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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节

    重生之出魔入佛[下半部] 作者:柳明暗

    第84节

    甚至没等净涪本尊出声,他自己先就嚷嚷道:“行了行了,这会儿就先到这里了。”

    净涪本尊瞥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慢慢悠悠地将他自己身前的东西收拾整理妥当,然后两眼一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直接就这样转入了识海之中。

    净涪本尊转入识海的那一刻,闭着眼睛躺倒在软榻上,仿佛要跟他那软榻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杨元觉忽然就掀起眼皮子瞥了净涪本尊一眼。

    见得净涪本尊此时坦荡荡,完全没有在身上施加一点护持,杨元觉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认命地从软榻上爬起来,抓着他的那支阵笔,绕着净涪佛身团团转。

    几乎每转过一圈,不,是每走过一步,他都在净涪本尊身前留下一条阵纹。

    待到杨元觉转了好几遍,终于停下脚步来的时候,那些画出的阵纹陡然一亮,升起一团光罩将净涪本尊牢牢护持妥当。

    这还不是最后。

    当那团光罩将净涪本尊护持妥当之后,那才刚刚凝成完满无漏形状的光罩头顶升起一片异彩。这异彩不过迎风一招,便与阵台中央的阵禁呼应,进而牵系上外间的那一整座大阵。

    也就是说,但凡有人想对净涪本尊出手,他先要打破的,不是此时护持着净涪本尊的那一团光罩,也不是此时就在净涪本尊不远处的杨元觉,而是外头那一整座杨元觉倾尽全部力量布设下来的大阵。

    将所有的力量放去护持净涪本尊之后,杨元觉才算是勉强满意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又嘟囔得几句,便就放下他的那一指阵笔,重新躺倒在软榻上,阖眼睡去。

    当然,他是真的睡了,还只是在假寐,那就是各人见仁见智了。

    净涪本尊完全没在意这么些。

    或许说,他早已料想到这般的情况出现,所以他才能这样不管不顾地就转入识海中去。

    可不论原因是什么,到底结果不变就是了。

    净涪佛身才刚往本尊那边递去一丝意念,转眼就在识海中见到了本尊。对于本尊这般迅速的动作,净涪佛身倒是没觉得如何,他对着本尊点了点头,“你来了。”

    净涪本尊也对他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

    净涪佛身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出了识海。

    除了识海的净涪佛身看得一眼手中拿定着的那两片空白贝叶,也没多犹豫,就将其中一块贝叶收了回去,只留下一片贝叶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定定看着手心里的那片贝叶,净涪佛身身形不动,他那手心中却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有气息吐出,没入在那一片贝叶中。

    如同被惊醒了一般,那片贝叶在须臾间,便亮起了一片金色的佛光。

    升腾的佛光金黄且明暖,将那些洒落在净涪佛身身上的阳光都一并遮掩了过去,仿佛,在这一刻,在净涪佛身的周遭,就只有这一片升腾的佛光也似的。

    无执童子瞥了被那片升腾起来的金色佛光护持着的净涪佛身,便又瞥开目光去。

    净涪佛身没空理会外物。

    他手掌上拿定着的那一片空白贝叶,在升腾起那一片金色佛光之后,还如先前每一次《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在此间世界出世一样,有鎏金的文字跳跃着浮出。

    每浮出一个文字,那一片贝叶上升腾出来的金色佛光,都会在那顷刻间,有一丝的不同。

    但很快的,那一丝不同就会散去。待旁人再看的时候,看见的,也就还是那一片金色的和先前没有什么不同的金色佛光。

    这些异样,净涪佛身还是没有留意。

    这时候的他,神念甚至都已经不在他的识海世界里了。

    识海世界里,只剩下盘膝闭目静坐的净涪本尊。

    净涪佛身此时,正在那一座祗树给孤独园中。

    还是那一座树园,还是那些人,便连净涪佛身,也还是照旧落在他自己的那一处位置。

    净涪佛身放眼望过前方。

    毕竟以净涪佛身此时的修为、资历,他可是坐在树园一众听经的比丘僧中的最末。他这一眼望去,正正就将这树园中听经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净涪佛身没有冒犯,只是这样放眼看去,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目光落定在哪一位比丘僧身上。

