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野蛮生长 > 野蛮生长
错误举报

正文 第1节

    野蛮生长 作者:安尼玛

    第1节

    文案:

    阿达是米其林三星餐厅主厨,在一次食物中毒事件里,一名食客脑出血身亡。事故之后,大厨半隐居在森林里种地养ji,以为从此岁月静好,直到有一天,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富x代找上门来。阿达ji飞狗跳的日子开始了……

    纨绔少爷勾搭上隐居主厨,一起重振雄风的故事。

    延续《芝麻绿豆蒜》的调调,说的还是夫夫联手做餐饮的事儿。这次做的是连锁咖啡馆。

    几点说明:

    1,阿达主厨形象野,但内里细腻宽和,依然是比较暖的人设;老三人设就比较复杂了,毛病挺多,一言难尽。如果对老三有什么不满,尽管骂他,别喷我。

    2,背景设在新加坡和香港。对白语言尽量贴近当地,但顺应大部分人阅读习惯,会有些修改。

    3,我家男主向来都年龄偏大,感情不小白,都有ex,菊洁但别的不保证,有处男情结请绕开。感情发展一贯缓慢,互攻,结局he。

    潮shi的热带,烈日和雨水,劳作的男人,情愫在丰润芜杂的土壤里静静滋生。

    冬日驱寒下饭良品,喜欢请收藏哦。

    一周四更,一二四五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异国奇缘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曾可达,苏君泽 ┃ 配角:连玉霖,小红豆,周多金,苏老二,苏老大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纯爱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第1章 王子和乞丐

    苏君泽7岁的时候,他的姨婆送给他一本法语的童话书。他自然是一个字也看不懂,于是磨着爸爸给他念。那个时候,爸爸偶尔还会对他露出些慈爱的,于是把他抱在膝上,拿起了书。

    看到书名,爸爸翻了翻,然后就嫌弃地扔在沙发上。“看这些有什么用,小王子没有自己的国家,没有子民,到处流浪,算什么王子?这个叫乞丐吧。”

    苏君泽眨着圆滚滚的黑眼睛,不明白爸爸在说什么,但他记住了,当时爸爸刻薄的嘲讽的表情。

    现在,苏君泽26岁了。他跑过了很多地方,也遇见过足够多的玫瑰和狐狸,直到今年,他才完全听懂了爸爸的话。

    为什么是今年呢?因为年初时,那个始终没给他念过一本书的爸爸,得了肺癌。家族内部传闻和媒体报道混乱又矛盾,有说他活不过圣诞节,有说他已经痊愈了,很快要再娶一房老婆。而苏君泽知道,这些传说都不靠谱,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老子可能要死了,就算近期不死,终有一天是会死的;他老子要是死了,他就会一无所有。

    这些年来,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王子没有国土是不打紧的,只要有个有钱的爸爸,他还能穿着王子华丽的外衣到处混;要是连这个靠山都没了,他可不就成了真正的乞丐?

    苏君泽有了深深的危机感,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玩下去了。

    不,应该说,就因为还想继续玩下去,他必须把握这最后的机会。

    柏油路越走越狭隘,路上的石子越来越多,被轮胎碾压的石子蹦了起来,时不时把车身砸得咚咚响。李世南r_ou_疼得要命,“新加坡还有这么偏的地界儿啊,我c,ao,这破马路,小石子不会把车漆给刮了吧!”

    苏君泽看着窗外绿意森然的丛林出神,随口答道,“刮了,你就买下来好了。”

    “我都说不要租这么贵的车。三少,我家可比不上你们香港豪门大户,年前我出了辆特斯拉,被我家老头叨逼叨了仨月,我过年都不想回家了。”

    苏君泽这才回头看他,学着他的口音笑道:“咋跟个娘们儿似的,专心开车吧,撞了真的要赔钱了。”

    李世南是苏君泽在伦敦上学时认识的狐朋狗友,家境殷实,但跟其他好面儿的东北人不同,为人极其算计及啰嗦。就连李世南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像话,他喜欢贴着苏君泽,其中一大原因,就是苏三少做派豪阔,完全符合他心目中富家子浪荡奢靡的模样:天生的懂得吃喝享乐,样样都ji,ng致得漫不经心,并且除此之外对什么正经事都不感兴趣——没出息得彻彻底底、理直气壮。

    他被这样的苏君泽迷住了,把他视为镜子里那个没有办法成为的自己……即便在知道了他底细之后。

    “三儿,那个牛逼主厨真住在这破地儿吗?”

