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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节

    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81节

    可即便陈五儿他看见了,也只是一眼便放过,没如何放在心上。

    概因陈五儿其实相当清楚,他现在这个时候最该做的,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着净涪佛身念诵药师佛那十二大愿,而不是分神去想别的那些有的没的。

    净涪佛身诵起药师佛十二大愿,原本只是为了向陈四儿兄弟两人讲诉药师琉璃光如来的道,要引着陈五儿灵感那位药师佛,以便他接下来引他修行的动作。

    但没想到,陈五儿还没有成功灵感那位佛陀,他自己这边先就有了反应。

    纵然净涪佛身还在微垂眼睑念诵着十二大愿,但他眼前那一片昏暗的空间里,也显出了一片光。

    那光至纯至粹,内外明澈,清净若琉璃。

    恰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琉璃佛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药师佛的形容和描述,资料来自百度,亲们。如果有兴趣,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第608章 陈家

    净涪佛身心中似有所觉,但再着意凝神细想的时候,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单只看到了这么一片光。

    没有强求,净涪佛身犹自持定心绪,继续诵念这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十二大愿。

    “第四大愿……”

    “第十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若诸有情身无衣服,蚊虻寒热之所逼恼。……无诸苦恼,乃至菩提。”

    整整一十二个大愿,净涪佛身都一一诵念了出来。

    待到最后一句话落下,这里间外间方圆百里,但凡有幸得以听闻净涪佛身诵读的这药师十二大愿的有情众生,无不肃容起身,合掌向东深深拜了下去,恭敬而感激地赞道:“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

    能开口能说人言的诸如一众人类,不能说人话的诸如牲畜家禽等动物,都是一般动作。

    或许那些牲畜家禽们的言语及动作不能被大多数的人类理解,但它们的那份心与意,却不能被忽视。

    净涪佛身没注意那些,他也正在合掌,弯身向着东方的位置礼拜。

    而那东方所在的遥远虚空中,有一座明澈通透,遍地琉璃的佛国。

    那东方净琉璃世界中央,一尊通体明净似琉璃的如来尊者,正以他身上这照彻无量量世界的净琉璃佛光为凭,救赎身陷病苦的无量量生灵。

    这位如来尊者耳边自有一声声呼唤、念诵、礼拜他的声音响起。

    但不论是这一声呼唤来自哪一位生灵,无论这位生灵身在什么样的世界,无论他又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但凡这一声呼唤传来,这位如来尊者身上都自有一道琉璃光循着灵感而去,照落在那声呼唤的源头,洗涤那人的身与心,为他/她/它破除身上、心上沉垢。

    正如净涪佛身及陈四儿、陈五儿等一群景浩界众生生灵那般,但有呼唤,都有回应。

    陈四儿第一次感受到那一缕净琉璃光,忍不住就沉沦进去。

    不知不觉地,那如流水一般的时光已经欢快地向着下游流去,且一去不回头。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陈四儿不经意间睁开眼来,却只看到一片的漆黑。

    夜已深沉,夜色密密笼罩在这一片地界里,黑得叫人伸手都不见五指。

    陈四儿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外间,待要从外间邻居家看看情况。

    可叫他意外又不意外的是,外间也只有一片黑。别说往常里常见的昏黄烛火,便是一丁点的光亮都没有。

    显然,那些邻居们,今日也像他们家一样,没来得及点灯。

    放在任何时候,在这样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张目不见一物的黑暗环境,是会让绝大多数的人恨不得高声尖叫以向世界、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的。

    黑暗带来的惊慌和恐怖,尤其是宽广而暗沉的黑暗,没有几个人能够扛得住。

    在这样的黑暗里,哪怕没有别的什么人动作,没有真正的伤害降临,单只人自己心头的幻想和推测,就能将他们自己逼疯逼死。

    可在这一刻,在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一缕还没有从他们记忆中褪去的明净透彻的琉璃光,总之,这方圆百里的所有人,却都是镇定且安然的。

    尤其是,那一声声不久前才在各个方向里传过来的礼赞声,更是叫他们安心。

    在这样一片仿佛祥和的黑暗中,一个个角落慢慢悠悠地,升起了一片朦胧的昏黄的烛火。然后,才又有一声声的人声此起彼伏。

    陈四儿也摸黑取来了油灯,摸索着拿火石点亮了油灯。

    到得油灯的那一点光亮升起,照亮这一片漆黑地界,陈五儿问起陈四儿,陈四儿才发现——他自己的唇边,还悠悠地停着一点笑意。

    陈四儿放下摸着他自己唇边的手,笑意蔓延开去,但他没先回答陈五儿,而是转头望定了净涪佛身,恭敬而恳切地问道:“净涪师父,五儿他可不可以供奉这一位如来尊者?”

