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001 夜间偶遇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十月,云凌渐渐转凉了,入夜之后就开始下雨,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窗玻璃上。 常安刚从英国回来,倒了一天时差,睡得并不安稳,这会儿又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不得不挣扎着起床,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 声音是从浴室那头传来的,路过衣帽间的时候常安看到门口立了一只男士行李箱。 “我今晚住长河,明早七点要飞趟北京……。” 浴室门突然开了,低沉男音伴着白腾腾的热气从里面漫出来,变故太快,常安想避都已经来不及。 出来的男人半裸着,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所以宽肩窄腰此时一览无遗。 周勀看到常安的时候明显也惊了惊,目色浮了一下,但很快又转暗。 “…五点左右把车开到楼下等我,先这样!”他颔首继续把电话讲完,这才重新抬头扫向常安。 “什么时候回来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冷淡。 常安回:“昨晚。” “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觉得你忙,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 半夜被人吵醒,常安也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不大好。 周勀眉峰扬了扬,大概是很少见她态度不和善,似有反驳,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扔了毛巾往常安这边来,走廊不长,稍稍几步常安就已经能够闻到对方身上袭来的气息,烟味,体味,沐浴露味,还有… “你外婆怎么样?”他又开口问。 “还是老样子。” “什么叫老样子?” “就是…” 常安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平时两人很少见面,他话也不多,今晚也不知为何就开始盘根问底。 “医生说暂时没事,但很可能撑不到年底。”常安干脆一次说完,眸光在他脸上定了定。 大概是他没穿衣服的缘故,两人又难得挨这么近,常安甚至能够看到未干的水珠还在顺着他的肌肉纹理往下淌,滑过胸口和腹部,最后慢慢滚入深陷的肚脐,肚脐往下是坚实的腰肌,双侧两条明显的凹陷线条往下一直延伸到浴巾里。 这显然是一具极佳的躯体,良好的生活饮食习惯让他比一般同龄人更具魅力。 常安暗自攒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今晚会回来住,要不帮你收拾一间客房?”她故意转开话题。 周勀没回应,常安只当他默认,转身要走,却被喊住:“不用了,我回来拿几件衣服,天亮就会走!” 常安:“……” 之后陷入尴尬的沉默,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中最常见的场景,还好常安都习惯了,默默站了一会儿,直到周勀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或许是走廊不够宽,错身而过时对方手臂撞了下常安的肩膀,常安被撞得晃了晃,恍惚就想起来了,青柠和紫罗兰碎叶,他身上隐约残存的一丝女香。 后半夜常安一直没睡着,一点,两点,两点半……真是愈发不能熬了,兴许是太久没和这男人见面的缘故,她实在有些适应不了。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半宿,四点多的时候总算听到衣帽间那边有了动静,人下楼了。 常安走至窗口,外面雨停了,天色还没完全消亮,周勀常坐的那辆车已经停在门口,司机接了他的行李箱,他习惯性把西装扣子解了两颗才上车,关车门前又抬头瞄了眼二楼,常安猛地闪到窗后,直至引擎发动,车声飘远了,常安才靠在墙上轻轻舒了一口气。 言情海 002 小三找上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走后常安在家倒时差,昏天暗地睡了两天,第三天晚上被手机铃声吵醒,一串本地号码,常安不想接,但对方耐力好,电话不通又改为短信轰炸。 ——“常小姐,我是方如珊,能否出来见一面?” ——“我在金轩816包房,你现在过来一趟吧,想和你聊聊我跟阿勀之间的事。”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逃避也不是办法,还是见一面吧,不然改天我只能直接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 对方喋喋不休,但意思明确,即她一定要见常安一面。 常安觉得神烦,其实这个方如珊已经纠缠她大半个月了,几乎从伦敦追回云凌,之前常安一直没搭理,但今晚这势头好像非见不可了。 常安抱着大腿想了想,见就见呗,又能把她怎么样! …… 金轩是云凌一家高档红酒会所,地处郊区。 常安不会开车,打了辆出租送到门口,会员制,她还不能直接进去,报了方如珊的大名才被放行。 “今晚方小姐在这过生日,周先生专门给她开了间包房。”前面领路的服务生很是热情。 常安不动声色问:“哪个周先生?” “周少啊,荣邦置业的老板!” 说话间已经到了包房门口,常安没再往下问,从手袋里掏了张纸币塞给服务生,兴许是在国外呆久的缘故,她还保持支付小费的习惯。 服务生似受宠若惊,连续道了两声谢谢才离开。 人走后常安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头欢歌笑语,可以想象氛围应该挺开心,常安便过去推开门,扑面送来一股烟味和酒气,起初谁都没注意到她,气氛相当和谐,直至有人突然喊了声:“喂,珊珊,这是不是你约的那谁?” 一时四下消声,刚才还在聊天说笑的人全都停了下来,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射向常安。 站在门口的常安成了众矢之的。 “打扰,我过来见方小姐!”她保持着基本礼仪,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屋里大概七八个穿戴时髦的年轻男女,而朝南坐的那位最为显眼,一身酒红色高叉长裙,配上精心打理过的短发,明艳大方又不失性感。 其实常安很早就在网上见过方如珊的照片,毕竟这么多莺莺燕燕中周勀只承认过她一人,也会经常带她出席公开活动,所以常安一眼就能认出对方,但这却是方如珊第一次见常安。 “我去,果然看上去好小!” “废话,官方资料显示她比周勀小八岁!” “……那你说周少为什么要娶这么小一姑娘?” “人家世背景强呗,现在有钱人都讲究门当户对,据说是周老爷子强行撮合的,不娶不行!” 屋里议论声四起,源头直指常安,常安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她慢慢走到方如珊面前。 “你好,方小姐,我是常安!” 方如珊当时还坐软椅上,歪着身子,面色潮红,眼眶有些肿,看样子像是刚哭过一场,见了常安也不动,只死死盯着她看。 她看什么呢? 其实方如珊在此之前也已经偷偷找人调查过常安,海归,学画画的,祖上三代显贵,外公是建国初期著名外交家,外婆当年也是十里洋场的名媛,所以常安身份金贵也正常,可方如珊总觉得也不过就是个23岁的小姑娘,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魅力?但如今见到真人她才突然觉得心慌。 眼前的女孩没有化妆,黑发披肩,穿了条很普通的白色针织裙,搁在如此场合中没有丝毫惊艳,可贵在她眉目里的气韵,无需做什么,只那么往眼前一站,如山涧溪水清风,不动声色地就把什么都比下去了。 “喂,珊珊,人跟你说话呢!”旁边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方如珊回神。 她起初是准备了诸多说辞,要严阵以待,要摆出态度,起码要让这小姑娘知道她的厉害和手段,可这一刻什么都是枉然。 方如珊脚下一虚,身子歪着就直接从椅子上跪了下去。 “常小姐,我求你…求你离开阿勀好不好……” 言情海 003 谁是正宫娘娘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似一秒变故,常安吓得不轻。 旁边有人去扶方如珊,“珊珊,你干嘛呢?喝酒喝傻了?” 可方如珊根本劝不住,她抱住常安的腿哀求:“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真的……过了今晚我就27了,我跟了他两年,整整两年呐…我还有几个两年可以熬?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家世又好,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何必把时间都耗在他身上?” 方如珊声嘶力竭,旁边几个朋友大概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套,表情各有尴尬。 常安心里其实也挺受不了,但脸上还得维持起码涵养。 “抱歉,我来是因为你找了我半个月,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但如果你是这态度…”她往后退了半步,想要甩开方如珊,可对方死拽着不放,硬生生被常安拖行了半步,结果连带垂到地上的桌布也跟着遭殃,哗啦啦一通响,酒杯盘子扯到地上全部碎得稀巴烂。 常安也被吓了一个激灵,原本还想打圆场的朋友忍不了了,其中一个浓妆女人突然冒出来。 “常小姐,你这算什么意思?好好说话不行吗?真拿自己当正宫娘娘?”她边说边挡到前面来,上上下下把常安瞅了一番,“一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狂成这样,不就仗着自己家世好点嘛,那我可得告诉你,珊珊和周少在一起时还没你呢,是你突然冒出来横在他们两人中间,要不是周老爷子逼婚,周太太的名头怎么也轮不到你!再说了你自己问问自己,和周勀结婚一年多了吧,他回去跟你睡过几次?不大部分时间还是跟我们珊珊在一起?” 女人言辞犀利,满身都是理。 旁边有人拽她,“好了陶子,少说两句!” 她甩开那人,眼神凶狠地戳着常安,“凭什么让我少说两句?没看珊珊多痛苦吗?再说我哪句话说错了?她心里明明知道周少不待见她,还死缠不放,这叫什么,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 话是越说越难听,周围更是乌烟瘴气,常安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她需要用所有教养来克制情绪。 “抱歉,我可能不该来!”她这会儿真是后悔了,何必降低身份到这来自取其辱?“方小姐,麻烦你把手拿开!” 可方如珊好像真是酒精上头,干脆整个人趴地上拽住常安的腿肚子。 “不!我不放!……你先答应我,把阿勀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任凭旁人怎么拽,方如珊就是发着酒疯不肯起身。 常安从来不知道有女人会为了一段感情如此不顾自尊和形象! 简直胡搅蛮缠啊,她不想再耗下去了,打算自己抽腿出来,可脚刚使力,旁边也不知是谁扯了一把,常安重心不稳往后倒,整个人跟着跌了下去。 哐啷啷又是一通响… 周勀推门进来时只看到满地狼藉,碎盘子碎杯子还有摔得稀巴烂的奶油蛋糕,方如珊依旧跪趴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圈人,有劝的,有骂的! “都干什么呢!”突闻一声呵斥,所有人回头。 跟他一同进来的服务生也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要死,这是来拆馆的吗? “周少…您看这……” 周勀不语,绷着一张脸走进包房。 言情海 004 他要出来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方如珊。 “阿勀…”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扭着身子扑到周勀面前,酒像是瞬间醒了一大半。 周勀往后退了半步,虚扶着她的腰,问:“怎么回事?” “我…我……”方如珊欲说还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陶小姐你说!”周勀又转向陶盈。 陶盈哼了一声,也不客气。“这可要问问你老婆了,没她这么欺负人的!” 周勀这才转过去看了眼常安,那会儿常安已经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站在一堆玻璃碎渣中,脸色不大好,裙子和鞋面上沾了许多奶油酒渍。 她也懒得看周勀,只是拉了拉裙角。 “抱歉,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你们慢慢玩!“她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出去,门口两个服务生都傻了。 方如珊心中窃喜,又往周勀身上贴,“对不起,这事要怪我,今天我生日,你却没时间陪我吃饭…我一时喝多了,心里不好受,就……就…”真是委屈死了,委屈到语无伦次。 旁人都在观察周勀的反应,就看这时他的天平往哪边倾,可这男人向来不显山露水,一张俊脸绷着,不怒也不恼,只是转过去瞄了眼服务生,“损失记我账上,叫人进来把房间打扫一下。” “好,周先生,我这就去!” 周勀又转过来,“其他人都散了吧,我会让司机送如珊回去。” 方如珊一听又不高兴了。 “那你呢,你去哪?今晚不住我那去吗?” 周勀却不正面回答问题。 “礼物在车上,待会儿小赵会给你,今天先这样吧!”他不动声色地拉开方如珊的手臂,转身也出了包厢。 方如珊傻傻一顿,差点没站稳。 “他这什么意思?” 陶盈扶住她,“他能有什么意思,逢场作戏呗!”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他就这么扔下我不管了?” “你还要他怎么管?那女人毕竟是他法律上的老婆,今天我们闹成这样确实过分了,也辛亏他心里没她,换其他男人可能进来就得抽你,可他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所以知足吧!”陶盈劝了一段,方如珊这才心安。 …… 常安出了会所,门口偏僻,没什么出租车过来,她只能徒步往大路上走。 夜风凉,入秋了,身上那件单裙根本不抵寒,常安抖抖索索走了大概半小时,突然收到妹妹常佳卉的短信——“姐,陈灏东要出来了!” 简短几个字,却如利剑穿喉。 常安起初还不觉得疼,似有片刻麻木,大概因为时间隔得实在太久了,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全都忘记,直至把短信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意思,痛感才慢慢泛出来,密密麻麻,最后遍布全身。 这时身旁车影一晃,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有人喊:“上车!” 车窗落下,周勀端着一张冷脸坐在驾驶座上。 常安潜意识把手机摁灭,锁屏。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我叫你上车!”这一声明显带了情绪,与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有差异。 常安环顾四周,路上也确实没什么车。 算了,就当捎她一程吧。 常安过去拉开后车门。 “坐我旁边来!” “……” 言情海 005 他帮她包扎伤口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暗自皱眉,腹诽,但到底还是乖乖坐到了前面去。 上车之后常安刻意缩在靠车门的那侧。“麻烦先送我去长河吧。” 可驾驶座上的人坐着不动,熄火,稍稍侧过身来。 “先别系安全带,把腿抬起来。” “什么?” 周勀蹙眉,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干脆自己过去把常安的左脚拎了起来。 常安猛失神,轻呼一声:“你干什么?” 他没理,捏住常安的脚踝替她摘了鞋,“啪”一声,车顶灯骤亮,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常安往后躲。 “别动,你腿上有伤!” “……” 常安这才发现脚背和腿上有几道血口子,大概是刚才摔倒的时候被碎玻璃刮到了。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明天最好自己去医院再看看!” 周勀话不多,但意思明确,他直接从仪表台上捞了一只袋子过来,袋子里装了还没拆封的胶带纱布和双氧水。 常安无暇询问他哪来这些东西,因为下一秒裙子就被人撩了上去,或许是变故太快,剩下的全是本能反应,常安只觉耳根发烫,脚下意识往后缩。 “不用了,只是小伤!” 周勀凝神,捏住她的脚暗自沉了一口气。 “别动,坐好!” 这一声是用吼的,吼得常安果然不敢再出声,到底他在年龄上要占优势,而且气场又强悍。 常安算彻底安分了,周勀这才松手去拿双氧水,用棉球沾了点,顺着脚背上的口子慢慢清洗,药水浸入伤口,常安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勀拿眼瞟她,“刚才跑得那么快,就没觉得疼?” 常安咬牙,“现在觉得疼了。” 这口气不自觉带了点怄气,周勀顿了顿,再度低头时嘴角已经染了一丝笑,而那抹弧度刚好又被常安捕捉到。 常安有片刻恍神,印象中这男人总是不苟言笑,而刚刚那抹笑容像是一下子打开了新视觉。 常安默默把头转向窗外,窗外路灯萧萧,车玻璃上印着他埋头为自己清理伤口的倒影,常安忍不住偷偷想,嗯,这人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 常安暗想间,周勀这边正在用十二分意志力克制自己,无奈捏在掌中的脚背白嫩,如一尾鱼,脚趾浑圆又似羊脂玉,往上是纤细的腿,灯光下白得简直发亮,而裙摆被他撩得太上了,大半截腿根露在外面,可以清晰看到底下的裤角,白色的,棉质,镶了一圈蕾丝花边。 周勀喉间狠狠滚了一口气,莫不是最近禁欲太久才会如此没有自控力? 常安转过来时正好撞上周勀的眼睛,幽幽眸光下似乎压着一团什么东西。 她在男女之事上还没经验,自然无法确定他眼中的意思,只是封闭的车厢,深夜,衣衫不整的孤男寡女,气氛到这已经十分暧昧了,常安又不是傻子。 “轰”地一下,这次可不止耳根,连着面颊整个滚烫,那点红润又浸着饱含水光的眸子,看得周勀立即低头,胡乱拿胶带帮她贴了几条,草草了事。 “好了,明天自己去医院再处理!” 常安点头,立即把腿收回来,又将裙摆拉平。 “谢谢!” 两人重新端坐好,车里空气僵冻得厉害。 言情海 第006章 我不在乎你在外面有女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好在周勀及时反省,他还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迷了心智。 “今晚的事…”他试图打开话题,毕竟从会所出来追她也不单单为她包扎伤口,主要目的还是想把事情讲清楚,“如珊喝多了,如果她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用跟我解释,当初领证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互不干预对方的私生活。” 常安一下就把话头掐断了,周勀感觉心里堵了一口气。 “我不是想要跟你解释,只是当初我答应过爷爷,至少不能让你受委屈。” “哦!”常安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周勀有些郁闷了,她哦算什么意思? “就今天这事,难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他又问。 “我?” “对,或者想问的也可以!” 周勀是抱着“有问必答”的准备追上她的,他平时确实爱理不理,但今晚这事是方如珊过分了,换其他女人肯定要闹翻天,常安就算脾气再好再能忍,周勀觉得这时候也该给她一点说法。 可结果呢? 常安想了想,淡淡一笑,“我也没什么想问的,而且刚才也说了,我们互不干预,你也不必为了爷爷迁就我的感受,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在外面…”话没说完,抬头撞上周勀的眼神,他俊脸绷紧,样子有点凶。 常安心口颤颤,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掉了。 周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猛侧身。 “算了,先送你回去!”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长河门口,常安自己先跳下车。 “谢谢,路上开车小心!”她总是礼貌周到,但话中并无半点留他下来过夜的意思。 周勀目送她进屋,门关上,他轻轻往椅背上靠了靠,回想两年前的场景,其实他和常安结婚前几乎没有见过面,那会儿家里催得紧,30而立,都在逼他成家娶妻,各路介绍的人也很多,刘舒兰更是拿了一摞儿照片让他选。 照片上的姑娘个个环肥燕瘦,美得各有特色,但他唯独选了其中一张——黑发,长而顺地盖过胸口,穿了条很普通的条纹裙子,没有化妆,低眉顺眼,所以搁在那一摞儿争相斗艳中实在显得不起眼。 “就她吧!” 刘舒兰还十分诧异,“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周勀冷笑:“不然呢,我喜欢哪种有的选?” 刘舒兰被刺得无话反驳,也拿过照片看了看,“我认出来了,这是你爷爷故友的外孙女,家世很好的,不过就是年龄小了点,听说还在英国读书……要不妈先帮你去问问,要是对方也有这意思,你们先相处看看?” 周勀原本以为对方肯定不会答应,可几日之后刘舒兰带话来:“你爷爷给那边打电话了,她外婆很乐意,那边已经定了下周回云凌的机票,到时候你们先见一面…” 见一面…周勀回忆那天见面的场景,两人谈了什么,约定了什么,不禁又是苦笑。 一个月后周家举行婚礼,虽未大肆操办,但圈里相熟的朋友都知道周勀娶妻了,太太出自名门,海归,不过模样只是一个还算清秀的小姑娘,唯有一个优点——温顺,懂事,站他旁边就像一只没有脾气的小绵羊。 这只小绵羊周勀自然不放心里,婚礼当晚他就没回去,此后夜夜不归,他在外面另觅了住处,桃色绯闻依旧不断,但她好像也从来不管。 这种畸形的婚姻持续了将近两年,周勀和常安仍然像个陌生人,但他隐约觉得,这女人好像也并非外人所看到的那么“温顺”。 思绪间,手机响起来,周勀看了一眼,北京来的电话。 言情海 第007章 陈灏东要出来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喂。” “哟,口气不对么,今晚欲求不满?”那边是妹妹周歆甜腻腻的声音。 周勀拉长了脸,“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之前不是说今晚一起吃饭的嘛,我都和ALEX约好了,结果你一声不吭自己先跑回云凌了。” 周歆佯装抱怨,周勀这边脸色已经转阴。“就你上回说的室内设计师?” “不是,之前那个是香港人,我上个月就跟他吹了,ALEX是我昨晚刚认识的,乐队贝斯手,特带劲。”话语间带着难掩的兴奋。 周勀哼出声:“当心玩出病!” “放屁,就不能盼我点好儿?再说你这两年女人换得比我可勤,哦对了,我刚看到方如珊在朋友圈发的照片了,卡地亚钻石项链,还是限量版,我哥可真是大手笔呐,难怪到哪都讨女人喜欢!”周歆嘲讽明显,声音一点点飘进周勀耳中,完了那头又问,“采访一下呗,你这么明目张胆在外面养小的,就吃定了家里那位小媳妇不敢跟你闹?” 周勀不答,正要掐电话。 周歆咯咯笑了两声:“好了,不皮了,说正经的,我下周回去。” 周勀低头总算轻轻顺了一口气:“把航班发我手机上,到时我去机场接你!” …… 常安半年前接了一份儿童绘本的活儿,照理上个月就要截稿了,但因为外婆病情突然恶化,她回伦敦呆了一段时间。 之后一周常安都在家闭关赶画,靠酒精续命连续熬了几个通宵。 周五一大早总算把稿子全都发给编辑了,常安只想睡个回笼觉,可刚倒床上,常佳卉的视频邀请便发了过来。 说也很奇怪,外人眼中常安与常佳卉是嫡亲姐妹关系,但两人其实并非出自同一个母亲。 常安生母早逝,之后常佳卉的母亲才被接进常家,但那时常佳卉早已出生了,从年龄而言其实常安只比她大了几个月而已,也就是说,早在常安母亲去世之前常忘德就已经在外面养了小的,这事在当时也算公开的秘密。 后来常佳卉母女搬进常家后,常安“被迫”与她们生活在一起。照理这种关系她们姐妹感情应该极其不和睦,可很奇怪,常佳卉自第一眼见到常安后就很喜欢她,屁颠屁颠黏着,任凭常安怎么撵都撵不走,后来黏习惯了,两人感情才慢慢建立。 常安接通视频。 “干什么?” “呀,脸红成这样,你大清早就喝酒了?” “……” 常安一喝酒就全身泛红,所以也瞒不了常佳卉,只得承认,“喝了一点点!” “屁嘞,红成这样叫喝了一点点?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伦敦有过酗酒史,可不都戒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又喝上了,该不会是因为灏东哥要…” “打住!”常安立即止住话头,从床上爬起来,“找我什么事?” 屏幕上的常佳卉托腮想了想,倒也没再纠结下去,“哦,是有事,有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我偶像又得奖啦,央视二套正在播她的专访,你快去看!”常佳卉一通催促,常安不得不摸到遥控器把电视打开。 “看到没看到没?” “看到了。” 屏幕上的年轻女人穿了件黑色刺绣衬衣,红唇浓妆,再配上一头挑染的短发,显得俏丽又性感。 看这装扮以为是什么艺人或者歌手,但屏幕下方很显眼地打了一行字——“星河建筑事务所创始人,著名青年建筑师:周歆女士” “姐,我真是羡慕死她了,有颜有能力有家世,上辈子简直拯救了银河系,而且她这次在香港的那个美术馆项目又拿了大奖,前几天在北京饭店刚举行完颁奖典礼……”常佳卉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歆的狂热。 常安也看着屏幕上的女人,不仅外貌出众,且谈吐自信大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彰显光芒。 周歆一直是常佳卉的偶像,只是常安那一刻却在想:“哦,原来周勀前几日赶着飞北京,是为了陪他妹妹参加颁奖典礼。” “姐,你发什么愣呢,上次让你跟周歆提让我进星河的事,怎么样了?” 常安稍稍回神:“她一直在香港,我们不常见面。” “别啊,虽然你和姐夫的感情薄如纸,但她好歹还得叫你一声嫂子呢。” 常安无奈笑:“他俩不是亲兄妹。” “我知道,我知道周歆是周家领养的,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名义上就是兄妹,而且我听说周勀好像还很宠这个妹妹,这就好比你和灏东哥的关系,你俩……”常佳卉又开始口无遮拦,说完发现自己漏嘴了,立马咬住舌头不吭气儿。 常安默默转身,窗外秋风四起,窗帘被吹得哗哗响。 好一会儿,常佳卉见她没动静,颤切切地问:“姐,你…” “他什么时候出来?” “什么?” “陈灏东…他什么时候从戒毒所出来?” 言情海 第008章 哥,你老婆好可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常安抽空去了趟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只是一个工作室,常安挂职在那,平时会接一些散活回来做,收入不高,但胜在没什么压力。 用常佳卉的话说:“反正你又不缺钱,工作只是一份消遣而已!” 结果刚进公司就接到婆婆刘舒兰的电话:“小安,晚上回来吃饭啊,星星从香港回来了。” 星星是周歆的乳名,据说当初取这名字是循了星辰璀璨之意,而周歆也争气,名牌大学毕业,国内首屈一指的建筑师,30岁不到就已经创办了事务所,近几年项目更是接到手软,所以在外人看来,这个周家二小姐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唯一缺点就是私生活太乱,换男人换得特别勤。 …… 常安从工作室出来后又去了趟北环,老爷子喜欢吃那边现做的松饼,结果人太多了,常安愣是排了一个小时队才“抢”到两盒,以至于到周宅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 常安走进餐厅才发现一桌人都在等她开饭。 “抱歉,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她先道歉,形色略显匆忙。 老爷子周阜山立刻朝她招手:“看你赶成这样,下回别这么急,就一家人吃顿便饭,晚点没事!”边说边把常安拉到身边坐下,又招呼佣人给她倒茶,完了再指责周勀,“你不说下午公司不忙嘛,去机场接完星星应该再去接趟小安。” 周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常安,常安立即圆场:“爷爷,我去北环那边给你买饼了,他不顺路,我打车更方便些。” 周阜山见常安替他说话,也没多言。 之后常安把长辈喊了一遍,爷爷周阜山,公公周世青,婆婆刘舒兰……最后视线落在周歆身上。 周歆当时挨着周勀坐,依旧是短发,卸了妆,穿了件黑色卫衣,如此不施粉黛的模样倒比电视上看着更年轻。 因为美术馆项目,周歆这两年一直常驻香港,就连周勀的婚礼她都没赶回来参加,而这也仅仅是常安第二次见到传说中的小姑子,第一次见是去年年底,周歆突然飞回来陪家人过除夕,常安拜年时与她匆匆见了一面。 “姐姐。”常安温温喊了一声。 周歆立马笑出来,“哎哟不敢,虽然年龄上我要比你大几岁,可你是我哥老婆,按辈分我得叫你一声嫂子呢。”说完她又顶了下周勀,“哥,你说是吧?” 周勀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墨色条纹衬衣,显得神情严肃而深沉。 他抬头睨了眼常安,“直接叫名字吧。” “对对对,叫名字,叫名字显得亲近!”刘舒兰在旁帮腔。 常安用舌头轻轻扫了下牙根,“好的,那我以后叫名字!” 晚饭就在如此不冷不热的氛围下开始,席间老爷子询问了外婆的情况,常安一一回答了,其余时间她都基本不啃声,倒是周歆画风活跃,引得长辈连连发笑,就连平时总是一板一眼的周勀都笑了几声。 刘舒兰更是愉悦,笑得不断朝她挥手:“你这孩子,尽说些不着边的东西!”可骂归骂,眼里宠爱已经显露无疑。 这真是一场很和谐的“家庭聚餐”,常安虽无心融入,但台面上她也总得尽力扮演好一个“家庭成员”的模样,比如不时给婆婆盛碗汤,给手边的老爷子剥个虾仁,甚至给坐在对面的周勀递碟醋。 对,周勀爱吃醋,这是她与他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发现的事。 哪知周歆突然转向常安:“小嫂嫂,你笑点挺高啊!” 常安一愣,先是惊讶于“小嫂嫂”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继而惊讶周歆怎么突然把关注点放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她反问。 结果周歆一掌拍到周勀腿根,“哥,你这老婆好可爱!” 常安:“……” 言情海 第009章 去见陈灏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好不容易把晚饭熬完,各自又坐了一会儿,常安便被老爷子拎去书房下棋,下了一个多小时,五局两胜,老爷子把常安“训斥”了一通,说她最近肯定疏于棋艺,嚷着让她多来宅子陪他下下棋,常安自然笑着应承,刚好佣人进来送水果,常安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刘舒兰似乎不在厅里,周世青雷打不动这个点都会呆在书房看报纸。 周家也算几代为官,周阜山从军,当年军功显赫,周世青从政,至今还在高位上,唯独周勀从商,且做了“资本主义腐蚀最深”的房地产。 “太太!”刚好有佣人端着茶水经过客厅。 常安问:“周先生呢?” “少爷好像跟二小姐在球房吧。” 此时地下室传来几句打闹声,常安谢过,往楼梯那边走,笑闹声还在不断传来,女人的娇言混着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 “哥,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真不走了?” “真不走了!” “怎么,终于舍得扔下那边的花花世界回来了?” “什么嘛,那你到底希望我走还是希望我留?” “我的希望有用?当年你不还是一声不吭就去了香港?” “切,多大点气量,都两年了还一直记着!再说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老婆的人……哦对了,刚爷爷桌上还催重孙呢,你和小嫂嫂那个…嗯,都结婚快两年了,你到底行不行啊……”周歆笑得身子乱颤。 周勀一手拿球杆,一手背到身后去扶住台球桌的边沿。 常安这才发现周歆已经换了条睡裙,吊带式样,很性感,笑起来的时候胸口更是一大片白花花的波光,再往下她便没兴趣再听了,正好兜里手机震动,常安放轻脚步上楼,一直走到花园里才接。 “佳卉!” “姐,我打听到了,灏东哥是下周六出来,你那天会去接他吗?” 常安盯着地上不断晃动的树影,好一会儿才出声,“到时看情况!” 九点左右常安见周勀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便婉转叫了宅子里的司机先送自己回去,此后一周两人没再联系。 周五晚上常安失眠了,凌晨左右给伦敦那边打了通电话,照顾外婆的华侨护工姓张。 “张姐,外婆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晚上吃了药也能睡三四个小时,不过吃得越来越少了。” 常安从小就深知“人生终散”的道理,生老病死,天理循环。 “好的,辛苦张姐多照应。” 她挂了电话,巴巴睁着眼睛等天明。 天亮之后常安起床,沐浴换衣,站在镜子前面细细描妆,描完发现好像也并不是很好看,又拿卸妆乳洗了,来回折腾半天,最后还是顶着一张素脸出门。 …… 云凌戒毒中心位于南郊,那天天气不大好,阴阴的,常安在车里越坐越冷。 “姑娘,我都陪你在这坐了一个小时了,到底怎么说?” 常安把头支窗口,瞄了眼打表器上的数字。 “麻烦再等等。” 出租车司机也不好再说什么,从兜里捞了香烟和打火机,“看你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我去找个地儿方便一下!” 人走后常安又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紧闭的戒毒所大门。 其实她并不知道里头具体什么时候放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很快又十分钟过去了,人没等到,常安却渐渐起了困意,大概昨晚一夜没睡的缘故,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便窝着身子睡了一会儿,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砰”的一声。 铁门声! 常安猛惊醒,果然见戒毒所大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了一只帆布包,平头,黑衣,身形高而结实。 言情海 第010章 HI,好久不见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那一刻的心跳近乎停止。 到底有多久了?她似乎已经记不清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以至于拉车门的手都开始抖,掌中全是汗,滑了两下才拽住门把手,可就在她要推开车门的那一刹那…… “灏东哥!”女人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斜对面一辆跑车里面突然冲下来一道火红色身影。 常安整个傻掉了,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像小鹿一样飞奔而去,穿过马路,越过她的出租车,最后整个扑到陈灏东怀中。 陈灏东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包落地,但到底还是把人接住了,她还嫌不够,踮着脚尖开始索吻,先是喉结,再是下巴,继而是唇……起初男人还有所顾忌,但女人过于主动,加之本能反应,他开始反客为主,一手扣住她的后背,一手探进裙里乱揉一通。 常安死死盯着不远处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眼前一切只是噩梦,直到两人终于分开,半搂着朝她这边走过来。 常安死死拧着门把手,心脏几乎被人揉成一团。 她后悔来这了。 她祈祷车外的人不要看到她,可是怎么可能,一辆出租车停在戒毒所门口已经很突兀了,常安知道正常人肯定会往车里看。 怎么办?没有隐形衣,没有地方可以让她瞬间消失。 常安不得不在心里开始设计开场台词。 “HI,好久不见!” “我来接你…” ‘我从英国回来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这几年出了事…” 简直胡言乱语,这些苍白的字眼搁在此时又有什么用? 眼看人越来越近,常安快要喘不过气,心想不如大方下车先打招呼,可她刚想拧开门,窗外传来女人刺耳的轻喘:“混蛋,你手摸哪呢?” “怎么,不让老子摸?” “不是,这不在外面嘛,你看那边还有出租车呢,小心里头有人!” “怕什么?你全身上下哪没让老子摸过?” “死相,再等等…我爸在聚丰楼给你办了几桌接风宴,吃完饭回去…我们…”女人在他耳边咬了几句舌根,男人笑着又往她腰上掐了两把,“行,等着!” 淫声浪语,常安看着陈灏东搂着女人从她车边走过。 那日秋风瑟寒,郊外荒芜又阴沉。 司机回来时常安整个僵直坐在后座上。 “啧啧,天要降温了,冻死人!” 常安轻轻吸了下鼻子。 “师傅,走吧…” “这就走了?” “走吧!” …… 荣邦正在投一块地,那段时间周勀很忙,一连几天在公司加班,好不容易逢到周末,方如珊催了几个电话过来约见面,都被周勀回绝掉了,哪知对方好耐力,直接追到公司停车场堵着。 “阿勀,你说你都多久没去我那了?是不是还在为上次金轩的事生气?”女人扭着水蛇腰往他身上缠。 那时周勀刚结束一个预算会议,满脑子都是项目的事,很烦。 “最近太累,改天吧。” “干嘛要改天啊,不过就去住一晚的事,再说累了更要去我那,我给你放一缸热水泡泡,哦对了,上次海淘的精油到货了,我给你按摩试试…”方如珊找尽理由想把周勀吸引去,无奈周勀真没那雅兴,把人推开直接上了车。 平时加班周勀一般都不用司机,自己开车回去。 夜里路上空旷,几个路口之后他却不知该去哪里。 自创业之后便从周宅搬出来住了,这些年自己开发的楼盘不少,他却还停留在“居无定所”的状态,而后视镜里那辆白色奔驰依旧紧追不舍,是方如珊的车子。 周勀拉了蓝牙戴上。 “你干什么?” 方如珊一听声音不大妙,她跟了这男人两年了,平时看着对她不错,送礼送车送首饰,但翻脸起来毫无人情。 “我…我想多跟你呆一会儿!” 这个理由够烂了。 周勀拧眉冷声道:“别跟了,我回长河!” 言情海 第011章 他回长河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听“长河”方如珊便蔫了半截气。 “好吧,那你晚上开车小心,我明天再联系你。”可怜巴巴的,心里万般不甘,但方如珊也绝对不敢再跟了,直接在拐弯口调头回去。 长河在城西,当初选这当婚房的唯一理由是因为离他公司够远,而此时周勀却驾车穿城而过,直接开到长河门口。 他也是偶然才决定来的,一是想甩开方如珊,二是…二是…周勀停车的时候也想了几个理由,但很快又觉得都不成立。 算了,这是他的房子,他回来看看也正常。 进门是指纹锁,周勀愣是试了好几个密码才打开,进去把外套脱了,鞋柜里却没找到他的拖鞋,也懒得再换,干脆穿了皮鞋直接进去,拐个弯便是客厅,微弱的两盏壁灯亮着,照出来的景象却让周勀浑身一呛。 地上,桌上,毯子上,到处都是揉烂的画纸和稿子,画笔颜料扔了一地,两三个空酒瓶滚在窗口小台上。 这是被打劫了? “常安…” “常安!” 周勀喊了几声,又在一楼找了遍,可根本没人影。 这女人去哪了? 他扔了电脑包往二楼走,二楼主卧没亮灯,但浴室门半掩着,里头有光线透出来。 “常安!”他敲了两下门,“你在里面吗?” 还是没人应。 “我进来了!” 周勀等了一会儿,推门而入,刺眼的灯光盖过来,继而看到浴缸里的人,亮晶晶的水纹,白花花的身子。 “抱歉!”他还下意识别了下头,但很快意识到浴缸里的人好像不对劲,睡着了?还真睡着了,常安小半个身子崴在浴缸边,旁边还有半杯没喝光的红酒。 周勀那一刻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他过去拍了下常安的脸蛋。“喂,醒醒!” 可常安依旧没反应,水却凉透了,也不知在里面泡了多久,最后没辙,周勀只得把人捞起来,哗啦啦一身水,继而软趴趴地倒在他肩上。 细的腰,白的肉,她才23岁,有一具鲜嫩的身体。 周勀很快从架子上抽了浴巾将人草草裹住,几步把常安扔到床上,或许是动作太重了,她吃疼,嘴里倒是哼了一下,继而仰面翻过来,周勀滚了口烫气,连灯都不敢开,心情真是难以言喻。 他没伺候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一个小醉鬼,算了,就随她这样先睡一夜吧,周勀拉了被子想把常安盖住,可刚靠近一点,床上的人突然抬手一把圈住他的脖子。 “哥…”她半梦半醒间喃喃自语。 周勀起初没听清,只顾得她身上的浴巾滑掉了,该露的不该露的全在眼前,非礼勿视,周勀只想赶紧起身出去,可是脖子上的那条手臂圈得更紧,这姑娘像是使了蛮力,硬生生把周勀拽得压到了自己身上。 “你…” “哥…” “什么?” “哥哥…”这一次总算听清了,却让周勀浑身一紧。 那一声“哥哥”呀,她叫的如此好听,缠绵,委屈,却又像是在讨一点宠溺。 周勀连大气都不敢喘了,身下的人却慢慢弹开眼皮,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人,那双眼睛呢,迷离,温柔,晶亮,带着被酒精熏出来的欲。望,却又似乎还含着某种不确定的羞涩与试探。 周勀何时见过这样的常安? “你…”他想起来,可常安突然抬起身子,在他喉结上轻轻扫了一个吻,扫完还舔了下嘴唇,问,“喜欢吗?” 喜欢吗? 喜欢吗? 简直是…周勀咬住牙根把手支到常安两侧。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嗯……” “那你说你在做什么?” “我在…勾。引你!” 周勀被呛得半饷缓不过神,她如此直白,笃定,是不是疯了? “我觉得你可能是喝…”结果话没说完,身下女人再度袭上来,急迫,凌乱,毫无章法,几次都把周勀咬疼了,但抵不过她灵活柔软,横冲直撞地快要把周勀仅存的理智搅散了。 言情海 第012章 知道我是谁吗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等一下,常安…”周勀喊出来的气息明显已经不稳,但还是一把把常安制住了。 “你看着我,先看着我!”他用手扣住常安的下巴,由上而下盯住她看,问:“我是谁?” 身下女人终于安稳,也开始认认真真盯着周勀看,可是她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特别柔,柔到似乎里面含满了深情。 有那一瞬周勀觉得自己可能会溺死在她如此深情的目光中,但下一秒,常安突然狡黠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哥哥!” 天哪,这一声哥哥几乎把周勀的七魂六魄全部击散。 “你是不是疯了?” “嗯,疯了…早就为你疯了,看着你抱其他女人…我嫉妒得疯了!” “……” “你还亲她,捏她…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好?可是她能做的我也可以,真的可以…”常安胡言乱语,像是梦呓,却拉过周勀的手往自己身上去,可她身上分明不着片缕,周勀整个人绷紧,后背都是汗,理智告诉他不行,但手里却如此贪婪那些触感。 “常安!”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并不是正人君子!” “所以呢…嗯?那你来啊…” 你来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笑得又媚又挑衅。 周勀最后一点理智终于被磨光了,后面便是他反客为主,抬起常安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先是浅浅的尝,继而加深,或许是味道出乎他意料的好,两人很快便缠到了一起,但周勀其实也不是毫无自制力的人,他心里清楚身下人是谁,有些禁区不能去,可那晚却像是被点了火,到后来便慢慢刹不住车。 氛围到这份上,有些突破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他起身解了皮带扣再度欺上,常安居然也该死的配合,黑暗中虽然谁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默契这东西像是天然赐予他们的。 “哥…我会比她好,我会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好…” 从来人前都是温顺淑德的常安,周勀完全不知道她在床上会是这幅模样。 “你醒过来别后悔就行!”他声音哑着说完,不知是她身上的水没干,还是其他原因,反正周勀快疯了。 实在忍不了了,他准备豁出去,可就在他要破势待发的时候身下人突然喊了声:“疼!” “什么?” “疼,腿疼,很疼,你先起来好不好?” “……” 周勀十九岁开始第一次,此后也算阅历丰富,但从没像那晚那般狼狈过。 明明已经快要进入状态的女人,猛一个鲤鱼打挺,硬生生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周勀差点滚下床,用手扶住,吼:“你干什么?” 结果常安坐起来直接用浴巾裹住自己,冲他吼回去:“你叫什么叫?你都弄疼我了,你反正总是欺负我,大混蛋!” 周勀:“……” 真是神一般的发展剧情。 好一会儿周勀都沉浸在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中,直到对面传来嘤嘤抽泣声。 他抑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问:“又哭什么?” “疼,腿疼啊…” 实在是…周勀当初愿意娶她有一部分原因是所有人都说常安温顺柔和,这种女人通常最好哄,可现在这算什么?一个人在家躲起来喝酒,发酒疯,还乱勾。引! 周勀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他草草压住腹中干火,倾身过去。 “你干什么?”常安下意识往旁边躲,这个动作深深“伤害”到周勀了。 “你说我还能干什么?开灯!” 话音落,他拧亮了床头灯,常安眼睛还来不及适应,用手挡了挡,抬眼便看到坐在对面绷着一张黑脸却已经把上衣脱干净的男人。 有一秒,她似醒非醒。 周勀也懒得追究了,好在她身上关键部位已经裹严实。 “腿我看看!” 他伸手拎过常安的左脚,这才看到她小腿上的一道口子往外翻着皮,加之刚才在浴缸里泡久了,伤口更显狰狞。 这分明还是之前在金轩受的伤,一看就知道没去医院好好处理过,有些发炎脓肿。 “都快半个月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周勀呵斥,脸更黑了。 常安半醉不醒,但还是知道怕他的,往后缩了缩,但到底没敢动。 “家里有没有药箱?” “什么?” “药箱!” “哦…” “有没有?” “什么?” “……” 败了! 周勀自己先苦笑起来,眼前分明是一个小醉鬼啊,他居然跟个醉鬼在这纠缠了半天。 “在这等着,我下楼去找!” 几分钟后周勀在楼下杂物间总算翻到一个急救包,可惜里面双氧水和碘酒都过期了,他只取了棉球和创可贴,结果上楼发现常安已经倒床上,身子歪着,一条小腿挂在床沿,双臂还知道摁胸口,所以浴巾没有掉,只是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周勀当时心里升出一丝很怪异的情绪,像是被迫打了场败仗。 …… 言情海 第013章 白天和夜不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醉后喜欢痴睡,结果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眼瞅着太阳晒屁股了,她才懒洋洋地起身,走至楼梯转角处便见一楼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 刚好负责打扫的钟点工阿姨端着花瓶从里屋出来。 “常小姐,您醒啦?” 常安揉了下发涨的脑门。 “抱歉,昨天喝了点酒,家里弄得有些乱,让你受累了。” 阿姨立即否认,“我不受累,都是先生收拾的。” “先生?” “对啊,先生回来了,正在厨房呢。” “……” 常安这才注意到沙发上扔的西装,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又问阿姨,“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今天早晨吧,我来上工的时候他刚跑完步回来。” “哦,这样啊…”常安松了口气,准备下楼,可走至一半发现身上穿的还是睡袍,总觉得不妥,于是又折回楼上。 几分钟后常安换好衣服下来,厨房那边传来咖啡香。 她磨蹭了一下才走过去,周勀刚好接了咖啡转身,两人视线相撞,常安用数秒时间迅速观察他的样子,运动裤,球鞋,休闲T恤,果然是一身刚晨跑回来的装扮。 “你…”常安顿了顿,“什么时候来的?” 周勀眉角抽了抽,她真喝断片了?完全不记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到!” “哦。”那就好,常安心里默念。 实在是昨晚喝大了,脑中存储的最后记忆是自己坐地上撕画稿。 用常佳卉的话说,常安喝醉之后根本六亲不认,完全判若两人,这也是她轻易不在人前喝酒的原因。 现在确定周勀没见到她昨晚喝醉的模样,常安彻底放心了。 “吃早饭了吗?”她又问。 “没有!” “那简单吃一点再走吧,你等我几分钟!” 常安从冰箱里取了食材出来,面包放吐司机里,牛奶撕开一条口子,大概这里也没准备周勀常用的杯子,于是她又赶紧从上层橱柜拿了一只新的玻璃杯洗干净。 周勀也不出去,就站在旁边看着,看她像一个贤惠的妻子为自己准备早饭,白色棉布裙,长发束了一个髻,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抱歉,吐司只剩两片了,我再给你煮个鸡蛋?”常安突然转身问,却刚好撞上周勀意味深长的眼神。 有那一刻周勀差点揭穿,姑娘,你昨晚可不是这样,但最终还是忍了,只低头往她裙下扫了眼,故意问:“上次的伤还没好?” 常安起初没懂意思,之后才发现自己腿上不知何时贴了一道创口贴。 “快好了。” “那怎么还贴着东西。” “怕碰水,昨晚洗完澡忘了撕。” “……” 周勀算是见识到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创可贴明明是他昨晚给她贴的,就连睡袍也是他昨晚替她穿的。 挺好,这姑娘撒谎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周勀挑着眉又把目光往下移,看到常安露出来的小半截脖子,右侧锁骨下方分明有一小块瘀斑,这是昨晚两人“差点擦枪走火”的罪证。 周勀用舌磨了下牙槽。 “不用准备我的早饭,我回公司吃!” 常安手里还拿着那只新杯子,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这男人真是阴晴不定啊,以后还是少惹为妙。 …… 几分钟后常安从厨房出来,正好碰到周勀下楼,身上已经换了身正装,深灰色薄大衣,显得凌厉又强势。 常安本想打声招呼,但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吭声,岂料走至门口的男人又突然回头,问:“最近有时间吗?周歆想约你吃顿饭。” 言情海 第014章 带周勀回娘家吃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走后常安去酒柜点了下“库存”,清算下来才发现昨天居然喝了那么多酒。 自前两年戒酒之后她已经很克制了,昨天却又破了戒。 这会儿开始脑仁疼,宿醉加上着凉,浑身乏力。 常安撑了一会儿,中午之后觉得身上开始发烫。 周勀打电话来的时候她正在满屋子找体温计。 “喂…” 那边其实已经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却也懒得多问,直接说:“你父亲叫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这是一个祈使句,命令式。 虽然常安打心里不想回那个“家”,但她与周勀的婚姻牵扯太多,所以人前的戏还是得演足。 常安知道自己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五点,你提前准备一下,我会去长河接你!” …… 电话挂掉之后常安吃了两片感冒药,睡了一会儿,大概是药性作用,噩梦连连,结果睡沉了,最后还是被门铃声叫醒。 常安猛起身,发现天色已晚,手机上全是周勀的未接来电。 坏了! 她飞奔下楼,刚好撞上周勀阴着一张脸进门。 “抱歉,我睡过头了!”常安气喘吁吁地道歉。 周勀本想发火,但见她小脸苍白,披头散发,碎花睡裙下面那双脚丫都没穿鞋,还一副内疚又慌张的模样,愣是再大的火也只能硬生生摁下去。 “再给你半小时,我去车上等你!” 常安自知理亏,所以简单洗漱就拿了手袋出门。 十分钟后周勀的车子开出小区。 …… 常安五岁丧母,十七岁被外婆接去伦敦生活,在这之前她都住在家属大院,只是前些年常望德升官了,一家全都跟着搬了出去。 现在常家落住百草园,高墙大院,外面看以为只是普通人家,十分低调,但知情的人清楚里面住的全是高官。 周勀车子开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警卫上来盘查,或许是常安极少来这的原因,盯着她问了好些问题才放行。 铁门进去之后是条林荫车道,一路都有警哨,常家的房子在最后面。 周勀对这似乎比常安还熟悉,很快停好车。 常安先解了安全带。 “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吧,下午睡过头了,我也没准备东西,刚好门口有超市,我…”她本想说要去超市随便拣几样,毕竟难得回娘家,空着手也不成样子,但话没说完,周勀直接下车了。 常安心里有些不爽,不想来就别来嘛,可很快却见周勀从后备箱拎了一堆东西出来。 “不管我们之间如何,对你父母我一直很尊敬!”他不咸不淡说完,站在车外替常安拉着门。 常安像是被人猛地捶了一棒,以至于进去的时候她还一直盯着前面的男人看,他身上还是那件深灰色大衣,夜色中背影显得高大冷峻,只是手里拎的礼盒过于显眼,蜂胶,虫草,阿胶,还有两盒常望德一直喝的茶叶牌子。 他这显然不是在路边超市随便买的,倒像是费了一番心思。 “谢谢,谢谢你至少愿意把我家人放心上!” 周勀脚步猝停,但没回头,片刻之后沉沉回了声:“走吧,一起进去!” 常家门口有个院子。 周勀推开院门,还没反应,里头树丛边突然窜出来一道身影:“姐,姐夫!” 常安吓了一跳。 “佳卉你躲这干什么?” 常佳卉先偷瞄了眼周勀,后者千年死板脸,她这才揪住常安的胳膊咬耳朵:“我躲这堵你呢,你先做个心理建设啊,咱爸把灏…” 结果话还没说完,又有人从前厅里走出来。 言情海 第015章 他是我哥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怎么都站这不进屋呢?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们开饭!”出来的人是魏素瑛,把常佳卉的话生生打断。 周勀先喊了一声“妈”,魏素瑛甚是欢喜,又热络地跟常安打招呼。 常安淡淡挤了个笑容,“瑛姨。” 魏素瑛表情僵了下,但很快就去拉常安的手臂:“诶,别站着了,院子里冷,你看你就穿这么一点衣服,小心着凉!”边说边带着常安和周勀进屋。 进门需要穿过前厅,桌子上已经堆了两摞礼盒和水果,常安并没细想。 魏素瑛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你爸刚还生气呢,说你一直不回来看他,倒是阿勀之前来了几趟,这么一算得有三个月了吧,上回过来还是你回伦敦前,哦对了,外婆身体怎么样?” 常安敷衍一句:“还行!” “那就好,年纪大了,难免生些小毛小病。”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餐厅门口。 魏素瑛走在前面先推开门。“小安和阿勀到了!” 之后转过一道屏风,常安酝酿着情绪要见父亲,可常望德没见着,只有陈灏东大大咧咧地坐在圆桌旁边。 那一刻常安是什么感受呢?就如同突然有双大手伸过来,硬生生要将她脸上戴的面具撕烂。 起初是常佳卉先感受到常安的异常,赶紧扶了她一把,嚷嚷:“饿死了饿死了,你和姐夫每回都迟到!”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魏素瑛顺势呵斥,完了笑着看向周勀,“你们先坐,我去楼上书房把老常叫下来!”说完转身走了。 餐厅里只剩下几个人,气氛一度陷入更加微妙的诡异。 常安一直站着没动,目光死死盯着椅子上的男人,这次总算看清了,还是平头,黑衣黑裤,但几年不见五官明显更加硬朗。 兴许是屋里灯太亮,比之昨天在戒毒所门口还要无处遁形,常安反而渐渐不再紧张。 这时周勀问:“这位是…” 陈灏东邪乎乎地笑着睨向常安:“不介绍一下?” 常安咽口气,旁边常佳卉帮腔:“我来介绍吧,这位是…” “常佳卉你闭嘴,她自己没嘴说!”上一秒还笑着的男人,下一秒突然吼出声。 常佳卉吓得懵逼,往后退了半米。 常安慢慢把气理顺。 “周勀,我丈夫。”言简意赅,但意思并不含糊。 陈灏东斜嘴咧了声,“挺厉害啊,几年不见就嫁人了?” 常安:“……” 陈灏东:“也好,总算是梦当户对,只可惜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在里面,没能亲口跟你说声恭喜。” 这话不懂的人听着很正常,可是常安心脏瞬间被撕成粉碎。 她努力咽气,却仍抑制不住喉头发紧。 陈灏东的眸光紧追,贪婪而又残忍地不放过她脸上每一寸表情。 那几秒时间犹如剔骨挖心。 常安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太难,岂料陈灏东又邪乎一笑,大咧咧地转向周勀:“我呢?你不跟你男人介绍一下我是谁?” 那会儿常佳卉还握着常安的手臂,慢慢往下移,摸到她手心里的汗。 “够了啊,陈灏东你别存心找茬!” “怎么就是找茬了呢,你看这么多年没见,是不是该好好重新认识一下!”口气分明是挑衅,常安岂会不知,况且两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她清楚这男人混账起来有多混蛋。 行吧,早晚总要面对。 常安干脆转过身去面向周勀:“抱歉,一直没跟你提过,我还有个哥哥。” 一声“哥哥”让陈灏东腮帮绷紧,周勀眉梢也随之微微上扬。 言情海 第016章 一言难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哥哥?挺好! 周勀主动过去伸出手:“常安之前没跟我提过,所以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回头空了一起吃饭。” 可陈灏东丝毫不领情,任由周勀把手举在半空中,自己却慢慢转着桌上的小杯子。 “别,周总有头有脸,跟我这种上过山的人吃饭,会跌身份!” 常安闭眼默默握紧手指。 常佳卉觉得她开始发抖,正要开骂,忽闻走廊里一通响,高跟鞋哒哒哒跑进来。 “灏东哥,伯父家厕所好远啊,路上也没灯,吓死人了!”一抹红裙从屏风后面闪出来,飞奔到陈灏东旁边,双手很自然地缠到他胳膊上。 常安冷不丁一个寒战。 跑进来的女人正是昨天在戒毒所门口看到的,跟陈灏东激吻的那个。 常安木愣愣转过去用眼神质问常佳卉,后者耸耸肩,一脸一言难尽。 倒是女孩先注意到常安。 “这位美女就是灏东哥的妹妹吧?你好,我是何灵,是陈灏东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女孩主动介绍自己,热情简直无法挡。 常安却像猛地扎入冰窖中,有那一瞬她都觉得眼前所有全是梦境,但转念一想,五年了,他们已经五年没见面,近两千个日夜,谁还会一直等在原地? “你好,何小姐!”常安使出所有力气回应。 何灵总算把缠住陈灏东的手放下来,调皮一笑:“别叫我何小姐啦,我跟你应该差不多大,叫名字就行。” 这边聊完走廊再度传来脚步声,常望德随魏素瑛下楼来。 “爸!” “爸爸。” 周勀与常安各喊了一声。 常望德压压手,走到对面椅子边站直。 “都到齐了吧?让刘师傅起菜。” 魏素瑛领命出去,常望德扶着桌沿扫了一圈,到底是年轻时当过兵,加上这些年的官场浸淫,造就身姿硬朗,不怒而威,满屋子的晚辈谁都没了声音。 最终常望德把目光从陈灏东脸上落回常安,淡淡问:“都认识了吧?灏东和阿勀今天算头一回见!” 这话似乎别有用意,有何用意常安也清楚,但她不愿吭声。 那一刻她心里分明有恨,这也是她越来越不想来这的原因。 好在常佳卉打破了僵局,“都认识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夫,行了爸,我都饿死了,能开饭了吗?” 常望德脸上严肃,但到底还是依了小女儿。 几分钟后总算正式开席。 典型的官家家宴,规矩重,谨言行,几乎都是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 常望德:“你外婆身体怎么样?” 常安:“还可以!” 常望德:“我听说情况不大好。” 常安:“是国内媒体言重了。” 常望德:“需要爸爸出面的地方尽管开口。” 常安:“我知道!” 常望德:“我看你也未必知道,这些年什么事你回来说过?” 常安:“……” 常望德:“这点你还不如阿勀,阿勀还知道隔三差五打个电话跟我聊聊。” 常安:“…我知道您工作忙!” 常望德:“我是忙,但还没忙到连跟女儿通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眼看苗头不对劲,周勀想开口,却被旁边魏素瑛抢了话:“女婿替女儿孝顺也一样的,再说小安也忙,别每次回来都盯着她不放!” 一段死气沉沉的父女对话总算被掐断了,之后各自吃饭,常安默默松了一口气。 很快厨房端了热汤上来。 “小安,我今天特意叫刘师傅给你炖的老鹅汤,你小时候最爱喝的,得多喝两碗。” 常安小时候确实喜欢喝老鹅汤,所以每次回来魏素瑛都会让厨子炖。 “谢谢瑛姨!”她把碗递过去。 魏素瑛盛了满满一大碗给她,又加了两个粉团子。 “团子也是现做的,糯得很,阿勀你也尝尝!” 张罗着一派和谐,这向来是魏素瑛的本事,岂料对面桌底突然传来声响,紧接着何灵突兀出声:“讨厌,手规矩点…陈灏东!” 常安一口热汤滚到喉咙里,她没准备,烫得近乎发颤。 言情海 第017章 人人都羡慕她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对面没停,动静闹得有点大。 常望德咳了两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简直不成体统!”起身拂袖走了。 后半场老爷子没再出现,陈灏东与何灵更加肆无忌惮,两人可能火热惯了,根本不分场合亲热,得亏魏素瑛心脏强大,硬生生撑完了下半场。 饭后人都散了,周勀被常望德叫去书房谈事,魏素瑛跟着佣人去厨房煮甜汤,陈灏东与何灵直接闪得没影。 餐厅里只剩下常家姐妹俩。 “姐,你脸色不好,待会儿叫姐夫早点带你回去。” 常安不语,常佳卉叹口气,她清楚这顿饭对于常安来说有多难。 “其实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爸爸叫了灏东哥。爸爸的意思是灏东哥刚出来,这两年在里面应该也吃了挺多苦,想叫回来问问情况。你也知道爸的脾气,别看他平时对灏东哥那样,但其实心里比谁都惦记,特别是前两年灏东哥出了事,爸挺自责的,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抚养的义务,只是我没想到陈灏东那王八蛋会把女朋友带来,他是不是在里面把脑子治坏了?难道不知道你…” “好了,佳卉,能不能不提他?”常安制止,放下杯子起身出去。 常佳卉知道她心里不好受,问:“你去哪?” “晚上团子吃多了,出去消消食!”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常安抱着手臂出门,单薄的身影穿过院子,那一刻常佳卉其实挺同情她的。 外人眼中常安拥有一切,身世,地位,母亲走后还给她留了巨额遗产,可是她真正想要的,最渴望得到的,近在咫尺,却连碰一下都未必允许。 晚上常安其实没吃多少东西,胃里空的,身上一阵阵发虚汗。 出门散了一圈,头更疼了,她知道体温肯定又升了不少。 远处哨兵开始换岗,一队跑过来向常安毕恭毕敬地敬礼,常安疲于应付,闷头往僻静处闪,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喘会儿气,结果隐约听到一阵奇怪声响。 常安虽不经人事,但不代表她在这方面是白痴。 放眼望去才注意墙根树底下停了一辆路虎,黑色车身剧晃,却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地方比较隐蔽,平时很少有人来,此时风声裹着女人的娇喘,常安觉得自己不小心闯入了禁区,羞愧难当,正准备逃走,车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红色身影从里面跌滚着爬下来。 “他娘是不是想弄死我?” 常安心惊,觉得这声音熟悉,很快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黑衣黑裤,身形颀长,大咧咧地将红裙直接抵在车门上。 “怎么不喜欢?那刚谁嚎得跟发情的猫似的?” 这回常安听清了,他声音半哑发沉,却总是带着一味无赖的挑衅。 陈灏东摸着何灵的腿根把她裙子拉平,何灵扭捏着又在他脸上啃了几口。 “臭流氓!” 两人这才转身,看到两米开外一脸蜡白的常安。 言情海 第018章 你不能这样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你妹妹!”何灵支吾出声,狠拍了下旁边的人,大概是被人撞见了“羞羞事”,任她平时作风多开放,还是有点架不住的。 只是旁边的人无动于衷,用手捻着唇角调侃何灵:“下回悠着点,老子嘴都被你咬烂了!” “混蛋,还不是你劲太大,把人家往死里弄…”淫言秽语,全然不顾还痴痴站在那的常安。 最后还是何灵拽了一下:“行了,有人呢,你妹妹还在!”陈灏东总算才舍得抬头看了常安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像是陌生人之间的漠视,随后搂着何灵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就那一瞬,风声混着被揉碎的心跳声,常安慢慢合上眼睛,如此不堪,又如此不堪。 “等一下,能不能聊聊?” 这话显然是在问陈灏东,可是后者还是装聋子,搂着何灵继续走。 常安心里起了戾气,回头冲他吼:“陈灏东!” 几米之外脚步僵滞,他听出她吼声里漏出来的一点泣音,到底还是没再动,咬牙站停,拍了下何灵的屁股蛋:“乖,先回屋等我!” 何灵听话,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 等何灵跑远之后陈灏东才转身,脸上还挂着那抹无赖又无耻的笑。 “怎么,堂堂常家千金,躲墙角偷看活春宫是不是觉得滋味很是爽?” 他一开口常安就彻底绷不住了。 “陈灏东,你混蛋!” 手抬起来就要煽,但对方反应灵敏,常安的手臂把他硬生生挡在半空中。 “是啊,我一直都混蛋,你难道现在才知道?”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他口吻轻浮,墨黑色的瞳孔中满是讥讽和冷漠。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陈灏东。 常安身子发寒,打战,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可这一刻却只硬生生挤出来一句:“你要我怎样?” 他要她怎样? 要她死么? 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现在这样无疑就是凌迟了。 陈灏东哼声,眼看着她把满眶眼泪憋着不往下掉,一脸娇弱,委屈,却又死磕般倔强。 真操蛋! 陈灏东把常安的手臂甩了出去。 “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想聊了,回去!”说完又要走。 常安气不过,一下拽住他的手。 “你不敢面对我!” “什么?” “你不敢面对我,所以你才在我面前这样,包括昨天在戒毒所门口,你明明看到我了对不对?你看到我了,所以才故意和何灵亲热,今天还把她带来陪你一起演戏,是不是?”常安自说自语,可这些话听在陈灏东耳中却成了更大的讽刺。 他脸上没有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寒戾与讥讽。 “你是不是在外面被洋墨水喂傻了?自己听听刚才说的话,演戏?我有必要在你面前演戏?再说我和何灵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刚才就在车里,你亲眼看到的也不信?行,不信是吧,我可以带你去看!” 陈灏东拽着常安往车边去,常安自然不肯,他却发了蛮力硬拽。 这就好比一场拉锯战,不断挣扎撕扯,两端都是不堪的现实,她却不愿也不想去承认,最后常安几乎被陈灏东半搂到怀中。 她抖得厉害,牙齿交错,憋住最后一口气喊他的名字:“陈灏东,我回来不是要看你这样!” 肩膀上的力度消失,陈灏东僵住,半响之后才低下头。 怀里的人早已哭得喘不过气,他咬住腮帮把她扶住。 “那你想看我怎样?看我狼狈不堪,看我一蹶不振,还是看我像狗一样跪在门口就为了求你父亲让我去见你一面?不能了,五年前的陈灏东已经死了,而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这些问题?周太太!!!”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浑身都是刺。 常安感觉所有力气都被抽光了,之前错过的,委屈的,不甘的,还有这么多年她独自含着孤独与痛苦在异国他乡熬过的日子,这些她都可以不管,因为觉得还有机会回来,只要能回来就好了,回来才有机会说,才有机会被他抱在怀里慢慢解释,可是最终发现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 五年时间,斗转星移,他早走了,只有她一个人还留在原地,哦不,她也没有留在原地,在他的认知中她早已嫁为人妇成了别人的妻子。 “周太太?”常安自嘲一声,突然笑着从陈灏东怀里出来。 所有解释在那一刻都变得苍白了。 “周太太…” “周太太。” 常安低喃着把人推开,慢慢开始往外面走。 墙外有风吹进来,陈灏东把手拽紧,成拳,拳头里握了一把常安的眼泪。 心里突然暴躁得发狂,回头一拳抡在墙皮上。 言情海 第019章 你是不是病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和常望德谈完事,找了一圈才在后院找到常安。 她独自坐在石凳上发呆,以至于有人站在身后都没发现,直至周勀咳了一声,常安回头,冷风四起,头发吹起来盖住她一小片通红的眼睛。 她坐在这里应该哭了很久,这个结论莫名让周勀有些不爽。 “要走了么?”常安回过神来问。 周勀:“嗯,你呢?” 常安:“我跟你一起回去!”说罢起身,脚底却一软,周勀顺势接了把,摸到她手上一片冰凉。 “不进去跟他们再打声招呼?” “不用了,不大想。” 那栋房子她不愿再进去,里面的人也不想再看到。 周勀也依了她,两人直接开车出了百草园。 路上常安睡着了,车子开到门口也没醒的迹象,周勀等了一会儿,轻推她:“常安?” 常安慢慢撑开眼睛,但意识朦胧。 周勀觉得她状态不对劲,问:“你是不是病了?” 她抽了下眉,回:“可能吧,有点发烧。” 周勀:“……” 两人进屋,常安扔了手袋就去了二楼,也懒得洗澡,直接跌床上躺着不想动,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敲门声吵醒。 常安起身去开门,周勀一身寒风带雨似地站门口,递了支温度计过来。 “把体温量一下。” 常安吃惊,“哪来的这个?” 周勀懒得解释,看着她把温度计含到嘴里,没有立即走,常安也没有邀请他进屋,两人就在门口站着,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熬了几分钟,常安把温度计从嘴里拿出来,周勀很自然地接过去,甩了甩,对着灯光把刻度看清,脸拉得更沉了。 “38度9,这叫有点发烧?” “……” 常安像是做了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低头不吭声。 周勀压口气,回想昨晚她一个人泡在浴缸里睡着,水都冷了,大概就是那会儿着了凉。 “有药吗?” “嗯?” “家里有药吗?退烧药!” “好像没有!” “……” 周勀耐心一般,觉得能跟这姑娘相安无事处到现在也算奇迹。 “在这等着,我再出去买一趟!” 他一个“再”字让常安心口抽抽,回神时周勀已经下楼了,常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体温计,哦,原来是他刚出去买回来的,难怪自己下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之后常安也不敢睡了,巴巴撑着等周勀买药回来,周勀效率挺高,十几分钟后就拎了药和水杯上楼,又看着常安把药吃了才出去。 “早点休息!” 他替常安把卧室门关好,走廊里灯光很暗,楼梯在左边,客房在右边,周勀挣扎了一下,手里还拿着那只体温计,最后想想还是决定留下来。 这是周勀第二次留宿在长河,第一次便是昨晚,只是失眠了小半宿,凌晨之后雨开始大起来,他实在睡不着,干脆起来打开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结果刚浏览了几封邮件,周勀隐约听到楼下有动静,起初以为是错觉,但声响渐渐清晰。 周勀出去,经过主卧时发现门开着,床上没有人,动静是从一楼传来的。 言情海 第020章 痴人梦呓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走至厨房门口,里头灯光大亮,常安拿着开瓶器正往塞子里拧,“啵”一声,木塞扯了出来,手法十分熟练老道。 “你在做什么?” 常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转身看到周勀沉着面孔站在客厅,她还以为他早走了呢,有种被家长抓包的感觉。 很快周勀走进去,扫了眼她手里拿的酒瓶和高脚杯。 “半夜起来喝酒?” 常安试图解释:“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就喝酒?这又不是药!” 对啊,这是酒,不是药,但是常安突然苦笑一声,“药对我来说可能没有用!” 周勀:“……” 鬼死神差似的,周勀居然依了她。 两人就在客厅,靠窗一张矮几和杂志架,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平时这里是常安画画的地方,这会儿她席地而坐,已经大半瓶红酒下去了。 那瓶红酒度数还挺高,周勀见她脸上开始泛出红晕,与昨晚喝醉的样子很像。 “别喝了,你还没退烧!” 他要去拿常安手里的杯子,常安不肯,抬头央求他:“就最后一点了。”说这话时她眼眸晶晶闪闪,耀着午夜的灯光犹如天上星辰,这样半醉半醒的常安与平日实在不同,周勀觉得自己滴酒未沾,怎么就有些醉了呢。 “你吃过药了,照理不能喝酒!”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反正这世上有很多我不能做的事,也有很多我不能碰的东西,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才总是小心翼翼,不敢跨过禁区…但是也有特别难捱的时候,撑不下去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吗?”常安似痴人醉语,拽着杯子问周勀。 周勀呼吸一紧,手下随之就松了。 常安顺势把杯子收了回来,心里欢喜,像是拿回了一件宝贝东西。 “谢谢!”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又拿瓶子倒满,如此来回几次,周勀眼睁睁看着她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了,再把杯子往毯子上一扔,慢慢俯身趴到小桌上。 空阔的客厅里像是瞬间消声,周勀看着眼前人,一身纯白色睡裙,浓黑长发披散开来,灯光下像是披了一背黑色绸子,她的发质很好,不烫不染,这是当初周勀对她的第一印象,而此时她就安安静静地缩在那,两只白葱葱的脚丫叠在一起,模样就像受了伤独自躲起来的小兔子。 小兔子?周勀被自己的定论吓了一跳,猛然又想起昨晚发酒疯的常安,昨晚她可不是小兔子,更像一只猫,一尾勾人的狐狸。 周勀赶紧将自己的思维制止住。 “常安!”他喊了一声,“去楼上睡!” 地上的人没反应,周勀没辙,只能过去把人打横抱起。 好在常安还算安分,没发酒疯,只是上楼的时候被颠了一下,她还知道拿手臂勾住周勀的脖子。 周勀一直把她抱到主卧床上,但脖子上的手臂不肯松,周勀挣了几下没脱得开,倒把常安弄醒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凌驾在自己上方的男人,迷离眼神渐渐变清晰,清晰又转柔情。 屋里开着灯。 周勀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热气,还有她眼神中几乎快要溢出来的,越来越浓的深情。 “常安…” “你知道吗?” “什么?” “他们每个人都说爱我,都说为我好…” “……” “…却从来没人愿意留下来陪我,也从来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唯独只有你,你带我出去疯,带我出去闹,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狠多有趣的事情,也告诉我人就要活得尽兴,不然白白委屈的都是自己……然后我就入迷了,在你面前我可以彻底做回自己,所以我想跟你走,跟你去其他城市重新开始,只是后来食言了……当然,你可以怪我,怪我不告而别,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跟你联系,更怪我和其他男人结了婚,这些我都认,可是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当着我的面去抱另外一个女人,更不能拿她来惩罚我……你知道今天当我看到你们一起从车里出来时的感受吗?就好像……就好像……” 身下的人仿佛梦中呓语,声音柔软又委屈。 周勀眸光却越来越冷硬,问:“就好像什么?” “就好像…冬天来了,而我唯一一件大衣也被人穿走了一样。” 言情海 第021章 年前怀上孩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睡后周勀才下楼,独自坐在窗口的小桌上。 地上一片狼藉,空酒杯,空瓶子,脑子里却全是常安刚才缩在身下表白那段话时的模样,她带着一脸醉后的红晕,些许孤勇,些许坚定,其余全是伤心和委屈。 周勀虽然不清楚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常安的痛苦,那种痛苦他也曾经历过,不能表露,不能对外人说,只能自己躲起来慢慢消磨。 这时桌上手机又叮了一声,周歆发来的微信:“后天什么日子还记得吧?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贝斯手会从北京过来,介绍你们认识!” …… 常安第二天醒来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客厅也都收拾干净了,昨晚那些凌乱的记忆仿佛又是一场梦境。 用手轻轻搓了下脸,手机上有通刘舒兰的未接电话,她调整好情绪回拨过去。 “妈…” “小安,身体好点了吗?我早晨给阿勀打电话说你病了,要不要让司机送你去医院看看?” 常安被这热情弄得晕头转向。 “没事了,只是有些着凉。” “着凉也不是小事啊,你现在身子最要紧,一点岔子都不能出,不然年前怎么要孩子?” 常安讶异:“什么孩子?” “当然是你和阿勀的孩子啊,上回爷爷不都在饭桌上给你们下了死命令了嘛,年前必须怀上!为这事我还特意咨询了一个老同学,妇幼主任,很灵的,时间都约好了,就这周五,我先带你过去看看。” “……” 那通电话之后常安开始坐立不安。 以前每回提到孩子的事她都能随便搪塞过去,但毕竟已经结婚两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难免遭人“怀疑”,刚电话里刘舒兰尽管已经说得相当婉转,但意思也很明确了——她怀疑是常安的身子有问题。 常安不好解释,更不能去配合她做检查,一做检查大概全都穿帮了。 思来想去,常安觉得这事还得找周勀帮忙,此时手机又响,正好是周勀的电话。 “喂…” “把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星星生日,我订了餐厅,一起吃顿饭。” “……” 常安下午拖着病体去逛商场。 她和周歆不算熟,但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参加这顿生日宴,可在商场逛了大半天也硬是没拿定主意,最后不得不打电话求助常佳卉。 “你偶像喜欢什么?” “啥?” “周歆,明天她生日,我得送个礼物,以你对她的了解,她会喜欢什么?” “这样啊…”那边想了半天回答,“男人吧,她平时最喜欢撩帅气性感的男人,所以要不给她送套情趣内衣?” 常安忍不住抽了下嘴根子。 “算了,当我没问过你!” 她挂断电话,站在琳琅满目的商场中央,最后还是走向了首饰区。 …… 泸旸湖地块就要招标了,预案已经通过,这是荣邦近三年来最想拿下的开发项目,所以那阵子周勀很忙。 好不容易中午得了点喘息,助理徐南来敲门。 “周总,元玺那边突然换了项目负责人,一小时前刚刚对外宣布。” 周勀表情一顿,完全始料未及。 元玺是间集团公司,之前主做建筑工程,近几年开始进军地产行业,之前成功做了两个政府改建项目,算是行业里窜出来的一匹黑马,也是这次泸旸湖项目荣邦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有对方资料吗?” “有,查到了一点!”徐南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 周勀打开,首页个人介绍,姓名和照片一览无遗。 徐南开始简单介绍:“陈灏东,27岁,大概六年前进入元玺集团,起初只是下属建筑公司的一名基层员工,因为做事有点手段被上头看中,后来调至元玺房地产中心,负责过几个小项目,成绩斐然,很快升了部门经理,可是两年前突然被人举报吸毒,被强制送进了戒毒中心,前几天刚刚出来,出来之后不但没被开除,还直接成了泸旸湖项目的总负责人,起初我以为有什么特殊背景,可是查下来发现他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孤儿,只有中专学历,就这背景还被委以重任,现在圈里全是他的传言。” 周勀脸色微沉,问,“什么传言?” 徐南:“据说是因为他攀上了元玺老板何兆熊的千金,何兆熊对他很信任,当然,这些只是圈内杜撰,不知可信不可信。” 周勀默默听完,又扫了眼资料上的照片,平头黑衣,一双冷飕飕的眼睛看着倒比那天晚上吊儿郎当的模样更加渗人。 言情海 第022章 这是我太太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好一会儿周勀都没说话,徐南也看不透老板的意思,只能傻站着发愣。 许久之后周勀抬头,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还有其他事?” “哦,没有,明晚二小姐的生日宴已经安排好了,这是酒店刚刚发过来的菜单!” 周勀看了眼腕表,“拿给我看看。” “可是十分钟后有场会议,这种小事您其实不必…”徐南还想试图劝止,但对上周勀深不见底的目光,一下子就怂了,毕恭毕敬地把纸递了过去。 周勀扫两眼,唰唰唰开始在上面画杠子。 “餐前酒换成气泡酒,羊排换成鸡胸肉,饭后甜点别用舒芙蕾,舒芙蕾太甜她不会喜欢,另外交代海鲜一定要适量,鱼可以,虾不行,她对虾过敏。”一口气说完,又将单子递了回去。 徐南傻愣着一时没接手。 周勀问:“怎么了?” 徐南摇头,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 常安吸取上次教训,下午早早就换好衣服在家等,期间接到常佳卉的微信:“姐,记得晚上替我问问偶像啊,让我进星河当个实习生也行!” 常安无奈笑,没想到这个不靠谱妹妹进星河的意志如此坚定。 周勀一如既往地守时,七点左右已经接了常安抵达目的地。 常安下了车才知道晚饭订在柏玥酒店,顶层露台餐厅,这是云凌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据说一桌难求,有钱也未必好使,而如此难订位的餐厅,那天门口却堂而皇之地竖了块牌子——“今日私宴包场,外客谢绝入内!”,也就是说周勀为周歆包下了一整间餐厅。 常安突然觉得头疼,缓了下情绪问:“今晚很多人吗?” 周勀淡淡回:“十来个吧,具体不清楚,但大部分应该都是星河的同事!” 常安:“……” 说实话她开始后悔了,原以为只是三个人简单吃顿便饭,可是眼前这阵仗明显不是“一顿饭”那么简单,但来都来了,常安只能硬着头皮跟随周勀进门。 绕了一个弯,餐厅全景便在眼前了,布置人员撤掉了多余桌椅,只留中间一条长桌,白布铺面,烛台鲜花布置,顶上纱幔垂下来,四周云凌的夜景当陪衬,真是既优雅又浪漫。 这分明不是临时起意,常安看得出周勀为这顿饭花了不少心思。 “哥,这边!”,灯光处有人喊,周歆一袭性感晚装站在那,四周围了许多朋友,众星捧月般。 常安又稍稍压了一口气。 “过去吧!”周勀带她走近,眼神却直戳戳地看着周歆旁边的男人。 常安也注意到了,男人大约二十多岁,高高帅帅,贴在周歆身边显得与她很亲昵。 周歆在那一刻却与周勀眼神相撞,继而黠媚一笑,直接勾过男人的手臂。 “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哥,哥,这是ALEX,上次北京跟你说过的,贝斯手,我新交的男朋友!”说完不忘把头往旁边男人身上靠了靠。 男人也识趣,腾出另一只手与周勀打招呼。 “HI,初次见面!” 可惜周勀一张扑克脸,很敷衍地跟对方碰了下手指打发过去。 常安分明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这时不知是谁问了句:“周少,您旁边这位是…” 好吧,当初周家并没对外公布两人的婚讯,所以外人眼中周勀尚未娶妻,这会儿常安站在人群中央,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不该答应这顿饭局,何必出来给自己讨难看呢。 岂料腰上一烫,周勀手臂环过来把常安揽到了怀中。 “这是我太太!” 简简单单五个字,人群中一通抽气声。 言情海 第023章 犹如锋芒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心尖跳了跳。 对面周歆直勾勾地看着周勀,却笑谈:“对,这是我小嫂嫂,我哥疼她疼得不行,平时都藏在家里不舍得出来见人的,你们今天是托了我的福才见到。” 听似玩笑,众人却心知肚明,谁不知晓周少花名在外,女人换得比谁都勤,而常安的角色便是“只能躲在家里独守空房却不敢言语”的下堂妻。 这种设定没毛病,常安平时也懒得理,但处在这种环境中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堪,特别是当她看懂人群之间的眼神交换,同情,嘲笑,更多的是看好戏般的笑意,而自己在这场局中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常安不觉往旁边站了站,退出周勀的手臂。 此时身后高跟鞋顿响,突然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 “抱歉,我来晚了!” “如珊!”不知谁喊了一声,好戏真是一场接着一场。 常安当时背对着门口,却仍能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犹如锋芒。 她也并不是总没怨气,这会儿心里特别不爽。 “有必要这样吗?”她冷冰冰问旁边的男人。 周勀却把眼神射向对面的周歆:“你叫她来的?” “没有啊,她自己要来的,再说她也是星河的员工,我没理由撇开她不请。” 很好! 常安低头压住火,这两人赌气,何必拿她当枪使。 “抱歉,我还有点事,晚饭就不吃了,生日快乐!”常安从手袋里掏出一只盒子递给周歆。 周歆愣了愣。 周勀当时也没回神,常安苦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又说了句:“各位慢吃,玩得尽兴!”说完才转身,迎面刚好对上走过来的方如珊。 方如珊大概也是刚刚看清站在周勀身旁的女人居然是常安,脸上表情明显僵了僵。 “喂,你…” 可惜常安没理,直接从她身旁走了出去。 露台上一时夜风起,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等待周勀的反应。 方如珊:“阿勀!” 周勀脑中却不知为何突然闪现常安半夜喝醉独自趴在小桌上的场景。 “喂,阿勀你去哪儿!” 待众人回神,周勀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追了出去。 眼瞅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周歆站在灯光阴影处不觉抿了下红唇,冷笑,挺有趣! …… 周勀一直追到楼下,可惜大厅并没看到常安的身影,方如珊却追了过来。 “你去哪呢,上面都要开席了!” 周勀不搭理,听到玻璃门外的雨声,问门童:“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子出去?” 门童想了想:“是不是个子瘦瘦头发很长的那个?” 周勀:“对,她往哪边走了?” 门童:“东边吧,出门看她往东边走了!” 东边并不是回长河的方向。 周勀拿出手机给小赵打电话:“把车子开柏玥门口来。” 方如珊不甘,拽住他问:“干嘛呢,你要去找她?随她去呗,是她自己要走的,又没人赶她!再说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今天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又是你妹妹生日,你有必要为了那女人让所有人扫兴?” 方如珊不顾场合纠缠,周勀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直接甩开手臂。 “够了!”声音不高,但足有威慑力,继而一侧身,看到几米之外舔着牙槽看好戏的陈灏东。 “周总,抱歉啊,我是不是扰了你和这位美女的好事?”对方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目光却幽幽落在方如珊身上。 言情海 第024章 那张魂牵梦绕的脸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入秋的雨总是来得特别快,一眨眼功夫已经是倾盆之势,路上根本拦不到车,常安愣是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一个公交站台避雨。 兜里手机一直响,周勀打了无数个电话,她却懒得接,最终直接关机。 身上衣服已经淋得通湿,下身裙子贴着腿根,清清楚楚地勾勒出底裤的形状。 那会儿常安却突然想起母亲和外婆的教诲,从小家教甚言,她总被灌输“女子要学会克制欲。望”的道理,喜怒不露于表,这样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常安也的确做到了,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保持体面克制,可是现在看着自己如此狼狈不堪,反而有些畅快。 看吧,无论她撑得多努力,生活总能把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这么一想,常安干脆也不急了,把水淋淋的头发盘成髻,站在棚子底下看车来车往。 