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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师父,再爱我一次! 作者:木之羽

    第2节

    沈寒枫也不知是身处何处,声音里夹杂着凛凛的风声,卓君尘一下子便红了眼:“师尊,是我。”这三日里,他明明没觉得自己多么想师尊,可是一听见师尊的声音,连喉咙都忍不住哽咽了。

    铜镜那边顿了好一会,才听到沈寒枫的声音传来:“阿尘,在灵药峰住的不开心吗?”

    卓君尘吸了吸鼻子说:“没有,杜师伯待我很好,子苏也很好。”

    沈寒枫道:“那便好,有你师伯照顾你,我也放心。”说话间,铜镜那边还传来些许金铁相交的声音。

    卓君尘心中一紧,总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师尊便很快会断掉通讯。

    “师尊,师伯替我开光了。”

    沈寒枫回答的速度有些凝滞,过了一会才问道:“你的灵根如何?”

    卓君尘不自觉地挺挺胸道:“杜师伯说我是雷火灵根,单灵根!”穆子苏和他说过,单灵根的人算得上是天赋异禀,雷火灵根又算是变异灵根之中最为顶尖的一种。师尊知道了一定会特别开心的。

    只是铜镜那边,师尊的声音并未带着多少喜悦,反倒隐约有着丝丝隐忍:“如此,很好。你要听你师伯的话,好好修炼……”

    师尊的话还未说完,铜镜上的光芒便黯淡下来。卓君尘急忙对铜镜喊了两声,却再没接到任何回应。铜镜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而他体内原本便算不得多充盈的灵力已经丝毫不剩。

    卓君尘有些失望地朝着已经没了功用的铜镜喃喃道:“师尊,我好想你啊……”

    杜衡交给卓君尘的只是最为基础的引气入体之法,卓君尘想再照着这办法积攒一些灵力,却没能成功。

    他只好去找了杜衡,杜衡对他的速度也是大为惊奇。不过杜衡并未急着交给他什么修炼的方法,而是重新替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通身诊治下来,杜衡不禁暗暗皱眉。

    卓君尘看着师伯略显阴沉的神色,惴惴不安地问道:“师伯,我……我现在能回霜天峰了吗?”

    卓君尘的这句话好似突然将杜衡点醒一般,杜衡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伯答应了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等你吃完晚饭便送你回去。”

    卓君尘心下一喜,开心得连自己原本是寻杜衡来问功法这件事都忘记了。

    时隔三日,卓君尘又随着杜衡回了霜天峰,只是杜衡并未将他带回山顶的寒冰洞府,而是带他到了霜天峰的一处山谷之中。此处沈寒枫从未带他来过,山谷之中长满的小草一如霜天峰别处,只是山谷深处却藏了一栋宅院。

    杜衡道:“原本此处才是你霜天峰你师徒二人应该住着的地方,只是你师尊一心想着修炼,你来以前便一直住在山顶。如今你师尊不在,我便先将你安置在这里。”

    卓君尘闻言,知道自己不能回寒冰洞府之时,面上有些失落。杜衡照着他的脑壳给了他一记道:“还委屈上了?没你师尊护着,就你这副身板能在那玄冰洞里撑几天?”

    卓君尘摸摸脑袋,嗯了一声。杜衡拿他没辙,只能不管他,将他带入宅院之中。宅院不大,杜衡一早便着人打扫干净了,任由卓君尘自己挑房间住。

    卓君尘里里外外瞧了一圈。这宅院拢总四间房,他挑了最大的那间卧房的隔壁,至于最大的那间卧房,自然是留给师尊的。

    杜衡对他的选择不置可否,只是给他落了道禁制,又在门外设了一个传送的阵法。

    “你刚开始修炼,根基不稳,每日都用这传送阵来灵药峰一趟,我替你检验。”杜衡叮嘱的时候神情颇为严肃,卓君尘自然是认真应下。杜衡见他乖巧,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打算离开的时候又被卓君尘叫住。

    卓君尘取出怀中的铜镜问道:“杜师伯,这铜镜我只用过一次便用不了了,是不是坏了?”

    杜衡扬了扬眉道:“差点忘了,”他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卷书帛,“你照着上边的穴位修炼积累,待你成功筑基,你师尊自然会替你操心功法的。”

    卓君尘双手接过来:“那修炼了这个,我便能再用铜镜同师尊说话了吗?”

    杜衡揉了揉眉心道:“是,不过你刚开始修炼,体内的灵力可撑不了多少时间,你自己要懂得克制。”看这小家伙的模样,倒是不用担心以后不对师尊贴心了,不过他怎么觉得眉头总跳有些不妙呢。

    卓君尘喜滋滋地应下来,杜衡看着他那乐开了花的神情,倒是什么都没说。将卓君尘赶回了房间,杜衡又给宅院加了一层禁制才离开。虽然这霜天峰上关卡重重,他既然答应了沈寒枫要好好照顾这个徒弟,便不能掉以轻心。

    杜衡走后,卓君尘独自一人在房中乐颠颠了许久。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房中的烛台里放的不是蜡烛灯油,而是上好的夜明珠。

    卓君尘仔细地看了杜衡留下的书帛,认真记下了灵气在体内运行的周天之后,便盘腿在床榻上开始修炼。

    霜天峰上灵气极为浓郁,又不似灵药峰上几百号人,灵气精纯浓郁,几乎不用卓君尘如何修炼牵引,便流入经脉之中。这些灵气被经脉吸纳,无形之中滋润自身。呼吸吐纳之间,体内的浊气被吐出,而剩余的最为精纯的一丝灵力则是被卓君尘纳入丹田,依附于灵根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君尘自入定之中渐渐清醒过来。他小心地感受了一下,不禁露出一个笑来。第一次修炼入定,他便已经能将灵力留存住,填满整个丹田。有这么多灵力在手,这回应该能和师尊好好说一会话了!

    卓君尘自床榻上站起来,爬到了床边往屋外瞅了瞅。天幕漆黑如墨,连月亮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不禁有些懊悔,应该早些醒过来的,这个时辰,也不知道师尊睡了没有。

    看了一眼手中漆黑的铜镜,卓君尘叹了口气,听杜师伯说师尊在外边极为辛苦,还是不打扰师尊休息了。

    用漆黑的灯罩罩住夜明珠的光,卓君尘颇为失意地爬上床。入睡之前,他暗暗握拳,明日一定要起得早些,好给师尊传讯!

