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历史]大秦国师 > [历史]大秦国师
错误举报

正文 第58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58节

    “喏。”赵高很快便吩咐了下去。

    没过多久,李斯、尉缭便被请到了宫中来。久不下雨引起干旱是常有的事,尉缭从前在各国游历时,便见过不少。不过他与李斯在这方面都不擅长,说不出多少心得来,听过之后,只能露出为难之色。

    “王上,不如请我那师兄前来?他对此道,应当有几分研究。”虽然他想不出法子来,但李斯会推举人来。

    嬴政早前与韩非聊过许久,知晓韩非所擅之处在于法,对于此道恐怕也是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嬴政心中难免有几分烦躁。

    大旱往往时间长,很容易便会逼得百姓们颗粒无收,没有吃食、没有水喝,很快便会为沦为灾民,饿死、渴死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最可怕的是,旱灾可能会带来瘟疫,一场瘟疫下来,死的人恐怕是数以上万。而如今秦军在外攻伐,国内若是缺少粮食,秦军又何来坚固的后盾?到时候莫说百姓,攻打六国的脚步也得一缓再缓。

    突如其来一场干旱,不知要给秦国带来多少麻烦!

    徐福始终都只是听着旁人说,他的面色冷凝,眉头紧锁,像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徐福在思考解决的办法。但是他很清楚,这次和在韩国边境那次不同。那次他利用求雨之法,是迎合了天时人和地利之道,才得到了最后的结果。而这次,南阳郡、三川郡皆遭了灾,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地方也落到同样的地步。再想到那卦象,徐福就觉得头疼不已,谁知道这场旱灾会持续多久?

    幸好秦国种有粟黍,还算较为耐旱的农作物,不然的话,恐怕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如今百姓家中都还小有存粮,果腹不成问题,但水呢?渴了怎么办?待到水井河流都干涸了,那时怎么办?

    嬴政挥退了一干人,“也罢,明日小朝再议。”

    等他们退下之后,嬴政这才展露出了潜藏的不悦和恼怒来。

    “若我能早些卜出……”

    嬴政想也不想便打断了徐福的话,“这并不怪你。谁也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大灾。”灾祸突然,谁能事事预料如神呢?

    徐福有些出神,未再接上嬴政的话。

    当夜二人入睡后,徐福倒是未再梦见什么大雨了。想来是了,梦有时候也会是反的,梦中大雨下个不停,虚幻得摸不到实体,那不正是预示着现实中大旱,无半点雨水么?

    第二日小朝,秦国官员听闻干旱之事,都有些惊惶。

    虽然如今秦国已经日渐富足了,但他们对过去的秦国是丝毫不敢忘记的。过去的老秦是穷苦的,全国征不到多少粮,秦王便带兵亲自征战,以战养战,别说百姓了,哪怕是秦国大臣也多有领不到俸禄挨饿的。

    如今想起来,可不是教人觉得惊惶么?生怕过去再重演。

    嬴政此时已经沉静下来了,他迅速定下了救灾之策,安排了人分别前往两地查看,同时命人召郑国前来,再去征召擅长治旱之人。

    很快小朝便结束了。

    不过一日的功夫,咸阳城中也已经知晓南阳、三川两地干旱的消息,百姓们可不知晓旱灾是怎么来的,他们只知天上不下雨,百姓要遭殃,农田产不出粮,井中流不出水,没有吃没有喝,他们如何过活?尽管咸阳城并没有落到这个地步,但百姓们已经忍不住有些慌乱了。

    他们甚至认为,去岁末时,蜡祭之上,是否不够心诚,神灵降怒,不愿庇佑他们,于是这一年,他们便迎来了旱灾。

    消息传进王宫时,徐福的神色漠然。

    安逸久了,他倒是连老太卜曾经说过的话也忘记了。

    蜡祭之后,来年丰收,百姓们未必会多么感谢主持蜡祭的人,但若是蜡祭之后,风不调雨不顺,百姓们过得不够好,那这主持蜡祭的人,难免就遭受口诛笔伐了。

    这个时候他哪怕测字、看相、占卜再神奇,百姓也是不管的,他们只管自己活得好不好,若是活得不好了,那害他们活得不好的人,自然就是仇人。

    这事儿搁在面前来了,避无可避,反正不管怎么样,徐福都得背个锅。

    背就背吧,一帆风顺这么久,这点儿困难就当磨砺了。徐福揉了揉额角,示意宫人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嬴政沉着脸踏进殿门来,便见着宫人们忙得团团转,在给徐福收拾东西。嬴政心底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收拾东西,嗯,先去三川。”徐福轻声道,并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多么震撼。

    “你要去三川?”嬴政脸上登时就笼上了一层冰寒。

    “咸阳城中多有流言,王上应该也有耳闻吧?”

    “何必去理会这等荒谬之言?”嬴政皱眉道。

    “何必助长民愤?我若前去,起码能暂时平息百姓心中不满。何况此事若能顺利解决,蜡祭在百姓眼中的地位才不会下降,卜筮和祭祀才不会失去百姓们的信任。”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徐福顿了顿,道:“我身上怎能有污点?”

