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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绚烂英豪终极篇 作者:醉雨倾城

    第2节

    琥珀色眸子的长官举杯:“我很高兴你找到了爱的人,真的。作为哥哥,被第一个通知到,我很骄傲。”江立爽朗地说“谢谢”,响亮地碰杯,然後一饮而尽,脸上写满得意自信。“你们进展到……”

    江立用舌尖把叉子上的芝士吮干净:“我们睡过了。”说得再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不过,仿佛是“昨天没做梦”一样平常。他以为哥哥会内心炸响一个雷,然後故作平静地问他生理知识──他喜欢哥哥这种强作镇定的状态,并经常以调戏哥哥到此地步为乐。

    没想到的是,他低估了江扬的阅历和心理底线,在部队里说话掷地有声的指挥官点点头:“之前也不是没睡过。”江立立刻绷不住笑了:“我们就是……睡在一起。”

    江扬含笑:“嗯嗯,睡在一起……快了。”面对面红耳赤的弟弟,已经是过来人的江扬成功上演了“如何反调戏”的戏码,终於开怀。兄弟俩在首都某角落的小西餐厅里交换著最近的小秘密,这种好到让人能被轻易感动的气氛,说实话,江扬等了太多年。

    就像和苏朝宇的第一个深深的吻,时机到了,就这样自自然然地发生。

    只是现在的江扬内心深处腾起一阵不安来。坐在对面的江立,他同父同母、只差八岁的弟弟,用这样悠闲平静的方式宣布了对爱情的决定,毫不犹豫,没有任何後路留给江家。他不是来商讨办法而是宣布决定,这点上居然跟苏朝宇那麽相似,可苏朝宇的心里永远有一个可以转圜的圆角,而江立却棱对棱,分明尖锐。此时此刻,江扬才明白了父亲的远见,在那麽早的岁月里就分辨出长子其实是不适合从政的──其实换了江立来走江扬现在路也是一样,但对两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江扬叉起一块绵滑的甜薯,不知道是应该对爸爸说声感谢还是缅怀弟弟过早消失的天真。

    ☆、一路有你

    作为从小被定向培养成辅佐江扬的左右手,程亦涵理论上是要和指挥官一样,24小时待命,没有任何真正意义的休假的。江扬给他的职务是“指挥官第一副官”,但实际上从来没有第二个副官出现。程亦涵手下辖着一个副官办公室,最得力的秘书就是马思达中尉,同时带几个助理及文书。一般来说,程亦涵会把不需要决断的文件给他们处理,偏偏助理里面有个总是迷迷糊糊的纪嘉少尉,经常做一些容易让人发飙的事情。比如,程亦涵吩咐下去,要出一个在帝国普通大学生中做征兵宣传的册子,让副官办公室和总秘协调工作,当唐风宋月夫妻俩默契地完备了材料的时候,纪嘉少尉会毫无见解地把初稿直接递到程亦涵桌子上,直到要找军工付印之前才恍然大悟般发现了无数细枝末节、可改可不改的毛病,搞得程亦涵、马思达、甚至江扬都经常被牵连着半夜加班。

    无数次,江扬都跟程亦涵建议辞掉这个纪少尉,尽管军中没有炒鱿鱼这么一说,但是至少可以给他换个岗位,但是程亦涵他们副官办公室和指挥官秘书处都要倚仗他独特的才能:统筹。尽管这是更加适合做研究的学科,但是纪少尉把它干得充满理科生的乐趣和情调,每每要搞大型活动的时候,他排出来的日程永远是最完美的。

    程亦涵目前正对着纪少尉又一次送来的新区划图发愁。设定区划真的不是他的强项,尤其是第四军最好的特种部队狼牙的归属更大意不得。江氏基地自江扬的祖父江兆琅元帅奠基以来,至今已有逾六十年的历史,但江兆琅元帅战死之后,集团军内部颇混乱了一阵子,直到江瀚韬继位后才安定下来。接下来的二十多年,帝国始终施行精兵简政休养生息的国策,因此基地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和扩张,所有活动都基于保证战斗力的底限进行。

    直到几年前江扬入主江氏基地,才开始重新规划并进行系统性的建设和改造,而他的嫡系部队飞豹团也一直是这方面的试点单位,因此飞豹团升级改制为师级单位以后,基础设施等方面几乎不怎么需要调整。

    狼牙作为独立团队合并

    入江氏集团军的时候,双方有过一个约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保持狼牙的独立性。这支帝国王牌特种部队此前一直驻扎在首都附近防区,整体移防已经使许多中下层官兵有所怨言,加上程亦涵从小就知道彭家的小儿子不是善茬,因此现在的圈定更是小心翼翼。自从狼牙的第一批官兵搬来基地就和飞豹师挤在一个区划里,经过了算是见面礼的演习,双方融洽不少,但是师部显然不够用了,因此在上周已经开始搬入新区划。可是生活毕竟不是奇幻,新区划的建立需要时间,狼牙各部又在不停迁入,江扬已经好几次加紧了调整区划的脚步,但无奈万事纷繁复杂,到最后,狼牙还是被凑合着塞进一个各方面建设还未完成的师部驻地。

    正想着,桌上的电话就叫起来,基地后勤总长助理刘贤中校在一号线无奈地说:“狼牙闹起来了。最后一批兵刚迁过来,暂时辟出来的新营房的水管在维修,一半人没法洗澡。”他曾经是程亦涵的父亲程非中将的老下属,跟程亦涵向来哥们一样,因此说话并不拘泥于军中礼节。

    程亦涵轻叹一声,立刻果断吩咐:“划分时段,全体轮流使用师部以前的公共浴室,叫管道工赶在明天集训结束之前完成工程,否则请你们老大直接到指挥官办公室。”

    “没用,否则我不会打电话,指挥官什么时候回来?”话没说完,已经听见外面有吵嚷的声音,刘贤无良地拿起听筒伸到窗外给程亦涵听,狼牙的士兵一致认为这是给他们的下马威,拒绝接受。

    程亦涵冷下脸来咬牙:“不管怎么样,尽快修好!明天彭耀和指挥官一起到基地,别拿这个当见面礼!”说完就挂掉电话,打到了狼牙的参谋长手机上。接电话的人声音非常雄浑,像早操喊号子一样自报家门,吓了程亦涵一跳,然后就用在集团军面前讲话的音量把所遇到的“困难”讲了一遍。程亦涵不紧不慢地回答:“迎难而上是狼牙一贯的传统,生活设施上的困难和战斗困难显然不是同一个级别,现在战士们的表现,让我开始怀疑之前所见所闻。”

    参谋长没想到自己以气势取胜的法子被如此噎回来:“待客的礼节总要保持,初来乍到,战士本来就情绪不好……”

    “徐参谋!”程亦涵从容地拔高了一个声调,“‘客人’这个称呼今后可以不再提起了。同是为国效力,同属边境江氏集团军,有难同当才是入门第一课。”

    年近40的徐参谋被比他小十几岁的人击败,只能转而讨论何时得到完好的设施和如何安抚士兵情绪。通话结束前,他听见手机那边那个年轻骄傲的声音轻笑一声:“江中将明日返程,稍事休息就会提前与狼牙官兵座谈,徐参亦可把刚

    才的内容写份明晰报告,我会在中将抵达之前交付的。”对方知道这是强强联合,需要的只有一个“和”字,本以为今天一闹可以反将飞豹师一军,谁知道被程亦涵稳稳拿住,哪里还好意思写报告?挂了电话的程亦涵又打到慕昭白那里,仍然不高兴,简单说了事由又说:“我看彭耀在里面肯定说了什么。”

    慕昭白望了一眼窗外:“老大来之前,你跟他谈谈,狼牙这个仙人球虽然好养活,但时不时扎人。”

    “狼么,很难养熟,这事还有的折腾。”程亦涵喟叹,在江扬的回程前一天的日程表上狠狠打了个红圈,简要记录了滋事的内容,“一会儿你们也要谈数据共享的事情,多多留神。”

    而幕后主使者彭耀正和江扬面对面地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官方一点儿说,友好地,会晤。这次,两个贵胄子弟谈论的话题不是美酒佳人,而是真枪实弹,彭耀虽然在第四军泄密案中是“败将”,但好歹还是“将”,无论性质如何,气度总要有的,何况,所有的时候都已经证明了彭家小儿子的清白无辜。

    狼牙是他不能缺的利齿和很多年的心血,却因为自己不在、地形不熟、初来乍到而输给了飞豹,此刻年轻人尽管端着咖啡保持微笑,但脸部表情明显有轻微地扭曲。江扬注意到了,那是他的右嘴角微妙地翘起了一个小角度造成的诡异效果,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在表示:老子瞧不起你,哼!

