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凶极饿》 分卷阅读1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书名: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文案 怎么样都吃不饱、并且怀着惊天秘密的六狗,碰上了图谋不轨的奇怪医生…… 怎么吃都吃不饱的六狗为了生计背井离乡到大城市去闯荡,意外遇见了一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医生”―― 料明循循善诱说,我免费给你治,能骗你什么? 六狗被带入了一所掩盖在隧道尽头的医院里,在这里遇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病人…… 内含【反转】【打架斗殴逃亡】【脑洞集锦】【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等内容 注:大家都是人类!(重要的话要标红! 神经病医院+脑洞+欢乐搞基传 为什么六狗会承受着同龄人不该有的oo与xx? 医院里的“病号”们又各自有什么样的问题? 卧底是谁,反派是谁?每个人的cp又是谁?!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奇幻魔幻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简,料明 ┃ 配角:诸星,逃跑的519 ┃ 其它:小六,我猥琐我自豪 ☆、穷凶饿的一个好青年 灶台上架着一口小锅,里头咕噜咕噜地响着,肉块在沸腾的酱汁中颠簸,张叔勺起一点汁水抿了一小口尝了尝咸淡,又往里头撒了几粒花椒,加了几片切好的野山楂。 两双年轻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馋得恨不得立马变成灶台上的火苗,那么就可以肆意地□□那个古老乌黑的瓦锅了。 张叔垫着毛巾把滚烫的小瓦锅放到桌上,一掀盖子,锅里的热气冒出来了,浓浓的肉香也冒出来了。桌上早早就添好了三碗白米饭,筷子也摆的整整齐齐。 张叔想不明白,前几天不才刚吃了年夜饭吗,这两个孩子又饿得像狼似的,眼都绿了。他的亲生儿子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他便喝止道: “虎娃!” 被他一瞪,虎娃委屈得放下了筷子,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还在冒泡的炖肉。张叔叹了一口气,对一边坐着的另一个年轻人说:“六狗,快吃吧,趁热。” 六狗的胃早已经在腹腔里翻江倒海过几遍了。他从昨晚开始就记挂着这一锅难得的美味,现在美梦里的食物终于出现了,他抓紧了手里已经握出温度来的筷子,夹起一块带皮的肉块,连带着浓稠的酱汁一起接进碗里。 饿,他饿。 他饿得几乎要神志不清了,口水差点就要从嘴巴里流出来。张叔看着他把肉块热切又珍惜地放进嘴里开始扒饭,几乎有些不忍心,劝他:“别急,别急……” 等六狗开始吞咽的时候,虎娃才伸出了筷子。他去年刚刚考上城里的大学,按理说并不是那么没见识的人,但家里的桌子上要出现这么一锅油多肉厚的大菜,太罕有了。就连前几天的年夜饭里,他们也只不过宰了一只鸡,炒了一盘五花肉。 虎娃只是馋,而六狗是真的饿。他从小就没尝过饱的滋味,他出生不久父母都死了,还没断奶就成了一个孤儿,勉强在亲戚的抚养下长大。他人长得高瘦秀气,食欲却格外惊人,有村里嘴贱的同龄人取笑他大概是从娘胎开始就没吃饱,先天不足,肚子还没长好就开始饿,饿习惯了。 六狗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要吃饱就行了。他以前上中学的时候,每逢农忙季节就会去帮忙收粮食,挣几顿酬谢饭吃,有一回他帮完忙去吃饭的路上不小心掉进了水渠里。 他自己是这样说的,但虎娃猜测那很有可能是化肥池。 爬起来之后带着一身的泥泞和恶臭,在所有人,其中不乏他的同班同学的侧目下抵达目的地,理直气壮地吃完了那顿酬谢饭。 从那以后,他的名字就响彻全村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六狗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要吃饱肚子就行了。 而这样小小的愿望,现在也没办法满足了。 六狗成绩好,顺利升上了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到了张叔的小店里来帮忙。张叔算是他的远房亲戚,是会给他煮肉吃的那种好亲戚,帮他看店,包吃包住还有工资发。六狗原本觉得在这里帮张叔一辈子也不错,谁知道最近这半年,他的饥饿问题越发严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肚子出了什么问题,但他每天只能感受到一种体验,那就是饿。他以前也饿,但是没有饿得那么恐怖,也不会怎么吃都吃不饱,就算胃里有个无底洞一样。当然他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多少东西可以吃。他现在每天睡醒觉得饿,吃完饭转身还是饿,他不好意思在张叔家吃太多饭,只能把不多的工资全部奉献给附近的馒头包子店。 他已经尽量减少了运动量,没有顾客的时候他就坐在门口懒洋洋地晒太阳,自认为这样可以节省一些能量。 但可惜的是,他还是越来越饿。深思熟虑之下,他决定离开乡下到城市去打工。 而这一顿,就是送别饭。 六狗呼呼地吃着,一块肉可以就一碗饭,一勺酱汁又可以就一碗饭。只有吞下食物的那瞬间他的肚子才不会烧灼似地痉挛。在他埋头苦吃的时候,虎娃已经差不多饱了。他看着自己的远方表哥添了五六碗饭,又看着他的细胳膊细腿,觉得很不可思议。 六狗要是也有爸妈供他去上大学,他这岁数都要大学毕业了。 虎娃很为这个表哥感到可惜。六狗虽然命苦,但却是全村同辈人里长得最斯文体面的一个,他在城里上了半年大学,很清楚这是一种天赋,甚至是一种才能。六狗不仅长相端正秀气,脑瓜子也很灵活,算起账来比卖菜的大妈还快。但他这么好一个人才,却每天坐在他家门口卖那几件锅碗瓢盆。他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或者说,自从他掉进化肥池之后他就没有同龄朋友了;除了像个老头子一样守着店之外,他干的全部事情就是和野狗打架。 虎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找野狗打架,不过他有一次看见他痛殴一条大黑狗的场面,好家伙,下脚又快又狠,太痛快了,踢得比电视里演的大戏还花样百出。虎娃心里还是很憧憬六狗的,觉得他无所不能。 他看了他苍白又瘦不拉几的表哥许久,才转移开视线,回头看小电视里前几天春晚的重播。 这时候六狗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抹了抹嘴,用筷子挑起了碗里的最后一颗饭粒,怀着感恩和满足的心情将它咽下,才觉得自己的四肢被重新赋予了能量。他吃饭完便站起身来收拾碗筷,没空搭理小电视里多姿多彩的节目。唯一记得的是,某一个小品里提到了一个菜名。 麻辣鸡丝,麻辣鸡丝,麻辣鸡丝。 他一边洗着碗,冷不丁耳朵过滤到这个词,还重复出现了几次,刚刚就这炖肉咽下的口水又差点掉下来了。 大年初八,六狗独自踏上了进城之路。村里的人说,这时候城里缺人手,在饭馆很容易找到工作。六狗最想要去的就是城里的饭馆,收拾了几套旧衣服便动身了。一切事物都很新奇,火车很新奇,画着妆穿着制服的乘务员也很新奇。他坐在硬座上和对面的大哥聊得天花乱坠,只因为瞄见了对方袋子里的几把葵瓜子。 他的长相本就讨喜,又有一副好身板,头脑清楚谈吐得体,看上去正直又可靠,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聊了一会之后六狗问厕所在哪里,大哥给他指了指方向。 六狗道了谢就往那里走。 “小兄弟――”那个大哥一把拉住了他,“虽然我知道出门在外要多留一个心眼,在火车上,咱们是萍水相逢,该防的还是要防……但是你去个厕所,总不用把馒头也带上吧?” 六狗带馒头才不是为了防盗。他才磕完一把蹭来的瓜子,肚子里的馋虫就又活起来了,座位这边气味太难闻,很有一种“就着脚丫子下馒头”的感觉,太糟蹋粮食了,他想去厕所的路上顺便找个空气清新一点的地方解决肚子问题。不过他也省得解释,只好把馒头放下,才往厕所那边去。 就在他穿过走道的时候,看见了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那个男人是在摸隔壁女人的大腿,以为他们是夫妻,还有点觉得羞涩,但再一看,那只手的方向明显不对劲,直往那女人露出半个钱包的裤兜处闪。 六狗见过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也没有犹豫,当即趁其不备抓住那人不干好事的右腕,把他手臂连带着上半身整个拽拉了起来,顺势整个人的力气压在右肘往他腋窝狠狠一顶,顶得他骤然闷哼一声,然后蜷缩歪倒在了地上。 隔壁的女人这才发现,惊叫了起来。画着妆穿着制服的乘务员和警卫员也很快赶到了场,把那个男人抓起来押着往车头去了。六狗还在尿急中,顾不上回应女人的感谢,摆摆手就离开了。 他回到座位,对面那个大哥才一拍他的肩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小兄弟,好身手啊!” 六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水,眼睛就又直勾勾地望着人家袋子里还剩的葵瓜子了。他喝完水一抹嘴问:“大哥,城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城里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大哥来了劲了,说得津津有味,“那真不是我们乡下能比的。路边到处都是小吃摊,有炸豆腐、煎饼、炒面,饭馆里还有糖醋排骨……糖醋排骨你知不知道?” 六狗热烈地摇头。 “糖醋排骨……哎呀我这一说就要馋了,”大哥凌空比划着,“排骨最中间那段肋条,裹面油炸,之后在酸酸甜甜的酱汁里一直炒,炒到粘稠,出锅时再撒上一点芝麻和香菜……”他沉浸在回忆里顾着自己咂嘴,这让六狗很嫉妒。 大哥回味完不知道多久以前的那顿汁浓色亮的小排,才恢复了常态,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告诉六狗:“在城里,只有你肯干,就一定能吃好的!” 这真是一句朴实又厚重的金句。六狗拿出了馒头,忍着脚丫子味道就着未曾见过的糖醋排骨的幻象大口地咬着。这时已经是饭点时间,乘务员推着小推车出现了,她一边喊着:“香烟瓜子矿泉水~热狗饮料土特产~来来,收一下腿,借过一下了哎~” 六狗听见这叫卖声,好奇地望了望那琳琅满目的小推车,转过身来问:“热狗是什么?” “热狗啊,”大哥经验丰富地说,“就是一种香肠,城里人都吃那个。” “这样啊,”六狗点点头,都快把对面貌不惊人的大哥当做人生导师了,“我最讨厌狗了,热狗好,吃热狗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伏笔较多,可能会觉得慢热一点_(:3)∠)_ ☆、公厕奇遇记 这是六狗来到s城的第30天。他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找到了工作,然后租住在附近城中村的隔间房里。虽然便利店并不是他最初的梦想,但是他可以自己偷偷地带上面条和油豆腐,在热汤里和店里卖的牛肉丸一起煮。然后他围着围裙站在柜台后面,每隔上几分钟就避开监控流利地塞一口进嘴巴里。 六狗这种新世纪的外貌专业人才,很快就引起了便利店附近中学女生的注意。中学女生是拥有世界上最敏锐眼睛的一种群体,能够一眼就在压缩罐头一样的地铁车厢里测量出每个人的眼大鼻高肩宽腿长。 晚上7点多的时候,六狗收拾了一下桌面,摘下围裙准备下班回家。几个高中女生推开玻璃门进来,为首的一个女孩点了一份车仔面。 “还要丸子吗?”店里规定,点了面就要顺势问多这样一句话。 “不用。”那个女生把他从头打量到柜台没挡住的上半截大腿,“你要下班了?” “嗯。”六狗把面拌好递上去。 “如果我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呢?” 六狗迷惑地看了女生一眼,她涂着亮晶晶的粉色唇彩的嘴巴微微嘟着,背后的同伴都捂着嘴轻笑起来。他用抹布擦了擦手:“不行,又没有加班费。” 来换班的年轻同事目送着几个女生嬉笑着离去,不禁凑上前来:“杨简,你是傻的呀?继续逗逗她们啊。” 六狗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称呼他的大名了。他从柜台里走出来,坚定地说:“我尿急,急着走。” “那你直接去拉不就行了,憋着酿酒?” 杨简言简意赅地说:“店里的厕所堵了。我去附近公厕解决。” 同事给竖了一个大拇指:“有良心!肾不错!” 杨简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这些称赞。他除了肠胃有点异常之外,心肝脾肺肾其实都很不错。 由于现在才三月,杨简踏出便利店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公厕就在便利店斜对面那个街区的小公园里,过两次马路就可以了。 他以前没来过这里,但是有几次经过的时候见到了公厕的标牌,便记下来了。黑夜里公园的小乔木的影子影影绰绰,还是怪吓人的,不过杨简在乡下长大的,一边顺畅地穿着公园的小路,一边顺手还揪下一片肥厚的马齿苋叶擦了擦放进嘴里咀嚼。 他一边吃还一边想,城里的菜就是比乡下的难吃。 就在他快要接近公厕时,他在小路最幽静的那一小段被一个男人拦下来了。 那个人30多岁,打扮普通寻常,丢进人海就可以被淹没。他从小树林里走出来向杨简打了一声招呼:“一个人吗?” 杨简赶紧环顾了一下自己身边,才壮着胆子问:“……你看见了多少个?” 那个人拿了一根烟出来点上,走到了杨简的面前,他的脸才终于展露在公园微弱的路灯下,不过依然是过目即忘。 “你微信号码是多少?” 杨简没有微信,此时不禁陷入了沉思。 见杨简没有回应,那男人又说:“晚上能不能一起玩?” 玩什么? 杨简隐隐觉得有点蛋疼,大概是憋尿憋的。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空,便快步直往前方的公厕去。 谁知那个男人居然也快步跟了上来,杨简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干嘛,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在便池前拉下裤子拉链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犹豫了一下,往单间快步走。 刚踏进去,正要转身关上门,那个男人就如同野狗捕食一样扑了上来。杨简跟这种肉食动物搏斗惯了,反应也特别快,提起右膝至腰间的高度,随即向左旋转右臀发力,狠狠踢中对方的右膝内侧。然后趁着对方“啊”的一声惨叫时把他挤出去关上了门,来不及思考就慌慌张张拉下拉链开始放水。 憋了太久差点都要尿不出来了。 呼…… 等穿好了裤子他才松了一口气,想起门外那个被他踢了一脚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刚刚也没注意他的动静。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厕所被人偷袭,原本他是不会那么警惕的,不过前几天有一条新闻很令他印象深刻,是店里的同事拿着手机给他看的。 那条新闻的标题他到现在都能背出来:“福州两男子公厕缠绵,声响太大路人以为打架报警”,新闻里的两位当事人就是在公园搭讪上的。同事当时还揶揄他叫他小心一点的。 世道真是变了…… 他冲完水推开厕所门,外头已经空无一人。他希望那个倒霉的人的腿不要出什么大问题,幸好厕所空间不大,他的力度没发挥出来。不过见他跑得那么快,情况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他走到脏兮兮的镜子前,一拧水龙头,一滴水都没有。 这个厕所真是糟透了。 他绝望地看着洗手池半响,突然从一个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 这是用油性笔在大理石台面写下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也幸亏洗手池没有水,即便大理石上落满了灰,也能隐约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包治百病,长生不老,电话13xxxxxxxxx 杨简的心像被电击了一般,就连寒毛也竖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镜子,面前的年轻人也失神地望着他。这是他看了很多年的脸孔,熟悉到下巴处最细小的一颗痣都能指出来。穿着在地摊上买的五十一件的黑色外套,表面有些起球了。 他又重新低头看那行字,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那个地方和年代长大的人,是很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的。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过时多年的诺基亚,把号码输了进去,想了想,把名字改为“1”。 把名字改成“1”就会永远出现在通讯录的第一位,这是他新近发现的小技巧,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他数了数号码的位数,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才满意地点点头。 苍白的月亮把一长条白光倾泻在那如同妖魔鬼怪潜伏着的小路上。他怀着无限的激动,忍着腹中再次腾升起的剧烈的饥饿,轻快地离去。 在他走开去一二十米后,才有一个身影慢慢从隐蔽的树木后探了出来。 杨简到家之后便热了饭坐下开吃。他用一个大锅煮饭,一次就要煮两斤米。米饭吃多了就可以节约一点副食的钱。他在便利店吃的面条和油豆腐都是在肉丸汤里煮过的,已经很奢侈了,回家就要节俭一点。 他省着钱,一点一点也好,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好医生治好他的病,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病,到底有没有治疗方法。 他把那一大锅米饭就着腌萝卜送下,便打开手机通讯录满怀希望地看着那个“1”字。他知道好医生都很贵,尤其是疑难杂症,少说也要存够几万块,虽然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真不小,但他总有一天会攒足钱。他一直盯着那个号码,直到眼睛酸胀,才把手机恋恋不舍地放下,打开短信页面,开始给张叔和虎娃介绍自己的近况。 每个星期他都会汇报自己的工作生活,之后等待回信大概是他一个星期里最快乐的事情。 他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下了班回到家就是吃饭和睡觉,不做这两件事的时候就是在做饭。他估摸那边没那么快回信,便起身去洗米。 除了宵夜那顿之外,还要准备多一点放在床头等着。他夜晚经常会醒来,大部分时候是饿醒的,需要及时补充一下体力;有时候是被周围的吵闹、尖叫吵醒的,即便如此,他也需要吃一点米饭,帮助入眠。 他租住的房间位于二楼,这是一个正宗的城中村,鱼龙混杂,半夜三四点钟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嬉闹声。 “我艹你妈!” 偶尔那些稚嫩的童音会冒出这种精确而铿锵的国骂,久久在黑夜里回荡。杨简每次都要想,现在的年轻父母是怎么教孩子的呀。 杨简这一天做了一个很耗体力的梦。 在梦里,他正走在家乡张叔店前的小路上,一只野狗冲他吠个不停。 他本来就不喜欢狗,直接蹲下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虽然砸中了,但野狗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伤害。它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趴着上半身蓄势待发,眼里凶光四射,然后瞳孔一放大,四肢肌肉一紧,骤然向他扑来。 他在梦里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凶悍,反而心生畏惧,掉头就跑。 他跑了很久,肚子又一阵一阵地饿了起来,他捂着腹部不敢回头,又一直往前跑,突然面前又出现了张叔的店面。他有点愣神时,看见刚刚高中毕业的自己端着饭碗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个年轻一些的自己一边走着,一边夹着一块土豆片往嘴里送。 之后他就醒了。 一摸肚子,扁扁的;一摸脸,发现脸上有道泪痕。 我哭了? 杨简端起床头冷了的白米饭,用饭勺吃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无声地拉紧了。他默默问自己: 我在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福州两男子公厕缠绵,声响太大路人以为打架报警”是前几天的新闻,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搜搜看,还,还挺有爱的orz ☆、料医生救救我 s市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s市最好的医院、第一医院在全国自然也很有影响力,其中尤以消化科为甚。 杨简今天休息,于是他一大早就起床来排队挂号了。虽然那个神秘电话他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后盾打,但是大医院十几块的专家挂号费他还是付得起的。 专家是消化科主任,叫做周树木,很热门,挂号的队伍排得很长,他带着烙饼馒头在外面的等候席上坐了下来。 他绝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周围有两件半小时后将极大影响他未来的事件在发生。 一,一队人马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横幅和花圈闯入医院的大门; 二,料明接到了助手的一个电话,助手告诉他,有一个病人拒绝治疗逃跑了,他便匆匆赶往第一医院进行追捕。 医闹队伍率先抵达了门诊大楼,一路引吭高歌地攻进了内科门诊部,围在周主任隔壁那间诊室外头。 杨简原本专心在吃馒头,此时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隔壁那间诊室属于心内科,里头的医生急急忙忙走了出来,一看来人就大声喊:“我已经叫病人住院了,是你们自己拒绝的,还签了字同意一切后果自负的!” 其他来就诊的人都远远躲了起来,保安还没出现,那堆人中走出一个壮汉开始对大夫又推又嚷。那个大夫被推了之后有些吓到了,他后退了一步说:“你们冷静……” 话还没说完,那些人就齐声高喊“无良医生,草菅人命”,几个中年妇女开始漫天抛纸钱,一个老太太猛地坐下来,头发散乱,特别凄凉地对着群众嚎:“医生治死人了!”一边哭一边用头撞地。 杨简看得心惊胆战,有了上前制止老太太撞地的冲动。老太太撞了没几下,前方那个壮汉就一把上前抱住了那个医生的脑袋,用了蛮力把他整个人撂翻在地,接着其他男人便都扑了上去围着拳打脚踢。 杨简这下可坐不住了,这真的要出人命的啊,他上去想拨开那群人,没想到拳头脚底连带着往他身上招呼,他挡了几下仍不见他们放轻力度,便抓住某个大汉的右腕,转身擒摔让他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之后趁旁边另一人愣住时,一个上膝令他失去平衡往后退,然后左手抓右腕,右手抓左肩,右脚往前抵住对方的右脚外侧,一个借力右脚飞踢右腿,那个身躯便漂亮利落地砸倒在地,发出“啪”的闷响。 这下子,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带着些恐惧的表情看着他。杨简把那个还倒在地上的医生拽起来,他暴露在外的脸、脖子和手臂已是紫红一片,还在痛苦地喘着粗气。杨简沉默地把他提了出去。 然后他回过头来,温和地问:“还打不打?” “……” “医院不是打架的地方。”他简单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这时保安们才姗姗来迟,把那些软下来的医闹请了出去。 这场闹剧,料明只看了后半截。他踏进门诊大厅的时候,正巧看见杨简头脑发热一样冲了上前,然后连带着被围起来打。 他当时还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这个人虽然有胆量,但是太鲁莽。 结果下一幕就华丽打脸了,那个年轻人用右臂格挡了一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拳头,之后出手迅速利落,一个转身擒摔,一个别腿摔,简直都要摔出艺术感来了,他差点没鼓掌高喊“bravo”。于是这才发现那人薄薄的长袖t恤下的刚柔并济的肌肉线条,完全可以想象出会是多么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的身形并不是吃固醇类药物和健身房出来的那种健硕,但从出腿速度和力度来看,绝对是长年训练才能企及的水平。 料明想,他的病人都能那么容易就逃跑了,看来很有必要再招募一个安保人员。 他噼里啪啦地打着好算盘,而杨简已经放下了那句酷炸天的话,转身往自己位置上走。 这么一转身,料明就看见他的脸了。 这一眼,令他连自己今天来医院是干什么的都忘了。 他的脑中只有四个字。正以一号粗体在脑海中渐变颜色地滚动播放。 我。的。泰。普。 杨简坐回座位上,专心地等待屏幕叫号。 他旁边的座位坐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容长脸、高鼻梁,长挑身材,脸上平白无故地架着一副大墨镜,对着他露出光洁的牙齿笑了笑。 杨简只看了他一眼,不感兴趣,便扭回头来专心看着屏幕上的数字。 旁边的年轻男人似乎是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他开口问:“你看消化科?” 杨简点点头:“是。” “你什么不舒服?” 如果要招安保人员,那确认一下身体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事。料明觉得自己挺英明,幸好今天还戴了墨镜,可以一个劲地瞅人家。 杨简其实是想保护自己这一点小隐私的,只能不情不愿地说:“老是饿。” 料明很不客气地挑挑眉:“正常人不都会饿吗?” 杨简别过眼去,觉得对方有点瞧不起人,不太想理他:“饿得很厉害。” 料明继续问:“饿得有多厉害?” 杨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馒头袋子:“一直得吃。” 料明伸手直接越过他拎起那个所剩无几的塑料袋子,打量了他片刻:“你不会是糖尿病吧?” 杨简这才觉得这人似乎是在真心实意地表达关心,勉强正眼看他:“之前验过了,医生说不是。” “甲亢呢?” “也不是。” 料明把空袋子展开,目测了一下它的容积:“体重有变化吗?大号怎么样?” 杨简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一切正常。 料明的表情才有些严肃起来:“你这样多久了?” 杨简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从我离家前半年开始的吧。” 要是平常,对着这样回答问题含含糊糊的人,料明肯定是要发火的。不过他看多几眼面前质朴青年的端秀面孔,越看越喜欢,于是又耐心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离的家呢?” 杨简很肯定地说:“大年初八。” “你是打哪条村来的,”料明连大年初一是哪天都不知道,知道个屁的大年初八,“还没普及公历吗?” 杨简一板一眼地回答:“下尾村。已经普及了。” 料明忍住没去敲对方的脑袋,看着杨简拿起挂号单走进诊室,于是也跟了上去。 杨简皱着眉头,停下问他:“你进来干什么?” 料明没理他,摘下墨镜向桌子后面的医生打了招呼:“周叔,好久不见。” 那个医生看清他的脸孔,也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小料来了!” 杨简看着料明熟练自如地推了张椅子坐在周医生旁边,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周医生?我……” “坐吧,”周医生请他坐下,然后把他的挂号单收过去,“你是小料的朋友?” 杨简知道自己这时候还是不否认比较好,不过他不习惯撒谎,只能摇摇头:“不是。” 医生问诊的途中,料明就一直在旁边听着,一句也没插嘴。杨简磕磕巴巴讲完了自己的饥饿史,周医生便皱起了眉头:“小料,你怎么想?” 料明正在摆弄杨简的那张挂号单,心不在焉地说:“你能查就先查呗。” “好,”周医生点了点头,对杨简说,“按照现代医学的角度看,你这个症状估计不是大问题,如果你不放心想查的话,超声内镜都可以做做。” 杨简小心翼翼地问:“一共要多少钱?” 料明在一边比划了一下数字,杨简的表情立马窘迫了起来:“……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 “杨简是吧,”料明站起身来一拍他的肩膀,顺手捏了一下,“要是不介意的话,来我那儿看病吧!我不收你钱。” 杨简有些犹豫:“你那儿?”他把视线投到周医生身上寻求帮助,这样光明正大抢生意真的不要紧吗? 周医生微笑着附和道:“有些问题,可能现代医学还没研究到,我们也有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能为力的时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推荐你去小料那儿看看,或许能够帮到你。” 杨简半信半疑地看着料明,后者已经重新把墨镜戴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看也不觉得本事能比五六十岁的周医生还大:“你那间医院的名字是……?” “没有名字,”料明坦荡地说,“不是正规医院。” 杨简迷惑地看着他:“那,那你是赤脚医生?” “怎么可能!” “那你是巫医?” 料明扶了一把额头,自暴自弃地点点头:“是,我是巫医。”他拉过杨简的手一手握住,另外一只手掐指一算,随口说道:“你是标准的饿死鬼投胎,百毒随便侵,跟着我混,还能勉强保你一条狗命。” 他已经是完全自暴自弃的说法,没想到的是杨简的眼里居然慢慢流露出了希望的亮光。他重重地点头,嘴一抿,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了上来,握得料明差点脸红心跳的:“料医生,”他坚定而诚恳地说,“拜托你,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bravo是叫好喝彩的意思; 另外,本文纯属胡说八道,大家要坚定地相信现代医学,拒绝跳大神,答应我,像肉丝答应杰克一样答应我!【你谁 ☆、极品黑户 出了医院,料明就直把杨简往自己车上拖。 杨简被他囫囵地塞进副驾驶位,还不会绑安全带,乡下青年刚进城的样儿暴露无遗。 他被安全带勒得有点紧张,坐在座位上不住地往外张望:“现在就去你的医院?” 料明启动引擎纠正他说:“不是我的医院,我只是个普通员工,”看杨简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于是补充,“帮忙跳大神的。” 见杨简明显不认路,料明便坏心眼地一直在环形高速上绕圈,一边绕一边和他瞎聊。绕了半个多小时,他突然发现杨简脸色发青额上冒汗,拳头捏在一起。 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杨简咬牙说:“肚子饿……”他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说出来都没什么底气。 料明没想到他饿起来居然这么难受,当即调转车头下了高速,找了家路边的快餐小店。问杨简想吃什么,他在难受中居然还能腼腆地说:“有没有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是没有,番茄炒蛋饭倒是有一个。料明觉得味道好像差不多,就给他点了。 杨简狼吞虎咽,就着酱汁就把米饭一扫而空,然后又去添饭,来回吃了四五盘米饭。 料明好奇地看着他的肚子,那么多食物下肚还是扁扁的,不知道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出了小店,他严肃地对杨简说:“你得好好在我们那里检查一下。” 杨简也挺好奇,不知道跳大神的巫医有什么检查方法。 杨简这回学会怎么绑安全带了,他回头的时候看见车后座满满地堆着纸箱,几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便伸手想要扶它们一下。 没想到这一碰,最前方那个纸袋子便往前一倒。 一个黑影子从里面掉了出来,砸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一把黑色的手枪。 杨简就是没吃过手枪也看过手枪在电视上跑啊,猛地便扭头去看身边原本打算踩油门的料明,眼神有点惊恐。料明也听见了这个声响,转过头来,两人便对视上了。 “……” 料明心想,这对视真特么无声深情。 两个人眼里都闪过各种话语,只可惜双方都不能解读。最后料明率先打破了寂静,伸手把那个横躺着的纸袋子扶起来,冷静地说:“模型,假的。” 杨简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答案,正襟危坐,等待出发。 料明踩下油门,心里正在琢磨是谁那么缺脑子把枪放在自己的车里。 他恶狠狠地想,如果被我抓到了,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车很快就开进了一个隧道里,隧道里非常黑,开了很久都没有驶出去的迹象。 杨简警惕性还是很强,很快不安起来了:“这是哪里?” 料明一直顾着注意后视镜,漫不经心地说:“说了你也不知道。” 杨简几乎趴在了车窗上,但外面太暗,连灯光都没有,他压根看不出是在哪里。而料明就像能够看穿黑暗一样,一路自如地操纵方向盘:“快到了。” 就在杨简开始思考要怎么逃跑时,料明渐渐放慢了速度。 他们仍然在黑暗的隧道里,但已经到了终点。 杨简从来没想过原来隧道也会有终点,就像山洞一样,他看得清清楚楚,面前一个路灯投下苍白的光芒,照亮了一扇绿色的安全门。 料明叫杨简快点跟上,自己弃了车,连车门都没关,径直往安全门处走去。 杨简见他没有拿后车座里的枪出来指着自己,稍稍安了下心,好奇地问:“这里怎么会有一扇门?” 安全门的式样很古旧,看上去少说也有20年的工龄了。 料明没有搭理他,伸手把安全门正中间横放着的金属棍用力拔出来,之后便直接拉开门。 杨简都要惊呆了:“……这,这门没装锁啊?” 料明不由分说,拉住杨简的手,把他带了进去。 门那边是一条短短的走廊,走了出去,便可以看见医院大厅一样的房间。 杨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里还是正常的,他把这解释为料明图省事而走了一条奇怪的安全通道。 大厅有个登记处,一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大姐正坐在那里,见到他们便挥了挥手。 “哟!这位是?” 料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牌丢给她:“哟什么哟,入院登记的。” 杨简吃了一惊:“入院?” 大姐也同样吃惊:“你哪里找来的病人?你有个病人逃跑了找回来没有?” 料明这才想起被他遗忘到马里亚纳海沟的那位逃亡的病人,一拍脑袋:“忘了。” 杨简有点觉得这个料医生不太靠谱。 “别管那么多了,”大姐摆摆手,转身端过来一个笔筒,“来,先把今天的签抽了。” 杨简看着料明抽出来一根木棍,仔细看了上面的字,便欢欢喜喜地念道:“虽然你犯了一点点错误,但是这是可以原谅的。看,明天再去找他也不迟。” 杨简望了一眼那个一个巴掌深的笔筒,很确定里面就只有那一根木棍。他虽然只有高中文凭,但在他们老家那儿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他知道,当笔筒里只有一根木棍时,是怎么样都抽不出其他话来的。 不过,多少企业都有自己的文化,这个医院的口号就是“一点点错误可以被原谅”,他们便利店就是“卖了面一定要顺便卖肉丸”。 杨简没有细究,按着大姐的提示填写资料进行登记。资料无非就是身份证号、驾驶证号、手机号等一切可以被查证联系的号码。杨简抓了抓头说:“我是黑户,没有身份证的。” 大姐吃了一惊:“没有身份证你怎么过来的?你读书上班不用身份证?” “我在我们老家那边上学,只上到高中。”杨简解释说,“我们那边很多黑户的。我现在用的是假身份证,上班的地方没有认真查。” “那你的社保、医保怎么办?” “现在的工作是临时的兼职,所以……” “那你出生时间和地点是?” 杨简报出了自己老家的位置:“我是在家里生的,农历正月初二,属狗。” “今年羊年是吧?那就是21岁……我上网查查那年的正月初二是哪一天……在家里出生,那你连出生证都没有,真难得见到这样一个黑户……”大姐几近抓狂,只能低声嘟囔,“那名字呢,从小到大就这一个名字?” 站在一边的料明提示说:“所有用过的名字。” “就这个。”杨简说,“还有我的小名六狗。” 料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爸妈干嘛给你取这个名字呀?” 杨简无意暴露自己孤儿的事实,躲避开话题说:“我们那里的小名都这样。我爷爷原本想叫我栓年的,不过后来还是觉得六狗顺口。我叔一直说,幸好没结合两个名字一起叫。” “拴狗?”料明反应很快,“和遛狗不也差不多吗?” 杨简正笑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他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们老家六狗不念遛狗。” “好,六狗。”料明亲热地叫了一声,觉得和这位新朋友的关系一下子拉得很近,很是得意。他敦促说:“快点填完资料检查完,我送你回去。” 杨简很诧异:“不是说要入院……?” 料明不甚在意地说:“你病情太轻,不用住院。” “为什么?”在自己的病情问题上,杨简毫不含糊,决心追问到底,“我的病情现在怎么样?” “刚才跟你说了,你是饿死鬼投胎,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时解决得了的,”料明随口糊弄说,“床位紧张没办法。我免费给你治,能骗你什么?” 他这么一说,杨简也觉得自己应该感激涕零才对:“那,我要去检查什么?” 杨简被带进了大厅边上的一个小房间里。 小房间只有一张白色的躺椅,看上去很柔软舒服,料明叫杨简躺下去,然后倒了一杯白开水过来。 “等下我会给你做一次检查,主要的方式是催眠。” 杨简觉得料巫医这些手段比老家的赤脚医生还原始落后,也还是乖乖点了头。 料明随即在他的手心里放下一颗白色的药丸:“这颗是中枢镇静药,吃了之后你的意识就不会干扰到催眠了。”他说完转过身从墙边内嵌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工具盒,杨简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把手心里微微有些濡湿的药丸丢进口袋里,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一个小时之后。 料明把手里的怀表收起来,塞回了工具盒里,有些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催眠是他接收病人后首先进行的基本检查,因为病人所说的症状往往与真实情况有些不同程度的偏离,举个例子,到底病人有多饿,需要在催眠情况下,与他的潜意识进行对话。催眠并不是总能成功,所以需要药物的帮助。 他怎么样也没想到,面前看上去老老实实,应该很容易催眠的农村青年六狗居然像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无论他怎么提问,怎么诱导,他都只是闭着眼睛像熟睡了一样。 他尝试了大半个小时,后来终于投降了,最后的那十几分钟里,就只是站在一边打量杨简的脸。 杨简的脸很难被与黑户散工等名词联系起来,反而光洁柔和,耐人观看。 虽然催眠失败,但料明的心情却并不沉重,也没有挫败感。 因为他在那个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会是多么棘手的一个病例。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为止,文案中提及的【六狗的反转】相关的线索已经全部给出°―° 非常希望有人能够猜到答案……虽然我不打算藏太久,准备在第十章左右,当他们经历完第一次【变故】之后揭晓 相信我,答案绝对不会令你们失望°―° ☆、料医生你到底行不行 料明在天黑之前把杨简到了家。他的模样不是特别清醒,料明怕他饿了也不知道说,便找了点饼干让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吃,然后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住在哪儿。好在虽然杨简一副宿醉的样子,但是有问必答,他顺便把他的工作地点和排班时间都套出来了。 “六狗,到家啦。” 趁着他迷迷糊糊,他才这样喊他,不然他脸上又要不高兴的。 料明在杨简住的出租屋楼下停下,然后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进楼梯,直到看见二楼某个房间的灯亮起来,才安心离去。 杨简一个星期只休息一天,料明便在休息日把他接到医院里做检查。杨简很少有机会踏足医院的其他地方,一般就和前台的大姐打声招呼,然后就被料明拉进大厅旁的检查室里,陆续这样过了两个星期,才把所有检查完成。 检查报告 姓名:杨简 主治医生:料明,编号a49 1入院基本检查 催眠:病人陷入深度睡眠,检查失败。操作者:料明 2入科基本检查 胃镜:病人咽喉反射过于强烈,检查失败。操作者:料明 超声:超声探头信号干扰严重,图像呈现不规则高密度团影,检查失败。操作者:料明 “……” 杨简终于有机会拿到自己的检查报告,望着一串的“检查失败”有些迟疑地说,“料医生……” 他其实想问“料医生你到底行不行啊”,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那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继续看。”料明也不脸红,一指报告,杨简便心惊胆战地继续往下看: 3特殊检查 试验1病人五分钟内喝下含葡萄糖75g的糖水,1小时后血糖没有明显变化 试验2病人十分钟内吃下500g的馒头,体温上升01摄氏度,体重没有增加 试验3病人一个小时内吃下2kg的米饭,体温上升01摄氏度,体重增加50g “这个意思是……” “意思是你找对人了,外面的医院治不了你。”料明嗑着瓜子说,“只有我才能救你,你正式被收进我们医院了。” 虽然这个结论听上去莫名其妙没什么说服力,但出于对医生的尊重和敬仰,杨简还是信服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料明继续点评说:“这些瓜子都潮掉了,不好吃。” “瓜子过期半年了,”杨简抓起一小把,“好像是有一点潮。” 料明立马丢下手里刚拿起来的那一颗,恨不得就地催吐:“过期半年你不扔,还拿来给我吃?!” 杨简捡起地上那颗瓜子,眼神在说“城里人不要大惊小怪”:“都是店里的,不用钱的,我吃了好多了,都没事。” “我跟你能一样吗?”料明使劲咳了几声,“你吃的东西都没落进肚子里,你吃核燃料都没事啊。” 杨简再饿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吃核燃料,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料明拉过检查报告来,指着特殊检查一栏给杨简看:“你也是学过能量守恒定律的人了,你自己看,那些馒头米饭吃下去,你体重和体温只增加了那么一点点,那那些能量都跑哪里去了?” 杨简鞠躬尽瘁地摇头求解。 “我现在就可以给出十种假设,不过没有一种是‘合理’的。”料明简洁地说,“不过你不用管,你就安心地听我话就行了。” 杨简呆头呆脑地问:“那我现在要不要先吃点药?” “吃下去还不是人间蒸发掉,不用吃。”料明转移话题问,“你今天休息,有没有空?” 这两个星期他除了查阅资料安排杨简的检查之外,还要照顾别的病人,以及寻找那个不知所踪的逃跑病人,忙得几乎废寝忘食,现在杨简的检查报告已经排除了寻常疾病,可以肯定“有问题”了,他也稍稍减轻了一点负担。 刚减轻了一点令他废寝忘食的负担,他就温饱思那个什么欲了。开车来的路上,他连餐厅都订好了,打算带杨简去好好交流促进一下感情,争取让他对自己几见钟情。 谁想到杨简居然利落地拒绝了:“我要去取钱交房租。” 料明看了看身处的小破出租屋,忍住没说“房租多少我买单了”,默默地开车送他去银行,到了之后才好奇地问:“你没有身份证怎么开的银行账户?” 杨简说:“用虎娃名字开的。”他怕料明听不懂,便补充道,“我表弟,属虎的,比我小四岁。” 料明才没那个美国时间管虎娃虎妞是谁,他忙着给餐厅打电话取消预约。杨简下车往银行走去时,他就把车子停在路边等。