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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86节

    徐福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李信。看来李信也不如他想的那样愚笨啊,他是个聪明人。

    “先生怎会在此?”李信出声问道。

    “桓齮将军病重,而你失踪。消息报到咸阳后,我便先到军中救桓齮将军去了,而后便顺着痕迹,到邯郸来寻你了。”

    徐福三言两语,说得简单,但个中过程有多么复杂,李信是能想得到的,他心中有些感动,定定地看着徐福,道:“多谢先生。”

    虽然徐福觉得,就算没有他,李信应当也是能逃出来的。

    但是在李信的眼中,自己逃出,和有人重视,愿意来救自己,那可就是全然不同的感受了。尤其是当对方能舍下尊严,假扮女装的时候……

    李信心中激荡不已,久久难以平息。他看着徐福的目光有些隐晦,因而徐福也没能发现其中浓厚的、百般交杂的情绪。

    “你先回去吧,届时再说。”徐福强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开始赶人了。

    李信哪里会反抗徐福的意思,他忙点了点头,又按照原路回去了。

    徐福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立即倒了下去,很快便睡着了。

    那头熊义本是打算将徐福扣留在府中,如此便能为所欲为了,谁知道恰好他被信陵君那里的事绊住了,甚至还听信陵君醉酒后发泄了许多对魏王的不满,信陵君是宣泄舒服了,但熊义却是憋着一腔的火气。待回府后,已是天光微亮的时候。

    熊义自然不可能还在此时去做什么。

    这个时候能做什么?要去骚扰那都晚了!

    熊义只能憋屈地回了自己的屋子,等他醒来时,徐福已经睡得极为舒畅,然后在厅中享用饭食了。熊义走进厅中,便见徐福这副悠然的姿态。熊义挥手将下人叫过来,问他们昨日徐福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一一说了,熊义微微皱眉。

    看来这位赵姑娘并不钟情自己啊。不过瞧她如今镇定的模样,想来也是能适应府中生活的。若是对他无意,那他也只有强留了。

    想到这里,熊义觉得心中万分舒畅,像是终于为头疼的事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徐福并不知熊义心中对自己是如何盘算的,他舒服地用完饭食之后,一抬头便看见了熊义,徐福顿时暗道一声幸好。若是在用饭之前看见他,自己还说不准能不能用下去呢。至于用下去的饭食,会不会因为熊义太恶心而吐出来,那就不知道了。

    徐福起身走到熊义的跟前去,熊义面带笑容地和他迎上。

    徐福却直接绕过了他,想要往府门的方向走,熊义面色难看,低声道:“拦住她。”

    下人哪里敢耽搁,匆忙上前去将徐福拦住了,就差没抱着他的大腿不让走了。

    徐福皱眉看着他。

    熊义却厚脸皮地笑道:“我与赵姑娘颇为投缘,不如赵姑娘便住在我的府上吧。”

    话是说的商量的话,但口气却并非商量的口气。

    徐福真恨不得面瘫着脸,把小布条甩他脸上,再跟他说,你有血光之灾,对,我说你有血光之灾你就有血光之灾!

    见徐福根本不为所动,眸光甚至更为冷冽了,熊义也终于不打算装下去了,他的语气柔和,直接暴露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甚为喜欢赵姑娘,不管赵姑娘愿意不愿意,此后怕是都要留在我这府中了。”

    幸好他没雷人到说,我对姑娘有意,愿娶姑娘为妻。嬴政在他跟前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啊!熊义算哪根葱?

    “赵姑娘今日有何想做的事?熊义陪同便是。”

    徐福给了他一眼白眼,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

    熊义也不生气,马上跟了上去。

    ……

    龙阳君的府邸中,已经快要一片愁云惨雾了。

    “不若干脆宰了那熊义。”桑中冷声道。昔日温和的面容,早已经被冰冷所覆盖。

    暴力分子蒹葭积极响应道:“不错!我去下手!”再看他的面孔,也是覆着一层冰寒。

    柏舟和龙阳君是唯二还能维持住冷静的人。

    “事情或许并没有那样糟,若是杀了熊义,我们如何逃走?”柏舟冷声问道。

    桑中满心慌乱,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蒹葭一根筋,更是想不到反驳的话了。龙阳君和柏舟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先将他们安抚住就好。不过很快,他们俩就知道安抚是没用的。

    因为熊义差了人前来,那下人笑眯眯地道:“赵姑娘此后便留在我们府上了。”

    龙阳君都惊呆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是做事相当随性猖狂的人了,但他没想到还能有人比自己更加的随性猖狂。

    他竟然能厚颜无耻到直接命人上门来告知,你们府中的人,以后就留在我们府中了。

    桑中和蒹葭同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来,将那下人揍成猪头。

    所幸有下人死死抱住了他们,这才未能让人家血溅当场。

    见龙阳君等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那下人面带得意之色,笑道:“这可是你们家的福气,我家主子瞧上哦那赵姑娘了,说不定日后还会与府中做个侍妾……”那下人全将这说成了滔天的福气与恩典。

    而龙阳君等人已经忍不住面色扭曲了。

    熊义疯了吗?他竟然敢让徐先生给他做个侍妾???

