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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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兰芝抬手抚额，“我要跟祖母说，玉儿姑娘不用你陪。过几日的赏花会，你也不用参加了！反正是吹牛皮大会，你也是不屑的。”</p>
“我的好姐姐！若是赏花会上我不来，她们还不编排说我又被禁足了？那得耻笑我多久啊！”梦行立即服软求饶，“再说了，这次咱们有九子兰啊，是咱们在那些小姑娘面前扬眉吐气的时候，缺了我怎么行？”</p>
廖兰芝端着一张冰山脸，“照你的话来说，这次轮到咱们家显摆了？”</p>
“是啊！好不容易轮到咱们显摆的时候，怎么能不让我……九姐，你这是挖坑给我跳呢，咱们自己家哪能说是显摆！咱们这是幸而不辱皇后娘娘的提点教诲！”梦行一本正经。</p>
秦良玉忍笑忍得肚子疼。</p>
她以前从没遇见过这样有意思的小娘子！</p>
铃铛若是见了她，定然投契。对了，铃铛是练武的，说不定她们还能切磋切磋呢！</p>
逛了一日，秦良玉对廖家大致也有了个了解。</p>
对廖兰芝，梦行两姐妹也更为熟悉。</p>
廖兰芝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话不多，也不爱笑。可其实很体贴周到。适时的让梦行停下来，给秦良玉休息，让丫鬟备饮子点心。</p>
还会跟她讲鹿邑的各大家族，以及他们自己家里的简单情况。</p>
让她在赏花会之前，有所了解，不至于毫无准备，心里没有底气。</p>
廖家的大媳妇和长房长孙媳妇，十分能干，廖老夫人要求这次赏花大会要办得大。那可是借“皇后娘娘所赐兰花”之名，来显摆呢，自然要显摆足一点。</p>
要求不低，给的时间却不长，五日后，廖家的花园子便开门迎客了。</p>
秦良玉来得晚，没进花园便听见里头嘤嘤嗡嗡说笑的声音。</p>
铃铛扶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廖家的校场真大，我昨个儿悄悄去看了，家族里的校场有这样的规模真是不容易了。难怪廖家是开国功臣，胜极却并没有走下坡路的迹象。”</p>
秦良玉侧脸看她，怎么觉得铃铛这是话里有话呢？</p>
胜极就一定要走下坡路了么？</p>
秦良玉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梦行的声音。</p>
这姑娘似乎正在和人争吵。</p>
秦良玉不由的快走了几步，这几日她和梦行相处的多，梦行没什么心机，想什么说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挂着。今日她是主家，再怎么着，也不能和客人起冲突呀！</p>
转过围墙，便看见梦行和一个年纪同她差不多，梳妆双花髻，一身绫罗贵气逼人的小姑娘争执，两人都有些面红耳赤。</p>
“九子兰开花？你们听听可笑不可笑？你说廖家人会养花，就已经够叫人笑掉大牙了！也不能一点常识也没有吧？莫说九子兰这种罕有难养的花儿了，便是一般的兰花，有这个季节开的么？”那小姑娘一脸的傲气。</p>
秦良玉不认的那小姑娘，她正站在原地犹豫着自己应不应该上前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她是陈相家的女儿，陈相是文臣之首，陈家的女儿们一向以和我们作对为乐。”</p>
秦良玉回头一看，是九姑娘廖兰芝。</p>
“兰芝姐姐不过去帮忙么？”秦良玉低声问道。</p>
眼看梦行说不过那几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她撸袖子像是要和她们打架的样子，秦良玉不由替她担心。</p>
“没事，梦行知道轻重，最多是吓唬吓唬她们。”廖兰芝抿了抿唇，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笑。</p>
果然，梦行只是挽着袖子，并没有真的动手。</p>
那些女孩子却不见退去，反而更加过分的冷嘲热讽起来，“撸袖子打架，你们廖家行，养花你们可是不行了，别说九子兰了，便是那美人蕉，你们能养得活。就算不错了！”</p>
美人蕉在大陈遍地都是，生命力顽强，贱养着都能活得很好。</p>
“你们才养不好美人蕉呢！”梦行涨红着脸，反驳了一句。</p>
只引来那些女孩子嘻嘻哈哈的一片笑声。</p>
秦良玉见势头不对，梦行像是真的要动手了，她连忙疾步上前，“老夫人说，一会儿客人来齐了，就把九子兰端上来给大家看。”</p>
秦良玉声音柔柔的，莫名有安抚人心的味道。</p>
梦行原本怒极，听了她如潺潺泉水一般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似乎就冷静了许多，“哼，尔等没见过世面的，我与你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待会儿花端出来了，叫你们眼见为实，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p>
那几个小姑娘看着秦良玉，都觉面生，“这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呀？跟你们廖家人不像啊？没有你们廖家人那虎背熊腰！”</p>
又是一片笑声。</p>
梦行气的攥紧了拳头。</p>
秦良玉用自己柔软的手掌，握住梦行的拳头，冲她微微一笑。</p>
秦良玉一半是因为跳舞的缘故，还有一半大概是遗传，梅娘和秦钟磬都是身量修长纤细的人。</p>
她纤细窈窕，和长年习武的梦行比起来，是修长高挑。可梦行也绝对没有虎背熊腰那么夸张，她不过是比一般的女孩子看起来结实的多而已。</p>
“你看，老夫人来了！”秦良玉在梦行耳边提醒道。</p>
以陈家姑娘为首的几个小姑娘，也忙向廖老夫人看去。</p>
好些个身着华服的夫人们围在廖老夫人身边，徐徐走来。</p>