    瞧不起也得并入,江元帅说了,这是示威也是奖励,向来是同场竞技者的飞豹和狼牙领导人,此刻有了明显地上下级关系:江扬作为集团军老大,明显比彭耀分量重,而飞豹师作为江扬的嫡亲部队,自然比捡来的狼牙招人疼爱。

    老实说,第四军的旧部的改编很大程度上由现任基地副总参谋长的齐音中将负责,这位原第四军总参谋长儒雅平和,处事公正果断又能给人留足余地,江扬本人也非常尊重和器重这位前辈。

    但齐音毕竟是彭家的嫡系,论辈分算是彭耀的表叔,狼牙移防,彭耀因父母之故滞留首都接受调查的这段时间,齐音无论怎么忙,始终抽出时间亲自盯着狼牙,整个突击师因此得以保留完整编制。年初的时候,甚至像往年一样平平稳稳地进行了新人选拔,只要彭耀回来,他们仍然是布津帝国最老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种战斗精英编队。

    程亦涵和林砚臣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也曾侧面提醒过江扬,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当然比他们更清楚其中利害,但每次只是笑眯眯地挥手说不用担心,对待齐音中将统筹的改编方案,不仅一律通过,还常常亲自打电话或批示相关部门全力配合。

    苏朝宇的特别行动队和飞豹师一样,都被勒令要最大

    限度上配合第四军改编,江扬甚至很郑重地把苏朝宇凌寒林砚臣等人叫到家里来吃饭,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一律要忍”,甚至还警告说:“无论什么原因,跟原第四军的人起冲突我饶不了你们。”

    特别行动队的副队长罗灿上尉知道以后,不以为然地撇嘴:“这也太不近情理了,单方面霸王条款!难道让人打到头上来也不能还手么?何况他们才是战败国!”

    苏朝宇揉揉学弟紫罗兰色的小卷毛,说:“飞豹和特别行动队是亲儿子,管得再严也没人会怀疑他的动机。至于那个捡来的狼牙……”苏朝宇故意作江扬状长叹一声:“后妈不好当啊。”只逗得罗灿笑个不停,对这个命令再无疑义。

    事实上,江扬想的更多,他本来就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欣赏狼牙的实力,更有心让他们真正为己所用,因此在收编的问题上非常慷慨,早就同意狼牙和飞豹师平级,在待遇上也一律从优。形式上,他绝不干涉齐音中将和第四军旧部对维持狼牙独立性的坚持,却单独跟苏朝宇谈过几次关于飞豹师、狼牙、空战团和特别行动队的统筹作战构想,海蓝色头发的少校终于明白年初那次空战团惩罚性学习原来真的不是一时兴起故意折腾人的。

    “想的太远,胃口太大,你不怕消化不良?”苏朝宇记得当时曾这么问江扬,心里担心,却又没有任何阻止的立场。

    江扬只是安静地环着他的肩膀,两个人并肩站在22层的指挥官办公室里,迎面的投影屏幕上有渐次展开的基地详图。江扬说:“我有最好的抗压阀,我知道缓步与疾行的节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有你。”

    这么感性的话一时让苏朝宇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弟弟的情人已经向哥哥坦白了他们的感情问题,他只是侧过头就看到江扬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那么温柔,隐有泪光。

    那是通宵加班后的清晨,天色似明似暗,金色的晨曦还未照亮整个基地,有鸽子扑扑地在窗外盘旋,他们注视着彼此,然后,第一次,在江扬的办公室里拥抱深吻。

    狼牙的到来,给综合情报处添了大乱子。

    慕昭白愁苦地发现对方和他们使用的数据分类法基本完全不同,第一次会议就和对方的信息部主管拍桌子吵起来。狼牙的军官都是一副“我在狼牙我骄傲”的样子,坚持不肯把自己的分类法和综合情报处改成一样的。所有人都明白这种形式上的纠缠本质上就是拒绝情报共享。

    梁丽征啜着可乐看着他,幽幽地说:“你们干嘛不用纸档?”对方和慕昭白吵得正头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碍于梁丽征是个小姑娘,便给她讲解了一下纸档

    的坏处,也难为梁丽征耐心地眨着眼睛点头听,结果对方说到一半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这是调戏,气得脸色发红。慕昭白得以充分休息喝水,还吃了一块水果,第二轮战斗的时候格外有力气。

    会议从下午3点开到晚上7点。狼牙要求他们把数据单独处理,拒绝找人来学习综合情报处使用的无比复杂但是一旦掌握就如虎添翼的新分类法,而综合情报处咬定不行。到最后,双方都很疲惫,中场休息无数次换人无数次,终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会议桌一角发出来,略带艰涩:“无论如何,最终还是要听我们的。大家考虑散会吧。”

    这个显而易见却被双方忽视了长达四个小时的真理让狼牙的信息部门与会人员差点儿吐血。讲话的人是甘铮,基本上整场会议里除了低头看笔记本和喝茶以外没别的动作的男人,一语中的。慕昭白无力地附和:“你也知道我们老大——错了,咱们老大,江扬中将的脾气,这件事无论多么曲折,最终结果一定是听我们的。”后半句是,“你们就从了吧”,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狼牙的信息部都是书生,一股严肃之气从脚底翻涌到头顶,慕昭白不确定他们能接受这种玩笑。

    散会的时候,信息部主管不知道给谁打手机:“他们是联合好的!”

    梁丽征戳戳慕昭白:“喂,那边告黑状了啊,你小心。”

    疲惫不堪的综合情报处老大挥手:“管不了了,明天找十个技术员去加服务器,开始给他们做分类法培训。”话说完,喉咙已经开始微微作痛,但望着狼牙一行人离开的背影,一种胜利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以至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都觉得分外兴奋。视频开着,程亦涵还在办公室里埋头,慕昭白便跑上去敲门:“报告。”

    “请进。”程亦涵抬头,看见情人,温柔一笑,“搞定了?”

