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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法器 作者:杏蒲

    第10节

    夏荆歌望着他。

    风甫凌神情柔和地握了夏荆歌的手,原想要说什么,却露出一丝讶色,“你体温升高了一点。”

    “有吗?”夏荆歌与风甫凌交握在一块,五指相交,依旧感到风甫凌的手心温暖如春,“还是比你低许多。”

    “是热些了。”风甫凌皱眉想了想,嘀咕道:“奇怪……莫非是因为今日吸的魔气够多?”

    “管他呢。”夏荆歌撅了撅嘴,“又没有热到你说的正常水平。即便真是因为我吸了许多魔气,说不准过两日又低下去了。”

    风甫凌见他满不在乎,心里终究还是有点担心,便道:“你也该注意一些,若有不适,定要告知我。”幸好今天是晕在了他旁边,若是晕在远点的地方,还不定现在怎么样了。

    “知道了。”

    “满不在乎。”

    夏荆歌闻言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甫凌不是很在乎我吗?”

    风甫凌轻哼一声,望着他神情又渐渐柔和了,像是结霜的眉峰都化了,烟笼雾罩地温情起来;又像是凌寒的梅花孤傲郑重地绽出两三瓣来,欲翘未翘,将盛未盛。欲语还休。风姿自矜。

    这样的神情便连夏荆歌也几未见着。他一时竟有些微被晃花眼之感。

    不知怎的,夏荆歌心中蔓生出几缕轻悠暗涩,几丝杳袅清欢,竟觉就这么看着风甫凌,哪怕光阴织梭飞逝,人间沧海桑田,也欣乐意足了。

    他尚不明了此种心境如何而成,从风甫凌肩膀一侧滑落下来的一帘黑瀑一般的长发发梢就拂过了他的脸颊,垂落到他脸旁颈边。发梢落在枕上也不安分,绵刺绵刺地给他搔着痒。

    接着是令夏荆歌再度恍然的唇齿相接。与白日间那一触即离的恍惚不同,这在夏荆歌心中奇怪的举动开始变得柔软绵长,温情脉脉。

    是的,他仿佛是在这样无所间隔的接触中,感觉到了风甫凌想要传达的些许温情之意,郑重之情。

    真是奇怪。

    真是……

    夏荆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了想头,仿佛多想一些,描摹了恰如其分的词状,会更不好意思一般。

    他学会了闭上眼去抵抗这欲言不可言的羞涩。

    这样,微小的感知愈发清晰,风甫凌的发丝便愈发撩得他难过了。夏荆歌摸索着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拨开风甫凌尚且有些痒人的发尾,将它们胡乱拢了推离颈旁。这却推不清明,一些发丝又拂过他的手掌退回去,一些便覆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纠纠缠缠地分不清楚。

    一如他二人如今这景状。

    纠缠绵融得分不清。

    仿佛十分漫长,又仿佛短似瞬息……风甫凌才与他相离。他抬起头来盯着夏荆歌瞧了好半刻,方看似正经地与他说道:“作为代价的补偿,这是以身相许的福利。”像是郑重的口吻,可眼中分明已仿似盛满了笑意。

    夏荆歌尚未回应,风甫凌已一个翻身倒回去,说道:“睡觉。”