廖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护国夫人，她们不管心里屑与不屑，表面上的崇敬是一定要做到位的。</p>
廖老夫人落座以后，一群身份不高的夫人们也都得了机会凑上前去。</p>
女孩子们有文静的就跟了过去，喜欢撇开大人们自己玩儿的，也得了机会。</p>
“你们家的九子兰呢？怎么还不端上来？今天的赏花会，可是专门让我们来欣赏九子兰的，该不会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诓我们的吧？”陈家的姑娘抬着下巴，一脸挑衅。</p>
梦行没有为她介绍秦良玉，她也不计较了。</p>
小女孩儿们沉不住气，老夫人身边的夫人们其实也憋着好奇呢。</p>
“当真是皇后娘娘赏的那盆九子兰开花了？”有位夫人问道。</p>
廖老夫人抿了一口饮子，不紧不慢，“没开花，不过是萌了几串花骨朵，我瞧着稀罕。所以请众人来一道看看。”</p>
“如今菊花都开过去了，却有兰花萌了花苞，那可不是稀罕嘛！老夫人快别藏着了，叫我们也看看眼吧！”一个年轻的妇人，仗着自己年少“不懂事”，跟着起哄。</p>
今日来的宾客，多少人是真心想看花的，多少人是来看廖家热闹的，老夫人心里有数得很。</p>
廖老夫人呵呵一笑，“好，你们想看。这就搬出来现现眼。”</p>
廖老夫人吩咐一声。</p>
“皇后娘娘赏赐的九子兰来了——”搬着花盆出来的竟是廖家的长媳和长孙媳妇。</p>
长孙媳妇一声呼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花上了。</p>
只见九子兰绿油油的叶子中探出连三根长长的花茎，花茎上坠着一串小巧玲珑十分可爱的花苞。</p>
九子兰一枝花茎上能并生一串花朵，所以谓之九子。</p>
那花如今虽未开，但正如适才所说的，如今是连菊花都开败的季节，能看到兰花的花苞，着实稀罕的紧。</p>
“廖老夫人果然不简单！”一圈儿夫人们都赞叹奉承起来。</p>
“花随其主，兰花可是花中君子，这九子兰更是君子中最为稀有的。唯有廖夫人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方能养出这么好的花来！”</p>
……</p>
这里头有多少真心赞誉，多少奉承阿谀。廖老夫人并不在意，她争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p>
今日廖家人脸上的笑容好像格外的多，就连来往伺候的下人们都格外的精神抖擞。</p>
“瞧见了吧？还说我诓你们？”梦行轻哼一声。</p>
陈家的小娘子抿着嘴，脸上挂着不服气。</p>
她身边的女孩子往那九子兰上看了一眼，忽而附在陈家小姑娘耳朵旁，咬着舌根子。</p>
“不就是长了花骨朵么？谁都知道，这季节是开不了花的！当初皇后娘娘把九子兰赏赐到廖家的时候，上头也长了好些的花骨朵，可是后来听说都落完了！”陈家的姑娘冷冷一笑，“九子兰在你家是开不了花的！这花骨朵长了也白长！肯定要落的！”</p>
“你胡说什么！”梦行闻言怒了，“你这是嫉妒！”</p>
“我嫉妒你？廖梦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陈家小姑娘身边围拢了好些女孩子，都为她帮腔。</p>
梦行看起来气势不弱，可人数上就占了劣势。</p>
秦良玉立即上前拉她一把，不能跟这些小姑娘斗嘴，廖梦行擅长之处不在唇枪舌战上，对方人多，一开战就会被骂惨。</p>
梦行忍了忍，没再开口。</p>
“说不定你这花骨朵本来就是假的吧？是插上去糊弄人的！”陈家小姑娘忽然说道。</p>
立时一片声援，“就是假的，不然干嘛不让靠近了看？”</p>
“还不是怕看出破绽！”</p>
廖梦行攥紧了拳头。“那是怕人多，都围上去，挤坏了皇后娘娘的赏赐。”</p>
“就是假的！”</p>
“不是假的！”</p>
“不是假的，你让它开花呀？若是它能开花，我们就相信它是真的！”陈姑娘说道。</p>
梦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哪有花儿是说开就能开的……”</p>
“嘁，为什么不等到九子兰开花的时候再办赏花会？偏偏在还是骨朵的时候！就是因为假的花骨朵好做，而花不好做！花还有香味呢，远远一嗅，就能分辨的出来！”陈家小姑娘说的有理有据，好像她已经看见了廖家人是怎么造假了一般。</p>
旁边的小姑娘们信以为真，纷纷对梦行投以鄙夷的目光。</p>
秦良玉微微凝眸，这可和廖老夫人当初要办赏花会的目的背道而驰了。</p>
小女孩儿们这会儿议论不算什么，可是等回了家，她们这么胡乱一说，鹿邑的人会怎么议论廖家？</p>
那些没有看过花，或是看的不仔细的再信以为真，那廖老夫人本是要一雪前耻的，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p>
“她们……她们欺人太甚，我去修理……”</p>
梦行说话间又挽起了袖子。</p>
秦良玉一把拽住她，“你会跳舞么？”</p>
“你开什么玩笑？”梦行瞪眼看她。</p>
“那唱歌呢？”</p>
见秦良玉问的认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也不是在开玩笑，梦行挠挠头道，“唱歌我会啊，都是军中的歌，铿锵有力的，不是你们平日里喜欢那种柔柔的……”</p>
“可以！”秦良玉点头，“军中的歌你都会哪些？挑一个咱们两个都会的。然后……唔，九姑娘能舞剑么？”</p>
“你想干什么？”梦行狐疑的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p>
“我有个想法想要试一下，或许真的能让九子兰开花。”</p>
梦行的手向秦良玉脑门儿上摸来，“你是不是发热了？”</p>
秦良玉拉住她的手，“你有办法能让九子兰现在开花吗？”</p>
“我又不是神仙！”梦行撅了撅嘴。</p>
秦良玉微微一笑，“不是神仙也能做到，不过你得听我的！”</p>