    慕昭白点头:“今晚……”

    “江扬明天早晨和彭耀一起回来,要求指挥中心中层以上军官全体出席欢迎仪式。”程亦涵低下头去,手下顿了顿,左手精准地翻开一摞资料查了两行标准抄下来,“各回各家,明早9点半机场集合。”

    ☆、基地欢迎你

    江扬以为,乘坐专机和彭耀一起回基地的旅程对彼此都会是真正的折磨,他们将会在长达3小时的飞行途中,保持标准的军人姿态,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一直说有的没的客气话。体贴的二秘宋月查阅了很多很多关于彭家小儿子的资料,拟出一份喜好禁忌的表格传了过来,而江扬本人则仔细回忆了十二岁时第一次在宫廷宴会上遇见对方的情形,他几乎确信自己能够对付彭耀的不耐烦和敌意,让整个旅程气氛不至于下降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绝对零度。

    但彭耀总是有本事让人出乎意料的。他先是在机场当着记者和送行军官的面,出其不意地拥抱了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江扬浑身僵硬却不得不摆出得体的外交式微笑,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好哥们,而不是前阵子惨烈互斗的两大家族继承人。

    军部的专机简单舒适,江扬只是回来办理交接,天性又不喜欢铺张,因此轻车简从,只有秘书唐风少校和另一个文职跟在身边。而彭耀却是移防,如果这位朱雀王的小王子带上三五十个随从和十几箱行李,江扬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

    然而彭耀只有一个人,拎一只半旧的手工斜款挎包,最后一个上飞机。他先是用一种贵族式的平易近人跟机长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走到江扬对面,优雅地欠了欠身,沉默地坐下。两个人之间,仅隔一张小小的玻璃钢茶几,因此江扬能清楚地看到制服里面线条鲜明的肌肉和那酷似彭燕戎的下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挑衅。彭耀盯着江扬勾起嘴角,在对方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认真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像是草原上的狮子,慵懒又锋利,因此相信领地上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彭耀从斜挎包里摸出旅行眼罩戴上,很快,就像是真的睡着了。

    江扬对这种明显的示威毫不介意,相反的,他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亲近感——几年前陆战精英赛时的苏朝宇就是这样,骄傲而不骄横,有种大型食肉兽的气场,对待敌人毫不留情

    ,可是内心深处,却是柔软又渴望爱的孩子。于是他也闭目养神,手指却下意识地抚弄戒指,想到几次求婚被拒,他就不能抑制担心和抑郁——我的朝宇,这么多年以后,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

    边境基地从早晨开始下暴雨,天空呈现出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灰黄色调,闪电不时撕破乌云,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吹落满树的夏花,到近午才停止。程亦涵、苏朝宇、慕昭白等人已经在候机大厅里列队,机场的工作人员则提早准备好了通道和红地毯,飞机降落前15分钟,基地的副总参谋长齐音中将也乘车赶来,慕昭白瞧了瞧,小声问程亦涵:“怎么老爷子一个人来了,狼牙不派人接他们老大?”

    程亦涵小幅度地摇头:“宋月上尉发了几次邮件确认行程,狼牙那边一律没有回复,电话里只说‘还在安排’,这种事,也不能真给他们下命令。”

    慕昭白皱眉:“情报显示,狼牙是彭家最嫡系的部队,历任师长都是第四军的军长继承人,彭耀在狼牙的声望比彭燕戎当年还要高,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这样冷淡的。”

    苏朝宇一直静静听着,挑眉低声说:“一定有阴谋,我去打个电话。”

    程亦涵一把拽住:“飞机马上降落,你……”

    苏朝宇轻轻甩开程亦涵:“人家惦记着给他下马威呢,我有分寸。”

    程亦涵还想说什么,苏朝宇却已经大步走到候机厅的另一边去了。巨大的玻璃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中,一架小型军用客机已经开始降低高度盘旋,正要准备降落。

    飞机在预定位置停稳之后,工作车送上舷梯,两辆黑色的军用轿车充任接驳车,沿着预定路线驶向飞机。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程亦涵看到彭耀当先走出,一副硕大的太阳镜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那紧绷着的身体擦得发亮的军靴,让他看上去就是一柄刚刚打磨出鞘的刀。

    就在江扬走出机舱的一瞬间,尖利的警铃声忽然响起,对讲频道里杂乱无章地重复着没有什么确切意义的报警:“有车辆闯入,级别未知,各单位注意……”

    “这就来了。”程亦涵暗地里想,回头一看,海蓝色头发的少校果然没回到欢迎的队列里,而齐音中将则毫不知情,眉头紧皱,低声跟自己的副官吩咐着什么。

    三辆野战军用吉普以一种风驰电掣的速度闯入机场停机坪,车身是以黑色为主色调的迷彩,挡风玻璃两侧画着雪亮的狼牙图案,毫不掩饰地夸耀着张狂而又彪悍的气息。

    齐音中将拍拍程亦涵的肩膀:“我下去看看,放心。”话已经说的语

    重心长。

    程亦涵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吩咐机场安保:“保持克制,任何单位个人不得鸣枪。我们也一起下去,迎接指挥官和彭少将。”

    事实上机场安保在这三辆彪悍的野战吉普面前根本像是饭店门口的保安。彭耀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斜包扔在左肩上,像颗钉子那样站在车道上。

    三辆吉普车保持着完美的三角形横冲直撞,赶到的程亦涵他们几乎看到彭耀黑色的头发在迎面的疾风里飘扬,齐音高声地叫他的名字,彭耀头也没有回,只是举起了右手表示致意和不要担心。

    几乎同一秒,三辆看起来已经失控的吉普车齐齐跺下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尖利刺耳的噪音,然后它们在距离彭耀不足两米的地方齐齐停了下来,彭耀转过身,优雅却又毫不掩饰地炫耀他的张狂:“对不起,我的部下已经来接我了,告辞,江中将。”

    赤裸裸的挑衅。

    程亦涵望向站在舷梯上的江扬,只要对方一个手势,他会立刻吩咐随行警卫人员拦住这三辆出尽风头的野战吉普——虽然这么做有可能会激化第四军旧部与基地原有官兵的矛盾,但放任不管又实在有损指挥官的威严与面子。

    江扬把这种戏码视作孩子的挑衅,淡淡一笑不露声色地走下来。齐音中将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解围,拍拍彭耀的肩膀问:“彭帅可好?”

    这显然是一个不能不回答的问题,何况齐音恰巧是彭耀心里少有的几位被尊敬的“老头”,于是他很客气地点了点头:“不好,但是也不太坏。前阵子提起,说很想吃您烧的姜汁鱼汤,但是又不希望瞧见您。”

    齐音知道这话是彭燕戎的自嘲。在某种程度上,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融入新团体开始新事业的年龄,会不自觉地回忆过去,怀念老朋友,但是彭燕戎却不肯再这样的情景下见他,那么桀骜的人,他最了解。

    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无言以对,彭耀勾起嘴角:“我先回去整队,改日再……”话未说完,彭耀忽然皱紧了眉,望向齐音身后的方向。

    两排穿黑制服的安保人员鱼贯而入,在通道的两侧整齐列队。接着有马达的声音由远而近,速度并不太快,然后彭耀看到那一抹熟悉的海蓝色。

    苏朝宇只是换了雪白的军礼服和漆黑的长筒皮靴,戴了最正统的白色手套。他只是骑了一辆最普通的军用摩托,身后跟着骑同样摩托的两名军官。车是崭新的,每一个零件都擦得锃亮,在他们身后,是程亦涵准备作迎宾车的三辆最常见的军用轿车,低调又恰如其分地符合江扬的身份而已。

    因为早晨大雨的关系,接驳通路上仍有积水,对于穿白色礼服而又骑摩托的人来说实在不是好消息。苏朝宇显然并不打算绕道,他毫不减速地冲过来,轻轻巧巧提起前轮,摩托如同昂首的骏马,姿态潇洒又优雅。一样是高速停车,却没有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以车头为圆心,车身为半径的360度缓冲转身,连地上车胎的摩擦痕迹都是完美的圆形。不用怀疑,他们就是练过的。

    江扬又气又笑,他知道苏朝宇喜欢包括滚轴滑板摩托在内的各种极限运动,而且每样都玩的不错,特别行动队甚至实验性地搞了个摩托小队,专攻特种战斗条件的摩托作战,据说每个队员都能反骑摩托并且在行进中打运动靶——看来后面两个军官就是个中高手。

    苏朝宇停稳了就跳下车,以标准的下属姿态整理着装,率领两名部下大步走到舷梯下方,敬礼大声报道:“特别行动队队长苏朝宇率部迎接指挥官,请长官上车。”

    慕昭白已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程亦涵强忍着去看彭耀的脸色。彭家小少爷果然已经黑了脸,太阳镜后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大概燃烧着愤恨的光芒。但苏朝宇偏偏是来找他不痛快的,于是在江扬含笑回礼说“辛苦了”并且走上第一辆军车后,苏朝宇啪地转身给彭耀敬了个礼,摆出标准的邀请姿态指着带来的第二辆黑色轿车:“请长官上车。”