    端坐在树园中央那株菩提树树下的世尊释迦牟尼也还是一如既往那样,给了净涪佛身充足的自主时间,没有立时开讲。

    净涪佛身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先是合掌躬身,向着上首的世尊释迦牟尼拜了一拜,然后便就一侧身,还向坐在他面前的那些比丘僧众拜了一拜。

    一拜世尊释迦牟尼,是谢他讲经指引之恩。而另一拜……

    他谢的是那一位曾经帮着景浩界出手的人。

    他是不知道那位帮了景浩界拦下无执天魔童子的到底是这些比丘僧众的谁,但他知道,那人必定是这些比丘僧众中的一人。

    因为净涪佛身思来想去,觉得还真就只有这些人中的某一个有可能帮他们一帮。

    既然是这样,那么不论哪一位出手的到底是谁,又不论他是为了什么出手,净涪佛身也得一谢。

    哪怕不为景浩界,只为他自己。

    净涪佛身肃容拜得一拜之后,本不觉得自己能得到回应,却偏在他准备坐回蒲团上的那会儿,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转头向他望来的比丘僧。

    那为貌若好女的比丘僧偏了身回来,看了他一眼,眼中犹带笑意。

    净涪佛身难得地怔了一怔,动作也不由得顿了一顿。那位比丘僧对他点了点头后,便就重新偏回身体过去了,再也没看向净涪佛身。

    可即便是这样,那位比丘僧身侧还是有几位比丘僧偏过头来与他说话,“阿难师弟,你可也真的是很看好他啊……”

    阿难尊者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净涪佛身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还再看得那位比丘僧一眼,才真正地将目光收回,坐定在他自己的位置上。

    上首的世尊释迦牟尼还再等了一等,直等到净涪佛身完全稳定心绪,他才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文与下首的众人说道开来。

    当然,虽然在净涪佛身这边的情况看来,就是世尊释迦牟尼给了他稳定心绪的时间。但在其他同样听经的比丘僧看来,世尊释迦牟尼真正演说经文之前的那一段停顿时间,却也同样是世尊释迦牟尼留给他们各自的休整时间。

    因为他们心头种种杂念平息,心中清明空灵的时候,也就是世尊释迦牟尼真正与他们演说经文的时候。

    如此神通,倘若点明,真能叫人瞠目结舌,震撼难言。

    但一来是世尊释迦牟尼无意,也不觉得这样的神通值得夸耀;二来也是听经的一众比丘僧、大比丘僧都只将心神耗用在参悟经文上,并不如何关注这些琐事,所以这点情况也没什么人知晓而已。

    而此时讲经既然已经开始,就更没有人关注这些了。

    净涪佛身也汇聚心神,聆听着入耳的经义。

    “法会因由分第一。”

    “善现启请分第二。”

    “大乘正宗分第三。”

    “正信希有分第六。”

    “无得无说分第七。”

    “无为福胜分第十一。”

    “尊重正教分第十二。”

    “如法受持分第十三。”

    “离相寂灭分第十四。”

    “持经功德分第十五。”

    “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皆因恭敬作礼围绕,以诸华香而散其处。”

    “无法可得分第二十二。”

    “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

    “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初初听得那一段新开讲的经文的时候,净涪佛身眉心也轻轻蹙了一蹙,隆起一片小小的y影,然后才在旁人真正注意到之前,悄然无声地抹平了开去。

    当然,净涪佛身的这一切动作,就没能逃得出上首世尊释迦牟尼的目光。

    然而,对于净涪佛身的这一个反应,世尊释迦牟尼也只是笑得一笑,便将此事放了过去,没如何在意。

    他只继续讲经,而净涪佛身,也同样在那之后,还在继续凝神听经。

    不过这一回,净涪佛身听经的时候,听了经文,却只将经文和他所捕捉到的那些玄妙暂且封存,而没有像往常时候的那样,完全吸纳过去。

    一遍经文说完后,世尊释迦牟尼顿得一顿,又从头起,将这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再与下首众人说了一遍。

    净涪佛身也还在下首听着,他没有离开。

    当然,他这会儿没有脱出这一座树园,并不是因为这座树园的主人困住了他,不让他离开,而是因为净涪佛身自己想要留下,所以才没有当即离去。

    而净涪佛身选择这会儿留下,也不是因为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只是为着他自己参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文而已。

    他独自一人在景浩界中修持,参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虽确实多有所得,但同样的,没有人与他交流,多少会使得他自己参悟的所得稍嫌狭隘。

    修行虽然只是自己的事,但倘若没有人交流,没有思想之间的碰撞,又如何能确定自己的修持没有出现差错?