梦行与她玩儿的好，又是爽朗洒脱的性子。</p>
虽然她觉得秦良玉说的是糊涂话，可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p>
她去寻了廖兰芝，又和安排节目的婶娘说了一番。</p>
三个姑娘商量好用那首歌曲，舞什么剑法，就上台了。</p>
秦良玉和梦行站在舞台边上。</p>
且秦良玉故意站在梦行后头，借着幕布和梦行的遮挡，不仔细看，几乎不能发现台上的她。</p>
梦行以为她初来鹿邑有些害羞。便没有拉她上前。</p>
梦行自己也有些紧张呢，虽然台下都是熟面孔，可是站在台子上唱歌，对她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p>
乐声起，一开腔，梦行的声音就抖了。</p>
不过她身后还有秦良玉，秦良玉的声音清亮，梦行的声音浑厚。</p>
两个姑娘一起合唱，一高一低，宛如和旋一般。</p>
喧闹的花园子立时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往向台上。</p>
这时候，廖兰芝手持一柄长剑，唰的从后台飞身而出。</p>
长剑的寒光宛如一条银色的龙，盘旋在舞台之上。</p>
姑娘们看的目瞪口呆，却忍不住在心底感慨，太帅了！</p>
廖家姑娘这舞剑的样子实在是帅炸了！</p>
梦行发现自己身后那道歌声似乎能引领着她，攀上一个接一个的高音。</p>
她竟一点也不觉的困难。</p>
秦良玉的歌声似乎有魔力一般，感染的她的情绪似乎完全沉浸在这首慷慨激昂的曲调中。</p>
她以前也喜欢这首歌，最常在闺阁里唱的就是这首。</p>
可哪次也没有唱出今日的感情来，她好似看到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看到了自己在随着父亲哥哥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p>
她越唱越激昂，她的声音不抖了，可全身都在兴奋的颤抖。</p>
廖兰芝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手中的那柄长剑被她舞得密不透风，几乎快的看不清剑影人影。</p>
铮——琴音落。</p>
长剑停。</p>
歌声袅袅。</p>
全场的人都被这震撼人心的歌声，这精妙绝伦的剑舞给震撼了。</p>
良久良久，花园子里都是一片安静。</p>
廖兰芝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面色清冷的冲台下拱了拱手。</p>
花园子里这才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p>
廖家的房檐都在掌声喝彩声中，微微颤动。</p>
“了不起啊！”</p>
“廖家那里是粗人？这般剑舞，这般歌喉……真是叫人望尘莫及！”</p>
梦行听得一两句赞叹之声。立即喜上眉梢。</p>
“我知道了，你说的让九子兰开花，其实是这个意思！如今不管九子兰是不是能够开花，咱们一歌一舞，已经镇住她们了！”</p>
梦行兴高采烈的说着，一回头，却不见了秦良玉。</p>
秦良玉没在台上站着，她正在台下冲梦行招手。</p>
她知道，这一个节目结束以后，人们关注的焦点一定在舞台上，她即便藏在梦行的背后。也会被人发现。</p>
而这个时候，承受赞誉的只有廖家的姐妹就够了，她不需要分享这份荣誉。</p>
梦行正推开人群，向秦良玉走来。</p>
忽听一声惊呼，“九子兰开花了！”</p>
一时间，包括梦行都往摆放九子兰的方向看去。</p>
秦良玉没有去凑热闹，她在台上唱着歌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她甚至没有错过那花绽放的美妙瞬间。</p>
她想的没有错，她一直给那花唱的都是很温柔舒缓的歌声，忽而改变一下曲风，这样铿锵有力的曲调。或许对花儿有不一样的刺激作用。</p>
军中的歌本来就是鼓舞士气的，这样的歌曲里饱含着生命力。</p>
那九子兰被歌声中的生命力所震颤鼓舞，绽放的异常妖艳。</p>
“真的开花了！这园子里还有寒风，也挡不住这兰花盛放！”</p>
“习武之人的家里，气氛就是不一般，连花儿都比别处更顽强！”</p>
“我嗅到香味儿了，这兰花真香啊……”</p>
……</p>
惊叹声，赞美声……赏花会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到了高氵朝。</p>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定是廖家两个女儿的歌舞叫这花闻声绽放了！”</p>
廖兰芝和梦行被众人簇拥在人群里头，各种褒赞的词汇纷至沓来。</p>
廖梦行的目光却只顾在人群里头寻找秦良玉，可这会儿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身影。</p>
秦良玉绕去了一间离花园不远的抱夏。</p>
梅娘一个人在抱夏里坐着。她手里翻看着一本《大陈西域记》。</p>
“阿娘怎么不去花园里热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寂寞么？”秦良玉笑嘻嘻上前。</p>
她高兴不是因为听到那样多的赞叹声，而是因为她终于能影响植物的生长，并且已经能叫它们随自己的心意开花。</p>
这就表示，她在练气的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p>
“寂寞的久了，也就不觉得寂寞了。”梅娘合上手里的书册，“你怎么不在外头玩儿？”</p>
“那盆九子兰开花了，阿娘不去看看？”秦良玉笑眯眯道。</p>
梅娘微微一愣，“这么冷的天，开花了？”</p>
“是啊。阿娘若是怕人认出来你，不如带上面纱？”秦良玉劝道。</p>
梅娘正欲摇头，忽闻外头传来一声高唱。</p>
听到的小厮们也跟着往里传唱，好叫里头的主人家知道。</p>