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杨简走进了十多米远的银行,隔着一览无遗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他取了款,然后他像被大雨困着了一样,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不动了。 料明不知道为什么他还不回来,而且丝毫没有往他这边望的意思。 他在等人? 他站那里那么久都快饿了吧,料明心里觉得不对劲,于是下车去找他。 他刚踏进银行,原本发呆般的杨简便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动作迅速地把他往里带,眼睛望着外面,眼神凌厉而警惕,活像只小警犬,正压低声音说:“有人跟着我。” 料明发现杨简的反侦察意识挺强,一直不出去恐怕是在避免暴露他的车牌号:“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杨简依然警惕地看着外头,“我还没进来之前就注意到了,现在还在外面盯着,应该就一个人。你留在这里,我去解决他。” 六狗,你也太爷们了吧。 料明硬生生把自己原本想说的那句怂怂的“要不要报警”咽了下去:“你就这样空手去?” 杨简仍旧冷静地盯着外头,眼都不眨一下:“空手不容易闹出人命。” “……”要是特蕾莎修女也有钱搞特蕾莎奖基金会的话,这个悲天悯人的奖就是六狗你的了。料明刚要开口称赞他拥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突然杨简把什么东西往他手里一塞,然后便推开他走了出门。 料明低头一看,是一张旧旧的银行卡和几张一百元纸币,明显是刚刚取出来的。 把银行卡都给我了,这份情谊和信任也太厚重了吧。 料明满意地有些找不到北,而杨简已经出了银行拐进附近的小巷里了。他能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他、跟着他,但是却始终不靠近,目的非常不明。 他慢悠悠地往小巷深处走。自从他把这家银行定为“常用银行”之后,他就把附近的每一个路口、每一条小巷摸清楚了。他听着背后若即若离的脚步声,只希望料明没有跟过来帮倒忙。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在僻静的小巷里清晰了起来,杨简装作不闻越走越快,那人也大着胆子快步跟了上来。转过一个拐角之后杨简便停了下来,等那个人靠近。 谁知等了快十秒,那个人还迟迟不来,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杨简犹豫了一下,在墙边趴着看了一眼。 那个人距离他二十几米,原来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谨慎地等着,一发现杨简在墙边回头望,他便立刻拔腿往回跑! 杨简立即追了过去。 看背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路沿着来时的路窜逃,就在杨简快要把他抓到的时候,周边突然传出了几声响亮的狗叫声。杨简听见这几声狗叫,条件反射准备防御,一愣神那男人就又跑远了,此时他才醒悟过来是这狗叫声是附近某间小院里传出来的。 杨简只讨厌野狗,对驯化的家犬还是没有恶意的,甚至还帮着忿忿不平:狗给你们看过院,还给你们护过家,饿了就喂啊! 想到这里,肚子突然被唤醒一般雷霆大作,脚下步子也慢了些。 男人一路夺路狂奔,眼见着就要从巷口逃跑开去时,料明如同厉鬼一样从天而降,出现堵在了巷口。 他手里抓着一只手枪,身体挡住了外头的光线。趁男人脚下一滞,立即声如洪钟地大喊:“便衣!站住!” 杨简靠近那人,从身后狠狠朝他臀部踹了一脚,那人摔倒之后便蹲下压住他。一手把他脖子勾起,一手抓住他两只手腕,把整个上半身抬了过来。 这是一张普通的面孔,30来岁的年纪,两只眼睛正惊慌地看着他。料明把手枪收进怀里,才一步步走上前打量:“抢劫的?” 从银行门口开始物色猎物追踪,然后尾随进入小巷,情节很简单,逻辑很清晰。 但是物色这么一个浑身地摊货、卡里可能总共也只有一两千的打工仔,智商也太低。 杨简使劲盯着身下压住的这张平凡的面孔,突然认出了他是谁,有些迷惑起来,他把那人的上半身继续往上抬,直到他的背部肌肉受不了开始叫唤才停下。 杨简问:“你是不是上次公厕那个?” 料明觉得六狗的表情和声音都冷酷得很带感。 那人哎呦了几声,忙不迭地点头:“是我,是我!” 杨简稍稍放松手下的力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我上次被你踢了一脚,于是,想,想报复……” 料明不可思议地问杨简:“你和他在公厕打架?为什么?” 杨简也不解释,只点了点头,放开那人站了起身:“你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打死你。” 杨简是不说谎的,说要打死你真的可以打死你。 料明有点明白为什么六狗打人能那么随心所欲了。他一个黑户,打死人都不用坐牢的,警察可能都不知道要怎么抓。 那个人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屁股弓着腰歪歪扭扭地快步走着离开。 料明低头掏出银行卡和百元纸币正要还给杨简,却看见他望着那人的背影出神。 “怎么了?” 杨简沉默了一下,把钱和卡接过去,才慢吞吞地回答:“我觉得盯着我的人不是他。” 那个人逃跑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不远的拐角处,就连奔跑的姿势也显得分外猥琐,真是没救了。 杨简说不清楚,但他隐约觉得,那种阴森森注视打量的滑腻视线,不是来源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涉及的医学检查尽量科学合理地写了,但是这是一个非现实的故事,所以大家不要太当真,看不懂也不影响理解的'皿' “料医生你到底行不行”……谁用谁知道 还有喜闻乐见的跟踪py 六狗将进入移动活靶模式,敬请期待【。 感谢评论的小天使,我是没有读者基础的新人,收到鼓励的留言真的很开心_(:3」∠)_ ☆、王不见王 杨简再一次坐着料明的车子进入那条幽暗的隧道时,料明给他正式介绍了这条从没有别的车辆驶行的道路。 “你以后就是我们医院的正式病人了,这个有必要告诉你。”料明依旧像是能看穿黑暗似的,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这是唯一一条通往医院的路,驾驶的时候如果方向出错就会摔下悬崖,我负责你,所以要出入就来找我。” 杨简来了那么多次,心里也有了些准备,此时很流利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料明继续说:“再紧急,也不要试图打的过来。” “……嗯。” “也是,你又没钱打的。”料明冷不丁嘲笑完继续奉献金玉良言,“……也不要想要来这里毁尸灭迹。尸体会掉在市中心广场,很吓人的。” 杨简点点头又摇摇头,完全不感兴趣他是怎么样得到这个信息的。 “反正你有事就找我呗,我从来不关机的,你半夜也可以打。” 杨简叛逆地说:“我半夜干嘛要打给你啊。” 料明偷偷笑了起来,杨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握紧了身上的安全带:“你不要害我掉下去了。” 在隧道终点那盏孤零零的路灯前停下,料明拔下安全门上的金属棍,推开门把杨简迎了进去:“欢迎!你以后就是603号了,是不住院的0级病人。” 杨简不死心地追问:“我有问题为什么不用住院?” 料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住进去就很难出来了,你还想住吗?”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希望你住院。就算是病情最轻的住院病人,要回家出门都要请假,一到时间就会被抓回来。” 杨简嘴上还不放弃:“……治病比较重要啊……” “不住院也能治。”料明拉住他的手,“给你介绍一位和你同样的0级病人吧。” 0级病人的定义就是“无需住院”,而料明即将带杨简去认识的那个病号,是目前唯一的“住院0级”。 “她的编号是536,你可以叫她小六。”料明带着杨简从大厅往深处走,眼前是一小段走廊,他停在最靠近大厅的一扇白色木门前按了门铃,“她不希望透露自己的姓名。” 开门的是一个披肩直发的女孩,20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妩媚迷人的心形脸,画着精致的妆,一只手拿着一个手机,看上去实在不像料明口中的“坐牢”般的住院病人。她看见来人有些吃惊地问:“这是……?” “603,杨简。”料明帮忙介绍道,“这是小六,已经来了快两年了。” 小六把手机揣进衣兜里,抱着手靠在门框:“怎么,给我介绍男朋友?这长相可以啊。” “给你打声招呼,就这样。”料明简单扼要地说完,便拉住杨简往回走。 他忽略杨简满脸“???”的疑问,把他拖回大厅,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在茶几下翻出准备好的法棍面包递给他。 “你看,536就跟坐牢一样。” 杨简回忆起刚刚惊鸿一瞥的小六房间里的电视和手里的手机,表情显然是有异议,但看着料明暴躁的脸没敢吭声:“……她也是0级,为什么不回家要住院呢?” 料明看着远处的小六无趣地把门关上,才讲起了她的故事。 小六是快两年前住进来的,她是本地人,当时还只有19岁,刚刚考上本市的大学。 她和同学一起去购物广场玩,那里有一种全透明的观光电梯,她们吃完饭看完电影便坐电梯从四楼下去。途中她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把身体往电梯壁上靠,没想到那电梯壁如同虚无之物,她直接穿了过去,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栽倒了,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夹在楼层中间,而是摔在了2楼的地面上。她那瞬间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忍着疼痛抬起身来,看到了她人生中最惊悚的一幕。 她自己仍旧站在电梯里,安安稳稳地靠着墙壁玩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最熟悉的五官。电梯看上去没有丝毫问题,一路顺利地降落到一楼。 她依旧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朋友说笑着离去。 她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有热心的路人来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努力站了起身。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杨简一直目瞪口呆地听着,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她如果回家会发生些什么?” 两个自己会吵起来吗? 杨简没办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开门看见自己站在外面会怎么样。先斗殴一场? 她爸妈会因为老来多得一女而喜极而泣吗? “我们医院曾经有过一个先例,很多年前的了,我也是从旧病历里看到的。”料明在述说病人故事的时候,声音很沉静,“是一个中年男人,有妻有子。在他的执意要求之下,他的主治医生远远跟在他后面护送他回家。” “然后呢?” “就在家中的那个自己开门的一瞬间,他消失了。门里面的人并没有看见他,只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乱按门铃,摇了摇头就关上了门。随后的催眠发现,那个门内的自己没有任何关于医院和这段奇遇的记忆。” 杨简很吃惊:“你们把门里面的那个抓回来了?” “只是为了收尾的研究,催眠完就把他送回去了。”料明顿了顿,“我们猜测,这是一种空间交错造成的漏洞,而修补漏洞的方法,就是两个自己‘王不见王’。我们的那位病人,到底是被回收到了其他的空间,还是直接消失了,我们不得而知。” 杨简紧张地听着。 “我们把这个病人的故事告诉了536,告知她可能出现的风险,她自己选择了不回去。” 小六没有身份,没有文凭,也没有了亲朋,还娇生惯养,哪儿也去不了。 而且即便她被允许出外活动,她也会主动拒绝。 虽然她是整座医院最自由的住院病人,但她宁愿牢牢把自己困在这里。 杨简久久才想起来问:“那,那个电梯呢?” “电梯没问题。”料明摇摇头,“她刚到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派过人去检查过,并且以安全隐患为由把它换了下来。后来的测试中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也许只是空间的裂隙恰好在那时候出现在那里。” 杨简叹了一口气:“好可怜。” “所以我们尽量满足她的生活需求。”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明望了一眼小六房间的方向,“虽然说我们这里是医院,但其实更像是避难所。也许我永远也找不出你一直饿的原因,就算找出来也不一定能够解决它,但我会尽量找出你饥饿的规律,努力让你过得更轻松一些。” 杨简皱着的眉头慢慢放松了些,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松弛了下来。同时他放下手里的面包,又再次双手把料明的手握得紧紧的:“料医生,谢谢你!” “咳,咳,”料明意味不明地咳了几声,脸有些红,“以后不用这么叫我,直接叫我料明就行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照顾你是应该的。”他又咳了几声,拿起桌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开水猛喝一口,“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在我的上面还有主任。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主任在不在办公室。” 杨简点了点头,看着料明像是被那口水呛得满脸通红,又咳了几声,然后起身往大厅深处走去,在最末端的楼梯处消失了。 他在沙发上坐着继续吃法棍,很快小六的房间被打开,她穿着棉拖鞋走了过来。 “料医生走了?”她坐下来问。 杨简点点头。 “你是什么病?”小六很好奇地问,“你应该知道我的事了吧。你也得告诉我,这才公平。” 杨简几句话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小六咂咂嘴说:“好没劲的病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不胖。”她晃了晃脑袋,冲杨简甜甜一笑,“你有女朋友没有?” 杨简连忙摆摆手:“我很穷,不打算找女朋友。” “……你,还挺实在……”小六有些无语,“不过我又用不到钱,不要紧,我不介意。” 杨简见她步步靠近,心里有点发毛:“我,我真不找……” “看不上就看不上呗,”小六“切”了一声,站起来趿拉着棉拖鞋回去,走远了才轻飘飘地说,“小心不要被料医生拐跑了。” 万幸的是,杨简还沉浸在被女孩咄咄相逼的恐慌里,心里反复默念“世道真是变了”,恰好没有听见这句话。 料明已经离开了接近二十分钟了,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而杨简已经把手里的法棍吃完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拿茶几下的库存,只好翘首以盼,在沙发上差点要坐成一尊望那什么石。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大厅深处的楼梯处,也就是料明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普通的花猫。从外形上看,这只猫正在承受着肥胖问题的折磨,出现在医院也不足为奇。 它的猫步虽然沉重,但也总算利索,正目标明确地向杨简奔来。一会儿就靠近了沙发,站定在杨简脚边,抬头目不转睛像是在观察他。 杨简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向猫前辈示好,于是伸出手想摸摸它,就在这时,一个童声尖叫突然响起―― “不要碰它!” 杨简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一个码数的连衣裙,光着脚正对他怒目而视。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出现的各种号码不用记,只要知道小六是谁就行了 作者脑容量不大,所以出场人物不会很多,不需要动脑子,这是轻松文嘛 好啦,正事来了,来猜猜猫和萝莉哪个是主任吧…… 猜对的打屁屁 ☆、精神病主任 杨简还在老家看店的时候,就很不会对付女孩子。张叔的店后面住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寡妇,一个人抚养两个三岁的双胞胎小女孩,那两个小女孩总是赤着脚脏兮兮在路上跑,捡地上的垃圾吃。 她们的样子总是让杨简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饿着,脏着,穷着,并且生长着。 不过虽然他也在地上捡东西吃,但是他从来不捡在雨水里泡涨的馒头和人家吃剩的苹果核。 那两个小女孩太小了,还没来得及学会分辨食物的好坏,什么都能往嘴里塞。 张叔是个鳏夫,女孩们的妈妈是个寡妇,这两家挨在一起本来就会让人说三道四,杨简作为张叔的侄子和伙计,自然也不能与她们结识,他只能趁没人看见时偷偷把孩子们手里的脏东西抢过来丢掉。 两个孩子齐整的哭声能刺耳地让整条村子颤抖,杨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攒下来的葵瓜子仁,放在她们的手心里作为赔礼。他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见过她们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现在一定不会从地上捡东西吃了。 她们小小的、总是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身影,就这样忽然地浮现在他眼前,和眼前这个赤脚女孩重叠起来。 穿连衣裙的女孩子长着一张过于苍白的鹅蛋脸,眼皮耸拉着,没有什么生气。她弯腰把花猫抱进怀里,一边抚摸着它的毛发,一边站在杨简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势问:“你是新来的?” 杨简点了点头:“你也是这里的病人?” 女孩哼了一声,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随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叫诸星。” 杨简继续点头,女孩随手把肩膀上滑下的过于宽松的吊带拉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你以后就叫我主任大人吧。” 料明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听到应声。 他等了一会儿,心里暗骂了一声,不知道诸星是不是精神病又发了,正躲在里面吃药或者上吊。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说快走开让她早点死了算了,一个声音说要是诸星死了你也完蛋了。 他权衡了半天,觉得杨简的治疗还需要主任的协助,才忍辱负重地打开门边隐藏的密码锁,开门走了进去。 一袋猫粮丢在地上,撒得满地都是。办公桌上的文件被一把推在了地上,桌上胡乱地堆放着几条连衣裙。 料明叹了一口气,心里稍稍软下了一些。他离开办公室开始找她,一边找一边退回了大厅,看见那个擅离职位的精神病正坐在沙发上和杨简相谈甚欢。 她抱着花猫正精神抖擞地在演示给猫抓痒的一百种方法,杨简则趁空档冲料明求助地看了一眼,眼里在说“快来救我”。 ……起码料明当时是这样解读的。 料明大步流星地走到沙发前,正要义正言辞控诉主任跨级骚扰病人,诸星便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哟,小料回来了。” 料明不自觉站直了身子道:“是的,主任。” 这种情不自禁的条件反射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沉沦,抑或是多年上下级关系的扭曲产物? 诸星把猫放下,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开口问:“你的519怎么样了?” 料明汇报说:“已经收到消息,派人去抓他了,24小时之内可以结束追捕。” “行。”诸星又问,语气像个权威的大家长,“你给我说说,他是怎么逃跑的?” 杨简明白他们在说的人是谁了。他曾经听料明说过,519号原本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患病之后还总是牵挂着自己的职业生涯,成天念叨着要回去出门诊,上次他请假回家,第二天有专人去接他的时候便发现他逃跑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料明要赶往第一医院门诊部抓他的原因。 料明简要汇报完,诸星才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把花猫抱了回去:“我们的安保系统没问题吧?” “没问题。”料明回答,“系统一直正常,而目前自由度较高的病人病情都很稳定,心理测试也正常。” 诸星冷哼了一声:“那个心理测试没用。” “……” “长了脑子的都能通过。”诸星不屑地说,“这些不温不火的测试早该取缔了。按我说,就应该每个病人都关起来定期消除记忆,监狱式管理,那就什么安全隐患都没有了……” 杨简听不太懂,但是能隐隐感受到这位柔弱可人的主任是一位暴政者。 要是料明知道他现在所想,一定会这样反驳他:她其实是一位铁腕暴政家。她所说的监狱式管理,其实用坟墓式管理形容才更加贴切。 诸星的梦幻生活应该就是把外头的隧道一炸,大门一封,自己趴在办公室逗猫煲剧,身后整齐地码着病人的骨灰盒。 诸星调转话头,转而针对一边旁观的杨简命令道:“你,603,不许碰我的猫,记好了吗?” 杨简看了一眼料明,后者给了他眼神鼓励,于是他才顺从地点了点头。 “碰了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诸星放下狠话,抱着猫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表:“我的电视剧要开始了,下次再问603的情况,今天就到这里。” 料明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和杨简一起目送她光脚离去。 走姿还挺优雅。 料明这才回过头,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她就是这样,不要介意。” 杨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她真的是主任?” 六狗你也觉得她像精神病吗?!料明点点头解释:“我刚刚开始工作时她就在了。不过你不用搭理她,她那个人,脑子有点问题。” 杨简皱了皱眉头说:“人家是小姑娘。” 料明几乎要仰天大笑三声,嘱咐杨简“那以后小姑娘的笑容就靠你来守护”了。但他还是以一颗充满包容的心告诫道:“总之你见到她不要惹她生气就行了,平时躲着走。” 杨简点点头记下,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 诸星的工龄比料明还长,那她得几岁开始上班? 杨简对这个问题很关心,他隐约觉得,说不定诸星能够解开自己的疑问…… 没想到料明摇了摇头,说:“这是机密。”他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条法棍递给杨简,“你以后自己随便拿,这里的东西只要你能拿到的,都可以吃。” 杨简拿过面包,头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大厅深处的拐角,诸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里了。 “既然主任说以后再问你的情况,那今天就没什么事了。”料明拿出昨晚熬夜赶出来的s市餐馆地图,跃跃来邀功,“我们要不先去吃饭?” 杨简脸上不好意思,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凑过脑袋去看。 料明看着杨简正在做重大决策的认真表情,暗自英明地一笑。一家家吃过去,就是没饱也该对我产生感情了吧。千万不要嘲笑巴普洛夫的那条被虐狗,因为大部分人在食物面前,也没办法把持得住。 何况是六狗这种足以支配理智和躯体的黑洞肚子。 杨简看了半天说,想家了,想吃饺子。 料明那张记满各种高级餐厅的地图里可没有包括饺子馆。开车出去,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才挑了个角落,那里有一溜的几家东北饺子馆。不是饭点时间,里头人不多,服务员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料明问杨简:“这里行吗?” 杨简望着饺子馆门前的大锅点头。 料明说,我们一家家吃下去,吃完最后一家倒回去重新循环吃,这下子你可以敞开肚子吃一顿饱的了。 白菜切丝,用盐腌了掐出水,之后拌上肥瘦相间的肉馅,调味后加点干虾皮,再包进手擀的饺子皮里,下沸水搅煮。杨简这个没出息的巴巴站在大锅前看人家师傅煮饺子,直盯到那伙水润润的大肚将军们被用笊篱捞起,装盘送上桌。 料明坐在他对面看他吃:“你多久没吃过饺子了?” 杨简的声音有些含糊:“在家的时候偶尔有吃。” “都是吃白菜猪肉馅的?” 杨简趁着咀嚼的空当说:“吃白菜馅的。” 料明这辈子还没听说过谁家的饺子是纯白菜馅的,如同夜半涨潮一样涌上来一阵心酸。他从小没有饿过,对食物印象深刻的唯一记忆便是有一次他不吃饭吵着要吃龙须糖,他妈把他的饭撤了,第二天二十公斤龙须糖运抵s市,他被要求48小时内全部吃下去,最后剩下的全部压碎偷偷埋进了土里。 要是当年认识六狗,那给他吃就刚好了。 杨简不仅是个饭桶,还是个大水桶,咬一口饺子就要灌一口水,说是这样容易饱肚子。料明见不得他那副惨兮兮待救济贫下中农的苦样子,吃完出来还给他打包了份拔丝苹果。杨简一边走一边就着袋子吃,发现自己小时候吃完还能打包吃的终极梦想就这样冷不丁地实现了。 他觉得料医生对他很好,虽然一直遗憾的是,到现在也没看出他在医术上有什么造诣。 料明和杨简并肩往停着的车那儿走去,一股风刮过来把杨简略长的顶毛吹成了草泥马,他乐了一下,伸手把人家的头发拨回去。 杨简正认真地品尝那款他从来没有吃过的高级甜品,突然感受到头顶的动静,他原本条件反射是想把料明的手打下去的,但嘴里的糖苹果还没融化,他想到料医生实在是很好的人,于是只抬了抬眼便又重新低下了头。料明一心帮他把呆毛拨来拨去,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御姐诸星不卖萌,大家放心_(:3」∠)_ 逃跑的519终于出现了,鸡冻人心 ☆、第二次催眠 吃完饺子,料明陪杨简去便利店请假。料明说,虽然诸星刚刚说先不问他的情况,但是万一她临时来了兴致,找不到人可是要大发雷霆的,这几天最好和他呆在一起,随时候命。 在医院跟着料明有吃有喝还能治病,杨简没什么理由不同意。 倒是店里正在上班的同事吃了一惊,偷偷拉过杨简问:“那是你朋友?” 杨简望了望戴着个墨镜站在门外等的料明,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成功人士呀!”同事很好奇,“干什么的?” 杨简有些不自在,心里后悔,嘴上含糊地说:“他是医院里上班的。” 同事立马欢呼雀跃地掏出手机:“好呀好呀,医生好啊,电话给一下我,什么科的?以后有机会可以叫他帮忙。” 杨简灵光一现,突然找到说辞:“他不是正规医院的,是巫医,给人跳大神的。” “……切,”同事顿时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交这种朋友,你小心不要被人骗钱了。你之前的那个临时工啊,就是被朋友骗去搞直销卖安利了……我这人可不是说对直销有什么偏见,但是将心比心换位想想,有这么赚钱的好方法我肯定不推荐给朋友……” 杨简前阵子取钱交房租时还留意了卡里的余额,就只剩下600多了,料明骗这个,不说这阵子接送的油钱、请他吃的饺子、实实在在的医院,就算是作为他一个人演戏的工钱,也绝对不止这个数了,他能骗什么。他朝同事笑笑便推开门出去,料明转过身来:“请完了?” “店主不在,打了电话给他,他同意了。”杨简回答,“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超市买包猫粮,然后再吃一顿饺子,之后回医院。”料明边走边抛接着车钥匙玩,而杨简跟着跟着突然停了下来。 料明很快察觉到,回过身来问: “怎么了?” 杨简充耳不闻,站在原地静听了几秒,才快步跟上来,对料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 料明很吃惊:“又来?” 杨简还是挺感激料医生这种毫无怀疑、无限信任的态度的。如果他对别人说这件事,多半会被教育“不要疑神疑鬼”“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盯你”和“现代医学昌明,精神病学研究也有了质的飞跃,妄想症早点治还是有希望的”。 见他点点头,料明又问:“你知道那会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他这样盯着你多久了?” “银行那次是第一次,后来偶尔在下班时能感觉到,不过回家的时候我都把他甩掉了。” “那个人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料明直接作下判断,“他盯你那么久了,你倒不如这阵子先跟着我回家?我上班的时候就把你带到医院去,也省的我接送。” 料明自我称赞,好严谨的逻辑!好有力的论述!好合理的建议! 杨简摇摇头拒绝:“太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料明极力地邀请,“你是我的病人,照顾你应该的,而且你也是一个少见病例了,应该重点关注……” 杨简终于点了点头。 他见料明直奔停车处去,连忙问:“你不怕被那人跟上吗?” 料明摘下墨镜,嗤笑起来:“我怕他什么?怕他偷跟着我回医院?”他拉过杨简,“放心啦,他打不过你的。” “……”杨简想想,也为他高山仰止的说服力所折服了。哪怕对方带了大砍刀呢,他也是有把握拿下的。退一步说,虽然他一直认为扣眼、踢裆这种招式太下三滥,但是为了保身还是有用的…… 车刚刚驶出便利店所在那个街区,料明便问:“怎么样,那个人甩掉了吧?” 杨简谨慎地说:“再走远一点,比较放心。”过了几分钟后他才长吐了一口气,“行了,肯定追不上了。” 料明一边在心里哼着小曲,一边想,万里挑一选中你来跟踪,那人脑子进水的画面太美了。 料明对诸星脾气的研究,已经可以写成一本长篇论著供奉在医院的资料馆里了。杨简在大厅的沙发上坐到了快晚上十点,正巧赶上诸星看完了当天份额的电视剧,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到处巡查。巡着巡着就对着监控头喊“传小料来!”,说是时候见一下新来的603了。 大厅沙发上。 诸星换了一套依旧不合身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像个麻袋一样罩在身上。她腿上抱着猫,歪靠在单座沙发上,首先先对料明谈论了一下她今天看的电视剧。她明显对现在某个当红的小生有意见,她说小道消息说那个小生要演一部名著改编电影,绝对是狗屁! 他那张脸只适合主演一部《动物园》,演里面的猴子。 料明和杨简都不知道她絮絮叨叨在说谁,只能一边听着,一边给她面子点头。 诸星发表完对电视剧和演员们的看法之后,眼睛望向杨简,话题骤然转变:“我看了你的报告了。食物在进入消化道之后消失。”说完又问料明,“直接一点告诉我,他有没有危险性?” 料明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六狗打人时的勃勃英姿,摇着头玩忽职守地说:“没有。” “哦,那就不用关。”诸星把文件夹一扔,伸手摸了摸花猫的头顶,舒服得它眯起了眼睛,“今晚再做一次催眠测试。”她和杨简对视着,眼睛里没什么感情,“镇静药物可能是没吸收进血液里,去检查室,我来给你打针。” 她轻轻抱起放下肥花猫,那只猫立马就跳上另一只沙发,在上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去。诸星留恋地看了它一眼,对杨简勾勾手指:“跟我来。” 杨简这回真是吓到了,见料明没什么异议,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跟进检查室。 诸星请他在躺椅上坐下,踮着脚从墙边的柜子里拿出碘酊棉球注射器,姿势熟练地掰开了一瓶安瓿装的镇静药,然后拉过杨简的手臂,找好静脉消了毒,抽了药准备打。杨简一下子有些挣扎:“……你,你年纪这么小,能给人打针吗?” 诸星冷笑了一声,语气却暴怒起来:“我现在宰了你都行,不要动,不然直接逮捕你。” 杨简还没想明白这道理逻辑何在,诸星突然靠近他耳边低声说:“老实点,不要想在我面前玩花样。” 杨简不知道她是怎么能看穿他上次的小把戏的,此时一愣,手肘内侧肱动脉处便是一下刺痛,诸星迅速推完药把针管拔了用棉球压住,然后料明帮忙在棉球上贴上了一张医用胶布。完成这一切后诸星的表情显得很满意,她把针管扔进垃圾箱里,发出铿镗的一声:“时间不早了,我去睡觉,催眠结果明天交给我。”说完不等料明回应,便头也不回推门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简压着那个伤口,觉得很快视野就有一点模糊了,像是谁在他眼前放了一块脏玻璃。料明关上门安慰道:“就是个小检查,睡一觉就好了……” 他背过身去取上次的那个催眠用的工具盒,杨简的心里却非常忐忑。 上次他没有吞那颗药,催眠失败也只是侥幸;他不知道这一次,如果催眠成功了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 他还不能那么快暴露自己的秘密…… 他看着料明把工具盒拿到他面前,打开来,从里面翻出了一个旧式样的怀表,然后坐到了他的躺椅沿上。他把右手移至杨简面前,手指抓住链条,掌心一松,怀表盘便直直坠了下去。 杨简的心里被对未知后果的恐惧抓紧了。他有些自暴自弃地等待那个怀表盘开始摇晃…… 就在这时,检查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料明把怀表链收好,把它整个放在杨简手心里,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前台的那个大姐。她说:“519回来了,在外面敲门,你要不要去接他?” 料明有些迷惑:“我没收到下面人的消息说要送他回来啊。” 大姐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就是在外面敲门,只有你才有权限开门,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的,开不开门随你。” 料明沉吟了几秒,便点点头:“他一个人是绝对回不来的,估计是下面的人没来得及报告上来,总不能让他在外面干等着,我去开门。”他说完转过来对杨简嘱咐说,“我去去就回,你等我几分钟。” 杨简努力点了点头。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开来,但又未完全丧失视觉,天花板上的挂灯晕染出很大的一个光圈,令他觉得有点眩晕和刺眼。他的耳朵也渐渐将他和周边隔绝开来,他原本能听见料明临走时关门的声音,后来只能听见外面有模糊嘈杂的细微声响,不能分辨那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杨简朦朦胧胧地看到,那个人从他手里拿起了那只怀表,在他眼前晃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面前的人没有说话,还是自己干脆没听到,但是他还是耗尽力气问了一句“你回来啦?”。之后便眼前一黑,一切知觉像是被一把冰冷崭新的机械锯粗暴齐整地切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狗陷入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境地【 p个s,明天有事,请假一天( ̄e( ̄) ☆、英俊男子林惊云 杨简睡着了,做了一场很久远的梦。 他梦见自己小时候穷得要死,刚开春的时候,他就晃荡到田野去找狗尾巴草的嫩芽,一口气拔下一大把握在手里,蹲坐在田埂上,一个个甜椎椎给它抽出来,剥掉皮叼在嘴里,可以咬上一整天。夏天就爬树上去摘槐花,别人家孩子的妈妈会洗了槐花拌上面粉上锅蒸,杨简又没有妈,但是没妈又如何,直接吃,槐花也是甜香甜香的,不比别人的蒸槐花差。秋天去山上摘酸枣解馋,冬天一到就快过年了,张叔会给他烤红薯和糖果吃。 他小时候的食欲并没有现在这么可怕,但就是觉得饿。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就算他在外面帮完农活吃饱饭回到家,对着空空荡荡的祖屋也会觉得肚子里慢慢空虚起来。 这个梦很舒服。因为他在这个梦里梦见的,全是甜丝丝的东西。 汽车被一颗小石子颠了一下,杨简突然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位上,车内灯没开,玻璃前是一片漆黑。 车辆正在行驶中,他费劲地扭头看向身旁,黑暗中可以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侧影,鼻梁硬挺下巴线条坚毅。 他只坐过一个人的副驾驶座。 这人不是料明。 杨简有些搞不清状况,睡前的记忆一片散乱,还未来得及凝聚起来。 他之前睡熟的时候,人有点从座位上滑了下去,于是坐正了些,伸手自己把安全带绑上。 驾驶座上的人察觉到他的举动,转过来瞥了他一眼,开口道:“醒了?” 声音虽然陌生,但是沉实厚重,给人感觉很可靠。 杨简有些糊涂,只能谨慎地先“嗯”了一声。 从他目前的状况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有些诡异。他渐渐想起了诸星说要给他催眠的事,只记得自己挨了一针,便陷入了睡梦里。 这样一想他摸索了一下,碰到了肘内侧那个裹着棉球的加压胶布,这是料明给他贴的,还细心地抚平了空气褶皱。指尖触及胶布,质感粗糙边缘紧实,他稍稍放了下心,看来自己没有睡很久。 外头的黑暗似曾相识,他问专心开车的男人:“我们在离开医院?” 男人没有出声,点了点头。 杨简看他似乎无心解释,只能直白地问:“……你是谁?” 男人依旧专注地转动着方向盘:“等我开完这一段,出去了,再和你解释。” 车费了很长时间才开出了隧道,这时杨简才发现他们后面还跟着一辆,但从出了隧道之后两辆车便分道扬镳了。 男人开上高速,才打开了前雾灯,在路边的橘黄色灯光下,杨简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人,浓眉大眼高颧薄唇,年约35岁,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活像个cbd走出来的金融业高管。 他的声音冷静而带有倾略性,做出了以下的开场白:“我们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高速上车辆罕见,不知道已经是深夜几点。男人打开了电台,里面传出来咿咿呀呀的方言歌曲,他稍微调小了声音,自我介绍说:“我叫林惊云。” 杨简想,这名字取得不错,很有档次。以前他们村长的宝贝孙子也叫惊云,曾经拿着一串棉花糖嘲笑过他。 林惊云说,你陷入了一个类似邪教的犯罪组织,他们还给你打了麻醉针,要是我们晚去到一点,你可能明早醒来就少了几件器官了。 杨简回答说,我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平时有看书读报,犯罪团伙是没办法随随便便偷器官的。 林惊云梗了一下说,我就是打个比喻,谁知道这些犯罪分子会对你做什么。 医院性质特殊,杨简不知道林惊云是不是一无所知、以为他被拐骗的便衣警察,现在也不好争辩些什么,于是没有吭声。 林惊云接着往下说:“那个医院――他们肯定是对你说他们是医院吧?他们说招收病人――他们肯定说你也有病吧?”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有什么病?” 见杨简不说话,林惊云自顾自说:“你是吃不饱吧?” 杨简看了他一眼,还是闭着嘴不说话。 林惊云说:“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害怕。我和你是同一个阵营的,这些不是病,这是我们的天赋。” “你的肚子可以容下无数的东西,这是你的能力;而我的能力,是看穿发掘你们的能力。 “我一直想把拥有天赋的同胞们集结在一起,那样我们就能够互相合作、互相保护――我这种能力是天生的领袖,对吧?可惜那帮人,骗你的那帮人,他们率先觊觎上了我们,妄想把我们囚禁在一起为他们工作―― “你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林惊云从容地说,“他们那里,根本一个‘病人’都没有,唯一的受害者只有你。” 杨简张口想说还有那个逃跑的519和小六,林惊云已经嗤笑了一声抢先说道:“你看见了一个年轻女人、听说了一个逃跑病人对吗?” “那个女人是演戏骗你的,而那个所谓逃跑的病人――你压根就没见过吧。” 杨简沉默了下来,林惊云趁热打铁地补刀:“他们整个犯罪团伙,只有一个大妈、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男人。他们四个合作编织的骗局,已经把你彻底骗到了吧?” 他对医院非常了解,简直到了数如家珍的地步。 汽车缓缓在一栋偏僻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杨简抬眼看向林惊云,他从车后座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推开车门轻松地对他说:“出来吧,进屋再说。” 他的姿态是很风度翩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车内的杨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视着,眼神坦诚率真,没有半分闪烁慌张。 他们身处的位置非常偏僻,小楼房前还有一片未推平的断垣残壁,蒙着一层惨白的月光。四周没有一点活动的影子,呈现出可怕的死寂。回头望去,车辆刚刚行驶进来的灰白色的大路两侧杂草丛生,像是划开了两片乱葬岗。 白色的小楼在这空寂凄凉的夜幕下,倒是最温暖安全的一个存在。 林惊云领着杨简开门进去,对他说:“这里是我设置的基地,只有我们自己人才能进来。参与行动的还有别的人,你也看见了,就是我们后面那一车,他们暂时在别的地方避避风头,到时候汇合后再介绍给你。” 杨简点点头,顺从地跟着进去。他已经饥火烧肠了,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才迟疑地问林惊云:“有没有吃的?” 林惊云一愣,脸上露出了笑容:“当然有,你等等。” 他转身进了厨房,翻出了一些储备粮,又精心冲调加热了一杯牛奶,给杨简送过去。 “如果不够再和我说吧。”他的脸色比在车上放松了不少,声音语气也渐渐柔和了下来,杨简猜测他在刚刚的行动里还是有些紧张的,现在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便自在了不少。 杨简吃着饼干面包,喝着牛奶,继续听林惊云阐述他的团结大计。 他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天生我材必有用”,他们的能力不应该被浪费,而只有在统一的调度下,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他是个天生的演说家,具有睥睨的领袖气质,再加上他那副不凡的相貌,很有震撼力。 杨简边吃东西边打量他。 他和料明的长相是一派的,甚至比料明还要出色,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人,轻易可以猜想出他更年轻一些的时候会是多么丰神俊逸。 这样的人要给人洗脑,其实特别特别容易。 聊了大半个小时,杨简也吃得差不多了,林惊云起身带他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 “时候也很晚了,都快四点了,快去睡吧,桌上不用收拾,我来就行。”他掏出钥匙打开卧室的房门,“我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明天不用早起,安心睡吧。” 杨简关上门在柔软的床上坐了下来。他摸遍了自己身上,只剩下裤兜里几块钱纸币,那部诺基亚没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虽然说是淘汰已久的机型,拿去手机店年轻的小哥都未必见过,他还是觉得很心疼。 心疼归心疼,诺基亚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躺上床给自己盖上被子。