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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反派修炼指南[穿书] 作者:Shawee

    第4节

    “刚才,小张和我说……”苏雅掌心的纸巾被揉捏做一团,换了个方式叙述这件事,“你还记得八年前,我们这儿出过一个大新闻吗?连着好多台报道,搞得人心惶惶的。”

    对于八年前的新闻,苏北墨不大有印象了。

    那时候他正处于初三,每天早出晚归地念书。如果说唯一对一件大新闻有印象,那就是当年在镇上发生的一起人心惶惶的杀人案。

    犯案者将邻居杀害了。

    至于犯案动机是什么,罪犯一个字都没有开口,他的ji,ng神受到了冲击。但经过调查,发现受害人是罪犯的债主,他屡次上门挑衅,和罪犯一家发生过多次冲突。并且,在罪犯的家属身上,有发现被他人伤害地痕迹。

    具体什么原因,苏北墨没太关心。

    “那个杀人犯,就是南清的爸爸。”

    苏北墨只觉得心里有什么生硬地作响,咔嚓咔嚓地折断。

    苏雅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件事,新闻没怎么报道。就是他爸爸杀了人,是为了他。因为那个人,他,他好像把南清……把他……”

    苏北墨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底映着苏雅无穷无尽地犹豫与诧异。

    苏雅摇头,“哎,这我说不出口。”

    而她们又是怎么传出口的。

    将这个伤痛当做一个笑话,一个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碎语,随着时间地叠堆,一股脑地压在廖南清身上,压垮他,击溃他。

    苏北墨的心棉麻地刺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管廖南清喊作‘小牢犯’。怪不得大家都疏远他,嘲笑他。廖南清的爸爸杀了人,罪责恶劣,最后因种种原因被判了死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触犯了法律,就会受到制裁,这是不变的原理,没有人能反驳它。廖南清的父亲选择了偏激行事,导致自己的孩子遭受了那么多年的流言蜚语。追究其源,他或许可怜,但他确实是犯法了。

    而廖南清是这桩事件里的牺牲者。

    “姑姑,有些事不要瞎传。”苏北墨开口,声音沉甸甸的,“流言传得厉害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苏雅点头:“我知道,但如果这是真的,那南清也太可怜了。”她想起张阿姨说这些时,那不屑且恶心的眼神,心里就充满了无力感。明明廖南清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却被这些流言蜚语传的一文不值。

    张阿姨说这些,无非就是‘好意’地想让苏雅也站到自己私以为正确的阵营中来。

    却不知苏家为人和善,反倒对廖南清多了几分心疼。

    苏北墨更是,他对苏雅说:“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应该受到这些伤害。”

    第二天,廖南清没来文具店。

    苏北墨左等右等,最后耐不住了,给廖南清发了条信息:[今天不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廖南清才回复:[我还能来吗?]

    苏北墨是秒回:[为什么不能?]

    廖南清没再回复了,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应该问苏北墨是否知道了那些谣言,他也应该问苏北墨是否对他产生了看法。

    可在看到苏北墨发来的信息后,廖南清的心灼热的像烧开的一壶烫水。

    持续升温,直至涌出绵绵的水汽。

    是苏北墨再次给他发的信息:[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朋友。欢迎你再来我家吃饭,今晚可能会买鱼。]

    廖南清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手机的屏幕,眼眶shi漉漉的。他揉了揉眼睛,反复摸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字,如获珍宝般把这条信息看了很多遍,也将会记得很多年。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主动伸手拉了自己一把的苏北墨。

    好久。

    苏北墨的手机响了:[我想陪你一起去买鱼。]

    苏北墨扬起嘴角,麻溜地打字:[嗯,文具店等你。]

    从十岁起,廖南清就没听见过‘等你’二字。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从那一刻起,也没有人真心爱他。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爸爸也拒绝他的探监。时间是把枷锁,困住了他所有的年少美好。他的一切,都仿佛滞留在十岁那年,那天,那个沉寂如死的正午。

    依然是烈日高照的夏天,血迹浓重气味令人作呕,错误从此刻开始。

    廖南清被人用力捂着眼睛,那个人好像是n_a_ai。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撕心裂肺的:“作孽啊,作孽啊——”