“这是谁来了？来的这么晚，还这样大的阵仗？”秦良玉狐疑的问了一声。</p>
那传唱的声音也传到了抱夏里。</p>
“八皇子到——”</p>
秦良玉微微一愣。</p>
八皇子是惠妃的儿子！</p>
秦良玉立时向母亲的脸上看去。</p>
梅娘十指紧握，眼睛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她身上泛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冷气。</p>
秦良玉心头一紧，“阿娘，别冲动。”</p>
“他是惠妃的儿子，惠妃当年如何陷害我梅佳氏？如何害得我梅佳氏家破人亡？上至八十祖母，下至嗷嗷啼哭的孩童，一个都没有幸免……”</p>
秦良玉握住梅娘的手，却发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她脸色变的极差，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p>
“阿娘，冷静！”</p>
梅娘浑身绷得紧紧的，几乎紧的让她自己透不过气来。</p>
秦良玉立即在她耳边，小声吟唱了几句。</p>
梅娘像是溺水的人，忽而被秦良玉的歌声拉出了水面，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p>
“我去看看。”秦夫人颤声说道。</p>
秦良玉蹙眉，“阿娘别去了，万一在人前失态，岂不惹人怀疑？”</p>
梅娘来到鹿邑的目的就是为了雪冤报仇，而如今，她恨恶的人，就在外头，她如何抑制住自己急切的心情？</p>
“十多年都等了，阿娘等不了这一时么？外头的夫人里，就没有人认识阿娘的？倘若叫人认出来，不等阿娘雪冤报仇，惠妃娘娘就碾死我们了！”秦良玉在她耳边提醒道。</p>
梅娘终于冷静下来。</p>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动。</p>
外头的惊叹喧嚣，似乎和她不在一个世界里一般。</p>
八皇子怎么会参加这样的赏花会？赏花会上邀请的都是女子，他这时候来干什么？</p>
这些秦良玉和梅娘都无从知晓。</p>
直到赏花会结束，廖家取得了空前的赞誉，主家笑容满面的送走了宾客。</p>
秦良玉母女才被请到春晖堂的上房。</p>
“今日廖家能在鹿邑扬眉吐气，实在是托了梅娘的福！”廖老夫人说道。</p>
廖家的几位嫡夫人纷纷点头，对梅娘表示谢意。</p>
这会儿只剩下几房的正室，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春晖堂并不显得拥挤，反而十分宽裕。</p>
秦良玉注意到，廖家人脸上，出了欣喜高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p>
“你们可知道，后来八皇子来了。”廖老夫人说道，“他还带来了一盆嘉兰。”</p>
秦良玉不由看向老夫人的。八皇子是来送花的？像皇后娘娘一样？</p>
“八皇子说，这盆嘉兰，是班图族进贡的，开花十分美妍。乃是圣上赐给他的。可是他不会养花，家里请了园丁，不知是那些园丁技艺不行，还是鹿邑的水土不适合嘉兰生长。”廖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儿。</p>
廖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秦良玉就看到母亲的拳头攥了起来。</p>
“我们家里没有哪个会养花的，这次能靠着九子兰得了赞誉，不过是图领个虚名。说到底还是梅娘的功劳……”</p>
廖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p>
她想让梅娘替八皇子养那盆嘉兰。</p>
大陈国雅风颇盛，养花，彼此赠花，是文人墨客常做的事儿，也时常传出佳话。</p>
可是这事儿发生在廖家，就实在有些尴尬了。</p>
廖家可不是那些个文雅人家。</p>
梅娘不知是没听见廖夫人的话，还是没听懂老夫人的暗示。</p>
她一直垂着眼睛没说话。</p>
秦良玉自然不敢擅自开口。</p>
廖老夫人等了一阵子，见梅娘不主动搭腔，只好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梅娘不是外人。我不妨把话说白了，这盆嘉兰，若是养得好，那是好事一桩。若是养死了……既得罪了八皇子，也怕是会叫圣上不悦。毕竟是班图族的贡品。”</p>
梅娘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回应老夫人的话，她甚至没有往老夫人那儿看一眼。</p>
“所以这盆花，还是要拜托梅娘你来养。这家里交给谁养我都不放心！外头请来的园丁我就更不能放心了！”廖老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p>
秦良玉觉得母亲这下子不论想与不想，都没办法拒绝了。</p>
可是叫她替八皇子养花？她听到八皇子来的时候那神情，恨不得生吞了八皇子母子呢，给他养花。养好了叫他讨好皇帝？她怎么能甘心呢……</p>
“老夫人恕罪，梅娘不会养。”</p>
秦良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母亲拒绝的这般干脆果断。</p>
廖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她愕然看着梅娘。</p>
“老夫人没有别的吩咐，梅娘告退。”说完，她就起身向外行去。</p>
秦良玉目瞪口呆，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娘也不能这样无理吧？</p>
更何况上头坐的是她的干娘？</p>
秦良玉起身替梅娘赔不是，“老夫人见谅，阿娘适才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大约是没有精神了，失礼之处。求老夫人勿怪！”</p>
