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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76节

    而杨老板的面色也是越听越冷,他连打断对方的欲望都没有了。看着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发生变化,杨老板就知道,他不可能再伪装下去了。

    既然不能再伪装……

    杨老板面上飞速地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他重重地冷笑一声,“可笑!既然你们费尽心思要对付我,何必非要寻个妓子来抹黑我!”就算他心底已经不抱能哄骗过去的希望了,但他口头上还是要保持住大义凛然,而不是贸然承认,没错自己就是嫌犯。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快步冲上前,手中抽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匕首的刀刃泛着森冷的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徐福不自觉地心中颤抖,他连忙往后退去,但杨老板毕竟比他先发动,所以一时间徐福有些避无可避的味道,眼看着那匕首便要扎在他的身上了,嬴政几个跨步用尽全力奔到徐福的身边,然后劈手想要去夺匕首。

    杨老板面上闪过得逞的笑意,他攥着匕首猛地改变方向想要往嬴政手腕上捅。

    电光石火间,徐福脱口而出一声“布条”,他手腕上的布条动了动,但却并未飞出来,更没有之前那样化身为一道虚影,或者将杨老板带着他匕首一起弹飞出去。

    徐福的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着,他想要扑上去为嬴政挡刀,但也就是在他身子微微前倾的时候,一道火光突然划过。

    众人惊诧地看着天上降下火苗,落在杨老板的身上,“蹭”的一下便点燃了他身上的衣袍,杨老板吓了一跳,匕首顿时脱手,嬴政反应过来,迅速一脚踹上去,刚好踹在杨老板的小腹上,将他踢飞了出去,撞倒了周家妇人身旁的桌案。

    杨老板脸色阴沉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迅速脱掉了着火的衣袍,原本看上去十分儒雅的人物,顷刻间便狼狈至极了。

    哪怕不用看徐福也知道,杨老板此时对自己定然是恨之入骨的,自己毁了他的事,还让他被火烧……

    杨老板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火苗,刚从地上捂着小腹爬起来,就见面前的人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杨老板刚想笑出声,但是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就统统僵住了。

    这些人冲着徐福跪下,连忙磕头求饶,“不知是何路神灵?但冒犯徐先生的只乃杨老板一人,与我们都无关!求神灵饶过我等,我们这便将这罪大恶极之人处置了!求神灵饶过我们……”

    “求神灵……”

    “求徐先生饶过我们吧……”

    “徐先生定然是神灵化身,从徐先生来到镇上之后,我们便发现了杨老板的真面目,一定是因为徐先生身上的灵气,逼得这等妖魔现了身!”

    “不错,定然是如此……”

    这些人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脸惊恐。

    杨老板看着他们这么没用的反应,差点气得咬碎了一口牙。

    愚昧!无知!这世上何来神灵?何来天谴?若是真有天谴,他又岂能活到现在?都说好人不长命!若是神灵当真有眼,又怎么会让他活这么久呢?可见什么神灵,都不过是用来愚民的!杨老板脸上的笑容十分轻蔑。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还没能维持上一会儿,又一点火苗落了下来,刚好落在他的头顶。杨老板只感觉到头顶突然一热,紧接着就是一股烧焦的味儿在鼻间萦绕着,他懵了懵的时候,面前的百姓已经再度惊恐地匍匐在地,口中不断向神灵求饶了,并且还做出承诺,一定会严惩杨老板,跪求神灵收回天谴,不要将整个镇子都毁灭。

    杨老板慌忙地抬起手去扑灭头上的火苗,他又惊又怒,心中的情绪剧烈翻涌着。

    “你们……你们这些人!啊!”杨老板激动地摔倒在地,头还撞到了桌案。

    这时杨老板的儿子跑了出来,看见自家府邸之中围满了人,而自己的爹刚刚撑着爬起来,头上顶着灰烬,头皮上秃了一片,儒雅的气度全失,看上去实在有些好笑。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他有些怂地往后退了退。

    杨老板气得大骂,“杨松!滚到后头去!”他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竟然充满了恼恨和厌恶。

    众人早知杨老板对自己这个儿子不待见,倒是并不奇怪他如此态度,但这杨老板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他平时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教训他儿子的?

    而徐福倒是这时才知道,那个纨绔男子名叫杨松,在这个时代,可实在是随性得不能再随性的名字了,完全就如同随口起的一般。

    杨松往后又退了退,咬了咬牙,再度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镇上有个中年男子终于憋不住骂出了声,“你和你爹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今日我们就要将你们逐出去!”

    “不能逐!”张翁高喊一声,冷着脸道:“必须杀了他!”

