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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GL]人臣 作者:千代的爸爸

    第4节

    杨胡林的故乡离北库关并不远,那儿多少算个兵家必争之地。从小就在兵窝子里长大,父亲是兵,自己也是兵,除了打仗真还不会其他的。因为功夫好,军士们都敬重他几分,上司又赏识他,以后前途也算是不错……可惜有时候,不知为什么,杨胡林并不喜欢战场……他总希望自己手上的凶器是把锄头。

    城东响起了隆隆的爆破声,开始炸城墙了。看来王允义是决心要让这座城从草原上消失,地基被埋了火药的城墙歪斜着倒塌了,再过一会儿,那些尚存的城柱断垣会被这些难民击垮,然后被当成废石运走。用锡林郭勒人的手来摧毁锡林郭勒……王将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走吧!我们也该下去了。”魏池握住胡杨林的手。

    最终,王允义并没有杀这些漠南百姓。魏池厚着脸皮去问什么,王允义只是一笑:“你要记着,杀降不祥。”

    锡林郭勒一战为大军补充了大量的物资,装满粮车后剩下的被留给了城里的平民。三日后,大军从这一片废墟中启程,而那些平民也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家园,有胆大的甚至直接跟着齐军东上。

    再回头,十余日前那个丰饶的大都市已经面目全非。如果说城里还剩什么的话,那肯定只是鬼魂了……

    大军重新整排,向东挺进。魏池也尽力收拾好心情踏上征程。耿祝邱看魏池和杜棋焕配合的默契,自己手下又不缺人,便命魏池不用拘泥于军纪,直接跟着杜棋焕行事即可。杜棋焕正好身边缺个能商量的角色,魏池虽说没有打过仗,但毕竟是探花,书读得不少,和他谈起话来也算是受益不少。耿祝邱愿意行这个方便,杜棋焕乐得接受。越往东上,游牧的部落慢慢多了起来。为了防止游击,副统帅奎思齐抽走杜莨坐镇大军尾部,前部则只留下了先锋徐朗,薛义等人退居中军两侧。

    草原的四月终于迎来了春天,虽说拂面的不是杨柳风,但至少湿润柔和了些。地上的冻土化了不少,有些泥地成了沼泽,沼泽偏偏和其他泥地看起来差不多,等踩上去了就晚了。一踩进去便越陷越紧,人马还好,车辆要弄出来可就难了。于是王允义给了徐樾一个新任务——勘测地形。

    勘测地形……徐樾想了想,问王允义要人:“末将一个人怕是办的慢,请将军把魏参领派给属下吧!”

    王允义看魏池最近也闲得慌,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徐樾去找魏池的时候,杜棋焕正面红耳赤的和魏池争论。徐樾和魏池做了一个拱:“魏大人,以后您要是回了翰林院,记得向皇上推荐杜大人去做言官。这么厉害的一张嘴,不做言官,可惜了。”

    “才几天,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你别看这小子斯斯文文的,随便说句话出来气得你抽风。”杜棋焕被茶呛了一口。

    “嘿嘿,您别说,王将军把魏大人派给我了,我等着抽风呢。”徐樾笑得阴险。

    杜棋焕一愣:“您还真是抓壮丁不眨眼,魏大人,你可仔细了,这个人抓人干活扒层皮的。”

    徐樾横了杜棋焕一眼:“说话老不正经的!”

    后来魏池悲痛的发现,杜棋焕说的话完全没有不正经,和徐樾干活比被杜莨追杀还累得慌…………

    大军每日辰时拔寨,别人才起床收拾行装的时候,魏池和徐樾已经在外面跑了半个多时辰了。行军之时,魏池也不得休息,必须跟着前序部队探路。扎寨之后,其它军士都酒饱饭足了,魏池一行人才焉哒哒的从外面跑回来……裤腿上全是泥。

    “探路比和杜棋焕那个老疯子斗嘴有趣吧?”年过半百的徐樾洋洋得意。

    “徐大人,您真幽默……”年方十七的魏池垂头丧气。

    离下一座城市——多伦还有五天的路程。在魏池看来,离短暂的休憩还遥遥无期……

    徐樾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魏大人,您可别想多了。多伦可不比锡林郭勒,打那种小破城也就一天两天的事。您要想多打点日子还不能呢。秦王那边的战况您也是知道的,能和他们早碰头一天,咱们的胜算也就多一天。”

    “是啊,早打完,早回家。”魏池也跟着打趣。

    探路的部队有三十人,都是徐樾手下的熟兵,专干些技术活,砍人的水平极其有限,所以行军的时候并不敢离徐朗的前锋部队太远。此时又是中午,离吃饭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徐樾、魏池干脆就领着人和前锋部队混到了一起。徐朗原本就对魏池这个来历不明的参领看不顺眼,恰巧又听到了魏池的那句牢骚话。原本就是个暴躁脾气,加上最讨厌朝廷里头那群没事吃饱了磕牙的文人,那句平平淡淡的牢骚话顿时就刺耳了起来。

    “累赘一个!事没做一点,屁倒挺能放的!”

    徐朗一勒马,整个前锋都不敢走了,几千号人就这么停在了路中间。徐樾暗自一拍脑门,坏了!这愣子又犯毛病了。

    魏池偷偷的看了看满脸青筋的徐朗,赶紧放低姿态:“我不比徐将军如此英武的人物,这不,两个月前才勉强学会骑马,撑到今天到底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呵呵,我还是比较适合在翰林院编书。这马也不听话,没事瞎跑。”说完,魏池拍了拍有点愤怒的花豹。

    看到徐朗的脸色有所缓和,徐樾松了一口气,如果魏池要和徐朗辩嘴,那还真是要激怒这个二愣子。魏池军衔比他高却还能审时度势的顺着毛摸……不愧是混过翰林院的。

    徐朗看着魏池那张充满崇拜的笑脸,有脾气也不好发作了,听魏池说他英武,内心更是舒畅,细细一想便觉得姓魏的家伙也挺不错的,便放下了吵架的架势。

    午饭其间,魏池颤抖的从徐朗手上接过一条白花花的大肉条子。

    “魏参领多吃点肉。”

    这就是徐朗对人好的方式?魏池在徐朗的注视下颤颤巍巍的把大肥肉往嘴里塞。徐朗一边满意的点点头,一边也夹起一筷子大肥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下午探路的时候,徐樾偷偷对魏池说起了徐朗,这个徐朗也算是个人才,打起仗来勇猛过人,但是就是倔得慌,十头牛都拉不回。除了王将军和薛将军,谁的话都不听。当年私自把被他捉回玉龙关外的三万漠南兵全部活埋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了一个人去给沃拖雷送信,为的就是让他知道坑了他三万人的就是徐朗!当时这事震惊了朝野,把王将军给气得呀!差点就把这臭小子砍了。后头多亏了杜棋焕这个老油条周旋于兵部和内阁之间才免了他一死。

    “刚才若是老杜还能喝住他,我就没那个面子了。”徐樾感慨。

    “他就是那个一年前带着百把个人追着漠南三千骑兵砍的徐朗?”魏池想了想问。

    “正是,这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魏大人何处知道的?”