她赔了不是，匆匆退出去追阿娘。</p>
梅娘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连秦良玉都没有放进去。</p>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廖家啊！”她在门口小声提醒阿娘。</p>
屋子里很安静，梅娘似乎没有在哭。</p>
铃铛和木槿也从一旁她秦良玉的房间里出来，小声询问她出了什么事……</p>
廖兰芝抬手抚额，“我要跟祖母说，玉儿姑娘不用你陪。过几日的赏花会，你也不用参加了！反正是吹牛皮大会，你也是不屑的。”</p>
“我的好姐姐！若是赏花会上我不来，她们还不编排说我又被禁足了？那得耻笑我多久啊！”梦行立即服软求饶，“再说了，这次咱们有九子兰啊，是咱们在那些小姑娘面前扬眉吐气的时候，缺了我怎么行？”</p>
廖兰芝端着一张冰山脸，“照你的话来说，这次轮到咱们家显摆了？”</p>
“是啊！好不容易轮到咱们显摆的时候，怎么能不让我……九姐，你这是挖坑给我跳呢，咱们自己家哪能说是显摆！咱们这是幸而不辱皇后娘娘的提点教诲！”梦行一本正经。</p>
秦良玉忍笑忍得肚子疼。</p>
她以前从没遇见过这样有意思的小娘子！</p>
铃铛若是见了她，定然投契。对了，铃铛是练武的，说不定她们还能切磋切磋呢！</p>
逛了一日，秦良玉对廖家大致也有了个了解。</p>
对廖兰芝，梦行两姐妹也更为熟悉。</p>
廖兰芝看起来清清冷冷的，话不多，也不爱笑。可其实很体贴周到。适时的让梦行停下来，给秦良玉休息，让丫鬟备饮子点心。</p>
还会跟她讲鹿邑的各大家族，以及他们自己家里的简单情况。</p>
让她在赏花会之前，有所了解，不至于毫无准备，心里没有底气。</p>
廖家的大媳妇和长房长孙媳妇，十分能干，廖老夫人要求这次赏花大会要办得大。那可是借“皇后娘娘所赐兰花”之名，来显摆呢，自然要显摆足一点。</p>
要求不低，给的时间却不长，五日后，廖家的花园子便开门迎客了。</p>
秦良玉来得晚，没进花园便听见里头嘤嘤嗡嗡说笑的声音。</p>
铃铛扶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廖家的校场真大，我昨个儿悄悄去看了，家族里的校场有这样的规模真是不容易了。难怪廖家是开国功臣，胜极却并没有走下坡路的迹象。”</p>
秦良玉侧脸看她，怎么觉得铃铛这是话里有话呢？</p>
胜极就一定要走下坡路了么？</p>
秦良玉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梦行的声音。</p>
这姑娘似乎正在和人争吵。</p>
秦良玉不由的快走了几步，这几日她和梦行相处的多，梦行没什么心机，想什么说什么，情绪都在脸上挂着。今日她是主家，再怎么着，也不能和客人起冲突呀！</p>
转过围墙，便看见梦行和一个年纪同她差不多，梳妆双花髻，一身绫罗贵气逼人的小姑娘争执，两人都有些面红耳赤。</p>
“九子兰开花？你们听听可笑不可笑？你说廖家人会养花，就已经够叫人笑掉大牙了！也不能一点常识也没有吧？莫说九子兰这种罕有难养的花儿了，便是一般的兰花，有这个季节开的么？”那小姑娘一脸的傲气。</p>
秦良玉不认的那小姑娘，她正站在原地犹豫着自己应不应该上前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她是陈相家的女儿，陈相是文臣之首，陈家的女儿们一向以和我们作对为乐。”</p>
秦良玉回头一看，是九姑娘廖兰芝。</p>
“兰芝姐姐不过去帮忙么？”秦良玉低声问道。</p>
眼看梦行说不过那几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她撸袖子像是要和她们打架的样子，秦良玉不由替她担心。</p>
“没事，梦行知道轻重，最多是吓唬吓唬她们。”廖兰芝抿了抿唇，看不出她是不是在笑。</p>
果然，梦行只是挽着袖子，并没有真的动手。</p>
那些女孩子却不见退去，反而更加过分的冷嘲热讽起来，“撸袖子打架，你们廖家行，养花你们可是不行了，别说九子兰了，便是那美人蕉，你们能养得活。就算不错了！”</p>
美人蕉在大陈遍地都是，生命力顽强，贱养着都能活得很好。</p>
“你们才养不好美人蕉呢！”梦行涨红着脸，反驳了一句。</p>
只引来那些女孩子嘻嘻哈哈的一片笑声。</p>
秦良玉见势头不对，梦行像是真的要动手了，她连忙疾步上前，“老夫人说，一会儿客人来齐了，就把九子兰端上来给大家看。”</p>
秦良玉声音柔柔的，莫名有安抚人心的味道。</p>
梦行原本怒极，听了她如潺潺泉水一般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似乎就冷静了许多，“哼，尔等没见过世面的，我与你们说那么多做什么，待会儿花端出来了，叫你们眼见为实，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p>
那几个小姑娘看着秦良玉，都觉面生，“这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呀？跟你们廖家人不像啊？没有你们廖家人那虎背熊腰！”</p>
又是一片笑声。</p>
梦行气的攥紧了拳头。</p>
秦良玉用自己柔软的手掌，握住梦行的拳头，冲她微微一笑。</p>
秦良玉一半是因为跳舞的缘故，还有一半大概是遗传，梅娘和秦钟磬都是身量修长纤细的人。</p>
她纤细窈窕，和长年习武的梦行比起来，是修长高挑。可梦行也绝对没有虎背熊腰那么夸张，她不过是比一般的女孩子看起来结实的多而已。</p>
“你看，老夫人来了！”秦良玉在梦行耳边提醒道。</p>
以陈家姑娘为首的几个小姑娘，也忙向廖老夫人看去。</p>
好些个身着华服的夫人们围在廖老夫人身边，徐徐走来。</p>
廖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护国夫人，她们不管心里屑与不屑，表面上的崇敬是一定要做到位的。</p>