    世尊释迦牟尼也仿佛知道净涪佛身所想,没有直接送他离开,而是任由他在此间停留。

    甚至净涪佛身在听经的时候,似乎还从那言语间发现了其他的玄妙。

    而那些玄妙,在被净涪佛身捕捉、参悟之后,却是极大地补足了净涪佛身所需。

    于是顺理成章地,净涪佛身更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了。

    净涪佛身在祗树给孤独园中停滞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脱出了祗树给孤独园。

    脱出树园之后,净涪佛身再出现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识海世界。而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在他归来的那顷刻间睁开眼睛来望向他的本尊。

    净涪佛身向他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净涪佛身的动作很平常自然,放在别人眼里,不论那人怎么看,都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的。可本尊只是瞥了一眼,便问道:‘是出现偏离了?’

    净涪本尊对此也真的不意外。

    早在最开始,他还是程涪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些问题考量过了。现如今,也不过就是问题真的出现了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净涪佛身听得本尊这么一问,也相当坦率直接地一点头。

    然后,他也不跟本尊废话,直接双眼一垂,将那一段经文和他自己的那些感悟用意念递送到了本尊那边去。

    净涪本尊也在同时闭上了眼睛,接收那些信息。

    虽然早先就有预感和准备,但到得真正面对过来的时候,净涪本尊才理解了佛身见到他那顷刻间终于泄露出来的犹疑。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第一十五分,持经功德分。

    经文中明明白白讲着,“若乐小法者,着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则于此经不能听受、读诵、为人演说。”

    后面的那几句,都只是寻常。

    起码在净涪本尊乃至是净涪佛身看来,都只是寻常。

    毕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经文,便是再说得如何,净涪佛身也已经得以听闻、了悟了,还是佛门世尊亲授,结果也已定下,还如何需要再理会那些?

    真正的问题,在于前面半句。或者说,其实也就只是两个字,“小法。”

    但净涪本尊看过一遍经文,翻看过佛身那时的体悟,竟而破天荒地笑了一下,道:‘佛身,你这回可是……’

    ‘谬矣。’

    他最后两个字说出的时候,话中甚至还明明白白地透出了几分笑意。

    净涪佛身愣了一愣,禁不住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本尊。

    谬,谬矣?

    他,他没听错?本尊他……他真的就是这样说的?

    第617章 灵物

    净涪佛身胸中陡然升起一片怒火。

    他这是在质疑他?

    但也就是在顷刻间,净涪佛身胸中的那一片怒火就完全被浇熄了,只剩下一片没有什么温度的余烬。

    面前的这个人,说那句话的人……是本尊。

    净涪佛身定定神,平心静气地问道:‘怎么这么说?’

    净涪本尊轻笑得一声,但他看着佛身的目光里却半点笑意也无。但毕竟佛身也是净涪,难得佛身想要个明白话,作为本尊,他也可以纵容他。

    ‘佛说,持经即有无边功德……你如今散出去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数目也已不少,虽然此经目前仅只是残经,真如经义所说的话,那持经之人,也该有部分功德伴身。可是……’净涪本尊又笑了一下,仿佛极其可笑,‘你可真在那些人身上看见那些仅因持经而来的功德了?’

    佛身沉默了一阵,才辩道,‘经文所说的持经,非仅仅只是拿着一部经文的意思。持经真正的意思是——根据经文中所承载经义践行修持。本尊,你别刻意曲解才是。’

    ‘既然你这样说……’净涪本尊点了点头,并不与佛身辩解,而是话题一转,‘那你也就该明白,这一回经中所言的小法,并不真就是道门、魔门等诸法门。’

    还有一句话,净涪本尊没有明白地说出口。但同理的,在本尊念及此间的时候,净涪佛身心中也自然而然地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便是真叫世尊释迦牟尼自己来说,他也并不敢将道门、魔门所修持的道打成小法。

    真当道门、魔门的那些个天尊、魔祖都是吃素的么?