    夏荆歌恍惚了一瞬,转头去看风甫凌,就见他已正经闭上眼了。

    什么以身相许的福利……又端着一张脸同他顽笑。

    思及此,夏荆歌有些鼓气,侧身想要与风甫凌说清楚。他才伸出手去拉风甫凌身上的被边,立时就被他伸手捉住,塞回了被中。

    “冷得很,给你生些热。”风甫凌说着,侧向了夏荆歌,未给夏荆歌反应机会,便揽了他入怀。夏荆歌就这么落进风甫凌怀里,连原本想说的话都忘了。

    他只愣愣地往擦着鼻尖的布料上瞪了一会眼,便老实闭上了眼。

    没办法,还是喜欢甫凌身上的魔气。

    夏荆歌又往风甫凌怀里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也睡过去了。

    夜色清凉,沉静好似幻梦。

    夏荆歌沉入睡梦之中,迷瞪间做了个遥远但清晰的梦。

    梦中他还是个短胳膊短腿的小孩,蜷在父亲怀中,且困且醒,迷迷蒙蒙地听他讲着离奇的故事。那些故事都好长好长,长到就像是一个修士漫长得近乎支离的一生。

    许多他都听不懂。

    还有一些听了后面就忘了前面。

    夏荆歌忽然想要再听一次,听他爹把那些漫长又离奇断裂的故事再讲一遍。再讲一遍,他想这次他一定能听懂了……

    他爹嘴唇张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递到夏荆歌耳中。

    夏荆歌醒了过来。

    外面院中传来打水的声音,皎洁的月光也投射了进来,温柔地照在夏荆歌半边脸颊上。告诉他,新的一个月天已经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福利这个词在古代很早很早就出现啦,东汉末年就有哲学家在批判时政的文章里用过这个词。福利在当时是幸福和利益的意思。

    好吧,其实我在写这章之前也不知道,写到那很想用福利这个词,就去度了一下福利的历史

    新知识√发出来共享一下233

    第34章 江云城中起争端,自曝身份见师侄

    夏荆歌他们走的时候,村民们都来送他二人,有不少都稍带上了自家晒的腊肉和酱油肉,算不得珍贵,都是一片心意。不过他们两个又没那等乾坤袋之类的法器,也并无固定的落脚地点,只好都婉拒了。

    江云城中依旧人流如织,仿佛比他们两个上次入城时还热闹上些许。风甫凌依然敛了外放的魔气,与夏荆歌手牵手进了江云城集市。还没走多久,就看到前边层层围围团了不少人,正正堵在路中央。风甫凌并无太多好奇心,本是打算绕道从边缘挤过去的,奈何那人群正中央就飘出了些令人在意的关键词,他才拉着夏荆歌停下了脚步。

    只听一人扬声道:“城中流言难道不是你们九华派放出来的?传谣需有凭证,我们云剑派何曾关押过你们九华派的人!少血口喷人!”

    另一人冷笑一声:“是不是血口喷人,还得去问你们的黎掌门了。至于这流言……我九华派一向行得端坐得正,断不会行此等下作之事,说不定是你们自己人嘴巴不严,吐露出来了。却与我等无关。”

    “你!……好,既然那流言并非你九华派所传,你们又如何能确定这流言是真的?”

    “在下还是那句话,这就得去问你们黎掌门了。如何?我九华派现下是要寻找失散多年的师叔,莫非阁下非要拦在此道上,处处阻拦,将谣言坐实么?”

    人群里头静了些许片刻,风甫凌便趁机小声问身旁的一个大叔:“能问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作孽哟!”大叔立刻悄声回了一句。这大叔生得眉阔眼宽,真正的宽厚之象,偏生了一副薄凉唇,平添不少刻薄八卦气质。他像一只树獭般用专业的打探动作,专业的探看架势抬高眉毛眼睛,踮起脚尖远远望了望人群中央,才小声回风甫凌,“听说云剑派的掌门为了修炼,把九华派的一名弟子关了十几年!如今事儿捅出来了!”

    他才说完,旁边一个大娘立刻呛道:“瞎说啥呢!黎掌门最是公正道义,如何会做那些有损阴德的事?!!你少听风就是雨的误导别人!我说两位道长可别听他瞎说,黎掌门庇护我们十几年,从没做过什么有损仁德的事,可见是个端方君子,哪会做出这种事!必是因为五大据点要选盟主了,有人想败了黎掌门的名声才散播这等谣言!”