雨更大了,夜更浓了,身上也更冷了。 直至听到“滴”一声,一辆黑色路虎停在了公交站前面。 “上车!”继而车窗落下来,常安穿过雨雾望去,看到那张魂牵梦绕的面孔。 她笑了笑,觉得生活有时候真的就是一场闹剧。 …… 雨还在下,并无半点停下来的趋势,陈灏东把暖气调至最大,又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常安身上。 周围风声雨声,还有他的体味和呼吸,可是彼此都没说话。 五年了,悄无声息,没有半点联系,猛地被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情绪似乎有些无处安放。 最后还是陈灏东先出声,他抽了根烟咬在嘴边,没有点,只问:“他经常这样?” 低沉嗓音似一下戳破空气中的死寂。 常安不回答,只转身盯着他看,他还是那张脸,棕色皮肤,五官硬朗,以前常安最喜欢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瞳孔里倒影出一个柔柔的姑娘。 用以前常佳卉的话说:“陈灏东看你就像狼崽见着小绵羊,可是他又不敢凶你,再长的獠牙都得收回去!”所以那时候的陈灏东啊,眼里心里全是常安。 但是此时什么都没有了。 常安能看到他瞳孔中的自己,却无半点感情。 “你是不是现在觉得特解恨?” 陈灏东忍不住笑了声,“是啊,毕竟人前风光的周太太,人后却是这种待遇,我承认,我是挺解恨!”说完他垂头把烟重新咬起来,从裤袋摸出打火机。 黑暗中“噗嗤”一声,常安闻到煤油混着烟草的气味。 …… 周勀开车几乎把大半个云凌都翻过来了,依旧没找到常安,无奈之下只能开车回去,绕了大半座城赶到长河,屋里空荡荡,常安根本没回来,给常佳卉打电话也说两人没联系。 周勀开始有些担心,他知道常安在云凌没朋友,且是一个连逛商场都会迷路的超级大路痴。 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大暴雨,她能去哪儿? 周勀重新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出门,想去周宅再看看,可刚出院子,一辆车子拐进来,硕大的车头灯照得地上水光发亮。 车子直接停到别墅门口,有人拿了伞先下车,再绕到那边去开副驾驶车门。 周勀当时就站在廊下,看着常安几乎被陈灏东半搂着走过来,一抬头,三人目光相撞,那一瞬只剩下风雨声,夜色太黑,彼此都面目不清了。 言情海 第025章 妇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最后还是常安先开口,她从陈灏东怀里稍稍站稳。“就送到这吧!” 陈灏东把伞递给她。 “不用!” 常安往家门口走,淋了一小段雨,经过周勀时也没吭声,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 周勀捻了捻发凉的手指,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陈灏东身上,对方也在看他,汹涌都藏在彼此的眼神下面,直至常安走进院子,周勀才开口:“谢谢你送她回来,今天太晚了,就不请你进去了。” 陈灏东似乎哼了一声,没言语,转身直接上了车。 周勀回到屋里,客厅没人,那件被常安披回来的男士外套扔在沙发上,地上一串水渍蔓延向楼梯。 常安回卧室冲了个热水澡,稍稍逼退了身上的凉意,整个人的状态比刚才清醒了不少。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 常安去开门,周勀端了一杯温水站门口。 “把药吃了!”他脸色阴阴沉沉的,却也看不出喜怒。 常安把药接过来吞掉。 “可以了吗?”口气里已经有了稍许情绪。 周勀苦笑,问:“是不是可以聊聊?” 常安眉头抽了下,“不用了,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她随手关上门,一口气顶在嗓门眼。 其实不是不生气,毕竟今晚所有不堪和狼狈都是来自门外那个男人,只是常安向来不擅长与人争论。 周勀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最后拿了空杯子下楼。 常安舒口气,把手机电源打开,滴滴滴全是未接来电提醒,继而是常佳卉的微信。 “姐,你在哪呢?姐夫找你都快找疯了!” “干嘛没事关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再不回复我就告咱爸了啊,让老爷子派支警卫队搜城!” 零零散散七八条,常安惊讶于原来周勀有去找过她,难道他不该留在柏玥陪周歆过生日? 常安恍了下神,手机又滴了一声,原以为又是常佳卉的叨叨,结果打开才发现信息来自婆婆刘舒兰:“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再提醒一下啊,明天约了医生,上午十点我来长河接你,一起去医院。” 常安猛想起这事,明天就是周五了啊。 …… 周勀在外面找了常安半宿,身上其实也淋得半湿,回客房准备洗澡,结果刚脱衬衣,门外有人敲门。 常安在心里打腹稿,纠结如何开口妇检的事,门开了,视线平移过去刚好对上一具半裸的男性躯体,肩骨,胸肌,小腹,线条流畅又均匀。 常安一口气卡在那。 周勀手里还拿着湿衬衣,问:“有事?” 她愣愣把视线闪到别处去,有些艰涩地开口:“还是聊聊吧。” 周勀:“现在?” 常安蓄口气:“可以等你洗完澡!” 周勀:“……” 常安数着时间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快凌晨了,窗外雨已经停掉,很快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 她挪了挪位置。 周勀走过来,换了件清爽的T恤,居家裤,底下光着脚。 常安这才想起来这里没有准备他的拖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看着他慢慢坐到对面沙发上。 彼此又沉默了一会儿。 周勀先开口:“今晚的事很抱歉,方如珊…” “我想聊的不是这件事!”常安打断,直接说,“妈明天要带我去做妇检。” 或许是这个弯拐得太猛,周勀表情明显僵了僵。 言情海 第026章 是我不想要孩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妇检?” 常安:“对,妇检,因为妈觉得我们结婚这么久一直没孩子,可能是我身体有问题。” 周勀:“……” 他花了几秒消化这件事。 周勀:“抱歉,如果我妈为这事让你受了委屈,我先替她说声对不起!” 常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勀:“嗯?” 常安:“我只是没办法接受这个检查!” 周勀:“你担心自己身体真的有问题?” 常安:“也不是…” 她欲言又止,知道自己阐述不清晰,但是叫她如何启齿?抬头看着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他分明没懂自己的意思。 狠狠心,常安又问:“你知道妇检一般要做什么吗?” 周勀拧了下眉,“…这个,大概知道一点。” “所以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什么?” “我…我……”常安憋了半天,“我身体不便!” “……” 周勀嘴角抽了抽,他大半夜用十二分耐心在这听她纠结妇检的事,讲半天原来是因为身体不便。 周勀不得不用手捻了下眼角。 “如果你这几天在月经期,可以跟我妈讲清楚,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明天我也可以打电话跟她说。” “不是,我的意思根本不是……”常安喘口气,试图解释,可是最后发现还是难以启齿,“算了!”她放弃,扔掉抱枕从沙发上起来,“明天我自己想办法推掉,早点休息!”说完转身上楼。 周勀坐在那还有些莫名其妙。 身体不便,身体不便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恍了一会儿神,电光火石之间,似乎猛就明白过来了。 “常安!” 常安已经上了楼梯,听到周勀那头问,“你是不是还没…” “不是!”她一口咬死,蹬蹬蹬往楼上跑。 周勀听到二楼卧室的关门声,“砰”一下,久久不能回神,好一会儿才顶了下牙槽,有种很奇怪的情绪。 …… 当晚徐南又给周勀发了份更为详尽的个人资料,包括陈灏东的学历血型和个人爱好,最后周勀把目光定在最后几行字上。 “……陈志昌早年与常书记是战友,两人一起在部队当兵,感情很好,但陈志昌在一次军演中遭遇不幸身亡,同年妻子也因病去世,陈灏东成了孤儿,介于战友之情,常书记便把年幼的陈灏东接回家中抚养,直至毕业成年。” 也就是说,陈灏东是常望德已故战友的儿子。 …… 第二天常安起得挺早,有心事,难免睡不好,下楼时却见一身休闲装扮的周勀从厨房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早!” “早啊。”常安生涩回应,诧异他昨晚怎么又留宿在这里。 周勀却很自然,问:“洗脸刷牙了吗?我做了早饭。” 常安:“……” 早饭很丰盛,牛奶,煎蛋,火腿三明治,还有一小蝶坚果。 常安有些“受宠若惊”,她平时画画作息很乱,经常睡到中午起来也不吃东西,现在猛一下受到这种待遇,磨磨蹭蹭吃了好久也没吃完,直至周勀把一杯鲜榨橙汁搁她面前,“喝了,杯子放桌上,钟点工会来收,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 常安:“……” 那似乎是常安记忆中第一个与周勀独处的上午,秋日,阳光,她坐在客厅窗口画画,而他在不远处的书房工作,时不时还传来讲电话的声音,彼此互不打扰,像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可是又处在同一个空间内,呼吸同一片空气。 常安纳闷为什么他一直没走,周五,难道不需要去公司? 直至中午刘舒兰驾临。 “小安,都准备好了吧?司机在门口等,我约了一点左右,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先找地方吃个午饭。” 婆婆考虑周全,询问常安的意见。 常安为难。“妈,其实我觉得我身体没问题,不需要去做检查的!” “你这孩子…医生都约好了,不管有没有问题,检查一下总没坏处,走吧!”刘舒兰干脆去牵常安的手。 常安脑子里有一千个借口,昨晚编排了很久,到这会儿却一个都凑不上,眼瞅着就要被拉出客厅。 “是我不想要孩子!”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言情海 第027章 逃过一劫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刘舒兰回头,略顿了一下,“阿勀你今天没去上班啊!” “是我不想要孩子,跟她身体没关系!”周勀重复,态度坚定。 一时之间刘舒兰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缓了一会儿问:“什么叫你不想要孩子?总得有个理由啊。” 周勀:“你要什么理由?” 刘舒兰:“这话是我问你!” 周勀想了想:“她还小!” 常安差点一口气没接上,这算什么烂理由!显然刘舒兰也不接受。 “是,小安还年轻,但你已经过三十了啊,再说带她去做个检查也没坏处,走吧,别改来改去!”刘舒兰主意已定,拉着常安又要出去。 周勀突然问:“你们约了几点?” 刘舒兰:“什么?” 周勀:“我问你和医生约了几点?” 刘舒兰:“一点,怎么了?” “那恐怕来不及了,我要带她去趟三亚,下午三点的航班!”周勀抬手一臂把常安揽到怀里。 变故太快,常安没缓过劲。 刘舒兰半信半疑,“怎么突然要去三亚?” 周勀:“也不是突然,我刚好有事要过去,想带她一起散散心!” 解释合理,可刘舒兰还是不大信,干脆直接问常安:“真的要去三亚?” 常安还在拘泥两人的亲昵,眼看快露馅,周勀揽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紧了紧,她后背僵直,转身看他,周勀用眼神示意她配合,常安立马默契地笑起来。 “是啊,妈,我还没去过三亚呢,刚好阿勀要过去,我就想一起跟去玩一趟。” 言语间常安又往周勀怀里贴了贴,两人眼神交换,看着很是亲密。 这种情况下刘舒兰也不好再多说,“怎么不早告诉我,亏我还跟同学约了时间,真是…”抱怨了一段,但到底没再坚持妇检的事。 常安躲过一劫,立即从周勀怀里出来,乖巧问:“妈,您坐一会儿再走吧,我去给您泡杯茶!”瞅着机会进了厨房。 客厅只剩下周勀和刘舒兰,后者一直盯着前者看,居家裤,T恤衫,刘舒兰轻轻蹙眉,问:“这几天你一直住在这里?” 周勀没正面回应。 刘舒兰又叹了一口气:“你要能收心自然是好事,但妈也从来不逼你,当年结婚也是爷爷和你爸的意思,只是现在…”她回头看了眼在厨房泡茶的常安,“算了,小安性子还不错,往后怎样得看你们的缘分!” 意思似清非清,周勀自始至终没言语。 常安端茶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刘舒兰在跟周勀嘀咕:“…对了,昨天星星生日,也不知道跟谁一起过的,又是一晚上没回去睡,为这事你爸早晨又发了一通火,你有时间也帮着管管她,毕竟是女孩子,都快三十了,不找男朋友也没个定性,老是不着家算怎么回事?” 常安停在原地,看着周勀的腮帮子紧了紧。 “好!” 刘舒兰这才满意,转过身来,常安立马笑脸相迎。 “妈,茉莉花茶,按照您的喜好加了一勺蜂蜜!”边说边把茶杯搁到小桌上。 刘舒兰甚是满意,轻拍她的手:“看看你这孩子,心思细,难怪讨人喜欢!” 待刘舒兰走后常安几乎一秒将笑容收尽,抬头刚好撞上周勀探究的目光。 “刚才的事,谢谢!”她也不演了,拿了空杯去厨房。 周勀跟进去,“不用收拾了,上楼把行李理一下,小赵半小时后会来接我们去机场。” 常安当时正在洗杯子。 “为什么要去机场?” “飞三亚,三点的航班!” 等常安反应过来周勀已经去了书房,她不得不端着两只湿哒哒的手追过去。 “我以为你刚才只是随便找个借口!” “借口是借口,但不随便,况且演戏总该演全场!” “……” 言情海 第028章 一起去三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套路”登上了飞往三亚的航班。 飞机上周勀大致解释了一下:“那边有个酒店项目完工,明天会有开业典礼,另外我还需要在当地考察一块地皮,所以按计划应该会逗留三四天。” 印象中这也是他第一次向常安阐述工作上的事,只是常安兴趣平平,并没细问。 五点左右航班落地凤凰国际机场,有专车候在航站楼门口接机。 约一小时后抵达酒店。 酒店位于亚龙湾黄金地带,装修豪华,品味不俗,入口处的喷泉墙上挂了酒店的名字,常安起初没在意,直到看清楚底下很小的几个金色字体——“荣邦控股”。 常安顿了顿,问:“这间酒店是荣邦的产业?” 当时周勀走在前面,由接机的人推着行李,他回头想了想:“算是吧,荣邦投资的,但由君俪负责管理。” 君俪是国内有名的豪华酒店品牌,这点让常安有些讶异。 “我一直以为荣邦只做住宅项目。” 周勀:“这几年荣邦有意向旅游和酒店业拓展,今年就上了两个项目,只是你从来不过问我的工作,自然不清楚。” 常安:“……” 周勀:“走吧,先去办入住!” 酒店大堂采用半开放式,正对一片开阔海域,装修大气低奢,富有法国维埃拉式的浪漫,撇开与周勀一起来不说,常安其实还挺喜欢这里。 只是她递了护照,周勀递了身份证,换回来的却是两张同一房间的房卡。 “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抱歉,因为我们酒店这两天有活动,客房一个月前就已经定光了,周总说您的行程是临时加的,跟他住一间房没问题!”前台小姐周全回应,解释并无不妥。 常安看一眼周勀,他似默认,把证件拿了回来,“暂时就先这样吧!”说完拿了行李往电梯走。 常安愣了愣,眼看大堂人来人往,前台小姐的目光又充满探究性,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度假型酒店,楼层并不高,电梯直达七层,已经是顶楼。 常安跟在周勀身后穿过一条走廊,最终站在客房门口。 “滴”一声,刷了卡。 “进来吧!”周勀站在里头替她把着门。 常安默默吞了一口气,探身进去,很宽敞的套房,装修也讲究,空气中弥漫着柑橘与白玫瑰的香氛,为空间更增添了一丝暧昧。 周勀看出常安不适应,“今天先暂住一晚,卧室给你,我睡沙发,明天看看能不能挪个房间出来。”他边说边绕到主卧那边去。 主卧和客厅之间其实没有实墙,只是一道半镂空的雕花隔断。 常安见周勀停在卧室门口不动。 “怎么了?”她也绕过去,脸上表情随之一僵。 尴尬气氛似乎在瞬间被拉升到新高度。 周勀抬头捻了下眼角,“可能这边把意思理解错了,知道我带人过来,所以临时布置了一下!” 他口中所谓的“布置”就是在床上铺满玫瑰花瓣,桌上摆了香槟和烛台,床头更是挂了两套情侣睡衣。 常安轻咳一声,“你们酒店的蜜月套房长这样?” 周勀:“……” 好在周勀的手机铃声适时打破僵局。 “我出去接个电话!” 言情海 第029章 晚上的饭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人走后常安忍不住发笑,花瓣,香槟,情趣睡衣,乱七八糟这都是些什么呀,真是默默为酒店客房部抓急。 几分钟后周勀打完电话从阳台过来,常安已经把睡衣收掉了,正在掸床上的花瓣。 “我晚上有个饭局,就在酒店餐厅,你是跟我一起去?”他难得用询问的口气。 常安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可以不去吗?” 周勀眼色似乎沉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依了。“可以,那我叫人给你送餐。” 常安:“不用,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出去吃。” 周勀:“……” 周勀走后常安才觉顺畅,冲了个澡,换了条裙子出门。 外面夜风徐徐,空气中夹着一丝海水的清咸,有点热,但不闷,比之云凌阴冷的秋天实在好了很多。 或许是环境真的能影响人的心情,常安觉得之前积累下来的抑郁瞬时消减了不少。 因为是旅游城市,一路过去都挺热闹,常安不认路,但丝毫不影响她走走逛逛吃吃的兴致,不知不觉就出了酒店区,路过一片水产市场,叫卖声,讨价声,灯光混着水产品特有的腥咸味,这里比之酒店周围的高雅环境要脏乱不少,但却更有人情味。 常安一时停住不走了。 都说触景伤情,十七岁的时候她也曾跟某人在小渔村里住过一阵子,条件虽然清苦,但常安一直觉得那是她二十三年人生中最好的时光。 “老板,这个蟹怎么卖?” …… 最近几年海棠湾是热门,周勀之前看中了一块地,但上头政策时松时紧,一直没有挂牌流通。 晚上周勀约了当地相熟的官员吃饭,因为不算正经应酬,所以他只身前往。 晚饭就设在酒店中餐厅,起初还都只聊些无关痛痒的东西,酒过三巡,慢慢就有影子出来。 “小周啊,也不是我这边不帮你,你知道这几年市里正在搞转型,虽然政策还没正式下来,但风声已经到这了,纯地产项目不再予以批准,一般性酒店也很难批下来了,就你之前看中的那块地,位置的确很好,但位于一线海岸,多少人眼红着呢,昨天元玺的何董刚给我打过电话,他也有兴趣,但没用呐,现在政策一天一个样,上头盯得紧,我们也不敢乱来…当然,你们荣邦和元玺还是不一样的,前阵子常书记也给我打招呼了,你毕竟是他女婿,说到底是自家人,回头一有消息我这边肯定先通知你……”话点到即止。 周勀平日里看着耐心一般,但在工作上却具备惊人的耐力和蛰伏力。 “王叔叔,让您费心了,不过今天我们不聊工作,来,喝酒…”他亲自为对方添酒,又找准机会问,“听说下个月您要去云凌调研?” “对,估计得呆个把星期。” “那到时候我让家父出来陪陪您!” 对方一听立马笑开,“哪敢劳驾周市长啊。” “应该的,我父亲说以前曾跟您共事过一段时间。” “是啊,这么一算得有十来年了吧。” “那正好出来叙叙旧,如果我岳父有时间,到时候把他也一块叫上。” “哦哟那可不得了,托你安排,我天大的面子…” 相视而笑,似满堂和气。 周勀这顿饭的目的就是听取消息,不急着筹谋,也不急着表态,到此已经达到目的。 后半场就真的只剩“把酒言欢”了,把人喝HIGH了,喝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谈,周勀也表示出了百分百诚意,全程都是亲自接待,直到散局安排司机把人送回去。 周勀为此还一直送到酒店门口,看着车子离开,一回头,夜风起,上台阶的时候不自主地晃了下。 这年纪的叔伯都喜欢喝白酒,还是高度的,七八两过后再来两瓶啤酒漱漱口。 周勀酒量还行,但经不住这么混着喝,当时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吹了风就觉得有些起劲了。 “周总!”陪他出来送客的餐厅经理见他不对劲便扶了一把。 周勀晃了下脑袋勉强支撑,“没事,就是有点上头!” “那您早点回房间休息吧,一会儿让人给您送杯醒酒茶。” 周勀转身回大厅,可进电梯时看到门口进来一抹熟悉身影,他当时恍了一下,待看清时电梯门已经合上。 起初周勀以为自己看错了,回到房间却发现常安不在,那时候已经过九点,打电话对方又是关机。 这么晚她能去哪?还是人生地不熟的三亚! 言情海 第030章 存心拿她来气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心里开始隐隐不悦,恍惚又想起刚才进电梯时看到的背影,于是拨通了徐南的电话, “元玺那边派谁过来参加明天的典礼?” 那头想了想:“好像就是刚上任的那个项目负责人!” 果然!周勀心思发沉,直接把电话掐断,这时门铃响,他扔了手机去开门,却看到迎面站立的周歆。 “谁惹你了,脸色这么差!” 周勀却被周歆的突然出现弄得有些发懵。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叫我怎么会在这里?好歹我也是这间酒店的设计师呢,来参加明天的开业典礼很过分?”她边说边往房间里走。 周勀也没阻止,只是摁了下太阳穴问:“之前不是说事务所太忙来不了?” “对啊,之前是忙,但妈说你把她也带来了,我就突然来了兴趣!”说话间周歆目光在房间里转,最终落在卧室那只红色行李箱上,哼了一声,“挺好,才几天不见,你们感情突飞猛进啊!”这话挖苦,又似带着女人的一点醋意。 搁平时周勀就要去哄了,但那晚他情绪有些乱,酒劲上头,再加上心里似乎还堵了些别的东西,于是回答:“对,毕竟已经是夫妻,爷爷不还说了么,年前他想抱重孙!” “你!”周歆猛回头,似被狠狠戳了一下,实在太不适应了,一向都是她在闹,他在忍,何时见他会回击?一时委屈连着伤心涌上来。 “你是存心的对么?” “我存心什么?” “存心拿她来气我,我生日那晚把她带去,今天又把她带来三亚,你什么意思?”真是越说越难受,周歆低头狠狠抽口气,骄傲惯了,从来不愿在他面前露出一丝泄气。 换以前周勀肯定已经开始服软,可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常安说的话,“这世上有很多我不能做的事,也有很多我不能碰的东西,所以才总是小心翼翼,不敢跨过禁区…” 何为禁区?何为不能碰的东西? 周勀突然觉得无力,像是任何解释都是多余。 “生日那晚你如果觉得是我有问题,无所谓,我认,明天典礼你想出席,我会让徐南给你留位置,其他话就没必要再讲了,毕竟当时你没说,现在已经过了时机,很抱歉,太晚了,我们这样呆在一个房间不合适!”周勀说完,用那双深黑而又带着醉意的眼睛看向周歆。 周歆先是诧异,之后大笑,“行,很好,非常好!”遂即转身出门,不留任何余地。 周勀站在原地又捻了下眉心,这么多年了,相似戏码演了无数次,他似乎觉得有点腻。 半小时后服务员送了醒酒茶上来,周勀没喝,又给常安打了遍电话,依旧关机,此时腕表指针已经快到十一点,周勀又在房间等了小半个钟头。 酒劲越发上头,心里堵的情绪也持续发酵,最后没忍住,还是拨了订房部的座机。 “喂,你好,我是周勀,帮我查一位住客的房间号!” 陈灏东代表元玺来参加明天的开业典礼,房间自然被安排在君俪酒店。 周勀按了电梯往下,六层,一条长而静的走廊。 他一路告诫自己要理智,或许是臆测,也或许是巧合,毕竟常安迷路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当他按了门铃,听到里面传出轻柔的女声:“来了。” 门打开,常安素白着一张脸站在房间内,赤脚,光腿,身上穿的明显是一件偏长偏大的男士衬衣。 那场景犹如午夜惊雷,“轰”的一声就把周勀击中了。 言情海 第031章 我要带她回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也没预料到周勀会来敲门。 “你怎么会…”可话到一半才发现对方眼神不对劲,发红,滚烫,又带着某种极力克制的怒火,常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衣衫不整,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 “你听我解释!”她试图分辨,想要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但此时每一个字听在周勀耳中都是掩饰与辩驳。 “你要解释什么?” “你可能误会了,我在这里是因为…” “刚给你拿的拖鞋呢?为什么又光着脚乱跑?”解释被突然打断,紧接着陈灏东现身。 周勀越过常安的肩膀看过去,房间里的男人半裸着上身,只剩半湿的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肌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各自都衣衫不整,场面无疑是一部半打码的少儿不宜。 常安狠狠抽口气,她清楚现在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此时陈灏东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勀,略微惊了一下,但很快转自然。 “周总,半夜造访,有事吗?”他还是改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周勀咬紧腮帮,用十二分定力忍住杀人的冲动,把目光挪回常安身上。 “跟我回房间!” 常安站着不动,确切说她是被周勀的脸色吓到了。 “再说一遍,跟我回房间!” “你这什么态度,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陈灏东看不下去上前帮腔,还借势推了周勀一把。 周勀努力压住的火蹭蹭蹭往上冒,再也控制不了了,上前直接一拳抡在陈灏东下颚。 常安吓了一跳,本能轻呼:“你怎么打人啊!”而陈灏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舌头舔牙槽,竟尝到一丝血腥气。 “能耐啊,上门打人?”陈灏东唾了口血丝,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却煞气疾闪,上前一拳照着挥过去。 那一拳着实不轻,一为常安出气,二也为自己憋在心里的私心,所以打得周勀往后呛了两步,直接退到了走廊上。 常安眼看形势不对,这是要打架么?赶紧跑到两人中间拦吼:“这是酒店,丢不丢人?” 周勀到底自制力强,用手捻了下发疼的唇角,无心恋架,只再度看向常安:“最后再说一遍,跟我回房间!” 常安眼瞅着两人脸上都已负伤,深更半夜,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又转向陈灏东,“我先回去了。” 陈灏东却偏偏犯了混劲。 “如果你不愿回去可以不走,今天就留在我这过夜了,难不成周总还能直接抢?” 这话摆明了就是挑衅,大概没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周勀再强的自制力也已经处于坍塌边缘,上前一把握住常安的手腕,常安下意识缩了一下,陈灏东哪看得下她受一点委屈。 “姓周的我警告你别太过分!”边说边把常安护到身后去,这个动作算是彻底激怒周勀了,他磨了下牙槽,借着酒劲推开陈灏东,截腰把常安抱了起来。 双脚脱离地面,常安吓得直嚷嚷:“你疯了吗?快放我下来!” 可是周勀丝毫不管,转身目光直剐陈灏东。 “陈先生,夜深了,我要带我太太回去,不打扰!” 言语周到,并无半分不妥,但眼神中的寒怒足以将陈灏东镇住。 对啊,太太,他们已经结婚了,无论前因如何,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这点上陈灏东似乎根本翻不了牌。 发憷间周勀已经抱着常安离开,走廊上留下一串叫喊与挣扎,可是周勀始终抱紧不松,常安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力气,一直强行抱到七楼走廊,刷了房卡进去,门自动合上,卡却没cha,周勀直接将怀里的人扔到床上,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撞得常安眼冒金星。 “你混蛋…”她潜意识里只剩下骂人,想要撑着滑下床,可是床前人影突然欺身而上。 “谁允许你去穿其他男人的衬衫?”抬手去解常安的扣子。 常安起初还能挡。 “你干什么?是不是疯了?”但浑噩间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汗味又带着一丝青柠和紫罗兰味道,那瞬间犹如五雷轰顶。 言情海 第032章 他是禽兽么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结婚一年半了,两人始终保持着最“规矩”的距离,连牵个手都没有过,常安都快忘掉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正常男人就有发狂的时候,更何况今晚他明显喝了酒,且量还不少。 “周勀…” “周勀!” “你住手!” 常安渐渐意识到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但是为时已晚,或者说她根本无力抵抗。 周勀三两下就把她身上的扣子扯光了,袖子连着肩膀一起拽下来,很快常安被他剥得上身只剩内衣。 她彻底吓傻了,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没人告诉他男人疯狂起来会这么可怕。 “周勀……周勀……”常安乱七八糟地喊名字,“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碰我……” “为什么我就不能碰你?” “因为我们不是真的夫妻,当初说好的,我们只领证,不会发生任何关系…”这个关键时候她还据理力争。 傻姑娘啊! 这种话在此时根本就是一颗炸弹,还是原子弹,轰得周勀酒劲混着怒火只往一处窜。 他伸手开始去扯常安的底裤,薄薄一层布料,哪禁得住这力道。 “不…不要!”常安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身上的男人。 周勀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本俊朗五官全因愤怒和欲。望而变得狰狞,平时的冷漠疏离早已不见,只剩下贪婪疯狂。。 “唔…周勀……”常安那一声咬在齿间,又堵在嗓门眼。 她疼得急剧卷起身子。 周勀也终于感觉到了什么,犹如一盆凉水浇下来,浇得他瞬间清醒。 身下女人依旧瞪着眼睛,她大概是绝望了,手指抠在周勀肩肉中却将身子弓成一只小虾米。 周勀低吼一声。 常安在那一瞬从喉咙中发出类似悲鸣的低吟,像是哭声,又含着极度的痛楚。 周勀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混账的事。 “常安…”他轻唤,嗓音哑而颤。 常安慢慢抖了下眼皮,似在黑暗中寻找焦距。 周勀咬着牙,窗外有风吹进来,他感觉到她湿濡的发丝全部缠在自己手臂上。 完了,这是周勀当时的第一反应,随后感觉到额头上的汗顺着往下滴,他用几秒调整自己,顶住最后一口气从常安身上翻下来。 身上重量消失,常安却依旧用手揪着两边的床单,床单快要被她揪破了,身子像树叶一样卷在一起。 周勀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窗外海风卷着浪花声,房间里却进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状态维持了好久,直至周勀体内的热火降到最低点,他尝试动了动,觉得自己应该说声对不起,可侧身看到常安躺那像木偶一样的模样,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周勀第一次在床上产生无力感。 “要不要去洗一洗?”他问常安。 常安不回答,依旧维持着刚才缩在一起的姿势。 周勀脑袋胀得疼,欲望似乎与酒劲一起退场了,剩下的只有满身汗。 “那我去洗一下,你早点休息!”他拉了被子替常安盖上,自己走进浴室,镜子里出现一张落魄的面孔,眼眶发红,衬衣早就被扯得乱七八糟。 周勀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心里明明又带着某种渴求,那种渴求在瞬间被点燃,膨胀至极致,最终没有得到纾解,现在浑身不痛快。 他一拳敲在池台上! 二十分钟后周勀洗完澡出来,卧室依旧亮着灯,可床上却空了。 常安不见了! 言情海 第033章 她半夜不见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心情复杂,这么晚常安一个人能去哪儿?又去六楼找陈灏东?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他还是拨通了陈灏东房间的电话。 “常安在不在你那?” 那头顿了一下,声音漫不经心,“你说什么?” “我说常安在不在你那里?” “嗬…周总是不是记忆力有问题?” 口吻挖苦,但周勀暂时没有心情追究,微微收口气,“打扰了,先这样!” 陈灏东:“……” …… 周勀几乎把整个酒店都翻了一遍,又去附近海滩看过,但根本没有常安的影子,问了前台和夜里值班的保安,也都说没注意。 安保部经理如临大敌,亲自带着周勀去了监控室,先从大堂和门口的录像开始查,果然看到常安于半个多小时前独自出了大堂。 之后再查客房录像,走廊装了七八个摄像头,视频切换,周勀目光在上面搜索,突然定格在某个画面上。 “停一下!”他出声。 安保部经理跟着急呼:“停一下停一下!” 周勀:“往前退!” 安保部经理:“往前退往前退!” 工作人员操作得提心吊胆,把频段一点点往前移,直至周勀开口:“就这里!” 按了暂停键,画面中出现一个瘦瘦的身影,走到他们住的房间门口站定,但始终没进去,而此时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九点二十七分。 常安在那里大概站了半分钟,身影动了动,从画面中消失。 周勀重重沉了一口气,原来她九点多的时候回来过,但没进去,只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而那时他在做什么?他应该正和周歆在房间里说话,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但周勀可以笃定常安肯定听到了。 那一瞬他突然想起当初愿意娶她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她够安静,够温顺,从来不吵不争。 “周总,您看还需要我们…”安保经理眼力好,瞅着周勀脸色不对劲。 周勀摇头,撑着从显示屏前面站起来。 “不用,辛苦了!” 他独自出门,背影竟有一丝落寞感。 监控室里几个人面面相觑,知道跟老板一起来的女人“走丢”了。 “那我派人在附近再找找。”安保经理劳心劳力。 周勀背影站定,刚想说什么,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砰”一声,直接上手就朝周勀挥了一拳。 周勀被打得毫无防备,身子撞上后面的桌角。 旁边几名保安倒机警,眼看形势不对,一拥而上把人制住。 “你谁啊,跑这来打人!”安保经理大吼。 来人却不看他,只寒涔涔地盯着周勀。 “你他妈不知道她不认路又没方向感而且身上连个手机和证件都没有?姓周的我告诉你,如果她今天晚上有任何闪失,我绝对不会饶过你!”来人似发狂,挣着冲周勀大喊。 周勀舔着嘴里的血腥,从对方眼神中却看出暴戾和心疼。 旁边安保经理不明情况,但他职责所在,这时候总该拿出一点威仪来,于是朝保安使了个眼色,发话:“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酒店监控室,闲人不得入内,你这样闯进来我可以报警,更何况你还打了人,周总,您看……” 周勀眼色也是一片寒戾,却只用手捻了捻嘴角。 今晚被陈灏东抡了两记,他记住了,但此时并不是算账的时候。 “松手!” “可是这人…” “我说松手!” 安保经理瞅着周勀表情像要吃人,掂量了一下,到底还是让保安全都松了手。 陈灏东重获自由,直接又冲上来一把揪住周勀的衣领,形势再度紧张,旁边保安又要冲上来,周勀抬手制止,目光却寒涔涔地锁着眼前人。 “如果陈先生可以不顾及她的处境,也不顾及你养父的声誉,没关系,打人也好,质问也罢,你尽管过来,但今天是否该看看场合?毕竟以你的身份,还没资格在这里跟我横!” 何为四两拨千斤? 周勀不恼不怒,但眼中威慑倒比此时陈灏东的暴躁更能控制局势。 陈灏东被猛地刺了一口,他是脾气不好,但不代表没有头脑,四周都是“观众”,有些话说出来最终受害的全是常安。 “行,你等着!”他松开周勀,警告,“最好求神拜佛她今晚不会有任何闪失,不然我就算再进去呆几年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安生!” 说完甩手出去,监控室里只剩更加窒息的死寂。 …… 三个多小时后周勀总算有了常安的消息,他坐车赶过去。 那时天色刚刚消亮,整个三亚还沉在睡梦中,但水产市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一辆辆小货车进进出出,渔民穿着橡胶罩衣把一箱箱鲜活的鱼蟹倒进水桶里。 有人吵嚷,有人议价,摊主们数着钱开始新一轮交易。 这里似乎每天都在周而复始,脏,吵,乱,却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最后周勀是在一个鱼摊前找到常安,她就直愣愣地站在一排水产品前面,身上穿了条白色棉布裙,披着头发,面容发白,明明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固执地不肯离开。 周勀先不考虑她为什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但人找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常安…”他艰涩开口,声音疲惫发沉。 站在鱼摊前的人先是一愣,继而转过身来。 彼时晨光刚刚浮起,她嘴唇干裂,脸色白得吓人,但眼睛却静如止水,眼神中似有一种柔和的深情。 周勀一时词穷。 常安却突然淡淡一笑,问:“你身上带钱了吗?” 周勀:“…带了!” 常安:“那能不能给我买样东西?” 或许是当时她的模样太虚弱,也或许是她问他讨要的时候过于乖巧又小心翼翼,弄得周勀一时不知如何好,愣是呆了下才问:“你想要买什么?” “这个…”她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塑料水桶。 周勀凑过去看了眼,眉头蹙紧,“你说…这个?” “嗯,可不可以?”她又问,还是那副柔柔乖乖的模样。 周勀心尖猛地卷起来了。 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对她做过什么?而她又承受了怎样的伤害委屈?为此她一个人逃到这里来,独自呆了半宿,此时却连句声讨和抱怨都没有。 怎么不可以呢?那一瞬周勀觉得,若她要天上的星辰,他也会想办法去摘下来,实在是因为招架不了常安这挂好像永远服帖温柔的模样。 “好,我问问。”他抬头问摊主,“麻烦这个怎么卖?” “这个啊…”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睨了眼常安,又侧过去回应周勀,“这姑娘巴巴在这站好久了,你就两百全端走吧,反正个儿小也卖不出价钱,全当今天的开张生意。” 周勀听完,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 中年妇女见他爽快,直接把罩在桶上的网罩扯了下来。 “桶也一块儿给你了,别看它们个儿不大,但回去剁开清炒烩汤都行。” 周勀表情讪讪,但低头见常安眼里生出欢喜,硬生生还是应了摊主一声。 摊主越发热情,又往桶里扔了两把蛤蜊。 周勀:“……” 司机等在水产市场门口,见周勀带着人过来便立刻打开后车门。 周勀顺势把手里的水桶递过去。 司机看了一眼,竟是半桶小海蟹。 “周总,这…” “带回酒店去!” “……” 从君俪到水产市场并不远,车程大概十分钟。 一路常安都很安静,周勀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但一转头却见她脸色白得吓人。 “你是不是…”结果话没说完,常安突然倒头载下来,周勀立刻接住,摸到她一头冷汗。 “常安?常安!” 怀里的人没丝毫反应。 司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问:“周总,常小姐这是病了吗?” 周勀这才想起之前陈灏东说她身体不舒服,再联想她一路的脸色确实很萎靡。 “去医院,快!”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最近的医院。 周勀抱着常安冲进急诊室,司机帮忙挂号取单,折腾半小时后才有化验结果出来。 “食物中毒,脱水导致休克,家属先去办住院手术吧!” 常安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来三亚就会直接躺到病床上。 她昨晚独自出去闲逛,路边摊众多,自己也没忌口,胡乱吃了很多东西,结果很快肠胃就开始给她颜色看了,回去路上直接吐了一次,好不容易挨回酒店,却在房间门口又听到周勀与周歆的对话。 那一刻她确实有些绝望,不是因为两人的对话内容,而是当时情形实在不允许她进房间。 她进去会怎样呢?生生戳破了一层窗户纸,而此前三人费力营造出的和谐氛围全会一朝破功,这种结果常安并不想看到,因此她还是撑着没进房间,独自下楼,却在大厅遇到了刚好觅食回来的陈灏东。 所以有时候命运之手就是如此巧妙,包括之后周勀去六楼敲门,看到了站在房内衣衫不整的男女,不知情者自然误会他们干了什么,可谁会想到常安换衣服只是因为自己原本穿的裙子被吐脏了,她在陈灏东房间洗了个澡而已。 医生给常安开了消炎药和葡萄糖,满当当三大袋点滴,一时半会儿也挂不完。 期间常安倒醒了一次,但意识还是迷迷糊糊的,护士量了下体温,说是又烧上了,为此周勀一直留在病房没有走,可天知道酒店那边都要乱套了,因为开业典礼一整天活动,每个环节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作为老板的周勀却临时缺席,主办方真是够呛。 但没辙,老板一句“不去”,他们也只能想办法圆场。 约莫九点徐南匆匆赶到病房。 “周总,常小姐这边我先看一下吧,十点的剪彩仪式您务必露下脸,那边都…不是您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周勀那会儿坐在床头脸色难看,嘴角还有一大块血痂和淤青,莫不是跟人打架了? 徐南心里好奇,但又不能多问。 周勀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常安。 “你去替我一下。” “恐怕不行,记者和电视台都要采访呢,您这…”哎哟您这尊容大概也没法上镜了,可是不上镜让工作人员怎么办?徐南真是越想越头疼,最后只能拿常安说事,“就算不采访您去露下脸也行,更何况常小姐也只是肠胃炎,我刚问过医生了,没什么大碍。” 小心翼翼劝了一会儿,最终周勀才同意回趟酒店。 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主办方闻讯简直感激涕零。 临离开时徐南又想起什么,“周总,刚二小姐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把她晚上的席位取消,说下午就回云凌。” 周勀当时已经走到门口,眉头蹙了下。 徐南寻思着,还是没耐住好奇心,“您和二小姐是不是又吵架了?” 周勀:“没有,随她去吧!”说罢转身出去。 …… 常安那一觉一直睡到下午,迷迷糊糊地弹开眼睛,白岑岑的病房,阳光,轻风,还有消毒水味道,此时记忆才回涌,起身敲了下额头。 “醒了?”床前猛出声,常安吓得一激灵。 周勀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黑着一张脸,嘴角伤口处理过了,淤青和血痂更明显。 常安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周勀正好伸手过来,或许是潜意识里已经埋下恐惧,常安居然本能地往一边躲避。 这个动作有些刺激到周勀,他眼色沉了沉,但手没收,直接一把捞过常安的脑袋把手掌盖上去。 周勀:“温度好像退了点。” 常安:“……” 周勀:“饿不饿?” 常安:“……” 周勀:“酒店送了粥过来,我去热一下,你吃一点。” 他盖着她的额头把话说完,手掌干燥滚烫,常安觉得后背一阵阵发汗,立即把头往后缩了回去。 几分钟后周勀热好粥回来,发现常安已经躲得离他八丈远,他心里不痛快,但还是硬生生把心火摁了下去。 “能下床吗?还是我给你端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常安拖着病躯“嗖”地滑下床,端了粥盒又一下子缩到桌角那边去,整个动作迅速流畅。 周勀嘴角抽了下,牵扯到伤口,眼色更沉,但终究没言语。 常安吃粥的时候异样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周勀怀疑常家连吃饭礼仪都是从娃娃开始抓起,以至于这会儿房间里压抑得令人窒息。 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周勀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比如问她昨晚为什么会在陈灏东的房间,比如为什么一个人大半夜要跑去水产市场,再比如昨晚对她做的“暴行”,他也应该道个歉。 可是脑子里囫囵一圈,周勀哪儿哪儿都不顺畅。 他并非细致温和之人,从小被父亲和爷爷管得严,学习拼命,工作也拼命,重大压力之余又有些傲气和优越感,所以这么多年都是女人来贴他,他何尝去主动哄过女人? 半饷之后周勀挑了个最无害的问题:“昨天你在外面吃了什么?” 常安努力咽了一口粥,“没吃什么,就…几个生蚝而已!” “而已?” “…还有一个椰肉汁。” “没了?” “嗯…这边抱罗粉很有名,刚好路过一个摊,排队人挺多的,我也吃了小半碗。” “……” 周勀扶额蹭了蹭。 此时一碗粥常安才下去三分之一。 他忍着,说:“不用逞强,没胃口可以放那不吃。” 常安一听脸色转晴,把粥搁下,之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最后连常安自己都受不了了,找了个话题问:“今天酒店不是有活动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周勀:“……” 所以自始至终他们谁都没有再提昨晚发生的事,仿佛事先约好的,也算一种默契。 …… 下午常安出院,周勀先把她带回酒店安顿好,自己又去冲了个澡出来。 “晚上有个酒会,如果你想去的话跟我一起过去,不想去的话就留在房间,六点左右我让人把晚饭送上来。”周勀边说边往身上套衬衣。 常安当时就坐在沙发上,他不避讳,她也不能把“躲闪”表现得太明显,所以目光在空气中乱晃,但还是时不时地会晃到他身上。 宽肩窄腰,肌肉匀称,微微凸起的胸线往下是凹进去的腰肌,腰腹平坦,扣子还没完全扣上,所以可以隐约看到一小条毛茸茸的体毛。 常安咽口气,不提不代表她失忆,昨晚某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大概是因为有过“亲密接触”了,再看他半裸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周勀还在等她的决定,低头却看她脸色木愣,问:“到底怎么打算?” 常安想了想,大着胆子答非所问:“晚上能不能另外给我开间房?” 那会儿周勀已经在系领带,猛一拽,用力整了整。 “不行!” 常安如意算盘没打着,可心有不甘,所以等周勀走后她自己给前台又打了电话,询问下来也是绝望,真的没有多余空房了。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他独处一晚,白天的时候她还能强撑,毕竟伪装惯了,装个“若无其事”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天黑之后呢? 昨晚的情形还记忆犹新,那么硬而烫的手指,还有他当时浑身恶戾的劲,平时冷漠疏离的样子全不见了,瞬间变成一只捕食的豹,要将她生吞活剥吞吃干净。 真是越想越可怕,常安觉得不行,得想个办法出去住。 这时房间座机又响。 “喂…” “你的手机和证件全在我这,所以别想着换地方住,乖乖呆在房间别乱跑,就这样!” 那边啪地掐了电话,常安一口气堵着,好一会儿都没喘上。 这厢周勀拿着手机有些想笑,他觉得自己完全能想象得出此时常安憋屈却又不能发作的样子。 “君俪也算准五星,怎么老板就惯了个随便让服务员开住客房间进去偷东西的毛病?” 周勀一听这痞兮兮的声音脸上笑意全消,转过身去,陈灏东挎着西装站在走廊上。 “陈先生用偷字就不合适了,那些毕竟都是我太太的东西!” “你太太?”陈灏东哼笑,舔着牙抽出一根烟咬着,“那她还是我妹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真要比你算个屁!” 这话多嚣张吶,周勀像是被硬生生喂了口苍蝇,但好歹还能端得住,冷飕飕回敬:“陈先生知道她是你妹妹就好,以后烦请多注意,毕竟像昨晚那种事传出去对你我两家影响都不好。” “你……” “哦对了还有何董,既然你已经和他女儿开始交往,何兆熊对你也算信任,虽然元玺和荣邦一向不对味,但毕竟我娶了你妹妹,也算一家人了,往后项目上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轮思维圆滑陈灏东肯定比不上周勀,毕竟一个从小只会打架撒野犯浑,而一个在官家长大,耳濡目染的全是这些戏份。 走廊里有穿堂风过来,看似缓缓,但暗涌都被不显在表里。 徐南就在这时好死不死地闯过来。 “周总,这是您让我叫厨房准备的晚饭…哎陈总您也在啊,您脸上这是…”话到一半自己乖乖拦腰斩,徐南偷瞄周勀,后者嘴角同款淤青,咳…那个… 周勀目色放寒。 徐南知道自己怕是不小心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他摁住自己扑腾扑腾的小心思不再乱看。 周勀发话:“饭呢?” “哦,拿来了,另外还做了一个蘑菇时蔬汤,按您吩咐没放味精,很清淡。”徐南絮絮叨叨把手里提的保温盒递过去。 周勀接了,下令:“会场那边你叫人盯着,我回房间一趟。” 徐南表现更殷勤:“好的,常小姐一个人在房间也饿坏了,您去吧,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联系。” 周勀点头,直接从走廊往客房走。 这边“嗤”一声,陈灏东把烟点上了,徐南回头看他,他正好站在树丛的阴影中,手里一星红点,眼睛在冷风里慢慢眯成线。 他的目光似乎一直紧随客房方向,脸上神情更是捉摸不定。 徐南瞅这架势也不敢上前搭讪,自己摸摸额头,也出了走廊。 言情海 第034章 他是吃醋吗?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刷了卡进房间,屋里亮着灯,但卧室和客厅都没人,当时第一反应是这姑娘又撂挑子玩消失,可隐约听到浴室有动静。 周勀走过去,浴室门半掩,常安蹲在浴缸旁边拿了根牙刷在戳螃蟹玩。 “哎哟这壁多滑呀,换我就不费劲往上爬了,反正爬一半你也得掉回去……还有你,你呀你,我又不煮你,你干嘛看到我就往旁边闪……一个个的都想逃出去,可你们逃得出去吗,嗤,一群笨蛋!”常安边戳边自言自语。 那会儿浴室里灯光亮堂,她换了一条奶白色睡裙,领口和袖子上都有一圈手工宫廷花边,加上黑发披肩,活脱脱一个很仙的妙人,可这拿牙刷戳螃蟹玩的架势真是堪称幼稚! 周勀扶额,哭笑不得。 “咳…你的癖好很特殊!” 常安听到声响回头,吓得差点直接摔地上。 “你…怎么进屋不敲门?” 周勀黑脸:“我有房卡,为什么要敲门?” 常安自知争不过他,不予理论,扔掉牙刷起身出去。 周勀看她直挺挺的背影,感觉刚才见她一个人躲这天真烂漫的劲头全是错觉,才一眨眼功夫,她又恢复到平日里看似乖顺实则疏离的模样。 周勀拧眉又看了眼浴缸,豪华品牌带双人按摩功能,这会儿里面却噼里啪啦爬满了螃蟹,那些小螃蟹还不认怂,一个个卯足劲往上爬,可爬一段又跌下去,连着下面跟的一串一起遭殃,啪啦啦一通摔,全部摔得底朝天。 那一瞬…周勀龇牙,一言难尽。 等他从浴室出来发现常安正站在沙发前发呆,沙发上扔了她的手袋和手机。 “你去找他拿的?”她怔怔问,可惜周勀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烧退了?” “我的裙子呢?” “胃里有没有好一点?” 两人鸡同鸭讲,常安又怎么会听不出他在逃避,索性转过身来,与他对视一眼,“我的衣服呢?”她语调平静,但眸中多少染了些情绪。 周勀知道她也有脾气的,不能压制太过分,不然容易反弹。 “裙子丢了,回去重新买!” “那是限量款,我从伦敦带回来的,只上身过一次。” “那我就去伦敦给你买!” “……” 常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这算什么意思? 吃醋?不像! 耍性子?也不像! 那就是无理取闹了!可他平时明明那么硬邦邦一个人,也不像是会无理取闹的主啊。 常安觉得这趟三亚之行把她与周勀之间的关系推入一种更加无望的境地。 “算了!”她突然泄气,拿了手袋和手机走进卧室 周勀在客厅又站了一会儿,浑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保温盒,他特意叮嘱厨房准备的,这会儿隔断的雕花形状里露出常安模模糊糊的剪影,她似乎正在给手机充电。 周勀走过去,敲了敲隔断。 “饿不饿?” 常安没搭理。 他继续:“吃过药了吗?” 常安继续没搭理。 周勀脸色一下又沉了下来,“明天下午就回去了,再忍也只剩一晚上的事,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崩得这么紧。”说完他把手里的保温盒搁床柜上,走了。 常安当时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棍。 她似乎从他口气中听到一丝落魄感,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真实,立即拂去。 再者他说明天就回去了,可之前不是提过要在这呆三四天吗? 常安心有疑问,想开口,隔断那头周勀已经推门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好在窗外还有浪花声,浴室那头还能听到窸窸窣窣螃蟹爬动的声响。 周勀那晚应酬到很晚,客户朋友还有当地几个衙门的官员,一个都不能得罪,所以尽管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眼里都是红血丝,也得强捱着撑到最后才离席。 回到房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常安早已进入梦乡。 周勀站在隔断外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卧室。 他拿了睡衣轻手轻脚去浴室洗澡,一开门差点岔气。 到处都是螃蟹啊,一个个全从浴缸里爬出来了,墙上,地上,马桶上……周勀几乎抓狂,按以前性格肯定直接叫人过来全部拍死了,可当时脑中不知为何就想起下午常安一个人蹲在浴缸旁边逗螃蟹的样子,行为虽然十分幼稚,但周勀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排斥。 行,留着吧,难得见她对什么东西有兴趣! 周勀磨磨牙,弯腰下去把两条裤管卷上…… 谁能想到堂堂荣邦集团的老板会半夜三更蹲马桶旁边抓螃蟹呢,那场面也堪称滑稽,可是他乐此不疲。 上百只螃蟹抓了大半个小时,又累了一身汗,洗完澡出来已经快三点。 周勀擦着头发又经过卧室。 常安似乎变了一个睡姿,大概是药性作用,她今晚睡得出奇沉,可乱七八糟的梦却接连不断。 一会儿是小时候生活的大院,院子里的枇杷都熟了,一个矫健身影爬上树梢,他在上面使劲摇,常安在下面拿了衣服兜; 一会儿又是岷江山里的小渔村,日落日出,他们相依而行; 一会儿又是抓螃蟹,湿漉漉的沙子,她光着脚走在海滩上,他跟在后面替她拿手电筒照明。 “这儿,这儿有一只。” “出来了出来了,螃蟹出来了!” “你去哪儿呢,你把手电筒给我,哥…哥……” “陈灏东!” 常安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迷迷糊糊说了些什么,起初周勀也没听明白,只听到什么螃蟹什么手电筒,直到一声“陈灏东”他才反应过来。 所谓触景伤情,所谓睹物思人,这女人玩得还挺转呐。 周勀把手里浴巾扔了,转身又去了浴室! …… 常安那觉睡得还不错,第二天起来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耳边隐隐约约传来海浪声。 这里是三亚,有全国最漂亮的海景,但常安清楚它始终不及自己梦里那座小渔村。 常安摸了下额头,烧退了,起床。 周勀正在客厅,她走过去,踟蹰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要和他“和平相处”,毕竟今天就要回云凌了,只要回了云凌两人便会再度回到“各过各的”的生活状态,想到这常安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忍。 “早啊!”她口吻自带轻松。 周勀当时正在收拾行李,动作滞了一下。 “早…” “今天我们几点的航班?” “下午两点,可以在酒店吃个午饭。”周勀想了想,又问,“对海滩有兴趣?” “海滩?怎么了?” “酒店刚开发的项目,可以在海滩骑马,一会儿吃过早饭带你去看看。”周勀说完继续垂头叠衣服。 常安看着他硬邦邦的背影,当时心里有股怪异的情绪,其实撇开昨晚发生的事不谈,她似乎并不讨厌他。 “好啊,那我先去刷牙洗脸。” 常安转身时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毕竟三亚,海滩,骑马,想想还是一件蛮开心的事。 周勀眼梢也跟着弯了一下,突然觉得以后可以尝试与她好好相处,虽然不是真的夫妻,但也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和陌生人一样,可是和谐气氛不到三秒,常安从浴室返回来。 “我的螃蟹呢?” 周勀弯起来的眼梢瞬间垂下。 “煮了!” “煮了?”常安以为他在开玩笑,“那些螃蟹很小的,煮了也不能吃。”可眼见周勀表情严肃,她背脊突然一凉,“你真煮了?” “对,有问题?” 常安开始迎着他的目光看,脸上笑容也一点点消失。 这时门铃响,周勀扔下衣服去开门。 “周先生,这是您让厨房做的小海鲜。” 常安闻言走过去,服务生居然推了一辆餐车进来,车上摆了四五个盘子,咖喱的,清炒的,油炸的,麻辣的,还有一大碗螃蟹疙瘩汤……那一刻,犹如当头棒斥。 常安已经不仅仅是气愤了。 “你有什么权利没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把这些螃蟹处理掉?”她还在努力克制,话语里尚存理智,可是这些丝毫没有用,因为周勀轻而易举就从她眼底看到了痛苦。 多深情啊,就为了几斤螃蟹? “难道这些螃蟹买来不是煮了吃的吗?还是说你有其他用意?”周勀故意,不点穿,也不道明,但他分明是在挑刺。 常安拳头握紧。 没经历的人大概很难体会她此时的心情,对啊,不就几斤螃蟹吗?可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所得所想的都不是自己所要,没关系,她可以忍,也可以逼着自己去适应,唯有那么一个人,就那么一个人…… 五年前她跟他跑去了一座小渔村,说好听点是“避世”,说难听点就是私奔,单纯又孤勇的一个傻姑娘,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照着大人的喜好去做事,唯独那次犯了一次横。 没想“犯横”挺有效,家里人最后竟然同意他们交往了,所有人都许了承诺,只要常安乖乖回家。 常安妥协了,也选择相信他们,以为双方已经达成一致,幸福生活在朝她招手,可是一夕变脸,她回去之后被人强制送上飞往伦敦的航班,在那边一呆就是三年,三年期间没有回来过一次,直到外婆查出生病。 那三年对于常安来说有多难熬?没有人知道,但是没关系,她都熬过来了。 她原本也有她自己的打算,计划好了一切回来,却没计划好那个人会出事,更没计划好他早已不在原地。这感觉就像你满心欢喜地期盼一样东西,终于快要到手了,打开却发现里面只剩尸体。 就如这几盘螃蟹,她要的,她所费力渴求的,从来都是别人要想方设法毁掉的! 可是她欠谁碍谁了呢? 就不能有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连几只螃蟹也不可以? 常安垂头看着地面,肩膀开始轻颤。 哭了? 哭了! 这个发现令周勀更加暴躁。 不就为了几只螃蟹吗?她至于这样?可是暴躁之余心里分明又有许多不忍,毕竟是自己把她弄哭了,一个大男人把女人欺负哭,搁哪都是弥天大错,更何况周勀还不擅长哄女人,周围更没有常安这种软性子。 怎么弄呢? 他竟有些无措起来,又等了一会儿,常安却依旧垂着头不动。 怕了怕了!他认怂,从小被老爷子当军人一样“磨砺”大,哪受得了常安这种“一碰就碎浑身软绵绵”的路数,所以最终周勀咬咬牙,放低姿态说:“几只螃蟹而已,你要真喜欢,我叫人再去水产市场跑一趟…” 岂料常安突然猛抬头。 “算了,煮就煮了吧,反正它们也带不走!”说完转身,又走进了浴室。 周勀当时傻愣愣在原地站了很久,亏自己一大段心路历程,从愤怒到不忍,再到逼着自己向她服软,可到头来她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更过分的是上一秒她还苦大仇深的样子,下一秒就能收拾好所有情绪轻松转身。 这……周勀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半天才回过味来——她这类型其实最可怕! 用常佳卉的一句话概括:“…常安是小绵羊?啊呸!” 这场由“螃蟹”引起的争执算是告一段落,事后没人再提,但好不容易硬掰出来的和谐气氛又一下破功了。 常安洗漱完后独自下楼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回房收拾行李。 过程中周勀也没闲着,他频繁接了几个电话,应该都是公司里的事,所以在书房开了电脑处理工作。 回程还算顺利,只是两人一路零交流,直至下午抵达云凌机场,常安一出航站楼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带的衣服薄,云凌这两天又降温了,秋风瑟瑟之余有些扛不住。 周勀拉着行李跟在她身后,追了两步,把手里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起初常安闪了闪。 “穿着,三天两头生病!” “……” 他口气不善,常安也不想在这跟他起争执。 当天是小赵接的机,常安还是一路沉默,只是从机场回去路上接到了常佳卉的电话。 “姐,为什么发你微信都不回?让你帮我问周歆的事问了吗?妈这几天都催死我了,说我成天在家混吃等死…”常佳卉嗓门大,电话一接通就开始倒豆子。 常安料定整个车厢都听见了,皱眉,打算先敷衍过去,“还没机会,这事回头再说吧。” “诶不行,你是不是又要挂我电话?” 这时周勀突然插了一句:“她有什么事要问星星?” 这下更热闹了,常佳卉很明显听出了周勀的声音。 “喂,喂,姐夫也在你旁边对吧?那我要跟姐夫说话……姐夫,姐夫……” 车内空间小,常佳卉的嗓门从手机里传出来简直犹如夺命暴击,周勀想忽略都不行,他朝常安使了个眼色,常安提口气,把手机递给他。 “喂…” “姐夫,姐夫是我,我是佳卉啊,你最近忙吗?工作怎么样?我姐有没有惹你生气?我跟你说啊,她就那臭脾气,别看她外表好对付,其实心里比谁都歹毒,你就看她刚才敷衍我那架势,哎哟我可是她亲妹呀,让她办点事总是推三阻四,都忽悠我好几个月了,不是说忙就是说见不到面,有多难呐,不就是托她跟小姑子说说让我进星河嘛,多大点事呢,您说是不是?” 常佳卉几乎从南极绕到了北极,但她脸皮厚,绕地球一圈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点题。 周勀也不傻,只是过程痛苦,眉头已经打结了,好不容易等常佳卉嘘寒问暖完毕,他才问:“你想进星河?” “对啊,超想的,简直是我人生三大目标之一。” 听着好夸张,但周勀还是耐心问:“为什么这么想进星河?” “这个嘛,原因有好几层啦,一是星河规模大,平台好,接的项目也都高大上,如果能进星河发展以后肯定前途无量;二是我有个人崇拜主义,对,就是你妹妹啦,我简直爱死她了,你说世界上怎么有像她这么完美的女人呢?……”之后自然是一大段赞美之词,从周歆本人夸到周勀再到整个周家,拍马屁拍到这份上也算很拼了。 常安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想笑,明明半个月前她还背地里骂周勀是渣男。 周勀显然也有些听不下去,挠了下额头打断:“这样吧,你发一份简历到我邮箱,我帮你问问。” “真的吗?那太好了,姐夫你才最给力,不仅人帅心热还特关爱家人,难怪我爸老夸你……” 常安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适时把手机夺了过去。 “好了,就这样!” 她把电话掐断,捏在手里轻轻吁了一口气。 旁边周勀突然笑了一声。 她侧头,冷问:“你笑什么?” 周勀咧着嘴想了想:“真的很难想象你们是姐妹,性格怎么可以南辕北辙得如此彻底?” 常安:“……” 小赵直接把车子开到长河门口,下车替常安把行李拎进门。 “周总,您还走么?” 周勀当时已经站在台阶上,常安却先一步进屋了,拿了拖鞋自己套上,丝毫没有要管他的意思。 周勀挠了挠眉心,挥掉心里那丝落寞感。 “走,送我回公司!” …… 此后似乎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周勀不再回长河住,常安也落得清静,不过偶尔她也会想起三亚那晚的事,但转念闻到空气中的冷清,又觉得不如当场梦。 时间就在这种淡如死水的气氛中推动,常安习惯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几天后常安接到常佳卉的电话:“姐,我收到星河的OFFER了,让我明天就去上班,助理建筑师,试用期底薪6000,正式转正之后可以享受季度奖和公司福利,另外还有项目提成,帅不帅?酷不酷?天哪我终于要和我的偶像并肩作战了,天呐天呐……还有姐夫,姐夫现在在我心里的形象简直两米八,我以后再也不骂他是渣男了……” 又是一通倒豆子,内容啰嗦语气亢奋,常安习以为常,最后只淡淡回了句:“恭喜啊,终于得偿所愿!” 她的淡然似乎打击到了常佳卉。 “不跟你这种毫无生活热情的人讲话,反正这事我会记姐夫一份恩的,回头请你们吃饭。” 常安心里讪讪,其实她也替常佳卉高兴,毕竟能进入自己喜欢的单位上班,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是纳闷周勀怎么突然会对常家人的事这么上心。 “好了,既然已经进了星河,以后好好工作!” “遵命!哦对了,最近你和灏东哥见过面吗?他昨天问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 常安心思一紧。 “姐,姐?” “没有,我现在跟他没有联系。” “……” 第二天常安抽空去了趟工作室。 最近一直多病多灾,稿子又耽搁了半个月,她去工作室跟编辑打了声招呼,顺便买了咖啡和甜品请大家吃。 人群里常安其实并不是特别离群,至少表面功夫她做得周到,所以工作室里的同事都很喜欢她,毕竟谁会讨厌一个看上去温柔乖巧又隔三差五请客的小美女呢。 从工作室回来之后常安便开始画稿,结果一下午都没静下心,常佳卉的微信接二连三发过来。 “姐,我办完入职手续了,这边环境好好啊,不愧是业界第一。” “……今天我偶像好像没来上班,听说跟人出去谈项目了,有点扫兴。” “麻痹我貌似遇到了一个很拽的领导,跟只花孔雀似地到处乱转,我现在心情有点丧…” “喂姐,我刚听到一个消息,原来姐夫也是星河的股东啊,而且是大股东哟,当初是他出资给我偶像办了事务所,这么一想我也算是原始股东的小姨子啊对不对?心情突然好转~~晚上打算请同事吃晚饭拉拢关系,你要不要给我这个又美丽又上进的妹妹投资一点?” 最后一则消息是发的微信语音,吵得常安耳根子发烫,但最终还是给常佳卉转了一千块钱过去,顺带回复:“闭嘴,别再给我发微信!” 可是常佳卉完全不忌惮,很快又回了一条,常安打开,满屏幕掉下来的亲吻表情。 “么么哒,爱你哟~~” 常安:“……” 后半段总算消停了,常安得空画了两小时稿子。 傍晚时分云凌开始下雨,天色阴沉得厉害。 常安懒得出去觅食,打算网上订个外卖,结果刚拿到手机铃声就开始响。 又是常佳卉的电话,常安真快不耐烦了。 “喂…” “喂姐,我闯祸了,在烤肉店跟人打了一架,现在老板不让我走,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 常佳卉咋呼,性格也冲动,看着十分彪悍,但动真格的时候骨子里都是软的。 这或许跟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毕竟七岁前她一直跟魏素瑛单独在外面生活,私生女,见不得光的,直至常安母亲去世之后常望德才把她们母女接到常家生活,外人虽不敢多言,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或许这也是造成常佳卉外硬内软的根源之一,毕竟她心里有自卑,知道自己的位数在哪儿,而又喜欢拿硬气装点门面来伪装。 常安就算心里骂一万遍这个妹妹冲动惹事又幼稚,但她也没办法真不管。 星河事务所在园区一栋高档写字楼里,附近有许多商业区。 常佳卉初来乍到,为了“笼络同事”便请大家一起去吃烤肉,烤肉店就在公司楼下,算是事务所里同事经常聚餐的“窝点”。 常安赶到时晚饭已经终止,包厢里七七八八围了一些人,应该都是星河的员工。 常安也没急着进去,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 常佳卉披头散发坐在角落里,脸上明显有伤,而穿着制服的餐厅老板旁边站了个女人,高跟鞋,大红裙,双手环胸恶狠狠地盯着常佳卉的方向。 这架势看着像是刚打完一场,而且战况应该挺激烈。 常安咽了一口气,之前来的路上还纳闷常佳卉怎么上班第一天就跟人掐架呢,虽然她平时性子冲,但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这会儿总算知道了,原来是她啊。 这厢方如珊越想越气,大概也是头一回在公众场合跟人掐架,毁了自己女神形象不说,心里又十分不甘。 “老板,今天是这神经病先挑的头,所以餐厅里的损失我一分都不会赔!”方如珊插着腰发话。 原本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的常佳卉一听又炸出来。 “你谁说神经病?” “说你呢!” “你有种再说一遍!” “神经病,神经病,不光神经病,还没素质没教养,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还想仗着你姐在我面前耍横?我告诉你,就你姐那弃妇相真以为谁把她放眼里?我呸!”方如珊越骂越解恨,脸上笑容自然也显得有些嚣张。 眼瞅着常佳卉眼眶爆红,两个拳头握得死紧。 不好,要出事!常安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下一秒便见常佳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冲过去直接揪住了方如珊的头发。 “麻痹你他妈骂谁弃妇呢?不要脸的臭三八,自己当小三还有脸在这跟我横,老娘今天不打得你跪下来叫妈妈!”常佳卉骂嚣着一通乱揪,直接把方如珊揪得往前拖了好几米。 方如珊嘴里嚎啕,双臂挥过来捶对手,常佳卉胸口和脸上结结实实吃了她几记,可这姑娘劲儿倔就是不撒手,眼瞅着战况再起,几个同事上去拉:“好了小常,你这是干嘛呢,松手!” “不松!” “松手啦!” “我要抓花这臭婊子的脸!” “……” 餐厅老板看得急死人,扑上去居然扯住了常佳卉的肩膀,方如珊也不是吃素的,瞅准机会找到破绽,抬腿一脚朝常佳卉的小腹踢了过去,那一记应该不轻,踢得常佳卉撒手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一时起不了身。 整个过程常安都看在眼里,心口寒霜一点点汇集。 方如珊很快扶着腰站直,犹如一只占了上风的雌孔雀般冲常佳卉骂:“神经病,疯子,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麻烦,让让!”常安轻轻推开前面的人群,直接走到方如珊身后。 “抱歉,你骂谁是疯子呢?”她轻拍方如珊的后肩膀。 方如珊还沉浸在激动中,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关你什么…”结果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只觉得眼前一道闪影。 紧接着“啪”一声,那记耳光简直清脆响亮。 全场在那瞬间全部消声。 方如珊也被煽傻了,捧着半边脸愣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等看清常安时眼中几乎滴出血。 “你凭什么打我?” “凭你自以为是,口无遮拦,也凭我就是有资格打你!” “放屁,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真以为顶了一个周太太的虚名就能在我面前横?这里谁不知道阿勀娶你只是被家里人所逼,他压根没把你放眼里,连碰一下都嫌弃!”方如珊大概气到极致便更口无遮拦。 周围议论声四起。 常安右手手掌还在疼,刚才那一记煽得有点猛。 这会儿心里幽幽的,像是有冷风穿透而过,眼底寒光越聚越厚。 有时候她真觉得某些人特烦,聒聒噪噪的,像只苍蝇一样不停在你耳边嗡来嗡去。 罢了… 她眼锋一收,抬起左手又是一记煽过去。 屋里忽地一阵抽气声。 方如珊被直接煽出去半米,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捂住侧身,一双戴了美瞳的眼睛通红。 “你…你……”她喘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最后直接冲上来要跟常安拼命。 常安机敏往后退了两步。 方如珊没扑着,浑身戾气更重了,谁能受得了被当众连煽两个耳光呢?所以气得呀,气得她胡乱从手边操起一样家伙就往常安身上招呼。 常安眼看要躲不掉,绝望之时手臂突然被人扯了一把,连带身子也一起扯了过去。 “够了!” 头顶一声沉吼,常安被人护到了怀里,之后“嘭”一声,重物敲击皮肉的声响。 常安猛地缩了下脖子,气息里闻到烟味,香水味,还有衣料皮肉烧焦的味道…… “哥!” “周总!” 众人嘶喊,常安在短暂失觉后才猛然惊醒,她猛地推开搂住自己的人,抬眼望去,一脸惨白的方如珊正举着手里的炭火钳发愣。 言情海 第035章 他不回去住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哥,哥你有没有怎么样?” 最先冲过来的是周歆,紧接着星河的员工也一拥而上,周勀瞬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我看看…你肩膀是不是伤得很重?” “衬衣都烫破了……你别动,给我看一下…” 周歆的声音最明显,又心疼,又尖利,周围不时传来几声星河员工的惊叹。 “天哪,皮都烫开了。” “啧啧…下手真狠!” “不行,这得赶紧送医院处理吧,歆总您还是赶紧送周总去医院吧。” 众人一通乱,很快周歆和其余几位员工前呼后拥地带着周勀一起出了包厢,常佳卉丧着一张脸过来。 “姐,姐夫他……你不跟去看看?” 常安似乎还处在懵懂中,愣愣抬头,身后突然“哐啷”一声,方如珊猛地丢了手里的“凶器”,她缩着手,肿着脸,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勀离开的方向。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完拿了椅子上的包,也蹬蹬蹬跑远了。 这会儿餐厅老板总算从刚才混乱的惊悚里面缓过神来,拽住常佳卉,“诶,你可不能走,砸了我这么多杯子盘子,你可得赔呀。” 常佳卉吸着鼻子,此时她也是一脸伤,头发衣服乱作一团,又求救似地看向常安,“姐…我没带多少钱呐,我…我工资还没领呢。” 常安眼底冰霜早已消退,理智渐渐回归,现在她也没心情去追究谁的对错,沉口气看向餐厅老板,“麻烦你算一下吧,我把钱给你。” 最后老板还算良心,公道价,常安赔了六百块钱了事。 出了餐厅门,风很大,有点冷。 常安边拦车边问:“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看看?”毕竟刚才方如珊那一脚踢得还挺猛。 方如珊摇头,“我没事,倒是姐夫,那一下打得不轻,你真不去看看吗?” 常安一时没说话。 方如珊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会儿懂事得很。 “你还是去看看吧,不管你们之前关系如何,也不管他和那个方如珊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毕竟是他帮你挡了一下,就算是陌生人你也该去的。” 常安似乎还在犹豫,但眼中已有波动。 常佳卉还是了解她的,刚好有出租车过来,她拦下,开了车门,把常安往里塞。 “去吧去吧,顺便帮我带声好,毕竟是我闯的祸,改日我登门请罪!”继而砰地把门关上了,弄得常安被动得很。 出租车司机在前头问:“去哪?” “…去医院!” “哪家医院?” 对啊,哪家医院?常安赶紧拨了周勀的号码,可那边一支没人接电话。 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常佳卉发现不对劲,又在外头敲窗。 “怎么不走啊?” 常安摆了摆手机,“我不知道他被送去哪家医院了,电话也没人接。” “这样啊……那你有我偶像的号码吗?” “没有!” “……” 常安最终还是先回长河了,但其实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常佳卉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常安心里有些揪揪的。 她是当事人,那一钳子抡下来的时候她经历到了整个过程。 他完完全全是把她护在怀里然后自己结实地吃了那一棍。 常安内心不安宁,洗过澡之后又尝试拨了几次周勀的电话,起初还是没人接,打到第四遍的时候那边突然通了。 常安心里还一喜。“喂,你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你。” 结果那边一时没吭声,常安还以为信号不好。 “周勀?” “我哥在挂水,伤口都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他说这么晚你就不用过来了,等挂完水我会直接带他回去。”那边是周歆的声音。 常安心尖一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打了这通电话。 “好的,那麻烦了,有事再跟我联系!”她还知道客套,那边却只剩下嘟嘟嘟的挂机声了。 常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这通电话有多打扰,他们两个人独处呢,一个受伤了,一个正好可以表示体贴关心,多么正当又难得的机会,而自己在这中间插一脚算什么呢,真是多余。 常安苦笑,收了手机睡觉,可是心里像是塞了很多事,乱七八糟一轮轮地过,愣是在床上躺了两小时都没睡着。 时近凌晨了,失眠的滋味不好受。 常安披了件外套下楼,想去酒柜拿酒,可刚走至客厅门外传来按密码锁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周勀低头拎着一包药从外面走进来。 夜深露重,常安被灌进来的风吹了一下,周勀抬头。 “你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气氛显得实在有些僵硬。 最后还是周勀先解释:“医院离长河近,所以来这边比较方便。” 常安“哦”了一声。 周勀见她表情怪异,又问:“你呢,这么晚不睡,又下来找酒喝?” 一下子没看穿,常安不回答,这沉默的样子却给了周勀答案。 他脸有点黑,怎么看着挺文静的一姑娘,就这么喜欢喝酒呢。 “很晚了,早点睡!”说罢拎了药和西装上楼,常安站在原地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后背,衬衣很皱了,后肩有明显被碳灰弄脏的印子,肩骨烫破了一个洞,隐约见到里面包扎的白色,应该是纱布。 常安心里不得力,加之周勀如此“只字不追究”的态度,她反而心里更愧疚。 欠人恩情的滋味不好受 整个上半夜常安就躺在床上留心客房那边的动静,他去洗澡了,他回房了,他好像又下楼了…… 常安觉得自己心里像被什么揪着有点喘不过气,横竖今晚是睡不好了,她干脆起身,又披了外套重新下楼。 周勀正在厨房倒水喝,应该洗过澡了,头发湿漉漉的,换了件黑色T,显得人更加高大沉静,而后肩领口露出的纱布在此时显得异常明显。 常安走进去。 周勀大概是听到动静了,端着水杯转身,眉梢一紧,“怎么还没睡?” 常安揪着睡裙下摆,无论如何今天是他替自己挨了一记,所以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晚上的事,谢谢你。”她发自肺腑,所以声音在空寂的黑夜显得温柔又好听。 周勀似乎挺受用,喝了口水:“嗯!” 常安:“……” 就这么完了? 总该再说点什么吧。 常安继续揪着睡裙摆,抬了抬下巴,“…你肩膀,伤得是不是很严重?” “上了药,挂了瓶点滴,医生说养几天就没事了。” 他语气平淡,听着倒也不算严重,常安松了一口气。 “那早点休息。” “嗯,早点休息!” 两人午夜毫无营养的对话总算结束,常安实在无法再忍受这种不自在的气氛,挠了挠头发,“很晚了,我先上楼,晚安!”她转身出了厨房。 周勀握着水杯,突然又问:“你刚给我打过电话?” 常安脚步猝停。 对啊,她打了,还不止打了一个呢,可你一个都没接呀,心里突然有些委屈,但转身时脸上表情十分自然。 “是啊,想问你在哪家医院,不过后来知道星星陪着你,就没去了。”这话说得很是隐晦,但常安又笑着添了句,“她在那,比我更合适!”扔下这句之后她扭头又走了,周勀当时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等一下!”他追上去拉住常安的手臂,大概是牵扯到后肩的伤口,嘴里轻轻“嘶”了一声。 常安立即站定。 他黑着脸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常安其实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说漏了嘴,这会儿赶紧装疯卖傻,“没什么意思啊,星星在那照顾你,我就不需要过去了。” 周勀还是拧着眉。 常安一脸单纯,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勀试图从她平静眼神中找出一丝破绽,但最终失败,可在三亚的时候她应该听到了他和周歆之间的那段对话,就算不能最终判定,怀疑总该有吧,可她倒好,从头到尾只字不提。 她是真不敏感,还是压根就没在乎过这些? 周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他又转身回了厨房,一段临至悬崖的对话到此结束,常安偷偷松了一把汗,可走几步又觉得心有不甘。 她重新走回去。 “今晚的事,我替佳卉说声对不起,不管起因是什么,佳卉打架都是她的不对,更何况打的还是方如珊,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如果让你为难了,我明天可以去跟她道歉,还有你妹妹那边,本来好好的欢迎宴,大家又是同事,搞成这样对以后工作也不好,麻烦你也替我跟星星说声对不起…” 周勀当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口口声声对不起,把所有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多大度啊,多周全啊,话都让她说了,可当时明明她也煽得挺狠吧,那当众两巴掌估计方如珊长这么大都没受过如此委屈。 真正是……周勀总算在常安这里见识到了何为“扮猪吃老虎”,哦不,她应该是“扮羊吃老虎”,太可怕,但周勀居然一点气都发不出,毕竟她在道义方面是占优势的,现在打了人,犯了错,又愿意放下身段诚恳道歉。 反正横竖好人都让她做尽了,剩下像是全剩周勀和方如珊的不是。 “行了,早点睡吧!” 第二日起床常安发现周勀已经去上班了,她给常佳卉打了通电话。 “你怎么样?” 常佳卉在那边哀嚎,“被妈臭骂了一顿,早晨人事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在家休息几天不用急着去上班。姐,你说偶像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觉得我当众闹事不可理喻?天哪……如果这样的话我就太冤枉了,昨天明明是那贱人先挑的头,你都没见她在桌上的嚣张样,一口一个阿勀,一口一个我男人,还炫耀姐夫给她送的首饰和包包,我呸,做小三做到像她这么不要脸也是刷新我三观,而且我料定她肯定知道我是你妹妹才故意说给我听的,我当然气不过了,上去怼了几句,然后…然后就没收住手…” 常佳卉大概说了一个囫囵,其实常安不用问也能想象。 周勀和方如珊在一起已经两年了,平时他桃色新闻颇多,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实锤,唯独方如珊是他亲口承认的一个。 嗯,有两个字怎么说来着?——独宠! “独宠”总是有嚣张资本的,更何况还是方如珊那种性格。 只是常安不免替方如珊的智商抓紧,这姑娘也真是够傻够天真,难道就一点感觉不出自己的地位在哪儿么? 可笑之极! “好了,既然事务所那边让你在家休息,你就先把伤养好吧,至于能不能再回去上班,你得相信缘分!”常安直接把电话掐断,把常佳卉的鬼哭狼吼全都堵在电波之中。 只是电话之后常安心思也很难平静。 她是觉得最近诸事不顺,而且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很烦呐! 这厢周勀又是一上午会议。 泸旸湖项目已经正式立项,前期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 徐南拿了修改好的项目书过来。 “周总,我已经和二小姐约好时间了,她下午两点会来公司,有些细节还需要跟她当面谈一谈,争取月底能拿一套完整的设计方案出来。” 周勀捏着眉心应声。 自星河事务所成立之后,荣邦大部分项目都是由周歆带人完成设计,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星河有他的股份,没必要再找外面的事务所来插一脚,二是周歆也确实有这能力,用圈内的话说,周家兄妹俩珠联璧合,这几年也确实做了好些具有代表性的楼盘。 “另外我也得到确切消息了,元玺那边已经出了一期规划方案,进度比我们快,看样子对泸旸湖项目也是志在必得的。”徐南继续汇报。 周勀稍稍动了下右侧肩膀,哼笑,“正常,泸旸湖是云凌近三年来最大的开发项目,何兆熊早就已经虎视眈眈。” “那我们…” “我们?我们还是照进度推进。” 徐南点头,又见周勀神情紧绷地动了下肩膀,便问:“您手臂怎么了?” “没什么,先出去做事吧。” 两点左右星河的人准时抵达荣邦。 一身干练白色香奈儿套装的周歆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她的设计团队,其中穿浅棕色风衣的方如珊最是显眼。 因为荣邦和星河关系密切,经常有项目要合作,所以两家员工也都私下有联系。 昨晚烤肉店的事大概已经传开了,这会儿星河的人进来时周围颇有议论。 方如珊脸色也不好看,昨天那两巴掌常安没留余地,虽然她今天刷了厚厚的粉底,但到底还是遮不住两道手印子,这两道手印子犹如羞耻的烙印,人群之中方如珊也懂得收敛了,愣是闷头跟着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由周勀亲自主持。 或许真是从小一起生活吧,专业和工作方面又有交集,合作了这么多年,有些默契是从骨子里出来的,所以整个会议基本都是周勀和周歆在交流,其余人都是旁听,包括方如珊。 不过方如珊来这也不是为了开会,她现在哪有心思工作啊,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这会儿眼睛里只有周勀,只有那个坐在首席主持会议的男人。 他敞了西装,里头一件纯墨色衬衣,眼神敛了平日的疏离,时而与周歆交流,时而又侧身与后边记笔记的徐南提点,谈到满意处时会淡淡一笑,谈到关键处时又会凝神蹙眉,这气质摆在哪里都是一等一啊,方如珊真是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胆战心惊。 她昨天怎么就昏了头呢,居然在公众场合下那么闹腾,还拿东西打人。 回过神来的方如珊用一整个会议时间反思忏悔,好不容易熬到夜色降临,会议也结束了。 星河的人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周总让我在楼下餐厅订了包厢,各位也辛苦半天了,一起吃顿便饭吧。” 荣邦大度,星河这边自然捧场。 “又让周总破费了啊。” “应该的,徐南会带你们过去。” “那你呢?不一起跟我们吃饭?”这话是周歆问的。 周勀又稍稍动了下僵硬的右臂,“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你们先去吧。” 周歆见他面色异样,凑他身边压低声音问:“肩上的伤还疼?” “没有,只是坐了半天颈椎有点不舒服,你跟他们去吃饭吧,一会儿我再过去。” 周勀已经起身收拾电脑。 周歆似有话说,但见周围不便,也就作罢了。 等人走后周勀回了办公室,日落黄昏了,天色已经变沉。他把西装脱下来扔到沙发上,又扯了两颗衬衣扣子,三个小时的会议就像打了一场仗,他需要一点时间休整自己。 这时门被敲响,以为是哪个下属。 “进来!” “阿勀…”方如珊一脸委屈地站在门口。 周勀起初顿了下,但很快又转平淡。 她早晚要找上门的,能熬一天一夜算是奇迹了。 “进来吧!”他淡淡开口,看不出什么情绪。 方如珊一听这口气心里的忐忑倒少了几分,他好像也没怎么生气嘛。 “好的!”她进了办公室,还不忘乖巧把门关上,笑丝丝地蹭到周勀旁边就想搂他的脖子,周勀适时往旁边避了避。 “有事说事!” 疏远的态度弄得方如珊有些讪讪,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耸拉着脸说:“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都被那女人气昏头了,她和她妹妹联合起来欺负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时气不过就没控制住脾气,但我保证下不为例了,毕竟在那种场合跟她吵架传出去不好听。” 方如珊一通服软,大概也是花了一晚上梳理事情,最终觉得还是应该收敛脾气先“好好做人”。 她说完再细细观察周勀的反应。 椅子上的男人却神情淡然,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之意。 方如珊寻思,他大概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吧,毕竟自己和常安起争执已经不是第一次,之前她在金轩故意找常安麻烦,后来也没见他采取什么措施啊。 估计是真没把那女人摆心里。 对,肯定是这样! 女人有天生的敏感,但也总喜欢找个自己愿意信服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方如珊在后者上面简直天赋异禀,于是表情松了许多,过去缠住周勀的手臂。 “你也是,干嘛冲上去替她挡那一下,害我昨晚心疼了一夜,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却一个也不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别生气了嘛,一会儿手头事做完了去我那吧,我给你做个夜宵,再陪我看个片子,也放松放松…” “哎呀干嘛不说话,你看你都多久没去我那了?前阵子一直忙,这阵子打你电话都不接,发你微信也不回,到底怎么了嘛,是不是…”方如珊缠着周勀的手臂晃来晃去,撒娇讨好,结果把周勀仅剩的一点耐心全都耗光了。 他抬肩一下把手臂抽出来。 “你去对面椅子上坐好!”这话口吻平常,但周勀眼神中已经有了一点肃意。 方如珊怔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跑去坐了下来。 “好了,我坐好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故作轻松,眼神警惕又期盼地看着对面男人。 周勀把电脑合上,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我喜欢有始有终,本来想满两周年的时候再跟你说,但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有些失望,所以就不等到下个月了,今天直接说了吧。” 他平时虽然有些冷漠,但并不可怕。 这会儿方如珊却觉得心里发寒,勉强维持笑容,问:“你想说什么啊。” 周勀又搓了下手指,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东西扔到方如珊面前:“你现在住的那套公寓我已经让人过户到你名下了,车子之前写的就是你名字,所以不需要再办什么手续,另外明天我会让徐南往你账户再打五十万,算是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一点心意。” 言情海 第036章 替他换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方如珊心里“咯嘣”一声,还傻笑:“你这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我们之间只能走到这,往后没必要再联系!”周勀说完重新打开电脑,他做决定一向果断,话已说清楚,并没什么好纠缠。 只是方如珊像木头一样怔了好一会儿。 前一分钟他还好好的呢,怎么一眨眼功夫就直接说分手了呢? “…阿勀,你肯定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对不对?但我已经向你保证了,绝对下不为例,你别这样行不行?”方如珊又要起身去纠缠。 周勀抬头蹙眉:“坐好!” “那你到底哪里不满意?还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没有不满意,你也没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只是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话跟你讲清楚了,我们之间仅止于床上,我需要一个长期且安全的X伴侣,而与此同时也会给你提供相应的物质回报,关系就这么简单,你大可不必往其他方面奢想,这些条件你都曾答应过我,我也以为你有自知之明,但是最近似乎发现你一直在越距,这点让我很不喜欢!” 周勀不动声色地讲完,话中有理有据,意思分明,并无任何含糊之处,却如刀子般直插方如珊肉里。 X伴侣,奢想,越距…… 她如大梦初醒。 是啊,这个男人二十出头就已经开始出来做生意,杀伐决断,纵横捭阖,待人接物何时留过情面? 而且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家世,这种层面上的人在外面养几个情妇很正常,但是绝对不允许“情妇”登堂入室叫嚣着往上窜。 现实这样,越往上阶层观念越分明。 是她大意了,疏忽了,也骄傲过头了。 “两年来你对我几乎有求必应,我以为我在你心里终究有些不同的,所以一时昏头才会去奢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但以后不会了,阿勀……真的,我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 但凡惧怕失去总是最卑微。 方如珊哭得泪眼朦胧,就差没有跪下来求这个男人,可是周勀丝毫未动容。 他轻轻把身子往后靠了靠,眼底平静,游刃有余。 这份感情…或许称它为“感情”都不合适,只是一份关系,一份关系走到这里结束了,如合同终止,他划上句号,钱债两清,跟他经手过的那些项目一样。 “如珊,如果你对得到的还不满意,可以试着提,但千万别纠缠,好聚好散,多说就没有意思了!” 他显然不愿再多谈,关系走到尽头,多花一分时间对他来说都是荒唐。 方如珊尽管心里一万个委屈与不甘心,但这时候还有起码的自尊,况且她也了解这个男人,一旦作出决定就很难再有回转的余地。 “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她克制着哭泣。 周勀:“说!” 方如珊:“这么久以来…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仅仅只是一个床伴?”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温柔一点的男人会“昧心”撒个慌,不,不是的,我们至少有过一段很美的回忆,你给我带来那么多快乐,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了,但你对我来说还是存在过特殊意义。 这种某棱两可的回答才是最佳答案,至少不必把女孩的心一棒打碎,可周勀什么路数呢?他不仅不温柔,不深情,连起码的善良都没有。 “或许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错觉,但是很抱歉,除了生理需求之外,我对你似乎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女人天生是情种,付出多少都期望得到回应。 方如珊到底是喜欢周勀的,尽管这段关系里她极尽卑微讨好,但是周勀给了她众多物质上的享受与满足,尝到的滋味里还是以甜为主,而这种甜在终结之时全都变成了沁人肺腑的毒液。 不成仁,便成魔。 她在宽恕与仇怨之间徘徊了一下,冷清一笑:“好,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妄想攀高枝,妄想跃龙门,却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身份,今天你说的话我会牢牢记住,没关系,来日方长,我相信我还有机会往上走,而你也并非总能春风得意一直高高在上,有句话不说得挺好么,十年风水轮流转。” 方如珊收拾好情绪,抽了桌上的文件袋开门离开。 ……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窗外风声萧萧。 一段关系的开始,一段关系的结束,尽管没有太多纠葛坎坷,但此时总免不了升起些许空虚感。 周勀有些疲惫地摁了摁额头。 他这三十多年人生经历,大学就开始结交女朋友,工作之后更是遇到形形色色的女人,主动勾引的,欲拒还迎的,彼此各怀心思不点穿不说破地交往,暧昧一下,各取所需,最后毫无例外都朝着“无疾而终”的结果去。 他其实清楚很多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死亡”,所以他不愿也不会付出一分真心,久而久之变得越来越吝啬。 周歆有次喝多了曾跟他说过:“你周围,这么多年了哈,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不抱任何目的,不求你回报,不看你身份,不图你钱也不图你地位的女人?你们只是单纯相爱,为爱情而在一起,有没有?……反正我没有,一个个的嘴上说得好听,但其实都是白眼狼……” 都说高处孤独,越往上越贫瘠,脆弱,求而不得,外围的人对他们试探,好奇,却又融入不了,他们也对外围的人产生怀疑与排斥,最终只剩下同圈的人抱团取暖。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所谓的“阶层”。 …… 方如珊离开的时候情绪很激动,起初还能克制,可是当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终是止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 毕竟是相处两年的男人,她是真心喜欢的,所以关系猛地哑然而止,她一时肯定接缓不过劲,更何况她还是被“抛弃”的那一方,所以无论从自尊来说还是情感来说,她都有些受不了,加之停车场里此时并没有人,她便不再忍了,一路哭着去取了车子。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小跑从车位开了出去,而几米之外的一辆牧马人中,常歆轻轻把车窗打开,悠然然地点了根烟,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周勀这边已经收回心思工作了,他没命玩那儿女情长,泸旸湖项目好几家同行都虎视眈眈,地皮拍卖会就定在下月底,徐南下午也报备了元玺那边的情况,对方已经出了一期规划图,进度比他们快了一大截。 周勀心里清楚,何止这一大截啊,前天他已经收到消息,几天前何兆熊曾秘约常望德吃过饭。 无论他们吃饭的目的是为了叙旧当年的战友情,还是掺和了其他目的,总之,何兆熊已经开始打点走动。 就在周勀梳理思绪期间,桌上手机震动,周歆的来电。 周勀以为她是来催自己下楼吃饭。 接听:“喂…” 周歆:“恭喜啊,历时一年十个月零四天的感情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说说吧,她也算是跟你时间最长的一个了,我一度以为你们要爱到天荒地老呢,怎么突然一下子又掰了?” 这话带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嘲讽。 周勀摁了下额头。 “你饭吃完了?” “没有啊,我压根没去,一直在车里,不然怎么会看到你的心肝宝贝哭着下来呢。” “……” “所以聊聊呗,我明明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你还说她用着挺顺手,怎么一下说分就分了?” 这话直白,里面似乎又藏了深意。 周勀自然懒得回答这种问题。 “我很忙,你要没事早点回去!” “别啊,好歹你是我哥呢,哥哥失恋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关心一下。” “不需要,你真要关心就尽快把泸旸湖的规划方案做好,其他都是空谈!” “嗤…”周歆淡然一笑,听着心情不错,又揶揄:“我怎么发现最近你特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呢?以前可不这样,怎么,转性了?” “没有,别胡闹!” “那……还说没有逃避?明明一直在答非所问,行了,既然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反正走了一个方如珊还会有陈如珊李如珊,哥,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试探的意味。 大抵骄傲惯了,谁都不愿低头先服软。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相处方式,就这么试探着,猜测着,打哑谜般一路走到了现在。 只是这次周勀沉默了,隔一会儿才开口:“行了,早点回去!” 周歆故作淡然地笑了笑:“那你有空回去看看爸妈,对了,把小嫂嫂也叫上!” 周勀:“……” 周歆:“哦还有,泸旸湖项目的动员大会,你收到邀请函了吧?据说晚上的宴会要求带女伴,现在方如珊跟你掰了,到时候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 常安那天在家画了大半天画,晚饭随便吃了点便洗漱上楼。 她睡前喜欢看本杂志或者漫画书,夜深人静,再茗半杯红酒,虽然偶尔也会觉得这种生活有点单调,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享受其中的清静与孤独。 岂料十点左右被一通越洋电话吵醒。 “喂,Eden…” Eden是常安在伦敦找的理财顾问,英籍华裔,这几年她手里的遗产都交由他在打理,所以两人认识好几年了,算是比较熟的朋友。 如无例外,每个月Eden都会在固定时间给常安打通电话,例行汇报一下她的资产情况。 常安与他聊了几句,刚挂完电话便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声,走至窗口看了眼,黑色车子已经开进来了,周勀拎了电脑正下车。 常安皱眉,最近他似乎来得有些频繁呐,挣扎片刻,她还是决定不下楼了,就在房间里呆着,彼此当成空气处理最好,可惜大半个小时后周勀却过来主动敲门。 “睡了吗?” 常安没辙,总不能装死吧。 “还没有,你等一下!”她睡裙里面没有穿内衣,所以披了件外套才去开门。 门外周勀换了件浅灰色卫衣,看模样应该洗过澡了。 常安:“有事吗?” 周勀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能不能帮我肩上换个药。” 常安肯定不能拒绝,“可以,在哪儿换?” 周勀目光便越过她的肩头往卧室里看了眼,贵妃榻上丢了几条她换下来的裙子,床上和地毯上随处可见杂志和稿子,床头矮柜上还有小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从小家里都有佣人照顾起居,所以常安在生活方面其实没什么自理能力。 周勀眉头挑了下,“去我那边吧。” 客房位于走廊另一端,面积不算大,大概只有主卧的一半,简欧实木床,一体式衣柜,靠墙摆了一张同色系的电脑桌,整体装修基本就是酒店客房样式,而最近一年多周勀如果留宿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常安走进去,记忆中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踏入周勀的地盘,收拾得很干净,每样东西都摆得规规整整,难免给人一种压迫感。 她潜意识里有些不自在,捏口气,“药在哪?” “这!” 周勀将手里拎的塑料袋扔到床头,衣服往上撩起来,单臂抬起,卫衣便很顺畅地脱了下来,整个动作自然流畅,等常安回神之时他上身已经半裸,往传言一坐,身子稍稍侧过去,“好了,来吧。” 常安:“……” 她脑子里嗡嗡响,上药肯定要脱衣服,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现在的反应,耳根发烫,心跳加速。 虽然23岁了,年纪不算小,可是以前家教严,外婆和母亲属于保守派,从小就严令禁止她和男孩有太多接触,所以常安基本没什么异性朋友,到“脱衣服”这地步的更是少之又少。 这会儿屋里灯光敞亮,周勀整个脊背朝着她的方向,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肤色不白但光滑,搁其他女人眼中大概是要流口水的,毕竟身材这么有看头,可常安只觉思维停滞,傻了一样。 周勀长久没听到动静。“常安?” 他又稍稍转身,这下可好,前面也都看见了,胸肌,腹肌,腰肌,虽然不是那种特夸张的线条,但胜在一切刚刚好。 常安虽然也不是头一回见,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光天化日啊。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怯场,拎了药过去坐到周勀身后。 “等一下。”边说边扯塑料袋,结果扯了半天也没把上面打的结扯开,心里有怨气,干脆就用蛮力撕。 身后一通哗啦啦响,周勀皱眉,再度转身,“给我吧!” 他接过塑料袋,轻轻一拉,结就散了。 常安:“……” 周勀再度转过身去,常安愤愤,问:“先上哪种药。” 周勀:“……” 常安:“白的还是蓝色那支?” 周勀:“你得先帮我把脏纱布撕开,伤口清洗一下,最后再上药。” 常安:“……” 她开始后悔答应帮他干这差事,只是现在也来不及了,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伤口在后肩,周勀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常安咽口气,慢慢沿着边缘先把胶带一点点撕开,纱布大概包了手掌那么大一块,上面印出黄色药水的印子,摸上去已经通湿。 大概是洗澡的时候淋过水了吧。 “嘶…” “怎么了?很疼?” 周勀,“没有,你继续。” 常安忍不住撇眉,娇气,可下一秒当她揭开整块纱布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之前她没跟去医院,脑中印象只是他替自己挡了一记,烤肉店里捞炭的钳子,顶多也就破点皮烫红而已吧,可现在亲眼看到伤口,何止破了一点皮啊,很长一条口子,周边有许多烫起来的水泡,有些水泡已经破掉了,里面液体流出来,药水糊着水泡撕开的皮肉,加之洗澡泡了水,简直恶心又狰狞。 常安胃里甚至有些痉挛。 “怎么这么严重?” 周勀侧头,“还好吧,可能白天没换药。” “医生有交代一天要换几次药?” “前几天要求三次吧。” “那你今天换了几次?” 周勀想了想,“这应该是第一次!” 常安:“……” 周勀:“本来中午应该去趟医院,但临时有事,下午又开了半天会,所以拖到现在,怎么,很严重吗?” 何止严重啊,常安觉得怕是要发炎了。 “你忍着点,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刚才的尴尬已经荡然无存了,常安的专注力开始全放在伤口上。 她用药水把口子和破掉的水泡全部清洗了一遍,再用纱布弄干净,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没做到位。 常安:“我下楼找根针,有些没破的水泡可能需要戳开才能上药。” 周勀:“……” 蹬蹬蹬听着她跑下楼,翻找了一会儿,又蹬蹬蹬见她跑上楼,手里拿了一根缝衣针。 “针我用火烤过了,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她已经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这种旧思想,摁住周勀的肩膀把他转过去。 周勀刚想阻止,常安已经快狠准地下手了,一连挑开了好几个水泡,疼得他头皮抽紧,正要喊停之时常安突然跪起来在他伤口长长吹了一口气,那滋味啊…疼痛混着酥痒,犹如地狱天堂。 “还扛得住吗?”她问。 周勀咬了下腮帮子:“没事!” 之后常安就像接到了指令,后面的水泡挑得得心应手,而周勀就在这种“一戳一吹”的模式中享用完了整套流程。 几分钟后常安总算剪断最后一根胶带,周勀后背已经起了一身薄汗。 他转过身来,动了下手臂,轻吁气。 常安见他脸色异样,问:“很疼吧?” 他苦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报复我?” 常安:“怎么可能,我报复你干什么?你还是为我受的伤!”她说完很自然地笑了笑,眼梢下弯,一身柔软,双腿还维持跪着的姿势,所以上身微微前倾,与周勀挨得有些近。 周勀难得看到她会笑,整个人更显柔静,加之那晚她穿了件浅绿色的刺绣睡裙,往上一小截天鹅颈,黑发如丝绸般垂下来,顺着胸型的轮廓在那处弓出一个小弧度,身上还时不时散出清甜的沐浴露香气。 这一切感官刺激让周勀突然想到春天刚破土的竹笋,青葱鲜嫩,让人忍不住想摘尝。 有人说过女人的爱情始于内心,而男人的爱情始于本能。 周勀从来不是什么深情痴情的男人,他这三十年来对男女之事吝啬至极,就连周歆也曾哭着骂过他:“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但凡你真的在乎,真的爱,怎么可以忍受看着她跟其他男人交往,跟其他男人上床?爱是自私的,利己的,恨不得把那人锁起来困在身边日日夜夜拥有的,而你呢?你连最起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没有,还谈什么爱情?” 虽然周歆这话说得有些极端,但不无道理。 周勀在感情上懒得去经营,更懒得去争取,他交往过的女人都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而他从中选择尚算合适的来满足生理需求,到点分手,人钱两清。 这种模式看似不道义,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对于常安…… 周勀突然抬手抚了下常安的头顶,他承认自己这一刻心动了,但心里又清楚,心动不是情动,两者之间截然不同。 心动是身体,而情动…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很难了。 常安这瞬猛地缩回去,她是一时疏忽了,怎么就把气氛搞到了如此暧昧不明的地步。 “很晚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说完麻利下床,吸了拖鞋走了。 周勀坐在那舔了下牙槽,笑笑,也没多想。 第二天照旧,常安依旧睡到十点才起床,满心以为周勀已经走了,下楼却见他正蹲在厨房里头翻东西。 常安摁住好奇走近,问:“你在找什么?” 周勀起身,“上次我给你买的退烧药还有吗?” 常安:“……” 周勀那时候的体温已经飙升到三十九度二,而他半夜量的时候也才三十八度七。 这怕是吃退烧药也止不住了吧。 常安见他脸色实在难看,提议:“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言情海 第037章 带他去看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半个多小时后常安陪周勀到了医院,公立门诊,可能恰逢换季生病高峰期,门诊楼里人山人海,排了一个多小时队才轮到他们。 医生男性,有点上年纪了,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最后才知道周勀肩膀上有伤,把纱布拆开来一看,好家伙,挑开的泡全流液体了,伤口更严重。 “…药及时换了吗?有没有注意饮食多休息?像你这种情况照理应该在医院连挂几天水消炎,……还有,谁让你们回去把水泡都挑破的,这样很容易发生感染!” 老医生是个暴脾气,逮着周勀就是一通骂,当时诊室里还围了一圈排号的人。 常安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从中打断:“医生,那现在怎么办?” 老医生:“怎么办?发炎发烧了知道来医院问怎么办了?家属早干嘛去了!” 常安:“……” 她只能故作乖巧,脸色讪讪地在旁边挨训,期间看了眼周勀,刚好后者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撞,常安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而周勀似笑非笑,好像整件事压根与他无关。 老医生骂了一通,脾气总算降了点,开始哗哗哗开单子。 “先去烫伤科那边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再回来取药挂水,水先帮你开三天,三天之后如果还没退烧,或者伤口继续发炎,再到医院来看!还有,记住这几天病人一定要注意休息,海鲜辛辣不能吃,饮食尽量清淡,肩膀那块也别动来动去,纱布频繁摩擦会影响伤口愈合……”老医生絮絮叨叨说完,把单子递给常安,“行了,先下楼付钱吧。” 常安接了道谢,起身就要出去。 身后老医生又是一声吼:“你男人不要了?” 常安:“……” 周勀脸色依旧平淡,只是温度上来之后整个人浑身乏力,刚才检查伤口时又把衬衣脱了只袖子下来,这会儿正艰难地坐在椅子上穿。 常安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又走回来。 “扶着点啊,都烧成这样了!”旁边不知哪位候诊的阿姨路见不平一声吼。 常安硬着头皮,压声问他,“能走吗?” 周勀:“没事。” “什么没事,看他脸都白了,姑娘你就不能搀一把?”阿姨真是好热情。 常安没辙,搭住周勀的手臂:“我扶你吧。” 周勀借力站了起来,两人总算在目光洗礼中穿过厚厚一层人群,走至门口却又听到老医生喊住:“伤口绝对不能碰水啊,沾一滴都不行!” 这个周勀不乐意了。 他回头:“不碰水怎么洗澡?” 老医生却瞄了眼常安,“她是你媳妇儿吗?不能叫她帮你洗?” 常安:“……” 周勀:“……” 周围一通哄笑声。 常安捏着周勀的手臂,心里发誓一万遍以后绝对不来公立医院看病,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折腾半天总算把伤口处理好了,又去输液室挂水。 输液室里简直更可怕,换季生病最多的就是孩子,场面可想而知了,孩子的啼哭声,吵闹声,父母的吼声,叫骂声,穿梭其中去取热水冲奶的家长,懒得去厕所直接抬着点滴瓶拿垃圾桶接尿的奶奶姥姥,空气中的消毒水味混着各种体味和尿馊味……常安对气味本就敏感,所以初初走进去的时候胃里开始翻。 忍了一会儿才把那种恶心压下去。 更糟糕的是居然找不到空椅子。 一个挂水的孩子起码两个家长作陪,家长可以同时占掉几个位置,输液室里空间有限,自然有一些病人就抢不到位置。 “算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边就行。”周勀也看出常安脸色不好看。 常安忍着,转身看他,他左手插着吊针,右手抬在半空中自己举着吊瓶,没位子坐,硕大一个人只能站在过道上。 就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把他独自扔在这自己回去呢。 “没事,我去找找看能不能给你挪个位置。” 常安背了包又走进吵吵嚷嚷的输液室,几分钟后见她兴冲冲地跑回来,手里拿了根不锈钢的晒衣杆。 周勀好奇,“找到空位了?” 常安:“对,旁边科室候诊区没什么人排队,椅子都空着,我们去那里。”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杆子,“我还跟人学了一招,你把吊瓶给我。” 周勀不明所以,照办。 于是常安便踮着脚尖把吊瓶上的孔穿到晒衣杆顶端的Y形叉上,再把杆子立直,俨然一个移动的吊瓶架子。 “行了,这样就不用一直拿手举着了。” 周勀:“……” 主意挺好,但俨然不是像常安这种毫无生活经验的人所能想到。 周勀问:“你哪学来的?” 常安:“里面护士教我的,说旁边小卖部就有卖杆子,我去一看果然有,可见平时经常有人这么干。”她还颇得意,追问了一句,“这招是不是很灵?” 周勀笑而不语。 常安:“走吧,去隔壁科室。” 常安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举着晾衣杆。 周勀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那天她穿了条银粉色的针织裙,掐腰样式,裙摆有点微蓬,长而直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间,从背影看只觉腰肢纤细,小腿笔直。 周勀发现她似乎很喜欢穿浅色系衣服,裙装为主。 两人穿过一条走廊。 常安:“到了,就这,是不是人很少?” 周勀放眼望去,果然一大片候诊区里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人。 只是周勀脸色异样,问:“你确定要坐在这里?” 常安神情淡然:“对啊,这里空气好,人又少,比输液室那边清静很多。” 周勀见她坚持,也就不多说了。 常安带他坐过去,还挑了两张前排的位置。 她自以为一切完美,只是坐着坐着发现经过的路人都喜欢朝他们多看两眼,常安一向不习惯被人多关注,于是忍不住问:“这里难道只允许候诊的人才能坐?” 周勀抬头看了眼入口处挂的牌子——“两性泌尿科”,不觉挠了下眉心,真是一言难尽呐! …… 看个病折腾了一上午,好在点滴挂完之后周勀体温已经退了一点。 他驾车带常安回长河。 路上常安用手机点了两份外卖,白米饭,排骨汤,小炒肉,白灼芥蓝,她已经尽量清淡了,可是打开塑料盒还是能够看到盖子上腾上去的一层厚厚油气。 周勀只吃了小半盒饭。 常安:“抱歉,冰箱里没有什么食材,如果你实在吃不下,我看看附近有没有粥店。”她拎了钱包准备出门,周勀叫住她,“不用,我随便吃点就可以。” 下午周勀也没去公司,大概是身体还是不舒服,他拿了电脑在书房处理工作。 常安也不能赶他走,只能把他当空气处理,可大约两点左右只听见书房一通吼:“…市场部那帮人都死了吗?还是瞒不下去了才来跟我汇报?”声音大得常安在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冷不丁吓了一跳。 她好奇心促使,下楼,刚好见周勀拿了西装从书房里出来。 “我去公司一趟!”脸黑着,一看就心情很不妙。 常安也不会自讨没趣。 “好的,路上开车小心!”等她礼节性客套完,周勀已经开门进了院子,车子发动,很快绝尘而去。 结果周勀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常安习以为常,反正长河也不是他的老巢,他在外面行宫众多,不在常安反而觉得自在。 十点左右她洗完澡准备休息,结果突然接到徐南的电话。 那边小心翼翼:“常小姐,周总去你那了吗?” 常安还觉得好笑,难道现在周大王翻牌宠幸还得跟助理报备?想是这么想,常安嘴上还是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没有啊,怎么了?” 徐南似抽了一口气,“是这样的,公司出了一点事,周总在这边处理了一下午,大概半小时前已经开车离开,如果你一会儿看到他麻烦给我打通电话。” 常安应声:“好!”心里却腹诽他哪儿会来长河,结果电话还没挂,院子里响起汽车声。 啪啪打脸。 常安走到窗口看了眼,果然是周勀的车子。 她心情往下跌,却还故作柔和说:“刚好,他回来了,你是有事要找他吗?” 徐南:“没有,只是临走前我看他脸色很差,怕是病了,本来应该让小赵送的,但小赵这两天临时回老家了,我怕他这种状态开车会出事,所以就打个电话问问您。不过现在回去就好了,我也放心了。” 徐南像管事婆一样絮絮叨叨,看着倒比常安这个“太太”要靠谱得多。 常安没多言语,准备挂电话,却又听到徐南在那边问:“常小姐,您能不能帮着劝劝周总?” 常安:“啊?” 徐南便把公司的事大概阐述了一遍。 情况大致是荣邦一住宅项目出了事,该楼盘两个月前就已经开盘,因为地理位置好,周边配套齐全,加之又是学区房,所以开盘两个月一期房源基本已售空,二期也已经立项,原本市场前景一片大好,可上周网上突然曝出负面新闻。 新闻直指楼盘用地有问题,说那里若干年前曾是一个大型化工厂。 周勀发火倒也不是为了这则新闻,毕竟做房企这么多年了,类似负面新闻也不是头一次,及时澄清一下很快就会被市场淡忘,哪个楼盘能够干干净净呢? 可是这次不同,市场部那边居然把这个消息硬生生压了一个多星期,等瞒不住了才不得不捅到周勀那里,结果一切都晚了,新闻发酵至各大城市论坛,口传口,言传言,什么化工废料就埋在地基下面,水源和土壤早已被腐蚀,人住了会得癌症和白血病……各种危言耸听的言论,等周勀下午抵达公司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业主跑到售楼处那边闹,闹着要退款退房。 “……周总为这事今天下午在公司发了大火,您劝他消消气吧,明明自己还病着呢,我看他下午开会的时候脸色都青了,市场部那边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后面会积极处理,周总没必要拖着病亲自盯着,别把身体弄垮了,不值当!”徐南苦口婆心。 常安能说什么?虽然她心里抵触,毕竟她有什么身份去劝呢,但嘴上还是敷衍了一下。“我知道了,也让徐助理费心。” 徐南那头似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有些话我说不合适,但周总真的不容易,这几年楼市不景气,各种政策限制,荣邦也在转型,每一步都跟打仗似的,周总压力很大。” 常安:“……” 徐南:“他性格又那样,平时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身边连个帮他的人都没有。” 常安:“……” 常安一直没接话,心里空空的,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徐南叨扰了一通大概也觉察出常安态度不明,笑了笑:“抱歉啊,这些话跟您说也不大好,毕竟您和周总…”他欲言又止,提口气,“算了,总之麻烦您劝劝他,这几天暂时别回公司了,有事我会汇报,让他先把身体养好!” 常安满口答应。 正准备挂电话,又听到徐南在那边说,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跟您说一下。” 常安皱眉,心想周勀当初怎么就给自己物色了这么话唠一助理,但嘴上还是笑着问:“你说吧,什么事?” 徐南顿了顿,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周总和方小姐分手了。” 常安愕然。 徐南继续:“真的,早晨周总让我打了一笔钱到方小姐账上,两人应该都已经说清楚了,以后不大会连续。” 常安:“……” 十分钟后常安在楼上也待不住了,套了件外套下楼,站在楼梯上看了眼,客厅亮着灯,却不见有人。 去哪儿了? 厨房? 常安绕过隔断才看到沙发上躺着人。 周勀居然直接栽在那睡着了,外套没脱,手里还拿着手机,个子高,身体卷了一点,脚上还穿着袜子,裤筒下面露出一小截长着腿毛的小腿。 常安站在那看了一会儿。 灯光下他脸色很难看,额头有汗,眼睛下有阴影,上午还发烧呢,肩膀上还有伤,哦对了,下午药还没换。 常安想到刚才徐南电话里说的那些,突然有些同情。 似乎谁都不容易,众生万千,各有各的无奈与痛苦。 常安回房拿了条毯子,刚想替他盖上,周勀却醒了。 她愣了愣,有些尴尬:“抱歉,把你吵醒了。” 周勀摁着额头起身,晃了下脑袋,“我没睡着。” 常安:“……” 他又问:“你呢,还没睡?” 常安:“我…还没。” 周勀:“吃过了吗?” 常安苦笑:“这都几点了,当然吃过了。” 周勀:“那还有什么剩下的吗?随便什么都行。” 常安:“……” 常安没有储存食材的习惯,翻了半天才在冰箱里翻到半条挂面。 她拿着去了厨房。 周勀靠在沙发上,浑身发寒,很难受,但还是撑着打开了电脑。 下午已经找人删掉了那些新闻,但影响已经造成,这是一连串的恶性反应。 首先荣邦是上市房企,花了好几年才一点点打造出口碑,一个楼盘的信誉会影响到其他楼盘的销售;其次房企拼的是资金衔接顺畅,出事的楼盘是荣邦今年销售主力,二期年底就会开盘,到时候二期回笼的资金会投入泸旸湖项目一期。 一旦中间出现任何断层,泸旸湖项目进展可能就会受影响。 这是周勀不愿也不想看到的场面,所以他才会为了这事下午在公司大发雷霆,但是火发完了后面的事还得办。 周勀刚才也躺在沙发上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 下周就是泸旸湖项目动员大会,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明显有人在跟他作对,至于对方是谁,一时半会他还抓不到把柄。 周勀合掌抵着脸,长长吁气,正犯愁时听见厨房“哐啷”一声,什么东西摔碎了。 他立马起身过去。 厨房里热气熏天,玻璃锅盖摔了一地,而常安正含着手指站在一锅烧开的热水前面。 周勀皱眉,把火关掉,问:“烫到手了?” 常安:“没有!” 周勀:“给我看看!” 她还摇头,含着手指掩饰,“真没事。” “我说给我看看!”周勀再度重复,声音已经发沉。 这时候常安还是有些怕他的,乖乖把手指伸了过去,好家伙,右边食指明显已经烫红了一大截。 周勀赶紧把她拉到水池旁边开了冷水浇,足足浇了半分钟才消停。 “没有气泡,疼不疼?”他摩挲着常安的指腹问。 常安摇头:“还好!” 其实她也没有这么娇气。 周勀又问:“怎么煮个面也能把自己烫到?” 常安解释:“我就去拎那个锅盖嘛,可是没想到盖子那么烫,结果…”结果可以想象了,她直接扔了锅盖,烫了手指,这会儿一脸委屈的模样,周勀就算想骂也骂不出来了。 他又在常安手指上捏了捏。 “感觉怎么样?” 当时周勀倒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可常安开始慢慢不适应。 刚才只觉得疼,后怕,现在疼过了,也怕完了,惊觉两人动作暧昧,手还被他抓在手里。 厨房灯光又亮,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硕长身子压下来几乎把她罩住,常安一抬头就可以清晰看到周勀的眉毛,鼻梁,还有眼角浅浅的纹路。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身上的气息肆无忌惮往常安鼻子里钻。 常安立即退了一步,把手缩回来。 “还好,那个…你出去再等一会儿吧,面马上就能煮好。”说完转身又走到灶台前面去。 周勀苦笑,刻意忽略掉她眼中的躲闪,把她拉了回来。 “行了,你出去吧,我来煮就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出去吧!” 常安想想也没多勉强,虽然煮个面不算难,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等人走后周勀看着满地玻璃渣子,忍不住蹙眉叹息,自己也是有病,居然真的相信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常大千金会洗手作羹汤? 这么一想碎个锅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把他房子点燃已经算是万幸。 几分钟后周勀把厨房里的碎玻璃渣收拾完,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这里物质也实在匮乏,可怜里头也就搁了点盐巴和色拉油。 清汤寡水一碗荒面,周勀肯定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筷子对付一顿之后又去了书房,很快里面传出讲电话的声音,偶尔还伴随周勀几声咳嗽声。 常安眼看着实在凄惨,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于是倒了杯温水过去敲门。 “进来!” 周勀从电脑前面抬头,这似乎是常安第一次主动踏入他的“地盘”。 “有事吗?” “那个…你吃饱没?需不需要我给你另外叫份外卖。” 周勀愣了愣,其实他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下午喝了两杯咖啡一直撑到现在。 “不用,谢谢!” 常安干脆走过去,书房里灯光不算亮,电脑支桌上,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更难看。 常安觉得无论如何他生病自己也有一大半责任,表示起码的关心总要的。 “生病更要吃东西啊,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外卖软件上什么都有。”她似乎起了一股不依不挠的劲。 周勀苦笑:“真不用,我没什么胃口。” “可是…”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 “……” 常安心里咯吱一声,她其实很不愿意被人看穿,所以赶紧抿了下嘴唇,“刚徐南给我打过电话,他说你今天下午在公司的时候状态很不好,让我多照应你一下。” 言下之意她的所有关心只是因为徐南交代了,当是一件任务在完成。 周勀也懒得跟她争论,很无力地笑了笑,但是鬼知道他心情突然轻松了不少。 眼前的女人实在太乖了,总是穿一条柔柔的裙子,总是披着头发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常安真是周勀生命中从来没遇到过的类型,以往他所接触的那些女人呢,生意场上的大多都强势独立,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情场上的又显得过于会来事,要么娇滴滴地太矫情,要么就欲拒还迎跟你耍性子,还有一类就像周歆那样,会闹会玩潇洒无情,时间久了总觉得心里膈得慌。 但是常安这种实在不同,她好像真的很少生气,就算受欺负了也不跟你闹,也不跟你吵,柔柔软软的就像一枝花骨朵。 周勀从来没有跟花骨朵相处的经验,只潜意识里觉得大概不能太用力,不然可能会不小心把她折断。 嗯,有个很矫情的词怎么说来着——“保护欲”! 周勀突然被自己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吓到,朝常安招招手,“你过来…” 言情海 第038章 楼盘闹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不明所以,但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还是顺从了,往前挪了一点点,但显然这个态度让周勀很不满意。 他锁眉把身子往后靠了靠。 “再近一点,站到我身边来。” “……” 常安心里腹诽,你大爷么,当我丫鬟使?但心里抵触,脸上依旧不表现出来。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周勀脸色一下子沉下去,刚想开口,桌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常安顺势瞄了一眼,徐南的来电。 “等等,我接个电话!”周勀接通,“喂…” 常安也听不见那头在说什么,只见桌子后面的男人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发令:“你给刘局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问问能否先派人过去,我现在赶去现场!” 周勀掐断电话站起来,结果起身太猛,身子明显晃了一下。 常安当时离他也不远,下意识扶了一把。 “你要出去?” “尚林苑那边出事了,我得赶过去一趟。” 尚林苑即曝出化工用地的那个楼盘。 “可你这状态怎么去啊,徐南处理不了吗?” “有些棘手,没事,我会吃片退烧药再走。”周勀错开常安,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往书房外面走。 常安站那狠狠咽了一口气,算了,终究是自己害他烧成这样的。 “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吧。” …… 有些事情由不得人,有些情绪也是。 理智而言那晚周勀是不该让常安跟着去的,她去能干嘛呢,瞎添乱,可鬼使神差他竟然就点了头。 常安上楼迅速换了套衣服,小赵还在外地,周勀自己开车。 只是上车后常安就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些冲动,感觉是陪他来冲锋陷阵的,可是她这身份也不合适啊。 “路有点远,你是不是困了?可以先睡一会儿。”周勀看出她表情不自然。 常安敷衍:“不困!” 之后两人无话,车内很安静,常安也能感觉到旁边周勀的气压有些低。 怕是很棘手的事吧。 她又试探性地问:“事情很严重吗?” 周勀眉头锁紧,“是有些严重,下午有个业主去售楼处要求退款,被拒绝了,他现在绑了炸药包带了硫酸在门口威胁自尽。” “什么?”常安轻呼一声,这个答案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周勀把她脸上的惊恐都看在眼里,压住笑,问:“害怕了?” 常安揪着裙摆。 说不怕肯定是假的,又是硫酸又是炸药包,电影里放的那些爆破场面瞬间全都在脑海中闪现。 但是…来都来了,她也不能认怂。 “没有,我怕什么?又不是我给他卖的房子。”嘴上逞能,但发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这些周勀都看在眼里,心里憋着笑,不发一言默默开车。 后半程就变成常安自己在心里给自己加戏。 她小时候倒是学过一点点“武功”,那会儿还住在家属大院,院里有哨兵,哨兵每天会拉练,陈灏东就经常跟在后面学。 常安喜欢黏着他,即使心里不愿意,但为了能跟他呆在一起也只能跟着学。 那时候常安就是陈灏东的小尾巴,一个暑假下来经常能晒黑几个色号。 后来到了初中,有次常安和同学出去聚餐,回来路上遇到了流氓,幸亏当时陈灏东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次之后陈灏东就会时不时地教常安几招,美其名曰“防狼术”,说她长得就像小绵羊,很容易让人起歹念,得学几招防防身。 嗯…常安揪着裙子给自己打气,好歹我也算练过的,虽然那些“招式”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而这些小动作小表情都落在周勀眼里,他故作严肃地问:“可能现场会很危险,如果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我可以靠边停车让你下去!”半开玩笑半试探。 常安转身看了他一眼,发现周勀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错,一个在期待,一个在伪装。 最后常安兀自打了一口气。 “没关系,我还不至于这么胆小!” 周勀眼梢随即笑开。 尽管她一脸紧张,那些勇气分明都是她强装出来的,但周勀还是很受用。 他终于知道自己出门前为什么同意让她跟来了。 商场犹如战场,他打每一场都是孤军奋战,而这种有人愿意陪他冲锋陷阵的感觉,真他妈爽!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尚林苑,售楼中心就在小区旁边,路对面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穿着黑色制服的防爆警察已经抵达现场,把售楼中心门口的空地围了一圈,隔得远,周勀一时也看不到那边的具体情况。 他把车停好,也没急着下车,先给徐南打了通电话。 几分钟后徐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了车,看到坐在周勀旁边的常安先是愣了愣,继而打招呼:“常小姐您也来啦?” 常安点头“嗯”了一声。 这会儿也没时间多客套。 周勀直接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徐南:“暂时控制住了,售楼中心的李经理在跟他交涉,不过那人就是个疯子,我估计李经理也顶不了多久,周总我劝您也别过去,他情绪很不稳定,您过去恐怕有危险。” 周勀蹙眉看向几百米之外的人群,那边灯火亮着,稀稀拉拉大概站了十来个防爆警。 周勀又问:“对方什么来头?” 徐南:“叫人刚查了,外地人,姓马,以前在部队当过兵,不过当兵的时候受伤了,瘸了一条腿,退伍之后在一家工厂当司机。” 听着很普通的履历,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勀:“怎么会闹到绑炸药自杀的地步?” 徐南:“这个我刚才也问过销售了,其实这人也挺可怜的,他老婆去年刚刚去世,得的是白血病,在床上躺了小半年就走了,走后保险公司赔了一笔钱,之后他又跟朋友借了一点,凑了30%的首付款来买了我们尚林苑的房子,据说这房子他是买来明年给他女儿上学用的,因为我们楼盘是学区房,可是没想到上个月她女儿突然出车祸去世了,可能生活轮番遭受打击,他受不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上周又被单位辞退了,一时没了收入,贷款也快供不上,加上这段时间网上有负面新闻曝出来,说我们楼盘有问题,所以他就想来退房退款。” 徐南讲述了一遍,整件事情基本就有了雏形。 周勀问:“他买的什么房型?” 徐南:“80平米的小户,一楼。” 周勀:“那下午他来售楼中心要求退房的时候谁接待的?” 徐南:“就是之前卖房给他的销售啊,是个女的,貌似还是新人,刚入职小半年,业务能力一般,我刚也找了售楼处的同事了解了情况,起初这位马姓业主来看房的时候一再确认,是否买了我们的房子就能念学区,我们销售一再保证没问题,可是政策要求学区购房必须满一年才能作为入学使用,加上现在她女儿不在了,网上又曝出房子有问题,可能越想越不甘心吧,下午来退房的时候就在售楼中心跟销售起了争执,当时我们销售处理也有问题,据说小姑娘傻乎乎扥一口咬定卖出去的房子不能退,毫无变通,业主觉得自己吃亏就在售楼处乱砸东西,最后销售直接叫保安把人撵了出去。” 周勀听完基本已经了解情况,分明就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痴汉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闹事,结果又碰到了一个毫无处便经验的女销售。 他想了想,问:“现在这位销售在哪?” 徐南:“据说也在现场,不过业主指明要见她,她吓得躲起来了。” 周勀一时没再说话。 远处警员站定,时不时传来几声男人的嘶吼。 周勀再度开口:“防暴队那边一共来了多少人?” 徐南:“不多,八九个吧。” 周勀:“刘局叫来的?” 徐南:“应该不是,我给刘局打电话一直没打通,最后还是联系了分区的丁所才要来这么几个人,丁所说刘局这几天在外地开会。” “开会?”周勀突然笑了笑,“这么巧?” 徐南:“就是不知道啊,横竖今天晚上就是联系不上他,这边情况又棘手,李经理还报了警。” 周勀又是一声冷笑,“那报完警你们有见谁来了吗?” 徐南:“…没有!” 周勀:“没有就对了,这种事他们是不会来出头的,顶多事情闹完之后带人过来清下场。” 徐南:“……” 周勀虽然不在G场,但这几年接触多了,一些起码的门道了解得很透彻,说穿了都是衙门,衙门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事,谁都不愿意去往自己头上挠虱子。 周勀又问:“这队人里谁主事?” 徐南一脸为难:“就是没人主事啊,连个发号施令的头儿都没有,来了半天就在这大眼瞪小眼干杵着,看着真刀实枪很唬人,可没人说话,也没人出面解决问题,在这都木头似的站半天了!”徐南忍不住发牢骚。 周勀眼神渐眯,心里似乎慢慢就有了一点头绪。 徐南又看了眼售楼中心的方向,那边门口是一个很宽大的广场,广场上砌了花坛和喷水池,四周一圈路灯照得敞亮,这会儿喷水池的水已经关了,树枝上挂的景观灯全都亮了起来。 尚林苑临近地铁站,附近有一家大型超市,两公里外就是云凌新区最好的公立小学,很多人买这里的房子都是为了让孩子进去念书,而下半年市二院新楼会搬过来,周边设施也就一应俱全了。 当然,四年前周勀拍下这块地的时候附近还很荒凉,他是从上头得到了一点风声才来这边开发的,结果地皮成交小半年,超市盖起来了,地铁站也通车了,立项之后尚林苑照着中高端楼盘打造,一切顺风顺水,开盘两个月一期全部售空。 原本局势一片大好,可怎么就闹到了这种要动刀动枪的地步呢? 徐南想不通,压低声音问:“需不需要给周市长打个电话?” 周勀:“暂时不用,我先过去看看。” 他开门下车,徐南立即跟上,“周总,我真的建议您别去,那人情绪很不稳定,我看真动起手来这帮人也起不了作用,到时别真伤到您!” 周勀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坚持:“没事,我去看一眼,不然拖到天亮这事也解决不了。” 这个时候总得有个掌事的人站出来,全缩在后面算怎么回事。 周勀转身又看了眼车内,常安依旧坐在副驾驶,他敲了敲窗,“你在车里等我!” 常安突然脑门一热,也跟着下车,“我陪你去一起去吧。” 周勀明显愣了愣。 徐南在旁边立即帮腔:“常小姐去跟着看看也好!” 周勀一记冷光扫过去,“她去看什么,在这呆着,别乱跑!” 徐南是有私心的,他怕一会儿事态严重起来没人劝得住周勀,所以指望常安去控一下场面,而常安呢,她自小也有点孤勇,而且是她自己要求陪他来的,到了现场难道就躲在车里吗?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也能有个照应,再说不是有很多警察在嘛,应该不会有事。” 周勀见她坚持,加之把她一人扔在车里也有些不放心。 “行吧,不过过去了在旁边看看就好,别乱走,也别出声!。” “嗯。” 三人往售楼中心去,徐南走在前面,常安跟着周勀走在后面。 越靠近越看得清,制服森森,一圈实枪荷弹的防爆警。常安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心里觉得既刺激又紧张。 “是不是害怕了?”旁边周勀突然问。 常安“啊”了一声,“没有,我小时候也去靶场看过演练的。”她矢口否认,可鬼知道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这毕竟不是演练啊,这是真刀真枪。 周勀也没跟她争,只是突然握住了常安的手,他手指修长,关节粗粝,掌中干燥而滚烫,就那么牢牢把常安的手扣在掌中。 常安心脏缩紧,下一秒周勀已经低头压下来:“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嗓音低而沉,混着耳边的风声。 常安脑中“轰隆”一下,耳根猛地烧起来,好在只是很短暂的触碰,周勀在她手心握了握,大概是想给她一点安心,很快手就松开了。 但是这招似乎还挺灵,常安郁结在心里的恐惧好像真的消退了不少。 很快三人已经走到现场外围。 “…我要见小陈,她躲哪儿去了……你们把小陈叫出来见我!” “还有五分钟,我再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后见不到小陈我就点火拉线,把你们这个破楼盘全部炸光!”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从内圈传出来。 常安透过警察包围的缝隙往里看,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拿着什么坐在台阶上。 “谁是小陈?”周勀问。 徐南回答:“小陈就是卖房给他的销售,全名陈晓婷。 周勀了然,转身睨向常安:“你站在这别往前了,我去看下情况!” 徐南立即制止:“周总,您真的别去了,他手里还拿着硫酸呢,您还是等公安局那边派人来吧。” 可是谁派人来呢,刘局都出去开会了,这种情况谁会来蹚浑水? 周勀还算冷静:“没事,你留在这看好她!” “她”自然指常安。 徐南眼看劝不过,用眼神向常安求救,常安刚想说什么,只听见里面突然谁喊了声:“周总,周总!” 寻声看过去,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朝这边挥手,边挥边跑过来,一直跑到周勀面前。 “哎哟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真没法交代了!”像是看到了救星,说完长长喘了一口气,不时用手抹一下额头,深秋夜里十度左右的天气,硬生生让售楼中心的李经理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看这事……您看这事闹得……”李经理有些语无伦次。 周勀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冷静。 李经理喘了一会儿之后也总算稍微平复一点了,问:“那我跟您大概说下情况。” “不用,徐南已经跟我说过了,现在对方情绪怎么样?” “不清楚啊,疯子一个,时好时坏,一开始嚷着要杀光售楼处里所有的人,后来吵着嚷着要见小陈,一口咬定是小陈忽悠她来这边买房的,可这哪跟哪儿啊,真是…我们楼盘确实是学区房呐,这点又没骗他喽,是他自己事先没打听好入学政策,现在全赖我们销售员身上!” 李经理的态度似乎还站在陈晓婷那一方。 周勀没作任何反应,倒是常安先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事难道你们销售员就没一点过错?可能他没经验,这辈子也是头一次买房,但你们销售员在这方面的常识肯定比他强,难道就不该尽一点提醒的义务?但凡提醒一下可能他就会慎重考虑了,现在发生这种事,他房子买了,却发现入不了学,你们销售员就算不是欺诈至少也算蓄意误导吧!” 常安突然从后面走上来义愤填膺。 她之前虽然没发表任何言论,但一路过来事情都看在眼里,且不说这位业主的行为对不对,但是一个小老百姓,全家辛辛苦苦攒一辈子钱或许也只能够买一套小公寓,更何况她知道荣邦开发的房价一向不低,这里地段不错,又是学区,价位肯定更是高得离谱,常安可以理解业主失去理智,而且这个业主还是轮番被生活碾压的人,何种绝望情绪下被逼疯也正常!“ 李经理被常安训了一通,莫名其妙。 他本来就烦着呢。 “你哪儿冒出来的在这多管闲事?呆一边去!” 常安:“……” 徐南眼见不对立马上前,把常安拉到一边:“老李你说话注意点,这位是周总的太太。” “周总的太太?”李经理脑子转了转,立马改口,“哎哟对不住,我不知道您是…” “好了!”周勀适时打断,“我去跟他会个面!”他分开警察走了进去。 那人就坐在台阶上,大约四十岁左右,身形偏瘦,胡子拉渣,耷拉着一条腿,穿了件洗得褪色的夹克衫,衣襟敞开着,腰上绑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炸药包。 周勀眸光在炸药包上定了定,先不管这东西是真是假从哪弄来的,首先得想办法让他平息情绪把东西卸下来,而此时台阶上的人也已经警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握住手里的瓶子和打火机摁在胸前。 “你谁,出去!” 周勀扫了眼他瓶子里的液体,无色,清澈,据说是高浓度硫酸。 “你是马先生对吧,你好,我是这个楼盘的负责人,我姓周。”周勀还算冷静,先自我介绍。 对方眼睛眯了眯,盯着周勀上下看了两眼,再瘸着腿一拐一拐地往台阶下挪了两步。 “周……什么周?我不认识你,我只要见陈晓婷,你把她叫来,我有事要跟她谈!” 男人戒备心还比较重,但周勀注视他的眼神,他眼神涣散无光,又不时躲闪,心里明明在害怕,在紧张,所以即使背着炸药包拿着硫酸,但看上去不是特别有攻击性。 说到底他之前也只是一个在工厂开车的司机,逼到这一步,要么是精神崩溃受了刺激,要么也是无奈之举想要吓唬人。 周勀又往前走了两步。 “小陈暂时不在这,我是小陈的老板,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一听“老板”两字对方眼底似乎亮了亮。 “你真是她老板?” “对!” “那这里的事你能说了算?” “对!” “那好,你叫她出来,她骗我砸钱买了这里的房子,现在房子不好,地底下埋着毒,我老婆就是在工厂吸多了毒才死的,你们这房子也有毒,是要谋财害命啊!”男人吼了两声,眼神空洞似地又看了下远方,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往台阶下踉跄了两步。 周勀发现他左腿好像有一些畸形,大概是以前在部队受伤导致。 “还有…还有她还撒谎,说买了这房子就可以进横桥小学,加上贷款靠四百万呐,一个月我们全家省吃俭用往银行卡里打五千,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念横桥至少要一年产权……一年哪来得及?我女儿等不了了啊,我女儿明年就要上学了……到时候她去哪里念?所以小陈这个骗子,她骗了我的钱,房子我不要了,我要退款,叫他出来,我要退款!” 彼时夜风萧萧,他瘸着一条腿满场叫嚣,叫嚣着房子的问题,叫嚣着业务员陈晓婷当初怎么忽悠他买房,腰上炸药包的导火索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周勀狠狠咽了一口气,这根本是一个被生活和命运压垮的男人。 他或许是疯了,或许还没有,但是估计已经没多少理智。 周勀也不慌,思虑一会儿,又绕到马姓业主面前去。 “马先生,你先别激动,退房也不是不可以,但当初跟你签订售房合同的时候上面有明确的条款说明,若非房屋质量问题,我们公司没办法为你办理退房退款。” “你这是想赖账?” “不是赖账,我刚说了,一切都好商量,你看今天也晚了,这么多人在这,要不这样吧,你先把腰上绑的东西拿下来,我们把合同摊开一条条过一遍,如果有任何一条刚才你说的问题,明天我就让小陈把钱打到你银行卡上!”周勀耐心缓释,缓兵之计,先把人稳下来再说。 那人倒也静了静。 拖着一条腿盯着周勀看,看一会儿,歪头问:“你讲的话当真?” “当然,不过前提是你得把东西拿下来,我们进屋谈。”边说边继续往男人面前靠近,试图伸手过去够他手里的瓶子。 他也没反抗,周勀再接再厉。 “马先生,能不能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太危险了,你看这么多警察在这,伤到人对你也没好处!” 起初对方不大相信,但周勀看得出他眼中火焰渐渐往下平息。 他再劝:“给我吧,我人都在这了,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那人似乎起了信任,把瓶子递了过去。 周勀一把掠过。 徐南立即跑上前,周勀把瓶子给他,顺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继而转过身再去扯他腰上的导火索,导火索就挂在他绑带上,男人一手还抓着打火机。 周勀像哄孩子似地承诺:“我先叫人把东西解下来,合同你带过来了吗?带来的话我们直接就在这边谈!”说完抬头示意徐南。 徐南上前解带子,可带子绑得太紧了,里三层外三层,上下还用一层胶带封住。 徐南解得满头出汗也没解开。 这时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我这里有小刀!” 结果就那一瞬间,男人突然发疯似地推开徐南吵着人群冲过去,速度太快了,跑过去之时差点把周勀撞倒在地。 旁边围着的几个防爆警似乎也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们压根只是来冷眼旁观。 结果风声里听到一声嘶吼:“陈晓婷!” 常安还没意识过来,脖子上猛一紧,那人掐住她往前一带,整个人就被强行扣到了胸前…… 言情海 第039章 有没有为人拼过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了。 常安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喊出口,脖子被死死掐住,一口热流全闷在胸腔。 周勀也惊了一惊,他完全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冲过去挟持常安。 “你干什么?”徐南朝他吼。 马姓业主扣住常安的肩膀往后扯了两步。 “你们这帮骗子,杀人犯…不是说陈晓婷不在吗?那这是谁,这是谁!!!”他情绪再度失控,眼睛烧得通红。 周勀知道他是把常安当成徐晓婷了,尝试着解释:“马先生,你看错了,这不是徐晓婷。” “别骗我,你们就是窜通好了一起来骗我,这就是徐晓婷,她化成灰我也认识,这个杀人犯,恶毒的女人,就是她骗我在这里买房,还害死了涵涵……” 周勀眉头蹙紧。 “涵涵是谁?” 徐南压低声音回答:“应该是他女儿!” 周勀再度把冷光扫向躲在后面吓得直哆嗦的李经理。 “他说的,什么意思?” 李经理怔了怔,含含糊糊地答话,“好像…好像她女儿出车祸,就是从我们这签完合同回去的路上…” 一切都串起来了。 男人觉得是因为自己买了这套房才导致女儿过世,现在女儿没有,房子又传出有问题,精神在重压之下崩溃,自己被单位开除,房贷又还不上,一切悲痛与愤怒迅速发酵到制高点,最后轰隆一声炸响。 眼前的男人俨然就是一个疯子了,痛失亲人,厄运碾压,加之新闻的煽风点火,他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点来进行呐喊,反抗,而陈晓婷就成了他的最终目的。 周勀在心里把事情从头到尾迅速梳理了一遍。 徐南心急,尝试着往前进了半步。 岂料男人一手掐住常安的脖子一手点亮打火机,扯着她往后一直退到喷水池边上。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不然我跟她同归于尽!”声嘶力竭,五官狰狞。 周勀立即冲徐南吼:“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常安在他手里!” 他刚才一个人,所以才敢一路激进地去试探和说服,但现在常安被挟持了,周勀一点风险都不敢冒。 徐南终于退到周勀身后去,周勀也举着手往后退了两步。 “马先生,我们不过去,你先冷静一点……但是你手里那个女孩真的不是陈晓婷,她是这边路过的居民,陈晓婷应该不在这里,你先把她放了行不行?”他小心翼翼地哄,眼睛一直盯着男人的表情。 马姓业主将信将疑,但手指依旧掐着常安的脖子,想了想,无意识地摇头:“不……不,我不能再相信你们,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这帮骗子……” 周勀咬着牙槽忍耐,又睨了眼常安,她半个身子崴在男人胸口,一手胳膊被扯住,一手握拳紧紧拽着什么东西。 那是刚才她从钥匙扣上解下来的一把瑞士小军刀,原本是要递给周勀割开男人腰上的绑带。 说她一点不怕肯定是假的,这种时候换成谁都发虚,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太糟糕,起码她还有些理智。 周勀与她眼神对撞了一下,又很快转过去。 “好,你不相信很正常,但我可以叫人把陈晓婷叫过来,你们当面对质!”说完他转身看向李经理。 李经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却苦着脸说:“不是周总,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她啊!” “那有没有她的照片?” “这…” “有没有!快找!”最后一句几乎嘶吼而出。 李经理吓得立刻掏出手机:“有有有,我有她的朋友圈,我现在就找!” 周勀再度摁住火焰转过身来。 “马先生,我已经叫人在联系陈晓婷,不过在她没来之前我可以先给你看下她的照片,你再好好想想…”边说边朝徐南使眼色。 徐南靠近。 “周总,是不是给周市长打电话?” “不是,你直接给我岳父打。” 徐南神色顿了顿,但很快明白过来,摸着手机走到后边去了。 这边李经理也找到了照片。 周勀看了一眼,鹅蛋脸,长发,无论年龄还是脸型,确实和常安有几分相似。 “照片找到了,马先生,我现在拿过去给你看一眼。”他举着手机,再度尝试接近。 起初男人还有些排斥,下意识地又把常安往后扯了扯,可惜后面就是喷水池了,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退,他只能揪住常安老老实实站直。 周勀一步步走近,目光却一直定在常安脸上。 她脸色转了一点,披散的头发有一部分被风吹得沾在脸上。 “你看,这才是陈晓婷!”周勀一点点把手机凑到男人面前,“陈晓婷的脸要稍微圆一点,头发也染了颜色,不是纯黑,还有眼睛,你看她的眼睛……”边说边趁机把常安往外拉了一点,“你看,你仔细看一下,陈晓婷的眼睛有一只是内双,但她的不是……” 周勀几乎屏住呼吸,声线在风中似乎都被吹得有些抖,手心里开始冒汗,终于把常安拉到了自己可以一臂揽到的位置。 男人微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照片。 “对…对对,我认得…就是她,就是这个狠毒的女人……她骗我这房子有多好,有多划算,买了就能念横桥…还说我的涵涵很聪明,将来念书一定有出息…对,就是她……” 男人嘴里喃喃,注意力完全被照片吸引。 周勀趁机又把常安往身边拉了一点,男人没反应,再拉一点,依旧没反应,直至最后周勀把常安护在自己身后,他侧脸看向徐南。 徐南举了举手机,朝他比了个“OK”的姿势,周勀一直咬住的呼吸终于松了一点。 他再度看向男人。 “马先生,陈晓婷已经在来的路上,我派人过去接了。你看外面这么冷,要不你把打火机给我,我们去屋里谈。” “屋里…?” “对,屋里,这里风大,你不是想退房吗?退房也需要签退房合同,我们去屋里办手续。”周勀尽量安抚他的情绪,一点点打量他的表情。 他眼里的盛怒似乎平息了一点。 周勀把手机收回来,又试图去接他手里的东西,“来,把打火机给我!” 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试探,男人似乎也在挣扎。 人心与人心之间的较量,真真假假,就看谁先踏进去。 常安此时站在周勀身后,一只手被他紧紧握住,一只手里握着小刀。 夜风萧萧,千钧一发。 周勀快要勾到他的打火机了。 “来,相信我…” 可就在那一刹那,男人眼底猛地转为戾气,突然冲上去揪住周勀的肩膀,右肩,正是他之前烫伤的那一处,疼得他一个激灵,却还知道顺手把常安推出去。 “不……不能相信你们…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一起害死了涵涵,我要你们都为她陪葬!” 男人死死拽着叫嚷,周勀没想到他的劲会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根本脱不了身,反而被他缠得更紧,而下一秒却已经闻到煤油味。 “周勀!” “周总!” 几个人同时喊出。 男人烧红了眼睛,已经把导火索点燃,夜风吹着火星,耳边有哧哧哧的燃烧声。 常安刚被周勀推了一把,还摔在半米外的地上。 眼看导火线快烧到头了,周勀冲她吼:“快走!!!” 常安眼底却寒霜一定,也不起身,也不跑,突然像毛毛虫一样往前猛撅了两下,抱住男人的小腿把刀子朝着他脚背狠狠扎了进去。 血气上涌,刀光寒戾。 男人痛呼一声,缩了一脚,手也瞬时松开了。 获得自由的周勀用最快的速度朝常安方向跑。 “快趴下!” 他从上面盖下来,护住常安的头,严严实实把常安盖在了自己身底下,而几乎就在同一秒,“砰砰砰”几声枪声,马姓业主应声而倒,徐南下意识抱头缩到地上,李经理更是吓得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一切都在数秒内发生,又在数秒内结束,此后便是冗长的一段死寂,除了风声混着火药味之外,天地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匿。 就这样闷头不知趴了多久,直至听到有人喊了声:“假的,他身上绑的炸药包是假的!” 周勀继而一口气松到底,吃力地往上抬了点身子,可身下的人似乎还没反应。 “常安…” “常安?” 他用手掌摸着常安的头顶,一手丝滑柔软的触感。 常安稍稍动了下身子,四周灰尘仆仆,硝油和血腥气被风带着直往鼻子里钻,她努力撑着弹开眼皮。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隐约听到耳边有人在低喃,朦胧视线中是颠来倒去的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黑压压的,像是穿着制服的特警。 常安心里抖了一下,丧失意识前只记得四周一闪一星的灯光。 真是轰轰烈烈的一个晚上啊。 谁会想到一个发了疯的业主能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常安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周勀一路把她抱到急诊室,医生上心电图,氧气管,解开她的外套扣子。 “家属出去!” “听到没有,家属全都出去!” “周总,要不我们去外面等吧?”徐南半哄半劝地把周勀拉出了急诊室,门关上,走廊里黑漆漆一片。 凌晨了,医院大楼这会儿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眼亮着的急诊警示灯,用手盖住脸狠狠抽了一口气。 刚才现场那股狠劲全都没有了,此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像是被抽空了身体。 徐南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事情闹到这地步有些不好收场。 “周总,这边我守着,您去把你手臂上的伤处理一下吧。” 周勀刚才扑地上护住常安的时候身上有不同程度擦伤,手臂几处露在外面尤为明显,只是这些小伤已经不足挂齿。 “没事,我在这守着,你联系叶总监了吗?” 叶莉是荣邦的市场宣传部总监。 徐南点头:“刚来医院的路上已经给她打了电话,她应该已经在紧急处理。” “交代她无论如何今晚的事不能捅到网上!” “这个严重性她应该也清楚,另外丁所那边的人已经到了,片区这边也派了警员过来,说要给您录个口供,您看…” 周勀沉着脸哼了一声,走廊里灯光暗,谁也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这时徐南的手机再度响起,铃声回荡在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 周勀抬眼扫过去,徐南瞄着上面的名字一脸为难。 周勀问:“谁的电话?” 徐南:“刘明度” 周勀:“……” 徐南斟酌他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接吗?” 周勀慢慢用手蹭着额头,一下,两下,三下……走廊里的气压越来越低,而铃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周勀终于抬手应了一声:“我来接吧!” 徐南如获大赦似地把手机递过去。 周勀舌尖舔了下牙根,声音不咸不淡地接通:“喂,刘局长…” 二十分钟后医生从急诊室出来。 “病人应该只是受惊过度导致昏迷,刚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现在各项指标都已经正常,再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就能出院了。” 周勀听完心里松了一口气。 “谢谢!” “分内事,家属先去给她办入院手续吧,一会儿病人会转到普通病房。” 后面跑腿的活儿自然都由徐南去办。 等人全都走后周勀才推门走进去,急诊室里要比走廊亮很多,常安插着氧气躺在担架床上,应该是打了一针睡着了,眼睛闭着,头发散开,额头有一块明显的擦伤和淤青,应该是周勀趴下去把她压到地上时磕到的。 周勀脑中再度回放当时的场景,短短几秒钟,千钧一发,用命悬一线形容也不过分。 那一刻没人能确定炸药会不会引爆,他自己脱不了身,只能叫她快跑,其实那一瞬间心里多少有些绝望的,谁不怕死呢?可是周勀怎么也没料到常安回突然爬回来给了那人一刀。 平时看着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姑娘,亮刀刺下去的时候居然一个咯噔都不打。 周勀承认那一刻他确实被震撼了,除了震撼之外还有一些很微妙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她为什么不自己先跑呢? 她难道不知道留下来可能会跟着一起送命吗? 周勀看着床上的常安,心里竟一点点泛出涟漪,犹如一颗石头被扔到湖心,“噗通”一声,原本平静的水面被揉皱了一片,而心脏犹如海绵一样迅速膨胀,被各种感觉充斥。 躺在床上的常安睡得很安静,黑发垂到胸口,衬得脸小巧却苍白,裙子弄脏了,脸上还有伤,而就在半个多小时前,他们也算一起经历过了生死。 周勀低头傻笑一声,原来有人愿意为自己拼命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他突然想摸一下常安的脸,呼吸或者触感,感受一下她的体温也好,可就在他将手甚至半空的时候…… “咳,抱歉,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急诊室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周勀抬头看了眼,周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一切情绪似哑然而止,周勀眼底的柔光淫灭,他把手收了回来。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上来就带着火药味,周勀似已习惯。 他往前走了点,高大身躯刚好遮住常安,表情也恢复了正常。 “徐南给你打的电话?” “对啊,爸妈都知道了,不过还瞒着爷爷,太晚了,怕他担心,所以妈让我过来看看你…”完了周歆还故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床上的常安,“当然,还有小嫂嫂。” 阴阳怪气的,周勀不追究。 很快徐南办完住院手续回来了,常安被推去普通病房安顿好,周歆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勀也不吱声,独自坐在床前椅子上,留给她一个冷森森的背影。 屋里三人醒着,各怀心思,但最惨的就是徐南,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种超低气压弄得窒息而亡,终于忍不住。“二小姐,很晚了,您是打算留在这还是…” “你先送她回去。”椅子上的周勀突然发话。 徐南:“那您呢?” 周勀:“我留在这里。” 徐南:“可是您还病着呢,身上又有伤,还是我在这陪常小姐吧,您和二小姐一起回去。”徐南想要让周勀早点休息。 周勀摇头,轻轻用手盖了下脸。 “不用,我留在这里。” 而全程周歆都没说话,她一直看着两米之外那个坐在床边的背影,三人似乎成了一条直线,你看他,他看她,像是彼此都得不到回应的三个点,最后还是周歆下了决定:“不用你们送,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哥,有没有时间聊两句?聊完我就走!” 病房出去不远有块空地,放了几盆盆栽,对面便是电梯。 周勀走到那,“就这吧。” 周歆看了看四周:“好!” 然后就是一段沉默,谁都没有先说话,直至周歆从斜跨包里掏出烟。 周勀皱眉:“怎么又开始抽了,之前不是告诉我已经戒掉了?” 周歆苦笑:“没有,戒不掉!” 周勀:“那这里也不能抽,这是在医院。” 周歆抬头刺了他一眼:“我抽个烟你也要管,深更半夜谁来查?” 周勀:“……” 他也懒得说话了,放任周歆把烟点燃,吸一口吐出气,细细长长地再捏在手里,随即周歆也看他,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周勀将目光垂下,问:“想聊什么?” 周歆弹着烟:“随便。” 周勀:“什么叫随便?” 周歆:“怎么,现在连跟我聊天的兴致都没有了?” 周勀不予争论,“没有,你起头吧。” 周歆便勾着唇笑,像是讨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继而轻抿一口烟,慢慢悠悠地晃到周勀面前。 那天她穿了双RogerVivier的红色绸面高跟鞋,上面是方扣水钻设计,显得知性又优雅。 水钻立定,往上是白皙脚背和纤细的脚踝。 她朝周勀轻吐一口烟,突然问:“你是不是对常安有了感觉?” 周勀头皮猛一紧。 平时都是小嫂嫂小嫂嫂地听她叫,这好像是第一次从周歆嘴里喊出常安的全名。 周勀倒犹豫了一下。 周歆见他表情未定,又问:“怎么,不敢还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我?” 周勀苦笑:“那倒没有,只是有些不适应你突然这么直来直往!” 这也是事实,平时两人说话就像打哑谜,冷不丁这么直接周勀当然不习惯。 周歆“嗬”了一声,“又避重就轻,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是啊!” “什么?” “你不是让我回答你的问题?我回答是,我确实对她有了一点好感。” “……” 这下轮到周歆傻了,好一会儿都不说话,直至烟快烧到手指,她才抖了抖,很快转过脸去。 “什么时候对她开始有好感的?” “说不上来,可能是最近,也可能就在刚才。” “刚才?就因为她陪你一起受了伤?” 周勀也答不上来。 周歆调整好情绪再度转身,眼前的男人一手插裤袋,一手慢慢搓着手指,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表示他内心在挣扎什么事,而卷上去的那一小截衬衣下面便是受伤的手臂。 “真可笑,你刚跟方如珊分手,才几天就能对她有感觉?那你说说呗,她哪里让你有感觉?” 周勀似乎也确实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哪里呢?随即脑中闪过各种画面,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还有一起去三亚的那些经历,包括刚才一起差点被炸药炸死。 周勀嘴里轻“嘶”一声:“可能她比较乖吧。” “乖?” “对。” “嗬…”周歆忍不住笑出来,显然这个烂理由让她无法接受,“好吧,就算她比较乖,那两年前你跟我说的话都是放屁?” “……”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乖?” “当然,这方面你肯定没有她懂事!”周勀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这让周歆十分难堪,而这种难堪又带着某些不甘与委屈。 “真是莫名其妙,就因为两年前我没听你的话,执意要去香港?”周歆情绪开始有些激动。 周勀低头轻轻缓了一口气。 其实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按他的风格根本不会往回走,可是听到周歆这么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除夕你问过我的一个问题?” “什么?” “你问我,当你知道你执意要去香港常驻的时候,我什么感受?” “嗯…” “当时我没回答你,因为我找不到确切的描述来形容,可不久前我听到了一个很贴切的答案。有人告诉我,那种感觉就像,冬天来了,而唯一一件大衣也被人穿走了一样!”周勀目光安静地说完,又笑了笑,“当然,你肯定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因为当时你是逃走的那一方,而我是被迫留下来面对所有压力的那一方。” 言情海 第040章 她疼的时候喜欢吃甜食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时隔两年,这是他们第二次提到当年的事。 第一次是去年除夕,周歆连夜从香港飞回来和周勀见了一面,那晚两人也是不欢而散,第二次便是今天。 只是今天周勀的态度将之除夕之时要冷静很多。 周歆许久都没说话,任由指端上的烟在安静燃烧,夜里风大,眼看就要烧到手指了。 她突然苦笑一声:“原来你一直在怪我。” “没有,说不上怪不怪。” “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怪我当年一走了之把烂摊子全都留给你吗?可是当时你让我怎么办?全家上下除了妈,谁支持我们在一起?” “支持?”周勀突然抬眸轻扫,“为什么我们俩的事需要得到别人的支持?” “可他们不是别人,他们是……他们是……” “他们是什么?”周勀步步相逼,眼中聚了寒光。 周歆一时不敢与之对视,别开脸。 周勀哼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勇气不够,豁不出去!” 周歆定了定,“对,我豁不出去,当年星河刚刚有点起色,我的路才刚刚开始,我没办法因为感情的事跟家里彻底闹翻。” “那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怕失去爸妈,失去爷爷,也怕失去这个家。”周歆音线发颤,夹带着寒风里的凉意。 周勀看她闪烁的眼眸,夜色中深不见底。 他又笑:“都是谎话,其实你只是害怕失去家里的庇佑,失去姓氏带给你的便利,而归根结底这些缺乏的安全感全都是因为你压根就不相信我,不相信即使离开周家我也能够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周勀其实是一个在感情上很内敛的人,从来不喜欢把内心剖开摊给别人看。 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他也从来不勉强,所以即使当年周歆一走了之,他也从未怪过她一句。 只是今天说到点上,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毕竟付出的感情是真的,而这么久以来独自藏在心里的苦涩也是真的。 而周歆呢? 她又把烟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手在抖,烟也在抖。 “是,我承认,我承认当年离开是有一部分你说的原因,正如爷爷说的,我们大逆不道,爸也说了,有辱门楣,家门不幸,这些罪名都太重了,我担不起。” “你担不起,我可以跟你一起担!” “不,你不一样!你是名正言顺的周大少,你和他们有嫡亲血缘关系,就算走太远回来还有路,他们不会真舍得跟你断绝关系,但是我不同,我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从孤儿院里领养的,我是一个被抛弃过的人,大概是上辈子积德行善才能被带到周家来,所以我不能也不敢不去珍惜。” 大概越怕失去的就越贫瘠。 “而且当时我们还年轻,觉得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感情和亲情,归宿与庇佑,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太贪心,满心以为时间够多,命运够宽,我们总能把我们想要的东西都拥抱在怀里,可是怎么可能呢? 有时候就是一道单选题,选了A就不能再选B。 周勀觉得这一刻真是可笑之极。 “等?那你等了吗?” “当然,我刚到香港的时候一直单身,我给自己两年时间,两年之后我就回来面对你,可是你呢…” 周歆呵着气又转过去,眼中湿意加重,真可悲,当时他和常安结婚的时候自己都没哭,现在居然在他面前掉眼泪? 绝对不可以! 周歆抬手捻了下眼角,又转过身来,表情坚定,“半年,仅仅只是半年你就找了个女人结婚了,所以没有等的那个人是你!” 一段明明爱着却没能结果的感情,其实找找总能找到自身的原因。 要么缺乏勇气,要么爱得不深,但千万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现实”身上,现实或许残忍,但现实又没有手臂,如果两个人死死抱在一起,“现实”怎么扯得开你们? 这个道理周勀起初不懂,但两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为了“爱情”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算了,过去的事不想再提,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他简简单单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身往住院楼走。 周歆像是一口喷发的热情被堵在半截道上,手里的烟快要燃尽,几乎烧到手指。 她烫得抖了一下,一大截烟灰落地,眼看周勀就要绕出天井,周歆又喊了一声:“等等!” 周勀:“还有事?” 周歆吸着寒风走过去。 “方如珊从星河离职了,昨天上午去办了手续。” 周勀似沉了沉,颔首,“嗯”看一声。 …… 周勀回到病房的时候常安还没醒。 徐南坐在椅子上打盹,他轻轻推了一下,吓得徐南整个蹿起来。 “周总…” “回去睡吧。” “不…不用,我就眯一会儿,还是您回去吧,您看您都折腾一天了,身上本来还有伤。”徐南想要劝他回去,可是周勀拉了椅子又重新坐到床前,扬扬手,“走吧,明天还要去公司上班,仗才刚刚开始。” 徐南眼看劝不住,打了两个哈欠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徐南走后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勀坐在床前,想着刚才与周歆的对话内容,突然觉得人生际遇真的很神奇。 很多时候我们都满怀自信觉得所有一切都会留在原地,所以才敢肆意挥霍任性,但是日月星辰,时间流逝,等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早已物换星移。 决定,选择,很多东西都是在一念之间被改变。 常安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周勀的脸,他趴在床头睡着了,身子欠着,手臂撑起来挂着脸。 印象中这是常安第一次看到他的睡容,眉如刀锋,鼻梁高挺,没了往日醒着时的严肃和冷凛,看着倒多了几分温和。 常安想,其实光看皮囊真算极品了,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就是有时候脾气差了点,要是再平易近人一点就行了,可是转念又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 他好不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无非是段形式婚姻,到了合适的时间自会结束这段关系,又不会在一起呆一辈子。 常安自顾自地起来,周勀就在那时睁开眼睛,刚好捕捉到她独自发呆的那一抹笑,神游般,懵懵懂懂又天真烂漫。 周勀甚至有些看呆,让他想起在三亚时她拿牙刷戳小螃蟹玩的场景。 她是不是有两种人格呢?一个放在人前,用来应付那些纷扰的人情世故,一个藏在人后,只留给自己亲近的人和事? 而此时常安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醒了,正在凝视着自己,吓得猛地眨了下眼睛,笑容立即收尽。 “你…醒了?” “你不也醒了么!” 无聊的对话,两人相视一笑,周勀起身,常安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两人的尬聊日常。 周勀:“感觉怎么样?” 常安:“还行。” 周勀:“什么叫还行?” 常安:“…我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周勀:“那吓到晕过去也不容易,不过当时你拔刀拼命的时候可丝毫没含糊,胆子大到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专门练过?” 常安:“……” 她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不再理。 八点左右医生陆续上班,过来给常安重新量了血压做检查,结果出来一切正常。 周勀去办出院手续。 常安呆在病房等,期间接到了常佳卉的电话。 “姐,你在几号病房呐?我和妈想去看看你。” 常安立马回绝:“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了,正在办出院回去。” 之后电话那边两人好像商量了一下,最后变成魏素瑛的声音:“小安,你没事吧?那我一会儿和佳卉去家里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做好了一起带过去…” “……” 常安有时候真的挺受不了魏素瑛的体贴热情,其实大可不必的,明明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且应该“反目成仇”的人,为什么非要扮演这种“相亲相爱”的戏码呢? 常安觉得好烦。 她应付完魏素瑛,把手机扔床上,习惯性地敲了下脑子。 “又敲?” “……” “本来就不聪明,再敲下去就成傻子了!”痞兮兮的声音。 常安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陈灏东拎着一只袋子从病房门口慢慢踱进来。 常安都傻了,觉得可能是眼花或者做梦。 “你怎么会在这?” “来看你啊,看看你舍生取义救夫君有没有被炸成焦尸!” “……” 常安气得脸都白了,他总是嘴上不饶人。 “现在看到了?” “嗯,看到了,还好好站在这呢,而且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 “就是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来,给哥看看!”陈灏东上手就要摸,常安下意识躲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抬眼看到陈灏东眼底的寒气,立马又乖乖把头凑了过去。 陈灏东这才满意,复而又笑起来,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再慢慢把她额头上的头发撩开。 经过一夜时间淤青散得更大了,而擦伤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陈灏东手指在上面摁了一下。 “嘶…” “还知道疼啊?” “……” “你逞能的时候干嘛去了?活该,怎么没把你炸死!”边说边把挑开的头发又盖下来,还随手揉了几下,把常安额前的头发全都揉乱了,气得她推开骂:“你有病啊,头发都被你弄打结了!” “那你赶紧盖起来,那么大一块疤,丑死了!” 常安瞪眼,又看到他手里提的纸盒子。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舒芙蕾。” 常安一听立马笑起来,“给我带的吗?” 陈灏东捞了下后脖子,“刚好路过,顺便买的,来看病人总不能空着手!”他把盒子往桌上一扔,“趁热吃,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常安追了两步。 “哥…” 几乎已经走到门口的陈灏东立即站定。 常安慢慢咽着气。 这是自上次三亚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情况不算坏,但也说不上有什么转机。 她心里难过,抽紧,但还是笑了笑,“没事,就喊喊你。” 这边陈灏东死死咬着嘴根,没转身,只轻轻“嗯”了一下,开口:“自己管好自己,以后周勀的事你少掺和,走了!”抬腿出去,很快就绕过大门不见了。 常安看着眼前的空气,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四处打转。 以前每次自己哪里伤了疼了,陈灏东都会买一份甜食哄她,而舒芙蕾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眼前那只纸盒上印了牌子,常安知道那家店,根本就不在来医院的路上。 …… 周勀办完出院手续过来,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灏东下楼,黑衣黑裤,步子走得飞快。 回到病房时常安正坐在椅子上发呆,桌上扔了只盒子。 周勀:“刚有人来过?” 常安:“嗯!” 周勀:“谁?” 常安:“……” 周勀:“问你话呢,谁来过?” 常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还不如不看。 周勀一口气顶在嗓门眼,想发作却发作不出来,憋了好一会儿才问:“哭了?” 常安摇头:“没有!” “没有为什么眼睛红成这样?” “……” 从医院回长河的路上依旧是周勀开车,两人一路无话,气氛还是不冷不热的沉默。 只是中间周勀接了好几个电话,应该都是公司里的事,听完表情不大对,但常安也懒得问。 回到长河大约十点半。 周勀匆匆忙忙冲了一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去厨房吃了两片药,出来时常安依旧坐在沙发上发呆。 那盒舒芙蕾还在,她一路从医院拎到家,这会儿就被她搁在小桌上。 “中午想吃什么?我可能没时间留在这,叫人给你送过来?” “……” “常安?” 常安这才回神,抬了下眼皮:“什么?” 周勀忍,挠了挠额头。 “算了,我先去公司,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 他拎了西装和车钥匙正要出去,门铃响。 周勀顺手摁了可视电话,屏幕上露出一张常佳卉放大版的脸,后面跟了一脸焦虑的魏素瑛。 他皱眉,朝坐在沙发上的常安喊了声:“你妹妹和妈来了。” 他到底喊得比常安亲热,人前人后都喜欢喊魏素瑛一声“妈”。 常安“嗯”了一声,懒洋洋地吸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一开,常佳卉的声音先窜进来:“天哪姐,听说你昨天去挡炸药包了?你属牛的吧,要不要这么牛逼?快给我看看,是不是身上长了两只天使的小翅膀?” 常佳卉式日常调侃。 常安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把手抽回来:“你瞎说什么啊?” “我可没瞎说,你不知道昨天半夜咱爸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妈都急死了,非要去医院看你,被我好不容易拦到天亮,你也是,好好的少奶奶不当跑去逞什么强?还挡什么炸药包,你当你是女侠吗?” 常佳卉又是一通数落,继而突然指着站在玄关处的周勀,“还有你,反正那些高逼格的晚宴拍卖首饰包包从来都轮不到我姐,这种拉出去挡炸药同归于尽的活儿你就让她上?” 周勀:“……” 常安:“……” 后边魏素瑛终于听不下去,呵斥:“行了佳卉,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姐夫说话的?” “难道我说错了吗?前几天要不是因为他在外面养的那个…” “够了!”魏素瑛冷声打段,难得露出凶肃的面孔。 周勀也是金刚不坏,表情平静:“妈,我公司还有事要处理,要不您和佳卉留在这陪陪常安,要是有时间的话晚上我赶回来一起吃饭?” 他态度恭敬,哄得魏素瑛一个劲点头,“好好好,没问题,工作要紧,小安这有我呢,你放心去公司吧。” 客套完后周勀才重新穿上鞋出去,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转身。 “妈,爸这几天很忙吗?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魏素瑛老实回答:“是有点忙,前几天刚参加完一个什么峰会,这不昨天下午又走了,下基层民访。” “这样啊,那回头等他空一些我再跟他联系,你们先聊吧,走了!” 周勀走后魏素瑛又立马转向常安,“饿了吧,赶紧进屋,我给你熬了乌鱼汤,专门补伤口的。” …… 周勀一到公司便把徐南叫到了办公室。 “情况现在怎么样?” “不大乐观,虽然叶总一直在想办法把事情压下去,但还是有好几家网站报道了昨晚的事,而且早晨好多业主都聚集在售楼中心门口吵着要退房,到现在人还没散,这是李经理刚刚给我发的几张现场照片。” 徐南把手机递过去。 周勀随手翻了几张,果然是黑压压的人头聚在尚林苑门口,还举了几条横幅。 “荣邦置业欺骗业主,毒地造楼牟取暴利!” “尚林苑,我要退房!” “荣邦黑心开发商,还我血汗钱!” 这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架势,不像来讨债,倒像来闹事,不过周勀看完还算冷静。 徐南问:“周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勀慢慢搓着手机,“你去联系专业的检测公司,先把地基问题搞清楚!” 徐南:“好!” 正说着秘书来敲门。 “周总,市局有两位警察找你。” 周勀表情沉了沉。 徐南忍不住抱怨:“昨天出事的时候倒不见他们,现在事情完了一个个跑得比谁都急。” 周勀冷笑:“正常!”遂抬手告诉秘书,“你先带他们去会议室,就说我五分钟之后过去。” “好!”秘书领命出去。 周勀慢慢敲着手指,昨天那个马姓业主手里的拿的是不是硫酸?” 徐南:“我觉得应该不是,不过现场证物都被公安局拿走了,可能成分报告还要过几天出来。” 周勀:“那他身上背的炸药包呢?” 徐南:“这个昨晚就没炸啊,事后就已经查证了,只是塞了少量烟花炮竹里的火药,再在四周塞满棉花而已。” 周勀:“……” 大半个钟头后周勀录完了口供。 秘书送警察下楼,一直候在门口的徐南走进会议室。 周勀正坐在椅子上发呆,面前放了只喝完咖啡的空杯子。 “周总,这就算完了?” 周勀捏着鼻梁骨,“那你还想怎么样?” 徐南想想也有道理,又问:“那昨晚绑炸药的那个业主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周勀没抬头,只是用手盖了下脸。 “死了!” “死了?” “对,身中数枪,没抢救得回来,大约凌晨两点就在医院断气了。” 虽然这个答案徐南已经猜到,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拐不过弯。 毕竟是一条生命啊! 下午公司召开紧急会议,各部门就尚林苑事件进行讨论,确认后期方案。 吃过午饭之后常安总算把常佳卉和魏素瑛母女送走,落了个清静。 上楼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脑子里还是一片乱,为昨晚发生的事,也为早晨见了一次陈灏东,乱七八糟过山车一样搅一块儿,又觉得浑身疲软,正打算上楼睡个午觉,手机响。 常安看了眼号码,颇惊讶。 “喂,徐助理?” “常小姐,很抱歉打扰您,周总被送来医院了,您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常安觉得要找个日子去烧烧香,自从伦敦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消停。 受伤,医院,受伤,医院,昨晚还差点被炸药炸死。 很快徐南把医院地址发到了常安手机上,常安打了辆车过去。 “…医生说周总肩膀上的烫伤没好全,发炎严重,低烧一直不退,再加上昨晚熬了一夜,今天在公司又开了大半天会,大概实在是撑不住了,哪有像他这么折腾的,结果直接就晕在了会议室!” 常安在病房门口见到了徐南,他一脸焦虑,跟她解释:“刚送到医院的时候护士给量了体温,三十九度四,护士都吓坏了,说再烧下去可能得把脑子烧坏,不过刚打了一针退烧针,您来前又重新量了体温,退到三十八度七了,现在已经睡着。” 常安朝病房看了眼,床上被子拢着,也看不见周勀的样子。 她朝徐南点了下头:“好,我进去看看,谢谢你!” 言情海 第041章 还真疼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太阳西沉了,光线打在床头上。 周勀正躺在床上输液,可能是药性作用,这会儿睡得挺沉的。 常安见他脸色还有些红,大概还在烧,而身上依旧穿着上午出门时穿的那件衬衫,皱得有些厉害。 徐南进来,常安问:“水挂完就能回去了吗?” 徐南:“医生也没说一定要住院,但我的想法是今晚就让他留在这吧,起码医生看着他也不能胡来,不然回去肯定又扑在工作上,根本不会好好休息。” 常安明白他的意思。 “是不是楼盘那边很麻烦?” “是啊,棘手得很,现在好多业主都聚在售楼中心门口静坐,闹着要退房。” 常安没想到这么严重,但转念又想到网上那些言论。 “你们的房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当然不是,荣邦虽然不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开发商,但起码良知还是有的,我们不可能在化工厂的毒地上造住宅房,这显然是有人污蔑我们,不过很快就会有权威的检测报告出来,到时候被我们查到是谁在造谣生事,我们可以告他诽谤!”徐南信心满满。 常安对他们工作上的事不感兴趣,随口问了几句,继而又想到那个马姓业主。 “昨晚在售楼中心闹事的那个人呢,现在怎么样?” 徐南脸色一变,含糊其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上午警方刚给周总录完口供。” 常安:“……” 两人在病房尴尴尬尬地呆了一会儿,期间徐南接了通电话,大概又是公司里的事。 “常小姐,周总这就麻烦您照应一下了,刚同事给我打电话,我要赶回公司一趟!” 徐南走得比较急,常安也没多问。 常安独自又在病房呆了一会儿。 期间周勀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要醒不醒的,大概是个子高,腿又长,睡在狭短的病床上实在不舒适。 身上的衬衣都被他揉皱了,下身还穿着长裤。 常安想想还是得回去一趟,给他拿套换洗衣服过来。 常安打车又回了长河,考虑到晚上医院的伙食也不行,于是又绕去经常吃饭的那家港式餐厅打包了几个菜和点心,结果折腾一圈再到医院时天都快黑了。 她拎着袋子上楼,单人病房,晚饭时间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但还是老远就听到了周家老爷子的训斥声。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破事,在毒地上盖楼,欺骗,欺瞒,靠鼓吹噱头赚那些人的血汗钱,还害死了一条人命,小畜生,就因为你的一套破房子,让人把命都丢了,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老爷子中气十足,骂声嚣亮。 常安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探头看了眼,房间里气压低沉,老爷子举着拐杖指着周勀,严厉训斥,而周勀似乎并没什么太大反应,坐床头闷声不响。 大概也是被骂疲了。 周阜山军人出身,年轻时候上过战场打过仗,心中秉承的还是那些老思想,比如无产阶级最光荣,资本主义最可耻,所以当初周勀想要投身地产的时候他是坚决反对的,但周勀坚持,他拦也拦不住,只是在老爷子心中开发商就是一种奸佞形象,大毒瘤,大害虫。 加之尚林苑的事闹到人尽皆知,还“无辜”害死了一条人命。 “…所以从古至今商人最无耻,士农工商,生意人一直排在最后一位,都说无奸不商,无商不贪,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做什么房地产,还不如一棍子打死你,畜生,小畜生……”越骂越急,越急越气。 眼看老爷子的拐杖就要挥过去,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做声的刘舒兰终于看不过去了。 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 “爸,爸…阿勀还病着呢,身上还有伤,您骂几句消消气就行了!” 结果这一帮就更不得了了。 “消消气?那是一条人命啊,一条人命…我…我抽死你这个兔崽子!”这会儿是真打了,老爷子举起拐杖就朝周勀身上招呼过去。 第一下没躲,周勀肩膀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常安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皮肉与棍子的撞击,“嘭”的一记闷响。 刘舒兰都急得眼圈红了。 “爸,爸…您别打呀,您别打……”她一手拉住老爷子一手去推周勀,可是越拦老爷子的火气越旺。 “你还帮?你还有脸帮?还不都是被你惯出来的,一个个惯得这么无法无天,老祖宗的规矩都忘了,走开,不准帮!” 到底年轻时打过仗,老爷子一下就把刘舒兰推得老远。 “今天我非打死你这个畜生!” 眼看第二棒又要下去,直对周勀的右肩膀。 “爸…” “爷爷!” 常安条件反射似地冲过去,手没来得及挡,结结实实替周勀挨了那一棍,后背受力,手里拎的袋子落地。那棍子还打得特别猛,她眼前晕眩,步子不稳一下栽到周勀身上。 “常安!” 周勀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冲出来,接个满怀,摸到一头柔软的头发。 “你…” 怀里的人疼得脸色刷白,一时话都说不上,缓了一会儿才抬头,与周勀视线对上。 “没事。”她憋住劲摇头,再扶住周勀的膝盖转过身去。 老爷子也回过神来了,知道那一棍打在了常安身上,痛心疾首地吼:“你这傻丫头,冲出来替这兔崽子挡什么挡?” “爷爷…”常安委委屈屈地哭起开,“不挡怎么办呀,他身上还有伤呢,您下手又那么重,把他打坏了我可怎么办?” 周勀:“……” 旁边刘舒兰也赶紧借风使力:“对,爸,您把阿勀打伤了小安回头又得心疼,她昨天也受惊了,您看…” 周阜山到底还是心疼常安的,挥挥手,冲后面的周勀举了下拐杖,“行了,等回去再收拾你!” 然后赶紧过去安慰常安,“哎哟是不是被爷爷打疼了?你也真是…以后这种事就躲远点,他皮厚,从小被我和他爸打惯了,但你不行呐,你一个姑娘家,伤着了我怎么跟你外婆交代…” 老爷子瞬间化身慈爱的长辈。 常安起初还在哭,泪眼婆娑的样子都快把老爷子的心都哭碎了,愣是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她的哭声止住。 原本是一场“审判大会”,因为常安的出现硬生生化成了绕指柔。 走时老爷子的火气明显消退了不少,常安又帮着说了一些好话,好不容易把老爷子劝走。 原本刘舒兰要留下来陪房,但老爷子不允许。 “阿勀都找媳妇了,小安在这,你陪什么陪?” 刘舒兰也不敢逆老爷子的意,只得勉强回去。 常安送他们下楼。 司机候在住院楼门口,老爷子先上车,刘舒兰刻意把常安拉到一边。 “妈…” “小安,难为你了!”话一出口她眼圈又红了起来。 常安心里无感,但嘴上还是说:“没事,阿勀还发烧呢,我那一棒也算挨得值。”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妈知道你一向最懂事,只是他爷爷和世青一向管得严,这事恐怕还没完。” 意思是等周勀出院之后还得过周世青那一关。 常安明白意思,“我会找机会劝劝爸。” 刘舒兰感激不尽,握住常安的手:“由你出面最好,家里还是你说话最管用,另外今天晚上…妈知道你早晨也刚从医院回去,但阿勀这情况,夜里总要留个人的,我本来想在这照顾他,但你爷爷又不同意,所以…” “妈,你放心,我会留在这的。” 常安最能顺长辈的意。 刘舒兰欣慰至极,两手都抓过去。 “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 那会儿常安长发披肩,额头上的擦伤还有些明显,可是风口里她的模样是温柔安静的。 刘舒兰看得又不觉叹了一口气。 “前几天你妹妹和星星下属在烤肉店里打架的事我都知道了,小安,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也会怨阿勀,觉得他花心,不顾家,外面还三天两头有风言风语,但是有时候也要体谅一下他,毕竟他管着那么大一间公司,平时应酬逢场作戏总是难免的,而且现在那些个姑娘你也知道,但凡碰到一个条件好点的都恨不得主动贴上去,所以妈希望你别生阿勀的气,多担待一下,他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 说到动情处刘舒兰又开始抹眼睛。 常安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风吹得呼呼响,但脸上还是笑着。 “妈,我都明白的,不会为了这种事跟他闹!” 她永远清楚长辈喜欢听到什么答案,所以顺风顺水的总能演出一个贤良淑德的模样。 刘舒兰听得简直不能再喜欢。 “你这孩子…听得我都心疼了,回头我也会说说阿勀,让他空了多在家陪陪你,别成天想着往外跑。”笑呵呵地好像刚才的眼泪都是假象,完了又说,“哦对了,上个月星星去马来西亚出差给我带了几盒燕窝回来,回头让司机送到长河去给你。” 常安立刻拒绝:“不用了,您留着自己吃吧。” “我吃不惯,再说你和阿勀不正在备孕了,吃了对以后孩子好。” “……” 刘舒兰又客套了一会儿,这才挥着手告别。 常安一直等周家的车子不见了才转身回病房。 天色晚了,风大起来,她抱着手臂上楼,结果扯到后背刚被打的地方。 “嘶” 还真疼! …… 言情海 第042 病房一起过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进病房时周勀正站在窗前,听到动静转身。 “送走了?” “嗯。” 常安朝他看了一眼,发现他手里捏着烟,已经抽掉半根了,白色雾气腾起来氲得他五官有些虚。 常安本想说你病了怎么还抽烟,但最终想想还是作罢。 关她屁事! 常安走进病房,把刚挨棒时掉在地上的袋子捡了起来,可惜打包的菜都不能吃了,心里有些可惜。 周勀突然开口:“你过来。” 她警惕抬头:“做什么?” “过来!”语气加重。 常安却不打算搭理,“我把袋子扔垃圾桶。”转身就出了病房,周勀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好在常安很快又回来了,这次周勀自己走过去,站在她侧面,抬手把她肩膀上的头发掸到身后去。 常安下意识缩了缩,“你干什么?” “给我看看!” 常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稍稍侧身躲开一点他的手。 “我没事!” 周勀脸色继续下沉,停在她耳边的指端还捏着烟,雾气腾起来弄得常安有些呛,她忍不住咳了一声,周勀皱眉,把烟咬到嘴里。 “没事也给我看看!” 下一秒便捞开盖住的头发把她领子往下拉了点。 那天常安穿的是一件宽松毛衣,领子本就大,往下轻轻一扯便能看到小半截后背与肩膀。 常安吃疼,“嘶”了一声。 周勀叼着烟眸光瞬间变暗。 “这也叫没事?” 他是从小被老爷子打大的,周阜山罚起来可是军棍处置,所以清楚刚才那一棒肯定不轻,这会儿才露出来一小截就已经能看到一大块红肿,还不知道下面伤得有多重。 “我找个护士来给你看看。” 周勀转身要出门,常安觉得好烦呐。 “都说了没事,你消停点行不行?”她几乎急吼而出,像是发自本能。 周勀转身时眼底已经寒霜汇集。 常安眼看不妙,怎么就冲他发脾气了呢?要死!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真的没事,不用找护士那么麻烦了。”刚才拉下脸来,现在一瞬间又服软了。 周勀被她这一硬一软弄得有些无力,挠挠额头,气氛有点僵。 他干脆问:“好,不去找护士,那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跑过来替我挡了那一棒。” 常安轻轻握了一下拳。 为什么呢? 其实她也说不清,当时只觉得他右肩的伤还没好,那一棒子下去不得直接残掉? “没什么具体原因吧,可能是因为你之前在烤肉店也帮我挡了一棒。” 一棒还一棒,嗯,很公平。 周勀无奈笑了笑,“好,这个理由我暂且接受,那昨晚呢?昨晚那人点了导火索,你明明可以自己先跑的,为什么又回头过来给他一刀?” 要知道当时没人发现那个炸药包是假的,也就是说她把剩下几秒的逃命时间拿出来救他,很有可能人没救沉,两人一起没命。 “别跟我说也是为了还我烤肉店那一棍。” “……” 常安舔了下嘴唇,这个理由肯定说不过去的,想了想,回答:“当时情况危急,我也只是出于本能反应,就跟你当时为了救我被他缠住一样。” 周勀冷笑,又舔了下牙槽。 “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救你也是出于本能反应?我没你那么伟大,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傻乎乎地拼命。” “什么?”常安一时倒没明白什么意思。 周勀恨恨瞪了她一眼,刚好护士推了车子进来,“705号病人换药量体温!” “算了,不指望你能明白意思!” 周勀挥手结束这个话题。 很快护士给他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一,降了倒是不少。 之后换药,整个换药的过程常安都在旁观,还观得挺仔细,所以知道周勀肩膀上的烫伤不但没好,而且还有发炎更严重的迹象。 好在护士手法熟练,很快包扎好,又给常安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 “饮食清淡,尽量卧床休息,右边手臂避免使用,还有,不能沾水,沾水容易诱发感染。” 听上去好严重的样子,常安倒也一一全都记在了心里。 护士走后常安又下楼去重新买了两份饭,两人在病房简单吃完。 临近八点了,家属探病时间快结束,按医院规定每间病人只能留一个家属陪房,值班护士开始挨个房间赶人走。 赶到周勀这一间,周勀朝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常安扫了一眼:“早点回去吧,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 常安从屏幕前回头:“我答应妈今晚留在这陪你。” 周勀:“……” 九点周勀洗漱好从洗手间出来。 常安当时正在铺她晚上要睡的“床”,说是床,其实只是从护士那领来的一张折叠椅,摊开可以勉强躺个人,结果弄完抬头看到周勀,他已经换了她下午回长河拿的那件T恤,只是T恤有些旧了,皱巴巴地穿身上没型。 常安忍了下笑,“不好意思,你也没什么衣服在长河,T恤是我随便在你衣柜里拿的,虽然旧是旧了点,但总比穿医院里的病服强。” 她还刻意解释,弄得周勀心里毛刺刺地更加不爽,走过去,把她从折叠椅上拉起来,“我睡这,你去睡床。” 常安当然不肯。 “不用,我睡这就可以了,你是病人,再说你这么大块头椅子上也睡不下啊。” 这是实话,周勀躺这椅子大概连腿都没法搁。 纠结了一会儿,他干脆提议:“要不两人一起睡床?” 常安眉头一下子揪到一起,“你开玩笑的吧?” 周勀:“……” 最终两人还是维持原状,周勀睡床,常安睡椅子,难受是难受了一点,但好在她折腾了大半天,很累了,所以几乎沾“床”就睡着,可周勀下午挂水的时候睡了一觉,又是在医院这种陌生环境,横竖怎么都醒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狭小的弹簧床吱嘎吱嘎响,转个身又看到躺在不远处的常安。 她身子几乎都卷到了一起,没有枕头,抽了走廊上几本杂志垫在头下,没有被子,拿外套盖在身上。 凌晨之后病房的供暖系统全部关停,常安更是冻得把手脚恨不得都抱在一起。 周勀脑子越来越清醒,觉得她要是真在椅子上捱一夜估计明天得换她发烧了。 “常安!” “常安?” 他走过去拍了下常安的肩。 常安迷迷糊糊出声:“嗯?” “去床上睡。” “什么?” “听话,去床上睡!” 周勀干脆弯腰下去把人抱了起来,大概睡得太沉了,常安居然也没醒,一直被抱到床上盖上被子,被窝里还有周勀的体温,热的,软的,比在椅子上舒服多了,她很配合地伸展开身体,香香地又睡了过去。 周勀那一夜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巴掌大一点地方被常安占去了一大半,他只能侧身贴着床沿睡,右肩到了夜里又疼得厉害,他还得躲着伤口不被压到。 唯一能让他捱下去的就是身边的人。 床太小,周勀怕常安睡到半夜掉下去,手臂本能地圈到她腰上挡了挡,结果这一挡就不好了,常安大概刚在椅子上冻着了,这会儿碰到热的东西就直想往上靠,所以周勀手臂圈过来的时候她居然很配合地往他怀里钻。 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周勀手臂几乎僵硬,但常安睡得根本一无所知,直至她把脸贴在他胸口,整个身子呈弓字型缩在周勀怀里才罢休,而这样的睡姿对于周勀来说无疑是考验。 她明明这么软,这么柔,滑如丝绸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将他缠绕,可昨晚下刀救他的时候眼神那么坚定,刚才被老爷子一棍子抡下来倒在自己怀中的身子又那么倔强。 周勀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最终轻轻放下,圈到她腰间,低头在常安发顶轻轻蹭了一下,犹如亲吻。 后半夜常安睡得更沉,快天亮的时候被热醒,感觉身子贴在一块又硬又烫的东西上。 她慢慢睁开眼,体味,汗味,还有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常安忽然发现自己正贴在周勀怀里,吓得“嗖”地坐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床又小,屁股没坐实,整个人往后倒,就在要摔下床去的那一瞬间被周勀拽住,巨大的惯性又让常安整个人往前冲,额头磕在周勀肩膀,被他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常安闷在他怀里好一会儿都没起身。 直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唤醒了她的意识,她才懵懵懂懂地抬头。 头发乱了,眼神乱了,双颊更是一片绯红。 周勀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她的面孔,两人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常安呼吸一片紊乱,心跳扑通扑通跳得快死掉了。 周勀突然勾唇笑了笑,低下头来,眼看嘴唇快要触到常安的发顶,常安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周勀便改了路线,稍稍偏过一点头,压到她耳根。 “早!”男人低沉而又蛊惑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刚起床的慵懒和满足感。 常安只觉脑袋里又是轰隆一声,脸烧得更烫。 彼时晨光乍起,满室投进星星点点的光。 她抖着睫毛慢慢抬起眼皮。 “早…” 言情海 第043章 周歆造访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在常安的认知中,她昨天居然和一个异性“睡”了一晚,同床共枕,姿态还这么亲密。 在周勀的认知中,无非是被他抱了抱,这年头居然还有女人会因为一个毫无实质性的拥抱而害羞成这样?可是她的害羞分明又不是伪装,脸颊绯红,耳根烧烫,还有眉眼躲闪间的心慌意乱,这些搁在常安身上就是一种发指本能的娇羞感。 她这会儿被周勀扣在怀中,无处放手,无处定眸,红唇轻启再抬头那一瞬,周勀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吸光了。 怎么会有这么妙不可言的感觉?他竟然有些不舍得松手。 病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敲响,早晨例行查房的医生走进来,后面还跟了一堆实习的年轻医生和护士。 这架势…常安慌慌张张推开面前的人下床。 医生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很尴尬地咳了一声。 “那个…705床病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周勀表情倒挺自然,看了眼已经躲老远的常安,“感觉不错。” 后面一年轻男医生笑嘻嘻地也看了眼常安,“嗯,我看你气色确实比昨天送来时好了很多。” 常安:“……” 护士帮周勀又量了一次体温,还剩三十七度八,基本已经恢复正常。 医生同意可以出院了,又跟常安叮嘱了一番,无非是那些注意休息饮食,伤口不能碰水的老话。 常安觉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好不容易把大堆医护人员送走,周勀还坐床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常安脸没刚才红了,但还是有些不自然,她瞄了一眼:“你看什么?” 周勀笑得更放肆,“我在看你!” 常安:“……” “唰”一下,脸又红得不成样! 请了几天假的小赵终于回来上班了,出院回去是他开车。 快上高架时小赵问了一句:“周总,现在送您回哪?” 后座上的人回答:“先去怡和。” 常安知道周勀行宫众多,也没在意。 怡和也是荣邦开发的项目之一,主打200平米左右的大平层,规模没有长河望墅大,但胜在地段繁华,隐于商业区内,周边有很多商场和写字楼。 从医院过去大概半小时车程,可能昨晚在医院没睡好,周勀路上倒眯了一会儿,直至车子停到车位上,小赵过来开了车门。 “周总,到了!” 周勀抬了下头看向常安。 “你在车里等我?” 常安一脸诧异。 他蹙眉:“算了,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我上去做什么?”常安觉得这男人莫不是有病?叫我上去看你和其他女人的“小爱巢”吗?但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没明说。 周勀见她似乎有些排斥,并没勉强。 “那你在这等我。”他扔下这句话就下了车。 常安莫名其妙,等什么等?但小赵听话,毕恭毕敬地一直站在车子前面,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周勀从楼里出来了,手里拎了一只小箱子。 小赵立马迎上去接过来。 等他上车之后常安问:“你要出差吗?” “没有。” “那你拿行李做什么?” 周勀转身看了她一眼,“你昨天不是说长河那边我没什么换洗衣服么,我来拿一点过去。” 常安起初还没明白过来,直到车子启动,她脑子里猛就回了神。 “你要去长河常住?” 周勀挑眉,“难道不可以?” 常安:“……” 她之前从没想过有天要和这个男人长时间呆在一个屋檐下,当初领证前把有些话都说清了,以至于结婚之后他们也很有默契地一直保持着“陌生人”的状态,只在长辈和必要的场合演一下夫妻。 常安习惯并早已适应这样的生活,可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常安一度以为他是开玩笑,直到小赵把车子开到别墅门口,周勀拎了行李进屋,他直接上二楼,把带来的衣服都挂到了衣帽间。 常安觉得不可思议,还站在客厅发呆。 周勀已经收拾好东西下楼,甚至换了一件清爽的休闲毛衣,又去厨房倒水喝。 常安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问清楚,于是跟着他也进了厨房。 周勀接了水转身,见常安一直围着自己转。 “有事?” “你…真住这里?” “嗯,有问题吗?” 常安纠结了一下,“没问题,毕竟房子是你的,只是…” “只是什么?” 她皱着眉一言难尽,该怎么说呢,怎么说才能婉转又不伤人地让他知道其实自己一点都不想跟他住在一起? 常安觉得很难启齿,最终挣扎了半天还是轻轻叹息,“没什么!”转身走了。 好在下午周勀去了一趟公司。 虽然医生让他要静养休息,但是尚林苑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不可能真的呆在家里。 “还有人在售楼中心门口闹?”周勀把徐南叫到办公室。 徐南回答:“早晨来了一批,不过刘局那边还算帮忙,叫人清了场,这会儿应该没人闹了。” 没人闹不代表事情过去。 徐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又问:“是不是需要请周市长那边帮下忙?” 周勀立马摇头:“不行,对方摆明是有备而来,如果我爸插手的话只会更麻烦。” 徐南这两天也已经看出端倪。 “周总,那您觉得是谁在害我们?” 周勀一下下蹭着额头,没回答,但是眼神中的萧冷却慢慢汇集。 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检测报告发了过来,报告显示土壤成分安全,并无网上所传的那些有害物质。 算是好消息,周勀微微缓了一口气,给徐南拨了分机:“给市场部和法务部打电话,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 常安昨晚在医院没洗澡,将就了一晚,所以等周勀一走她便去了二楼卧室。 主卧配有浴室,进口的按摩浴缸,常安放了满满一缸热水,又在里面滴了几滴洋甘菊精油。 脱衣服时扯到后背的伤,疼得倒抽气,她索性光着身子走到镜子前面,转过身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本红肿的一条,经过一夜时间已经化为青紫,而且蔓延范围还很广,几乎从蝴蝶谷一直伸到后腰上。 老爷子那一棍子确实往死里打的,她昨天撑着说“没事”,其实当时真的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常安心疼了自己两分钟,咬着牙把身子浸进热水里。 泡了大概半小时,精油起了作用,浑身通畅了不少。 常安穿好睡衣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又听到门铃响,她不得不披了件外套下楼。 当时第一反应是周勀回来了,心里猛地紧张了一下,可转念一想他知道门锁密码,应该不至于会按门铃,于是打开可视视频看了一眼,结果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歆。 常安在屋里狠狠抽了一口气,且先不管她为什么会突然造访,就单单她的出现已经让常安有些方寸大乱。 门铃又连续响了两声,门外的人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 常安也不能假装听不见呐,于是轻轻拍了自己两下,穿过院子去开门。 “星星,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门页一打开,常安脸上早已是一副和风暖阳般的笑容。 周歆也客气,“喏,妈叫我来当司机,给你送点东西。”说完拎了下手里拿的袋子。 常安也懒得管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亲热地拉了下周歆,“先进屋吧,外面冷。” 她拎着周歆穿过院子,周歆跟在后面,视线一直定在常安的背影上。 那天常安穿的是一条加厚的绢纺丝裙,浅粉色,胸口一圈手工刺绣,外面冷,所以下楼时又披了件开司米开衫。 开衫长,长及脚踝,下摆一圈流苏花边,花边随着常安走动的幅度轻轻摇曳,衬得露在外面的一点小腿白皙纤嫩,再加上她长至后腰的黑发,秋风吹过,光一个背影就足以配得上“婉约清丽”这个词。 周歆当时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常安是特殊的,她的特殊在于和周勀以往接触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她应该是完全在他喜好类型之外的那种。 “抱歉,家里很少有人来,所以也没有准备客人的拖鞋,你要不介意的话就穿我的吧。” 常安从柜子里拿出一双还算新的女士拖鞋来,依旧是粉色,上面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周歆虽心里嫌弃,但还是穿上了。 “坐吧,喝点什么?”常安带着周歆进了客厅。 周歆大致往四周看了看,很宽敞的别墅,装修也挺别致的,她知道这套房子是周勀当初留下来当的婚房,只是结婚后他一直不住这里,所以尽管一年半了,但屋子里似乎并没有看到什么“男主人”留下的生活痕迹。 “不用忙了,我来送完东西就走。” “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下午空的吧,难得来一趟,我去给你泡杯茶,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常安最擅长热情,张罗着就进了厨房,拿杯子,加热水温,忙的空档随手就给常佳卉发了一条微信:“晚上有时间吗?你偶像在我这,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吃晚饭?” 言情海 第044章 她们不一样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很快常安端了茶出来。 “记得阿勀跟我说过,你最喜欢喝伯爵,上次回伦敦我特意带了点回来,你尝尝。” 两杯浓郁的伯爵红茶装在精致的骨瓷杯里,常安把其中一杯放到周歆面前。 周歆看了眼,茶色浓厚,还没喝就已经闻到佛手柑的淡香,这是上好的EarlGrey。 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人果真有心,总能精准透彻地摸到你的喜好,然后照着你的喜好去顺从讨好,就如她知道婆婆喜欢喝茉莉,长河总是备着最上乘的铁罐茉莉花,也知道老爷子喜欢吃松饼,独爱北环那家店卖的,所以每次回周宅她都会去排一小时队给老爷子抢上两盒。 只是周歆实在想不明白,她这么费尽心思到底为了什么?是为了抓住周勀的心,还是保住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是她某些举动又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这段婚姻。 周歆其实是有些看不明白常安的,她这个女人……她这个女人……该怎么形容呢? “想什么,尝尝啊!” 抬头周歆刚好又对上常安那双总是笑得柔柔静静的眼睛。 周歆也不得不扯了一丝笑容,“好!”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 “很不错。” “应该不错吧,我也不懂,是托伦敦一个朋友买的,他也喜欢喝伯爵,不过我有些喝不惯,总觉得味道涩了点。”说完撕了一包糖浆倒入自己的杯中,茗了一小口,觉得还是有些涩,于是又倒了一包糖浆进去。 周歆见她这架势,问:“你嗜甜?” “嗜甜说不上,但喜欢吃甜食。” 周歆心里微微一顿,看,她们果然是不同的,常安喜欢吃甜的,而自己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甜食。 小半盏茶下去,周歆总算切入今天来的“目的”。 她从袋子里掏出几只盒子。 “这是妈让我给你带的燕窝。” 燕窝的事刘舒兰昨天确实跟她提过,常安故作客气:“不用了,这么好的东西你让妈留着自己吃吧。” “她说她吃不惯,而且还特意交代给你补身子,你和我哥…”周歆停了停,略带试探,“妈说你和我哥正在备孕?” 常安当时手里还捏着茶杯柄,手指紧了一下,但脸上笑容未变。 “没有,没有的事。” “没有吗?可妈是这么说的呀,还是你不好意思跟我讲实话?”周歆还特意凑身过去,眼里是满满的探究和期许。 常安捧着茶杯,与她对视数秒。 那一刻她心里其实清楚周歆的目的,无非是想试探自己和周勀之间的真实关系,只是常安心中烦闷,先不管这对“兄妹”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爱恨情仇,也懒得管他们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常安本意上只想当个局外人,完全不想被当成“第三者”而卷进去。 所以考虑数秒后,常安低头一笑:“没有,我知道妈想抱孙子,爷爷也想,但是我和阿勀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常安紧紧抽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底竟泛出一点潮意,“你应该了解你哥的,从结婚到现在他外面一直有人,我睁只眼闭只眼,他更是变本加厉,所以别说怀孕了,我们俩都几乎不住在一起。” 听听,可委屈了呢。 常安说完再度低头,捧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 周歆先是震惊,继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女人大抵还是喜欢自欺欺人的,虽周勀最近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但常安亲口这么说,周歆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后者,相信他们的婚姻一地鸡毛,而周勀还是那个“处处留情”却始终都不把任何女人装进心里的畜生。 这一结论让周歆瞬间心情通畅,通畅之余又对常安起了一点点同情之心。 她又会是另一个方如珊吧,甚至她连方如珊都不如,方如珊只付出了两年青春,但最终“分手”时得到了很多物质补偿。 周勀在这方便倒并不是一个吝啬的人。 “我哥从小就这样,上高中的时候班里就有很多女生给他写情书,大学平均一个月可以换两个女朋友,还有女生为了他打架,我就纳闷了,你说我哥那人吧,也不会哄女孩子,又不会说甜言蜜语,那些女孩都眼瞎了吗,为了‘滥交’这事爷爷还打过他一次……” 周歆开始揭周勀的老底,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轻松的。 “后来工作了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就长得人模狗样的,又有钱装点门面,那些女孩一个个都恨不得贴上来,小嫂嫂我告诉你,在这方面我哥绝对艳福不浅,但你也放心,他还有起码的底线,应该不会为了外面的女人影响家庭,就算真遇到哪个他很喜欢的,就像方如珊那种,也绝对进不了我们周家门,首先我爷爷就不允许,我爷爷只认你这种性格温和贤惠的。” 这TM什么言论? 常安且听着,有时附和,有时就装一点委屈心痛的表情。 她是一个很敬业的演员,从小就是。 一杯茶喝了将近一个小时,相谈甚欢。 快傍晚了周歆才提出回去,常安看了眼搁在沙发上的燕窝,提议:“要不一起吃顿晚饭吧,我妹妹一会儿也要过来,我再给阿勀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空跟我们一起吃。” 周歆当时已经拿了包起身,直爽一笑:“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附近刚好新开了一家法国餐厅,我打电话过去订个位置。”常安去拿手机。 周歆干脆把包又扔到了沙发上,“别去餐厅吃了,我们自己做吧。” “做?”常安讪讪一笑,“我不会做饭的。” “没事,我会就行了,附近有超市吗?现在去买菜还来得及。” “……” 常安觉得其实自己并不讨厌周歆,她看似精明,其实性格大大咧咧,直爽洒脱,心里也藏不住事。 两人驾车去了附近的超市,当然是周歆当司机。 花了将近两小时采购,从食材,大米到厨房烹饪用的调料以及工具,长河真是什么都没有,连个炒锅都得新买了回去。 常安在这方面几乎就是个白痴,推着车子只能一路跟着周歆。 周歆穿梭在货架前面挑挑拣拣,什么好,什么不好,她拎得门清。 “没想到你懂这么多啊。”常安忍不住发出赞叹。 周歆当时正在选一瓶酱油,看了又看,回答:“是啊,从小我和我哥都很独立,念大学时我又独自在国外住了两年,饭都必须自己做的。” “那比我厉害,我大概只会煮个泡面。”常安这点倒是实话,她长这么大几乎不进厨房,完了又故意问,“那阿勀呢,阿勀也会做饭吗?” 结果正在选酱油的周歆一脸诧异:“你不知道我哥会做饭?” 常安摇头:“不知道。” “他从来没给你做过?” “没有!” “天哪,你们都结婚快两年了吧,你居然没吃过我哥煮的东西?他做饭可好吃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他做的菜,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这道糖醋排骨,害我这两年在香港都心心念念,不过我哥还算有良心,去年出差特意在香港转机,去我住的地方给我烧了一次……” 周歆丝毫不掩饰两人的“兄妹深情”,专门飞香港去给她做一道糖醋排骨呢。 常安也能从她言语中感觉到那种快乐甜蜜,这是几十年共同生活才能豢养出来的依赖与亲密感,就如同她和陈灏东一般。 常安突然问:“你和你哥,感情很好吧?” 正在挑酱油的周歆突然一愣,与常安对视了一眼。 “很好。”她回答,口吻坚定。 常安笑了笑,没再多提。 两人大采购结束已经过了五点,驾车原路返回。 走到门口时常佳卉突然蹦了出去。 “姐…” 常安一愣,“你什么时候到的?” “到一会儿了,你都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闹腾腾说完,这才看到跟在后面拎着东西的周歆,结果平时成天把“偶像偶像”挂在嘴上的热情劲瞬间消失了,慢吞吞缩到常安身后。 “这位是…” 常安无语,把她拖了出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佳卉,佳卉,这是星星,你们应该见过面了。” “对,见过,上次在烤肉店,不过很抱歉你入职那天我刚好有事不在公司。”周歆倒也大方,主动跟常佳卉握手打招呼。 常佳卉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平时看着天不怕地不怕,但到关键时候就怂得不成样,现在见到偶像真人,她连握手都握得胆战心惊。 常安只能抬头望天,好在周歆也没在意,还很亲和地问:“脸上的伤都好了吗?” “好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回事务所上班?” “上班?”常佳卉愣了一会儿,继而大叫起来,“您说我还能去上班?” “当然,烤肉店的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是如珊说话太过分,况且现在她已经从事务所离职了,人手缺了一个,你回去也能帮帮我。”周歆话说得十分好听。 常佳卉受宠若惊,紧紧拽住常安的胳膊。 常安能够感受到她的激动,转过来跟周歆道歉,“不好意思,其实上次烤肉店的事我也有责任,方小姐其实不必从公司离职。” 周歆立马纠正:“这事跟你真没关系,是她太过分,而且她离职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主要是因为她和我哥…”话说一半,周歆突然意识到可能常安并知道周勀和方如珊已经撇清关系,于是又改口,“算了,不聊这事,回屋做饭。” 她走前面去了,而常佳卉也并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关系,狗腿似地追上去要帮着周歆拎东西。 常安跟在身后,看着周歆的背影,突然很轻地扯了丝笑容。 感情中大抵谁都自私,她可以感受到周歆对自己那种刻意的避嫌与探试。 …… 尚林苑的土壤和地下水监测数据出来了,各项指标均显示正常,周勀下午开会的内容便是商讨下一步行动。 因为事发突然,许多东西都需要临时安排,所以尽管周勀刚出院,但还是得撑着亲自坐镇。 前半场主要是和市场部讨论布局如何扳正负面舆论,后半场和法务部开会,搜集证据,他会向那些恶意诽谤的网站及媒体追加责任。 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他干脆就捅得更大一些。 大约四点左右会议中场休息,周勀回了一趟办公室。 徐南按他吩咐端了一杯咖啡进去,又将一个信封搁到他桌上。 “周总,这是后天晚上市里泸旸湖项目动员大会的邀请函,会议从下午两点开始,晚上按惯例会有一个答谢晚宴,晚宴定在云凌大酒店,我安排小赵几点去接二小姐?” 周勀扫了一眼面前的信封,一时没给答复。 以前每次地块挂牌之前市里都会举行一个动员大会,参加会议的主要是有意竞拍项目的各大投资商和房地产商,而每次这种场合周勀都会带周歆去,一是她的专业与工作内容符合,项目竞标完成后荣邦的设计方案都会交给星河做,带周歆去参加这种会议理所应当;二是周勀也有自己的私心,特别是前几年星河起步阶段,他愿意带着周歆出入这种场合,因为这种场合中不乏各大投资商,开发商和银行大鳄,而他借此机会与周歆引见,慢慢让他们成为周歆的资源。 所以周歆和星河能走到今天,周勀在其中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至少在起初阶段,是周勀牵着周歆的手,教她识人做事,运作笼络,一点点才有了如今辉煌傲视的星河。 泸旸湖项目是云凌近几年政府开发的几大重头项目之一,后天的动员大会肯定也空前盛大。 徐南跟了周勀这么多年,自然认定他会按照惯例带着周歆一同前去。 只是周勀这次却似乎有些犹豫。 “周总?” 刚好桌上手机响,是短信。 周勀打开,看到上面显示常安的名字。 “你先等一下!”他对徐南说,继而打开短信,上面一条很简短的内容——“晚上来长河吃饭,有客人。” 周勀嘴角很轻微地弯了弯,没回复,只抬头对站在桌前的徐南说:“这次不带星星了。” “不带二小姐了?”徐南有些杵,“那您准备一个人去?” “不是,带常安吧。” 言情海 第045章 她费力导演这场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六点左右终于结束会议,周勀开车往长河赶,路上有点堵,他心里居然生出一丝“归家”的迫切感,可是当他停好车进门,客厅沙发上摆着一只有些眼熟的女士手袋,常佳卉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啃苹果,叫了一声“姐夫你回来啦?”,下一秒常安便从厨房里匆匆忙忙跑出来。 “星星来了,在里面做饭呢,我啥也帮不上,你回来正好,去给她搭把手。”说完把手里刚剥了一半的蒜头往周勀怀里一塞。 周勀还处在半意识状态,直到系着围裙的周歆从厨房里走出来。 “哥,你还傻站着干嘛,进来帮我啊!” 那一刻周勀才猛地明白过来,转身寻找常安的身影,可常安早已闪去了客厅。 “佳卉,你能不能别把苹果皮吐得到处都是?” 周勀:“……” 三个人在一起应该是个很难以言说的组合,所以常安才会把常佳卉临时叫来。 她需要一个人在中间摆着,以避免三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场面太难看,所以常佳卉那天发挥的作用就像一面大旗,大旗要插到山岗上,而你俩在山脚下咋闹都好,常安反正会扛着大旗会往山上跑。 这会儿常安过去收拾“大旗”往地上吐的苹果皮,周勀瞪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脱了西装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出说话声。 “大旗”把腿盘起来搁沙发上,避开常安晃来晃去却没一下扫准确的拖把。 “姐,姐夫还真会做饭啊?” 常安已经听到厨房那边传过来的动静,意图深刻地笑了一声:“应该会吧,据说是从小练出来的手艺,还是兄妹双打。” 常佳卉:“……” 这边厨房里面灯光噌亮,周歆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一件条纹衬衣,下身阔腿牛仔裤,衬衣下摆束在裤头里,显得曲线玲珑又不失干练和女人味。 她此时正卷着袖子在洗排骨。 周勀双手反扣住池台,沉着脸问:“怎么今天会突然过来?” “排骨已经沥过一遍水了,你来做还是我来?” “我问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要不还是你来做吧,好久没吃你做的排骨了,有点馋。” “周歆!” 周勀口吻已经明显不对劲。 周歆吸了一口气,把排骨扔池子里。 “怎么,我就不能过来吗?还是说我出现在这打扰了你们俩夫妻?”她刻意把“夫妻”二字咬得特别重。“哥,别自欺欺人了好吗,她都跟我说实话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装?” 周勀眼底渐暗,“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在外面女人众多,平时基本不来这里住,不过她似乎也完全不care,不然你看,你回来连双拖鞋都没有,整间房里有多少你的东西?还睡客房的吧,她但凡有一点想留你的心,怎么会这样?所以你们根本一直是各过各的,什么都没有,是你一直在骗我!” 周歆也是怒意四起,目光与周勀相撞。 两人对视,一个大怒,喘气,一个发暗,下沉,各自都在较量,这段三角的感情中,到底是谁先占了上风? 最后周勀转身,抬手把水龙头重新拧开。 “你出去,我来做!” 他眼波看似已经归于平静,可谁知道底下藏了多少暗涌。 常安眼皮一直跳,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可眼瞅着厨房那边明明很安静,里面此时应该一片“和谐”吧。 常佳卉已经坐在沙发上啃完一个苹果,吃完一包薯片,又突然站起来。 常安有些烦。 “你又干什么?” “我去厨房拿个酸奶喝。” “没有酸奶,你坐下!” “那水总有吧,我渴了,我去倒杯水喝。” “水也没有,你消停点,别走来走去!” 常安就差把常佳卉绑起来。 常佳卉觉得那天的姐姐就像个神经病,但无奈她态度严厉,也不敢忤逆,只嘀嘀咕咕骂了一句:“你也只敢对我凶,灏东哥面前就是一只待宰的绵羊!”说完自知又碰了常安的逆鳞,赶紧抱着枕头缩到沙发角落里面去。 差不多七点半才开饭,简单的六菜一汤,但周勀果然好手艺,光看颜色就感觉很有食欲了。 常佳卉早已饿坏,上桌用手捻了快排骨就往嘴里塞,嚼了两口夸张叫出来:“哇…这个谁做的?” 对面周歆接话:“我哥做的,味道怎么样?” 常佳卉竖起一根油腻腻的手指:“太正了,没想到姐夫做菜这么好吃!”她不吝夸赞。 周歆又附和了一句:“是吧,可惜下午在超市我没找到西梅,不然我哥做的梅子排骨也很好吃。”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和赞赏,眼里都是掩盖不了的深情。 常安看得都心动了,周勀却始终低头摆碗筷,好像兴致不高,脸色也难看。 常安心细,似乎感觉到对面两人气氛不大对劲。 吵架了吗? 为了什么事? 难道是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也懒得猜,提议:“喝酒吗?” 周勀:“不喝!” 常佳卉:“喝!” 常安:“……” 最后还是周歆幽幽来了一句:“喝点吧,毕竟是我第一次来你们俩的新房,就算尽地主之谊,哥,你是不是也该请我喝一杯?”说最后一句话时周歆故意盯着周勀看,言语里带着一股酸。 周勀抬头,眼神沉沉地也回看了一眼,至此常安知道他们刚才在厨房肯定吵架了。 她想暖场,于是笑着开口:“对,星星第一次来,我去开瓶红酒吧,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常安出了餐厅,去酒柜挑了一瓶红酒醒上,又去橱柜拿高脚杯出来洗,折腾一趟回到桌前发现气氛似乎更不对了。 周歆和周勀各自坐在桌子两端,互相不看对方,碗筷也没动,唯独“游离在状态之外”的常佳卉已经完全被味蕾折服,吃得不亦乐乎。 “姐夫你太赞了,不光人长得帅,能赚钱,连做菜都这么好吃,男神人设无疑了!” “……啧啧,连最最普通的肉末茄子都烧得这么赞,简直没天理,不行,我今天要吃八碗饭,你们都别拦着我…” 常佳卉损起人来毫无底线,夸起人来也毫无原则可言。 这会儿只是吃了周勀烧的几个家常菜,几乎要把他夸上天了。 常安实在有些听不下去,拿了杯子和红酒过去。 “抱歉,酒刚醒上,你们怎么不吃啊?”这话她原本是问周勀和周歆,结果吃得一嘴油腻的常佳卉又凑上来。 “我一直在吃啊,姐,你都不知道姐夫烧的这个排骨有多灵,天呐…这么看来我突然又觉得你好像没嫁错人,至少你这五谷不分连泡面都煮不好的四肢以后可以彻底不用勤了,反正姐夫养着你喂着你。” 天……常安那一刻感到无比绝望,真想一筷子排骨塞常佳卉嘴里。 眼瞅着对面周歆脸色都青了,常安借着摆杯子的空档在常佳卉耳边压了一句:“闭嘴,不然滚!” 常佳卉后背“嗖”地发凉。 外人都觉得常安好温柔好懂事,反正她从小就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嘛,但常佳卉是吃她亏长大的,知道这个姐姐“凶”起来有多可怕。 “好…的。”常佳卉乖乖低头吃饭,不再胡言乱语。 餐厅里瞬间又安静了,气氛反而更加诡异。 常安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抱歉,佳卉性格直,说话有时候没大没小。”完了还刻意看了眼周勀。 周勀眉头轻挑,一脸道不明的表情。 这厢周歆却突然拿过红酒先替自己满了一杯。 “小嫂嫂,你和我哥结婚的时候我没能从香港赶回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先罚一杯,先干为敬!”说完举杯,一口喝完。 常安完全没料到周歆会突然来这套,有些莫名其妙,但按照礼节她也得回敬,于是自己也倒了一杯。 “没有,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很忙,加上那时候我们当时决定结婚也挺匆忙,其实你完全不必要放心上。”常安试图缓解。 结果周歆又倒了一杯,跟常安碰了碰。 “我没有放心上,只是我哥这两年一直记着呢,他心眼小,我知道!”这话明显有深意,说完周歆还朝周勀望了一眼。 常安假装看不见,抬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歆却突然起身拿着酒杯又走到周勀面前,她那时已经两杯红酒下去,度数不低,又喝得猛,眼底已经泛出一丝潮红。 “哥…接下来这杯酒,我想敬你。”周歆亲自帮周勀的酒杯倒满,碰了碰,也不管周勀此时脸色已经沉得吓人,笑着自顾自说,“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恨,记恨当年我做的决定,但没关系,无所谓,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当欠你们一个祝福,借此机会,刚好小嫂嫂也在,她妹妹也在,一起吧,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说完举起酒杯虔诚地等着周勀回应。 可一秒,两秒,三秒……眼看半个世纪都要过去了,周勀却坐在那始终不举杯。 常安眼皮又开始狂跳,心里发虚,总觉得故事脉络应该不是这么发展。 “那个…星星你喝酒了,一会儿不能开车回去,阿勀得送你,所以他就不喝了吧,我替他喝。”常安起身凑过去要够周勀的酒杯,结果被周勀一掌拍回去。 “你凑什么热闹,给我坐回去!”一直没开口的爷终于发话了,而且气势凶悍,吓得对面啃排骨啃得正欢的常佳卉都懵逼了,把骨头咬嘴里,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下常安,“姐,这是怎么了啊?他兄妹俩吵架了?” 常安彻底绝望,果然吵架了,连常佳卉这个中二少女都看出来了吧。 “没有,别胡说,吃你的饭!”她轻斥一口,抬头看向周勀,结果发现周勀也在看她,眼底发暗,波涌暗藏。 常安“嘶”了一声,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算了,好累,随你们俩折腾吧,她自觉已经尽了该有的“善良”。 结果那顿饭就在这种不尴不尬不伦不类的气氛中吃完,周歆喝了很多酒,几乎从头喝到尾,到最后已经醉得快要坐不住,常安也陪着喝了大半瓶,她酒量其实泛泛,所以大半瓶也已经微醺,而周勀滴酒未沾。 至于常佳卉,嗯,一大半菜和汤都进了她的肚子,吃撑了。 将近九点散席。 常安还知道客套地留人下来吃水果,周勀一记冷光扫过去,她闭嘴,又看了眼常佳卉勉强扶住的周歆。 “那…要不你送星星回去?” 周勀面露不悦,常安以为他不愿意,赶紧改口:“哦今天太晚了,况且星星喝成这样回去也不合适,要不让她今晚留宿在这里?” 周勀:“……” 他又不傻,今晚这女人费心张罗,又是留饭又是留宿的,就差把床让出来留睡,司马昭之心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这算是给他们亮绿灯放行? “行,你等着,我把她先送回去!”周勀咬牙启齿地朝常安瞪了一眼,回头拿了外套穿上,过去一把把周歆扶到怀里。 周歆似醒非醒,轻轻靠在周勀的肩膀。 常安假装没看见,别过脸去,眼看着周勀扶着周歆走进院子,常佳卉个傻子突然又冲了上去。 “姐夫,等一下,也捎我一程呗!” 气得常安差点跺脚,赶紧追上去一把把常佳卉扯了回来。 “你凑什么热闹?” “让姐夫送我回去啊!” “不准!” “为什么?” “不顺路。” “哪儿不顺路了,我偶像难道不是住在龙江大道吗?” “……” 常安自然不会跟常佳卉解释里面的原因,只把人拖进屋,又塞了几百块钱到她手里。 “自己打车回去,到家后给我报个平安!” 常佳卉为几百块钱折服,哪还会去追究里头的原因。 好不容易把人全都送走了,常安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餐厅。 桌上杯盘狼藉,空酒瓶滚了好几只。 其实她不必费心张罗这场戏的,于她没有半点好处,可是人有时候就有一股傻劲,当你无法拥有或者够不到的时候,即使看着身边同样的幸福,也能从中得到片刻安慰。 常安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和心里的人在一起了,但是或许别人可以。 世间真情易遇,相爱却能相伴的人却太少。 她希望周勀和周歆能够修成正果。 那一刻的常安是真心的。 言情海 第046章 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桌上周歆喝了不少酒,她是真醉了,所以一路回去都睡得很香,直到周勀把车开到门口也没有醒的迹象。 没办法,他只能把人抱进去。 还好周世青这两天不在云凌,老爷子也回房睡了。 周歆的卧室在二楼,周勀直接把她抱到床上。 刘舒兰听到动静跑过来了,“星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进屋却发现正在给周歆脱鞋的周勀,表情猛一顿,但很快又恢复自然,“怎么是你送星星回来的?” 周勀:“她喝多了,不能开车。” 刘舒兰:“喝多了?”绕到床边看了眼,果然见周歆面色潮红,迷迷糊糊地躺着。 “她晚上不是在长河吃饭的吗?你们怎么让她喝成这样?”听这意思倒变成了周勀和常安的不是。 周勀转身看了眼,“她自己要喝我能拦得住?” 刘舒兰被驳得也无法回击,自己女儿的脾气自己也清楚,从小惯坏了,想什么要什么都是自个儿拿主意。 “那小安呢,她一个人留在那边?” “我一会儿会过去。” “你还过去啊?你最近是不是一直住长河?” 周勀突然冷锋一扫,刘舒兰赶紧又改口:“我的意思是今天太晚了,你又刚出院,要不今天就住家里吧,小安那边你打电话说一声?” 周勀没回应,刘舒兰微微咽口气:“那随你吧,我下去给星星倒杯水,你在这先看一会儿。” 刘舒兰走后周勀没离开,他拉了被子替周歆盖上,自己坐到床沿边。 身后的人轻轻翻了个身,转过身来看着他。 “哥…” 周勀没回头,也没应。 周歆半醉半醒地看着他坐在床沿的背影,很苦涩地笑了笑:“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我们总觉得时间会眷顾我们,余生还很长,可以等一等,再等一等,但却忘了时间在流逝的时候也会带走身边的人和事。 周勀不知该如何回答周歆的问题,他只知道,过去两年自己很痛苦,但是无论多痛苦,他也没有一刻想过要回头。 感情在他这里是一条单行道,只有不断往前走,不可回头看。 周勀微微低头,回了一句:“后天泸旸湖的动员大会,这次就不带你去了。” 至此算是答案,虽不明确,但周歆心里已然明了。 她闭上眼睛吞了一口气:“好!”随后眼泪便不可抑制地往外掉,只是周勀看不见,她也不会允许自己被他看到。 刘舒兰端着水杯进来,周勀起身出门。 “我先走了。” “诶你这么快就走啊?阿勀…”刘舒兰唤了两声,周勀已经下楼。 他直接穿过客厅出门,外面风声郎朗。 因为是开周歆的车送她回来,所以周勀还需要另外打车,他在门口路边等了一会儿,身后铁门“吱呀”一声。 “阿勀,你等等!” 刘舒兰突然从家里跑出来。 周勀:“还有事?” 刘舒兰一口气跑到他面前,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你和星星又吵架了?” 周勀蹙眉,“没有!” 刘舒兰:“那她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呢?” 周勀表情微微一顿,但并没给太大的反应。 刘舒兰叹了一声:“妈知道你们心里苦,当年的事我其实是支持的,亲上加亲又当女儿又当媳妇有什么不好呢,可你爷爷和你爸反对,他们觉得有违伦理,结果弄得你们现在这样……看看这两年你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特别是星星,为了避开你一个人去香港呆了两年,都快三十了也没好好找个男朋友,妈知道…妈知道她心里其实还抱有希望,你呢,你和常安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真以为妈不知道你们其实一直分床睡的吗?这么下去怎么收场?阿勀……” 刘舒兰又敛了一口气,“我最近也想明白了,与其三个人耗着,不如一痛到底,你和星星去过你们想要的日子,也省得一直拖着小安,小安是个好姑娘,夹在你们中间对她也不公平,不如早点让她知道,她还能趁着年轻再去找个男人……” 刘舒兰娓娓说完,听上去真是极其贴心,可是周勀却觉得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滑稽。 “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当然知道,虽然听上去可能有些大不敬,但管那么多呢,人生苦短,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和星星过得好才最重要,其余妈去替你们承担,难听的造孽的遭雷劈的,还有你爷爷和小安那边,妈也可以去帮你劝他们。” 刘舒兰到底还是站在母亲的立场想要自私一回,管他什么三纲五常和伦理,可是周勀呢? 两年前他试着提出自己的意愿,恨不得全世界都要向他开战,他并不怪亲人的不理解,毕竟“兄妹”这种事听起来荒唐又龌龊,周家从军从政,积累了上百年的功名信誉,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周勀唯一心寒的只是周歆当时作出的选择。 周歆那时明明应该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但是她犹豫踟蹰,一番计较得失之后还是选择了逃离。 你有没有为了某个人奋起斗争过,豁出去一切,只为和她在一起,可是最后却发现她临阵当了逃兵,而令周勀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沦为滑稽。 “妈,你不觉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很无耻?”周勀眼神萧冷。 刚好一辆出租车过来,他挥了挥手,拉开车门坐上去。 司机师傅问:“去哪儿?” 周勀回答:“去长河望墅!” 那晚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秋夜,有点风,但还不是特别冷,可是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 …… 常安把吃过的碗盘都搬进厨房,放了一池子水,倒了小半瓶洗洁精。 盘子好油腻,常安开始戴了手套洗,边洗脑子里边像放电影一样想事情。 都快十一点了周勀还没回来,他今晚应该直接住在那边了吧?这是她原本计划好的结局,可是真到这一刻常安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开心。 还有今天周歆突然造访,美其名曰送燕窝,可常安岂会不懂意思。 结果想着想着手里一滑,一只盘子掉地上摔碎了。 常安:“……” 她低头去捡,发现自己头晕脑胀,大概酒劲上来了,缓了一会儿才动,结果刚捡了两片兜里手机响,常佳卉的微信,语音:“姐,我到家了,给你报个平安。” 常安脱了一只塑胶手套摁了个“晚安”的表情过去,可是很快那边又问:“姐夫在你旁边吗?” 常安回:“不在!” 常佳卉:“那我跟你说件事啊,我刚看到灏东哥了,就在你家门口那间港式餐厅,跟何灵在一起,我还拍了照片,要不要发你看看?” 言情海 第047章 我会睁只眼闭只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一时没反应,她还蹲在地上,满地的碎瓷片。 很快常佳卉就把照片发了过来,镜头隔得不算远,但因为是夜里,光线暗,常安只看到陈灏东和何灵站在那间餐厅门口的台阶上,何灵勾着陈灏东的手臂,笑得甜兮兮地似乎在跟他说话,而陈灏东双手插裤兜,嘴里叼着烟,目光好像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只是一张很普通的抓拍照片,一对很普通的情侣,路人眼中不过是他们约会散席了,两人挨在一起等车或者等人。 常安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头晕目眩,突然觉得好烦,不想捡了,起身站起来,一股脑把料理台上叠好的脏盘子全部往水池扫。 周勀进门时只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哗啦啦”一通响。 他赶紧跑过去,只见盘子杯子碎了一地,常安僵直着身子站在水池前面。 周勀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轻吼出声。 常安转过身来,粉裙白衣,黑发披肩,一双剪眸里却已经波光粼粼。 周勀心口猛地颤了两下,三两步便跨过去扶住常安的肩,“好好的怎么又哭了?是不是哪里磕到了还是划到了?”他上下仔细把常安检查了一番。 常安总算从晕乎乎的醉劲里缓过一点神来。 自己哭了吗? 明明没有哭啊! 常安还逞强,扯着笑反问:“你怎么回来了呢?为什么没有住在那里?” 周勀眼里的担忧瞬间化为森冷。 “你想我住在哪里?” “那边啊…你不是送她回去的么?你放心,我会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就跟之前在三亚一样,你们…你们……”常安突然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笑得周勀一肚子火直往上冒,但他勉强还压得住,问:“我们在三亚怎么了?” 常安又嗤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有些事我可能不太懂,但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你们俩当时在房间,在房间…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常安好像有些急了,晃了下脑袋,酒精熏出来的红晕此时在她双颊烧得更旺。 好烦呀,这种事非要她说出来吗? “反正我会睁只眼闭只眼的,真的,我不会妨碍你们,我保证!”她还刻意举了只手发誓,手上还戴着那只黄色塑胶手套,手套上沾满了白色沫子。 那张脸,那张被酒气熏得粉如蜜桃的脸,眼中还留着一点刚才泛滥未干的湿气。 她就那么毫无心机地冲他笑,冲他发誓,然后虚虚沉沉地跟他说:“我会睁只眼闭只眼…” 周勀手掌还扣在常安肩膀,心脏却被死死揉作一团。 他快要窒息了,这个自作主张却屁都不懂的女人! “所以你今天张罗半天,又是留饭又是让我送她回去,就是想要促成我们?” “对啊…其实……”常安又晃了下身子,时间越长红酒的后劲越大,她摇摇头抓住一点理智,“其实你们不必回避我,真的,我绝对不会阻止你们在一起,就像之前你的那些花花草草,她们跟你怎样我都不会管,但我知道你心里最在意的是谁,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的…所以不必瞒着我,你们也不用欺骗彼此,更别弄那些掩人耳目的把戏,人生很短,为什么总是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失望呢?对不对?” 常安颇带感悟地说完,眼里满是忧伤和虔诚。 周勀手指快要抠进她肉里。 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你知道个屁!” “……” 常安咯噔一声,打了个酒嗝。 “好好的怎么骂人呢!”她歪着脑袋,满脸懵懂,好像自己付出的真心受到了侮辱,“算了,懒得跟你说,我想睡觉!” 常安推开周勀一摇一晃地走出去。 周勀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再看看满池子溢出来的泡沫和满地摔碎的盘子。 他一拳敲在池台。 冷静!一定要冷静!没必要跟一个醉鬼较真! 可是真的难以控制啊,周勀抬手一扫,池台上码好的几只高脚杯也全部掉到了地上! …… 常安放了满满一浴缸水,衣服也懒得脱,把自己兜底往里沉。 心里好难受,好痛苦,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刚到伦敦的那段日子,像个行尸走肉,每天扮演着别人想要看的角色,夜里却需要靠酒精才能睡上一会儿。 还记得当时帮她戒酒的那名华人医生说过:“你不喝第一口酒,就不会醉!”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的第一口酒来自陈灏东,她的第一个吻也是来自陈灏东。 他含着酒吻她,52度的烧刀子,沾上一口她就醉了,从此酒精在她嘴里便是当年初吻的味道。 最烈的酒,最爱的人。 常安憋着气沉到水底,耳边嗡嗡一片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世间纷纷扰扰,她从来都不愿与人去争,可是这一刻她好不甘心。 自己明明回来了,为他回来的,为什么又要拱手让人? “哗啦”一声,常安从水底钻出来,也不管浑身湿哒哒地滴着水,光脚几步走进卧室,摸到手机打开,翻出刚才常佳卉的那条微信。 照片上的男人面容不算清晰,但是她可以完全靠想象,嗯,他的眼角稍长,他的鼻梁很高,他笑起来痞兮兮的又坏又帅气,还有,他右边肩膀有条大约四五厘米的疤痕,以前为了常安跟人打架砍伤的,当时缝了好多针。 这些常安都已经在最近几年的时光里回忆想象过几万遍了,闭着眼睛可以立马勾勒出他的样子。 那个明明牢牢占据在你心里的人,犹如大树盘根,怎么可能连根拔起呢? 拔掉会死的呀! 常安喘着气抖抖索索地划开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在上面摁下数字…… 老早之前常佳卉就把陈灏东出来之后换的手机号码发给她了,她默记在心里,却一次都没打过。 这次是借着酒精,借着这股被悲痛和绝望催生出来的疯劲。 嘟——嘟——嘟—— 那边好像接通了,常安听到隐隐约约的风声,于是哽着声音,憋足气,像是跋山涉水终于走到家门口的孩子。 她说:“喂…” 等待,对方没有回应。 常安继续,咽了口气:“你好,我是常安…” 继续等待,但依旧没有回应,风声却清清楚楚地灌进来。 常安听到自己心中楼台倒塌的声音。 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喊:“哥,我是常安……” “我是常安,我好想你,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撕心裂肺,把所有尊严和骄傲全都碾碎了,终于鼓足勇气喊出一直克制在心底的欲望,可是那边静得只有风声,呼呼的,就像开了刃的刀子。 对方一直没有丝毫回应。 常安一点点沿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弯曲抱住自己,死死捏着手机。 陈灏东站在风中,风声灌着电话那头的哭声,他快要把牙槽咬碎了,心里堵的那股气几乎直冲天灵盖,一万个声音在哀求,你别哭了,别哭了行不行?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常安悲恸绝望,她心里痛得都快死掉了。 陈灏东最后不得不把电话掐断,哭声终于在耳边消失。 他被掏空似地垂头扶住栏杆,楼下是路灯和草坪,手里的半截烟已经烧得老长。 身后有人开门,何灵穿着睡裙走出来。“阳台上好冷啊,你一直站在这不进屋做什么?” 他抬手抽了一口烟。 “想点事,一会儿就进去!” 何灵显然不让,撒着娇把陈灏东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 “真是,成天忙,难得来陪我一次…呀,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陈灏东下意识地别过脸,可何灵惦着脚尖非要扳正,“给我看看,怎么回事?该不是在这触景伤情或者想到哪个老相好哭了吧?” 陈灏东虚虚往后退了退,躲开何灵的手。 “毛病,风大,被烟熏了而已!” “噗,我跟你开玩笑呢,就你这种没良心的小畜生,大概也只有女人为你哭的份!”何灵倒是无心之谈。 陈灏东眼底一黯。 他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推开面前的女人,“你先进去,让我在这想点事。” “别呀,有什么可想的,天塌下来都有我爸顶着呢。”说完再度黏上去,双臂缠住陈灏东的腰身,自己主动靠到他怀里,撒娇地说,“灏东,今晚就住我这里吧,爸前几天还问呢,问我们什么时候把结婚的事提上议程?” 陈灏东后背僵了僵,手里烧得老长的烟蒂终于连根断干净。 …… 周勀花了大劲才把厨房全部收拾完,累得腰得快直不起来,右边肩膀又开始隐隐疼起来。 还是早晨在医院换了一次药,医生交代最近几天至少要换三到四次。 周勀倒水把消炎药吃了,拿了纱布和其他东西上楼找常安。 “睡了吗?” “没睡帮个忙!” “常安!” 喊了几声里面都没动静。 周勀纳闷这么快就睡着了?他又敲了几声门,猛觉不对劲,她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喝多了又泡浴缸睡着了吧? 周勀拧了下门把,门居然开了。 言情海 第048章 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并没有锁门。 周勀走进去,里面亮着灯,转个弯便见她抱腿闷头坐在墙根边上。 “你没睡为什么不开门?”周勀气不打一处来。 常安听到质问声抬头,身子一抽一抽,周勀一口气又被硬生生堵在了嗓门眼,愣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只问:“怎么又哭上了?” 下一秒发现似乎并不是哭哭这么简单,坐在地上的人周身通湿,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脚边已经滴了一大滩水渍。 这是刚从河里捞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周勀被她这模样吓得不轻,之前他是领教过常安喝醉之后的疯劲的,可刚在厨房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短短半小时一个人在房间就弄成这样? 周勀走过去,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可常安再度闷下头。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静什么静?起来,你这样捂着会感冒!” 常安偏不听吶,大悲之后便是大恨,她身上的逆鳞都起来了。 “你管我做什么,你出去行不行?”常安甩开周勀的手,酒劲里的那点理智全部用来怼他了。 劲还挺大,周勀被甩得硬是往后退了小半步,用手摁着额头告诫自己要冷静,要有耐心。 “好,你不起来也行,不如说说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需要你管么?我们……我们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彼此不干预对方的事,所以麻烦你出去可以么?”常安闷着头只想赶周勀走。 周勀心里的火已经开始哧哧冒火星。 “彼此不干预对方的事?可以,要我不干预你的事也行,那为什么今天你要撮合我和星星?” 他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借着档口问了出来。 常安脑子里浆糊似的起初也没听明白,但转念一想,抬头直戳戳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做错了吗?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和周歆彼此喜欢,不过是碍于伦理现实无法在一起,所以你才娶了我当幌子,那我就充分发挥一个幌子的作用,为你们掩人耳目,为你们制造机会,劳心劳力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有机会在一起,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 “对,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周勀的火已经窜到头顶,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真是屁都不懂。 常安被他吼得思维更乱。 “我哪儿错了?我只是希望两个相爱的人可以在一起,可以不用为了现实无奈错过彼此最后连后悔都来不及,你懂么,你不会懂,因为你没尝试过这种绝望,可是我知道,我明白,而且我正在经历!”常安抱着膝盖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周勀喊。 周勀一点点消化她句子里的意思。 “你在经历什么?” 她在经历什么? 到底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脆弱敏感委屈又患得患失? 常安突然冷笑一声,抬手握拳重重敲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 “我经历了什么?我经历过酗酒成瘾,经历过跪在房间绝食三天三夜只为能够出去,更经历过一次吞二十几颗安眠药被送去医院洗胃,最后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回到这里,所以我知道这种绝望,知道这种死咬一口劲就算爬也要爬到他身边可是最后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的绝望!” 常安把这些憋在心里的话一次吼了出来。 她太痛苦了,什么事都喜欢表面粉饰却在心里给自己上酷刑,所以迷恋酒精的人大多不是因为喜欢酒精的味道,而是喜欢借着酒精把闷在心里的情绪宣泄出来而已。 今晚的常安也是一样,她急需一个出口宣泄情绪,只是却万万没想到找错了人。 周勀大抵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嗬…这么绝望这么痛不欲生无非是为了那个男人,尽管心里已经像火炉一样烧得快炸开,但他没喝酒,还有起码的理智。 这个时候没必要跟她争,当务之急是哄她起来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 “你起来!” 周勀花十二分力气压住自己的怒火,伸手去拽地上的常安。 常安晃着身子却拍他的手臂。 “说了不用你管!” “我不管明天你会生病!” “生病也不用你管!” 嘶一声,挥来挥去的指甲瞬间在周勀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行!” 好样的,平时那点温柔可人的模样全是伪装,喝醉酒后瞬间会露出小野猫本性。 周勀也不是吃素的,他能受得了被一只小猫挠?气得直接弯腰下去双臂插。过常安的腋下,硬生生把人从地上架了起来,可架起来之后发现不妙,她身上那条绢纺丝裙在浸水之后近乎透明。 常安自己显然没意识到这点,还不断扭着身子想要挣脱。 周勀右肩上的伤还没好齐,这会儿被撕扯得后背起了一身汗。 这只倔强又不乖的小野猫。 “你他妈给我消停点行不行?”一声干脆凶戾的吼声。 常安耳边轰隆一下,瞬间杵那了。 眼看人被唬住,周勀还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发现不对劲。 常安瞪着一双眼睛巴巴看着他,眼里有惊恐,有委屈,有茫然,最后看着看着,湿气慢慢汇集。 周勀心脏猛地又揪到了一起。 “别…你…” 结果还是没来得及,晶莹的泪花眼看就要溢出眼眶,她重重咬了下唇忍住。 “你对我这么凶干什么?” “……” “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么凶?” “……” “你闻闻你身上的香水味,我刚刚才帮过你,你半夜三更跑来这对我凶?” “……” 周勀发现自己在对抗常安胡言醉语的时候智商等于零。 可是她真的好委屈,她又没得罪他,下午才刚给他和周歆制造过机会,转眼他回来就用这种态度回报吗? 常安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又吸了一口气:“你和她吵架了对不对?” “……” “可是你们吵架为什么要那我出气?” “……” “我又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越说越离谱,又越说越委屈。 周勀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低头腮帮绷紧。 “我没有和她吵架!” “没有吗?” “对,没有吵架,今晚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也跟她无关。” 常安倒怔了怔,歪着脑袋煞有其事地思考了几秒。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发脾气?” 周勀苦笑,挑着眉问,“你真想知道原因?” “嗯。” “好!” 他轻轻舔了下齿根,突然垂下头来,一手扣住常安的下巴。 常安不明所以,下一秒人已经被扣到墙面上,后背着力,她不可抑制地轻“嘶”了一声,紧接着周勀滚烫的吻便压了下来…… 常安那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勀起初只是浅尝,试探,可是很快发现常安似乎并没反抗,腹中压住的火便克制不住了,他轻扣住常安的下巴打开她的牙齿。 常安在这方面基本没有经验,这会儿又醉得昏昏沉沉。 那一吻已经把她仅剩的一点点意识都打蒙了,以至于周勀探进来时她并没有闪躲,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哼得几乎让周勀全身酥软,后面便无法控制了,他改而搂住常安的腰,长驱直入,不断加深那个吻…… 常安被吻得站不住了,双手揪住周勀的肩膀,想要拼凑早已破碎不堪的意识,抓啊抓,什么也没抓住,只感觉身子被人揉得好紧,前面密密实实地贴着一副坚硬和滚烫。 “唔…” 她快喘不过气了,肺腔的空气快要被人吸光。 常安开始想要推开裹住自己的人。 有点热,有点乱,还有点沉……可是推不开啊。 已经尝到滋味的周勀怎么舍得松手。 常安有些急了,双手胡乱在他身上乱揪,胸口,手臂,后背……最后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嘶”周勀吃疼,终于松开常安。 常安喘着粗气,站不稳,挣脱开的那一瞬身子又往旁边崴,周勀忍住后肩的疼痛扶住她。 两人面对面站着。 她双眸含水,被吻得发红粉嫩的嘴唇微微长着,就那么似惊恐又似迷茫地看着眼前人。 往下是她纤细的脖子,湿透的身子,浸过水的布料贴着曲线,轮廓和形状看得清清楚楚,粉色的绢纺,粉白的皮肤,还有随着她呼吸起伏的饱满弧度…视觉冲击简直要人命。 周勀顶住呼吸,顶住已经泛滥的欲。望,把她贴在脸颊的几丝湿发拨开。 “常安…”声音哑而发沉,继而不敢再看她的那双眼睛,那双透明纯洁却好像能勾魂的眼睛。 周勀捧住常安的脸与她额头对着额头,自己苦涩笑了一下,“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对你发脾气,这就是答案!” “还有以后也别自作主张撮合我和星星,我承认两年前我们是曾试图在一起,但那是两年前的事了,过去就已经过去,后面有很多其他可能。” “你不用一次次提醒我当初我们结婚时约好的规定,规定是人定的,我也可以废除不认。” “常安…” “常安?” 周勀轻轻扶住她的身子站直,低头一看,常安居然不知何时已经站那睡着了,还发出很轻微的鼾声…… 言情海 第049章 我们到什么程度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火烧得正旺的时候,一盆凉水兜底浇下来,周勀觉得自己浑身嗞沥沥地疼。 这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他气得在常安腰上使劲掐了一把,可她睡得正沉,丝毫没反应,人却崴过来整个靠到周勀身上。 周勀后肩扯得生疼,但还是不得不把人扶到床边,结果手一松,常安一下栽到了床上。 “常安!” “常安?” 周勀不得不再把人从床上扯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醒醒,把湿衣服换了再睡。” “听到没有,乖,你这样睡明天会生病!” 他又哄又骗,可常安压根没有任何回应。 作为一个喝醉之后可以在浴缸里睡着的人,这会儿大概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周勀没办法,松手任由她又栽了下去,自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还是做不到不管,只得再沉着脸回来,把人从床上再度扯起来。 常安身上穿的是连衣裙,前胸有一小排扣子,腰间有丝带。 周勀先把丝带扯开,再去解扣子,大约四五颗纽扣,小小的银色一粒,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便能看到露出来的内衣,也是浅粉色,刺绣加绸面拼接,托得那处浑。圆更加白皙柔嫩。 周勀往下压了一口气,快速把余下的两颗扣子解完。 套头式连衣裙,周勀卷着下摆从下面往上撩,干脆一抽到底,整条裙子便从常安头上剥了下来,失去支撑的人顺势往周勀身上倒,周勀接住,怀里是一具只剩内衣底裤的身子,湿湿的,白白的,软软的一条…… 周勀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她沾酒了,她要再喝先一步把她掐死! 这种滋味太难熬。 周勀硬是沉了几下喉结才把腹中快要炸裂的欲。望摁下去,再托住常安的后脑勺把人放平。 他起身去浴室拧了温毛巾过来,一点点帮她擦拭,脖子,手臂,再到肚脐和腿根。 十度的深秋天气,他硬生生起了一背的汗。 弄完已经凌晨了。 周勀替常安把被子盖好,她睡得很香,睡容安静,睫毛下一小片扇形阴影,而周勀却独独看着她的唇,唇上沾了发丝,湿湿地被她咬了一点在嘴里,他俯身帮她拨开,整片唇便露了出来。 上唇薄一点,中间顶端微微上翘,下唇相对饱满,棱角分明,色如樱桃,只是这颗樱桃还没完全熟,周勀舔着牙槽回味刚才齿间的留香。 太销魂! …… 不得不承认酒精有时确实是好东西。 在伦敦有段时间常安需要靠酒精续命,不然晚上根本睡不着。 她依赖于酒精赐予的好睡眠。 酣畅一觉到天亮,被褥蓬松柔软,她陷在里面不想动,只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看着窗帘外面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光。 一下,两下,三下……窗帘上的小珠子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刚过七点,她难得醒得这么早,大概是宿醉吧,所以脑子里开始捉迷藏。 昨天下午周歆突然造访,她们一起去了超市,一起吃晚饭,喝了酒,想要创造机会撮合她和周勀,然后喝多了,她躲在房间给陈灏东打了电话,应该是打了吧?常安这会儿有点不确定,伸手在枕边摸了两下,摸过手机看了眼,果然打了,通话记录里面有个时长一分零四秒的电话,但是常安突然记不起来两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说? 常安敲着脑袋很沮丧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疯了才会那么晚给陈灏东打电话,而且是在喝醉的情况下,不知道有没有胡言乱语。 结果想着想着被子往下滑,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脱得只剩内裤内衣,脑子里又是咯噔一声,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昨天是她自己脱的衣服还是… 常安断片之后几乎不会记得什么具体的事,但脑子里多多少少还会留下一点模糊的影子。 她敲着脑袋回忆,好像哭过,好像跟谁吵架了,好像还接了吻??? 天! 常安赶紧掐断最后一个设想,下床随便找了条裙子往身上套。 周勀早晨有健身的习惯,这边没有健身器材,他只能出去跑步。 常安下楼的时候他刚跑完回来,出了一身汗,站在冰箱前面喝水,听到楼梯上的动静也没转身。 常安犹豫片刻,慢吞吞地走过去。 “早…啊!”她故作轻松地笑。 周勀总算偏头看了她一眼,头发扎起来了,衬得宿醉之后的小脸没有血气,偏偏还选了条黄色裙子。 周勀目光往她露出的小半截腿上扫了扫。 “早!” 进厨房了。 常安愣在原地有些无趣,她本来是准备问他一些事的,但见对方态度似乎有些冷淡,只能暂时压住心里的疑问。 