床正对面就是脏兮兮的玻璃窗,没有窗帘也没有防盗网,看起来很简陋。 他想着要快点趁天还没亮早点入睡,但是在床上躺着却毫无睡意。 心里乱糟糟,觉得这一夜变故有点大。 盯了半个小时天花板,他决定不再多想。穷人没有失眠的破毛病,只要闭着眼睛,保持呼吸不动弹,迟早能睡着。 没过多久,他听见了几声敲门声。 整座小楼里只有两个人,敲门的必定是林惊云,杨简皱了皱眉眉头,按理说应该也没什么急事,便没有出声。 他清晰地听见房门把手被扭开,随后一个脚步声进来了。 既然装睡就要装睡到底,他继续闭着眼睛不动弹。 那个脚步声轻轻地走到他面前。 就在杨简思考这人想干什么时,一块湿抹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到了他的口鼻上。 杨简猛然一吓,睁开了眼睛,那个按住抹布的力度更强了,连带着麻醉感的挤入几乎让他有窒息的感觉。他挣扎不起来,那人用半个身子压住了被子,拿抹布那只手的手肘压住了他的肩膀,腾出另一只手钻进被子里,从他的上衣下伸了进去…… 那只冰凉的手自下而上摩挲着他光裸着的背部皮肤,意态非常下流猥琐。杨简心里觉得不妙,用尽所有力气往上顶了一膝盖,足足把那个半夜摸进来的猥亵者踹开了几步远,那个人喊了一声,摔倒在地上。 杨简还是有晕眩感,一晚上晕两次不容易,太折腾脑子了,现在看东西都觉得重影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呛着咳了几声,终于看见了那个偷袭者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大家快看文案关键字里的那个“我猥琐我自豪”_(:3」∠)_ 另外,我要无耻剧透一下,不是特指这一章,其实六狗的感觉不一定就是靠谱的,唯一靠谱的只有料明,这是我偷偷给他开的外挂…… 不知道感情戏会不会太少= =下一章打算加一点 今天站短编辑想签约被拒绝了_(:3」∠)_ ☆、环形公路上相逢 杨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呛着咳了几声,终于看见了那个偷袭者的脸。 这张脸虽然普通到了极致,必定会让人过目即忘,但他还真的认识。 就是那个公厕遇见的、被他踢了一脚的、跟踪他到银行的男人。 阴魂不散! 杨简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某种白天也出外工作的鬼魅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林惊云的地方,他说过只有自己人才能进来,那为什么会放容这个人进来? 地上那个人爬了起来朝他大吼,这些动静会不会引来隔壁的林惊云? 他们会不会压根就是一伙的? 杨简不发话,站了起来拿起了床下的鞋子,拼尽力气朝那个人的耳朵狠狠挥去,这一下不说击破他的鼓膜,至少也能让他头晕耳鸣一阵子。他自己的脑子也不太清醒,四肢麻软,更是不敢多做停留,推开窗户毫不犹豫便从二楼跳了下去。 他脑子发昏,掌握不好平衡,直直摔在了水泥地上。幸好被麻醉了,疼痛的影响没那么大。他勉强爬起来,给自己胡乱穿上鞋子,沿着那条灰白色的大路,踉跄地走了出去。 夜风在空旷的马路上呜咽,从稀疏的星空下一路尖冷地刮来。 杨简觉得有点冷,所幸的是这冷风刮得他稍微清醒了些。他对来时的路还有印象,便一步不停地往前走,看了眼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稍稍安心了点。 林惊云拿出食物的时候,他原本是犹豫的,但想到料明说过他吃核燃料都没事,才放宽了心,并不是对他毫无防备。 林惊云的嘴角虽然挂着和气的笑容,他的笑容却是志得意满的,他滔滔不绝的神态,带着满腹的自高自大,他的眼睛虽然流露着愉快和十分坦白的深情,但又太过咄咄逼人了。 他是一个体面的人,体格均匀,有一张看上去就很聪明的脸。 但杨简又不是要相亲娶媳妇儿,林惊云再体面,也还是很可疑。 起码是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人,所谓的秘密基地都能被一个三流人渣混进来。 杨简有些想念料明了。 他踏上环形公路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接近破晓的寒气和湿气,路边的草叶上掩盖了灰色的露水。 饿。 他每踏出一步,肚子的空虚滋味就更长一分。 好饿。 而且好困。 杨简的大脑在迟钝地思考着要不要拔点野草来充饥,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一把坐到了地上。远方的天幕露出了一抹乳白,他有些支撑不住了,靠着路灯柱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料明正开车到处找他。 昨天晚上他去给519开门,打开门的那一刻,一支乌漆墨黑的手枪便对准了他的脑袋。 料明看见来人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立即识相地举起手后退了一步,一个英俊的男人劫持着519踏进了医院。 他一笑,露出过分整齐的牙齿,就像珍珠一样洁白,语气却冷酷至极:“料医生是吧?” 掩藏在隧道迷宫里的医院第一次被闯入了。 英俊男人进来之后,后面又跑进来两个壮汉,动作迅速地控制住了前台大姐,他们撞倒了椅子,大姐发出了一声尖叫,小六听见声响打开了门向这边张望,其中一个壮汉便立即将她也拖了过来。 “救命――” 小六被抓得生疼,痛苦地叫了出声。那个壮汉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将她和前台大姐并排按压在桌上。 “你,现在,”英俊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的枪口依然对准着料明,语气变得洋洋得意起来,他命令道,“去把你们那个侏儒主任叫过来,我要和她谈谈。” 料明反问:“我离开了,我的病人怎么办?” 英俊男人嚣张地说:“你不走,我就一个个打死给你看喽?” 料明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高举双手背过身去往大厅深处的楼梯处慢慢走去。那个男人顿时怒吼一句:“不许再往里走!用楼梯口那个联络器打给她!” 料明看了他一眼,从楼梯口隐藏的地方按下按钮,在弹出来的密码盘里输入密码,墙壁内便移动出了一个机械式的联络器。 好家伙,连我们联络器放在哪里都知道,天底下还有没有隐私了。 他拿起话筒,联络器自动往诸星的卧室接去,这是紧急电话,她三秒内就抓起了听筒:“发生什么事了?” 料明对她简单讲述完,她回答:“我立马下去。” 男人叫料明趴在墙上不许回头,然后把手上劫持着的519扔给其中一个手下,接着拿着枪往大厅旁边的检查室走去。他推开门,看见杨简坐在躺椅上,手里握着一只老怀表,表情很迷茫,见到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拿起那只怀表,戏弄地荡了几下,杨简便脑袋一歪,彻底昏睡了过去。 他抓起杨简一只胳膊把他提了起来半拖着走了出去,一个壮汉帮他接过了杨简,然后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杨简和519带出去。 料明依旧还在那里趴着,而小六则一刻不停在哀嚎惨叫。前台后的一根柱子突然光亮了起来,呈现出一扇电梯门的模样,看样子诸星会在这里出现。 英俊男人见帮手带着人质已经退了出去了,便立即掉头往后奔去,关上那道门,把那根金属棒插了回去。 这扇门只有医生才有权限开,而这根金属棒是为了从外面锁上,防止人员随意外出用的。 这是一个沿用了许多年的简陋设定,因为一直没有外人能抵达这里,一直没有出现问题,便被他钻了空子。 他知道医院内部防守薄弱,只要堵上这道门,就算那个侏儒主任紧急调了切割机把大门锯掉,那时候他都已经逃之夭夭了。 他这次来,并不是为了谈判,这只是他突破医院防御的一次演练。 诸星在电梯里一直通过监控屏幕看着大厅里的情况。她抵达的时候,大厅里只剩下两个女人趴在桌上,小六还在瑟瑟发抖,神情有点失控。料明拿了喷火枪融毁卡出了安全门的金属棍,打开后发现外面自己的车的引擎已经被人破坏了。 诸星看出他想说什么:“备用车你自己去拿,这下子――”她看了看满室的狼藉,眉头皱了起来,“接下来我们可有活干了。” 料明得了批准,急匆匆就要去取备用车,忽然听到大姐喊了一声“她晕了!”,他转过身,看见小六哭得满脸泪痕的样子,白眼一翻头一歪,像是在抽搐。 诸星沉默了一下问料明:“她平常有抽羊角疯的吗?” 料明摇了摇头,冲上前摸小六的脉搏,又把她的眼皮撑开,对着灯光看了她的瞳孔。见没什么大问题他便把她放平,松开衣领,将她的头偏向一侧,把她头上戴着的大发圈扯下来团成一团塞进她嘴里防止咬到舌头。 诸星看完了他快速处理的全过程,才矫情地问:“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卫生啊。” 料明没有搭理她,把手指按压在小六的颈动脉上感受了十几秒,又确定她呼吸节律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诸星在一边等着说:“我下来之前已经通知行动人员了,他们应该快到了,你快去追603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 料明的追捕进行得很不顺利,那帮缺德鬼在隧道上放了自制的炸药触发雷管,他只能放缓速度小心避开,等追出隧道外的时候,那伙人的两辆车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诸星安排了行动人员搜寻那两辆汽车,料明还是急得焦头烂额,自己开着车到处找杨简。 如果是普通情况下,他相信六狗能够应付。 但是这回情况不同,那群神秘人物有枪,他还被打了麻药,几乎是任人摆弄。 他在隧道外转悠了好久,又上了高速无头苍蝇一样乱晃,最后不死心地去了杨简的出租屋,从窗户外看见里面黑乎乎的,敲门也没有人应。 当然不会有人应!他走得回来就有鬼了,还不知道吃了饭没。 料明很后悔自己的鲁莽。医院已经迎来了数以千计的安全工作日了,谁也没想到会有意外事件发生,大家都放松了警惕。而其实这些明明就写在《安全工作手册》里的,他就不应该开门,让519在外面吹一晚凉风算了,谁让他自己乱跑还被别人抓到了。 那伙人会往哪里跑呢,他们开着车带着人不好行动,只会到接近公路的偏僻地方去。 料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半个小时后,他在环形公路上找到了又饥又累,靠着路灯睡着了的杨简。 杨简睡得很沉,料明把他整个人连拖带抱地塞进了车后座,才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候天才刚刚亮。 料明叫醒杨简给他喂糖水,杨简刚一睁开眼睛就察觉出全身的酸痛,缓慢地才想起来自己从二楼摔到了水泥地上,当时还摔出了很大一声闷响,就跟有钱人家摔肉饼做肉丸时的景象一样。 面前的人是料明,杨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便直接伸手接过那个糖水壶。 饿得太厉害了,快连糖水都喝不进去了,第一口进嘴的时候他好一阵反胃,咳了一下呛进气管里,接着连珠炮一样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杨简好一会儿才顺了过来,吃着东西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料明帮他把面包掰成一小块,丢进水里泡软。他知道六狗不是缺心眼的,第一天遇见他的时候,他载着他在环形公路上一直绕,估计他那时候就默默记下了路线和周围环境。 “我觉得你一旦挣脱跑到公路上,没有力气回不去的话,一定会在熟悉的地方等我。” 杨简吃着东西不说话。 等到他把料明带出来的全部食物吃完了之后他才开口问:“医院怎么样了?” 料明轻松地说:“没什么事,就是昨晚被袭击了。医院出了卧底,他们知道了隧道的路线。不过我们的安保系统已经更新了,现在隧道的路线已经改变了。” 杨简问:“卧底是谁,抓到了吗?” “还没确定。也许是逃跑的519吧。”料明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说,“他们把他一并带走了。” “你们不担心是我?” 料明笑笑,从兜里掏出一个诺基亚递给他,嘱咐他坐好,便踩下了油门。 “你最近有没有空?”车辆行驶中,杨简抚摸着那个失后又复返的诺基亚,突然问。 “……”料明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决定暂时遗忘诸星吩咐的后续调查工作,“有空,怎么了?” “我想家了,”杨简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不会很难懂吧?有点担心没写清楚 下一章六狗的秘密要揭晓啦( ̄3 ̄) p了个s敲编辑被拒签3次了,谢谢支持的小天使,不然心脏真有点扛不住 ☆、六狗的秘密 杨简的老家在x县下尾村,他们抵达x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出于料明意料的是,x县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反而有种小城市欣欣向荣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六狗会那么穷。 杨简给料明带路,一边解释:“我们去我叔家。” 料明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些挺洋气的小楼房,不禁好奇地问:“不是去你们下尾村?” “我叔他们在县城买了房,搬过来了。” 料明点点头感慨经济的飞速进步:“挺好、挺好的。” 杨简对这地方很熟悉,东拐西拐很快就找到了他叔的新家,在一个小住宅区里,环境还挺清雅。 料明跟在杨简后面,不知为什么有种见家长的紧张感,比被怒气腾腾的诸星传召还要更紧张一些。 杨简按了门铃,大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后:“回来啦?” 他模样其实不怎么沧桑,但由于谢顶问题看上去有些显老。 料明想,这位应该就是六狗他张叔了吧。 杨简点点头,递上路上买的水果:“嗯,回来了。” “这位是你的朋友吧,”张叔把水果接了过去,又热情地问,“短信里说的那位?” “嗯。” “快点进来快点进来,”张叔把他们引进门去,“菜都快凉了。” 这是一个温馨的三居室,布置得颇为雅致,电视边的方盆里栽着几株文竹,墙上挂着字画,看起来很文气,不像是个老农民的住宅。 杨简进门后环顾了一下房子:“她们人呢?” “知道你要回来,我把她和孩子暂时先赶回娘家去了。”张叔说,“我去喊爸出来。” 料明搞不清他们复杂的亲戚关系,只好坐在一边不插话,看着卧室里拄着拐杖走出来一个黝黑的小老头,边走边嚷着:“六狗回来啦?……快让我看看……” 张叔对杨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说:“老年痴呆,比之前更严重了,还好还记得你。” 杨简连忙迎了上去,那个老头摸了摸他的脸,忽地喜笑颜开:“六狗回来啦,六狗回来啦……” “嗯,”杨简不知怎地有些哽咽,“……我回来了。” 饭桌上。 杨简用的饭碗是一个盛汤的大盆,放在座位上,倒也不显违和。满桌子的菜,全是荤菜,正中间放着一个炖肉的小瓦锅,底盘都已经烧得乌漆墨黑了。 张叔站起身来把瓦锅的盖子掀开,热气腾腾地往外冒,他用勺子盛了一大勺,浇到杨简的大饭盆里:“六狗你好久没吃了吧,”他又装了点给一边的料明,“快点尝尝,咱家祖传的炖肉!” 那个老年痴呆的老头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二锅头,小孩子一样凑热闹地说:“快尝尝,快尝尝!” 当初杨简离家的那一顿炖肉,是肥多瘦少的,一是便宜,二是肥肉比瘦肉更能解馋,一口咬下去,滚烫的猪油在嘴里融化开来,拌合在软而又弹的肉上,随之流进食管里,那种甘香肥美,能让人回味一两个月。 现在这一锅炖肉,则多半是精肉了。 杨简夹起自己盆里的一块切得有巴掌厚的肉块,顺着肉丝的纤维撕扯了一口,瘦肉炖的富有弹性,散发出带有野性的肉香,浓稠的酱汁里仍有一股淡淡的花椒和野山楂味。 在他的记忆中,从最开始起,张叔炖肉就喜欢放这两样东西,这大概是他小时候吃死猪肉吃出来的恶习,他总说死猪肉越吃越苦,夹着腥臭,能尝出石灰的感觉,但是如果事先用开水焯几次,撇去血沫,再加点能够辟味的花椒,添些增香的野山楂,照样还是一锅过节才有的无上美味。 饭桌上静悄悄,只有一家人默默扒饭的声音。料明在这奇异的寂静中感受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时不时抬头望向杨简,不住地疑心他的眼睛里随时能掉下来一颗眼泪珠。 杨简添了一盆又一盆,张叔一直在给他和老头子夹菜。老头子一边独饮一边偶尔呵呵地自个儿在笑。 饭后在客厅坐下来,他们一家三个爷们儿一起用方言聊天,料明不知道自己听不听得懂,不过他没有去听。他站在阳台看着外头清朗的高空,云丝如同布幔一般散围在温媚的圆月边。 圆月时能够团圆,这也挺好。 洗过澡后料明被和杨简安排进了同一间卧室。他原先是没有听懂张叔在说什么的,但是杨简一直在摆手说自己不进主卧,才和自己进了一间屋子。 换做以前说不定他要心里荡漾一下,但他今晚没什么兴奋的感觉。 他觉得杨简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说的忧愁中。 夜晚熄了灯躺在床上,料明睡不着。 他原本就是认床的,今天旁边还躺多了一个人,睡得着就有鬼了。 杨简显然也是睡不着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在看天花板呢。 他看天花板也能看得出神,料明就直勾勾盯着他看。在月光的反射下六狗的眼珠子就像玻璃球一样闪闪发亮。 他突然开口说:“料医……料明,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回家吗?” 料明应道:“不知道。” 杨简又开口说:“那你就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离开家的那天是大年初八?” “记得。”料明在黑暗里点头,“你还说过你在家吃最后一顿饭时,你叔也给你炖了今天这样一锅肉。” “……”杨简把眼睛转过来与他坦坦荡荡地对视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离开家的那天,是1995年的大年初八。” 料明沉默了。 “我离开家的1995年,距离今天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杨简顿了顿,不急不缓地说, “虎娃比我小四岁,当时刚刚上大学,现在他都结婚有孩子了,我侄子都上中学了。我叔,现在也快七十了,人老了,脑袋也有些糊涂了。他连虎娃都不太认得了,就只记得我,因为我还是以前的那张脸。” 杨简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不吐不快地继续说道, “我出生在1970年的正月初二,离开家的那年刚刚满25岁,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春晚还演了一个‘麻辣鸡丝’的节目呢。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没再变过样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于是一直在大城市打工流窜,希望能够找到能够帮助我的医生。因为相貌问题,每过几年就要换一个地方。我只去最发达的大城市,因为大城市的医生可能会知道的更多。 “我告诉过你,我刚刚到s城一个月吧?” 料明点点头。 杨简把目光转而投向窗外的梧桐叶,语气很平静:“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转回到s市来了。” 窗外远远传来汽车奔驰的声音,伴着稀疏的猫叫声,还可以隐约看见附近晃动的点点灯光。 杨简这二十年来,一直在大城市打工、“看病”。然而他面对着医生,只能报出自己饥饿的病症,他知道,与饥饿相比,他另一个“病”实在是太离奇,又太具有诱惑了。就连秦始皇这样的千古一帝,也苦苦追寻着永生的方法,但是他却不想要这样的颠簸的、无依无靠的生活。 长生不老的一生太漫长了,他和普通人一样慢慢变老就可以了。 他知道自己不老的秘密绝对会招来祸端,出于谨慎的考虑,一开始总是防着别人,即使是料明,也不敢随便让他催眠。 但是,自从他在公路边把他找回来之后,他总算觉得他是可以确信的了。 那天他真的有饿得濒死的感觉了。 倒下靠在路灯柱上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仿佛要把他吸进去,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死亡。 要是料明迟来一点,自己真的就变成一具尸体了。虽然他不愿意“长生不老”,但是他也不想死啊,要不然他早些年前就自己跳河去了,一了百了,省得不清不楚地拖了那么多年,还差点把张叔吓出毛病来。 幸好张叔和虎娃最终都能够接受这个诡异的事实,那么多年来始终替他守口如瓶。他几年才回来一次,每次他回来的时候,虎娃总要找个借口把老婆孩子赶回娘家去,说是要给借宿的朋友腾个房间。 杨简特别感激张叔和虎娃,这里已经是他唯一的家了。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能够对他们两个之外的人说出自己的秘密,浑身松懈了下来,竟然感到一阵轻松。 料明目不转睛地望着结束故事的杨简,停顿许久,突然伸手把被子猛地一扯盖过他的脑门。 杨简还没来得及说“你发神经啦?”,料明便俯身靠了上来,拉下被子一角露出杨简的脸颊,迅速在上面碰了一下。 杨简立即就僵住不动了。 良久,他才对着还压在他上面的料明问:“你亲我干嘛?” 料明伸手摸了他的脸颊一下,躺回身去,若无其事地回答:“安慰一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  ? ? 感情戏甜不甜………………………………………………………………萌得自己直打滚,这种话我不会说 这就是【六狗的反转】了,如果有人愿意倒回去看前四章的伏笔,先在此拜谢了!还有,年下控是时候请举起你们的红烧小蹄膀了~咱们胜利会师了(o)/~ ☆、皮包骨 虽说杨简这些年来一直到处打最低时薪的散工,穷是穷土是土,但是他也不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 他学过一点英文,也在大城市见过很多外国人,知道他们有时候连见面问候都要亲吻拥抱,猴子一样没羞没躁的。 这样一想,料明亲他脸颊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他而言,料明不还是一个小孩子嘛。 杨简这样想道,闭上眼睛,翻身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们离开虎娃家返回s市时,两个人之间相处都挺自然的。路上碰到有人在卖油炸饼,料明不用看就知道六狗光听到油爆声就走不动了。 小摊的老板娘小心翼翼地用长柄的大勺舀起一勺掺了新鲜葱花的芋丝面糊,放进油锅里炸制,不一会儿整个圆圆的面饼就从勺子上脱落了下来,呈现出了一个完美的碗状,她把它夹起来沥油,然后趁热撒上一点辣椒粉。 杨简从头到尾站在那里看着她完成这鬼斧神工一气呵成的烹饪大法,从裤兜里摸出一些买水果后剩下的零钱,咽了下口水。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等他的料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独自在外过那二十个除夕夜的时候,的确会觉得有些孤单;然而他吃东西的时候,倒是没有觉得孤单过。不过料明现在也成为了他信任的人了,而且还经常给他东西吃,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买东西不分给他,好像很自私。 他犹豫了很久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料明:“你饿不饿,要是不饿也吃一个呗……” ……?!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料明就算再理解六狗护食的心情,也斟酌了半天才应他:“我不饿,也不想吃,你吃吧……” 他这么一说杨简就放心了,那几个香扑扑的炸饼都是自己的了。忍住烫手的温度,在边缘咬上一口,脆香的外壳下咸糯的内陷一吞进肚子里,人就又活了! 杨简就这样活来又活去的把饼都吃了。 就在他风卷残云的途中,料明接了一个电话。 他原来以为是诸星打过来催命的,但一看手机屏幕,赫然是一个清晰的“妈”字。 杨简往这边瞥了一眼看见了来电人:“你没回家,你妈妈在找你?” 料明看了一眼杨简,摇了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妈怎么会打电话给他,于是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下思想准备接起电话:“喂?” 那边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声,戏谑地问:“小明,听说你被入院打劫了?” 杨简听见声音,用眼神好奇地问“你妈妈怎么是男声”,料明顾不上解释,没有应答,跟抓到烫手山芋一样立马掐断了电话。 杨简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你不听没有问题吗?” 料明摇摇头:“闲杂人等,不用搭理。”他顿了顿转移话题,“我还没对主任说起你的‘病’。你选择相信我是我的荣幸,但是我的身后是整间医院,我必须把你的情况报告上级,希望你能同样相信它。” 杨简点了点头。 料明又自嘲地补充道:“虽然前两天才刚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给人踢了一次馆。” 杨简问:“那以后医院会不安全吗?” “我们已经更换隧道路线了,但是还是不能保证以后会万事大吉。”料明解释说,“以前的医院很安全,现在变得不安全了,一定发生了些什么变故。或许是卧底,又或许那个林惊云――他对你说他可以看穿别人的能力,也许他找到了有能力走过迷宫的人呢?” “……” “当然我很怀疑他对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还是坚持有卧底在。不过,多余的话、调查结果我暂时不能对你说,我们搜查到哪个程度,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总之敌暗我明,万事要小心。” 这次沿着隧道回到医院,杨简发现那个绿色的安全门被拆掉了,换成了一扇钢制的防爆门。 料明按下指纹打开门,后面两米处又是一扇相同的门。 “两扇门。”他轻松地说,“主任大出血,难得批一次这么大的维修报销单。” 杨简以前在发电厂上班的时候,也只在煤炉设备周围见过这种工业钢板制成的防爆门,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料明对他笑笑,拉开了第二扇门,背后竟然又是那个老旧的、绿色的安全门。门锁虽然经过了修复但仍然留下了不规则的疤痕,而那根金属棍则不见了,看上去,整扇门只是轻轻掩着。 杨简看了半天,挤出一句称赞:“主任很节俭。” 料明笑了出声:“这两扇防爆门用我的指纹就可以打开,而这扇绿色的安全门则一定要是活着的我本人才能开启,要是主任想撤掉它,我第一个揭竿起义。” 他看着杨简怀疑的表情,把手放在安全门的门把上:“你要不试试?” 杨简伸手去拉,看上去没有上锁的门却纹丝不动。料明使了一点劲,门就打开了。 “我明白了,这扇门认得你。” “对。”料明有些得意地摸了摸门,“因为我是有编制的嘛。” 料明带着杨简进了医院,先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联系了诸星,向她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诸星带着花猫出现了。 她今天穿的依然是大一码的连衣裙,脚上套着一双过于成熟的桃色平底女鞋,同样大了一个码数,跟在脚上一拖一拖的。花猫陪在她身侧,自顾自地跳上沙发躺着,她盯了杨简好一会儿,仿佛立志要用眼神洞穿他的灵魂,之后才开声道:“这里不方便,去重监病房说话。” 料明冲杨简点点头,他才起身跟上。 花猫精灵地很,立马爬起来,三人一猫便往楼梯间走。 小六听到动静打开门看着他们有点吃惊,叫了一声:“咦,杨简你回来啦?” 杨简不知道怎么应声,于是只点点头。 小六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去哪里?” 杨简还没来得及说话,诸星便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关你屁事啊。” 小六有点呆:“诶?” 诸星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往楼梯走,料明对小六说了声“别介意”,便把愣着的杨简顺手拖走了。 拐上楼梯,走上三楼,诸星打开了一扇门,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干净明亮的走廊,两侧是几个房间,就像酒店一样。末端是一个小小的客厅。 诸星让他们进来,才把门小心关上。 “这里就是重监病房。”她弯腰把地上的花猫抱起来,随即吩咐道,“我和603去客厅那里坐坐,小料去把皮包骨和鸟人叫过来。” 杨简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令人不安,尤其是“重监病房”这四个字。 料明见他神色有点不对,拉过他的手按了一下,低声对他说“别紧张”。 杨简点点头,看着他打开了走廊边的某个房间进去。 诸星好整以暇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把鞋子脱了,光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见杨简还站在一边发愣便叫他:“坐下来啊,站着干嘛。” 杨简有点觉得这场景和自己小时候没钱交学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时一样。 他僵着身子坐了下来。 诸星不缓不慢地开口说:“我大致听小料说过了。今天把你叫到重监病房这里来,是想让你见见你的同伴。”她坐在客厅的中间位置上,说话的时候也可以视察着整条走廊,“――差不多可以说是同伴。” 杨简犹豫了一下:“这里有和我一样的人?” “不太一样。”诸星随口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们都不会老。” 杨简的眼睛里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光亮:“真的?” “不过见到他们之后,你不一定会高兴。”诸星补充道,“重监病房,其实更准确的说,那个‘监’字代表的是监控而不是监护。在小料手头上,加上你,一共有四位这样的病人。” 诸星说完这句话便停了下来看着走廊,杨简回过头去,看见料明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看清那两个“人”之后,他几乎是有些惊骇了,猛地往后一缩,抵住了沙发的靠背。 诸星瞄了他一眼说:“怕什么,大家都是活的。” 她虽然这么说,杨简却很难相信。料明身后那两个人都太怪异了――左边那个人,身体看上去瘦骨嶙峋,长着一张面具一样没有表情的脸;右边那个人则更加奇特,穿着普通的t恤休闲裤,背后却长着一双大翅膀。 “这是皮包骨和鸟人。”诸星介绍说,“当然他们也有编号,不过这样记比较方便。” 料明和他们俩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皮包骨天生只有眼球、神经、皮肤和骨骼,”料明说,“他刚来的时候长得可吓人了,完完全全就是皮包骷髅,所以我们给他整了一下容,给他在脸上注射了填充剂,现在看起来还行吧?” 皮包骨发出了“咯咯呵呵”的声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皮包骨没有声带,只能靠舌骨发音,所以说话有些含糊。”料明一拍他的肩膀,关系很是亲密,“因为身体部分可以用衣服掩盖,我们就没有帮他做美容手术了。” “注射多了,会,很难,难活动。”皮包骨艰难地说着,还冲杨简点了点头打招呼。 杨简猜他是想微笑的,不过他脸上的填充物不允许,只有脸部皮肤在微微颤抖。 姑且把这当做是笑吧,他连忙也点头回应。 “皮包骨不用吃东西,只需要电能刺激神经系统就可以维持生命。”料明对病人的资料早已烂熟于心,“他出生在一个工业污染区,不过直到现在也没能证实他的异常是不是工业污染带来的。他生下来之后应该就立即被遗弃了,不过幸好他很快学会找电线电自己,工业污染区流落着很多荒废的电路设备,所以他不愁吃喝,才能长得那么高大。”他笑了笑,“反正,后来他就不会再长了,像是一部装配完成的机械。”他问皮包骨,“你有多少岁啦?” 皮包骨含糊地回答:“四十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电话那边不是料明他妈,是他弟弟 原本就想写皮包骷髅的,想想有些恐怖,所以给他整了一下容_(:3」∠)_ 今天二更有没有!以后时间都改成晚饭钟点啦~ ☆、饿鬼 杨简看着皮包骨的脸蛋。他的脸乍一看的确有问题,像是整容过度的疯狂明星,看起来很僵硬。不过他的皮肤很细致光滑,看上去也就二十的样子。 这是他的同龄人。 他在心里这样想,突然心里涌起了一阵亲切感。 “这位是鸟人,”料明继续介绍另一位病人,“很明显,他长多了一双翅膀。不过它们不能帮他飞,也切除不了,是类似盲肠的无用存在,不过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同样,他也是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幸好一家教堂性质的孤儿院收留了他,后来被我们发现转送了过来。” 鸟人抬手向杨简打了个招呼:“你好。除了翅膀之外我都是正常的。” “屁!”诸星插了一句打断他。 “如果光只有这双翅膀你也不会被送到我们这里来了。”料明无视诸星反驳道,“鸟人和皮包骨一样,到了二十岁的年纪就不再生长了,一直维持着原貌。别看他现在随随便便的样子,当初他在孤儿院,可是明星人物啊。” 鸟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小时候不懂事,真以为自己是天使,现在想想,好像骗了好多人。真是不好意思。” 鸟人长着一张俊俏的脸,如果发型不是现在这么杂乱邋遢,再换上一身白袍子,说不定还真那么像回事。 “他自己无法控制翅膀,它们也没办法被切除,因此他只能把它们当做巨大的良性肿瘤挂在背上了。” “所以我从来没有仰卧过。”鸟人自己很愤愤不平,“男人嘛!趴着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会导致频繁遗……” 诸星越听越觉得不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纸扇子打在鸟人头顶上:“有小孩子在,不要说这些话。” 虽然不知道鸟人接下去是想要说什么,但杨简还是吃惊了。 诸星拥有那种藐视全世界不鸟任何人的人生观,居然还能认为自己是小孩子? 她说完那句话便回头问杨简:“对了,你多少岁了?” 杨简老老实实回答了,她便流利地改口说:“以后不要在小料面前说这些话,教坏小孩子。” “……”杨简看着气质无论如何不像小孩的诸星,想起刚刚她说过,料明手下长生的病人,加上他一共有四个。 那最后一个就是诸星了吧? 料明看穿了他的念头,站起身来朝他一招手:“来,我带你去见最后一位。” 杨简惊诧地看了一眼诸星,来不及思索便快步跟上。 料明带着他到了走廊的某扇门前停下,敲了敲门,然后转头对杨简无声地“嘘”了一下。 他敲了几次,房间内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杨简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旋开门把,轻轻地把门打开了。 他一边推门,一边轻声呼唤:“我进来了,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杨简往房间内看去,这是一间舒适的卧室,书桌上摆着一个亮着光的平板,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但是它分明就空无一人! 料明关上门,又往里踏了一步,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对着空气笑了起来。 杨简战战兢兢地问:“这里有人?” 料明慢慢恢复正常站姿:“我们叫她小透。她从成年后慢慢变得模糊透明,住进我们医院不久后形态就完全消失了。” 他伸出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她的实体消失了,没有办法被触摸,整个人只剩下体温,我们只能用红外线探测仪看到她。给她打个招呼吧。” 杨简正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突然面前扑过来一团暖烘烘的热流,像是陷进了他的怀里,又像是把他包围了起来。 “她很喜欢和人亲近。”料明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小相框,“这是她最后一张的照片。” 小相框里是一张颜色失真的肖像照,里面是一个半透明、幽灵般的女孩,扎着两个土里土气的麻花辫,正冲镜头灿烂地笑着,右下角还写着日期,已经是五十多年前了。 “她以前还能自己翻书,现在也不行了,主任帮她搞了台平板,改造了一下,靠温度感应来操作。”料明望了一眼那个平板,对着空气问,“你在看视频?duang是什么?” 杨简能感觉到那个温度渐渐从自己身上抽开,往料明那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平板上跳出了一个白色的界面,上面一笔一划地出现了几个字:“你好,我叫小透。” 杨简急忙回应,那个界面的字迹很快被擦除了,然后又重新写出了几个字: “我很喜欢你。” 从房间里出来时,杨简的心情和表情都有点复杂。皮包骨和鸟人还坐在客厅里听诸星嗑着瓜子吹牛,一派欢乐融融的样子。 料明轻轻地关上门,对杨简小声说:“小透怕冷,所以就不出来了。” 杨简点了点头,心里有点戚戚然。 诸星在沙发上已经坐得快要躺下来了,见到他们出来才稍稍坐正了一点:“哎,那个603,我得给你想个名字。” “?”杨简已经习惯遇到问题的时候向料明求助了,料明耸了耸肩,用口型说了句“随便她”。 “……要好记又好听的……”诸星自顾自地说,突然灵机一动,“饿鬼怎么样?” “……”杨简消化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这,不,好,听……” “废话怎么那么多。”诸星勃然大怒,“你难道不知道起个贱名好养活吗?” 杨简恰好就是在这种起名思路下长大的,这回不敢抗议了。 “就叫饿鬼了。”诸星一锤定论,“你坐下来,我们谈谈你的病情。” 料明给杨简找了些吃的,让他坐下来听。 “在小料手下,现在加上你,一共有四位‘不老’病人。但是你也看到了,他们三个都有很严重的畸形――”她挑挑眉对一边露出不满的皮包骨和鸟人吼道,“说的就是你们!” 她回过头,“而你却没有这些问题。你非常健康、非常完美――能够很好地适应社会生活。” 杨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不过你身后有一个很可疑的问题。” 诸星把瓜子一放,手在沙发上蹭了蹭:“皮包骨摄入电能,鸟人食量正常,小透靠供暖,他们三个摄入的和消耗的大致差不多,可见长生不老并不需要太多能量。那么你吃了那么多都到哪里去了?” 杨简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诸星说,“‘不老’并不是问题,我们这里多得是。‘饥饿’才是你身上最大的问题。” 料明在一边听得脸色都变了:“主任,我写的报告你就这样据为己有,几句话讲完了?” “别插嘴。”诸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年轻人要注意多加锤炼……” 谈话接近尾声,皮包骨和鸟人熟练地拿起手机各自玩了起来,杨简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我要住院吗?” 料明点点头:“当然要啊,这里还有空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过来。” 一边的诸星凉凉地说:“你什么时候还义务帮忙打扫房间卫生了?” 料明冲她笑笑,义正言辞地说:“医院是我家,人人爱护它。” “随你了,”诸星挥了挥手,“快去快回,一会儿回来我们打牌。” “主任,”料明真诚地说,“我已经不打很久了。” “没劲,”诸星“嗤”了一声,“饿鬼,你来不来?” 杨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我不会打牌。” “那你会什么?”诸星有点不耐烦,“21点会不会?” 她的表情像是随时会爆炸,杨简在诺基亚上玩过最原始的21点游戏,便胡乱点了点头。 诸星的脸色稍有缓和:“那你们搬完行李快点回来。” 杨简抓住料明的手,低声问:“现在我们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料明说:“是啊。” “可是,我便利店那边怎么办?” “辞职啊。” 杨简有些着急:“突然辞职会扣钱的。” 料明在医院这种万物皆报销的自由地带生活惯了,对金钱的理解都有点神志不清了,不禁疑惑地说:“你要钱也没用啊,进来我包你吃住了。你要是要花钱找我拿也可以啊。” “……”杨简觉得这好像有点不对,“关键是那我这半个月就白干了……” “行了、行了,”料明站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我去找你们老板要。” “还是别了!”杨简连忙摇头,“你可别去找我们老板。” 料明这下子倒是来劲了:“为什么?” “……我们老板……”杨简想说“我们老板是同性恋,最喜欢你这一款”,但是忍了忍还是把这句话吞了下去,“算了,是我自己的错,治病要紧,钱不要了。” 幸好料明没有细究。 回到出租屋,杨简很快把他那几件破衣服叠了叠,又装上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才勉强装满一个行李箱。料明在一边感叹:“你这真够家徒四壁的了。” 杨简倒也不否认,给房东打了个电话退租,然后向料明借了两百块钱压在钥匙下面,作为小半个月的租金。他打了电话给店主,原本是想在电话里就辞职的,老板却说了一句很有诱惑力的话: “杨简,你还想不想要你那半个月的工资?” 杨简肝肠寸断地想啊,隔着电话都在使劲点头。 “很容易,你过来跟我当面辞职吧。”老板懒洋洋地说,“我把那些钱结算给你。对了,听说你有一个医生朋友,他有没有空,顺便来一下吧,就当交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基佬老板来了怎么那么多基佬啊喂 ps鸟人这个设定来自于看过的某个美剧or电影,忘了是什么了,里面有一个小孩从小就长翅膀,因为这个设定不是原创的所以标注一下 ☆、基佬便利店 料明把车开到便利店所在街区时,杨简急忙叫他在附近路边停下。 “怎么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杨简搪塞道,“去辞职还要带个伴儿挺夸张的。” 他又不是傻的,听老板那口气,多半是听同事提起之后对料明来了兴趣,想借机“认识”一下。他曾经见过老板和男人在店里的仓库里接吻,简直可以说是“激吻”,跟打架一样,那画面可把他差点当场吓出心脏病来了。 那个男人只出现过一次,老板后来提起他一次,语气轻描淡写,说只是图刺激玩玩的。 他隐隐觉得把料明带去给老板就跟给狼献祭一样,很不道德。 一望料明,后者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高兴地点了点头。 其实料明心里把那句“带个伴儿”的含义歪曲了几个次元,正在偷乐呢。 “我很快回来。”杨简推开车门下车时说,“回来就可以还你那两百块了。” 料明弯着眼睛笑:“不急、不急。” 杨简下了车就往便利店走。 老板已经在便利店柜台等着了,见他进来眼里发出亮光,然后扫到他身后没有人又立马暗淡下去:“你的朋友没来?” 杨简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他不习惯撒谎,此时表情很僵硬:“他工作忙,我们也不算很熟……” “真的吗――”老板一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句尾拉得长长的,“你请假不是和他一起去玩吗?” 杨简差点被口水呛死了:“……” “我之前听说你有个医生朋友陪你一起来请假,从那开始就很好奇,”老板条理清晰地说,“今天早上又在街上看见了你们两个,我猜那个人就是了吧,你当时在吃炸饼呢,至少吃了四个。” “……”杨简有些困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也知道我喜欢男的。”老板嘴上说着,手里诱惑地数着钱,“开门见山地说,要是你不要,就介绍给我嘛,我正缺着呢。” 你缺什么你说清楚行吗! 杨简被吸入了卖医生求荣的魔力漩涡里。 没错让我再挣扎一下――! 老板见他不语便认为利诱不成,又露出怀疑的表情:“这么犹豫,难不成……” 杨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老板点着头沉思:“原来平时恐同恐得跟什么似的人,其实比过山车还弯啊……” 见杨简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他便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钱递过来,大度地安慰:“真爱不易,好好珍惜……如果有家里人棒打鸳鸯的,打电话给我,我带人帮你砍他们……” 杨简接过钱:“……呃,谢谢老板。” “唔,”老板应了一声,脸上有些真情触动,“虽然说你上班的时候总躲着吃东西,很影响我们店的卫生形象,但是你值班时候营业额比较高,还算是个不错的员工……要是你以后被甩了没地方去,随时可以回来。” 