    “说来也巧,这事兵部和内阁确实是有意按下不报,但是折子路过翰林院理事堂的时候被修史的王弼王大人给抽了出来,虽说最后还是没录上,但是帮着梳理资料的在下却是看了个仔细。徐将军真乃猛将也!”魏池笑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徐将军是您的侄儿呢。”

    “不敢不敢,老朽可受不起这么个惹事的侄儿!”徐樾也笑了:“他是山东人氏,父辈也是将领,这人自幼不肯读书论经,他祖上也是被他闹腾的没有办法才让他也入了军籍。才来没几日就自个儿跑到薛将军面前要求做前锋。哈哈,到底是老姜辣,才两枪就被薛将军挑下了马。这小子领了教训便把薛将军当父亲一般的尊敬。薛将军也看这小子是个人才,便着心培养他。在边关的这几年,徐朗也厉害了不少,可惜就是他那倔性子……一点都没改。”

    徐朗当年立的功也不算少,可惜他闯的那个祸把兵部、内阁、皇上全得罪了……哎,要不现在就不只是个前锋了。魏池勒住了马:“徐大人,我们这么探路得探到什么时候啊?”

    徐樾哈哈大笑:“魏大人可别急躁,您也知道打仗就是打个天时地利人和,这探路的事儿可是一天都怠慢不得的。”

    魏池下马用木棍捅了捅地:“看起来也一样,上面长得草也一样,甚至捅起来都一样。徐大人到底是怎么看出哪块是沼泽哪块是干地的?陪您跑了那么多天,也得传授一二给下官才厚道。”

    徐樾也跳下马摸了摸地:“一路上您不是啃柿饼就是掰核桃,我哪敢打扰您呐。”

    魏池笑眯眯的:“下官又没吃独食,不是每次都有分给徐大人您么。”

    徐樾用泥手在魏池的鼻子上点了一下:“你闻闻,干地是清香的,沼泽则有一股馊饭味儿。您一路上怕是只用心注意柿饼味了,你再仔细闻闻。”

    魏池皱了皱鼻子,的确闻到一股臭味儿,仔细感觉了一下,还真像是饭馊了的味道:“下官受教了,下官受教了。”

    “所以,下次别再拿石头砸了。您一身泥也就算了,还溅得我一身都是。”

    魏池抱歉的拍拍手,每次徐樾说那边是沼泽走不得,魏池都不信,一队人马就看着这个死脑筋举着大石头往泥潭里头砸。

    徐樾用马鞭捅了捅魏池的腰带:“魏大人,你的马刀呢?”

    “嘿嘿,我没带……重。”马刀有七八斤呢,戴在身上沉得慌。

    “这可不行,这里到底是战场,不带个刀具不靠谱的。我知道你不会刀法,我也不会,但是我可每天都背着呢。真遇上突袭了还管什么刀法不刀法的,有时候一刀砍下去就救了自己一条命呐”徐樾转身向身后的士兵要了一把马刀递给魏池:“不可马虎了去!”

    魏池不情愿的接过来束在腰上:“能别在马鞍子上么?”

    徐樾笑了,一个响指敲在魏池头上:“懒成这样,也不知是怎么中的探花。”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也是同样的三个时段更新,谢谢大家支持,拜~

    ☆、第十二章

    12【建康六年】

    又向东行进了两三天后,大军来到了伊克昭山脉的边缘,原本平坦的大地开始变得有些褶皱,这些矮矮的连绵的小丘构造出了奇特的美景,每个小丘都像是一个色彩鲜艳的扇贝,而这么多小丘连绵相叠,就像是颜色流淌出来漩涡。四月的草原开始苏醒了,在鲜花的海洋中,蝴蝶和各种鸣虫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魏池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只孔雀蓝的:“徐大人,你看,这蝴蝶个子真大!”

    徐樾也抓了一只白色的:“魏大人,您那是个蛾子,我这个才是蝴蝶。”

    魏池接过徐樾手上的一看,两只大小相似,就是头上的触须不同,那只白色的如同花蕊,而孔雀蓝的很像是两片羽毛。

    “魏大人别玩啦,再走一会儿就准备帐篷躲雨吧。蛾子都飞得这么低,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

    一行人不敢怠慢,赶紧找了个高一点的地势撑起了帐篷。才弄毕不多时,天上的小雨变成了大雨。雨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冰冷,虽然来势很猛,但是仍能感受到春的柔情。雨水汇成小股的溪流在小丘之间的凹地中穿梭。大地被溪流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这张彩色的巨网壮观的舒展着,一直蔓延到天边。

    徐樾走过来拍了拍呆在帐篷口的魏池:“伊克昭山脉瑰丽多姿,以后有你看的,现在就别发呆啦。这雨下不了多久的,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得兵分两路向前。你就带着王福他们往东北那边去,等傍晚的时候我们再会师,”

    这几天徐樾教了魏池不少,外加上手下个个都是能人,完全可以让魏池单独行动。离伊克昭越近,路线就越复杂,这也是最初徐樾向王允义要人的原因。

    雨停后,徐樾看魏池收拾好行李,又帮他仔细的查验过一遍后才放他上路。末了又拉住王福一顿嘱咐,叫他仔细些,别把这头菜鸽子弄丢了。

    魏池听了哈哈大笑:“徐大人,您别婆婆妈妈了,我能菜到往敌人锅里飞么?”

    徐樾这才住了口,远远的看着魏池一队人上了路才带着自个儿的队伍往东北方向去了。东北边的路还走得挺顺利,徐樾松了口气,打了这么多年仗,这条路他也走了数十次了,但是似乎还没走透似的。这漠南其实看着不错,就是物产单调些,草原上建不起来村庄,风景美丽却添不饱肚子。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儿风景虽然瑰丽,但是着多变的气候和河流却只能养育出彪悍的子民。先帝驾崩之后,朝廷中隐约出现了一种声音,他们认为漠南人是可以交流的,打仗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徐樾一声冷笑,这些书呆子肯定没来过这鬼地方,美景有什么用处?吃不到嘴里的都是空谈。要想吃饱喝足那还得靠抢,抢谁?那还不是得抢汉人们的,不用刀用枪还真能赶得走强盗?工部的疯子们总觉得兵部开支高了,户部的呆子们又觉得兵部粮食多了……兵部又没捞自己荷包里,那都是拿去拼命了!哎……真是个苦衙门。如今皇上的态度又不明不白的,打了胜仗输了理儿也不是不可能。自己跟了王将军多年,知道他是个尽忠职守的人,可惜皇上怎么想就不知道了……这个魏池也是个倒霉催的,哪儿不去偏偏来了兵部,可惜了这么个玻璃心儿的人,最后也只能当个丘八。

    胡思乱想着,太阳已经偏了西。

    “回吧,太阳都快没脸了。”徐樾招呼各位手下,准备调转马头。突然!远方出现了一小队骑兵。皮帽子!!徐樾心中一冷:“快!快掉头,有敌人!”