几分钟后周勀从厨房出来,里面传来咖啡机磨豆子的声音。 常安客套性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 “那…你想吃什么,我网上订了送过来!” 又是外卖,这女人平时只吃外卖吗? 周勀显然很嫌弃:“不用,我半小时后就会去公司。”扭头又往二楼去。 常安:“……” 几次三番热脸贴了冷屁股,她也懒得演下去了,打算去洗手间洗漱,可是楼梯走到一半的周勀又冲她喊:“十分钟后来我房间一趟!” “……” 常安利用刷牙的功夫纠结要不要去他房间,最后觉得还是不能把“隔阂”做得太明显。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有事呢? 常安把嘴里的泡沫吐掉,喝水漱口洗脸。 …… 十分钟,常安是掐着点去敲门的,敲了两下,里面却没人应,正腹诽时突然听到耳后冒出声音:“进去吧。” 常安吓了一跳,回头见周勀裸着上身站在那,手里还拿了条干毛巾在擦头发。 他房间里没有浴室,洗澡得去走廊对面洗。 常安有些尴尬,闪开视线不敢看他。 周勀先她一步走进房间,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影。 “傻站在那干什么,进来!” 被喊了一声,常安这才进去,脸上虽然很平静,但其实心里是有些排斥的,她不喜欢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感觉,因为比起那些“左右逢源”和“八面玲珑”之外,这种最难装。 周勀早就发现她的不自然,心里不爽,又想到昨晚她那德行,大概也只有喝醉了才敢露出本性吧。 “过来!” 他坐到床边,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常安站在进门大概一两米的地方回答:“你找我有事吗?” “你先过来!” “……” “过来啊,我能吃了你?” “……” 他刚做完运动洗过澡,多巴胺分泌旺盛,身上又没穿衣服,一身线条肌肉在晨光中堂而皇之地显露。 常安咽了口气,站那还是没动。 周勀突然低头笑了笑,把身子侧过去一点,“过来帮我上个药!” 常安:“……” 常安慢慢吞吞地绕到他身后,很轻易就看到了周勀后肩露出来的伤。 纱布和胶带已经被他撕掉了,又刚洗过澡,伤口似乎完全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常安叹口气,“医生不是说让你别碰水的吗?” 周勀转头扫了一眼:“不碰水你帮我洗?” 常安:“……” 她闭嘴不说话了,缓了口劲,调子软下来。 “药呢?” “那边柜子上。” 大概是之前在医院已经看医生换过两次药,自己也有过一次经验了,所以常安这次手法显然娴熟了很多。 屋里又安静,晨光乍起的。 常安边换药边在脑子里纠结事情。 到底要不要问呢? 该怎么问? 要不还是算了吧,感觉这种事特别尴尬! 这种前前后后拉扯的感觉实在太烦了,常安憋着那口气一时手底下就没了轻重,棉签在他烫破皮的地方戳了下。 周勀瞬时倒抽一口凉气。 常安意识到犯错了,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被我弄疼了?” 周勀转身扫了眼,她一脸小心翼翼又愧疚的模样。 皱了下眉:“专心点!” “哦,知道了!” 后面半段房间里更是一片安静,静到能够听得见远处马路上的车流声。 常安觉得憋着也不是事,要不还是问清楚吧。 “那个……” “嗯?” “…昨晚,你不是去送星星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勀背脊一僵,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常安。 常安都被他这阵仗吓到了,愣在那一时不敢吱声。 周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继续啊。” 常安:“继续什么?” 周勀:“你憋了一早上,不就想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小心思被人戳穿,总有些难为情,好在常安演技棒,云淡风轻演得也顺畅,“没有,只是我记得昨晚我洗碗的时候把盘子摔碎了,今天阿姨又没来,厨房一塌糊涂,是你收拾的吗?”她问得极其认真,好像一早晨的愁眉苦脸就为了一间狼藉的厨房。 周勀眼底笑意一点点消失了,他严肃起来其实挺吓人。 “演,继续演!” “……” “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有点讨人嫌?” 常安依旧云淡风轻,她无所谓的,心里暗想反正我也不需要你喜欢。 “对,我是没讲实话,来来回回纠结一早晨其实只是想问你,昨晚我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她还在为了一早醒来身上只着片缕而耿耿于怀。 周勀原本沉下去的眸色又渐渐上扬了,忽而挑唇一笑。 “有!” “有?”常安差点尖叫,心里撕拉一声。 周勀又问:“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常安努力回忆,她喝酒之后断片会特别厉害,但是依稀还有那么一点点零散的镜头。 摔盘子,洗澡,打电话,哭了一场,然后好像就跟他吵架了,具体吵了什么肯定已经记不得,但这些镜头里面明明没什么过火的事啊。 常安自欺欺人地也笑了笑:“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你骗我的吧。” “我骗你?我需要用这种事骗你?” “那我们发生到哪种程度了?” 她当时已经料定周勀在开玩笑,谁让他笑得一脸隐晦呢。 周勀心里却更加不爽,昨晚烈火烹油似的折腾了一遍,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煎熬,她全忘光光?这种悬殊待遇显然不公平,他也接受不了。 “发展到什么程度,你真想知道?” “嗯,不妨说说?” 那天常安也是中了邪,大概是一夜好眠给了她些许胆量。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喂。 很好!!! 周勀又轻轻舔了下牙槽,用没有受伤的那侧手臂一把勾过常安,常安丝毫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时周勀滚烫的呼吸已经贴上来,上下唇齿阖动,精准又缠绵地在她下唇咬了咬,动作不轻不重,但带有一股很强的警示性在里面。 咬完也没留恋,周勀稍稍扶住她拉开一点距离,手指插入常安发底,问:“这样呢?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某种蛊惑性。 常安脑子里像是有团东西被瞬间劈来,各种感官感知“嘭”地一声全部被炸出来。 他的唇,他的舌头和牙齿,还有身上的温度和体味……这些犹如十级龙卷风,卷得常安天旋地转。 她好像想起点什么了,可是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呀! “抱歉,我……” 常安脑子里已经乱做一团,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推开他起身就跑了出去。 周勀:“……” 他听着不远处主卧的撞门声,抬手抹了下唇上留下的湿润,突然觉得心情有些落寞。 这时候周勀又觉得还是喝醉之后的常安比较解风情。 …… 虽然常安不肯承认,但她确实是被吓着了,而且是被一个吻吓着了。 这次惊吓甚至比在三亚那次更甚,三亚那次到底还有些情绪刺激和失控的成分在里面,但今天不一样,各自清醒的,且是光天化日的早晨。 接吻呐,尽管对方吻得极其浅淡,还带着一点随意性,但是在常安二十三年的认知中,唇齿交缠,吃对方的口水和舌头,这必须是极其相爱且亲密的情侣才能做的事。 周勀那个畜生! 言情海 第050章 给我留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在自己房间躲了大半个小时,直到确认周勀下楼才稍稍放松神经。 楼下院子响起脚步声。 常安走到窗口探头看了看,周勀刚好出来,换了身深蓝色西装,人模狗样,上车前又习惯性地解开一颗西装扣子。 突然,楼下的人转身抬头。 常安吓得猛地缩到窗帘后面去,轻轻压住喘息,就怕连这喘息他也听得见,可下一秒,兜里手机“滴”了一声,常安冷不丁又一抖索。 她也觉得自己没出息,至于吓成这样?于是走到床边掏出手机打开,屏幕显示来自周勀的短信——“今晚回来会比较晚,给我留门!” 他用了“回来”两个字。 常安盯着看了一会儿,皱眉,莫名其妙的男人! …… 尚林苑的新一轮环评报告已经在各大网上公示。 记者招待会定在上午十点召开,荣邦找了几个业界比较有威望的环境院士和教授现场解释辟谣。 下午网上又曝出新闻,荣邦置业把几家流量网站和论坛告上了法庭,罪名自然是造谣诽谤。 一时之间舆论又炸开了粥,有好有坏,但大多数还是抱着“质疑”的态度,毕竟房产开发商在大众眼里就是丧尽天良的资本主义,而荣邦这些公关手段自然也只能挠个皮毛。 下午五点左右周勀收了一份尚林苑近一周的销售报告,自炸弹事件之后原本卖得火爆的房子居然一套也没卖出去。 这也正常,国人一向奉承“喊打喊杀”的理论,即要么不曝,一曝出来管你是黑是白反正横竖辩不清的,就如虱子爬头上,掐干净了也还是会痒。 徐南建议:“目前尚林苑一期房源还剩大概二十套,要不要让那边降价处理?” 周勀立即驳回去:“没这个必要。” 疯了吗?降价处理等于自掘坟墓! 徐南:“可是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尽管我们已经辟谣了,但是短期内还是会有影响,二期已经立项了,开盘时间就定在三个月之后,到时候二期销售…” 周勀敲了下手:“这个我知道,二期开盘时间可以稍微往后移。” 徐南:“那泸旸湖项目呢?” 周勀:“项目照常进行。” 徐南:“可是后期要是资金链出现问题…” 周勀:“我心里有数。” 原计划尚林苑一期和二期回笼资金,可以成为泸旸湖项目的初期预算,现在尚林苑受挫,一旦泸旸湖立项资金就会吃紧。 周勀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是做房企就是这样,分分钟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动辄几个亿的工程,中间还要规避各种风险,市场行情,民众意愿,经济危机,就连一个国家政策的变动都能掐死一大波小房企,谁能每次都有百分百的把握?大家不过都是在赌而已! 周勀二十出头大学毕业就出来吃这碗饭,从几个人的房产代理公司做起,积累第一桶金自己贷款拍地皮,那时候国内对土地管控还没这么严,他胆大眼光好,不到两年身价就已经翻了何止几番,之后自己当开发商,从几栋楼的小楼盘做到现在动辄几十亿的商用结合板块,他承认自己并不是样样干净。 有投机,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是靠胆量和魄力。 那晚周勀确实一直没回去,常安乐得自在,早早吃过晚饭找了本书上楼看。 九点左右接到方如珊的微信:“姐,我偶像刚刚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明天回星河上班,还有方如珊那个小贱人真的离职了,据说跳槽去了另外一家建筑事务所,呵…大概她也是没脸再在星河呆下去了。” 常安听了心里丝毫没有任何欣喜感。 她清楚方如珊的角色,这两年大概也是被周勀拿来当了周歆与他的幌子,可最后她倒成了牺牲品。 现在听常佳卉这么说,常安心里反而有些愧疚起来。 那天在烤肉店是她有些冲动了,煽了方如珊两巴掌,为的不过是一时气恼她打了自己的妹妹,现在知道连累她把工作丢了,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早已预定好的轨迹,方如珊25岁遇到周勀,从小城市来的姑娘,一路高歌猛进到现在年薪30万的设计师,有房有车还有些之前借由周勀攀上的资源,算算她也并不吃亏。 常安太懂这其中的道理,没多说,只轻轻斥了常佳卉一声:“别成天小贱人小贱人的骂,太难听了,况且你才多大。” 常佳卉在那别撇了下嘴:“知道啦,你不跟我同岁么,搞得好像跟我妈一样。” 常安:“……” 那晚常安睡得还挺晚,过了11点才上床,但院子里一直没有动静。 周勀没回来。 她抱着一种很矛盾的心情入睡,说不上喜悦,可也说不上失落,那种心情怎么形容呢,就如同楼上客人的鞋,扔了一只下来扰得她不得安宁,等着另外一只掉下来,可是半天也没个动静,有些抓耳挠心。 结果那晚就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 顶着有些发白的脸下楼,却见周勀已经神清气爽地站在厨房煮咖啡。 常安惊了下:“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点多吧。”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勀拿着空杯突然转身,略带深意地扫了下常安。 常安被他看得有些发虚,“怎么了?”难不成自己又说错话了? 周勀低头浅淡一笑:“你昨晚在等我?” 常安:“……” 真是言多必失,以后还是少跟他闲聊为好。 “没有,随口问问!”她端着一张脸走了。 周勀咧嘴笑了笑,很美好的早晨。 几分钟后周勀端了杯咖啡出来。 常安似乎不在客厅,他上楼,主卧门开着,她在里面收拾地上乱七八糟扔的东西。 生活习惯真是不大好。 周勀站门口敲了敲,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说:“晚上有顿饭,你陪我一起去。” 常安一愣,“你要回家吗?” 一般只有去周宅或者常宅的时候两人才会“夫妻双双把家还”。 周勀回答:“不是,你准备一下,场合有点正式,下午五点左右我让小赵过来接你!” 他说话一向喜欢用命令的句式,等常安想拒绝时人已经下楼了,她没辙,站那生了一会儿闷气。 言情海 第051章 酒桌狭路相逢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小赵好准时,五点半掐着点把车开到了别墅门口。 常安心里不乐意,但到这点上她也做不出使性子的事,只能换了条裙子扫两笔淡妆就出门。 “小赵,辛苦了。”她总能做到对谁都温和有礼。 小赵受宠若惊,为她开了后座门。 车子往大道上开,上二环,常安忍不住试探问:“阿勀今晚在哪里吃饭?” “您说周总吗?” “嗯。” “应该是在云凌大酒店,下午那边有个什么会议,徐助跟他一同过去的,晚上好像主办方有宴请,周总让我来接您过去。” 听着似乎是很正式的场合,常安不由心里紧了紧。 除却家宴之外,周勀从来没带她出去见过任何人。 很快车子到了云凌大酒店,小赵在门口把常安放了下来,自己去停车 常安有些无所适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酒店大堂人来人往,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云凌大酒店只能算四星,建立有些年数了,所以比之现在动辄上亿装修费的超五星级豪华酒店,大堂显得有些寒酸,不过云凌大酒店挂在政府名下经营,也不愁没生意,近几年主要用来承接一些大型国企或政府接待及会务工作。 常安一进大堂便看到了落于中间的显示屏,显示屏上循环滚着“推进新工业十年行动暨泸旸湖重大项目动员大会”几个红色字体。 常安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这什么跟什么啊,她原本以为只是一顿简单的应酬饭局,现在这阵仗,政府纲领似的会议啊,周勀那人怎么这样! 常安心里一通腹诽,掏出手机准备给周勀打电话,结果对方电话先打了过来。 周勀:“到了?” 常安声音有些闷:“刚到,不过…” 周勀:“在哪?” 常安:“不过我觉得今天这场合不适合我!” 周勀那边停了停。 常安赶紧趁热打铁:“我觉得我还是回去吧,小赵应该还在门口,我……” 周勀:“在哪?” 常安:“……” 周勀:“问你话呢,现在人在哪儿?” 常安:“酒店大堂!” 周勀:“那你站那等我。” 常安:“……” 几分钟后周勀从电梯里出来,远远看见常安站在大堂的沙发区,正背对他在翻找架子上的杂志。 一直披散的头发被她扎了起来,编成一根四股辫子挂在脑后,身上是一条长袖收腰针织裙,立体镂空花纹,素雅大方又十分符合她温柔的气质,唯一让周勀觉得不爽的是裙摆撑开有些短,下面连条丝袜都没穿,大冷天的,身子微微往前一俯,白花花的腿便露出来一大截,往下是一双同色高跟鞋,鞋侧珍珠扣衬得她的腿型更加纤长玉润。 周勀抵着牙槽走过去。 “这边!” 常安听到声音回头。 他冷不丁心口跳了跳。 常安走两步上前,说:“你在这边开会吧,晚上的饭局是不是很正式?我觉得我不大适应,要不你换个人陪你吧,我先回去?” 她急于表达自己想走的意愿,丝毫没有发现周勀眼神异样,他紧紧盯着她看,看了一会儿,眼底慢慢燃起笑意。 常安被他弄得更加发虚。 “你笑什么?” “化妆了?” “……” “很好看!” 他难得夸女人,却是由衷的,或者也不算由衷,他是违心了,真正应该用“惊艳”形容。 常安的美在于她恬静柔美却不自知,如清泉,如花骨,她今天又描了眉扫了胭脂,樱桃红的唇彩抹了抹,润唇更红,灯光下一照真是清丽动人,流风回雪。 常安却因为周勀这三个字脸颊刷红,她是不经夸的,更不经撩。 周勀无比受用。 刚好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似乎与周勀认识。 “周总,楼上要开席了,还不上去?” 周勀很自然地揽过常安的腰,“就上去!” 中年男人随即把目光落到常安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略带深意地笑了笑,“明白了,不打扰,一会儿见!自个儿进了电梯。 常安一脸郁闷,他明白什么了? 这边周勀手臂收紧,俯身下来,呼吸在常安耳边荡了荡:“上去吧,嗯?” 常安:“……” 因为是“官宴”,自然不会铺张奢侈,只是定了一间不算大的宴会厅,摆了大概七八张桌子,圆桌,上面铺了一袭红色桌布,小玻璃圆盘上挨个先放一圈冷菜,也没什么稀奇菜式,最贵估计也就那盘水煮虾了,中间是可乐果粒橙这些饮料,还有一瓶白酒。 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六年陈的口子窖,超市大概卖百来块钱一瓶。 这种档次的宴请实在寒酸,但今晚能入席的都是身价至少上十亿的房企大鳄,毕竟是政府重点项目,不是随随便便一家开发商就能拿到“入场券”的。 当然,除了房企大鳄这些主角之外还有一些其他角色,比如银行,金融投资和咨询机构,再有就是大型的建筑公司和板材建材供应商,这些也是房地产这棵大树上密不可少的分枝,而ZF在这中间起到的作用就是牵桥搭线,说好听的叫“媒婆”,说难听的叫“老鸨”。 但可能“老鸨”要更合适点,因为毕竟互惠互利。 这世上总没有白吃的午餐,晚餐也一样。 不过常安自是不懂这些的,房地产在她心中无非就是买地盖房子再转手卖出去,而今天只是被周勀“哄”来陪他吃顿饭。 人已经到门口,看到里面摆好的桌席和迎宾的服务员,她扯出一丝很勉强的笑容。 “这种有没有排桌牌号?”她悄悄问身边的男人。 周勀笑而不语,却把贴着常安的那侧手臂微微弓起来。 “挽着我,挽着我就告诉你!” “……” 常安无语,她觉得这男人最近越来越不正常,刚好旁边有人熟人经过,很客气地跟周勀打招呼,常安在人堆里总是最最乖巧的,生怕一分钟露馅又丢了面子,于是回敬周勀妥帖的微笑,手臂还是松松挽了上去。 两人并肩步入宴会厅,七八张圆桌分散两旁,常安一袭白裙,气质好,又年轻靓丽,而周勀一袭浅灰色手工西转,身材高大,挺拔俊朗,走在一起自然成了厅里一道风景。 只是走了一段周勀突然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轻拍常安挽住他的手背,“怎么,紧张?” “没有,怎么可能!” 她嘴上逞能,但明显紧绷的腮线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周勀突然把手臂从她臂弯里抽出来,改而握住她的手,稍稍压身下来迁就她的身高,说:“不必紧张,只是吃顿饭!” 常安心头一紧,滞后一秒才发现自己手掌已经被他包裹住,五指相扣,触到他干燥而温热的手心。 两人就用这种可以称之为亲昵的姿势穿过宴会厅,常安一路接受两边宾客的注目礼,说不紧张是假的,倒不是她怯场,从小经历过的大场面也有很多了,她不至于像小户人家孩子那般经不住,而是常安自小不喜欢被人过分关注的感觉。 “为什么感觉全场人都在盯着我看?”她忍不住小声问周勀。 周勀轻笑:“可能因为你最漂亮吧!” 常安:“……” 她觉得这男人今晚浮躁得有些过分,跟平时大相径庭,可是周勀其实说得也没错,能混到这个份位的基本已是行业大佬级别,一般年龄都在50+,像周勀这种年轻有为的简直凤毛麟角,而这种官方宴请可携家属出席,所谓家属,必须是真的家属,养在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自然登不了排场。 如此一来就不难明白了,大佬们的正房妻室都已步入中年,即使保养再好最多也就落个“风韵犹存”,像常安这种二十出头青葱鲜嫩的“异类”,猛地进了这间房,不被关注才奇怪。 常安也不是傻子,走了几步也就明白过来了。 “难怪啊…”她轻笑。 周勀:“难怪什么?” 常安:“难怪你要带我来吃这顿饭,因为我的身份摆在这里。” 周勀又被白白呛了一口,她脑子倒转得快,却成天胡思乱想! 两人便这么五指紧扣你来我往地走到最靠前的一张桌子旁边,桌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只有朝门方向还有两个空位,周勀拉开其中一张椅子,收臂揽过常安:“坐吧。” 常安在场面上总是做足一个“周太太”的样子,她微笑与周勀对视:“谢谢!”继而收裙落座,一抬头,却只听见自己心弦一崩,像被人生生从中间掐断。 常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再次见到陈灏东,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一点点落尽,胭脂也藏不住苍白,这些细微的变化周勀又岂会看不见,但他面色无恙,也落座到常安身边,伸手过去又握了握常安揪住膝盖的手指。 “怎么了,冷?”声音真是无比温柔好听,可是越这样常安背脊越觉得发凉。 她立马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没有!”避嫌的样子实在明显,周勀眸光一沉,也没勉强,只是抬手把服务员叫过来,“麻烦把暖气温度调高点,谢谢!”抬头却刚好看到常安与陈灏东隔空相望,前者隐忍悲痛,后者似笑非笑看上去倒无异常。 很好,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 同桌其余几个人全然不清楚三人的关系,只是关注点都在常安身上,加之这桌除了常安之外大家都没带女眷,她自然就成了整桌焦点。 其中一个穿格子衬衣的秃顶男人先按捺不住,笑嘻嘻问:“周总,最近换口味了,开始喜欢这种茉莉花小清口?”这话一听就是野路子,常安极其不舒服。 周勀脸色也沉了下来,欲开口,对面陈灏东摸着茶杯突然哼笑一声:“罗董,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眼前这位可不是周总养在外面的那些,她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周太太,是不是?” 说到后面三个字的时候他又慢悠悠转向常安。 常安手心起汗,难怪常佳卉说她在陈灏东面前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还手,不抵抗,可是她看着他明显玩味很足的黑眸,突然心里又觉得悲凉。 怎么办呢? 她的记忆和感情还停留在五年前,陈灏东带她逃去小渔村,朝霞夕阳,他拥着她坐在沙滩边,浪花卷着风声,他亲吻她的耳根。 他说:“常安,以后老子养你。” 那年常安十八岁未满,那么乖的一个姑娘,他说什么她全当真了,为了这句话在伦敦的那几年日日夜夜幻想。 总算回来了,也坐到了他对面,近在咫尺之间,却是这种局面。 常安低头之间也跟着笑了笑。 多可悲,多可叹。 周勀把她眉眼间的那些绝望都看在眼里,牟然又想起前天晚上她喝醉后说的那段话。 虽然不清楚常安和陈灏东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她的“痛不欲生”是明晃晃写在脸上的,不,是写在眼睛里,特别是看陈灏东的时候,她晶亮的瞳孔中全是委屈和克制,一点不掩饰,一点都不伪装,好像对方一声令下,她立马就能扑倒在他怀中哭到岔气。 她大概也只有在他面前不伪装,这个认知让周沉觉得十分不爽。 “对,这位是我太太,第一次带她出来参加这种饭局,各位多照应!”周勀握住常安的手介绍,三言两语,表情自然,但这一来一往已经尽显柔和之意。 常安这次也没缩,努力挤了个笑回敬在座各位,只是独独略过陈灏东那个方向。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绝望到一定程度也能反击。 原本说她是小茉莉的那个罗总脸色有些讪讪,人家明明是正宫娘娘,他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成小花,实在尴尬至极。 “原来是周太太啊,不好意思,年纪大了眼力不行,周太太你别介意。”他自嘲一通救场。 常安知分寸,忍耐着回敬:“没关系,知道您是开玩笑的,也怪我平时很少出来走动。” “对嘛,虽然早就听说周总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可一直没见着真人,以为是传言。” “这事要怪得怪周总,把这么漂亮的老婆藏在家里,怎么,金屋藏娇啊,带出来是怕别人抢?” 桌上你一言我一语,既是玩笑活络气氛,也是为了刚才的尴尬救场。 常安脸上维持笑容,其实心里早就恶心得不行,这帮阳奉阴违的油腻中年男。 岂料周勀也顺着桌上的气氛,牵住常安的手放到桌上,轻轻捻着她的手指,“是啊,我太太这么好,还真怕带出来被人抢。”说话间目光落到常安脸上,眼底尽显温柔深情,旁人都要错以为他真改邪归正要当一个宠妻的好丈夫,唯独常安看清了他眼底那一丝丝警告的意味。 他在警告什么呢? 指端猛地一紧,他捻着捻着就在上面捏了一把。 常安眉心皱起来,“你弄疼我了。”她轻呼,用只有周勀能听见的声音。 周勀受用,终于肯松手,抬头却与对面一双发冷的目光相撞。 陈灏东意图不明地说:“周总,那你可得看好了,毕竟外面行情生猛。” 旁人肯定不懂陈灏东的意思,还拾掇,“小陈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怎样呢?” 另外一人又帮腔:“哪能啊,小陈是有主的,老何不止一次在牌桌上跟我提过,说你比他儿子争气多了,以后元玺的乘龙快婿,回头你娶了老何家千金可得跟我吱一声啊,我包个红包喝喜酒去。” 这里大概每个人都有安排好的角色,灯光一亮幕布一拉就得照着自己的角色去表演。 常安似乎也已经免疫了一些,何灵嘛,据说和陈灏东已经交往了两年,也就是说陈灏东进戒毒所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而两年前常安在做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在医院,好像又在伦敦那套house里。 不记得了,那些年浑浑噩噩的,一天等于一年,一年又像只过了一天,没差别。 …… 晚饭就在这种客套阿谀又不时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氛围中进行。 期间总有人过来敬酒,绕到常安时总要刻意问一句:“周总,这位…新找的啊?” “风格跟你以前那些不一样,改口味了?” “看着挺小的呀,还在念书吧…” 一个个都带着轻佻,反正没几个人能想到眼前这位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只当是周勀另寻的新欢。 周勀应付还算自然,他不厌其烦地跟人介绍:“不是,这是我太太!” “哟,原来是周太太啊?” “没想到周总还真结婚了啊,之前听人说过,我还当是谣传…” 也怪当初两人结婚低调,除了几个相熟的人知道之外,其余很少有人见过常安。 常安倒不在意这些人的言辞,只是觉得这种场合实在难熬,特别对面还坐了一个陈灏东,虽然他一直手机不离手地在跟人聊微信,还时不时发出一点笑,常安自然知道微信那头是谁,所以害她每过一分钟都像在受刑,好不容易熬到服务员上甜汤,预示着这桌席面快完了。 差不多九点散场,常安第一个走出去。 外面降温了,还飘着一点小雨,周勀让小赵直接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来,自己脱了西装盖到常安肩上。 “心情不大好?”他看似很随心地问。 常安不答,但脸上阴雨密布的,已经给了答案。 周勀心里明了,只是冷笑。 好不容易等来了小赵的车子,正要上去,周勀肩膀上突然缠上来一条手臂:“周总,这就走啊?我在鼎艳定了包厢,一起去乐乐呐!” 常安都被吓了一跳,转身见一肥头大耳的醉鬼正缠着周勀,隔了大半米都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味。 她依稀记得刚才酒桌上介绍好像是哪个建材行的老板,姓张还是姓金的,福建那边人,说一口不算正宗的普通话。 周勀脸色难看,但在酒店门口也不能怎样,只把对方手臂挂了下来,稍稍扶了把,“金老板,我就不去了,还有事!” “别啊,这么晚还能有什么事?再说这半天开会开得人都要萎了,晚上天大的事也没喝酒寻乐重要,而且你看呐……罗总和陈总他们都去,褚行长也一起,难得有机会坐下来一起聊聊……那边酒都让人开好了,比这里的白开水可强。” “白开水”自然指的是百来块钱一瓶的口子窖。 只是常安心里轻嗤,白开水还把你喝得这么醉,结果刚腹诽完,对方突然把矛头转了过来,“哦,我懂了,是因为弟妹在所以不方便去吧?…没事,今晚开素场,弟妹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 常安眉头打紧,什么荤场素场,就这金老板一身暴发户的醉鬼模样已经让她不能忍。 “不好意思,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你们去吧,我让小赵先送我回去。”她充分发挥一个知情知趣好太太的角色。 周勀心里忍不住嗤笑,你还不会喝酒?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日益见长。 这边金老板见常安松口,又一下扣到周勀肩上,“看看,连弟妹都准了,周总今天不去是不给金某面子?”这人装疯冒傻,弄得周勀左右为难。 这时对面路口突然一声车响,紧接着有人从出租车上跑下来。 “灏东,陈灏东,这儿呢!” 常安听到这名字心口不自觉收紧,放眼看过去便见打扮性感时髦的何灵兴冲冲跑过来,一下扑到刚走出大厅的陈灏东怀里。 这边金老板又冲他们喊:“褚行长,陈总,你们车来了没,406包厢,要不你们先过去?” 陈灏东听到喊声目光游过来,自然也看到站在周勀旁边的常安。 原来金老板口中的“陈总”便是他啊,那会儿何灵已经黏在他身上,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讲什么兴奋的事,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夜色中扑闪扑闪,而陈灏东不知何时点了根烟捏在手里,只往常安这边扫了一眼,便俯身下去搂着何灵与她咬耳根。 画面其实挺平常的,无非是情侣之间的日常互动,可常安突然像是被人喂了一颗药丸,还是毒药。 她转向周勀,淡淡开口:“要不去玩玩吧,反正我也没去过,就当跟你去长长见识?” 言情海 第052章 低级游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听听,弟妹都这么说了,周总,给个面子,一起去玩玩?”金老板又使了一把劲。 周勀转身看了常安一眼,她眼梢带笑,一脸平淡,可肚子里那点心思又怎么逃得过周勀的眼睛。 “你真想去?” “嗯,不可以吗?” 周勀眉梢抽紧。 常安又自顾自改口:“你要是觉得我去不方便,那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说完作势要上小赵的车子,结果急得金老板一把拉过常安,“别呐,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就大家聊聊天喝喝酒,最多打打牌,弟妹要是不喜欢包厢里也能唱歌看电影…” 金老板这是打算走迂回路线,结果周勀脸色更沉了,眼睛暗戳戳地盯着金老板那只还搭在常安肩膀上的手。 心中不悦,冷嗬一声。 “行,你想去就一起。”说完顺势把常安从金老板边上揽了过来,揽到自己边上。 金老板酒多了,人也咋咋呼呼的,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哪里不妥帖,但听周勀松口,兴奋得很,赶紧招呼司机把车开过来。 一行人三四辆车浩浩荡荡往目的地开。 鼎艳鼎艳,如其名,云凌最有名的销金窟,据说一晚普通包厢费就得近五位起,加上酒水果盘公主少爷的小费,兴致高肯定还要再来几个姑娘,一晚开销怎么也得近六位数。 金大富这是舍了血本了,周勀岂会不懂他攒这趟局的意图。 很快到了目的地,车子停到门口就有小弟过来开门,一行人下车,何灵眼尖,立马看到了跟在周勀身边的常安。 “嗨,常小姐…灏东,你妹妹,你妹也来了啊!”她冲常安挥手,又拖着陈灏东要过来,但陈灏东明显不情愿,甩开手摸烟。 何灵也没勉强,自己跑过来跟常安打招呼:“没想到你也在啊,这下好了,也省得我一个女的在这种场子里别扭。” 她态度热情,自来熟得很,常安只能撑着笑容回:“我过来看看,可能一会儿就走。” “别呐,难得来玩一趟,没事,我在呢,我陪你!” “……” 何灵完全看不出常安的不自在,径自问候完又像一只小百灵似地飞到了陈灏东身边,身子紧紧贴在他手臂上。 常安心里有些涩然,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来,没必要啊,没必要来找这种委屈。 “要不还是让小赵先送我回去吧。”她转身跟周勀说。 周勀眼神闪烁不明。 金大富刚好过来,“人都齐了吧,走,先进去!”他张罗着进门。 何灵拉着陈灏东走在最前面,那天她穿了条黑色紧身小皮裙,高跟裸靴,大衣脱了被她随手拎在手里,上身只留一件一字领紧身线衣,线衣短,露出小半截蛮腰,从后面看臀形上翘,后腰纤细,腰上还隐隐约约露出一点纹身图案,真是火辣又性感。 这个打扮与上次在常宅见到的显然不同,常宅那次可能顾忌要去见长辈,她还算穿了条中规中矩的裙子,可是来这种场合,何灵俨然就是一个夜场派对精灵。 一行人步入大厅,金碧辉煌的装修,入口全是亮晶晶的镜面装饰,走进去大理石地面和顶上的水晶灯互相辉映,blingbling闪得人都头晕。 常安正意识出窍之际,突然——“各位老板晚上好!”一声齐整又带娇的问候,两旁各自散开排了起码二三十个女人,穿统一橘黄色绸面制服,束腰短裙,胸口两团白花花的肉在灯光下几乎反光。 常安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低头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放。 前面何灵却十分适应,大概经常出入这种地方,见惯不怪,还咯咯攀着陈灏东的肩膀开玩笑:“你看你妹妹好乖哦,她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脸都红了呢!” 陈灏东没回头看常安,只朝何灵低声唾了一句:“闭嘴!” 常安:“……” 旁边周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包括她的挣扎,隐忍,矛盾,还有一路过来的局促与不安。 她显然是不适合这种地方的,或者压根从心底就开始排斥,可是她还是逼着自己来了。 何必呢?自讨苦吃! 包厢在四楼,坐电梯上去,自然又要经过一条光线暧昧的走廊,衣着暴露的姑娘穿梭而过,两侧门内不时传出歌声笑声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动静。 这里是常安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她以前对于夜场的认知只停留在量贩式K厅,酒吧或者一些会员制会所,而这种夜总会从未涉足过。 最后一行人被带进一间包厢,包厢很大,起码三百平米,隔了好几个隔间,唱K,喝酒,打牌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反正各种条件都能满足你。 进去之后常安才知道还有别人,什么张总李总王总的,反正全是老板,一通混乱的寒暄。 过后一穿着旗袍化着浓妆的女人推门进来,后面跟了一水衣着暴露的姑娘。 “金老板,周总,罗总…哎哟褚行长也来了啊,稀客呐,还是金老板大面儿,啧啧……难怪今天鼎艳楼顶的月光都特别亮!”女人热热火火先在包厢转了一圈,挨个打招呼,好像每个都认识,完了回头再问金大富,“怎么着,今晚打算怎么玩?要不先挑姑娘?”她也不待回答便自顾自回身拍手,“来来来,上工了啊,先排一排给老板看看!” 那时候包厢还没灭灯,常安就看着十来个衣着各异的女人排成一长条,直发的,卷发的,圆脸的,尖脸的,每个都美得不同,却个个细腰长腿翘臀香喷喷,胸口两团肉在灯光下更是白得发腻。 漂亮是真漂亮,连常安都在心里感叹,难怪男人都喜欢来这种地方。 可惜金大富脸色难看,去拽女人的手臂,“哎娟你…” “娟屁啊,老娘在这叫Daisy!” “行行行黛吸,姑娘不要,你没见着都带人嘛!”金大富拖着女人往周勀和陈灏东那边瞄,可女人起初也没明白意思,只甩开他手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来我场子请客还带外食?” 常安:“……” 何灵:“什么外食啊,话讲这么难听!” 金大富赶紧作揖赔礼,把穿着旗袍的女人扯到一边嚼了两句耳根,届时女人脸色立马转过来。 “哎哟对不住,怪我眼小,那个…”想想又心痛,好不容易来了桩大生意,哪能一个姑娘都不点呢,于是她又去扯金大富的袖子,“一个都不要啊?” 金大富:“……” 女人:“周总和那位帅小哥自己带伴儿过来,可其他人都没有啊,要不留几个热热场子?”边说边把自己丰满的胸脯往金大富手臂上蹭,金大富龇了一声,“行,把前面几个留下吧,那个直头发的给我!” “得咧!”女人又是一通爽利喊,回身点了点,“你,你,你……还有那边几个留下,其余都散了吧。” 于是没点到的姑娘自然抱怨着推推搡搡出去,而留下的一改刚才面容,娇笑抚脸,速配似地很快就分散到了包厢各男人身边。 常安当时倒也没有反感,她虽保守,但不矫情,心里知道来这种地方肯定不止喝酒打牌那么简单,甚至心里还觉得有些新奇有趣,因为人生百态,这里的世界与她之前接触的又完全不一样,当涨见识看看也好。 岂料旁边突然凑了道声音过来:“看得这么认真,要不也给你点一个?” 常安一愣,转头见周勀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她笑着反驳:“给我点什么,给你点还差不多!” 周勀:“我是点不了的,她们知道你在,今晚估计谁都不敢近身。” 常安:“那倒是怪我在这妨碍了你?” 周勀:“也不是,我来这种地方一般也不叫小姐。” 常安一脸不相信。 周勀笑了笑:“真的,嫌脏!”后面两个字他故意贴着常安的耳根说,包厢里气息闷热,他湿湿地呼过来,常安头皮一紧,等反应过来时周勀已经又坐正了回去,面容恢复成平日正经模样。 常安心跳却漏了一拍,竟有些接不住反差如此大的周勀。 这是插曲,很快酒也叫了进来,果盘小吃雪茄跟着一同进场,少爷公主跪了一地。 酒倒到常安这边时她推却:“我不喝酒的。” “对对对,她不喝,给她上杯果汁,哦两杯,这边俩姑娘,还有之前叫的雪蛤也快点,出去催一下厨房。”金大富急吼吼地张罗,另外一姑娘自然指的是何灵。 可惜何灵不领情,站起来嚷:“我可不要喝果汁啊,哪有来夜总会喝果汁的,我喝酒!” 众人一通叫好。 这种场合都喜欢爽快通透的姑娘,加之何灵漂亮性感,又活跃,自然大家都喜欢。 少爷机灵,立马端着酒过去。 何灵倒了半杯威士忌,与大家共饮,酒上来,包厢里的气氛明显活络了一点。 常安自然喝果汁,她几乎不在公共场合碰酒精。 这边周勀被褚行长拉着聊事情。 褚行长全名褚峰,四十出头已经做到云凌发展银行行长,一件西装一幅无框眼镜,身材难得没有发福,在这一圈四十以上的成功人士中就数他最儒雅斯文,也是在场除周勀和陈灏东之外唯一一个没有点小姐的男人。 常安当时就坐在周勀旁边,所以闲来无聊就听了一小段。 “听说元玺那边动作频繁,何兆熊好像很有把握拿下这块地。” “是吗,可能吧。”周勀态度淡淡。 褚峰也不介意,“不过现在拿地也不是光看资金,元玺是不缺钱,但名声不大好,前几年负责的几个老城项目我听说里面有些猫腻,何兆熊靠这发家也是不清不楚,泸旸湖毕竟是市里重点项目,省里都关注的,更何况你父亲还在任上,光看这层关系还是你们荣邦赢面大。”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常安其实听不太懂,她从来不关注周勀工作上的事。 周勀笑了笑,转身看了眼褚峰,“我父亲很少干涉荣邦的事,但这几年还多亏褚行长支持,泸旸湖项目我们确实也在争取,只是争取下来后期资金有些吃紧。” “资金是小事,周总这是开玩笑了。” 三言两语已经道明,各自心中了然。 周勀也不多言,端起杯子与褚峰碰了碰,“那后期还需要仰仗褚行长多帮衬。” “周总客气,荣邦和我们银行合作这么多年了,互利共赢,帮衬谁都谈不上。” 各自把杯中酒饮尽,事情算是谈拢。 于周勀而言项目少不了银行贷款。 于褚峰而言银行需要赚项目的利息。 当然,这些常安也不懂,更没兴趣关心,她闲来才听听。 这边“正事”算是谈完。 褚峰又突然举杯和常安碰了碰,“常小姐,第一次见面!”他有别于在场其他人不叫常安“周太太”,常安也没在意,哪知他后半句又说,“果然是接了婚就是不同了,以前周总每次出来开会带的都是妹妹,今天我是第一次见他带别人来。” 常安:“……” 这就尴尬了,有种“鸠占鹊巢”的意思。 常安咽了口气,装傻:“你说星星吗?她来确实比我合适,毕竟项目上还能懂一些,不过她最近好像比较忙,阿勀才让我陪他过来的。” 她演技有时候确实自然,周勀也不揭穿,就在旁边看着她一本正经撒谎。 储峰又说:“是吗?我也好久没跟她联系了,她从香港回来后一直想约她吃顿饭,不过周总你这妹妹可真难约,不是加班就是出差,下次你把她喊出来,我做东,一起吃顿饭。”对方似乎很热衷周歆。 常安舔了下嘴唇,突觉自己多余,只是她也知道周歆人脉广,交际能力强,跟着周勀这么多年,圈里肯定有很多共同的朋友。 这边褚峰突然又抬手碰了下周勀,转移话题,“听说最近何兆熊把手里的事情都扔给对面那位管…”对面那位自然指陈灏东,“什么来路啊,好像还因为吸毒进去过,前阵子刚出来,何兆熊怎么放心把这么大家产扔给一个瘾君子,就因为他女儿喜欢?” 周勀意会不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褚峰倒来了兴致:“不过我也听说这人有两把刷子,脑子活,胆子大,风格倒跟何兆熊有几分相似,都喜欢走偏门?” 这是常安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关于陈灏东最近几年工作的事,当然,她当时还不清楚何为“走偏门”。 周勀没言语,突然转身看了眼常安,“是不是觉得无聊?” 话题突然被打断,常安目光没来得及转回来,“什么?” “问你是不是在这呆着无聊?” “没有啊,还好,你们聊。” 突然对面又传来一阵嬉笑,金大富和陈灏东并着另外几个人在聊天,也不知讲到什么有趣的事,逗得何灵整个崴在陈灏东怀里。 陈灏东也受用,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搂着何灵,身上西装已经脱掉了,领带早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衬衣扣子解了两三颗,露出一小截古铜色的肌肉。 常安突然意识到,整个过程,从晚饭到现在,她无数次偷看对面的男人,而他却似乎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一眼。 他们完全是两个陌生人,不然你看,全场除了周勀和何灵,竟没人知道他们彼此认识。 很可悲呐! 常安觉得自己似乎又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把自己逼来这里,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中,顶着一个太太身份尴尬又无趣,大概整场人都把她当眼中钉,因为是她的存在导致大家在这只能搂着女人聊天喝酒吹牛逼 哪有来夜总会只聊天喝酒吹牛逼的呢? 常安真是扫了一屋子人的兴。 哦不,也没有,至少对面那两位玩得很欢,即使是在这种场合中也不忘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喝酒,说笑,拥抱……情浓时,就在刚才,何灵索性攀上陈灏东的脖子给了一记香吻,虽然灯光暗,模糊不清,但常安真真切切看到陈灏东在与她亲吻的那一刻眉眼下弯,应该是极其甜蜜又享受的吧。 常安突然记不得这男人吻自己的样子。 心里好烦好闷……她伸手过去捞过杯子。 “怎么了?”旁边又突然出声。 常安顿了顿,周勀稍稍压身过来,善意提醒:“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她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不是先前的柳橙汁,是威士忌,可是威士忌明显比柳橙汁好喝啊,特别是现在,就这一刻,常安需要酒精来拯救自己。 “我想喝酒!”她很直白地表达意愿。 灯光暗,但周勀还是能够看清她眼底的伤感。 对面再度传来动静,混着何灵倚在陈灏东怀里娇滴滴的笑声。 周勀略带警告:“不准!” “可是我想喝,就一点点…”她祈求,伤感中又掺杂一点示软。 周勀吃不了她这套,脑仁疼,又气得不行! “随你吧!” 他挥挥手突然不想再管,何必呢,这个愚蠢又幼稚的女人,跑到这来自讨没趣。 常安被允许了,拿过他的酒杯就喝了小半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酒好,味道劲,周遭烟红酒绿,味蕾和禁锢在那一刻被打开,常安本就对酒精没什么自制力,很快周勀杯子里的酒都被她喝光光。 少爷也殷勤,眼睛瞅着立马过来替常安换了杯子。 从黑方到红方,连冰块都不加,少爷倒一杯,她便饮一杯。 三四杯下去,周勀轻捏住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她已经眩眩晕晕,抬头只见对面一双重影,何灵靠在陈灏东肩头笑啊笑,浪啊浪……嗯,常安突然又想到小时候有次,还是初中,陈灏东那时候已经上技校了,寄宿制,晚上和女同学去看电影,其实也不是光他们两个人,随行还有其他同学,结果这事被常安知道了,晚上十一点她溜去陈灏东学校门口堵他,扑上去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排牙印。 好气啊,气得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肝肠寸断的。 傻子陈灏东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不敢骂,又不知道怎么哄,急得捶胸顿足直接把常安扛了回去。 难怪常佳卉说:“我姐那人呐,你真以为多温顺多好骗啊,哎哟暗戳戳的心眼其实比针尖还小!” 可是比针尖还小气的常安,以前为了一场电影恨不得把陈灏东咬死,现在呢?他当着自己的面与其他女人拥抱,接吻…嗯,就差上床了,她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 常安突然“嗖”地站起身。 周勀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她却不吭气,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人,脸色发沉,拳头握紧。 周勀眼看不对劲,拉她:“常安?” 常安身子晃了晃,就那一瞬,搂着何灵的陈灏东突然抬头看了眼,酒杯交错之间,视线从常安脸上掠过去,匆匆一瞥,旁人根本不会发现,但常安看见了,那一眼便如大火烧尽,繁花落地,刚才一腔堵住的气猛窜到了脑门心。 这时胖胖的罗总突然醉醺醺地走到了房间中央,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搂着姑娘。 “来来来,光喝酒多没劲啊,要不咱来晚点花样?” 已经憋了半场的其余几个男人自然亢奋,一致附和,“行呐,罗总想怎么玩?” “问问金老板?” 又是一通起哄,毕竟已经几轮酒过去,包厢里的气氛明显高涨,金大富此时更是醉得七荤八素。 “玩……玩的花样多了,不过…今天周太太和陈总女朋友在场……咱也不能玩得太过头,要不挑个简单的,滴水不漏怎么样?” “行呐,一男一女搭配,刚刚好!” 这时喜欢凑热闹的何灵问:“什么叫滴水不漏啊?” “来来来,罗总示范一遍给何小姐看。” 喝得醉醺醺的罗总便往姑娘嘴里灌了一口酒,姑娘搂着他亲上去,旁边有人叫嚷着当现场解说,“看到没,就这样,把酒喂给对方,一滴不漏才算赢,那…罗总你不行啊,舌头伸太快,猴急,水平不过关…” 旁边自然一通哄笑,全是被酒精和情。欲烘出来的潮热之气。 常安看了心里发虚,打了个酒嗝扶住桌沿,心想这都玩的什么低俗游戏? 言情海 第053章 滴水不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结果对面何灵人来疯似地举手:“这个好,这个刺激…灏东,我要玩…” 陈灏东给了一个鄙夷的眼神,但何灵揪着他不放。 “来嘛来嘛,你看多刺激……有要领的,我们试试…”她大概也是喝多了,亢奋加上胡闹。 陈灏东却似乎一点都不生气,把人拉下来,又箍到怀里,“行了,你瞎鸡。巴凑什么热闹!”话是听着凶,可又明明带着宠溺。 常安又想起自己从前与他在一起的样子,他也总是这样,口气狠,但眼神里都是偏爱和纵容,只是现在前后隔了一张桌子,短短五年,到底境遇全都不同了。 “怎么样,陈总那对玩,弟妹要不也试试?”金大富真是喝酒壮痴胆,竟过来拾掇周勀和常安。 周勀从来不玩这种无聊把戏,脸色沉沉的:“你们玩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他这么说旁人也都不指望了,毕竟周勀虽然进惯夜场,但并不滥性,确实很少陪人玩这些低俗游戏,更何况常安这性子一看就是玩不开的,问都不用问。 “那周总你给我们当裁判!” “好好好,当裁判也行!” 可对面何灵又喊:“别呀,小安,一起玩玩呗,没事的啦,不就KISS一下嘛,反正你和周总都结婚了,KISS不算什么吧。”何灵比较奔放,玩性又重,这种事对她来说最是吸引,说完她又去撩陈灏东,“你妹妹要不要这么保守啊,又不是跟其他男人玩,自己老公耶,睡都睡过了,还差一个KISS啊……”边说边又缠上陈灏东的身子,细的腰,白的腿,媚眼横行。 “啪啪啪”几声,不知谁把包厢里的灯打开了,一切不堪景象尽收眼底。 常安穿过人声歌声和笑声看过去,他半歪着身子斜靠在沙发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搂着何灵,手掌无意识地盖在她后腰上,白的腰肉,黑的手掌,黑白交错间他用手指摩挲着腰上那块刺青。 先前常安倒没看仔细,现在屋里灯光通透,她总算看清了。 何灵后腰纹的是两个花藤交织的英文字母——HD。 常安轻轻闭了下眼睛,心疼,头疼,哪儿都疼。 她没有办法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啊…”待她再睁眼时嘴角已经染上一丝笑容,眼底浮出水汽,却不愿被其他人看见,只是固执地转向身旁的男人。 “要不我们也试试?” 周勀一时还没懂她的意思,只是心里寒,因为看到了她眼里蓄积的湿气。 “试什么?” “喂酒啊。”她终于笑出声,把酒杯端了起来,洒脱又干脆的样子。 周勀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脸色更沉。 “常安…” 她却已经慢慢走过来,嘴角笑,眼中媚,酒精熏出来满脸红晕,又带着被伤透的绝望,那一刻的常安不再是小茉莉,而是艳冽的玫瑰,血红,怒放,开在悬崖边上。 “玩么?我喂你,阿勀…” 她也不是第一次喊他小名。 人前做戏时她也总是这么喊,但唯有这一次,似把他的名字绕在舌尖,含着深情和柔媚吐出来。 一声“阿勀”,气息微颤,周围人都酥了。 金大富并着几个看戏的人起哄。 “来来来…弟妹好样的,来一个…” “周总,来一个!” 音乐更响,笑声更浪。 常安举杯喝了一小口,40度的威士忌终究不如52度的烧刀子来得烈,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同样可以醉人。 “来一个!来一个!” “周总,快呀,弟妹都准备好了!” “来来来,走着……” 有人叫嚣,有人吹哨,起哄声更大,场里疯了一样,人都全部围了过来。 常安被这气氛托到半空中,心飞走了,魂也飞走了,剩下的只是一腔支离破碎的绝望,她慢慢往周勀身前贴,一寸近一寸,直至贴到他眼前。 哨声喊声炸了锅,全世界好像都在为他们疯狂,周勀心思却沉到最低,他目睹她眼中的悲恸,无限放大,燃烧,烧为灰烬。 怎么会不懂她的意图呢?可是多可笑,自己却愿意陪她在人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周勀突然也勾唇一笑,反客为主,一手捧住常安的脸,一手抬起她的下巴。 她要,他就给! 只是唇落下时他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句:“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声音警告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常安心脏猛收紧,下一秒他的唇便贴了上来,温热,柔软,却以霸道之势很快封堵住常安的唇,轻轻撬开一条口子,不急不缓,吮。吸,反转,引导她把口中的酒一点点输送过来,直至口腔里还剩下最后一点,他仍不放过,舌头整个探进来,四周都搜刮一遍,非要常安嘴里最后一滴酒都被他舔干净,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睁开眼,却不挪移,与常安依旧维持着近乎贴面的距离。 他看她揉皱的眉心,紧闭的双眼,往下是喘息剧烈的身体,唇微启,露出一点白色贝齿,里面滋味周勀刚刚品尝过,甜,软,香,犹如刚刚开封的佳酿,不…佳酿还没尝完,她唇上还沾了一点,澄黄色的液体覆在她樱红色的唇瓣上。 周勀笑着又贴上去,辗转舔牍,直至一滴不剩…… 歌停了,笑停了,常安的世界在那一瞬完全静止。 她原本只当是一个吻,可是过程完全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忽略了这男人的本事,经验丰富,技巧值满分,实实在在一头可怕的狼,就差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撕碎吞入腹中。 “狼”还捧着小羊的脸,指端夹的那支雪茄烧得更旺。 他享受自己带给她的悸动,羞涩,还有无所适从的慌张感,而常安只剩下发抖,抖得不行,手臂需要撑在周勀肩头才能勉强不晕过去。 周勀看她这模样又好气又好玩。 “放松点,周太太,你快把我衣服揪破了。”终于出声,他贴着她的耳根说。 常安猛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整个过程一直拽着他的肩膀,肩膀处的衬衣被拽出了两个圆形皱纹。 接下来该怎么办? 常安觉得自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直至周遭哨声叫好声四起。 “果真是一滴都没漏啊!” “周总好水平,看来在家和弟妹没少亲…” “亲嘴算屁,夜夜颠鸾倒凤啊肯定是!” 所有人疯狂地起哄,具体内容听不见,或者常安选择性不听,因为实在太浪太污秽。 直到一直在旁边凑热闹的何灵问了句:“周总,这酒滋味如何呀?” 周勀看了眼常安,又看了眼瘫坐在沙发上始终只抽烟不说话的陈灏东,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意犹未尽!” 好一句意犹未尽,旁人听了更要尖叫。 何灵叫得最疯。 好羡慕不是? “灏东,接下来轮到我们,我们一定要赢过他们!” 女人有时候就是幼稚,连这种事都要拿来比。 陈灏东总算把身子抬了起来,长腿放直,烟也掐了,脸也冷了。 他从沙发边走过来,拨开一点人群。 何灵以为他是来玩游戏,立马走上前缠住他的手臂,又捞了桌上的酒杯过来。 “灏东,你喂我还是我喂你!” 众人又开始尖叫,新一轮游戏开始。 “要不还是我喂你吧,我们…”结果话音刚完,陈灏东已经拿过她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大半杯威士忌,烈酒封喉,他用手臂抹开一把,眼眶猩红地盯着常安。 常安被他那眼神看着后背起汗,周勀也不急,轻轻扣住常安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慢慢落在来,最终握在自己手中。 旁人只以为是一个很平常的动作,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已经是巨浪灭顶。 陈灏东咬着腮帮转身,何灵尚未反应,人却已经出门了,她追了两步,“灏东,你去哪儿啊!” 走廊上的人沉吼:“出去透气!” 何灵似有不悦,但也不能当场发作,周围人败兴,窸窸窣窣都回到自己原位上,可是因为刚才那一轮把气氛偏离了轨道,原本上半场还好,虽有美人在怀,但顶多只是摸两把喝两口还算规矩,可现在酒高欲。望涨,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少爷最知情趣,很贴心地去关了灯,黑暗笼罩下来后禁锢半宿的东西全部逃窜了出来,沙发上都是一团团搂在一起的影子,白的腿,滑的皮,这个老板,那个哥哥,周围嘤嘤哼哼的魅影,空气中一时全是腥腻的汗味与酒味。 全世界好像都被解放了,放荡,撕咬,牵扯……唯独常安和周勀,两人像是置身在另一片黑暗中,周围灯红酒绿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常安的手还被他握在掌中,手指弯曲,他有一塔没一搭地捏着,平时严肃的面容搁到这种场合里竟觉出几分清隽,像是一屋醉生梦死,唯有他是最清醒的那个。 “冷?”周勀问。 可不是冷么?常安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汗,任由周遭热潮熏人,但她还是觉得温度一点点褪去。 酒劲上来,半分清醒半分痴迷。 她刚才是不是又做了一件荒唐事?用这种卑劣的办法来刺激对方,可是又能收到什么效果呢? 她应该知道他的脾气呀,从小插科打诨怕过谁,又向谁服过软? 常安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又幼稚,就如同前晚酒后那个电话,虽然已经记不清自己跟他说了什么,但是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对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她希望有人来教她,她还能怎么办? “我…”常安打算跟周勀解释刚才那个吻,那个冲动又无聊的决定,可是下一秒兜里手机震了两下,她抽出来看了眼,屏幕上一串数字,是短信,寥寥四个字——“下来,后巷!” 常安脸色立马就变了,把手从周勀掌中抽出来。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她一向最擅长撒谎,可这一次表情没拿捏好,露馅露得厉害,只是周勀愿意配合,笑了笑:“好!” 等他转身常安已经跌跌撞撞地拿着手机冲出了包厢。 对面跟人聊天的褚峰又凑过来,“常小姐去哪啊?” 周勀:“去洗手间!” 褚峰:“洗手间?包厢里面不就有洗手间吗?” 周勀搓着还留有余温的手指,眼底无波澜,“可能她比较喜欢外面的。” …… 常安捏着手机跑到一楼,外面又开始下雨,风疾雨猛,她一时无法出去,于是向泊车小弟借了把伞,顺便问后巷怎么去。 后巷就是鼎艳后面的一条小巷子,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去,她从外围绕了一圈,需要经过一条弄堂,弄堂很暗,没有灯光,地上还有坑坑洼洼的积水,不过常安已经管不了这些,深一步浅一步的,也无所谓泥水会把她的白裙子弄脏。 终于走到巷口,可是人呢? 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正要转身出去,岂料腕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拉到了墙角处。 常安还没反应,后背已贴墙,伞落地,黑影从上至下包裹而来,把她禁锢在墙壁与身体之间。 常安闻到酒味和烟味,混着雨水气息,往上是一双寒戾的眼睛,星光全暗,也无月亮,但他的黑眸在雨夜中却似乎发亮。 常安抑制不住地发抖。 该如何开始,又该如何收场? “哥…”最终还是她先出声,戚戚怨怨的一声喊,却似尖刀挑开陈灏东所有的设防。 他躲过了她的婚讯,躲过了前晚她在电话里的撕心痛哭,甚至躲过了她和那个男人的当众热吻,却独独躲不过这一声呼唤,哥…哥哥……犹如诅咒般萦绕,痴缠,蛊惑,一点点将他捆绑。 这滋味犹如噬骨,太难熬了。 身前的人突然低头抓住常安的肩膀,黑暗中寻到唇,急迫覆上去。 常安猛地承受这个吻,却不似刚才的周勀,周勀这方面技巧一流,所以可以迁就她慢慢适应,可是陈灏东的吻霸道又混乱,不得要领似的只知一味占据吮咬,好像世界末日,下一秒就要死了,所以他要顽固地用最后一口气来带走点东西。 管什么深仇大恨,管什么大义伦理。 她本来就该是属于他的,以前是,现在是,或者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必定是。 陈灏东把常安重重压在墙上一番深吻,巷子深黑,雨水倾倒。 吻得常安还剩最后一口气,他才终于舍得松开,湿冷的手掌阔住娇小的脸,又把黏在她额头的头发拨开一点。 五年分离,从大洋彼岸到这个小巷,大半个地球都绕过来了,中间各自经历了多少生死,此刻终于抱到了一起。 常安抖得快要不行,全靠陈灏东支撑着她的身子,额头抵着额头,嘴唇贴着嘴唇。 她听到雨里一声隐忍的喘息。 “我花了两年时间戒掉毒瘾,戒掉海洛因,却还是没能戒掉你…”沙哑粗粝的声音,贴在常安耳边裹着风雨。 常安在心里呐喊,嘶吼,满涨的情绪呼之欲出。 值得了,真的值得了,即使她在伦敦度日如年,即使她差点用生命的代价换来这一刻,原本满心委屈快要憋死,可只需要陈灏东这么一句,她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哥,哥……”常安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她还有好多话要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释,但是现在一个字都讲不出,她哭得太厉害,喉咙像是被泪水全部堵住。 再等等,再等一下,她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才能组织语言,但是很快了,就在今晚,就是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这几年独自熬着的委屈全部讲给他听。 可是下一秒陈灏东却扶正了常安的身子,用粗粝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她的脸和耳根。 他说:“可惜你回来得太晚了,我已经有了何灵,你也有了其他男人。” 常安愕然,猛摇头:“不是的,哥,你听我说,我和周勀其实…”她想把事实告之,但是陈灏东却突然低头嘶吼一声,“我已经向何灵求婚,婚礼就定在明年春天。” 一切来得太迟,一切又来得刚刚好。 她与别人结婚,他也会另娶他人,而中间所有的误会挣扎和矛盾,在这一刻好像全都变成了多余。 常安突然笑了一声,真是好讽刺啊,她一路追一路跑,紧赶慢赶回到这里,怎么就偏偏忘了问一句是否他还会等在原地?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傻得可以,五年了,五年一千多个日夜,整个城市都仿佛换了一遍,他们中间没有任何联系,谁会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一直站在原地等? “我…” 原本堵在心里的话,那些即将说出口的真相和委屈,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常安闭眼狠狠咽了一口气。 眼泪还在掉,但还好,雨够大,可以冲刷一切让什么都不留痕迹。 “我…恭喜你们!” 多年演技,她到这一刻终于派上用场。 陈灏东眼底潮红,生生掐着常安的肩膀。 常安抬手把他的手掌落下来,风里雨里,这一刻好像都已经消匿。 常安转身之时陈灏东的身子晃了晃,却像木偶一样固执地没有出声。 巷子又深又暗,常安的高跟鞋踩在泥水里,她挺直脊背忍着不哭出声,直到从小巷转过弄堂,一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那里的周勀。 他撑着伞,拿着西装,目光沉静地看着常安。 常安一路过来的努力终于前功尽弃,失声痛哭起来。 周勀慢慢走过去,把伞盖过她头顶。 “好了,很快就会过去…”他把常安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 雨还在下个不停,好在伞够宽,周勀可以完全把她裹在怀里,而小巷深处的那个人却依旧站在雨中。 那晚真是一点星光都没有,戚戚黑黑的一个夜晚。 有人把这归结过错过,有个把这归结为遗憾,只是为何不能称之为另一种开始,某年某月某一个下着雨的夜里,或许我们告别了一场感情,却又不小心闯入另一场纠葛中。 周勀撑着伞把常安扶到车上。 小赵看这架势吓了一跳,“常小姐,您怎么淋成这样?” 常安自是不啃声,周勀下令:“开车,先回去!” 路上常安已经停止哭泣,没有意义了,包括之前她所受的痛苦和委屈,今夜过后都化成徒劳,终究白白忙了一场。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场合门口,小赵撑了伞过来开门。 “周总…” 周勀把伞拿了过去。 “给我吧,太晚了,你先回去!” 他独自扶着常安进门,常安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酒多加上又受了寒,后面几乎是被周勀抱到了客厅,把人安置好之后他去开暖气,开热水,再拿了条干浴巾出来裹住沙发上的常安。 “水放好了,先去泡一泡,不然会感冒!” “常安?” 连喊几声沙发上的人都没反应,周勀不得不把浴巾抽掉。 “我数到3,你不去的话只能我抱你去洗。” “……” 大概是这话总算把她吓到了,常安眼珠子转了转。 “1” “……” “2” “……” 3刚开口,常安从沙发上起身,结果身子又跟着晃了晃。 周勀扶了一把,她才终于开口:“我自己去!” 常安走后地上留下一条水渍,周勀盯着看了一会儿,脑仁疼,心里烦到简直想杀人。 常安在里面一洗又是大半个小时,眼看过了凌晨,周勀不得不再去敲门,可是里面就是没动静。 不会又在浴缸里睡着了吧? 周勀正打算去找备用钥匙了,门内突然传出声音,“抱歉,能不能帮我去楼上拿件睡裙?” 周勀:“……” 睡裙拿下来,浴室门开启一条缝,有白岑岑的热气从缝里钻出来,还有常安大半截雪白的手臂。 周勀把裙子递过去,里面回了一声谢谢,声音发哑柔软,之后门又立即被关上。 过了几分钟常安总算穿好衣服出来。 周勀看了眼,神情不明。 “过来,把这杯水喝了!” 常安情绪恢复了一些,看了眼,是姜茶。 “我不吃生姜!” “喝了。” “我说了我不吃生姜。” 周勀脸色发暗,他的耐心和克制力只能撑到这个程度,包括刚才在巷子里看到的那个吻。 “不吃是不是?”他索性端起杯子掐过常安的下巴就朝她嘴里灌。 常安一时没对应,呛了两口之后推开冲他吼:“你是不是有毛病?” 言情海 第054章 搬出长河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我有毛病?你他妈才有毛病吧周太太!” 常安顿时一愣,面前周勀的眼神几乎寒得能沁出冰来,上一秒明明还很温柔的,这一秒却突然变得几乎要吃人。 “你什么意思?”常安也火了,她酒劲还没过去,悲恸混着冲动。 这时候逼她真是找死。 可周勀也不能忍啊,在众人面前配合她演戏,眼睁睁看着她因为一条短信就扔下一切跑出去,再眼睁睁看着她和那个男人站在雨中激吻。 好浪漫啊,好痴情啊,可人家都快要和何灵结婚了,她是傻的吗?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 “懂什么?”她口气更冲! 周勀嗬了一声:“真要我把话都说明白?” 常安更无语,她抹了一下嘴,嘴里还有辛辣的生姜味道,她一贯讨厌被人逼她吃她不喜欢的东西,而这一晚上发生的事犹如噩梦,她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非要把她往死里逼? “你我之间有什么说不明白的吗?周先生!” 他喊她“周太太”,她便回敬一句“周先生”,好一个翻脸不认人! 周勀几乎忘了她也有脾气的,平日里那些温顺贤良根本全他妈是伪装。 行!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不如把剩下的也痛痛快快说出来,这么久两人不一直半藏半露地逶迤着么,他也受够了! “你就这点出息?在我面前伶牙俐齿,为什么在他面前只会唯唯诺诺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常安当即一愣。 虽然她在周勀面前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对陈灏东的感情,但也从来正式道明。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当我眼睛瞎的吗?常安我告诉你,我娶你不是让你在外面给我找麻烦,有些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底线绝对不行!” 常安听完反应了两秒,继而想到他刚才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和陈灏东在暗巷里的事,可是转念又觉得好笑。 他这是在跟她谈“婚姻忠诚”的问题? 周勀被她弄得更加逛火。 “你这什么表情?” 常安也豁出去了,话到这份上似乎也没必要互相再装。 她继续冷笑,把刚才被雨水浇透的悲恸全部化成了利器,而此时谁挨自己最近就朝谁先刺过去。 “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什么?” “你跟我说底线?行,我承认我刚才确实和陈灏东出去了,也做了一些在别人看来可能越距的事,但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别忘了当初结婚时我们约好的,彼此不过问对方的私生活,不参与,不干预,所以哪怕你三天两头换女人,结婚后一个月也未必回长河一趟,我都从来不管,因为我清楚我们之间只是形式婚姻,可你现在跟我说底线?可以,那请你先想想自己当初娶我的目的,再闻闻身上的香水味,冠冕堂皇,自欺欺人,我都一直在忍,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和别人接一个吻?” 常安许是受了刺激,加上悲恸心里又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形势犹如山火猛兽,哗啦啦一下就烧得火光冲天。 她这会儿知道翻旧账了?真会挑准时机! 周勀腹中怒火全部结成眼中寒霜。 “你有胆再说一遍?” “……” “什么叫我没有资格?” “……” “什么叫形式婚姻?” “……” 眼前人步步逼近,常安步步后退,但话既然已经到这份上,她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反正过了今晚他们之间这段婚姻也已经不存在什么意义。 “好!”常安又顺了一口气,借着酒劲抬头直视周勀森寒目光,“领证到现在也快两年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星期,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包容和忍让,但是有些事没必要再彼此隐瞒。” “我知道你当初娶我的目的,你要应付长辈催婚,又需要一个人来遮掩你和周歆的关系,大概也是因为方如珊实在不合适,因为周家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门,而我适时出现,家世门户样样匹配,更难得的是我性格温顺又能忍,所以你才选我当了你的妻子,外人喊一声周太太,我很荣幸,自然也会配合忽略掉你在外面夜夜笙歌女人无数的真相,这是我的本分和自知之明,但是你周围亲近的人到现在也只叫我常小姐,所以说到底我和方如珊根本没有分别,哦也不是,或许我连方如珊都不如,至少她跟你确实有男女之实,而我这两年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为你掩人耳目的幌子。” 对,幌子……除此之外她似乎也找不到更适合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两年的处境。 “但你也别误会,我心甘情愿来当这个幌子,因为我也有目的。我的目的大概你也猜到了一部分,我外婆生了重病,不久于人世,所以她迫切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把我嫁出去,按她的原话说,她要亲手把我交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手里,呵……” 常安说到这突然又笑了一声,眼睛里晶晶亮地透出些许狡黠。 没人知道她骨子里藏了多少叛逆。 那个将死的老人,顽固,强势,冥顽不灵,捆绑她这么多年,最终却笃定她可以让自己宝贝外孙女幸福。 周勀啊,一表人才,事业有成,家中背景又无敌,这种条件简直媲美人中之龙,外婆为她选了这门亲事,她后半生定可以和和美美,幸福绵长,可是事实呢? 常安抬头再度看向周勀,眼前这个男人当了她一年多的挂名丈夫,确实品貌出众,即使这么怒意横生的,但依然遮掩不住他眉目中的英气。 她细细回想当初答应跟他结婚的场景。 “其实我回国前就已经找人在国内调查过你,周少爷条件优越,才过三十就已经坐拥数十亿资产,只可惜阅女无数,流连花丛,喜欢的都是长腿大胸的性感女神,还跟自己的妹妹牵扯不清,按这形势我这种的肯定不讨你喜欢,婚后生活可想而知了,真糟糕,那时候还没领证我就几乎可以预料到以后过的日子,无非独守空房没人搭理,可是这样又多么好,我正需要这一点,所以最后我答应跟你结婚,与你领证,顺了外婆的意成为周家儿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把护照还给我,才能不控制我,才能让我从伦敦回国,而我……” 常安低头狠狠咽气。 没人知道当初她为什么会突然同意嫁给一个花花公子,甚至在此之前两人几乎都不认识,更没人知道为什么结婚两年她一忍再忍。 “而你什么?”周勀压住寒气问。 “而我需要回来,我需要站在他面前,我需要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我还一直在原地,为此我用了各种办法,偷护照,吞安眠药,甚至绝食,但是外婆无动于衷,甚至派人开始整天跟着我,而就在那时候我知道了他进戒毒所的消息。” 常安说到这周勀已经大致明白,无非是一个被“囚禁”在异国的姑娘想要回国见情郎,归心似箭,却身不由己。 可是多么可笑。 他不否认当初娶她自己确实有私心,甚至为这私心他还一度背负着罪恶感,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她早已洞察一切,甚至带着更深的目的才来达成这段婚姻。 周勀紧紧拧着常安的肩膀。 “你用跟我一纸婚书,仅为换张回来见他的机票?” 常安目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虽然这个答案听上去残忍甚至荒唐,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到今天我也没必要再跟你撒谎,那时候我迫切需要回来见他一面,而跟你结婚是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方式。” 周勀几乎把指甲抠进她的骨肉里。 他该说些什么?或者他该做些什么?这个心如蛇蝎又擅长演戏的女人,她的温柔全是假象,她的脆弱全是伪装,而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戏子所迷。 “好,很好,我是不是应该夸你一句情深义重此志不渝?可是又有什么用,你白白等了他五年,他却为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要和其他女人结婚,你的深情喂了狗啊周太太!” 周勀恶狠狠讽刺,转挑她现在最痛的伤口戳下去。 常安别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又开始潮湿,可是根本没有用,眼泪断了线一样掉下来,她干脆也不遮掩了,直愣愣地抬头看向周勀。 “是啊,我的深情喂了狗,可是不回来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她一腔孤勇,眼泪包裹着坚定,周勀都几乎要为之感动了,可是心里又分明生出很多恨出来。 他嫉妒得快要发疯,她的所有深情与坚持都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周勀终于松开常安往后退了半步。 “好自为之!”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出去,出去之前又抬手把桌上那杯姜茶扫到地上,哗啦啦一声,玻璃四溅,黑黄色的液体撒了一地。 常安像是被人封存在原地,直到院门被撞上,外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才慢慢回神。 周勀走了,客厅的门没关上,风雨带着寒意吹进来。 常安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握紧拳头沉沉喘了一口气。 那晚周勀走后没有再回来。 隔日常安难得起了个大早,或者说她压根也没睡好。 昨晚喝了太多酒,夜里又做了很多梦。 她又梦到那个小渔村,梦到那条被吻得差点窒息的暗巷,甚至梦到自己吞药洗胃像死人一样躺在伦敦某间私人医院里,反正就是各种混乱,但梦的结尾处她看到了周勀,看到他猩红着一双眼睛过来掐她的脖子。 他大概是怒极了,恨透了,常安甚至没有求饶,或者她也根本没有求饶的余地,直至感觉快要窒息而亡,她猛地惊醒,竟出了一身冷汗。 大致是因为那个梦境太过真实,梦里周勀的样子可怕得像要吃人,她醒过来后还傻乎乎地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事实是脖子上倒没有勒痕,只是疼得厉害,连讲话都困难。 嗯,很不幸,昨晚淋了雨又喝了酒,折腾一觉醒来果真华丽丽地开始重感冒。 真难受! …… 一整个上午荣邦都处于低气压中,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今天老板心情不好,就跟外头的天气似的,阴沉沉乌云密布,稍稍一点就能电闪雷鸣。 十一点左右例会刚开完,徐南拿着文件进去找周勀签字,刚想敲门,里面传来训斥声,秘书小董哭丧着一张脸出来,显然又做错了事。 借着即将闭合的门缝,徐南看到桌子后面那张阴森森的面孔。 “怎么,又被训了?” 小董吸了下鼻子,两眼已经有些红。 徐南叹口气,也没再问下去。 他在门上敲了两下。 “进来!”里头声音沙冷,推门进去更是一阵寒涔涔的凉意。 周勀的办公室位于37层顶楼,一片开阔的大平层,外面细雨连绵,风又大,他居然堂而皇之地开着落地窗。 屋里真是又冷又阴,徐南进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总,这是星河那边刚派人送过来的方案。” 电脑后面的人总算抬头扫了眼:“谁送过来的?” “说是二小姐新上任的助理。” 以前每次都是周歆亲自来送方案,顺便再和周勀吃顿午饭,今天却换了助理,这点让徐南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于是忍不住补充,“可能二小姐今天刚好没空,周总,需要跟她另外约个时间吗?” 毕竟兹事体大,方案上的细节还需要面对面处理,可是周勀没吱声,只把方案捞过去看了两眼,脸上情绪阴晴不明。 徐南已经感受到老板今天气压很低,也不敢再多问。 这时铃声响,周勀的手机在桌上震了震,他打开看了眼,竟然是常安的微信。 长长一段话。 ——“我想搬去我爸那里住段时间,家里密码已经给了阿姨,她会定期过来打扫,你要回来住也可以,主卧我已经腾出来了,睡过的床单枕套都已经让阿姨换掉,你回来的话就直接睡主卧吧,客房实在太小,你应该住不习惯。另外,还需要拜托你一件事,我外婆已经病得很重,医生说可能也就最近一两个月的事,所以在她走之前我希望我们还能维持原状,至少在长辈面前先维持原状,也能让我外婆走得安心,但我保证这期间不会妨碍你和周歆在一起,而且时间不会太长,顶多到年底吧,年底之后无论怎样,我会回去跟你办离婚手续。” 一段话,洋洋洒洒写了满屏幕。 周勀一字一句看过去,企图从中找到一丁点不舍和留恋,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平淡叙述,不带任何感情,最后自然而然地说到了离婚。 离婚…呵,离婚~ 徐南显然觉得周勀盯着手机的脸色开始不对劲,刚才或许只能称之为“气压低”,现在可以直接理解为“吓人”! 也不知道手机那端是哪位姑奶奶又惹老板生气了,大概是二小姐吧,毕竟徐南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只见过周歆有这本事。 “那个…周总,方案我先放这里,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徐南打算溜之大吉,以免暴风雨刮过来波及自己,可下一秒周勀却突然拿了手机和车钥匙起身。 徐南吓了一跳,“您现在要出去吗?” 周勀不回答,人却已经向门口走去。 徐南还追了两步,“需不需要给小赵打电话让他送您?”可周勀早已跨步上了电梯,哪还听得见后头的声音。 徐南站在原地嘀咕了一段,到底什么事要急成这样? ………… 常安花了半天时间收拾行李,原本以为东西不多,毕竟她也从没把这当成长久住处,只是一个暂时的栖息地,可是轻而易举就塞了满满三大箱,从衣服,鞋子,手袋,画稿,再到喜欢看的一些杂志,其余还有许多平时自己喜欢用的日用品都没装进去。 这时候常安才发现,尽管只是一个栖息地,当时她也只拎了一只行李箱从伦敦飞回来,可是一年多时间,四五百个日夜,七七八八竟也买了这么多东西。 常安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三只行李箱有些头疼。 这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拿呢?外面还下着雨! 最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常安不得不放弃,只挑了一些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并几样画画工具,其余东西再一样样放回去,这样刚好塞满一箱,她拖着箱子出去,关门时又回头看了眼。 屋里难得被她收拾得这么干净,没有乱丢的稿子,没有乱丢的杂志,更没有画笔和外卖盒子。 常安轻轻舒了一口气。 其实于她而言心里多少有些感激周勀,尽管两人相处不多,尽管也没什么感情,但是这一年多时间里是他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房子很大,别墅很豪华,外人可能觉得她担着周太太的虚名守了这么久空坟,可是天知道这五年来唯有住在这里的时光才算一点安逸,因为有人可等,有东西可盼,而不是像在伦敦那样日日被人盯住,日夜煎熬却还是抓不住一点希望。 当然,现在她的这点希望也已经化为灰烬,可是她仍心存感激,感激这段“婚姻”给了她回来的机会,也感谢周勀给了她一段还算安逸的时光。 常安终于拎着箱子出门。 因为长河属于高档社区,出租车不允许开进来,她只能走到门口去拦车。 周勀在车里抽完两根烟,终于看着马路对面那个纤瘦的身影拖着箱子走出来,箱子应该很重,她还需要撑着伞背着画架子。 那天常安依旧是穿的连衣裙,杏黄色,外面披了件长款针织衣,大概又没穿丝袜,大冷天的也不怕冻,一双白花花的腿在雨里犹如剥掉皮的葱。 因为天气原因,加之又是中午吃饭时间,常安在路边拦了十几分钟也没拦到一辆车子。 她不得不又拖着东西往前步行了一段,直走到十字路口。 出租车多了一点,但抢的人也多,她又向来不愿去争,自然也抢不过别人,硬生生被挤了几次之后才拦到一辆车。 周勀指端的烟又快要烧尽,却没吸,只看着雨刮器摇摆中的那朵碎花伞,伞下一双白如青葱的腿,艰难而又吃劲地把行李抬进后备箱,自己再撑着伞跑到前面去,直至出租车的车门被关上,亮黄色车身很快消失在雨雾中,周勀才顶了下牙槽,口腔中只有一股涩苦的烟草味。 他一时也没回神,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车里。 外面雨水倾倒,秋风瑟寒,手机上又收到常安的短信。 ——“我走了,今天只带了一部分东西,剩下的可能需要分批过来拿,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趁你不在家的时候再过来。” 她这时候居然还懂得体贴周到。 周勀把手机扔副驾驶,发动车子驶离。 结果那场雨整整下了一星期,常安在外面也住了一星期。 因为天气原因她也一直没回长河拿东西,自然也从未跟周勀联系过,两人好像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成了“陌生人”。 不过静下来之后常安也理了下头绪,无论她和周勀起初结婚的理由是什么,各自又抱着怎样的目的,但走到这一步似乎是她亏欠得更多,特别是一旦他们离婚,她起码可以一走了之回伦敦重新开始,可是周勀不行,他还需要留在这里面对家人的责难和舆论的压力,大概那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会骂他是负心汉,毕竟婚姻前期他的“花花公子”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这么一想常安又开始觉得内疚,自己是否处理得太自私了? 但这种念头没有维持多久,大概半个多月吧,就在常安搬出长河半个多月后,网上传出新闻,说周勀与交往两年的建筑师女友分手,另结新欢,新欢是云凌大学的学生。 学生耶,常安心里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应该早已缓过劲,或者自己对他根本造不成影响,工作照旧,生活照旧,泡妞换女人也照旧。 言情海 第055章 她快要被冻死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十一月底了,一场秋雨一场凉,雨停之后云凌的气温一下降到了个位数。 常安带出来的衣服不多,最厚的也不过就是两件毛衣,晚上出去吃饭根本抵不了寒,无奈只能抽个空去长河拿东西。 她怕晚上周勀会在,见面彼此尴尬,所以还特意挑了个下午的时间。 门口保安见到常安拉着行李箱进来,还礼貌敬了个礼:“常小姐,出去旅游刚回来啊?” 常安表情涩然,尴尬回:“是啊,刚回来。” 不然你让她说什么呢,难不成说自己快要离婚了没办法再住这里所以一个人搬到外面酒店去住么? 她原本就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常佳卉说她虚伪,这点她倒认。 很快到了别墅门口,推开院门,草坪上的雨水还没完全干,树叶掉了一地,有些被碾进泥里,就连常安之前喜欢坐在上面画画看杂志的藤椅上都落满了雨水和枯叶。 眼前一副萧条景象,常安觉得这半个月来周勀应该没有回来住过,但想想也正常,他以前就很少来这边,现在新欢旧爱的,外面行宫都排不过来了,哪还会再来这里睡。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内,但常安觉得心里还是有些隐隐涩然。 她其实很喜欢这栋房子,毕竟住了一年多,都习惯了,她又是个极其念旧的人,习惯一样东西后不喜欢换,考虑如果周勀同意的话等办完离婚手续后能不能直接把它买下来。 当然,这是后话。 常安这次回来主要是拿衣服。 她把空箱子拎上台阶,摁了门锁密码,结果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 难道摁错了吗?常安又试了两遍,但结果还是一样,她不甘心,再换指纹,试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周勀把密码换了,她进不去房子。 这倒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什么意思呢?她都说了她还有很多东西留在这,除了衣服之外还有画稿,现在进不去算怎么回事? 常安考虑再三觉得还是得给周勀打通电话,事先编排好说辞,调整好态度,毕竟有求于他,还是客气点比较好。 可是电话拨过去,等了半天也没人接听。 常安心里发憷,又拨了一遍,这次更过分,那边直接把她的电话掐断。 这……常安有些发懵,完全摸不透对方的意思,只能理解为他可能一时不方便接电话,于是改为微信——“抱歉打扰到你,我现在在长河门口,想过来拿点东西,但是门锁的密码好像换了,要是你现在方便的话,能不能把新的密码发给我?” 信息编辑完之后常安还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能够确定每个字眼都妥帖和气才发出去,然后站在廊檐下等,等啊等,等得都快被西北风吹僵了,还是没有等到周勀的回信。 常安彻底没了耐心,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再拎着空箱子回去。 这边周勀坐在后座把玩着手机。 他刚从三亚出差回来,在那边呆了两天,此时正坐车从机场赶回公司,手机上是两条常安的未接电话,并一条她刚发的微信,内容越看越不爽,越看越心烦。 前座徐南偷偷揣摩老板的心情,问:“周总,今早二小姐总算给我答复了,不过她说要您亲自跟她联系,您看……” 徐南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不对又惹老板不高兴。 这几天他跟着周勀去三亚办事,一路上几乎如履刨冰,就连君俪那边的人也没少挨批。 虽然平时工作上周勀也确实很严厉,但很少持续这么长时间的低气压。 徐南算了算,得有半个月了吧,可怕,也不知道这个骄纵的二小姐老是跟他闹个什么劲,一闹下面的人就得跟着一起遭殃。 眼看快要年底,徐南觉得再这样下去肯定过不了一个好年了,还是得想办法缓和一下这对“兄妹”的关系。 “周总,二小姐吧脾气一直这样,有时候是倔了点,但是没坏心,您看这次泸旸湖的方案她出得多漂亮,我听她助理说为了这个方案她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就光凭这一点,您是不是应该主动点?” 助理徐南自以为了解自己的老板,苦口婆心就差没有在中间扯红线。 周勀总算抬头睨了眼,可眼神却冷得堪比外面的寒风。 徐南眼见不对劲,赶紧低头不啃声,缓了一会儿又转移话题:“龙腾的金总想约您今晚吃饭,打了我好几个电话,要替您回了吗?” 周勀“嗯”了一声,正要开口,手机又开始响。 说来也巧,正是金大富的电话,这次直接打到了周勀私人号码上。 周勀也不能不接。 “喂…” “喂,周总吧?我是金大富啊,哎哟给您助理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回信,可算联系到您本人了,怎么样,晚上赏脸一起吃顿饭呗?” 金大富即龙腾建材的老板,最近大半年一直想跟周勀搭上关系,包括动员大会那晚攒的饭局,至于目的可想而知,泸旸湖地块即将挂牌,项目启动之后建材供应便是很大一块肥肉,而荣邦置地一直是外面公认最有可能赢得项目的开发商,这时候金大富自然更要卯足劲来拉拢关系。 只是周勀不喜欢金大富的做事方式,这头拍他马屁,换一头又巴巴去舔何兆熊的鞋子,而且金大富和何兆熊明明私交甚好,元玺旗下的建筑公司好多项目都是从龙腾采料。 “晚上饭局可能来不及,我刚从外地回来,现在赶回公司处理一些事,要不下次吧,下次我做东,到时候请你。”周勀也不可能直接驳人面子,生意场上你来我往是好事。 可金大富似乎料定他会回绝,突然压低声音说:“别啊,来吧,场子都安排好了,晓晓也会来,晚上吃完后你就不用再跟我们续后半场了,晓晓到时候跟你走。” 这话说得暧昧,但意思已经明了。 周勀突然冷笑,金大富在这方面果然手段不一般,之前利用动员大会那次攒了一趟局,半个月前他又攒了一趟局,原本第二次的时候周勀不想去,但褚峰亲自给他打电话邀约,先不管金大富通过什么手段搞定褚峰,但周勀不能抚了褚峰面子,所以还是去了。 场子依旧在鼎艳,还是那些花样,但金大富自己从外面带了个女孩去,跟人介绍是自己的妹妹,在云凌大学念大二。 徐南已经发觉老板的脸色不对劲,乌云压顶,像是要出事。 “周总,是不是他…” 周勀抬手示意他闭嘴,这边依旧保持平常口气,“金老板说笑了,晓晓是你妹妹,跟我回来算什么,再说我有家室的,我太太知道了得找你算账!” 岂料那头也跟着笑,贼兮兮地揭穿:“谁不知道周总您艳福深,周太太也大度明理,再说晓晓最近一直跟我念叨您呢,天天吵着要再见你一面,可见周总有魅力,我这个当哥哥就算帮她一把,周总晚上赏个脸?” 话已说得十分明白,周勀舔着牙槽没吱声,回想那晚的事又觉得心情烦躁。 “下次吧,今天没时间!” 他干脆直接掐了通话,闷头好一会儿都没啃气。 徐南也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谈了什么,只是感觉那通电话后周勀整个人突然变得落寞。 “周总,您是不是…” “回趟长河吧。” “啊?” “暂时先不去公司了,送我去长河。” 小赵把车子停到院子外面,周勀独自进去。 门锁的密码他确实改了,就前段时间金大富攒的那趟饭局,他喝了很多酒,散局之后让司机送他来了长河,进来看到满屋子东西。 她的拖鞋,她的杂志,她画画用的彩铅和颜料,还有书房里的扫描仪。 打开酒柜里面几十排各式各样的酒,产地年份品牌各不同,她在这方面倒有研究,周勀甚至看到有几支是从拍卖会上拍下来。 她还喜欢吃甜食,橱柜里放了好些糕点巧克力,冰箱里还有几瓶她没来得及喝的酸奶。 主卧被套也换了,以前是小碎花,鹅黄或者湖蓝色,四周还有一圈蕾丝花边,周勀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偷偷想,嗯,看着还算沉稳,其实骨子里明明是一颗公主少女心,现在公主少女心走了,被套被阿姨换成硬朗的藏青色条纹。 最后打开衣帽间,一排过去全是连衣裙,长袖的,短袖的,针织的,雪纺的,各式各样,却统一都是淡色系,周勀脑中便出现那一抹身影,纤细,玲珑,裙子裹在身上束出一小截细腰,黑发披肩,剪眸如水,站那冲他盈盈一笑,喊:“阿勀……”然后他就魔怔了,又气又心痒,恶狠狠跑楼下去把密码改掉了。 当时是借着酒劲,泄愤也好,解恨也罢,反正稀里糊涂地改完只觉得心里无比爽,但现在站门口来回试了几次,发现问题严重了,他也不记得新改的密码是多少。 回公司的路上周勀始终阴着一张脸。 无可厚非,人在受刺激的情况下总会做些冲动甚至幼稚的事,但这画风明显不符合周勀的性格。 他哪会为了谁一气气上半个多月呢。 他觉得有些事似乎正在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 后来几天常安也试图联系过周勀,可是无论打电话也好,发短信也罢,都是石沉大海,得不到这位周大少的任何回信。 常安骨子里也犟,又有自尊,干脆咬着一口气作罢。 云凌气温连续下降,十二月就冷到零下也是奇葩了,常安因为没有拿到厚衣服,现存装备已经无法让她在晚上出门。 白天也只能尽量减少出行,窝在房间吹暖气,赶画稿,饿了就叫客房服务或者外卖,日子过得还算安逸,唯一不足的是没有酒,或者说酒店喊的酒不对她胃口。 起初一阵她还能咬着牙忍忍,但后来接了伦敦过来的越洋电话。 电话是护工张姐打的,据说瞒了外婆。 “薛女士已经不能进食了,昨晚又进了一趟抢救室,今天早晨才出来,斯蒂芬医生说可能也就最近一两个月的事,常小姐,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那通电话之后常安也不那么讲究了,两三百的张裕干红照样可以入口,无非口感差了点,但一点都不影响她喝多了可以安心入眠。 十二月上旬常安开始往返于工作室,因为酒店房间没有扫描仪,画稿入不了电脑,而绘画本又被她落在长河那边,所以收尾的工作只能拿到工作室去做。 为了避免挨冻,她总是挑太阳出来之后再去“上班”,太阳还没落山就往酒店赶。 同事里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看不下去了,“小常啊,你这大冷天穿裙冷不冷?” 常安能说什么呢,她TM都快冷死了,可人前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勇士。 “还好,不冷的。” 旁边一个年纪与常安相仿的女孩帮腔:“邹姐,美丽冻人啊,再说小常是从伦敦回来的,那边冬天比我们这更冷吧,没事的,冻习惯了也一样。” 邹姐也只能望着常安两条雪白的大腿叹息:“啧啧……你们现在这群小姑娘,年轻时为了漂亮不懂保养,等以后生了孩子有你们罪受。” 常安:“……” 日子就在这种不痛不痒但越来越冷的氛围中继续,直到某天晚上常安接到一通电话。 起初她也不知道是谁打的,屏幕显示一串本地陌生号码,接通之后对方自报了家门。 “你好,我是何灵,从佳卉那要到了你的联系方式,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常安先是一愣,但其实心里也没怎样,反正她一向最擅长伪装。 “没有,找我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何灵性格直爽,所以开门见山,“过几天平安夜就是灏东的生日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但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问了佳卉她说你可能知道,毕竟你们从小关系好,所以想让你出个主意。” 常安当时真是觉得……一想给常佳卉重重一巴掌,教训这不靠谱的妹妹总是给她惹麻烦,二是想抱抱自己,毕竟心里还是好难受的。 “诶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了啊,时间过得真快…不过我和他最近几年也一直没怎么联系,以前喜欢的他未必现在还喜欢,毕竟人会变的嘛,再说你们是情侣,我相信你选的他都会喜欢。” 常安都忍不住要夸自己,好样的呢,装得这么像。 那边何灵大概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是哦,灏东也说了,我随便怎样他都喜欢,嘻嘻……那我再想想,哦对了,你的手机号码就是微信号吗?回头我加你,灏东生日那天请你和周总一起过来吃晚饭。” 常安很吃力地结束了那通电话,结果又没忍住开了一瓶酒,不喊客房服务了,直接从冰箱迷你吧里拿了一支伏特加。 伏特加是好东西,取暖,消愁,催眠,所有功能都能配齐。 结果第二天就睡晚了,日上三竿,还是被常佳卉的电话吵醒。 “姐,我今天发工资了,人生中第一份薪水哟,晚上请你吃饭。” 常安不想去啊,开口拒绝,可常佳卉不听,“别呀,说好了发了薪水请你吃饭的,你要不来我就直接喊外卖去你家吃!” 她口中所谓的“你家”自然是长河,常安没辙,只能答应。 下午五点左右收到常佳卉发来的一串地址。 常安咬咬牙,挑了件最厚的毛衣套上,还是觉得不够,又回来抽了条围巾。 围巾还是她前几天在工作室门口的一家小店买的,当时实在冷得不行,硬着头皮进去选了一条,浅驼色,店主小妹还一味强调是今年爆款,说常安围上之后气质比街拍的那些明星还要佳,可惜涤纶材质,做工面料处处不行,常安忍着一路回来被扎脸扎脖子的痛苦,硬生生撑到了酒店,回到酒店之后那条围巾就一直被她扔在柜子里。 这会儿抽了出来,拿着走到酒店门口,太阳西沉了,北风呼呼吹,跟刀割一样,算了算了,扎死总比冻死强,常安还是把那条99元爆款围巾围到了脖子上。 原本以为常佳卉拿了薪水总要放血一次,可当出租车开到目的地才知道上了她的鬼当。 常佳卉约的地方竟是一条美食街,就在大学城后面,其实就是一条小巷子。 出租车开到巷口就进不去了,常安只能下车步行,路上行人很多,但三三两两都是结伴的大学生,有搂在一起的情侣,有捧着奶茶聊天的同学,而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店,什么火锅烧烤还有饰品铺子,剩下最多的就是私人小旅馆,进进出出的客人一看也都是附近学校里的学生。 常安惊觉现在国内风气真是开放,大学出来同居开房好像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不过常安也无心细想这些,她都冻死了,又没方向感,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常佳卉发的那个店名——老城一锅羊蝎子。 羊蝎子是什么东西?在常安的认知中对此毫无概念,懵懵懂懂走进店里,乌烟瘴气很小的地方,挤挤大概摆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几乎都爆满,空气里全是羊肉的骚腥气。 常安对味道敏感,刚走进去时差点没忍住要吐。 “姐,这呢!”突然听到有人喊,寻声看过去,绰绰人影中挥舞着一只手,上面还戴了一次性手套。 常安忍着要吐的冲动走过去,两边引来许无数目光,甚至有喝多了的男同学对她吹口哨。 主要也不是常安长得多倾国倾城,而且她大半个脸都用围巾包住了呢,实在是大冷天裸腿穿裙子的女孩实在少。 你想啊,冬天一来全是羽绒服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就算穿裙下面也要穿厚厚的棉袜,可常安在这方面有近乎变态的矫情,她不喜欢穿袜子,又没长大衣遮身,结果上面一件J。W.Anderson羊绒套头毛衣,奶白色,堪堪遮到屁股下面,下身亚麻色百褶裙,裙不长,两根纤白裸腿套在小羊皮的靴子里面,好在靴筒还算高,可以包到膝盖上面,于是裙摆与膝盖之间那一大截腿根便如冬日里的一捧雪,娇嫩柔软引得人发颤。 这种装扮走进乱糟糟的羊蝎子店,想不被人看都难。 常安也管不了那么多,快步走到桌子前面。 常佳卉一声“侠女,你怎么穿这么少?” 她一声“守财奴,为什么挑这种地方?” 最后还是常佳卉先发制人,“哎呀第一个月薪水呢,钱还没焐热就先还了两千信用卡,你以为谁都像你18岁一成年就有上亿资产等着继承吗?爸和妈平时对我多抠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家羊蝎子很好吃啊,价廉物美每天爆满好不好?” 光这口才最后也肯定是妹妹赢,常安无奈笑,还是乖乖坐了下来,只是落座之前拿湿巾纸把桌子椅子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那架势弄得常佳卉一直笑,“哎哟我的大小姐,您能别这么讲究吗?这是大学城的美食街,不是您在伦敦进的那些需要加收15%服务费的高级餐厅!” 常安:“……” 也懒得再跟她争辩,拿纸巾垫了袖子下面以防桌上的油脂蹭到衣服上,问:“无事献殷勤,说吧,请我吃这顿饭是不是有事要帮忙?” 常佳卉嘿嘿笑,立马捞了水壶给她倒茶,当然这种地方的茶水常安肯定不会喝。 “拿着,看你冻得脸都白了,先暖一下再聊!” 结果常安茶杯还没接过去,旁边突然走过来两个女孩子。 “你是常小姐吧?” 常安愣了愣,转过身去,跟她说话的是个高个子女生,编了一头挑染的紫发,唇钉,耳洞,身材还有些魁梧,像个厉害的太妹,而身后跟的另外一个女孩却要明星秀气很多,白大衣,马尾辫,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很惹人疼。 这一高一矮俩姑娘主动过来搭讪,常安打量一番,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 “我是常安,只是很抱歉,我们之前有见过吗?”她保持礼貌大方。 紫发女孩却哼了一声:“你之前肯定不认识我们,不过过了今天就该认识了,这是晓晓,我是晓晓的舍友,我们都是云凌大学的学生,而晓晓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是周少新交的女朋友!” 常安:“……” 常佳卉:“……” 言情海 第056章 差点扛不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佳卉先问:“谁是周少?” 紫发女孩一脸鄙夷:“你们装疯卖傻?周少不是她老公?” 常安:“……” 常佳卉愣是反应了几秒才想明白她口中的意思,之后跟个小炮仗一样拍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卧槽有没有搞错啊,现在小三已经无耻到公然上门挑衅的地步?” 这一嚷嚷可好,大半个店里的人都听见了,纷纷转过来看好戏。 紫发女孩大概没料到常佳卉会上来就戳刺,“什么小三?谁是小三?你们别乱用这个词!” 常佳卉简直无语:“我乱用?哪里乱用了?你舍友这什么晓…晓晓对吧?”她指着一直缩在后头不开口的那个小姑娘质问紫发女孩,“你都说她是周少的女朋友了,难道不是小三!” 结果小姑娘摇头,一脸委屈和不甘。 紫发女孩替她出头:“晓晓才不是小三,没有感情的才是小三!而且晓晓她哥都说了,周少和他老婆是政治联姻,两人结婚前都不认识,所以其实这位常小姐才是小三!” 常安:“……” 常佳卉简直不能忍,“什么叫没有感情?你俩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有脸找上门来说这种话?先不管我姐和周勀那王八蛋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就凭他们领了证结了婚在礼堂前面宣过誓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还什么女朋友男朋友,呸,搁哪你们也顶多算是见不得光躲躲藏藏的炮友!”后半句话常佳卉是直接指着晓晓骂。 小姑娘毕竟脸薄,旁边一大堆同校的学生看着,她憋着眼泪去扯紫发女孩的手臂,“算了,我们先走吧!” “走什么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如全部挑明!”紫发女孩甩开晓晓的手臂,也不管常佳卉,直接绕到常安面前,“晓晓胆子小我知道,但我看不下去,她喜欢周少好久了,好不容易前段时间认识成了男女朋友,就因为你挡在中间害他们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当然我知道这些话现在听上去有些无耻,但是拜托你也好好想想,反正周少又不喜欢你,何必霸着一个周太太的名头拆散别人鸳鸯?” 紫发女孩说得条理清晰逻辑无敌。 只是常安听得心惊肉跳,现在小孩的价值观和感情观怎么已经扭曲成这样? “抱歉,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妨碍了这位同学…晓晓对吧,妨碍了晓晓和我先生的交往?” 这话一出周围全是议论声,舆论也是一边倒,自然全骂紫发女孩和晓晓无耻。 晓晓哭得更起劲。 紫发女孩熏红了脸。 常佳卉气得一把扭过常安:“姐,你跟这两小贱人废什么话,根本就是神经病,脑子进水都没她们这么不要脸,我们走,别在这跟着跌份!” 她帮常安拿了椅子上的围巾和包就要起身,可紫发女孩不依不饶,好彪悍的一把扯过常佳卉的手臂。 “麻痹你说谁不要脸,你说谁不要脸呢?” 紧接着一杯茶水浇过来,一半浇在常佳卉脸上,一半溅了常安的毛衣。 这下可不得了,常佳卉岂是能忍气的主。 “卧槽你他妈是不是存心找死呢!”上手一把揪过紫发女孩的鞭子,哗啦啦一通,桌上碗筷又全部落了地。 战况一时升级,从口水战变成了实战,可惜常佳卉这只好斗的小母鸡没坚持多久,很快就落了下风,毕竟紫发女孩身材彪悍,一看平时也没少练手,所以三两下就把常佳卉摁到了地上。 常佳卉还不服饶,揪住紫发女孩的脖子要掐她,紫发女孩上手几个巴掌,啪啪啪…听着心惊肉跳。 旁边也没人劝,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孩子,除了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之外,吃了兴奋剂似的就差拍手叫好。 常安起初还有点理智,拉了两下,可压根没人理,被推推搡搡反而吃了几记,眼看常佳卉被煽巴掌,怎么忍,她操了旁边的板凳就想往紫发女孩身上拍,可是手刚举起来,耳后咚一声,后脑勺一顿钻心疼,随后听见地上的常佳卉冲她喊:“我操你妈,姐,你怎么样?” 常安步子晃了晃,板凳落地,抬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把,摸到满手温热的黏腻…… 后来怎么样常安已经不大记得清,只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世界打转,漩涡里似乎跑过来很多人,尖叫声,呼救声,叫喊声,依稀看到常佳卉爬起来哭着打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常安那会儿还在祈祷她不要打给常望德,再后来就模模糊糊失去了意识。 等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一手挂着点滴,一手包着东西,整个人躺在病床上浑身乏力,口干舌燥的,好像动一下就会散。 真是,好端端的吃顿羊蝎子怎么就搞成这样呢? 她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明晃晃的日光灯,费劲在脑子里回忆整件事的过程,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一个“正室”居然被小三上门打到住院挂急诊。 “佳卉?”喊了一声。 “醒了?” 回答她的居然是男音。 常安吓了一跳,稍稍转过来一点才看到坐在床头绷着一张黑脸的陈灏东。 这下常安更绝望。 常佳卉那个白痴,还不如直接把事捅到常望德那里呢。 她又无奈闭了下眼,故作平淡问:“佳卉人呢?” “太晚了,我叫了辆车让她先走了。” “哦…”常安便不再吱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天花板,可是天知道她此时心情多么捉摸不定,一半是面对他的无所是从,一半是这种情况下的狼狈感,于是想着想着又在心里把周勀诅咒了一遍,那么多窈窕淑女不选,怎么这次口味重到要去搞一个三流大学的女学生? 这边陈灏东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常安等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了,问:“你不走吗?” 陈灏东:“你这样我怎么走?” 常安撑着便想爬起来,“我没事了,反正也有值班护士,一个人在这没关系的。”可是话还没说完便龇牙抽了一口气。 真他妈疼呐! 陈灏东赶紧扶了她一把,冷着声训:“还不消停?” 常安便不敢动了。 陈灏东低头见她脸色苍白,大概也意识到不能对一个病人这么凶,于是拿了枕头垫到她身后去,边垫边问:“疼?” 常安:“嗯。” 陈灏东:“哪疼?” 常安:“头!” 陈灏东嗤笑:“疼就对了,你脑袋后面缝了四针,算算时间麻药也该过了,后半夜估计会疼到你喊娘。” 常安:“……” 真是没有见过像他这样陪床的,一没安慰二没体贴,恨不得落井下石看好戏呢。 常安索性也跟着笑,却是苦笑,“要不你先回去吧,在外面这么晚你未婚妻不担心?” 结果陈灏东脸色更难看,站那直戳戳盯着她,居高临下的。 “有劲没劲?你脑袋都给外面的狐狸精开瓢了,这种时候还知道挖苦我?以前那些厉害劲呢,在国外呆了几年全都被狗吃了?” 常安:“……” 她那会儿真是又气又急又觉得好无力。 这算说的什么话? 常佳卉那个神经病为什么要把他叫过来啊?他来了她岂能有好日子过? “你先走吧,真的,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 常安懒得跟他吵,反正从小就没吵得过他,现在浑身疼,人又累,只想一觉睡过去最好什么都不用想,于是挥挥手示意陈灏东出去,自己挣着要躺下来,可是一手吊着点滴一手包着纱布,脑袋后面缝针的地方更是撕心,就那么挣了半天也没躺得下来。 陈灏东起初看着窝火。 “你干什么呢?” “就不能好好呆着不动?” 一边骂一边过去扶常安,可常安不让他碰,用包了纱布的那只手推他,“行了,你走吧。” “真的,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你走行不行?” 慢慢声音就开始不对劲,毕竟心里憋得快要死,陈灏东见状上前摁住她两边肩膀。 “好了好,我态度有问题,别逞强了,安安?” 结果这下更糟糕,先前常安还能勉强忍,他一声“安安”几乎让她全线破功。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听见他这么喊? “你走啊,你在这算怎么回事?” “走,走呐!” 越喊越来劲,越挣越来劲,生怕他再多呆一秒自己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毫无尊严为爱发疯的傻蛋,可是陈灏东哪里还能走得了。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好!” “安安,你别这样,手上还插着针…”他不得不摁住常安两条在空中乱挥的手臂,可是发现不管用,最后干脆把她整个人拢到自己怀里。 起初常安还不断拍打他的肩膀,嘴里骂嚣:“你混蛋,你只会惹我生气!” “你走啊,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可是陈灏东把她整个人箍紧,滚烫的体温,宽厚的肩膀,感情有时候就如浪潮翻滚,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坝一下就被冲得干干净净。 常安疼得无以复加。 “陈灏东…” “陈灏东你个王八蛋……” “我能怎么办?你这样我能怎么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哭声带着断断续续的骂声,她语无伦次,可是陈灏东听得懂,正因为听得懂才更加绝望,但是这时还能说什么?唯有把怀里的人搂紧,再搂紧,紧得常安不能呼吸,紧得她无法动弹,最后只剩下怀里悲恸的哭声,起初常安还能克制,可是渐渐便收不住了。 陈灏东被她弄得快要发疯。 言情海 第058章 爱到世界末日的样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安安…” “常安!” “你别这样…别这样行不行?” 她再这样陈灏东怕自己就要抗不下去,只能咬着牙根哄,可是越哄常安哭得越凶,最后干脆把身子蜷成一团缩到他怀里。 整个病房哭声雷动,感觉怀里的人快要晕过去。 陈灏东闭着眼睛恨不得杀人,起初还能有些理智,可渐渐把持不住,一把将怀里哭成泪人的常安扶起来。 “安安…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他嗓音低哑无助,又用手指去擦常安的眼睛,可惜眼泪越擦越多,糊了一手,陈灏东被弄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干脆改用嘴,嘴唇一点点吻过她的眉角眼梢,尝到满口咸苦的味道。 常安喘着气揪他的肩膀。 “哥…” “哥哥!” 这一声犹如破竹山洪,陈灏东扣住她的手指垂下头去,直接用嘴封住她的唇,撕咬,辗转,把刚才吃到的眼泪又尽数还给常安。 怀里的人渐渐坐不稳,身子软下去,可陈灏东不允许,箍住她的腰往上抬,又拉着常安的手臂圈到自己脖子上…… 有人说多爱一天便是赚了一天,多爱一秒便是拥有一秒,可是你有没有见过爱到世界末日的样子。 陈灏东恨不得把怀里的人吞下去,让她化为自己的心,化为自己的肝,从此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可“偷”来的一点温柔总是短暂。 陈灏东的手机铃声终于把常安拉回现实,她这是在做什么?他都快和何灵结婚了,自己这样和别人眼中的第三者又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她猛推开搂住自己的人。 陈灏东身子晃了下,常安慌慌张张缩回身子,“你有电话!” 陈灏东这才发现自己兜里手机在响,刚才混乱的意识也终于回来了一点,摸出来看了眼,脸色有些为难。 常安几乎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故作寻常地苦笑,“你接吧。” 陈灏东没啃声,但也没有要接的意思,兜里铃声便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持续了一段,最后归于平静,平静之后房间里的气氛越发诡异,像是刚刚烧旺的火被硬生生浇了一桶水,热情褪去,剩下只是无穷无尽的冷。 常安已经开始在心里责备自己,可以没有回应,但不能没有底线,于是转过身去狠狠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你走吧,别让她等。” 陈灏东一时也乱了分寸,刚才发生的事全凭冲动,毕竟情到浓时谁也不能保证还有理智,但现在明显很难收场。 “我…” “别说了,真的,走吧!”常安声音已经恢复冷清,转过来再度看向陈灏东,脸上泪痕未干,湿发沾着嘴角上的水光,那是刚才两人“越距”的证据。 常安觉得自己好像在朝着一个更深的深渊迈进。 她低头用缠着纱布的那只手抱住膝盖,再次重复:“走吧,至少给我留一点起码的自尊。” 陈灏东垂头也狠狠咽了一口气。 冲动过后就是荒芜的残局,他此时就像一个落魄的斗士,在对与错,因与果之间较真,可是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好,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就按服务铃。” 出去之时陈灏东替常安把门带上,又借着门缝那点光看了眼床上那一枚小小侧影。 后来很多年他不断梦到这个场景,一扇门,一个弓着背独自坐在病床上的小小人儿,他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做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可是代价却是放弃常安。 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这边陈灏东藏着一腔心事出来,合上门,转身却看到靠在走廊墙上抽着烟满目幽深的男人,不过陈灏东也没什么惊讶,毕竟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出现在医院也很正常。 陈灏东走过去,两人对视一眼,但彼此都没有说话,其实各自身份尴尬,到这地步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周勀也只是短促的一眼,很快低下头去又把烟咬到嘴里,也顾不上医院规矩了,反正深更半夜也没人会来管,而他需要这一点点辛辣来充斥空虚的肺脾。 只是烟抽得猛,也烧得快,才一会儿工夫又要到头了。 陈灏东也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拎着外套,跨着步子,后背的衬衣有些皱,都是刚才在里面被常安抓出来的手印子。 周勀低头把烟扔到地上,鞋头碾了几下,脚边已经三四个稀碎的烟屁股。 陈灏东走后常安叫护士拔了针,倒睡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被疼醒了,大概是麻药到了时间,缝针的地方一星一星疼,起初还好,可是越往后越难熬,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躺在病床上,那滋味真是糟心,于是干脆不睡了,起身拿手机,手机在旁边柜子上,结果一时没抓捞,半空中手机掉了下去,“砰”一声。 “怎么了?” 病房门就在那时突然被推开,常安吓了一跳,缓过劲才看清走进来的是谁,顿时脸色就沉下去了,把他当空气,揭开被子只顾去拿手机。 周勀大概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横竖逃不过要看她摆面孔的,于是也不介意。 “我帮你拿!” 他走过去要帮常安捡手机,可常安才不要呢,自己利索下床抢先一步把手机捡了起来,也不说话,上床继续躺下。 周勀无语地摸了下鼻子,却听到床上的人“嘶”了一声,大概是躺下去的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撕心裂肺。 周勀问:“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常安忍着疼不理,干脆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这下可好,周勀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后脑勺上包住的纱布,就连病服领子上还沾着许多干掉的血迹。 虽然当时他没在场,但听护士说常安送来的时候已经晕过去,整个后背都是浸透的血,伤口虽然不长,但因为是酒瓶敲的,玻璃刺进去里面戳得有点深。 周勀想到这便用双手盖住脸沉沉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现在大概很生气,毕竟这件事因我而起,但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跟那个女孩真的没有关系。” 常安听到背后低沉的声音,平时多傲气一人啊,此时却好像被人拔光了所有尖刺。 常安忍不住拧紧胸口的被子,其实说自己不生气绝对是假的,毕竟被人打到住院,伤口还疼着,但又似乎找不到立场责怪这个男人。 她已经搬出长河,与他之间只剩下时间问题,发生这种事她觉得可能自己运气也不行吧,好端端的谁让她跑去云凌大学附近吃饭呢?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和那个女孩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我也不关心,反正之前我也说过了,最晚年底肯定和你把离婚手续办了,只是那个女孩有些操之过急,不过再等两个月而已嘛,我不会一直霸占着周太太的名头不放的,她大可不必这么急着跑到我面前来宣布归属权,所以……”常安背对着周勀回应,顿了顿,“所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那个女孩可能会有些麻烦,佳卉已经让医生给我开了验伤证明…” 周勀完全没料到常安会这么回答。 她以前那些受气包似的性格到底还是演出来的,现在反正彼此已经揭穿,没必要再演下去。 “你想怎么追究我无法干涉,也不会干涉,但是有些事情我希望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先不管她怎么找到你,认出你,也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的立场在这,尽管你早就在心里认定我私生活混乱,滥交,但跟你结婚之后我也只和方如珊发生过关系,而且频率或许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当然,这些话可能你现在也未必愿意听,只是……” 周勀觉得被自己说得有些混乱。 他这性格什么时候愿意费口舌跟人解释啊,就是两年前与周歆之间也是稀里糊涂的不愿多说一句,可现在… “算了,你休息吧,我就坐在门口走廊,有事可以叫我!” 周勀觉得多说无益,或者最近发生的事已经打乱了他的节奏,他需要好好理一下头绪。 常安这边倒还是被他说的话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首先讶异于他居然愿意跟自己解释这些事,其次是他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绯闻,难道都是假的么? 不大可能吧,无风不起浪,不信不信,坚决不信,但心里某处分明又偷偷松了一块,继而又想,光她什么事呢,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反正两个月后就是陌生人了。 这一段曲折的心路历程,常安听到“砰”一声,周勀已经出去了,她揉了下被子,很烦,又好疼! 那晚常安终究没睡好,疼痛加上认床,第二天一大早又被走廊上的争吵声闹醒。 “你来这里干什么?走走走……我姐不稀罕你们的东西,更不稀罕你们的道歉…” 骂声混着细微的哭声,好像还有男人夹在中间圆场。 哭的是谁常安一时倒没猜到,但常佳卉的骂声她却很快就认了出来,继而护士也被招来了,在门口喊:“家属干净点,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常安怕常佳卉那性子再在医院捅出点事,赶紧冲门口喊:“佳卉,常佳卉?” 之后病房门被推来了,常佳卉迅速闪进来又把身子堵在门上,嘴里骂骂咧咧:“滚,滚滚滚…” 常佳卉无语,问:“你干嘛呢,谁在外面?” “姐,两只臭苍蝇。姐你别管了,我帮你…”结果话还说完,只见门外硬生生挤进来一胖子。 言情海 第059章 为爱痴狂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只觉眼熟,反应了几秒才认出来。 “金老板?” 胖子立马点头哈腰往病房里蹭,又把手里拎的大包小包搁地上。 “常小姐,哦不,周太太,不好意思,是不是把您吵醒了?” 常安还处在懵懂状态,不觉得自己与这位金老板的关系已经熟到他要来探病的地步,但人到了也不能赶,只能客气回:“没有,已经醒了,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外面又传来常佳卉的骂声:“真是没脸到新高度了,都让你滚了,听不懂人话是吗?” 常安不觉脸色讪讪,“抱歉,我妹妹脾气不大好。”说完下床走到门口去,“佳卉,你别在医院…”结果一抬头便看到被常佳卉拦在门口的晓晓。 “周太太,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是带我妹妹来跟您赔礼的,昨天的事是我妹妹不懂事,死丫头任性冲动没个轻重,把您打成这样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带她亲自上门一趟。”说完过去扯门外的女孩,起初扯不住,女孩挣了两下,但金大富力气大,最后跟扯东西似的把她扯了进来。 “赶紧给周太太赔个礼!” 可女孩低头杵那不给反应。 金大富又气又急,把她又往前拽了一把,几乎直接推到了常安面前,边赔笑边在女孩耳边上呵斥:“说话,傻站着干嘛……我们来的路上不都说好了嘛?…金晓晓,别他娘给我找麻烦!” 可惜无论金大富怎么吼他那妹妹就是低头不啃声,金大富大概也被惹毛了,一把扯过女孩又到旁边去做思想工作。 两人嘀嘀咕咕说的全是家乡话,常安听不全,但大概意思能懂一些,无非是当哥哥的劝妹妹别犯傻,认个错,服个软,不然回头吃官司这事就不值当了,可人小姑娘死倔,两手握拳似在暗戳戳发力,起初还能忍着,随金大富怎么劝怎么骂都不吭声,后来金大富也不知骂了一句她什么,她突然抬头吼:“我不,我没有错,我更不会跟她道歉!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傻,可是我就是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他不离婚我可以等,他不接受我也可以等!哥,你最好别逼我了,你知道我的脾气,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哗啦啦发了一通火,金晓晓突然推开人群就从病房跑了出去。 常安都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不禁感叹现在姑娘为爱痴狂真是好有勇气。 就连常佳卉也懵了,愣了半天才骂了一句:“我去,她疯了是不是?” 这厢金大富更加被动,大冷天几乎憋了满头汗,但人已经跑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周太太,晓晓从小被我爹妈惯坏了,让您看笑话,真的…真的对不住……昨天的事也全是她的错,她受同学教唆最后弄成这样,我在这里替她跟您陪个不是!”说完站直,当着常安的面毕恭毕敬鞠了一个躬。 常安脸色毫无异样,既不拒绝,也似乎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金大富摸不准,只能厚着老脸继续,“我知道这事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但我保证晓晓和周总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上回那场饭局也是凑巧,我做东,晓晓学校刚好没课,要跟我一起去,她就见了周总那么一次,我保证,我发誓,真就见了那么一次,周总和她压根没怎样!” “…小姑娘心思,我也没想到她会疯成这样,对您造成的麻烦和伤害我再次说声对不住,医院这边的费用回头我也会叫人过来支付,另外其他赔偿或者损失,只要您开口,我一力承担,但是晓晓毕竟年纪还小,这事若真要闹到派出所她肯定留案底,学校那边可能也会找麻烦,周太太,就当您积德行善饶她一次行不行?” 金大富说完又虔诚给常安鞠了几个躬,态度看上去十分诚恳,加之一身肥肉,快四十的中年男人豁出面子来道歉,就差下跪磕头了。 就连一直在旁边骂嚣的常佳卉都要被感动了,“姐,要不这事你看……”她偷偷扯常安的衣角。 常安不怒反笑,“金老板,你别这么说,你妹妹和我先生怎样其实我倒无所谓,只是昨天事情闹成那样,在场人都看到了,我要是什么都不做以后恐怕更没日子过,更何况验伤报告已经送到派出所了,后面的事也不是光由我说了算。” 常安冠冕堂皇,但其实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 金大富先是一愣,继而作最后尝试,“周太太,我知道您昨天受了委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些皮外伤,精神损失和医药费我一分不会少,您有其他要求也可以尽管提,只求你放我妹妹这一次,她才刚满二十,留了案底以后怎么办? 金大富这话逻辑并没问题,事到如今立案追诉也无非就是让金晓晓受点教训,对于常安来说并没任何实质性意义,可是常安不这么想啊。 “很抱歉,站在哥哥的立场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做错事就该承担责任,二十岁也不算小了,这种浅显的是非曲直她应该尝试着去明白一些,另外我也不缺钱,金总没必要多破费。” 常安三言两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听上去口气温和无害,可金大富却是脸色渐渐放寒。 “常小姐,你这意思是…不会销案了?” “恐怕销不了,毕竟我是受害者,这点权益还是要争取的,金老板,你说是不是?” 四两拨千斤,站在门口的常安还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很,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眼底那抹似有似无的寒霜倒令人有些发颤。 金大富豁出面子来求一个原谅,最终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也索性不演了。 “外面都说周太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度明理又知分寸,现在这么一看倒也未必,行吧,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必要在这舔着老脸了,晓晓的官司我会请律师,到时候事情闹大周总那边也别怪我把事情做得太难看,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金大富拔腿要出去。 常安笑了笑,“那就不送了,另外你带来的东西太贵重,我也吃不惯,一起带走吧!”常安示意常佳卉。 常佳卉立马把满地营养品拿过去塞到金大富怀里。 金大富走时脸色十分难看,大概是气得够呛,用常佳卉的话说:“像块煮熟的猪肝!” 想想也正常,金大富出生不行,但龙腾控股这几年在民营建材里也算翘楚,他一个大老板舔着脸来处理家长里短的事,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最后却被常安哄出门,怎么可能脸色好看。 不过常安只当这是一件插曲,事后常佳卉还调侃:“牛逼啊,就知道你是吃不得半点亏的,装孙子这么久这一仗打得漂亮,我看周勀那边怎么收场!” 常佳卉只当常安追究责任是为了给周勀难看,却不知常安是有其他打算。 很快脑部CT结果出来,不出意料,轻微脑震荡,大概10点左右派出所过来给常安录了份口供,走之前常安把CT报告复印了一份让人一并带回去。 常佳卉只请了半天假在医院陪常安,午饭前必须赶回公司。 “姐,你一个人在这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让灏东哥过来陪陪你吧。” 常佳卉又乱出主意,常安立即喝止:“不用,他有他的事,你以后别随便给他打电话,我一个人在这没问题!” 常佳卉看得出她言语里的退避,忍不住说:“姐,我就不明白了,灏东哥明明很在乎你,昨晚听说你被送来医院,飞车似的就赶过来了,结果看到你躺在急诊室里缝针,身上都是血,要不是我拦着他大概要去把那女人的手砍断,你们心里明明还有彼此,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佳卉…”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就因为何灵和姐夫吗?姐夫不靠谱,你这两年过得也不幸福,离婚不就行了吗?何灵那边更没问题,她和灏东哥只是男女朋友,又没正式领证,只要愿意分分钟就能断干净,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再彼此努力一次吗?” 常佳卉作为一个旁观者知晓他们整个过程。 五年前因为各种压力和阻挠被迫错过了一次,五年后又莫名其妙弄成这样! “我相信造化弄人,但我也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你们两个明明还爱着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轻易放弃?”这是常佳卉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姐,喜欢就要去争取,不争取怎么知道自己拥有不了,道理明明这么简单,人生苦短,你们这么多年感情,我就不信你已经……” “够了佳卉!”常安开口喝止,声音有些大,眼底已是一片清寒。 道理她不懂吗?可是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看似简单的事情,最后却最难遂人愿。 “好了,你走吧,晚上不用过来了,明天我自己可以出院。” 她几乎是推着把常佳卉送出了门,自己关上将后背抵在门板上。 道理确实简单,一桩桩一条条,动动嘴皮子谁都能说得好,可是一旦落实却发现总是各种阻碍与无奈。 再说她没努力过吗? 她为了求个结果已经苦苦支撑了五年,坚持,不忘,可是最终变成这样岂是她一个人就能改变的事。 常佳卉走后常安独自留在病房,没胃口,也懒得下楼去吃午饭,只咬了几口常佳卉早晨带来的芝士蛋糕填肚子。 下午还要一瓶消炎药要挂,护士过来插针。 常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周勀上午有个会议,关于泸旸湖项目的预算细节,推不掉,必须出席,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结果从早晨九点一直开到中午,中间连休息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捱到十二点散会,秘书进来问午饭订餐,周勀直接拿了车钥匙和外套出门。 “午饭不用给我订,下午例会往后延一个小时。” 他匆匆忙忙下楼取车,没用司机,又去公司附近的茶餐厅打包午饭,要了两样小炒和一客汤,走到门口看到广告页上推出的冬日甜品,红红绿绿黄黄的煞是好看,又想到长河橱柜里塞的那些零食,于是又折回去把广告页上的甜品选了几样。 赶到医院已经过一点了,常安的吊瓶刚挂完,屋子里安静得很,床上的人睡得正香。 周勀轻手轻脚地把手里拎的袋子搁桌上,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看她梦中皱紧的眉心,看她睡熟之后喜欢搂着被子,又看她黑如锦缎的发丝铺满大半个枕头,额头上却出了许多汗。 有时候我们会问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总想跟那个人呆在一起,总想跟他多说几句话,总想见到他,见不到心里就痒,就慌,好像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轻率的人会称之为这种感觉就是“喜欢”,甚至是“爱”,但苛刻的人会步步踟蹰,再三考量,直到自己一点点被这种心慌心痒的情绪完全控制。 周勀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但是站在床前的那一刻他觉得内心终于落定,好像大半天紧赶慢赶的会议,忙碌中混乱又焦虑的思绪,这一刻都被收归到一个容器里。 他变得服帖安稳了,干脆拖了张椅子坐到床前,就那么痴痴看着床上的人,她的眉,她的眼,她露在外面被纱布包住的手指,每一样都成了他的镇定剂。 要是这样一直看下去也好,可是转念一想,还有两个月,年底她就会提出离婚,他明白她的性格说一不二的,到时候他是留还是签字? 就算留了她也未必会答应,因为这女人的心根本不在他这里,如果签字了呢,她大概以后会彻底跟他划清关系。 进退两难,但似乎无论哪种选择都不会是他想要的境况。 周勀突然又变得暴躁起来,为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也为犹豫不决又无计可施的自己。 常安醒时就看着床前一张黑脸正盯着自己。 她差点吓出一身汗。 “你怎么每次都没声音的?” 周勀挑了下眉。 “醒了?感觉怎么样?” 常安也懒得搭理,自己撑着从床上起来,两人白脸黑脸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周勀问:“午饭吃过没?我打包了粥和菜。” 常安倒不饿,没胃口,吃什么都感觉淡而无味,但侧头看到桌子上的纸盒子,抬了下下巴。 “那是什么东西?” “跟菜一起打包的,说是刚上市的新品。” “什么?” 具体什么周勀还真说不清,女孩子喜欢的那些玩意儿,花花绿绿的,他只挑了名字好听的买。 “好像是…芙蓉还是椰蓉…酥?” “甜的吗?” “应该是。” “那…你拿过来,我尝尝?”她说这话时声音平淡,但盯着盒子的眼神明显放光。 周勀忍不住嘴唇上扬,过去把盒子拿过来。 常安打开,哇…她喜欢吃的红豆椰丝酥,克制一下,淡淡咳了声:“有点饿了,可能是午饭没吃,我拿块尝尝。” 周勀有时候真的恨死她的睁眼说瞎话,有时候又觉得心里软得不行,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还故作矜持装出一副我只是拿块尝尝垫肚子不是真心想吃的模样,关键还得全世界配合她的演技,不能戳穿,戳穿她保证哭给你看。 周勀低头挠了下额头。 “你吃吧,我给你倒杯水过来!” 他起身去找杯子,倒了半杯温开水走到床前。 常安居然已经两块下肚了,周勀轻咳一声,“你慢点,这么干!”顺势弯身下去把常安唇边沾的一块芝麻粒用手指拂去,原本只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动作,他不带任何目的性,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可是当手指拂上去的时候常安突然定了定,他也定了定,就连周围空气似乎也定了定。 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又自然。 她的唇还留在自己指端,柔软温热的触感,疯魔似的,周勀突然又想到昨晚她和陈灏东在病房里的激吻。 有些事尽管在努力回避,忽略,但好像还是没办法越过去。 周勀突然怔怔笑了笑,是苦笑。 “常安,你乖一点,出院之后我想跟你谈谈。” 他说这话时眼神幽暗,又似带着一种道不明的压抑感。 常安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身汗,头往旁边侧了点,避开他的触碰。 前后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气氛又朝着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 周勀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场迷雾里,一直在原地转圈,怎么都走不出来一样。 他索性抽回手去,指端余温还在,他搓了搓,揣进裤袋。 “你先吃吧,晚上下了班我再过来。” …… 周勀下午例会几乎全程开小差,徐南见他脸色难看,眼里都是红血丝,知道昨晚肯定又没睡。 会议完了之后他去周勀办公室。 “周总,常小姐的伤怎么样?” 周勀也没隐瞒,毕竟事情已经闹成这样。 “缝了几针,有些脑震荡,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 “那金老板那边…”徐南有些为难,“他上午打了我好几个电话,再三请求要见您一面,您看…” 周勀挥挥手示意:“不见,你跟他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有,以后他的饭局我一缕不去,龙腾也不可能进入荣邦的采购商名单。” “好的,那我这就去办。” 徐南已经感觉出老板的决然,跟了他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到周勀会因为私人问题牵扯到工作上的事,心里不禁又替金大富可惜,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这会儿金大富大概要怄死在车里。 …… 常安在医院住了几天,期间派出所又过来找了她两次,包括金大富聘的律师。 常安总算从律师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无非是一个怀春少女暗恋事业有成品貌出众的成功男士,便央着金大富要给自己牵桥搭线,金大富也抱着一点私心在里面,于是一拍即合,想要制造机会撮合两人,没想到周勀没接盘,但金晓晓却一眼万年,见一面就彻底陷进去了,终日痴痴怨怨,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不巧又在学校附近的饭馆见到了常安。 小三见正室,分外眼红啊,加上喝了点酒,被同学怂恿了一下,上前就去挑衅。 小姑娘心思也单纯呐,以为闹点事离间一下人夫妻感情,她便能趁乱钻空子,可没想到感情没离间到,还惹了一身麻烦。 起初律师来见常安还是以“劝和”为目的,说什么小姑娘被爱冲昏头脑不懂事,常小姐息事宁人别做得太难看。 但来了两趟之后常安不松口,律师只能灰溜溜回去。 几天后常安伤口拆线,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 那天倒是个大晴天,周勀亲自开车过来接,一大早帮常安收拾好东西之后去办出院手续。 常安坐在病房等,考虑着一会儿回酒店是自己打车还是坐周勀的车子,结果走廊上闹闹腾腾进来一群人。 先是刘舒兰,家里的司机,后面跟着坐在轮椅上由小保姆推着的周阜山,就连周世青都来了。 除了周歆之外,一家人都齐了。 常安被这架势吓得不轻。 之前就怕节外生枝,所以她和周勀这几天都很默契地瞒住了两边家里人,这下可好,一下子全都出动了。 “爷爷,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你个傻孩子,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星星听你妹说了,打算瞒到什么时候?真是……快让我看看,哎哟这么大一个口子,吃了不少苦吧,真是作死的,好端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刘舒兰自是一通心疼。 接着是周世青,他一贯严肃少语,这种场合里也还是安慰了常安几声。 最后是周阜山,看得出老爷子是真心疼,拉着常安的手一个劲骂周勀:“小畜生混账东西,小安你甭生气,回头看爷爷怎么收拾!” 周勀拿着出院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病房里整整齐齐一家人,后面场景可想而知,有骂有劝有帮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常安心里烦透了,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最后好不容易劝住。 刘舒兰从中打圆场:“长河那边连个像样的保姆都没有,要不小安还是接回家去住几天吧,我看着也放心一点,爸,您看怎样?” 常安一听不好,住周宅去更没日子过。 “妈,不用的,我就一点皮外伤,已经拆线了,不用这么麻烦!” “要的要的,缝了这么多针,吃了这么多苦,回头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爸妈交代,走吧,一起回去!”刘舒兰顺势就要去扶常安,又示意小保姆拿行李。 常安心中绝望,周勀看在眼里,轻轻揽了她一把。 “还是住长河吧,她东西都在那边,我这几天公司刚好也没什么事,我会留在家里陪她几天。” 刘舒兰听了还有些诧异,问常安:“你自己看,跟我回去还是回长河?” 结果老爷子直接替常安做了决定:“阿勀做错了事也该让他弥补一下,所以还是让小安回长河吧,后面夫妻俩的事就让他们夫妻俩去处理!” 常安:“……” 最终在长河和周宅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前者。 把一大家子送走后周勀带常安出院,他亲自开车,可是走了一段常安却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回长河的方向。 “我们不回长河吗?” 周勀还借机取笑:“脑袋砸了一下方向感突然变好了?” 常安一记冷光过去,问:“到底去哪里?” “去怡和,先住两天,等长河那边的锁修好了再过去。” “锁?什么锁?”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喝多了一气之下改了密码结果隔天醒来发现自己完全忘得一干二净这么无聊又愚蠢的真相吗? 当然不! 周勀挠了下额头,一脸正常:“锁坏了,可能线路板出了问题,我已经联系了售后过来修。” 常安:“……” 这下又给她出了个难题。 回长河那边还行,毕竟她大部分行李还在,可是怡和没有呀。 “我去方便吗?那里是不是还住了别人?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回去住吧,要不你送我回我爸那里?”她还故作平淡地扯谎。 周勀突然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还装?” 常安:“……” 周勀:“如果你前段时间住在你爸那,这么多天不回去怎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 常安:“……” 周勀:“说吧,住在哪里?我现在过去陪你拿行李!” 真要斗的话常安肯定不是周勀的对手。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五星,条件倒不错,吃穿用住方面她向来不会苛待自己。 “几楼,一起上去!” 常安乖乖报了房间号,两人一同进了房间,还是套房,真是极度奢侈。 “要不你去外面等吧,我去卧室换身衣服,顺便把东西收拾一下。” 动作倒很快,其实屋里也根本没几样东西。 常安全部装进一个大箱子里,抱着电脑和画架出来。 “好了,走吧!” 站在窗口的周勀转身,常安上面一件开司米毛衣,下面及膝裙,原本好歹还有一条厚实的爆款围巾,可是在羊蝎子店里沾了血她直接扔掉了。 现在单单薄薄这一身,周勀皱着眉问:“你就穿这样出去?” “嗯,有问题?” “今天外面很冷。”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最厚的衣服了。” 周勀这才反应过来,可是至于吗?“你最近半个月一直这么穿?” “不然呢,厚衣服都在长河,你把门锁密码改了我又进不去。” “那你不能就近商场先买几件对付一下?” “不行,不能穿!” “为什么不能穿?” “我喜欢的那几个设计师在云凌没专柜。” “……” 周勀气得差点要吐血,就因为自己常穿的那几个牌子在云凌没专柜,她便一直冻着熬着过了半个月。 “将就一下也不行?” “不能将就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原则性问题!” 屁个原则性! 周勀都快气疯了,脱了自己的大衣裹到常安身上。 “看着明明很乖的一个人,怎么倔起来的时候倔成这样?” 他咬着牙腹诽,后来再回忆这一段,牟然觉醒,她连一件衣服都不能将就,情愿冻着挨着也绝不穿自己不喜欢的牌子,那么人呢?怎么逼她去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 周勀直接用大衣裹着常安把她塞到车子,一路疾驰,开到附近一条商业街,两边都是品牌旗舰店。 他随便挑了一家把车停门口。 “下车!” “干什么?” “给你买衣服。” “……” 常安当然不愿意,周勀似乎也没了耐心。 “那你坐车上等我!” 他进去扫了一圈,随手点了几件,刷卡付钱,很快拎了出来,前后不过十分钟,哗啦啦把一窜袋子扔后备箱,只拿了一件奶白色羊绒大衣过来扔给常安。 “穿上!” “不用了。” “不穿是吧?那我亲自给你穿!” 他已经欺身压过来,气息逼近,常安知道这男人阴晴不定,但作起恶来还是很可怕的,于是不得不抖开衣服草草披在肩头。 “好了!” 周勀这才满意,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常安摸了下后脑勺上缝针的地方:“要不你再去给我挑一顶帽子?” 后来他说常安有气死人的本事。 她总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总能挑你最痛的地方往下掐。 周勀握着方向盘重重缓了一口气,刚才的脾气一下又没了,略带些落寞地回答:“那你再等我一会儿,喜欢什么样的帽子?” “随便,能遮住后面这块疤就行!” 这次周勀好像去了更长的时间,他把附件几家店都逛了一圈,呢子的,皮草的,鸭舌的,圆边的,各种式样各种材质都买了一遍,花花绿绿居然有十几顶帽子,最后找了一顶鹅黄色带毛球的针织帽替常安戴到头上,戴完还笑了笑,说:“很适合你!” 常安都无语了,哪里适合了,又幼稚又没品味,伸手就要摘,周勀突然又呵斥:“你摘个试试!” 常安:“……” 言情海 第060章 撕逼很可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裹着一件不喜欢的大衣,戴着一顶幼稚到死的毛线帽被周勀带去了怡和。 怡和她之前来过一趟,但没上楼。 现在周勀走在前面,提着她的行李箱。 大厅有物业管家,是位大概四十左右的女人。 “周先生,今天这么早下班啊?”女人礼貌打招呼,但很快就将目光落到常安身上,一脸好奇探究外加暧昧不清。 常安忍受这种目光还要回以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但她清楚这位大姐肯定是把自己当成周勀包养的第N任情妇或者小女伴。 好不容易进了电梯,周勀直接摁了顶层。 常安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格一格跳上去,心想等这几天事情缓和一点她还是搬去酒店比较好。 “叮”一声。 “到了!” 出去是一条走廊,大理石地面光洁可鉴,独门独户,环境很是雅致。 怡和也算是云凌高档楼盘的典型,当年开盘的时候据说一房难求,卖得很好。 周勀开了门。 “进来吧!” 常安却只在门口往里探了探,空间很大,大平层。 周勀已经把行李拎进房间。 “进来,不用脱鞋。” 毕竟这里也没准备常安的拖鞋。 常安也没客气,走进去站在客厅看了两眼,整体简欧设计,格调不错,只是风格有些偏硬朗,色彩搭配暗沉,大概就是所谓的“性冷淡”风格。 常安半开玩笑地问:“感觉这里不大适合金屋藏娇啊!” 周勀刚去打开暖气过来,瞥了一眼:“你是那个娇?” 常安:“……” 没头没尾的对话,常安也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倒没细想,但周勀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横竖自己在她心中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大概以为他在外面小妾成群,城市每个角落都有他的行宫。 真是…周勀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以前从来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无所谓,反正30岁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结婚,男女之间无非也就那档子事,他解决生理需要,价格合适,偶尔逢场作戏,只要不涉及感情就好,但最近几个月他发现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斤斤计较。 “常安!”他突然又开口。 当时常安正在脱身上的大衣,羊角扣,就周勀刚给她买的那件,结果解了半天才解开两颗扣子,低着头敷衍:“嗯?”随后颇嫌弃地把大衣扔到了沙发上,再抬头:“有事?” 周勀顶了下牙槽:“没了,我把行李先拎去房间。” 常安:“……” ………… 周勀把客卧收拾出来。 “你这几天先住这里。” 常安进去看了眼,还算不错,至少要比长河二楼的客卧宽敞许多,也带有独立卫生间。 “谢谢,等这事平息一点后我就会搬走,不会打扰你太久。”她是怕自己的存在影响到周勀的私生活。 周勀哼了声:“随你!” 他黑着脸走了,常安讪讪,心里笃定肯定是自己叨扰了,毕竟多个人住在这里他办起事来不方便。 常安在客厅呆了一会儿,之后便回房间收拾东西,期间听到外间的关门声,周勀出去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最近几个月与他接触明显增多,但还是有点不适应呆在一个屋檐下,现在走了她反而轻松。 常安又在屋里呆了一会儿,想着周勀应该去公司了,于是便拿了睡裙进洗手间。 在医院几天也没条件好好洗个澡,头发更是油得快馊了,结果洗到一半才发现这边客卧洗手间没有准备洗漱用品,平时大概没人住吧。 这下可好,常安也懒得再穿衣服了,直接抽了条浴巾草草裹一下就跑出去。 印象中洗漱用品应该还在行李箱里,可常安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又去翻梳妆柜,也没有。 她带来的东西就那么点,最后不得不认清事实——大概落酒店了。 怎么办? 澡是肯定要洗的,头发更要洗,她都快痒死了。 咬咬牙,狠了下心,轻轻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客厅里一片安静,大门紧闭,她料定周勀肯定去公司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来,于是猫着身子以极快的速度走出卧室,穿过客厅,跑到周勀那边的主卧。 主卧洗手间要宽敞很多,浴房和浴缸一应俱全。 常安在洗手池上扫了眼,一排护肤和洗漱用品,但清一色全是男款类型。 她也不讲究了,从中挑了瓶洗发水,又猫着腰出去,结果刚走到客厅,门外传来摁密码的声音,“滴滴滴”几下,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反应,门就那么开了。 似有冷风吹进来,常安几乎石化在那里…… 周勀下楼买东西,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不敢走远,只在小区门口的生活超市简单买了牙刷毛巾和女士拖鞋就回来,结果拎着袋子进门,一抬头就看到浑身湿透的常安捧着一瓶洗发水站在那里。 白的腿,白的肩,浴巾草草围了一圈,但根本遮不住她胸口的曲线。 视觉冲击加上事发突然,周勀先是一怔,继而小腹一束热气往下沉。 常安吼:“转过去!” 他却不听,拎着袋子继续往客厅走。 常安几乎绝望,周围什么遮挡都没有,客厅大得吓人,从她站的地方跑到卧室还有老长一段距离。 她又急又羞,脸上已经开始泛红,可是腿跟生了铅似的站那不敢动。 常安又吼:“我让你转过去,听到没有?” 可周勀眼底玩味更重,拎着袋子已经走到常安面前。 常安吞着气,死死捂住胸口的浴巾,可惜浴巾太窄,盖住上面便有些盖不住下面。 周勀也不挪眼,他料定常安动不了,一动走光更厉害,所以目光放肆又贪婪。 地上已经滴了一小缕水渍,她光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大概因为气愤害羞所以脚掌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盖涂着甲油,娇艳的一抹红,湿了水,衬得整个脚背更加葱白如玉。 往上是小腿,笔直,纤细,却因为用力绷地的动作导致线条拉紧。 再往上便是交缠的膝盖,腿根,暗暗一小圈被浴巾边缘投下的阴影,再往上是什么可想而知,但所有风景却在那一圈阴影处哑然而止,却又引人对浴巾包住的地方无限遐想。 这种半遮不遮的样子最最诱人。 周勀小腹已经开始发涨,往下沉了一口气,最终把目光落到她手里拿的那瓶洗发水上。 “医生允许你洗头了吗?”他紧着喉咙问。 常安哪里还有理智回答问题,抬了下下巴,“要你管!” “你住在我这我就得管,医生说你半个月之内不能洗头,不然伤口很容易发炎!” 常安怎么可能忍得了! “你不转身是吧?” “……” “算了!” 她也无所谓走光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看光光,于是捂着浴巾转身,周勀却又一下扯住她的手臂。 常安吓得一下甩过去。 “你干什么?”眼里的排斥与警戒那么明显,刺得周勀心里撕拉一声,仿佛被利刀割开了一条血口子。 “我干什么?大白天你觉得我能干什么?” “……” “过去,把衣服穿起来,我帮你洗!” “……” ………… 常安从未想过周勀这样的人会愿意帮自己洗头,但事实就是发生了,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经常想起那天的场景,犹如梦境,却又慢慢不是梦境。 常安洗完澡换了身睡裙出来,周勀已经在主卧的浴缸旁边等她。 卷着袖子,换了件短袖T,旁边摆着纱布,胶带,剪刀还有保鲜膜。 “先过来!”他招手让常安坐到旁边另一张凳子上。 常安照办,背过身去。 周勀把她洗澡盘上去的头发散下来,落满整个背,再分成两束捞到她身前,伤口一下就暴露出来了,大概一寸左右长,在后脑偏右的地方。 因为缝针的时候医生把那一圈头发全都剃光了,所以现在就是白白的一片肉,面积大概两个拇指盖那么大。 如果说之前金晓晓的事让他觉得愧疚难安,那么现在就是扎扎实实的心疼,因为连着皮,带着肉,缝针的线头还很清晰,一寸长的小蜈蚣,狰狞丑陋地趴在她的头皮上。 他亲眼看到了,距离那么近,那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无措,浑身都是挫败感。 常安等着他洗头,但身后的人却一直没有动静。 “怎么了?” 还是没声响。 常安以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弄,刚要回头,却听到周勀重重沉了一口气。 “对不起。” “……” “我和金晓晓之间,严格说来我应该只见过她一次,就是你从长河搬出去那天,晚上金大富攒局,她也在,后面我喝多了,她坐到我旁边来,她问我是不是结婚了,我说结了,她又问感情好不好,我说不好,为什么不好,因为已经不住在一起。当时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但事实你也应该清楚,我和你之间……” 他突然有些说不明白了,自己与这个女人之间是否可以牵扯到“感情”?或者她是否愿意跟自己牵扯“感情”? “但是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晚散了之后我就回了长河,晚上住在那里。” 也是那天晚上他借着酒劲把长河的锁改了密码,结果一觉醒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改的数字,当然,这些周勀肯定不会跟常安说,包括他为什么会愿意跟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聊到这些还算私密的事,照理以前他是绝对不会的,就算逢场作戏也得看他心情,可是那晚金晓晓穿了一条裙子,纯白色,头发乌黑地披到肩上,说话柔柔的模样实在跟常安很像。 周勀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却没想到最后会让常安受伤。 常安也没想到周勀会突然解释,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轻轻淡淡的,犹如窗外照进来的暖阳。 事情发生到现在两人也是第一次谈到这件事,很奇怪,常安应该生气,愤怒,甚至不想原谅他,但不知为何,除了一点委屈之外她整个人都很平静。 “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金晓晓也好,方如珊也罢,甚至是你和周歆之间,那都是你的私事,我没兴趣也不需要知道,但是金晓晓和我之间,也请你理解,她是施暴者,我是受害者,所以后期我会走法律手段,如果到时候对你或者对你家人造成什么不良影响,我也先跟你说声抱歉。” 常安也是柔柔淡淡的说完。 周勀不禁苦笑一声。 谁说她软弱好欺呢,不会的,你看她一条条一桩桩明明算得很清。 当她好欺是因为有时候她懒得跟你烦,可一旦触及底线,反击起来根本无人能挡。 只是这话周勀听了也很伤啊,一段关系中,理智的那方永远要比感性的那方更加占优势。 “你要告金晓晓无可厚非,不用跟我说抱歉,爷爷和爸那边也会支持你。” “那么你呢?”常安又问。 “我?” “是否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这点常安还是有所顾虑的,虽然她从来不过问周勀工作上的事,但也知道金晓晓的大哥在圈里有头有脸,听常佳卉说似乎金大富还有些背景,黑白官道都通吃。 她自己倒不怕,只是有些担心这么一闹会影响周勀项目上的事。 可是周勀此时什么心情呢? 他终于抬手过去摸了下常安后脑勺上的那块疤。 常安往前躲了躲,他轻轻摁住她的肩膀。 “其实有时候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得这么懂事,女人撒娇应该是本能,包括那晚你刚缝好针住院,我知道麻药过后伤口会很疼,所以一直坐在外面走廊没有走,我希望你疼的时候可以喊我一声,骂两句或者哭几声,但是你并没有…” 周勀其实并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多么懂事明理,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她原本的样子,他反而喜欢那个一句话不对就又哭又闹又委屈的常安,只是很可惜,她把最真实的一面给了其他男人。 “算了,不说这些,先帮你洗头吧!” 周勀继续手里的事,帮常安把伤口用纱布盖上,又把保鲜膜剪成小块包在纱布上,四周用胶带贴好,以防水浇上去的时候碰到。 这个办法虽然显得有些拙劣,但似乎还挺实用。 “好了,你躺下来!” 常安一愣,“躺下来?” “对,躺我腿上。” “……” 所以那次周勀是抱着常安帮她洗头的,她上身躺在周勀膝盖上,周勀再用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用沾过水的毛巾帮她湿头发,过程之中常安刚好仰面看到他的样子,很专注,很认真。 窗外阳光透过帘子钻进来,一寸寸刚好投在他脸上。 周先生相貌出众,这是常安第一次见他就能确认的事,只是结婚这么长时间,似乎从来没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 剑眉,挺鼻,脸型棱角分明,明明五官是属于英锐凛然的那一类,可此时眼底却又像是裹了许多柔光。 常安突然得出来一个结论——其实他也并非真的不近人情,至少这一刻看上去极其温柔细致。 “看够了吗?看够的话就把眼睛闭上,我要冲水了。”上方的人突然出声。 常安又臊又气,立马合眼,把眼睛紧紧闭上。 周勀看着她双颊飞起来的潮红,睫毛还在抖,眼皮却紧得皱出来许多折痕来,他心情仿佛一下子变得通畅。 ………… 一个头洗了将近二十分钟,又挠又抓又冲洗,常安躺着倒舒服,看她都快睡着了,只是周勀左侧手臂几乎僵硬。 他把人从膝盖上抬起来,抽了毛巾包住头。 “怎么样?” 常安睁眼给了句肯定:“挺好,手艺不输沙龙里的洗头工!” “谢谢夸奖!” 周勀帮她把头发又用干毛巾捋了几遍。 常安舒畅地出了一口气。 “感觉身上都轻了两斤!” 这是实话,在医院窝了三四天,头发油得都快打结,现在洗完感觉神清气爽,起身就要住,却又被周勀拉住。 “等一下,帮你把头发吹干!” “……” 周勀又去拿了吹风机,两人依旧背对背坐着。 她头发长,发质好,不染不烫。 你问爱从何而来,又因何而定,或许就因为这无数个瞬间,比如她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甚至发梢轻轻绕过他的指端,丝滑,柔软,像是一直缠到他心里去。 周勀觉得心跳都有些漏拍,慢慢用手掌盖过她发顶。 常安看不到自己身后的模样,只半开玩笑地问:“后面那块疤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 “那要是缝针的地方以后一直秃着怎么办?” 周勀突然倾身过去贴到她耳边,把多余的头发都握到自己手掌里。 “那就我负责吧,在家别出门,我养着你…” 常安当时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 “我养你”,这三个字的力道丝毫不熟那些“我爱你”“我想你”啊,甚至比之更加暧昧却又坚定,像是凭空跟她许了一个承诺。 她耳根刷又一下红了。 “你开玩笑的吧,呵…应该不会秃。” 常安支支吾吾说完,也不敢回头,直接起身出去,当时头发还松松被周勀握在手里,如丝绸般的触感,却一点点抽离,像是一个慢镜头,直至常安起身离开,他慢慢拢紧手掌,里面的清香还在,但已经空无一物。 就那一瞬间,周勀猛然发觉不可以,他要把这女人留在身边,抓在手里。 离婚?做梦吧! …… 常安自然不清楚周勀的这些思绪,洗过头之后她心情大好,吃了点东西,周勀去附近餐厅打包的吃食,知道她喜欢吃甜的东西,所以自然少不了甜品。 吃过之后常安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周勀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两人相处还算和谐,之后常安回房休息,自小搬来搬去的经历让她很能适应陌生环境,加之之前在医院住了几天也一直没睡好,所以很快就睡了过去。 周勀趁这功夫去了趟公司,上午在刘舒兰面前说公司事情不忙,其实都是假话,怎么可能不忙呢,泸旸湖项目即将启动,好几家房企都虎视眈眈,荣邦这边的方案细节还没最终定下来。 周歆那边一直吊着脸,这几天都是派手底下的人过来应付照面,所以进展极其慢,不过周勀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在这节骨眼上耍性子,指望他能主动去哄,可是这次周勀偏不,犯懒,一直没主动跟她联系。 常安这边午觉刚睡了一会儿就被常佳卉的几通微信铃声吵醒,起初她还知道发短信,后面全是一天天语音…… 这几天常佳卉一直找人在云凌大学打听金晓晓的消息,说是这事在学校也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官网和论坛上竟然有人放了那天羊蝎子店里的视频,结果可想而知,所有舆论一边倒,全都是骂金晓晓的留言。 学生撕逼也是很可怕的,反正闲来无事拿这事当谈资,一轮轮骂过去越来越难听,最后发展到金晓晓已经不敢去食堂吃饭,不敢去走廊和阳台晾衣服,甚至就连上课都是最后进去躲在最角落里。 学校方面也发了处分通知,毕竟这事影响恶劣。 派出所更是去学校找了金晓晓几次。 用常佳卉的话说:“名声都臭了,估计以后大学两年都抬不起头来,而且一旦警方那边结案,她还会留案底,换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常安当时听了心里还隐隐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她的本意真的不是为了泄愤,金晓晓这事无非只是被她拿来当了枪使,两个月后她与周勀离婚,总要找个由头来堵住常望德的嘴,可是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又想起那天金大富在病房里求她的话。 金晓晓固然有错,但她毕竟才刚满20,小姑娘一腔热血为爱痴狂,这份傻劲倒让常安想起当年的自己。 就在常安起了一点恻隐之心打算要重新考虑的时候,常望德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那会儿常安正坐在客卧窗口的软椅上…… 言情海 第061章 他要当清官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爸…” “小安,头上的伤怎么样?我刚从外地回来,发生这么大事为什么你也不打电话跟家里人说一声?明天我抽空去看看你。” 常望德口吻焦虑,是一个父亲担心女儿的模样。 常安却回:“没事,一点小伤。” “真没事吗?” “嗯,真的没事,您不用过来了。” “也好,那回去之后让你阿姨和佳卉过去看看。”常望德很轻易就放弃要来看常安的念头,他似乎真的很忙,旁边好像还有人在跟他汇报事情。 常安本不指望常望德能做什么,就如之前尚林苑炸药事件一样,有些部门不作为,事情结束后常望德连一句责任都没问,只在电话里安慰了常安两句:“人没事就好,这是个例,好在没有造成更坏的影响。”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说的话呢?而且这位父亲还身处高位。 常安以为这次也一样,常望德顶多袖手旁观,可没想到很快那边又问:“你是不是已经去警局报案?爸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事情闹成这样已经有些难看了,要不到此为止吧,就当给爸一个面子?” 常安几乎要笑出来。 全世界都在支持她和“小三”恶斗到底,怎么最后反对她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爸…”常安稳了下气息,“我这不是闹,我只是通过法律途径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合法权益?你这算什么合法权益?家丑不外扬啊,一点小事非要闹到对簿公堂?” “一点小事?” “对,你是受了伤,爸也知道你这次也有很多委屈,但这是家事,家事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没必要闹得这么大白白让人看笑话!再说就算官司赢了你能得到什么?除了一点赔偿金之外又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就不能息事宁人呢!”常望德的口气已经十分不好,雷霆威怒般。 常安忍不住轻哼一声,“您是在为我考虑吗?” “你这什么口气?” “我没有,我只是在就事论事!好看难看我都会告到底,起码治她一个故意伤害罪,至于面子上的事…爸,我不在乎,反正我只是一个普通公民,我在行驶一个普通公民的权利,但您可能不一样,毕竟位高权重,家里一点风吹草动可能也会影响您的仕途,所以如果这事对您造成了困扰,我先说声对不起。” 常安不依不饶说完,心里更是铁了心要告到底。 那边常望德气得大发雷霆:“这是你跟我说话应该有的态度?有没有想过事情发展之后的严重性?一旦对簿公堂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常望德的女儿家庭经营有问题,到时候你让别人怎么看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和周家那边的人?胡闹,简直胡闹!” 常望德像是要被气裂肝脏,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家里的丑事要拿出去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常安听了逆鳞四起。 “爸,您的意思是,整件事情反而都成了我的错?” “难道不是?”话到这份上彼此也不用再伪装,“夫妻感情经营本来就是双方的事,这个时候你应该想着怎么去缓和与维系,而不是因为一点矛盾就闹得人仰马翻,更何况为人妻子不该留点余地?” “所以这就是当年你背叛我妈的理由?” “什么?”常望德顿时愣了一声。 他与魏素瑛之间的事算是他人生唯一的污点,所以当年瞒着不让人提,后来是没人敢再提,但是常安心里清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常望德的背叛都是不争的事实! “混账,你……”那边也总算反应过来了,气得一句话顶到嘴边又说不下去,继而常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常望德应该遣走了身边的随从人员。 他喘了两口大气,“你是不是要存心气死我?” 常安心里悲凉。 “爸,我怎么敢!” “你怎么敢?你有什么不敢?你跟你妈脾气一模一样,面上看着服服帖帖,骨子里却倔得很。算了算了,不谈以前的事,我就问你一句,去不去销案?” 终于点到正题。 常安看着窗外的天空,时近黄昏,阴沉无比,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从小就被灌输做人要知分寸,要懂规矩,条条框框跟牢笼一样把她圈死,她照理应该被养成一个很懂事的乖孩子,按照父亲选的路走,按照父亲的方式去接受,甚至按照父亲指定的人选去结婚生子,可是事实呢? “爸,很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再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每一件事,您要是觉得我在胡闹就胡闹吧,但是这场官司我肯定会打到低,您要真生气,顶多再把我连夜往伦敦送一次,但是可能这次也不会那么容易了,毕竟我已经不是十七岁!” 常安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弯下身去趴在膝盖上抱住自己。 或许知道她身份的人都会十分羡慕,常望德的女儿啊,家世显赫不说,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她理应受庇佑,无法无天,甚至有求必应,可是事实呢? 眼看常望德的官越做越大,仕途越走越顺,别人以为家里人沾了多少光,可只有常安自己知道,他的官位越高,她身上的牢笼就越沉。 常望德是一个把“名声威望”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他要做政绩,当好官,死后名垂千史不留任何诟病,所以要求家人也要为之一起牺牲。 常安从小到大都在隐瞒身份,上学期间周围没有一个同学知道她是常望德的女儿。 常望德明令禁止她把同学和朋友往家带,更不能透露家人的任何信息,所以常安几乎没有朋友,没有特权,甚至连委屈都不能有,因为无处可说,也无人会帮,必须是一个永远服帖乖巧又通情达理的好姑娘。 周勀在门外目睹了整个过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是眼看着软塌上的人缩起来抱住自己,他心里还是跟着揪了起来。 “常安…” 周勀走到软塌旁边碰了下常安的肩膀。 常安稍稍动了动,抬起头来…… 她没想到周勀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结果周勀看到她满脸满眼的泪痕。 她一个人缩在椅子上无声哭泣,时近黄昏,风吹进来,她小小的一个人,唯有满头黑发盖住她的身子。 周勀心里猛地又漏了一拍。 她的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他的软肋,好像她一皱眉,一哭,一掉泪,他就会跟着一起心疼起来,就像现在这样,他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把这小小的人搂到自己怀里。 周勀坐到常安身后,裹着她的肩膀把她抬起来一点。 “好了…嗯?” 他的动作轻柔中又带着一点强势,几乎是把常安拉起来带入自己胸前。 常安居然也没反抗,大概人在脆弱的时候极度需要一个怀抱,一个肩膀,而他又刚好适时出现,怀抱这么暖,肩膀这么宽……她轻轻把头贴过去,却将眼睛闭上。 不想不看也不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喘着气,顺着呼吸,可是眼泪却越来越收不住。 “你知道吗…我妈…我妈不是生病走的,也不是意外……她吞了一百多颗安眠药,一百多颗呢…这么大剂量,如果不是一心求死,怎么可能……” 关于薛冰去世的原因当年也一直是个迷,媒体报道含糊其辞,有说意外,有说事故,也有说得了急病,加上她身居高位,牵扯各方面利益众多,所以去世之后很快就被封锁了消息。 只是周勀比常安大了好几岁,他那时候已经记事,而且家中也有官。场背景,所以还是听到了一些“谣传”。 谣传说薛冰是因为发现了常望德和魏素瑛的关系,抑郁之下才选择了轻生,这个说法也是当时“圈内”一致认为合理的说法,所以薛冰的死和魏素瑛的存在一直是常望德的禁忌。 可是薛冰走后没多久,常望德就把魏素瑛接进了常家,虽然没有敲锣打鼓公告天下,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当时这个做法对于常望德的处境来说应该相当不明智,甚至有人断言他会因此断送自己的政治生涯,但事实并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一路高歌猛进,从区里调到市里,再从市里调到省里,几乎可以算是平步青云。 当然,常望德这几年的政绩也是有目共睹,有能力,有魄力,恪守己任,善听民心,所以底下人对他的拥戴率很高,只是在常安看来,他或许是一个好官,但却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周勀感受到怀里的人抖得厉害,哭声也渐渐大起来。 “…缝针的时候我能忍,麻药过后撕心裂肺的时候我也能忍,甚至他袖手旁观不肯为我多说一句话的时候我也可以忍……我一直都能理解他的立场和顾虑,但他不能总是为了自己就来强制我做一些事……当年逼我去英国,现在又逼着我忍气吞声……” 常安已经彻底压不住,她也有委屈的,也有愤怒的,根本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深明大义,所以此时靠在周勀胸口哭到近乎痉挛。 周勀起初还能拍着她的肩膀哄,慢慢变成搂住她的姿势。 常安也不管了,只剩下一味哭,像是要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哭到后面几乎已经把身体重量全部过继到周勀身上。 周勀个子高,需要窝着上身才能迁就她的姿势,呼吸变得又密又紧。 “好了,我的错!” 他低头圈住常安,湿热呼吸似亲吻她的发顶,又慢慢扳过她的肩膀来。 常安低着头,头发黏在湿濡濡的脸上。 周勀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架在火上炙烤,抬手帮常安擦眼泪,可似乎擦也擦不完。 他真是罪该万死,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招惹金晓晓那种女人。 “对不起…常安…”他哑着声音道歉。 常安摇头,周勀觉得自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了,她越哭自己心里越乱,最后到底没忍住,低头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嘴唇擦过她的眼睛。 常安一口抽气卡在喉咙里,睫毛轻颤,丝丝痒痒的刚好挠到他嘴里。 很奇妙的感觉,周勀几乎镇住,忍不住闭上眼睛,而常安居然也没立即推开他,她哭得正劲呢,浑身都浸在悲痛里,冷不丁这男人突然吻过来,所有思绪脱节,一时又连不上。 周勀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细碎辗转,一点点把她的眼泪和呼吸都吞到口腔里,然后开始转移阵地,从她眼睛往下移,擦过鼻梁到她的唇上,唇上也有干涩的眼泪,他吻着细数吃光。 欲。望总在这种一点点的进犯中得寸进尺。 “常安…” “常安……” 周勀把怀里的人揉紧,再揉紧,混着粗气轻唤她的名字,唇齿轻阖,想要借机撬开她的牙齿。 常安在经过短暂呆滞之后总算回神。 “周勀…” 他这是在干什么? 她又是在干什么? “你先……唔……” 手机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来,突兀的铃声回荡在房间就像警钟,打断了这个吻的同时也被迫让周勀找回了理智。 他一把松开怀里挣扎的常安,该死的差点又失控! 常安立马往后缩了小半米,低头慌慌张张在口袋里摸手机。 她在这方面的反射弧有点慢,脆弱无助得就像一只小白兔,不会强势,更不会反击。 总算把手机摸了出来,看一眼,常佳卉的电话。 “喂…”刚起声时她的嗓音还不稳,抖抖颤颤的,低头一直盯着盘在软塌上的脚。 她大概还在紧张,惊魂不定,或者心有余悸。 周勀在旁边肆无忌惮地看,看她闪烁不明却不敢抬头的眼睛,也看她被熏得粉红发烫的耳根和面颊,越看越心痒,越看越难受。 这边常安却突然问了一声:“你说什么?”继而脸色刷一下变沉,抬头盯着周勀看。 周勀被她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懵,只是常佳卉在那边说什么他也听不清。 很快常安结束了那通电话,双手撑住软塌低头喘气。 周勀问:“怎么了?” 她似乎缓了一会儿才抬头,痛苦地看着周勀的眼睛,说,“金晓晓出事了。” 这世上多少人假借“爱”的名义去做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 那通电话之后常安坐在那好久都没吭声,周勀问了几句,但发现根本问不明白,于是自己出去打了通电话给徐南,很快徐南就把了解到的情况反馈了过来。 金晓晓大概于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出事,当时学校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她独自爬上宿舍天台,纵身一跃,七楼,根本没有生还的余地。 徐南反馈的消息中告知校方已经报警,家属也赶了过去,目前现场都在封锁中,暂时还不清楚她突然跳楼的原因。 “好,那你盯紧一点,一旦有进展就立即给我打电话!” 周勀结束通话之后转身回房,常安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软塌上,低着头,窝着身子,披散的头发几乎把她大半张脸都挡在阴影中。 周勀收了手机走进去。 “常安…” 常安不出声,指甲却把软塌上的丝绒抠出一道道很深的印子。 周勀其实可以猜到她此时的心情,甚至可以猜到她在想什么。 “你先别胡思乱想,或许…” “或许不会这么巧,或许她本来就有轻生的念头,她跳楼根本跟我没关系,对不对?”她突然抬头,自己把周勀想说的话说完。 周勀一时被她堵得也不知该怎么开导,叹口气,走到软塌旁边又坐下。 “常安,你听我说,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这条路,你没有错,错在我,所以不必自责。” “可是……” “没有可是,听话,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带你出去吃饭。”周勀抬手又摸了摸常安的发顶。 那个动作像是在哄一只心情低落的小猫,可是常安无故被他逗笑。 两人在怡和附近的商业区吃了晚饭,常安吃得不多,明显心情低迷,但情绪还算稳定。 因为没有开车,吃完饭之后两人步行回怡和。 路上周勀收到徐南第二波反馈信息:警方已经立案,金晓晓的尸体被送去殡仪馆,但因案子还没了结所以暂时不能火花,金大富找了律师正在和校方交涉,目前消息都在封锁中,但从金晓晓舍友那里也了解到了一些信息,据说警方在金晓晓身上搜到了遗书,同时也从她宿舍的抽屉里找到了两本日记本,遗书与日记内容还不清楚,但目前都已作为证物被警方带走封存。 最后徐南还提醒了一句:可能这事会有些麻烦,警方那边应该会去找常小姐,您让她做一下思想准备。 当时常安已经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双手插兜里,沿着马路牙子闷头往前走,身上到底还是穿了周勀帮她买的那件奶白色大衣,头上戴的依旧是那顶遭她嫌弃过的鹅黄色毛线帽。 第二天早晨常安果然接到了市局打过来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并没多说什么,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却态度和善礼貌,要求常安在上午10点前去趟警局,有个案子需要协助调查。 前后不出五分钟,周勀也接到了警方的电话,内容与常安的一致。 两人一同前往,周勀开车,天气不算好,没有太阳,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阴沉感。 到了警局之后两人被带入不同的问询室,录口供,做笔录。 周勀那边要快一些,大概半个多小时便签完字出来了,只是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虚脱。 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常安所在的那间问询室却一直大门紧闭,周勀坐在大厅等,等的间隙打开手机,一会儿功夫全被未接电话和各种语音留言塞满。 