杨简屏蔽掉某些字,听着听着也感动起来:“谢谢老板!” “不用谢!”老板挥了挥手,“仓库门口还有几袋瓜子,你带了走吧,当是我的送别礼物了。” 老板的大方程度简直要令比尔盖茨都感到羞愧了。 杨简道了谢,转身往仓库那边走去,原本以为会是一袋过期瓜子,没想到拿起一包看日期还很新鲜。再仔细一看,一塑料袋都是恰哈瓜子,明显是老板之前贪便宜进的山寨货,此时就打包送给他了。 杨简不挑吃,把袋子抱起来就往回走。 这么一转身,恰好撞到了一个往货架这边走的顾客。 瓜子掉了几包在地,杨简急忙蹲下捡起来,之后才站起身向眼前的人道歉。 这是一个头发短短、皮肤白皙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很久没睡觉了,神情有些疲惫,肥肥的卧蚕下躺着两个大黑眼圈,眼角还有一颗很显眼的小痣,穿着一件画着大青蛙的白色t恤,衣服有些脏。 他看清了杨简的脸之后表情突然就变了。 杨简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一把把他的领口拽了起来,又大力推了一下,嘴里不知道咕噜了些什么。 杨简觉得自己撞人有错在先,加上这是老板的地盘,于是也不好发难,只能镇定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男子往前一步,又推了他一下,只不过这次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 这下子杨简听清他说了什么了。 他垂着眼,依然没什么精神地说:“滚,不要让我再在这里看到你。” 杨简不明所以,那个人又上前,跟上瘾了一样软绵绵地推着他,把他推到货架能挡住的最末端,低声说:“这里有两个出口,我走一个,你走一个,不要让我看见你。” 便利店开在街角,的确有两个呈垂直角度、互不相见的出口。 那个男人说完这句有气没力的威胁,便自顾自空着手往某个出口走去了。 幸好他走的不是杨简进来的那个。 杨简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并不太放在心里。回忆起来那个男人迷迷糊糊的神态,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酒味,估计是喝醉了四处找人出气。 他从原先的出口原路返回,到了料明那里的时候,差不多就要把这个小插曲忘掉了。 三楼的卧室总共有四间,杨简搬进了最后一间里。 床铺被单都已经准备好了,诸星又在那里敲桌子催,杨简把行李箱一放,就直接往客厅去了。 小客厅那里那三个人早就已经玩起来了,不过皮包骨说,只有三个人,玩起来没意思。 诸星怒火冲冲地瞪他们两个:“要是你们再晚回来一点我都要叫人出去帮你们收尸了。” 料明早已经习惯这几个赌鬼的嘴脸了,拍了拍杨简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自己坐在他身边:“声明一下,我是不玩的,我就看看。” 诸星哼了一声,说了句“我做庄”就开始发牌。 见杨简有些紧张,料明便捏了捏他肩膀叫他放松:“21点很容易的,不用担心。” 诸星给每人发了两张牌,然后拿起自己的牌看了一眼,就开始嚷:“谁还要牌?” 杨简手里两张牌恰好是二十点,便摇了摇头。 诸星发完牌,一指杨简:“我十八,开你!” 杨简不懂什么意思,只能下意识把牌翻过来,她顿时露出了苦瓜脸,低下头来又摸多了一张。 然后脸更苦了。 料明在杨简背后吃吃地笑:“主任又爆了。” 皮包骨和鸟人此时也露出了牌面,两个人一个22,一个24。皮包骨僵硬着脸说:“饿鬼,好厉害。”鸟人便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杨简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接下来的几盘里他简直紫气东来,玩一盘赢一盘,其余三人越来越面如土色,料明则在后面打了个哈欠。趁诸星开始新一轮洗牌发牌,他便偷偷在杨简耳边压低声音说:“所以我不玩很久了,他们三个,实在是太烂了。”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牌品也很烂。” 杨简这时候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等他终于输了一局时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 他爆牌的那一刻――诸星不愧是主任,还能保持表情镇定,其余两人修炼不过关,简直激动地要敲锣打鼓,鸟人还一直在嚷着“输的人要接受真心话提问”。 他们输得花样百出哀嚎遍野的时候,明明没有一个人提起这茬。 鸟人摩拳擦掌,立即抛出了经典问题:“初恋是怎么样的?” 料明心里暗赞,问得好! 杨简的脸在众人的注视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支吾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我没有……” 诸星等得不耐烦,大喝一声:“小料!给我拿测谎仪过来!” 料明表示坚决不离开,坚决站在六狗这一边赚好感。 杨简“咳”了一声,抵不住压力终于开始讲述:“……那时候我还很小,好像才十二三岁……” 鸟人插嘴说:“真他妈早熟。” “……那个时候常常去帮农活,田里经常能碰到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跟我说过几次话。”杨简陷入了回忆之中,“她家还会腌豇豆,有时候会请我吃一根。她家的豇豆总是泡得很辣……” 料明紧张又嫉妒地听着这个因为几根豇豆而爱上、几十年恋恋不忘的凄美故事,心想要是你晚十几年出生遇到我,我一天送一车豇豆给你都行。 “行了行了,”鸟人也听不下去了,急忙叫停,“之后呢?我要听有实质一点的。” 杨简不清楚他说的“实质”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他心中,豇豆已经很有实质了。既然都已经开口了,他也继续讲起来: “我二十出头的时候,相过一次亲。是我叔介绍的,隔壁村的一个女孩,好像比我大三岁,长得有点胖,看起来很有福气。其实我挺喜欢她的,不过她看不上我,她爸爸是村里的会计,妈妈还是大厨,嫌我条件差。” 啧啧,六狗的感情经历居然这么丰富! 料明听着很不高兴,为什么提到那个不要他的女孩还一脸怀念呢! “后来还有一次……”杨简索性竹筒倒豆子全部说出来,“我刚刚离家进城打工,去了一间小饭馆当伙计,老板的女儿很可爱,还是个大学生。不过她当然也看不上我,我在那里没干多久,有点伤心地就走了。后来觉得自己不对劲,就没喜欢什么人了。” 鸟人有些苍白地安慰说:“比起我们,你还好啦。以后还是有机会娶媳妇的。” 杨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要祸害别人了。” 料明眼见着面前快要演变成众人痛说悲剧史了,便及时终止了这场小聚会,借口要收拾行李把杨简推进了房间里,然后就坐在床上看着他把破衣服们拎起来挂进衣柜里。 杨简摸到身上的一卷钱,突然想起来:“对了,还你两百块。” 料明把钱接过去,随口问:“今天还顺利吧?” “嗯,”杨简点头说,“老板很爽快地就给钱了。”突然他想起来那个推他的男人,一时间刚刚培养的倾诉欲也起了作用,“对了,我在便利店差点和人打了一架。” “嗯?” 杨简把撞到那个男人、被他推了几下的过程说了出来,又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外貌。 料明皱起了眉头:“他是不是卧蚕很重,眼角有颗痣?” 杨简点点头:“你认识他?” 料明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了。 他慢慢地说:“他就是逃跑的519。”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随手写了好多受出来…… ☆、诸星八岁啦 杨简愣住了。 良久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地问:“519……认识我?” 料明坦荡荡地点头:“那天晚上你被拐走时他也在。” 杨简皱起了眉头:“……那,那就这样放他在外面不管了?” 料明耸了耸肩:“我们之前派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出去,没找到他们。s市这么大,随便都可以躲啦。”他站起来随意地搭过杨简的肩膀,想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去,“我先带你去看看浴室……” 杨简却不吃这套,挣脱开他的手:“那519要怎么办?如果他是卧底还好说,要是他不是,落在林惊云手上没有人救怎么办?” 六狗,这么圣母可是会挨骂的呀。 料明抬了抬眉:“他今天向你求助了?还是你看见他被虐待了?” 杨简不可思议地回望着他。 料明重新把手搭上杨简的肩膀:“你别担心他了。虽然我不知道519为什么能够自由活动也不回来,但我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有事的,放心。” “为什么?” “……他能够治愈肉眼可见的创伤。”料明犹豫了一下,“我以前说过他是个医生,一直想要回医院上班,正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他以前是皮肤科的,看这些病那真是手到病除啊,有一年差点给他拿了优秀青年奖。” 杨简吃了一惊,肩膀也放松了下来:“他那么厉害啊?” “呵呵。”料明没有否定,只是耸了耸肩,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呵呵。” 杨简不明白,但最后还是没有细问。 519那么厉害却不回来,那他肯定就是卧底了,杨简认为他和林惊云、以及那个夜袭他的大众脸必定是一伙的了,忙着后悔今天没有在便利店和他大打出手。 料明见话题过去,总算松了个一口气,亲昵地推着他往浴室和阳台去,给他介绍这个新住处。 从这时候开始,杨简就开始了“住院”生活。 三楼大门只有诸星和料明才能打开,他和皮包骨、鸟人和小透四个人住在这里,极少出门,屋里有吃有喝有wifi,很快就混得像是一家人一样。 拜脸部注射手术所赐,皮包骨长相标致成熟,但是内心却很幼稚,像是这个小家庭里的孩子,料明曾经说过或许他是某种神秘物种遗留在人类之中的孩子。 “皮包骨有可能不是不会老,而是仍处於幼年阶段。” 而鸟人纯洁的外表和翅膀下隐藏着一颗猥琐宅男的心,那天躲在房间里看完枪版的《五十度灰》,出来之后还要咂着嘴说这种没有“实质”的片只适合骗骗无知少女,比他的收藏级种子差远了。 小透每天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光看见平板在亮了,杨简帮忙把平板放到了床上,她还给写了一句“谢谢”作为回应。杨简其实很想提醒她注意保护眼睛,不然要是眼睛坏了都不知道要怎么配眼镜。 他们都是非常容易相处的人,虽然怎么看,皮包骨的身体也还是太惊悚,但对于杨简来说,他们已经是他这辈子交过的最好的朋友。他们乐观幽默,虽然知道自己将永远被“囚禁”在这个房间里,也没有抱怨。 和他们相处的每一天,都好像是在学习要怎么才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病”。 料明原本说要给他继续做检查的,但这一段时间,他和诸星都非常忙,忙得几乎没空露面,检查计划便暂时被搁置一边了。 杨简问料明,这间医院里是不是就他一个医生。 料明笑了起来:“当然不是。” “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杨简还是有些怀疑,“好像医生就只有你们两个。” 料明纠正他:“诸星不是普通的医生,她是我的上级,是医院在s市的一把手。她手下至少有三个医生,但是我们彼此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你是我的病人,当然见不到他们。” “那,他们在哪里上班呢?他们的病人在哪里?” “你所能见到的,都是我的责任范围。”料明解释,“其他医生在哪里工作,入口只有诸星才知道。” 杨简一脸迷惑地评论:“真奇怪。” “不奇怪啊,”料明耐心地说,“互不认识才好啊。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怀疑有卧底的原因:林惊云只是踢了我的馆,没能把其他医生的窝都给掀了。卧底肯定是我手下的病人。” “519!” 料明拍了拍他的脑袋,笑了起来:“关你什么事,不要想了。”他站起来准备离开,看着最近闷得白了些的六狗冷不丁感叹一句,“最近好忙,好想和你一起吃饭啊。” 杨简生活规律,和那群死宅聚不到一起去,这阵子都是一个人吃饭的,听他这么一提,突然就想念起了那天在街上一家家吃过去的饺子。 他也没细想,便出声叫住料明:“那我们一起吃啊!” 料明回过头来,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他望着杨简,眼里有些令人看不透的东西。 他慢慢地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再出去吃一顿。” 你要去哪里? 杨简还没来得及问出声,他已经点了点头,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料明的行动当然不用和他报告和解释,但他隐隐有些不安。他见过料明擦枪上油,也摸到过他身上带着的子弹夹,还在他的衣服上摸到过深红色的干涸了的血迹。与其说是医生,更不如说是士兵。 当一个从事危险行业的人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是不会回来的。杨简心里有点慌,伸手去开门,门把却扭不开。 他脑子一冲动,使劲拍着门嚷:“料明!等下!”也不知道那边听不听得到,他也只能抓紧时间没头没脑地叫道,“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料明既没有折回来,也没有人告诉杨简他去哪里了。 从那之后的两天里,杨简都没看见他的人影,就连皮包骨和鸟人忙活着给诸星准备生日蛋糕时,他也什么精神。 皮包骨在打蛋白烤蛋糕,鸟人打奶油切草莓,杨简就坐在一边呆呆地看。 皮包骨不知道在哪里翻出来的自动搅拌机,洗都没洗,就直接往鸡蛋清上招呼。他从来没吃过东西,对调味料和食材毫无概念,一碗蛋白打得差点灰飞烟灭,人一紧张,手上忽然传来一声电兹声,搅拌机传来一股发动机烧坏的焦味。 与他比照起来,鸟人显得靠谱得多,他把草莓顶部切下来,挤了些奶油夹起来,用巧克力画了五官,成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圣诞老人。 杨简回头确认了一下日历,现在还是六月。 皮包骨很少有机会触碰食物,卫生方面也不怎么讲究,玩的不亦乐乎,蛋白快打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鸟人:“这是诸星几岁的生日?” 鸟人回想了一下:“八岁。” “哦。”皮包骨应了一声,情绪从高昂渐渐低落了下来,“……八岁了啊。” 鸟人把切好的草莓装进两个水果筐里,递了一个给杨简,表情倒是很平静:“不然呢?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的命就是一天一天算的。” 皮包骨也许是想皱眉撅嘴,但是他的脸部条件不允许,只能作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嗯。” 那天晚上,八岁大寿的寿星出现了,但她是独自来的,身侧没有带着料明。杨简想问的,但是一想自己没什么立场问,只能作罢。 诸星这一天的打扮倒是正常了。她换上了和她尺码相符的裙子,穿着一双小花鞋,看上去活泼可爱,虽然她的笑容依然吝啬,只在吹完八只蜡烛之后稍稍展现了一下。 杨简帮着把准备好的菜和饮料搬出来,诸星尝了一口就叫了出声: “这两个菜谁做的?” 杨简一看,皮包骨和鸟人的杰作。 “真棒,”诸星骂道,“我大寿时你们难得显摆一人做一个菜,难吃得狗都要吐了。”虽然这样说,但是她还是每样吞了一口,顺便把皮包骨那盘地三鲜里的电池夹了出来扔进垃圾桶,“这个东西,我们正常人真不吃。” 最后那些菜都是杨简吃掉的。 等皮包骨和鸟人回屋之后,诸星依然躺在沙发上。她说她吃撑了,走不动,先休息一下。她的猫躺在她肚子上也在闭着眼睛在打盹。 杨简坐在另一侧给虎娃发完报平安的短信时,她才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放空。 杨简有预感她要跟自己说什么,情不自禁坐正了些。 “饿鬼。”诸星果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原本该是小女孩的清脆,但语气却不符年龄地沉稳,“长生不老好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客厅上方是一盏莲花造型的吊灯,光线投落在她脸上,显得异常苍白。 诸星轻轻地抚摸着花猫的毛发,又重新问了一次:“长生不老好吗?” 杨简看着她落寞的表情有些无措。原本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是不应该露出这种表情的。他有点踌躇地说:“……我不知道。”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又没有老过,没有对比。” 诸星点了点头:“没错。你又没老过。” 她叹气的样子就像自己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婆一样,本该是很滑稽的场面,杨简却有点笑不出来。 他觉得诸星挤出时间刻意留下来和他独处,绝对不是要和他探讨这种飘渺的哲学问题。 他有点忐忑地等着。 “……你知不知道小料去哪里了?” 杨简摇了摇头:“他没跟我说。” “也是。”诸星点点头,“小料嘴很严实。” 杨简有些按捺不住问:“他去干什么了?” “去抓丑八怪了。” “谁?” “林惊云。” 杨简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叫他,但他没有在意,急着追问料明的情况:“那料明什么时候回来?” 诸星坐起身来,花猫从她身上滑落下来,她也没有去扶它。她凝视着杨简,没有回答,却提了一个诡异的问题:“你喜欢小料吗?” 杨简愣住了。 他不知道诸星问的,和他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自从被老板调侃过之后,他才开始注意到料明对他是不是太亲密了,很多亲昵的动作都做得理所应当,尤其是他还曾经若无其事地对自己说过“我好像喜欢男的哦”。 而且他还亲过他。 虽然只亲在脸颊上,虽然只碰了一下。他没什么同龄的同性朋友,不敢妄下定论,一直认为那是一种礼仪,自打住进医院之后观察到皮包骨和鸟人不会这样相处,才觉得那个月光下的亲吻显得太过暧昧了。 然而料明之后再也没有做过更多的动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暗示,他总担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辜负糟蹋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他心里即没办法猜透料明的意思,也没有去正视过自己的想法。 他有些慌地想要回避诸星的问题:无论他和料明关系怎么样,被一个刚刚过了八岁生日的女孩大喇喇问起,这就更不对劲了。 杨简犹豫了半天,诸星也不等他,缓缓说道: “他已经失联12个小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急,这一章会不会有点无聊_(:3」∠)_ ☆、十秒留言 杨简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一样重复了一遍:“失联12个小时?” “他是自己关掉通讯器的。”诸星揉揉眼睛,“他最后对我说,24小时之内会再联系。” 她的语气就像料明请了个假出去春游一样。 “……他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吧。”诸星抓了抓脑袋,“只是按照规定,如果出外任务失联12小时的必须要通知家属的。” “……” “看你这怂样,敢做不敢认。我还是给他妈妈打个电话吧。”诸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本来还想省点长途话费……” 杨简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应该怒斥诸星不顾下属安危,还是向她解释并没有什么敢做不敢认的事。诸星倒是没有在意杨简的目光,自顾自地哀叹道:“我今晚是没得睡了,要守着等小料的回信。” 杨简大着胆子问:“不用去找他吗?” “他说不用增援。”诸星走到走廊末的门口处,手搭上了门把,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多问了一句,“要是他回了信,要不要我告诉你?” 杨简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些暧昧,但也只能先点了点头。 诸星走了之后,大厅便空无一人了。杨简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心里却一直忧心忡忡。 他找不出什么正常条件下,必须关闭通讯设备的理由。 地上化掉的奶油黏糊糊的,粘在了拖把上,他担心要惹出蚂蚁或者蟑螂,赶紧用水流冲洗了许久,又把整个地板都清洗了一遍。 打扫干净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他望着湿漉漉的房间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计算着12个小时的期限还有多久。 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象料明现在在干什么。他被人砍了?还是吃子弹了? 他平常打架见过的最凶残的画面也无非是头破血流,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见识完全不够用。 鸟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杨简还坐在客厅上发呆,觉得相当吃惊:“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杨简有点回不过来神:“哦――!我就坐坐,消化一下。” “奇怪死了,”鸟人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常可没听你说过要消食的呀。今天不饿?” 杨简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好像没那么饿。” “嗯,”鸟人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端起杯子往回走,“那我回房间看片了,你早点睡觉。” 杨简突然叫住他:“鸟人……以前料明有试过出去做任务,几天都不回来的吗?” “有啊,”鸟人转回身来点点头,“他去抓你的时候不就是。他那阵子每天一脸紧张,我们还以为你有多难搞呢。” 杨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料明陪自己回家的那次:“那再之前呢?” “之前……?”鸟人想了想,“好像是他抓519入院的那次吧?519简直是誓死不从啊,听说他还在519家的墙壁上用枪开了好多个洞。” “519那么不想来这里?” 鸟人摇摇头:“我没见过519,是听主任说的。我好多年没有出门了,没有见过楼下的病人。” 杨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料明怎么样?” 鸟人瞥了他一眼,嘴里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杨简这才生硬地纠正,“我是说,他业务水平怎么样,这次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鸟人依旧是“啧啧啧”地打量他,嘴里不断嘀咕“我就知道”:“小料很可靠的,不会有危险的,这你可以放心。另外,他可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人品你绝对可以放心……” 杨简听见他信誓旦旦地说料明不会有危险的时候勉强松了一口气,之后越听越不对劲,便急忙忙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房间吧。” 鸟人回去之后,杨简也洗漱完爬上床。 关了灯在床上躺着,却完全睡不着觉。 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愣是看得快认不出那顶吊灯了。眼睛酸涩,却依然没有睡意,夜里比什么时候都要安静。 他每十分钟就要看一次床头的闹钟,每一次都在计算离12小时之限有多远。这样断断续续熬到快凌晨3点,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杨简有些迷糊,坐起身来,房门又响了几声,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饿鬼,你醒着吗?” 这是诸星的声音。杨简突然清醒了,急忙起身给她开门。 门外的诸星少见地没有带着花猫出没,她的头发有些乱,看得出是快步走过来的。虽然是六月的酷暑天,但医院夜晚的温度却很低。诸星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 她抬着头看向杨简,冲他点了点头:“小料回信了。” 杨简没来得及问话,直接跟着她往外走去。 诸星带着他上了楼梯,一路拐弯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然后开门进了去:“五分钟前收到的信息。” 杨简踏进那个办公室里,地上铺着柔软的深红地毯,踩上去没有任何声响。诸星坐到办公椅上,打开电脑给他播放了一段录音文件。 这是一段只有十秒钟的音频。 料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迫,语速有点快,但仍然吐字清晰:“我是料明,我在追捕林惊云的途中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生物,不过没能捕捉成功,具体回去再报告。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回去医院,都不要开门――” 音频就这样中断了。 虽然音频短小,但听见他不像是身负重伤的声音之后,杨简终于松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的心暂时放了下去。 “这是紧急联络器,一次性使用的,只有十秒钟长度,”诸星很无奈地说,“看来小料身上原本的联络器都已经报废了。” 杨简没有接她的话茬,伸手拿过鼠标,不顾诸星大怒的“不要碰我的电脑!”点了一下“重新播放”。 料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你随便动我的东西,我是可以把你处死的!” “嘘!”杨简打断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他的声音后面……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你耳朵不错。”诸星点开另一个页面,上面弹出了一个音波分析表,“……我已经把这段录音分成了几段,在小料后面的确存在一个中高频音波,它非常不规律,张力和振荡数据都有异常……” 杨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再次打断她:“……这是狗叫声。” “什么?” “狗叫声。”杨简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认错,是野狗的叫声。” 诸星斜了他一眼:“野狗你都能听出来?” 杨简点点头:“野狗和家犬是不同的。” “核电和煤电你感觉得出来吗?”诸星提了一个很有玄学高度的问题。 杨简诚实地摇头: “这得问皮包骨,说不定他尝得出来。” 诸星又把那段音频播放了一次,皱着眉头听了下来,最后终于放弃了:“我还是没听出来。你的意见暂时保留。” 杨简也没有意见,站在一边看着她手指翻飞在键盘上输着各种代码,屏幕上一遍一遍地刷着各种图表和文字。 “你困吗?”诸星问,“我现在没空送你回去了,小料也随时可能回来,你要是困就在地板上睡着吧。” 杨简摇了摇头:“我也等他吧。” 诸星点点头,在打字的间隙里抽空抬头向他扔了一句:“柜子里有吃的。” 杨简看见她座位后面的确有个柜子,不过里面好像只有一袋上次他和料明一起在超市买的猫粮,其余都是些毛线球逗猫棒等玩具。 他摸了摸肚子,按理说,要是平时他这时候就算是睡着也要饿醒了,但是今晚却没有感觉太饥饿。难道是情绪引起的食欲不振? 他决定等料明回来之后跟他说说这个情况。 诸星办公室里还挂着几个大屏幕,杨简看了一下,发现是医院不同位置的监控电视。现在接近凌晨四点,各个屏幕都昭显着深夜的寂静。 正是因为其他位置的平静,才让其中某一个屏幕的变化显得更加突兀。 那是医院门前的位置,监控的镜头位置估计是在那扇防爆门上,俯视着前方。屏幕中可以看见一辆小车缓缓开进了视野内,然后从上面踉踉跄跄地走下来一个仿佛醉酒了的身影。 杨简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站了起身。 诸星也瞧见了屏幕里的变化,拉近镜头调整焦距,才看清了那个面孔。 屏幕里的料明皱着眉头,半闭着眼睛,神情看上去不是特别清醒,他一边走一边艰难地保持着平衡,最后倏地在监控中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杨简立马望向诸星:“他是不是受伤了?” 诸星盯着屏幕不发一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杨简快着急过头的时候她才开口,不紧不慢地说:“看样子是没有,胳膊腿看起来还行。” 杨简也不知道她通过摄像头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他好像走不动了,先把他扶进来?……” 诸星说:“你耳朵白长了?小料刚刚不是说谁回来都不要开门的吗?” 杨简有些不可思议:“……那,那就把他这样晾在外面?” “晾一晚又死不了,小料会理解的。”诸星有些不耐烦,“而且我没办法带他进来,我出不去。” “……”杨简迷惑地问,“为什么?” 诸星把视线重新放回电脑上不回答。 杨简壮着胆子提问:“要不……我去扶他进来?” 诸星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可不建议这样做。” 杨简不放弃:“万一他受了重伤呢?” 诸星爽快地回答:“我们的死亡赔偿金还蛮高的,不用担心。” “……” 杨简坚持要去看看料明的情况如何,忽然灵机一动,问道:“我现在还是0级病人吧,我请假出去可以吗?” “……没错,你目前登记在册的级别依然是0级病人,严格地讲,我没有直接的权利控制你的去留……”诸星望着屏幕上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似乎也有了一点动摇,“我真的不建议你去,不过既然你坚持――好吧,小料对我来说比你重要,我开门让你出去。” 杨简正松了一口气,她便继续说,“――不过我不会放你们进来。除非小料本人能正式向我作出门禁解除的申请。” 杨简没有再讨价还价,因为他猜得出这大概是诸星能够给出的最大让步了。她光着脚走过来对他说:“小心为上,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说完话,杨简感觉自己的怀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银色的、轻巧的手枪。 她最后嘱咐了一句:“保险栓我已经打开了,麻药枪,死不了人的,药水不贵,尽情开。” 作者有话要说:  林惊云这个大反派即将降临【 ☆、真正的卧底 杨简把那只手枪放进外套色的安全门内衬的口袋里,鼓囊囊的,但从外面看过去,也不怎么显眼。 诸星给他带路走到大厅。 诸星在室内操控着,杨简每打开一扇门,身后的门就会轰然关闭,隔离措施做得很好,让他总有种自己这是去探监、并且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料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简回头望了望身后防爆门上方的摄像头,他知道诸星一定通过屏幕在看着他们。 他快步走了上前,蹲下来拍了拍料明的肩膀:“料明……你怎么样?” 料明没什么反应。 杨简换了个位置叫他,从现在的方向可以看到他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想到鸟人和诸星那些打趣的表情和话语,突然有点觉得窘迫和尴尬。 他以前很少注意料明的长相,现在倒是把他的五官轮廓看了个清清楚楚,一时居然觉得稍显陌生。 他以前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杨简望向他那闭着的眼睛,试图靠着他睑缘的弧线使劲回想他睁开眼睛时是什么样子,可惜失败了。 他晃了晃脑袋,又推了料明几下:“料明,你醒醒……” 要是料明还不醒,他就要直接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了。杨简这样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垂在一边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料明睁开眼睛,眼神冷静从容,他瞥了杨简一眼,又捏紧他的手,低声道:“别作声,扶我上车。” 杨简有点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听了他的话,把他扶了起来搀扶到了车里。 料明一直警惕回避着背后的摄像头,仿佛还是用不上劲,动作软绵绵的。 杨简把料明扶进了驾驶座上。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除了刚刚趴在地上蹭上的沙粒灰尘之外,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不像经历了什么棘手的麻烦。 “你还好吧?” 料明透过车窗半眯着眼盯着防爆门上的摄像头,也不解释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倒在地上。他现在的样子除了苍白疲倦了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见他没有回答,杨简有些担忧地提醒:“我们要不要先进去……?” “不要回去。”料明突然开口,语气很坚决,“不能回去。” “为什么?” 料明没有回答,离合器踩到底,伸手挂档转弯,汽车很快启动起来,他使劲一踩油门,发动机传来轰的一声,车辆便骤然提速飞了出去,“医院里有卧底,不能回去。” 他像是瞬间清醒过来一样,眼神锐利至极。 “……”车辆拐了个大弯,杨简急忙抓住车门才稳住了身体,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谁?” “小六。” “……怎么会……” 这个答案和杨简一直认定的太不同了。 “不然你以为是谁?”料明“嗤”了一声,不屑地说,“她想要回家,想得快要疯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足为奇。” 杨简觉得料明这个口吻有点太恶意满满了,顿时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记忆中,料明和小六的关系并不是太亲密,但是他一直对她彬彬有礼,此时听见他带着鄙夷的口气提起她,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你那么确定?” 料明没有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自顾自开着车说道:“她不就是不敢回去,担心撞见本尊之后自己会灰飞烟灭吗?” 杨简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林惊云说可以帮她回家,她便被诱惑了。” “……怎么帮她?”杨简很吃惊。就林惊云怎么可能做到医院都做不到的事情? “哼,你猜。”料明哼了一声,不等杨简开口便迫不及待地揭晓了答案:“他答应小六,帮她把她家里的那个‘自己’杀掉。” 杨简听着他的话,突然感到一阵战栗,仿佛可以看见小六就站在他面前,眼里露出冷冽的杀意。 “只要把她‘自己’杀掉,再偷偷解决掉,那她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回去了吗?”料明嘴角一扬,声音有些冷酷,“她回家的时候,谁会知道她这几年都在哪里呢?他的爸妈很可能以为她只是出去剪了一次头发。” “……”杨简越听越心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回忆起刚刚来到医院时,料明说要给他介绍一个编号为536的病人,小六拿着手机打开门,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是大学校园里常常能见到的时尚女孩,她看上去活泼开朗,还向他开了几句玩笑。 他有些犹豫:“这是林惊云说的……?也有可能是他撒谎啊……” “只有她了。她一直通过手机给林惊云发送信息,还告诉他医院的各种情况,”料明的语气很坚定,“那天晚上……你应该不记得了,林惊云闯进医院的时候,她一直在干扰拖延我们去追他。” “……她明知道林惊云不怀好意,还告诉他如何闯进医院……?” 料明点点头,差点要大笑一声:“她只要能够回家,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摆脱这一切。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 杨简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问:“那我们现在不回去,医院会不会出问题?” 料明摇了摇头:“没关系,主任可以应付。” 杨简的思路很快:“那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呢?” 料明梗了一下,才说:“林惊云的目标,是你。” 杨简更加不解了:“为什么?” “咳,”料明咳了几声,才说,“小六见过你上楼,便猜想你或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林惊云后来去了你工作的便利店,从其他人那里套出了你的名字和籍贯,又经过调查发现了你不老的秘密。” 杨简很震惊:“……怎么会……” “这还不简单,”料明冷哼了一声,语气倒是有些得意,“你从来不更改姓名,身份证填的住址也是真实的,人际网稍大一点,光是过去五年就可以找到你十几次就职记录,可别忘了,就算是兼职也要登记照片证件的哦,还有银行账户,太容易了。” 杨简听着有些后怕。 “……今晚先去避一避,主任那里我以后会报告。”料明毫无预兆地说,“以后医院你都不能回去了。” 杨简吃了一惊:“以后都不能回去了?” 他已经把那里当做另一个家了。 “安全要紧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料明不容置疑地应道,“之后我暂时会把你交给可靠的人,你先跟着他们,我再回医院处理后续事情。” “可靠的人?” 杨简原以为对于他们来说,诸星已经是最可靠的人了。他又问了几遍能不能回去,并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添麻烦,都换来了坚决的否定。 “难道医院还没有外面安全吗?” 杨简曾经听鸟人说过,料明是在医院长大的,一家人全部都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可谓是根正苗红,从小就立志要为医院效劳。他一向是最以医院为傲的。 料明没有搭理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快出隧道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一切已定,不要打扰他。 杨简有些郁郁地靠回座椅上,没有再说什么。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带,穿着睡衣,套着件外套,唯一除了衣物之外的物件就是那把麻醉枪。 从隧道里出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六月份的天明,总是来得特别早。 料明轻车熟路地驶上了公路。 路边的草叶上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云雀在半明半暗的高空里啼唱,杨简凝视着遥远的天际,一块巨大的云团掩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中,像是一只孤寂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天那个清晨,他也是在云朵的凝视之下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一身的疲倦和饥饿。 今天他不怎么饿,但是依然很困。 他努力睁大着眼睛看着窗外,拼命祈祷自己不要偏偏挑这个时候在车上睡着。 料明大概也累了,很快开到了一家靠近公路的小旅馆前停下。 “先休息一下。你有没有带身份证?” 杨简摇了摇头。 “那我们只能挤一间了。” 杨简连忙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小旅馆的前台小姐一脸困意,迷迷糊糊帮他们办了手续,又带着他们到了房间前,对于他们两个大男人挤一间房的情况没有表示出惊讶与猜疑,也不知道是没想到呢,还是见多了习以为常。 杨简很困,一进门就往沙发上躺。 料明站在衣帽架前脱衣服,脱了一半注意到后侧没有声音了,便回过头,看见杨简一手撑着脑袋,靠着沙发的扶手就睡着了。 他停下手头上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见杨简歪着脑袋闭着眼睛,眉清目秀的睡脸看上去相当恬静安详。 “杨简?” 他叫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杨简没有反应。 “杨简?” 他又提高了嗓音再叫了一次。 “在这里睡不好……”料明嘴里说着,伸手就要去碰杨简。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杨简的一霎,杨简蜷缩在怀的一只手飞快地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手枪,准确而又坚定地抵住了他的腹部。 料明大骇,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叭”的一声,枪响了,他的腹部立即便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杨简,发现他正抿着嘴,目光沉沉而冰冷地回望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料明是不是很讨厌尽情讨厌他!~ ps一边写一边yy床戏,我一定是哪里不对……_(:3」∠)_ 明天要搬家,但是会坚持日更 ☆、林惊云的面孔 料明捂着腹部,他咬紧牙关,满脸涨得通红,一脸的难以置信:“杨简你……” 杨简没有说话,再次扣动扳机,他便一下子跪了下来,等膝盖无法支撑身体以及平衡时,又朝一侧倒了下去。 他嘴唇微微蠕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杨简放下握枪的手,虎口处还残留着反作用力后的隐痛:“你一直不动手,我都快睡着了。”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慢慢陷入了麻醉状态,不再动弹。 确认他完全麻醉过去之后,杨简才靠近一步蹲下来观察他的脸。 容长脸型,英挺的鼻梁线条,微微抿着的嘴唇,下颌线如同刀削斧砍般干净利落,是一张很能见人、很适合料明的脸。 但是这人不是料明。 起码,这幅皮囊之下,不是他。 杨简从一开始就有这个强烈的感觉。无论是他那自命不凡的态度,还是他那目空一切的口吻,都与往常形成了浓重的违和感。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一直不肯回医院,或许他担心一进去,甚至还没进去,面对那几扇门就要露馅。 料明在他面前从来不会称呼小六为“小六”,他自认关系和她不好,在他面前只会公事公办地称呼她为“536”;而他每次坐上料明的车,他就会婆婆妈妈问他饿不饿;刚刚办入住手续的时候,他居然用了一张假身份证。但这一切都不是确定性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在他佯装睡着的时候,他叫他“杨简”。 真正的料明总会抓住一切机会偷偷叫他“六狗”。