    齐音愁苦地微微皱眉,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性格如同子弹或者刀的彭耀——在这种明显的挑衅之后,彭耀如果突然出手一拳砸到苏朝宇的鼻子上,这位原第四军总参谋长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同时他也太了解带着一个小队就敢杀入交战国寻找亲人的少校决不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走过去,以期可以在火星撞地球之前阻止两大阵营不光彩的火并。

    但是彭耀没动,反而摘下墨镜,那双冷漠如同冰原的眸子盯着苏朝宇,一字一句:“很好,苏朝宇少校。”

    苏朝宇对这种明显的威胁听而不闻,保持着他彬彬有礼的邀请,身体恭谨前倾,手指并拢绷直,指向第二辆礼宾车:“谢谢长官,请长官上车。”

    雨后的阳光灿烂多情,海蓝色的头发在白色军服的衬托下,灼人的鲜艳,苏朝宇的侧面有金色的光,彭耀忽然想起那么多年前,同样阳光灿烂的杜里达,他那么温柔地说:“亲爱的,你和我一样,过分的刚强和骄傲,伤人伤己都不自知……”

    彭耀的嘴角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的右手插在军裤的口袋里,左手拎着他的背包,身体突然大幅前倾,视线因此和苏朝宇相平,两个人距

    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苏朝宇没料到他会当着这么多军官的面摆出这种姿态,一时不能直起身子也不能退后,彭耀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连身边的齐音都听不清楚,他说:“下次,你跟我走。”旁人看来,这不过是近距离的一次目光交锋而已。苏朝宇正要回击,彭耀已经站直,含笑回礼,环视在场的所有军官,朗声说:“多谢诸位,彭耀离开军中已久,此刻归心似箭,就不多扰了。”说完一挥手,狼牙的车已经开至身边,车门从里面打开,彭耀一个跨步就上了车,摔上车门,这三辆车随即如来时一般,飞驰而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苏朝宇站在那里一步未动。彭耀的副座上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少校,笑容灿烂,长发如燃烧的火焰,鲜红耀眼,她左手挑起大拇指在窗前一比,用口型对苏朝宇说:“小子,你真t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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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筒子反映不记得甘铮同学,好吧,贴个综合情报处的主要人员设定表(年龄按第一部时计算,请自行推算如今……)

    1 负责人:综合情报处处长,慕昭白中校,26岁,男。

    2 综合情报处处长助理,3名

    王晓玥少校,女,38岁,未婚,看上去相当古板的老处女,是笔迹分析学的专家,能够根据笔迹定位笔迹书写人的年龄、性别、情绪等社会学特征。

    下属6名笔迹鉴定专家,4名社会学专家,6名助理科员,4名实习科员。

    梁丽征少校,女,15岁,未婚,叛逆少女,是电脑专家,9岁时曾用“azrael”(死神)之名入侵最高军事委员会防御网并三次篡改核心区密码而闻名黑客界,经过将近一年的追捕,由当时12岁的江立出面设局,在首都最大的游乐厅诱捕了梁丽征,当时她正试图用改装过的无线遥控使旋转木马逆向运行。之后梁丽征被国安部招安,14岁的时候被凌寒选中做为自己的副手,之后随凌寒进入飞豹团,后调入情报处。

    下属10名,由天才程序员及机械改造专业人士组成。

    甘铮少校,男,21岁,先天性语言障碍,犯罪学专家。从小被认为智障,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内。17岁被人发现在预测和分析犯罪方面有天赋,经国安部特殊训练后成为该领域的专家。次年成为凌寒的副手,19岁随凌寒进入江扬军团。

    下属10名。

    3 综合

    情报处情报分析室

    负责收集整理各分支机构的情报,做详细简报并分送情报处各主要科室

    负责人:洛佳菲少校,女,25岁,记忆力惊人,只看一遍就能在2万张幻灯片内找到彼此矛盾的2张。

    下属若干助理分析文员。

    4 后勤室

    分管复印扫描办公用品分发的辅助部门。

    负责人,黄洁上等兵,文员,17岁,父母离异,父亲黄海是飞豹团连长,一年前因公致残。黄洁在读护理专科学校的时候因早恋怀孕而被建议退学,之后因为其父的缘故,被照顾进入江扬军团作文职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小彭猛吗?小苏帅吗?

    ☆、泪痕

    林砚臣的家在闹市以外的一栋老式住宅小区里,基本上所有的小区住户都互相熟识,林砚臣拖着军用旅行箱,在小区门口就被看自行车的大伯拍了面颊,一路往家里走,买菜的阿姨和电梯工又分别拍了他的屁股和手,凌寒早已经笑得不行了,林砚臣的脸红到可爱,摁了门铃,门一开就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回来了!”

    凌寒彬彬有礼:“叔叔好。”

    林爸爸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从容地关上了门。

    林砚臣傻了。站在门外的凌寒也傻了。苏朝宇经常说,在江扬那里“一切皆有可能”,现在俩人才发现,这原来是普遍真理。

    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清理下水道和马桶的,还有保姆和美女服务的,有社区清洁工把它们刮去,却没有刮干净,条条缕缕粘在墙上。凌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开始吵架,起初是两个男人,后来加进来一个女人,数次,门锁咔吧转了一圈,又咔吧锁上,三次,林砚臣已经拉开了一条缝,却有人重重关上。凌寒头一次觉得无所适从,这比他当年在国安部体检的时候脱光了在一群老医生前面转身蹲下又起来难受多了,对门的猫眼上有瞬间的黑暗,凌寒知道那是有人悄悄看了一眼。

    林砚臣终于彻底拉开门的时候,走廊里空空如也。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凌寒发短信说:“出小区门右转四个街口再往七点方向看,有个青年旅舍,704房间。”林砚臣叹了口气,回到饭桌上,爸爸已经开始吃饭,素菜一筷子荤菜一筷子,镇定沉默。妈妈端上来童子鸡,爸爸把筷子伸过去,却没夹着。“这是给小寒的,”林妈妈把童子鸡全部倒进饭盒里,“你没资格吃!”

    “好,剩下哪个菜不是给他的?”

    “都是!”

    林砚臣眼看着爸爸在五分钟内解决了一碗白米饭,然后拍下碗筷离去。妈妈坐在桌子前面,眼眶通红。林砚臣过去陪着,吻她的额头:“没事,妈,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你说你,你为什

    么不喜欢一个小姑娘呢?”妈妈给了他一巴掌,那么轻,近乎抚摸,林砚臣却疼得无法承受。要怎么回答?他为什么不喜欢苗真那样的漂亮女孩?不,他喜欢女孩,但是他知道能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是凌寒,刚好是凌寒,只是凌寒,永远是凌寒。林砚臣只能抱住妈妈,用他经过飞豹团锻炼的胳膊:“妈,小寒很好,真的。”

    凌寒却不这么认为。他躺在旅舍简单的床上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妖精,通常电视剧里都会这样,原配指着小三说:“不要脸,狐狸精!”小三则叉腰怒目:“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么好的男人的老婆?”他无力追究江扬是怎么帮助苏朝宇过关的——那是特殊情况——林砚臣短时间内不会接到比海神殿的死亡几率还高的任务,难道他们永远要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名义上娶个老婆,然后日夜思慕吗?简直就是秦月朗的翻版。凌寒略微知道秦月朗和卢立本的事情,有时候会悄悄同情艾菲,不管她是不是知情,丈夫心里有个魔盒不能打开是异常恐怖的,她不能做潘多拉,却忍不住要走近了看。

    正想着,林砚臣就推门进来,把饭菜摆了一桌子。凌寒尝了尝,笑:“真好吃。”

    “行了行了,要是我妈在场,你再专捡好听的说吧。”林砚臣开了一罐啤酒,咕嘟咕嘟灌下一半。凌寒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林砚臣苦笑:“老大不在,我还就喝了。”说着,另一半下肚。

    凌寒吃童子鸡,喝蘑菇汤,就着米饭:“真的好吃,家里饭就这个味儿。替我谢谢阿姨。”“嘴真甜。”林砚臣摸凌寒的头,被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他捏了半只鸡腿来啃,“这闹的,我妈都没看见你的脸。”

    “不是寄过照片吗?”

