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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节

    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46节

    蒙蔽灵识、篡改记忆乃至是c,ao纵意识,只要他们愿意,只要出手的那一方和承受手段的那一方存在着一定的修为差距,那他们就有的是手段遂了他们的心意。

    现下景浩界的处境,委实微妙至极。说它危险,它又还没有真正的落到被破灭的地步。甚至如果真有必要,天魔童子也会出手扶一把。但如果说它平稳,却又是隐患重重,只是没有到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而已。

    ‘说到底,’佛身总结道,‘还是因为各方其实都有意维持着这个微妙格局的原因。’

    天魔童子想要得到他家乡的线索,所在在得到之前,他不会真的对景浩界天道下狠手,而他们……

    却是因为还没有那个实力打上门去,只能尽力自保。

    面对这样的局面,佛身也很无奈。

    天魔童子仅仅是因为他不愿,可他们却是因为无力。这中间的差距之大,不是谁想补就能补的。

    净涪本尊最后定定地看了皇甫成一眼,便就转身,一步步远离魔子秘境边界。

    边走,他边和佛身说道:‘想要真正的破局,单靠我们这些人是不行的。’

    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天魔童子不可能会给他们这个时间。人家不蠢,甚至还很聪明,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们这个时间?尤其是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太大了,不是他花费个千几百年就能补得过来的。

    更何况,景浩界世界也给不了他们那么长的时间。

    单靠他们这些人不行……

    佛身已经明白净涪本尊想说些什么了,他沉默着抬头,目光扫过远处那个破败的小渔村。

    而识海世界里,还有净涪本尊不见丝毫起伏的声音传过来。

    ‘所以,我们得找救兵。’

    救兵……

    佛身抬脚,缓步走了过去。

    ‘而我们真正能靠得上且必定能阻拦得了天魔童子的救兵,在西天。’

    佛身步步前行,而净涪本尊的话语还在继续。

    ‘不是景浩界出身的慧真之流。而是……’

    真不是净涪小看自景浩界登临西天佛国的那些前辈们,委实是他们这些人真没那个能力。

    如果他们可以,怕早就出手了,也不会放任景浩界世界和天道沦落到当前这个微妙处境。

    所以,哪怕净涪本尊已经知晓了恒真僧人那边的动作,从而确认了慧真那些人的态度,也没真将希望放到他们身上。他盯上的,是……

    ‘禅宗一脉。’

    也就是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为根基修持成道的那些佛门大德们。

    皇甫成先前为了让他理解那部所谓的网络的背景,曾特意给他解说了一番他那个故国的文明历史。其中,不论是他想让净涪更触动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哪怕他自己所知甚少,也还是特意着重提到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和那个国家里曾经辉煌且让人心驰神往的禅宗一脉。

    净涪本尊不是没想过,皇甫成特意提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和以它为根基之一的佛门禅宗一脉,或许也有天魔童子想要以他为桥,想要接触那些自娑婆世界登临西天佛国的佛门大德们的原因。

    但先不说这里头到底有没有这个原因,就是有,净涪本尊也不得不上钩。

    这已经是他能寻得到的最有力也将最有用的助力了。

    虽然景浩界里的所有人提到他都说他得世尊亲授《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真经,认为他得世尊青眼,但净涪本尊却不敢尽信,更不敢贸贸然地找上世尊去。

    真为了一个小千世界找上世尊,当世尊日子真的太清闲了吗?且又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需要走到这一步吗?

    不需惊动世尊,但他们又确实需要助力,那么目光自然就得往下滑落一个阶层,去看看别的可能。而在世尊之后可以被净涪本尊盯上的,也会真正为他出手的,自然就剩下了西天佛国禅宗一脉了。

    佛身默然点头。

    ‘想要接触得到那些禅宗大德,’净涪本尊还在说道,‘关键在你。’

    不是净涪本尊,也不是魔身,而是佛身。

    净涪本尊相信,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被世尊传落到他手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进入那些禅宗大德的视野里了。他在景浩界的这一应动作,也都有那些禅宗大德看着。甚至哪怕这些大德们没真的看过他,也必定听说过他的名号。