    这喊声回荡在他耳边,塞满了他的大脑,使得他的耳中回荡着无穷无尽的鸣音。他的手脚冰凉,汗水却从发尖开始落下。他听到他爸爸的声音,穿过那片空旷的寂寥,传入他的世界,对他说:“南清,对不起……”

    用了错误的方式,去保护你。

    对不起,南清。

    爸爸对不起你……

    天空万里无云,周遭静谧如梦。他始终没有看到那残忍的一幕,亏得n_a_ai及时捂住了他的眼睛。可他知道,他的爸爸在那一瞬是崩溃的,一旦落手,即便后悔也无法回头。他的ji,ng神被一根大梁彻底砸断了。哐当一声,粉身碎骨。

    他们一家都将被压垮,没有翻身的余地。

    而这最终的导火线却在于他,是他廖南清引爆了这一切灾难!

    他很后悔,后悔很多,最后悔的是没有阻止爸爸。

    廖南清冲到浴室洗了个澡,换掉了汗淋淋地短袖。

    他努力地让自己不去回想起那些黑色的记忆,他渴望新生活,新生活里有苏北墨。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他忍不住地想要和苏北墨在一起。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苏北墨。

    他连背包都没有带,径直走出了家门。

    如风一般的奔跑,到时,苏北墨真的就在文具店等他,适宜的颜色撞入视线,苏北墨就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一部电影。

    见到廖南清来了,苏北墨朝他招了招手。廖南清老实地走过去,苏北墨就把一袋面包丢到他怀里:“这部电影还有二十分钟,你等我一下。”

    面包是红豆馅的,廖南清喜欢这个口味。

    “我陪你一起看。”廖南清忐忑地挪过去,瞧着屏幕,实则是在偷瞄苏北墨。

    他胆小如鼠,却在接近苏北墨这一方面,胆子大破了天。

    “廖南清。”

    “啊?”他紧张地回应。

    “你昨晚做贼去了吗?你看看你这黑眼圈。”苏北墨伸手推了一把他的脑门,“不看了,走吧,我们去菜场。”

    “才剩下这么点……”廖南清以为是自己在这等着,苏北墨才率先关了电脑。

    然而苏北墨只是平和地告诉他:“今天太热了,我有点想吃西瓜。”

    “我给你买。”廖南清连忙说,“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甚至这种感情快要超过朋友,成为寄托。

    这想法很可怕,廖南清瞬间迟疑。

    却在跌入可怕的死循环之前,被苏北墨扯了把手臂:“给我买个最大的。”这语气很平淡,仔细听又是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声线爬过冗长的时间轴,占据了廖南清所有的理智。

    可苏北墨是不会撒娇的,这只是廖南清美好的错觉,但并不是贬义。

    菜市场门口,廖南清浑浑噩噩地回味着苏北墨的语调,找了个水果店,买了西瓜。他挑了个最大的,当季的西瓜并不贵,算是消暑的最佳零食。

    苏北墨想帮他拿,他不让。

    后头突然跟上来一个熟人,苏北墨认出了他,是之前在学校欺负廖南清的那几个小瘪三学生为首的男生。

    “喂,文具店的!你知道他爸爸是劳改犯吗!会杀人的那种!”男生鄙夷地喊,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张望,有些一眼就认出了廖南清,有些不认识的也驻足看热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繁杂地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廖南清的心‘咯噔’坠落,脸色很难看,他抱着西瓜,身体和装了铅一样重。霎时,他几乎不敢去看苏北墨的表情。围观者的私语,不善的眼神,传不完的流言蜚语。只要和他在一起,苏北墨迟早都会遭遇这些。

    是他带来的。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脏!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吗?”男生像是要爆出一个天大的秘密,龌龊至极,却是世人最喜欢谈论的闲话。

    廖南清慌地偏了神,肩膀猛然颤栗,只觉得自己连口唾沫都咽不下去,卡在喉咙里,堵得厉害。他满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苏北墨讨厌我怎么办?

    苏北墨反悔了怎么办?