    她说得信誓旦旦,铿锵有力,大叔却颇不以为然,吊高眼角睨大娘一眼,“呿,说不定只是道貌岸然罢了,你又没见过他,你如何知道他公正道义?若果真讲道义,那驱邪榜上那么多没人理的委托,为何不见他派门下弟子去做?要我说啊,九华派不愧是七重天下来的仙门,人家的掌门才是有正人君子之风,我听说九华派辖下据点城中从无无人搭理的委托。这云剑派门内弟子做的是那有用的委托,人家九华派自己做的可是那些又危险又鸡肋的委托,这两厢一对比,可不就高下立判了吗?两位道长以为是不是这个理?”

    话到了这里,夏荆歌已经听明白原来是师兄发现了自己,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就点头如捣蒜。他还未说话,边上那大娘一看自己竟在两位道长面前落了下风,立刻拔高声音道:“谁说我没见过黎掌门!我正是见过黎掌门,才知他是个公正道义的正人君子!那年驱邪榜才出来没多久,有些验证手段并不规范,有一名黎掌门亲收的弟子犯了懒,将委托完成得马马虎虎,到了我家更是干脆嫌麻烦不肯去做,只胁迫我家为他验证。我们一家平头老百姓,如何斗得过一个修士?便是有一肚子血泪都只好吞下肚去了。也是老天开眼,那时黎掌门正好路过,发现了此事,不但为我们找了莫道长亲自处理,还将那修士当场逐出了师门!这可不是一位仁心公义不徇私的正人君子么!”

    大娘和大叔的辩论已吸引了不少人,此时一番慷慨陈词,听得不少围观者纷纷点头附和,言道那流言在此时此刻传出来,实乃用心歹毒之计,不可轻信。再说这都闹腾多少天了,那流言中的主角夏荆歌,至今也没个影啊。

    风甫凌听了,心道这还真是黎玉冲会做出来的事。他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如今夏荆歌的事给捅漏了出来,大白于天下,将他多年苦心塑造的正人君子形象击得粉碎,只怕是已经叫他寝食难安,痛苦不堪了。再说,如今活活的两个大证据正好就站在这里。是早是晚,他大抵是赖不掉了。

    正想着,先前围拢的人群已经一层一层地散开来,不多时,一个看相貌身高约莫只有十三四岁,却已仙风道骨有出尘气质的少年修士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修士身穿的是夏荆歌十几年没见过的九华派正式弟子道袍,袍色纯白,袍边绣银线,上绘与天柱同出一格的金状祥云,晃眼一看,整一个是缥缈流光,谪谪如仙。

    只他大约年纪是真小,尚未定了性子,过来便与大娘理论道:“这位大娘有所不知,那黎玉冲愿意助你,是因为对他而言,不论是你们,还是一个弟子都不是那等重要之事。对修士而言,最重要的便是修为,那黎玉冲此前在二重天中时,逾百年不过达到了金丹中期,如今短短十二年,他为何能够迅速跳过金丹后期,进境到了元婴境界?此间可不正是值得商榷。我那夏师叔生来不凡,又叫魔族将此事泄露给了诸界修士,他听到了,难免意动,将我夏师叔拘了。大娘还是莫要太过言之凿凿为好。

    此事我们九华派确然是找到了线索,只待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师父、咳我们掌门应会公之于众。但这流言却非我门中弟子传出来,一码归一码,做过的事我们不会不认,没做过的我们也不会乱认。现在借此机会澄清一番,好叫大家知道,我九华派只想找到失踪了十二年的夏师叔夏荆歌,并不觊觎五大据点统领之位。我派掌门前两日已在其余四据点掌门面前郑重许下诺言:若诸派众修有帮忙找到夏师叔者,九华派愿倾力相助,奉为盟首。若有提供有用消息者,往后亦可成为我九华派座上宾,只要不负道义,但有所求,九华派必有所应。”

    旁人听了这段话作何感想,夏荆歌不知道,他自己听到,已是激动得要命了。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他师兄,好叫他知道自己安全无虞,这些年过得也算不错。

    他拉着风甫凌上前数步,走到那少年修士面前,笑着问道:“那如果是你那夏荆歌夏师叔自己找回去了,掌门又要如何奖励他?”