其中打得最多的就是周世青和周阜山,常望德也打了两通,最后是徐南。 周勀只挑了徐南的号码回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周总,您在哪里?” “我在市局,刚录完口供,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大好,金大富一口咬定是常小姐买通社会混混对他妹妹下手并拍了裸照,导致金晓晓在受到侵犯之后想不开自尽,另外常小姐的身份也被人肉出来了,所以现在舆论已经上升到常书记千金买凶强奸拍照至女大学生跳楼自尽这样的新闻。” 周勀摁住额头沉了一口气。 “媒体方面呢?” “我已经让叶总在处理,另外常书记那边也有动作,但这事争议性太强,所以要完全杜绝传播可能有一定困难。” 毕竟自媒体时代,手指摁两下就能把事情传播出去。 周勀撑住额头想了想:“知道了,有消息再联系,我今天可能不会去公司。” 他挂了徐南的电话,转手又拨了刘明度的号码,刘明度语气很是客气,一个劲说在他这边绝对不会为难常安,大概常望德已经跟他打过招呼。 临近中午常安才从问询室里出来,白着一张脸,表情木然,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不稳还软了一下,帮她录口供的警员适时扶住。 “常小姐,您也不需要过于担心,我们这边会调查清楚还您一个公道,后续如果有其他问题会再跟您联系,但有一点需要跟您说清楚,这段时间您不能出云凌,因为案子还没结束,可能随时需要您过来协助调查。” 警员态度和善,一口一个敬语。 周勀过去接过常安。 “结束了吗?” 常安不说话。 警员又很殷勤地提醒:“可能口供时间有些长了,常小姐不适应,要不让她去会议室休息一下再走?”难得见这么体恤民众的警察。 到底是常安的身份曝光了,知道她身份特殊,谁敢不客客气气。 只是常安肯定不会想久留了,她借力拍了下周勀的手臂。 “走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 “好,那我们先出去!” 直至上了车之后常安眼里才慢慢恢复一点光,实在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我就被扯进了一桩命案?”她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马路问周勀。 言情海 第062章 你再说离婚就办了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不知如何回答,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他也始料未及,而且总觉得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当然,这些想法他也不会透露给常安。 “走吧,先回去。” 那天周勀没去公司,留在怡和陪着常安。 常安一整天都精神恍惚,好在吃过午饭还睡了一会儿,利用她睡觉的时间周勀上网看了下情况,除了一些小论坛和小网站登了金晓晓跳楼去世的消息外,主流媒体都没涉及,但一些社交平台还有传播,虽然大部分链接点进去已经无效,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些漏网之鱼的标题和留言都带有明显针对性。 原本只是一件女大学生跳楼事件,但却被硬生生隐射为高管子女罔顾法律为所欲为这种层面。 当然,没人敢把常望德的名字直接挂上去,只说是常姓女子,但“常”姓本就特殊,很轻易就能把这件事联想到常望德身上,继而也有人扒出了周勀的身世背景。 这种事本来就敏感,网民又喜欢杜撰,一时军政要都被扯上了。 但好在事件并没有再发酵下去,运作很快,下午三点左右网上已经很难搜到这件事的新闻,就连社交平台上的许多转载链接都被删除干净。 四时许,周勀接到了刘明度亲自打来的电话。 “小周,好消息,金晓晓日记里所提到的那两个社会混混已经抓捕归案,我们这边也录完口供,口供证实他们只是出于谋财色心才对金晓晓下手,和常小姐没有一点关系。” 至此案情似乎明朗,常安洗清嫌疑。 周勀道了声谢,并没多言。 第二天上午警方宣布结案,判定书指金晓晓为自杀,金大富要求翻案,但被警方驳回。 判定自杀之后若不能提供新的线索证据,案子便到此为止。 下午警方通知家属遗体可以送去火葬。 至此闹得满城风雨的大学生坠楼事件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哑然而止,网上自然又有很多呼声,什么只手遮天,草芥人命,比之更难听的话都有,但有什么用,很多时候舆论只是一时热闹,群众骂一阵,说一通,过过口舌之瘾,根本也揭不起浪,三两天过后又会被其他新闻吸引。 周勀深知这个道理,常安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晚上吃过饭之后公司有事,周勀抽时间去了一趟,结果刚处理了几封邮件,突然接到常佳卉的电话。 “姐夫,你在哪儿呢?快来救救我姐,我姐都快被我爸打死了……” 周勀拿了西装钥匙就往常宅赶,进去一大家子人都堵在书房外面,魏素瑛喊老常,常佳卉哭着拍门喊爸爸,就连小保姆也围在那劝,可是显然没有用,书房大门紧闭,里面传来常望德的吼声和鞭打声。 疯了吗? 周勀拉开围在门口的人,“爸,开门!” 可里面回答他的只有常望德的嘶吼:“你再说一遍!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继而又是一鞭子,皮肉碰撞的声音,周勀后背起汗,问:“没有备用钥匙吗?” 常佳卉已经哭成泪人,只知道摇头。 魏素瑛红着眼解释:“没有用,里头反锁了!” “哎哟老爷这是要把小姐打死吗?”也不知哪个保姆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周勀满身戾气,一把拎开贴在门上的常佳卉。 “让一让!”继而往后退开几步,侧着身子往门上撞,门板震了震,但丝毫没有用。 “撞不开的,这门牢得很。”魏素瑛又说。 随之里面又是一串鞭打声。 魏素瑛也开始抹眼泪:“这丫头怎么倔成这样,服声软不行吗?” 周勀目光猩红,现在不是讨论软不软的问题。 “窗户在哪儿?” “对对对……窗户,窗户在后面院子里……”常佳卉边哭边喊。 周勀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拎了张椅子就朝后院去,一路风声渐响,终于看到那扇窗,里头灯火通明,常安低头跪在地上,头发散下来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周勀拎起椅子一下砸过去,玻璃碎了个大口子,还好不是防弹玻璃,他也管不了太多,直接跳上窗台钻了进去,刚好常望德抬鞭又要往常安身上抽,周勀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反手握住挥到空中的教鞭。 “爸,你干什么?”一声怒吼,眼里已经满是寒气。 常望德倒被他辛寒的目光刺了刺,轻吼:“出去!” 周勀也不管,索性去扶常安,“跟我出去!”但地上的人丝毫不动,依旧闷头跪在那里。 周勀知道她是犯了倔劲。 “常安,听到没有,跟我出去!”继而拉她,可常安却一手把周勀推开,“你不用管我,我还有话没跟他说完!” 周勀都快被她气疯了,这种时候闹什么闹? “常安?” “常安,听话!” 半哄半劝,还不敢对她太凶,可常安丝毫不领情。 她骨子里的倔劲真是相当可怕的,结果这边常望德看了更气,原本打就打得疯眼了,好不容易见周勀进来,好歹给他一个台阶下,难不成真要把她打死吗,可常安完全不听。 什么东西! “行,你让她把话说完,今天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名堂来!”常望德干脆也豁出去了。 父女俩这么多年积在彼此心里的仇怨,不如借这机会都说清楚。 常安鼻腔里似乎哼了一声,抬起头来,日光灯下她脸色苍白,但眼底寒霜浓重,像是被剥开了一层外衣,把一直藏在里面的冷萃都露了出来。 “爸,您打我,管我,这些我都认,但是我一直想问您一句,如果您的仕途最重要,名声最重要,我们所有人都要照着您的要求去遵守规矩,那么您呢,这么多年,您有没有过一丝丝愧疚之意?” 常望德眼神清肃,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常安突然冷笑一声,“我妈妈…她根本不是生病走的,对不对?” “你……” “虽然那时候我才七岁,你们所有人都骗我哄我,可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着她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我看着她吃的,爸,她是因为您才选择了这条路,您对不起她,您背叛她,您连最起码的夫妻忠诚都没有,这么多年又有什么资格一遍遍在我面前谈礼义廉耻和规矩?” 如果常家是一张表面光鲜秀丽的锦缎,那薛冰的死就是爬在锦缎后面窝藏多年的蛆。 有些真相丑陋疮痍,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相反,消失不了,还会发酵吞噬。 周勀明显看到常望德握着教鞭的手开始颤抖。 常安还不服软,继续梗着头说:“您不但背叛了我妈,背叛了你们那么多年感情,还在她刚走不久就把其他女人接进门,妈妈尸骨未寒,您居然就开始让我认其他女人。” “够了!” “不够,怎么够,我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在您眼里一直是一根刺,所以当年您才会把我送去英国!” “送你去英国是因为你不知好歹,小小年纪居然…” “对,我小小年纪居然就跟着您的养子私奔,我跟他同居,我不顾您的反对非要跟他在一起,让您丢人没脸了对不对?” “常安!”周勀拽住她的手指也开始一寸寸收紧。 她也不管了,什么场合,什么分寸,这么多年何曾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可是爸我告诉您,就算您把我送去天涯海角,拿根链子绑着我,我心里还是只有陈灏东,真以为我这两年结婚就能收性,没有用,都是假的,但凡给我机会,但凡还有一点点可能,我还是能跟当年一样什么都豁得出去!”常安也是卯足劲嘶喊。 常望德整个气红了眼睛。 “混账!”上前一步,抬手就朝常安脸上抽了一巴掌。 常安当时还跪在地上,巨大冲击力将她几乎煽趴在地,常望德还不解气,这个不孝子,这个不孝子啊。 “当年我就应该打死你!” 他捞起教鞭又要往常安背上送,周勀转身一把拽住。 “够了!”他沉吼,浑身恶寒。 常望德被拽得失重往后呛了小半步,窗口魏素瑛几乎哭岔气,一声声冲常安喊:“小安…你不能这么说你爸爸,他做这些都是为你好,当年你年纪还小,你妈她……” “滚!都给我滚!”常望德突然指着门大喊,打断了魏素瑛的话。 常安趴在地上只剩冷笑。 为我好? 为我好就要把我送去英国? 为我好就要把我妈妈逼死? 真是荒谬! 她撑着自己爬起来,似乎还有话要说,周勀扳住她两边肩膀。 “跟我回去!” 她寒着目光冲他笑,“不!” “跟我回去!” “你算我的谁?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一句话把周勀顶死,气得周勀双手扣住她的肩骨,“常安,你别逼我在这里动手!” 谁看到他猩红眼底凝聚起来的戾气。 常安还耍性子,她今晚是彻底放飞了,一顿毒打把这几年委屈窝囊憋住的叛逆全部释放了出来。 “周勀,这是我的家事,你真以为你我之间…” “闭嘴!”他适时打断,也懒得跟她在这里废话,直接抓住常安两边肩膀就把她从地上扛了起来,一手甩到自己肩上。 常安整个人倒过来,头晕目眩之后一通乱踢,可周勀也是用了狠劲,抱住她开门出去,也没跟常望德打一声招呼。 常望德站在那死死捏着手里的鞭子,耳边是常安撕心裂肺的吼叫,从书房出去,越过门厅,继而常佳卉的哭声也跟着追了过去,越来越远,直至最终消失。 周遭仿佛终于归于平静,除了窗户上那一个被砸开的窟窿,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将这万古长夜撕开了一条裂缝。 冷风呼呼往里灌。 魏素瑛进来,哭肿了眼睛。 “老常…” “你其实不必这样,小安都大了,有些事…” 常望德终于动了下身子,却是草草撑住身后的书桌,“不能说,说了她更恨我!” 周勀一路把常安扛上车,路上常安踹掉了一只鞋子,他也不管,直接打开车门把人扔了进去。 常安踹着腿要下车,可是周勀从外面把她摁进去,又抽过安全带把她绑上,撞上门,自己上了主驾驶。 “嘭”一下,中控落锁。 “你干什么?” “放我出去!” “周勀,我让你放我出去!” 她啪啪啪去拉车把。 周勀一手把她拽过来,四目相对,她眼里全是烧旺的大火,而周勀眼里全是溢出的冰寒。 冰火相撞,她还不肯服软,凑到他主驾那侧去按中控,气得周勀一把把人压回座椅上。 “你他妈冲我发什么疯?”他低吼,嗓音怒而恶戾。 常安心里咯噔一声,终于被他的气势压制住,呆滞又发怔地看着他。 周勀双手还压在她两肩上,面对面看着,她小小一张脸,黑发披散,月色倾泻而来,眼中溢出晶莹的水光。 周勀胸口起伏,喘气,硬生生把自己快要爆炸的情绪压下去。 “乖一点…”他哑着声音发话。 常安莫名从他恶寒的眼底看到一丝丝挫败感。 牟地,她心口动了动。 对啊,她冲他发什么疯。 “我…鞋掉了,你让我出去拿个鞋好不好?”上一秒还恨不得要咬死谁,下一秒突然服软,小小的一张脸,柔柔亮亮的一双杏仁眼…… 周勀闭眼咬住牙根槽,气缓不上,他只能稍稍松开压住常安的手臂。 常安见他似乎有转圜的余地,抬身尝试着要去开门锁,结果周勀转头又冲她低吼了一声:“坐回去!” “我想去拿鞋……” “我让你坐回去!” 常安只能照办,缩着一条腿退到副驾座。 周勀转身扯过安全带把她重新绑好,再弯腰下去,扯掉常安脚上的另一只鞋子,开窗,扔出去,一个完美抛物线,鞋子落在外面草坪上,周勀已经发动车子,轮子在地上划出半道圆圈,直冲大门而去。 常安:“……” 回去路上周勀一路疾驰,两边灯影飞窜,只是彼此都没交谈。 大家都需要冷静,刚好可以利用这间隙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怡和楼下的停车位。 常安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抱着腿赤着脚缩在宽大的皮椅里。 周勀也不吱声,下车,又绕到那边去替她开了车门。 “怎么说?”他站在外面居高临下地问,脸色并不好看。 常安抱着膝盖抬头,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和不爽。 “能怎么说,我的鞋都被你丢了!” 她那模样真是又气又让人发痒。 周勀舔了下牙槽压下身去。 难得常安那么乖,自己张开双臂往他怀里送,周勀把她从车里横着抱出来。 从车位进公寓大概还有百来米距离,小区有三三两两饭后出来散步的人,常安面子薄,忍不住把脸往周勀怀里钻。 周勀受用,把她又往上颠了颠,牟然惊觉怀里的人有些像小猫,转念一想常安还确实是小猫,张牙舞爪完这会儿缩在自己怀里不敢见人。 她才23岁啊,不对,23周岁还没满。 周勀觉得抱她就像抱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自己抓紧,你很重!” 常安听了心里愤愤,但也没还击之力,不得不抬手圈住他的脖子。 进公寓大厅后又看到之前那位中年管家当班。 “周先生,回来啦,您这是…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麻烦帮我摁一下电梯!” “好的!” 继而一通椅子挪动的声音,女管家似乎跑过去摁电梯,羞得常安把整个脸都几乎贴在了周勀胸口上,直至进了电梯之后她才稍稍抬头,挣着要下来。 周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别动!” 常安:“……” 周勀一路把人抱进公寓,客厅,常安被扔到沙发上。 她撅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周勀却已经捏住她的脚踝欺身而上。 “你干什么?” 不算亮的上空悬着一双阴鸷的眼睛。 周勀似笑非笑,手指一点点握着常安的脚踝往上移。 “你把刚才在你爸面前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常安背脊发凉。 他这算秋后算账? “哪句话?” “装蒜?” “…没有,我说了那么多,你要我说哪一句?” “关于你跟我结婚,关于你以后想和陈灏东怎么样!” “……” 常安漏了一口气,他这绝对是秋后算账,可心里明明心虚,嘴上还要逞强。 “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可能站在你的立场有些尴尬,但装了这么久我们也没必要再演戏,更何况很快就年底了,年底我们…” “我们怎样?”身上的男人也看不出任何发怒表情,只是手掌捏着她的脚踝,那里有一截小骨头,就像她此时的性子一样,硬的,凸的,他用指端在上面摩挲打转。 常安呼吸抽紧,感觉他每转一圈身上就被揭开一层皮。 “年底我们就会办离婚…” 很好,不枉她一次次提醒,真是不怕死! 周勀半勾着唇,眼底戾色一扫,突然手掌收紧,捏住那节腿骨把常安往下重重一扯。 “啊!” 常安惊呼,人已经被他抽到身下,双腿被强行打开,他的腰身挤进来。 那是一个极度暧昧又强势的姿势,周勀自上而下,手却依旧捏在那节腿骨上。 常安所有呼吸和声音都被瞬间封存。 悬在上空的那双黑瞳寒气逼人。 “离婚?我准了吗?” 继而身子下压,握住脚踝的手掌却一寸寸往上移,手掌粗粝,滚烫,每过一寸常安都觉得身上被揭开一层皮,但她死死咬住牙根不出声。 常安终于哼了一下,弓起身子想要把腿收回来,可是他的腰身挤在那里,手掌一收她便动弹不得,手上力气大得好像随时能把她的腿骨捏断。 常安已经感受到他周身戾气,不敢再动。 那一刻她就是被摁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小羊,只能任由周勀攻城略池。 常安已经快要哭出来,她未经人事,但多少有些常识,逼得她脚趾蜷紧。 “周勀…”声音从牙齿里挤出来,却分明带着掩饰不住的泣音。 求饶吗? 周勀挑眉看,可她眼里哪有一点求饶的表情,分明含着恨,带着狠! 行,真是越发不会演了。 周勀干脆一掌捏住把她整个从沙发靠背上扯下来,身体呈仰卧姿势,一条腿便被迫缠到了周勀腰身上。 常安终于溢出眼泪来。 周勀忽略掉她那双惊恐含恨的眼睛,突然俯下身,“信不信,你敢再提一次离婚,我直接办了你,我行驶作为丈夫的权利,你连哭都没处哭去!”他的声音一改往日严肃低沉,似带了几分奸佞。 常安心脏痉挛,躺在他身下动都不敢动。 周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至她将眼泪死死憋住不再往下掉,他才松开起身。 随之身上重量消失,眼前瞬间消亮,似“哗啦”一声,灯光倾泻而下,常安刺得闭上眼睛…… 周勀直接进了浴室,“砰”一声震天响,门被他重重撞上,双手撑住池台粗气。 快要把他逼疯。 周勀看着镜子里烧得通红的眼睛,忍不住握拳敲在台面上,都这把年纪了,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楞头小伙,怎么还轻易败在了一个小丫头身上。 几分钟后周勀听到门口“砰”一声,不好,赶紧走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周勀立即追出门,可惜人已经上了电梯,电梯往下降,数字变换。 周勀赶紧冲回屋里拿了钥匙和外套再冲出去。 楼下物业阿姨正在换岗,夜里都是男性保安值班。 “抱歉,刚才下楼的那个女孩往哪边走了?” “女孩?”物业阿姨还十分殷勤,“是刚才你抱上楼去的那个小姑娘吗?” “对,往哪边走了?” “我没看到她下楼啊!” “……” “不过刚才我在理东西,没注意也有可能,怎么两人吵架了啊?”阿姨一脸对八卦的兴趣。 周勀哪有心思跟她解释,道了声谢又跑出去,一路从公寓追到门口,可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周勀再返回来取车,沿着附近几条街道和马路一路找,一边打电话一边担心,她没带手袋,她没带钱包,她甚至连外套都没穿,那件奶白色大衣还扔在沙发上。 这个越来越放肆的女人,软硬不吃,还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要造反吗? 周勀就怀着这种怒气冲冲又懊恼的心情在外面找了将近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发现不对劲,原路返回,一口气冲到顶楼,电梯门打开,他转身往楼道去,门打开,果然,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蜷着坐在楼梯上。 那一刻周勀真是……恨不得上去掐死。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出来!” 常安把支在膝盖上的头抬起来。 “我没跑啊,我一直在这里!” 她又不认识路,方向感也很差,怎么会蠢到重蹈覆辙再去做这种傻事。 周勀磨着牙槽努力克制住脾气。 “好,你没跑,刚才的事我也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一时没能把持住,但是能不能……”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什么?” “周勀,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她再度重复,周勀也分明已经听清楚了,只是几十个亿的项目他不带眨眼,密密麻麻的财会报表也从来不会弄错一个数据,唯独这一瞬他的思维好像卡壳。 可坐在楼梯上的常安已经站了起来,还顺便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慢慢走到周勀面前。 “我刚才其实哪也没有去,坐在这里前前后后想了两个小时,可能得出的结论是臆想,也有可能刚好被我猜中,但是不论哪种答案,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周勀,你别喜欢我,一不值得,二也不会有结果!” 她字字清晰,冷静,简直无法把她此时的模样和平时柔柔弱弱的常安联系在一起。 周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像是全身上下被泼了一桶冷水,思维都冻结了。 常安似乎也没打算等他的答案,她心里自有断定,明明是个很固执的人。 “好了,我该说的话也说了,回去休息!” 她错身从周勀身边经过,听到他很细微的一声冷笑,问:“为什么没有结果?” “……” “是你笃定你不会对我产生感情,还是其他原因?” 常安倒愣了愣,她没料到周勀会这么问。 “回答我!”周勀转过身来。 常安低头在黑暗中轻轻叹息,“可能两者皆有吧,我笃定不会对你产生感情,因为心里已经没有空间再容下第二个人!” 她很明确地给出了答案,像是要把他刚冒出一点头来的喜欢都捶死在摇篮里,可是很奇怪,周勀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挫败,只是有一丝失落感。 “好,那不妨我们试试,看最后结果到底怎样!” 言情海 第063章 我身上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晚大起大落,周勀没有睡好,凌晨两点多干脆爬起来工作,可刚打开电脑就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深夜万籁寂静,一点不正常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他仔细听了听,像是玻璃碰撞的声响。 这女人…… 周勀把电脑合上,蹭了下额头下床。 …… 客厅留着小夜灯,客卧那边的门也显然开着,他转身去了餐厅。 果然,一个穿着睡裙的小小身影正窝在那里。 周勀平时没有独饮的习惯,但喜欢收藏,所以怡和有个专门定制的酒柜,占了整整一面墙,下面木质结构,上面一排电子酒柜,恒温恒氧。 他也不着急进去,干脆抱胸倚在门口看。 常安完全没发现有人过来,完全沉浸在这片红酒海洋里,左右上下,一排排都是年份产地不同的红酒,她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去,发现有兴趣的就抽出来看一眼,再轻手轻脚地塞进去,手法熟练得就像一个老司机,只是选来选去似乎也没找到令她满意的,于是把主意打到上面去,可惜电子酒柜架得比较高,她这光脚一米六出点头的个子实在够不到,干脆搬了张椅子站上去。 周勀见她把柜门打开,两眼似乎都要冒光了,嘴里嘀嘀咕咕还说了句什么,具体没听清,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最后常安毫不犹豫地从中间抽了一支,宝贝似地抱在手里,一转身,冷不丁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出声的周勀,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还潜意识搂了下怀里的瓶子。 周勀挑着眉走近,“来一会儿了,刚好抓现行。”说完下巴抬了抬,看着她怀里的酒,“眼光很毒啊,就选这一支了?” “怎么,不舍得吗?我可以算钱给你!”她边说边把身子侧过去,紧紧搂住酒瓶,黑发披肩,身上还穿了件娃娃衫式样的睡裙,模样十足就是一个抱着自己心爱洋娃娃的孩子。 周勀被她那样子弄得百爪挠心。 “没什么不舍得,只是这支现在已经很难估算市值!” “那你报个数,我明天直接转账给你。” 口气不小,一看就是从小没缺过钱的主。 “你先下来!” “那你先答应我!” “……” 听着倒像是周勀多小气,他垂头笑了一声。 “听话,先下来,下来再说!” 常安这才满意,抱着红酒就往下跳,好歹半米高的椅子,周勀赶紧接了一把,软绵绵的身子刚好落到他怀里,他蹙眉,轻斥:“不会扶一把?” 常安笑了笑:“酒比较重要。” 周勀瞬间黑脸,趁势就把她怀里的瓶子抽了出来。 “喂!” “喂什么,你头上还有伤,喝什么酒,不允许!” 下楼就翻脸不认人呢,常安气得直跺脚,“明明是你不舍得吧。” “……” “给我!” “给我呢……”她扑上去抢,难得看她对某样东西这么渴望,可是周勀偏不给,把酒瓶举过头顶, 可怜常安身高与他悬殊太大,只能踮着脚往上跳,那模样就像在逗一只小猫,很无聊,可周勀玩得乐此不疲。 只是常安跳了几次发现死活够不到,也不跳了,索性抬头死死盯着半空中的那支红酒。 “算了!” “……” “不喝了!” 她扭头就走,周勀还愣了一下,她不像是这么容易就能放弃的人啊。 果然,刚走到门口的常安又回头,轻轻喘了一口气,再度走回周勀面前,抬起头,眯了下眼睛。 “给我好不好,阿勀……” 周勀脑子里轰隆一声。 后来他跟周歆提过这件事,说常安这个样子,但凡服一点软,撒一声娇,别说一瓶红酒,整个世界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给给给,即便知道她身上有伤,喝一点应该没关系。 他把手臂落下来,抵着牙槽,脸上还要装出无恙。 “咳…只许喝小半杯!” “好,可以,就小半杯!” 周勀这才转过身去开酒瓶,又拿了醒酒壶,往里倒了一点点,指使常安:“去拿杯子。” “好!” 常安屁颠屁颠又跑开,拿了两只杯子回来,“你也喝一点?” “……” 醒酒还需要几分钟时间,常安明显有些等不及。 周勀很难理解,她不像是容易对什么上瘾的人,怎么对酒精就这么没自制力? “怎么突然半夜起来找酒喝?” “睡不着。” “想心事?” 毕竟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周勀理解她的心情,金晓晓的案子对她打击应该很大,虽然她嘴上没提过,但从有些细节看得出来,加上几个小时前还跟常望德吵了一架,有些话明显是在极端委屈和叛逆的情况下她才会说出来。 可常安却只是轻轻一笑,往杯子里倒了点红酒,并没多说一句。 自然,酒喝上了,小半杯是绝对不够的。 这么好的酒,常安又贪得厉害,一小杯完了又是一小杯,再一小杯,来来回回两大杯下去,可是喝完还是要。 周勀见她已经有些微醺,其实酒量明明很差劲,怎么还贪杯得要死。 “没有了,早点去休息!” “最后一小杯。” “最后一小杯也不行,酒给你留着,我不动。” 眼看他要把酒瓶收起来。 常安又气又急,突然过去拽了下他的衣角:“再给我一点吧,我睡不着,身上疼……” 当时她那模样,小小的一个人儿,穿了条白裙子,浑身看上去都是酥软酥软的,还带着微醺之后的慵懒,再来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灯光下一眼睛萃着星光似的,然后跟你说我身上疼……周勀顶住一口气不得喘,好一会儿才把视线又落回她身上。 “去客厅!” “去客厅干嘛?” “身上给我看看。” “……” 常安蹙着眉一副要吃亏的样子,“不用了吧。” “怎么,不好意思?” “……” “摸都已经全摸过了,哪里不能给我看?” 常安气得脸上一阵绯红,要骂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到词。 周勀受用,忍着笑,又往杯里添了一点酒,拿着:“走吧,去客厅,酒给你!”说完自己端着杯子先出去。 常安在原地挣扎了几秒,失节与失酒之间,她该怎么选? 算了算了,还是似乎还是酒比较重要! “你等一下!”她快走两步追上去。 周勀唇角上扬,也不管,直接走到客厅开了灯。 “过来!” “……” “过来啊!” 常安瞪着眼走过去。 周勀问:“身上哪里疼?” 常安:“……” 周勀:“说话!” 常安:“后背!” 周勀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那你趴上去。” 常安:“……” 她才不趴呢。 “干什么?” “不是说后背疼吗?我看看…”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伤。” 周勀也不急,反正他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于是轻轻晃了下手里的杯子,“不躺剩下那半瓶酒就没你份了。” 常安气得直瞪眼睛。 大概很难理解她对酒的痴迷,可就是这样,其实回国之前她的酒瘾就没戒干净,稍稍一口就能把酒虫勾出来,更何况周勀这瓶还是极品,花钱外面也未必买得到。 常安咬牙切齿,但还是为半瓶酒乖乖趴到了沙发上。 周勀把她后背的头发全都捞到旁边去,小半截后颈露出来,已经可以看到一点淤痕。 “常安…” “嗯?” 算了,他也懒得多绅士,直接把常安睡裙后面的拉链往下拉,一条到底,蝴蝶骨,脊柱,再到尾椎骨,圆润微弓的一个弧度,肤如凝脂,却交横纵错地布了好多淤痕。 淤痕颜色已经变深,发黑,发紫,一条条布在上面看着实在惊心。 周勀忍不住倒抽一口气,“伤成这样为什么不早点说?” “说什么?说疼死了吗?”她趴在那里轻轻笑,眉目清亮,看着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大概也只有喝多了她才会这样。 周勀也不多问了,“我去拿药过来给你擦一擦!” 他去药箱里找了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过来时常安还乖乖趴在那里,一手挂在沙发扶手上,一手端着半杯酒,睡裙拉链开着,露出一整个白如玉瓷的脊背。 周勀坐过去,把药往手掌上挤了点,搓匀,搓热… “忍着点!” 手掌按上去,顺着淤痕的方向往下揉,尽管动作已经尽量小,但沙发上的人还是轻轻哼了声,脊背弓着起来,从蝴蝶骨到臀,一个细微的浮动,像条舒展的小鱼。 这样的反应常安不自知,但对周勀而言简直上刑。 他咬着气,“疼?”声音却已经不自觉变哑。 常安点了一下头,“有点,你轻点好不好?” 他苦笑,真是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知道了,趴着别动!” 他把常安弓起来的肩膀压下去,重新擦了药往上涂,一点点揉搓按抚……起初常安还有些不适应,渐渐觉得舒服,倒也乖乖趴着不再动。 只是整个过程对于周勀来说实在难忍,小腹剧涨,喉咙发紧,只能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今天怎么会突然去你爸那?” “他给我打了电话。”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 “呵…当然不行,当着你的面被他打多丢人。” “……” 隔了一会儿周勀又问:“他以前也经常这样打你?” “那倒没有,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 “嗯,第二次……第一次是五年前……” 周勀手下擦药的动作停了停。 五年前,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止一次被她提起,他也已经从常安和常望德争吵的内容中得知了一些讯息。 “就五年前你跟着陈灏东离家出走那次?” “嗯,但后来还是被他找到了,可我死活不肯回去,他就编了谎话来骗我,我居然也相信了,被他派去的人接走,可是回来等着我的就是一顿毒打,还有一张飞往伦敦的单程机票……”常安说到这又笑了笑,回想那时候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周勀也能想象,手指划过她后背的淤痕,“那年你才多少岁?” “十八岁未满。” “尚未成年,你就有胆跟着其他男人私奔?” “可他不是其他男人,他是我哥,除却我父亲之外,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她酒后倒是舍得讲真话。 周勀低头苦笑,最重要的男人,呵…… “可惜你这个最重要的男人能给你什么?那年他才二十出头,一无所有,暂且算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可是他连最起码的生活都不能给你保障,常安,这就是你所理解的爱情?” “为什么不可以?我知道,你跟我爸和我外婆一样,在你们眼中一切都必须建立在物质基础上,要有大房子,豪车,还有门第和家世,除却这些我根本不可能幸福,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房子小一点没关系,钱少一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两个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在一起才是前提,其余都不重要。” 她趴在那慢慢讲着自己的爱情观,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吃穿都是最好的,却非要坚持“有情饮水饱”的理论。 搁平时周勀肯定要觉得可笑,怎么可能呢,这世间没有一样跟钱没关系,即便现在没有,时间久了,倦了,厌了,最后还是要回归到俗气的菜米油盐来。 哪里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 可是常安那么说,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背着一身为爱拼命的伤,他还是有被触动到。 两年前他也曾面对过相同的境遇,他要放弃一切带周歆走,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可是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或许年纪越大爱得越贫瘠,经历越多包袱越沉重,他早就不相信还有什么纯粹的爱情,可是这一刻他嫉妒得发疯,嫉妒那个男人,嫉妒常安愿意为他坚守,拼命,受伤,却还咬着牙不喊一声疼。 说一句爱多容易,可是愿意为之付出和坚持,太难。 “常安……” “常安?” 周勀拍了下她的肩膀,没动静,起身一看,人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 他苦笑,帮她把睡裙拉好,又把她捏在手里的空杯子拿走,抱着去卧室。 一路常安都没醒,只是身子软绵绵地贴在他心口上,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变得安静。 周勀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再看着怀里沉睡的人,突然得出一个很无奈的结论——三十一了,这把年纪,也算历尽千帆,却为了一个小丫头心动。 …… 第二天周勀一大早就起床了,外面天气阴沉,他也没去晨跑,知道常安昨晚睡得晚,于是打算做份早饭备在厨房。 刚点火,客厅传来脚步声。 转身见常安走过来,居然已经穿戴整理了,身上是一条纯黑色的丝绒裙。 “时间还早,怎么这么早起来?” 常安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要出去?” “对,上午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帮你把早饭做好。” 常安看了眼他手里拿的鸡蛋,又问:“是去参加金晓晓的葬礼?” 周勀一愣,这事他还刻意瞒着她,就怕她知道后又胡思乱想,但还是被发现了,大概昨天给徐南打电话让他定两只花圈送去的时候被她听到了。 “是,过去看看,毕竟也算因我而起。” “那我跟你一起去。” 周勀当然不同意。 “你去做什么,在家呆着。” “我就想去看看。”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知道金晓晓家人肯定不欢迎,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我并不是完全没责任,就当送她最后一程。” 常安心里也有自己一杆秤,该她承担的她认,更何况关乎人命,死者为大,她只当尽自己一份心。 周勀见她态度坚持,也只能松口。 …… 早饭之后两人一同前往,小赵开车。 半路开始下雨,常安看着窗外半开玩笑地说:“原来电视里演得那些也不是骗人的,你看,天气多应景。” 周勀:“……” 金晓晓的追悼会办在云凌殡仪馆,停好车之后周勀先下车,撑了伞绕过去接常安。 常安下车。 周勀:“有记者!” 看过去果然见不远处停了两辆媒体的采访车,常安身子明显晃了晃。 周勀:“要不你在车里等我,我进去上柱香就过来。” 常安摇头:“没关系,我跟你一起进去。” 周勀只能把伞往下压,半搂着常安穿过停车场。 追悼会就在一楼大厅,金大富包了整整一层,这几年他在云凌根基渐深,官商各界都有来往,所以花圈早就从大厅排到外面走廊。 周勀一路过去的时候留神看了看上面的挽联留名,许多都是认识的人。 “您好,麻烦两位在这里签个到!” 门口有签到台,周勀和常安在上面签了字,之后工作人员过来替他们别了胸花和袖章。 进去就是大厅,到处都是白色的菊花和挽联。 “进去吧。” 常安跟着周勀往里走,一张张哀悼沉默的面孔,似乎都在为这个花季少女的消逝而感到惋惜,再靠近灵台一些便能听到法师与和尚的念经声,隐约里面似乎还带着女人的哭声,哭声渐近,常安看到前面用白色菊花编织成的背景上挂了遗容照片。 其实常安和金晓晓只见过一次,且是在那种糟糕的情况下,所以根本就没看仔细,但现在眼前一张巨幅照片,黑发,大眼睛,巴掌脸,说不上特别惊艳,但也算秀气,而且照片上的女孩是笑着的,嘴角上扬,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才二十岁啊,生命的精彩尚未开始。 常安还是忍不住觉得窒息,旁边周勀已经感受到,扶了一下肩膀。 此时却听到一阵骚动声,哭声穿透而来。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婊子对不对……?”一个穿着丧服的妇人直冲过来,上去就要揪常安。 常安还没反应,身子已被周勀揽过。 “妈,妈你干啥呢。”金大富听到这边动静也跑了过来,却是一把拽住妇人。 妇人踢着腿不服软。 “俺要弄死她,俺要弄死她替晓晓偿命……” “大富哇,你个窝囊废,俺知道你怕她老子……可是俺不怕,多大官俺也不怕!” “……你别拦着俺,你个不孝子,别拦着俺!”妇人老泪纵横,一边嘶喊一边踢着腿往常安这边扑。 常安浑身战栗,周勀紧紧把她护在怀里。 眼看场面有些难看,金大富还算有脑子,立马喊了一声:“来俩人,把我妈先拉走。” 老人哭得更凶,但很快就进来了两个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去拉她。 “阿姨,您别这样!” “妈,你先下去缓一缓!” 老人被强行带下去,但哭声不断。 “俺告诉你,别以为你爹当官就不能把你怎样……人在做,天在看!” “……俺女儿是被你害死的,冤死的……她才二十岁啊,那么乖一孩子……啊,晓晓,婊子,俺以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老人越哭越骂,越骂越凶,撕心裂肺地被人架着穿过整个大厅。 人声都停了,淡了,就连刚才靡靡的念经声都消失,但上百双目光都汇聚到了常安身上。 常安手心里都是汗,稍稍转过身来。 “金老板……我……”她努力稳住气息,“我想来给你妹妹上柱香!” 金大富也是一身白孝服,腰上还绑了根稻草。 “常小姐……”一开口已经红了眼睛,出来的却是一句,“心意到了就行,你走吧,我妹妹受不起!”说完背过身去捂眼睛。 想想大概真是窝囊,他十几岁就从老家出来做事,工地上搬砖,捡废料,没有背景,全靠一身孤胆混成这样,苦没少吃,白眼也没少看,一介草根舔着人屁股总算混成这样,外人看是风生水起,可是临了临了自己妹妹没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常安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情,大概恨透了,怨透了,却也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吞。 周勀已经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抖得不行,他去握她的手掌,只摸到一手汗。 “走吧,听话!” 可是她多倔强,还是撑着一口气推开他走到灵台前面去。 周围人都自动让出一个圈,看着她抽了香,沾了烛台上的火点上,再跪到排位前面去。 金晓晓的遗像就在她头顶上方。 她喘口气,低头,叩拜,身后经文再起,和尚又开始敲着木鱼念起来。 四周安静,连句议论声都不敢有,谁敢吭声呢,她可是常望德的千金,可是常安自己明白,网上那些骂声在一天之内全部销声匿迹,警方在短短24小时之内结案,不代表她一点错都没有。 常安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还没起身,听到后面传来三声拍掌。 “可以啊,金老板好肚量,常书记的千金也是好胆量!” 常安后背一僵,站起来,转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拍掌的中年男人,而他旁边高他半头穿了一件黑的赫然是陈灏东。 言情海 第064章 一命抵一命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怔了怔,但转念一想他和金大富也有来往,所以来参加追悼会很正常。 只是他旁边站的那个中年男人,个子很高,身形魁梧,年龄应该有五十岁上下,但看得出平时很注重保养,所以毫无发福迹象。 只是常安印象中完全没有关于这号人物的记忆。 认识吗?他要如此来者不善! 直到金大富打了声招呼:“何董。” 常安这才恍然大悟。 何董,何兆熊,何灵的父亲。 这边何兆熊已经把目光从常安脸上移过去,最终落到她旁边的周勀身上。 “周总,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 周勀表情无恙,“是啊,好久不见,圈子就这么小。” 不痛不痒的打招呼,外人看着像是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可是圈内人都知道荣邦和玉玺这几年几乎水火不容。 这边已经有工作人员抽了香过来主动递给何兆熊与陈灏东。 “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谢谢…”金大富又开始抹眼睛。 何兆熊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世事难料,老弟你也想开点,我来给晓晓上柱香。”他转过身去面向遗像。 陈灏东也跟着转过去,两人并排站那鞠了个躬。 常安目光始终追在陈灏东背影上,周勀握了下她的手指:“走吧,先出去。” 常安意识懵懂,但还是跟他出了大厅。 外面依旧下雨,气温也很低,但相较里面压抑悲痛的气氛来说要好太多。 常安出来之后不觉轻轻喘了一口气。 周勀沉着脸:“让你别过来的,没必要。” 她却苦笑:“就当留个心安吧,毕竟当初是我执意要告她,把事情闹大,或许她跳楼也有这部分原因。” 无论金晓晓的立场如何,出发点是什么,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生命面前无对错,无尊卑,逝者为大。 周勀听完也没多说,撑着伞带她往停车场去,突然身后有人喊:“周总,这么着急赶回去啊?” 一回头,何兆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身后帮他撑伞的依旧是陈灏东。 常安再度与他站到了面对面的位置。 周勀:“没有,何董有事?” 何兆熊:“也没什么事,这不好久没见了嘛,要不我让灏东在附近找个地方,我们聚聚?” 周勀嘴角扬了扬,“好啊,不过今天恐怕不行,场合不大合适,而且我太太今天身体不舒服,要不改天吧,改天我做东,到时候你和陈总一定要赏脸。”说到后面时周勀已经把视线落到陈灏东身上。 陈灏东今天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穿了身黑色西装,沉着脸站那倒有几分迫人的气势。 这边何兆熊突然笑了一声:“也行啊,到时定了时间你通知灏东吧,哦对了,忘了一件事,灏东和常小姐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吧,常书记是他养父,这么一算,等灏东和灵灵结了婚,周总,我们也算半个一家人了吧。” 关系绕了一大圈,最终好像真绕到了一个节点上。 常安拳头握紧。 周勀轻嗬一声:“是啊,不过听何董这么说,看来令千金和陈总好事将近?” 何兆熊爽朗笑了两声:“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大管,随他们去折腾,不过…应该快了吧,到时候给二位发帖子,务必要赏光。” “一定!”周勀笑着接应,手却已经不动声色地裹到了常安肩膀上。 常安后背僵直,目光却穿过雨雾死死盯住面前的陈灏东,她其实还在心里存着一点希望,像是挂在悬崖边上快要掉下去的最后一丝侥幸。 或许还有转机呢?或许他会否认呢?可是什么都没有,陈灏东甚至都没有跟常安对视,他像处理一个陌生人般忽略掉了她眼里所有的痛苦和期盼。 何苦呢? 常安低头吞了一口气。 “走吧,我想回去。” 周勀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是拢了下她的肩。 “那后面联系!”他还能客套地打招呼,人心面具,谁不会演。 直至周勀带着常安离开,那枚小小身影在雨里渐渐不清晰,陈灏东才别过脸去看了几眼,但很快手机铃声响,他接听,又转过身问何兆熊:“半山的人提前到了,怎么说,现在回公司?” 何兆熊这才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却挑了下眼:“半山,哪个半山?” “就之前您有意向合作的那家设计公司,方小姐…” “对对对,小方…走吧,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 路上雨下个不停,车子开进市区时小赵问:“周总,回怡和还是送您去公司?” 周勀看了眼旁边的人,她似乎一路都趴在窗口看风景。 “要不先找地方吃点东西?”他问,又看了下腕表,“也到吃饭时间了,想吃什么?” 常安没回应。 他耐住性子,“前面路口好像有间新开的日本餐厅。” 常安还是没回应。 “法国菜?法国菜怎么样?” “……” 接连几次得不到回复,周勀脸色有些难看了,他伸手去揽她的肩膀。 “常安……” 趴在窗户上的人总算转身:“要不你陪我去个地方?” 笸箩巷在老城区,小赵开着导航找常安要去的那家甜品店,可惜绕着城区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地方。 “常小姐,您确定是在这里吗?” 常安本就没有方向感,也不敢肯定,只说:“好像就在附近,我记得对面是个五金市场。” 周勀落窗看了眼马路对面,新路造了半边,除了几处路口的店铺没有搬,后面居民楼都已经拆光推平,哪还来五金市场。 这块地已经被征用了,元玺的开发项目,拆迁队小半年前就已经进场。 “你在车里等我,我下去帮你问问。” 外面雨大风疾,地上又全是修路留下的泥泞。 常安本想说不用麻烦了,但周勀已经拿了伞下车,小赵只得把车停到路边等。 常安坐在车里,看着周勀穿过马路到对面一家店铺一家店铺问,可惜似乎都无所获,眼看他越走越远,常安心有愧意,赶紧让小赵发动车子跟上。 就这样,车子沿着路边慢慢移,周勀撑着伞一家一家问,问了起码大半条街才回来。 “店两年前就已经关了,不过好像又去城南开了新店,要不再去城南看看?” 常安哪里还好意思。 “不用了,无非就一份舒芙蕾,我以后哪里吃都一样,你其实不必一家家去帮我问的。”她边说边抽了纸巾,“擦擦吧,你身上都湿了!”又赶紧让小赵发动车子。 回去之后周勀直接洗澡换衣服,常安也换了条裙子,午饭继续外卖解决,下午周勀回了趟公司。 常安接到常佳卉的电话。 “姐,你怎么样?” 常安苦笑:“什么怎么样?” “身上的伤啊,爸昨天把你打成那样,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没那么夸张,没事!” 之后两边都没声,最后还是常佳卉忍不住问:“你怎么也不问问爸的情况?” “……” “你知道吗,昨晚你走了之后爸爸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半夜起来我还看到书房的灯亮着,其实姐,你有没有站在爸的立场想过,当年你和灏东哥的事……” “好了,佳卉,不谈当年的事好吗?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她直接挂了电话,靠在沙发上闭了眼睛。 谁都有立场,谁都有道理,当年常望德以“为你好”的借口强行把常安送去伦敦,这么多年常安其实心里一直有怨恨,但他怨恨的不是常望德强行拆散她和陈灏东,站在父亲的立场她或许还能理解,毕竟当年她还年纪小,陈灏东又一无所有,且他还是常望德的养子,这种关系他们俩确实不能在一起。 常望德完全有理由反对他们。 只是常安怨恨的是,一张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五年前英国签证都很难办,更何况是移民,可常望德能连夜把常安送出去。 等常安到了英国才知道,就算她那时候没有和陈灏东私奔,常望德也是迟早要把她送走的,因为早一年前他就已经把她所有关系都转了出去,而这些,常安竟然一无所知! 谁能体会这种“生命完全被人操纵”的恐慌感? …… 周勀大约四点左右回了怡和,进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走到客厅才发现常安居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脚边扔了素描本,上面乱七八糟勾了几个卡通图案,一只戴着眼镜的狐狸,一只发怒的兔子,形象可爱呆萌,看得周勀无语。 这女人幼稚起来也是无药可救的。 周勀皱着眉把素描本合上,又把扔得到处都是的彩铅一支支收到笔筒里,转身沙发上的人却已经爬了起来。 “抱歉,把你吵醒了?” 常安揉着眼摇头:“没有,几点了?” “四点半!”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老爷子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常安猛地瞪大眼睛,“今天吗?” “对,我回来换身衣服就过去。” 常安听完立马从沙发上滑下来,满地找拖鞋,“给我十分钟,哦不,五分钟,五分钟就行。” 周勀被她弄得有些迷茫,“你做什么?” “我陪你一起过去。” “……” 鸿门宴啊,周勀路上还开玩笑:“你这样算不算陪我一起赴死?” 常安摸了下头上毛线帽的球球,“没事,我有法宝可以免你一死。” 周勀:“……” 等车子停在周宅门口,刚好雨停,只是进门一片阴沉,空气里已经能够闻到令人头皮抽紧的味道。 常安忍不住拽了下周勀的袖子。 “爷爷跟我爸相比,你觉得哪个下手更狠一些?” 周勀忍住笑,“那肯定是老爷子,毕竟他在前线打过仗!” 常安:“……” 周勀:“怕了?怕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常安怂怂气,把毛线帽从头上扯下来,“我怕什么,他要打也只会打你!” 周勀笑而不语,抬手帮她把头顶弄乱的头发理了理。 “哟,哥,你还真敢回来啊?”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厅那边传过来,抬头刚好看到周歆抱着手站那靠门上。 常安赶紧往前走了小半步,避嫌似的。 周勀脸色已经难看:“你今天这个点怎么会在家?” 周歆:“怎么,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夫妻俩打情骂俏?” 常安:“……” 周勀也懒得理,走到常安旁边,“先进去!” 跨过门时常安还要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冲她笑,她笑周歆也笑,只是笑得有点夸张,结果等周勀跨过门槛时周歆突然瞪了他一眼:“皮都抽紧点吧,爷爷可是准备了这么粗一根棍子,揍不死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负心汉!” 常安:“……” 周勀:“……” 进门刘舒兰已经站在客厅。 常安喊了一声妈,她敷衍嗯了声,似乎没心情回应,只朝周勀挤眼睛,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还真回来了,你爷爷他…”结果话还没说完,楼梯上传来拐杖咚咚咚的动静。 “阿勀到了?上来!”老爷子这口气一听就不对劲。 周勀往楼上走。 常安犹豫了一下:“我陪你一起去吧!” 周勀:“不用!” 刘舒兰:“要的要的,小安跟你一起上去。” 结果老爷子直接发令:“小安你留在楼下。” 常安:“爷爷…” 周阜山:“连你也开始不听话了?” 那边周歆还在笑,刘舒兰刺了一眼:“别添乱。” 周勀又看了常安一眼:“行了,你留在楼下,不会有什么事。” 楼梯上的老爷子看着他们这一个个的德性,哼了一声,跺着拐杖:“快点,不然还等着我下楼去请。” 周勀转身往楼上去,很快进了二楼书房,门“砰”地被关上,之后就没动静了,常安转身见刘舒兰已经在偷偷抹眼睛。 常安心想,这么夸张? 那边周歆还在笑,边笑边盯着常安看,常安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刘舒兰大概也被弄烦了,轻斥:“你一直在那笑什么?” 周歆索性抱着手臂,“妈,您说哥和嫂子这样,像不像老婆送男人去菜市口?” 刘舒兰:“什么菜市口?” 周歆:“您不看古装剧的吗?菜市口,专门砍头斩犯人的呀!” 刘舒兰:“呸呸呸,你个孩子,一边呆着去。” 常安:“……” 她也无心听周歆在这开玩笑,静听楼上动静,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歆索性掏了烟出来,也不点,就捏在手里,“妈,您说爷爷这次是不是又换了新花样?怎么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刘舒兰刚才还只是红眼睛,这会儿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爸回来?” 周歆:“爸回来也没用啊,哥又不是第一次被爷爷揍。” 常安越听心里越寒,忍不住问:“爷爷以前也打他吗?” 周歆:“岂止以前,我哥几乎是从小被打到大,老爷子都是军法处置,他书房里挂着一根军棍,那么粗那么长…啧啧,最严重的一次我哥被打到腰椎粉碎性骨折,差点瘫痪。” 常安:“……” 听着好夸张,可上次在医院她也挨过老爷子一棍子,那力度,想想头皮还发麻。 “妈,要不我上去看看吧?” “行行行,你上去看看,爷爷这会儿大概也只能听得进你的劝。” 常安被刘舒兰推着往楼上去,她只能硬着头皮,独自走到二楼走廊。周阜山的书房在最西边,大门紧闭,她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有说话声,但没听出具体什么动静。 鼓口气,她敲门。 “爷爷…” “爷爷您开下门可以吗?” “我是常安……” 喊了几声,里头总算有咚咚咚的拐杖声,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却只露了一条缝,常安也看不到里头的场景,周阜山沉着一张脸堵在那里。 “爷爷…阿勀他…” “受罚呢,你先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甭来替他说情,真是越大越无法无天了,我周阜山还一直自诩将士门第,家里居然养了一头狼,今天就算不让他偿命,起码也得拿走他半条命!” 周阜山虽然已经九十多高龄,但军人英资尚存,拄着拐杖站那还是有足够逼人的气势。 常安又想到刚才周歆说的话,打到腰椎粉碎性骨折差点瘫痪。 天哪! “爷爷…”她立马开始劝,“您别这样,其实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是我坚持要告金晓晓,当时也没多考虑,就是觉得心里特委屈,结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为这事阿勀也跟我道过谦了,我相信他也已经很自责,而且这几天他一直留在家陪我,爷爷,人死不能复生啊,而且您要真把他打废了我怎么办,您不是说想抱重孙子么,我…” “常安!”一声疏朗声音从门后面穿过来,周勀好端端地站在周阜山后面。 常安眼泪刚好卡在眼眶里,掉不下来也收不进去,那感觉就像一时入戏太深缓不来情绪。 周阜山还要伤上撒盐,饶有兴致地问:“往下说啊,我要抱重孙,你打算怎样?” 常安:“……” 她瞬间从脸红到耳根,皱了一眼,转身跑下楼去。 身后似乎有笑声,不知是老的笑还是小的笑,常安听不真切,也不想听,只觉得全身都在烧得慌。 等人下楼不见了,周阜山才转身,拿拐杖抬起来一下下戳着周勀的心口:“小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搞不定这丫头,死了把你从周家族谱踢出去。” 周勀:“……” 常安一口气跑到客厅,刘舒兰立马凑上来,“楼上怎么样,阿勀要不要紧?” 常安一言难尽。 那厢周歆已经把烟点上,熏呼呼地吐了一口气:“妈,喊单架吧,估计这次哥得去掉半条命!” 刘舒兰回头正要骂回去,楼梯响,周勀插着裤袋从二楼下来,刘舒兰听到动静赶紧跑过去。 “阿勀…阿勀,快给我妈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周勀任由急躁的刘舒兰扳来晃去,目光却静静落在常安脸上,常安把头别过去,皱眉,瞪眼,一脸被耍的委屈,而这彼此之间的小表情,小默契,一点点全部落在对面另一人眼中。 最终周歆朝外吹了一口气,白藤藤的雾散开,她低头苦笑着把眼里的泪憋进去。 周世青临时有事不能回来,周歆也突然接了个电话就一声不吭走了。 家里只剩下四个人,六点半准时开饭,这是周阜山早年定下的规矩。 只是这顿晚饭气氛异常,老爷子的目光一直在常安和周勀之间打转,周勀倒还自然,只是难为常安被看得头皮生凉,只能埋头扒饭。 可晚饭临结束的时候周阜山却突然提议:“小安,我听说你外婆身体不大好了,要不下个月让阿勀陪你回伦敦一趟?你回去看看外婆,阿勀也该去尽尽孝心,怎么样?” 常安刚想拒绝,老爷子已经放下筷子,“就这么决定吧,阿勀你把手里的事安排一下,最好下个月初就动身。” 周勀怔了怔,但也没多考虑,“好,那我明天安排办签证。” 常安:“……” 饭后惯例,常安又陪老爷子杀了两盘,大约九点多才离开周宅。 路上依旧是周勀开车,他故意什么都不说。 临到怡和门口常安才开口:“爷爷这次怎么没罚你?” 周勀知道她已经憋了一路,忍住笑,“本来是要罚的,但我拿条件跟他做了交换?” “什么条件?” “杀人偿命,一命还一命!” “什么?”常安心惊,又觉得不大可能,“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事实,不过可能不是你理解的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常安有些急。 周勀却突然俯过身来,贴到她耳根:“一命还一命,我答应爷爷明年让他抱上重孙。” 常安只觉他嗓音惑人,耳根发烫,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恼又气。 “你们…”她瞪了周勀一眼,却发现后者似笑非笑也在盯着自己看,羞得她开了车门就跑了出去。 周勀坐在车里,看着她的小小身影跑进大厅,后背黑发飞扬,头顶那颗毛线帽的绒球上下跳窜,窜得人心痒。 言情海 第065章 舒芙蕾代表爱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到家之后躲在自己客卧一直没肯出来,周勀也没多言,他去书房处理工作,结果临近十一点的时候听到厨房那边有动静。 过去看了看,常安正猫着身子在冰箱里翻东西,大半个身子都快塞进去了,翻了半天,最后只掏出来一盒脱脂牛奶。 她都绝望死了,怎么这么大个地方连片能垫肚子的零食都没有! “饿了?” 冷不丁出声音,常安吓得差点把头磕冰箱上,转身见周勀站在那里。 她气息缓了缓,“有点。” 谁让她晚上在周宅没好好吃饭呢,光顾着尴尬和生气了。 周勀也看透了她的心思,下巴抬了下,“回房换身衣服。” “换衣服做什么?” “带你出去吃东西。” “真的?” “假的!”周勀说完转身走了,独留常安一人蹲冰箱前面,痴痴想了想,竟然笑了出来。 很快常安换好衣服出来,周勀已经站客厅等她,转身一看,脸色沉下来。 “你就穿成这样出去?” 大半夜还是一袭小白裙。 常安笑了笑:“没别的衣服了。” 她真是要撞在衣服这个梗上誓死不回头了,周勀真是又气又无奈,自己走去客卧,从她衣柜里扯了一件大衣出来替她裹上。 常安还不肯,他一手摁住,“不许脱,穿着!” “可是…” “没有可是,我就不信你穿一次不喜欢的牌子能死?” “……” 最终常安还是没能犟得过周勀,被逼裹着那件大衣出门,走到门口周勀还觉得不大满意,又回去拿了那顶毛线帽戴她头上。 嗯,鹅黄色线帽配驼色翻领大衣,真是品味不凡。 常安几乎一路黑着脸跟他出门,到了楼下才知道外面又开始下雨。 “你在大厅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常安刚想说跟他一起过去,周勀已经冲进雨里,常安看着他往停车位跑的背影,高大,挺拔,有那一瞬她竟也有些感动。 “这么晚您和周先生还出去啊?”身后突然有人问。 常安转身,正是那位物业阿姨,她尴尬回:“有点饿,出去吃点东西。” 物业阿姨一脸不可思议,大冬天的,“这都快十一点了,还下这么大雨,哎哟你们年轻人真是能折腾。” 常安:“……” 她讪讪笑了下,也没再说话,可是很快阿姨又上来搭腔,笑呵呵地问:“你和周先生,什么关系?” 常安汗颜,现在物业都这么八卦了?但转念一想,耍了个小心思,“您猜!” “哎哟你这孩子,我哪猜得到哇,不过应该不是对象关系吧,周先生从来不把对象带回来。” “从来?”常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他的行宫吗?粉黛三千,金屋藏娇的那种? “阿姨,抱歉,您弄错了吧?” “我弄错什么,我都在这做了快三年了,怡和刚交房就开始在这上班,从来没见过周先生带女人回来,他一直独来独往。” “……” “你算第一个吧,所以我就好奇啊,但看你们好像又不是对象关系,寻思着处对象的话你年纪小了点,姑娘别介意啊,阿姨就随便跟你聊聊,你和周先生是…亲戚?” “……” “妹妹还是其他什么?” 常安想了想:“侄女!” 这时大厅外传来汽车鸣笛,周勀把车子开了过来,常安和物业阿姨打了声招呼上车。 周勀问:“你跟她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 常安咽着气当然不敢说真话,只敷衍:“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天气。” 结果一路上常安都不吱声,坐那似乎满脑子心事,周勀以为她还在想金晓晓的事。 “人都下葬了,事情已经结束,你…” “你是不是在云凌还有其他房产?” 冷不丁她这么问,周勀一时倒没接住,“什么?” “就是,你在云凌,除了长河和怡和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住的地方?” 这下周勀听懂了,不怀好意地笑:“怎么,开始调查我的身家了?” “不是!”常安突然又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对他这方面感兴趣,管他有没有其他住处,管他是不是真的女人无数,不就一个物业阿姨随口说了几句吗,她何必一路过来都在纠结这件事。 “算了,当我没问!”她适时撇清,可周勀来了兴致呀。 刚好前面红灯,他把车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常安。 常安被他看得后背起汗,“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周勀挑了下眉问:“是不是刚才物业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呀,没有的事。” 装,使劲装! 周勀也不揭穿,半笑不笑地把手臂架在窗口,“那就是你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绿灯了,你快开车…哦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显然开始转移话题,周勀忍着笑,踩下油门,“你去了就知道。” 结果一路开了小半个钟头,最后车子拐进一条小巷。 具体什么地方常安不清楚,她本来就是路痴,加上回云凌一年多,除了工作室,几个商业区和长河之外,她也很少去其他地方,但大概方位还有些认知。 这里是高新区。 “到了,下车吧!” 周勀把车停在巷口,撑了伞带常安往里走。 两边都是一些个人工作室,广告公司以及手办店,不过因为时间太晚,已经全都关门,所以巷子里黑漆漆一片,加上还在下雨,常安忍不住往周勀那边靠了靠。 “去哪儿呀?” “你到了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停在一家店门口,里面亮着灯。 周勀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还赶得上。” 常安抬头看了眼,一间很小的店面,浅蓝色木门,顶上挂了一块金属牌,牌上刻了一行小字——“Soufflé” 常安吃惊,Soufflé是舒芙蕾的法语。 “进去吧。” 周勀已经收了伞推开木门,一串丁零当啷响,门上挂着圣诞节的铃铛,进去之后一间很小的店堂,大概四五张小圆桌子,统一铺着蓝白格纹相间的桌布,只是此时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周勀正要出声,后厨小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大概四十不到的样子,穿了件藏青色工装衬衣,留胡子,一脸酷酷冷冷的模样。 “抱歉,店里打烊了,已经不做生意。”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并没看周勀和常安。 常安心里多少有些失望,要知道即使在法国也很少把舒芙蕾放到菜单上,国内更是少之又少,因为舒芙蕾实在太难做,工艺繁琐不说,还必须要求现做现卖现吃,耽搁一分钟都不行,可这家店光看店名就知道肯定有做舒芙蕾。 太难得了,只是可惜…… “打烊啦?抱歉…那我们走吧。”常安轻轻拽了下周勀的袖子,失望之情已经很明显地摆在脸上。 周勀定了定,笑着把她揽到怀里。 “你是老板吧,我们是慕名而来的,知道这家店里的舒芙蕾做得很正宗,我太太又特别想吃,为了你这份舒芙蕾我们才把这次的蜜月旅行定在云凌,而且明天一大早的航班就要离开了,所以能否破个例,再另外给她做一份?”周勀撒谎撒得那叫一个溜,简直让常安叹为观止,但转念一想还是舒芙蕾比较重要,于是常安也配合着一起演。 “对,为了找您这家店,今天我们问了好多人,本来以为没希望了,但临走前还是被我们找到了,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对不对?所以您能否通融一下,算是满足我一个新婚愿望?”常安边说边把身子贴到周勀身上,努力装出一副恩爱夫妻新婚燕尔的模样。 店老板眉头打结,看着眼前这两人嘴里嘶了一声,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行吧,不过可能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没问题,多久我都能等!”常安喜逐颜开,就连搂着周勀的手臂都不自觉圈紧。 老板无奈笑了笑:“那边坐一会儿吧,顺便帮我把门关上!”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这边周勀眼底幽幽,常安一时还没发觉,依旧沉浸在得逞的喜悦中,还抬头看他,“老板答应了,真棒!”继而才发现两人姿势亲密,周勀裹着她一侧肩膀,而她手臂圈在周勀后腰上,刚才扮演“新婚燕尔”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尴尬。 特别是常安,几乎是松开手从他怀里弹出来,“抱歉!” 周勀眼色不明,似乎有些不悦。 “过去找个地方坐下等!” 常安乖乖照办,自然没察觉到他眼底的晦暗不明。 后面大概半个多小时时间,起初常安还有些尴尬,但渐渐被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吸引,她慢慢趴到桌子上。 “你知道吗?据说舒芙蕾是世界上最难做的甜品,因为它需要烤制出炉一气呵成,外表蓬满充盈,内里却松软如棉,而且它从不等你,你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品尝,它立刻就会凋谢,就跟一朵花枯萎一样,所以好多人把舒芙蕾又比喻成爱情,大概觉得爱情也是这样,虚无,甜美,可是有时候又脆弱得转瞬即逝。” 那时窗外的雨还没停,她就那么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大衣脱了,只留身上一条白裙。 头发长长地披下来盖住一整个背脊,那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周勀觉得此时此刻她的模样真是好看,那种好看不仅是五官容貌上的好看,而是一个女人独自沉浸在期盼与喜爱之中的美,如星光,如清水,那么眷恋痴迷,对一客甜品,对一杯红酒,还有,对她心里那个男人…… 周勀这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常安上午想去笸箩巷找的那家有卖舒芙蕾的甜品店,以前是陈灏东经常带她去的。 可是又怎样呢? 那家甜品店已经不复存在,而他可以找到另外一家更好的去替代,她同样也会痴迷。 一份舒芙蕾果然等得够久,半小时都不止,但是常安有足够的耐心,周勀也有。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陪她一起等。 大半个钟头后总算听到厨房烤箱“叮”的一声,原本趴在桌上的常安猛抬头。 “好了好了!”她激动得要死。 很快老板端着一客新鲜出炉的舒芙蕾出来,摆常安面前,二话不说又凉着脸走了。 常安暂且可以不介意他这么差的服务意识,谁让眼前这份舒芙蕾如此诱人呢,她忍不住闭眼吸了一口气,满鼻子的奶香和乳酪味,再睁开眼睛,那眼神几乎就像一只小猫盯着小鱼干。 周勀抬手蹭了下额头,无法理解女人对甜品的痴迷。 “不是说要趁热吃?” “嗯。” 常安拿过小勺开动,挑着中间的地方轻轻挖开一口,里面果然蓬松丰盈,奶香四溢,往嘴里放,含着,笑得几乎弯了眼睛。 周勀被她那模样弄得小腹发胀。 “这么好吃?” “你要不要尝尝?”她笑着挖了一口送过来,本是反射动作,结果送到一半才觉不大合适,立马又往回收,可是周勀岂能让她再收回去,起身压过桌面,握住她的手腕便把那一小勺舒芙蕾送到了自己嘴里。 常安呆住,吃惊,然后是心跳加速。 周勀却像没事人吃完,挑着眉评价:“还行,很软,跟你一样……” 这下常安就不止是心跳加速了,整个脸全部涨红,把手迅速收回来,埋头只顾吃自己的东西。周勀把她这些动作反应全部看在眼里,舔着牙槽笑得一脸坏劲。 回去路上常安还在回味。 “只可惜,不能外带,不然我就带几份回来放冰箱了。” 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种近乎虔诚的痴迷。 周勀无奈:“想吃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去。” “可是好远啊,打车得大半个小时吧,不过能在国内吃到这么好的舒芙蕾也是很难得的,半小时车程也不算什么,只是我很好奇那家店的老板,虽然看上去酷酷的,可是完全看不出他能做出这么正宗的舒芙蕾,感觉有故事。” 女人大抵这样,好像什么都能扯到故事。 周勀无语,“他开门做生意,赚钱而已,能有什么故事?” 常安更汗颜:“你这纯属商人思维,看过亦舒写的《喜宝》吗?” “没有。” “《喜宝》里的女主角姜喜宝是一个富商的情妇,她为了笼络勖存姿就为他做甜点,选的就是舒芙蕾,后来亦舒就说,如果有人为你亲手做舒芙蕾就说明那人爱上了你,因为这道甜点考究功夫也最需要花心思,若不是那人对你有心,大概是做不出来的。” 周勀听完眸光淡淡,却问:“还有这种说法?那后来呢?” 常安:“后来姜喜宝就真的凭舒芙蕾获得了勖存姿的欢心,不过这个故事是悲剧。” 周勀:“如何悲?” 常安:“勖存姿有天发现姜喜宝心里其实另有所爱,他当着姜喜宝的面枪杀了那个男人。” 周勀:“……” 第二日雨停,长河的密码锁也“修”好了,周勀带常安又一同搬去了长河。 转眼三四天过去,常安头上的伤基本也好得差不多了,周勀不知从哪里弄了一瓶去疤精油回来,早晚两次帮她涂。 起初常安还有些难为情,几次下来倒也习惯了。 一般都是她趴在沙发扶手上,周勀把精油倒在指顺着疤痕处帮她轻揉按摩,过程持续几分钟时间,两人也会很平常地聊天。 后来周勀想,若是他与常安能够一直这么相处下去,虽平淡缓慢,但终有一天他也能收获到果实,只是有些时候总是天不遂人,命运不舍得给你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耐心,总是一步步逼着你,几乎把人逼到绝境。 金晓晓的事也如过眼云烟,起初还能在网上找到一些相关帖子,但三四天过去,帖子尽数删掉,关于常安的一些言论甚至个人信息也在短短几十个小时内消失殆尽,而之前抓捕归案的两个小混混系数认罪,警方那边效率极快,三四天之后就已经结了案,收押判刑,后续事情网上也没再有一丝风声,或者应该说没人再敢过问。 事情好像就这么平息下去了,就如金晓晓的去世,肉体化为灰烬,埋入深土,此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这个人。 不过常安并不天真,她自然知道事情这么快解决的功劳在谁身上,而自那晚她和常望德吵了一架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倒是隔天魏素瑛还打了通电话过来。 常安那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回想那天晚上在常宅书房说的话,也觉得有些过分。 从她立场来说她应该恨魏素瑛,毕竟是这个女人的出现破坏了常望德和她母亲的感情,可是母亲去世这么多年,魏素瑛对常安也算尽兴尽力,内里彼此怎么想都不清楚,但面上一直维持着和睦关系。 常安在电话里总算喊了一声:“瑛姨,空了带佳卉来长河吃饭。” 口气虽听上去淡淡的,但魏素瑛已经满足。 “好的,一定,回头我跟佳卉说。” 常安应了一声,那边魏素瑛又问:“那天回去之后,周勀有没有对你怎样?” 毕竟那天魏素瑛也在院子外听着,常安说的那些话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怎么可能受得了。 常安笑笑:“没有,您不用担心。” 魏素瑛:“那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你和周勀结婚……” 常安瞬间头疼,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在气头上犯犟,不然说出来的话都跟双刃剑一样伤人又不利己。 “没有,瑛姨,我和周勀之间的事我自己清楚,您真的不必为我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前两年你突然从英国回来说要跟人结婚,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小安,你听瑛姨说,如果你和周勀真的过不下去,你就回来,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 常安心里嗬了一声,但嘴上还是淡淡的,“我知道,瑛姨,不聊了,空了再联系!” 她挂了那通电话,心里凉飕飕的像是吞了一肚子寒风。 当初又都干嘛去了呢?一大家子全部里应外合要把她往外面赶,现在又来装什么体贴善良?何必! 那通电话之后常安也没再和魏素瑛联系。 转眼一周过去,街上商家门口已经放起了圣诞树,各大商场和街区也是变着法地开始布置装扮,常安出去买盒酸奶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圣诞气息,而何灵的电话也如期而至。 “小安,明晚六点,山顶锦里,可说好了啊。” 常安觉得真是好烦。 “明天啊,很抱歉,我可能没时间,约了见一个编辑。” “见什么编辑啊,再说编辑哪天都能见,明天可是灏东生日,他让你把周先生一起带过来。” 常安心口一窒,“我哥…真这么说的?” “这还有假,他就在我旁边呢,要不让他跟你讲?” 常安刚想说不用,那边手机明显已经挪了个地方,接着常安听到一声很沉的男音,“喂…” 她低头咽了一口气,“哥…” “何灵在锦里订了位置,她想叫你一起过来,明晚有没有时间?” 常安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憎恨自己总是这么没出息,却还要努力稳住呼吸。 “我看吧,毕竟是你生日,应该可以去。” “好,那一会儿何灵把具体地址发你手机上。” 说完那边直接挂了电话,耳边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常安不得不弯腰蹲下去,身边车来人往,她蹲在人行道上哭得泣不成声。 周勀晚上有个应酬,回来已经有些晚,以为常安应该睡了,可进门却见她独自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黑漆漆一片。 周勀纳闷,“怎么坐那也不开灯?”他顺手按了玄关的开关。 常安避了一下,赶紧把手里拿的酒杯往桌上放,但还是没来得及,周勀已经看到了,她便干脆扔了抱枕起身。 “你吃过了吗?下午阿姨过来做了晚饭,我剩了点给你,我去帮你热一热。”她自顾自说着就要往厨房去,周勀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扯过来,避无可避,她只能低下头去。 周勀眸光蹙紧,“怎么,哭过了?” “没有,怎么可能,就是下午画画时间久了,眼睛可能有点酸。”她演得好费力,又差劲。 周勀沉着脸,手指一寸寸在她腕上收紧。 “到底怎么回事?” 常安闭眼忍不住闷了一口气。 “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哥生日,何灵叫我们一起过去。” 言情海 第066章 我哥是个好男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下午周勀大概五点左右到长河,进门发现常安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等,一条洋红色连衣裙,衬得皮肤细腻白润。 周勀看了眼,眸光似乎有些沉。 “可以走了?” “嗯!”常安拿了手袋起身,走到门口时又想起来什么事,“再等我一下!” 她蹬蹬蹬跑回客厅,很快捧了个东西出来,虽然外边用绒布包得严严实实,但周勀还是能猜出里头大概什么东西。 “拿这个做什么?” “我今天没时间出去买东西,也不能空着手去吃饭,所以选了一幅画。” “你自己画的?” “嗯,不过是之前在家无聊打发时间随手描的,上不了台面。”她尽量轻描淡写,但依旧阻止不了周勀脸色越发难看。 他一手抽过常安怀里的相框,“上不了台面就别带去了,走吧!” 常安:“……” 上车之后周勀却扔给她一只纸袋子。 “什么?” “你不是说不能空着手去吗?我中午让秘书出去选的礼物。” “……” 常安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份心,把纸袋里的盒子掏出来看了眼,Breguet的男士腕表,她有些无语。 “送这个是不是有些太贵重?” 周勀绷着脸瞄她,“贵重吗?毕竟是你哥,总不能太寒酸啊周太太!” 常安:“……” 路上开车的人一直拉着脸不说话,常安抱着怀里那只十几万的男士腕表忍不住笑出声。 周勀被她笑得心里更烦。 “有什么好笑?” 常安抿着嘴也不说话,只是歪过头去看他,看着看着周勀也被逗笑了,一路绷紧的情绪总算松动了一些。 “行了,好好坐着,你这样挡我反光镜!”边说边又借出一只手去摁她肩膀。 常安闹了一通,总算安安分分地坐了回去,可是渐渐周勀又觉得不对劲,旁边女人怎么突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他借着红灯的空隙看她,常安正转着脸看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勀:“怎么了?” 常安:“你说我今天再试一次好不好?” 周勀皱眉,一时还没明白。 常安低头轻轻存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样不好,毕竟他已经和何灵在一起,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就这么放弃,起码也要把话跟他说清楚,也算给自己这几年一个交代。” 她今天一整天在家把事情从头到尾都捋了一遍,不甘心,还是不甘心。 毕竟这么多年感情,她受了这么多罪,吃了这么多苦,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周勀听她坐那安安静静说完,刚松动一点的情绪又整个绷起来,且开始变得很烦躁。 “这是你的事,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 随后红灯闪,他踩下油门嗖一声就窜了出去。 …… 锦里是一间主营法国菜的餐厅,在云凌也很有名,除了菜品出色之外贵在选址巧妙。 餐厅建在半山腰,一侧对湖,一侧靠山,景色一流,当然餐厅环境和装潢也一流。 周勀带常安到的时候门口有穿着黑色礼服的服务生在迎。 “陈先生和何小姐的朋友吧,里边请!” 进去一排烛光,但两边桌椅却是空的,看这场景何灵今天应该是为陈灏东包了场。 常安和周勀跟着服务生穿过整间空空的大厅,一直到后院。 后院临湖,占着起层高的优势可以将整片湖景都包揽在眼底,夏天的时候这里都设有露天桌椅,美食加美景,自然别有滋味,但现在正值隆冬,顶着寒风在露天吃饭肯定不现实的,可当常安走至后院才发现,那里居然临时搭了一间透明圆顶玻璃房,四周挂满了小灯和气球,里面一排长形桌,济济已经坐满了人。 入口处更是醒目地竖了一块牌子——陈灏东先生27周岁生日宴,私人定制。 “下了一番心思啊!”旁边周勀冷不丁开口,口气不酸不甜。 常安没啃声,跟着往里走。 “姐,姐夫,这边!”常佳卉眼睛最尖,挥着手在玻璃房里头冲她喊,结果原本都在聊天说话的其余客人全都扭头朝门口看。 常安简直头疼。 周勀揽了下她的肩,“进去吧。” 结果进去之后发现基本都坐满了,只留桌端那头还有两个空位。 何灵似乎也是提前安排好的。“你俩就坐我和灏东对面吧。” 常安愣了愣,不过周勀倒挺自然,很绅士地替常安拉开了椅子。 对面那一身黑衣的寿星公正四仰八叉坐椅子上,他静静看着常安进来,又静静看着她走到了自己对面,屁股正要坐下去,又猛地弹了起来。 “哦对了,礼物!” 陈灏东:“……” 常安有些不自然地把手里拿的袋子朝对面递去,眼睛却晃来晃去始终不敢朝他看,可半天对面也没接袋子,常安不得不抬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好撞上陈灏东幽幽的眸子。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难得穿了件铁灰色西装,照理他身形好版型正,穿着应该挺好看,可整个人欠兮兮地在椅子上咧着,扔这种高档餐厅看着也总觉得不像样。 常安手心开始起汗,人群中间她完全招架不住陈灏东这种目光。 旁边周勀轻咳一声,常安这才回神,勉强笑了笑:“哥,生日快乐!” “你傻啦,小安给你的礼物,拿着啊!”何灵也出声。 陈灏东总算压身过去把她手上的拎袋一手拿了过来,“谢了!”毫无感情,像在对待一个极其普通的朋友。 常安心里滋味苦涩,但她还能指望什么呢? “不用谢,我……”结果话还没说完,桌上不知哪个女孩眼尖叫了一声,“宝玑的腕表,东哥妹妹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这一叫整桌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只纸袋上,袋上有标识和英文字,识货的自然看得明白。 周勀这个穷奢极侈的资本家。 常安脸色讪讪,也懒得解释,而刚才叫嚷的那女孩突然又转了话题:“灵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你看东哥妹妹都知道送这么大一份厚礼,你作为女朋友怎么就没一点表示?” “谁说我没表示?”何灵也不急,“今天这顿饭可都是我操心安排的,他就到点过来露下脸而已。” “少来吧,什么给东哥过生日,说白了不就你想攒局找乐子嘛,东哥只是你的幌子而已!”旁边其他人附和,都是一些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女,闹闹嚷嚷的,平时应该和何灵都走得挺近。 何灵嗤了一声,丝毫不恼,干脆崴着身子靠陈灏东肩膀上,“你们这帮人,总是挑拨离间,一会儿我自然还有其他惊喜。” “什么惊喜什么惊喜?” “该不是以身相许?” “屁个以身相许,灵子和东哥早八百年前就睡过了,就他俩这种也不适合玩纯爱游戏啊!” 众人起哄,一通编排,常安低头努力缓了一口气。 这边何灵完全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她随性恣意惯了,自然不会怕这种调侃,只拿起刀叉敲着空盘子,“行了行了,有饭吃也堵不住你们这帮小贱人的嘴,什么惊喜一会儿我自然会讲,好了,服务员,上菜吧。” 很快前菜就端了上来,当然还有酒。 法餐自有一套繁琐的礼仪,只是一桌子喜欢闹腾的年轻男女也顾不上这些礼仪,吃着吃着就开始乱起来,香槟红酒在杯子里乱倒,各种黄笑话满桌飞,何灵一看就是玩惯了的人,在这种场合中如鱼得水,有时拉着陈灏东也要配合着说两句。 陈灏东也不排斥,他混起来可跟魔王一样,说几个荤段子完全不在话下,结果逗得全场高。潮跌宕,而整桌里就数常安最安静。 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难得参加聚会也总是安安分分地坐着,当然,她也根本接不住这种荤段子,倒不如闷头喝酒吃东西。 周勀全场也很沉默,他这年纪在桌上算是“大叔”级了吧,因为除了陈灏东之外其余男女都是和何灵差不多年纪,二十出头,有的甚至大学还没毕业,闹起来无法无天的,周勀看着都头疼。 如此大概过了小半场,开始上主菜了,何灵突然起身走了出去。 常安见时机正好,又闷头把杯子里的小半杯红酒喝完,拿过手机在上面编了条短信,一秒之后对面陈灏东扔桌上的手机闪了闪。 他摸过来看了眼,眸光扫过来落在常安脸上,常安与他匆匆对视,很牵强地露出一丝微笑,而这些细微的动作最终全部落在周勀眼里,他也不出声,只轻轻晃着手里的水杯。 远处湖水轻荡,整屋子醉生梦死,谁会注意到有人正在暗处偷偷酝酿。 常安余光瞄见对面男人低头在手机上编辑,很快,大概只有半分钟,她手机也震了震。 陈灏东回了她的信息,只一行字:“好,十分钟后,侧门那有条走廊,我去那等你!” 常安手心一层层起汗,心跳加速,害怕,又隐约带着一点激动。 她伸手过去摸杯子,却被周勀摁住,他侧身压过来,冷冰冰贴到她耳边问:“打算借着酒劲抢人?” 常安心滞,抢人倒还不至于,只是想借酒精壮下胆。 “没有,只是有些紧张。” 话刚说完屋里连着外面院子里的灯突然尽数熄灭,生日歌的音乐响起。 何灵亲自推着蛋糕从外面走过来,一直走到长桌前面那一块空地上。 有人尖叫,有人欢呼,还有人拍手。 何灵笑着冲陈灏东喊:“过来啊,你来吹蜡烛。” 陈灏东似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没拂何灵的面子,抽开椅子走过去,把烟拿手里,低头就要吹,结果何灵又一手把他拉住,“等一下,你还没许愿呢!” “许什么愿?” “生日愿望啊,快点!” “……” 陈灏东明显不耐烦,脸拉着,低声骂了一句:“女人真他娘麻烦!” 众人唏嘘。 常安:“……” 但最后陈灏东还是把烟咬到嘴里,很敷衍地闭眼两秒钟,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许愿,只迅速睁眼,又招呼服务员去开灯,何灵气得捶他肩,“你这么急干什么呀,我还有事要宣布呢,配合点好不好?”听着像是生气,却明明一副撒娇的口吻。 陈灏东没辙,又退回蛋糕旁边,“行行行,你宣布,我等着!” 他那么不耐烦,那么臭脸,可何灵还是喜欢得不行。 这点常安觉得自己跟何灵很像,以前陈灏东也总嫌她麻烦,生日要许愿望,过年要守岁,就连过个中秋节都要吃着月饼赏月亮。常安称之为“生活需要仪式感”,陈灏东却偏要揭穿她这是公主病,可病归病,那么多年陈灏东也纵容下来了,一边骂着女人麻烦,一边苦哈哈地给她过生日买烟花恨不得摘月亮。 只是现在情景转换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何灵拍了下手,还故意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不是说我今天没给我男人准备生日礼物吗?怎么可能,我有准备惊喜的。” “什么惊喜?别卖关子了,赶紧拿出来吧!” “对啊,赶紧拿出来吧!” “那大伙儿静一静,看灵子能拿什么惊喜出来哄她男人!”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何灵却突然笑得娇羞无比,继而从蛋糕的盒子底下抽出一张信封递给陈灏东。 陈灏东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惊喜呀,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整屋安静,众人都翘首以盼,陈灏东在满桌子期待的目光中打开那只信封,抽出来,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他打开…… “什么啊?” “到底是什么惊喜呀?” 当时屋里还没亮灯,光线很暗,底下人恨不得跑过去抢来看一眼,看看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情书吗?常安也忍不住想,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卧槽那是B超单吧?” 周勀:“……” 众人:“……” 何灵这才笑着拿过陈灏东的手,轻轻盖在自己小腹上,“快4周了,医生说宝宝长得很好,我故意瞒到今天才跟你说,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开心吗?” 开心吗? 开心吗? 陈灏东死死捏着那张纸,底下已经闹成一团。 “东哥行啊,不声不响把种都他妈留了。” “卧槽你们这算奉子成婚吗?” “啧啧简直不能想,先上车后补票啊,灵子你这是打算用孩子绑住东哥娶你?” 一通胡编乱侃,场面完全失控,继而“啪”一声,也不知是谁去开了灯,光线骤亮,常安一时没来得及收回目光,隔空与前面不远处那个男人相撞。 济济一堂人,欢呼的,雀跃的,恭喜的,他被簇拥在里面享受祝福和幸福,常安在底下与他对望。 时间仿佛停了,世界好像静了,远处的湖面倒影出一轮月光。 真可笑啊,又多可怜啊,常安在眼泪快要滴下来的那一秒迅速低头,抽了膝盖上的餐巾。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她走得匆忙,膝盖还在桌角撞了撞。 陈灏东绷着腮帮几乎要把嘴里的烟咬烂。 常安一口气跑到洗手间,可惜洗手间有人,她只得再换地方,最后好不容易在后院走廊找到了一块清静地。 常安没处去,餐厅很大,她也不敢一个人走远,就在走廊边找了个台阶坐下。 风很大,也很冷,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哭,毕竟这么多年只要一占到陈灏东的事她就脆弱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可这会儿泪腺好像被冻住了。 