    苏君泽心里也含糊呢。他们从酒店出发,已经快开了一小时车,新加坡弹丸之地,他们怕是已经开到岛屿边界了吧。新加坡人大多住在公寓和组屋,密密麻麻的跟蜂巢似的,但这郊区竟然可以看见疏落的高脚屋,气宇轩昂的公ji在木屋底下逐着石头,人却一个都看不见。

    “他在新加坡很出名,地址不会错。”

    “嗤,出名也是两年前的事了。”李世南心里不屑,忍不住再提醒苏君泽:“一个厨师做饭毒死了人,无论活儿多好,这人总是有问题的。”

    “人无完人,犯点错很正常。他做了几千次饭,一次都没出事,就那么一次凑巧出了意外。”

    “卧槽,飞机师飞一万次没出事,就凑巧一次他妈的撞山坠海,也很正常对吧?这工作就不能出错!我看他就是太想标新立异,越特别越有人认,反正吃死了人,还是有大把人排队等着做小白鼠。”

    苏君泽的手指在大腿上敲出节拍,笑道:“就是啊,吃死了人,还有人排队吃,说明他真的牛逼。我二哥这种势利眼,求他求了半年,你说,他值不值钱?”

    “他值不值钱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人的命就他妈的不值钱。人啊,倒霉事不落在自己头上,就以为永远不会落自己头上,人家吃死了,自己肯定吃不死。诶,你真要找他帮忙?”

    老三默然。他并不真正了解曾可达,也知道找这样的人风险太大。但他目前还有别的选择吗?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吧。

    再往前,房屋的密度大了些,都是些低矮的砖房,穿cha着印度庙、菜园、修车厂,大榕树下供奉着土地公,杂货店挂着五颜六色的零食和香蕉。人倒是多了起来。

    路越发坎坷,宝马四个轮子,两个驶在柏油路上,两个摩擦着黄土石子艰难前进。李世南不惯右侧驾驶,好几次险险陷进水坑里,一边开一边骂骂咧咧。

    苏君泽见他不耐烦了,道:“我们找个人问问。”

    他们在一个卖水果的摊子前停下,小贩看样子是华人。苏君泽摇下玻璃,“你好,请问曾可达先生住在这里吗?”

    小贩打量着苏君泽,慢吞吞开口:“中国人?”

    苏君泽“嗯”了一声,又问:“我要找曾可达。”

    “这里没有人姓曾啊。”

    苏君泽和李世南面面相觑,都想,果然走错了。苏君泽想了想,不死心,又问一句,“jerey tsen,是个厨师,你有听过吗?”

    小贩这才恍然,瞟了眼闪烁着金属色的豪车,“你要找阿达!他住在前面啦。”

    李世南cha口,“前面是那一边,走东边还是西边?”

    “什么东边西边,我不会分啦。这里只有一条路,走到最后,听到哗哗哗、咯咯咯、嗷嗷嗷,就到他的屋子了。”

    “啊?”苏君泽和李世南对视一眼。

    小贩解释,“哗哗哗,大瀑布;咯咯咯,老母ji;嗷嗷嗷,癞皮狗。很容易找的啦。”

    两人谢了小贩,上车继续前行。

    路很快就开到尽头。两人本以为会看见木屋流水、ji鸭成群的乡村景物,岂知前方还是大片森林。看着眼前无尽的林木森森,他们忍不住一起骂街。

    “我c,ao他大爷,哪里有哗哗哗,咯咯咯,嗷嗷嗷啊?”李世南差点把方向盘拔了下来。

    苏君泽下了车,四周一看,鬼影也没一只。仔细听,确实能听见低沉的轰鸣声,像是大地在小声地打呼噜。热带雨林漫天漫地的绿,树干上、泥地上都爬满了植物,此外简直看不出还有什么。苏君泽在车前来回踱步,突然拍了拍车顶。

    “李子,这里有路。”

    “有路?”

    “你滚旁边去,我开。”

    苏君泽坐上驾驶座,毫不迟疑地踩下油门,闯进了林木间。

    李世南又骂了句,“我c,ao,不带这么玩命的啊!”

    树木间确实有一条路,狭窄得不像给汽车走的。宝马好几次跟粗壮的树干擦身而过,车轮和底盘一次次碰到了凸起的树根和石子,一蹦一跳地往前闯。

    树叶扫过了车窗,李世南惶急地看着苏君泽,“咱别往里开了吧……妈的,三爷您慢点……”

    李世南好几次都觉得要撞树了,牢牢地抓住了安全带,紧紧地看着前方。只见前面枝叶密密麻麻,不知怎么就被苏君泽开出了一条路。他看着苏君泽的脸,车厢里摇摇晃晃,苏君泽的脸却稳定而冷静,还有几分……凶狠。

    李世南吃了一惊。这时,一股大力把他往前推送,头差点撞到挡风玻璃,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车猛地煞住了!

    李世南脸色苍白,“怎么了?”

    苏君泽也受了惊:“撞到个什么东西。”

    “不会是野猪吧……”

    两人赶紧解了安全带,跑下车,惊见一辆摩托躺在了右前方的轮胎前。摩托自然不会自己在森林里飞驰,那么……人呢?