    何况此事发生前,他屡次受到感应,若真是弃之不管,那他也难过心中一关。

    嬴政脸色更沉了,他定定地看着徐福。

    若是真的旱灾控制不住,当地人发动暴乱也是有可能的,徐福前往那里,身边处处都是危险,他如何能护住自己?

    徐福却感应不到嬴政心中所想,他与嬴政对视一眼,目光沉稳,丝毫不惧。

    徐福是真的不畏惧什么艰难险阻,若是之前一直卜不出有什么大祸,心脏高悬着,那才令人觉得担心难受,而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心上的压力就骤然减轻了。

    既然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嬴政收回目光,冷声道:“将寡人的衣物也一并收拾了。”

    宫人们齐齐僵住了,“……王、王上?”

    嬴政看向徐福,声音依旧冰冷,丝毫没掩饰他对徐福此举的不满,“寡人与你同行。”

    徐福微微一怔,别开目光,“王上事务繁忙,何须同我前往?”

    “此乃家国大事,寡人自当亲自前往。”

    执拗的何止徐福一人?还有嬴政,嬴政心中憋着火气,正是谁来劝都劝不住的时候。

    二人的东西倒是很快便收拾好了,嬴政也并未作停顿,当即便将尉缭、李斯二人叫进来,令他们二人协同管理朝中事务,务必常常命人前来向嬴政禀报。

    尉缭倒是并不在意,只道定会替嬴政看好朝政,而李斯却免不了有些激动。他从一介小吏挤进秦国的权力中枢,得到秦王赏识,如今更有机会管理朝中事务,这是何等高的荣耀!这是多么大的权力!当初他的选择果然没错!李斯心中激荡不已,朝着嬴政重重一拜,道:“定不负王上。”

    嬴政从他们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将赵高也留在了王宫之中。

    尉缭此人虽然心中不服他,但尉缭性子耿直,既为秦国效力,便不会生出别的反叛心思来,何况还有徐福这么一层关系在,而李斯足够聪慧,有手段,擅长政务,但他毕竟是个他国人,权力在手难免生出私心,便正好和尉缭互补。赵高为他亲信,智慧手段并不输李斯,有他留在王宫,也能安定许多。

    莫说朝中还另外留有嬴政手下的可信之人,所以无论如何,他要离开咸阳,咸阳都不出什么乱子。

    只是在走之前,嬴政将王翦召了回来。

    若是到时候缺了军粮,秦军在外又怎么办?难道还要走上老路子以战养战吗?赵国近来也多有干旱,嬴政是听闻了的,恐怕就算将赵国上下都给端了,也不一定能喂饱秦军。既如此,还不如暂缓一番,回到国中休养生息,旱灾过后,储备好粮食再战。

    待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嬴政便同徐福一起,往三川郡而去了。

    桑中等人与徐福本就熟稔,前往三川郡也没漏了他们。

    一路往前行,徐福便敢感觉到了痛苦。

    烈日当空,很容易便口干舌燥了,越往三川的方向走,便能看见路边不少树木都有些萎靡了,走过的小道上尘土飞扬,难寻一处河流或小溪。

    幸好他们还有些水的储备,倒不至于还未到三川,就先将人渴死了。

    一路上嬴政的脸色都是冷冰冰的,教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徐福也不知他是因两地干旱而不悦,还是因为自己要往三川去他心中不悦。若是后者……难得嬴政记仇记这么久啊。

    因为嬴政气势威严,一路上谁也不敢说话,安静得都快能将人憋疯了,蒹葭生生瘦了一圈,徐福的心情也难免受到影响,模样不知不觉便显得萎靡了些。

    难不成他等着我去道歉示好哄一哄?徐福心中纠结不已。

    徐福有些难以适应这样的嬴政。

    初到秦国时,哪怕嬴政待他再冷酷,他也没有丝毫感觉。但是自从二人关系变化之后,嬴政便对他日渐温柔,甚至是关怀备至,如今仔细想一想,也算得上是对他纵容到极点了。从那以后,嬴政哪有这样对他冷着脸过?

    徐福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

    他冷了冷脸色,心中憋着不快,嬴政变脸这样快,日后岂不是也会变脸这样快?

    徐福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指甲都差点掐到掌心里去了。

    过了会儿,徐福慢慢冷静下来,倒是捡回了理智。好吧,嬴政担忧他的安危也属正常,他之前要去蜀地,要去魏韩,后来要去赵国战场,嬴政都不同意,但最后还是妥协了,这次也是一样纵容了他。好吧,既然如此,那应该给嬴政不高兴的权利。

    徐福想着想着,目光便扫到嬴政身上去了,谁知道嬴政也在瞧他,两个人的目光恰好就撞上了。

    嬴政的目光冷漠,徐福的目光却是故作淡定,二人目光这么一撞,徐福不自觉地想要撤回目光,谁知道嬴政突地伸出手来,将他抓到了身边去,声音低沉,又恶狠狠的,“若非寡人主动,你是否便就此放任寡人生气了?”