廖老夫人落座以后，一群身份不高的夫人们也都得了机会凑上前去。</p>
女孩子们有文静的就跟了过去，喜欢撇开大人们自己玩儿的，也得了机会。</p>
“你们家的九子兰呢？怎么还不端上来？今天的赏花会，可是专门让我们来欣赏九子兰的，该不会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诓我们的吧？”陈家的姑娘抬着下巴，一脸挑衅。</p>
梦行没有为她介绍秦良玉，她也不计较了。</p>
小女孩儿们沉不住气，老夫人身边的夫人们其实也憋着好奇呢。</p>
“当真是皇后娘娘赏的那盆九子兰开花了？”有位夫人问道。</p>
廖老夫人抿了一口饮子，不紧不慢，“没开花，不过是萌了几串花骨朵，我瞧着稀罕。所以请众人来一道看看。”</p>
“如今菊花都开过去了，却有兰花萌了花苞，那可不是稀罕嘛！老夫人快别藏着了，叫我们也看看眼吧！”一个年轻的妇人，仗着自己年少“不懂事”，跟着起哄。</p>
今日来的宾客，多少人是真心想看花的，多少人是来看廖家热闹的，老夫人心里有数得很。</p>
廖老夫人呵呵一笑，“好，你们想看。这就搬出来现现眼。”</p>
廖老夫人吩咐一声。</p>
“皇后娘娘赏赐的九子兰来了——”搬着花盆出来的竟是廖家的长媳和长孙媳妇。</p>
长孙媳妇一声呼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花上了。</p>
只见九子兰绿油油的叶子中探出连三根长长的花茎，花茎上坠着一串小巧玲珑十分可爱的花苞。</p>
九子兰一枝花茎上能并生一串花朵，所以谓之九子。</p>
那花如今虽未开，但正如适才所说的，如今是连菊花都开败的季节，能看到兰花的花苞，着实稀罕的紧。</p>
“廖老夫人果然不简单！”一圈儿夫人们都赞叹奉承起来。</p>
“花随其主，兰花可是花中君子，这九子兰更是君子中最为稀有的。唯有廖夫人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方能养出这么好的花来！”</p>
……</p>
这里头有多少真心赞誉，多少奉承阿谀。廖老夫人并不在意，她争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p>
今日廖家人脸上的笑容好像格外的多，就连来往伺候的下人们都格外的精神抖擞。</p>
“瞧见了吧？还说我诓你们？”梦行轻哼一声。</p>
陈家的小娘子抿着嘴，脸上挂着不服气。</p>
她身边的女孩子往那九子兰上看了一眼，忽而附在陈家小姑娘耳朵旁，咬着舌根子。</p>
“不就是长了花骨朵么？谁都知道，这季节是开不了花的！当初皇后娘娘把九子兰赏赐到廖家的时候，上头也长了好些的花骨朵，可是后来听说都落完了！”陈家的姑娘冷冷一笑，“九子兰在你家是开不了花的！这花骨朵长了也白长！肯定要落的！”</p>
“你胡说什么！”梦行闻言怒了，“你这是嫉妒！”</p>
“我嫉妒你？廖梦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陈家小姑娘身边围拢了好些女孩子，都为她帮腔。</p>
梦行看起来气势不弱，可人数上就占了劣势。</p>
秦良玉立即上前拉她一把，不能跟这些小姑娘斗嘴，廖梦行擅长之处不在唇枪舌战上，对方人多，一开战就会被骂惨。</p>
梦行忍了忍，没再开口。</p>
“说不定你这花骨朵本来就是假的吧？是插上去糊弄人的！”陈家小姑娘忽然说道。</p>
立时一片声援，“就是假的，不然干嘛不让靠近了看？”</p>
“还不是怕看出破绽！”</p>
廖梦行攥紧了拳头。“那是怕人多，都围上去，挤坏了皇后娘娘的赏赐。”</p>
“就是假的！”</p>
“不是假的！”</p>
“不是假的，你让它开花呀？若是它能开花，我们就相信它是真的！”陈姑娘说道。</p>
梦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哪有花儿是说开就能开的……”</p>
“嘁，为什么不等到九子兰开花的时候再办赏花会？偏偏在还是骨朵的时候！就是因为假的花骨朵好做，而花不好做！花还有香味呢，远远一嗅，就能分辨的出来！”陈家小姑娘说的有理有据，好像她已经看见了廖家人是怎么造假了一般。</p>
旁边的小姑娘们信以为真，纷纷对梦行投以鄙夷的目光。</p>
秦良玉微微凝眸，这可和廖老夫人当初要办赏花会的目的背道而驰了。</p>
小女孩儿们这会儿议论不算什么，可是等回了家，她们这么胡乱一说，鹿邑的人会怎么议论廖家？</p>
那些没有看过花，或是看的不仔细的再信以为真，那廖老夫人本是要一雪前耻的，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p>
“她们……她们欺人太甚，我去修理……”</p>
梦行说话间又挽起了袖子。</p>
秦良玉一把拽住她，“你会跳舞么？”</p>
“你开什么玩笑？”梦行瞪眼看她。</p>
“那唱歌呢？”</p>
见秦良玉问的认真，没有取笑她的意思，也不是在开玩笑，梦行挠挠头道，“唱歌我会啊，都是军中的歌，铿锵有力的，不是你们平日里喜欢那种柔柔的……”</p>
“可以！”秦良玉点头，“军中的歌你都会哪些？挑一个咱们两个都会的。然后……唔，九姑娘能舞剑么？”</p>
“你想干什么？”梦行狐疑的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p>
“我有个想法想要试一下，或许真的能让九子兰开花。”</p>
梦行的手向秦良玉脑门儿上摸来，“你是不是发热了？”</p>
秦良玉拉住她的手，“你有办法能让九子兰现在开花吗？”</p>
“我又不是神仙！”梦行撅了撅嘴。</p>
秦良玉微微一笑，“不是神仙也能做到，不过你得听我的！”</p>
梦行与她玩儿的好，又是爽朗洒脱的性子。</p>
虽然她觉得秦良玉说的是糊涂话，可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p>
她去寻了廖兰芝，又和安排节目的婶娘说了一番。</p>