    如果徐福听见这下人说的话,定然也会觉得熊义和下人都疯了。他哪来的那么大脸说出这样的话?连嬴政都不敢这么与他说,熊义还真敢起来了?

    那下人自说自话地说了许久,一抬头见人家根本就没搭理他,顿时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冷了冷脸,仿佛施恩般道:“话就到此,你们也不必再去寻了!”说完,那下人还颇有有样学样地,装着逼,挥一挥袖袍,转身离去。

    龙阳君:……

    熊义真要把徐福留在府中,他怎么觉得这是加快秦国早点把赵国灭了的进程呢?

    本来应该担忧徐福安危的,但不知为何,龙阳君突然间更担忧赵国了。甚至他觉得,熊义或许也讨不了好。徐福是谁啊?那是谁要害他,最后反得把自己害死的人物啊。

    随便算个卦,开个金口,下个咒,说不定熊义就死了呢。

    龙阳君想到徐福的神通广大之处,顿时就安心了,转过身去,还将这话拿出来安抚桑中等人。

    桑中和蒹葭却连连摇头。

    “不一样的,我们都相信先生的本事,但我们也依旧要去救先生。”蒹葭挠了挠头,竭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尽管到最后还是没能表达清楚。

    龙阳君轻叹一口气,“那我们便来仔细盘算一番吧。”

    蒹葭的想法或许幼稚,但他说得也不错。

    徐先生厉害归他厉害,但他们出手救不救,是他们的态度。他们怎能放下不救呢?

    夜凉如水,徐福入夜后睡得极为沉。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发觉到自己的手腕先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挠动着一样,那种痒得过分的感觉,一下子就将他从睡梦中逼醒了。

    睁开眼,徐福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熊义竟然就坐在床畔,目光森冷地看着他,口中说出的话有些神志不清的味道,“你可真狠心。”

    熊义表现出的怨妇模样把徐福给吓到了,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将被子又往身上拢了拢,也不知道身上的衣袍都皱成什么样子了。

    月光照映进来,落在熊义的脸庞上,徐福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不明,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温和,一会儿森冷仇恨,就如同精分了一般。徐福猜测他是梦游了。听说有些梦游的人,甚至有可能杀人。

    徐福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布条儿,熊义总不会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吧?

    熊义突然动了。

    徐福差点惊得从床榻上蹿起来。

    熊义伸手按住了他,身子前倾,像是要俯到他的身上去,口中一边喃喃道:“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你太像他了,怪只能怪你太像他了……”

    徐福怀疑熊义当真有了些头脑不清的疾病,他忍不住伸手去推,奈何他的力气不及熊义,于是只能看着熊义越凑越近。

    徐福眼珠子都快憋红了。

    来到秦国这么久,他也经历不少的危机,但他从来都是从容的,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徐福心中甚至隐隐还有种我不能对不起嬴政的念头。他在辛辛苦苦赚钱打江山,我在外头给戴绿帽子多不合适啊……

    但是徐福面色黑了黑。

    都到这个时候,他都在想什么?

    徐福真恨不得此时自己能有个诅咒术,咒他一个血光之灾!

    徐福的手摸到了胸前的龟甲,哪怕换了女装也要带龟甲,真是个太好的习惯了。他摸着龟甲,琢磨着从哪个角度入手呢。

    “嘭”的一声突然响起。

    第157章

    熊义被摔得有点懵。

    徐福不知道会不会连带着把他的梦游也给摔醒,但徐福还是防备地捏住了胸前的龟甲。

    熊义的确是被摔清醒了,那一瞬间他险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坐的凳子已经被撞翻在地了,额头刚才不慎撞到了床榻边上,如今还有些疼。

    熊义忍不住抬手轻抚一下。

    入手湿润。

    而徐福借着月光也看清了熊义狼狈的模样。

    这……还真是血光之灾啊!

    熊义的额头上满是鲜血,看上去就跟头上被敲了个洞出来似的。想到这里,徐福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得一片恶寒。

    这一下撞得又疼又懵,熊义勉强撑着凳子直起了身体,“赵姑娘……”他轻唤了一声,微微喘着气。

    徐福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绝对是清醒过来了。

    熊义朝着他伸出了手,徐福赶紧往后缩了缩,你一手血啊!离我远点儿好吗?