    听着陈四儿这话,陈五儿一时也顾不上其他了,也眼巴巴地看着净涪佛身,等待着他的回答。

    净涪佛身微微颌首,“当然可以,五儿原也跟这一位如来尊者有缘,如何不可以?”

    得到净涪佛身的肯定回答,陈四儿一时吐出一口长气。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连呼吸都忘记了,只顾着盯着净涪佛身,等待着他的回答。

    吐出那一口浊气之后,陈四儿脸上的笑又更深深地扎下根来,肆意地在他身上、心上、脸上生长开来。

    陈四儿只觉得,他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位,他灵魂里的每一处角落,都在欢呼雀跃。

    五儿既能将这位如来尊者请入心头供奉,倘若再虔诚供奉,得到这位如来尊者庇护,终他这一生,怕都不会有什么疾病、苦楚了。

    他能安安稳稳,平平顺顺地渡过这一生!

    不是陈四儿为了一件小事过份激动,实在是他这一生的经历叫他怕了。

    陈家缘何就单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两人?不就是因为他的祖辈、父辈乃至临近亲近的血脉,也都已经不在了?

    而他们离世的原因,当真只是因为他们寿元终尽,所以撒手离开?

    不是!

    不是的。

    陈四儿不比陈五儿年纪小,当年种种事情发生的时候,甚至都还没记事,不记得当年发生的那一桩桩一茬茬,也忘了当年送走一位位亲人时候的悲恸、绝望和惶恐。

    陈四儿当时不少了,他记得。

    记得很清楚。

    甚至到得这个时候,他也生怕自己会有个万一。

    万一他也像家里那些长辈们一样,在某一日毫无征兆地倒下,只留下陈五儿一个人挣扎着生存,甚至连五儿也跟在他的后头,步了他们陈家所有人后尘的……

    别人家就没有这样的状况,偏生就是他们家……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每常走过左右邻里身边,那些人都总会在他身后吐一口吐沫,低声嘀咕上那么几句。

    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四儿心头也是忿忿。

    也正是因为这些旧事,因为那些个莫名的猜测联想,才叫他……不敢真正地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去。

    其实不单单是陈四儿,陈五儿心里头也都是一样的激动和雀跃。

    他半句话没多说,红着眼圈咬着牙,狠狠跪落下去,先向着净涪佛身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三声清响惊住的,不是净涪佛身,而是陈四儿。

    陈四儿刚刚回神,就听得这三声响亮的叩头声,顺着声音看去,又看见跪在那里的陈五儿。

    他一时又怔愣住了。

    陈五儿只对着净涪佛身狠狠磕头。待到三个响头磕完,他抬起头来,定定望向净涪佛身,“净涪师父,我哥哥他……他可不可以也供奉这位药师琉璃光如来?”

    陈四儿、陈五儿都将这一尊如来尊者视作救命稻草。

    可也正因为如此,已经算是有希望能抓住这一根稻草的陈五儿,才更为他的兄长陈四儿担忧。

    他想——如果他兄长也能供奉这一位如来尊者,得到这位如来尊者的庇护,是不是也能脱得开陈家的这一场莫名漩涡?

    陈五儿约莫能感觉得到他和兄长日后的不同,但他想,不论是在心头上供奉这位如来尊者,还是仅仅只在家中供奉这位尊者,应该多少有些相类的。

    净涪佛身都没有丝毫迟疑,很直接就点头应道:“可以的。”

    因心中供佛亦是一种修行方式,所以净涪佛身才会在陈五儿的事情上多着重留意了点而已,但家中供佛,每一个寻常信众都能做的事,其实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听得净涪佛身的答复,陈五儿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便连一旁始终没有作声仿佛局外人一样的陈四儿,也都笑了起来。

    他们两兄弟笑着笑着,忽然又都哭了起来。

    那是一种没有声音的哭泣,仅仅只有一滴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滚出,打落在他们身侧,打出一片厚沉却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里的y影。

    净涪佛身没有劝慰,也没有阻止,只由着他们哭。

    他能感觉得出来,这陈家两兄弟的这一场无声恸哭,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

    也唯有哭过这么一场,哭出那堆砌在心底的苦难和彷徨,他们才真正地从y影里走出来,真正地站在阳光下。

    待到陈四儿、陈五儿哭得再也没有眼泪滴落,各自抬手抹去脸上泪痕的时候,静默看了许久的净涪佛身才出声道,“要跟我说说吗?”