    “这……”有人微微有些迟疑。

    张翁却彻底没有了动摇之心,“你们忘记刚才神灵的惩罚了吗?难道你们也想尝试被火灼烧的痛苦吗?这人的确已经做下了太多罪孽,便让我们代替神灵,送他献出生命,以告慰那些曾经被他害过的人……”

    “你们要杀他?”杨松陡然将音调拔高,声音尖利道。

    “是!你并非犯下大错,你可以自行离开。”张翁冷眼看他。

    其他人也冲着杨松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他们虽然也厌恶杨松,但远远比不上这一刻对杨老板的憎恶,他们还完全没将杨松放在眼中。

    此时张翁再度对着徐福拱手道:“还请徐先生一会儿施展法术,将这人用来祭神灵。”

    徐福脑子里瞬间就浮现了“活祭”两个字。

    徐福稍微有些紧张,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上辈子他只是个靠着半吊子忽悠人的神棍,但这辈子他的技术越发纯熟,但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尝试过活祭,这是杀人的……但是随即想到了那个死在鼎中的昌平君,于是徐福原本提起的心,顿时又放松了回去。

    有什么大不了?杀杨老板便和杀昌平君一样,方才杨老板不是也想偷袭杀了他吗?甚至还想杀了嬴政!徐福牙根咬紧,心中念头坚定,看着杨老板的目光顿时转换得极为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好。”徐福松开了紧握的手,淡然应下。

    杨老板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真的这样对待自己,脸色大变,“你们是要害死我吗?”

    那妓子尖笑出声,“你不该早早预料到今日吗?从你下手残害他人开始,你就该知道,总有一日你也会死在他人手中!哈哈……”她满面快意,眼中泪光闪烁,几乎站立不稳。

    徐福心下叹息,不由得想到三川郡的那对母女,也不知她们如今如何了。

    世间总难免遇上这样的恶人……

    要想世间无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时徐福倒是觉得秦国严苛的刑法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处置这等恶人的时候,丝毫不会手下留情!等到日后大秦统一,法制定然要逐渐健全起来,不要纵容这些恶人才好!

    那女子的声音太过尖利,几乎响彻了整座杨府,杨松怔怔地朝她看去,叫了声,“安娘?”

    女子收了声,转头瞥了他一眼,嘲讽一笑道:“原来你还没被你爹打死啊……”

    众人听见二人之间对话,顿时明白过来,这女人与杨老板果然是有关系的!他竟然刚才还敢连连否认,控诉他们冤枉了他!幸好他们坚持住了心中所想!方才曾经怀疑过女子的人,不免脸红不已。这些人顿时便不肯再相信杨老板分毫了,只认为他处处都在诓骗人,实在令人难以防备,最好的那便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信。

    从听见杨松叫出女子名字时,杨老板就知道大势已去了。

    他漠然地看着杨松,终于撕下了自己伪善的面孔,“早知如此,我早就应当打死你的。”

    杨松的身子颤了颤,往后退了退,他看向镇上百姓,问道:“你们方才说,我可以自行离开是吗?”

    “是。”众人迟疑着点了点头。原本他们都是极为厌恶杨松的,但是此时听见杨老板对着自己儿子,说出那样恶毒的话,众人心中反倒是升起点同情了,语气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冷漠厌恶了。

    杨松笑了笑,看向杨老板,阴沉沉地咬着牙道:“可惜,你再也没机会打我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生育之恩,我已经还得足够多了!”说完杨松便畅快地夺门而出,府中家仆面面相觑,最后在杨老板一声厉喝之下,快速追了上去。

    杨老板撑住一旁的桌案,“你们想拿我祭祀?”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甘棠!抓住他!”徐福极为敏锐,总觉得杨老板脸上的表情,就如同电视剧电影里,boss们最后要放大招时的表情一样。

    甘棠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冷着面孔就往杨老板跟前扑。

    但距离差得有些远,总是不如那杨老板反应更快的,一名站在周家妇人身后的家仆,将她拎着带到了杨老板的身旁。

    怪不得方才周家妇人一动也不动,原来身后有利器威胁着!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只是周家妇人却面色寡淡,不哭不叫,十分配合。她已经猜到一部分杨老板的真面目了,那时她是当真心痛难过,但到现在彻底揭穿之后,她那股揪心的劲儿似乎又过去了,她反而能维持住自身的淡定了。

    眼看着周家妇人被挟持到杨老板的身边,杨老板大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张狂本色,“三年前,没有人能抓住我,三年后,你们自然也要不了我的命!不过一群愚民,还要与我为敌!什么神灵?若有神灵,那我便是神灵!”

    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杨老板,所有人顿时又是厌恶,又觉得背后发凉。

    幸亏他们将他揭穿了……

    若是未能发现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这人实在太会伪装了,如今想起,可不是令人毛骨悚然吗?他们以为的善人,却是更大的恶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

    “快!我们一起上,抓住他们!”张翁扯着嘶哑的喉咙,高声道。

    “不行!”徐福站出来直接挡住了他们,“周家妇人在他手中!”

    此时有男子不满叫道:“那周家妇人原本都要嫁给他了,二人之间颇有感情,谁能说得准,是不是他们两人串通上演的戏?”

    徐福面色微沉,目光冷凝地看着男子,冷声道:“书秋姑娘便是毁在杨老板手中,你们说周家妇人怎么可能会与他串通?就算是串通,周家妇人也不过被他一时蒙蔽!难道周家妇人便不是受害者吗?”