    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卓君尘第二日却是醒得委实早了些。屋里还是漆黑一片,夜明珠的光芒被遮掩得极为暗淡。床边的窗户上透出极浅的光,映出窗外朦胧的树影。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于这山谷之中,山风猎猎,倒显出几分渗人出来。

    卓君尘睁大眼睛盯着床帐,心里不停地同自己说不要害怕,喉咙却忍不住地肚子里吞口水。熬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卓君尘便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撤掉了遮光的灯罩。

    卧房里明亮了不少,卓君尘慢吞吞地爬回了床上。现下四处看的分明,他倒是不害怕了,只是珠光太过明亮,他愣是又睁着眼过了一炷香的时辰。

    一番辗转反侧之后,卓君尘猛地坐起来。睡前被他压在枕头底下的铜镜,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摩挲多时了,带上体温变得温热。卓君尘看着漆黑的镜面又是一番踌躇,这才咬咬牙催动了铜镜。

    镜面亮起,被灵气催动的阵符旋转交替,还未同师尊说上话,卓君尘便已经心虚得开始目光飘浮。之前他都未来得及细看,这霜天峰上的小草不单单长满了山头,连这房中也有。方才他急着修炼,只觉得脚下柔软,还以为是铺了地毯,不曾想也是踩在了这小草之上。

    只是这些小草模样有些委顿,也没有开出花团。

    阵符像是找到了轨迹,终于均匀转动起来,卓君尘掌心都出了汗,却听不见另一边传来什么声音。

    “师尊?”他不太确定这铜镜是否连上了。

    好在并未让他失望,师尊的声音自铜镜里传出来:“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卓君尘脸上一红,却不敢将自己害怕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糯糯道:“我,我想师尊了,睡不着。”

    那厢顿了顿,沈寒枫的声音柔和了些许:“那你便将铜镜放在枕边,就当师尊在这里一样。”

    卓君尘十分听话地将铜镜放好,自己趴在了枕头上,眼睛一离不离地盯着铜镜。

    “放好了?”沈寒枫问。

    卓君尘应了一声,又挠挠脑袋,懊恼道:“可是等我的灵力消耗完了,便不能再听见师尊说话了。”

    沈寒枫没有答话,卓君尘颇为沮丧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些?”

    沈寒枫只道:“阿尘,别怕。”即便他不知道卓君尘失忆的前因后果,却也知他满门惨死的经历,杜衡早就提点过他,卓君尘看起来是个开朗的孩子,内心却极其彷徨,如今对他更是分外依赖些。

    卓君尘不知不觉得便有些委屈起来:“师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目光瞧见地上委顿的小草,卓君尘便觉得自己同这小草似的,“霜天峰的花儿都谢掉了。”

    沈寒枫宽慰道:“等山上的花开了,师尊便回来了。”

    ☆、第7章 患得患失

    听着师尊的话,卓君尘便渐渐不觉得害怕了,也不知何时便沉沉睡去。等他醒来的时候,枕边的铜镜自然是失了灵力护持暗了下去。卓君尘握着铜镜,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师尊在外边危险,自己一定要好好修炼,以后才能帮得上师尊的忙。

    论起来,卓君尘同沈寒枫相处总共也不过短短数日,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信任,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既然师尊说了,等到花儿开的时候他便回来,便一定不会骗他。

    有了这么一个不算归期的归期,卓君尘心中便安定了许多,每日先是去灵药峰找杜衡诊治,然后便是留在霜天峰宅邸中修炼,如此勤奋,叫穆子苏无端在杜衡那里受了许多白眼。如修炼一般雷打不动的,便是每日修炼完,卓君尘临睡前总要用铜镜同师尊说上一段话。

    沈寒枫从不曾提起他身上究竟肩负了何等任务,卓君尘也不问,只是耐心等着这霜天峰上的草儿开花。不单单是房中的这些草,卓君尘发现,这整座霜天峰上的紫花全都没了,仿佛被师尊带走了一般。

    不过短短半月,他便由炼气一级修炼至了炼气三级。修炼虽然枯燥,但每每想到灵力提升一次师尊就能少些疲累,卓君尘便能拿出用不完的力气。

    又是一日吐纳修炼之后,卓君尘趴到窗边瞧,外边已经是傍晚。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流动的灵气,卓君尘撇撇嘴,仍旧是炼气三级,他修炼一级二级的时候,分明速度极快,可是到了三级却总觉得修炼不到头。若将从前他的丹田比作一个能装下两碗水的罐子,卓君尘琢磨着现下自己的丹田少说也能装下十碗水。

    “难怪杜师伯说修仙一途如逆水行舟,修炼得愈加高深,遇到的阻力便愈大。”卓君尘心中想着,对修仙头一次有了自己的见解。他一边想着一边利索地跳下床,准备穿上鞋去灵药峰一趟,只是他弯腰刚打算提上靴子,动作却停住了。

    花开了。

    紫色的小小的一朵花苞,远不及当初他来霜天峰时候那么大而漂亮,却的确是开出了纤弱的一朵。

    卓君尘的眼睛骤然亮起来,胡乱扯好靴子便往门外跑去。只是站在了宅邸门口,他便踌躇了。霜天峰那么大,师尊现在会在哪里呢,若是他乱跑,会不会就遇不见师尊了……

    卓君尘咬了咬唇,眼中满是犹疑。头上忽然一重,卓君尘满心欢喜地转身,却看到摁着他脑袋的不是别人,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杜衡。

    杜衡瞧着这个小师侄的神情从期待一点点变到失望,倒是觉得有趣得很,只是看着小孩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倒是有些拿捏不准了。

    “沈寒枫,你再不来安抚一下,你徒弟可要掉金豆子了!”杜衡扭头朝背后喊。

    卓君尘眨了眨眼,微微侧过身,便瞧见杜衡身后露出一角纯白的衣摆。

    “师尊!”卓君尘看清了沈寒枫的面貌后,便丝毫没有犹豫地抱住了师尊的大腿。

    杜衡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这才修炼了多久,便已经是炼气三级,子苏那小子,修炼比他早,如今却还是连三级的边都摸不着。”

    沈寒枫闻言,摸了摸卓君尘的脑袋,如今他身量尚小,还不到沈寒枫的腰间。杜衡瞧着这师徒二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也不说话,不免有些不愉:“你们是打算一辈子站在这里?”