三个姑娘商量好用那首歌曲，舞什么剑法，就上台了。</p>
秦良玉和梦行站在舞台边上。</p>
且秦良玉故意站在梦行后头，借着幕布和梦行的遮挡，不仔细看，几乎不能发现台上的她。</p>
梦行以为她初来鹿邑有些害羞。便没有拉她上前。</p>
梦行自己也有些紧张呢，虽然台下都是熟面孔，可是站在台子上唱歌，对她来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p>
乐声起，一开腔，梦行的声音就抖了。</p>
不过她身后还有秦良玉，秦良玉的声音清亮，梦行的声音浑厚。</p>
两个姑娘一起合唱，一高一低，宛如和旋一般。</p>
喧闹的花园子立时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往向台上。</p>
这时候，廖兰芝手持一柄长剑，唰的从后台飞身而出。</p>
长剑的寒光宛如一条银色的龙，盘旋在舞台之上。</p>
姑娘们看的目瞪口呆，却忍不住在心底感慨，太帅了！</p>
廖家姑娘这舞剑的样子实在是帅炸了！</p>
梦行发现自己身后那道歌声似乎能引领着她，攀上一个接一个的高音。</p>
她竟一点也不觉的困难。</p>
秦良玉的歌声似乎有魔力一般，感染的她的情绪似乎完全沉浸在这首慷慨激昂的曲调中。</p>
她以前也喜欢这首歌，最常在闺阁里唱的就是这首。</p>
可哪次也没有唱出今日的感情来，她好似看到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看到了自己在随着父亲哥哥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p>
她越唱越激昂，她的声音不抖了，可全身都在兴奋的颤抖。</p>
廖兰芝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手中的那柄长剑被她舞得密不透风，几乎快的看不清剑影人影。</p>
铮——琴音落。</p>
长剑停。</p>
歌声袅袅。</p>
全场的人都被这震撼人心的歌声，这精妙绝伦的剑舞给震撼了。</p>
良久良久，花园子里都是一片安静。</p>
廖兰芝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面色清冷的冲台下拱了拱手。</p>
花园子里这才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p>
廖家的房檐都在掌声喝彩声中，微微颤动。</p>
“了不起啊！”</p>
“廖家那里是粗人？这般剑舞，这般歌喉……真是叫人望尘莫及！”</p>
梦行听得一两句赞叹之声。立即喜上眉梢。</p>
“我知道了，你说的让九子兰开花，其实是这个意思！如今不管九子兰是不是能够开花，咱们一歌一舞，已经镇住她们了！”</p>
梦行兴高采烈的说着，一回头，却不见了秦良玉。</p>
秦良玉没在台上站着，她正在台下冲梦行招手。</p>
她知道，这一个节目结束以后，人们关注的焦点一定在舞台上，她即便藏在梦行的背后。也会被人发现。</p>
而这个时候，承受赞誉的只有廖家的姐妹就够了，她不需要分享这份荣誉。</p>
梦行正推开人群，向秦良玉走来。</p>
忽听一声惊呼，“九子兰开花了！”</p>
一时间，包括梦行都往摆放九子兰的方向看去。</p>
秦良玉没有去凑热闹，她在台上唱着歌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她甚至没有错过那花绽放的美妙瞬间。</p>
她想的没有错，她一直给那花唱的都是很温柔舒缓的歌声，忽而改变一下曲风，这样铿锵有力的曲调。或许对花儿有不一样的刺激作用。</p>
军中的歌本来就是鼓舞士气的，这样的歌曲里饱含着生命力。</p>
那九子兰被歌声中的生命力所震颤鼓舞，绽放的异常妖艳。</p>
“真的开花了！这园子里还有寒风，也挡不住这兰花盛放！”</p>
“习武之人的家里，气氛就是不一般，连花儿都比别处更顽强！”</p>
“我嗅到香味儿了，这兰花真香啊……”</p>
……</p>
惊叹声，赞美声……赏花会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到了高氵朝。</p>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定是廖家两个女儿的歌舞叫这花闻声绽放了！”</p>
廖兰芝和梦行被众人簇拥在人群里头，各种褒赞的词汇纷至沓来。</p>
廖梦行的目光却只顾在人群里头寻找秦良玉，可这会儿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身影。</p>
秦良玉绕去了一间离花园不远的抱夏。</p>
梅娘一个人在抱夏里坐着。她手里翻看着一本《大陈西域记》。</p>
“阿娘怎么不去花园里热闹，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寂寞么？”秦良玉笑嘻嘻上前。</p>
她高兴不是因为听到那样多的赞叹声，而是因为她终于能影响植物的生长，并且已经能叫它们随自己的心意开花。</p>
这就表示，她在练气的路上，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p>
“寂寞的久了，也就不觉得寂寞了。”梅娘合上手里的书册，“你怎么不在外头玩儿？”</p>
“那盆九子兰开花了，阿娘不去看看？”秦良玉笑眯眯道。</p>
梅娘微微一愣，“这么冷的天，开花了？”</p>
“是啊。阿娘若是怕人认出来你，不如带上面纱？”秦良玉劝道。</p>
梅娘正欲摇头，忽闻外头传来一声高唱。</p>
听到的小厮们也跟着往里传唱，好叫里头的主人家知道。</p>
“这是谁来了？来的这么晚，还这样大的阵仗？”秦良玉狐疑的问了一声。</p>
那传唱的声音也传到了抱夏里。</p>
“八皇子到——”</p>
秦良玉微微一愣。</p>
八皇子是惠妃的儿子！</p>
秦良玉立时向母亲的脸上看去。</p>