    李世南周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树,喃喃道:“这祸闯大发了,人被撞飞了吗,刚才那动静不至于啊,起码留下手手脚脚。”

    苏君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之前的情景,车子其实开得不快,横里冒出来的摩托也开得挺慢,只是被树木遮挡,等看到前方有车时已经撞上了。按理说,不应该把人弄得尸骨无存吧?

    “嗯,哟……”车底传来了痛呼声。接着,一只手,一个头伸了出来。

    苏君泽和李世南大惊,赶紧把人从车底拉出来。那人额头撞了个大包,手刮了块皮,看起来并无大碍。

    “你没事吧?”苏君泽问道。那人用福建话骂了句,然后睁着眯缝眼看了看人,又看了看豪车,问道:“你们做什么驾车进来?”

    苏君泽见这人四十来岁,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夹着白发,瘦长的脖子戴着金链,瘦长的手指戴着金戒指,瘦长的门牙也是金的。看了看他的手指,十指齐全,不是曾可达。

    苏君泽用和善的口气道:“真对不起,我来找阿达。”

    “找阿达做什么不走大路?!这里是林吧啦,车怎样进来的?”

    两人顿时了然,原来周围还有一条大路,两人果然还是走错了。苏君泽解释:“我们不会走,你带我们进去行吗?”

    “行行!”

    那人站了起来,才发现脚踝疼痛。李世南看了看伤处道,“脱臼了。”两人把他扶上车,李世南给他垫了垫子,让他躺得舒服点儿。

    苏君泽问道:“你是阿达的朋友?”

    “不是啦,”那人嘿嘿笑,“他是我老板呐。你找他吃饭吗,他今天不煮饭!来吃饭要预订的啦。”

    苏君泽:“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他上了车,一边启动引擎,一边心想:曾可达人还没见到呢,先把他的人给撞了,一会儿怎么开口好呢?

    前方还是茂密的树木,看上去哪儿哪儿都是屏障。苏君泽暗叹,这条路可是太不好走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紧张啊,又要开更了。怕有误入的,先说明吧:

    这次感情线会比较单纯,双箭头,互相掰弯,但进展很慢的。再说一遍,很,慢,的。想看干柴烈火一点就着那种,慎入。

    虽然会有豪门争产之类的情节,但剧情偏生活化,不会有什么一惊一乍波谲云诡的变故。前三十章背景在雨林里,主要就是做做饭养养ji玩玩蛇那样子,后面才会进入创业和豪门恩怨的情节。

    背景在新加坡,语言真的很难写。会尽量用当地语言习惯吧,不过会尽可能排除掉中英方言混杂的部分,一些当地的用词会在下面解释。因为从没在新加坡生活过,不准确的部分请见谅。

    美食部分,出于阿达本身的理念,跟常见的法餐和其他高级餐饮不太一样。需要声明的是,虽然风格比较野,但他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健康餐、农家乐,甚至跟环保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毕竟是嘛,他的理念会跟他经历、生活环境和情感需求相关。所以就不要问我现实里会不会有厨师这样做饭,反正我会尽量解释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并且尽可能写得活色生香一点的。

    r_ou_,有的吧……不过很遥远。再说一遍,很,遥,远。哈哈。

    第2章 四指

    苏君泽摇下车窗,一股子shi气,带着轰鸣的水声一起卷进了车厢里。

    “到了?”李世南问后座的伤者。

    不等他回答,前方就传来嗷嗷嗷的叫声。一只菜园狗伸着舌头,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仔细看,大狗少了一条腿,但这完全不妨碍它对着陌生人气势如虹地吠叫。

    李世南怕狗,犹豫道:“这狗咬人不?”

    “这只狗没用的啦,看到陌生人,就像看到它老爸老母。”

    苏君泽下了车,果然菜园狗扑了上来,在他腿上乱蹭。苏君泽嫌弃地把它甩到一边,低头一看,浅色牛仔裤上多了四五个水印。他厌恶地抬起腿,作势要踢,大狗本来还要扑上来,见这人不咋友善,机灵地转过头,跑车胎去嗅了嗅,撒了泡尿。

    苏君泽车撞了都没事,裤子脏了却无比难受。强忍住回酒店换裤子的强烈冲动,他抬头打量这个地方。

    一栋房子倚着山,比他想象的小木屋还要简陋,就是个砖房子,顶着个锌皮屋顶。房子没有围墙也没有篱笆,周围是高高低低的植物,也不知道是栽种的菜还是野草;房子旁有一棵大树,结着毛茸茸的红毛丹,还有十几株香蕉树、芒果树,跟叫不出名字的树木蕨草混在了一起,分不清院子和森林的边界。

    房子后面依稀有条河,听水流冲击岩石的声响,瀑布应该在房子后不远。

    苏君泽打开后座的车门,问道:“阿达住在这里?”