他清醒的时候他不会这么说,因为他怕他生气翻脸,但是一旦他戴着耳机、或者打个小盹的时候,料明就肯定会像蜜蜂嗡嗡地不断唤他“六狗”,仿佛是什么逗乐的游戏。 他最开始的时候的确讨厌过,但是后来慢慢不再排斥了,反而觉得他这样叫很亲切。 料明到底在哪里呢? 他看着脚下尸体般沉睡着的未知人士,叹了一口气,把他拖起来扔在沙发上。 这个人晕倒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看着窗外渐渐白起来的天色,觉得自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随时要倒下。 想了又想,他决定把这个人扔到浴室去,然后拖动电视柜,堵住了浴室门。 做完这一切出了些汗,但他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衣服都没脱,把小手枪压在身下就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浆糊了。 杨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一直以来睡着睡着就要中途饿醒,睡眠质量很不怎么样,但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 被子很柔软,枕头很舒适,周围很安静。 他全身细胞都在久远的梦河里舒舒服服地游走了一遭,像是手机终于在某个时刻充满了百分百的电量,他就“噔”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见了料明坐在他的床边。 要是说得严谨一些,是长得很像料明的人坐在他的床边,正低着头在看什么。 他心里一跳,伸手就去摸身下的麻醉枪,摸了几下没碰着,立马挺身坐起,风驰电掣的一肘就要往那人的心窝上顶。 原本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料明吓了一跳,立即抬头挡住杨简的手:“你醒了?” 杨简倏地停下了动作,怔了怔,缓缓环视四周。 这是他在医院三楼的房间,一边的开放性衣柜上还挂着他穿了几年的地摊t恤,袖子边缘都已经磨旧了,绝对没办法作假。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料明穿着一件浅黄色的短袖棉t,上面还画着一只巨大的爆米花,看上去很家常,很随意。他的表情也如惯常的悠然自得,冲他微笑了一下,重新耐心地问了一句:“真的醒了?” 杨简点点头,放松身体坐正:“你回来啦?” “是啊,我回来了。”料明笑了起来,“刚见面就要打我。” “……”杨简张了张嘴,看着他那张英姿勃勃的脸,不知道满头的疑问要从何问起。 “你想我了?”料明把手机揣进兜里,吃吃笑了起来,“肯定是想我了。” 杨简憋了半天,憋得脸红耳赤:“呸。” 料明也不继续调笑,正色问他:“睡了那么久,饿不饿?” 杨简摸了摸肚子:“还好,等会儿再吃吧。” 料明不客气地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那么,要是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一个‘百变活人’的把戏。” 拖鞋已经放在了床边,杨简爬起来穿上就跟着料明走。 “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一天吧,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料明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二。”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饿?” 自己都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还没有饥饿感,杨简也觉得很吃惊,但他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可别是饿过头了没感觉啊,”料明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看完把戏不饿也要吃点。” 杨简点点头,调转话题呆头呆脑地问:“……那个人是谁?” “长得跟我一样的那个?” “嗯。” “哈哈,”料明不急着回答,倒是眉开眼笑地问起来,“你也挺厉害,怎么看出来那不是我的?” “……”杨简心里有点得意,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大活人我还能分不出来吗。” 料明带着杨简一路朝着楼梯往上走,医院像是有无限的楼层,杨简走得快喘气了,料明也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就在他疑惑这是不是一个奇异的梦境的时候,料明停止了继续上行的脚步,拐进了楼层里,在一扇古老幽暗的铁门前停下,敲了敲门。 是诸星开的门。她依旧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睡裙,披着件外套,头上卡着一个蝴蝶结装饰的发箍。 “饿鬼醒了?” 杨简有些腼腆地点点头。 “睡那么久,不容易啊。”诸星悠悠地说,“难怪美国比我们发达呢,人家在工作的时候我们在睡觉,人家在睡觉的时候我们还是有人在睡觉。” 杨简有些窘。 料明急忙打圆场护短:“他睡睡觉又没怎么样。” “狗里狗屁!”诸星大怒,“他睡觉,你不就借看护的名义逃避工作吗?看护个狗屁啊,睡个觉还看护。” 料明咳了一声,跳过了诸星的质问,说着“以后改进”避开她走进房间里,杨简连忙跟着进去。 诸星哼了一声转身关上门,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铁门后是一个方形的房间,看上去像是个审讯室。 玻璃的另一侧,桌子上趴着一个人。 诸星点评道:“饿鬼挺狠,开了三枪,睡到现在还没醒。” 料明一脸新奇地笑了起来。他走近那块玻璃,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那个人趴着睡觉时露出来的半张脸:“真像。” 他转过头来望着杨简,神情不知道怎么地特别神采奕奕:“我妈估计都分不清。” 诸星一脸烦躁地嚷道:“行了够了,别再说你们那点恶心的破事了。” 杨简隐隐觉得诸星是在指责他和料明,但是他一时没有搞明白她这样说的原因…… 诸星在审讯室这边的位子上坐下,伸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桌边一个黄色的按钮。 那边那个人突然像是被电了似的,一下子惊醒过来,身体抽搐了几下,有些痛苦地喊了几声。 料明嘀咕:“能不能快让他换张脸,看着真不开心。” 诸星拉过桌上的一个麦克风,对着里头照着一张文件念道:“嫌疑人晚上好。请认真听我以下的宣读,我只念一遍:你没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如果你坚持保持沉默,那么我可以行使无上限的权利,对你进行各种痛苦、有害并且有严重后遗症的处理,直到你开口为止。如果你配合审讯,将大大减少你可能承受的痛苦。” 杨简觉得他在电视里听见的警察们逮捕罪犯时宣读的米什么权利绝对不是这样的。 这个版本的有点点凶残了。 对面的嫌疑人在一瞬的电击过后缓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睛游移地望着前方的单面镜,问道:“你们是谁?” 诸星“噗”一声笑了出来,也不和他废话:“变回去。” 杨简可以很确定对面那人在听见诸星的声音后骂了一声“侏儒”。 诸星沉着冷静地再次按下了黄色的电击按钮。这次按压的时间长了一些。 那个人惨叫起来,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摔下。 仿佛可以看见蓝色的电花,他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诸星面不改色地命令:“变回去。” 连语速和语气都没有任何变化,果然是见过大场面、不以物喜不以物悲的主任级高层人物。 料明拉过麦克风也对他施压:“你好,是我,料明。我也在。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所以请你不要隐瞒了,早点结束问话吧。” 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料明的话,那个人没有再反抗,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杨简大惊失色:那个人的脸和身体突然开始了一阵剧烈而高速的扭曲,在那股令人战栗的异变之后,不到十秒的时间内,他的脸和身形就完全改变了。 那个人赫然就是林惊云。 料明解释说:“我在报告里给他起名‘变脸人’,他可以伪装成见过的任何一个面孔。名为‘林惊云’的脸,是他最为喜爱的一张。” 诸星看着林惊云的脸观察了半响:“好看是好看,就是娘里娘气的。” 料明敲了敲桌子,又对着麦克风说道:“让我们看看你真实的脸吧。” 林惊云犹豫了起来。 诸星讥笑道:“怎么,拿不出手?” 林惊云抬头看向眼前的单面镜。它一面是玻璃,一面是镜子,他对着的这一面无法透光,只能映照出他那张英俊的、使他非常满意的脸庞。他犹豫了又犹豫:“我配合的话,你们不能伤害我。” 他想了想又补充,“要是你们有点人权意识――我也是病人,你们必须妥善地对待我。” 诸星不为所动,催促道:“快点。” 林惊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杨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孔再次扭曲起来,在那一阵阵的人类不可完成的抽搐与痉挛之后,呈现出了一张他绝对不会忘记的脸。 那个夜袭过他的猥琐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是传说中的存稿箱~ 作者正在挥汗如雨地搬家qrz 怎么发现林惊云这厮的戏份那么多,怒发便当【并没有 ☆、不和谐的美男子 杨简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张平淡的脸。 这真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不说丑得不堪入目,但就是寻常地让人连稍稍打量的兴致都没有。 就像是在挤挤攘攘的大街上碰见百货公司大甩卖,在挤得连气都透不过来时,往无数张或叫喊着的、或争吵着的脸孔上匆忙一瞥之后,脑袋里朦朦胧胧剩下的一个不太讨喜的影子。 没有档次,没有腔调,乏味得就像是在白开水里泡涨了的包子皮。 杨简没有对料明和诸星提起过他被林惊云拐出去的那天晚上,在小楼房二楼卧室里意外遭遇的事情。 ――这太耻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猥琐得要死的人是林惊云手下的某个不入流的小喽,没想到,他就是他本人。 诸星端详了他的脸十秒,才感慨地吐出一句话:“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丑的人。” 林惊云龇牙咧嘴起来,看起来非常不满。 诸星嘟囔着“你丑到我了”,于是又长按了电击键几次。 林惊云立即“啊啊啊啊”地惨叫了好一阵。 诸星又尽情嘲笑了一番,之后才摆摆手:“好吧,你变回之前那张脸吧,比现在怎么说都要顺眼一些。” 林惊云爽快地变了回去,瞬间恢复他那神气的嘴脸:“好了,我已经招认了,你们是医院,我是需要保护的病人,你们现在开始不能再电我了。” 料明倒是没有反驳他的厚颜无耻:“如果你合作,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的人身安全。” 林惊云原本也只是虚装声势,此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入院有入院的规矩。那么现在,说说你的故事吧。” 林惊云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终于还是开口了。 他原名林凡,三十多年前出生在s市附近小城市的一个普通家庭中。他从小就是“人如其名”的标准案例:上小学的时候,他既不是那些令老师们头痛的小霸王,也不是那些让老师们捧在心尖的优等生,他尴尬地处於一切群体的中游,数年如一日地缺乏存在感,以一张没有人能够记住的大众脸穿梭在童年的街道上。 小学过后,他升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中学,之后又考上了一间普普通通的二流大学,他在学生时代从没有过任何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记忆;毕业之后顺利成章地进入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小企业,干着普普通通的工作,领着普普通通的工资。 他的人生没有经历过大喜,也没有大悲,如同他的面孔一样,平凡地就像海边永远不会被游客在意捡起的亿万沙粒中的一颗。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人生尽管称不上美满,但也绝对不算糟糕了。但林凡不同于一般人。 他的心里潜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大boss,这让他认为自己不凡的灵魂被这幅平凡的躯壳禁锢住了,并对此感到痛恨不已。 上寄宿高中的时候,他意外发现自己对同宿舍里一位清秀的男同学有了异样的感情,他悄悄偷窥他,收集他用过的笔芯、偷拿他的衣架、袜子,甚至还曾经起过示好的冲动。 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位男同学有自己的好朋友,有自己喜欢的女生,压根没有功夫理会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那份浓烈的倾慕。 所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辗转反侧,郁结于心,简直快要饮恨肝肠断了。 在那之后的学生时代里,林凡生生压抑住了对同性的全部冲动。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压抑了那么久,林凡这厮是彻底变态了,毕业后他离开老家来到s市,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有种重生的感觉――这个年代人们已经很开放了,也可以接纳一些特殊取向的人。 但是悲剧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了――就算同性恋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丑闻了、就算网络年代寻找伴侣已经不再困难了,他也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佳偶。 原因无他,他眼高手低,专门倾慕那些最出色的躯壳,然而那些人一个个都是gay中龙凤,哪里有人瞧得上他。 要是林凡是个富二代也就罢了,他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 要脸没脸,要钱没钱,就连腹肌都比别人少几块,这样的条件,还是早点还回家洗洗赶早玩蛋儿去吧。 林凡好几次约炮不成,后来被他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公司附近一个街区公园的小树林。 有一部分没能跟上时代的基佬把这片小树林当成了茶余饭后掩人耳目的根据地,互相搭几句话就可以心知肚明地结伴共入厕所,速战速决地在小隔间里拌合着吟哦的喘气声地完成一次超越心灵的友好交流。 林凡很喜欢这片小树林。他可以隐藏在树影下观察过路的年轻男人,直到发现符合自己口味的才踏步而出――虽然这个地方常驻的多半是四十多岁的大叔,但是,年轻的打工仔也不是没有…… 林凡便这样在小树林里驻扎了下来,每天下班后换件衣服就要往这边跑,奋勇地投身于这项静候觅食的夜生活中,忍耐着小树林里的蚊虫叮咬,也曾经成功勾搭过一两个喝得有些醉意的小伙子。 不过他其实还不够满意,觉得那一两个人年轻是年轻,但长得撑死了算清淡,连清秀都谈不上,瘦鸡一样,身材也没有美感。 然而都沦落到小树林来乱搞了还想怎么样,名模总不会往这里撞吧。 林凡再次陷入了眼高手低的困境里。 就在他最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超能力。 只要绝对集中精神,他可以将自己变成任何一张脸孔。 最开始他是在一本漂洋过海而来的《花花基佬》杂志上看见的这张亚洲脸孔,一下子就迷上了,他把那页彩图小心裁剪下来压在床头夜夜望着入睡――他倒不是对这张脸孔有太大的欲望,《花花基佬》上比他帅气的多得是,但这是一张亚洲脸孔,让他心里突然燃烧起了一个幻想: 要是我长这样,我真的死而无憾了。 他代入了,想着他的人生如果这样从头再来,该有多么风光,当年没注意到他的那位同寝同学,没准也会围着自己转…… 他如同着魔一样幻想着,几乎癫狂,突然在玻璃窗的反射下看见自己的脸,居然真的和那张性感图片变得一样了。他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180、18、8块腹肌的健美身材。 还好,林凡的精神力比范进要强一点,不然直接当场暴毙了。 他找来了各种图册练习,发现自己的“能力”日渐成熟,几乎到了闭眼冥想就能运用的地步。然而他最满意的,还是最开始那张英俊的脸孔。 他用普通的面孔辞了职,以“林惊云”的身份,凭着他往常根本没有办法发挥的口才和魄力,居然也在原先的it行业里混得风生水起。 而他的技术,比起以前,其实压根没有进步,可能还因为疏于练习而退步了些,但是这没有阻止行内人交相称赞他为“it天才”、“编程王子”。 他过了一阵子春风得意、众星捧月的日子,终于闲了一些的时候,便意气风发地带了个骚气四射的墨镜去夜场猎艳。 没想到,他在夜场里晃了一个晚上,也没有人靠近他。 很多人甚至还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他万分疑惑,直到去上厕所看见镜子的时候才发现,他变回了原来的那张名为“林凡”的脸。 没错,太悲惨了。 林惊云,只要心里燃起了不太和谐的念头时,就会如同十二点钟的灰姑娘一样,“噗”地一下被打回原形,变成那个畏缩瘦小、面容乏味的林凡。 于是,虽然林惊云白天是个s市it行业内的明星人物,香车美人环绕在周,但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依然只能换上地摊货回来小树林打卡签到。 没错,换回地摊货。他那个脸,配上那个难民一样的身材,穿什么大家都会觉得是地摊货的,所以就不要浪费钱了。 但他不会让这样云泥有别人格分裂的生活一直继续。 林惊云很有头脑。他很快想到这世界上会不会有和他一样的人,甚至会不会有更有能力的人。他认为自己既有领袖的外貌,又有领袖的内涵,很容易便能驱使这些人,使他们为他工作。 他靠着自己的人脉暗地里打听着,不断收集各种有可能的资料。 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他终于发现了医院存在的蛛丝马迹,还通过网络联系上了小六,并说服诱惑她为其所用,之后,他通过小六给的信息不断增加对医院的了解…… 其实杨简一开始只不过是个意外。 林惊云那天下班之后依旧回到小树林守着,突然便看见了杨简匆匆从小路里要穿过去。 惊鸿一瞥,那少年感极其强烈的面孔,简直让他找回了十几年前暗恋同学的那种酸溜溜的感觉。 就算挨了一脚也无所谓,之后他不断尾随、跟踪,发现杨简是附近便利店的员工,更意外地是,发现他和医院的医生在一起。后来又从小六那里得知他是个吃不饱的病号。 那一天闯入医院,只不过是他的一次演练,他发现杨简神志不清,顺便就把他拐跑了。他端给杨简食物的时候,偷偷在牛奶里加入了足量的安眠药,又亲切友好地把他安置在隔壁房间,估摸好时间之后便蹑手蹑脚地闯入,为了安全起见,还准备了乙醚抹布想再把他迷沉一些。 至于他变成了林凡的样子,迷晕杨简之后想干嘛,为了和谐这就不必赘述了。 总之,林惊云这个人很不和谐,很不和谐。 那么不和谐的林惊云是怎么搞到医院隧道的路线图的呢? 答案很简单,由于工作原因,林惊云能够接触到最尖端的跟踪器技术,那些晶片菲薄又妥帖,他跟踪过杨简,知道料明的车是哪一部,直接把跟踪器贴在了车底座上,轻易地绘制出了路线图;第一次闯入医院时,他在走进检查室之后几乎是立即看见了杨简口袋里快要掉出来的诺基亚,他灵机一动,摸出一张晶片,打开诺基亚的后盖,贴在了上面。 他觉得这可能会应付不时之需。 没想到他的直觉如此灵敏,之后即便料明一直注意更换检查车辆,唯独偏偏漏过了那台方方正正的老式诺基亚。 于是,林惊云再次获得了迷宫更改之后的隧道路线。 而小六也不断在告诉林惊云医院内部新的情报。她说,杨简好像搬上去了,感觉一定有问题。 林惊云置入在诺基亚里面的跟踪器还显示了杨简老家的详细地址,他到那里附近调查打听了一下,有个老太婆说她认识那一家有一个叫杨简的俊小伙儿。 他连忙追问那人怎么了。 老太婆说,他啊,二十年前出去打工,后来好像遇到意外死掉了,可怜啊。 林惊云凭借着他不凡的想象力和推理能力,很容易就能勾勒出真相。 他之前以料明面孔对杨简说,从便利店老板那里可以问到他的信息,这些都是假的。便利店老板拽霸吊炸天,一句话不透露还恐吓说要报警,真是刁民。 林惊云碎碎叨叨地讲了很多。不过,他很识相地跳过了猥亵杨简的内容。 诸星听完他的长篇大段:“你还有别的同伙吗?” 林惊云摇了摇头:“没有啊。一直是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上次闯进来跟着的那两个男人,是我请来的打手。” 料明歪着脑袋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 林惊云说了半天口水都要干了:“哎,问完没啊,我给你们折腾死了,我要休息,我要投诉你们――” 料明拉过麦克风,沉着地回应:“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林惊云已经配合地不能再配合了:“问吧。” “这个问题,应该由当事人亲自问你。”料明话语刚落,他们身后的铁门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料明转身开了门,进来的人杨简认识。 就是那天在便利店推搡了他一通的男人,519。 519依然是之前那副疲倦、带着浓浓黑眼圈的造型。他跌跌撞撞地奔到麦克风前,一把揪过去对着自己,声音嘶哑、而又充满恨意,他一字一句地问:“我弟弟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和519,咳咳,作者很不和谐【揍 其实写完觉得林惊云还蛮可怜的,哼 ☆、519回家 519跌跌撞撞地奔到麦克风前,一把揪过去对着自己,声音嘶哑、而又充满恨意,他一字一句地问:“我弟弟在哪里?” 林惊云看样子好像摸不着头脑:“什么弟弟?” 519咬牙切齿地说:“还装!” “……”林惊云茫然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镜子,辨别着声音猜测道,“519?你发什么神经啊。” 519看上去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差点要无视中间的隔层冲上前把林惊云胖揍一顿。 在担忧林惊云的安全之前,519的精神状态更让人担忧。 杨简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双眼通红,扶着立式麦克风的手有些颤抖。料明回过神,关掉麦克风问:“怎么回事?” 519哆哆嗦嗦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一直没有发话诸星突然发话问:“519,你怎么会有弟弟?” 见519不说话她又说,“我们之前不是对你做过背景血缘调查的吗?你不是独生子,父母都去世了吗?” “他是我继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519手顿了顿,“三年前你们告诉我我得病了的时候,我不想让你们打扰他,于是没有上报。” “……”诸星说,“我们记忆消除的技术很过关。” “……他那个时候正在高考,”519解释,“我怕对他有影响。” “医院的规定都没有人遵守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诸星嘟囔了一句。 料明从519那里接过那张纸展开来。 “这是我上一次请假回家的时候发现的。”519搓着手,脸紧张地快要绷起来了,“我回家的时候我弟弟不在,家里整整齐齐的,我没有多想,以为他出去玩了,那天晚上等了好久他都没回来,打他手机发现在屋里,后来才发现门后面贴着这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 诸星探头过去看,料明展开那张纸,或者说是信,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几个大字:“不要回医院,不要问任何事,事成之后,保证弟弟完好地还给你。” 519在一边补充:“我发现这个纸条之后不敢声张,没多久这个人就联系上我了,”他一指玻璃那边的林惊云,“他有冲击医院的计划,把我带在一边是担心自己会有危险,想让我随时治疗。这个人手段这么下三滥,我想我弟弟一定在他那里,于是我便只能跟着他。 ” 料明与诸星对望一眼,之后他便把纸条又折了回去,打开了麦克风:“林惊云,你有没有写威胁信给519?” 林惊云一脸迷惑:“什么威胁信?” 519又嗖的一下暴怒了:“人渣!你还装!” 林惊云在那头都感受到了519熊熊的怒火,有点慌:“你别发神经好不好!”他转口客客气气地叫道,“料医生,他一路上都疯疯癫癫的,快电他!” 诸星从善如流,痛快地按下了电击按钮。 林惊云惨叫完,冤枉地要以头抢桌,委屈地快要升天了:“我真的没抓你弟弟!” 见519又要激动起来,料明连忙按住他安抚道:“他有没有说谎,一会儿测试一下就知道了。你在他身边时没有问过吗?” 519摇了摇头:“我没敢问。纸条上写了不要多嘴的。时间上那么巧合,我当然认定是他。” 料明沉吟一会问:“之后你还有没有接受到类似的关于你弟弟的信息?” “没有了。”519摇摇头,语言有点混乱起来,“他还在上大学,现在已经欠了很多课了,再不回去就要被退学了……” 杨简无语地看着他。 又当哥哥又当妈,当得大脑浆糊一样分不清主次,说的就是他了吧。 “到底是谁?!” 519一直冷静不下来,料明只好把他请了出去。林惊云在审讯室另一边不断昭告自己的人权,还向诸星讨要医院的投诉热线。 诸星都懒得电他了,把那边的麦克风一关,留着他自己在那里瞎嚷嚷。 她一脸严肃地问料明:“你觉得会是谁?” 料明摇了摇头:“阴差阳错,519把林惊云当成了威胁者,这么长时间里,写信的人一定有所察觉,但他一直按兵不动,准备顺水推舟坐享其成。林惊云这阵子的行动一定都在他或者他们的掌握之中。” “嗯。”诸星转过身去看林惊云,“真没用,被人当棋子了都不知道。” 料明点了点头:“他会那么容易摸到我们这里来,一定有写信人的暗中协助。” 杨简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只记得料明下了一个结论:“一定是团伙作案。” 诸星慢慢吸了一口气:“而且这个团伙瞄准的同样是你的病人。”她微笑了一下,“小料,你的运气真不好。你的同事可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料明也笑了起来,机灵地对答道:“困难就是挑战。” 诸星看样子很满意,赞许道:“下次见到你妈妈,我给好好表扬一下你。对了,你弟弟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八点黄金档风,是主妇们喜闻乐见的家长里短。 料明干巴巴地说着:“不用主任这么费心……我弟弟叛逆期,人又废物,现在还在待业。” 诸星回忆了一下说:“你弟弟叛逆期怎么这么长啊。” 料明干笑着说:“性格缺陷。” “有空拉过来查查。不行的话,就电。”诸星挥了挥手,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审讯工作。 林惊云、小六、519后来都接受了催眠审讯,在确认案情属实之后,519得到了无罪的判决。 林惊云被标记为有案底的监护病人,被妥善地转到了其他医生手底下。他至少有十年的观察期,在这期间他即便请假出门,也会有专人监视,并且不能变脸。在他的强烈意愿之下,诸星同意他把现在这张林惊云的脸孔维持一辈子。 而小六的处罚则严重得多。她被洗去了部分记忆,并且送往医院本部,等待她的将会是漫长的终身监禁。 杨简觉得这个处罚有些太重了,对此,料明是这样解释的:“她意图雇凶谋杀――虽然目标是她自己;更重要的是,她犯下了间谍罪。林惊云是未入院的病人,我们通常对新病人有更多的宽容,小六已经是登记病人,她深知自己的行为将带来严重的损失,这对于医院来说是不可饶恕的。” “……”杨简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小六时,她一手把弄着手机,漫不经心朝他开玩笑的样子。 她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倒戈了。 虽然杨简每每想到她来到医院的原因,始终认为她很无辜。 小六被接走的那天,杨简在大厅看到了她。意外后一个月之后的记忆被全部剥离了,她只刚刚察觉到自己的现状,认为自己只有19岁。她以为自己是刚刚来到医院,由于人员调动而需要被转运到别的地方去。 她并不是特别开心,一直闷闷不乐地玩手指甲。因为s市是她从小长大的家乡,她还在幻想有一天睡醒噩梦结束自己就能够回去了。 519原来并不是天生就长着一双国宝级别的黑眼圈的,他被催眠过后睡了几天,醒来黑眼圈就消失了。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嚷嚷:“我弟弟呢?我弟弟呢?” “……”料明试图从理性的角度安抚他,“……既然你都已经回了医院那么久了,他们能干的都已经干了吧……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 这算什么安抚呀?519精神更加崩溃了,几乎要从被窝里弹射出来化身超人冲出去拯救自己的弟弟。 料明费了好久的劲才说服他坐好:“我们会努力营救,你着急也没有用。” 519平静了几秒就坚决地表示:“我要请假回家。” “……” “如果我在这里,不仅会惹怒他们,还会令我们的联系中断。”519意外地思路清晰,“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家去当信筒。” 料明稍稍颦眉,思考了一阵子:“我放你回去。作为回报,只要那边有来信,你必须向我们报告。” 519表情纠结起来:“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一生气把我弟弟……” “他们这么容易生气的话,你弟弟早死了……”料明瞎说着大实话,“而且他们又没说不能联系我们。”料明轻松地说,“没违反他们的规定了吧。” 519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当天便被送出隧道到公路上拦了辆的士回家。 巧合的是,的士司机曾经是他几年前风头正红时的病人家属,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 “文医生!”司机眼前一亮,“这么巧!听说你去b市工作了,这么忙还抽空回来?我们全家人想要感谢你都找不到机会……今天你要是有空的话,一定要让我做东请你吃顿便饭!” 调去部队医院工作是519生病后为了掩人耳目放出来的消息。 他当时是整个s市皮肤科人气最高的明星医生,突然消失的话患者会闹得很厉害,尤其是那些挂了号排队排了几个月的病人。 语焉不详地说调去了国家直属的部队医院,这个消息很快在患者中扩散开来,大家都纷纷表示文医生果然有当御医的命相和才能,这下子大伙心服口服,也就没办法闹了。 519看着高兴得满脸通红的司机大哥有些尴尬:“就回家一趟。” “也是、也是,你工作多忙啊,抽空回家不容易。”司机大哥意犹未尽,仍然沉浸在遇见了神医恩人的兴奋中,“我女儿,可是多亏了你啊!” 519心里一跳,身上忽地出了一大片的冷汗。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你女儿……恢复得还可以吧?” 他巅峰时期看过的病人太多,又根本无需对症下药,只需要靠着特殊能力便能手到病除,自然不会记得司机大哥的女儿是哪一号病人。 “她现在的脸可好了,”司机大哥回答,“她以前脸上那块巨大血管瘤完全看不到了……人也自信精神多了。” 519默默地听着,久久才迟疑地问:“那她……现在还好吧?” “唉,”司机大哥叹了一口气,“我女儿比较倒霉,刚刚把脸治好,前阵子查出了甲状腺癌,”他的语气低迷了几秒很快又高昂起来,“不过幸好发现得早,这个病预后比较好,生存率很高。她手术完最近在休养,我努力加班给她挣营养费呢!” 519看着他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嗓子眼有些紧。他的心情很复杂,很矛盾,很沉重。 的士已经开到了离他家有几个街区远的位置,他宁愿下车走回去,也不愿意继续在车厢逼仄的气氛里继续呆着了。 司机大哥听了他的话把车靠在路边,摆着手说不收他的钱。519从身上摸出料明送别时让他傍身的一沓百元纸币,从里面胡乱分了一半,不管不顾地扔给他,仓惶而逃之前抛下了由衷的一句祝愿:“祝她早日恢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主题是六狗吃饭哈哈哈 ☆、吃饭 把林惊云、小六、519都分别处理送走之后,医院大厅比平时显得更冷清了些,而料明总算有时间坐下来和杨简沟通谈论病情了。 假料明出现的那天晚上,杨简曾经有过“不怎么饿”的体验,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病情好转,但是这个好转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 就在第三天,杨简就恢复了以往的黑洞肚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对比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比之前更加饿了。 饿得挠墙抓地,夜晚醒来眼睛都在泛绿光。外头走过一个人简直就可以闻到肉味,就连鸟人在客厅毫无公德心地吃完榴莲打了个榴莲味的嗝他都觉得馋。 眼见着说不定哪天他饿急了能把自己的翅膀扒了烤烤当夜宵,鸟人也不得不关注起杨简的治疗进度。 料明每天拿来不同种类的食物,企图找出六狗进食相同热量不同东西时饥饿程度的区别。 他说,既然六狗不想成天噼里啪啦吃个没完,那就找出最经饿的食物,试试能不能靠它实现逐步减量的目标。 杨简觉得这个试验意义不大,因为他这二十年来几乎没有发现哪样东西更扛饿。 不过他还是没有拒绝。 因为他终于享受到病人的福利了,想吃啥随便点,走上人生巅峰了! 他最憧憬的当然是糖醋排骨,这么多年吃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于是糖醋排骨先上。 一打开盒子,色香味浓熠熠生辉,夹起一块金黄中透着绯红的排骨,胶着的酱汁拉丝的效果比传说中的马那个什么比萨专用芝士还痴缠炫酷,杨简光是看着就心里高兴地直打滚撒欢,握筷子的手抖得如同帕金森急性发作,差点抖得送不进嘴里。 他刚把一块排骨放进嘴里,料明便紧张地问:“怎么样?” 杨简哪里还有那个神智去搭理他,魂都已经被磨人的小猪精给勾走了。滚烫的酱汁甘甜微酸、似流不流,恰到好处地包裹着炸得脆糯酥香的裹皮,咬下去舌尖触及到鲜嫩的排骨肉的时候! 简直要被这种糅合了各味形成的完美口感炸飞了! 杨简欢快地遨游在排骨的世界里。 料明紧张地看着杨简把几大盒糖醋排骨吃下肚:“怎么样?饱了吗?” 杨简擦擦嘴,眼睛发着光,发出真挚的感慨说:“一点都不饱,还想吃……” 料明低头在一张登记表上,对应着“糖醋排骨”的位置上,写下几个字“果腹感差”,然后打了个大叉。 吃完糖醋排骨,接着的是各种肉类。生鸡撕块,热油浇烫熟,再蘸花椒盐巴吃;小牛腰肉熬煮半天,一半切薄片入汤,另一半带筋头巴脑的切块继续卤染,入口酥烂;宣威火腿洗净切块,烧烤辟去腊味,再下砂锅炖,加上冰糖桂花拌匀…… 杨简觉得比电视里的满汉全席还厉害的样子。 料明在一边看着他吃,只见他吃着吃着突然停顿下来,脸上骤然露出为难的表情,立即问:“怎么了?” 杨简托着下颌艰难地说:“……腮帮子……” 料明上前检查,居然因为吃太多而导致咀嚼肌痉挛了。他都有些不忍直视了:“你要不要歇一下……” 杨简摆摆手,自己动手揉了揉脸,继续清扫现场。 “跟刚刚那顿糖醋排骨比起来怎么样?” 杨简使劲回忆:“这个好像持久一点。” 料明点点头记下,又送上来各种主食,杨简稍稍休息片刻对着小山一样高的馒头照样能够大快朵颐。 料明很不可思议:“你也不配点小菜什么的?” 杨简含糊地回答:“我一直都是这样吃的呀。” 杨简继续吃啥啥没剩,最后一推盘子诚实地回答:“我觉得好像没差多少,我喜欢的就会想多吃一点。” 鸟人在一边看热闹,此时插嘴道:“你上次是不是吃了皮包骨做的菜之后被恶心饱的呀。” 杨简想了想:“也没那么难吃啊……” 鸟人咚地站起身来:“我去叫他给你再做一顿。” 皮包骨被从房间里拽出来的时候简直受宠若惊:“谁?谁要吃我做的菜?” 鸟人扇他脑袋一巴掌:“还能有谁,快快滚出来。” 皮包骨下厨的阵势很能够唬住人。他脾气特大,要求锅碗瓢盆整整齐齐地排放好,然后各种原材料该切的切好一字排开,人只杵在锅前,要拿什么就大声吆喝指挥鸟人,那劲头,跟参加厨王争霸似的,还是全球直播的那种。 可是火一打开,他的节奏就开始乱了,原本志得意满的表情也慌了起来。 “哎!这火!”皮包骨哇哇乱叫,也不知道要去调节火力大小,“太大了!”油倒进去他就又抱怨,“这油瓶的开口太大了,一倒就那么多,”然后他手忙脚乱地把切好的茄子土豆青椒一股脑倒进锅里,把锅盖猛地盖上,仿佛是紧急关头堵住了战壕的破口,在枪林弹雨中缓缓长呼了一口气。 “……”杨简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好得不行了,”皮包骨摆摆手,“我还学了个新菜蛋炒饭呢,等下接着做。” 皮包骨按住锅盖等了一会儿,打开往锅里抖了一勺盐,随便拌拌就装盘了,成品乌黑亮泽,焦味浓郁,料明都被吓到了,眼明手快地把它丢进垃圾桶里。 “蛋炒饭是主食,要做十人份的。” 虽然皮包骨是这么承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打了一个鸡蛋,放的盐的分量也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要搞一个大新闻出来,料明这回脸上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倒是没有再次丢掉。 他谨慎地拿起勺子身先士卒地尝了一口,久久回味之后才作出评论:“吃是吃不死人,但是这么咸的炒饭,对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 皮包骨眼见自己两份大作都被批评了,十分不快,气冲冲地奔向房间,怒摔房门。 鸟人耸了耸肩:“最近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杨简见没有人理他,静悄悄地拉过那碟炒饭吃了起来。料明差点要把他的手打掉:“你不怕吃了之后不醒人世吗?” 杨简摇了摇头:“没事吧,你说过吃核燃料都没事的。” 料明那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记得那么牢,心里有些喜滋滋的,脸上还要不动声色作理所当然状,非常考验表情肌肉群:“咳,今天暂时到这里吧。” 杨简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收拾起东西来。鸟人在一边坐着玩手机游戏,一边抬腿让他们拖地。在这融洽平等的气氛中,突然门被推开了。 诸星出现在了门后。 穿过走廊可以看见她穿着一件莫名其妙的大毛衫,光着脚散着头发,神情阴郁。 鸟人和料明看见她,脸上都僵住了。 杨简察觉出了他们的变化,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鸟人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天干物燥,容易上火。” 诸星一步一步地从门后走了进来。走近了可以看到她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到哪个泥沼泽去滚了一圈,膝盖上还有一处擦伤,渗着一点血迹。 她以前虽然喜欢穿不合身的衣服,但对自己的仪容还是比较在意的。 杨简能够感觉到身边两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备战”状态。 诸星阴沉着脸,走到料明的前面,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打量了他一遍,才开口说:“我的猫不见了。” 料明还没有回答,她便突然提高了音调,嚷道:“你偷了!” 然后她便像只野猫一样扑上来要对料明又抓又挠。料明不敢用劲,勉强把她的手脚扒下来,她便暴躁地从一边拎起座灯,对着玻璃桌子就是一砸! “哐啷”一声,玻璃桌裂开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座灯上的塑料部分也折断了。她扔下座灯,不顾满地的玻璃渣又光着脚往前踏出一步,朝杨简打量着。 杨简很确定自己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酒味。 她脸色涨得通红,眼神寒气逼人,像是要把他吞了一样,却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谁?” 杨简有些愣住了。 料明不等诸星下一步动作,直接把杨简拖过去护到后面去。诸星阴冷的视线一直追踪着他,  杨简又惊又疑,抓了一把料明的手腕当做提问。 料明别过头,低声对他说:“主任发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瘦!我错了!_(:3」∠)_ ☆、诸星发病 杨简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诸星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杨简看到她脚掌边缘踩到玻璃渣的地方渗出了血,但她浑然不知,捂着脑袋一个劲地呜呜呜咽。 看上去的确是发病了。 鸟人小心地想要靠近诸星,诸星仿佛手上长了双眼睛,直接抓起那个扔在一边的破座灯,往鸟人的方向抡过去。 鸟人也没躲,小腿被她硬邦邦砸了一下,脸上有些皱起来:“哎……”他欲言又止,小声对料明这边做嘴型,“她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料明摇摇头,慢慢推了杨简一把让他躲远点,然后蹲下来把视线与诸星平齐:“主任?”他问了一句见她没反应,于是又问了一次,“主任?” 他用一种对待正常八岁小朋友的轻柔语气问:“猫是不是躲起来了?” 诸星却毫不买账,抬起脸来依旧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杨简,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他偷了我的猫,还杀了它。” 杨简快被这句毫无预兆的指责吓趴了,瞪着眼不知道要说什么。 诸星继续有板有眼地控诉:“他杀死猫的时候,我还听到了它的哭声……” 杨简一脸“求求你你别吓我”的表情,犹如雷劈过一样。诸星言之凿凿的话语,让他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梦游时犯下了这种滔天大罪。 料明果断决定要做一个勇士,冒着被诸星痛殴的风险,伸手挽起她的胳膊:“猫在外面等你呢,你脚受伤了,我看看……”他几乎是被她的酒气熏到了,“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诸星翻脸如翻书,突然脸部表情全部清空了,整个人跟痴呆了一样,她配合着料明的指引坐到了沙发上,把脚底板抬了起来,两只脚划了不少伤口,有些玻璃渣子还嵌进去了。 鸟人快速扫了地,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医药箱,递了一个换药包给他,又打开了一瓶消毒用的碘伏。 动作一气呵成,两人交接流利,像是练习过了许多次。 料明拿着镊子给诸星夹玻璃渣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懵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慢慢缓了过来,眼神又逐渐凶恶了起来。 她一个一个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首先对鸟人喊了一声“鸟人,你好!”。正当杨简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快恢复正常的时候,她转过脸对料明咕哝了几句“料医生,你的喜酒我也想去吃”之类没头没脑的话。 料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主任,我是小料。” “……小料?”诸星马马虎虎地重复一便,突然灵光一现,脸上露出来“我真他妈机智”的得意表情,“小料不就是料医生吗?” “……就当我是,”料明心平气和地问,“你今天忘记吃药了吗?药不能停啊。” 诸星不回答,脸慢慢转向杨简。杨简被她那神经兮兮地一盯,简直有种钻墙遁走的冲动。 “这是谁啊?”诸星尖着嗓子问,“我怎么不认识。” 