    “也许实物和想象有差距,万一再无法退货……”

    凌寒自顾说下去:“我妈实在不怎么会做菜,每每下厨都要搞一只天平来一克一克地称调料,严格按照书的比例,但是我一直喜欢吃,就吃那个家里的味道。”林砚臣恍然大悟了凌寒话里的话,跟他贴近了坐。

    “我妈也喜欢做,只要她有时间就很专注地跟厨具较真,你知道,一个连酱油盖子都要接触空气的那端朝下倒置在桌面上的妈妈,很难炒出绝对美味的菜。不过爱吃和好吃是两回事。”凌寒连蘑菇汤里的最后一根粉丝都没有放过,“所以我很理解叔叔阿姨,真的,你让他们不但没有孙子抱,连向别人夸耀儿媳妇的权利都剥夺了。”

    林砚臣又开了一罐啤酒,砰地一声,汩汩的白沫涌出来,他追着它们吮,凌寒唰唰地抽着纸巾接住滴落下来的液体。一时间两人这样一起捧着那

    罐啤酒,林砚臣说:“我没想到……”

    “行了,你要是能预料到还带我回来,我就可以大义灭亲了。”凌寒随便笑笑,却那么失落。林砚臣一时间无话,只是跟他争抢细碎的鸡肉,筷子上上下下互相挑衅,都乐在其中。

    末了,林砚臣吻别情人:“那我今晚家里住,尽快接你过来。”

    “别尽快,气出个好歹来,我可不付赡养费。”凌寒躺在床上坏笑着看着他,摇手指:“速速离去吧。”话音刚落,林砚臣已经飞扑而来,如饥似渴的样子:“这是勾引。”

    凌寒早就扬臂一撑向后翻过去:“得了,我受了欺负,哪里轮得到欺负人的那个诬陷?”说着站起来去收拾行李,却猛然触电般定格在房间中间。林砚臣隔着凸出来的壁橱,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凌寒略带尴尬地叫:“……林叔叔。”

    林砚臣的心脏骤然坠入地狱——堂堂一个特种兵老大居然被爹跟踪了都毫无知觉,实在丢脸,但爸爸跟来是干吗,算账?他赶紧跳起来拦在中间:“爸,小寒和我可都是练过的……”

    “世道变了,儿子不但能喜欢男人,还要打老子?”林爸爸毫不客气地关门。凌寒不由地脸红,暗自埋怨林砚臣这个大大咧咧忘记锁门的,在旅馆都不知道保护隐私。林砚臣倒是很气愤的样子,伸开胳膊把爸爸拦在茶几前面:“我这就回去,回家怎么都行,别在人家旅馆闹。”

    林爸爸站定,拨开儿子的手:“你就是凌寒。”不是问句,是笃定的描述,早就确认,早就无法否认,却一直不想承认,一直试图了解,却也许永远无法了解。那眼神伤感又气恼,却不得不好好认清面前的年轻人,那是一个爸爸的无可奈何和保留发脾气权利的威严。

    凌寒点点头:“给您添麻烦了,林叔叔。”

    “大麻烦。”林爸爸毫无预兆地闯入二人的私密世界,就好像抓到儿子躲在被子里看□一样义正词严,林砚臣在他眼里哪里是师长,永远是随时抓来就可以摁倒了胖揍一顿的儿子。“你什么时候和我儿子在一起的?”

    “军校一年级。”凌寒也站着,微笑,“研究生的时候我休学了一年,后来就在江扬中将领导的飞豹团和林砚臣共事。”

    “你也是喜欢男人的?”

    凌寒耸肩:“我喜欢的人刚好是男人而已。”

    “别说这种电视剧台词了,我问你,你跟他回来,想干什么?”

    “爸!”林砚臣真的愤怒了,“能干什么?结婚?照这个情况看,我带他回来就是个错!”

    “你觉得你跟我们俩说,你要娶个男人,我们

    能笑的出来吗?”

    “娶?怎么是娶?”

    “不管怎么说,和男人结婚就是不行!”

    “法律都没说不行!”

    “咱们家就不行!”

    “你管不到了,爸,我成年了,我很清楚我自己会做什么!”

    林爸爸扬手就要抽儿子,凌寒轻巧地握住了,巴掌停在林砚臣脸前面,像个设计好的电影镜头一样。不过林砚臣已经做出了躲的姿势,即使凌寒不拦,也不一定打得到。凌寒身体不比别人强壮多少,爆发力和速度却是同龄人难以企及的,这一握,竟然牢固极了,林爸爸踹了茶几一脚:“打架的时候,你还要帮忙,对吧!”

    “不是,叔叔。”凌寒淡淡地微笑,“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只骂他不太公平。”林砚臣拾掇了饭盒和空啤酒罐子:“爸,回家。”

    “其实我和砚臣大可以骗您和阿姨,说我们就是同学同事,可是撒谎不好,骗的了今天,骗不过明年。”凌寒笑,“而且我家人也不一定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

    林砚臣已经拽了爸爸往外走。林爸爸不依不饶:“那你怎么觉得我家会先同意?啊?”话还在屋里,人已经被拖出房间。凌寒听见林砚臣锁了门,站在窗口,看见二人在路灯背面争执了一会儿,最终并肩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凌寒忽然觉得失望。

    也许是过去太倔强,把任何失望都与下一次的成功搭配起来,总有下次,总会赢。但爱情的跑道上,没入场他就先输了气势,本可以抱住林砚臣当面吻给别人看:这就是我爱的他,如何?但是他不敢,他和林爸爸说了实话,不撒谎的原因是他们在自暴自弃——凌家会让儿子和另一个男人共度终身吗——所以他们决定,在林家的尝试即使失败也无妨。但当这种失败真真切切地降落下来的时候,凌寒忽然觉得失望。

    他用掌心抵住面颊,深呼吸,据说这样可以迅速有一个好面色。有一种感觉,很久不曾有,他怀疑:就因为这件事?

    是的,就因为这件事,凌寒发现,掌心有泪痕。

    第四军的改编是一项庞杂繁琐的工程,可以说,从现在开始的五至十年内,这个工作都不可能完全结束。泄密案各方最后达成的妥协是,第四军保留番号,移防至西北边境基地,原防区并入首都卫戍区,由杨霆远一级上将接管。这次改编涉及数万人,几乎创了布津帝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动员人数最广的纪录。

    尽管有最了解第四军情况的齐音中将辅佐,江扬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几个月来,有上百名中层以上军官自愿或因卷入泄密案被迫退役转业

    ,数千名士兵及士官复员,这不可能不造成底层的动荡。江扬虽然指派了最优秀的军官负责相关工作,尽量安排原第四军军官接任留下来的空缺职位,并下令退役复员军人待遇一切从优,但是流言和不满仍然在暗暗积累,只等时机就能爆发。

    刷新了江扬保持的“帝国最年轻的少将”纪录之后,彭耀在实质上已经被指定为彭燕戎的接班人,也就是第四军的下一任军长。他本人能力出众,行事做派又极符合第四军彪悍的传统期待,因此声望极高,三十多岁的实干派军官都跟他是好哥们,而那些十七八岁刚入伍的士兵们则把他当成闪闪发光的偶像崇拜。

    这些事江扬都十分清楚,他甚至预料到彭耀回归之后,第四军旧部决不会安安静静波澜不惊。程亦涵在从机场回程的车上就问他:“要不要请安泰然准将到家里吃饭?”安泰然准将是江元帅年轻时的警备队长,是一位孔武忠厚的男子汉,所辖警备部队专司内部安全保障工作。

    江扬若有所思:“不用,彭耀虽然闹得凶,不过是小孩脾气。大局上,他有分寸。”

    “我恐怕第四军……”程亦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下去,“对于那些有心人来说,不可能找到比彭耀更好的标杆和旗帜了。”

    江扬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缓缓说:“你知道,朱雀王和江家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伙计,这回不过是争个排位。彭耀不会点这把火,否则大家就会一起死。盯紧些别让他太出格就是了,另外,约个时间,我会跟齐老爷子谈一次。”

    程亦涵从后视镜里看到江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幽深不可测,他知道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尽力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兄弟们护在身后,有些话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程亦涵也就不再问下去,只是点头一一答应了。

    江扬沉默了很久,程亦涵知道他一直盯着苏朝宇的背影,后来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少见的带着一点点不确定性:“你说,朝宇为什么一直不肯跟我结婚?”