    净涪佛身真正地沉默了下来。

    本尊看了他一眼,‘佛门确实正教,但也只是之一而已。此经经文中所载经义确有可取之处,且另辟蹊径,智慧广博,但是佛身,你可还记得你自己?’

    净涪本尊这话,几若铜钟大吕,叫佛身心头震颤,神念不稳。

    他可还记得他自己?

    净涪当日决意分化三身,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一部分完全成为佛门的应声虫的。

    此间世上,也绝没有一个人,能够叫净涪成为他的应声虫。哪怕那个人,是位于修士最顶端的佛门世尊,哪怕仅仅只是净涪的一部分,也不行。

    净涪想要走到他所能走到的最高最远处,直到他再也不能往前迈出一步,他才会真正地停下脚步来。可那个时候,也必定就是净涪这个人的意识完全在此间寰宇抹去的时候。

    可要能够这样一直不断地往前迈进,他就一定还得是他自己。

    诸天寰宇,修士无数。自天地初开至此时,无尽时间洪流冲刷下来,能留下来的修士,虽然较之此间天地所涌现的庞大生灵基数而言,少得几乎叫人涕泪。可认真算下来,数目也绝对不少。

    每个人,有他们自己的立场,有他们自己的利益,更有他们自己的道。

    在这个纷纷攘攘的浩渺天地里,倘若不能坚持他自己的本心,在洪流中稳稳站定,便是这一具r_ou_身还活着,身体也还有气儿,他也只会成为无数被洪流带走的砂砾中的一粒而已。

    真要是那样的一个结果,净涪倒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所以,别跟他说什么佛门于他有大恩,也别跟他说什么佛门法理真实无虚,该怎么做,他自己自有决断。

    仇必报,恩亦定有所偿,但他自己要走怎么样的路,该往何处走,却又由不得旁人。

    这样的话,便是当面面对世尊,世尊亲口与他问起,他也没有一字更改的。

    明明在质问佛身可有偏易他们自己的本心,但净涪本尊此时的表情却只若平常,没见如何郑重慌张。

    他实也不需要慌张失措。

    佛法确大有玄妙,智慧深远广博,微妙玄奥,更似有惑心之能。但本尊相信,佛身还是净涪佛身。

    他内里本质早已定下,便是一时迷惑,也不能真的就将他内里的本质给磨成粉后再重塑过。

    但净涪本尊也知道,这世间,其实也还有很多的手段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毕竟,不是连景浩界这样的世界都被无执童子给当面团一样揉来掐取的吗?

    佛身闭着眼睛定神。

    定中,他只持定一线清明,一遍一遍地叩问他自己。

    至于净涪本尊,他之那之后就始终没作声,给了佛身充足的时间和空间。

    半日之后,佛身才从定中出来。

    而出了定境之后,他迎上本尊的目光,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净涪本尊知晓他这会儿算是无事了,但也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在这识海世界中坐了,与佛身对坐而论道。

    佛门教义微妙玄奥,与道门、魔门的修持法门都大为不同,且一个人,便是所知所识在旁人看来如何宽广渊博,可在天地、世界的眼里,却都是狭隘的。

    而修士修行,想要超脱天地,真正与道长存,还得交流。

    与自己交流、与旁人交流、与世界交流、与道交流。

    流水不腐,这原就是世间至理。

    而净涪本尊与佛身的这一场交流,一直持续了足有半月余,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到得这一段交流结束之后,净涪本尊对着佛身一点头,‘景浩界这边厢就都交给你了。’

    佛身也是点头答道,‘本尊且放心。’

    对于佛身,净涪本尊也真的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他身形顷刻间消散,却是回到了混沌岛屿中被杨元觉大阵护持着的山谷里去了。