    少年修士被他问得一愣,怔怔道:“那就看掌门是何说法了。”

    “好吧。”夏荆歌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还请劳烦你将我带去,我好亲自与师兄讨要。”

    “啊?”少年修士又是一愣,半晌才震惊到结结巴巴地说出话来,“你、你、你就是我那夏荆歌夏师叔?不、不会吧!怎么这么巧?是不是真的啊!”

    “是不是真的,你带我去见你家掌门……你师父一面便知。”夏荆歌说到这,笑眯眯又将这小少年打量了一遍,“我师兄竟然这么快就收徒了?定是你小时候就收了你吧?”说罢也不等回答,又自言自语地点点头,“又当掌门又教小徒弟……师兄如此辛劳,果真是操劳命。”

    “……”这真的是师父口中那个可爱温软还脆弱的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师叔吗!怎的说话如此伤师父!

    少年修士瞪大眼,想要把夏荆歌看个清楚,就在这时,他那和想象严重不符的夏师叔身旁有一人忽然清咳了一声,微微倾身,低声与他夏师叔咬耳朵:“操劳命不是这么用的。”

    夏荆歌脸上立刻显出一丝意外:“不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不是这么用?”

    原来是叫这人带坏的?他二人虽是咬耳朵,旁人听不真切,少年修士却能听真切,闻言立刻怒目瞪向风甫凌。

    “……”风甫凌面上淡定如初,毫无一丝不自然。即便这原是他的错失。

    当初听夏荆歌提他师兄一边修炼一边照看自己的那些过往琐事,夏荆歌话里的溢美之辞总是过盛,将他师兄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好像风甫凌往他跟前一站也比不过一般。风甫凌那时也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听多了心里不太痛快,便脱口道他是“操劳命”。这词夏荆歌听着好奇,缠着他问了一番,风甫凌嫌麻烦才随口说那是夸他师兄的意思。谁想夏荆歌就记住了,还在这种时候用上了。

    风甫凌内心深处对夏荆歌的师兄终究谈不上喜欢,见人家那么瞪着自己,登时有些不虞,心道用上便用上了,调侃一句怎么了。九华派的掌门就不许人调侃了?思及此,风甫凌无视了那少年修士的敌视目光,对夏荆歌道,“不谈这个,你要去见你师兄,最好立刻动身。”

    风甫凌一点也不觉得一直留在这里会有多安全。

    夏荆歌的话已经被许多门派的修士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百岁高龄身体健康的太奶奶突然去世了……

    接下来两天都会日更完成榜单任务的。

    第35章 南海玄翁来掳人,正大光明定情人

    “哦对,还是先见我师兄要紧。”夏荆歌立刻回头笑看那少年修士,“那……这位小师侄,你叫什么?”

    “我姓赵,师叔唤我步机就成。”赵步机说罢,还瞄了风甫凌一眼,“不知这位……如何称呼?”他是知道那结界中该是有两个人的,余师叔和方师叔推断应是与夏师叔一同被关的人。所以别派许是只找夏荆歌一个,只他们知道应该找两个。这也是他一看是两人,就愿意相信他二人就是正主的原因。

    只是如今这情形瞧着怎么不大对劲?赵步机又瞟了一眼风甫凌和夏荆歌至今交握的双手,心道哪有两个大男人大街上还手拉手的……总觉得怪怪的。

    “他是风甫凌,被我牵累留在了结界中,这些年与我一同长大的……那步机师侄,我们走吧?”