    而这,就是他的优势。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优势而已,想要真正的将这些优势转化为实质,他必得做出些实质来。

    而这所谓的实质,不是指的什么虚号、名声,而是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为基的佛统。

    而这佛统的创立和流传,都将从完整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开始。

    佛身再一次默然点头。

    净涪本尊察觉到佛身那边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却是郑重地道了一声:‘有劳。’

    佛身合掌垂头,往净涪本尊那边唱了一声佛号,低低应道:‘自当尽力。’

    净涪本尊点点头,再无言语,但他脚下动作不停,一路寻了方向就往沛县程家那边去。

    佛身放下双手,在一处破败院子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院子的院门是柴木简单搭排成形的,看得出来初初搭建的时候很用心,罗列得很是整齐,还用了三条草绳细细捆绑。

    但那都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事了。

    现在在净涪佛身面前锁着院子这扇院门,三条草绳虽然没有尽断,但也不同程度地裂开了。那搭建院门的柴木也有一两片空缺,留着几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不过虽则这院门陈旧,院子里摆放着的各种陈设看着也是半旧不新的,但院子内里,却被人仔细地种了好几种野花野草。如今这个时节,野花虽还没到盛开的时候,但却也生得繁茂碧绿,生意盎然。

    净涪佛身扫了这个院子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抬手轻轻敲了敲院门。

    是真的很轻很轻。

    他小心控制了力道,也仔细选择了位置,就怕这个院门被他这么一敲就彻底报废了。

    不过饶是如此,那敲击院门发出的声音也远远地传入了院子里头去。

    待在院子里间忙活的女童听得这个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了手头动作,竖起耳朵悄悄地听着。

    净涪佛身也不如何急躁,还自抬手,在他上一次敲门的位置又敲了三下。

    第545章 十一贝叶

    敲门的声音再一次传到了女童耳边。

    女童想了一小会儿,也没猜到村子里的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她将手上拿着的鱼放下,又洗干净手上的粗盐,露出那带着粗茧的明显不如何符合她年纪的双手。

    她将手随意地往旁边甩了甩,就转身跑向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窗,窗棂被支起来,露出一条小小的隐蔽的缝隙。缝隙斜斜对着院门,恰好能将院门边上的那点地儿看个全,是一个很适合探查那里情况的位置。

    女童猫着身体躲在窗棂后,小心地从那条缝隙中往外看,正正看见等在院门边上的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能清楚地察觉女童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里带出的小心、谨慎和疑惑,但为了不吓到人,他没有任何动作,还只是坦然地站在院门边上,慢慢捻动他手里的那串短佛珠。

    女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过他,目光从他光溜溜的脑门上停了好一会儿,才又落到净涪佛身的那双眼睛上。

    不得不说,净涪佛身那双眼睛向来沉静平和,疏阔干净,很能让人心生好感。这会儿的女童也不例外。

    她盯着净涪佛身看了片刻后,又仔细权衡过,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净涪佛身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被挪开后,便听到了院子里头的脚步声慢慢地走近。

    净涪佛身转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身量还没长到他腰间的女童打开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五官只是寻常,肌肤也是粗糙,说不上如何好看,但她那从眼睛里透散出来的灵气和英气,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女童走向院门,在与净涪佛身间隔着一段不短距离的位置停下。

    见得这个走出来的女童,净涪佛身面上带了点浅淡笑意,向她点了点头。

    女童应是没有见过僧侣,甚至都没见过多少外人,不怎么知道怎么称呼净涪佛身,在正面对上净涪佛身目光的时候,有些小小的局促。但她看着净涪佛身,沉下心想了想,便也不继续纠结了,用她村子里寻常见过长辈时候的态度,向着净涪弯了弯身,才问道:“请问……”

    她卡壳了一会儿,才从她贫瘠的词汇里找出了一个她觉得适合眼前这个人的称呼来。

    “先生……你到我家里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净涪佛身双手一合,微微弯身回礼。待他站直身体后,他向着女童点了点头,脸上自然而然地带上一点浅淡笑意。

    女童小小地皱了皱眉头,颇有点为难地道:“可是……我家里大人都不在。”

    女童放下了心中对陌生人的戒备,很明白地将她家里的情况给净涪佛身说道出来了。

    事实是,因为今日村里能动的人都去捡湖了,整个村子里没什么人在,尤其是大人。

    女童也是因为家中还有些鱼需要尽快腌制,才没有跟着家里人一起行动。不然,净涪佛身连她都找不到。

    净涪佛身早知道这一点,他点了点头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抬手,往院子里头生长着的一株野兰指了指。

    女童不明白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不说话,但这个问题只在她脑海里闪了一闪,便就被她放下了。

    女童循着净涪佛身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得那一株野兰,心中不解,便问道:“先生,你是为了那株兰草来的?”