    熊义见对方往后躲闪,不得不收住了手,勉强笑道:“可是吓住你了?天黑未点灯,方才不慎脚滑了。”

    分明是做坏事却遭报应了。

    “你不要害怕,好生休息。”熊义无奈,他还得先去包扎伤口,自然也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他起身往外走去,因为头部受伤,头脑难免有些恍惚,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摇晃晃。

    待熊义走后,徐福这才放心地将龟甲往里塞了塞。

    若是他当真能会诅咒那便好了,就像方才那样,实在痛快得飞起!一旦遇见熊义这样的,便下个诅咒,立即就能见效,多好。

    可惜徐福也就只能想一想了。

    他将被子再度往上拢了拢,原本以为会再也睡不着的徐福,想着熊义方才摔倒的滑稽模样,还是极为香甜地睡过去了。

    之后几日,熊义不得不为了养伤,而减少前来骚扰徐福的次数,只是每一次来,徐福都惊觉熊义眼中的痴迷之色似乎更为浓重了。

    熊义只觉得那赵姑娘越发地像徐福了,他却不知,那哪里是像啊,那根本就是啊!也怪不得熊义越发控制不住地陷进去了。其实若要放在上辈子,徐福觉得熊义的表现,就是从前受刺激受大发了,然后陷入了某种精神疾病的困扰中,若是不医治,日后只会越发厉害。

    可这个时代,有治这个病的吗?徐福很是怀疑。

    这一日,徐福照旧坐在屋子中,无所事事地翻动着熊义命人送来的竹简,全都是小姑娘爱看的玩意儿,但是没法子,也只能用这个来打发时间了。

    瞧了没一会儿,熊义便又来请他出去逛园子了。

    本来园子也就不好看吧,还天天逛,逛来逛去有意思也变没意思了啊。不过徐福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冷着脸,继续端着冷美人的架子,和熊义一同走到了园子里去。

    过了会儿有下人前来请示,徐福隔得远,只隐约能听见“李信”二字。徐福算一算,他到邯郸来的日子可不短了,熊义应当是准备要放李信离开了。李信再不走,等到秦王换个新的将领去替上,那自然也就没用处了。

    熊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那下人道:“将人叫过来。”左右人都要走了,自然也就不惧他再惦记赵姑娘了。熊义如此想着,心中颇为放心。

    过了会儿,李信跟在下人的身后走了过来,熊义打量了他一番,“神色瞧上去好些了,待你回去后,我自会命人给你送药来。”

    李信没说话。总不能让他对着熊义道谢吧?

    熊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懒得与李信废话,只是又细细与他嘱咐了一遍,回去了之后不要忘记做哪些事,如果忘记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李信不是会赌咒发誓的人,于是只淡淡应了一声。

    “走吧。”熊义皱了皱眉,也不想再见到他在自己跟前碍眼了。

    李信走之前,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福。熊义只当他是心中还不甘心,见状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不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如今人也是他的。想到这里,熊义反倒觉得心情更好了。别人得不到的,他却得到了,受人嫉恨的滋味,那才是他喜欢的滋味。

    徐福回头瞥了一眼熊义脸上的神色,不太懂他怎么能顶着头上的伤,还笑得那样开心。

    当天徐福没什么食欲,简单用了些食物就回屋子去了,熊义对他发脾气的模样见怪不怪,遂只等到入夜后,才准备摸到对方的屋子里去。但是熊义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迟疑了。

    实在是近日吃到的教训有些多,若非对方确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他便要以为对方故意算计自己了。

    先是摔破头,后来又扭到脚,更甚至有一次在走往徐福屋子的路上,他一头撞上了假山。

    这样惨痛的经历,简直就如同撞鬼了一般。

    熊义心中就算再对那赵姑娘有想法,此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若是伤上加伤怎么办?不如还是暂时歇几日吧?反正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熊义想着便转身回去了。

    待到第二日天明亮了起来,熊义早早起了床,好往那赵姑娘的院子而去。这个时候不是天黑的时候,总能避免出意外的。送走了李信,就留下他与赵姑娘二人,熊义的心情是格外好的。

    等他走近了屋子,先是温柔地唤了唤,“赵姑娘……赵姑娘可起了……”问完哪怕没人搭理他也不要紧,对方是个哑巴才好啊,这时候他才更好直接破门而入占上便宜啊。

    熊义面带笑容,推开了门,绕过围屏,走到床榻前,床上的被子还拢在了一起。熊义嘴角翘了翘。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晚上睡觉都爱拢着被子,也不知道徐福睡觉的时候是如何模样……

    熊义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揭开了被子。

    谁知,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就此凝固了。

    没有人!

    被子里头连个人影都没有!