    徐福的脸皮相当的厚,他理直气壮地道:“没有,我只是不解阿政为何不悦,思考许久才思考出了结果,正想着如何才能令阿政愉悦起来呢。”

    徐福卖乖卖得又快又不露痕迹。

    嬴政对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又爱又恨,若是在王宫中,早就先将人扔到床上用别样的方式惩罚一番了,可如今是在马车之上……马车……嬴政突然心中一动。

    马车之中也并不是全然不可啊,马车中十分宽敞,侍从们又都在马车之外守着,哪怕他们听见了什么动静,也决计不敢探头来瞧,或出声来问的。

    嬴政低下头,凑到徐福的脖颈边。

    徐福的背上慢慢渗出了一层薄汗,明明足够宽敞的空间里,却硬生生突然间变得憋闷了起来。

    “那寡人告诉你一个如何令寡人愉悦的方式。”

    徐福跟嬴政滚床单也不止一两次了,听他语气,见他动作,就知道嬴政此时脑子里想的什么,方才很模样诚恳以换取嬴政原谅的徐福,这时抬起手臂,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嬴政,“不,没水。”

    “这和没水有何干系?”

    “没水如何沐浴?”徐福转过头看他,“难道王上之后不需要沐浴吗?”他的眼中流露出“原来王上是这样不爱干净的人”。

    嬴政只得叹了口气,松开徐福,“如今瞧来,真不该放你到三川来。”

    也不知等到了三川郡之后,又是什么境况?他们是不是会连洗漱的水都没有?在这里呆上十天半月,那可就真要成野人了。想一想,嬴政都心疼徐福。

    那副白净净的模样要是变了,徐福还能维持住那出尘的气质吗?

    此时徐福压根还没想到这一点。

    这一路,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徐福自带好运气,他们找见了一条小溪,一群人先是将水烧热,喝了个饱,之后才是利用水来好好洗漱了一番。

    而嬴政站在溪边,瞧一眼小溪,又瞧一眼徐福,眼里带笑,只是那笑却带着几分暧昧和灼热。

    入夜后,众人在此处稍作休息,嬴政独自搂着徐福站在那小溪边,嬴政压低声音问他:“现在可有机会来取悦寡人了。”

    徐福指着小溪,“我们若在此处洗澡,这水还怎么喝?”

    嬴政想了想水被污染后……好吧,还当真无法下口了。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柏舟走上前来,道:“王上,不知何处还会有溪流,三川缺水,不若王上和徐先生便在此处先沐浴一番吧。”

    “这水若是被污了,之后又如何饮用?”徐福拿了昨日的话来反驳柏舟。

    桑中此时走过来,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这溪流之中,有游鱼,有虫,或许还有鸟儿行过拉下的粪便,甚至还有其它动物的口水,本也算不得干净。我们喝水时,都是烧热才饮用的。何况我们已经提前储备好水了,此时再用也没有关系,之后溪水流走,会自我净化的。”

    徐福听罢,脸色有些发白。

    嬴政的脸色也有点绿。

    桑中这一串话,可实在是细细一思考,便觉得恶心不已啊……

    其实桑中还有更恶心的都没说出来呢,他是担心真将王上给恶心住了,王上一怒,把自己砍死在这儿怎么办?

    徐福和嬴政对视一眼,屏退众人,便也不再犹豫,借着溪水简单洗了个澡。

    倒是嬴政觉得有些可惜。

    既然反正都这么脏了……那就应该再污一下的。

    不过此时嬴政也就想一想罢了。

    待一行人都简单洗一洗过后,这才又整装前往三川。

    幸好再上路之后,日头没有那样毒了,不然天天流着汗,还没法儿洗澡,那滋味……不知道有多酸爽。就这样行了约莫五日,一行人抵达了三川郡。

    第110章

    往三川行去的一路上,徐福等人只觉得过分荒凉了些,路上竟是不见半点人烟,顿时让人觉得处处都透着衰败感。等进了三川郡,他们才看见了人影。但是目之所及,皆是面容凄苦衰弱,因为过度缺水,面颊都凹陷进去了,嘴唇也是干裂起皮,就好似放在太阳底下,接连晒了好几天。

    徐福和嬴政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们在路上几日缺水缺得厉害,便觉难以忍受,那这些缺水将近一月的百姓,岂不是更加悲苦?

    幸好秦国上下素来提倡百姓存粮,这几年嬴政即位也免了不少的赋税,倒不至于一个月过去,便连吃食也没了。只要眼时还能果腹,这些百姓就不会过于悲痛或激愤。

    徐福微微松了口气。

    三川郡治所位于雒阳,还不等行到雒阳,便已经有郡守率领手下大小官,远远地迎上前来了。

    但嬴政连车帘都没掀,威严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去,“继续往前走。”

    三川郡守叔华身体微微一颤,心中有些畏惧。他虽许久没有见过秦王,但是对咸阳城中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没漏过的。曾经的吕相,曾经的长信侯,都是位极人臣的人物,他们都落了个悲惨下场,谁还敢小瞧秦王半分?叔华心中如何能不惧?