    女童的话音清脆且带着些许意外的笑意,回响在这个陈旧空寂的院子里,尤为生活灵动。

    净涪佛身没点头也没摇头。

    女童回头看了看净涪佛身,稍稍一个考量,就做出了决定。

    她几步上得前来,抬手拉开院门,请了净涪佛身进去。

    “先生,请先进来吧。”

    净涪佛身合掌点头谢过,便也就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女童仰着头看了看净涪佛身,又看了看那株被她顺道从山涧边上带出来的野兰。如此几番来回之后,女童便亲自将净涪佛身引到了那株野兰旁边。

    那株兰草仅有尺高,且还没有开花,单只有几株草叶幽幽地长着。

    说起来,这株兰草虽然有些姿态,但如果不曾细看,真也就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女童见净涪佛身打量那株野兰,原还想着先放他在这里,自己回屋里去给净涪佛身倒杯茶水出来的。可她都还没有转身呢,就看见了这位衣着打扮甚是奇怪的先生目光就已经从那株野兰身上垂下,直接落到了簇拥着那株野兰的一圈小小鹅卵石上。

    女童生来细致且讲究。不然也不会求着央着家里人让她在自家院子里栽种上这些野花野草。

    渔家里的人么,每日里都在那片湖和那条船上为生计累死累活地忙乎,如何还有别的ji,ng力和心思打理自家的院子?尤其还是些随处可见不怎么稀罕,不能吃也不能用的野花野草?

    他们家里唯一愿意为这些东西花费心思的,也就是这女童了。

    作为渔家里的人,女童年纪确实还小,但也有一堆的活计需要忙活。不过饶是如此,她也还会在替家里忙活家务的间隙,从山里涧里挖出些让她觉得好看的花花草草带回来,小心地栽种在自家院子里头。

    女童年纪还小,又生在贫穷闭塞的此间地界,没受过什么熏陶教导,不知道什么是美,不知道什么是金贵,一切全凭天性自然。但她灵性确实惊人,凡她觉得好看带回来的野花野草,即便再是平凡普通不值钱,也总有一段天然灵性透出,看着总让人觉得心喜。

    也是因为如此,女童家里人才放任了她的这一种爱好,将自家的院子交给了她。

    女童也懂事,知道家里头还需要地方晾晒鱼干、渔网,并不如何肆意使用院子空地,而只是在角落处小小地种上一些。

    因为女童能在院子里种植的土地有限,所以能被女童栽种在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是她的心头好,也都被她打理得格外细致。其中最能昭显这一点的,当属那些野花野草跟脚旁边浅浅围拢着的一圈鹅卵石。

    围拢在那些花草跟脚旁边的鹅卵石块块莹润圆滑,哪怕只是粗粗扫过一眼,也知道它们必定是被人仔仔细细地从湖边河里一块块地挑选出来的。

    女童待要转身的动作立时就停了下来,止不住好奇地用眼睛打量着她面前的这个陌生人。

    好半响后,她才问道:“先生,你……你找的……原来只是……石头吗?”

    刚刚净涪佛身在院门边上抬手指向野兰的时候,女童是真的相信他是为那一株兰草来的。

    虽然那株兰草确实没什么稀奇,就像她爹娘爷n_ai说的那样,跟路边的野草都没差别,但女童被家里人带去庙会里卖鱼货的时候依稀听人说过,有些富贵人家的老爷就爱那些花花草草,也还会为了一株花草花费一大笔银钱。

    女童开始的时候也以为面前的这位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谁成想,他不是为的花草,而是为的石头?