    卓君尘这才抱够了,拉着师尊的衣角等着师尊指派。

    沈寒枫弯腰,直接将卓君尘抱起来,转头对杜衡道:“进屋再说吧。”

    杜衡摇了摇头,率先往院中走去,嘴上还调侃道:“你这到底是养了个徒弟,还是养了个儿子。”

    卓君尘不喜欢离开霜天峰,杜衡也没有多加为难,派几个亲信过来照拂一下小孩也不是什么难事。三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下,沈寒枫给每人都沏了一杯茶。这灵茶自是每日都有人来更换的。

    沈寒枫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杜衡倒是难得没玩笑,将卓君尘的灵根修炼之事说了。又是夸奖了卓君尘的天赋资质之后,杜衡的神情严肃起来:“你徒弟的灵根与常人有异,日后的修炼必得看得更紧些,我这几日想了些办法,却不一定能奏效,还得挨个试过才知道。”

    沈寒枫点点头:“劳你费心了。”

    杜衡看了一眼卓君尘,小孩捧着杯子看他们,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待杜衡走后,卓君尘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沈寒枫沉默许久才道:“等时候到了,师尊自然会告诉你。”卓君尘颇为早慧,自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卓君尘修炼得极为刻苦,如今等得沈寒枫回来了,修炼也没有拉下。傍晚时候,卓君尘自修炼入定中回神,师尊正站在房门前看他。见他已经全然清醒,沈寒枫只是淡然道:“出来吃饭吧。”

    修真者必须到了金丹境界之后,才可完全辟谷,此前需得食用灵米灵蔬之类维生,卓君尘自然也不例外。

    桌上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比平日的分量多了不少。沈寒枫陪坐在一旁,他虽然不需要吃饭,却偶尔执着替卓君尘夹菜,二人之间颇为温馨。

    卓君尘大口扒完饭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放下筷子同沈寒枫道:“师尊,我这几日修炼,有一件事情奇怪的很?”

    沈寒枫皱了皱眉:“什么事?”

    卓君尘想了想道:“我照着杜师伯教我的方法修炼,体内的灵气却不像功法上说的那样,全部留存于丹田,而是有一部分停在气海这里。”一边说,卓君尘还一边指着自己的气海穴处,将那留存了一部分灵气的位置指出来给师尊看。这几日他的修为毫无寸进,好不容易才察觉修炼凝滞的缘由。

    沈寒枫起身,绕到了卓君尘背后,小孩想回头,却被沈寒枫制止:“坐好,等会不要抵挡。”话音刚落,卓君尘便感到一股冰冷夹杂着刺骨寒意的灵力自灵台流窜下来。

    卓君尘牙关一紧,小孩初初修习,虽然已经得了沈寒枫嘱咐,体内的灵力还是不自觉地往上涌,下意识地便开始抵抗。好在沈寒枫的修为比小孩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冰寒灵力瞬间浸透了卓君尘所有感知,雷火属性的灵力还未发挥什么作用,便被沈寒枫压制下来。

    起先卓君尘尚不适应,还需咬牙忍耐这冰寒的灵力,只是时间长了之后,竟也渐渐习惯了。经脉之中只余一股清凉之感。他自己的那一小团灵力被师尊封在了丹田之中,一小股带着凉意的灵力正在他的气海处盘桓。

    气海一穴,对于修真者同凡俗之中的武林高手而言,都是大忌讳之一。若是此穴被破,体内的灵气内力便永远不可能积累,就算是天赋再高的人也会变成一个废人。卓君尘背对着师尊,看不到师尊的模样,只是他体内拘着他的那股寒气已经停留许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叫他不免有些忐忑。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寒灵力才如潮水一般退去。卓君尘连忙回头,师尊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冷清,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沈寒枫见他担忧的模样,安抚了一句:“不必太过担心,照常修炼便是。”

    卓君尘点头应下了。

    夜晚,师徒二人并未回到山顶的寒冰洞府,沈寒枫像是决定了此后要住在山谷里。

    卓君尘在房中又修炼了一会,修炼仍旧没半点进步,他便悻悻地停下了。在床上来回打了几个滚,卓君尘一骨碌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趴到了墙边。

    用过饭后,师尊便将他赶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像从前那样,等着他睡着了才离开。卓君尘耳朵贴着墙,隔壁却没有传来半点动静。他仔细回忆了一阵,除了师尊进屋关门的声音,便没听到声响。

    有些失落地坐回床上,卓君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枕头。懊恼的目光落在了枕头上突然停住,卓君尘一下子便有了一个主意。

    抱着自己的枕头下了床,卓君尘没有急着跑去找师尊,反倒是对着房中整理衣冠的铜镜做了好久表情,终于调到满意的形容之后,才出了房门。

    沈寒枫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徒弟抱着枕头,带着半是天真半是害羞的神情问道:“师尊,今晚我能和你一同睡吗?”

    沈寒枫低头看他:“害怕?”

    卓君尘的小眼神四下飘了飘:“没有。”

    沈寒枫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起来,往卓君尘的房间走:“师尊陪你一会,好好睡觉。”

    卓君尘听到之后连忙挣扎着从沈寒枫怀里跳下来,眼巴巴地问道:“师尊……你是不是不喜欢阿尘了?”

    沈寒枫皱着眉,脸色有些阴沉,卓君尘心里一慌,急急地扯住沈寒枫的衣袖:“师尊别生气,阿尘,阿尘以后听话!”

    沈寒枫微微叹气,拿这个徒弟没了办法。他伸手摸了摸卓君尘的头,一向平稳的手此时却有些颤抖。

    ☆、第8章 重伤复发

    杜衡连夜上了霜天峰,见到蔫蔫的师徒二人劈头盖脸便是大骂。

    “我说沈寒枫,你是存心想试试我的医术不成?跟你说了这次你手上的伤势严重,不能提重物,连剑都不能拿,你是不是又跑去山顶练剑了?”杜衡气急败坏。

    沈寒枫沉默着解下自己右臂上血淋淋的绷带,杜衡身为医者自然容不得沈寒枫这病患自己来,嘴上骂骂咧咧的,却还是取出用具,替沈寒枫重新包扎。

    “重物”卓君尘站在师尊身边,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师尊手上的伤口。沈寒枫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某种异兽的利爪留下的,此时伤口撕裂,样子颇为血腥。上好的止血药米分洒在伤口上,手臂上的筋肉都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沈寒枫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忍痛的模样,还伸了完好的左手来挡住卓君尘的眼睛。

    视野暗下来,卓君尘沉默着没有挣扎,只是此时才想起,师尊回来时将他抱起来,用的是左手。现在师尊手上的伤口崩裂,定是自己方才挣扎着下来的时候造成的。小孩咬了咬唇,心中别提多懊悔,眨了眨眼睛,眼眶便湿了。

    覆在他眼睛上的那双手僵了僵,卓君尘只听到沈寒枫端着清冷嗓音同杜衡说道:“若是没什么大碍,你替我包扎完便早些回去吧。”

    杜衡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差遣得舒心,真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沈寒枫答道:“今日真君所助,沈寒枫铭记于心。”

    杜衡被他给气笑了,收了东西骂道:“你下次便继续这么作践自己,看我还会来照顾你一分!”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沈寒枫同他相交多年,自然了解杜衡的脾性,不以为意。等杜衡走得远了,沈寒枫这才将小徒弟拉过来。卓君尘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沈寒枫叹气道:“这是师尊身上早就有的旧伤,同你没有太大干系。”