    三川郡的大小官员见状,忙小心翼翼地跟在嬴政之后,谁也不敢发出声来,只拥簇着他们的马车进了雒阳城中。

    雒阳城中前后接连来了两拨人,第一拨是嬴政先派来查探情况的,没想到那拨人刚到不久,嬴政便亲至了。

    雒阳城中百姓听闻秦王亲至,早早地便顶着日头,汇集在街道两旁了,见马车进来,身后还跟着郡守等人,百姓们立时便知晓,那马车之中便是秦王了。百姓们心情激荡不已,忙跪下来,口中高呼“秦王”,还多有语带哽咽之人。

    多少人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秦王一面,如今有缘得见,岂会不激动?

    三川干旱不降雨,他们焦急惊慌,担忧着是不是触怒了神灵,才得不到庇佑,但如今秦王亲至,对君王的崇拜和盲目信任,令百姓们欢天喜地了起来,仿佛迎来的便是可以拯救他们的神灵。

    他们或许想不到太多,他们只想得到,有王上与他们同在,那还有何畏惧的?

    怀着这等单纯心思的百姓们,望着嬴政的车驾,流出了眼泪。

    徐福小幅度地掀起了车帘,往外面瞧了瞧,那些模样憔悴的百姓,还在朝着马车的方向磕头。徐福顿时觉得喉咙里像是哽了些什么,实在噎得慌。

    如今只能希望,早些找出解决的办法了。

    但是……徐福虽然历史不精,但他也知道在古代,天灾是最难治理的。再一想到那卦象的指示,徐福便更觉得心里梗得难受。谁知道这个困境会持续多久……

    他能观天象,但有时候天却又是最难测的。徐福突然间对自己升起了几分不信任的感觉,他来到三川,真的能为解决旱灾出一份力?

    嬴政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徐福的脸上,见他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眼底却隐隐透着焦躁之色,他不由得伸出手盖住了徐福的手背,“不止秦国,从前各国都极易出现旱灾,到最后,都能解决的。”

    “旱灾,会引发饥荒,流民,瘟疫,暴乱……会死很多人吗?”

    “这是无可避免的。”

    徐福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刻,他才觉得上辈子的生活实在难得。谁曾为水、粮忧心过?哪像古代,天灾人祸,动不动便死个上千上万的人。

    跟嬴政交谈两句,徐福心中的那点不快倒是很快就打消了。

    旱灾如今已是避无可避了,但是饥荒、流民、瘟疫、暴乱,却还是可以避免控制的不是吗?悲观的情绪迅速从徐福脑中驱走。徐福暗暗摇头,一路行来,顶着烈日,见多了百姓们凄苦的模样,他倒是险些连心境都被影响了。

    这样可不好!

    徐福打量了一眼嬴政的面容,坚毅沉稳。

    怪不得人家是千古一帝,这份心性,无人能及。自己平日里那样镇定,这时都忍不住心中心思千万,也就嬴政还全然不受影响。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行到了郡守府外,叔华下马上前,躬身道:“三川郡守叔华见过王上。”

    此时柏舟才凑近到马车旁,道:“王上,郡守府到了。”

    徐福得到嬴政目光示意,伸手掀起车帘,先一步走了下去。

    原本三川郡的大小官员们,都是低着头,小心翼翼恭候着秦王出来,但是他们听见下马车的动静,再一抬头,见着的却是个着普通白袍,连头发也未冠上的俊美少年,那少年举手投足,端的好气度。但……但这也不像是秦王啊……秦王即位数年,如今哪里还会是个少年模样?

    可这若不是秦王……那、那他怎么敢坐在马车之上呢?

    这群人正懵逼着呢,突然间车帘又是一掀,紧接着才是嬴政走了下来。

    这下倒是没谁再怀疑了。

    嬴政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袍,大小官员们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就觉得自个儿有些腿软了。这气势,倒不是谁都能有的。他们忙躬身,“王上。”

    “带路。”嬴政看了一眼叔华。

    叔华倒是也有些好奇先下来的人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显然这个时候是不适合走神的,为了挽回自己这个郡守的形象,叔华马上狗腿地走在了前面,将嬴政一行人引了进去。

    嬴政所带的侍从,个个面色冷凝,腰间佩剑,好似带着一身杀气,众人见状,只能暗自咋舌,不自觉地便绕着他们走了。

    “王上一路行来,想来已是劳累不已,臣这便安排人去准备水,王上先洗漱一番,用些食物……”一踏进厅中,叔华便立即躬着腰道。

    嬴政瞥了他一眼,语带嘲讽,“郡守好生体贴,这是为寡人一并做好决定了?”