    那人坐起来,点点头:“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河边,你去那边找找。”

    苏君泽让李世南把那人背进屋子里,独自往房子后面走去。

    小河水流湍急,两边杂草丛生,石头上长满了青苔,非常滑溜。苏君泽一边走,一边四处搜找,差点被一块大石头绊倒。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举目四望,简直不敢相信身在高楼林立的新加坡。除了那栋简陋的房子,这里可是一点人工的痕迹都没有。

    这时,他看到芒果树旁有东西动了动,定睛一看,是一顶草帽。在杂草中,草帽升了起来,越升越高,草帽下是个脑袋,脑袋下是宽阔的肩膀……一个高大男人弯身站在草丛里,不知道在干嘛。

    苏君泽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到了芒果树下,那男人却不见了。

    苏君泽转了一圈,什么人都没有。瀑布声里,夹杂着细微的呲呲声,像是虫鸣,又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地下潜行。到处都是浓烈的绿色,在大树的藤蔓下,开着猩红的花,像是来自蛮野大地心脏的血流,一串儿一串儿的,顺着树的根脉蔓延。

    苏君泽看着红花出了神,蓦然,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脚腕传来了冰冷的触感,一路蜿蜒而上,从小腿肚到腰间,顺着脊椎往上攀爬。他全身僵住了,想要用手去甩走那物,身体却不听指使。他本能地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缓缓移动眼珠,正好瞥见一三角蛇头从他的右肩膀伸了过来。

    青蛇黑豆般的眼睛,无情无绪地瞪视着他。

    苏君泽忍不住闭起了双眼。过了好一阵子,他的脑子才重新运转起来。这蛇,一看就是有毒的,毒性到底有多大呢,他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证明。可这样僵持着更不能忍受,苏君泽心想,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七寸到底是哪儿?!

    苏君泽很快就不耐烦了,心一狠,决定跟毒蛇r_ou_搏。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

    “don’t ove。”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了起来。苏君泽吓了一大跳,转头正好看见青蛇吐了吐红色的蛇信,似乎是刚说了句话,顺便给他甩了个表情包。他心里一迷糊,不由得想,蛇叫他不动,他就不动,也未免太好说话了吧……

    这时,他又感觉到一样东西从后背爬升上来。这次的触感完全不同,暖呼呼的,却让苏君泽更加惊惧。

    那是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背后,还贴得很近。那人的手从他另一边的肩膀伸了出来,和毒蛇相对。

    苏君泽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那只大手掌擦着他的肩,在他跟前缓缓打开。手掌不太干净,沾着污泥和草根,指节棱角分明,却只有四根手指!这只手还在向前伸,手肘触碰到了他的耳根。

    苏君泽浑身一凛,忍不住挥动肘子把那人推开。那人本来想把毒蛇引过来,没想到苏君泽会有这反应,手掌不受控制地拍向毒蛇,毒蛇受了刺激,昂起头,露出了獠牙,往大手掌咬去!

    那人迅速地缩了手,弯下身随手捡了根树枝,挑向蛇头。蛇顺着树枝攀爬上去,那人把树枝举得高高的,蛇头从枝上垂下来,依然昂扬着,对两人吐着蛇信,却不再进攻了。

    苏君泽一脱困,就找了块大石头,准备把蛇砸死。

    却见那人轻轻地把蛇放到芒果树的枝头上,怜爱地对蛇道:“现在外面很乱,不要到处跑啦,乖。”

    苏君泽毛骨悚然:“这蛇是你养的?!”

    那人转过头,“不是啊,它不能吃,养来做什么?”

    苏君泽一听,立即举起石头,“那我打死它!”

    那人笑眯眯,“这个东西打不死它啦。”苏君泽一看,他捡的石头竟然有许多小洞,洞口探出了难以数计的小脑袋。是个蚁丘!

    苏君泽吓得把蚁丘扔地上。无数蚂蚁从洞口涌出,颜色火红,一只只有米粒大小。

    只听那人又说,“打死它,谁捉老鼠呢。这里老鼠很多,牙齿很厉害的,没有东西吃的时候,会把人的手指吃掉。”

    苏君泽汗毛倒竖,看着满地的蚂蚁和树上的蛇,全身都跟着痒痒起来。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

    那人脱下了草帽,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浓密络腮胡。他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髻子,也是又黑又浓。几缕被汗水打shi的头发垂落到耳际,额上脖子上汗津津的,短袖t恤的襟前洇shi了一大片,像是在大太阳下晒了很久。与此成对比的,是沉甸甸的双眼皮,慵懒地搭在黑亮的眼睛上,又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苏君泽看了眼他的手,左手的小指没了半截。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决定忽视这人身上的汗水泥污,伸出手道:“您是曾可达先生?”

    曾可达伸手跟他握了握:“嗯,你找我吗?”苏君泽一碰到曾可达的手,就想起这满是泥土的手从自己脖子上划过,心里极度不快。他随便握了握,应道:“我姓苏,从香港来的。”

    曾可达愣了愣,然后恍然道:“你是香港苏家的。”

    “对,你见过我哥哥吧。”

    “苏老二。”曾可达对苏家印象深刻,苏老二缠了他半年,要他帮忙主持几家高级餐厅。想起苏老二那张喜剧演员式的圆滚滚的脸、开口闭口“团队”,他就觉得挺可乐的。

    他笑道:“你是老三,还是老四?”