    卓君尘眨眨眼,原本只是心中发酸,听着师尊的话,眼泪就眨巴眨巴流了下来:“都是我不好,师尊受了伤我却一点都不晓得,回来了还给师尊添那么大的麻烦。”

    沈寒枫天生冷情更是从来没哄过孩子,只能摸摸卓君尘的头,颇为笨拙地安慰徒弟道:“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不疼,好了之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以他化神期的修为,只要不是毁灭性的伤口,痊愈之后都不会留下痕迹,并不算是骗小孩儿。

    卓君尘听了却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我都看到了,这么大,这么大的一个!”小孩抽抽噎噎地比划,“师父还骗我不疼,明明就是我犯了错。”

    沈寒枫有些头疼,替小孩擦干净眼泪之后,他倒是哭得更凶了。沈寒枫无奈,点了点徒弟的额头:“小哭包。”

    沈寒枫想尽了办法还是没能哄好小孩,最后还是他自己哭累了沉沉睡过去。沈寒枫身上的伤口未愈,早就被杜衡啰嗦过好好休息。师徒二人这晚又是挤在一张床上睡的,也算是满足了卓君尘抱着枕头过去时的小愿望。

    第二日,卓君尘醒得倒还比沈寒枫早些。沈寒枫睁开眼的时候,徒弟已经跪坐在他边上,一双眼睛红通通得像是只可怜的兔子。哭了一晚上,卓君尘糯糯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认真地说道:“师尊,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等我长大以后,一定帮着你做事,叫你不用这么辛苦,我保证!”孩童的诺言总是天真,他分明还不明白师尊肩上沉重的压力,稚嫩的声音却十分笃定。

    沈寒枫笑了笑,摸摸徒弟的发顶:“师尊不必你如此刻苦,只要我不死,便自会护佑你一日安乐。”

    卓君尘尚小,略显执着的性格却已经露出了些许端倪。虽然沈寒枫说只想他每日活得快活些,他却固执地日日投入枯燥的修炼之中。分明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却将自己关在房中静心修炼,没有丝毫同龄孩子的贪玩顽劣。

    沈寒枫虽有心改变他,只是这个徒弟听话归听话,叫他停下修炼,却是怎么也不能。加之沈寒枫虽然同徒弟性情不同,早年却也是个修炼刻苦的苗子,更是没有旁的吸引卓君尘的办法。杜衡还曾将拿他们说事,这般沉迷于修炼,果然是天生的师徒。

    光阴流转,岁月如梭,一转眼便是十三年。

    灵药峰往来霜天峰的传送法阵,自建起之日开始,便再也没有被撤下。穆子苏脚步轻健地爬上霜天峰峰顶,果然看见一人正在冰川之上练剑。玄冰之上极为光滑,那人舞剑的身姿却如行云流水。暗青色的弟子服衬得对方肤色莹白,已经长开的面庞退去孩童时候的圆润,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温润,原本明亮的大眼睛略狭长了几分,长眉斜飞,更添了几分清俊凌厉。

    穆子苏心中赞叹一声,也没管会不会打搅他,大喊道:“君尘!咱们去弟子堂领份例啊!”

    卓君尘停下动作,穆子苏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圆脸小童了,眉眼虽及不上卓君尘俊美,却自带着朝气,身上水木灵根的气息叫人不由得亲近几分。见卓君尘收了剑,穆子苏便小跑着过来,只是这冰上行走,他总是把握不好平衡,脚底打滑走得歪歪扭扭。

    卓君尘叹了口气,伸手扶了他一把。穆子苏嘟囔道:“你们莫不是晚上直接睡在冰上的吧,怎么这么稳当。”卓君尘笑了笑没说话,提着穆子苏的一边肩膀,将他自冰川拉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穆子苏拍了拍自己皱巴巴的衣角道:“看你的样子,难不成修为又精进了?”

    卓君尘弯弯唇,眉眼舒展开:“已是筑基六阶。”

    穆子苏挑了挑眉,眼中不乏惊叹,嘴上却说着:“也是,以你修炼的速度,在筑基五阶停留了那么久,本就是怪事,现在这样,才是应该的。”穆子苏同卓君尘算是一同长大,这些年没少被杜衡揪着比较过,只是他的修为早早被卓君尘甩开了一大截,也从来也没真的拿卓君尘当成是目标过。不过,他前段时日才刚刚突破筑基二阶的时候,那会还沾沾自喜地想到,若是卓君尘再等等他,说不定便能修炼到一个层次上去。谁知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卓君尘道:“离师尊还差得远。”修炼越到后来便越是艰难,这些年来沈寒枫的修为虽然只是自化神中期提升到了化神后期,卓君尘却还是觉得自己同他遥不可及。

    穆子苏拍拍卓君尘的肩膀道:“你也别这么较真嘛,我师尊说过,沈师叔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修为还不如你。若是也给你几十年,等你到了沈师叔那个年纪,化神期绝对不在话下。”

    卓君尘但笑不语,心中却是暗暗摇头。穆子苏虽然同他十分亲近,恐怕也无法明白,每次他替师尊换药时候的心情。尤其是近几年,师尊每次遵门主法旨外出,回来都是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虽然知道杜师伯妙手回春,这些伤痕再可怕,最后也会消失得无隐无踪,卓君尘却越来越无法忍耐看到师尊一身伤口的模样。

    穆子苏看着卓君尘阴沉下来的神情,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不过就是备受他尊敬爱戴的师尊,却被门主那个烦人精折腾,卓君尘那不满和心疼,是他一向看惯了的。

    “说起来,沈师叔不是给你传了讯,这几日便要回来了么,你还不快些随我去领份例回来?我和你说,我师尊前几日调配了一种膏药,效用比从前那些好了不知道多少,等会领完东西,我带你回灵药峰顺一点回来!”四周无人,穆子苏却压着声音,故弄玄虚地朝着卓君尘挤挤眼。

    卓君尘轻笑:“我御剑?”

    穆子苏一挥手:“那是自然啦!靠咱们两条腿,那可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沈寒枫早早地便寻了一把雷火属性的灵剑送给徒弟。这把剑名唤重霄,乃是一件中品法器,沈寒枫却还嫌配不上卓君尘,只是给他用做练习代步之用。筑基期后,大约会给他再找一件上好的武器,用做本命灵器。

    卓君尘自乾坤袋中取出重霄剑,注入灵力之后,带着穆子苏御剑下山,往弟子堂去。

    弟子堂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往来的弟子络绎不绝,堂中的管事们忙得脚不沾地,面前排起了一条条长队。穆子苏张望着了一会,找了条短些的队伍排上去,边走便同卓君尘道:“听说外门的弟子堂还要热闹些,下次我同师尊说说,看看能不能讨到法令,咱们也好出去长长见识!”