    陈五儿还在抹泪。

    开始的时候,他还在用手,但后来,他发现拿手掌来抹泪效果不大,便干脆一掀衣角,拿浆洗得发硬的衣摆来擦拭眼泪。

    陈四儿则很干脆地拿手袖抹过脸,他动作更迅速。他忙活完这些的时候,陈五儿也还在撩衣摆。

    陈四儿看了一眼陈五儿,缓缓开口,将陈家的那些事情简单地与净涪佛身说道个清楚明白。

    真要说起来,陈家当年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家中有些家底,但不算豪富,为官的家主学问出众,人品却迂,所以只在翰林院里熬资历,倒也不碍着什么。

    陈家那时候的日子是平常的,但忽然就有一天,陈家出现了问题。

    第609章 咒毒

    陈四儿还记得那一日。

    认真说起来,那日子其实还算是平常,陈四儿还是收拾整齐,坐在小书房里被人引着习字。

    那会儿天气很好,陈四儿看着外面的广阔天空,心里还想着什么时候央求母亲放他好好玩一玩。

    就为了这一点分神,他还被教他习字的大兄似模似样地打了一下手掌。

    是的,陈四儿他上头还有兄长。

    不过不是同父同母的,是堂兄弟。

    那会儿陈四儿还是有些委屈的,可这会儿回想起过去,那一点小委屈,早成了酸涩苦痛了。

    陈四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开始变化,话头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净涪佛身没有催促他,只在一旁等待着。空闲的时间若是长了一点,他也就在心底默默盘算起其他。

    到底这些事情曾在陈四儿心头上翻来覆去地回想琢磨过,这会儿再提起来,他也不算是很失态。

    陈四儿很快就醒过神来,他跟净涪佛身道过歉,才继续他先前的话语。

    “巳时末近午时(将近上午11点)的时候,忽然就有人来报,说家中高祖母、祖父、祖母连同着家里稍微有了点年纪的长者忽然间全数昏迷不醒……”

    那时候,听到回报的陈四儿还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两位兄长惊惶茫然的脸……

    那之后,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更叫人不能接受的是,家里想尽办法从各处延请过来的大夫们才刚刚诊断过,开出药方没多久,都没来得及将汤药给几位长辈喂食进去,那几位只是昏迷,并没有其他什么异状的陈家长辈就……

    一个接一个的,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里,全部都没了气息。

    在陈四儿记忆的那些日子里,整个世界仿佛都是一片无尽的白,以及悲戚凄凉的哀乐。

    而这样一个叫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在那个时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那时候的陈四儿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才刚刚撤下的大阵仗在某一日又重新摆了起来。

    直到陈四儿年岁渐长,慢慢地了解过去,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家这些长辈的丧事才刚刚告一个段落,就有人从陈家老宅那边长途跋涉而来,披着孝服敲响了他家同样还挂着白的大门。

    陈家老宅那边厢,凡是他陈氏一族血脉,凡是年岁较长的长者,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那一日里,同样昏迷了过去。

    而同样的,也还是在京中陈家那往亲近的各方送出丧报的那一日,或者说干脆就是他们陈家长辈断去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也一样地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与京中陈家一样,陈家老宅那边,也是一日挂丧。

    相对比起来,陈家老宅那边,比起京中陈家而言,又更凄凉悲恸得多。

    因为他们陈氏一脉大半族人,都在陈家老宅这边生活着。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族人,更是轻易不会离开陈家老宅所在的地界。

    毕竟老的一辈,更不愿意离开他们出生、成长的那一片土地。

    到最后,他们也真的就在那一片土地上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话说到这里,陈四儿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笑容,可那笑容里到底有几分悲凉,净涪佛身作为一个外人,并没有太深的感受。