梅娘十指紧握，眼睛不由自主的微微眯起。她身上泛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冷气。</p>
秦良玉心头一紧，“阿娘，别冲动。”</p>
“他是惠妃的儿子，惠妃当年如何陷害我梅佳氏？如何害得我梅佳氏家破人亡？上至八十祖母，下至嗷嗷啼哭的孩童，一个都没有幸免……”</p>
秦良玉握住梅娘的手，却发觉她浑身都在颤抖。她脸色变的极差，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p>
“阿娘，冷静！”</p>
梅娘浑身绷得紧紧的，几乎紧的让她自己透不过气来。</p>
秦良玉立即在她耳边，小声吟唱了几句。</p>
梅娘像是溺水的人，忽而被秦良玉的歌声拉出了水面，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p>
“我去看看。”秦夫人颤声说道。</p>
秦良玉蹙眉，“阿娘别去了，万一在人前失态，岂不惹人怀疑？”</p>
梅娘来到鹿邑的目的就是为了雪冤报仇，而如今，她恨恶的人，就在外头，她如何抑制住自己急切的心情？</p>
“十多年都等了，阿娘等不了这一时么？外头的夫人里，就没有人认识阿娘的？倘若叫人认出来，不等阿娘雪冤报仇，惠妃娘娘就碾死我们了！”秦良玉在她耳边提醒道。</p>
梅娘终于冷静下来。</p>
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动。</p>
外头的惊叹喧嚣，似乎和她不在一个世界里一般。</p>
八皇子怎么会参加这样的赏花会？赏花会上邀请的都是女子，他这时候来干什么？</p>
这些秦良玉和梅娘都无从知晓。</p>
直到赏花会结束，廖家取得了空前的赞誉，主家笑容满面的送走了宾客。</p>
秦良玉母女才被请到春晖堂的上房。</p>
“今日廖家能在鹿邑扬眉吐气，实在是托了梅娘的福！”廖老夫人说道。</p>
廖家的几位嫡夫人纷纷点头，对梅娘表示谢意。</p>
这会儿只剩下几房的正室，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春晖堂并不显得拥挤，反而十分宽裕。</p>
秦良玉注意到，廖家人脸上，出了欣喜高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p>
“你们可知道，后来八皇子来了。”廖老夫人说道，“他还带来了一盆嘉兰。”</p>
秦良玉不由看向老夫人的。八皇子是来送花的？像皇后娘娘一样？</p>
“八皇子说，这盆嘉兰，是班图族进贡的，开花十分美妍。乃是圣上赐给他的。可是他不会养花，家里请了园丁，不知是那些园丁技艺不行，还是鹿邑的水土不适合嘉兰生长。”廖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儿。</p>
廖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秦良玉就看到母亲的拳头攥了起来。</p>
“我们家里没有哪个会养花的，这次能靠着九子兰得了赞誉，不过是图领个虚名。说到底还是梅娘的功劳……”</p>
廖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了。</p>
她想让梅娘替八皇子养那盆嘉兰。</p>
大陈国雅风颇盛，养花，彼此赠花，是文人墨客常做的事儿，也时常传出佳话。</p>
可是这事儿发生在廖家，就实在有些尴尬了。</p>
廖家可不是那些个文雅人家。</p>
梅娘不知是没听见廖夫人的话，还是没听懂老夫人的暗示。</p>
她一直垂着眼睛没说话。</p>
秦良玉自然不敢擅自开口。</p>
廖老夫人等了一阵子，见梅娘不主动搭腔，只好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梅娘不是外人。我不妨把话说白了，这盆嘉兰，若是养得好，那是好事一桩。若是养死了……既得罪了八皇子，也怕是会叫圣上不悦。毕竟是班图族的贡品。”</p>
梅娘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回应老夫人的话，她甚至没有往老夫人那儿看一眼。</p>
“所以这盆花，还是要拜托梅娘你来养。这家里交给谁养我都不放心！外头请来的园丁我就更不能放心了！”廖老夫人把话说到这份上。</p>
秦良玉觉得母亲这下子不论想与不想，都没办法拒绝了。</p>
可是叫她替八皇子养花？她听到八皇子来的时候那神情，恨不得生吞了八皇子母子呢，给他养花。养好了叫他讨好皇帝？她怎么能甘心呢……</p>
“老夫人恕罪，梅娘不会养。”</p>
秦良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母亲拒绝的这般干脆果断。</p>
廖老夫人显然也没想到，她愕然看着梅娘。</p>
“老夫人没有别的吩咐，梅娘告退。”说完，她就起身向外行去。</p>
秦良玉目瞪口呆，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娘也不能这样无理吧？</p>
更何况上头坐的是她的干娘？</p>
秦良玉起身替梅娘赔不是，“老夫人见谅，阿娘适才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大约是没有精神了，失礼之处。求老夫人勿怪！”</p>
她赔了不是，匆匆退出去追阿娘。</p>
梅娘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连秦良玉都没有放进去。</p>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在廖家啊！”她在门口小声提醒阿娘。</p>
屋子里很安静，梅娘似乎没有在哭。</p>
铃铛和木槿也从一旁她秦良玉的房间里出来，小声询问她出了什么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