    他意识从识海世界中回归之后,净涪本尊也没立即睁开眼睛来,而是瞧也不瞧外头一眼,便又转入了定境中去。

    佛身这一次从那祗树给孤独园里归来,带回来的,可不仅仅只有最初的那点子困惑,还有他自己于佛法上的领悟。

    佛身由经文开悟,智慧增长,于本尊和魔身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

    在净涪本尊意识归来的最初,杨元觉是没发现的。但后来净涪本尊多有体悟,周身气息随之搅动,杨元觉还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舒舒服服地躺在软榻上的杨元觉掀起眼皮子来瞥了净涪本尊一眼,散散搭放在一侧的左手抬起,抓过身侧摆放着的那一支阵笔,看似随意地点落在阵台上的某一处位置上。

    顿时,阵台周遭,或者说,以净涪本尊为中心,有汹涌的灵气快速汇聚,又被净涪本尊鲸吞也似地吞入腹中。

    一时间,阵台上方高挂的阵旗被气旋搅动得猎猎作响。

    瞧那架势,它很可能还会被这气旋给撕裂开去。

    杨元觉倒是没多在意。他甚至连多瞥一眼那阵旗的视线都没有,而只是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几乎都被气旋隐没了一整个身形的净涪本尊。

    他打量得两眼之后,也就垂落了眼睑,再度阖眼睡了过去。

    看什么看,净涪那家伙好得很呢,哪里又还需要他来担心?

    净涪本尊沉入定境专心修持的时候,景浩界中的佛身也在定境中消化这一回听经所得。

    到得净涪佛身将他在祗树给孤独园中的收获全数消化之后,他才从定境中脱了出来,而此时,与净涪佛身闭关之前,已经过去了足有四月余的时间。

    净涪佛身倒不在意这点时间,但他不确定,无执童子会不会让他这一段时间清闲地过,不给他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净涪佛身出定后,并没有立时从他的位置上站起,而是一转念又沉入了识海世界中。

    不过这一回,净涪佛身却不是还要参悟些什么玄奇道理,而是借由他手上的景浩界无边暗土世界本源,查看景浩界世界的情况。

    这四个月的时间,虽然景浩界世界及天道也都还持续不断地受到无执童子魔气的侵蚀,情况在渐渐地恶化,但也只是按部就班,没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但……

    净涪佛身抓住无边暗土世界本源的那一丝隐晦异动,往暗土世界最深处瞥了一眼。

    净涪魔身,一直都在那个地方。

    当然,此间世界,乃至一整个寰宇,除了那些一眼便能看穿净涪状况,与他间隔着无可逾越的修为鸿沟的大修士外,也就只有净涪本尊和佛身最了解魔身的情况了。

    魔身现如今到底是不是真的成功,净涪本尊和佛身也都是清楚明白的,也无须什么迹象指引。

    而此时的净涪魔身……

    他在景浩界小轮回的构建上确实是迈出了一步,但要说到功成,却也还离得远呢。

    净涪佛身查看过各方情况,确定尚在把握之中,便就离开了他的识海世界,也继续着他自己在景浩界上的行走。

    因净涪佛身他当日入定,挑选的地方虽然偏僻,但离陈四儿、陈五儿陈家所在的那座小镇,也真的不远。再兼之陈家他们家那倒霉离奇的劫难,以及陈四儿不愿憋气的性子,他们陈家在这片地方,都相当的引人侧目。

    所以当陈家这两兄弟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这里头的种种情况,也就飞快地传遍了这一片地界。

    便连走在路上不曾特意关注的净涪佛身,也被塞了几句话语入耳朵。

    “哎,你们听说……陈家那事儿了吗?”

    “哎呦,陈家的事儿,这会儿大家伙儿还有谁是不知道的?不过说起来……”那声音压低了下去,带着因为无关己身,所以拿来八卦闲话的好奇和趣味,“他们那事儿,是真的吗?”

    “我们村里可是有人特意打听过的,佛龛、佛案什么的,可都是齐的……”

    如此絮絮叨叨地说过一遍之后,那些说话的闲汉姑婆就一拍额头,带着虚浮的感叹道:“他们家啊,可真是大不一样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应声道:“可不是么?本来都……了的,现在再看,谁又敢说人家还会是……那个样子的?”

    如此感叹过一遍之后,又有人问道,“你们知道那个指点陈家兄弟摆设案桌供奉那位佛菩萨的僧人是谁吗?”