    赵步机这才把审视的目光从风甫凌身上收回,忙道:“是!师叔稍等,我先给师父发个信号。”赵步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澄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地施了一段法,才将它化作了灰烬。这种符夏荆歌小时候只见过一两回,是修士们普遍会用的传信符,因所能传递的信息量小,从前九华派甚少会用到。

    他们九华派派内联络,一贯是用双向镜,方便快捷,傻瓜也能用。夏荆歌下来时只揣了直连他爹的那一面,还给摔坏了,也一直没舍得扔,这次出逃也带出来了。如今看来,便连九华派约莫也很少能用双向镜了。夏荆歌心里终归有点惆怅,但没有多问。

    赵步机传完信,就对夏荆歌做了个引领方向的手势:“师叔请随我来。你们几个,警戒四周,保护好师叔。”

    他身后还跟着四人,着装上与赵步机有些区别,只在衣摆袖口缝了蒸腾祥云,襟祍统一是正红色,并无别纹。这衣服夏荆歌倒是前些天就认得了,是如今九华派的记名弟子装束。四人年纪一看都比赵步机大上一两轮,却半点不逾越,赵步机一声令下,当即就围着夏荆歌风甫凌二人摆了个五角弧的小护送阵出来。

    这阵法夏荆歌也还记得,乃是五人便可成阵的五星阵,每二人等间,每三人之间又近乎两两等距,一旦有外人施加攻击,便可互为照应。理论上来看,是个防守性极强的阵法。实际上,要想让这阵法发挥强大的作用需长年累月地练习,直至配合默契无间。这对修士来说,恰恰是最不可能的,因为修士们需要自己单独闭关修炼,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去练习一个鲜少用到的阵法。

    更何况,找夏荆歌多半还是一起突发事件。因此夏荆歌对这个阵法到底能发挥多少实际作用,内心实是有些存疑。从前九华派是不收记名弟子的,夏荆歌也弄清楚了记名弟子都是因为资质不够才只能当个记名……他觉着要真遇上有胆气在九华派面前拦道之辈,还是自己保护他们更实际些。

    夏荆歌摸出了自己的剑柄,抖落成剑。剑身立刻玄凝成冰,寒彻入骨,像是已经冻结千年之久。他还是最爱使水系术法,使起来最顺手,和甫凌切磋的时候还能克一克他。

    人群都从中间分拨开来,给他们让路,夏荆歌便趁这空隙问赵步机:“我们现在往哪去?”

    “云剑派。”赵步机又安慰道:“师叔放心,既然已经找到你了,我们定不会再叫你受牢狱之苦。”

    夏荆歌:“……”

    风甫凌:“……”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一行人还没走出人群熙攘处,天上就嗖地一声飞来一道灰影,那灰影以极高的速度从他们头顶飞掠过去,又在半空中堪堪停住,嗖地一声拐了回来。星亮的天空都叫他划出了两个交叉圆的轨迹。

    那灰影近乎嘎吱一声停在了夏荆歌等人斜上方,待他稳住身形,众人一看,方知是个手持龙头木拐,眉发均已灰白的干瘦小老头。赵步机暗咦了一声,低声与夏荆歌道:“师叔,这是南海玄翁,听说当年与我九华派有些渊源,您还记得么?奇怪,他不是最行踪不定的么,怎么也到了江云城。”

    他这边一嘀咕完,南海玄翁就嘿嘿一笑:“小娃娃好眼力,竟认得老头子我!”显然是耳目聪明,将赵步机的嘀咕声尽数听到了耳里。

    夏荆歌哪里还记得什么南海玄翁,只好暗暗对赵步机摇了摇头。赵步机原也不大指望这位被关了十几年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的师叔,当下得了答复便自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晚辈是九华派第七十八代大弟子赵步机,见过南海翁老。”

    那边南海玄翁一挥手道:“这些虚礼就罢了,什么渊源都是虚的,只怕我讲起渊源来,你们倒不要认了!”