    叔华本来也只是想讨好嬴政一番,好展露出自己细心的一面来,哪里想到这一茬?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忙跪在嬴政的跟前,为自己辩白道:“臣并无此意,还请王上恕罪!臣只是……只是……”

    或许是嬴政的气势太强,当他垂着目光看向叔华时,堂堂郡守竟是连句话都说不顺了。

    徐福扫了他一眼,心道,难怪三川郡不降雨都有一月了,那郡守才命人来报。看来不是个多么聪明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坐上这郡守之位的。

    嬴政大步走到上座跽坐下来,众人见状,忙在下首也坐了下来。

    王上都坐下了,他们哪敢站着?

    一时间厅中,除了郡守府原本的下人外,便只有嬴政带来的侍从们还站着,以及独独一个徐福,站在了嬴政的身侧。

    众人顿时更是好奇不已。

    难道这人还是王上身边伺候的内侍?

    可这……这哪有内侍长得这般模样啊……

    如此好的相貌,做什么不好?怎么会去做内侍呢?

    徐福不知这些人如何脑洞大开,他只是摆出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然后打量着这些人的外貌、衣着、神色。

    “郡守将三川郡的受灾情况,讲与寡人听一听。”

    听见嬴政的声音,徐福就知道刚才郡守拍马屁的方式,是拍在马腿上了。嬴政心系灾情,一到雒阳,自然是先过问灾情,他身为郡守,若是当真担心嬴政降罪,那也应该先讲清楚灾情,随后再请罪,而不是装作体贴细心,一上来便为嬴政安排衣食住行。这实在不是他一个郡守应该去做的事。

    叔华脸色白了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勉强地笑了笑,一边令人取来卷宗,一边与嬴政汇报情况。

    关中历来缺水,在三川还不属于秦国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几次大旱,几乎到了入三川境内,遍寻不到人烟的地步。

    在这个时代,什么地方发生旱灾,君主便派出人来组织百姓迁移,是比较常见的救灾方式。可是多少人世代居于此地,要令他们迁移,对于他们来说,是太残忍不过的事。从一个原本有地有宅的地方,迁到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们对于那个地方便是外来人士,没了屋宅和田地,迁移过去之后,也会生出许多麻烦事来。

    如今三川郡内,井水尚未完全干涸,周边还有些河流或小溪,还全然未到寸草不生的地步。

    但一个月内叔华遭受的压力极大,尤其是现在顶着嬴政冰冷的目光,他便更觉得如坐针毡,于是忍不住向嬴政提出,“王上,不如,将郡内百姓都迁走,待到旱灾过去,再将百姓都迁回来?”

    嬴政看向他的目光,都快跟看蠢货一样了。

    徐福也觉得这郡守实在好笑得很。

    迁移之事哪有那样容易?很多百姓不愿意走的,你要如何处理?迁来迁去,说得容易,但他们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个人。若是一个人,拿捏方便,就像是你要从这一边移动一个棋子到另一边,十分容易,但若是一堆棋子呢?引起暴乱又要如何处理?

    不待嬴政开口讥讽那郡守的愚蠢,有一男子突然起身跪到嬴政跟前来,道:“王上,郡守此举多有不妥。”

    叔华闻言,脸色刹那就变了,偏生秦王在跟前,他连阻拦那男子的话都不敢说,这般被下属打脸,好不尴尬。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发动人寻找水流,三川郡内,每户人家都要省着用水,尤其是郡守府中……”

    徐福暗道,这不正是开源节流么?

    叔华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怒道:“你这是何意?我郡守府上下几十号人,难道都不许用水了吗?”

    男子丝毫不惧地直面叔华,冷声道:“用水,便是像郡守那样,明知郡内缺水,还要与姬妾寻欢作乐,日日用水沐浴吗?”

    “你……你心思歹毒,竟在王上跟前污蔑于我!”叔华脸色变幻,就跟打翻了染缸似的,瞧上去可不是尴尬极了么?

    “是不是污蔑,王上英明,自然会有决断,郡守何必在我跟前争辩。”男子倒是稳得住,竟是半点都不与叔华急脸,好似压根不将上级的恼羞成怒放在眼中一般。观这二人处事行为,高下立判。

    嬴政冷眼看着这一出闹剧,待叔华被堵得无话可说了,他这才出声道:“你是何人?”

    “王上,下臣乃雒阳县令刘子训。”

    “好,寡人命你去寻水源,你可愿意?”

    “下臣愿意。”刘子训激动道,面上全是对嬴政的仰慕之色。

    徐福见状,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叔华。刘子训这般才叫聪明人的拍马屁方法啊。说不定过不了几日,这二人的位置便会对调个个儿了。

    刘子训站起身来,正要准备去寻人手,徐福这时才突然出声道:“刘县令可否带上我?”

    嬴政面色一沉,“你跟他去做什么?”