    熊义大怒,“来人!”下人们从来没听见过他这般怒吼的声音,心中暗叫不好,赶紧马不停蹄地跑了进来,“主子……主子……”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还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赵姑娘人呢?我让你们日夜盯着,那现如今人到哪里去了?不过睡了一觉起来,便不见人了,你们这本事可实在是好!”熊义强忍着胸腔中灼烧的怒火,恨不得将手边的器皿顺手砸到他们的头上去,看到头破血流,心中才觉得舒坦。

    “我们……我们也不知啊……”也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熊义当即便目光冰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大步走上前,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将那人生生踹了出来,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那些人立即变了口吻,忙磕头道:“主子息怒,我们这便去寻那赵姑娘的下落……”

    “借兵去寻。”熊义冷声道。

    下人忙点头应了,随后小心地起身,他无意中瞥见了熊义的目光,阴鸷寒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此时的主子瞧上去实在太可怕了……

    熊义此时满脑子都是当初他陪着徐福到蜀地去,最后自己险些身死,却只能看着徐福远去的背影。

    他未必有多么喜欢徐福,但那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执念,成为了他当初败在秦王手底下的一个标志。如今他之所以将赵姑娘牢牢握在手中,不过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还来得及的,一切都来得及,那些耻辱终究会被他洗刷掉的。

    但是现在连赵姑娘也没了,熊义心中如何能不怒,当初那些日日纠缠的梦魇,此时又涌了出来。

    为什么呢?秦王政说不定根本并非秦王室的血脉,为什么他就能杀了自己?自己也是楚国王室出身啊!自己哪点比秦王差?秦王说他无仁无德,秦王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他不也是个残暴的人吗?熊义气得咬牙。

    最令熊义想不明白的,还是当时徐福为何那般冷漠?

    熊义却不曾想,并非每个人都是你喜欢他,他便定要喜欢你的,他从前对徐福便是别有所图,难道还不允许徐福冷待他了?他不过恰好触到秦王的权利,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这中间跟徐福实在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被无辜记恨的徐福此时已经坐上了马背,身后坐着一个李信。

    原本像徐福那样娇气的身体,得坐马车才能行,奈何为了不被熊义追上,李信便直接带着他上了马背,然后一路狂奔,待到天明时,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到了临近落脚的镇子,李信立即换了马车,改道而行,徐福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撩起裙摆,他发觉到自己的双腿还是被磨得有些发红。

    若是嬴政在此处便好了,若他在此,那定然能给他上药了。徐福想象了一下,自己将头埋在胯间,自己给自己上药的画面,实在过于美好得有点不敢看,遂只能放弃了。而他更不会叫李信来为自己上药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有种给嬴政瞧瞧戴绿帽子的感觉。

    熊义派出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往城外去搜寻,一路找到了龙阳君的府上。

    到城外去的,定然是搜不到人了。

    熊义至今想的都还是李信看中了那赵姑娘,舍不得放手,因而大着胆子直接将人绑走了,一个被绑走的姑娘,自然需要寻马车来装才行,想来应该跑得不远,是可以抓回来的。熊义哪里知道,那根本就是徐福啊,他和李信是认识的,哪里需要绑架?叫一声就能爽快跟着走了啊!何况徐福身为男子,虽然不喜骑马,但这样的痛苦忍一忍还是能过去的。他本就错过了一夜的时间,此时再去寻,哪里还有人影?

    另一边的人敲响了龙阳君府上的大门。

    龙阳君带着人走出来,一脸疑惑。这些人不会又要来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吧?不过很快龙阳君就敏锐地注意到,那下人脸上的表情,很是慌张焦急。熊义府上出事了?而且还是跟徐福有关!龙阳君迅速的确定了这一点。

    “赵姑娘可是你们带走的?”那下人拉长了脸,冷声问道。

    实在没个认真询问人的态度。

    面对这样的下人,龙阳君哪里还会给他好脸色看,当即转身便要命下人关门。

    “慢着!你们是不是心虚?我可告诉你们,要是你们擅自把赵姑娘带走了,到时候可别后悔!”那下人的嘴脸实在趾高气昂得很。

    龙阳君冷漠地让下人关门。

    熊义的狗腿子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干脆利落,躲避不及,门板迅速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鼻子撞得一酸,眼泪一下子就飚出来了。

    “你们!”门外登时响起了怒吼声。

    而桑中和蒹葭此时已经忍不住围了上来,“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上门问我们要先生?”