    苏君泽皱眉:这曾可达说话真不客气,陌生人从没有一上来就这样称呼他的。但他还是回答:“老……老三……”

    “你哥哥叫你来找我?我不想做餐厅,你跟他说,不要再找我啦。”

    “……”

    苏君泽还没说出来意,没想到曾可达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口,拒绝得那么直截了当。他既然不应他二哥,自然也不会答应自己,苏君泽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只能先收在肚子里。他想了想,决定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我们去屋里再说?”

    曾可达见他用脚不停地摩擦裤脚,大概是怕蚂蚁爬上身,于是一边往屋子走,一边应道:“好,走这里吧老三。”

    苏君泽:“我姓苏,叫苏君泽。”

    曾可达“哦”了一声,“苏老三——你跟你哥哥长得很不像。”

    苏君泽咬牙:“我们不是一个妈妈生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苏君泽握紧拳头,再次觉得自己跑来这蛇窝鼠洞,找这么个人,是被新加坡没完没了的骤雨淋坏了脑子吗?

    曾可达没有走前门,而是沿着河前行。河随着山势蜿蜒,向上攀爬一小段路,就听见了轰轰的水声。

    到瀑布了。

    瀑布比苏君泽想象的还要宏伟,从大约十米的高度流泻下来,撞出了满池子的水雾。阳光在水上幻化成淡淡虹彩。屋子离瀑布和河流很近,后门出来是个足有20平米的木平台,站在平台边上,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清新水汽。

    曾可达在平台的木阶梯上甩下了肮脏的布鞋,光着脚踩了上去。苏君泽瞄了眼地板,见上面有不少的沙子和小黑蚂蚁,犹豫地停下脚步。

    曾可达回头,见苏君泽看着脚底,就说,“不用脱鞋。”

    苏君泽想了想,还是蹲了下来解鞋带。反正衣服和裤子都脏了,也不差在这一点,他爱干净是爱干净,可自小家教严格,自然知道在别人家不能失了礼貌。

    阿达靠在门框上,打量这苏家三公子。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苏老三的眉骨和挺立的鼻子,轮廓线条ji,ng致流畅。他对苏家是没什么好感的,在他打过交道的苏家人里,苏家大少傲慢刻薄、眼高于顶;苏老二势利会算计,对人也没什么真心;这苏老三见面不久,可阿达对他的印象最差。

    苏老三娇生惯养就算了,看着体面,还蛮暴力的,刚才抓蛇时差点一肘子把他放倒;而且,他长得未免好看得过分了点。男人长得标致,在同性看来,多少会觉得不可靠。

    苏君泽脱了鞋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曾可达的眼睛。两人四目相交,默默掂量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当地人第一次见面,不懂对方底细的,通常先英语。

    第3章 外来者

    阿达和苏君泽走进屋子里时,李世南和伤者正坐在沙发上。

    阿达一惊:“多金,你的头做什么受伤了?”

    周多金之前还乐呵呵的,听老板这么一问,立刻做出了痛苦状,“不只是头啦,我的脚断了。”

    “我们的车不小心撞了他,左脚踝脱臼了。”李世南耿直,想都不想就回答了阿达。

    阿达蹲下来查看周多金的腿伤,周多金索性往沙发一躺,“嘿哟、嘿呀”地叫了起来。

    苏君泽暗叹,这下完全没有抵赖的余地了,只好说道:“对不住了,我们迷了路,车开进了树林里,这位大哥骑着摩托横穿过来,我们没看见,两边撞上了。伤势严重吗,要不要送医院去?”他知道周多金是虚张声势,最多就是脚崴了。

    周多金叫得欢,“医院不用去啦,但是脚很痛诶,阿达我要在家休息几天啦。”

    阿达轻轻按压伤处,一时判断不了伤有多重。不过他太了解周多金为人,脸上长个疙瘩都要请假的,碰上这个好机会,还不歇个一年半载的?

    阿达一脸为难,他身边总共两三个人,周多金还老偷懒,他一个人掰成几瓣都不够用的。这一时半会,他哪里找到人来帮忙?

    他不由得看向苏老三。苏老三陪笑:“我送他去医院看看,脚踝脱臼是小事儿,休息一天半天就好了。”

    周多金立刻哀嚎:“不会那么快好啦。老板,我看还是休息一两个月比较保险。”

    阿达:“多金,我这里没人手啦,拜托你帮忙几天嘛。”

    周多金哭丧着脸,倒是不好意思再死乞白赖装死了。老三见状,心念一转,道:“筋骨受伤可大可小,长不好以后脚就残废了,我看还是多歇几天吧。”

    阿达看着老三,心想祸是他们闯的,无论多金能不能干活了,好歹让他们赔偿误工费。他正想着怎么讹诈多一点钱,老三又道:“你这里需要人手嘛——阿达,你看我怎样?”阿达一直老三老三地叫,他也不客气了。

    阿达一时没听懂,“你怎样?”