    提到“书秋”二字,周家妇人的眼圈微红,情绪一点点泄露了出来。

    那男子被徐福说得面色涨红,半天不敢反驳,当然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因为徐福本来说得就不错,只是他们在见识过杨老板的真面目之后,便难以再容忍杨老板活下去罢了。

    方才还想着只要将杨老板送走就好的人们,这个时候已经将杨老板看做不得不去除的眼中钉了。

    “那我们该如何?难道就这样放他走吗?”有人不甘心地问道。

    见他们束手束脚的模样,杨老板忍不住又高声笑了起来,模样畅快,“你们若有本事,那便上来抓我啊!哈哈,可惜了……可惜你们因为一个女人,不敢上前来抓我。”

    有些蠢蠢欲动的人想要上前来。

    他们有些人的确不想为了一个周家妇人就放过这样的机会,若非有侍从拦着,他们恐怕已经冲上去了。

    周家妇人也像是失去了生存的希望一般,她闭了闭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若是书秋真毁在杨老板手中了,她自然是要不顾代价,令杨老板去死个透的!

    “你们不来抓我,那我可就要走了啊……”杨老板勾了勾嘴角,命令家仆带上周家妇人,他们赶快离开自己,杨老板自然不会再记着i自己的儿子,那小子,不如死了好!

    “布条儿,布条儿……”徐福捏了捏手腕上的布条儿,语气低沉地叫了两声。

    因为杨府中实在有些混乱,杨老板要走,其他人往前冲,想拦却又不敢拦,所以徐福的声音并未被人听到。

    杨老板往后迅速退了几步……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谁也不曾料到!

    便如同那突如其来的天火一般,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徐福身后蹿了出来,众人不敢再前进一步,他们瞪大眼,惊骇地看着这样一幕,心中的恐惧几乎要将他们的背脊压垮,他们不自觉地双腿发软,口中更是难言,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吧……

    这样的神迹……

    徐先生当真是神仙下凡吗?

    他们战战兢兢地定睛细看,只见那黑影猛地卷起那家仆以及周家妇人,随后二人都被重重摔落在地面,他们不仅同时昏迷了过去,而且还突然间拉开了与杨老板的距离,杨老板鞭长莫及,如今已经再难将周家妇人掌控在手中,借此来威胁他们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杨老板,嘴唇紧抿,目光凶恶,眼底带着血丝,直恨不得将面前的人都吃了一般。

    “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不是我。”徐福一派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和杨老板的恼恨、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今日我没能死在这里,日后我定然要你生不如死!”杨老板看着他,恶狠狠地道。

    徐福却根本没被吓到,他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不,没有‘若是’。因为今日,你一定会死。”

    “把人拿下!”徐福高声喊道。

    众人一拥而上,气愤地将杨老板抓住,等他们再回过神时,那黑影已经不见了,就仿佛刚才出现的一幕,都是大家的错觉一般,唯有那还倒在地上的家仆和周家妇人,提醒着大家方才并不是错觉。

    杨老板再挣扎又如何?他一个人如何抵得过这些人?刚才的顽力反抗,已经让众人意识到对他不能有丝毫手软了。

    一拳打中他的鼻子,让他视线模糊、头脑晕乎;再一拳打中他的下巴,剧痛令他难受,但这只是他带给别人的疼痛的万分之一;再来一拳,打他的腹部,让他五脏六腑都移个位;再踩断他的手脚……

    这些人气愤地统统往杨老板身上招呼。

    杨府里发出阵阵惨叫,曾经风光得意的杨老板,竟是落到了这般下场。

    徐福立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这是杨老板应该受的,别跟他讲什么人权,你个做尽坏事的人渣还有人权?何况在这个年头,莫说是拿他祭祀,若是换在秦国,徐福要命人将他切成一千多块,也不会引人诟病。做错事,便要偿还,天经地义。

    徐福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那只手温暖有力,手掌宽厚,隐隐可以包住徐福的手。

    徐福的手不小,但瘦、细、指节纤长。

    嬴政握得舒服,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徐福回头瞥了他一眼,嬴政被这一眼瞥得心里又有些躁动。然而耳边还是杨老板惨叫的声音。嬴政隐晦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胯间。只要是面对徐福,在这样的地方,他也能发情?

    他是不是越来越变态了?嬴政将这个想法压进了脑子里。

    那张翁颤巍巍地走过来,结结实实地在徐福跟前跪下了,“请先生主持活祭!”那张翁老眼昏花的,都未能注意到徐福身后还站了一个调戏着他的嬴政。

    徐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因为被嬴政大力握住,差点反倒让自己摔一个踉跄。

    “……走吧。”

    张翁欣喜地抬起头,这才看清了嬴政。

    见嬴政气势威严,张翁愣了愣,心道,若徐先生为神仙,那这位也应当是神仙吧……只是这神仙的口味忒重了些!竟是都喜欢男子的!

