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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恰好 作者:霜霖

    第12节

    “是我。”未等他说完,郗苓自然而然地接道。

    常钦诧异地看向他,见对方没有任何表情,注意力放在聒噪的广告上,甚至时而发出几阵笑声,他心如刀绞,抬手覆上郗苓万年冰凉的手背,忧心地说:“你没事儿把?”

    “怎么?”郗苓扭头扫了他一眼,嘴角轻蔑地一勾:“你觉得我会哭?”嘴上这么说,手却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捏着。

    “我知道你不可能为这种事儿哭,可是……”常钦的担忧显山露水,眉头快团成一堆麻花。

    “你还记得我替刘贵成打官司,控诉他的那几个企业老总么?”郗苓突然提起这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常钦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听郗苓继续说:“当时,我从法庭里出来,那几个人指着我,说一定不会让我好过,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郗苓长叹一口气,“现在,报应果然来了。”

    常钦惊道:“你是说?”

    郗苓点点头:“我一直没告诉你,老师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回国,是因为他以前在英国跟人玩儿赌博,输了一大笔钱,在原来的学校落下极差的名声,忍无可忍才选择回国,好在回国后,这边仍有不少名校争相聘用他,但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贪财的毛病,三不五时就要去玩上几回,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玩的次数也少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几年他在赌场上败掉的身家,够他吃一壶了。”

    常钦万万没想到,他口中那位温文儒雅,闲来爱练字爱看钻研历史的老师,背后竟有如此污点。

    郗苓继续说:“所以我才常常把我的老师比喻成鬼谷子先生,鬼谷子也是个赌徒,但他赌的是自己几个学生中,谁能真正匡扶这个乱世,而我的老师,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赌徒。”他低头嗤笑一声,“想必这次,那几个心怀叵测之人捏住了这个把柄,以此要挟我的老师,陷害自己的学生。”

    “你是说,这几个人,就是诬告刘贵成的那些人?”常钦问道。

    郗苓不置可否:“大致内情方近闻已经告诉我了,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差不多八九不离十,天子脚下,皇权贵族盘根错节,那几个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兴风作浪,想必上头铁定有权利极重的达官罩着,好在我朋友帮忙联系上撰写这则消息的媒体,将内容改得平淡无奇,消息放出来后,基本无人问津。”

    常钦想到那条语气平平的新闻,标题取得更是连狗都嫌,果真背后还有别的故事,正想问郗苓认识了何方神圣,竟能左右媒体的态度,后者却突然翻手握住他的手,指间从手背上滑过,毫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吧,清者自清,我知道自己没做过,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就是挺可惜的,以后学生的选修课,我恐怕再也上不了了。”

    常钦看向郗苓,见后者一直平淡如水的面色,竟难得浮上一层显而易见的落寞,常钦明白,每周一节的历史课是他的心头好,为此,他每年的出游计划都选在寒暑假,虽然有时忙得分身乏术找方老师代了好几节课,但他只要有时间,都必然风雨无阻跑去上课,他爱那间宽敞得过分的大教室,更爱那群同样痴迷历史的学生。

    “等这件事儿过去,你再试试跟学校申请,能不能恢复你的课程。”常钦提议道。

    郗苓摇摇头:“你觉得,老师仍在那学校任职,还会允许我再回去上课么?算了,我早就已经想通了,没有课上就没有课上吧,正好以后修身养性,专心当个好律师。”

    常钦深深地看向他,手上的力道跟着加大了几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o)/~

    第34章 三十四

    郗苓的遭遇让常钦心有余悸,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去探望徐一然,第二天,他忙完手头的事儿,便约上肖钰一起去徐一然家。

    徐一然自从把设计大权交由肖钰后,便鲜少出现在公司,常钦本以为他会做个懒散闲人,没想到,徐一然休假在家的日子竟然比开工还忙,蒋立达自然不会允许公司的顶梁柱在家里吃干饭,近几年公司越来越注重扩展名声,便把一些文案工作交由徐一然,让他负责建筑新型建材的研究,并以公司的名义四处演讲,宣传新型建材在现代建筑中的应用,几乎每天都在空中飞,常钦他们这次是运气好,碰上徐一然刚刚出差回来,不然,要等着见他一次,怎么也得一个月。