    有人摇头,有人压低了声音,给出了一个名号。

    “竟然是……”

    又是一阵倒抽气。

    “那位净涪比丘吗?”

    “那他们陈家可真就是一夜翻身了。了不得……”

    “也不知那位净涪比丘现在还在不在,如果能请他帮着我家也这样布设过一回……”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嗤笑了一声,笑他痴心妄想。

    “净涪比丘人家可早就离开了,这会儿你还要去哪儿找人?与其抱着这样的想法,倒不如问问陈家那两兄弟,看看他们家供奉的是哪一位佛菩萨,我们也好去邻近的寺庙请一位僧人回家来给布置布置。”

    那人的话,听着很有道理,旁边的人都听得连连点头。

    他们家中还有三两个闲钱,日子也还过得去,大家凑着一道,去邻近寺庙里请一位僧人回来给依样布置了,便是不能有陈家那般立竿见影的效果,也该是能过好家常日子的。

    一众人都动了心思,便凑在一起商量了。

    净涪佛身只拿定了一串佛珠在手,缓步往前,目不斜视。

    但即便如此,那些大同小异的话语还都是落到了他的耳边,叫他零零碎碎地都听了一些。

    而其中,被人重复着提起的次数最多的,除了他自己的名号之外,还就要数那药师琉璃光如来的法号。

    “……我可打听过了,陈家供奉着的那位佛菩萨,尊号药师琉璃光如来……”

    “……药师琉璃光如来……”

    “……是药师琉璃光如来……”

    而随着这位药师琉璃光如来法号在此间传开的,还有他的十二大愿。

    自古以来,苦病都是最折磨人,能叫人生不如死不说,还可以轻易让人家破人亡。而现如今,忽然就叫他们知道了药师琉璃光如来这位佛菩萨,知道了他的十二大愿,如何还不叫这些畏并如虎的普通百姓欣喜若狂?

    于是,这一整片地界里的每一个成人,几乎都在琢磨着怎么在家里布置一番,用以供奉这位佛菩萨。

    不怪他们没有听说过药师琉璃光如来这尊佛陀,而是哪怕是万家生佛的这个地界上,哪怕这片地界上生活的百姓都是佛门信徒,对佛、菩萨天然崇敬,但这些百姓世世代代扎根在这一片土地上,少有真正挪窝的时候,连走出乡镇的人都罕见,又能有多大的眼界?

    更别说不论是哪一片地界,哪一座寺庙,对前来请佛菩萨供养的信众,可都是秉持以一佛待万佛的做法,没有人特意询问,他们也不会抓着人宣讲某一位佛菩萨。

    哪一位佛陀、菩萨,又不是慈悲宽和,愿意普渡众生的大德呢?

    所以在各处佛寺佛庙的僧人们看来,诸位佛陀、菩萨其实都是一样的。只要诚心,不论求的哪一位佛陀、菩萨,都自会得到那位佛陀、菩萨的庇佑。

    既然如此,又怎么需要去分辨到底供奉的是哪一尊佛陀、菩萨?

    当然,佛门的几位世尊除外。

    他们除外。

    不过事实是,佛陀与佛陀,菩萨与菩萨,还是有不同的。

    而这点看似细微的差别,此时在景浩界中还没有显现出什么影响,但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此刻,开始酝酿了。

    只是这点影响还太微弱,太细微,细微到连左天行和净涪都没有察觉。

    行走在那一片地界上的净涪佛身,只听到一声声的佛号声在各处地方响起。虽然这些佛号声中,更多的还只是疑问和好奇,但那声音里的虔诚与恭敬,却也叫人侧目。

    那位药师琉璃光如来矢志践行十二大愿,受众生这般期待与崇敬,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净涪佛身并不觉得如何好奇,他还只缓步,向着他灵感中的下一片空白贝叶所在行去。

    而就在景浩界中的净涪佛身去寻找鎏刻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空白贝叶的时候,西天极乐世界里的出自景浩界世界的那一众罗汉、比丘,也都凑在了一起。