    “刘县令可擅地理水利?”徐福看向刘子训。

    刘子训面带尴尬之色,“不擅,但我能从百姓口中询问,再发动人手,四处搜寻。”

    “漫无目的,耗费体力,实在不是个好选择,刘县令不擅,我却是擅长的。”徐福淡淡道。

    嬴政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他抬头看了一眼徐福,他怎么不知,徐福何时擅长什么地理水利了?

    “那……这……”刘子训看了看徐福,又看了看嬴政,他不知徐福身份,不敢轻易拒绝以免得罪了贵人,但如今王上又未开口,他如何能贸然答应?

    嬴政深深地看了徐福一眼,沉声道:“去吧,带上侍从。”

    徐福点头,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回了个头,目光与嬴政的目光相对接,徐福翘了翘嘴角,露出了个寡淡的笑容来,但是用来安抚嬴政已经足以了。

    嬴政心中还浮动着怒气呢,但是偏生他就吃徐福这一套。嬴政收回目光,将不自觉跟着翘起来的唇角往下压了压,冷着脸,继续指派那群大小官员。

    刘子训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人,见嬴政待徐福态度纵容,心中立刻警觉了几分,请徐福走在自己前头。徐福却根本不在乎走前面还是走后面,他不熟悉雒阳城中,自然还是刘子训走在前带路更好。

    “刘县令请。”

    刘子训耳中乍然灌进徐福那清冷的嗓音,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也不敢与徐福继续客套下去,忙转过头去走在前面带路。

    徐福慢慢跟上去,随后桑中、蒹葭二人紧跟其后。

    厅中众人瞧见这一幕,心中对徐福的地位有了个大致的认知。

    ……应当是王上跟前地位很高的人吧。不能得罪!决不能得罪!

    刘子训一出了郡守府,便恢复了他作为雒阳县令应有的职业素质,他很快命人去组织人手,带领雒阳城中自愿帮忙的青壮,以及几名差役,到了徐福的跟前。刘子训不知徐福是个什么官职,偏偏他是王上身边的人,既跟随他而来,那他总要将对方先奉作上级,请示一番,那才能避免不慎得罪对方。

    雒阳城中的人哪里见过徐福这等相貌的人,一见了他,立马个个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徐福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这些人便更紧张了,恨不得将手脚都缩起来才好。

    刘子训不自觉地搓了搓手,笑着问道:“他们几人来做个帮手,大人以为如何?”

    “称我为先生即可。”徐福道,“你先分些人出去,请教城中老人,瞧一瞧雒阳城外,哪里可有水源溪流。你与我,再带上几人去寻另外的水源。”

    刘子训连连点头,先分了几人出去。

    徐福是不通什么地理,但他却是对风水略通一二的。凡风水宝地,则是要有水才好,活水有好的寓意,水能带财,所以许多风水宝地,都要求有曲折水流。对于徐福来说,要想寻个水,还能难得倒他吗?

    “城中和城外可有三面环山的撮箕地?”

    徐福要寻的正是地下水。

    地上水源或许会因为干旱而枯竭,但地下水却不至于枯竭得那样快,只要寻到几处水源丰足的地方,再挖井引水,要撑过一段时日并非难事,只是农田没水浇灌,今年恐怕是难有产出了。

    刘子训转了转眼珠子,似乎仔细思考,过了会儿,他一拍手掌,“有的有的,城西有三面环山的撮箕地。”

    “走吧,先带路往那边去瞧一瞧。”徐福也没打算一次就能成功,一次不成,那便多试几次,总能有成功的时候。他脑中还回荡着那日的卦象。这事,急不得。忙中便容易出错。

    刘子训带路,徐福慢慢走在身后,其后还跟着那些帮手,一行人可算是吸引了不少城中百姓的目光。

    百姓们望着徐福的身影,讷讷道:“……这可是仙人下凡了?”

    “定是王上请了仙人来吧……”

    在徐福目光不及的地方,有些百姓还偷偷朝着他的方向跪地磕头。对旱灾的恐惧,让他们对一切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都变得敬畏了起来。

    第111章

    山路难走,一干人就在后头瞧着徐福脚下生风,同刘子训一起走得极快,身上白袍飘动,让人不由得生出飘渺欲仙之感。他们哪里知道,那白袍之下,徐福的腿肚子其实有些打颤,只是为了减少这种难受的感觉,他才走得更快,好早些走到目的地去。

    转眼间,他们就从山上走下来了,落脚处正是撮箕地形的出口处。

    徐福踩了踩那处地。

    因为三面环山的缘故,这个凹地难免有些阴凉,脚下的泥土还微微有些湿润。

    刘子训蹲下身去摸了摸,欣喜若狂,“这里真有水源?”

    徐福倒是知道,地上泥土湿润,只是因为光照不及,湿气散的慢而已,究竟有没有水源,还要挖下去才知道。

    因为地形原因,地下水很容易在汇集之后,流向低处,而撮箕口恰好就是低处,在那附近打井,更容易引出水来。若是这里都打不出水来,那么这个地方便可以直接放弃了。

    “在此处打井。”徐福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在这里打井?”刘子训张大了嘴,“不用再瞧一瞧吗?”