    程亦涵立刻回头看江扬,后者的脸上果然带着毫不掩饰的迷惘和犹豫,这在他们这么多年的共同工作生活中绝对罕见,程亦涵立刻明白这绝不是一句玩笑——神一样的指挥官,真的,郁闷了。

    “或者他不是拒绝,而是在等。可是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或者犹豫什么。”江扬怅然,“我有时候不敢等下去,你知道。”

    是的,他们这些人太清楚,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预料明天会不会有暴风雨摧毁他们手中所有的一切。

    “我和他并不需要那张纸来保障什么,甚至……低调地这样生活

    ,也是一种选择。但是……”江扬紧紧握着他的戒指,“我只怕……”

    江扬并不是一个会杞人忧天的人,程亦涵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真心实意地焦虑,他看看苏朝宇又看看他的长官哥哥,然后半开玩笑地说:“如果需要,7天之内我会替您办好所有的手续。不考虑私人感情的话,婚姻公证所需的证件和批文……”

    话音未落,江扬已经严辞拒绝:“他那样的性格,就算再爱我,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行为。何况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怎么舍得……”

    程亦涵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您去担心,所以,既然相信爱,就不要再困扰下去了。”

    指挥中心已经近在眼前,江扬恢复了从容镇静的长官风度,伸手拍了拍程亦涵的肩膀,说:“我知道了,放心。”

    一如既往温暖有力的手指,给人稳定而可以依靠的感觉。程亦涵想说什么,车子却已经停下,江扬很镇静地走了出去。午后的指挥中心有种浮生半日闲的快乐感,雪糕车绕着中央喷泉丁丁冬冬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广场上有午休的军官、士官、士兵或者勤务人员三五成群地闲聊,散步,小憩或者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江扬径直走到苏朝宇身边,苏朝宇笑眯眯地给他敬礼,江扬笑着回礼,随后拍拍苏朝宇一丝不苟的军礼服,隔着衣服弹了弹他的皮带,撇下一句:“下班后到我办公室,苏朝宇少校。”

    苏朝宇无辜地眨眨眼睛,假装对这种明显的威胁性暗示一无所知:“是,长官。但是今晚的训练……”

    江扬忍着笑,正色吩咐:“兄弟们都辛苦了,替我好好犒劳大家。”声音温暖诚恳,很容易就让后面两位护卫的士官产生了如沐春风的幻觉,只有苏朝宇一个人看到那凌厉如刀的眼神:“小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愿意

    江扬径直走到苏朝宇身边,苏朝宇笑眯眯地给他敬礼,江扬笑着回礼,随后拍拍苏朝宇一丝不苟的军礼服,隔着衣服弹了弹他的皮带,撇下一句:“下班后到我办公室,苏朝宇少校。”

    苏朝宇无辜地眨眨眼睛,假装对这种明显的威胁性暗示一无所知:“是,长官。但是今晚的训练……”

    江扬忍着笑意吩咐:“兄弟们都辛苦了,替我好好犒劳大家。”声音温暖诚恳,很容易就让后面两位护卫的士官产生了如沐春风的幻觉,只有苏朝宇一个人看到那凌厉如刀的眼神:“小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在矮檐下。

    海蓝色头发的少校暗中扼腕,表面上却只能大声回答:“是,长官,谢谢长官,请长官放心!”

    江扬压制把苏朝宇按在摩托车上狠狠亲吻的冲动,保持完美的长官风度点头,然后就疾步消失在指挥中心大楼里。

    一般而言,黄昏是特别行动队队长苏朝宇少校一天中最闲暇的时刻,他往往从早晨开始带队,处理队务,检查各分队的训练计划和成绩,制定新的目标研究新的战术等等,到了晚上还要组织文娱活动和理论学习,总是忙个不停。只有吃晚饭前的那么一小会儿功夫,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他喜欢躺在游泳池碧蓝的水里,看一些闲书,以期得到一种全身心的放松。

    但是今天显然不能这么逍遥。中午江扬的那句话……苏朝宇愤懑地放下笔,站在窗边就能看到指挥中心大楼,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尾巴抓在情人长官的手里,更不确定那句话是不是真的意味着他要翻箱倒柜地把lv经典款找出来带着过去。海蓝色头发的少校踌躇了一阵子,终于有点愁苦地抓出一只有点像lv的公文包,并且补偿性地往里面塞了双倍的笔和笔记本。

    好了,就这样。苏朝宇故作镇静地吩咐罗灿盯晚上的理论学习,怀着大无畏的决心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前往江扬办公室报道。

    江扬居然不在。副官办公室里只剩

    程亦涵一个人,他显然也已经下班,一面开着内部视频陪慕昭白加班,一面翻着一本侦探,看到苏朝宇走进来,程亦涵笑得很玄妙,然后说:“长官在隔壁开电话会议,有唐风陪着呢,说了叫你稍等他一会儿。喏,门卡都留下了。”

    苏朝宇却不接,直接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我可不敢违反保密条例,这么出格的事,你也不拦着他?”

    程亦涵笑起来:“这有什么,多一张纸的话,他的文件你都可以代收代拆。”

    苏朝宇挑眉,审视程亦涵片刻,才谨慎地问:“我不知道你这是……”

    程亦涵把他的侦探插回身后的书架里,斟词酌句地说:“长官的私事不是副官应该过问的,但是作为兄弟和朋友,我真的觉得,你应该选择相信他的判断,至少,向他坦言你的顾虑和想法。”

    苏朝宇沉默片刻:“他和元帅曾经约定,五年内我们在一起,但是不去领那张纸。这样做是为了责任还是家族荣耀,抑或是希望我们考虑清楚再作决定,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元帅的接受已经是不敢想象的极大让步,我们也应该体谅。”

    程亦涵什么也不说,只是凝视着苏朝宇的眼睛,苏朝宇坦然回视,最后第一副官转头看向窗外:“这样的话,你本可以直言不讳。”

    依程亦涵一向内敛谨慎的风格,这话已经是直言不讳的质疑了,苏朝宇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沉默。隔壁的会议很快结束,江扬当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秘书唐风少校。

    程亦涵立刻拿着门卡迎出去,三个人简单交谈几句,唐风少校便敬礼下楼去了,江扬冲苏朝宇找了招手,一面刷卡开门一面跟程亦涵说:“你和司机先回去,不用管我。”然后就站在门口等苏朝宇进来。

    黄昏时分,这间能够鸟瞰这个指挥中心的办公室景色最美,夕阳透过落地窗将温暖的橙色光芒注满整间办公室,那些线条冷硬的办公用品因此都像笼上了一层轻柔的纱。苏朝宇如今已经并不真的担心江扬会跟他动家法,但是情人冷下脸来谈公务的时候,仍然能轻而易举的令他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江扬锁门,然后大步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手指交叠呈金字塔状:“苏朝宇少校,我们谈谈。”

    苏朝宇站得笔直,抬眼偷偷看了看情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琥珀色的眸子冷冰冰的深不可测,这是标准的长官没有错,于是他垂下眼睛,保持下属的姿态回答:“是,长官。”

    “特别行动队成立的目的是什么?我给你的权限又是什么?”