    远方的皮帽子们也发现了异常,开始准备往这边靠拢。

    “快!快跑!”徐樾大喊,这是什么运气哦,再呆下去怕是脑袋都没了。

    小队人马扔下行李迅速后撤。离徐朗的先锋部队少说也有四十多里地,就凭手下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人反击?除了跑还真没其他法子。皮帽子很快认出了齐军的军服,看到对方人少便打马追来。

    漠南人的马不错,但是徐大人的更好,因为是探路的小队人马,本来就没什么自卫能力,所以专门为他们挑选了好马作为装备。皮帽子们追了一阵子发现追不上,便使出了齐军最害怕的一招——放箭。

    转眼间,身边的两个兵士就被射下马来。徐樾内心怒骂一声,没法子,这就是拼命硬了!在一阵箭雨之中,这小队人马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就像是一片风中的树叶,前途未卜。

    运气,有时候还是靠谱的,一直被魏池误认成是徐樾大侄子的徐朗因为跑得快,让原本四十多里的距离变成了二十里。就在徐大人一帮人就要被敌人尽数射下马来之前,两支队伍相遇了。

    徐朗看天色已晚,正准备给后续部队选地扎营,远远的却看见一队人马狼狈而来。这种异常让位天生的战士立刻警觉了起来。差点就要跑断气的徐樾意外的看到了救兵,激动的大声叫喊了起来:“诸位!!吾等有救也!”

    追过来的漠南骑兵有三四十人,因为要一边跑一边射箭,队伍拉得比较散。眼看被追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心中以十分得意,可就在得意的节骨眼上,领头的那个骑兵傻眼了:四周的丘陵后头冒出了无数的骑兵,是齐国兵的装束……这?可怜这三四十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敌军冲散。本来是准备拣点便宜,没想到把自己的小命丢了。

    危机解除,徐樾激动的对着徐朗大吼:“你他x的!老子眼看都要没命了,你丫还布阵呐!”

    徐朗不理:“魏大人呢?”

    徐樾抹了一把脸,自己快六十的人了,这么折腾真是不容易:“魏大人往东北方去的,和我不同路……”话才说到一半,徐樾感到一丝不安:“带我去看看刚才那些漠南兵。”

    被徐朗手下一折腾,三十多个漠南骑兵一个都没剩下,全部变成了尸体。徐樾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军服,不看则已,一看大惊:“这不是多伦的巡防骑兵……看这衣服倒像是……妪厥律的。”

    多伦是进入伊克昭山区的最后关卡,是漠南一直派兵把守的要阵。按以往的估计,这座小城的常驻士兵应该在一万以上,而妪厥律位于都城乌兰察布和多伦城之间,是一个屯兵的战略缓冲区,向东可以保护都城,向西可以应援多伦。但是妪厥律兵来多伦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因为妪厥律的地势三面环山,也很险要,它的主要作用还是防护都城。妪厥律的士兵来多伦的可能性只有一种——多伦增防了!

    徐樾心惊肉跳:“徐将军,退后二十里选地扎营!事不宜迟!快通报下去。”

    王允义接到通报后修改了命令:“立刻后撤四十里,缩阵潜伏,今日日落之后不准点火!”

    等到太阳落了山,王允义单独叫来了耿祝邱:“魏池还没回来,我看多半是遇上了增兵。”

    耿祝邱皱了皱眉头:“看来漠南王还是不愿意相信咱们啊。”

    “无所谓,人多人少都要打,反正最后该遇上的都会遇上。”

    耿祝邱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重新部署兵力,看来多伦可能要比预想的多费点力气。”

    王允义拉住要离开的耿祝邱:“你的参领咋办?”

    耿祝邱楞了一下:“能派出三十多人的游击部队,这次增兵不会少于五千。魏池他们十几个人,又走的东北方向,遇上也就没命了。”

    王允义叹了口气:“选个沉着的……还是去找找,也别找太远,就看这小伙子命大不大了。”

    耿祝邱想了一下:“没什么好选的……可能愿意去的也就那一两个……”

    耿祝邱错了,魏池遇上的不是五千人,也不是八千人……而是整整一万五千人!

    离开徐樾之后,魏池又领着自己的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太阳快要落山,正被准备打道回府,王福眼尖,率先发现了异常。东北方有一片黑压压的影子,魏池没经验,还在发愣,其他的士兵却惊恐了起来。

    “好多人!我们得快撤!”一群人乱了手脚都准备往回逃。

    “别慌!”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的魏参领突然喝住了大家:“王福,漠南军有多少?我们就这么往回跑会不会刚好和敌人撞个正着?”

    王福立身马上望了望:“看样子有好几千,他们在我们的后方,如果我们往回跑,确实有可能遇上。”

    好几千……魏池思索了片刻:“大家整队!往前跑!快!”

    往前跑?被大队敌人断了后路搁在敌区里头…十几个人可是连干粮都没带几块…这?有些士兵迟疑不前。

    “还在想什么!听魏参领的命令!”王福冷静了头脑一想,觉得魏池说得有理,敌军就在眼前,后撤的时间不是可能不够,是肯定不够,如果没跑出敌人的游击圈,被发现几乎是肯定的!到那个时候,这几十个人还跑什么?站在原地被几千号人射成蜂窝算了!往前跑虽然看起来荒谬,可是这么一跑,说不定还能跑出点生机。

    手下的几十个人个个人心惶惶,被魏池和王福这么一吼,也没办法多想,只好跟着两个官大的跑。

    跑了半个时辰,魏池突然下令:“别跑了!休息!”

    跑半个时辰按理说不会累,但是被吓得慌,被魏池这么一提醒还真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反正天塌下来高个儿的顶,休息就休息吧!

    魏池和王福唧唧咕咕了一会儿,又把大家催上了马:“往南跑。”

    往南又跑了将近半个时辰,魏池停下了马又和王福唧唧咕咕了一阵。

    这次是王福一个人打马往西跑去,而魏池则和剩下的兵士们留在了原地。就着太阳落山的余晖,魏池看了看眼前的这十五个年轻人,他们的脸上尽是疲惫和恐惧。魏池拍拍手,叫他们围圈坐下。

    “魏参领,我们是不是该面向外坐?这样敌军来了能看得见……”有个黑乎乎的小伙子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面向外坐说话怎么听得见?”魏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这里没有漠南兵,他们在行军,不会把游击圈拉得这么大……”

    小伙子看到魏池拍着胸脯打保证,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坐了下来。黑乎乎的小伙子才坐下,一个瘦高个又站了起来:“魏参领,您是不是派王百户去搬救兵了?”