    第141章

    被称作“张翁”的老头儿,早早就准备好了祭祀事宜,在经历过最初的动摇之后,他现在对要将杨老板送上祭祀台的想法,坚定无比。

    杨老板手中没有周家妇人可以拿捏,家仆逃的逃,被抓的抓,就连他的亲子都弃他而去,他不甘愤怒,却也只能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之后,再被人如同拎小鸡一样拎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杨府。

    这些人自觉地走在徐福身后,他们看向徐福的目光十分小心,顺带的,连看着嬴政时都极为慎重。

    方才杨老板身上落下火苗的一幕,直接让众人将冒犯徐先生与遭受天谴划上了等号,他们认为徐先生是不能得罪的,或许他真的就是神灵的化身,虽然不知他为何来到镇子上,但这本应当是镇子的福气,试问谁曾见过神灵呢?而如今这个福气却被杨老板给破坏了。为了镇子不触怒神灵,他们对待徐先生要更为恭敬,好祈求神灵护佑百姓。他们更要严加处置杨老板,最好的方式,便莫过于求徐先生来处置他了。

    众人心思各异,很快便沉默着走到了祭台边。

    徐福不得不感谢之前因为昌平君的刁难,他还特地学习了祭祀礼仪,如今不过是将上次祭祀做的事,再来重复一遍,动作迅速许多,阵仗小上许多罢了。

    他并没有身着祭服,小地方的人也并不讲究这些,他们只呆呆看着徐福一身白袍,走到祭台前,眉眼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那精致的五官都教人不敢直视。

    唯有嬴政一人能堪堪立在他的身旁。

    此时嬴政心中倒还有些不满,若是换做在秦国,他自然可以毫无顾忌地与徐福站在一起,但现在徐福能站在台上,他却只能站在徐福脚边。不过转念一想,这本也只是偶然一次罢了,从祭台脚下仰视徐福,同其他人一起感受徐福高高在上的超凡气度,也是别有味道。左右等回到秦国后,以后长长久久都是他同徐福立在一处。

    杨老板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如同待宰的羊羔,被搁在了桌案前,他激烈地挣扎着,双目赤红,嘴角狰狞得流出了些口水,他粗重地从鼻孔中喘着气,死亡的逼近让他失去了一切风度。

    但没有一人看着他的目光里有同情。

    祭拜天地,徐福口中念起祭祀语,原本那些枯燥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便陡然间被赋予了吸引人的魅力,众人怔怔地看着他,竟是好半天都挪不开目光。

    也只有这样出色的人,方能在祭祀台上大放光芒。

    没有比他更适合站在这里的人了。

    镇上百姓不自觉地露出了崇拜的神色,甚至心头还有着一股狂热地跪地膜拜的冲动。

    “点火。”

    “入鼎祭祀。”

    徐福启唇轻声道。

    随着他清冷的嗓音缓慢地响在众人耳中,此时他们见着一男子,直接单手将杨老板提了进来,然后推进了那大鼎之中。因为嘴被堵住的缘故,众人只能听见那鼎被人疯狂撞击的声音,而惨叫声却是半点也听不见的。待到他身上的绳子和口中的塞子被烧掉之后,他才从喉间发出了凄厉的嗬嗬叫声,仿佛喉咙都被火燎得破开一个洞来,哪怕是惨叫起来,也是语不成调的。

    徐福别开脸不再看,嬴政朝他伸出了手,牵着他从祭台上走下来。

    祭台两旁的火把越燃越旺,原本也只是很平常的一个现象,但此刻看在先入为主的百姓眼中,那便是神灵为惩罚了杨老板而欢悦,那火苗跳跃,也是在为此而庆祝。

    嬴政眼中可看不见这些,他只看见火光将徐福的脸庞映得有些发红,如同抹了一层浅浅胭脂,不免多了几分艳丽之感,不过这副模样,也只有嬴政才会去注意到了。

    其他人就算看见,也只觉得徐先生实在好看,真是教人羡慕又崇敬……之后无数夸赞的词汇略过不提。

    嬴政的侍从守卫在鼎的两旁,若是那杨老板能忍着剧痛,还有余力爬到鼎口,那他们就要负责毫不留情地将人再踹下去。这些侍从并非冷酷之人,但他们的同情实在不会对着杨老板这样的人渣。

    徐福和嬴政携手远去,百姓们垂头不语。

    一阵风刮过,杨老板的惨叫声再也没有了下文,鼎里静寂得只能听见大火燃烧的声音。

    百姓们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再看便匆匆离去了,不过此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那个祸害,终于死了。镇上不会再有天火、地动,更不会再有冤魂了,杨老板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处,他们也不必担忧自家姑娘再出意外了。

    那周家妇人醒来后,从杨府中爬起来,见杨府中空空荡荡,丝毫人气也没有,慌张夺门而出。徐福和嬴政等人从祭台离开,走了没多久便刚好撞上那神色恍惚的周家妇人。

    甘棠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周家妇人,周家妇人愣了愣,看见了徐福,顿时便面带苦色,“徐先生……”

    徐福也往前走了两步,“你随我们来。”话是对那周家妇人说的。

    周家妇人再度一愣,虽然不大明白徐福的意思,但她对徐福足够信任,所以并未质疑,愣愣地便跟着徐福走了。

    徐福要往客栈回去,其他人自然不能跟进客栈里去,于是只能目送着徐福进去,再关上门。

    有人纳闷怎么周家妇人就被叫进去了,张翁叹了一口气,道:“想来是要为那周家妇人寻书秋呢。”