    见到两位爱徒,徐一然喜上眉梢,连忙吩咐妻子准备好酒好菜,徐师母对俩人也是喜爱得不行,以前跟在徐一然手下当学徒的时候,他们加班到深夜,徐师母就会亲自做好夜宵送去公司里,看到好吃的,两个帅气的小伙子嘴就甜得不行,一口一个“师母真好”、“师母真年轻”,听得徐师母心花怒放,她年轻时生了一场病,被医生告知有绝孕可能,但只要通过药物调理,还是有机会能生孩子,所以徐师母这几年药不离口,染得一身草药香,与郗苓天生的清淡香味不同,徐师母身上的药味更浓重,闻之却令人心旷神怡,虽然没孩子,但夫妻俩的感情一直如漆似胶,徐师母就把常钦和肖钰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每次他俩上门,必摆出好酒好肉厚待俩人。

    师徒三人难得围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徐一然先过问了文化村的进度,得知爱徒将难题一一应付,现在只等项目完工后让众人眼前一亮,甚感欣慰,嘱咐他越临近竣工,越不可掉以轻心,只要能力所及,必须事事躬亲,否则万一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再补救,就来不及了。

    常钦虚心地点头答应,又亲自敬了徐一然一杯酒:“师父之言如醍醐灌顶,徒弟自然牢记在心。”

    徐一然喝完酒,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而交代肖钰,让他认真做完手头的五星级酒店项目,蒋立达已经答应他,只要他能独立完成这个项目,竣工之后,他便能直接晋升为主设计师,手头的团队全交由他管理,徐一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退居二线,当他的“理论讲师”。

    理论讲师这职位看起来似乎无足轻重,但一场演讲下来的收入,几乎跟一个项目的提成不相上下,做设计还得天天加班加到吐血,演讲只需飞来飞去,在台上口若悬河几小时,就可轻松地赚个盆满体钵,并且还能借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在建筑业占得一席之地,如此一举多得的职位,徐一然自然乐得其所,但这条路也不是人人都能走的,首先必须得是设计界的“大师”,才有资格能够跟慕名而来的崇拜者传授经验。

    “下个月就是两岸四地建筑大奖赛的颁奖典礼了,听说你的旧厂改造项目已经顺利进入前三甲,只待当天宣布最后结果。”徐一然问常钦。

    常钦点点头:“这几天都在跟朋友忙着准备演讲稿,我也没什么上台讲话的经验,真怕到时紧张忘词。”提起“朋友”,他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甜笑。

    “没关系。”徐一然安抚他,“晚会的重点不在演讲而在结果,如果你能够一举夺魁,身价便能跟着翻几倍,以后你常钦就是公司的‘招牌设计’,到时再找你接项目,恐怕得挤破脑袋了。”徐一然哈哈笑了几声。

    常钦谦虚地低下头:“师父过奖了,以后不管我爬得有多高,走得有多远,永远都是师父的徒弟。”

    这半年四处奔波下来,徐一然收起了以前出口不逊的毛病,讲话越来越有水准,他欣慰地看着常钦,夸奖道:“我知道你向来谦虚,但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有几个设计师能获此殊荣登台面对万人演讲,能拥有一份证明自己能力的名誉,你必须把握住,如果能跑关系,一定要想办法跟那些评委混混熟,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花落谁家,我估计前三甲的备选人里,只有你最没心没肺了,到现在连评委是谁都不知道。”

    常钦回想自己这段时间,不是围着文化村转就是围着郗苓转,确实根本没把这个奖项放在心上,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得奖竟然是可以走后门的,可他只身来这城市里闯荡,工作几年,从未接触过哪个达官显贵,到哪去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系?想了想,只好老实坦白:“正如师父所言,我确实连评委是谁都不知道,不过,金子总会发光的,是我的总归会属于我,不是我的,我强求也强求不来。”

    徐一然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气得就差拿筷子敲他的头了,听爱徒如此随心所欲,根本没把自己的前途放心上,连连哀叹:“常钦啊常钦,想不到你在社会混了这么多年,为人处世还是如此天真单纯,我真不知该替你高兴,还是该替你难过。”

    常钦撇撇嘴,拿过酒瓶替徐一然斟满酒:“师父,不愉快的事儿就不要谈了,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一定会为自己负责,您就别操心了。”