    “不用,若是此处无法出水,那便要换个地方再寻了。”徐福说得十分笃定,半点都不含糊。

    哪有人能将话一口断得这样死的?众人都忍不住看向他,想默默地用目光来撼动他的想法,让他收回刚才的话。话说得这么死,要是丢脸了,那岂不尴尬?偏偏徐福压根就接收不到他们的目光。

    “若是没有异议,便去寻了人手来,准备一番就开工。”徐福一口截断。

    刘子训勉强笑了笑,终究还是顾忌着徐福身后站了个秦王,不敢说什么,道:“那我这便去寻找人手。”

    刘子训说完这话,都觉得脚下有点飘,心里还发虚。这么快就定下来,真的不是儿戏吗?刘子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徐福,见徐福神色淡漠,偏偏又是一副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姿态,刘子训咬咬牙,定就定吧!反正自己也不清楚哪儿一定能找到水源,就算出了错,那总归也不是自己的错,若是找到了水源,自己还能沾点光,总比那郡守强。

    其他人见刘子训都应承下来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有个男子,瞧了徐福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瞧那模样,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底是有些瞧不上这个“贵人”的。

    徐福压根不在乎他们拿什么目光看自己,反正只要最后能找到足够撑过旱灾的水源就好。

    一行人马上又原路返回。

    徐福站了会儿,脚已经有些酸麻了,但是还得维持他那气度啊,得充分向人展现自己说一不二的威严啊。那他怎么能怂?

    原路返回的时候,徐福走得就没那样快了,桑中敏锐地注意到徐福步履有些乱。

    想来也是,徐福平日里可以说是养尊处优的了,哪怕是出个门都是马车伺候,除了之前去了一次蜀地,之后他还哪里走过什么坎坷崎岖的路?

    桑中掐了掐手掌,强忍住想要上前去扶徐福的冲动。

    等他们走回郡守府的时候,徐福的双腿已经只感觉得到酸麻了。那些人虽然不服气徐福太过独断,不过他们见徐福这样娇贵的人,一路走下来连吭都不吭一声,心中还有暗自有些佩服的。

    去寻人手的事,徐福就直接交给了刘子训,他抬脚进了郡守府。

    守在郡守府内的侍从一眼就看见了徐福,马上上前来,躬身道:“徐奉常,王上已经在屋中休息了,请徐奉常随我来。”

    徐福点了点头,跟着那侍从走了过去。

    桑中轻叹了口气,心中难免升起了些遗憾,也就是他这样瞻前顾后,所以才只敢瞧着徐福的背影,半点多的心思都不敢有。蒹葭拍了拍他的肩,“咱们也寻个地方去歇会儿吧,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桑中点了点头,目光突然触及到蒹葭瘦了许多的脸颊,不由得问道:“你这是累瘦了?”

    蒹葭摇摇头,却没多说。

    本来他从咸阳城中离开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终于不用再看着老管家在他跟前念叨,夫人呢?主子,快去将你无情抛弃的夫人找回来啊!主子,你怎么能如此负心?

    蒹葭想一想便觉得三川之行是自由美好的,但是从咸阳城中走后,顶着烈日,心中烦躁之时,忍不住想向身边人吐槽,结果一转头,柏舟在驾车,甘棠素来冷漠,桑中心神游荡,不知道游到哪儿去了……还有……还有昔日龙阳君,也不在。蒹葭不知不觉间就惆怅了起来。

    如此一番折腾,哪里还会不瘦呢?

    之前徐福都只知他是有些水土不服,却不知蒹葭心中愁绪,有个别名叫“思春”。

    ·

    “吱呀”一声,徐福推门进来,嬴政却并未在床榻上休息。

    日光落进门内,拉出长长的影子。

    嬴政坐在桌案前,翻动着手中的书简,面容紧绷,神色冷凝,若是换做旁人,见了嬴政这副模样,肯定躲都来不及,生怕被嬴政冰冷的目光瞧上一眼,就顿时被吓丢了魂儿。

    徐福的脚步声并不轻巧,但是嬴政听见响动也没回头。

    徐福知道他心中肯定还有着不悦呢。

    “阿政。”徐福叫出了声,他的声线总是清冷的,除了在床榻上情动之时,嬴政还真的没听过他别的声线。偏偏此时,他声线暗哑了几分,极易给人一种挑逗的错觉。

    嬴政心中微微一动,但他还是按捺住了抬头的欲望。他可以纵容徐福每一个决定,但是他也得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怒,让徐福学会来感受他的心情。不然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得徐福一腔真心喜欢。

    “阿政。”

    外面刮起一阵风,徐福的衣袍晃动,连带地上的影子也晃了晃。

    嬴政依旧不为所动。

    徐福忽然觉得有点难受,就像是有一双手,掐住了心脏,掐住了一点点,然后微微一拧动,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阿政……”徐福有点不高兴了。嬴政竟然都不回头看他一眼。

    他挪动了一下脚,酸酸麻麻的感觉陡然蔓延了两条腿,太难受了。生理心理双重难受,让徐福这一刻的心情更糟糕了。他顿时想到了之前在马车里的冷战。那算是冷战吧……上辈子的时候,好像那些小姑娘谈恋爱时冷战就是这个模样的。

    嬴政怒从何起呢?因为自己辜负了他的关心吗?