料明耐心地说:“他是新病人。” “新病人为什么不先通知我?”诸星怒了起来,“把他关起来!你办事怎么那么粗心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还随便收来历不明的病人……把他关起来!” 料明很顺从地答应她:“好,现在就去把他关起来。你先回去和猫呆在一起行吗?猫怕黑,你去陪它,你今天忘记吃的东西,我带你去吃……” 料明牵着诸星的小手,就像牵着一颗定时炸弹,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杨简不敢动弹,料明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在这里等着,又摆了摆手,叫他不要担心。 他和诸星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杨简提着的嗓子才放了下去。他望向一边一脸“做人好累”的鸟人,有些困难地开口问:“主任这是……” 鸟人叹了一口气,简明扼要地解释:“她有精神病。”说完他提高音调冲着房间那边叫道:“人走了,出来吧。” 皮包骨的房门被“咯吱”一声打开,探出一个英俊僵硬的脑袋,他往门口方向张望确定之后,夸张地以手捋胸道:“这一次动静怎么那么大,又有暴力行为了?” 鸟人苦笑地指了指从中间破开一个大窟窿的玻璃桌,以及地上报废的座灯:“还好没拿刀过来。” 杨简小心翼翼地问:“她以前也这样?” 鸟人点点头:“她一直吃药控制的,不过精神病就是这样,听说她这是遗传性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药物只能控制而已。” “……”杨简心有余悸地点头,鸟人安慰他说:“她发病的时候常常认不得人,认不得的时候就会很有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杨简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料明牵着诸星慢慢地穿过走廊,朝她的办公室走去。诸星沉默了一路后开口问:“料医生……”她的语气十分低迷,“……姚博士回来没有?” 料明听她叫自己“料医生”,又提到什么“姚博士”,不禁眼皮一跳,心里默念大悲咒。 诸星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拉住他的衣袖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 料明深吸一口气,昧着良心回答:“姚博士才刚刚走。” “哦……”诸星恍然大悟一般,又自个儿困惑起来,“我怎么觉得他走了很久呢……” 料明有些不忍心:“你好好吃药睡一觉,姚博士就回来了。” 诸星听见这话,乖乖地被他带进办公室里,料明连忙翻箱倒柜找药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药呢?” 诸星眼神游移:“我吃了啊……”她指了指墙边的几个横七竖八的空酒瓶,“这个也吃了……” 诸星已经戒酒很久了。 她没有忘记吃药,那么就是病情又加重了,现在的治疗方案已经控制不了了。 料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万年历,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姚博士的祭日。诸星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这样的日子里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独酌,他不得而知。 他看着失魂落魄的诸星片刻,也不知道是该感到同情还是唏嘘,但她绝对不会需要这些怜悯。他想起诸星曾经叮嘱过他的事情,转身从墙边的药柜里翻出一只预装好的镇定剂,低声说了句“冒犯了”便往她的胳膊上扎去。 推药的时候,诸星一直在尖叫着挣扎蹬腿,针头几乎要从薄薄的皮肤里滑脱出来。 她发病的时候总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凶猛地如同一只未被驯服的野兽。 玻璃针管里的澄清药液在她的挣扎下混进了些返流的血丝,显得有点狰狞起来。料明缓慢地把它们全部推进了诸星淡青色的血管里。 她的胳膊是小孩子的胳膊,皮肤几乎吹弹可破,血管很细。 料明看着她慢慢垂下了脑袋,才起身到桌边,拎起座机话筒按下了一串内线号码:“精神科吗?这里是诸星的办公室,她病情又加重了。” 精神科的人很快赶到了,负责人说他们会在三天之内给出新的药物配给方案。 料明送走了他们,看着沙发上仍然熟睡着的诸星有点犹豫。诸星有退行性的记忆障碍,她能记得鸟人他们,在他们面前她会显得理智一些,但她记不得最迟来到的六狗,醒来肯定又会像炸药一样一触即发。 她又有被害妄想,又记忆破碎,辅以偶尔出现的幻觉加暴力行为,真是人间杀器,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料明思前想后,决定把诸星先带到三楼去,让鸟人和皮包骨帮忙看一会儿,然后他开车把六狗先送出去躲几天避避风头。 “你先去我家住几天吧?”料明一边开车一边对杨简说,“周边的环境你不熟悉,最近不知道外面状况怎么样,最好不要擅自出去,我先带你去买点东西屯着。”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三点多,我们动作快点,趁天黑之前我再赶回医院去。” 杨简有些惶恐:“那我一个人去你家住吗?要是弄坏什么东西……”其实他想说的是主人不在,万一有什么贵重物品不见了,那就瓜田李下了。 料明不甚在意地笑笑:“要是有东西弄坏了,你就赔给我好了。” 杨简认真的说:“我赔不起的。” 料明哈哈一笑:“反正你答应赔给我就好了。” 杨简被他一通忽悠,只能不明所以地答应这个变相的卖身契:“好,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我就赔给你。” 料明满意地点点头,把车停在家附近的一个购物广场前。他一边想着要买些什么东西,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家里有什么东西看上去又有逼格又容易摔坏的,默默计划着等会儿一到家就把它找出来,放在冰箱顶上的边缘处,好让六狗一拉开冰箱门就弄掉在地上…… 购物广场很大,超市部分却很小。料明给杨简买了些日用品,又把货架上的巧克力全部搬空了:“巧克力比较耐饿,也容易保存,”他解释说,“其余时候要是我不回去,你打电话叫外卖就行了。” 杨简应着,帮忙把购物车往收银台推:“我还没吃过巧克力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到家里去了……之前有一次要去的,后来没去成,今天终于遂愿了_(:3」∠)_ “料医生”指的是小料的爸爸,所以大家应该猜出来了,诸星是返老还童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鼓励小孩子喝酒……【? ☆、治愈系 料明住的地方地理位置不错,从小区入口进入可以看见一条林荫小道,道路西侧是高层公寓,东侧是人工湖人造假山,乍一眼看过去,山山水水的还不错看。 不过现在两个人都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提着东西匆匆往电梯赶。料明一边看表估算时间一边给杨简指出逃生通道,又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一层楼有两户人,”电梯“叮”地响了,门缓缓打开,他继续说,“那一户是一个普通家庭,不会来打扰的。” 杨简看着另一侧的那扇深红色木门,点了点头。 料明家不是很大,两房一厅,杂物很多,但收拾得很整齐,书和杂志在沙发边撂起来高高的一坨。时间紧急,他开了门把钥匙交给杨简之后,叮嘱了几句叫他小心安全,之后便离开了。 杨简也不好意思乱动哪里,把带回来的外卖吃了,洗了个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演古装片。 一看就知道是主角团的一群人往城里走,神色紧张兮兮,扶着一副棺材。杨简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猜出棺材里头躺的就是主角,当然非魔幻题材的电视剧里主角怎么会死呢,就算死也是不会有尸体的。很明显主角是因为太正直得罪了权贵被通缉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是诈死打算混进城里去。 城门把守着的守卫拦下他们问:“里面什么人?” 主角他对象闪着泪花说:“我家公子,染上瘟疫去世了……”说着说着哀嚎几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守卫便摆摆手,不耐烦地说:“瘟疫还敢拖进城,来人,把这棺材拖出去烧了!” 杨简觉得这个电视剧很讲道理,很不错。正想看看下面一步主角该怎么火里逃生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关掉电视,走到门后把脑袋凑上猫眼前。 门后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看样子是个高中生,长得很漂亮,就是有点不良少女的样子,正一脸百无聊赖地在门外等着。 杨简犹豫了一下问:“你找谁?” 女孩子听见声音,眼睛都亮了,伸手来擂门:“你在吗?快给我开门!” 杨简问也问不出答案,她一直牛头不对马嘴地敲着门,制造出噪音。杨简担心会惊动到隔壁那户人,于是便开了门。 “终于开门啦?”女孩狡黠一笑,看清杨简脸的时候立即迷惑了起来,“咦,怎么不是他……?” 杨简听她的意思是来找料明的,便回答:“他不在。” 女孩子问:“你是他朋友?”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有些失落起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的……”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杨简,恳求道,“我住在其他栋,来回一次挺费时间的,要不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杨简被那粉红色的信封和她暧昧的话吓了一跳,心想不会就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和女孩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道:“……我不好请你进来的……” 女孩子翻了个白眼:“那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回来可以吗?” 杨简也不能确定,便半真半假地撒谎道:“他亲戚有个孩子生病了,他去照顾一下,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女孩子眼神里的怀疑总算消退下去了:“好吧,那我改天再来。” 杨简松了一口气:“要不要我帮忙带个口信……?” 女孩子不屑地说:“不用,我是来告白的好吧,多丢人啊,你千万别说。”她眼睛一骨碌,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搞突击一样上前一步盯着杨简步步相逼地追问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不会是那……个吧?”声音拉得长长的。 “……”杨简被她如同x线一样尖锐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胡乱地敷衍完她才终于能够把门关上。 那个女孩子大约是叫做“桃子”,他在粉红色信封上看见了这个名字,同样存在在信封上面的,还有料明的名字。可以猜得出来,桃子作为这附近的邻居,一定已经倾慕他许久,才下定决心来投递情书。 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 杨简胡乱地想:料明真受欢迎。 他觉得自己有些纠结,但是又觉得自己的纠结没有理由。料医生人那么好,又有房子车子,会受欢迎不是必然的吗,现在他们也算是朋友了,他应该为他觉得骄傲才对……难不成是妒忌了?越想越乱,还是开电视继续看肥皂剧烧烧烧主角好了。 料明回到医院时,诸星才刚刚醒来。她脑子有些不清醒,倒是挺配合,跟着料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料明把她送进去,看着她倒在床上,之后在她床头放了一些吃的。 忙完这一切他接到了519打给他的电话。 519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他说他又收到那种纸条了。 519昨天回家之后便翻箱倒柜想找出些什么遗落的线索来,可惜什么都没找到,只让他翻出了他弟的学生证。他们一家人都是医生,他弟弟也在医科大上学。其实519很反对他报医学院校,但是他十分坚持。 他高考的那年519刚刚被抓进医院,等他稳定下来可以请假回家时,弟弟已经入学了。 他们这三年来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他也不知道他弟弟在忙什么,每次回家了就是一起吃几顿饭,互相讲讲近闻。但是几顿饭的时间能说多少东西呢,大部分时候都是弟弟听他说。 他叹了一口气,推开弟弟的卧室门,在书柜上看到一排的专业书籍,桌上立着装着一家人合影的小相框。 照片是很多年前照的了,那个时候父母还没去世,也没有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很自然。 他看着小照片里他弟弟的笑脸,心里又惶恐起来:不管写信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抓他弟弟?如果只是作为普通的人质,把他带着不是很麻烦吗? 519焦心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睡下了,一大早就被快递小哥砸门叫醒了。 第二张纸条就是这样出现的,装在快递专用的纸袋里,纸袋上没有寄信人的信息。519展开纸条,上面仍旧是打印出来的几句话:“很好。不要回医院,不要多嘴,保证你弟弟安全。” 料明听完519念出纸条上的内容,便挂上了听筒。 写信人的想法,他是越来越觉得扑朔迷离了。 他们绑架了519的弟弟作为要挟,叫519不要回医院,看上去似乎是认为他有重大的作用,不希望他为医院所用。但既然觉得519有用,那为什么又放他自由,把他直接抓起来不就行了吗? 而且,事实上,519一点作用都没有。他所谓的“治愈”创伤的能力,是建立在深重代价的基础上的。519在医院上班的那阵子,通过特殊能力治愈了许多皮肤科的疑难杂症,甚至也在急救科客串过,救治车祸中断手断脚的病人。他的能力对所有肉眼能够看到的伤口都适用,然而,那些被救助的病人在后来都查出了恶性肿瘤。 最多的是甲状腺癌,这个病还算好的了,治愈率比较高,还有些食管癌胃癌白血病的例子,不一而足,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癌症都生长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519简直就是在帮病人打开一扇窗的同时,紧紧地堵死一扇门。 这些病例首先引起了医院人员的注意,后来被汇报到了诸星那里,又被分配给料明作进一步的调查。 料明采集了所有519曾经负责过的病例资料,通过统计方法分析肿瘤与被519治疗两者之间的相关性,发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519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简直可以说到了顽固的地步,给他看数据他也不看,叫他在猴子身上做实验,他就坚持猴子和人不一样,脾气很坏,很不讲道理。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料明理解他。 因为他的报告,519一下子从救人的天使变成了害人的恶魔了。 写信人之所以大费周章要把519赶出医院,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能力吗? 除此之外,料明没能找到可以解释的理由。 他又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回忆了一下519的资料,不一会儿电脑屏幕跳出了一个小信封的样子。 有新邮件。 料明点开邮件,屏幕立即被一副黑底红字的音波分析表占据了,他仔细盯着线条和数据的变化,认出来这就是上次他追捕林惊云时发现的那只特别生物的叫声。 六狗说过这个声音像野狗叫。 料明想到杨简那个肯定的语气,一时有点忍俊不禁。他一边阅读一边往下滚动鼠标,发现下面有一行好消息: “我们的行动人员已经捕捉到了该生物,目前其种类仍未知,形态为一只被黑雾包裹的黑狗,体型与品种接近一只成年的牧羊犬。目前已在控制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  519也是可怜【抹眼泪【不 ☆、我下面给你吃啊 那天料明很晚才回家,他用备用钥匙推开家门,发现屋里还亮着昏暗的台灯,杨简靠在沙发上抱着个枕头睡着了,电视还在播放深夜广告,声音调得很小,估计是担心吵到邻居。 他摸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轻声试探性地叫他:“六狗?……六狗?” 叫了几声都没醒,他觉得六狗这个傻乎乎的样子真好笑,赶紧掏出相机准备拍几张下来,没想到相机发出“卡擦”一声,闪光灯一闪,六狗一下子惊醒了,一瞬间跟竖毛一样整个人绷了起来,睁开眼睛看见料明,才放松下来,揉了揉眼睛:“我睡着了?” “不然呢,”料明这才把手里的钥匙放下,“现在都快四点了。” “……”杨简点点头,晃荡着站起来往某个方向走,料明连忙叫住他给他指出方向:“房间在那边。” 杨简摇了摇头,摸了摸肚子:“饿了,去煮面吃。” 其实他在别人家还挺拘谨的,但是这下子睡得迷迷糊糊,加上醒来看见料明觉得太自在,稀里糊涂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理所应当地就往厨房去。 料明尾随着他走进厨房,看着他眼睛都睁不开地从柜子里翻出挂面,又接了一小锅的水,放在炉上烧。 等水快沸腾了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清明起来:“咦,你回来啦?” 不然我是鬼吗? 料明笑笑,望向那个小锅:“是啊,我回来了。” 杨简问:“主任怎么样了?” “她闭关休息几天,希望她不会跑出来。”料明叹了一口气,看着小锅问,“你就煮个清水面?” 杨简说:“我想吃饭的,没米了。” 料明深深觉得这是鸡同鸭讲,和他沟通不起来也不追究,看着杨简把挂面一端放进沸水里,浸泡到的部分软化之后,剩余部分便一鼓作气轻轻一推滑进了锅里。 清水渐渐煮出了浑浊的颜色,汤汁变得浓稠起来。 感觉是时候了,杨简拿起盐罐往里抖几抖,随便拌了一下,就熄了火。 料明看着他煞有介事地拿了个汤勺盛起一点汤水尝味道,还自我感叹一句“好好喝”,不禁眉头一跳:“不就只有盐吗,好喝个屁啊。” 杨简认真地说:“真的好喝。” 料明哪里信他的鬼话,顺着他的话往下挑衅:“那么好喝,那你分一半给我尝尝。” 杨简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料明回忆起之前六狗在街上买几个一块五的炸芋头饼都不舍得分给自己吃呢,不禁有些郁闷,又怪自己的确强人所难。 他默默谴责自己,你跟吃的那个重要,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他摆摆手刚想撤销这个不合理的请求,杨简已经转身去翻冰箱了:“你饿了早点说嘛,我就把你的份给煮了……你等等,很快就好。” 杨简猫着腰在冰箱里翻找有什么可以下进面条里的东西。他掏出两个番茄和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火腿罐头,番茄切块火腿捣开,丢进锅里快炒直到番茄烂出水,加点鸡精盐焖一焖,然后把酱汁倒进那锅煮好的面条里,动作一气呵成。 他把面条装进一个大汤碗里,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城里人吃不惯素面条……” 料明高高兴兴地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心里敞亮敞亮的:“都装给我了,你吃什么?” 杨简回答:“这一碗你肯定吃不完,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料明都要为他这高尚的操守和无私的精神给折服了,他从消毒柜里拿多一双筷子,不由分说地塞进杨简的手里:“站过来,一起吃。” 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锅前分那一碗面条。面汤上浮着一点红艳艳的油花,面条泡得有点软了,稍稍有点黏在一起。 杨简用筷子挑起一点放进嘴里,吞下去后紧张着等待料明的评价:“好吃吗?” 料明慢吞吞地捧着碗,雾气中,杨简发现,他的轮廓比自己记忆中的要柔和的多。 “还行。”他说完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好像杨简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他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吃完碗不用洗了,泡在池里就行了。” 杨简刚要说话,他便补充道:“面是你煮的,那碗就我洗吧。” 杨简只好点点头,看着他摆摆手就转身走出厨房去洗漱补觉的身影,突然间眼前出现了那封少女手里的粉红色信封。 他脑子乱七八糟的,有点控制不住要去想象里面是什么内容,又有点唾弃自己太多事。他三下五除二地捞尽了汤里的面条,又把番茄和火腿都挑出来吃了,之后咕噜噜喝了大半的汤。汤里的番茄味很浓,他觉得心里酸酸的。 番茄没熟透。 杨简只好这样总结。 第二天杨简睡醒的时候,料明已经出门了。他觉得有点无所事事,便从超市的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 杨简其实是吃过巧克力的,不过都是代可可脂的,一块钱一块,含在嘴里化不了,只剩下一点黏糊糊的渣。 所以他一直不太喜欢巧克力。 撕开袋子,露出光滑的一角。他皱着眉头闻了一下,发现味道挺香甜。 咬了一口,还没嚼呢融在嘴里了。 杨简觉得这味道很可以接受,原本想再吃一口,突然却感觉到了喉腔深处一阵强烈的不适。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不妙,速速奔向厕所,对着洗手台就干呕起来了! 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只觉得有股恶心的感觉一直闷在胸腔里。 巧克力坏了? 他干呕了半天,爬回去检查巧克力袋子上的生产日期,发现它新鲜得不行。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门铃又响起来了,于是便随手把它搁在一边了。 门外是昨天来送信未成的少女桃子。 她依旧穿着校服,神情却有点不快,情绪比昨天差了很多。 杨简被她那股乌云笼罩的样子吓了一跳,回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你没去上学?” 今天是工作日,又才上午九点多,她应该呆在学校的。 桃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站在原地不说话。杨简对她这个样子措手无策,只好先把她请进去,给她倒了杯水。 桃子坐到沙发上,闷闷不乐地开口:“我逃学了。” 杨简从来没有客串过教导主任的经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老师找你怎么办?” “我老师才不找我。”桃子一甩头,哼了一声,“我在学校被人排挤了,不开心,不想去。” 杨简看着她张扬跋扈的外表,觉得有点难以理解,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的烦恼:“你怎么会被人排挤的呢?” “跟你说干嘛?我样样完美遭人嫉妒了不成吗?”桃子任性地白了他一眼,话题一转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简突然又想起那封情书,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想这就是传说中电灯泡的滋味了吧:“我也不知道。” 桃子也没流露出失望的样子:“你昨天没跟他提起我吧?” 杨简摇摇头。 桃子呼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改变主意了,你以后也别说。”她说完突然趴了过来:“对了,你跟他什么关系啊?干嘛住在他家?” 杨简说自己是朋友,没地方住暂借一下。 桃子又追问:“他亲戚家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杨简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于是告诉她快好了。 桃子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牌来:“我来替那个小孩占个卜。” 她把牌往桌上一放,两只手收拢收拢,便开始洗了起来。 杨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切牌:“……占卜?” “你不是吧,没听过塔罗牌?” 杨简咽了一口口水:“我听是听过……但是塔罗牌……能用这种扑克的吗?” 桃子把手里一张正面朝着上面的方块a翻了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少见多怪。” “……” 桃子洗完牌,把扑克牌整理成一沓,然后随便抽了一张出来。 杨简定睛一看,是一张黑桃5。他紧张地问:“这有什么含义?” 桃子漫不经心地说:“……这啊,意思是五天之内就能痊愈了。” 杨简怎么听怎么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想想和个小姑娘较什么真,便没再多话了。 桃子又洗了一次牌,让杨简抽了一张,是一张红桃8,杨简觉得这牌面看上去挺吉祥的,便期待地看着桃子。 但是桃子却伸手把牌抽了回去,插回牌堆里装进口袋站起身:“我回去了。” “……你这就走了?” “不然呢?”桃子很呛人。 “回学校?” “当然是回家。” 杨简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你应该回学校才对吧?” “你搞没搞错,我正在逃学耶,回什么学校。我家里又没人管我。”桃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要走了,回家。” 她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扶住门把手回望过来。 杨简如临大敌,心想她是不是又临时改变念头要留下那个信封托付给他帮忙转交,一定是的吧…… 桃子站定之后直勾勾望着杨简:“你最近都呆在这里?” 杨简心里一松,点点头。 “最近几天不要出门。”桃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之后咬咬牙狠下心说,“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桃子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可以看出那副扑克牌的轮廓。她示意这是扑克告诉她的。 “绝对、绝对不要出门。”桃子这样郑重地说完,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今天好晚_(:3」∠)_ 桃子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死基佬 虽然桃子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不过杨简倒不怎么在意。其实正常人都不会在意的,虽然杨简这个人可能迷信一点,但是他在料明的科学教育下已经初步完成了脱迷信的思想进步。小时候,他常常听说家附近的小池塘里闹鬼,有个“通灵”大妈还总碎碎叨叨说一百年前这里曾经淹死过一个女孩,村史上都有记载,惹得一片人心惶惶。 对料明说了这个故事之后,他只评价了说:扯淡啊。 哪个地方没死过人?每个地方都死过无数人。要是所有死过人的地方都闹鬼那鬼都要挤死了。而且一个女鬼,好好的不去投胎,在水里泡一百年,是几个意思呀?就是为了在一百年之后,出现在孩童嬉戏时,吓唬吓唬人吗?而且她还将一直泡下去……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无聊的事情吗?她不用找个工作或者兼职什么的吗?光当社会的蛀虫吗?这思想好迂腐啊,没有奉献精神。 当然,料明补充道,如果是别的东西倒还有可能,说不定只是人鱼呢。 另外,杨简也分析了一下桃子的占卜术,如果扑克牌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它的定价就不会那么便宜了。 他把门关上,回到屋里,把喝过的杯子收起来拿去洗了。 一边洗,一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仔细回忆回忆,发现上一次他在别人家帮忙洗杯子,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刚刚到城市,在一间小饭馆找到了工作,饭馆的店面和老板家是连在一起的,老板心肠好,于是让他也住在家里。 其实现在想想,老板对他真的很不错,店里的伙计很多,但他总关照着杨简,甚至还对他说过,要是他想的话,可以资助他上大学。 不过大概就是因为老板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才得寸进尺,产生了很大胆的念头,居然喜欢上了老板的女儿。 老板的女儿是大学生,就在本市上学,周末经常回来。她爱在外面踏春游玩,皮肤有点黑,留着一头干净清爽的齐颈短发,很洋气。杨简还记得第一次看她穿健美裤的时候自己还嘀咕过这是啥玩意儿,怎么绷得那么紧,什么都让人看光了,现在想想她也算是走在时尚最前方了。 老板女儿逢周末放假,就招朋唤友到家里来玩。杨简差不多是半个家里的伙计,就帮她们倒茶上点心。 老板女儿总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虽然大学女生之间的谈话他也插不上嘴,但只坐在一边听,也觉得很有意思。 这种聚会次数多了,谈话主题也渐渐在改变,从校园趣事慢慢转向了一个名为“师兄”的东西。老板女儿的舍友都对她说,师兄喜欢你,很明显耶。 杨简心里“噔”地一下,就沉了下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一个月后,那位师兄就提着一小箱车厘子登门拜访了。 车厘子那时候可是金贵东西,老板见多识广,也被那圆圆滚滚的、泛着暗红光泽的果实给唬住了。杨简更是没见过了,老板抓了一把放在他手里叫大家一起吃,他把车厘子拿在手里,只觉得它大得吓人――外国人的樱桃,就是这样的吗? 车厘子很好吃,果肉坚实多汁,入口清甜细嫩。杨简只吃了一颗,便偷偷把手里剩下的都放回盒子里,之后的二十年里他也没再吃到过了。 然而二十年后的现在,他回忆起自己帮坐在客厅里聊天的老板一家和师兄洗杯子的场景,还是能够回忆起那颗车厘子的味道。 虽然在嘴里的时候很好吃,但吃下去之后只觉得苦苦的,酸酸的。 他一边洗着杯子,一边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幸好料明不在。 等下,他手里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他有点战战兢兢地问自己:我在想什么? 我是把桃子当做师兄了? 他脸上原本回忆着过往的轻松表情耸拉了下来,他严肃地面对着这个严峻的自我拷问。 他自我拷问了十秒有余,回忆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心理活动,福至心灵地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我该不会喜欢上料明了吧。 从田里的女孩子开始,隔着几条辣豇豆,到了老板女儿,隔着一个城镇户口和大学学历,到了料明这里,好啦,隔着一个性别的鸿沟! 杨简啊杨简,你真是越来越胆肥了。 杨简把那两只洗好的杯子从清水里捞出来,反扣在一边。心里有些忐忑。 要是被料明发现了,不会找人来打他吧。 他想了一会,记起当时料明对林惊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于是心里松了松。 但是林惊云也没有打他主意啊!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杨简心里骇了一下,寒毛都竖起来了。然后立即打定主意,反正我不说就行了,他也看不出来…… 门外的果然是料明,他一见杨简开了门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回来啦。” 杨简还有点不好意思看他:“哦,回来啦。” 料明点点头走进屋里,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今天主任躲在屋子里没出来,一切很顺利。对了,你记得之前你说过的那个叫声吗?你说是野狗的那个。” 杨简说:“记得。抓到了?” “嗯,抓到了。”料明点点头,“是一只黑狗,听说把行动人员咬了。” 杨简吃了一惊:“咬了?然后呢?” “没然后啊,”料明不以为意,“伤口不深,打了狂犬疫苗,现在隔离了,伤者情况还好,目前还在观察中。现在那只黑狗被送到诸星办公室去了。” 杨简问:“主任和它呆在一起,真的好吗?” “那只狗没什么攻击力,关在笼子里它就安静了。”料明说,“按规定只能放在主任办公室里,主任只是精神出问题,智商又没有全部坏掉,没关系的。” “哦……”杨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看着料明都有点心虚。 料明轻松地说:“见没什么事,我就请假回来啦。你要不要出去吃饭?” 杨简牢匚氐鼐捅凰拖出去了。 料明轻车熟路地又回到了那个购物广场。两个人吃了个饭,杨简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今天也不饿,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变化导致的。他也不好意思跟料明说,免得被他问起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好吃不下的也照塞,难得地撑了。 吃过饭去看了个警匪片,动作很花俏,对话很无趣,场面又很昏暗,杨简认不得角色,又因为吃饱了,很快就昏昏欲睡。 料明看了一半,一转头发现杨简正闭着眼睛,怀里抱着爆米花,都快洒出来了。他轻轻拍他的手:“六狗……六狗?” 睡得可沉了。 把以前的警惕都丢掉了。 料明也不再去烦他,倒是开始希望电影里爆炸开枪的音响弄小点,好让杨简再睡一会儿。 杨简没有被英雄和狗熊搏斗时枪林弹雨的声音吵醒,反而被一个普通人吵醒了。那个男的中场才进的电影院,手里还拿着手机边走边聊,从料明他们面前要挤进去。 杨简没来得及让开过道,被他结结实实地踩了一下。人一惊,猛地就抬头醒了。 大屏幕的光线显得很刺眼,他眯着眼睛,看到正走过去的男人坐在了和自己隔了一个空位的地方,对踩了别人一事浑然无感,还在讲电话。 周围的人都皱着眉头看他,他依旧我行我素:“……你听我说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迟早要逼你结婚生小孩的,不如便宜我……” 周围人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杨简揉了揉眼睛,一伸手就把他手里的手机摘过来了。 拿到手里的那一刻,碰到了扬声器,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女声高喊“你神经病啊!”,然后便是一声清晰的挂断声。 那个男人反应过来,立即站起身来高呼:“你有病啊!抢我手机!” 杨简没有搭理他。 男人脸上挂不住,立即起身过来要揪杨简的衣服。 杨简还没动手,料明就率先站起来把男人抵住了:“冷静点,”他把杨简手里的手机拿回来还给他,“电影院里不要大声喧哗,一点误会,还你还你。” 料明把男人抵住之后还了手机就坐回去了,和杨简两个人专注地盯着屏幕。男人手里拿着手机正要发作,背后的观众就怨声四起:“你能不能坐下去啊!” “真没公德心……” “真是神经病……” 男人退了一步,狠狠地坐回了座位上,看着挂掉的通讯记录怒视着杨简的侧脸。 这样一闹,杨简的睡意也没了,囫囵吞枣把电影的后半截看完了,剧情依旧不清不楚的。 料明安慰他:“没关系,我从头看到尾,剧情也是不清不楚的。” 散场的时候,原本以为那个男人会来找麻烦,但是他居然没有,跟在他们后面老老实实地往外走。 出了电影院,料明说要买两杯饮料,走近了一个饮料吧台。排队的人很多,杨简站在几米外等他。 他在原地看着料明的身影,突然那个男人如同鬼魅一般从他身后经过去,他察觉到他低声骂了一句:“死基佬。” 他转过身盯着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估计是见杨简落了单,胆子壮了起来,又挑衅说:“全家艾滋死光光。” 杨简也不和他废话,直接上前把他推抵在栏杆上,他平时倒也没那么大脾气,但是自从那个男人进场后一直用打量的眼光看着他们,他就觉得不舒服。 “喂,你想干嘛!”那个男人被抵住了,见自己居然推不动他,有点慌了起来。 杨简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揍他――还没想好,料明已经提着袋子往这边来了。他看见这番景象倒是骇了一下,立即奔上来:“怎么了?” 他见杨简脸色不是很好,又悄声问了一句:“生气了?” 杨简不回答,右手捏着的拳头放松了下去。 他很想把这个男人揍成猪头,但是现在更想他快点消失,免得说出些不太恰当的话来。 料明看出他表情有动摇,立即把那个男人拽了出来,推了他一把让他滚远。 那个男人惊魂甫定,哪有心情再说什么,脚底抹油就跑了。 料明从袋子里拿了一杯饮料出来,和吸管一起放在杨简手里,见他神色稍缓,又问了一次:“他干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睡过头了_(:3」∠)_幸好小天使叫醒了我_(:3」∠)_ 明天一定早……………………………… 好想直接让他们滚床单,唉,还能不能行了 ☆、告白 料明从袋子里拿了一杯饮料出来,和吸管一起放在杨简手里,见他神色稍缓,又问了一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他干什么了?” 杨简把冰冰凉凉冒着水珠的杯子接了过去,默声不语,眼睛瞄着相反的方向。购物广场里的玻璃镜子太多,他此刻不想与料明的视线接触,只好盯着路边硕大的广告牌,一个肌肤几近透明的外国模特以手抚脸,与他直直对望。 料明自己戳开饮料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看着杨简。 杨简自顾自看了广告牌一会儿,双手被冰饮料冻得刺痛起来,便松了松表情,低头把吸管拆开,一边叛逆地回答:“没什么事,看他不顺眼。” 料明哧哧地笑了一阵,然后说,你想不想打架呀,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简想说我又不是地头蛇,需要定期打打架巩固业务能力,但是还是被他拉走了。原本以为要往偏僻地方去,没想到,料明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到楼上去了。 楼上是间电玩城。 刚上楼梯就听到了喧闹的声音,工作日的原因人不是很多,但还是闹哄哄的,电动游戏机闪烁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还附带各种游戏音效,杨简跟在料明身后穿过一台台游戏机,耳边尽是子弹发射的轰轰声、动漫歌曲以及敲击成功的哔哔声、怪物死亡时的惨叫声,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男孩爆发出欢呼,然后出币口哐啷地落下一连串的硬币。 还有一个戴着绿色长假发的女孩子旁若无人地在跳舞,杨简觉得很怪异,不敢去看。 料明绕到换币台换了些游戏币,便直往搏击台去。 杨简看着他把游戏币哗啦啦的往里投,觉得有点心疼。他看料明还不停手,连忙拉住他问:“你这都第几个了?” 料明不以为然地说:“两个人,一共六块啊。” 杨简又惊又恐地看了一眼那个投币机,觉得这部机器比福利彩票还黑啊。 投完游戏币之后屏幕上跳出了一群彪形大汉,杨简趁着料明挑选人物的空档,低声嘀咕一句,早知道直接打那个人一顿算了。 料明没时间纠正他那不和谐的想法了,直接把手柄放在他手里,手把手地教他玩。 他人一靠上来,杨简就觉得身上一僵。 料明此时的心灵纯洁得要命,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只以为他还在不高兴。游戏屏幕上滴滴滴地开始了倒数,他急忙把几个按钮和动作教给杨简,便站回了原位。 杨简的脑子里满是尴尬,哪还记得他教了些什么,只觉得面前屏幕的光芒太刺眼,照的他脸都热热的,一口气憋住出不来,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见料明回归原位才松了气,一抬头看见自己面前的半块屏幕上跳出了一个黑衣男子,正朝他冲过来。料明用余光瞄到他这边的动静,跟他鼓励说,这个很简单的。 杨简不知道手里花花绿绿的按钮是干什么用的,脑子也一片空白,手忙脚乱乱按一气,简直是在被吊打,明知道屏幕上冲过来的人都只是游戏人物,却比平常真正打架还要紧张。他觉得自己比刚进城的时候还傻,尴尬地头皮发麻,被几个虚拟人物杀得毫无反抗之力,很快就结束了耻辱的生命。 死了也好,他也解脱了,看着一边迎刃有余的料明。料明居然还有余力看他,还问他说:“你怎么就完了?” 杨简点点头说:“嗯,完了。” 料明代表的那个人物熟练地深入敌方的巢穴,在被围攻的情况下中拳打脚踢了一阵子,漂亮的结束了游戏。 他把手柄放回原处,很吃惊的说:“不像你平时的水准啊!” 杨简尴尬地笑笑,不作声,见他猫下腰来又要往投币口里塞游戏币,吓得连忙拉住他的手:“别玩了,我们走吧。” 料明问:“怎么了?” 杨简急中生智说:“我饿了。” 料明没有疑心,把没用完的游戏币揣进兜里,和他一起向外走:“对了,你打架是在哪里学的呀?” 他们刚刚走出电玩城,在外面白色的灯光下料明回头看见杨简的脸,随即吃惊地问:“你脸怎么那么红?” 杨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冰冷的指头碰到脸颊,才发现烫烫的,他赶紧摇头:“我玩不习惯这个。” “……”料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感觉你今天不太开心。” “没有……”杨简连忙解释,“呃,可能是天气热……哈哈,天气太热没胃口,也没精神。” 料明问:“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杨简艰难地把话圆上,“刚刚是饿了……但是,但是没有平时那么饿……” 料明沉思起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规律。难道是温度?” “啊――嗯,我也想知道。”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里,杨简简直是度秒如年,头一回觉得和料明呆在一起有那么难受――米饭也没那么香了,糖醋排骨也太甜太腻了,硬硬的很难嚼。筷子又长又肥,不好抓……汤也太咸了。 反正就是处处都不自在。 更要命的是,还忍不住去偷看料明。 一边偷看一边忏悔,又一边担心哪天被料明发现了分分钟要和他拜拜了。 心里很复杂,而且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平时吃那么多,是不是很难看啊。 他以前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突然像是给自己推开了一扇门,而且这扇门质量很差,一推开就合不上了。 有句话叫什么悦己者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杨简一边慢吞吞地吃着,料明都觉得奇怪了:“真的吃不下?” 杨简瞥他一眼,见他吃个排骨都吃得斯斯文文的样子,依旧不做声。 料明差不多习惯他想不出声就不出声的脾气了,只叮嘱一句:“吃不下就算了。” 吃晚饭回去的路上料明顺带还买了两瓶酒回去:“虽然你喝了也没用,但是难得请假了明天不用去医院,陪我喝几口吧?” 杨简点点头,坐上副驾驶座,望着外面掠过的路灯柱。 料明经常要开车,不敢喝酒,戒了小半年,今天纯粹是馋了。他酒量尚可,杨简的肚子想当然也灌不醉,于是打算趁着夜色小酌一下,顺便说不定还能促进一下感情。 他一边开车,一边乐呵呵地想。 回到家他给杨简找了一套旧衣服出来当睡衣,杨简觉得有点慌恐,连忙说自己等下再洗,等下再洗。 料明“哦”了一声,就先去洗澡了。留下杨简一个人坐在原地,对着折好的旧衣服做心理准备。 喜欢一个人,他还给你他的贴身旧衣服穿,这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杨简这近二十年来过的是和尚的生活,修心养性,几乎是持斋把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往日太规矩的原因,缺乏经验,一时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好掌控。 