    魏池觉得这个问题问的真是没脑子:“这是漠南的正规军,我和王福商量过了,这帮人可能接近一万,王将军怎么可能为了救我们十几个人冒然攻击上万的漠南骑兵?”

    瘦高个和其他所有人都绝望的沉默了,沉默中他们听了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要想活命,我们必须靠自己!”

    夜风开始呼呼作响,十五个也算久经沙场的齐军士兵有点胆寒的看着这个初来乍到的书生,他的眼睛冒着绿光:“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王福从东边跑了回来,才下马就看到围圈而坐的十五个人个个眼冒绿光,王福看着还在鼓吹自己“绝妙计划”的魏池,偷笑了一下……您就吹吧,您。

    等待……等待,天上没有星星,魏池抚摸着花豹的脖子暗暗的数着心跳。

    四千二百!魏池睁开眼,拍了拍花豹的头:“美人儿,咱们走。”

    一行人偷偷西行,这是通往齐军大营的方向,但,也是通往敌军的方向。队伍行进的不快,队型缩得很紧,打头的是王福,王福身边是魏池。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走了许久,王福用马鞭捅了捅魏池:“大人,到了。”

    绕行,这虽不是个馊主意,但也不至于加个绝妙吧?王福觉得魏大人挺能吹的,把一帮垂头丧气的小伙子吹得跟泼了鸡血似的……

    魏池立起身张望了一下,悄声对王福嘀咕:“有点没对劲啊!”

    绕行,当然要建立在绕得过去的基础上……很显然,两位估计错了,如果这群漠南兵是一万人的话……后面那一大群又是什么呢?

    “看来他们有一万五左右……”王福凑近魏池的耳朵压低声音:“咱们死定了……”

    魏池挠挠耳朵:“如果现在不趁这个空隙穿过他们的行军阵……我们确实就彻底死定了。”

    王福眨了眨眼睛,要穿过去其实不难,如果只有魏大人和王百户的话……

    年轻人们急切的等待着,两位军官嘀咕的样子令他们不安。

    “准备!”最后魏参领举起了手:“大家必须在这一刻钟里安静而迅速的跑出二十里!注意!谁也别跟丢了!”

    王福觉得魏池疯了……

    十五位骑兵按照魏参领之前嘱咐的那样,摸出一只箭含在嘴里,紧跟着前面的士兵跑了起来。因为被大批骑兵踩过,道路泥泞不堪,而漠南兵马鸣声还时不时响起。必须要快!等他们缩阵扎营,就绝对混不过去了!前面领队的王福苦不堪言,有好几次,他都感到有漠南兵在离他不足百米之处跑过,要是这时候谁放个屁他们就死定了……带着这么大一帮人跑路,还真是……

    亥时,漠南军中响起了军号声,他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急行军,准备扎寨了。在漠南营寨以西十余里处的一个小山坳里面躲着十多个全身是泥的家伙……他们一共跑了半个多时辰,期间有惊又有险,天太黑,看不见路,有几次几乎是和漠南骑兵擦肩而过。如果不是嘴里叼着根箭,很多人都想哭着喊“妈呀”了。这个山坳也就十余米深,如果不是天上没有月亮,十几米外就能看到山坳里的人和马。

    “魏参领,咱们怎么不接着跑?”一个小个子偷偷爬了过来。

    “他们扎营啦,咱们要是接着跑一定会被巡营的逮着的。”

    “魏参领,那天亮了怎么办?”一个浑身是泥的家伙摸了过来。

    “不能等到天亮,咱们一会儿就跑。”

    “魏参领,一会儿是多久。”又挤过来了一个。

    ………………………………

    王福无奈的看着魏池继续“诲人不倦”。

    “大家扎堆儿睡好,吃点干粮,吃不下也得吃!都给我安安静静的休息,到时候我叫你们跑才能有力气嘛。”魏参领语气和蔼的劝慰着。

    一帮小伙子赶紧听话的用饼塞住了自己的嘴。王福这才爬过来偷偷对魏池嘀咕:“我看今夜不见得会下雨,等他们睡了,咱们……”

    魏池握住了王福的手:“别说了……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

    王福绝望的握了握魏池的手表示服从,他感到这双手冰冷得令他颤抖……也罢!听天由命吧!漠南骑兵的大营渐渐安静了下来,王福偷偷爬上土丘窥视敌营。这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漠南兵纪律严明,巡防的骑兵有条不紊的来回奔跑着,马车和帐篷都排放得很整齐,整个营地也不见喧哗喝酒的人群。时近子夜,虽然月亮没有出来,但是空气依然干燥,如果等到酉时时分还不下雨……那……。王福不安起来,王将军是一定不会派人前来营救的,这一点他认同魏大人的看法,但是要拖着这么一群人跑路他却极力发对。魏大人初入战场,自然不知道这战场的生存法则,不得不弃子之时便不得犹豫和心慈。面对如此窘况,抛弃十几个小兵保住一个参领是绝对正确的决策,纵使日后也不会有人异议。魏池的固执也来源于这些石头上的露滴,王福想到这里忍不住握了握手边的一块,那上面湿润的青苔确实带给他一点生的希望,但是这一点是不够的……王福悄悄探起身回望山坳,那帮傻小子还和魏大人挤在一起……再等一个时辰……再等一个时辰。

    到了深夜,草原上的风更冷了几分,魏池的衣服早就被泥水湿透了,偏偏这左一个右一个家伙非要挤在他身边,挤得想翻个身都难。魏池叹了口气去,勉强活动了一下脖子,身边的这个总算也睡着了,真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上过战场,还没和敌人开砍呢,就怂成这样……望着黑漆漆的夜空,魏池想起了耿炳文,想起了陈昂,想起了在翰林院一直服侍他的益清。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呢?要是今天就这样死在战场上……他们会……会觉得很意外么?魏池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寒冷,身边的家伙们还在拼命往中间挤……不会,不会,魏池安慰了一下自己,月亮没有出来,土地也越来越潮湿……会下雨的,一定要下雨!

    过了许久,王福偷偷的摸下山坡,山坳里的人依旧挤作一团,草原上很安静,但如果仔细听就能够听到巡营骑兵的马蹄声。王福小心翼翼的摸到马群边,抓住了其中一匹的缰绳,正待从木桩上解下来,脖子就挨上了冰凉的铁器——王福就这么僵在了原地,身后站着手握马刀的魏池。

    “你道本参领是个书生?本参领偏偏是个将首!”

    王福微微有点紧张的伸直了腰,想要避开兵刃,可魏池这次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把刀刃死贴在自己的脖子上,丝毫不让步。王福无奈:“魏大人……小人家中有尚未赡养的老母,还望大人体谅则个。”

    魏池冷笑一声:“回头便罢,如若执迷不悟,休怪我不讲情面!”