    不能让他说……绝对不能……

    廖南清握紧拳头,手心都是冷汗,捧着的西瓜掉在地上,砸开了好大一道口子。鲜红的瓜馕清甜,却取代不了这紧张压抑的气氛。廖南清被说了那么多年,他不怕,但他害怕苏北墨会介意。

    但始终,这声音会越来越大,充斥他单薄的耳廓。

    “这个小牢犯小时候——”

    啪。

    男生脸上被丢了一条用尼龙袋包着的鱼,苏北墨的眼神沉稳冷静,像是藏在暴风雨之后的巨石,纹丝不动。高大的他足以让这几个体型单薄的男生惧怕,苏北墨的嘴角是冷稳的,声色倒是缓和的。

    他慢慢地说:“闭嘴。”

    男生被他的神色怵到,转身就走。苏北墨歪了歪脑袋,大步跨过去拦住了男生。男生退后两步,警惕道:“你想怎么样?”

    “以后再找他的麻烦,我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暴力。”苏北墨恹恹的,余光瞥过男生,像看一个垃圾。他撞开了一言都不敢再发的男生,比痞子还痞子地啧声。说不上凶神恶煞,气势却是很足。

    男生抛了句脏话就跑了,老远的,还回身呸了一口。

    苏北墨弯腰捡起了那条鱼,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对这些人恶心,令他连同这条鱼都一起厌恶。他转身,廖南清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眼眶红涩。

    苏北墨说:“走了。”

    廖南清呆站着半晌,用力点点头。在多数人围观的视线下,他跑过去,犹豫了半天才畏畏地伸手,小心地扯着了苏北墨的衣角,这动作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那么卑微,那么胆怯,却又很勇敢。

    他会挥开自己吗?

    他这样想着,在脑中想了无数遍这个问句。

    可苏北墨非但没挥开他的手,反倒是握住了,用力捏了捏,给足了他力量,最后拍了一把他的背:“把头抬起来,别怂。”

    他说:“我在呢。”

    这对廖南清来讲,是封闭的监狱开了一道门,漏进了光,正在邀请他出去。

    他也努力的想要靠近那道光,和他一起走出去。

    第七章

    【7】

    当晚,廖南清留宿在苏北墨家里。

    廖南清睡在客房,枕头上是皂角干净的气息,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苏敬回来了。苏北墨和苏敬坐在客厅里谈话,廖南清听不清,却不好意思出去喝水。他一整天都没喝什么水,这会儿喉咙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升温。

    墙上的时钟滴答,沉浸在黑夜的安静中让人莫名焦躁。

    他忍不住起身,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一出去,就看到苏北墨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打游戏。

    茶几上是一根抽了一半就拧灭了的烟,应该是苏父抽的。廖南清走过去,拖鞋底粘着地板,他走的却很快。

    “你把你妈妈的联系电话给我吧。”苏北墨结束了一局游戏,仰头靠在沙发上,倒看廖南清,发现他穿着自己的睡衣,有一种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觉。苏北墨勾了勾手指,廖南清和只听话的小兔子一样,乖巧地过来了。

    “我让我爸去联系你妈,尽量给你转去市区的学校。”

    廖南清的眼神闪动了下。

    苏北墨把低电量的手机丢一边,语气轻松不少:“那边都是住校的,学费我借你,等你上大学了,勤工俭学,慢慢还给我。”末了,他加一句,“廖南清,重新开始吧。”

    抛开小县城的偏见,无知和愚昧。

    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好学习,最好是能天天向上。

    说完这些听似救赎的话,苏北墨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地打算回房间睡觉。经过廖南清身边时,他再一次揉了他的脑袋。这一次,廖南清抱住了他。

    “你都不问问我吗?”

    单薄的睡衣被浸shi了一块儿,是廖南清的眼泪,“没有一个人是像你这样,就连我妈妈都不相信我……”

    苏北墨沉了口气:“你想说吗?”

    “是你的话,没关系。”廖南清想,是苏北墨的话,他一定可以理解的,“你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讨厌我,撇开我。对不对?”