    他们依次上前,将夹带着单子的褡裢放到慧真罗汉身前。

    慧真罗汉也只是沉默地坐在他自己的莲台上,没有作声,也没有伸手去翻看那些褡裢,查看那一张张列得清楚明白的表单。

    可他虽然没有查看,却也知道,这些摆放在他面前的褡裢里,有一个算一个,装的都必定是一件件一茬茬的天材地宝,天灵地粹。

    他没动那些东西,甚至连他自己,也掏了同样的一个褡裢出来。

    等到一位位罗汉、金刚都将他们的褡裢放过来之后,他才睁开眼睛来,一一看过那重新在他们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的诸位罗汉、金刚,道:“诸位,这些东西,我就送去景浩界了。”

    即便是坐在下首的可寿金刚,这时候也无有异议。

    慧真罗汉见得,心里稍稍满意。

    他快速整理过心情,向着那堆成小山的褡裢一伸手。

    那一个个褡裢与一张张表单自然分开,堆成两份,分别落在慧真罗汉摊开的手掌上。

    慧真罗汉这才将东西看过一眼。

    也只是匆匆看过一眼,并没有细看。

    看得这一眼之后,慧真罗汉又取出另一个褡裢来,将那一个个褡裢提起,塞到他才刚拿出来的那一个褡裢里去。

    那些褡裢的数目并不少,饶是慧真罗汉,为着将那些个褡裢都塞到一个褡裢里去,也是忙活了一小会儿功夫。

    将那些褡裢收拾妥当之后,慧真罗汉才又将那一小叠的表单放进去,然后就当着殿中诸位罗汉、金刚的面,直接将那摊开的手掌合上。

    当即,便有一片金色的佛光升腾,将他的那一个手掌都给团团围住了。

    待到那一片金色佛光散去,慧真罗汉再张开手掌来,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那个放着所有褡裢和表单的褡裢,这时候,却已经落到了恒真僧人面前。

    恒真僧人只是看过手上的褡裢一眼,也没打开褡裢查看里头的东西。

    他抬头,望向那些簇拥在他身侧的沙弥、凡僧,“你们,谁可替我将这东西给净涪比丘送过去?”

    恒真僧人这话一出,这一小片的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恒真僧人望过那些人或惊或疑,或喜或乐的脸色,表情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他也着实不觉得惊讶。

    好半天时间过去,那些沙弥、凡僧才终于是在他们师兄弟中间定下了一个人来。

    恒真僧人将那褡裢交给那个沙弥,叮嘱他道:“好好将东西送到比丘的手上。”

    除此之外,他就没说什么了。

    那沙弥捧过褡裢的时候,手还是抖的,然后,他重重地对着恒真僧人点头,发誓也似地应了下来。

    恒真僧人只是一点头,便目送着那沙弥收拾了东西,辞别过众人,另寻了路,按着他的指点去找净涪比丘。

    他不想要问那沙弥的手到底为什么在抖,也完全不需要问。

    看着那沙弥的身影消失之后,恒真僧人对着侧旁那些目光不住往那个方向觑去的一众沙弥、凡僧,道:“我们也走吧,别耽搁了时间。”

    一众沙弥、凡僧这才不好意思地将脑袋重新掰了回来,跟随着恒真僧人向着前方兴趣。

    可即便是如此,那些沙弥和凡僧们,也都是一步三回头的,恨不能由自己将那个渐行渐远的师弟/师兄取而代之。

    那位领了命去的沙弥动作倒是真的利落,半点不耽搁。

    他日夜赶路,赶了足有两月余,才终于找到了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这会儿还正向着距离他最近的那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所在寻去,忽然感觉到来客,便停下了脚步,略等一等。

    那沙弥的动作慢了净涪佛身许多,但当他望见净涪佛身的时候,却是几步并做一步,飞也似地到得净涪佛身近前,合掌大大向他躬身拜下去,“可是净涪师兄当面?”

    那双自深深垂落下去的身体里微微抬起的眼睛,真是亮得闪耀,跟放着光也似的。

    净涪佛身先伸手,扶住了他,“是,你可是从恒真祖师那边过来的师弟?”