    “大人,若是小人还有一丝办法,定不会抛下兄弟……只是,此时此刻……”

    “轮不到你想办法,你要做的不过是安军令行事。”

    什么军令?还不就是听你的么?王福暗叹一声,纸上谈兵,意气用事!你想要做将首就要先学会保命,十几个人你都舍不得,还想做什么将首?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也是你们书呆子说的么?如若不是这十几个人拖累,我们两人早已脱险,事到如今也算是仁慈意尽,此时还不跑,当真是要玩儿命?你们这些书呆子,动不动就仁义廉耻,自己喜欢死节别拖累别人啊……王福自知如若此时不逃,不挨魏池这刀也逃不过漠南那刀,干脆就这么磨着。

    魏池看出王福在和自己磨,心中暗笑,你小子想和我耍不要脸,还嫩呐:“王福,如若你还是想不明白,不防我喊一声帮帮你。巡防的兵其实离我们不到五里,我这一嗓子够招来一群了。”

    王福一愣,背心一阵冷汗。这疯子!当真是要玩命的主!左思右想,墨迹一番,最终跪了下来:“小人知错……”

    魏池这才收了马刀:“一边去跪着!”

    王福怕魏池真的起兴来一嗓子,也不敢狡辩,老老实实闪到一旁跪了。魏池安抚了马群,握着刀柄往王福跟前一站,盯得他不敢抬头。

    很久……不知过了多久,王福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突然,魏池抢前一步,一把把王福从地上拉了起来,王福一个踉跄未能站稳,头晕目眩之间听到一句话。

    “下雨了!”

    这才茫茫然抬起头来,夜风呼啸着把冰冷的雨滴送到了嘴里,王福咂了咂:“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新老朋友的支持,鞠躬~

    ps:因为明儿早上临时有事,所以把明儿早上八点要更的那一章一起更了,下午六点会安老规矩更的~~~抱歉

    有很多人站在前辈的立场上教育魏池,但是就如同现实中总有很多“前辈”喜欢“教育”我们是一样的——他们说的不见得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王福同志,一个老兵油子,技术工,很有生存之道

    胡杨林,一个很爱和平,很有人文关怀的人,但是比较随遇而安

    杜莨,一个猛男,符合领导人应有的很多优良品质,情商很高

    徐樾,比上面那位猛男更猛,其他方面有待观察……等等。

    不同的人,对人生的态度便不同,魏池同志会有选择的学习之~~~~

    嗯,严肃之后预告一下,本周更的最后一章会出现姑娘~~~下周会揭秘神秘姑娘的身份~~~呵呵呵呵,飘远

    ☆、第十三章

    13【建康六年】

    雨渐渐大了起来,漠南军营变得安静了,巡防的士兵也开始陆续撤回营地。躲在山坳里的众人被淋得够呛,有几个几乎被淋得忘了现在的窘况,一心只想找地方暖和暖和。魏池和王福趴在山头,紧紧的盯着敌营,雨水溅起的泥点子打了一脸。

    漠南军营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随着雨势的渐大,巡防的骑兵也陆续回营,虽然并非绝对安全,但是已经不能再等,如果离天亮的时间太近,就算是瓢泼大雨也跑不出敌人的视线。王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看了魏池一眼,魏池点了点头。一行人在山坳里偷偷整队,王福打头,魏池垫底,小队呈线型。士兵们想到魏大人竟然愿意垫底,无不感动得一塌糊涂,有几个有胆量的也想要挺身而出替下魏池,但是魏池都一一好言回绝。这有魏池自己的思量,如若真有追兵,依据现在这一帮人的脚程就算跑得过敌人的马也跑不过敌人的箭,一个一个被射下来是很有可能的事,但如果自己跑最后可就不一样了,漠南和大齐交战也有十年,再怎么着也认得自己这身高级军官才能穿的紫红色军服。押尾的尚且是穿紫红衣服的,那跑头的呢?稍遇到一个想立功的也会忍不住想抓活口。如此一来,只要追兵不放箭,这行人活命的机会就能高出很多很多。

    往西,往西四十里,只要能赶在天亮前到达……这就是一个绝妙的计划。

    锡林郭勒的迅速沦陷令漠南王甘麻刺忽达拔力八达烦闷异常,王朝内外也议论纷纷,今春秦王陈宿一仗打到了沃拖雷王爷的封地,战况报到都城,都城却一兵未援。过了一两个月,锡林郭勒又莫名其妙的丢在了王允义手上。主战的各部落开始不满,自古以来只有漠南打中原,哪有中原打到漠南的?吵着闹着要甘麻刺摆态度,有的甚至扬言,如果漠南王不想出兵便要自己带人为锡林郭勒报仇。漠南王用了一个很古老的方式安慰众部落——大摆筵席。一闹闹了好几日,好说歹说才平息了下来。

    被灌了不少酒的漠南王开始更加烦闷……秦王和沃拖雷打着打着打僵了,两部人马谁也不出战,就在北边耗着,局势越发不明朗。思来想去,为了稳妥,甘麻刺派了最躁动的妪厥律人增防多伦。免得王家军看多伦兵少就动了歪脑筋,要是这帮人真动了什么花花肠子想攻打都城……那可就麻烦了。

    妪厥律的骑兵并非草原铁骑,但是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大雨并没有把所有的巡防都淋回军营,有一位年轻的漠南牌头拒绝了手下回营的请求。他聪明,凌厉,有着骄傲的骑兵血统,这次增兵本没有他,但是他却主动要求前往。多伦,一个靠城防的地方,骑兵来了也怕是会被步兵给抢了头功。真的如此?这位年轻人冷笑,大齐的那个王允义以阴狠闻名天下,他不会莫名其妙的来漠南,他也不会像大多数人推断的那样,是来打游击,牵制都城支援巴彦塔拉(注:沃拖雷的封地)的。多伦的玄机,怕是很多大将都猜不到……

    这位牌头默默的继续巡防,终于,将近换班,正准备领着一行人回营,却又觉得远方的那个山丘有一丝怪异。打马走进了一瞧,却又是个极普通的山丘,山丘后面是个浅浅的山坳。匆匆的扫一眼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却还是忍不住下了马,向那片略显凌乱的草皮走去。后面的人眼看牌头走远,也不敢怠慢,跟了上去。雨……越下越大,这位漠南牌头蹲□,拔起刚才差点绊倒自己的那跟小木桩。

    “牌头,你找到了什么?”

    牌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木桩的尾部戳了戳手下人的脸,骑兵被尖锐的尾端刺得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根木桩被人削过,可能是有骑马的人来到这里,削了拿来拴马的。”

    有人?骑兵们一听,赶紧聚拢过来:“牌头,这种事要不要报给大营?”

    “不用”年轻的牌头摸了摸这根削得并不利索的拴马桩:“这种小事,我们几个去就行!”