他在那里坐着犹豫了又犹豫,料明就洗完澡出来了:“我洗好啦。” 杨简没有回应他,抓起衣服就是夺路而逃,躲开他奔进了浴室里。浴室里还氤氲着热气,他立即又后悔起来了。 料明倒好酒,擦着头发坐在沙发等他。杨简这个澡磨磨蹭蹭地洗了半天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料明探头一看他,立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穿反!” 杨简局促地摸了摸自己。 料明继续说:“那个花纹是在后面的。你没觉得衣领特别高吗?” 杨简一抹后颈,发现t恤的衣领的确转到后面去了,比前面低不少。他只好嘴硬地说:“挺舒服的啊……” “那你就这样穿吧,我没所谓。”料明摆摆手,“快来快来。” 杨简坐了下来,桌上正摆着两个玻璃杯。红酒他也不会喝,学着料明晃杯子,差点晃得要洒出来。酒间的气氛很轻松,料明讲起了自己的家人。 “我爸妈都在b市,我弟弟也在那边,不过他整天无所事事,很让人头痛。”料明看来对这个弟弟很有意见,“我妈经常说,找个好姑娘让他赶紧入赘了算了,一了百了。” 杨简听着他家的琐事,忍不住也开口:“有弟弟多好啊。我和虎娃关系就很好,他结婚的时候,还专门发了请帖给我呢……可惜我去不了。” 虎娃结婚的时候,他的实际年龄也才二十九岁,还处于还幻想自己也能结婚的阶段。虎娃生孩子的时候他也才三十出头,但已经觉得一切离他很遥远了。 料明轻啜了一口,突兀地问:“你还想结婚吗?” 杨简望着他,摇摇头。 料明放下杯子耸耸肩:“刚好,我也不想结。” “……为什么?” “你想听理由啊?” “嗯。” 料明转过头去,以一种“我要开始讲史记了”的口吻说:“我爸妈都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所以我和我弟弟也必须为医院工作。你明白吧?这种职位不仅是世袭的,而且还是强迫的……我弟弟腿有问题,所以才一直没有工作。 “我不排斥医院的工作,但是不能保证我结婚生的孩子不排斥啊。”料明说,“所以还是不结婚算了。” “……”杨简目瞪口呆,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点牵强…… 其实料明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直接说我喜欢男的,六狗你能不能生吗? 杨简觉得料明说完之后有一点不太开心,见他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然后随口哼起曲子来。 他自顾自哼了几句,回头问杨简:“我唱得难不难听?” 杨简摇摇头:“不难听呀。” “那你干嘛这个表情,惨兮兮的。” “你要我说实话吗?” “……好呀。” 杨简放下杯子,看着料明的眼睛:“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 “嗯。”料明快笑起来了。 “绝对不能生气。” “嗯,一定不生气。” 杨简有点紧张地看着料明,悄悄深吸一口气说:“我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让他们滚床单……_(:3」∠)_ ☆、你亲我干嘛x2 “我喜欢你啊。” 杨简觉得今天肚子真的不对劲了,不然为什么喝了那一点点酒也让他有了醉酒的感觉呢?他觉得脸上火辣辣,手心里冒出汗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莽撞冲动说出这样一句糟糕的话来。 他看见料明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他笑着笑着还差点岔了气,呛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简看见他这个反应立即就后悔了,逃避起来,起身便往房间里走。 “好吧,”料明伸手想去拉杨简,故作勉强地说,“这份感情我就先收――”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突然戛然而止。 杨简回过身看他。 他看见料明脸上的笑容全部消退了。 料明正死死地盯着他的颈背。 杨简不知道自己背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让他露出了这样严肃的表情,他下意识想扭过头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料明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肩膀,盯着他背上某片因为反穿t恤而露出来的皮肤。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 他迟疑地问:“你背上……怎么会有这个疤痕?” 杨简有些胆战心惊地问:“……什么疤痕?” 料明摸了摸那两条疤痕,它们平坦而光滑,浅浅的色素沉着,呈现出两个相对合的新月形串珠样。他拿了个小镜子照给杨简看:“这个疤痕是怎么来的,你没有记忆吗?” 杨简摇了摇头。 “跟我回医院。”料明语气凝重,“你这个伤痕的形状,和那只黑狗咬的一模一样。” “现在?”杨简连忙一指墙上的钟,“现在都十二点多了,你还喝了酒,怎么开车?” 料明皱着的眉头稍缓,这下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好吧,先不回去。主任晚上可能病情会更糟一些,明早回去。” 原本壮着胆子没头没脑表了个白,转身就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这叫什么事啊! 杨简心里慌慌的,使劲想,硬是没想起来自己背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这个鬼东西。料明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杨简那句表白,刚想跟他说什么,杨简便急匆匆往卧室里走。 “杨……六狗?”料明叫了他一声,杨简愈加难为情,走得更快了。 料明说实话也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怎么处理,一路跟着他快步走,最后伸手拉住他胳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他抿着嘴的侧脸,身体没经大脑批准自发地就亲了上去。 亲上去,唇齿相碰的时候,心跳加速,呼吸骤然失去了节律。 他想让这个吻尽量地缠绵稠密,距离太近,他已经看不清杨简的表情了,只觉得怀抱着的身体微微颤抖。他亲完后和他分开,紧接着抱住杨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他颈间有洗发水的香味。料明还能听到他微微喘息的声音。 杨简僵了半天不喘了,才别过头闷闷地说:“你亲我干嘛。” 料明抬起身看他,又凑上去亲吻他的耳侧。杨简痒得立即要躲,他便扶着杨简的后背,把他慢慢放倒在床上。 杨简的手抵在他胸前,但是没有推他。 料明低垂着眼,用力握住杨简的手,再次亲了上去:“……这次,可不只是安慰了。” 杨简觉得自己又喘起来了。虽然他过去毫无经验,但他也隐约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亲吻结束之后,他艰难地叫他:“……料明……” 料明“嗯?”了一声,轻柔地掀起了他的衣服。 杨简就其实只想叫叫他壮个胆,被他一应倒也不好意思再叫了,只能闭上嘴。料明的手碰到他背脊皮肤的时候,他整个人一战栗,差点要叫出声来。他赶紧咬住嘴,耳边只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几乎震到了嗓子眼。 杨简睡醒的时候,料明正背对着他站在桌边整理些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床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他看见的一瞬间突然记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脸立即涨红了。 “醒了?” 料明听见他的动静回过头看他,“可能有点晚了,你还好吧?” 杨简僵硬着缓慢地点点头。 料明松了一口气,忽然露出了微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杨简连忙打断他强行转移话题:“外面什么声音?” “哦……”料明听了一会,又是一笑,“洗衣机,在洗床单。” 杨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沉,连床单被换掉了都没醒,决心不再多话,慌慌张张爬起来背对着料明把衣服换了:“我们快点去医院吧。” 料明原本想和他腻歪一下,见他那副恨不得抹掉记忆,要不然就抹掉脖子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笑。 虽然满意得他差点找不到北,但是去医院是正经事,耽误不得。 料明昨天在郊区一个隔离站看见了那位被咬伤的行动人员,那位伤者不归他管,他又一心想着快点上完班请假回家陪六狗出去玩,因此并没有仔细关注。 他能够记起来的,便是伤者胳膊上的两个新月形的伤口,那个伤口不怎么深,只留了一点点血。 伤员在被进行防疫处理之后被关进了隔离站,但他的情绪很稳定,也没有汇报出什么不适。为了谨慎起见,监护人员每一个小时抽一管动脉血做血气分析,抽得伤员光顾着抱怨大腿痛了。 然而各种频繁密集的生化检查并没有显示出异常。 那只黑狗是什么东西,被他咬伤了会有什么后果,这一切没有人知道。伤员虽然目前情况稳定,但也乐观不起来。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什么怪物呢?如果会,什么时候才是判决日呢? 杨简作为一个明显被咬过的危险人员,料明眼都不眨和他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条件下进行某种不能说的活动,实在是有点艺高人胆大……不,是胆大包天了。 他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想着去到医院让杨简看看那只狗认一认,不行的话,就掉头去隔离站看看。 把杨简供出去交给隔离站是不可能的,但是具体要干什么他也还没想好。 就先去看看吧。 主任现在疯疯癫癫,几乎是闭关的状态,没有她的批准和放权,他能够做的事也不多。 车开到隧道末端停下,料明打开了那几重门。推开往里走,大厅里空荡荡。 杨简看了一圈:“大姐呢?” 料明说:“主任不认得她,为了安全她也放假了。” 杨简点点头,看着他自己走上前去,拿起柜台里头的那个笔筒。 料明每天都会来抽签,杨简只要在旁边都会看他在干什么,他一直期待这个笔筒会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能够用那唯一一根签条传达运气,然而他看了那么多次,签上永远是那行字:“虽然你犯了一点点错误,但是这是可以原谅的。” 料明说自己从来就没抽到过别的话,想来从笔筒里抽出唯一的木棍,大概已经变成了仪式性的举动了。 杨简看着他把唯一一根木棍拎了出来,把有字迹的一面转过来朝上。 料明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他看着有些不对劲,于是也凑过去看。 木棍上只写着寥寥两个字:“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好久才卡出来……_(:3」∠)_ 这年头要和谐真的很不容易…… ☆、黑盒子 杨简看清了木棍上的字,心里一惊。 料明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他把签条放回笔筒里,然后又把笔筒放回原位。 杨简已经来不及为这根签条会变化而感到惊奇了:“‘小心’是很不好的意思吗?” 料明没说话,点了点头,绕着大厅走了一圈,不时在某个位置停下来,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大致检查过大厅墙内嵌入的线路之后,他又到了靠近楼梯的联络器那里,点开往主任办公室拨去。 铃声嘟嘟地响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听。 料明叹了一口气,拉着杨简便往三楼去。他推开门,又长驱直入地进入鸟人的房间。鸟人这时候正坐在电脑前看拆机视频学习技术知识呢,听见动静回过身来,把头上戴着的耳机摘下来:“哎,你们回来啦?” 料明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主任昨晚有没有什么动静?” 鸟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不以为然地说:“昨晚……好像没有啊……不对――” 他脑子里视频中的各种电子元件渐渐退散了开去,昨夜的记忆费劲地挤了进来,他便忽然想起:“昨晚我听见她起来了,还点了根蜡烛在外面到处走,穿着个高跟鞋,咚咚咚咚,怪吓人的……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皮包骨也听见了,你们问他。” 皮包骨在隔壁房间正呼呼大睡,这下子直接被料明拎了起来。他脾气也是好,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就算了清醒了:“咦,你们回来了?我睡了一天?” 料明把他的脸扶正,打量了一阵字,叹了口气:“下次不要趴着睡。假体周围没有结缔组织包裹,一晚上压下来,都歪掉了。” 皮包骨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吧,没什么感觉。”他又打了个哈欠,“……我昨晚很晚才睡,没什么事我再眯一下……” 鸟人一巴掌把他的脸扇对称了:“你给他们说说昨晚主任干什么了。” 皮包骨慢吞吞地爬起来:“昨晚啊……”他忽然脸一耷拉,手一摆,“对,昨晚她真是吓死人了。” 昨天晚上,鸟人和皮包骨在小客厅里喝了一通酒。具体地说,应该是鸟人在喝,皮包骨在一边看。鸟人活了那么久,在酒桌上还是年轻气盛的样子,几杯下肚就开始胡说八道,敲着桌子吹他当年在孤儿院的风流史。 可惜对面的皮包骨对这些花边故事毫无兴趣,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叫。 这个声音非诸星莫属了。 鸟人被这声刺耳的尖叫吓了一跳,皮包骨则站了起身,往走廊处走去。 他们没办法出去,但是贴近门底下的细缝可以勉强看见外面是什么光景。 走廊的灯没有打开,诸星拖着高跟鞋一级一级地踩上楼梯,她手里的小蜡烛火焰飘摇,在门缝下泄漏进来一点橘黄色的亮光。 鸟人在沙发上醉醺醺地问了一句:“怎么了?”皮包骨便立即冲他嘘了一声,趴在地上看外面。 只看见诸星过长的裙摆,被蜡烛拖出来的影子。 她一边登着楼梯,一边在小声念叨着些什么。 皮包骨觉得有点恶寒。此时鸟人也踉踉跄跄地趴了过来,他连忙先下手为强地捂住了鸟人的嘴。 诸星在外面像失了魂一样来来回回地游走着,他们屏息凝神,终于听见了她在念叨些什么:“谁……谁在那里……快来给我报告!……” 诸星到处走走停停,发出奇怪的命令,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她最后蹲在了他们的门外。 皮包骨快被吓得要漏电了,幸好她也只是蹲了一下,然后大概终于累了,于是便又蹬着高跟鞋离开了。 料明听完他说的神乎其神的故事,一脸的怀疑:“你没添油加醋吧?” 皮包骨很冤枉:“没有!她一直找来找去好像在找人,后来终于觉得找不到了就回去了。她怎么了?” 料明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直接过来先找的你们。楼下的签筒今天叫我小心。” 鸟人和皮包骨一听这话,脸上原本吊儿郎当的表情全部收敛了起来,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鸟人好一会儿才低着眼睛开口说道:“姚博士去世的那天,签筒也是这样说的。” 杨简想问“姚博士是谁”,但见料明神色立马变了,不禁也紧张起来。 料明神色变了是因为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一拍脑门,叹了口气,转身对杨简交代:“你在这里呆着,和他们两个在一起。” 杨简问:“你去找主任?” 料明点点头,又对鸟人说:“你看着他,我看看怎么回事。” 杨简见他打开门又将行色匆匆地离去,忽然想起那次他也是一声不吭地离开,心里慌了起来,连忙拉住他:“我陪着你过去吧?” 料明笑了:“你去干什么,不怕主任用高跟鞋砸你啊。” 杨简看他一副轻松的样子,心里怀疑更盛了,语气更加坚决:“我要去。” 料明甩了甩手,没甩动:“……这么快舍不得我啦?” 杨简梗了一下,粗声粗气地说:“你别得意,我一只手都能打死你。” 皮包骨插话说:“舍不得什么?” 鸟人说:“关你什么事啊。回你的房间去。” 皮包骨被呛了一句,心里牵挂着上网大业,鼓着嘴往回走,鸟人站在一边继续看杨简和料明来来回回了几句,之后料明终于决心打住了:“没得谈,你就呆在这里。” 杨简还想说什么,忽然从皮包骨的房间里传来一句:“――这是什么!” 料明和杨简对视一眼,便往皮包骨房间那里去。皮包骨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墙角,指着一个贴在墙角隐蔽处的一个黑盒子:“这是杀蟑螂药?”他在原地踱来踱去,“谁装在这里的呀?我这里哪有蟑螂!我又不吃东西!” 料明蹲下来,靠近那个小黑盒子:“这不是蟑螂药。” 皮包骨抓抓脑袋:“那是什么?昨天晚上我睡觉之前还没有的。” “什么?” “我的无线路由器坏了,”皮包骨指了指墙角那个插着几根网线的路由器,“经常掉线,我每天都要来扶一把。昨晚上我看着鸟人喝完酒,回来本来还想上个网……没想到搞了半天没接上,于是就去睡觉了。我记得昨晚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料明用指甲在黑盒子上敲了敲,发出哐哐空旷的声音,他用指尖摸了一把,发现是金属材质,上面涂了一层薄薄的黑漆,质地挺粗糙,感觉要不就是山寨的,要不就是赶工做出来的。 他想把盒子拆下来,但盒子不知道是怎么装上去的,钉得很死。他费了劲也没能找到黑盒子的接缝把它撬开,于是站起身来,快步走出门外,扭开杨简的房门,打开灯走了进去。 找了一通,也在墙角找到了相同的黑色盒子。 杨简不清楚这确切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能明白这一定不是好事。料明转过身就往一楼大厅跑,果然在几根柱子和墙角隐蔽的地方发现了同样的黑盒子。 鸟人和杨简跟在后面,看见他正搬开一个盆栽露出一个黑盒子。杨简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料明额头上出了些细汗,此时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这些,都是医院的支撑梁柱。” 他说着这句话,抬头望向大厅的天花板。 杨简一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人要炸楼?” 鸟人也反应过来,怒骂一句:“这什么几把玩意儿啊?” 料明从柜台里面拽出来一个听诊器,压在了一个黑盒子上听了好一会,脸上没什么血色:“在跳秒呢。” 杨简觉得自己的血一下子涌到心脏去了,心用力地跳得砰砰响。料明把他往鸟人那边推,从柜台里头翻出来一份手稿,快步把大门打开:“鸟人你带他先走。这里有一份隧道路线图,我车钥匙没拔,你还记得怎么开吧?” 鸟人点了点头。他对现在这个状况明白得很,也不问自己背上插两个鸡翅的样子该怎么出去,拉住杨简就要往外走。料明冲想要挣开的杨简“嘘”了一声,哄小孩一样说:“主任还在上面,我带了她就走。” 杨简脸都难看地皱起来了,料明又说:“你别在这里瞎添乱,离炸还有一段时间的吧,我快去快回,你先去外面等着。” 料明拍拍杨简的脑袋,专门盯着脑门拍,把他前额的头发压下来,令他躲闪地低下了头,然后就往楼道跑了。 杨简的头发被他乱拍一气,刚拢起来把视线障碍清除掉,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鸟人等他不死心般地看清那个空空荡荡的位置,才开口:“走吧。” 杨简迈出一步,脚下一滞,又狠狠心跟上了鸟人的步伐。 他已经没时间在回忆里玩马后炮,思索桃子那句似有若无的危险预告了。他满脑子都是料明身影消失的样子。 鸟人带着他急急地走出大门,还没上车,突然听见医院不知哪个深处传来了一声爆破声。第一声爆炸声过后寂静了几秒,随即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几乎可以看见每个黑盒子炸开的实况。 鸟人眼尖地已经在隧道边看见了黑盒子了,估计全条隧道都放了,要开车出去几乎不可能了。他停在杨简前方稍微屈膝催促他:“趴我背上。” 杨简正张着嘴巴望着医院的防爆门发愣――医院在山洞里头,露出来的也只有这个防爆门。鸟人拽了他一下,他转过脸来,眼里空空荡荡的。 “趴上来!”鸟人大声喊了一句,他机械地靠了上去,鸟人把自己的翅膀拽出来,“你别压到它们,”他把杨简背稳了便往隧道一侧的漆黑中奔去。 杨简魂不守舍地趴在鸟人背上,只觉得他跑了几步,突然一脚踏了空,身子一歪,两人便摔进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今天迟了好多,先给鞠躬一个_(:3」∠)_ 这几天三次元事情有点多,明晚估计也会深夜,我尽快把时钟调回去_(:3」∠)_ ☆、市中心广场 他们在鸟人那一踏空后失去了平衡,开始了自由落体,黑暗中只能听见耳边呼呼大作的风声。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眼地令他们闭上了眼睛。 杨简在狂风中听见鸟人嘶声力竭地喊说:“别压到我翅膀!” 他连忙把搭在他翅膀上面的手移开,别扭地抓住他的肩膀。 眼睛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光明,他们正从高空往下坠落。 杨简突然想起来,料明曾经说过,如果在那条隧道上抛尸,是会掉落到市中心广场去的。他低下头迎着风想看清正要坠落的下方是哪里,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片,果然像是个广场。 鸟人费劲地翻过手来抚摸自己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翅膀根,但是这双翅膀跟刚洗好的棉被没什么区别,又笨重又无能,被风直直地往上刮着,没有丝毫能够自主运动的感觉。 杨简能感觉到鸟人的焦躁,他正艰难地扭着头对着自己的翅膀吼:“快摔死啦!你们行不行啊!我求求你们啦!” 他吼了几遍,那双翅膀还真像是听见了一般抖了两抖,可惜依然像瘫痪似的,不过丝毫不能带他们脱离这个困境,只让下降的加速度减慢了些。 他们往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鸟人已经不喊了,杨简能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忽然翅膀像一把生锈的大伞一样“噗”地一声被彻底抖开,然后伸展开来,扑腾起来。 这个翅膀的姿势是很不优美的,而且鸟人显然没有多少驾驭的能力,完全不能改变方向,只是往下扑扇空气减速。 鸟人脸上的汗在下落的过程中被风瞬间吹干了,他咬着牙,思索着这是怎么一回事。隧道外能够通往市中心广场上空这个规律本身就是他发现的――当时他刚刚被抓进来,医院的关押不是很严,他三天两头就往外跑,想要回孤儿院当他的山大王。 那原本只是一次意外,而他居然在下落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翅膀其实还是能用的。 不过也仅仅只有这种时候能用,估计翅膀也有意识,贪生怕死。 鸟人试图扇动翅膀滑翔到一个偏僻寂静的地方,但是翅膀的力量似乎很弱,一直没使唤动。他一想,大概是因为身上还搭载了个人的缘故。 改变不了方向就算了,不摔死比较重要。 鸟人使出吃奶的劲头令下落的速度减慢,然后两人直直地扎进了市中心广场某片草地的小假山边上。 多亏夏天草木横生,着地的脸才不至于报废。 杨简在鸟人落地之间就已经被抖了下来,整个人以诓莸厣舷袢身散了架。他在地上趴了好久才把膝盖和手掌的痛楚缓过来,慢慢坐了起身。 他满脑子都是医院里那些蟑螂药盒一样遍布的黑盒子们爆炸的声音,全身都是恶心和恐惧的鸡皮疙瘩。料明还在里面。 料明能跑出来吗? 杨简得不到自己能够满意的答案,手心里捏出一把潮湿的冷汗。 他缓了一会儿勉强扶着草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鸟人身边,把他扶了起来:“你能走吗?” 鸟人捂着擦伤流血的手肘:“应该可以……”比起手肘,他更在意自己的翅膀,不住地回头查看。 杨简帮他把翅膀上的泥巴和草条拍了下去,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看起来还好。” 鸟人舒了一口气,把手搭在杨简肩膀上:“脚崴了,搭一个。” 杨简顺从地扶住了他。 “大白天的,我该怎么回去啊?”鸟人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我都已经好多年没出来了……” 市中心广场平时还是有不少游客的,偶尔还会有些大型的活动,幸好这座小假山位于广场的一角,附近人不多。杨简惦记着料明,又担心会有路过的行人发现他们,权衡了一番,便抬头用下巴一指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我们往那里走,先等天黑吧。” 这个地方他没来过,鸟人更是没有记忆了,只知道要找个能掩藏住的地方先避避风头。 杨简搀扶着他,还没走到小树林,从一侧弯道边忽然现出来了一群有说有笑的年轻人。 杨简余光刚扫到那群人,为首的一个矮个子女孩便发出了一声惊呼:“你们看前面!” 鸟人感觉到一瞬间许多道视线往背上扎。 他穿着的还是医院的衣服,是一套白色的睡衣,背上开了两个合适的开口,恰好露出翅膀,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么不伦不类。 那群人动作迅速地靠近了过来。 杨简站在靠近那群人的一侧,试图挡住鸟人。他往那边冷静地一瞥,默默地数着一共有多少个人。 这是一群年龄不足二十的年轻人,打扮夸张,嘻嘻哈哈,大约六七个人,多半是女孩,身后有个戴眼镜高高瘦瘦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冲天炮一样的单反相机。 要是鸟人被拍到那就完蛋了。 杨简慢慢把鸟人靠在他身上的重量卸下,让他自己先站住。他向他叮嘱一句:“尽量躲。”便直直地往那群人那边走去。 他的左膝摔得比较严重,走路起来有点一拐一拐,但起码也能用上点力,他坚信这无碍他的战斗力,何况这群人看起来就是一群油浸罐头里倒出来的弱鸡,骨头估计都是软绵绵的。 他尽量气势汹汹地往那边走,那群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要跑,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等他。杨简心里其实是混乱的,他盘算着要先把男人的相机摘下,同时在犹豫要不要打女孩,又担心如果有人跑掉了去叫人怎么办。 他离最前方那人还有两米的时候那人叫了出声:“你们在s什么?” 杨简脚步一滞,脸上也露出了些困顿:“什么?” “他啊。”那个女孩子一指远处还站在原地的鸟人,“你们在s什么人物?” 杨简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突然人群里有一个女孩“啊”了出声:“咦,你不就是便利店里的那个小哥吗?” 杨简看着她,没想明白这个人是谁。 “我记得你!”那个女孩兴奋地喊了出声,又忙着对身边的人解释,“我们学校旁边的便利店。之前我有朋友想约他出去玩,他还拒绝了呢,超级高冷的。” 她解释完之后问自来熟地问杨简:“你怎么不干了呢,没见到你我们都好失望啊!现在玩s啦?” 杨简大概想起来她是谁了,他很头疼。 感觉现在这个状况有点不好先动手啊…… 最前方那个女孩又开口道:“哎,对了,告诉我吧,你们到底是在s什么呀?灰羽联盟?” 杨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鸟人远远地听见了这边的对话,很上道地喊了一句:“暂时先不公开,不好意思!” 杨简见他那么努力地喊了一句,身体没掌握好平衡就要摔,连忙一瘸一瘸地小跑回去。那群人也跟了过来。 一边叽叽喳喳的。 “你们怎么搞得那么狼狈啊?” “这翅膀真逼真!” “我能不能摸摸?” “就你们两个?” “……” 鸟人摆了摆手,简洁地回答:“跟拍片的朋友闹翻了,打了一架,现在不搞了,我们急着走。别摸别摸,很贵的,租的,掉毛赔不起的。” 那个挂着相机的眼镜男有些惋惜,又不死心地问:“……可不可以让我拍一下翅膀?我就从后面拍,不拍脸。” 鸟人瞪了他一眼:“不行。我们的一切细节在出片前是保密的。” 眼镜男长长地“哦”了一声。 杨简感觉到鸟人在他手上掐了一把,示意他扶着他离开。杨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就这样走?” 鸟人无奈地说:“怕什么,我算是明白了,现在的人,街上有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觉得奇怪。” 他颇有涵养地回头,往那群人挥了挥手,才“嘶”了一声冒着冷汗转回身来,嘴里念叨:“差点把我吓坏了。” 杨简不太敢走,站在原地回望着那群人,直到确定他们离开了之后才继续前行。 幸运的是,小路上没有再碰到别的人了。鸟人眼尖,指出了一条通往侧门的小路,那里平坦的一小圈地方上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在散步:“赶快出去,拦一辆出租车。” 杨简一摸裤兜:“我身上没钱。” 鸟人眼里都快流出眼泪了:“我整天呆在医院就算了,你在外面晃的怎么也没钱啊?” 杨简没敢说自己在外面都是料明给的钱,只是一想到料明,一颗心就跟泡进了张叔老宅墙角边的那坛泡椒水一样,火辣火辣,咸咸涩涩,还皱巴巴的。 他担心鸟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也被传染上不好的情绪,急忙调整表情问:“那我们现在……医院还能回去吗?” 鸟人摇了摇头:“我知道另外一处医院的入口。”他解释说,“我曾经在别的医生手下呆过一阵子,我们去那里避避。” 杨简问:“你还记得路?” 鸟人叹了一口气:“大概吧。多少年了,s市也不知道变了多少。你把我扶到门口吧,拦辆的士先。” 杨简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要找个的士碰碰运气:“要是一时找不到那个地方,怎么办……?” 鸟人龇牙咧嘴:“还能怎么办,你跟司机打一架呗。” 杨简其实不想干这种事,但这时候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点了点头。 他们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空的士没看到,倒是有一辆骚黄色的大众在他们面前缓缓停下了。 车窗摇开,一张脸露了出来:“好巧!要不要搭顺风车?” 杨简看清那人的脸,条件反射地挺直身子,叫了一句:“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_(:3)∠)_今天看完了不一样的美男,我的心完全被萌化了 ☆、料明的下落 老板脸上架着一个墨镜,冲他狂酷霸拽地扯动嘴角一笑:“这是你朋友?” 杨简回头忘了一眼鸟人,点了点头:“我们出来玩……” “你们好潮哦,”老板凉嗖嗖地打断了他,语气十分白莲花,“想害我被人抄牌啊,快上来。” 杨简和鸟人连忙坐进了车里。老板一边开车一边向副驾驶座上的杨简套话:“咦,你换了一个朋友?” 那口气跟你换了一个对象似的。 杨简呵呵地不知道怎么回应,连忙问鸟人:“你还记得路吗?” 鸟人回想说:“往新湖公园去,向北一直开,过高速在第二个桥墩下停。”他顿了顿,“然后的位置我去了再回忆。” 老板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偷偷摸摸从后视镜里打量鸟人。不过他的关注点倒是没有落在那对怪异的大翅膀上,他专注地偷瞄鸟人的五官。 他想着,杨简这小子真是真人不露相,这么快又搞到一个。他几乎要愤愤起来。 怎么我条件这么好,反而还一直单着呢…… 杨简和鸟人都察觉到了他那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目光,不过没空搭理他。鸟人一直在观察车窗外的环境,而杨简则一直心慌慌。 想到要回医院,便更加觉得不安起来。 车辆绕过新湖公园往北驶去,中途老板手机还响了几次,他看见就挂断,嘴巴里还利落地咒骂着:“神经病。” 车厢里在最开始的几句无趣的寒暄过后,只剩下沉默了。这几句咒骂反倒是气氛更缓和了些。 老板骂完,咳了一声:“第二个桥墩是吧……我看见了,之后怎么走?” 鸟人抬起眼睛望着那里:“就在那里停吧。” 经过这一段车程,老板可以肯定后座那个男人和杨简应该不是那个啥关系,既然是无主的那就可以撬墙角,他觉得鸟人长得还可以,此时就念念不舍起来,不自觉表示出了关切:“就在这里下,你们等一下怎么回去啊,的士都拦不到。” 杨简望了一眼鸟人,鸟人摇了摇头:“我们自己走就可以了。” 老板看出他那副不信任自己的样子:“喂,你们该不会是要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吧?” 杨简连忙说没有没有。 “没有那还怕什么啊,我也没让你们说要干嘛。”老板发牢骚,“难得想做次好人都不行啊。” 鸟人犹豫了又犹豫,叫老板在原地等着,让杨简搀扶着他往一侧的小路走,他们穿过半人高的杂草丛,才发现里面有一个黢黑的隧道,很窄,单车道的。 杨简问:“就在这里?” 鸟人点点头:“不过隧道的路线我不知道,进不去。” 如此探寻一番,好歹心里有了个底。他们随即掉头返回老板的车上,老板坐在那里扔车钥匙玩:“那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呀?” 鸟人低声问:“你住在哪里?先到你那里去。” 杨简摸了摸裤兜:“我住料明那里,现在身上没钥匙。” “哦哦哦!”老板耳朵很尖,“吵架了赌气跑出来的?没地方去没关系啊,去我那里过夜也可以。” 杨简沉默了一下,问:“老板,要不你能不能借我们钱……” “没门!”老板立马变了脸色,“借宿可以,借钱是万万不可的。我家有客房,住得下你们的啦。” 见他们似乎是默认了,老板便驱车往家里开。 鸟人安慰杨简说:“他们不会有事的,这么大一个医院难道连逃的地方都没有吗?……他们两也算老江湖了,你别担心啦。” 见杨简点点头,鸟人才堪堪松了一口气。不过其实他的心里也没什么底,这件事一看就是预谋已久的,幕后主使是谁他们都不知道,情况不一定会乐观。 鸟人半推半扯地把神色郁郁的杨简拉进老板家里。老板刚刚将钥匙掏出来把门打开,手机就又响了,他终于接了起来,一拎到脸侧就大声骂:“我x你妈,你还打!”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板“呸”了一声就挂断了。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杨简和鸟人戚戚地看着他,他眼睛一瞪,愤愤不平地骂:“我真是日了狗了。” 老板请他们坐下,好奇地问杨简:“你那个朋友,他的翅膀不脱下来啊?” 杨简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没什么心思回答。 老板又把目光投向鸟人,鸟人装聋卖傻,不理他。老板自觉无趣,“哈哈”了一声,站了起来:“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 杨简坐在沙发上想来想去还是很不安,突兀地站了起来,对鸟人叮嘱一句:“我去料明家看看。” 鸟人“哎哟”一声:“你有车费吗?” 杨简扔下一句“不远”就走了,只留下鸟人一个人和从厨房探出头来的老板面面相觑。鸟人感觉到这气氛太尴尬了,情不自禁地学着老板的口吻说:“我真是日了狗了。” 杨简出了小区,越走越快,走后几乎是在街上狂奔起来。他离料明家越近,心里就越是砰砰直跳,胸膛如同被击打的牛皮鼓面一样,已经不是震耳发聩的问题了,而是几近击破。风在奔跑的过程中呼呼地刮过,如同他和鸟人一起从高空坠落时一样…… 杨简跑到料明家楼下,才扶住墙喘起了气。楼底下空无一人,只有一颗光秃秃被削过的梧桐树与他对望。他颤着手按下了密码,拉开门踏了进去。 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 楼道和电梯里都静悄悄,脚步声能敲打出回声来。杨简按下楼层数,两只手捏成拳,手心里都是汗。他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断跳动,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蠢,但是他除了到这里来,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踏了出去,在熟悉的大门前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熟悉的背影转了过身,冲他惊喜地喊了一句:“你回来啦!” 杨简觉得自己脚都有点站不稳了,他轻轻扶了墙维持平衡:“桃子?” 桃子点点头,走了过来,似乎是想扶住他:“我来找你们。按了好久门铃都没人开门。” 杨简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今天你不上学?” 桃子摇摇头说:“有补课,不去。记得上次我给你占卜之后说不要外出吗?我一直担心着,所以想过来看看。” 杨简心想,没错,占卜真准。但他还是遥望了那扇深红色的大门,吸了一口气,假装轻松地说:“想什么呢,没事。” 桃子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就好。” 杨简越过她按了门铃,门铃响了几次,都没有人来回应。桃子探头过来说:“我已经按了很多次了,你没有钥匙吗?……他去哪儿了?” 杨简摇了摇头:“他……他出差了。” 桃子疑惑地问:“那你还按门铃?” “……”杨简无言以对,只能摆出大人的口吻,敦促桃子说,“别逃学了,快回学校吧。” 桃子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清澈锐利,杨简莫名觉得自己要被看穿了,急忙躲开她的视线,想绕到她身后把她推回电梯送她离开。桃子并不买账,挣脱开,尖锐地问:“杨哥,你跟他什么关系啊?”她看着杨简的眼睛继续质问,“你喜欢他?” 杨简没有反驳她,叹了一口气软下语气说:“你回家吧。” 桃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微张着嘴看了杨简半天,才颤抖着肩膀嚷了一句“不可理喻!”,之后掉头进了电梯。 杨简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现在的感觉就跟撬了桃子墙角似的,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料明还不知道身在何方呢。 他在料明家门口靠着墙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于事无补,决定去隧道口看看情况。 身上没有钱,只能折返回老板家,向老板借点零钱。他进门的时候,鸟人和老板已经打得火热了,老板看样子已经知道了那双翅膀是真的了,正算盘打得噼啪响,说要带鸟人上街展览。 “给你钱给你钱,”老板把杨简拖到一边,塞了一把零钞给他,“可以的话,争取今晚别回来!” “……老板?”杨简这才来得及感到有些不妙,看着老板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有些结巴,“……你……他……” “好了好了,快去吧!”老板把杨简强势推出门口,砰地一声关上门。 杨简被关门声震得耳朵疼,心里惦记着料明,便把鸟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搭上公车,又拦了的士,坐到隧道口附近的公路边下车,照着记忆往里走。 不出预料,隧道口已经塌方了,一副流沙泥过后的混沌样,植被和砂石混杂在一起,如同一个小山丘。 杨简在外面徘徊了半天,都没找到入口,累出了一身汗。一转身看见远远走来了一个人,正冲着他招手。 “519!” “你,你跑哪里去了……”519小跑着过来,弯着腰喘气,“你电话没在身上吗?” 杨简一摸,身上的确没有那部诺基亚,估计是忘在料明家里没有拿出来:“怎么了?” “料医生一直找不到你,所以打了电话给我。”519喘着粗气答道,“他叫我来这里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阵子三次元事情好多,去拍毕业照了,又陪朋友去复试,睡了好多天宾馆,所以没更_(:3)∠)_直接消失了真是对不起~从今天开始继续日更……继续给我爱…………【揍 ☆、又有卧底了 “料明打电话给你了?”杨简现在的感觉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他差点要以为之前爆炸的记忆是自己的幻觉,连忙急急地问,“他没事吧?” “没事吧……”519抓抓头,“他还让我找你,发生什么了?医院炸了?” “嗯……”杨简看着面前的废墟,点了点头。 “这是写信人炸的吧?”519眼睛里亮起光来,“炸完了,那我弟弟不就可以回来了?” 杨简心不在焉地应着他:“嗯嗯,借你手机给我。” “你要打给料医生?”519掏出手机来,“电好像不多了。” 杨简拨通电话,铃声刚刚想起,就被接起来了:“你到了吗?” 是料明的的声音。 杨简一听到这声音,简直嘴角都要弯到后脑勺去了,瞬间苦大仇深的表情涤荡开去:“是我!” 料明愣了一下:“……你碰到519了?” “嗯,”杨简也顾不得那边看不到自己了,欢呼雀跃地点着头,“我和鸟人都没事。你现在在哪里?” 料明笑了出声:“你们没事就好,我很担心。现在我的位置……我不能告诉你,但是鸟人知道,你去问他,叫他带你去,我们会在那里等你。” 杨简反应很快:“新湖公园那边那个?” 料明梗了一下:“没错……不用把位置说出来。现在一切通讯工具都不安全,你小心一点,把他们都带上。尤其是519。” “你在那里等我们对吧?” “嗯,我就在这里。” “你没事吧?” “没事。真没事。”料明说,“就皮包骨受了点伤,正躺着呢。主任现在也正常了。” 杨简不太明白他们是怎么脱险的,但在电话里也讲不清楚,只好匆匆几句结束对话。料明最后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叫了他一句:“六狗!” “嗯?” “没事,就叫叫你。”料明的声音很轻松,“免得又像上次一样有人冒认我。” 杨简挂断电话之后就和519一起回市区。519一直很不解:“我怎么也要去?” 杨简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明明纸条叫我别回去的呀……”519皱着眉头,“我弟弟也没回来……” 他一个人在那里焦虑,杨简顾不上搭理他的情绪,忙着集结鸟人回去见料明。老板虽然很烦他“怎么回来坏我好事”,但还是大度地把他们送到了桥墩下。 “要不要我接你们回去?” 杨简摇摇头:“不用了。” 老板也不搭理他,朝鸟人勾勾手指:“我电话你记好了吧?” 鸟人战战兢兢地说:“记好了。” 老板也很干脆:“背一个。” 鸟人磕磕巴巴把那串数字背了出来,老板才满意地驱车离开。 三人便继续往里走,里头果然已经有人在等了。那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见到他们便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进他的车里。 “好多年没来,这里变化好大。”鸟人上车坐好,便热情地向年轻人搭话。 年轻人不买他账,冷冰冰地说:“现在你们三个要去做安全测试,请不要和我套近乎。”他发动了车子,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抓紧时间把所有金属物件摘下来,一会儿去审讯。” 鸟人呵呵地继续搭话:“戴着口罩不热吗?” “主任下放了给我就地处决你们的权利。”年轻人一挑眉说,鸟人立马就老实了。 杨简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景色。同样是驱车进入了一条隧道,兜兜转转之后在隧道末端停下。 年轻人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金属物件都给我。” 519把手机和手表摘下来给他。 年轻人问:“还有吧?” 519摇头:“没有了。” “那你脖子上这是什么?”年轻人一指他衣领里露出来的半截银链。 519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这是我弟弟送我的……” 年轻人打断他,坚决地命令:“摘了。” 519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把脖子上的链子摘了下来,慢慢放进年轻人的手心里。远远的,杨简看见那个链子末端是一个绿色的吊坠,看起来还挺昂贵。 鸟人帮忙问了一句:“你们会还的吧?” 年轻人哼了一句:“看情况。”他把没收来的东西放进一个证据袋里,转身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安全门。 安全门内的装潢和料明那边的差不多,年轻人把他们带上楼,一个人一间地关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杨简看着方方正正的小房间里的桌椅,还有墙上的镜子,反应过来这就是当时曾经审讯过林惊云的那种审讯室。 