    赵步机心里疑惑,面上却笑道:“这怎么会?翁老与我九华派的渊源,晚辈幼时曾听师父提起过,只是那时晚辈年幼不知事,这……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翁老莫要怪罪。”

    “我说不提就不提了,你们九华派凭的麻烦!死规矩多!我们还是来讲正事儿吧,嘿嘿,老头子其实是来跟你们借一个人的!说不准你们不但不肯跟我老头儿讲渊源,还要同我打一场呢!”赵步机一听到这,哪还不明白他所指为何,立刻警惕地暗暗握上了剑柄。那南海玄翁果然直奔夏荆歌而来,接着道,“中间那两个娃娃,哪个是夏荆歌啊?”

    赵步机嗖地拔出了剑,横剑胸前,“我家师叔失踪多年,今日才刚找着,还请前辈看在有些渊源的份上,莫要为难晚辈。”

    他刻意加重了晚辈二字,好叫人家有个前辈样子,南海玄翁却浑不在意,甚至一点也没变脸色,反而晃着拐杖哈哈笑道:“我说你们不肯跟我讲渊源吧,你看你看,这才讲了一句,剑就□□了。嘿嘿,你们不答,我自己认出来了,小娃娃,你便是夏荆歌了?”

    他正指着夏荆歌问。

    赵步机毕竟年纪尚小,定力不足,阅历也不够,一听了这话里的亲切和蔼,立时又犹疑起自己是否莽撞冒进了。那持剑的手便不如一开始那么坚定不移了,微微打了个小晃。

    南海玄翁一见了这时机,便嗖地一声探身过来,想要越过赵步机去抓夏荆歌。赵步机暗道一声中计,忙举剑去拦,却被那早有准备的南海玄翁拿拐杖轻轻一拨,四两拨千斤地拨拉开去。南海玄翁何等修为,他这一仗逾重逾轻,赵步机立时握不住剑,当啷一声把剑掉了。

    夏荆歌见状,自也举剑刺去,凛冽剑气直逼南海玄翁面门,却也叫他轻巧巧地半空里一个旋身,躲了开去。他跃至夏荆歌上方,拿拐杖狠狠敲向夏荆歌手背,夏荆歌顿觉手上一麻,浑身真气都凝滞了一样,运行不起了。南海玄翁得了手,嘿嘿一笑,道一声“跟我走罢!”便伸手来想要提他衣领,将他提溜走。

    赵步机暗道一声糟糕,南海玄翁向来来如电去如风,修为又远在他们之上,这下让他越了过去,还怎么能拦住他?

    谁想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魔气乍然爆出,赵步机只觉眼前顿时一黑,再一定睛,一把弥漫着黑雾的剑已经咚地一声打在了南海玄翁的拐杖上。

    这地方里里外外除了人就是修士,风甫凌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自是不会轻易暴露身份。但夏荆歌眼看又要被捉走了,他当然也顾不了许多了。

    南海玄翁被一个魔拦住了,倒是显出几丝意外神色来,他将风甫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又把夏荆歌也打量了一番,想起刚才他二人手牵手的景状来,顿时笑道:“有趣,有趣,这小娃娃,你与那夏荆歌是什么关系?”

    风甫凌抿着唇抵挡来自拐杖的威压,别看南海玄翁面上笑嘻嘻,手底下可是一点也没放松。他也没兴趣和南海玄翁闲磕牙,冷冷看他一眼,“我们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

    南海玄翁大约是已经许久没被人这么直冲冲地反问过了,愣了一愣,继而哈哈笑道:“跟我是没什么关系,跟你们自己的关系可是大大的了!”他边笑,边挥手轻松弹开了赵步机的攻击,当啷一声再度击落他的佩剑,又顺手将那几名记名弟子的攻击也一并解决了。外围原本蠢蠢欲动想要加入混战的几个修士一看,这南海玄翁的实力深不可测啊,便都打消了浑水摸鱼的念头,乖乖收了剑看起热闹来。

    收拾完旁人,南海玄翁又笑道:“你们不说,我可就自己猜了?唔……你这么紧张他,不惜暴露身份来救,他该不会是你小情人吧?”