    “报告长官,特别行动队是直属于基

    地最高指挥官江扬中将的特种战斗部队,其目的是在非常情况下不计代价的完成既定战略目标。特别行动队有权实践任何疯狂的不计成本的战术战法,经指挥官同意,有权要求基地任何部门协助训练、备战;针对不同战术目的及战斗条件,特别行动队队长有权在最大限度保证全体战斗人员生命安全的情况下,使用任何战术战法……”苏朝宇背得很快,每一条都是江扬亲手写下的绝密章程,他想不出自己违反了哪一条。

    “可以了。”江扬作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说:“解释一下什么叫最大限度的保证战斗人员的生命安全?”

    苏朝宇迷惘地眨眨眼睛,脑海中各种安全训练准则和演习安全条例轰轰烈烈地跑过一排,但是似乎没有什么是江扬不满意的,他知道穷举法只能令严格的长官更加生气。但是……连最近一次拟真演习都发生在他们去昂雅度假以前——而江扬是绝对不会让错误拖这么久才算账的。

    江扬等了他30秒,这几乎是他给嫡系下属们的极限,苏朝宇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对方那冷飕飕的目光扫过的地方,每根汗毛好像都刷得站直了军姿。

    江扬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里已经带了警告和威胁:“需要我提示你吗,苏朝宇少校?”

    “对不起,长官。”苏朝宇知道自己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紧张地盯着江扬的手指,如果对方指向他身后的沙发,他不保证自己敢不服从命令,这种联想让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还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请您……”

    江扬长长地叹了口气,缓和了声音说:“ok,我提示你,最大限度保证全体战斗人员生命的方法会根据战场条件和战术目标的不同千差万别,只有两点准则不会变。第一,你要时刻尽量避免将全体人员带入危险境地,不要无畏的树敌和牺牲;第二,无论是训练还是作战,你必须要养成最细致最婆婆妈妈的安全习惯,几乎一半以上的牺牲都源于战斗员或指挥员的漫不经心。”

    苏朝宇好像忽然明白了:“对不起长官,我应该想到,您并不在乎彭耀幼稚的挑衅,是我造次了。”

    江扬根本不予置评,直接弯腰打开写字台的柜门,苏朝宇攥紧了拳头,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抽出一根新的藤杖来收拾他,某个部位痛苦的经历瞬间苏醒,肌肉神经质的抽了一下。

    但江扬只是搬出一个很大的方盒子摆在办公桌上,他敲敲它,它发出咚咚的声音,江扬看着他说:“你不需要用这种恭顺的口气来表达你的不满。苏朝宇少校,对于你今天中午的解围方式,

    我非常欣赏。我本人不适于出面处理彭师长的逾矩行为,也不希望别有用心的人错误的接收到‘彭师压制住指挥官’这样的不恰当信号,你把这一切扼杀在了萌芽中,干得很漂亮。”

    苏朝宇偷偷斜了江扬一眼,发现对方明显还是在谈公事的样子,于是只好敬礼回答:“谢谢长官夸奖,是下官的本分。”

    江扬再次敲了敲桌上的大盒子,命令简单明确:“拆!”

    苏朝宇以标准的下属姿态向前迈了一步,走近细看。盒子上有撕坏的加急快递单,上面的字迹已经不可辨认,封口胶完好无损,包装胶带把整个箱子缠得像木乃伊,苏朝宇想:“难道要不光彩地用牙齿把胶带撕开吗?明星又不在……”

    江扬明显看穿他的犹豫,拍给他一把锋利的剪刀:“90秒内完成作业,计时开始。”说完居然真的伸手按下了桌子上的电子钟。

    苏朝宇按照拆检可疑物品的作业标准快而准确地拆开包装箱,他的眼里只有不停跳动的电子钟——家法是按秒计算的,太过专注以至于居然忽略了长官嘴角邪恶的弧度。

    “报告长官,任务完成!”箱子终于被完整打开,里面的物品因为泡沫防震材料完整地包裹着,仍然看不清楚。苏朝宇放下剪刀,向后退了一步。

    江扬把电子钟抓到手里看了看4秒的剩余时间,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命令:“回来,打开。”

    苏朝宇双手各按住整体成型的防震泡沫板一端,小心翼翼地将它掀开,白色塑料袋包裹的内容物赫然眼前。苏朝宇盯着它看了五秒钟,一时间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换气机若有若无的蜂鸣声。

    五,四,三,二,一。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几乎穿破双层加厚防噪防弹的玻璃窗,苏朝宇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泡沫板往情人脑袋上砸:“江扬你个老混蛋!”

    江扬大笑着从椅子上跳走,苏朝宇啪地把泡沫板掰成两半,绕着办公桌追打神一样的指挥官,江扬瞅准机会利用超人的柔韧翻过桌子,从后面抱住苏朝宇的肩膀,声音依旧是长官式的严厉:“苏朝宇少校,我不得不提醒你,袭击长官是要付出代价的。”

    苏朝宇侧头斜了他一眼,随手就是一个肘拐,直撞那个背后来的偷袭者,可江扬就是赖着不防御,苏朝宇只好不发力,看上去倒好像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气得他愤愤地说:“呸!”

    江扬顺势抱得更紧,笑眯眯地说:“顶级极限品牌,火魔兽15周年限量版摩托头盔、手套、护具及配套的摩托服,被江立敲了一笔才弄到,都不表扬我吗?”

    >  苏朝宇是火魔兽的忠实拥护者,而这套全球发行999套的限量版护具更被摩托爱好者们称为“可遇不可求的梦幻装备”,他一面拆那塑料封套一面狠狠地踩了江扬一脚:“耍着我玩,爽了吗?你个老混蛋!”

    江扬吻他的鬓角,声音非常温柔:“军礼服不适宜运动,军靴不利于驾驶控制,白手套不能隔热,况且你连最基本的头盔都不戴,还要玩花样,我怎么能不担心?”

    他们相拥着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直落到办公室的尽头,苏朝宇低下头,限量版的摩托头盔看上去更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许多许多少年时的往事在这个暧昧的黄昏纷至沓来。

    七八岁的时候,和苏暮宇一起看火魔兽的动画片,互相追打模仿里面的情节;十七八岁的时候,和庄奕一起看火魔兽的电影版,他们在黑暗里拥吻,手牵着手。

    这么多年,他曾经无数次的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这套装备,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在手中一一重新展现,他觉得它仿佛是一件穿越时空的神奇道具,现在他们终于在一起。

    江扬注意到苏朝宇眼眸中隐约的晶莹之色,于是他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用力的拥着他。

    “你已经决定了吗?”苏朝宇忽然说。

    江扬一下子明白他说的是结婚的事情,于是他把苏朝宇扳过来面对自己:“当然,我非常渴望。”

    苏朝宇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暮宇说,江立已经和他表白。”

    “我知道。”江扬很平静,“他提过,我同意了。”

    “那么……”苏朝宇瞪着他,“你不需要……?”