    卓君尘摇摇头,刚想回绝了穆子苏的提议,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二人扭头看去,旁边的队列里站了一个年纪同他们相仿的少年,容貌倒是生得不错,只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叫人忍不住皱眉。

    察觉到二人的目光,那少年扬声道:“没本事的人,去个外门还需求着师尊。倒还不如认真修炼,哪日得了自家师尊的青眼,成了亲传弟子才可来去自如。”

    ☆、第9章 遇挑衅

    卓君尘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二人从前还不曾了解过,原来持亲传弟子令便可出入自如。

    那少年看到穆子苏惊奇的神情,眼底的不屑更深了几分。身边一个弟子恭维道:“这偌大的内门之中,能得峰主的亲传弟子令,左不过一手之数。也不是谁都有容师兄这般的天资,二十岁便被峰主收为弟子。”

    顺耳的话,谁都喜欢听,这少年更是意气风发。

    穆子苏眼珠一转,笑问道:“这位师弟的意思是,只有峰主长老们的亲传弟子,才可获此殊荣?”

    被随便叫做师弟,那个弟子显然有些不渝,却仍旧道:“那是自然,门内开山的前辈多如牛毛,若是人人的弟子都可出去,那法令岂不是形同虚设?如我们容师兄,乃是玄阵峰玄云长老首徒,这般才能以令牌为信物。”

    穆子苏了然状,回头在那二人瞧不见的方向,朝卓君尘做了个鬼脸,心中满是不以为意。

    卓君尘闷笑一声,抬手掩了掩,没忘同面前这两个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同门道谢。

    正好前边的人取完了东西,穆子苏自怀中取出两枚令牌,还未来得及同管事说话,左臂便被扯了一下。穆子苏心中闪过一丝愠怒,扭过头还是那两个弟子。

    扯他的应是颇为高傲的那个,先穆子苏一步便开口诘问:“你年纪轻轻,为何会有长老令?”穆子苏手中两枚,一枚是自己的弟子令,另一枚则是杜衡随手丢给他的碧玉长老令。

    穆子苏的眉头动了动,已经生出了些许不耐,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是灵药峰弟子,师尊事务繁忙,所以令我来领取份例。”

    灵药峰之忙碌,乃是九峰之中出了名的,穆子苏以为,自己的解释已经足够,那高傲弟子的脸色却青了几分。

    穆子苏失了搭理他们的兴致,反手敲了敲卓君尘的肩膀道:“你的也给我吧,正好托管事姐姐一同办了,也少跑一趟。”说着,穆子苏还同替他们受理的女管事笑了笑。

    卓君尘自乾坤袋拿出自己的令牌,看到那泛红黄玉的弟子令,那高傲弟子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穆子苏还在问卓君尘,“要不要替沈师叔也取了”这句话还未说完,他便被卓君尘提着衣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开了两尺。

    原本他二人站的地方,此时自地底突出几簇尖锐的木刺,若不是卓君尘反应迅速,穆子苏身上少说也要多出几个窟窿。

    穆子苏彻底被点燃了怒火:“不就是阵峰峰主的弟子么!已经嚣张得连门规都不必遵守了?”青华仙门有门规清清楚楚地讲了,门内弟子不得私斗,穆子苏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嚣张至此。

    那高傲弟子沉着脸色道:“有人胆敢冒充长老弟子,我不过是想将奸细拿下!有何不妥!”

    卓君尘皱眉道:“你说我们二人是奸细?”

    那少年扬了扬下巴:“门中执亲传弟子令的,除却青华峰凌一航,仙姝峰杜月笙,百战峰战百川之外,便只有我容凭一人。”说着,他露出一丝冷笑,目光直指卓君尘,“不巧这几人我都曾见过,倒不知道今日又从哪儿冒出来一位同门。”

    穆子苏翻了个白眼:“你不知便没有了?孤陋寡闻也便罢了,出来招摇便是容师兄你的不是了!”

    “子苏。”卓君尘心中虽然也有几分怒气,却并不想招惹麻烦,叫住已经怒火冲天的穆子苏。

    那边的容凭却是不领情,冷笑道:“那不妨认识认识,不知这位师弟拜在哪位前辈门下啊?”

    卓君尘皱眉道:“我乃霜天峰弟子卓君尘,师从峰主沈寒枫。”

    霜天峰之名颇为生僻,容凭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满心以为定自己必能借着擒拿奸细的名头风光一把,听得沈寒枫这个名字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却完全僵住了。

    青华仙门的执法长老,即便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每个内门弟子拜师前,被再三告诫过不能招惹的人物。

    容凭的眼神明显正视了几分,只是神色仍是半信半疑。

    穆子苏揪着了机会,仰着下巴讽刺道:“听闻容师兄二十岁才拜入玄云长老门下?难怪同君尘没什么交情。他可是六岁便拜入沈师叔门下修炼,沈师叔看的紧,哪里能如容师兄这般空闲出来闲逛。你说是吧,君尘?”

    卓君尘无奈地看了穆子苏一眼,杜师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是学了十乘十。无意同容凭纠缠,卓君尘道:“早些拿了东西,咱们回去。”

    卓君尘的本意是息事宁人,可是落在了旁人眼中,却是未把容凭看在眼里。

    容凭自是气不过,扬声道:“既然卓师弟一心修炼,不知敢不敢同我上演武台比试一番?正好让愚兄瞧瞧,这自幼得执法长老青眼的弟子,是何等天资卓绝!”

    演武台乃是天阶之上,仙门修建来专供弟子切磋技艺的地方,由管理仙门一众内务的万器峰掌管。

    卓君尘常年居于霜天峰,除却师尊偶尔会同他切磋,从未同他人比斗过,容凭的话虽然多有挑衅,他却并不想理会。而穆子苏虽然喜欢逞强,于这种事上也不会越过卓君尘去做决定。

    容凭见他们并不应答,气焰更胜:“怎么,莫不是卓师弟害怕了?还是这么多年,执法长老忙于宗门事物,对你疏于教养,什么都没学会?”

    卓君尘心中一恼:“容师兄慎言。”他最容不得别人拿师尊来说事。

    见卓君尘变了脸色,容凭变本加厉:“又或者,执法长老的本事,是以讹传讹,言过其实了?”