    但即便如此,净涪佛身也还是垂着眼睑,合掌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声惊醒了陈四儿,却仿佛抚慰了这一片黑暗空间里被惊醒的亡魂。

    这间屋舍里,连空气仿佛都和暖了几分。

    陈四儿抬头看了看净涪佛身,又看看侧旁同样满脸悲恸的陈五儿,一整脸色,继续与净涪佛身将陈家的那些事情说道个明白。

    那短短十来年的年月里,陈家祖坟里立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土堆。而不论是陈家祖宅,还是京中陈家,他们的屋舍都一日日空荡起来。

    开始的时候,昏迷的只是稍微年长一点的长辈,可到得后来,渐渐的连身体比较虚弱的族人也都出现了问题。

    他们的情况,还是和先前逝去的那些陈家人一样,先是无故的昏迷,在昏迷上一天之后,就会断去最后的那一口气。

    陈家开始还薄有家底,旁人看着眼红,到底因为种种原因不敢妄动。便是后来陈家突兀出事,那些人也惧怕从他们身上沾染了晦气,所以陈家那会儿也勉强能够撑得住。

    可好景不长。

    有人爱财如命,也有人生活窘迫顾不了那么多,所以渐渐地,就有人对陈家的家业下手了。

    当然,开始的时候,那些人还顾忌着什么,只是浅浅地小心试探着,没敢大动干戈。可后来看着那些向陈家家业伸手的人没出现陈家族人那般的状况,另外只是旁观的那些人,便也就撕下了他们的顾虑,肆无忌惮地对着陈家伸手了。

    陈家的一应钱财土地都被人虢夺了去。

    若不是怕剩下那些陈家人豁出一条命去拉着他们下手,又怕真正沾染上陈家的晦气,陈家祖宅、祖地怕都保不住。

    可饶是如此,京中也没了陈家。

    陈四儿被幸存的家人带着,从京中赶回了陈家祖地。

    然而,他们回到了陈家祖地所在地界,却没能再踏入陈家祖地所在的那一个小村子一步。

    因为生活在那个地方的陈家人认为,就是他们京中陈家或是其他离开陈家祖地的陈家人给陈姓一族带来这一场莫测灾劫的。

    这样的猜测和想法,其实相当有合理。

    毕竟陈姓的人在他们祖地所在的那一个小村子生活了数百年,一直平平顺顺的,就没出现过这样邪乎的异像。如今陈姓一族闹成这样,必定是外头的哪个陈姓人做了些什么,惹来了这一场灾祸。

    被带回来的陈四儿没能入村,只得跟随着剩余的家人一道,用剩下的那点子钱财置了些产业,在离陈家村子最近的这个小县城落脚。

    在暂时立足之后,县城小陈家也确实相对地稳定了一两年。

    可也就是一两年的功夫而已。

    一两年后,年及而立的陈四儿他伯父,就在他生辰的那一日子时初,忽然昏迷了过去。

    恐慌,再一次降临在了这个还没有喘过气来的小陈家。

    又是昏迷,又是昏迷过一日就再没有了气息……

    那样的恐怖和绝望,压垮了他娘亲。因为陈四儿的父亲,与陈四儿他伯父,也就差了不到两年而已。

    也就是说,若真是像他们猜想的那样,陈家人,不论是陈家男丁还是妇孺,统都活不过三十岁的话,那再有两年不到的时间,就是陈四儿他爹的死期。

    他娘被吓得病倒,尤其是她当时还怀着一个陈五儿,更是耗去了她大半的ji,ng气神。

    她能撑下来,都是为了一个五儿。

    可即便五儿尚在娘胎,即便他能顺利降世,他娘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能够逃过陈家人的这一场劫难。更别说,同样备受威胁的,还有他爹、他及他娘自己。

    惊吓、忧心、哀愁、苦闷,磨去了她剩余的那一半ji,ng气神。

    陈四儿当时就知道,情况不好了。

    而他娘的情况,也确实如陈四儿所预料,才刚刚生下五儿,才刚刚听到五儿的第一声哭嚎,他娘就撑不住,撒手离开人间。

    他娘走后,他爹撑到了三十寿辰,却还是没能逃开那一劫。

    他爹走后,陈家上一辈的人就都没了。只剩下他与三位兄长,连带着后来才出生的五儿。

    为着那活不过三十的规律,他的三个兄长,当年有成亲的,也都没再要子嗣了,没有成亲的,就更是连个想法都没有了。

    说起来,他的几位兄长不是没想过和离,可即便是和离了,到了年纪,也一样会出现那样的奇怪迹象。

    还是没有谁能逃得开去。

    陈四儿将陈家的这些事情,跟净涪佛身说明白之后,他就没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茫茫然的目光也只垂落下去,不看任何人。

    “南无阿弥陀佛。”净涪佛身还唱得一声佛号。

    待到佛号声落下,他才略略抬起头来,望向陈四儿,“如此奇异的事情,你们就没想过向寺庙求助?”