    几块……在河滩、湖塘里随处可见的石头吗?

    净涪佛身回头看她,见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唇边那点清浅的笑意在顷刻间微不可察地深了深。

    然而,迎着女童的惊诧目光,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

    女童合拢上微微张开的嘴,双眼里还有些混沌,显然,这一时半会的,她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净涪佛身略等了等,等到女童回神后,他才询问也似地再度抬手指向了那一堆堆叠起来的鹅卵石。

    女童又仔细看他两眼,万分确定他没在开玩笑,就愣愣地点了头。

    “先生……你随意……我先去给你倒杯水……”

    她愣愣地说完,愣愣地转身回屋。

    得了主人家的许可,净涪佛身便也就没再迟疑,直接往那堆鹅卵石里探手,抽出其中的一块扁平石头。

    那真的就是一块石头。

    扁扁平平的,儿童巴掌大小的石头。

    但这块石头应该是被水冲刷得久了,已经没有了寻常石头该有的棱角,只剩下独属于鹅卵石的莹润圆滑。

    净涪佛身将这块鹅卵石托在手里,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才将另一只手的手掌搭放在鹅卵石上。

    如此,净涪佛身便将这一块鹅卵石双手握在了手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净涪佛身才在心底默念了一声佛号,‘南无释迦牟尼佛。’

    事实上,在看到这一块鹅卵石的第一眼,净涪佛身就很清楚地知道,当他想要它回归本来面目的时候,对着这么一块石头,他都该做些什么。

    净涪佛身的感觉没有丝毫差错。

    当他心底那一声佛号念起,安安稳稳被他合拢在双掌掌心里的那块鹅卵石忽然升起一道金色佛光。

    璀璨的佛光从净涪佛身掌心位置亮起,瞬息间照彻整个庭院,惊住了刚刚才端着瓦碗迈过门槛的女童。

    净涪佛身听得见动静,但他没回头,而是低垂下了眉眼,看着挪开一只手后露出来的另一只手掌的掌心。

    那里,流转的金色佛光中央,静静地躺了一片贝叶。

    第546章 十住其八

    净涪佛身定定地看得掌心里的那片贝叶一眼后,什么都没做,先往净涪本尊那边问了一声,‘新的一片贝叶已经寻到,你那边可准备好了?’

    自察觉到天魔童子在景浩界天道这边的手段之后,净涪本尊和佛身基本上就已经达成共识,不会再特意压制自己修为提升的速度。而既然他们自己决定放开了关阀,那么他们其实是可以随时跨入下一重境界的。

    之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还停留在当前境界,不过是不想为了突破而突破而已。但现在么,他手上的这一片贝叶可真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一点引子了。

    净涪本尊听得佛身那边传来的问话,又抬头看了看视线尽头的程家大门,边走边回他道:‘稍等。’

    净涪本尊才刚刚靠近程家大门,守在门边上的门子便迎上了上来,恭敬礼见过后,问道:“净涪师父回来啦?”

    净涪本尊回得一礼。

    门子殷勤迎着他进了门,没过多久,就有管家迎了上来。

    这位管家于净涪本尊而言,算是新面孔。起码上一趟净涪本尊踏入程家大门的时候,他还不是程家的管家。

    程家这位新管家见得净涪看向他,脸皮都小小地绷紧了些。

    紧张不可自抑地泄出了些许。

    哪怕他的主人其实不是面前的这个年轻比丘,而是程家现任家主程沛。无他,实在是作为程沛得力手下的他太清楚这一位对他主人的影响力了。

    净涪本尊打量了这个新管家一眼。

    管家这时已经尽量收拾自己情绪了,他上得前来,弯身合掌恭敬与年轻比丘见礼,道:“程昱见过净涪师父。”

    净涪本尊合掌回了一礼。

    程昱见他态度平和,心里先松了口气,便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他话还没有出口,便先察觉到了程沛的气息正急促地往这边赶。

    他回头看了一眼,恰恰望见匆匆赶过来的程沛。

    得,他也不用多话了。

    程昱无声退到一侧,让出净涪面前的位置来。

    程沛很自然地在净涪本尊面前站定,全没想过要跟净涪见礼,只顾着冲他笑,“兄长,你回来啦?”