    众人恍然大悟,立时便夸起了徐福实乃善人,只是突然间想起,当初他们不也是这么夸那杨老板的吗?他们顿时便觉得尴尬无比,对视一眼便住了嘴。

    张翁摇头,叹了一口气,经此后,镇上人恐怕都要小心至极,不敢轻易放松了。

    周家妇人由那甘棠抓着手臂进了屋,徐福转过身来面朝他们坐下,这才道:“你放心,书秋并未失踪。”

    “什、什么意思?”那一瞬周家妇人的脑子几乎陷入了一团浆糊之中,近日来的连番打击,已经令她难以思考了。

    “书秋就住在杨府附近。”徐福顿了顿,“当初杨老板要追杀她,她逃到了我这里来,我这才下手去查了查,随后便发现了杨老板的罪行……”徐福将那段过程简单和周家妇人讲了一遍,只是将天火、地动人为制造的事决口不提,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了,反倒容易出麻烦。

    周家妇人听完之后,泪眼朦胧。

    她和书秋二人也算是相互误会了,这时反倒不必再言,一切矛盾都解开了。

    甘棠带着她去见书秋,顷刻间屋子里就剩下了徐福和嬴政二人。

    徐福摆弄着面前的食具,“我们明日便往三川郡去吗?”

    “嗯。”

    “我们是不是耽搁得太久了?”徐福记得他们出来,是要沿着河南一带,视察慰问一番的,谁知道他们才刚去了趟军营,再离开就停滞了大半个月。

    “无事,从三川郡离开后,我带你去一趟蜀郡。”

    嬴政发现,徐福虽然嘴上不说,但他还是很喜欢自己救助他人成功后的成就感的。

    三川郡、蜀郡都曾是徐福插手救助过的地方,正好便带他前去一走。

    “好啊。”徐福猜测嬴政应当也还有其它的打算,遂一口答应了,嬴政带他前去,他便毫无负担地当做旅游就好。

    忙碌了一天的徐福很快便有些疲倦,他和嬴政粗略洗漱一番便上了床榻休息,很快便是第二日,侍从们已经将二人那单薄的行李收拾好了。侍从们好奇不已他们身上并未带钱,又是如何在客栈居住下来的?不过见到镇上人这样信任崇拜徐福,他们便觉得自己好像窥出了什么。

    甚至他们还从镇上人口中听见,说嬴政是跟着徐福蹭吃蹭喝,每天就带带孩子的男人。

    侍从们表情齐齐一裂,不敢再往下听,还个个如同老鼠见了猫飞快逃窜,生怕再多听一句自己就没命了。

    “先生!徐先生……”伙计在屋外叫门,有侍从上前打开了门,那伙计一见,众人都收拾好了行李,他懵了懵,讷讷道:“先生这是……这是要走了吗?”

    “是。”徐福点了点头,“还有何事?”就连杨老板他都替他们给料理了,这镇子上还能有什么事?

    “周家妇人来了。”那伙计说着说着便眉飞色舞起来,“书秋姑娘找回来了,差一点就遭了那杨老板的毒手了。”

    徐福闻言并未说话。

    而就在伙计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家妇人已经带着书秋从楼下上来了,书秋面带笑意,神色轻松,模样娇美更甚从前,大约是远离了那些糟糕情绪的缘故。而周家妇人也面带微笑,眉间的细纹舒展开了不少。

    “徐先生。”周家妇人在看向徐福的时候,眼眸里满满都是感激的味道。

    徐福的步履滞了滞,还是示意侍从将门大开着,将她们请了进来。

    “多谢徐先生。”周家妇人先诚挚地感谢过后,便忍不住抿唇笑道:“若是先生年纪再长一些,我家书秋年纪也再长一些,那我便要忍不住将书秋嫁给先生了。”

    夸人都爱用“你这样好的人,我都忍不住要将女儿嫁给你了”的句式,徐福听着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周家妇人说“若是”,那便说明这样的事,永远也不可能发生。一旦离开这个镇子,徐福说不定日后便再也不会同他们见上一面。

    但是对于嬴政来说,哪怕只是个并不会达成的假设,就已经足够令他不快了。

    “若不是为结仇,周家妇人还是不要如此说更好。”嬴政冷着脸道,只那瞬间便气势全开,深深压在人的心头,所有人都顿觉自己膝盖发软,平白矮了一头,连反抗的心都生不起来。

    侍从们见状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说呢,王上怎么可能会如那些人口中描述得那样?

    王上还是那样威严的!

    这头周家妇人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便从善如流地向徐福和嬴政道歉,“是我无状了,这等话本就不应该说的。”

    书秋虽然瞧上去柔弱,但单看她能直接从杨老板手底下逃出来,就可见她并不是扭捏胆小的人,她也紧跟在自己母亲之后,向嬴政道了歉,随后大大方方地笑道:“只有您这样的人物,才堪与先生比肩呢。”书秋虽不知嬴政身上有什么本事,但她本能地觉得,气势如此之强的男人,绝对不一般。

    书秋这番话可算是刚好夸到嬴政心坎上去了,原本有再多不快,此时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他气势稍敛,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倒没人会觉得嬴政脸皮厚,侍从们觉得这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若要论配得上,当然只有王上能与徐奉常相配了。王上尊贵,这哪能叫做狂傲呢?