    魏池一行人,人困马乏,这场很给面子的雨只下了大约半个时辰,冷风一吹,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肉上冻得生疼。这区区半个时辰能不能让这群筋疲力尽的家伙跑出敌人的巡防圈都是个问题…………但幸运的是,此时尚没有追兵来袭。魏池甩了甩脸上的雨水,说实话,就算他本人也想停下来歇一会儿,至少拧一拧衣服上的水。但是不行!这一停下来可能就没人能再爬起来赶路。跑在打头的王福也是苦不堪言,如果还有下一次,他是说什么也不跟着魏大人走了。

    不知跑了多久,天空开始露出苍白的颜色,大地也不再是一片漆黑,在淡淡的雾气中,已经能够看到跑在前面的人,环顾四周朦胧的山丘,终于能找出一点熟悉的影子。所有人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快要脱险……

    又跑出了两三里,花豹却突然暴躁了起来,争着抢着要往前窜,魏池一惊,清醒了些,赶紧回头一看:哈,讨命的还是来了。

    追在后头的人不多……也就两倍于己而已,无忧,无忧,魏池沮丧地默念,别放箭,别放箭,别放箭,别……

    第四句别放箭还没咽下喉咙,几只冷箭就飞了过来……魏池一横心,干脆把腰板儿挺了个溜儿直:看看,紫红衣服!高级的!高级的!

    运气有时候真的很靠谱。

    这位心细到能在泥地上发现拴马桩的牌头终于辨认出了跑在最后的那位骑兵的衣服的颜色。的确,一个愿意只带自己的人来追敌兵的首领没有可能不贪功……冷箭停了。

    本来跑的死去活来的魏池等人,已经被这几只冷箭惊吓得又有了力气,纷纷催动身下的马匹快跑,原本整齐的队伍开始有了凌乱的迹象。

    “别乱!!别乱!!!给我跑整齐!!!”魏池吼。

    可惜这是白费力气,就魏池这等小嗓门,就算吼破了嗓子怕也没几个人听得到。骚动的齐军逃兵跑得歪歪斜斜,在绝路之时尚能冷静的王福也躁动了,如果不出他所料,再跑个十里就能见着齐军的大营,跑!跑!跑!这时候脑子里除了这个词怕是塞不下其他。

    魏池绝望的看着一群人越跑越乱,也罢,也罢……随他去吧……绝望之间突然想起了徐樾,啊?如果,那样,岂不是……?

    天越来越亮!众人一路奔跑一路幻想着希望,可惜希望只是幻想……原本以为是大营的地方并没人扎寨,王福懵了。

    “接着跑!接着跑!”魏池努力的大喊。

    可就这么一时的迟疑,后面的漠南兵已经追了上来。

    “拔刀!!魏大人拔刀!”身边的一个骑兵反过来吼魏池,魏池这才想起腰间还有一把凶器,等他哆哆嗦嗦的把刀抽出来,漠南兵已经把这十几个人围了个圈儿。其他的骑兵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比魏池有经验,纷纷和面前的敌人砍了起来。

    说实话,只要漠南兵不放箭就占不了多大的优势,中原冶铁的技术要比他们精良很多,同样是马刀,中原的能把漠南的砍卷口。魏池提着把刀傻乎乎的,花豹倒是机灵,知道往自己人多的地方窜。

    可惜花豹再机灵也不会用刀……

    魏池昏头昏脑的把刀横了过来,也算是挡在了胸前。魏池小时候打过架,长大了也打过,甚至最近还和“大齐剿匪名将”——杜莨先生有过交手……很可惜,那都是一个对手的情况,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漠南的骑兵们冲过来冲过去,打眼前过的不见得是准备来和你对砍的,打你身边过的说不定回头就是一刀。这么来回的一折腾,魏池躲来躲去和自己人越隔越远,最后被三个漠南兵围到了一边。

    魏池开始努力的回忆九曲枪的招式,可惜用在这把刀上怎么都不顺手,漠南骑兵的招式也古怪得紧,要砍也不好好砍,尽在手上绕花子。不过幸好有了点底子,虽说是慌乱到底能挡住敌人几刀。就在魏池应接不暇之时,两个漠南兵一个抄左一个抄右,把魏池堵了个无法动弹,刚才还在面前的那个猛地一下绕到了身后,魏池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便被一把拉下了马!

    “啊!”魏池惊叫一声,还没回过神来便吃了一嘴的土。好在之前没少从马上摔下来,虽说还没定神也还是一骨碌滚了起来。看来这三个漠南兵是想抓个活口,抄刀过来也不往致命的地方去。此时魏池早把死不死的抛到了脑后,满眼的刀光剑影已经弄得他不知所措,全凭了之前那些日子的那些摔打才没被吓成呆鸡。

    魏池好容易站稳了身子,单手握了刀准备往花豹身边靠。一个漠南兵看透了魏池的念头,不屑的一笑,冲着魏池的左肩就是一刀。

    魏池意欲反身挡刀却叹是晚了一步,眼看刀刃挨了上来,干脆心一横,横刀就往那骑兵的腰上抡!死就死吧,横竖也赚了一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哪里□了一只手,硬生生的和漠南兵的兵刃一磕,暂缓了危机。漠南骑兵被震得偏了身子,魏池那鲁莽一刀没能砍到骑兵却碰巧砍在了马脖子上,马儿一下歪在了地上,四个蹄子乱蹬,鲜血溅了魏池一身。

    “魏大人!”前来的是个国字脸,看到魏池被拖下了马,拼死杀了过来。

    魏池应声抬头。

    “快上马!”国字脸大喊。

    马!魏池踉跄着跑出两三步。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魏池找着自己的马就又有人杀了过来,国字脸赶紧驱马挡在了魏池面前。

    这个骑兵穿着普通,只是皮帽子上多了一根牛骨。国字脸大喝一声,一刀劈了去,魏池还没来得及眨眼——那只刚才还拿着刀要劈的手臂已经被敌人一个花刀齐齐斩下。

    国字脸一声惨叫跌下马来,那个骑兵根本没多看他一眼,只是趋马向魏池挤了过来,魏池被逼得疾步后退,狼狈之间竟被身后的死马绊倒在地。那个被魏池砍死了坐骑的漠南骑兵可能摔折了腿,一时半会儿竟也爬不起来。

    草原上的呼喊声连成一片,一群急着立功的喊着,一群急着搏命的也喊着,天已经大亮。

    魏池被这一绊,马刀已经不知了去向,双手之间只有一滩血肉,刚想爬起来却被和自己跌在一处的那个漠南骑兵拽住,这个漠南兵也是凶残,拖着一条断腿狠狠的把魏池按在地上,魏池也发了狠,一拳打在他的断腿上。痛急了的人可能已经忘了什么立不立功,只是憋足了一口劲儿,卡住了魏池的脖子,如若没有领子上的软甲,魏池怕是经不起这么一掐。魏池正觉得眼前发黑,却看见断了手臂的国字脸拼命撞开了身上的人,把自己死死的护在身下。

    断了腿的漠南兵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摸起一块石头就准备往这个没手臂的人脑袋上砸,可惜才举起来便觉得胸口一片冰凉,低头一看,一根银白的枪头从胸前透了出来。

    “魏池!!魏池!!!”胡杨林一枪挑飞了手上的敌兵。

    杜莨手提大锤挡住了气势汹汹的漠南牌头:“快下马去看看!喊个屁!!”