    要命,还是要他们一族人的命的诡谲事情,在他们陈家自己束手无策的情况,就没想过向道行在身,也似乎愿意向他们伸手的寺庙求助,可能吗?

    “怎么没有?”陈四儿无力地拉扯起唇角,“我们有请过妙定寺的僧人来查看过情况,他们都是摇头——没有办法。”

    听得陈四儿这般应答,净涪佛身眉心间一缕金色佛光升起,然后稍稍像两侧拉伸,打开成一个眼睛模样的形状来。

    却正是佛眼。

    净涪佛身的佛眼打开,望见面前的这一对兄弟,自然而然就看见了陈四儿、陈五儿身上牵系着的因果。

    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在陈四儿、陈五儿的脖颈处,牢牢捆绑着一条墨黑的绳索。

    那一根绳索,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他们的生长,不断地变化颜色。

    第610章 蛊术

    从墨黑向着血红转化。

    不过,许是因为陈五儿与那位药师琉璃光如来结缘了的缘故——即便陈五儿还没有正式在心头上供奉那一位如来尊者,那位如来尊者也依旧显现了神威——他身上的那根绳索,颜色已经停止了转变。

    起码不像是陈四儿身上的那一根一样,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

    便是净涪佛身这样打眼一看,也仿佛能够嗅到那血红颜色中散发出的猩红血气。也是,陈四儿比陈五儿年长了好几岁。他们兄弟两人若要应劫,也是陈四儿先走在陈五儿前头。

    陈四儿、陈五儿叫净涪佛身这么看了一眼,虽然心中惴惴,仿佛像是有人将他们内外看了个全一样的不甚安稳,但同时,也仿佛有那么一点不甚明了的安定从心底渐渐扎根。

    不知不觉间,这两兄弟便摒住了呼吸。

    顺着陈四儿、陈五儿身上的因果线,净涪佛身看向了因果线牵系的另一端。

    那一个方向,离他们这个屋子不远,甚至就在陈家范围内。

    净涪佛身没急着询问陈四儿、陈五儿,将那个位置记了下来,便就凝神,仔细地察看过他们兄弟两人的脸色。

    室内昏黄的烛火只是照出了一小片地界,朦胧得极其考验人的眼力,尤其是这烛火的烛光会遮掩去些色彩,叫人更难以分辨。

    但这层层阻碍放在净涪佛身身上,却是完全不够看,尤其是在他睁开了佛眼的这当口。

    所以当净涪佛身凝神的时候,他便轻易地将陈四儿、陈五儿两人看了个仔细。

    虽然家中没有更年长的男丁支应门庭,一整个陈家更是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两人,但不得不说,陈四儿将他们兄弟俩照顾得还算安好。

    陈四儿、陈五儿的脸色都是红润的。哪怕此时他们两人因提及家中哀戚往事而稍显颓丧,也压不去他们兄弟两人身上的那股ji,ng气神。

    可见,纵使家奉劫难,自身寿元不长,他们两人也没被毁了去。

    以净涪佛身眼力,他察看过一阵,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你们请的是谁?”

    听得净涪佛身问话,陈四儿又打点起了ji,ng神,答复了净涪佛身两个沙弥的法号。

    想来也是,若不是因缘巧合,以陈家这样的家底,能请得动妙定寺的哪一人过来帮他们察看。

    不是就说妙定寺的僧侣见死不救,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肠,而是说没有门路,陈家这样的事情连传到妙定寺那边的机会都不会有。

    净涪佛身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问道:“他们就只说了没有办法吗?”