    “我可以在这里工作啊,买一送一。”老三指着李世南,“撞了人是我们的责任,你缺人干活儿,我们俩补上!”

    “啊?!”阿达和李世南一起露出惊诧脸。老三给了李世南一个凌厉的眼神,让他别说话。

    阿达这次听懂了,但比没听懂还迷惑。他上下打量这俩公子哥儿,一个赛一个的皮细r_ou_嫩,尤其是苏老三,脚下的袜子是白的,t恤是白的,他那修长的双手,比起身上的衣物也白净得毫不逊色,彻头彻尾是个养尊处优的货色。

    他走到饭桌旁,对老三招呼道:“请坐。”

    饭桌是可以折叠起来的简易木桌,上面镀的一层塑料花纹已经开始脱落了,看着坑坑洼洼的。苏老三坐到椅子上,不动声色地从桌子旁挪开几公分。

    阿达当没看见,正色道:“苏君泽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家在东南亚开了几家餐厅,之前我哥哥找你谈过了,想请你做餐厅的行政主厨。”

    “嗯,你哥哥跟我谈过这件事,我没有兴趣。”

    “你以前没兴趣,可能因为不了解这个项目。我不是想做一般的高级餐厅……”

    阿达摆摆手,“不管是什么餐厅,我都不想做。你们不用浪费时间,找别的人吧。”

    老三早预料到阿达不会轻易答应,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和世南在这里要干什么活儿?”

    阿达惊道:“你真的想要在这里工作?”

    老三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撞了人,给你添麻烦了,帮你工作也是应该的。而且刚才你帮我赶走了毒蛇,要不现在躺沙发上的就是我了。”

    阿达不知道老三脑子里想什么,本能的想拒绝,“你帮我打工,我也不会答应你去开餐厅,你不用想留在这里说服我。”

    “这是两码事,”老三含糊其辞,“能不能一起工作,我们可以先互相了解,以后再说嘛。”

    阿达心想,又不是相亲结婚,互相了解个屁啊。他觉得这事不靠谱,正想严辞拒绝,还没开口,老三就抢在他前头说:“我们不收工钱,免费的。”

    这句话一下就击中了靶心!不用给钱啊……阿达的脑子升起了一百个拒绝的理由,但没一个理由可以和“不用给钱”抗衡。

    他确实急需人手。这地儿偏僻得很,活儿又繁重,根本没有新加坡人愿意来打工。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念大学、做白领了,谁都不想种菜煮饭,阿达要找个合适工人简直千难万难。老三既然愿意留下来,无论打的什么主意,对自己可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况且,他压根儿不相信老三能适应这里,他能撑一星期就不错了。

    “这里工作很多,”阿达软化了,“都是体力的工作,只有礼拜天可以休息一天。”

    苏老三满口答应,“不休息也没关系,就当sur cap了,是吧李子?”

    李世南泪流满面,心想,sur cap起码有妹子啊,这里有什么,野猪还是猴子?

    于是,阿达答应了他们。

    过了很多年,有一次阿达想起这件事,突然醒悟到自己当时真是鬼迷心窍啊。他对苏老三笑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留下两个跑来sur cap的神经病?

    苏老三横了他一眼,你现在才后悔吗?我那一天就后悔了。

    的确,那一天傍晚,当苏老三放下行李,坐在硬梆梆的铁丝床上,看着堆满木箱子、书本、旧报纸、一小桶一小桶的土和各种工具的房间时,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中了邪。

    他不言不动,坐在床上一个来小时,默默数着地上爬过的各种昆虫。粗略计算,在他的房间大摇大摆地晃荡的小虫子,至少有七八种了。这还是友善开朗愿意出来打招呼的呢,还有那些比较羞涩、藏在杂物里的友邻呢?

    从百叶窗看出去,外面是参差不齐的绿,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像是无边无际的绿的幕布,风一吹,波浪似的往外扩散。可他知道,这幕布里藏着无数的生命,它们呼吸、觅食、□□、移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连接在一起,屋子里、屋子外,都是这个大生命循环的一节。除了他自己。

    一个外来者。

    纱帘掀开,李世南一边喊着热,一边走进来。他一屁股坐在苏老三边上,四处张望:“空调呢?这里不会连冷气都没有吧。”

    苏老三指了指木箱上的电风扇,“冷气。”

    李世南长叹一声,不情愿地蹲在风扇前,研究那些按钮。他摆弄了几下,抓狂道:“我c,ao,现在手机都刷脸了,怎么还有这种要用手指戳的破玩意儿。”他按下一个发黄的按钮,突然风扇启动了,巨大的风力把旁边的旧报纸吹了起来,啪一下盖住了他的脸。

    李世南惊呼“哎哟妈呀”,伸手把报纸抓下来。

    苏老三看着他的脸,瞪圆了眼睛。李世南:“怎么啦?”