    “不。”江扬果断地截住了话头,“我不需要因此放弃你,我永远不会。”

    “可是没有人比你更在乎父亲的失望,我很了解。”苏朝宇咬紧嘴唇,神情悲伤,“我也渐渐了解了你的家庭和你的责任,所以我宁愿等下去。”

    “等什么?等我搞出一个合法继承人然后再离婚吗?你想我们像秦月朗他们那对那样搞得双方都痛苦不堪吗?”江扬的声音里少见的带了凌厉和急躁,“不,苏朝宇,你不是秦月朗,你根本不会接受不纯粹的爱,你也不会允许自己陷入那样不道德的泥潭里。我更不会像卢立本那样搞不清楚自己的爱情,我爱的是你,只有你。”

    苏朝宇愁苦地看江扬,后者就像是一头正在咆哮的狮子,尽管依旧能维持着王者的风度,并没有抓头发或者转来转去。他主动回抱,低低地安抚:“我知道,我都知道。”

    江扬沉默了一会儿,他一直在努力调整着自

    己的情绪,后来他把苏朝宇按在玻璃上,苏朝宇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对方已经作了决定。江扬说:“一百年前我们没有电视机或者洗衣机,五十年前我们没有电脑,二十年前我们不使用手机,我们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但是我决定做一次傻事,把一切交给老天爷去处理。就算是科技不再进步,至少还有卵子银行,我们会解决继承人的问题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苏朝宇被他抱得很紧,江扬接着说:“苏暮宇的生命不是你的生命,他不需要你为了他的幸福牺牲什么,江立更不是我,他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受一点点委屈,你要相信,他们已经长大。如果他们不够成熟,我们可以教他们帮他们,但是不必替他们作决定。”

    “那么,为什么你在焦虑?”苏朝宇被感动,但是理智仍然煞风景的逼问,“我们的生活不缺乏这张纸,可是你需要它,为什么?”

    江扬沉默,他一直都知道他所着迷的苏朝宇不会为任何浪漫的小情调所蒙蔽,苏朝宇安静地等着,然后江扬终于开口:“姻亲是联结门阀利益的纽带,到最后,股权或者饶让都不能让我们安心,只有亲情——最靠不住的感情是最靠得住的最后一道壁垒。我需要断绝这种可能性,因为它一旦被提出,拒绝本身就意味着猜忌和决裂。”

    这段话像绕口令一样隐晦,可是苏朝宇知道这是推心置腹的实话。江扬轻抚苏朝宇的头发,眼睛里都是爱恋:“未来也许会很艰难,可是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无限壮阔的夕阳隐没在灰蓝色的天幕中,路灯还没有亮起来,天地间正是最晦黯凄迷的时刻,苏朝宇闭上眼睛,他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

    第一颗亮星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相爱的人用尽全力的拥抱彼此。苏朝宇如同梦呓般轻声说:“你个愚蠢的老混蛋!”

    江扬笑意里有泪光:“是,你识破我的真面目了,这件事我要蠢一辈子,一分钟一秒钟都不会少!”

    “只要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无论生活或者战斗,我始终是在你的碉堡里,如果你再次试图把我送到你认为安全的后方,我会……”

    江扬已经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话:“我不会,我知道你也是个愚蠢的小混蛋,打不死赶不走,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生死相随。”

    苏朝宇心满意足地把全部重量都压在江扬身上,他闭着眼睛说:“老混蛋,你一套装备就骗我以身相许。”

    江扬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咬牙威胁:“哼,你下次再敢裸骑摩托,我打断你的腿

    。”

    嗯,纸老虎。苏朝宇放任自己沉溺在铺天盖地的快乐和温柔里,迷迷糊糊地想,迷迷糊糊地捅了捅身边的爱人,江扬翻了个身把他搂紧,健美的肌肉光洁的皮肤,手感真好。

    夏天的夜晚已经来临,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的渐次亮起,细小的虫儿在草丛里轻吟着求爱的歌,花店老板娘把最后一束玫瑰花送给了囊中羞涩的小男孩。苏朝宇和江扬肩并肩地回家,毫不避讳的牵着手,十指紧扣。

    ☆、一辈子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边境基地里若干人之下的副总参谋长秦月朗准将 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的话,大概无数为他茶不思饭不想的少女都要哭着跑出门去。秦月朗继承了姐姐清秀的容貌,基本上可以算是外貌派帅哥的典范,又得了姐夫行事如风如电、谨慎大胆的做派衣钵,是整个布津帝国里数一数二的事业有成的孩子,人前永远一副优雅从容的贵族范儿,让人忍不住仰慕。却只有江扬他们几个知道,这全是装的。

    秦月朗此刻正赖在被子里翻滚:“今天不去了。”江扬没好气地把早餐盘扔在他门口的小桌上,军靴踏得啪啪响,冲过来就掀了小舅舅的被子,床上那人哎呀一声,转身搂住了枕头,一副“请不要欺负我”的可怜模样。年轻的指挥官咬牙骂道:“最近事情多的要死,你现在告诉我,今天是上班还是去玩,不要半途再来借帐篷找车!”

    “去玩。”秦月朗睡眼朦胧地抬头:“再见。谢谢早餐。”

    江扬长长舒了口气:“车借好了?”

    “嗯。”

    “不带人的话,再关了导航,我就叫空战团去包围你。”

    “嗯。”

    “呃……我想……”

    “嗯。”

    江扬气结,锁门走人,结果楼下碰见卢立本刚刚晨练上来,心里顿时激愤:分明是从小养在一起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卢立本笑笑:“你忙去吧,我保证他不胡闹。”

    “只要别再像昨天一样跑到办公室去只是要我的跑车就行。”

    卢立本用运动毛巾擦擦胳膊:“不会,今天带他进山里。”到底是老实人说话会让人更放心一些,江扬和卢立本击掌,然后在程亦涵的怒视中匆匆钻进他的公务车,扬长而去。

    秦月朗花了半个小时才清醒,脑袋里一直回想着江扬说要用空战团包围他的话,这才猛然记起,卢立本答应带他到山里转转。那边有飞豹团的一处山林拟真野战训练基地,还有空降团的迫降演习场,因此周边长期驻扎有几个排的轮值士兵,也相应产生了领导视察的观光车道和饭庄。读过军校却从来没有参加过实战的秦月朗很变态地想背着全负重去山里晃两天,每每听见江

    扬那边说要拉拟真演习就激动地要求冲去看,但每次都被悲惨的婉拒。飞豹团团长林砚臣明确表示,秦副参就好比另一份标准负重,又不能切开分散给大家背着,所可能产生的后果无法预计,因此拒绝他去“督导”。而特别行动队队长苏朝宇则比较委婉,说演习的项目都是实验性质的,可能造成的心理生理伤害也许无法弥补,因此建议秦副参回头看航拍实况。

    世界上唯一的好人就是卢立本。憨厚老实的元帅亲卫队队长听见童年伙伴兼情人的这个要求后,第一反应就是站在他那边说:“这么久了,你都没参加过?”

    秦月朗委屈地点头。随后,卢立本便用看敌人、判断体格、准备战斗的堪比射线扫描机的眼光把他从头到脚过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呢。”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时候的秦副参刚洗完澡,正随便乱罩着浴袍,边拨拉湿漉漉的头发边刷牙,没有肱二头肌和腹肌的美好身材若隐若现。

    只属于秦月朗和卢立本的24小时野战生活正式开始的时候,吴小京拿着苏朝宇的卡从总装备部刷出一辆今天闲置的荷弹野战车来,迷彩车罩摘了,露出整齐完备的组合车厢,非常拉风地一路开到指挥官官舍前面。秦月朗还在用漱口水,卢立本从仓库里找了一个侦察兵用的双肩皮背包,放在餐厅门口:“过来背上,我们出发。”

    秦月朗换了一身略小一号的野战服,迷彩背心和长裤,圆头大军靴,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他看看背包就撇嘴:“别人背的不是这样。”卢立本都不理他:“怕那个累死你。背来车门口。”

    吴小京不耐烦地狂敲车门:“走啦走啦,再不送进演习场,等下就封闭了!”

    秦月朗微笑着拎起背包,瞬间,脸色就转成尴尬。他花了平时一倍的时间从餐厅站起来,穿过大厅走到前厅,离开前厅走出小径,路过前花园到达门口,已经恢复了笑容:“还好。”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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