    那沙弥顺着净涪佛身的力道站起,但身体却是僵直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站在他近前的净涪佛身。

    那沙弥嗫喏了半响,才记起来要跟净涪佛身通报法号。

    “我,我叫净让。”

    净涪佛身眼底笑意加深了一瞬,面上动作却还是不紧不慢。

    他合掌,探身与净让沙弥还了一礼,道:“净让师弟。”

    净让沙弥脸皮都在爆红,呼吸更是紊乱。但好歹,他还记得自己身上带着的正事,连忙就将自己肩上护得妥当干净的褡裢解下来,双手捧给了净涪佛身。

    “净……净涪师兄,这是恒真祖师叫我给你送过来的。”他说完,又抿了抿唇,“师兄不妨察看一下。”

    净涪佛身脸色一正,双手接过那个褡裢,却也没有直接打开查看,而是捧着那个褡裢,转身向着西天极乐世界所在躬身拜了一拜,“多谢诸位祖师援手。”

    因着景浩界世界与西天极乐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差距,也因着西天极乐世界中的诸位罗汉、金刚有意,所以当净让沙弥将那一个褡裢送到,净涪佛身捧着褡裢与他们道谢的时候,这一众罗汉、金刚也都还聚在慧真罗汉的那一座大殿上,没有散去。

    这会儿见得净涪佛身向他们道谢,诸位罗汉、金刚却不能坦然领受,俱都侧过身体,避让了开去。

    他们避让开去的那顷刻间,口中甚至还在连连说道:“惭愧惭愧……”

    “不敢受,不敢受……”

    约莫能猜到几分的净涪佛身并不知晓西天极乐世界的诸般情况,不过这也不妨碍净涪佛身做出这番动作。

    谢过诸位罗汉、金刚之后,净涪佛身才站直了身体,回头与净让沙弥道:“净让师弟,你远道而来,多有幸苦,且请跟我来,稍作梳洗休整吧。”

    净让沙弥是有些迟疑的。

    但很快,他就合掌,向着净涪佛身拜了一拜,“就暂时打扰师兄了。”

    净涪佛身也看得出来,净让沙弥说的暂时,还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暂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笑得一笑,领了净让沙弥去侧旁的一间客栈打尖。

    安顿过净让沙弥之后,净涪佛身就转入了他自己的那一间房舍,设下重重阵禁后,打开了那一个褡裢。

    他先往褡裢里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往里一抓,拿出了那足有一叠的表单来。

    而这个时候,身在混沌岛屿里的净涪本尊也从定境中醒来,望向杨元觉。

    杨元觉被暖暖融融的阳光晒着,睡得正是香甜时候,却被一道目光惊扰,不得不从黑甜睡乡中醒转过来。

    他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半眯半睁,含糊不明地问惊扰他好眠的那个人道:“什么事啊?”

    杨元觉也真不是就不想生气,实在是,就算他生气也压不过对面的那个人啊。

    净涪本尊倒是难得地带出了些歉意,直接道歉道:“抱歉,打扰到你了。”

    杨元觉听着这话,眼睛刹那瞪到滚圆,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居然听到了净涪道歉……

    他没睡醒呢?

    但很快的,杨元觉猛地一个激灵,捂着他自己的小心肝就往软榻后头跳,将他的那座宝贝软榻拉在身前,隔开他和净涪本尊。

    看他那模样,倘若这软榻不是矮榻,便是他蹲下来也还是挡不住他整个身体的话,他怕是能够直接蹲下身去,拉着那座软榻挡去净涪本尊的视线了的。

    净涪本尊看着杨元觉的这般反应,眨了眨眼睛后,极慢极慢地拉出了一个笑容来。

    杨元觉心肝止不住地颤啊颤,半响后,他才抖着声音问道:“有……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净涪本尊将西天极乐世界那一众罗汉、金刚的东西送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没有任何意外,他看见了一张既期待又犹疑甚至还残留着惊悸的面孔。

    这张面孔扭曲得,都叫他有些忍不住那熟悉的五官来了。

    净涪本尊又笑了笑。

    杨元觉也试着拉扯出一个笑容来,但和他的五官一样,杨元觉的这个笑也是一样的扭曲和僵硬。

    不过,这样可怕的现实杨元觉根本就没有发觉啊。

    或者说,他愣就是当他自己不知道。

    杨元觉吞了吞口水,知道自己这会儿,怕是要送上门去给面前的这个人折腾了。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那些可能被送到他面前,任他摆弄布设的天灵地粹。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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