    徐一然无奈地摇摇头,接过常钦递来的酒杯一口喝干,心灰意冷地将话题转向肖钰,从工作聊到家庭,得知爱徒打算年底跟谈了多年的女友结婚,刚刚被常钦气碎的玻璃心一秒愈合,连连拍着肖钰的肩,开心地合不拢嘴。

    “肖钰都要成家了,你呢?”徐一然又把焦点对准了常钦,并且还是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常钦敲敲筷子,正打算含糊过去,那边肖钰迫不及待地插嘴:“常钦也快了,他跟我表妹正水深火热呢,是不是,常钦?”

    常钦一头黑线,深觉肖钰刚刚那一段长篇对话都是有意为之,嘴角极不情愿地勾了勾,丢给肖钰一个“就你话多”的眼神,点头承认道:“是。”

    “好好好!”徐一然心头的阴霾被彻底扫除,他一手搂过一个爱徒的肩,得意洋洋地说,“能看见你们两个事业有成,又能见证你们成家立业,我这个师父当得太成功了,我徐一然能拥有你们两个徒弟,真是此生无憾啊,哈哈哈!”

    从徐一然家里出来,两个人喝得都有些上头,走路摇摇晃晃地,只好相互扶持着一步步慢慢走,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唉,我真庆幸我们跟了个好师父,处处都为我俩着想,不像郗律师,竟然摊上这样一个人渣。”肖钰感叹道。

    常钦听他说着,心里像挂了块铁钳般沉重,回想徐一然晚上说的这些话,再对比郗苓这几天的遭遇,心里越发替他不值,心也就越发疼痛。

    “你说,徐一然会不会有天也突然翻脸,把咱俩都给坑了。”肖钰问道。

    “他不会的。”常钦不假思索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肖钰不解地问道。

    “不为什么,我只是相信,这世上总归还是好人多。”常钦看着前方蜿蜒的小径,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个人曾经说过,这世上,邪不压正。

    那个人也说过,只要问心无愧,别人能奈我如何。

    这世间本就鱼龙混杂,善恶相间,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保持初心,不让它同流合污。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俩人讨论郗苓的同时,对方的电话就来了,常钦接起来,听他不咸不淡地问自己在哪里,明明满腔的担心,却硬要摆出无足轻重的口气,一股暖意涌遍全身,他的嘴角挂着肆虐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

    他给对方报了个地址,挂掉电话,叮嘱肖钰道:“我和郗苓说今晚跟同事聚餐,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他现在正处于最敏感的时刻,听不得老师之类的词儿。”

    肖钰连连保证下来,又忍不住好奇道:“你跟郗律师怎么还住在一起?”

    常钦怔了一下,摸摸鼻子解释道:“前段时间他不小心扭伤了脚,我就搬过去照顾他。”

    “哦。”肖钰恍然大悟,担心地问,“他没事儿吧?”

    “恢复地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这就好。”肖钰放下心来,邪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对郗律师,比对我妹妹还上心,要不是郗律师是男的,我都要以为他才是你女朋友。”

    常钦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连连咳了几声,把脸都咳红了,连忙欲盖弥彰地拿手扇风,板起脸呛声道:“你是不是画图画傻了,脑袋里整天想些什么呢?”

    肖钰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张,赔笑说:“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没多久,郗苓驾车来到约定的路口,他脚上的石膏已经拆了,只需再休养几天就能完全恢复了,先把肖钰送回家后,他瞟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常钦,不冷不热地说:“去看你师父了吧。”

    常钦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正襟危坐:“郗律师您其实是姓福尔摩斯的吧。”

    郗苓懒得装逼,直截了当道:“以前我来这边接过你,你忘了?”