    在程沛看来,也就外人见面才需要一丝不苟地行礼拜见的。他和他兄长见面,用不上这些。

    净涪本尊也没说什么,他冲着他点了点头。

    程沛亲自迎了净涪本尊入后院,去见沈安茹。

    净涪本尊和佛身之间间隔着的距离确实遥远,但这完全不妨碍佛身感知净涪本尊这边的情况,更不妨碍佛身透过净涪本尊的眼睛,看见程家里来迎接他的程沛。

    虽则他手里尚且握着那一片空白贝叶,背后也还站了一个久久没回过神来的主人家,他甚至猜得到不等夜深沈安茹不会放他离开,净涪佛身还是站定在原地,带着一丝浅淡的柔和笑容共享着净涪本尊的视感知,跟在程沛身侧往后院去。

    女童站在一旁愣了好一会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想的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她便是再灵性天然,也不过是年岁尚幼的童子而已。她的年龄、眼界、所知所识,统统都限制了她的想象。

    女童愣愣地看了站在那里的那个年轻先生好半天,回神后看见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个已经少了半盏茶水的瓦碗,又扭头看了看净涪佛身一会,最后一咬牙,扭身回屋里去了。

    等她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手上那个瓦碗里洒出的茶水已经被补上了。

    女童双手端着瓦碗,快步走到净涪佛身面前,便将手上的瓦碗往上一托,唤道:“先生请喝水。”

    净涪佛身从本尊那处转回目光,见得被捧到面前的那碗茶水以及那个掩不住眼底局促的女童,他双掌一合,向着女童点头谢过,便也双手将那个瓦碗接了过来。

    见面前这个明显就非是凡人的先生接了瓦碗,女童放松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尤其是当她看见那先生真将那瓦碗放到唇边,饮下瓦碗里的茶水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

    这真不是因为女童对净涪佛身有什么目的,又在净涪佛身喝的茶水里放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女童得偿所愿才会这般开怀。

    并不是。

    女童如此高兴开怀,为的其实仅只是净涪佛身喝了茶水这件事情,以及从这件事情里头明明白白传递出来的净涪佛身对她、对她家的友好态度。

    净涪佛身喝了几口茶水,便将瓦碗搁置在旁边的院墙上。

    女童见他仿佛无事,且光只握着那片空白的纸条站在原地,不由得问道:“先生,不如入屋里去坐坐?”

    净涪佛身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他是一个出家人,眼前这个女童也不过是一个幼童,且是规矩相对宽松的乡下人家,扯不上男女大防,但为了不给面前这孩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净涪佛身没想过挪步。

    哪怕净涪出身摆在那里,很少深入乡间,和一众乡人近距离生活,但他是知道的,有些妇人的嘴就是特别碎,特别没有分寸,抓着个莫须有的由头也能将人逼至绝路。

    女童见他不答应,也没再劝,她左右看了看,回身就又往屋里走。

    净涪佛身见她返身入屋,也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但仅仅只是一个转念,他就放弃了阻拦。

    完全没让他意外,女童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搬着一个椅子。

    净涪佛身上得前去,帮忙接过了那个椅子。

    见他来接,女童是想过避开的,但到底没拿住椅子,让椅子被净涪佛身轻飘飘地拿了过去。

    女童无奈何,引着净涪佛身将椅子放到了他原来所在的位置,请他:“先生坐。”

    净涪佛身也不推托,依言坐了。

    女童见他坐下后,笑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也不问净涪佛身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只又和净涪佛身道:“那我先回屋里做活去了,先生有事就叫我,我听得到的。”

    净涪佛身合掌点头,谢过了她。

    女童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几步就入屋了。

    没有人打扰,净涪佛身又再次和本尊共享了感知。

    不过是一小会儿的耽搁,净涪本尊已经被程沛带着入了程家正房,与听到消息急急赶出来的沈安茹在正房房门上就撞上了。

    沈安茹正带着几个老仆急赶呢,抬头就见到了也正往这边走来的净涪本尊。

    她当时就笑了,只是这个笑容颇有点古怪。

    如何古怪呢?