    周家妇人谢过徐福后便要走。

    就在他们起身的时候,徐福突然眼尖地瞥见了书秋的右手被包扎起来了。

    徐福脑子里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书秋,你的病我曾在一书简上见过。”徐福是当真见过,这也是他这几日碰巧想起来的。之前嬴政四处为他搜寻炼丹药的书,其中便曾提到过,有一药炼制后,可治体弱心疾。书简上描述得极为玄妙。不管有用无用,徐福还是决定将方子写与她们,这样的时候,总是宁愿一个不放过,都要试一试的。

    那周家妇人面露狂喜之色,心头狂跳不已,“先生的意思,可是……可是那书简上记载了此病如何治?”

    “是,我记下了一方子,但我也不能确定,是否有用。”

    “无论有用无用,都要一试才知!求先生的方子!先生大恩,我等无以为报,但定然会在此后每日,都在神灵前为先生祈福,愿先生日日安康,万望先生勿要嫌弃我等无用。”周家妇人激动地一口气说完了这串话。其实她根本不怀疑徐福给出的方子会无效。

    徐先生那样神奇,他给出的方子,应当都是有用的!

    周家妇人就差没跪地,直接将徐福奉若神明了。

    书秋也微微有些激动。

    徐福转头令甘棠去找竹简来,周家妇人忙出声道:“不,不必劳烦小哥,我这便命人去取。”说着她就匆匆出了屋子,哪怕拖着厚重的裙摆,她也有了点健步如飞的味道。

    待周家妇人走后,书秋小心地打量着他们身后的侍从,低声问道:“徐先生以后还会来镇上吗?”

    “有缘自然再见。”

    听徐福这么说,书秋便立即知道,以后不会再见了。

    “多谢徐先生助我,我本以为我拖着病体,在人世活一天便算一天……”书秋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竟是变得无比坚定起来,“但如今我知道,我也是可以活得更肆意,更有用一些的,只愿日后我也能如先生这般厉害。”书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徐福听完这番话倒是微微有些茫然。难道他什么地方触动到书秋了吗?

    嬴政拉长了脸,极为不喜欢书秋这样望着徐福的目光。

    书秋似有所觉,忙对嬴政笑了笑,随后收起了目光,也没再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多久,周家妇人便带着竹简和笔刀来了。

    徐福接过后,本要自己刻字的,但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字,实在不怎么样,为了不破坏他在镇子上众人眼中的神秘高大形象,徐福当即就转头看向嬴政,道:“我念,阿政帮我刻?”

    侍从们惊骇地看着徐福和嬴政的方向。

    让堂堂秦王去写一个方子?

    秦王的字啊!秦王的字有多珍贵啊!能这样随便给人吗?

    嬴政顶着众人看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将那竹简在面前摊开,再抓起笔刀,骨节分明、强健有力的手指将笔刀圈在其中,冰冷的刀锋和带着暖意的手指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徐福盯着看了会儿,随后便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念吧。”嬴政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纵容。

    书秋望着这一幕,不自觉地笑了笑。

    “炙甘草汤……”徐福一边回忆着自己在书简中看到的内容,一边默念出声。

    而嬴政挥动手中的笔刀,下笔有力,速度飞快,遒劲的字很快在他笔下成形,徐福时不时地往上瞥了一眼,不过就是这一眼,徐福立即便发现,上面书写的篆书与秦国篆字略有不同。这是……赵国文字?嬴政以前在赵国生存,会写赵国文字也并不稀奇。幸好他会写……不然自己让嬴政来写方子,岂不是就暴露他们这行人的身份了吗?

    很快徐福住了嘴,嬴政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嬴政将手中的笔刀搁下,合上竹简递给周家妇人,周家妇人连看也不看,就已经激动得连连点头了,“多谢!多谢!”

    “拿走吧,我与阿政将要离开,日后再会。”徐福从桌案前起身,甘棠迅速出去牵马。

    周家妇人也面露不舍,不过她也很清楚,像徐福这等不凡的人物,哪里是这个小镇子能留得住的?

    徐福原本都要同嬴政一起跨门而出了,他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了一道灵光,“书秋,可否让我看一看你手上的伤口?”

    书秋虽有不解,但并不拒绝徐福的要求,她快速解除了包扎,露出了手掌上的伤来,她低声道:“前几日好奇杨府中落下的天火,便去碰了碰,谁知道不慎被烧灼到了……”

    她的掌心被燎出了不少水泡,那些水泡密布着掌心上,有些破了,看上去有些红肿。徐福眯了眯眼,抵着嬴政不快的目光,小心地抬起书秋的手背,徐福很快便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那些水泡破了的部分,竟然在书秋的掌心蜿蜒成线,而且这条线还隐隐与她的生命线相接,竟是生生将那条线拉长了,视觉上看上去,她的线被补全了。而命运线倒是并无变化,只不过被拉长后的生命线,再搭配着这样的命运线,再无违和之处。

    徐福心念一动,想到了先天手相和后天手相之说。

    或许这边是人为主导命运的奇妙之处?