    净涪佛身问的后续,陈四儿并不知晓,他只是摇了摇头。

    当时请求妙定寺的沙弥们前来察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兄。

    陈四儿低了头下去,“……是大兄请的僧人,这里头的事情,也都是大兄带着二兄、三兄忙活,我那个时候……”

    他那个时候年纪也还少,顶不了什么事,也就是陈家只剩下他们几兄弟,几位兄长自觉没能陪他们到最后,为陈家计,为尚且年幼的两位幼弟计,他们才将他带在了身边,处处教导。

    也由此,让他知道、学到更多的本事,以求日后在他们这些长兄离去后,他能带着幼弟安身立命。

    净涪佛身看了,便知道陈四儿的话有所隐瞒。

    他并没有生气,而只是淡道:“看来,你们陈家其实也是有所取舍的。”

    这一句淡淡的话语,在此时幽寂无声的夜里,震得陈四儿、陈五儿心神混沌,昏头转向的什么都想不明白。

    “……你……什么意思?”

    陈四儿从嗓眼里挤出这么几个嘶哑的话音来,像极了无边暗土世界里那些日夜挣扎沉沦的残魂们的声音。

    陈五儿也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净涪佛身收回目光,他眼睑低垂,声音却依旧平静,“若我没有想错,你们的那几位兄长中的其中一位,是离开过一段时间的。”

    净涪佛身的这个说法,本是需要得到陈四儿确定的疑问,但这会儿净涪佛身说来,却更多的是笃定。

    陈五儿听得这句话,当即抬头,望定了在他左近的陈四儿。

    陈四儿的脸色煞白,身体也是近乎抽搐的颤抖。

    都不再需要陈四儿的回应,陈五儿就知道了陈四儿的答案。

    是真的。

    在那一段时间里,他们的那几位兄长中的其中一位,曾经离开过陈家。

    陈五儿虽然年幼,但他真不傻,他猜到了那位兄长的去处。

    他该是……曾经跟随着那两位沙弥去往妙定寺了。

    陈四儿没能稳住他的身体,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拼尽了最后的那一丝力气,挣扎也似地道:“可他最后回来了……他回来了的……”

    大兄他……

    他回来了的……

    而且……而且便是他……他也像其他陈家一样,在三十生辰那一日……

    净涪佛身叹了一口气,还又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声里,到底都有些什么,陈四儿、陈五儿两人心中各有体悟,净涪佛身概不理会。

    事实上,净涪佛身自己唱出这一声佛号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意味,就只是那么地唱了一声佛号而已。

    在净涪佛身看来,陈四儿当年的那几个兄长既然知道这里头的情由,却还是任由事情发展到今日,那么这些岁月里头的所有损耗,都该是他们自己背负的因由。

    此间因由是要演化成业债,还是要成为他们陈家自此一飞冲天的翅膀,端看世事演化,人心决断。

    但不论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也都怨不得其他人。

    净涪佛身唱过那一声佛号之后,便就此安静了下来,再没开口说些什么。陈四儿、陈五儿谁都没有说话,所以这一时间,屋里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三人在这一片死寂中对坐了半日,才有陈四儿开口来问。

    “……净涪师父,请你告诉我……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陈四儿始终低垂着头,不想叫人看见他此时的脸色。

    但事实上,他也就只能勉强瞒得过陈五儿而已。

    净涪佛身自可不提,陈五儿哪怕再年幼,也是跟陈四儿相依为命着长大的,如何还能猜不到这时候陈四儿的心情?

    只是他知道陈四儿不愿叫人看破,便也就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净涪佛身看了他一眼,也只停顿了一瞬,便也就将他所猜到的那些过往都跟陈四儿说道了起来。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身上都种有一种蛊虫。”

    蛊虫。

    陈四儿、陈五儿都是第一次听说过这样的一个名词,但即便是如此,他们中也没有谁打断净涪佛身的话语,去询问些别的。

    净涪佛身倒是好心,虽陈四儿、陈五儿两人没张口,他也简单地将所谓的蛊解释了一遍。

    听得这所谓蛊虫的出处,陈四儿、陈五儿同时张了张嘴,可即便如此,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半个字出口。

    净涪佛身明白他们想问的是什么,也没拖拉,直接跟他们两人说道:“你们身上的蛊,应该也不是别的什么人特意种落在你们身上的,而该是机缘巧合。”

    机缘巧合……

    哈,机缘巧合?

    陈四儿只觉得荒谬,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作声。

    净涪佛身如何还能没看见他们兄弟两人的脸色?