    周遭看热闹的人群静了一瞬,见风甫凌没有立刻否认,没多久就一片哗然,大大小小的议论声立时不断响了起来。风甫凌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他冷着脸不答话,只是横剑稳稳地挡在夏荆歌和南海玄翁之间。

    夏荆歌懵了一阵。周遭那些人的议论虽然乱,但仔细去听,还是能听清楚一些人说的什么。像是“我就说他们两个手拉着手不像样,看吧,果然是一对!”“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不成体统!那还是个魔!”“我说他们两个不对劲吧?果然!九华派这下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找了半天,找回来个跟魔族有染的宝器!照我说呀,以后还是继续关起来得了!”之类的话,尽数叫他听去了。

    即便夏荆歌还没弄清楚情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已经明白这绝不会是被人所认可的关系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与一个魔做朋友,旁人大抵也会如此反应吧。旁人如何能明白,自己和甫凌的深厚情谊早已与人魔修之别无干了。

    甫凌既然是默认了,他也认下又何妨?

    思及此,夏荆歌大大方方朗声认道:“是又如何?我被关这十二年,是他陪我修炼,是他渡我真气,甫凌即便是魔,对我来说也是个千好万好的魔,比这里还想把我关起来的一些人、一些修士好多了。难道我们就做不得情人?”

    赵步机好不容易第二次捡起来的那把剑又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南海玄翁也是愣了一愣,随即拍着大腿哈哈笑道:“有趣,果真有趣!哈哈哈,小娃娃,你比你爹那榆木脑袋有趣多了!来,跟我老头子走吧!放心,我把你小情人也稍带上,必不叫他们杀了他!”说罢又一拐震开风甫凌的剑,伸手要抓夏荆歌。

    他的手还未碰到夏荆歌,半空里一道凌厉剑气突然飞射了下来,剑气滋滋作响,闪烁如电,隐有雷声相伴,正正好切断了南海玄翁和夏荆歌之间的空隙。

    一道端方板正到辩不出情绪的声音自半空中传来:“翁老若执意要带走我师弟,晚辈只怕要失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步机(含泪):我的剑,你还好吗?

    第36章 神思莫测是玄翁,应对自如久重逢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人如霁月一般当空而立,形似芒,意如风,是玉树兰芝嫌不够,掷果潘安不可攀,缈缈气华更胜谪仙。

    是传闻中九华派的掌门柳向尘到了。

    夏荆歌仰起头,他低下头,视线正正好就撞上了。

    纵使对他们修士而言,年岁实在是个弹指轻过,倏忽往矣的计量方式,这么一别十二年,柳向尘也已经不太是夏荆歌记忆里的模样了。可要他在见过如今的师兄后再将他从前的模样清晰明白、辛丑寅卯地说个一二三四出来,他又像是卡住了,像是说不太出来了。

    夏荆歌在那一瞬的怔忡之后,立刻激动地喊道:“师兄!”

    柳向尘大抵是端方持重,只露出一丝喜色来,略点了点头,朝着夏荆歌方向落定也没来得及详叙离别之情,就已被南海玄翁打断了这两师兄重逢的时刻。

    “嘿嘿,柳家娃娃,你这剑气可不能乱放,老头子我一把年纪,这万一一个不小心叫你割伤了,那多不值当?”

    “既然如此,也请翁老莫要与我等开这开不得的玩笑。刀剑无眼,晚辈也不愿无故伤了翁老。”

    南海玄翁把拐杖往地上一拄,一副理论样子地指着柳向尘:“埃我说,老头子我跟你客气两句,你还真戳蛇上棍了啊?你当真以为你柳向尘就能拦得了我,伤得了我?”