    常钦这才想起来,俩人刚重逢那会儿,自己天天喝得烂醉,劳烦郗律师连着送了三天,算起来,不过也就一年不到的光景,可这一年的朝夕相处下来,他恍惚觉得,认识这个人已经很久很久了。

    “见师父有什么好不可告人的,非得要编谎话说是跟同事聚餐。”郗苓摆动手中的方向盘,神色冷漠地说。

    常钦向前挪了几寸,想确认对方是不是在生气,可是车厢内乌漆墨黑的,看不清郗苓脸上的表情,只好老实坦白:“我这不是,怕你触景伤情嘛,不瞒你说,我确实因为你的事儿心有余悸,才约上肖钰来看我们的师父,就怕我们整天只顾忙工作把他给淡忘了,哪天他一不高兴,也来个翻脸不认人。”

    郗苓无语地哼了一声,冰冷地接道:“你当认师父是买白菜啊,人人都能栽一脚的,我这种事儿,纯粹是中彩票,几亿人中也未必碰到一个。”

    郗苓越说的漫不经心,常钦越发心酸,他思前想后,琢磨怎么才能够让这个人开心起来,绞尽脑汁好一阵,终于想到个不错的计划:“等你脚伤完全恢复了,陪我去挑西装好不好?还有,听说颁奖典礼那晚要跳交谊舞,你知道,我这人向来手比脚还笨,更不会跳什么舞,我看你的身型就特别适合跳舞,我问过了,去舞蹈班报名学跳舞需要自带一名舞伴,你休假在家反正无事,跟我一起去吧。”

    郗苓被他一连串的要求堵得哑口无言,正要丢出那句万年拒绝专用语,常钦眼疾嘴快,正色厉声道:“郗律师,如果我想要肖露陪我去,你觉得我还会开口问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再次祝大家新春快乐!送上新年礼物:今天双更and……(请看下章)(o)/~

    第35章 三十五

    虽然新闻标题取得狗都嫌,新闻内容写得也不如小学生作文,但郗苓学历造假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圈内引起一片哗然,消息传开的当天,蒋立达就把常钦招进办公室。

    蒋立达絮絮叨叨地把对郗律师的同情表达了足足两个小时,最后一咏三叹地向常钦征询道:“你说,我们现在换律师,还来得及么?”

    “郗律师被质疑的学历是历史学并非法律学,这两个专业对我们来说风马牛不相及,何苦要换了他?”常钦不假思索地反问。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怎么都会影响到公司的声誉,我担心公司以后接的业务也会有牵绊。”蒋立达忧心忡忡地说。

    常钦无语凝噎,沉默半晌,最后用极近恳求的语气道:“蒋总,这事儿,咱就不掺和了,好么?”

    蒋立达就着他的话思考了良久,最后缓缓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现在谈解约确实雪上加霜,搞不好,以后会遭受报应。”

    从办公室出来,常钦长吁一口气,掏出手机给郗苓发短信,通知对方晚上七点准时在健身房门口会合,他已经报好名参加交谊舞速成班的培训。

    结果,郗苓果真一身西装革履,脚上一双擦拭锃亮的尖头皮鞋,准时赴约,站在人流密集的健身房门口,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常钦心头一暖,两三步赶上前,哭笑不得地扯了扯他的西装领:“只是练习而已,你不必把压箱底的aani都翻出来吧。”

    郗苓懒得跟他废话,扭头走进大楼里,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动作上想必会够丢人,衣着上可不敢再跟你丢人。”

    常钦报的是高级速成班,一个月不仅包证能学会,还能舞出新风采,跳出好生活,当然价格同样高得吓人,能来这里学习的,多半是要参加高档酒会的上层人士,郗苓的一身昂贵西装,混在这群人中间倒不显突兀,反倒常钦身着平时上班穿的平价西服,白天又在工地上染了一层灰,跟在郗苓身后,活像富家少爷带来的陪练家仆,倒越发衬得郗苓身份显赫,引得舞池里的富家少女议论连连,半节课不到,他手里已经塞满了数十张散发着香水味儿的名片,恨得常钦牙痒痒。

    偌大的教室里,前来学舞的学生不少,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学舞步的也不仅仅只有他俩,只是他俩的外貌过于出众,总能一不小心就成为全场焦点,常钦对自己的评价非常一语中的,跳舞这种跟他八字不合的运动,放他身上根本牛头不对马嘴,且不说搂腰姿势僵硬地让舞蹈老师声泪俱下,每次一迈开舞步,都控制不好平衡,可怜为了配合他而不得不跳女步的郗苓,一节课上完,脚背肿成了馒头,他狠狠地瞪向对方,直到把常钦的脸瞪成一个火球,龇牙咧嘴地怒道:“想不到常总监身为设计师,却连基本的平衡都控制不了,你造的房子都是比萨斜塔么?”