    龙阳君笑了笑,面上的冷傲之色褪去,“想来先生应当已经离开了。”

    “从熊义府中离开了?”蒹葭怔了怔,随后喃喃道:“先生果真厉害。”蒹葭眼中往外可劲儿地冒着崇拜的光芒。

    龙阳君心中颇不痛快。他也很厉害,怎的不见蒹葭半分膜拜?蒹葭记得更深的,反倒是当年他没能提起水桶的那件破事儿,至今还嘲笑他力气不及他。龙阳君瞥了一眼蒹葭,道:“先生敢离开,想来李信应当也有下落了,我们在城中多等上几日,探听探听消息,待确认无事后再离开,也免得急匆匆离开,反倒引人注意。”

    只要徐福不在熊义府中,那便万事都好。

    蒹葭极为顺从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点异议也没有。桑中倒是想去跟上徐福,但他也知道不大可能,所以也点头默认了龙阳君的话,柏舟是个稳重性子,本就处处和龙阳君想得一样,此时自然也不会否决。

    于是这边的逃跑计划也定好了。

    徐福和李信到了后面,便是慢吞吞地往营地回去了。原本熊义安排在李信身边跟着的人,如今已是魂归天际了,他们要走快走慢,自然都可以随着性子。李信知道那日将徐福颠簸得够呛,便有意放缓路途,待徐福万分体贴。

    倒是让徐福感叹一声,没白来救他。

    路途之中,徐福便找齐了医治李信的那些药,每到一个镇子,便先停下来,制成药丸。

    不过徐福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许是因为没了那小鼎的加持,药效便大不如自己喂给桓齮的时候那样好。所幸李信也并不在意,他的病的确在逐渐转好,那就够了。而且李信心性坚毅,这点儿病痛还当真未被他放在眼中。

    这头徐福过得悠哉,熊义那头便不是如此了。

    熊义难以忍受这样的失败,他气得在府中大发雷霆,并且派出了更多的人去寻找徐福的下落,而他的大动作也令信陵君注意到了,信陵君极为不满地派人将他传去,问他为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值得吗。

    熊义自然知道那对于自己的意义,并非只是一个女人。

    他未回答信陵君的话,而信陵君则更为生气了。信陵君是个极为优秀的男人,是优秀的军事家、外交家。但他在对待女人一道上,便也是随大流,将出身低下的女人视作货物,哪怕是出身高贵的女人,在他信陵君眼中也未必有多么重要。他身边无数女人,但却从未真正重视过谁。

    熊义的举动在他看来,简直就如同他那王兄宠爱龙阳那个的佞臣一样荒谬可笑!

    信陵君将熊义痛骂了一顿,并且严令他不得再去寻人。不过是个女子,送给李信又如何?想要李信好好办事,本就该好生待他,若是换做他来,莫说是一名女子了,就是多名女子也是送得的。到那时,这些女子也能用来防止李信反叛呢。偏生熊义竟是全然没想到这上面去。

    着眼点如此之小,胸襟如此之狭,信陵君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熊义回到府中之后,不得不忍着心中滴血的痛,制止了继续寻人的行动。府中上下松了一口气,只暗暗将那赵姑娘视作了狐狸精。

    因熊义在邯郸实在动作太大,连赵王都惊动了,于是不久之后,有一绝世美人,诱惑信陵君门下舍人,最后因跟人离开,惹得那舍人大动干戈,甚至借兵去追的艳闻便就此传了出去。

    有些消息不一定能散播开,但这样的艳闻逸事,向来最受欢迎,自然传开得很快。

    邯郸城中有些人是见过徐福的,徐福走之后,其实他们脑中的印象也逐渐模糊了,但是抵不住那艳闻的夸大吹捧啊,于是许多人都说自己曾见过那美人一面。

    那美人长得何等模样呢?

    一垂眸,一回头,都是极为动人的。

    有人甚至夸张地说,这个美人儿啊,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

    传到后世,便也就是所谓的“沉鱼落雁”了。

    徐福万万没想到,自己偶然被龙阳君诓骗着一同穿了女装,竟然就这样出名了?

    名人光环还真是连他着女装也都不放过啊!

    ·

    不知不觉,徐福和李信便回到了军营之中。徐福早早地换了身上的女装,因而这段羞耻的经历,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他回到营地时,依旧是那个力量神秘、气质高冷的徐都尉。

    桓齮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亲自迎了出来,笑道:“都尉归来,我方敢再率兵,继续攻赵。”

    徐福不太明白,“将军何出此言?”

    桓齮道:“若是都尉不慎被留在赵国人手中,那我应当先救出都尉才是。”桓齮也曾听说过当初徐福被绑走,最后王翦决定不顾徐福,先攻下城为重的事。而桓齮不比王翦那样,心中除了一个秦王,便知剩下秦国了。桓齮如今深深惦记着徐福救了自己的事,怎会愿意这样对待徐福呢?

    徐福闻言,怔了怔,随即与桓齮点头道:“我心中知了。”

    桓齮微微一笑,这才看向了他身后的李信。

    “李将军。”桓齮与他态度淡淡地点了个头。

    李信表现得也很是冷漠。徐福心中一动,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大好?