    他问的很轻,最后一句几乎快哽在他的呜咽里。他把脑袋埋在苏北墨的胸膛前,紧紧地抱着。寻托着一个依靠,完完全全信任他。

    苏北墨回抱住他,掌心拍了拍他的背:“对。”

    廖南清拉着苏北墨去了客房,缓缓的,他的开场,是那一句:“我爸爸,虽然犯错了……但他不是坏人。”

    八年前,噩梦的开端来自于廖南清重病的爷爷。

    廖家为了给老人看病,借了不少钱。甚至连对门邻居的钱都厚着脸皮借了,却依旧没能留住老爷子的性命。人没了,经济压力无疑成了他们家最大的折磨。

    那时候的廖南清才十岁,刚上小学三年级。他长得很清秀,成绩又好,是班级里特别受欢迎的学生。每天,他都在学校里充当品德学习全优的三好学生,和小队的同学们一路欢声笑语地回家。

    但往往过了那个十字路口,他就会变成另一个廖南清。

    一个压抑的,不带一丝笑容的人。

    他讨厌踏过那条十字路口,讨厌回到家,也讨厌看到愁眉苦脸的爸爸,还有骂骂咧咧的妈妈,以及n_a_ai拿着巾帕抹眼泪的场景。

    这无疑是一片乌云,压到他难以喘气。

    他的脚边是刚摔碎的瓷碗,妈妈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哭着说:“我都说这病治不好的,不要治不要治,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家里这些钱何年何月才能还完,日子还怎么过啊……”她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枯瘦的手臂干柴。

    廖南清走过去,抱住了妈妈,沉闷的小脸上看不到快乐。

    廖父一言不发,他怪不了自己的妻子此刻地大吵大闹。老爷子生病的时候,他忙着工作和借钱,医院和家里的一切都是妻子照料。如今人没留住,家却垮了,他有责任。

    “要不,再去问对门借一借……现在亲戚都避着走,只有他肯借我们。”廖母推开廖南清,握住廖父的手,“你再去问他借一点,至少把我娘家的先还了。我真的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廖父抿紧了唇,一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的沉默让廖母彻底爆发了:“你赚不到钱,没用!我就不说你了,让你去对门再借个钱你都不肯!你这是要逼死我吗?!你去啊!你不去我去!”

    廖南清捂住耳朵,n_a_ai来拉他的手:“南清,你回屋写作业去。”

    廖南清摇头,n_a_ai又说:“听话。”

    他们永远不会让廖南清参与家中的这个话题,每一次,他都是在房间里,贴着门听这一切争吵。刻意压低的声线,无止境的绝望,在这个家一缕一缕蔓延。它是黑色的,廖南清可以看见它们。

    以及,在衣服遮掩下,他手臂上的轻微的淤青。

    这也是可见的。

    但这是个秘密,廖南清不能让爸爸妈妈发现。他偷偷地拽紧了衣服,目光空洞,就像每次经过那个十字路口时一样。

    廖南清讨厌,也害怕看到那个男人。

    每每听到他的声音,廖南清都会瑟瑟发抖。

    那个人会时不时的言语恐吓廖南清,看到他恐惧的目光时,那个人就会大笑,揪着他的耳朵威胁他:“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以后就再也不借你家钱了。这样你爸爸妈就会一直吵架……”他猥琐地笑了笑,继续说,“而且我还会让你家还钱。你家现在没钱了,还不出来我就让你爸爸妈妈一起去坐牢,我再慢慢的折磨你和你n_a_ai。”

    廖南清才十岁,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大气不敢喘。

    家里的遭遇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这个男人是他们家的债主,住在他们家对门,是爸爸妈妈平日里千恩万谢的人。他在廖家最困难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借钱给他们,帮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度过难关。

    他是‘恩人’,是廖南清应该感谢的‘好人’。

    “南清,你是个好孩子,你想你爸爸妈坐牢吗?”

    廖南清捂着嘴,眼泪从眼眶里一点一点冒出来,他拼了命的摇头,他什么都不懂。稚嫩的脸庞沾着泪水,像是雨后鲜嫩的芽叶,轻轻一掐就能粘在指尖,抹的粉碎。

    男人怔了怔,眼底有一把火,那是无止境的罪恶。

    “明天来我家里,不要给你爸妈知道。”

    说到这里,廖南清攥紧了自己胸口前的睡衣,他缓慢地呼吸,额角是细密的汗珠。他的视线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像是要鼓足勇气去揭开一个埋在心里很多年的伤口。它溃烂,发出恶臭,被关在他的身体里,腐蚀他,吞噬他。

    周围的人肆意诋毁,真相永远也道不出口。

    没人相信他,就连他的妈妈也不相信他。

    廖南清痛苦地闭上眼睛,绝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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