    常钦:“……”

    “我平时都是用手画图,不是拿脚画图啊。”常钦无辜地抓了抓头发。

    离开前,帅气的男老师和美丽的女老师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把每一位学生送出门,轮到他俩时,郗苓拍了拍常钦的肩,恶作剧地问道:“老师,您看他还有救么?”

    女老师掩面而笑,红着脸说:“有救有救,我们保证每个人都能学会。”

    回到家,常钦赶忙从柜子里拿出红花油,等郗苓从洗手间出来,强行把他摁进沙发里,抬起他光|裸的脚背细细查看,郗苓刚洗完澡,脚面又白又滑,上面还残留沐浴液的淡淡香味,常钦的指腹不小心滑过敏感的脚底,郗苓本能地往里一抽,被常钦牢牢抓住,不由分说地又拉了回来,郗苓脸一红,忍不住要挣脱:“你干什么?”

    常钦抓着不让他逃离,低下头凑近仔细看了几眼,见白皙的脚背已经泛出点点乌青,想必他那双硬底的皮鞋踏上去,力度确实不轻,常钦暗暗自责,倒出药水轻轻地覆上那几处泛青的地方。

    郗苓抽抽嘴角,不削地说:“你当我是小姑娘么,我一个大男人,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常钦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愧疚的心逐渐放松下来,手里的动作无限轻柔,嘴上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把你伺候好了,明天你不愿意陪我练了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郗苓邪笑道,“我看晚上觊觎你的女孩子有不少,我退出,正好能给她们机会。”

    常钦作势在他脚背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常钦!”郗苓怒喝道,“注意你的举止,我警告你,现在你已是留校查看了!”

    都说一分钱一分货,这速成班的速成率确实对得起它昂贵的价格,熬过第一天的狼狈不堪,后面几天就顺畅了许多,进步程度也是立竿见影,常钦甚至被老师请上台做标准示范,让郗苓在台下看得目瞪口呆。

    回家路上,常钦得意地哼起小曲儿,被郗苓鄙视了又鄙视,还是压不下他嘴上一层接一层的笑意,最后长叹一口气,心想这人的童年是有多可悲,区区一句舞蹈老师的表扬就能让他心花怒放,敢情从小是被骂大的么?

    到家后,常钦仍意犹未尽地拉过郗苓练舞步,郗苓本想挣脱,转念一想对方难得被人赞扬,心一软,便顺着他的动作满屋子飞舞起来,客厅不够宽敞,随便迈几步就能撞到沙发脚,可是舞蹈界小王子常钦全然不顾,越撞越兴奋,最后甚至把郗苓悬空托起,在屋内磕磕碰碰地转了几个圈。

    郗苓:“……”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慎被茶几绊了一跤,两个人纷纷摔在了沙发上,郗苓正中红心地被压在常钦修长的身型下,两个人刚刚经过一段剧烈运动,呼吸急促,此时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狂乱的心跳,郗苓刚落地,神智一时无法恢复,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感到快被压窒息,急忙抬手用力推开身上的人,常钦借力坐起身,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转太快,缺氧了。”

    郗苓:“……”

    为了缓解尴尬,他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给俩人各倒了一杯,在手中晃了晃,递到郗苓跟前,下巴一扬:“来一杯?”

    郗苓欣然接受,两个人在光线暧昧的客厅里推杯换盏,没一会儿,半瓶红酒已经下肚。

    “常钦,谢谢你。”借着微醺的酒意,郗苓突如其来地说道。

    常钦被谢得心虚无比,眨眨眼问:“好端端的谢什么?”