    她唇角是止不住上扬的,可那原本同样要弯起来的眼睛却被她用力地瞪大、瞪大、瞪大。也不知是她用力太过还是情绪太过激动,她眼眶附近泛着一片红,眼眸里也是笑意掺杂着泪花,都分不清到底她是想笑还是想哭,又或者是既想笑又想哭。

    但任谁看了这个笑容,也都不会觉得好笑。

    净涪佛身才刚共享了净涪本尊的感知,就正正看见这一幕。他向来平静平稳的心境也动了动,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柔柔轻轻地扫过,又像是被谁拿在手里时轻时重地揉搓。

    酸酸的,软软的……

    净涪佛身合掌低头,在识海里唱了一声佛号。

    净涪本尊抢先两步,赶到沈安茹身前,抬手扶住了她。

    虽然已经看见了,但当他的一双手真正落在沈安茹身上的时候,净涪本尊才真正的明白,沈安茹的身体都颤抖成了什么模样。

    净涪本尊垂了垂眼睑,原本仅仅是扶住沈安茹的双手稍稍用力,便将她环进了怀里。

    也是净涪本尊将沈安茹环进怀里的那一刻,净涪本尊、佛身、魔身三身同时微微一颤,各有一道灵光从他们头顶冲出,在他们各自头顶虚空盘旋回环。

    便连还在无边暗土世界本源处为“小轮回”闭关推演的魔身也不例外。

    随着灵光冲出头顶,净涪本尊、佛身、魔身同时感觉到心头一清,更有一种欢乐喜悦涌出,不汹涌不激烈,温和宁静地将他们的心神簇拥填满,让那轻松自在的笑意自然而然地爬上他们的唇角,染上他们的眉梢眼角。

    净涪本尊、佛身、魔身自然地停下了所有动作,让心头、脑海前所未有地平静空闲下来,感受着那早已从他身上消磨殆尽的天真纯粹。

    沉浸,或者说沉溺于这种感觉,净涪本尊、佛身、魔身遵从着那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的意愿,没有像以往每一次提升境界一样极力地探索这一重境界,而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放任一切自流。

    净涪本尊身周感应他心境的气息荡漾开去,感染了这正房内外的所有人。且随着净涪本尊的沉浸和享受,这种气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蔓延、张扬开去,须臾间遍布了一整个程家、整个沛县,甚至是沛县周边所在。

    被这种异像环绕的,也不单单只有净涪本尊一人,还包括净涪佛身和无边暗土世界本源里的魔身。

    可不论是他们三身中的谁,也不论什么人正正好被这股气息圈了进去,甚至不管那些落入这股气息里的是不是人,但凡有所认知、有所感应的存在,都无可抵抗地沦陷在了这一股气息里。

    这所谓的无可抵抗,非仅指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抵抗,还指他们没能生出那样的心思去抗拒。

    这些存在,包括隐在程沛识海里的司空泽,也包括在无边暗土世界里挣扎沉沦的无量量残魂们。

    第547章 小小问题

    不过比起那些神志不清的残魂们,哪怕是一样的神魂残破,司空泽的状况都要好上太多。也因此,在这样的时候,司空泽才能从因净涪迈入童真心住而自然昭显的异象中分到更多的好处。

    他体悟着那一丝蔓延至整个虚空的玄妙,久久无法回神,心底连一丝别的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足有一个半时辰过去之后,净涪本尊才从那种突如其来的纯粹天然感觉中脱出。他眨了眨眼睛,低头去看被他环进怀里的沈安茹。

    受净涪本尊气息所影响,原本因为他突然归来而百感交杂激动万分的沈安茹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甚至直接就着倚在净涪本尊怀里的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

    净涪本尊神色微不可察地缓和了几分,他侧头看了看程沛,见他还没有回神,也不打扰他,带了沈安茹就进了正院。

    正院里伺候的婢仆不多,且那为数甚少的几个婢仆本就跟在沈安茹身侧,这会儿也一并在正院院门边上愣神,所以净涪本尊一路走过来,就再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婢仆。

    但他也完全不需要旁人来给他引路,自己带了沈安茹就踏入了沈安茹的寝室。

    沈安茹惯来就不太爱打扮拾掇,尤其是年纪渐长之后,就更对这些不甚上心。日常里都穿的是软绵的居家衣裳,头上也没cha上什么钗鬟,好收拾得很。况且净涪本尊何其明眼利手,沈安茹头上那简朴的发髻如何能难得到他?