天花板上的灯光惨白惨白地,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拖动椅子坐下。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在狭小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更加清晰。 他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听见附近传来一声开门关门声。他有预感,他对面那个观察室进了人。 他刚刚紧张起来,耳边就传来了料明的声音,还带着笑意:“总算看见你了。” 他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发话,便看见眼前的大镜子渐渐褪色,变成了一块透明玻璃。他对面赫然就是站着的、微笑着的料明。 他穿着之前的那一套衣服,身上整整齐齐,没有任何伤痕。 杨简站了起身,凑近那块大玻璃,用手指敲了敲。 料明也敲了敲同样的位置回应他,望着他的脸问:“……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杨简诚实地点点头:“对。” 料明摆摆手:“完事了就人间蒸发,我哪有那么不负责任。” 杨简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原本僵着的脸不禁被逗乐了:“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我们没跑出来。”料明说,“我回去找主任,刚进门,我身后就开始炸了――主任不愧是主任,听见爆炸声立即反应过来,把我和狗带过来了。” 杨简有点没明白他的逻辑:“……怎么带过来?” 料明微笑着说:“主任负责的医生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她会经常呆在我哪里呢?” 杨简不知道他提问的意义何在,只好随口回答:“你比较重要?” “主任的办公室其实是不同医生负责范围的交通枢纽――主任呆在她的办公室里,每次推开门都可以去到不同的地方――她有好几把钥匙,可以从里往外打开大门。” “……”杨简稍微有些听懂了,“所以你们直接过来了?” “嗯。”料明点头,“不过很遗憾,皮包骨和小透还在医院里。不过小透没什么事,皮包骨也聪明,把自己脊柱和大脑保护住了,虽然他骨头断得粉碎,不过躺躺就能好了。” “大家都没事,挺好的……” 料明望了望门口的方向:“时间快到了,等下审讯的人会来,我现在也在观察期,偷偷跑进来的,你就当做没看到我。” 杨简点头:“现在要检查我们了吗?又有卧底?” 料明“嗯”了一声:“我们大概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谁?” 料明垂下眼睛,在透明玻璃上用手指慢慢划了出来。 杨简猛地抬头看他:“519?怎么可能?” “不是他。”料明眨了眨眼,“但是也差不多是他了。” 杨简回忆着519的举动,想到他在废墟外使劲朝他招手的样子,怎么样都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那些黑盒子是他放进去的?” “不是,当然不是。主使者是写信的人,他们肯定另有同伙,而且主任已经知道放盒子的人是谁了――你记不记得,鸟人和皮包骨曾经说过那天晚上主任在走廊拿着蜡烛一直游荡?” 杨简点点头。 料明继续说:“她说她看见了一个能够穿墙而过的男人。” “……” “现在我们知道的是,写信人团队里至少有一个能够穿墙而过的人,而他们肯定还需要有人提供关于医院的其他资料。”料明顿了顿,“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有些事情只有你知道……” 杨简睁大眼睛看着料明,听着他接着说,“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时候被人催眠过?” 杨简使劲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一直很清醒。” 料明皱着眉头:“没有吗……你这阵子有没有碰上一些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杨简重复了一遍,“桃子算吗?” “谁?” “桃子呀,”杨简解释道,“可能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那个女孩,喜欢你的那个。她说她和你打过招呼的。” 料明叹了一口气:“好嘛,是她。” “你想起来了?”杨简松了一口气,“她来找过你几次,不过你都不在。” 料明苦笑了起来:“不,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啊。从你这里套话的人,估计就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工倒时差…… ☆、内鬼多多 “你不认识她?” “嗯。”料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能联系到她吗?” 他这样一问,杨简才发现他压根没有桃子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在哪里上学。 他明白自己搞砸事情了,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料明那边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诸星干练地走了进来,她原本披肩的长发被剪去了,显得更小了。她走进在审讯台的位置上坐下,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冷冷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简知道这不是在问他。 料明冲她淘气地一笑:“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晃。” “你都被记过了,还有脸到处晃。”诸星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杨简,“饿鬼,你现在开始,把那个女孩和你之间发生过的所有对话、所有动作都回忆出来。” 她掏出一个录音器,把电线缠绕在柔软的手指之间,喃喃念叨:“居然炸到我头上来了。” 料明向杨简继续补充道:“主使很明显知道主任当时正在闭关――这个信息,只有你和大姐知道。大姐一直在医院内部度假,只有你在外面,很明显消息是从你这里走漏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的关系尽量撇清,你不会受到惩罚。” 诸星泼冷水道:“话可别说得那么慢。” 杨简想起被洗去记忆□□终身的小六,不禁有些戚戚。 料明咳了一声:“你没有背叛医院的主观意图,这是肯定的,医院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杨简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点了点头。 诸星按下录音器的开关:“开始吧。” 杨简艰难地回忆着,把桃子从一开始出现、到她拿着的粉红色信封、到她奇奇怪怪的“占卜”,再到她守在料明家门口等着都说了。 诸星听得一脸烦躁,一结束就把录音器关了:“我靠,饿鬼,你是个傻帽啊。” 料明“噗”地笑了,杨简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摆手解释:“一时没忍住……” 诸星敲了敲桌子:“算了别跑题了,这个桃子明显一开始就是来套话的好吧,还拜托你不要告诉小料呢。” “……我没和她说过医院的事情啊……” 诸星不屑地一笑:“她哪用问你。要不就是催眠洗脑,要不就是读心,看你一眼就行了。不过她居然叫你别出门,太少女了。” 杨简没听明白。 “我说她是喜欢上你了吧,还提醒让你躲开爆炸。”诸星吃吃地笑了起来,“少女心这种东西我太懂了。” 杨简问:“她喜欢的不是料明吗?” “她巴不得炸死我吧。”料明哼哼,“你担心我,她不还生气了吗?” “……”杨简无言以对,别开脸。 “剩下就是519。”诸星话题一转,“他真是太麻烦了,我好想打死他。” 料明说:“主任你冷静一点。” 诸星说:“我冷静得很。” 话音刚落,他们那边的门被敲了几下,料明打开门,那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弯下腰在诸星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证据袋里拿出那条519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慢慢放在她的手心里。 杨简也抬着头看,只见诸星伸手轻轻拨动那个绿色的吊坠,早已经松动的宝石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的一块小小的晶片。 诸星捏着晶片,抬起来对着灯光观察。看了几秒她就丢下晶片,站起身来,老太太一样揉着腰:“这条链子是519他弟弟给他买的。” “和我们想的差不多。”料明点点头说,“看来第二次爆炸快来了。” 杨简不明所以,看着料明走到玻璃前,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你带着519离开,回家等那个女孩。如果能够截住她最好,但首先,一定不能离开519,盯紧他。” 杨简磕磕巴巴:“那你们呢?” 料明笑笑:“我们没事。上次那么突然不也没事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到玻璃下的通道槽里。杨简伸出手去拿的时候,他握了上来。 “早配好了,忘了给你。” 他握着杨简的手,灿烂一笑,“放心,真没事。你还好吧?” 杨简点点头。 “肚子饿不?” 杨简摇摇头。 料明轻轻捏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手收了回去:“尽快回去吧,跟紧519。” 杨简和519被那个戴口罩的年轻人载了出去。鸟人跟着皮包骨他们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医院去了,暂时不用担心。 杨简因为见到了料明,心情开朗了不少,而519则相反,整个人都笼罩在乌云中了。他在车上就一直在问他的项链去哪里了,为什么那么久还不还给他。 年轻人公事公办,沉默着开车,没有搭理他。 杨简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他:“会拿回来的……他们留着也没用。” 519脸色稍有松动,但还是愤愤不平:“他们是怎么回事啊!我的手机和表都拿出来了,就非得扣着我的链子?” 杨简问:“那条链子你带了多久了?” 519想了想:“有快两年了吧。” “一直没摘下来过?” “肯定摘过啊……”519说,“洗澡我都摘的。” “哦……”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519问,他问完就又自己摇头,“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杨简看着他那个神神叨叨的样子,犹豫再三问道:“519……你弟弟是怎么样的人?” “我弟弟?就普通人啊。” “你们感情好吗?” “好啊。我就这一个弟弟,哪能不好。” 杨简知道诸星和料明说的“和我们猜的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也猜到了…… 写信人阻止519回医院,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的利用价值,他只是想让他躲开爆炸。那种自己绑架自己的桥段,实在不算离奇。519的弟弟为什么要炸医院? 桃子又是什么角色?那个穿墙而过的人又是谁? 杨简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桃子有要把料明弄死的恶意,但他的确没办法为她辩解。 他和519两个人回到料明家,每个人都神不守舍,坐了好一会儿,杨简才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我饿了,你要不要吃饭?” 519跟听不懂人话似的,他重复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我,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吧。”杨简在冰箱里翻找着,翻出一堆之前买的巧克力,他叹了口气,打算去楼下的小超市里卖菜回来做饭。 他都装好鞋子准备出门了,才反应过来不能把519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要把他拉出去。 519估计也猜到什么,一直怏怏不乐:“我不想动。” 杨简也不勉强他:“那我叫外卖吧。” 打了外卖电话之后,过了小半个小时,门铃就响了。 杨简一边快步走一边叫着“等等”,一打开门,意外地与门外一双秀气的眼睛对上了。 桃子穿着一件痞痞的背带裤,背着个双肩包,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之前他从来没发现她的眼睛居然这么忧郁。 杨简僵住身子,眨了下眼,便看见她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骤然褪去,她一扭头就往回跑! 杨简吓了一跳,一摸钥匙在自己身上,连忙转身对着屋里喊了一句:“别给人开门!”然后关上门便拔腿追了上去。 桃子已经钻进了电梯里,拼命地按着关门的按钮,杨简堪堪在电梯门合拢的最后一刻,抓住了门沿。 桃子尖叫一声,他艰难地挤进了电梯:“……你是那一伙的吗?” 电梯门慢慢合上了,朝着1楼缓缓降去。桃子没有回答,两人周围只剩下梯厢运行时导轮与导轨摩擦的隆隆噪音。 她站在墙角,低着头,杨简站在电梯口,没有继续靠近。 也许只过了两三秒,他便听见了一身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桃子低着头,看不见表情,杨简只看见她伸出手用手背擦了一下脸。 她越哭越凶,哭到后面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杨简,紧紧地抿着嘴,泪珠从她通红的脸颊边淌过。 杨简觉得她哭得那么伤心和真切,那哭声攫住了自己的心,他皱着眉头看着她,上前一步伸出手,慢慢擦掉了她挂在嘴角的泪珠。 “别哭了……” 他干巴巴地劝了一句,又没滋没味地在后面添上,“……哭了就不好看了。” 桃子吸了一下鼻子,克制住哭声问:“你生我的气吗?” 电梯早已到达了1楼,但是没有人进来,楼道里也只有他们。 杨简没有回答,他伸手重新按下楼层,又关上电梯门:“……上去说吧。” 桃子拿衣袖擦干净脸:“我就当你答应了。” 其实杨简本来就没打算生她气,他不知道桃子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她甚至还提醒他叫他别回去,单是这点他就没办法生她的气。 电梯到了,他按住门,示意桃子先出去。桃子踏出了电梯门,站在原地等他,然后跟在他后面往屋里走。 杨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的灯还亮着,但是沙发上却空无一人。 他心里一惊,关上门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叫519,但是没有人回应。 519就这样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妈蛋又过了十二点。。。 ☆、桃子的初恋 杨简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519留下的任何痕迹,他的手机原本是放在桌子上的,现在也一同消失了,这个细节说明他很可能是自己走的。 桃子见他这么折腾了一圈便问:“你在找什么?” 杨简也顾不上计较她是不是能通过眼神读出自己的想法了,他望了一眼桃子,解释说:“有个和我一起的人,不见了。” 桃子点了点头表示明了:“文医生?” 杨简虽然不知道519姓什么,不过听她这样说也反应过来了。 桃子低着脑袋偷瞄了杨简一眼:“你会不会觉得是我搞的鬼?” 说实话,杨简的确有这样想。 他前脚追着桃子刚出去,后脚519就不见了,两部电梯刚好可以错开,这个调虎离山很顺利。 但是他没想到519怎么能就这样反戈了呢,他不仅相信519,还相信小六的下场对519有着巨大的震慑力,玩无间道最后把自己一辈子都玩进去了,那就不太好玩了。 桃子磨磨蹭蹭靠在沙发边上:“你也别怕我……我可以不听你的想法的。” 她这么痛快地承认了,杨简也没再追究。他满脑子都是料明叮嘱过的“跟紧519”。 如果“绑架”真的是519弟弟自导自演的,519会离开也不足为奇。 他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其实脑子里翻腾得如同一锅皮蛋瘦肉粥,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大概知道文医生是怎么走的……”桃子看着他这幅“好想现在去死”的表情,磨蹭着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表情风云变化了几次,在挣扎中终于决定豁出去,“你知道他有个弟弟吧?” 杨简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搭这样的话:“……知道。” “估计他被他带走了。”桃子正襟危坐,腾出一只手整理裙摆,“他弟弟不会怎么样他的,放心。” 桃子是他弟弟那一伙的,当然会这么说。杨简眼神里的“你驴我?”都快写出来了。桃子依旧低着头耐心地整理着明显不可能抚平的裙子,并不想继续多说。 她的背包里装着衣服和存折,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要到哪里去。 从文捷那里知道爆炸没能“处理掉”料明和诸星之后,她一边有些庆幸,一边又想脱离这个计划。她收拾了东西想先到什么地方躲一躲,脚下情不自禁地就往这边来了。 她原本只是想见见杨简一面,跟他简单地道个别。 桃子今年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但是她就是那种独来独往的不良少女,她在市里一所国际学校读书,学校是贵族学校,老师也不怎么管,她早上背着书包佯装上学,实际上每天都在各种地方闲逛。 她讨厌人多的地方,那里她经常可以听见各种尖锐的声音,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甜蜜地对望时,有时候能在眼神里透出尤其叫人后背发凉的冰冷来。她在各种废弃的车站徘徊,带上面包去喂广场的鸽子,就是不想和别人接触。寂寞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散步到郊外的墓园里,看看自己的妈妈。 桃子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中。她爸靠在街上拉住老人推销保健品起家,最开始,他搞了几批芝麻绿豆磨粉搓丸当作不老仙丹卖,到了后面,事业越来越发达,他更是黑着心推出各种磁场啊电场啊脉道为噱头,从各种小作坊里粗制滥造出各种延年益寿的神器,每年骗到的老人可以绕着广场围三圈,然而他非但不感到良心受谴责,反而认为自己只是在帮国家征收智商税。 这样的人,人品是很差的。 桃子从小没有缺衣短食过,但从她记事开始,家中就没有安宁的一天。她爸事业发达了之后,没什么事情做,每天追着她妈怀疑她出轨有外遇。 他刚开始打老婆的时候,桃子还不是很懂事。 到了后面,她爸在把发妻打倒在地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硬糖,带着阴森虚伪的笑容对她说:“乖女儿,来吃糖。” 桃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能够听见对方内心的话语的。 她爸分明在说:“是不是我亲生的还不一定呢,呸!” 她惊恐地看着面前忽然狰狞起来的爸爸,又看着地上躺着,嘴角冒血的妈妈,不知所措。 她爸把糖果塞进她小小的手里,轻松地站了起来,踢了她妈两脚:“别装死,起来。” 她妈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出院,桃子去看望她的时候,站在床边哭了。 她妈安慰她说:“别哭、别哭、等你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好了……” 桃子愿意等,但是她妈还没等到她长大,就去世了。好人短命,三十多岁就查出胃癌晚期,她爸连拼一拼治疗的念头都没有,直接就把她领回家了。 说是“熬着更加痛苦”。 她妈生前最后一段时间,桃子都没有见过她。她病得消瘦不已的时候被送到了临终关怀的地方,一天工资八十的陌生护工照料着她。 桃子那时候还不明白胃癌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妈妈去住院几个月后,回来的就只是一个灰黑色的小罐子。小罐子后来被送回了娘家,自此,再也没有了音信。 桃子他爸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桃子是他亲生的,才没把她赶出家门。 桃子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从这个人身上得到过什么爱。她外表看起来乖巧,心里却叛逆得很,她在考试的时候从来不好好答题,但是她爸也不在意,升不上高中就送到私立学校去,没准还能找个富二代嫁了呢。 桃子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她在私立学校更是格格不入。她原本就不打算和班上那些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同学打交道,他们也欺负她孤立无援。 她慢慢地就开始逃学,最终到了如今从不露面也没有人在意的地步。 她遇见文捷,其实也是一个很意外的事情。 一次逃学的时候,她去了公园放风筝。她没有经验,也没有力气,根本放不高,最后那只风筝只能丢进垃圾桶里。 奇怪的是,那天她绕了小半圈也没有看到垃圾桶,只见到面前是一个公厕。 这是男女混杂的公厕,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公厕当然有垃圾桶,她把风筝拆得四分五裂,再打包丢了进去,途中碰到了垃圾桶的边缘,之后便到洗手台上去洗手。 洗手的时候,看见了洗手台上有一行字。 长生不老,包治百病,电话13xxxxxxxxx 她看见的时候就被逗笑了,抱着没事玩玩的心态,她拿起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 她其实是挺喜欢讲电话的,因为讲电话的时候她不能听到对方的想法,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 可惜的是,她一直没有能和她讲电话的朋友。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的声音却意外地是一个咬字清晰、轻柔动听的年轻男声。 桃子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操着旮旯口音的中年大叔的。 那边的声音开口问:“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桃子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不敢说话。她原本以为那边会直接挂掉,但是没有。 那边的人耐心地等着她,她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我有一个奇怪的病……” 那边的年轻人,就是文捷。他们就是这样子认识的。文捷是本市名牌大学的学生,长相阳光帅气,看起来应该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却很诡异地在这种公厕里写下这样跟骗子没差的话。 文捷陆续向她介绍了许多东西――都是她之前甚至压根没有想象过的东西,原来这世界上她不是孤独的,还有一些同伴,他们也正淹溺在某些非同凡响的“能力”里。 文捷说,有一个类似于精神病院的地方会把你们都抓起来。你愿意被剥夺自由、被囚禁起来吗? 桃子又没有毛病,当然不想。 文捷说,我哥哥就被抓起来了。他们有一个计划,需要她的帮助。 桃子在文家看见了他们两兄弟的合照,她又能读出文捷眼神里的诚恳,本着“为了同胞”的精神,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就这样被派到了杨简身边打探消息。 杨简是一个心里想法很少的人。桃子很少能在他眼里读到什么东西,但是他偶尔对她的那种大哥哥对小妹妹的照顾却很清晰。 桃子有时候坐在料明家的沙发上,端着茶杯,坐着和杨简聊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时,会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想这大概就是初恋了吧。她珍惜着两人独处的每一分秒,那天装模作样“占卜”后,还自作主张叫他不要出门。 可惜杨简还是出门了。 不过他好歹安全回来了。桃子那天到料明家门口去等着,却从他眼里看见了异样的东西。 那份暧昧又带着担忧的眼神告诉她,他喜欢料明。 桃子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桶挑战的冷水,浑身几乎要发起抖来。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不可理喻”,便转身跑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她几乎要在里面踢墙砸壁泄愤。 在文捷的灌输下,她深深地认定姓料的和那个老太婆主任完全是一对奸诈小人,杨简居然会喜欢他。 她那天回家的路上一直很恍惚,觉得心里苦闷,又没办法向别人述说。 从来只有她听别人的心声,只有文捷和杨简坐下听她说过话。但这两个人她都不能去找。 她的岁数不大,半辈子都在厌恶别人和排斥恶言恶语,其实心思依然很单纯。 她想了好久,觉得自己想不清楚,于是才又跑过来找杨简。但是看见杨简、对视的那一刻,她立即读明白了他的眼神――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套话的人了。 她转身就往电梯跑。她一直都在看穿别人的卑鄙,这回被反杀了,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后悔,鼻子一酸,想到和杨简呆在一起喝茶时那种温馨的时光,眼泪就掉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三天之内完结 觉得自己的智商驾驭不了故事,有点伤感,所以卡了好久_(:3」∠)_ ☆、老狗 519不知所踪,料明那边也联系不上,杨简和桃子两个人呆在客厅里发愣。 外面突然刮起了风,天顿时阴了下来,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任性,一张老脸说变就变。 杨简收衣服,关窗户,急忙忙奔腾了一番,雨只噼啪了几滴,便停住了。 桃子讪讪地开口问:“你不去追一追文医生?” 杨简没有回头:“要跑早就跑了。” “这也是……” “……”杨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一直监测着519的位置吧?你们第二次爆炸是什么时候?” 桃子耸耸肩:“这个我没问过。会不会炸还不知道呢,原本我们的计划就是破坏姓料的地盘而已,具体看文捷,就是文医生他弟弟的想法吧,我不知道。”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桃子心想总算问到关键地方了:“我才要奇怪呢,你们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他们这样对你们,你们都不反抗的吗?” “……?”杨简一脸不明所以。 “你们有做错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被剥夺自由关起来?”桃子开嘴炮了,“那个小六,听说她被□□了――她违反了所谓的规定而被□□起来,但她一开始就没义务要服从那个不公平的规定啊。” 见杨简没有搭话,她一鼓作气继续道:“我听说文医生的事业就是因为他们而夭折的。换作我,我可不愿意被关起来研究,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权和自由吗?” “……”杨简慢吞吞地回答,“你们要炸医院也谈不上什么人权啊。有个病人还全身骨折了呢……” “病人!”桃子很激动,“他们就这样叫我们,你也真能忍啊。” “……我们对社会的确是有不良影响的呀……”杨简茫然地看着一脸愤慨的桃子,“因为我们和一般人不同啊,如果没有一个地方容留我们,很容易乱套的。” “你这个不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吗?!” 杨简回答:“那你是没见过林惊云吧?” “没见过。”桃子嘟囔了一句,“反正要把我们关起来是不对的。就算我们里头有坏分子,只抓他们不就好了吗?” 炸了人家医院还不叫坏分子啊,杨简觉得桃子的世界观也有点问题,摆摆手不和她继续扯皮:“你能够联系到519弟弟吗?” 桃子掏出电话来:“我有点不想干了,所以把他联系方式都删了……你看――”她把手机展示给杨简看,“我就记得他号码前几位……” 她念经一样报了五六位号码,杨简忽然翻出自己的诺基亚,调出通讯录,把那个标记为“1”的号码点开给她看:“听起来有点熟悉,是不是这个?” 桃子探头过来看:“还真是!你怎么搞到的?” 杨简回答:“公厕里抄的。” “文捷真喜欢跑公厕啊……” 杨简“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便动手拨了那个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来了。 杨简握着手机的掌心有点出汗。那边接通之后没有出声,杨简只能打了个招呼:“呃……你好?” 他其实打电话之前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现在心里头打定主意装作不知情的路人,向519他那个神棍弟弟咨询长生不老的事宜。 没想到,电话那边出其不意地传来一个压着的嗓音:“是我,519。” 杨简吃了一惊,519继续压着嗓子说:“你怎么打过来的……现在我走不开,这个手机我打不出去,我弟弟洗澡去了,我怕他会出来,废话少说,你快回医院,炸弹不放了。现在那边是安全的。” 杨简想问的几句的,但519“咔”一下子就挂断了。 “……这么快?”桃子在一边愣神,“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519接的电话。”杨简站起身要收拾东西,“我要出门了。” “出门?你要去哪里?”桃子紧紧追问,“他让你回去的?你不怕他骗你?” 杨简的确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想了想觉得519还不至于做出这种毁灭人性的事情:“我回去看看不就好了。” 桃子一哼说:“那你去,我可不去。” “我又没让你去。”杨简催她,“但是我要出门,你也该回家了。” “……你还是别去吧。”桃子说,“你凑这个热闹干嘛呀,又没好处……” 杨简收拾好手机钱包,又把钥匙捏在手里:“我要走了。” “……好吧,拦是拦不住你的了,”桃子探头过来,叹了一口气,一下子站起来,走在杨简前面出了门口,“你应该不会死吧?” 杨简哭笑不得:“想什么呢。” “想得很远啊……”桃子低着头用鞋尖在地面上画圈,“还想着你这样不会老的话,过几年我们就一样啦……然后再过几年,我就比你大了……” 杨简听得不寒而栗,急忙打了个岔把话题翻了过去。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桥墩下静悄悄,只有蚊虫到处翱翔,发出轰炸机一样的鸣叫声。杨简踩在软绵绵的草皮上时,才发现自己压根就进不去啊。 他在那边杂草丛生的地方转圈,转到最后终于放弃了。附近想要拦车回去也很方便,不过他觉得还是等在这里比较好。 他在桥墩下扫了一片干净的地方,靠坐了下来。 蚊子很多,天黑了之后更是烦人。不过杨简不招蚊子,坐在这里倒也挺自在。高速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渐渐微弱起来,他抱着膝盖打了个盹。 依旧是那个常常在深夜把他惊醒的梦,二十出头的他捧着一个大碗,装着浇了肉汁的白米饭,边吃着边从张叔的店面里走出来。 梦里的年轻人还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不过他只是毫无目的性地扫视,并没有把焦距落在他身上。 这个梦格外地长,最后都有些醒不来的感觉了,杨简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是傻的。 料明手里拎着个手电筒,灯光若有若无地照出了他的脸庞。他蹲在杨简身边,笑着问:“你怎么在这里睡呢?” 杨简脑子不太清醒,还糊涂着料明怎么突然跑进他的梦里来了。他有些磕磕巴巴地问:“什么?” “在这里睡,会被蚊子咬死的。”料明眼睛弯弯的,眼神很温柔,“能起来吗?” “嗯,”杨简晃晃脑袋,扶着料明站了起来。他刚站稳就伸手摸了料明的脸颊,然后把手指伸到手电筒前查看,眼睛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脸上有血。” 料明自己摸了一把:“是吗,没感觉到,不是我的。” 杨简才不相信还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别人的血弄到脸上:“说谎……你挨打了?” 料明还硬着嘴摇头:“没挨打,和别人打了一场。” “应该让我去打的。” “别,”料明关掉手电筒,把它随手丢进一边的草丛里,“我不舍得你去。” 杨简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扔掉手电筒的寓意,他望着料明的脸,心想当时第一次见面怎么没觉得他有那么顺眼,这样想着便自然地先亲了上去。 两个人掩在桥墩后,在黑暗中浅浅地亲了一番。好不容易缓过来,杨简才开口问:“医院那边……” “没事了。”料明把手电筒捡起来,“那个穿墙的人被抓到了。” “……?” “我就是和他打的架。”料明说着说着,好像觉得很好笑一样乐呵了起来,“那大叔打架不厚道,专打脸。” “你们现在控制他了?” “嗯。”料明点头,“主任把他关进毒物室包围里的一个小房间里了。他敢翻出来就完蛋了。519他弟弟那边我们会处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那只狗。” “狗?”杨简都有点忘记了,现在一听他提起顿时紧张了起来,“那只狗怎么了?那个被咬的人出新状况了?” “没有,那个被咬的人没事。”料明望着杨简,慢慢地说,“问题是那只狗――它快死了。” “怎么会?” “我们还不知道原因。”料明带杨简上车,往隧道里开去,“它也许是太苍老了――我们找了些资料,发现很久以前就有对它的描述了,但是那些资料都很简单,没什么作用。反正它的生命迹象越来越浅了,也许就是因为它快死了才那么容易被捉住。” “它死了,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我们可不这样认为。”料明顿了顿,“在你的身上有它的咬痕,而且你食量和不老的原因还没有找到,所以我们便姑且假设二者有关系。我们给那位被咬的工作人员吞服了一些含放射性氮的食物,最后再那只狗身上检查到了。” 杨简垂着眼睛认真听着。 “假设成立的话,或许它和被咬者的关系就像寄生物和宿主――你们摄入的食物,都到了它那里去。宿主能够得到不老的能力,或许是为了保证宿主能够不断向它提供营养。” 杨简问:“……那它死了,我和那个被咬的人会怎么样?” 料明沉默了片刻:“我们也不知道。” 车辆开到了隧道末端,料明停车开门,把杨简往楼里带:“总之,你先看看它吧。” 那只狗依旧被放在主任办公室里,虽然这所医院的结构和料明那里不太一样,但诸星的办公室倒是同一间,杨简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穷凶极饿 作者:芒果船长 进那间铺着地毯、柜子里塞着猫粮的熟悉房间,不由松了一口气。 “之前和你说过,这只狗外表笼罩着黑雾,现在已经散去不少了……”料明拉着杨简的手,把他带到一个半人高的金属笼前。 这只狗一天比一天更加衰老颓废,以前它还会守在笼前朝过路的人低声咆哮,现在只能有气没力地趴在地上,尾巴耷拉着。它的真面目在渐褪的黑雾中呈现了出来,毛色不纯,而且没有光泽,脸上的毛都有些发白了,一看就是一只老狗。 它的样子很不威风,一点也看不出那种能够裁人生老的霸道模样。 料明有些唏嘘地看了看它,才偏过头来看杨简,却看见他满脸迷惑不解的表情:“怎么了?” 杨简皱起眉头:“那只狗呢?” “什么?” “这个笼子里什么也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即将简单粗暴地完结_(:3)∠)_ ☆、结尾 “这个笼子里什么也没有啊。” 杨简这样说完,发现料明的表情很不对劲:“我说错什么了?” 料明蹲了下来,望着笼子里面那只似乎正昏睡不醒的黑狗:“……你的‘病因’,应该就是它了。” 那位被咬的工作人员被从防疫站里送了过来,不过他依然看得见黑狗,还可以描述出它的模样和动作,杨简站在一边跟着,觉得这跟他老家村头老妖婆耍把戏似的,简直是一场街头骗局。 诸星、料明和一群人研究来研究去,最后杨简荣幸地住进了防疫站,住在那位倒霉的被咬人员隔壁。那个人倒是心态不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然就是呆在屋子里看纯爱电视剧,看得有点要走火入魔的样子了。 料明一天来几次探望杨简,陪他唠嗑些日常,其余时候,他就和那个工作人员隔着墙聊天。 “你不怕吗?”杨简一直很想问。 “怕什么?”那个人说,“有病治病,没病度假。” 他一直这样懒洋洋的,也没什么人来探望他,他每天吃的瓜子壳能堆出一座小山来。夜晚有时候杨简睡不着时,能听见他含糊地说些梦话。 日子这样一天天平淡地过着,料明偶尔跟杨简提及一下其他人的近况,说桃子被收进医院了,不过是个非住院病人,她自己震惊不已,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就不见天日的了。料明还帮杨简监督她让她好好上学不要逃课;那个穿墙安放炸弹的人居然是个通缉犯,几年前他在老家掐死了村里霸占他家土地的地头蛇,后来从派出所里穿墙逃出来了,于是便一直在外逃窜,好像不是那种心肠很坏的人;519领回去的手表里其实已经装好追踪器了,找到他的时候他们差点就要坐上飞机到国外去了,听说519弟弟原来也有治愈的能力,不过他比519要高能一些:519只能恶补外伤,而519他弟弟能够将别人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难怪519这么紧张会有坏人抓住他。料明说诸星把519他弟弟命名为“天使”,对比他那冷酷的性格,简直就是个冷笑话。 皮包骨骨伤尚未痊愈,料明那边的医院已经重建好了,他便急吼吼要回他那个宅男小屋;小透临走前还偷偷过来抱了一下杨简,依然暖融融的;至于鸟人,那天在公园见到的那群中学生虽然没有使用单反,但是偷偷用手机拍下了他的背影,他在网络上已经成为了一个神秘红人,这令他骄傲不已。 大家很快就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杨简的肚子也没有再强烈饥饿过,他觉得自己似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又觉得自己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料明说,那只狗,情况一天比一天差了。 杨简呆在屋子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他偶尔发短信给虎娃,虎娃也时常和他讲些生活琐事,抱怨自己年纪大了发际线上移了体力不行了小肚子出来了,又抱怨家里的妻子怎么一天比一天更加霸道了,又抱怨侄子叛逆期了偷偷谈了个小女友,一边又带着自豪给他发儿子的学习成绩,乐呵乐呵的。 原本生活就应该如此啊。 如果可以,杨简也愿意和虎娃一样,度过三十岁的关口,慢慢开始长些细纹,再度过四十岁的关口,头上冒出些白丝来。他厌倦了这样兵荒马乱的生活,他也只想在人口稠密的世界里圈一块小地方,做饭洗衣,吃饭睡觉。 杨简的食量渐渐恢复正常了,那只黑狗则日渐消瘦起来。在那只黑狗的心率和血压都稳定不下来时,杨简的房间门口被挂上了“重症监护”的牌子。 诸星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没准他们会爆炸,会发疯,会变成黑狗咬人。语气很轻松,跟说超市里有那几款黄油差不多。杨简听着没什么感觉。 只可惜,那个重症监护的牌子一挂,连料明也不能再进来了。 料明这个不怕死的,就在夜晚偷偷溜进来,和杨简在单人床上挤一晚上,在月色下互相交换彼此童年趣事。不过好景不长,还是被诸星察觉了,料明就被禁足了。 一个月后,那只黑狗终于停止了呼吸。它身边的黑雾总算完全褪去了,只露出□□的、斑斑驳驳的皮肤。它几乎瘦成了骷髅、老得眉毛都白掉了。到底它的存在是有什么意义,它在外头奔跑是为了完成什么使命,它如何挑选宿主,都是未解之谜。 诸星吆喝着让人快速给黑狗做了检查登记,以防止它化为灰,忽然消失在风里。 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要去看看那两位重症监护中的宿主。防疫站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个应该没有发疯或者忽然暴毙。 她稍稍安心了点,一时走不开,于是便放了料明,叫他带一小队人去防疫站那边看看。 料明将钥匙□□锁眼里,慢慢地旋开门把。他缓缓推开门,杨简的房间还是老样子,采光很好,这是一个明亮的早晨,阳光从白色窗帘外大片地倾斜进来,像是一束流动的银河。 杨简静静地背对着他,坐在桌前,似乎是在发呆。 料明独自走了进去,还喊着他的名字:“杨简?” 他好像是发呆太入神,没有听到。 料明于是又轻声喊了一句:“六狗?” 这一句话一出声,杨简便立马回了头。 他回头望向料明,抬着眉毛,眼睛里露出些不解和迷茫来:“……咦?” 料明走近告诉他:“黑狗死了。” “啊?”杨简见料明走近,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身,“谁死了?” 料明眨了眨眼,伸出手想揽过杨简的肩膀。杨简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又问了一句:“谁死了?” 料明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 杨简有些沉不住气:“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料明怔了怔:“你不知道这是哪里……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杨简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知道。我是下尾村的六狗,正帮我叔看店呢,我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料明问:“现在是几几年你知道吗” 杨简把视线在身旁的桌椅、床铺上移动了几圈,才回答:“今年,1994年啊。” “你先坐下吧。”料明向前一步,拉住杨简的手,将他按在椅子上,然后居高临下地告诉他,“我有很多的话要跟你讲……” 杨简被陌生人这么一抓,原本想甩开和他来一架,但是望进对方眼睛时,手却不由自主松了下来。他觉得对方的话像是给他灌了迷魂香,让他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 他迷惑地看着面前的人,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了一张面孔,他照着印象勾勒出了面前这人的轮廓,心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又不知道悟了些什么。 料明和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怎么听进去,他只是带着探寻的心态凝视着他。 “所以……”料明简要地解释了一通,却发现杨简似乎完全没在听。他有些沮丧地笑了:“算了,慢慢来……”他直起身子想要坐到不远处的床上休息片刻,手臂却被拉住了。 杨简直直地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就这样完结了,大概是开放式的结局,不过大概应该都会明白吧_感谢每个看到这里的人!因为写的时候有许多次觉得写得不好想放弃的时候,看到有点击所以坚持下来了,完成了任务【不坑】【这芝麻大的志气,得扁 其实还有好多次觉得写得好差不敢上来喵的时候_(:3)∠)_ 唔,这篇文章差不多是处女作,一开始自不量力想走剧情流,写着下来才发现剧情不够硬感情也不够深,还真是蛮惨的_(:3)∠)_下一篇文会努力改进,能来看着我进步吗::我在新坑顽强地站在风里等着! 鞠躬,uaua,感谢各位!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