    郗苓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做这些事儿,都是想让我开心,所以,想趁此机会,谢谢你。”

    常钦愧疚回答:“我确实是因为晚宴上要跳舞,才拉你去学的。”

    郗苓无奈地笑笑,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脚尖,自言自语般沉吟:“当年,我就是在学校晚宴上认识我的导师的。”

    常钦知道他说的他的历史学导师,于是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们被分在同一桌,老师就坐在我旁边,那天,我跟他聊了一整晚的诸子百家,我自小就爱研究那些,在我心里,春秋时的百家争鸣是中国历史的最绚烂的时期,就像一位妙龄少女的二八年华,再往后移,便染上了岁月的风尘,变得千仓百孔,不再纯粹,老师跟我一拍即合,当场就说要收我为徒,甚至主动跟学校申请要我,我连考试都没参加就被直接收入他的门下,你知道,那时候我家里刚出事儿,原本我是打算彻底放弃历史学的。”

    常钦点点头,只听郗苓继续说:“不得不说,老师确实是一位历史奇才,他手下桃李遍布,这其中不仅有中国人,也有热爱中国历史的外国人,我跟方近闻还有vi,都出自他的门下。vi出生在英国,所以老师回国时他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只有我跟方近闻和另外一个中国学生回来了,后来,方近闻去了老师学校成为正式的大学教授,我则受老师庇护,得到代课教师的资格,而另外那位同学则选择从政。撇开老师嗜赌的劣性不说,他身为教师,确实非常优秀,回国后,仍有许多学生,慕名求入他的门下。”

    郗苓停顿片刻,揪心地继续说:“我非常感谢我的老师,是他把我拉出困境,让我有机会继续学习我热爱的专业,甚至还能得到上课的机会,你不知道,当我刚得知我能够去大学教历史时,激动地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备课笔记改了又改,总觉得怎么改都不够完美,站在讲台上,双腿快抖成筛子,总算莽莽撞撞地顺利熬过第一堂课,等学生们陆续走光后,一直坐在后排旁听的老师给了我许久的掌声,我在讲台上深深地望着他,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光。

    就在前几天,我跟方老师一起去探望他,他还非常开心,准备了一桌好菜招待我们,询问我们的近况,可没想到……”讲到一半,郗苓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深得下巴都被遮进衣领里面。

    常钦往郗苓的方向挪了几寸,展开手臂,紧紧地搂住这个瘦弱的男孩,手指在他肩头左右滑动,当是安慰。

    郗苓长叹一口气,努力把胸口的酸楚憋回去,换成一个轻松的笑容说:“我并不怪我的老师,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他看向常钦,耸耸肩道,“现在,没事儿啦!”

    话刚出口,唇就被另一张蓄满红酒味的唇覆上,借着他半开合的状态,那张唇的主人顺势将软|滑的舌尖长驱直入,在他的牙床中四处侵袭,饕餮地享受口腔中这人的专属味道。郗苓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被人拿开,接着,那人用空闲的左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郗苓的心脏砰砰直跳,眼皮却配合对方慢慢闭上,伸出舌尖与那人的舌头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

    从浅尝辄止的试探到星火燎原的释放,常钦的力度逐渐变得疯狂,牙齿磕到郗苓薄嫩的下唇,拉出一条不小的血口子,郗苓忍不住冷哼一声,常钦见状急忙拉开些距离,用舌尖细细地舔|舐那片伤口,品尝唇上的血腥味,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用力了。”说完,又探|出舌尖,深|入对方温热的口腔内,一点一点地享受这得之不易的宝物。

    这个吻持续了长达数十分钟,在这段长期压抑的时光里,他俩都过于思念对方,一旦情|欲触发,便如山洪海啸般倾泻而下,最后吻得实在喘不过气来,他俩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常钦用额头抵住郗苓饱满的额头,四目相对,眼光灼灼,嘴角挂着压也压不住的笑意,他在郗苓高耸的鼻尖上吻了吻,低声沉吟道:“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郗苓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竟然连《诗经》都背下来了。”

    “那天看见你丢在餐桌上的《诗经》,随便翻了几页,正好翻到这句,觉得非常适合我这段时间的心境,就背下来了,郗苓,这几个月,我都是这么挨过来的,见不到你,我就悲伤,一见到你,我马上就不难过了,现在依偎着你,我的心情就会很平静。”他顿了顿,继续说,“郗苓,我他|妈真的真的太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其实双更只是个幌子,明天我要出行几天,能不能及时更新看情况╮(╯▽╰)╭

    第36章 三十六

    明明知道这人说情话的功夫无人可及,求爱金句信手拈来,郗苓白釉般的脸颊还是不由自主红到耳根,他推开眼前人借故去洗澡,又被常钦霸道地拉回去,在他唇上重重地盖了个专属印章,才依依不舍地放他离开。