    话音未落,容凭心里突然一寒,面前的卓君尘没有勃然大怒的模样,看着他的眼神却无端叫人畏惧。

    辱及师尊,叫卓君尘极为恼怒,只是心中怒火一盛,他倒反而更为冷静,嘴角一挑道:“既然容师兄执意如此,那就请赐教吧。”

    天阶演武台,辽阔广场一眼看不见边际,正中一座高塔,高耸入云。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种青灰色的平整青石铺就,这些青石全是采自神阙大陆极寒之地,本身便坚固无比,加之品剑峰上的炼器师们淬炼,轻易无法摧毁。

    演武台上还整齐布置了几十座一般大小比斗台。这些比斗台常供内门弟子单独切磋,修炼领悟,十丈长宽不至于太逼仄,也避免了长时间游斗。不过修炼讲究清心静气,演武台上的人素来不多,今日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卓君尘和容凭同为两峰峰主亲传弟子,卓君尘更是执法长老门下。二人龃龉发生在最热闹的弟子堂中,门中好事的弟子自然是早早便传遍了他们要一同比武切磋的消息。不论是喜欢瞧热闹,还是想自这两个仙门骄子的比斗之中学些什么,于内门的其他弟子而言,都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管理演武堂的弟子验过二人的令牌之后,记下了名姓,便带着他们上了一座台子。

    “比斗的规矩,锣响起止,时长不限。同为仙门弟子,记得点到即止,若是蓄意伤残对手,同样要受门规处置!”执事弟子给二人简单讲明,便从比斗台上飞身下来。

    台下有一面铜锣,乃是用做哨令,确认二人准备好了之后,执事弟子便敲响了铜锣。

    台上二人早已将兵器拿在手中,卓君尘手执重霄剑,长身玉立,自有一番无声风骨。而对面的容凭亦是站直了身子,手中持的却是一个八角阵盘。

    玄阵峰乃是仙门之中,专授阵法一途的灵峰,峰主玄云乃是元婴期的阵法大师,容凭身为他的亲传弟子,修习的自然也是阵法。

    一个青色的光球悬浮于阵盘之上,旁人看不见的盘面里,刻录的八卦五行已经开始缓缓运转。容凭仍是一副目高于顶的模样:“愚兄怎么说也比你年长,便让你先出招。”

    台上的卓君尘还未有什么反应,穆子苏却是已经叫出声:“说得好听,谁人不知阵术师都是后发制人,自己抢占不了先机,还要故作大方。”

    容凭狠狠地瞪了一眼台下,心中恨不得将这个叫做穆子苏的药峰弟子打得哭爹喊娘,却也无法反驳他,穆子苏说的却是事实。

    看着卓君尘沉稳自若的模样,容凭有些心虚。他在挑衅卓君尘,叫嚣比斗之后不是没有后悔,毕竟他对这卓君尘没有丝毫的了解,筑基六阶的修为虽然足够他引以为傲,但他毕竟看不穿卓君尘的深浅。万一卓君尘同那凌一航一样,也是筑基九阶,乃至筑基巅峰的修为,他恐怕讨不了好。

    他手中的这方阵盘,唤作“枯木逢春”,乃是一件上品灵器,是他拜入玄云门下时收到的拜师礼,也是他此时最为重要的倚仗。只要卓君尘踏入阵法之中,便一定叫他好看。

    卓君尘没有推拒,重霄剑在灵力灌注下发出阵阵蜂鸣。须臾,二人相隔五丈的距离便缩短了一半,看清长剑上隐约运转的法阵,容凭心中一凉。

    ☆、第10章 初比斗

    修真界所有的兵器,不吝门类,仅以品质分排共有三种,自下而上为灵器、法器、仙器,个中又有上中下品之分。

    所谓灵器,便是兵器自身以天材地宝为材质,可贮藏灵气,可施展功法蕴含的五行之力。而法器,除却自身为灵器以外,炼器师在锻造之时运用秘法刻录法阵,至少能比同品灵器提升一倍的威力。至于仙器,同是有灵,只是这个“灵”指的,并非灵材,乃是兵器之中所有的器灵。兵器有了器灵,便是有了自己的灵魂,不再是一件死物,自然能将施法者的本事成百上千倍地施展而出。

    容凭手中的“枯木逢春”自成型之日起,便是带有木属性的灵器,比起无属性的灵器更是要高上一截。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卓君尘手中会有一件法器。

    卓君尘自是不知道容凭心中所想,只是既然剑已经出了招,便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容凭心绪不宁,面对卓君尘颇为凌厉的攻势,只得避其锋芒。卓君尘眉头微动,剑尖换了一个方向,也追着容凭而去。

    比斗台下,有眼力的弟子也不止容凭一个,看出重霄剑个中门道的,早已将这件事传开,不少人看着卓君尘的眼神已经带上了羡慕妒忌。穆子苏翘着嘴角,他方才听到这容凭也是筑基六阶时,心中还为卓君尘担忧了一把,如今他二人的兵器整整差了两阶,卓君尘这么大的优势,赢下这一场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战师兄,你说这两人谁会赢?”一个声音自穆子苏身边响起,穆子苏满心欢喜地等着“卓君尘”这样的答案。

    却不曾想,一个颇为沉稳的声音道:“不一定,胜负大约在三七之数。”

    穆子苏回过头,他身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内门弟子。高的那个看来二十五六的模样,身材颇为壮硕,原本飘逸的青色弟子服,被他的身材撑起,倒显出几分利落来。他身边的那个矮小些的倒是看来极为普通,普通的身材,普通的容貌,除却背上负着一把剑有些打眼,全然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这二人,穆子苏正好认识,战百川,连信鸿,俱是百战峰上的弟子。百战峰算得上是弟子最多的主峰之一,而且修习的功法、傍身的兵器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之处在于一个“战”字。百战峰每隔十日,便会有一场切磋之战,所有弟子皆可参与,只有排名前百名的弟子才有留在百战峰上的资格。而这十日之中,未入前百名的弟子,还可约战百名之内的弟子,若是战胜了便可取而代之,原本在百名内的弟子,同样要被除名,遣送下山。百战峰,唯胜者才可留下。

    不过即便要求如此苛刻,百战峰上也是热闹非凡,原因无他,百战峰上灵气浓郁,仅次于青华峰。为了更好的修炼之所,众弟子自然是前赴后继。

    “哟,穆师弟也在?”连信鸿笑盈盈地同穆子苏打了个招呼。他虽然不是百战峰峰主的弟子,却也常年占据战峰百名的名额,没少上灵药峰来讨过伤药。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熟人。穆子苏同二人寒暄了几句,便直问战百川道:“方才战师兄说,君尘对这容凭只有七成胜率?”

    战百川从一开始,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台上局面,此时听到了穆子苏的问题也同样没回过头来。

    “方才有七成,现下恐怕只有三成了。”战百川说着,眉头还皱了皱,“二人的修为不相上下,此人的兵器还要胜过容凭的阵盘,只是经验太浅,看来还从没有同阵术师对战过。”他点了点卓君尘,点评得煞有介事。

    穆子苏对这切磋对战一窍不通,自他看来,容凭几乎是被卓君尘追着打,连身上的衣袍都被刺破了好几块,模样极其狼狈。这么想着,穆子苏眼中自然不免生出带着几分怀疑的眼神。

    看出了他的心思,连信鸿笑道:“听你叫他君尘,穆师弟和这位很是熟识?”