    老三喊道,“你……别动!别摸脸!”

    李世南冷汗都下来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蠕动。

    老三四处搜找,最后翻出了把铲子,指着李世南,“闭眼,不……先闭嘴!小心它钻你嘴里。”

    李世南赶紧把双唇闭上,紧张得想哭。老三用铲子一挑,把足有手指粗的蜈蚣从李世南的鼻子挑了下来,扔在脚底,一脚踩成稀巴烂。

    李世南看到脚下那团物事,差点吐出来。他眼泪汪汪地望着苏老三,“三儿,我们回家好吗?”

    老三顺脚把死蜈蚣踢到角落,“这时候回家,可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哎哟,人都说不出山了,这世界牛逼的厨师那么多,干嘛非要受这个罪?”

    老三在木箱子上摩擦脚底,想把零零碎碎的蜈蚣搓下来。搓了会儿,见搓不干净,只好把袜子脱了。他单腿跳向铁丝床,一边跳一边说,“东南亚这一带,三星主厨真不多,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李世南不赞同,“就算只有两个,咱也不能找他啊。”

    老三环视墙上各种植物的图片、不知用来干嘛的图纸和乱七八糟的笔记。这里想必是阿达的工作室,暂时腾出来给他住。

    “可我哥哥认他呀。我二哥想要曾可达,为他费了不少事儿,我只有先他一步,才能有效果。而且,亚洲有很多厉害的主厨,唯有曾可达争议最大,他出来会很轰动。”

    “这不就是新闻炒作吗!”

    “没错,炒得越大越好,而且要快,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老三看着转动的风扇,半晌后又说,“我爸,比我还等不及。”

    李世南以为他指的是他爸患癌症的事,关心问道:“你家老爷身体怎样了?”

    老三摇摇头。他逢年过节才回一趟香港老家,一年在香港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还不一定能见到父亲,从少年时期开始,他不是在杭州的外婆家,就是在伦敦生活,对父亲实在陌生。父亲的事儿,他大部分是从本家亲戚和杂志上了解到的,包括癌症的进展。

    李世南问他父亲身体怎样?他并不确切知道。坦诚的说,就算跟自身利益无关,他也不希望父亲死,但要真死了……也就死了吧。同样的,父亲对他的感情,大概也就到这个程度了——或许比这还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新加坡常年27度左右,空调就是冷气

    第4章 水月

    李世南见他神情郁郁,坐到他旁边,安慰道:“肺癌多大点事儿,你听说过哪个有钱人死于肺癌?”

    老三冷漠地笑了一下。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见李世南坐到床上,还把行李也带了进来,眉头皱了皱:“回你自己房间去。”

    “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就是这儿啊。”

    老三怒道:“你睡这儿,我睡哪里?”

    “阿达说这里只有一间空房。”他们收拾行李来回走了一趟,送完周多金回去,老三还支使他去村里修车,李世南现在累极了,一沾床就想睡觉。于是他抱着老三的肩,嘴角一翘:“我们一块儿睡。”

    老三头皮发麻,一把推开李世南,“滚吧,我不跟人睡一屋。”

    “三少,我俩都沦落到这地步了,快别自相残杀了。您老将就将就,我们今晚大被同眠吧。”

    “去你妈的大被同眠。快滚!”

    李世南嘿嘿一笑,摸了摸他的脸,贱道:“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三儿,你是不是gay,怕晚上对着我,搂不住……”

    老三咬牙切齿,“你他妈再摸一下!”

    李世南认识他多久了,自然知道老三最讨厌跟人身体接触,不过今天受了不少累,说到底就是因为老三,他觉得不欺负欺负老三的话,实在无以泄愤。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把老三扑倒床上,笑道:“三儿,你要真喜欢我,咱哥们儿一场,不是不能商量嘛。”

    李世南的爪子伸到他t恤里了,老三不再跟他废话,一脚把他踹到墙角,两人扭打了起来。李世南虽然比较魁梧,但论武力值还是老三胜一筹,没多久就被老三压在底下一阵蹂l。

    老三不屑于上手,直接用膝盖压在他胸前,狠道:“调戏爷?没长眼吧。等我剥光你衣服,扔树上喂蛇老大!”

    只听门边一人道:“蛇老大不吃这个啦,块大r_ou_粗,消化不了。”

    老三和李世南一惊,一起看向声音来源,只见阿达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老三还在发狠的状态,怒道:“你进来干嘛不敲门?”