    胡杨林看身边的一位小将护在了后路就赶紧跳下了马,那个护住魏池的兵士抬头看了胡杨林一眼,眼神迷离之间似乎认出了王家军的衣服,点了点头便匆匆的断了气。

    胡杨林赶紧把压在下面的魏池拖了出来,看到这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还活着,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拽着魏池就准备往外冲,可刚爬起来就被横冲过来的一个漠南兵挡住了前路。胡杨林赶紧护着魏池,可惜一个地下一个马上,战得吃力。

    胡杨林才撒手,魏池便被身边的一个漠南兵扑翻在地,定睛一看,竟是被胡杨林一枪挑穿的那个。翻滚之间,魏池看到那只断手,国字脸的断手——手上还紧紧的握着那把马刀,那把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刀的马刀。突然之间,鼻子一酸,一闭眼,狠命地挣扎了过去。

    几个回合下来,胡杨林终于使了个巧劲,把面前的这个挑下了马来,正要补上一枪,却看到身边多了一个血人,那血人一个跨步上前,一刀斜劈在了敌人的后脖颈上。

    还没等胡杨林看清是谁,那血人便飞身上了敌人的马,一跃跳出了包围圈。

    漠南牌头武功不弱,论计谋也不差,可惜遇上了杜莨。

    才过了两三招,杜莨便占了上风,一双大铁锤舞得虎虎生威,漠南牌头看出对方是个高手,便心生了退意。这一帮大齐的散兵虽说死战难缠,但到底人少,本想占个便宜,抓个官大的便跑。谁知这军官不知是什么来头,手下的人愣是死命的保他,正在焦灼之际,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了一队救兵,救兵虽少却内有猛将。权衡之下竟是难以胜出,虽说如此回去必要受些责罚,但是性命却要紧些……

    杜莨怎能容得到手的猎物逃脱,逼退咄咄逼人的敌军首领之后也并不放手,杀退了几个前来阻拦的小兵,只身追着那个领头的跑。漠南牌头心中一惊,也顾不得手下的安危,一鞭加一鞭的往东边逃。首领一跑手下的也慌了神,一个个都失了斗志,竟也跟着跑了。

    “胡千总,敌人跑了,大伙都还好,只有杜将军追了去。”一个兵士下马来报。

    “知道,去看看和魏大人一同出来的人,有能救的赶紧救!”胡杨林从马上扶下了魏池,魏池一低头便吐出了一口血。

    胡杨林赶紧扶了魏池坐下,魏池摆了摆手:“我还好,这血不是我的。”

    胡杨林听他的语气倒不像是受了大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他还紧握着马刀不撒手知道这是杀红了眼,也不强行让他松手,只是给魏池拍背顺气。

    这片小小平原染上了斑斑的血迹,在初升的太阳下显得触目惊心。草原慢慢的温暖了起来,血腥的气味也开始变得浓郁难闻。魏池所在的这一块儿死伤最多,但最后一数,和魏池一同出来的十五个人竟有十三个都活着。

    过了一刻,杜莨带着两个人头跑了回来,毫发无伤。

    有一颗头很普通,因为他那顶装饰着牛骨的帽子已经不见了,杜莨轻蔑的把那两颗头掼在地上:“蛮货!”

    “魏大人,魏大人……”有人找回了花豹,这马儿被死马惊住了,虽是护主心切却不敢往倒在死马上的魏池身边靠。这会儿竟也没了脾气,任凭一个小兵牵着。

    魏池接过了缰绳,摸了摸花豹的脸。

    “此地不宜久留,收拾收拾赶紧撤!”杜莨下令。

    杜棋焕看魏池完好的回了营,竟忘了礼仪,一路小跑的进了大帐,大呼小叫起来。众人也是一惊,昨日那情形甚是危急,都觉着这魏探花怕是逃不过此劫……谁知……这小伙子命大啊!

    徐樾也舒了一口气:“罪过罪过,多亏了杜家的后生。”

    王允义问宁苑:“和魏池回来的一共有几人?”

    “十三个”宁苑顿了一下:“听说魏参领是动了点脑筋,要想靠运气怕是逃不回这么多人。”和徐樾一同的十五位兵士最后只剩下了八人。

    王允义摸了摸胡须,因为知道耿祝邱不徇私情,本想私下命令几个兵士前去寻人,却没想到杜莨竟主动要求前去。魏池来此也不过两月余,来的时候名声又不好,只想着他是如何的不受待见,谁知竟交了些愿意为他搏命的朋友……

    魏池松了口气后才发现手脚都已经酸软无力,胡杨林知道他已经力气竭尽,送他回帐后,吩咐了陈虎几句也离去了。

    陈虎听说魏大人竟还活着,激动得差点当众掉了泪,赶紧去伙头营挑了三担热水备着。魏池看着屏风后面的大桶,心中一热,想说点什么却又提不起力气,只好拍了拍陈虎的肩头打发他去休息。魏池拉了屏风,在凳上歇了好一阵子才有力气舀水洗澡。

    身上的泥和血都结成了块,脱衣服的时候便扑扑的往下脱落,一桶水冲下去,血便化了开,一股冲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魏池赶紧扶住桶沿,本想歇一歇再洗却又怕人闯进来,只好强撑着舀水往身上淋。总算是勉强将身上的血水泥水冲了个干净,也顾不得头发没干,裹了衣服便窝在了床上。倒下去了却又睡不着,总觉得衣服里裹了什么人的耳朵鼻子……一抖便能从袖口掉出来,有几次都忍不住坐起来把衣服解开又系上。末了又开始胡思乱想,杀与不杀?杀与被杀?脑子里一团乱麻。瞪着眼睛呆呆的想一阵,又蒙上被子滚一阵,最后什么都没想清楚,什么都没悟明白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午后,杜棋焕带着一个主薄去了多伦,这是出使。多伦的守将犴木里耶接待了这一行齐人的同时还接到了一个礼物——达姆喇,那个背叛了沽源麻鈨的人。

    犴木里耶的全名叫犴木里耶察罕,沽源麻鈨的全名叫沽源麻鈨察罕。

    后一个察罕是前一个察罕的叔叔。

    犴木里耶紧绷的神色开始有所缓和,杜棋焕趁机说:“原本我军不会攻陷锡林郭勒,怎奈何中了此人的奸计,哎,还望漠南王海涵。”

    犴木里耶眨了眨眼,能蠢到相信杜棋焕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愿意把齐军交给他的那份叔叔声讨诅咒达姆喇的血书,连同达姆喇本人一同交回王都。因为王都里还有一群姓察罕的人,这群人中有一位王妃,她是王的母亲,沽源麻鈨的亲姐。能为尊贵的叔叔报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杜棋焕对主薄使了个眼色,主薄赶紧奉上了一同带来的金银玉器。

    犴木里耶拿起一件摩挲着:“既然齐兵事先便与我王有约,那本将也不好为难,虽说之前也多有不快,但到底也是误会。如果大齐能信守承诺,本城守也不会与王将军为难。”

    杜棋焕知道这事算是办成了,怕打搅了这位将军欣赏金银珠宝的雅致,赶紧拍了拍衣袖,走了个干净利落。

    “这人也算是位名将,他真不会耍什么花招?”出了多伦,主薄忍不住问。

    “虽说我们攻不下多伦,但多伦也没实力剿灭我们,这种不讨好的仗这位将军怕是不想打。我们又送了他这么大的礼……呵呵,怕我们下次路过的时候就得遇上新守将了。”

    主薄转念一想,恍然大悟。

    杜棋焕摸了摸胡须:“王将军的好手段啊!”