    不过衣裳什么的,净涪本尊就没办法了。

    简单地给沈安茹拆卸了钗鬟之后,净涪本尊就将沈安茹送到了床上,又抖开了床榻上叠放整齐的锦被,小心地给她盖上掖好,再给她放下幔帐,这才无声退了出去。

    为了不惊扰沈安茹,净涪本尊动作放得很轻很慢,是以等净涪本尊从内室里退出来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寻来的程沛。

    程沛见得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内室,压低了声音问道:“兄长,娘亲怎么了?”

    净涪本尊往内室方向指了指。

    程沛行到门关处,轻撩起垂落的布帘往里看了一眼,听得帐幔围拢的床榻里传出来的绵长呼吸上,唇边当即就绽开了小小的笑容。

    他放下布帘,小心地退后几步,重新回到净涪本尊身边。

    哪怕他明知道正院的内室里布设了他自己亲手排布的阵法,哪怕再喧闹的声音也扰不到床榻里头安睡的母亲,也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他小声地询问他久未归来的兄长,“兄长,你这个时候不该是在妙安寺那边的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程沛问话问到最后,声音都急了。

    净涪本尊没点头也没摇头,看着面前难掩急切的年轻家主,忽然冲他安抚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真说起来很浅很淡,一个不注意,能被人疏忽了去。但程沛看见了,刚刚才回过神来的司空泽也看见了。

    司空泽一时被惊得无言,但程沛却是涨红了脸,局促地将头埋了下去。

    他……他简直蠢到没脸去见人了。

    他兄长是谁?妙音寺的净涪啊,有什么事能为难得了他?!就是真有,比他兄长差得远了的他能帮上忙?

    净涪本尊看着这样的程沛,轻笑着抬手,在程沛发髻旁边的位置上安抚地拍了拍。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程沛才终于积攒到了足够的勇气。

    他着意放缓呼吸,以极力降低自己双颊的温度。

    不过净涪本尊和司空泽看了看他抬起头来的脸色,就知道他这一番努力没有太大的作用。然而,他们两人谁都没有点明就是了。

    为了减轻程沛的局促,净涪本尊先有了动作。

    他抬手,毫不客气地指向程沛修行闭关的静室。

    程沛顺着净涪本尊的目光望去,当即也顾不上其他,边亲自引净涪本尊去往那静室所在,边在心底自责。

    他今日真的是太失常了,明明先前兄长才在他们面前破关,他这会儿居然就能给忘了?

    程沛自正式将程家的力量全数拢在手中之后就已经成长了很多,程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落在他手上,都能条理分明地一一处理妥当,明明白白的一个尽职尽责家主。如今在净涪面前因净涪的事情而各种失态,其实无非就是太过重视太过在意而已。

    尤其是今日里净涪突破的一整个过程,顺利顺当得就像喝了一杯水一样的,半点不见别人会有的紧张郑重。受净涪自己的这个态度影响,程沛的一时疏忽其实真的很能理解。

    这里头的这些缘由,净涪本尊看得明白,司空泽也同样清楚。

    去往程沛静室的路上,净涪本尊看了颇有些丧气不解的程沛一眼,又深深地望入了他的识海世界,和司空泽对视了一眼。

    净涪本尊眼里的意思,司空泽没有误解,他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多话,直接就点了头。

    司空泽陪伴着程沛一路走来,正可谓是亦师亦父,对程沛了解甚深。

    别看程沛现在已经成长,能够独立处理很多事情,而且还都能处理得很好,看他已经成长到成熟,就以为程沛能自己将今日里的这些事情想明白,就以为可以直接放手旁观,等他自己清醒。

    不行的。

    程沛将净涪这个兄长看得太重了。

    真放任他自己来,最大的可能不是他自己想明白,反而会结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结。虽然司空泽也知道净涪不可能放任那个心结太影响程沛,但一点不痛不痒的妨碍程沛修行效果,净涪也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毕竟纵观天圣魔君的成长,这点小麻烦,委实是连被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还得他来。