    阿达用手背拍了拍布帘:“我敲啦,你们玩得太开心,没听见。”

    老三想起来了,这房间哪里有门,就一破布帘挡着。先别说这房间多脏多乱,连基本隐私都没有啊。他放开了李世南,整了整衣服,“我不想跟他睡一间房,你给我安排别的房间吧。”

    阿达想了想,又看了老三好一阵,叹道:“唉,你不跟他睡,那跟我睡吧。”

    老三暴走:“不行!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起。你这里没别的房间吗?没别的房间,我睡客厅!”

    阿达无所谓:“要睡客厅,你随便啦。”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如果下雨了,大黄会进来睡觉,你在沙发留个位子给它。”

    大黄?!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那头很贱的黄狗。老三:“大黄……大黄平时都睡在沙发上吗?”

    ”也不是啦,它不肯洗澡,我不让它进来的。但它要自己进来,我也没有办法。”

    老三要骂街,阿达到底有多随便,什么物种都能往他屋里钻。而且听他的口气,自己跟大黄怕是一点区别都没有?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老三勉强收起脾气,认命道:“我睡这里。”

    李世南嘿嘿笑:“还是跟我睡最好吧。来吧三儿,陪哥哥眯一觉。”老三把他扔回墙角。

    阿达见事情圆满解决,对两人道:“我这里五点开始做工,你们看窗外面走廊的灯亮了,自己起来吧。”

    李世南哀嚎:“五点那么早?三儿,我们咋起得来?”老三却一脸郁闷地坐着,默不作声。他已经无心琢磨早起的事,心里想,自己恐怕今晚都熬不过去吧?

    老三洗漱完毕,走回房间。这屋子不大,除了阿达的房间、工作室、卫生间、紧闭着门的厨房,还有一铁皮造的大杂物间,里面工具、不知用途的机器、木板、破轮胎等等,堆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法住人。

    老三经过阿达的房间时,瞄了一眼。阿达的房间也只用布帘挡着,大概是为了避开地上的shi气,地上搭了个木台子,比外面的水泥地高15公分,因此从帘子底下看不见里面的状况。老三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即便在自己的房间,阿达的脚步也很轻,难怪树林里他走到身边时,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他对阿达这个人蛮好奇的,特别有冲动掀开布帘,看他在里面做什么。但老三什么都没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回去他的大杂院。

    李世南睡得人事不知。老三端详着李世南的睡姿,内心交战。李世南牙没刷,脚没洗,甚至连袜子都没脱——多亏没脱,否则老三也甭纠结了,直接一脚把他踢下床。

    他跟李世南虽然交好,可也不足以克服心理障碍,跟他睡一床。老三足足站了十分钟,最后长叹一声,拿了外套,走出房间。

    老三径直走出后门,踏上对着大瀑布的木平台。

    木台上有个藤造的圈椅,老三一屁股坐在上面,试着把脚缩在椅子的范围里。但他人高腿长,缩了会儿腿麻得受不了,什么姿势都不舒服。他没办法,只好把外套系在椅子腿上,当成个软脚踏,这样他的脚就不用接触漆黑一片、不知有什么在爬动着的木地板。

    老三把手枕在脑袋后,呆呆地看着夜空中的弯月。也许因为瀑布和河流,平台上非常凉爽,比屋里舒服得多。瀑布的水声、虫子的鸣叫、野兽爬过枝叶的声响,森林的夜晚,原来挺热闹的。这种热闹跟城里的热闹不同,并不会有一种s_ao动的感觉,反而像是某种恒古规律的共振,高低有度,与安静发着光的月亮相互衬托,让人有时间不再前进的错觉。

    老三失去了时间的感觉,渐渐的对身处何地也模糊起来。他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要睡着了……

    这时,一个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打破了寂静。老三下意识地抬起手,拍打了一下手臂。啪的一声,掌心一滩血。

    更多的轰鸣声来了。老三睁大了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中,只见一只只蚊子在眼前飞舞,还有好几只空降在他的皮肤上。

    老三赶紧挥动双手,把蚊子赶走。过了几分钟,老三只觉胳膊、脖子、脚踝都发痒。蚊子大概很久没见过这么肥美的活人了,呼朋唤友,几乎把老三团团围住。

    老三解开外套,对着空气使劲地甩动,但效果甚微。他拍死了好几只,发现手里都是血,心想,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绝望之下,他只好把外套包裹住头脸和手,不管了,先睡觉再说。

    可是外套底下特别气闷,老三蒙了会儿头,就觉得呼吸不畅。根本睡不着啊。老三还觉得脚腕奇痒难当,估计蚊子都钻他裤脚里了。

    他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扯开外套。片刻,蚊子又聚拢了过来。

    老三烦不胜烦,突然灵光一现,想起蚊子是靠气味来觅食的,想办法杜绝身上的气味不就行了吗。他左看右看,最后把心一横,走到瀑布边上。他这一天受了不少冲击,奔波了一天,晚餐也没吃好,被蚊子咬过的地方痒得要命,现在脑子跟周遭混沌的黑暗差不多。

    第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