    “都尉一路辛苦,我马上命人为都尉安排热水。”桓齮体贴地道。徐福当然不会拒绝,此时他的确是需要热水的。李信自然是被忽视了,不过李信自己手底下便有兵,差遣谁都行。

    徐福转身要回帐子,李信便立即跟了出去。桓齮注意到李信与徐福似乎关系有些熟稔,顿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见李信与自己并行,徐福便正好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与桓齮将军有不合?”

    李信也不掩藏,点头道:“我与王翦也不和。”

    还真是坦率。徐福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李信如何处事应该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吧,何况徐福与他们谁都不熟,也并不好评判谁对谁错,军中之事也更为复杂。徐福便就此沉默了下来。

    李信自己本也不爱说话,哪怕徐福此时不和他说话,他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只安安静静陪着徐福回了帐子。李信突然道:“我去给你打水吧。”

    “桓齮将军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吗?”

    李信却并不答此话,转头就出去了。从之前那个痞气野性的形象中脱离出来,李信便又回到了过去军中沉默寡言的时候。徐福并不大能理解,为什么李信的身上变化能有如此之大。

    过了不久,帷帐被掀起,先走进来的是李信,他手中提着水桶,里面都是烧好的热水。尔后才有两个小兵抬着装水的大木桶进来了。徐福朝他们同时说了声谢。之后小兵退出去,李信便又守在了帐子外。

    好歹如今也是个将军了,却还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在令人觉得有些好笑,但好笑过后呢,徐福心中隐隐还是有一分感动的。当初从他被绑架逃出来后,李信便是如此和桑中一起守在自己床榻边上的。不管李信是如何想的,他的确是在护佑自己的安危。

    而且是放下了将军的自尊。

    徐福压下心头的感动,泡了个澡起来,一身疲惫都被舒缓了不少。

    人家都道是饱暖思淫.欲,徐福现在终于松缓下来了,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嬴政。一起相处久了,莫说是情人了,哪怕是炮.友那也早就习惯彼此,甚至有些难以割舍了。何况是现在已经关系转变的他们?

    有那么一点想嬴政。

    有那么一点想胡亥,有那么一点想扶苏。

    ……思念催人入眠,虽然再想着再想着,也抵挡不住汹涌的睡意,徐福还没来得及感个性,便迅速睡着了。

    翌日醒来后,秦军营地中便已经是再度的精神抖擞,众将士们都等待着桓齮下令,继续攻打赵国。这段时间赵国可将他们折腾了一番,若是不找回去,那岂能甘心?

    徐福出来时,李信的踪影已经不见了,往前走了没多久,徐福便见到了桓齮点兵的身影,而李信就站在桓齮的跟前。两人都是将才,站在一起的时候,那股互相排斥的气息便越发浓厚了。而就在那一瞬间,徐福惊奇地发现,李信身上的紫气变了。

    紫气可以有贵气之意,因而当初徐福认为,李信也是能做大将的,获得尊贵地位,那不便是应了紫气之兆吗?徐福眨了眨眼,再去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了。日光顶在头上有些晃眼,徐福半天也没能再看出个什么来,遂只能放弃。

    而后点兵结束,众人启程。

    徐福遥遥地跟在他们之后,坐在车中,倒也十分悠闲。不多时,李信竟是绕到了他身旁来,“都尉与他们另寻地方扎营,我同桓齮将军要前行。”

    徐福点了点头,他对上战场已经没了兴趣,如今蒹葭等人都不在身侧,他要护住自己便更为不易了,因而小心起见,自己还是老实待着吧。

    这一战并没有打上多久,桓齮不过就是为了告诉赵军,他没死,他不仅没死,他还会偿还回去。赵军被打得惶然后退,缩在城中不出。

    徐福在新的营地中等着他们归来,不过未能先等到他们归来,反倒是等到了咸阳城来的消息,并且是指明了要交于都尉。

    来人恭敬地递上绢布,徐福展开一看。

    秦王遇险。

    先是四个字,令徐福心脏猛地一缩,他匆忙往下看去,紧接着却是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秦王遇险,受老虎袭击。

    之前的箴言,那踩了老虎尾,还当真是踩了老虎尾巴啊!

    第158章

    战国时爱好打猎的人并不少见,甚至还有传言曰,秦国为何尚黑,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秦文公早年外出打猎时,猎到过一条黑龙。

    徐福盯着手中的绢布,心中滋味复杂。

    我在外面劳心劳力,你还在家打猎???

    这时还少有围猎,若要打猎都是往郊外去,因而出现老虎也并不奇怪。徐福之前看王柳得出的卦象,也还琢磨半天,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履虎尾,便当真是踩到了老虎尾巴,再无他意。如今再一想王柳写在竹简上,那长篇大论的分析,顿时有种诡异的喜感。

    徐福展开绢布往下看去。

    寡人无恙,君房不必忧心。

    大约是因为绢布会被其他人看见的缘故,嬴政倒是未叫什么“阿福”,而是正儿八经地唤起了徐福的字。徐福见着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这名字分明是两个画风,自然还是“君房”看上去更有风雅气度。

    无恙便好。履虎尾,愬愬,终吉。结果是吉利的。

    倒也是恰好应对上了。

    徐福合上绢布,面前的人又往前跪了跪,呈上了手中的东西。

    “这是何物?”