    司空泽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程沛,又很快收回视线。

    到了自己的静室门前,程沛直接打开了静室,请净涪进去。

    净涪本尊边往里走,边左右打量了一圈这个静室的布置。

    这个静室里的种种阵法禁制都是程沛亲自动手建造出来的,处处透着程沛的个人风格。

    程沛注意到净涪的目光,原本就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又多了几分忐忑。

    他小心地瞥着净涪,偷觑着他脸上的表情。

    然而,和净涪本尊比起来,程沛的功力还是太差了。

    他连一丁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偏还在一个不注意中,让自己的视线撞入了净涪的眼中。

    净涪本尊眼底升起一点笑意,面上却还是不漏声色,只对着程沛点了点头。

    程沛当即就愣住了,甚至到净涪本尊将静室关上,也还没能回神。

    司空泽看着自己这个傻傻愣愣的小弟子,心底禁不住又升起了一种熟悉的无力。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长气后,就又重重地咳了一声。

    程沛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识海里看了一眼,唤道:‘师父?’

    司空泽木着脸,都没眼看程沛表情,垂着眼睑不咸不淡地问道:‘回神了?’

    程沛觑了司空泽一眼,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司空泽眼睑没抬,又问:‘很高兴?’

    程沛又点头,他一遍遍地回想起方才他兄长点头的模样,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哪怕司空泽没抬头,也能猜到这小弟子脸上的笑容有多傻气。

    他心里哼了一声,再开口时的声音便也就愈加冷淡,透出些许凉意,‘很好,回头将前几个月交代你完成的阵法变形拿给我。’

    程沛听着这话,脸上那傻傻的笑容立时就僵在了那里。

    他沉默了一下,唤道:‘师父……’

    司空泽这会儿委实心坚如铁,半点不曾动摇,‘你如今的阵道修持颇有进展,那些阵法变形的小问题想来难不倒你,现在拿出来,不难的吧?’

    程沛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司空泽。

    司空泽淡淡地道:‘既然你兄长现在回来了,那么想来,你也很乐意让你兄长看看你的成长的吧?’

    程沛沉默了片刻,到底点了点头。

    司空泽终于撩起眼皮,将视线从那眼皮子底下送出,往他脸上转了一圈,又淡淡地道:‘至于你方才闹出来的那点小错误……’

    程沛的心提了起来,面皮也就同时绷紧了些。

    ‘说到底,你还是太过在意你兄长了。’

    司空泽说到这里,话音虽还是平淡得很,但细听,却也能听出里头隐着的几分叹息。

    当然,让程沛太过在意的人并不单单只有净涪,还有沈安茹。

    他实在是太过看重这两人了。

    程沛虽然没有拜入宗门,但司空泽指引他修行,却是实打实的走的天筹宗培养弟子路数。

    而天筹宗,又分属道门。

    道门修行,不像魔门偏执,也不像佛门虔诚,它走的是自然,是无为,也是随性天然。

    像程沛这样,将两个人看得太重要,太着紧于旁人,于他修行其实很有些妨碍。

    轻了还好,不过就是平日里惦念几分而已,但若是重了,甚至能直接影响程沛的道途,让他或是偏倚或是困顿,总之,不会好到哪里去。

    程沛自修行起就有司空泽作伴,如今十余年过去,哪儿还不了解司空泽,听不出司空泽话里藏着的隐忧?

    他真正地沉默了下来。

    第548章 净涪心魔

    程沛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久到司空泽都有点不忍心。

    司空泽的心并不软,对大弟子和天筹宗的一众弟子们都很能下得了手去调教,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对上这个真正意义上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弟子,司空泽的心就总会软和一点,软和一点,再软和一点。

    有时候司空泽也苦恼,作为师父,最要不得的根本就是心软。尤其是在小弟子父无为、母无力的情况下,则更加。

    可他偏就总是会心软。

    司空泽心中念头翻覆,扰得他自己都烦,干脆就直接闭上眼去,就等着程沛下定决心的那一刻。

    在司空泽闭眼的那一瞬间,他心底又有一个念头升起,在顷刻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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