    他站起身来,对陈四儿、陈五儿问道:“介意让我在陈家中行走吗?”

    陈四儿、陈五儿同时摇了摇头。

    净涪佛身就很顺手地擎了那一盏油灯过来,起身往外走。

    陈四儿、陈五儿连忙跟上。

    净涪佛身擎着油灯,出了他们所在的那一间屋舍后,就转过一条条门廊,来到一处门户紧闭的屋舍外。

    陈四儿、陈五儿一直跟在净涪佛身后头,此时见净涪佛身停下脚步,也都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的这间屋舍。

    两人的脸色当场又更白了。

    作为陈家的主人,他们比净涪佛身更明白这一间屋舍的主人。

    或者说,是曾经的主人。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净涪佛身回头看了陈四儿、陈五儿一眼,问道:“可以进去吗?”

    陈四儿僵着脸点头,但在净涪佛身等了一小会儿后,他才仿佛回神也似地从身上摸出一串锁匙来。

    陈五儿抿着唇,往侧旁行过了一步,拉住了陈四儿的衣襟。

    这衣襟上缀着的力道不大,却真正地拉住了陈四儿的心,叫陈四儿不知道坠落到什么地方的那颗心有了实感。

    他定了定神,才忙乱地扒拉出其中一条锁匙,上前几步,打开那扇门户的门锁。

    推开门的那一刻,有尘埃被拂动,随风轻飘飘洒落。

    那灰尘落在陈四儿眼眶中,刺激得他当场便掉了几滴眼泪下来。

    也就是在夜间,天色暗沉,才没叫其他人看见这一幕。

    正是因为想着没人看见,所以陈四儿就没有多此一举地做些什么,他状若无事地往后退了退,让出位置来。

    净涪佛身没多看他,单掌向着前方礼貌地探了探身,便抬脚跨过了门槛,走入了这一间尘封了数年的屋舍。

    陈四儿、陈五儿都跟在他后头,也走了进去。

    入得里间之后,净涪佛身只是扫了一眼,便向着那床榻跨出了一步。

    当然,他也就象征性地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就看向了陈四儿。

    眼角上还残留了些痕迹的陈四儿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向他。

    净涪佛身都没多话,只问了他道:“檀越可还记得些什么吗?”

    记得些什么?

    他是该……记得些什么吗?

    他没问出声,只拿目光凝望着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面不改色,仍只淡淡地回望着他。

    那目光、那神色中,自有一股叫人信服的笃定。

    陈四儿目光渐渐放长放远,再接着,他却是浑身一震,真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

    陈五儿正要问他些什么,就见陈四儿几步走过去,在那张空荡荡的床榻床头某个位置上一按。

    “啪嗒。”

    一声轻响之后,一个暗格打了开来。

    第611章 过往1

    暗格里收着一个木盒子。

    净涪佛身往那边扫了一眼,便就收回了目光。

    那个木盒子做工相当粗糙,上头还冒出了不少的木刺,明显就是新手做出来的。

    陈四儿看见这个木盒子,却又一次红了眼眶。

    定定望得那个木盒子半响后,陈四儿方才伸出手去,也不拿什么锁匙,只简单地拨弄了一下,便将那木盒子打了开来。

    原来,那个木盒子居然连个锁都没有。

    那个木盒子体积不算太大,但因为内里装着的东西,倒是显得它空间太大了。

    它里头,也只装了一封薄薄的书信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而已。

    陈四儿看了一眼那木盒子里头装着的东西,又停了一会儿,才将东西取了出来。

    当然,他先拿出来的,还是那一封书信。

    纵然此时烛火昏暗,但陈四儿还是能够看见那封面上熟悉的字迹。

    “吾弟亲启。”

    他将书信捧出后,原本是想要先奉给净涪佛身看过的,但他才刚转过身去面向净涪佛身,净涪佛身便冲他摇了摇头。

    陈家的事情,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的净涪佛身心里已经有了把握。更别说,这件事净涪佛身cha不cha手,可还在两可呢。

    陈四儿见净涪佛身拒绝,他也就没再坚持,而是自己抽开了信封。

    陈四儿看信的时候,面无表情。但一直拉着他衣角的陈五儿却知道,他兄长这心里……

    心情复杂到他都很难辨认。

    无奈何,陈五儿只能一直紧紧拽住陈四儿的衣角,用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无论如何,这一刻,他总是在的。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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