    只听那人道:“此乃扶苏公子和胡亥公子亲手写下。”

    扶苏和胡亥的?徐福心头顿时涌出了怪异的情绪。

    接过那张绢布,展开一看,开头的字还是很有力道的,到了后头,就变得有些歪扭了,徐福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胡亥扒拉在扶苏身上,扶苏还竭力维持握着炭笔,试图好好写字的模样。

    到了末尾的部分,字迹乱糟糟,甚至还有些不明线条出现,应当就是出自胡亥的手笔。

    徐福心中莫名地感觉到了暖意融融。

    “可还有其它的东西要交给我?”徐福先合上了绢布,抬头问那人。他站在这儿看的时间太久了,也不好意思再耽搁着人家。

    那人摇头。

    徐福:……

    所以嬴政就特地命人来给他送了两张绢布?不过很快徐福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嬴政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想来,他应该只是在给桓齮下达新命令的时候,顺带命人为自己带来了这个。

    尽管只是顺带,但徐福无法否认,心里升起的那点儿愉悦感。

    那人将东西送到后便去另外的帐中等候桓齮了。徐福这才拿着绢布慢慢看了起来。扶苏很认真地写了自己最近学业上的事,尽管有一些徐福都看不明白,不过并不妨碍他感受到扶苏写它的时候的认真。而胡亥则乱多了,吃饭睡觉都写了,如果不是绢布太小,徐福很怀疑他会连拉粑粑也写上去。

    哦,到了末尾的时候,胡亥还很心酸地哭喊:父亲不在家,父王虐待我们。

    徐福想了想胡亥折腾人的本事。应该是他虐待扶苏和嬴政……吧……

    合上绢布之后,恰好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应当是桓齮带兵归来了,徐福放下手中的绢布,快步走了出去。

    他们骑着马,身后灰尘漫天。

    嗯……那马挺可爱的。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心情很诡异的徐福如此想道。

    ·

    桓齮毫发无损也就罢了,他还重整队伍,继续攻打赵国,赵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从王座上掉下来。

    而熊义也更是气得砸了屋子。李信不要命了吗?现在竟然还不动手!他以为那毒是他自己能解的吗?熊义的手上动作突地一滞。李信不能解,那徐福的师兄姜游呢?是啊,秦王手下还有个姜游啊。尽管姜游并未有要向秦王效力的意思,可世人都知晓,他疼爱师弟,如今徐福在秦王身边,还会发愁姜游不听使唤吗?说不定这个时候,李信身上的毒已经让那姜游解了。

    熊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再一想到那被李信掳走的赵姑娘,顿时更加心痛了。

    到了此时,他依旧没想到要怀疑这位赵姑娘的身份。

    熊义也没能发太久的脾气,信陵君将他唤到了跟前,面露失望之色,“你可觉自己近来太过急躁了?”

    信陵君并未责骂他,但目光中传达出的意味更教熊义难以忍受,他还是失败了?不,他不会就此认输。熊义从信陵君处辞别,回去之后再连派几人前去寻李信,那几人皆是派出后便没了音讯。熊义到这时终于确定,李信已经反悔了。

    ·

    桓齮再攻赵国,他被赵国毒害,却在都尉徐福的救治之下大病得愈,这个消息很快也被炒热了起来。熊义闻之后,心中不屑,定是那姜游为了给师弟抬名气,才将这功劳让给了徐福吧。且不管熊义心头如何想,其他几国,心头对徐福的好奇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虽然徐福的名气听上去有些虚幻,毕竟其中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徐福的声名在一时间极盛,不知有多少人试图探知他的来历。

    什么著名方士侯生、卢生、韩终等人……一时间竟是都被徐福盖过了风头。更有人言,秦王能有今日,都因背后得仙人相助,这仙人便是徐福了。

    这样的说法,在韩王请求向秦称臣时,达到了舆论的顶峰。

    徐福纵然身在军营之中,也听闻了这样的消息。

    韩国公主归去之后,韩王愈加惶恐,加之听闻韩非身死,郑国下落不明,遂一咬牙,顶着朝中压力,决心向嬴政称臣。

    徐福早就猜到会有今日,但真正听闻的时候,心中的激动之情,还是难以遏制下来的。嬴政离他的统一之路又更近了一步。换做从前,徐福哪里会想到,自己还能亲眼见证这样的过程呢?