    作者有话要说:ps:因为明儿早上临时有事,所以把明儿早上八点要更的那一章一起更了,下午六点会安老规矩更的~~~抱歉

    这一章,魏同学的肾上腺素爆发了……

    ☆、第十四章

    14【建康六年】

    魏池一觉醒来已是傍晚,爬起床来却看到帐内的屏风木桶尽被撤了下去——自己竟是睡得这么沉,陈虎搬了这么多东西竟没听到丁点动静。虽说是醒了却又不想起来,赖了一会儿便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再不想动也只能穿上衣服下床。

    一出大帐便有人向他点头示好,甚至还有军官好心地提醒一向注意仪表的魏大人理一理那些七翘八翘的头发。魏池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立了功……但是想想自己那窝囊的样子,只觉得这功立得有些可笑……

    没转圈也没绕弯,魏池径直去了伙头营,大军还没到开饭的时候,伙头营的厨子们忙得厉害,魏池就坐在墩子边的石头上看厨子们剁粉条。昨天出发前吃的是粉条,前天晚上也是,前天中午还是……但是今天的粉条看着特别好吃。

    篝火舔着锅底,锅盖缝里飘出了肉香。魏池撑着脑袋痴迷的看着一个只有一只手的厨子用他那仅有的右手大把大把的下着粉条。

    “大人有所不知,残了的兵也是不能退伍的,像我这样的都来了伙头营啦。”厨子以为魏池在看自己的手:“我们这个营只有长官是个完人,哈哈,其他的都缺了点器件。”

    这话倒说得心中只有大肉粉条的魏池不大好意思。

    伙头营一年到头见不着个官大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群人稀罕看军官。这些管饭的都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老兵,被砍过,个个身上有伤,混的就是个胆大。这军营里,官是一层,明里大家都得敬你,但是身上的口子和窟窿又是一层,就算你啥官不是,大家也敬你勇猛——这是暗的。

    魏池虽说有幸还没少哪个“器件”,但作为一个文弱书生也算是表现不错,粉条一出锅,厨子便盛了一碗肉多的递予魏池。

    陈虎一路寻了过来,却发现魏大人邋邋遢遢的蹲在伙房门口吃着粉条,大惊失色,费尽周折的想劝大人回帐,魏池却只是笑了笑,转手又盛了一碗……

    厨子寻思着,这书生看着瘦,倒还挺能吃。

    “魏大人挺能耐,以往那些新兵才杀了人都吃不下肉的。”

    魏池刚嚼到一半,哽了一下,放下了碗:“还行,还行,我只是砍了几刀,好像没砍死谁……”

    厨子瞪大了眼:“大人可是把蛮子的脑壳子都旋掉了……”

    魏池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但却什么都想不清楚。自己到底往哪儿砍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陈虎看魏池脸色苍白便使劲给厨子做眼色,厨子赶紧咽掉了后半截话,专心盛粉条。

    魏池想了半天,突然问陈虎:“和我一同回来的那十三人如何了?”

    “一个重伤的回来后就咽了气……剩下的还行,有个腿受伤的可能要瘸。”陈虎本想绕圈子,可惜不会绕。

    哦!魏池应了一声,拍拍屁股准备走人。此时夜风已经上来了,陈虎便劝魏池回帐休息,可惜斗不过魏大人的嘴,最后只得一个人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魏池出了伙头营便径直要去王将军的大帐,走到了门口却得知王将军不在,王将军的小校也劝魏大人去休息,有什么要商议的明早再说也不迟。

    魏池绕着中军走了一圈,无所事事却又不想回帐,干脆拐了个弯儿去马圈看看花豹。这个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老虎嘴里也敢拔牙,可今天早上却被吓得怪可怜的。魏池拍了拍花豹的头,花豹温顺的舔了舔魏池的手,马儿怕死马……人也怕死人,魏池打了个寒颤。

    “魏池。”

    回过头来却是杜莨,魏池和他招招手:“你怎么来马棚?”

    “这倒该我问你。”杜莨也想拍拍花豹,可惜花豹一副要咬人的嘴脸。

    魏池开始踢石头:“我心里慌……”

    杜莨拍了拍魏池的肩:“走,出去溜溜。”

    两个人也不敢走远,只敢骑着马绕着大营往后军去溜达。下玄月如钩一般镶嵌在天空,夜风凉爽,地上的草长得没过了马蹄,踩在上面软软的。

    走了许久,魏池终于没忍住:“我是不是杀了人?”

    “是。杀了两个,一个是砍死的,一个是捅死的。”杜莨淡淡的说。

    哦。魏池应了一声。

    “怕?”

    “嗯……”

    杜莨停了马,看着魏池,魏池垂着头,脸色苍白,睫毛微微的抖动着:“你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

    “忘了。”

    “忘了?”

    “嗯,忘了。杀多了就忘了……这就是打仗,你不砍别人,别人就要砍你,不止砍你,还要砍你兄弟。魏池,你要想明白这些,想明白了也就不怕了。”

    魏池沉思了半天,点了点头,末了又问:“我本来以为是没命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杜莨看魏池脸色好了些,也松了口气:“我料想,如果你能逃回来也必定是逃到扎营的地方,那么大的草原我上哪里去找你?还不是只能在那儿等着。”

    魏池挺意外:“你怎么就能料到?又没人送信……”

    “你个傻子,打仗就是打个默契,要是每次都要送信,那就打不赢了。”

    “张怀远怎么没和你来?”

    “他觉得……”杜莨用马鞭敲了敲魏池的头:“他觉得你这个呆子不可能逃得回来,去了也是白费力气……这次倒多亏了胡杨林,若不是他私下跑来后军找我,我还不知道这回事。”

    哦,魏池应了一声。

    两个人又绕着大营走了几圈,眼看夜露都上来了才各自回帐。回去后,魏池听说胡杨林来过了,本想去和他道个谢,可惜陈虎死活不让他再出门,只得作罢。

    这次,魏池倒头就睡,一觉大天亮。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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