    穆子苏也没什么隐瞒:“我们俩算是从小一同长大了。”

    “哦……”连信鸿点了点头,“那咱们来合计合计,我偷偷告诉你为什么你这兄弟输面大,下回我上灵药峰的时候,你得给我开个后门,如何?”仙门之中人这么多,自然不可能是每一个都由杜衡经手,峰上自有修习医术的弟子。医者多了,自然有了良莠之分。

    这点小事,穆子苏还是帮的上忙的。见穆子苏同意,连信鸿没有浪费时间,指着台上道:“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大,从兵器来算,原本还应是卓师弟占上风。只是容凭这人,也不是只有嘴巴上的本事。”既然能被仙门长老看重,自然是有自己的出色之处。

    “你看容凭逃窜的步子,虽然狼狈,却并不凌乱,方才他站在正东,如今已经绕了台子大半圈了。布阵布阵,全在这布字上,等他回到原本的站位,你这位兄弟恐怕得吃亏。”连信鸿说话间,容凭已经又往前了几步。

    游斗了这么久,容凭只是衣衫遭了秧,实际上并未在卓君尘手下受什么重伤。连信鸿在台下都已经看出了门道,卓君尘身在其中,自然是感触更深。容凭的狼狈,更像是特地暴露给他的掩饰,偶尔回身丢的小法术,还会干扰卓君尘紧跟的步子。

    容凭一手持着阵盘,一手在胸前飞速掐着法诀,卓君尘跟在他身后,正好看不见被他用身子挡住的阵盘。

    盘上运转的阵符忽然停止了运行,阵盘上青光大放。

    青蒙蒙的光芒扩散而出,卓君尘自然是第一时便止住了前冲的步子。容凭回身,看着卓君尘的目光带着阴鸷,而后一棵树苗自容凭面前破土而出,迎风而涨,瞬间便挡住了容凭的身影。

    卓君尘后退数步,这颗巨树显然有古怪,不能轻易靠近。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看出什么端倪,四周便同样传来破土之声。

    “你以为后退便能躲开了?”容凭的声音仿若自上空传来,卓君尘仰头,却只见数棵树冠相连,被圈出的一小片天空之中并无人影。

    四面八方,八棵一模一样的巨树将卓君尘包围其中,一番腾挪旋转之后,巨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至粗壮的树干彻底挡住了卓君尘的身影。

    容凭站在巨木阵外,眼光落在台下的穆子苏脸上,笑容轻蔑。只是卓君尘被包入树中死生不知,哪里还有理会容凭的心思。

    “连师兄,君尘在这树阵里会遇见什么?”穆子苏心急如焚地问道。

    连信鸿颇为遗憾地答道:“这东西落入容凭手中的时间并不长,我还未遇上过,并不知道。”

    穆子苏眉头皱得更紧,若不是他逞口舌之快,卓君尘也不会同容凭打起来。

    “虽然没遇上过这种招数,容凭的套路,你难道还不清楚?”一直默默无言的战百川忽然开口道。他观战素来聚精会神,如今比斗一方都看不见人了,这才也有了同他们交谈的心思。

    连信鸿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见穆子苏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连信鸿解释道,“容凭乃是土木双灵根,只是他开光之时,土灵根细弱得几乎不存在,所以他一直以单灵根自居。要不是有一次同他比斗,我被他用土系功法阴过,还不知道他有这么个本事呢。”

    穆子苏闻言,心里凉了半截。

    巨木之中,卓君尘挥舞着手中长剑,树上纠缠而来的藤蔓,地下破土而出的树根,攻击几乎无处不在。重霄剑上雷火缠绕,卓君尘面对这些攻击虽然暂时不落下风,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暂时挥退攻击之后,卓君尘反手将重霄剑插入巨木之中,想借力飞身上树,只是双脚还未使力,脚下便忽然一软!

    卓君尘低头,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如同流沙一般下陷下去,身子顿时失了平衡。伺机已久的树藤缠身而上,分别缠住卓君尘的手脚,将他整个人仰面拉了起来。藤蔓缠得极紧,不一会便在他身上留下了暗红的淤痕。

    卓君尘扭头,重霄剑还未脱手,只是他想使劲将长剑拔·出来,手上却被束缚得没了力气。一根藤蔓缠上了他的脖子,不断收紧之间,窒息之感叫卓君尘脑中一阵眩晕。

    目光还牢牢地凝视着重霄剑,卓君尘脸上气血上涌,俊颜涨得通红。

    拔|出来,只要再加一份力便可拔|出来了!

    因经脉被阻失力的手重新握紧,卓君尘双目微微泛红,只要再努力一把,便可拔出剑了!

    体内的雷火灵力自发运转,却被藤蔓上附带的木属性灵力阻挠,无法传递到重霄剑上。

    四周原本严封紧闭的巨木往四周缓缓散开了些许,脖子被勒住,卓君尘呼吸更是一滞。

    容凭嘲讽的声音自空隙间传来:“这所谓执法长老,我看是言过其实了。”

    卓君尘牙关紧咬,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血光,雷火灵力瞬间突围。

    重霄剑鸣,紫电生光!

    ☆、第11章 雷火均天

    比斗台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容凭自然不能下死手。只是他气量狭小,实在气不过,才以这般话语羞辱卓君尘一番。谁知被死死控制住的卓君尘,此时却突然爆发出来!一片电闪雷鸣之间,容凭只看清一双血红的眼睛,下一刻便有万千剑影夹杂着雷火而来。

    铺天盖地的紫红雷光极其炫目,引得台下的围观者们极其惊叹。卓君尘这种釜底抽薪的打法,大抵是观众们最喜欢的一类了。

    战百川的目光又被这剑招吸引了过去,连信鸿摸着下巴询问道:“穆师弟,这是什么招数?”这招式灿烂的很,却同方才那巨木没什么区别,连信鸿看了半天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穆子苏道:“这就是沈师叔的成名技啊,剑影焚天。”

    连信鸿惊叹一声:“果然名不虚传,光是这亮光就能晃得敌人无法反抗了吧。”

    战百川:“……”

    穆子苏颇为无奈地解释道:“我见过沈师叔施展此招,同君尘这种看起来并不十分相同,冰灵根下别说这么艳烈的火光了,只看到一层雾蒙蒙的寒气。”

    无论台下之人如何编排,台上的容凭很是被动。枯木逢春乃是主攻的一件灵器,他运起全身灵力只能将这四散的剑影挡在周身一尺之外。不过瞬息,他与卓君尘的情势便已经瞬间倒转。

    雷光里,卓君尘以“剑影焚天”之招,将容凭困在原地,几乎没有多想,长剑便呼啸一声,补上了一记“风刀霜刃”。

    旁人只道沈寒枫的剑影焚天是最强一击,卓君尘跟从师尊修习才知道,这剑影焚天招式浩大,气势磅礴,其实为的是限制住敌方动作,免得他们轻易闪躲。此招之后,藏在剑影之中补上的风刀霜刃,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这是沈寒枫自创的剑法之中,最为核心的招式,卓君尘自然用心练习过许久。等他持剑飞身靠近了容凭,看清对方脸上恐慌的神情,这才忽然清醒过来。

    阵盘上的灵光已经非常微弱,卓君尘这一击下去,容凭恐怕不死也是重伤!