    命,果然是可以改的!端看是否能有此机遇!

    徐福此时倒是可以大言不惭地道,他或许便是书秋的那个命中贵人,若非他,书秋或许便没有今日了。自己给出的方子,或许是当真能行得通的……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徐福目光复杂地看了最后一眼,“好了,你好生上药养伤吧。”

    “诶?好。”

    说完后,徐福便立即回头,大方地牵住了嬴政的手,嬴政一怔,嘴角紧抿着的弧度有了细小的改变,他反手将徐福的手从手背包住,绕过了书秋。

    一行人出了门往楼下走,徐福还能听见楼下客人的议论声。

    “那桓齮实在难缠,赵国危矣啊!”

    “都是秦王残暴,亏赵国还曾与秦国为多年姻亲!”

    “是啊……”

    徐福听完这番对话,不由得目光怪异起来,他转头去看嬴政,却见嬴政极为淡定。也是,若他能轻易被这些流言所影响,那他便不是嬴政了。

    大堂中的人见有人下楼来,抬头一看,等看见徐福之后,他们倒是齐刷刷地闭嘴不言放方才的话了,只是眼看着徐福走出客栈,他们才忍不住低声问:“先生这是要离开了吗?”“先生这么快便走了?”

    一直没有等到天火和地动的百姓们,心中还隐约有些不安。

    他们不知道,什么天火、地动、冤魂,不过都是徐福和嬴政联手制造出来的。

    待徐福走出来后,就连不少路人都停下脚步来频频打量他们。这些人眼中多少都有些不舍,但他们也不敢出言阻拦徐福,他们都牢牢记着,万万不要冒犯徐福。

    徐福和嬴政一同上了马车,很快将他们的视线隔绝在了外面,周家妇人和书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不久之后张翁也带了不少百姓跟在马车后送行,队伍甚至有几分浩荡。

    徐福觉得还挺好笑的,他们一面在背后说起秦国可恶,却不知他们崇敬的自己,也能称得上一声“秦国狗腿子”呢。

    “镇子上下必将永生铭记今日徐先生大恩!求先生告知姓名,我等好传以后人!”

    马车停了停,徐福掀起车帘,想到自己从前在魏国境内时,便是随口告知他人,自己姓徐。这次自然也是一样,他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他们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徐福说出名字。

    徐福却是摇了摇头,“性命乃虚幻之物。”说完他便放下了车帘。

    原本只是担心说出姓名,万一被人认出反倒惹来麻烦的行为,在这些人的眼中却成为了真正超脱世俗的佐证,也只有神仙,才能不计名利,才会连名字都视作浮云!

    众人心情澎湃不已,看着徐福走远的马车,久久不能平静。

    啊,他们都是齐齐忘记了,徐福刚到镇子上来的时候,还摆摊狠赚了他们一笔钱呢。

    不计名利?逗鬼呢!

    马车摇摇晃晃驶出了小镇,约莫行了一日,转眼便是天黑,他们立即寻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之前那名为“安娘”的妓子也与他们随行着,毕竟他们不能将人寻来做个证后,便立即弃之不顾了。

    待下了马车后,侍从们搭建休息的地方,以及寻找木柴和食物,有人伺候的日子,与他们前段时间狼狈不已的日子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

    安娘心细,又因为曾是农家出身,因而对野外的植物、果子颇有心得,找水,寻香料都颇有一手,等侍从猎来野猪后,安娘便立即在甘棠的帮助下将那野猪扒皮拆骨,再动作利落地烤了起来。

    在外有肉吃,胡亥紧紧盯着烤肉架子,已经满嘴口水往下掉了。

    扶苏看不过眼,大约是觉得他这模样实在蠢了一些,作为看护胡亥的人,扶苏忍不住伸手捞住了他的口水,“这有什么好瞧的?”

    胡亥舔了舔唇,“好次啊,比在王宫好……”

    这倒说的是真话。

    安娘忍不住笑了笑,但却残忍地将手中烤出的肉,小心地递给了徐福,“徐先生尝一尝。”安娘心中也是极为感激徐福的,尤其是在亲眼目睹那杨老板如何死之后。此时她心中还有些忐忑,极为担忧徐福并不爱吃此物。

    徐福从善如流地接过,若不是有胡亥的蠢相在前,因而徐福竭力克制着自己,不然的话,他恐怕也露出垂涎之色了。

    安娘处理此物似乎极有一手,在这个美食乏善可陈的时代,简直可以轻易脱颖而出。

    众人欢喜地用着食物时,嬴政的面色却不大好看。

    徐福对周围的一切都未必能时时上心,但对嬴政的面色变化,他倒是能极快察觉的。

    “怎么了?”徐福暂时搁置了面前的食物。

    嬴政抬手覆住他的手背,话却是对着甘棠说的:“有人跟着我们,去瞧一瞧,又是哪方的人?”