    “晚辈一人,或许不能。”柳向尘神色淡然,“合我一派之力,想必不难。”柳向尘话音刚落,天空中就陆陆续续有闪着银光的飞剑到达,悬停在半空之中,只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密密麻麻排了一个方阵。这还不止,依然有飞剑陆陆续续地飞来。

    “想不到,你小子动作倒是挺快。”南海玄翁哈哈一笑,仿似混不在意,“这样吧,老头子我其实就是想跟你们借一借夏家那小子,我这快飞升了,这不一直卡在那没升吗?我就借来飞升一下,用完就还给你们。等我飞升了,入了神界,自是要与神界那帮子神仙勾兑勾兑,帮衬帮衬你们九华派,怎么样?”

    柳向尘看也不看他,只道:“翁老,我师弟不是物件。”

    南海玄翁闻言咧嘴笑了笑:“得了吧,你我都清楚这里头的缘故,便是当年夏青芦那小子也心知肚明,还用我明说?少来这假惺惺的一套。”

    “流言不可尽信,翁老还是莫要同那些盲汉哑修一般,叫魔族流言诓骗了才好。我师弟正儿八经是个人,翁老如何看法,晚辈管不着,但翁老若要将你这看法强加到我师弟身上,我们九华派定不答应。”

    柳向尘这话说得不太留情面,既是说给南海玄翁听的,也是说给在场诸派别修听的。南海玄翁沉吟片刻,看样子像是动了些许真怒来,只道:“好,好极!既然你们是这说法,我也和你们没甚好说的了。”柳向尘见他唬下脸,已伸手按在剑柄上,拔出一小半寒光四射的剑身来,预备着要在这儿与一个传闻已经得大乘之境的修士血战一番了。谁料玄翁忽然又神情莫测地绽了个不耐烦的表情出来,“你让让,你让我跟夏家娃娃单独说说。”

    柳向尘按着剑柄不动。

    南海玄翁似是不耐烦继续与他周旋,也全无端持长辈架子的意思,自己跳开两步,隔着人对夏荆歌喊道:“那夏家娃娃,来来,我们俩好好说说。你要跟我走了吧,我保证不跟那脑子进水的黎玉冲一样把你关起来。老头子我啊,日行万里没问题,夜行千里小意思,你想去哪玩儿,我就带你去哪玩儿,你想在哪住,我就带你在哪住,还有你那小情人,我也能一并帮你护着,谁也甭想拿那什么魔啊修士啊的约束你们。怎么样?跟着我多轻松惬意啊,跟我走呗?”

    夏荆歌笑道:“可你刚才还说借我去是要争取飞升的,这又要满足我要求,又要修行,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么?”

    “嗨,这点时间算什么,老头子我别的没有,就时间有的是!”

    “我不去。”

    南海玄翁差点没跳起来:“为什么?我这待你还不够好?小娃娃你想想,你要跟着你师兄他们走了,你那魔族的小情人要怎么办?他们用得上你,可用不上你小情人,指不定随手就给他杀了。”

    “甫凌是我救命恩人,是我至交好友,师兄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伤害他的。”

    南海玄翁顿时气道:“死脑筋!跟你爹一样的死脑筋!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夏荆歌从未见过这样跟小孩似变脸变那么快,说话那么不正经的老头儿,倒是暗暗觉得他有些好玩,只是他肯定是要回九华派的,决计不会考虑跟他去游玩四方,再好玩也得拒了。因而道:“翁老不必劝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南海玄翁咬了咬牙,见软的不成,只好来硬的了,抡起拐杖道:“既然如此,老头子我只好凭真本事带你走了!我这拐杖可比刀剑还厉害,到时候一拐子拐死了你那小情人,娃娃你可别跟我哭。”

    夏荆歌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是在认真的威胁自己,听了这话反而露出了温温和和的笑容,反问道:“翁老知道,为何甫凌一个魔能和我在一块十二年而未被杀死吗?”

    南海玄翁的拐杖顿了顿,他一想,黎玉冲虽然死要面子,可也仇魔,还真没道理不杀了那个魔,他有点想不通,便问道:“为什么?”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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