    可是……可是我是个个体啊,又不是秦王的附属,我要去哪里,不是知会他一声就好了吗?有必要这样生气吗?

    徐福抿了抿唇,脑子里飞速掠过的思绪陡然就散开了。好吧,他应当对着嬴政示弱的。

    徐福再次挪动脚步,走到了嬴政身旁,一句话也不说,脚一软就往他身上倒。

    徐福的动作做得实在太猝不及防,嬴政一怔,忙伸手将他捞住,但是因为毫无准备的关系,嬴政被他压得跟着倒了下去,桌案都被撞得移了位。

    那头门还没关,但却没谁敢往里看。

    嬴政脸色一变,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寡人没能接住你,你就要这样摔下去吗?”什么时候徐福还学会这一招了?他该夸徐福更聪明了吗?

    徐福横了他一眼,“走的路多了,腿又软又酸,我都要走不动路了。”

    徐福从来不会展露自己的委屈,他向来都是在人前包裹出高冷的模样,好像精神世界强大得谁也戳不伤他。

    但是嬴政总觉得自己还听出了点儿委屈的味道?

    这算是徐福另类的撒娇方式?

    嬴政只能把怒火又收拾收拾,全部压到心底去。他扶着徐福坐好,“可知寡人为何不快?”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晓?”徐福倒是说得极为坦白。

    嬴政被噎了噎,但是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徐福瞧上去强大,但实际上比他更不通情爱,别的话不用说,徐福也能与他心灵相通,但就是有些话他只要不说,徐福就不会知道。

    “关门。”嬴政不高不低地说了声。

    门外守着的侍从立刻将屋门关好,全程都低着头,老实贯彻了“非礼勿视”这一要点。

    嬴政将徐福揽在怀中,倒也不嫌热,这才慢慢道:“寡人早便与你说过,你要做什么,寡人都是应允的。但你可曾想过,如今你与寡人是何关系?若你有危险,寡人会何等担忧?”

    “那如此瞧来你答应我的时候,面上的淡然都是装的了?”

    “自然都是装的。”嬴政暗道,不然寡人要是表露出心头怒火,那还不吓死你?

    每次徐福要往外跑的时候,嬴政脑子里都不知道过了多少次,各种捆绑、强制……的画面了。不过嬴政自制力极强,所以他也就想一想,从未在徐福面前表露过一分一毫。

    徐福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是不能领会那种滋味的,毕竟他还真没为谁担忧过。但是他又陡然想起,尉缭第一次在他跟前说起秦王心机深沉,不可与之交的时候,他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几乎是骤然就冒了出来。大概就是同等的感觉吧。

    徐福想通这一点之后,再对上嬴政的目光就觉得有点儿心虚了。

    他虽然对爱情之道并不信任,不过他能清晰感觉到嬴政对他有多么好,如此计算一番……他对嬴政的付出倒是不怎么多。唔,眼看着以后他还很难给嬴政算卦了……那能对嬴政付出的就更少了……

    那总得补偿一下才是啊。

    于是猝不及防的,徐福突然抬手剥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一截香肩和白皙的脖颈,大大方方道:“那这样能平息阿政心中的不快吗?”

    嬴政一怔,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徐福总是在某些方面格外的聪慧,旁人难以企及,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又格外的稚嫩,叫人无可奈何。

    此时嬴政也不知道徐福算是聪慧还是稚嫩了,反正映入眼帘的风景,实在叫他难以割舍。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就不要客气了。嬴政解开他腰间的革带,拨开深衣。

    徐福挪了挪位置,骑在了嬴政的身上,微微眯起眼,日光透过窗户纸映射进来,落在徐福的背上,因为光影的缘故,让徐福这一刻脸上的神色变得勾人起来。

    徐福主动伸手去脱嬴政的外袍。

    两人的体温直线上升,背后氤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来,原本应该让人觉得烦躁的热感,反倒让屋子里的空气变得暧昧了起来。

    “砰砰”两声,门被敲响。

    “王上,水源、受灾田地、受灾农户、现有水井和郡中存粮都统计好了,请王上过目。”那是叔华狗腿得实在不合时宜的声音。

    嬴政面色一冷。

    徐福从他身上翻下来,“王上去忙吧,我忽地想起,我们还没沐浴呢。”

    这一身仆仆风尘,还真没办法啪啪啪。

    嬴政面色铁青地起身,整了整衣袍,待徐福也将衣袍整理好之后,他才走到门边打开了屋门。

    叔华站在外面,忙对着嬴政露出了殷切的笑容,“王上。”他心道,这次王上总不会再说我办事不力了吧。

    第5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