    甘棠带了两三个人,装作要四处去找木柴,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淹没在了林子里。

    徐福本来还有些担忧,不过随即想到,对方都已经被嬴政发现踪迹了,偷袭定然是不成了,此处还有这么多人,实在没甚好担心的。

    不多时,就见甘棠回来了,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穿得整齐,不过身上却沾了不少的泥土,看上去像是刚才被甘棠压着打了,等他渐渐走近了,那张脸被火光映亮,徐福也认出了对方。

    “你跟踪我们?”徐福面色一冷,目光刹那间锐利起来。

    但对方不慌不忙地迎上他的目光,哪怕一身狼狈,却连背脊都不弯一下,反倒还厚着脸皮道:“我并非跟踪诸位,而是向诸位送个礼。”

    “送什么礼?”嬴政眸光冰冷地看着他。

    面前的人执拗,坚韧,又能屈能伸,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的模样,嬴政对他的感官实在不怎么好。而且这人明显瞧出他们的不同寻常,却还敢跟踪上来,可见此人胆魄。这样的人,足够精,可以成为上位者手中的利刃,也可以成为眼中钉。

    男子转过身,指着甘棠手中拎住的人,“她。”

    徐福打量了一眼,那是个年轻姑娘,容貌娇俏,眼神惊慌,不断地在甘棠手中挣扎着。

    “你这是何意?”徐福将眉头皱得更紧。

    “瞧先生的模样,应当不知这人是谁了。”姚姓男子微微一笑,道:“先生知道为何杨老板当初能逃到镇上来吗?就是因为她。她瞧上去年纪虽小,但实际上……”

    嬴政出声截断了他的话,“这是那个城中官员的女儿?”

    男子面上闪过惊讶之色,“你怎么会知道?”

    徐福也有些惊讶,他很快想到之前侍从讲的故事,故事里杨老板是因为染指了当时城中官员的千金,然后才招来追杀,一路逃到了小镇中。听这姚姓男子的意思,当初是那个官员要杀杨老板,而他的女儿却百般维护杨老板,并且帮着他逃了出来,跟着他一起到了镇上?想到这里,徐福就忍不住震惊了。

    杨老板还能这样大的魅力,官员的女儿,都能对他死心塌地?还跟着他一起私奔?如今还能冷静看着他娶妻,玩弄别的姑娘?这个女子若不是斯德哥摩尔症,那就是她实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那女子在甘棠手中剧烈挣扎起来,似乎对嬴政的话,有着极为强烈的反应。

    男子重整了脸上的情绪,道:“若是不将她送到你们跟前来,以后她是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徐福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个女子当真一心向着杨老板,那么斩草不除根,会成大麻烦。

    一旁的侍从也回味过来了男子的意思,顿时便跪了下来,道:“那官员的女儿从几年前便失踪了,是我不以为意,才导致出了这样的过错。”

    嬴政再扫了一眼那女子,道:“若要补过,那你便亲自去审问这女子吧。”

    徐福冲男子微微点头,“过来吧。”他专门将这女子送过来,绝不可能只是来提醒他们,他应该有着精准的目的。或许是让自己再给他算一卦,又或许他是想要更直接地攀上嬴政。

    这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他的眼里写着对权势的渴望。

    男子见目的达到,便立即露出了笑容来。

    “我送先生一礼,先生如今,是否愿意为我算一卦?”男子脸上笑容灿烂。

    “名字?”徐福在火堆旁坐下,开口先问了这样一句。

    男子却摇头道:“先生算命,何须名字?求先生为我相面吧。”

    徐福连看也不看的便道:“命运多舛。”

    男子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但却并不生气,或者说,周围围了这么多人,就算他想生气那倒是也不敢。

    “怎么?不服气?”徐福回过头凉凉地看着他,“若你并非命运多舛,如果会从一国大臣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连镇上的人都能瞧不起你……”

    男子脸色变了,“先生如何知我从前乃是一国大臣?”

    “拜官之相,在你脸上写着。”耍心机,徐福比不过他,但是这看相,目前还真没人比得过自己。

    “那敢问先生,我这命运多舛之象,便无法再改了吗?”

    “你想如何改?改回到从前的位置上?”徐福懒懒地问。

    男子摇头笑道:“自然不是,过去的便是过去,我要来有何用?我要的是死地后生,我要开辟新生,我要寻新主,另谋事!”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已,徐福原本是可以不将他看在眼中的,但此时,徐福却不由得往嬴政的方向看了看,秦国是需要人才的,若这男子真有用处,将他带回到秦国,用在刀刃上,那便是不错漏他的丝毫价值。

    而且此人身上还有一处优点,那便是他与旧主闹翻得极为厉害,他一旦投靠秦国,便必然不会再思起从前。

    “你想要我为你改命?”

    “是。”

    “此事太大……但也并非不可。”徐福来了个大喘气儿,“若你想要,喏,烧火洗衣做饭,我瞧着顺眼了,自然便为你改命。”

    男子脸上飞速闪过种种讶异之色。

    侍从们闻言,倒是对男子有些羡慕嫉妒恨。徐奉常的本事多么厉害,那是摆在那里的,能得徐奉常改命,莫说烧火洗衣做饭了,就是更为艰苦的要求,那也是使得的!

    男子将侍从们的目光收入眼底,一咬牙,道:“那便遵从先生意。”

    第142章

    “那么,现在第一件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徐福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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