    只是卓君尘原本便离容凭不远,等他想强行收招,已经来不及了。容凭无处可退,只得咬牙壮士断腕,反手一击打在自己的胸口上,逼出一口心血。阵盘沾血泛起一阵红光,顿时气势一盛,正对上携剑气而来的卓君尘。

    灵器与法器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胜负一触即分,剑气透过阵盘朝容凭门面而去。

    容凭已经闭上了眼,听天由命,灵力疯狂运转,只盼着受到的伤能轻一些。卓君尘处也没多轻松,正勉力收回依附在剑上的灵力。他与容凭虽有口角,却并不到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漫天剑影已经单薄下来,台下众人可以隐约看清二人的身影,眼力好的更是已经发出惊呼。

    在所有人都以为容凭要遭殃之时,只听得半空中传来一声怒斥:“竖子尔敢!”卓君尘前冲的动作一滞,然后胸口一沉,雄厚的灵力将他打得倒飞出去。

    卓君尘闷哼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已乱,卓君尘无法化解透胸而入的雄厚灵力,只觉五内俱焚。后背忽然被撑住,一股清寒的灵力流入卓君尘体内,叫他将要陷入混沌的神智,蓦然清明了几分。

    失控的剑影还在台子上乱窜回旋,一层单薄的冰蓝灵力扩散开,灵力幻化的剑影被这道灵力冰封,连时间都仿佛在此时静止,下一刻,凝固的冰剑便化成了丛丛齑米分,随风而逝。

    清寒灵力很快扩散到卓君尘全身,他也完全没有抵抗,很快在他体内乱窜的灵力就被这股清寒灵力理顺消散。

    脚踏实地后,卓君尘自行运转灵力,张口吐出一口浊气。他回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半步处的沈寒枫,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师尊!”

    沈寒枫看他一眼,面上是一贯的冷淡模样,却毫无预兆地伸手挑起了卓君尘的下巴。卓君尘不明所以,却从未违背过师尊意愿,顺从指尖力道仰起了头。卓君尘自己看不见,藤蔓缠绕的淤痕,现下已经变成了可怖的紫色,沈寒枫眼底顿时阴沉了几分。

    卓君尘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过来师尊在看什么,好脾气道:“不疼的。”

    沈寒枫松开手,没有说话,负手看向比斗台的另一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比斗台上便由两人变成了四人。除却这边的沈寒枫二人,容凭那边不但多了一个黑衣散发的中年男子,二人面前还悬着一面金色的小盾。盾牌虚影密不透风地遮在二人面前,那黑衣男子的目光却冷冷地盯着沈寒枫二人。

    黑衣男子冷笑了一声道:“沈师弟还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年纪轻轻便心思毒辣,同门比斗竟然下如此杀手!”

    卓君尘闻言皱眉,却又不知如何辩驳。自己未控制好分寸,险些杀了容凭,的确是事实。

    沈寒枫言语淡然道:“君尘在我门下修习多年,护我心切,的确下手重了。只是玄云师兄的这位弟子技不如人,也没什么话可说。”

    “沈寒枫!”玄云勃然,而后冷笑道,“别以为你占着执法长老的名位便可仗势行凶!待我秉明门主,定要门主严惩你们师徒二人!”

    沈寒枫冷冷看他一眼,不欲再与他多费口舌。他正想带着徒儿离开,便听到台下有一个声音从远及近而来:“玄云师兄果真要闹到门主哪里?你可得先想清楚了,这卓师侄身上的伤怎么看都要比令徒的严重许多。”杜衡含笑,慢悠悠地自台下踱步上来。

    玄云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指着地上已经碎成两块的阵盘道:“竖子毁我灵器,众目睽睽之下欲夺容凭性命之事,在场之人皆可为证,门主还可包庇他们不成!”

    “师兄也说了,卓师侄不过是坏了你一件灵器,了不起赔你一件也就是了。只是门主秉公论断,卓师侄身上的伤,玄云师兄打算怎么算?也一道一道地全还给这位容师侄?”杜衡拢着袖子,眼神凉凉地扫过容凭,容凭不自觉地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何况,”杜衡嘴角挑起一抹兴味的笑容,“沈师弟如今化神期的修为已臻化境。几十年的修炼,可不是为了拿来同别人讲道理的。”

    玄云的神色明显僵住,他自知修为不如沈寒枫,是以才扬言要去找门主评理。如今杜衡没有眼色,硬是扯去了这块遮羞布,玄云更是恼怒。

    杜衡笑盈盈地拍拍玄云的肩膀道:“师兄,好歹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在,权当这回只是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罢了,您看如何?”

    玄云阴沉沉得没有答话,卓君尘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自家师尊,多年相处,他早已学会了如何猜测在师尊这副古井无波的外表下,隐藏的内心所想。

    师尊,现在很生气。

    卓君尘上前半步道:“晚辈从前未曾同同辈的师兄弟切磋过,对容师兄造成的伤害并非有意。还望容师兄海量,宽宥君尘这回。”后半句是对容凭说的,卓君尘双手抱拳,很是诚恳的模样。

    容凭看着他袖口露出的狰狞淤痕,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穆子苏此时已经从台下跳上来,听见卓君尘道歉的话语,不禁嚷嚷道:“君尘何必同他道歉,他辱我们师尊在前,扬言比斗挑衅在后,还在你身上弄出这等伤口!如今还要恶人先告状……”话还没说完,穆子苏便收到了来自自家师尊的眼刀。

    “大人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儿插什么嘴。”杜衡笑盈盈地骂道。

    穆子苏讷讷:“徒儿,徒儿错了……”

    见穆子苏老实了,杜衡满意问道:“不过你所说,‘辱你们师尊’,是怎么回事?”

    穆子苏心领神会,声音更重了几分:“先是我拿了师尊的碧玉长老令,险些被容师兄污蔑偷来,后来又说君尘是混进来的奸细,还说什么沈师叔名不副实……”

    容凭连忙打断他:“一派胡言!”他背后有冷汗不断冒出来,恨不得撕了穆子苏这张嘴,若是全被他抖了出来,“污蔑长老”的罪名落了实,玄云都未必愿意护住他。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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