    听到洗手间门被关上后,常钦跌坐回沙发里,手指轻轻覆上吻得有些发肿的嘴唇,回味刚刚那缱绻缠绵的亲密,突感一切来得不可思议。他本已经做好了被人推开,甚至狠狠扇一巴掌的准备,可没想到换来的竟然是对方一样柔情似水的对待,这世上再没有比你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你让人沉醉,更何况对方是郗苓,郗苓,一直以来,他只敢默默喜欢,却从不奢侈拥有的人。

    常钦洗完澡出来,发现郗苓卧室的门被紧紧关上,他在门外踌躇良久,最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房里漆黑一片,郗苓背朝向他,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躺在郗苓身边,手臂环上他的腰,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地动了动,他低笑一声,痴痴地问:“没睡为什么要装睡?”

    郗苓不安地又动了动,常钦作势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他把脸紧紧贴在郗苓脑后,探出舌尖舔了舔对方敏感的耳垂,感受到那片细白嫩肉腾地一下就烧起了火,他勾起嘴角,语气中是极尽的绵柔:“想不到你这么害羞。”

    这句话像个炮仗,一语点燃郗苓的耐心,他立马扭过头,在视力所及范围内向常钦射去一道冷光,阴阳怪气道:“我可不像常总监,实战经验十足。”

    常钦在他瘦弱的腰身上拍了拍,讨好地嘘了一声,安抚对方焦躁的情绪,嘴唇贴着他发烫的耳垂,一字一句地说:“郗苓,你误会我了,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滥情,但是今天,我知道我做了极过分的事儿,我对不起你的男朋友,他叫什么?vi是么?等天亮了,他要杀要剐,我任由他处置,可是今晚,我绝不放开你。”说完,孩子气地用鼻尖在对方泛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的肩窝里蹭了蹭。

    ……

    因为与对方多缠绵了几许,常钦赶到公司时,比平时足足晚了半小时,差点错过每周的公司例会。

    他不敢耽搁,下班前就给肖露打电话,谁知刚要拨号,那头肖露的电话就来了,说今晚有个重要的晚宴,打算带着常钦一同前往,常钦本想跟她商量分手的事儿,一听要参加什么晚宴,头都大了。

    “那你自己去吧,等有时间了,我们再约。”常钦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你来吧,你来了不会后悔的。”肖露不甘心地继续说服道。

    常钦想了想,等晚宴结束,两个人独处时,还是有机会商量自己的事儿,便点头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常钦给郗苓发短信,通知他不回家吃晚饭,晚上约了肖露谈分手。

    那头沉寂良久,回复说:肖露是个好姑娘。

    常钦不置可否,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可我遇到了你。

    到了约定的酒店,常钦意外地发现肖露竟然打扮地及其隆重,一身端庄的粉色小洋装,,脖子上配了一条看起来就极其昂贵的珍珠项链,见到常钦,她连忙走上前,轻车熟路地挽起对方手臂,常钦不自在地想要挣脱,却被肖露挽得更紧。

    肖露领着常钦来到三楼一间极大的包厢里,见里头一张长餐桌上,已经三三两两围满了人,男士无不西装革履,女士无不浓妆艳抹,大家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常钦粗粗扫了眼,就把在座的几位客人认出了七七八八,这几位都是设计界的“大佬”,随便拉出一位,都能在业内掀起轩然大波,像常钦这种无名小卒,平生根本没有接触这些大腕儿的机会,想不到肖露竟有如此能耐,带他来参加这样的盛宴。

    见俩人出现,立马有人抬手招呼:“肖露,这边坐。”

    肖露笑容满面地答应道,拉着常钦在并排的两个空位里入座。

    “这是你男朋友啊?”见到常钦,不少人八卦地问道。

    “嗯。”肖露点点头,大方地介绍道,“他是‘晨曦’建筑公司的设计师,现在负责文化村项目。”

    “原来那项目是你在负责啊!”听完肖露的介绍,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常钦,大家都未料到,去年政府大张旗鼓招标的大型文化村项目,竟交由如此一位年轻的设计师之手。

    常钦谦虚地连连点头:“还望各位长辈多多指点。”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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