    桓齮和李信的麻烦都处理完了,徐福自然也不愿在军中多留了,他迫切地想要回到咸阳去,想要去分享一下嬴政的喜悦,那种滋味一定格外的美妙。

    待到桑中等人终于到达军中后,徐福便立即同他们一起启程回咸阳了。

    徐福离去时,李信连个人影都不见,倒是桓齮多有不舍,恨不得立即再向王上请求,留下徐福在军中才好。

    走时,徐福突地想起李信身上的不对劲之处,便多嘴问了一句:“李信此人在将军帐下,可有过冒犯将军之处?”

    桓齮摇头,思及徐福与李信熟稔的模样,桓齮心想徐都尉应当不至那般小气,遂十分诚实地道:“并无冒犯我之处,只是行事各异,因而总有观念不合之时。”桓齮顿了顿,迟疑道:“李信有本事,因而也有傲气,但毕竟军中只有一统领……”

    不消桓齮说完,徐福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二人都是将才,但行事风格又大不相同,李信天性不愿被人压制,而桓齮自然也不允许自己被一个新人将军压制,两人之间的矛盾那是必然存在的。李信在王翦麾下时,大约也是如此。

    只要不是双方心胸狭隘,因而引发矛盾不合就好。徐福放下心来,与桓齮辞别后,便立即上了马车。

    又是历时半月,徐福才好不容易回到了咸阳。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咸阳城,天上雨霏霏,城中都谈论着韩王自请臣服之事,百姓们未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都只知一点,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壮大了,那是好事!

    还有一则好事,那便是听闻赵国为了求和,请求秦王迎娶本国的王女,更欲求娶秦国的公主。这样的八卦,是经久不衰的。徐福进城时,便正巧听见他们聊得如火如荼。

    桑中和蒹葭等人不随徐福进宫,蒹葭、龙阳君很爽快地走了,唯有桑中还有些不舍,柏舟忙将人拖走了,而后便剩下徐福和车夫到了宫门口。宫门口的守卫见那车夫面孔陌生,正欲拦下。徐福车帘一掀,守卫们当即色变,一边命人去禀报王上,一边殷勤地将徐福放了进去。

    徐福的马车向来是有特权的,他坐在马车里一路往前,忽然听一女声道:“前方何人?为何不避开?”

    徐福倒是有些日子未曾在宫中听见女子声音了,他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说话之人穿着宫装,耳边垂着辫子,模样清秀普通,面上的表情倒是在竭力装着威严。

    徐福问她:“你是何人?”

    却听一柔婉的声音道:“不知先生是何人,我这宫女才冲撞先生,望先生见谅。”

    第159章

    说话的女子,模样娇美,五官底子可见是很好的,就是面上的妆容……实在不太好。她的身材是极好的,腰间轻柔地一勒,便勾出了窈窕细腰来,让看见的人,忍不住去想,若是伸手勾住,该是何等的滋味。

    徐福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可是赵国公主?”他还真不大喜欢对方说话的口吻。因为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冒犯了你,你宽厚一点,原谅我这宫女吧。这是什么逻辑?因为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就可以冒犯你了?有教养的人,应当是不管面对地位高或低的人物,都是有礼貌的吧?

    女子面上闪过惊讶之色,点头道:“正是,敢问先生是?”赵嫣之所以会拦住手下的宫女,也是突然想起,宫中不能行马车的,而此人却敢在宫中肆意行走,可见其在秦王跟前的荣宠。

    这个人不能得罪!

    “徐福。”

    赵嫣心中顿时重重一跳。徐福的大名,如今谁还会没听过?哪怕她如今身在秦王宫中,也没少听过这个名字。

    王宫之中,诸多宫人侍从都对这个名字极为推崇,几乎是走到哪里便能听到哪里。赵嫣得知听闻此人极擅卜筮之术,刚刚辞去奉常一职,前往秦军中担任护军都尉。此人出自鬼谷,师兄乃是国尉尉缭。客卿李斯,将军蒙恬也与他交好。公子扶苏、胡亥尊其为师。最重要的是,徐福此人打从几年前住进宫中,便也再未出宫开过府。

    他们传闻,徐福是秦王的情人。

    抛开前面的不说,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赵嫣在面对徐福的时候,心惊肉跳了。

    她细细打量起了徐福的样貌,并未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放肆。

    眼前的青年跽坐在马车内,面如霜雪,眉眼精致,因他坐在马车里较她高出不少的缘故,他的目光低俯下来时,顿给人以高高在上,教人不敢仰望的感觉。

    赵嫣心中顿时便觉得不大舒服了。

    身为女子,却比不过这样的男子,容貌不及他,气度不及他。赵嫣心中难免有些自卑。但总归是赵国公主,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公主若是无事,烦请让个路。”徐福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还是极有威慑力的,赵嫣不自觉地地往后缩了缩,而她身旁的宫女便不是那样识趣了。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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