常安不得不用手臂抱住自己,怎么办呢?心里钝刀割肉,疼得快要喘不过气,可是眼泪一滴都没有。 这时候能哭一场也是好的啊,至少可以让她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可是眼泪好像也犯犟似的死活不出来。 周勀拿着大衣找到常安的时候她正曲腿坐在通往侧门的台阶上,低着头,抱着膝盖,廊灯下一个缩在地上的背影。 他沉着脸走过去,把手里拿的大衣盖到常安身上。 “哭够了吗?起来吧,先带你回去!” 他拍了拍常安的肩,地上的人却没有动静。 周勀抬头又看了眼远处那间隐隐透着灯光的玻璃房。 这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脾气好得不像话,度量大得也不像话,犹如一个吃斋念佛的僧人,就差为她摆渡过岸脱离苦海了。 “你躲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如果觉得不甘心就回去…” “谁说我躲在这里哭了?”常安突然抬头。 周勀一愣,见她脸上似乎真的没有一滴泪痕。 “那你这算是…” 结果下一秒常安又猛起身,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拢了下肩上披的大衣,“走吧。” “去哪儿?” “回去把饭吃完!” “……” 常安就真的那么直拔拔地凉着一张脸又走回了玻璃房,里头依旧谈笑不断,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加热腾。 谁也没有注意到常安出去了又回来,今天的主角显然是陈灏东,哦不,连陈灏东都不算,在座大部分都是何灵的朋友,她刚才又宣布了一个喜讯,后半场自然全都围着她转。 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孩子,一口又是一个什么时候结婚发喜糖正名。 常安落座时刚好听到何灵回答她们:“应该快了吧,肚子显怀之前肯定要把婚礼办掉,不然我连婚纱都穿不了了。” 那一刻她显然已经变成待嫁的幸福小女人,还不忘依在陈灏东怀里唾几句,“都怪你,每次都不戴套,害我要挺着肚子办婚礼!”话听着不正经,但何灵讲得毫无忌讳。 这一刻大概没有人比她更义正言辞了,她肚子里怀了陈灏东的孩子,他们即将结婚成为夫妻,且还能得到全世界的祝福。 常安低头拿过杯子,端起来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如此接连三四杯下去,眼前人影已经开始浮动,常安招服务生再开一瓶红酒,周勀捏住她的手臂。 “可以了!”他用眼神制止。 常安却呵着气笑,借一只手挖了勺面前的蛋糕,“尝尝,是不是很甜?”她把那勺蛋糕一下喂到周勀嘴里。 周勀吃到满嘴奶酪,腻得很,皱眉,常安却把勺子抽出来,又含到自己嘴里。 “好甜,这是我吃过最甜的蛋糕…”她咯咯笑着看向周勀,眼里却分明有了湿气。 对面陈灏东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摸了桌上的烟出去,一路走一路点火,走到门口服务生终于忍不住上前提醒,“先生,抱歉,我们这里不能抽烟!” 陈灏东不理,已经把烟叼嘴里。 服务生又不怕死地追了几步,一直追到门外。 “先生,我们这里真的不能抽烟的,整间餐厅都是禁烟区。” 这次前面男人倒是停了下来,却是一眼扫过,冷风中白雾四散,终是遮不住他那双寒戾猩红的眼睛。 他叼着烟站定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服务生哪敢再废话,灰溜溜地回了餐厅。 散席的时候常安终是喝醉了,几乎是挂周勀脖子上出了餐厅。 何灵和陈灏东还站在停车场送客,大部分人都已经走了,还剩几个平时和何灵关系比较亲的闺蜜,几个闺蜜也喝多了酒,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围着说话。 “陈灏东,我可告诉你,灵子对你是死心塌地的,你以后可不能辜负她!” “从来没见她对哪个男人这么认真过,你刚进去那会儿…你刚进去那会儿她几乎天天哭…” “对,眼睛都快哭瞎了,也没少求过她爸要把你弄出来,结果你在里头一呆就是两年。” 喝多酒的女人围着陈灏东酒后吐真言,何灵打圆场,“行了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叫车回去!” 可还有人不死心,似乎非要借着这机会把话说到底。 “我们几个和灵子也算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她什么样我们最清楚,看着不靠谱,成天乐呵呵地瞎闹腾…可一旦认定的东西她打死不松手,当初我们还劝她别犯犟,可她不听…非要一个跟头栽进去,结果一栽就是两年……两年呐……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傻乎乎地等你两年……” 是啊,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傻乎乎地等你两年呢? 常安笑着一下扑过去,她是喝多了,但耳朵还没聋,等周勀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常安直接扑到了何灵身前。 “何灵……”她喊了声名字,脚却站不稳,身子猛地往何灵身上倒。 何灵也吓了一跳,她要顾忌腹中的孩子,潜意识往后缩,结果那一下就被陈灏东接住。 “常安,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没有喝多…我有话要……有话要跟她说!” 她推开陈灏东的手又去拉何灵,痴痴笑着,笑得一脸灿烂,“谢谢你,愿意爱我哥,等我哥,我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所以你的付出和等待都值得……现在你们这样,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她边说边笑,眼泪却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何灵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可下一秒常安又转过去扑到陈灏东身上,这一次陈灏东没躲,她也不再顾忌,直接惦着脚尖圈住他的脖子…… “哥……哥哥!” 一声轰然嘶喊。 回想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他是她的人生须尽欢,欲去尤缱绻,也是她的来日尚方长和漫漫余生中斩钉截铁的梦想,可是这一刻趴在他肩头,一声“哥哥”,从此无论前路多艰难,再也没有他的山高水长。 周勀在几米之外看着常安,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扑到那个男人怀里喊“哥哥”,人生或许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让你无法忘怀,那夜常安被陈灏东揉在胸口的情景便成了周勀印象中抹不去的一道痕。 夜风凉,吹皱一波寒水。 眼瞅着时间一秒秒过去,差不多了,该到此为止! 周勀过去一把扯过趴在陈灏东肩头的常安,“抱歉,她喝多了,我先带她回去!” 陈灏东目中幽深不定,但常安竟也乖乖地被周勀揽到怀里。 转身时她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很丢人吧,要借着酒劲来结束这段不堪的关系。 上车之后常安软趴趴地靠在椅子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周勀一脚油门踩下去,很快车子就开出了停车场。 一路回去都没说话,气氛僵到冰点。 常安也自顾不暇了,哭了一阵,抽泣了一阵,最后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回到长河之后常安小跑着进屋,等周勀停好车进去的时候只听到洗手间传出来的呕吐声。她晚上喝了很多酒,情绪郁结至极,吐出来可能会好一点。 周勀也不去管她,脱了身上的大衣扔了车钥匙,直至里头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他才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端进去。 常安依旧圈在地上,脸上没有丝毫酒后的红晕,只剩剧烈呕吐之后的苍白与冷汗。 “舒服了吗?把这杯水喝了!” 周勀把杯子凑上前。 地上的人抬眼看了看,眼圈红得吓人,一副可怜又令人可恨的模样。 言情海 第067章 你带我走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终是接了杯子,咕咚咕咚把一杯蜂蜜水全部喝完,再撑着马桶想站起来,可红酒后劲大,她晚上喝太多了,这会儿吐完之后整个人头重脚轻,挣了几下没起身,周勀只能过去扶。 她还犯犟,“不用…不用你扶我!” 周勀轻斥:“你喝醉了。” “没有……谁说我喝醉了?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 她边嘀咕边去推周勀的手臂,明明站都站不稳,还非要自己往外走,结果傻乎乎地直接撞在浴室玻璃门上。 “咚”一声,听着就好疼,可她缩回来又照原路继续往前走,结果可想而知,又是“咚”一声,门都被撞得晃了晃。 周勀在后面气得要死,把她拽回来。 “难道不会拐个弯吗?” “不会!” “不会就一直撞?” “对啊!” 她还嘴硬,一脸不怕死的蠢样。 周勀恨得牙齿痒,捏过她肩,“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你也明知道撞上去会很疼,为什么非要一次次往上撞?”他突然抬高音量,眼底满是阴沉。 常安被他吼得愣了愣,继而呆呆看着眼前人。 对啊,明明知道前面没有路了,明明知道撞上去会疼,可是她能怎么样呢?她还能怎么样呢? “我该怎么拐?……你教我……你教我啊!”常安突然反手抓住周勀的手臂,“你也看到了…我历尽千辛万苦跑回来跟你结婚…我再也不去喜欢别人……何灵说她等了两年,两年而已,很长吗?那我这些年又算什么?” “这么多年,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我还留在原地,我一直守着自己,我干干净净地等着有朝一日可以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还在这里,可是他呢?他却要去娶其他女人,他让她有了孩子…甚至…甚至他们当着我的面在车里做那种事……” “你明白吗周勀,你明白吗?他是南墙啊…我早就已经撞得头破血流,我也知道自己再撞下去会死,可是怎么办?我该怎么转弯……我该怎么从他旁边绕过去……” 那个少年啊,鼓起她勇气,教会她成长、带给她幻想、让她懂得爱与欢乐、并在不自觉中想去期盼和依靠的人,最后却是她最终必须要放弃的人。 就如命中最烈的酒,最疼的感情,她深知其中所有道理,却还是没办法做到不去触碰。 常安站在那里已经哭到不能自已。 周勀扶住她,常安半压在他胸前,梗着,缠着,揪着…… “你教我……你教我好不好?”她像孩子般不断重复这句话,像是痴儿痴语,手臂却一点点圈上去。 我们终有彷徨又无助到死的时候,与命中最疼的一部分割离,在极致的痛楚中想要寻求短暂救赎和麻痹。 常安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还剩什么,或者她不清楚自己这一刻还可以祈求什么,但是心里有团火在烧,越烧越凶,越烧越旺,快要把她吞尽。 周勀闻到她身上的气息,醉的,浓的,如醇香烈酒,芬芳四溢。 “常安…” 挂在身前的人不听,已经踮着脚尖慢慢浮上来,她的发,她的眉,她的嘴唇和眼睛,特别是那双眼睛,醉丝丝,雾蒙蒙,潮湿又迷茫,像在无声哀求,辗转,纠缠… 周勀觉得自己快要在她那双幽深如沼泽的双眸中溺亡。 “你站好。”他想要将身前的人扶正,可是常安偏不依,手臂直接挂到了周勀脖子上。 “我不要…” 气息轻吐,红唇微张,滚热的呼吸已经爬到了周勀下巴。 四周空气早已燥热不安,周勀想喊停,但已经来不及,常安突然双手扳低他的头直接吻了上去…… 她笨拙,青涩,毫无经验,其实说“吻”有些不合适,更像是急于表现的孩子借着酒劲撒欢,只是周勀被她毫无章法的撕咬弄得有些头疼,忍不住把人拉开一点。 “别发酒…”结果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又扑了上来,这次她更加凶猛,几乎不给周勀留任何余地,舌头直接钻进去,软的,甜的,周勀舔到她口腔里的蜂蜜味,呼吸像是猛地被收紧。 她曾多么奋不顾身地奔向一个男人,现在就有多么奋不顾身地想要从这个吻里得到释放。 我们总说感情里面要保持清醒,可是真正能够做到清醒的又有几人? 周勀终于闭上眼,反客为主,开始慢慢加深这个吻。 他的吻和常安不一样,常安是在拼命,可是他却努力想把自己揉进她生命里,如此认真,如此深情,又如此热烈灼人,到最后常安已经完全站不住,她个子不算高,又光脚踩在地上,两人巨大的身高悬殊让常安很吃力,渐渐脚尖踮不住了,几乎把自己整个挂在了周勀肩膀上。 周勀感觉到怀里的人抖得不停,好像下一秒就要昏眩,终于舍得松开常安,嘴唇离开嘴唇,身体离开身体,原本黏在一起的热气也慢慢剥离。 常安睫毛颤了颤,久久才睁开眼睛…… “你确定还需要再继续下去吗?”周勀搂着她问,嗓音暗哑低沉。 常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渴望,迷茫,挣扎,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要,要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至此天使变成了恶魔,就像许多人一样,总希望在掉进万丈深渊的时候可以拉上一个人,一起沉下去,一起往下掉,一起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周勀苦涩笑了笑,弯身下去一把把常安抱了起来。 常安双脚离地,软绵绵地贴在他怀里。 上楼的楼梯到底是通往天堂还是地狱? 周勀直接把常安放到了主卧床上,也不开灯,自己站在床前解衬衣扣子,一颗,两颗,三颗……很快扣子解干净,衣服脱下来,他带着浑身滚热的体温贴身而上…… “砰”一声,那晚在常安的生命中犹如一朵烟花猛地升到空中绽放,轰轰烈烈,但又很快烧得精光。 第二天她睡到靠十点才醒,睁开眼,空荡荡的房间,有些消冷的被窝,蜷了下身,旁边没有人,而自己正不着片缕地躺在床上。 她知道那些零星片段都不是梦境,虽然昨天自己喝得几乎不省人事,但脑子里多少还留着一点残存记忆。 常安敲着脑袋揭开被子下床,地上还扔着她的衣服,她一件件捡起来,抱着走进浴室。 镜子里出现一具裸露的身子,白的颈,挺的胸,而脖子和胸口都是激烈留下来的痕迹。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啊,他的吻,他的手,他滚烫的身体和急促的喘。息,常安揉着头发恨不得煽自己,怎么真的跟他睡了呢?他们明明是快要离婚的人呐! 这个认知令她烦躁又不安,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常安在这方面虽保守,但也并不矫情,更何况酒后乱性这种事她能怨谁呢?总不能去死! 常安冲了一个澡,倒并没觉得哪里酸疼或者不舒服,只是浑身不得劲,最后虚虚浮浮踩着拖鞋下楼。 客厅里只有钟点工阿姨在打扫卫生,见常安下来,很客气地打招呼,“早啊,常小姐!” “早!” 常安看了眼四周,周勀不在,她瞬时松了一口气。 钟点工阿姨却突然问:“您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打扫完卫生就去给您做午饭。” 常安:“不用了,太麻烦!” “不麻烦,先生交代的,他另外给我加了份工资,让我以后给您做饭。”阿姨语气很是愉悦,毕竟加工资总是好事。 常安倒愣了愣,“他什么时候跟你交代的?” “就今天早晨,说您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所以让我过来中午给您做顿饭,晚上看情况,您和先生在家我就把饭做好再走,哦对了,先生说您昨晚喝酒了,特意交代您醒后给您冲杯蜂蜜水,您等着哈,我这就去。”阿姨扔下手里的抹布蹬蹬蹬又跑去厨房,很快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水过来。 常安皱眉。 这个阿姨是当初她自己从中介找的,那会儿刚“嫁”过来,独自住在长河,吃饭倒是小事,她能叫外卖或者出去吃,主要是她啥家务也不会干,所以住了一星期发现屋里乱得不成样,想想这样下去也不行,于是在网上找了个中介,中介就把她介绍过来了。 阿姨来了之后只做打扫收拾洗涮的工作,当然也包括常安一些日常琐事,比如把她那些金贵的裙子拿去附近干洗店清洗,清洗好了每隔两三天再拿回来挂进衣橱,而每月月底是常安在给她付工资。 这会儿看着,她一口一个先生,倒像是变成了周勀的人。 常安无语,笑了下:“放着吧,我一会儿会喝。” “不行,先生交代的,得看着您喝完才行!” “……” 常安不得不把杯子拿过来喝了两口,甜得发腻。 阿姨见她皱眉,又问:“不好喝啊?” “没有,就是有点甜。” “先生交代的啊,他说您喜欢吃甜的,所以我多加了几勺蜂蜜。” “……” 然后一整个上午阿姨就不停在常安耳边“先生先生”,先生说您昨天喝酒了最好吃点清淡的东西,先生说您柜子里那些膨化零食对身体不好,最好都得扔掉,先生说您……反正三句离不开“先生”,最后常安不得不躲进楼上卧室,看了一会儿杂志,看了小半部电影,脑子里却还是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先是何灵宣布怀孕,继而她和周勀睡了一晚。 常安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事情弄得一团乱,倒不是因为自己和周勀上了床,她在这方面虽没经验,但还不至于因为“失守失身”就弄得抑郁悲伤,只是……只是好像总觉得事情不该这样,明明不该这样啊! 结果脑子里越想越乱,最后一下倒在床上,刚好常佳卉的电话了打进来。 “姐,起了吗?要不要出来聊聊?” 常佳卉大概猜测何灵怀孕的事对常安打击很大,昨晚在桌上不便问,但看她最后喝成那样就知道她心里多伤心,可常安现在脑子里塞的全是昨晚和周勀的事,她哪有心情出去和常佳卉吃饭! “不了,刚起来,不想出去!” “别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心情不好更不能一个人闷在家里,出来吧,就当吃顿饭散散心。”常佳卉不放弃,常安看了眼手表,确实快午饭时间了。 她又问:“你今天不上班?” “上啊,一大早就跟歆姐来姐夫公司开方案会议,结果会开完歆姐就去了他办公室,到现在还没出来,刚又收到歆姐微信,她让我自个儿找地方先吃午饭,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常佳卉大概解释了下突然“约饭”的原因,可常安通篇只抓了一句:“周勀现在和周歆在一起?” “对啊,一上午了,说是有事要聊,两人关着门一直在屋里…也不知道聊什么聊这么久!”常佳卉顿了顿,“哎呀不管他们,你到底来不来啊?不来我自己吃了。” 常安低头咽了一口气。 她觉得心里很烦,很乱,又揪揪的浑身不爽。 老半天之后常佳卉等得也不耐烦了,“算了,你要真不高兴来的话我就在姐夫公司楼下随便吃点了,挂了!” “等一下!” “嗯?” 常安揪着被子,转了两下,“你给我发个地址吧,我打车过去。” 常安换衣服的时候又看到了胸口那些痕迹,一小块一小块,已经由最初的粉色变成了青褐色,摸上去并不疼,但却是昨晚激烈缠绵留下的证据。 常安觉得自己真是发了疯,酒精这个该死的帮凶!她扔了手里的羊毛连衣裙,随手又拿了件高领毛衣套上。 下楼的时候钟点工阿姨还在厨房,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立马走出来,看常安一副出门的打扮。 “常小姐,您要出去啊?” 常安没心思多解释,“对,出去有点事。” “那午饭还回来吃吗?” “不吃了。” “可我专门为您炖了鸡汤,先生说…”结果话还没说完,常安已经套上靴子跑了出去,门砰地一声响,钟点工阿姨拿着汤勺嘀咕一句,“真是,怎么今天跟投胎一样。” 言情海 第068章 你好凶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路上还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去呢?真的只是为了去跟常佳卉吃顿饭吗?还是有其他原因?但也容不得她多考虑,很快常佳卉就把地址发了过来。 餐厅名为云空潮海,听着倒很有诗意,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羊蝎子之类的黑暗料理了。 常安照着地址打车过去,餐厅很容易找,就在荣邦置地办公楼对面的商业街三楼,装修很有特色,看上去不错,可进去之后常安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什么云空潮海,名字听着文艺小清新,却分明就是一间吃泰式火锅的餐厅,且正值午饭时间,周围高档写字楼云集,所以店里挤得很,门口甚至有人排起了长龙。 常安一边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赴常佳卉的饭约,一边给她打电话。 “人呢?” “你往里走,往里走就看到我了。” 餐厅里头曲径通幽,外面看着店不大,可往里走却另有一番天地,只是周围火锅油烟四溢,咖喱混着各种肉食的味道,她忍不住反胃。 以前常佳卉都不止一次说过常安,说她矫情,说她有洁癖,感情上专注于一个人,穿戴上专注于某几个牌子和设计师,就连吃东西也只吃自己喜欢的那几样,其余一概不愿意去尝试。 常安心里也认,但死活不改,这会儿钻了一身油烟总算愤愤找到坐在角落玩手机的常佳卉。 “姐,你来了啊,快坐!”她殷勤给常安拉椅子倒水。 常安好奇,“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常佳卉:“有吗?没有啊!” 常安皱眉,把大衣脱下来挂到椅背上,“从进来就一直看你在笑,有什么好笑?” “这个呀,不是…我找了个人来替你买单,你不用…诶,歆姐,姐夫,这边!”常佳卉话没说完就站那招手喊。 常安回头,一眼便看到周勀和周歆一前一后穿过拥挤的桌椅走过来。 常安:“……” 那一刻她居然开始紧张,对,没有错,就是紧张,像是犯了错羞于见人的孩子,更像偷了东西无法见光的罪犯,但是就算心里悔出一个洞也来不及了,周勀和周歆已经走了过来。 周勀似乎并不惊讶在这看到常安,大概常佳卉事先已经告知。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站在椅子旁边的人,问:“怎么会选这里?” 常佳卉以为是在问她,于是主动回答,“这里很好啊,网红餐厅,平时很难排到队的,我提前半小时就在这等了。” 周歆似乎对这也挺有兴趣,“好久不吃泰国菜了,怎么,你不喜欢?” 周勀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始终不啃声也不打招呼的常安,“你呢,吃得惯?” 常安“啊”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开口,“你问我么?” 周勀:“……” 常安:“我无所谓,你们觉得可以就行!” 常佳卉抢着替她发声:“吃饭这种事上你甭问我姐的意见,反正她除了甜品之外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当然烧烤火锅这些在她那里绝对是反人类食品,简而言之就是自己口味刁钻刻薄还总看不惯别人吃的东西。” 常佳卉真是一点也没给常安留面子。 常安愤愤,盯着她刺了眼,可常佳卉说的全是事实啊,她也不怕,又仗着今天有其他金主买单,于是朝常安吐了下舌头往她那挤,“你坐进去,我跟你坐一起。” 岂料周勀一手把常佳卉拎了出来,淡淡看了眼对面,“你坐那边吧,我跟你姐坐一起。” 常佳卉:“……” 常安:“……” 周歆嗤了一声,半冷不笑地率先拎着包坐到了对面去。 接下来开始点菜,常佳卉自然把菜单给金主点,周勀拿过来扫了两眼,其实平时他也不怎么吃这类东西,于是问身边的常安:“你看看?” 常安还处在神游状态:“啊?不用,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周勀:“你确定?” 常安:“……” 周勀定定朝她看了一眼,常安立马乖乖把菜单拿过来,“好吧。” 周歆:“……” 最后常安很敷衍地在菜单上指了两个菜,又把本子还给周勀,周勀点完,常佳卉和周歆又加了一点。服务员下好单,拿了本子要走。 周勀:“等一下!” 服务员:“先生还有什么问题?” 周勀想了想:“这里有没有甜品?” 服务员:“甜品?有啊,我们店里的椰奶冻卖得很好,要不要尝尝?” 周勀:“好,那加一份椰奶冻。” 服务员:“不过我们是个人份的,就来一份吗?” 周勀抬头又看了眼对面两个人,周歆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很冷淡的笑,这会儿直接回过去:“我不吃甜食,你不用考虑我。” 周勀便直接从她面前扫过去,跟服务员说:“那就来两份吧,谢谢!” 一顿饭常安吃得简直抑郁,对她而言满桌子东西都不合胃口,她平时吃得很清单,这些酸的辣的咖喱的都不在她食谱范围内,只能死磕那一小份椰奶冻,眼看快要见底,她还得留点不能全吃完,不然场面太难看。 而常佳卉在对面只顾得上吃,她是最喜欢这些乱七八糟重口味的东西,吃得恨不得满头大汗。 最后就剩下周勀和周歆,两人面对面坐着,交流很多,都是工作上的事,关于项目,关于方案,中间穿插很多行话和专业术语,常安几乎听不懂,或者她也懒得去听,只是在烟雾撩撩的火锅店里,她咬着小勺抬头,看着对面与周勀侃侃其谈的周歆,那么自信,漂亮,又夺目。 常安有那么一个瞬间,心里竟涌出些许失落感。 好不容易熬完一顿饭,满身满头的咖喱味,再加上浑身不得劲。 常安难得没有客套虚礼,等周勀结完账之后她直接拿了手袋和大衣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常佳卉倒没什么反应,道了声再见。 周歆问:“我刚好也要回公司,可以顺路带你?” 常安:“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周歆:“这个点附近很难打车,我反正…” “不用了。”周勀收了钱包直接打断,“她跟我回公司呆一会儿,我做完手头的事送她回去。” 常安:“……” 她哪敢劳烦,赶紧说:“真的不用,我自己打车很方便的,再说我…”结果话说一半,周勀冷光已经扫过来,她心虚得要死,只能低下头。 周勀又扫了眼门口,对周歆说:“你们先走吧,方案修改好了尽快发给我。” 周歆脸色有些难看,盯着常安看了眼,突然笑了笑,“行吧,那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佳卉,我们先走。” 常安不清不愿地跟着周勀出去,出了大厅,门口就是马路,马路对面就是荣邦的写字楼。 “我觉得我还是打车回去吧,不用你送了!” 她实在不想跟着周勀去他公司,周勀回头看了眼,常安裹着围巾站路口,一脸做了坏事的样子。 “不用等我太久,我也正好要回去。” “你回去做什么,时间还早呢,你不忙?” “我忙不忙不是你说了算,回去有事跟你谈。” “……” 然后常安就不啃声了,咬着下嘴唇想,你有什么事要找我谈,我还没找你谈呢,这边周勀却转了回来,直接牵住常安的手臂,“走吧,先去我办公室!” 常安就那么被他一路牵着过了马路,到了公司门口,保安还有进进出出走动的人。 常安猛地抽出手,“我自己能走!” 周勀:“……” 印象中这是常安第一次来周勀的公司,一整栋写字楼,恢弘大气,她默默跟在他后面穿过整个大厅,等电梯的空档不时有经过的同事和下属来跟他打招呼。 常安尽量低着头,恨不得自己化隐形,其实很难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分明没有见不得人,身份上她还算是周太太,可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窝在那里怎么都捋不直。 “叮”一声,电梯抵达一层。 周勀插着裤袋先走进去,常安依旧站门口,他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动静,问:“不进来?” “我…” “进来!” 常安又开始憋气,至于这么凶么,但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敢说,只能闷着头走进去,进去之后她也站得远远的,偌大一个电梯空间两人几乎一前一后呈对角线站着。 周勀从镜面里瞥了她一眼,她低着头,恨不得把人都缩围巾去里,站那始终垂头不语。 周勀皱眉,“我是洪水猛兽,你要站我那么远?” “……” “过来一点!” “……” “听不懂吗?” 常安有些点毛了,刚想炸,电梯门开了起来,抵达顶楼,外面站了个中等身材的女人。 “周总,您和周小姐吃饭回来了啊,刚好有东西要给您签。” 周勀应了一声,走出电梯,“拿进来吧!” 秘书点头跟过去,结果刚走两步见到周勀又回头,他沉着一张脸,看着依旧杵电梯里的常安,“怎么,还要我过去抱你?” 秘书:“……” 常安:“……” 好气啊! 气得常安咬了咬牙,抬头走出电梯,勇敢迎接秘书一脸不可思议的目光。 言情海 第069章 我要你完完整整属于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三人前后进了办公室。 周勀脱掉大衣随手扔沙发上,秘书和常安两个还站门口。 办公室大,离他的办公桌还有老长一段距离,周勀坐过去,抬头:“东西呢?” 秘书“哦”了一声,表情还没摆自然。 周勀:“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签字?” “哦,对!”秘书这才直愣愣地走过去,把手里拿的文件摊周勀面前。 周勀看了两眼,拿笔落款,唰唰唰几下合上,问:“还有其他事吗?” 秘书又不傻,老板今天心情明显不好,她还不赶紧闪吗? “没了,暂时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出去了!” “嗯!”周勀黑着脸坐那。 秘书抱着文件朝门口走,路过常安时按耐住旺盛的好奇心愣是没朝她看,直至走到门口,身后周勀再度发话:“把门带上!” 秘书:“好!” 常安:“……” 身后一声阖门声,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常安依旧留在原地,周勀坐在椅子上,两人隔着十来米对视,最后还是周勀先开口:“打算站那多久?” 常安咽口气。 很奇怪,她突然开始在乎他的态度。 以前冷淡也好,凶悍也罢,其实无所谓,她从来不把他对自己的态度放在眼里,但今天似乎开始不同了。 以前常佳卉也说过她,说她其实很计较,付出一分,便希望也得到一分回报,而她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虽还未到付出的地步,只是,只是……他们好歹睡了呀? 真烦躁! 常安忍着走进去,本想坐沙发,可低头便看到了沙发前面茶几上摆的两只杯子,杯子喝过了,里面还有一点凉掉的咖啡,而其中一只杯子的外岩壁明显映着唇印,鲜艳的正红色,浓郁,热烈,令常安不禁联想到这枚唇印的主人,大概整个上午他们都坐在这张沙发上聊天,或许是讨论工作,或许还发生了其他事。 谁知道呢,沙发这么宽,这么长,四周空气中甚至还能嗅到一点香气,紫罗兰碎叶和青柠,真的是…… 常安蹙眉咬唇,发现自己好像又进入了一种死循环的倔强。 周勀打开电脑发现常安依旧站在那里,对着一张空沙发发呆。 “你先坐一会儿,等我半小时!” 常安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我去外面等你吧。”说完扭头就要出去。 周勀更火了,至于么,整个吃饭到现在一直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回来!” “站住!” 常安哪会听,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气得周勀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捏住她手腕。 “现在连跟我单独呆一会儿都不行了?” “没有,我只是不想在这影响你工作!”她还强词夺理,但眼中明显都是不满。 周勀冷笑:“还真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喂!”常安这会儿不仅仅是生气了,还有懊恼,还有伤心,更多的是委屈。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到底谁提起裤子不认人?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她都委屈死了,委屈得话都开始说不连贯。 周勀定定看她,“我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常安立即吞了半口气。 说清楚是吧,行! “我知道你和周歆的关系,你们怎样我不过问,也无权过问,但你能不能别这么心急,好歹我们昨晚刚做过那种事,当然我承认那是意外,我喝了酒,酒后乱性,也没权利要求你承诺什么,可是…可是你能不能给我起码的尊重?仅仅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你从我床上离开,转身就在这里约周歆?” 她一口气把堵心里半天的话都倒了出来,其实说得有些乱,还有些夸张,但是周勀听明白了。 他的心情真是难以言喻,像在冰与火之间交换。 “什么叫意外?” “……” “什么叫酒后乱性?” “……” “什么叫你没权利要求我承诺什么?” “……” “还有常安我问你,你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跟我较劲,到底是为了昨晚发生的事还是为了我和周歆?”周勀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 常安直直看着他,眼底都是挣扎和凌乱。 对啊,她这满肚子气到底从何而来?仅仅是因为昨晚他们睡了吗?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我不是为了你和周歆。” “那就是单纯因为昨晚我睡了你?” 常安听完心里揪紧,一口气堵那,好半天才骂了一句:“周勀你混蛋!”骂完推开周勀手臂,扭头就跑了出去。 周勀也是满肚子气,他这气其实从昨晚就开始了。 陪她去出席陈灏东的饭局,陪她演戏,陪她醉,醉完还得他去收拾,看她发酒疯,看她哭着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这些也就算了,他无话可说,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勉强,可是她呢? 她借着酒劲撩他,勾他。 周勀自认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撩他就上,可是偏偏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喊停,三番两次,有恃无恐! 周勀觉得女人真是不能宠,一宠就无法无天,特别是常安这种,所以他最后也没去追她,任她从公司跑了出去。 常安一口气跑到马路上,太阳很刺眼,身上却发寒。 她脑中都是刚才周勀那抹凉凉的眼神,“就是单纯因为昨晚我睡了你?” 她知他女人众多,也知他情史丰富经验足,可是他怎么可以把这种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毕竟这是她的第一次啊,或许在如今很多人眼中“第一次”已经不重要,常安也痛恨自己如此矫情,生生揪着一张膜要天要地,可是她能怎样? 对她而言这是弥足珍贵的东西,如同小蚌腹中的珠子,她用血肉磨砺而成,经年累月,小心翼翼地珍藏,最后却被他生生撬开取走。 取走也就算了,虽然昨晚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但常安知道自己也有责任,谁让她喝那么多酒干混事呢?可是作为拿走珠子的那个人,她不指望他能多珍视,但至少也该给予起码的尊重啊! 周勀这个混蛋!大混蛋! 常安憋着一肚子气,没有回长河,一路沿着马路走,路边有许多商店,她走走逛逛,反正中午几乎也没吃东西,于是又找了间看上去不错的餐厅进去吃了一个下午茶。 临近傍晚的时候常安才打车回去,开了门,客厅里空荡荡,此后几个小时常安几乎一直在游魂,独自吃饭,独自画稿,独自上楼睡觉。 或许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以前她一个人呆在屋里完全没问题,自在自逸,甚至还窃窃祈祷他不要出现,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慢慢习惯家里有两个人,虽然也很少交流,各干各的事,但是她知道他在,书房或者客卧,反正就在她能感知到的地方。 但是那晚不同。 她蜷着身子缩在被子里,被单床单都没换,她嗅觉一向灵敏,甚至还能闻到他留在上面的体味。 有那么一瞬间,常安甚至想,昨晚那个男人有没有抱着自己睡,以何种姿势,敷衍还是亲密? 如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是空气却如深海,她往下溺,往里沉,一点点空气稀薄。 楼下的钟敲了十二下,他没回来。 常安闭上眼。 混蛋! 此后几天周勀也没再出现在长河。 常安日子照过,早晨依旧睡到自然醒,下午窝在家里画画,看电影,晒太阳,隔两天就去门口超市买点水果零食或酸奶。 当然,酒戒不掉,且有越喝越多的趋势。 阿姨隔天来打扫,总能在客厅或者卧室找到她喝空的杯子。 “常小姐,您得少喝点酒啊,先生交代过,喝酒伤身,您自己可要注意点。” “晚上也要早点睡,先生说您作息不规律,对身体也不好。” “……哎哟常小姐您怎么又去买零食了?先生不同意您吃这些的,饿的话我给您削点水果,榨果汁也成……” 整整一星期,周勀没回来,但他的影子在屋里简直阴魂不散,因为钟点工阿姨三句不离一个“先生”。 常安忍着,心里却烦透了。 又是一个周五,常安躲楼上阳台画画,冬日夕阳,血红绚烂,可她好久没画油画了,下笔手生,折腾一个多小时也才画了个雏形。 阿姨来敲门。 “常小姐,今天先生还是不回来吗?” 常安敷衍:“不回来!” “那您今晚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买菜!” 常安简直神烦,最近一周类似对话天天来一次,且定点定时。 阿姨问:先生今天回来吗? 常安回:不回来! 阿姨再问:那您想吃什么? 常安再回:随便,你看着买就行。 可难道周勀不回来她就没有选菜的权利? 手下又是一滑,一笔嫣红在纸上划过去,常安闷口气回头:“王阿姨,先生给你一个月加了多少工钱?” 钟点阿姨有些发愣。 常安半笑不笑:“没关系,你说个数字,回头我翻倍加给你,但前提是你别在我面前再提‘先生’两个字!” 阿姨也不是傻子,听这口气不对劲,立马赔笑:“不是,常小姐您开玩笑,那您忙,我先下楼做饭。” 常安哼了一声:“不用做了,你先回去吧。” 阿姨:“那您晚饭…” 常安:“晚饭我自己叫外卖吃!” 阿姨走后常安坐那久久没缓过气,这明明不是她的风格,她几时把情绪发泄在一个外人身上?可是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常安转身看着纸上的夕阳,形不似,颜色也过于浓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怎么画都不是想要的样子。 阿姨那晚果然没做晚饭,常安在外卖软件上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感兴趣的东西,最后作罢,吃了一盒酸奶,啃了一个苹果当时晚饭。 她立誓要调整自己的作息时间,所以早早洗漱完上床,结果丝毫没有用,一直撑到十点还是毫无睡意,最后不得不起来刷手机,打开第一条就是常佳卉更新的朋友圈,配文一行字——“又谈成一个项目,偶像棒棒的!”下面是一张照片,看上去应该是在某间格调高雅的餐厅,一桌男男女女,而镜头焦点却是周歆,穿了条黑色无袖裙,栗色短发,红唇,性感又漂亮,正端着酒杯跟旁边的男人聊天。 常安把目光定在她旁边人身上,因为常佳卉拍的时候用了美颜相机,所以除却周歆之外周围景象都有些虚化,但她还是能够认得出来,他穿了件亚麻色衬衣,扣子解开了,没有系领带,正在和周歆谈笑风生。 底下有发片时间和定位。 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前,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俩正呆在一起,而地点——M市,M市是离云凌大概一百多公里的另外一座城市。 常安缩着身子把手机埋在枕头里。 好烦! 常佳卉那个神经病! 后面常安再也睡不着,浑浑噩噩,一直熬到靠凌晨,窗外起风了,天气预报说半夜要下雪。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下楼,去酒柜拿了酒,喝完两杯下去窗外竟然真的开始飘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小白点,但慢慢势头变大,白点变成绒团,一颗颗混着雪珠子砸在玻璃上。 屋里冷得可怕,暖气似乎一点都不管用。 常安不得不拿了酒杯上楼,裹着被子,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喝多了,意识朦朦胧胧的,她又忍不住摸到枕头下面去打开手机。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整整一周时间,七个日夜,常安发现他没跟她联系过一次。 真是好难受啊,头也疼。 常安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掉,又气又闷,晕乎乎地在通讯录里找到周勀的名字,发了两个字过去——“混蛋!” 此后关机,整个世界仿佛都闭上眼睛,只剩外面的雪安安静静地落满整个窗台。 酒多之后她便能睡了,可是一直做梦,梦到自己第一次见周勀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没答应和他结婚,只是终于被允许可以回来一趟,当然目的是为了与周勀见面,类似于相亲。地点约在常安暂住酒店对面的咖啡馆,中午,清楚记得那天太阳很好,她先到,点了一杯摩卡外加一份黑森林。 周勀大概是抽中午吃饭时间出来与她见面。 起初常安觉得两人应该会尴尬,毕竟从未谋面的一对男女突然坐下来面对面讨论结婚的事,可是结果完全没有。 周勀直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化解了尴尬。 他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设想和预期,包括一二三四点结婚之后常安所要面临的现状,没有遮掩,也丝毫不回避,最后把选择权交给常安。 常安清楚记得他当时提出的那些要求和事项,其中有一点,“婚后不同居,不住在一起,也不用向对方报备任何日常和行踪。” 常安当时真是感激他的这份冷漠和冷淡,可是现在呢?梦里还是一模一样的天气,同一家咖啡馆,只是对面坐着周勀和周歆,他甚至把手搂在周歆腰上,很直接地向她坦白:“抱歉,那晚和你发生关系只是意外,我没办法对你负责任,而且我爱的是星星,以后我会搬出去和星星住在一起…”然后他们亲密拥抱,甚至当着常安的面亲吻。 常安气得直接端起面前的咖啡朝他泼过去。 混蛋!周勀你这个大混蛋! 对面两个人还笑个不停,常安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揪住一团东西。 “常安!” “常安?” 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声音忽远忽近,可眼前两人还嚣张抱在一起。 “混蛋!” “醒醒,常安?” “大混蛋……” “把被子松开!” “混蛋你…” 周勀真是…进卧室就看到床上缩成一团,旁边柜子上还摆了一只空酒瓶,而那傻女人把自己兜头闷在被子里,任他怎么扯都不肯松被子,最后周勀没辙,直接从脚那将被子揭了起来,常安侧身蜷在床上,像小虾米一样把自己缩成半圆形。 “常安?” 周勀弯腰下去,借着灯光看她的样子,脸被闷得发红,头发和脸上沾满了眼泪,睫毛也是湿的,一小撮一小撮粘在一起,光影下随着她抽泣的幅度颤啊颤,嘴里更是嘀咕个不停。 起初周勀还没听清楚,俯身下去贴到她脸上才听清。 “周勀你个大混蛋!”骂一句,肩膀便抽啊抽地抖一下。 那模样真是…弄得周勀想杀人。 “常安!” “常安?” 他哑着声音又喊了两声,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或者说她应该是半醉不醒,还陷在那个梦魇中,周勀不得不去洗手间拧了把湿毛巾,沾了凉水,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帮她擦拭。 常安渐渐感觉到凉意,微微睁开眼,橘黄色的灯光,尽头有个人影似乎与梦境重叠。 她撑着坐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却哼笑一声:“你不是说要搬出去和她住吗?还回来做什么?” 周勀莫名其妙,只当她是喝多了说胡话。 “好了,我帮你把脸擦一擦。” “不要!”常安推开周勀的手,瞪着眼,红着脸,“不用你假惺惺,你要出去住没人拦你,反正我也不需要你负责任,随便,无所谓…我就当是跟狗睡了一晚…以为我会难过吗?我才不会……我才不会难过呢……” 她嚷嚷着胡言乱语,可是眼泪却像断线似地止不住往下掉,很快糊了一脸。 周勀从她这零碎的语言里搜集情绪,一秒,两秒,终是明白了。 这个傻女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搬出去和星星住?你没脑子的吗?” 周勀扔了毛巾坐床上去,想替常安抹眼睛。 常安不肯,还一个劲往后缩,“我是没脑子,要有脑子也不会这样,明明知道不该有幻想,明明知道不该有要求,可是忍不住……忍不住一个人胡思乱想,我是不是特别蠢?”缩到最后无路可去,她索性开始握拳往周勀身上抡。 周勀吃了几记,想要扣住她的手臂,可她来了劲,野猫似的肆意乱挠,最后周勀没办法,只能死死箍住她两边手臂。 这下常安哭得更凶了,身子抽得更起劲。 “你混蛋…” ‘你占我便宜!” “当初说好只做挂名夫妻不发生关系的,可你食言了!” “……好,就算食言我也认,我没有怪你,可是你怎么可以睡完就把我一个人扔家里?” “呜呜……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很幼稚,反正你女人那么多,也不在乎少我一个,可这真的是我第一次,你可以不在乎,可以无所谓,甚至可以睡过就忘,但是我不行,我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你今晚住哪儿?和谁在一起?是不是天亮之后也是直接消失?……混蛋,我没办法不去想这些事,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最后一句话如惊雷谷雨。 周勀直接把哭得快要晕眩的常安揽到怀里,埋头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他的错,他该死,他没有及时发现她的情绪而让她独自在家呆了一星期。 常安思绪停顿。 那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有攻击性,迅猛凶悍,却又浓烈得像要在她口腔留下永远抹不掉的痕迹。 常安被吻得喘不过气,接着周勀的手顺着她的睡裙下摆探进去…… 他刚从一百多公里的城市赶回来,冒着大雪,冒着严寒,就为了她微信上那一句不清不楚的“混蛋”,现在人在他怀里,热的,软的,湿的…… 周勀恨不得化成豺狼把她一口吞掉。 “常安…早知道睡了你就能让你转性,昨晚我说什么都不会停!” 他也开始在混乱与喘息中说痴人梦呓。 常安浑身抖得不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她几乎已经断片,但这次她还有些残存的意识,又刚大悲大怒地闹过,身上都是汗,又烫又黏,然后感受到他冰凉发硬的手指。 “疼…” “周勀,好疼……” 她像小龟一样缩着身子往后躲。 周勀咬牙抬起身,常安满脸泪痕,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雾蒙蒙,似哀求,似恐惧,却又好像带着一点期许与惑然。 她这模样真是好看得勾人心魄。 周勀突然苦笑一声,把手收回来,握住她的小腿骨。 “好,再留你一阵,但终有一天,我要你完完整整属于我。” 言情海 第070章 若不忠,便是地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喘着气倒回床上,身上已经都是汗。 常安依旧坐在靠床角落里,她半醉半醒,意识幽幽,缩着身子缩着腿,睡衣领口本来就大,刚才一翻折腾早就大半个肩露了出来,粉的颈,白的腿,里面应该没有穿内。衣,依稀可以看到一点轮廓。 周勀躺那抬臂盖住脸,狠狠喘气。 常安见他模样痛苦,心里有些内疚。 “周勀…” “周勀?” 她撅着屁股爬过去,推了下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声音沙沙地问。 周勀睁眼,她近在眼前,头发披散,一双剪眸如水,刚才又被他弄了一下,双颊泛着红晕,那一半委屈一半懵懂的模样……再联系刚才他手里的触感,天! 周勀再度把手臂盖自己额头上。 “你离我远一点!” 常安怔了怔,她酒醒了一点,但还没全醒,某些方面的认知又几乎为零。 “刚才还好好的,我又惹你了?”她还一脸委屈。 周勀侧过身去,拿背对着她。 常安看到他后背衬衣上的汗迹,肩骨绷紧。 “你怎么了?”又伸手去推,周勀受不了了,没理,直接下床走去了浴室,“砰”一声,门被关上,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常安心里抖了一下,莫名其妙,阴晴不定,腹诽了一阵,觉得冷,正要捞被子盖住自己,但浴室门又是“嗙”一下,撞得比刚才还响。 常安吓了一跳,只见周勀从里面走出来,上身裸着,浑身湿透,身上只留一条黑色裤衩,宽肩窄腰,胸腹整个因为他的喘。息而起伏不定。 常安呆在床上。 周勀已经三两步逼到床前,水顺着他的肌肉纹理往下淌。 常安无法直视他猩红的眼睛,浑身绷着劲,活脱一只深夜出没觅食的狼。 “你…”她刚出声,眼前突然一暗,周勀上床一把捞过常安圈到自己怀里。 常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刚才进去冲的是凉水,所以贴上来的这具身子沁心凉。 “冷!”常安潜意识推他,可周勀手臂缠得更紧,随之耳边贴上来湿热的呼吸。 “你帮帮我…” 常安一时还没明白意思,继而开始挣扎,扭动,可周勀此时哪准她再逃呢。 这是他的底线了。 “常安!”他压在她耳边喊她名字,呼吸急促带喘,“乖,听话,别躲,别逼我直接办了你!”这话带了半分温柔半分恐吓,常安挣脱不了,直接被他摁下去压到床上…… 窗外雪花飞舞,玻璃上已经结了一层水汽。 周勀冲了一身凉水,可是温度却依旧烧得滚烫,常安在这忽冷忽热间毫无退路。 “周勀…” “我不要!” “……你混蛋!” 她哭着喊着,但是丝毫没有用。 雪珠子一颗颗砸在玻璃上,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天地间混沌黏腻,耳边风声还是喘息声她已分不清。 常安在那短暂的瞬间思维停止,空白,断层……手还握在那处,周勀不准她缩回去,但理智猛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一秒,两秒……她瞪大眼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被吓的,被羞的,可是周勀怎么允许,低头封住她的唇,一点点把她的哭声吞掉,眼泪吞掉,似抚慰,似顺毛,如此过了很久,哭声消了,只剩身下的人一抽一抽地抖动。 周勀这才松开,改而去吻她的眉心眼角,细碎地一路沿着亲过去,她脸上已经都是水,不知是眼泪还是汗,可是这一刻却变得特别乖,除了抽泣之外僵在那一动不动。 亲了好一会儿,周勀酣足,抬起一点身子问:“还不舍得松手吗?” 常安愣了两秒,刚刚消停一点又哇地一声哭出来。 “混蛋!” “怎么办?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连动都不敢动,一味只知道哭了。 这下周勀也不再哄,支着身子在上方看,看她大失方寸又慌张无措的模样。 好满足! 这样过了小半分钟,常安哭得更凶,周勀没辙,起身开了灯,这下可好,所有的狼狈和糜荡全都暴露在亮光里。 常安闭眼吼叫:“你开什么灯!” 周勀忍住笑,“等着,我去拿毛巾!” 常安脚跟在床上使劲敲,“快点,你快一点!” 很快周勀拿了毛巾过来。 “好了,自己起来去浴室洗一洗。” 床上的人这才睁开眼,晕晕乎乎,天旋地转,好像经历了一场大劫难。 周勀拎着毛巾还坐床边,床上衣衫不整一身湿的女人,她还在抽,抽抽哭哭,哭哭骂骂。 “混蛋!” “大混蛋!” 周勀无语,忍不住接了一句:“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 常安终于别过脸去撇了他一眼,那眼里的憎愤和怨恨啊…啧啧,恨不得要吃人。 周勀却被她那一眼弄得又是心乱意麻,再度压身过去,那声音如鬼如魔,贴在耳根,与他平日衣冠楚楚的模样截然不同。 常安听了头皮一麻,脑子里混沌劈开,瞪着天花板,哇一声。 得,又哭上了! 这下再也哄不住,边哭边骂,到最后翻过身去把自己缩成一团。 周勀到最后也实在没办法了,干脆坐那撑着下巴看她哭,心想她这喝多就爱哭的毛病怎么来的,是不是喝进去的酒最后全都变成眼泪要流出来? 这么折腾又是半个小时过去,雪一直没停,周勀赤。身.裸。体,身上的汗都慢慢风干了,感觉很不爽。 他终于起身去拉常安。 “去洗一洗!” 常安不动,背对着他只剩肩膀在抽。 他也没辙,过去把人揽过来,常安居然没反抗,只是闭着眼,睫毛湿湿地发颤。 周勀笑了一声,干脆下床把人抱起来,她抽了抽,周勀以为她又要闹,可是竟然没有,只是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脸别过去埋在他胸口。 “混蛋!”恨恨又唾了一句,却似娇。嗔,似嘤。咛,周勀感觉心口某处在那一瞬被打了烙印,发烫,发紧。 怀里软趴趴一团,湿得通透,皮肤上都沾了他的体味。 没办法,男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那一刻周勀觉得常安这个姿势如皈依。 他抱着她去浴室。 “你乖一点…” 你只要乖一点,我什么都能依着你! 浴室比外面冷,常安被周勀放到地上,她赤着脚,地上冰凉,忍不住缩了缩。 周勀很快拿了花洒开水,热气一下氤氲。 “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他问,可低头看到她领口露出来的一团白。肉,舔了下牙槽,“算了,还是你自己洗吧!” 他出了浴室,眼前一张宽大的,被子揉到一起。 简直一塌糊涂! 周勀抬手蹭了下额头,打开柜门给常安拿了条干净的睡裙。 “衣服我放门口,洗完你去客卧睡!” 里头没回应,但周勀知道她应该听见了,于是自己推门走了出去。 周勀去客卧外面的浴室匆匆冲了一把,浑身风干的汗,常安的体香,酒味,还有自己弄上去的液渍。 他觉得自己肯定疯了,活了三十年,都到这一步了居然还是死死忍了下来,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丝毫不觉得亏,反而有种笃定的满足感。 常安于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她娇气,会哭,会闹,会像野猫一样挠,可是她又不娇气,骨子里明明有股狠劲,愿意为爱痴,为爱疯,坚守坚韧。 她虚伪,会演戏,会假装,会照着别人喜欢的模样去表现自己,可是她又单纯干净,心里一根筋,轰轰烈烈,又简简单单。 常安与他之前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样。 他心存欢喜,珍视,甚至是庆幸,庆幸在还算没有太晚的情况下让彼此相遇。 没关系,无论身体还是心,他都愿意慢慢饲养,喂食,等着她完完整整地皈依。 周勀有这份耐心,甚至是兴致。 常安洗完之后包着浴巾出来,换洗的衣服摆在床上,她穿好,看着眼前一片凌乱场景,最后还是选择乖乖去客卧。 客卧一直是周勀在用,床上被褥要比主卧薄一些,上面隐约沾着他的体味。 常安把自己裹在里面,脑子里混沌一片,折腾了大半夜,很累,很快就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但隐约又听到开门声,继而身后床褥凹陷,常安知道他进来了,下一秒,身子已经被他捞到怀里。 脸贴着他的胸膛,温温的,硬硬的。 常安感觉到他没穿上衣,若搁以前她肯定接受不了这种亲密,但此时她竟觉得不要紧,甚至心里隐约还有些喜欢。 难怪张爱玲那句话会流传至今,女人一旦与哪个男人发生关系,醒过来之后心境多少会变得不一样,这大概也是经过上千年论证的,是至理名言。 “睡了?”头顶又传来低沉的声音。 常安撑了下眼皮,“嗯。” “很累?” “有点…” “那睡吧。” 周勀在她发顶落了一个吻,手却将她搂得更紧。 常安在黑暗中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青柠和紫罗兰香气。 她知道他只用这一种味道的男香,与周歆应该是情侣款,经年累月,即便身上没有穿衣服,依旧可以闻到这种似有若无的香气。 周勀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怎么了,睡不着?” “你搂得我有点喘不过气。”她推开往旁边让了让。 周勀怀里空了,干脆转过身去仰躺。 一时两人没再说话,互相听着彼此的呼吸,隔了大概五六分钟,入眠失败。 常安有些泄气,问:“还没睡吗?” “嗯。” “那我们聊聊?” 周勀眉心一蹙,听她这声音,“酒醒了?” 常安暗中翻白眼,这样再不醒那她可以去死了。 “算醒了吧,有事问你。” “嗯…” “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勀转过身去,看着旁边仰面发愣的常安,“怎么,不是你给我发的微信?” “我发了吗?” “没发吗?那我去拿手机给你读下内容。”周勀作势要走,常安拉了他一下,“你冷不冷?我发什么了?” “自己都忘了?” 常安看着有些消亮的上空,仔细回忆,似乎确有发微信这件事,但当时她喝成那样,哪还记得具体内容。 “不记得了,你说说。” 周勀咳了一声,“你微信上骂我!” “有吗?” “当然,骂我混蛋,骂我畜生,还骂我拔屌无情!” 常安一愣,听懂意思后瞬间又把脸涨得通红。 “怎么可能,我不信!”她才不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可周勀十分较真,“我去拿手机给你看。” 常安立马拉住,“别,别去拿!” 周勀忍住笑,“你不是说不信?” 她又气又急。 怎么办,这种话清醒的时候她肯定不会说,但喝醉之后就很难讲了,常佳卉不止一次说过她喝醉之后简直就是个亢奋的小妖精。 “你存心的是不是?明明知道我喝多了喜欢说胡话!”常安羞得背过身去。 周勀太享受逗她的过程,一只未经人事的小猫,什么都不懂,却还偏偏喜欢死撑。 “你那是胡话吗?明明酒后吐真言!” “没有!” “怎么没有?你平时那些才是假的多,但喝醉之后说的都是真话,怎么样,还想不想继续听下去?” 常安背一弓,“还有?” “当然!” “我还说了什么?” “你还说啊…嗯,说想我!” “……” “说几天不回来你每天晚上等我等得睡不着。” “……” 常安简直听不下去了,又恼又羞,转过身去瞪他,“你别说了行不行?” “还有啊,我才刚起了一个头,你还说……” “周勀!”气得常安伸手捂住他的嘴。 周勀笑声被切断,温热的呼吸都沾在她掌心。 窗外大雪纷飞,雪光慢慢溢进来,周勀借着那一点光亮看清眼前的人,小小一张脸,幽幽泛着水光的眼睛,他胸口呼吸又猛地抽紧,牟然想到几小时前自己从外地赶回来看到她的模样,喝多了,裹着被子缩在里面哭,哭得满身满脸都是泪和汗,还骂他混蛋,那一团酥软又恨戳戳的样子周勀不想再见第二回。 “常安…”他拉开捂在嘴上的手,“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等…”接着捧住她的脸再度吻上去,不急不燥,恨不得花掉自己所有的温柔。 常安起初还有些僵硬,但慢慢也开始学着回应。 她尝试着伸舌头,轻卷,剐舔,周勀手指穿过她的发顶。 要死了!这滋味…… “常安,好了……”他急忙拉开一点距离,呼吸喘着,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不能再继续,不然这次我真没办法保证不动你。” 常安还沉在刚才热吻的晕眩中,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周勀把她重新裹到怀里,将被子拉好,身子贴着身子,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伸到她后脑勺去摸了一下,那处伤已经结疤,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够摸到硬硬新冒出来的发根。 “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如果真想见我,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只要我能赶回来,不会让你在家痴等。” 常安听完略哑地应了一声。 周勀揉着她的肩膀,“记住了?” “嗯!” “那睡吧,晚安…” 四周终于消声,只听到外面雪花落在窗台的簌簌响。 周勀大概真是累了,前面几天忙着泸旸湖方案的事,后面两天去了趟M市,那边有个政府项目需要立项,因他也是星河的股东之一,加之刚好这个项目他有一点关系,所以陪同周歆一起过去谈。 项目谈了两天,开会,应酬,连轴转,好不容易到晚上终于敲定,请当地中间人吃饭,结果席间就突然收到了常安那条没头没尾的微信。 莫名其妙一句“混蛋”,周勀根本不懂意思,所以准备打电话给常安问清楚,可是号码拨通,却发现这边关机了。 那是靠凌晨,M市也开始下雪。 周勀越想越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连夜赶回来,当时一桌子人劝,这么晚又下着雪,开高速不安全,但周勀坚持,只说公司第二天有急事要处理。 好在高速没有封,小赵驾车水平也比较令人放心,周勀披着一身风雪安全到家,然后就发生了后面这些事。 当然,中间过程和细节常安根本不知道,这会儿只当他是累了,睡了。 常安听着头顶均匀的呼吸,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酒劲过了,疯劲过了,留给她的便是深夜清冷和安静。 周勀还把她搂在怀里,有点热,有点闷,她轻轻往上钻了一点,从他手臂钻到枕头上,这样便能与这个男人平视。 剑眉,高鼻梁,嘴唇,再到整张轮廓分明的脸,常安忍不住笑了一下,她与这个男人肩并肩,共盖一条被子,共用一个枕头,被他搂着躺在这张只有1米8宽的双人床上。 感叹世事好奇妙。 当初她从伦敦回来,直至与他领证结婚,甚至就在几天前,她大概死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与这个男人同床共枕。 而此时冬夜静寂,外面已经一片雪白。 常安轻轻转过身去…… 你生命中是否也曾有过一个相拥而眠共听雪落的人? …… 常安后半夜总算睡着,没有做梦。 第二天一大早迷迷糊糊被外面咔咔咔的声音吵醒,听着像是物业的扫雪声。 她不清不愿,才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怎么都不够啊,所以不肯睁眼睛,可是意识朦胧间感觉身上有双手在四处游走…热热的,烫烫的,起初只是在她腰上,但慢慢开始不对劲。 常安哼了一声,上手去推,可很快手腕被捏住。 “乖,别动…”耳边是压抑的男声。 常安猛睁开眼,可已经来不及,胸前睡衣丝带不知何时已经被全部解开,一颗硬硬的头抵在那里,紧接着一阵酥麻,带着尖端的疼,在瞬间从她神经某点传遍全身。 那滋味…常安几乎直接叫出声,连着脚趾都蜷到一起。 “流氓!” 她费劲去推胸。前的人,可周勀哪让她得逞,摁住她肩一番撕咬啃食,如清晨饕餮的狼。 常安在这方面敏感得要死。 这样已经招架不住,但又抵不住周勀的力气,就只能半推半就间任他在自己身上放肆。 到最后几乎睡裙都要被他剥。光,常安蜷着身子喊他的名字,“周勀……周勀…”如低泣,如哀求。 周勀被她这叫声弄得快要到点,最后不得不起身。 常安一脸水红,嘴唇发亮。 他忍不住又埋头哚了一口,看进她被弄得慵懒发腻的眼睛。 “小妖精,早!” 至此清晨大亮,外面一片雪光,金色光线照在他棕色发亮的筋骨和脊背上。 他正冲她温柔的笑,经过一夜休整与拥眠,各自带着对方的体温和味道,而周勀眼里是漩涡般的宠和温情。 常安竟发现这男人笑起来如此好看,她不由舒展身体,也不管自己在他身下被弄得多衣衫不整,咯咯笑出声。 “流氓,早!” 常安瘫在床上笑得不能自已。 “流氓,早!” 周勀脑中又是轰隆一声,她这般对着自己笑,青丝铺满枕,穿了件粉色丝裙,半露。胸,浑身酥软,白嫩,像是水波中荡漾的一尾鱼。 他闷头又咬上去,却是咬她的颈,正对动脉血管那一处。 常安吃疼,“很痛!” 他才松嘴,趴在常安身上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出声,却是一句:“以后除了我,不准再对别人这么笑!” 常安愣了愣,拍他的肩,“你幼不幼稚?” “随你怎么说,但是这句话你要记住!” 他不是开玩笑。 他认定的东西,若皈依,若顺从,他可把整个世界都端来塞她怀里。 若不忠,若擅自背叛,地狱修罗,谁都别想再好过! 言情海 第071章 商场问卷调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搂着常安又躺了回去,但两人都已经没有睡意,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 窗外又传来铲雪的声音,铲子划过地面,一通摩擦,不时还能听到物业保安与卫生阿姨的说笑声。 明明周遭都是世俗气,可常安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转过身去看了下周勀,鲜活的,温热的,正半裸着上身搂着自己。 窗口阳光跳动,提醒时间应该不早了,可两人似乎谁都没有起床的意思。 常安忍不住问:“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么?” 周勀在她头上摸了一把:“今天是周六。” “哦,周末啊…” 她成天在家也很少出门,经常周末和工作日都分不清。 “那你今天早上怎么没运动?” 周勀低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勾着,笑得一脸邪乎。 常安被他弄得有些发毛,她知道他有早起晨跑的习惯。 “怎么了?我说错了?” “没有,没说错,一直想,憋了一早上…” 常安起初没听懂,周勀再度压过来,“要不现在让我动一动?”随即翻身,把常安压在身下。。 常安明白过来,羞得又是满脸通红,“以前为什么不知道你这么流氓?” 周勀低头在她唇上哚了一口,“现在知道也不晚,来不来?我动你躺着就行!” 明明数小时前他还穿得人模狗样在谈判桌上谈项目,转眼到这就一脸无赖似地黏着常安。 常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也顾不上害羞了,直愣愣地盯着他,“来什么来,又不是没来过?” 周勀听完狠狠抽了一口气。 她脑子真是一点都拐不过弯,在男女之事上尤甚。 周勀忍不住又俯身下去…… 常安身子极度敏感,轻易被他撩拨得就开始战栗。 周勀喜欢得发疯。 “常安…常安…” 他贴在她耳根喊她的名字,温柔动情。 常安轻哼,“嗯…你要是实在想的话,我…我也不是不可以……”欲拒还迎。 周勀感觉一股热流从小腹窜到头顶,他撕咬一口常安的耳垂,“小妖精,真后悔上次没办了你。” 常安思维一顿。 这什么意思?她开始推身上的人。 “周勀…” “喂!” 周勀这才稍稍抬起身,低头看着身下一眼清亮的常安,后者也在盯着他看。 隔了数秒,周勀先笑出来,“想明白了?” “你…” “小时候都没上过生理课吗?” “……” “还是说你真的一点这方面的常识都没有?” 常安一脸震惊,脑中混沌囫囵。 周勀憋着笑又贴到她耳根,“我不喜欢乘人之危,更不会去碰一个心里明明还装着其他男人的女人,而且你难道真的没发现那晚床单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落红啊,都快23周岁的小处。女!”最后一句话周勀几乎是笑着说出来。 常安当时瞪着眼睛愣了足足小半分钟。 “混蛋!” “畜生!” 她反应过来便开始使劲推身上的人,推不动,改为捶,打,揪,但是一样都不管用。 周勀捏住她两条乱挥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她制服了。 “怎么,你这是恼羞成怒还是喜极而泣!” “你……” “怪我那晚没直接睡了你?” “大混蛋!” “不过没关系,都到这一步了我还有耐心等……”继而低头又在常安胸口咬了两口,常安又羞又气。 畜生啊,瞒了她这么久,害她这段时间傻乎乎地胡思乱想,而且现在两人以这么暧昧的姿势躺在床上,她身上那件睡裙几乎被他剥了一半,该看的不该看的,该摸的不该摸的,他都已经占尽便了。 常安越想越委屈。 “你怎么可以这样?”声音渐渐已经不对劲,眼泪说掉就掉。 周勀被他弄得又是一通乱。 怎么跟团棉花似的,一到这种事上她就敏感得不堪一击。 “好了好了,我的错!”周勀只能再哄,伸手帮她擦眼睛。 常安抽着别过脸去,“不用你假好心!”那委屈又气鼓鼓的模样更撩人。 周勀复而俯身又吻上去,吻她的眉心眼角,一点点将她的眼泪吃干净。 “好了,你乖一点,早晚都是我的人……”嗓音魅惑又带着一丝命令,常安心口抽紧,周勀却已经整个压下来,将全身重量都压到她身上,手指插。入她发间,用力嗅着她满身软腻的香气,那感觉令他振奋,舒畅,随之而来的是恨不得吃人的占有欲。 他搂着常安说:“留在我身边,我愿意等,也会好好对你,但是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常安…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男人或许在这方面真的存在近乎变态的贪念,犹如林间狩猎的豹子,看中一个猎物,只能自己独享,别人碰一下都像是抢,而此时他搂着怀里的人,软软小小的一团,芬芳四溢,而常安身上的特质几乎可以满足他对女人所有的想象。 他要自己独占,从身到心,全都必须属于他一个人。 常安意识懵懂,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当一句痴语,甚至玩笑。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重,下去!” 她最终推开周勀,自己揪过被子裹住自己。 周勀也没继续撩拨她,帮她把被角掖好。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洗个澡,中午我们出去吃。” 人下床,床褥往上弹了弹,很快听到卧室开门声,接着在走廊上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阿姨声音也随之传进来。 “先生,早啊!” “早!” “今天您没去上班?” “周末,最近两天休息。” “啊对,那您在家我这边打扫完就去做饭。” “不用了,午饭我和常安出去吃。” “常小姐也在家啊,那她卧室…”钟点工阿姨总算意识到这对平时貌合神离的夫妻昨晚应该是睡在一起的,“好,那我先把这里打扫完。” 阿姨还算识趣,没有再多问,结果走到浴室门口的周勀又转身,“对了,这边忙完麻烦把主卧那边的床单和被套都换一换。”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弄!” 常安躺在床上清清楚楚地听完,绝望地把被子扯上来盖住自己滚烫的脸。 主卧那边还一片狼藉。 好了,现在连阿姨都已经瞒不住。 常安喘着气缩在被子里,直至走廊上没有一点动静她才冒出头来,呆呆看着天花板发愣。 从上周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却如上天入地,情绪起伏过大容易导致人不清醒,可此时像是一场大风过境,杀得她片甲不留,周身狼藉,然后呢?然后她该怎么收拾残局? 这个转折实在有些猛。 常安早年丧母,家中人物复杂,从魏素瑛到各路虚情假意的亲戚或者下人,导致她面上看着随和,实则骨子里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敏感,脆弱,又极其谨慎。 若说这么多年谁让她真的愿意敞开心扉毫不设防,那大概只有陈灏东一人。 但是现在什么状况? 短短几天时间,一夜纵情,常安发现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 这边周勀洗完澡,已经毫无忌讳,直接裹了条浴巾就回房间,也不顾常安还在床上,腰上浴巾一扯,空无一物,就那么撅着屁股打开柜门,肩骨,腰线,臀肌,两条长而结实的腿,体毛旺盛…… 常安烫着脸把头缓缓缩进被子。 周勀旁若无人,在柜子里翻衣服,顺口问:“中午出去吃,想吃什么,想一想。” 常安浑身烧得滚烫。 她还是无法适应,更何况还是这种光天化日的情况下。 “啊…我,随便!”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周勀转身,床上鼓鼓囊囊一团。 他笑,走过去拉常安的被子,“躲什么,你昨晚摸都摸过了…” 恬不知耻! 常安在里面跺着脚想咬人。 下一秒被子被他硬生生拉开,常安赶紧抬臂想要挡眼睛,周勀毫不客气地摁住,“行了,不逗你,赶紧起床!”常安睁开眼,周勀已经把长裤穿上了,但还没系裤扣,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腰腹肌肉紧实,隐约两侧人鱼线一直延伸到深紫色的内裤花纹里,他随手捞了一件棉质T套上,双肩舒展,抖动,T恤往下落,很快便包住了其余浅棕色的胸和腹肌。 很短暂的瞬间,常安默默吞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在清晨阳光下其实很养眼。 磨磨蹭蹭,半小时后常安才下楼,周勀的咖啡已经煮好,正坐餐厅吃早饭,一手拿咖啡杯一手敲着膝盖上的电脑。 真是争分夺秒,周末都不消停。 阿姨端了一杯牛奶过来。 “常小姐,早,先生让我给您热的牛奶。” “谢谢!” 她坐过去,刚落定,阿姨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周勀:“哦对了,楼上床单我已经按您吩咐洗了,下午需要过来做晚饭吗?” 周勀那边抬头瞥了眼:“不用,我们自己解决!” “好,那我把床单晾完就走了。”说完又转过身来朝常安打了声招呼。 常安表情讪讪,心里已经气得不行,等阿姨出了餐厅,她不情不愿地捞过牛奶喝一口,问:“你给王阿姨加了多少工钱?” 周勀蹙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常安:“感觉她这段时间已经快忘了谁才是花钱雇她的人。” 周勀听完忍不住笑,顿觉这女人其实很小气,或者不光小气,准确而言应该是计较,而且是暗戳戳的计较。 “怎么,你连钟点工的醋都要吃,周太太?” “……” 周勀难得周末没有安排,吃过早饭之后提议带常安出去转转,常安起初懒得动,她宅惯了,既不喜欢热闹,又不喜欢逛街,似乎女人热衷的那些娱乐活动她都不感兴趣,但见周勀兴致不错,也不能扫他兴,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电影?” “看电影?” 常安见他表情定了定,笑问:“怎么,不想去?” “没有,你选一下片子。” 常安拿出手机打开APP,圣诞刚过,许多赶圣诞档期的电影还没下映。她选了一部最近比较火的片子,只是上午排片场次比较少。 “下午可以吗?” “可以,那一会儿先找地方吃饭。” 两人穿好衣服出门,周勀难得摒弃西装大衣而选了件羽绒服,夹克式样休闲款,里面陪纯白色中领线衣,衬得身形硕长。 常安依旧是大衣加裙子,依旧要裸着腿出去,周勀怎么都不同意。 “今天零下六度,要么你去穿条袜子,要么换长裤,不然我把你裙子剥下来,不出去了,你自己选。” 他在门口堵住常安,眼神话语间已经露出“大男子主义”本性。 常安拗不过他,把脚上踩的细高跟鞋脱下来,改而套了双过膝靴上去。 “这样可以了吗?这是我的底线了!” 周勀看了眼,过膝靴包住她大半条腿,衬得细长高挑,将她身上纯净的气质褪去了几分,反而染了一丝女人味的性感。 周勀说不出哪里不爽,只得舔了下牙槽,又回去拿了围巾和帽子把常安严严实实包好,“可以了,走吧!” 常安:“……” …… 外面雪已经停了,满眼银装素裹。 周勀取了车子,问:“想去哪里吃饭?” 常安想了想:“去Soufflé吧。” Soufflé离长河有些远,不过两人也不赶时间,加之下了雪路上结冻,一路过去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常安这次好歹认了点路,知道那片是创业街区,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外围再步行。 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这次来却是大雪天,加之又是周末,四周的广告公司或者小工作室都不上班,所以巷子里也没人扫雪。 深一步浅一步,常安又穿了双细跟高筒靴,她走得异常小心,周勀也不去扶她,跟在后面看着她像踩高跷似的一步步往前挪,等她第N次差点摔倒的时候才走过去。 “就不知道扶一下我?” “……” 他就等着常安过来主动求助,可常安就是撑着一口气不理,坚持自己走,一段路走了十几分钟,冻得常安咬牙切齿,终于到了Soufflé门口。 常安已经一肚子气,好在这种大雪天Soufflé坚持开门做生意。 推门而入,暖气扑脸,门上的圣诞铃铛还在,丁零当啷响。 常安总算缓过气来,选了张靠窗的桌子。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工作围裙的女孩走过来,看模样应该是店里请的服务生,她甜丝丝地问:“美女,点单?” 常安还有些发愣,“你们老板不在?” “您说杰哥吗?他在后厨,你们认识?” “没有,不算认识。” 她拿了单子过去,周勀也刚好进来,女孩看了眼,态度比对常安还要热情,“先生,上午好,您先找位置坐。” 周勀直直走了过来,拉开常安对面的椅子:“一起的!” 女孩:“……” 常安照例点了两份舒芙蕾,女孩热情推荐:“要不要试试我们新出的冬日特饮?” 常安:“不用!” 女孩:“那先生您来点什么?” 周勀:“一杯美式,谢谢!” 又是漫长的等待,好在这种天气店里也没有其他客人,半个多小时后从后厨溢出奶味和芝士香,常安被冻住的思绪渐渐暖回来,脸上泛出红晕,又趴在桌上盯着后厨看。 周勀慢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觉得常安那模样简直就是一只坐等喂食的猫咪,乖得不行。 后厨帘子终于动了动,舒芙蕾好了,这次换了老板直接端出来。 “怎么,又来度蜜月?”冷冰冰扔下一句,把舒芙蕾放常安跟前又转身进了厨房。 常安:“……” 周勀:“…… 不过念在他手艺佳,再臭的脸常安也能承受。 舒芙蕾只能算甜点,吃完之后常安算是解了馋,两人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才出去。 常安又开始走高跷了,路上似乎更滑,她也学聪明了,知道扶着墙沿走,可是刚出店门没多远,她还是一屁股栽坐下去。 旁边周勀很不客气地笑出声,。 常安:“……” 她无法想象一个三十已过好歹也算成功人士的男人会这么幼稚。 “很好笑吗?” 她坐在雪地里干脆也不起来,抖了抖腿上沾上去的雪。 周勀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她帽子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彼时头顶暖阳肆意,光线反射在雪地上。 整条巷子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人,而来时踩出来的那双脚印还在,他们正照着原路回去。 如此严寒的冬日仿佛也一下变得美妙起来。 很多时候你怎么判定自己动了情? 或许只是一个动作,或许只是一句话语,或者就像周勀这样,在常安亮如黑钻的瞳孔中看到清清楚楚的自己。 他蹲下身去,抬手轻轻压了下常安头顶的帽子,遂再背过身,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上来,我背你!” 很久之后常安还经常会想起那天的场景,冬日,暖阳,这个男人把自己背在身上,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踩着来时的脚印走出巷子。 …… 常安在车上用手机软件订好了电影票,下午两点左右开场,还有足够的时间吃顿午饭。 影院在一所大型综合性商场内,四楼,而一楼二楼全是服饰类商店,常安没兴趣逛,所以两人直奔三楼。三楼是餐饮,可以先解决午饭。 周勀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坐扶手电梯一层层上去,刚到二楼常安便被一位学生模样的男孩堵住。 男孩高高瘦瘦,长得还挺清秀。 “这位同学,打扰一下,我们是XX大学大三工商管理系学生,现在正在做一份关于女生消费调查问卷活动,能否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帮我们填张问卷?” 常安自然没兴致配合做这种事,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脸上勉强堆笑,“抱歉,我赶时间,你能否找别人帮忙?” “只耽误您几分钟,填完我们有小礼物送的!”男生也是坚持,几乎已经把笔和卷子都塞到了常安手里。 周勀见这架势想过去拉常安,结果那男生也是勇猛,一下就挡在了他们两人中间。 “抱歉叔叔,您能否等几分钟?” 叔叔? 他叫常安“同学”,却叫他“叔叔”? 现在孩子都是这么没有礼貌的? 周勀当场黑脸,常安那边已经咯咯笑出声。 男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这位爷,还围着常安转,“同学,美女,麻烦您就填一下吧,只占用您一两分钟时间。” 常安咳了一声,“给我吧,我帮你填一份!”为他一声“叔叔”她突然就来了兴致。 男孩立马带着她去旁边摆的一张临时小桌上,常安边填问卷他还趁机在旁边问,美女你本地人吗?美女你也是学生?美女你平时出门逛街会不会使用折扣券类APP? 常安倒也耐心,竟一个个都回答了,等她填完卷子,男孩从旁边腾半空中的一大摞氢气球里解了一只最漂亮的气球给常安,常安接过去,男孩还没完,又拿手机问能否加一下微信。 周勀已经不是黑脸这么简单了,过来一把把常安拉到自己身边。 “抱歉,我和我太太赶时间!” 他像宣布主权似地扔下这句话就直接牵着常安的手上了旁边的扶手电梯。 电梯往上,周勀一路沉着脸。 常安也不说话,憋住笑,结果手里拿的氢气球不断往他那边飘,几下打他眼皮上,还是一枚粉色的心形气球,飘啊飘,蹦啊蹦,怎么看都碍眼! 他抬手很嫌弃地拍了一下,“你都多大了,幼不幼稚?” 常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叔叔!” “你再叫声试试?” “叔叔,叔叔,叔叔!”常安有恃无恐,一连叫了三声。 电梯也到了三楼,她想跑上去,结果手上力道一紧,周勀把她一下又拽回自己身边,低头贴着常安的耳根就是一句:“晚上看叔叔怎么收拾你!” 常安哪经得住他这般撩,脸颊瞬间又飞红,“混……”结果还没骂完,抬头一眼便看到了两米之外也在盯着他们看的方如珊。 言情海 第072章 冤家路窄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所谓冤家路窄,当然,周勀并不觉得自己和方如珊之间有什么怨,毕竟当初他没亏待她,也算好聚好散。 但男人这么算,女人未必会这么想。 常安已经感觉到对面压过来的敌意,将手从周勀掌中抽出来。 “方小姐,好久不见!”既然遇到就没必要躲避,她大大方方打招呼。 只是方如珊眼神明显不在她身上,而是冷笑幽幽地看着常安头顶飘的气球,粉色一枚心形,下面系了白色丝带,就那么被常安拽在手里,有些突兀,却又好像十分自然。 方如珊鼻息里轻轻哼了一声,继而将目光落到周勀脸上,“周总这是转性了?居然也愿意周末出来陪太太逛街?” 常安:“……” 周勀:“抱歉,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方如珊:“怎么,不想见到我?心虚啊?怕我再破坏你们夫妻感情?” 常安:“……” 方如珊:“别呐,我们也算好聚好散,现在炮友当不成,当朋友也行!” 常安别过脸去轻轻喘了一口气。 周勀脸色再度放沉:“适可而止!” 方如珊似乎也毫无羞愧之意,扫了眼他旁边的常安,“哦忘了,现在周少在演好丈夫形象,回头估计得给你颁一个二十四孝老公奖,不过就是不知道除了我之外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有没有都断干净!” 周勀眼底冷意四起,而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Ruby!” Ruby是方如珊的英文名,接着一瘦个儿男人从后面绕到了跟前,先一把把方如珊勾到怀里。 “怎么,遇到熟人了?”男人抬头,周勀眼神也跟着顿了顿。 “哟,这不是荣邦的周总嘛,还真是熟人啊!” 周勀脸色半暗不明,“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啊,只是周总大忙人,最近在搞大项目,哎不过Ruby好歹也算你以前的旧情人,云凌也是小,逛个街也能碰到个老相好,要不一起吃个饭?” 常安真是无语,也不知道哪冒出来这么一个像社会小混混一样的人,她不由多看了两眼,瘦高个儿,挺年轻,穿了件骚包得要死的花毛衣,腰间一条橘色皮带,一个大大的H字母镶在中间,五官长得还行,只是染了黄发戴了耳钉,看上去实在有些轻浮相,而看他和方如珊的架势,应该挺亲密。 周勀这边自然也没有兴致和他们一起吃饭。 “下次吧,下次找个时间把何董一起叫出来,我做东!” “行,那我等着,哦对了,这位美女是…周总新搞的妞儿?”男人边说边打量常安,上上下下,直白袒露,最后目光就定在常安裙摆下面的那双腿上。 常安被这赤裸裸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结果对面方如珊突然拍了下男人的肩膀。 “什么妞儿,这可是周少家里那位,人有名有份的,你乱讲当心破坏周少家庭和谐回头找你算账!”方如珊说完已经笑得花枝乱颤。 常安皱眉,其实她以前真的一点不讨厌方如珊,反而有些同情她,但这一刻她费劲嘲讽,那尖酸刻薄的模样实在不漂亮。 可惜了…… “抱歉,我们还要赶一场电影,阿勀,我们先走好不好?”常安也不客气,直接过去挽住周勀的手臂,言语神态里都是小女人的娇样。 周勀被她弄得背脊僵了僵,但很快应声,“好!” 方如珊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但仍强撑着,“那不打扰你们夫妻活动了,回头空了联系!”继而又往前走了半步,走到与周勀并肩处,用常安也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有时间出来聚聚,做不了你女朋友,偶尔交流一下感情还是可以的。”说完盯着周勀的侧脸魅惑一笑。 常安心口抽了一记,手却已经被周勀握住。 “走吧!” 他当是没听到方如珊的话,牵着常安与她擦身而过,方如珊被留在原地,还保持着刚才僵直的站姿,只是脸上媚笑渐渐凉掉,剩下的全是清冷苦笑。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男人却还在目送常安的背影,直到常安被周勀牵着走进斜对面一间餐厅,他才开口问:“这就是常望德的女儿?怎么看都不像之前传得那么寡味呐,这不挺正点嘛?” 这话听着就一股色相。 方如珊哼了一声:“怎么,你看上了?” 男人盯着常安离开的方向又嘶了一声:“不错,有点对我胃口?” 方如珊:“对你胃口?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这种小白菜类型?” “小白菜?你是说她清纯?” “至少面上看着这样!” 男人摸着下巴又色眯眯地笑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外表清纯的女人,调教一下到了床上才最放荡” “……” 这边常安莫名觉得耳烫,脑子里不知为何还会想起刚才那男人色眯眯的眼神。 周勀正在看菜单,抬头见常安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常安定了定神,“没什么。” “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因为我和方如珊以前的关系。” 常安笑了笑,“没有,怎么可能!”她似乎真的一脸淡然,完全不介意的样子,只是后面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以前的眼光真的很差劲!” 这话杀伤力忒强,周勀被说得毫无还手之力,无奈之余又有些失落感,可他也清楚常安的秉性,她不介意不是因为真的度量大,而是方如珊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她面上的亲和温柔其实都是表象,在这种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女人,带有天生的优越感,而方如珊这种层面在常安眼中实在不足挂齿。 过于清高傲气的人,你连让她生气嫉妒的份都未必有。 周勀苦笑一声,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低头点单。 餐厅主打上海菜,服务员推荐了几个,周勀又另外加了份点心和汤。 “好了,你要不要再看看?”他把菜单推给对面的常安。 常安似乎依旧心不在焉。 周勀又喊了一声:“常安?” 她这才回神,却不接菜单,只问:“刚才那个男人,你认识?” 周勀反应了两秒才懂她口中所指的男人是谁。 “认识,何兆熊的大儿子,何灵的大哥,也就是你哥未来的小舅子。” 后半句话周勀多少带有试探的意味。 果然,常安眼色明显滞了一下,陈灏东现在对她而言已经变成一个禁忌。 周勀面色倒无异常,只是把菜单收了递给旁边等候的服务员,“可以了,就这些,直接上菜吧。” 因为方如珊这个插曲,那顿饭吃得气氛有些怪异。 常安只吃了一点点,一是刚才刚吃了一份舒芙蕾,并不太饿,二是餐厅菜色一般,并不对她胃口。 她嘴上不说,但其实刁钻得很。 周勀知道她在吃穿方面难伺候,也就没多劝。 两人将就解决了一顿午饭,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差不多一点半之后去四楼影院。 常安先去机子上取票,因为周末,人还挺多,需要排一会儿队,于是她便把手里那只气球递给了周勀。 周勀转身就往垃圾桶方向走。 常安站队伍里喊:“你扔个试试!” 周勀:“……” 这种事情上他怎么拗得过常安,没辙,只能不情不愿地拿着。 常安憋住笑,又说:“去买两杯饮料吧,我要喝橙汁,还有,爆米花也要,大份!” 周勀:“……” 等常安取了票过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周勀,黑色羽绒夹克,墨绿色毛衣,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明明是俊朗的型男一枚,却偏偏一手拎了两杯饮料,一手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还没完,小手指还勾了枚粉色的心形气球,气球在他头顶晃啊晃,而他站在人潮拥挤的影院大厅,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 常安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拿着票走过去,也不接他递过来的气球,而是直接拿过爆米花抱在怀里,往嘴里塞了两颗,“走吧,还有一会儿才开场,先找地方坐着等。” 电影是常安在网上随便选的,煽情爱情故事,剧情一般,但胜在男女颜值高,常安这年龄看看还行,可周勀完全受不了,后半场几乎快要睡着,最后是被身边的抽泣声吵醒。 哭了?至于吗? 周勀在黑暗中去握常安的手,“带纸巾了?” “什么?” 一听声音才发现很清亮,周勀看了眼,常安没哭,哭的是坐他左手边的一个女孩子,女孩边哭边问身旁的男生,应该是她男朋友。 “如果我以后发现你背叛我,背着我老是和其他女孩搞暧昧,我大概也会像喵喵一样作,怎么办?” 喵喵是电影里的女主角名字。 男孩一听立马把女孩搂到怀里,“傻样,我怎么可能背叛你!” “我是说如果!” “可是没有这种如果啊!” “那我非要作这种假设呢?啊呀,你能不能别一直打断,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女孩似乎哭得更凶了,男孩立马服软,“好好好,不打断,那你说!” 女孩抽了一阵,总算缓过气来,“这只是一个假设,如果,如果我跟你作,就像电影里的喵喵这样,没有安全感,不信任你,每天都要查你的手机和微信,你也会一直像现在这么纵容我吗?” 男孩立马在她头上揉了一下,“当然,这还用问?” “你看,你刚还说没有如果,但你现在回答的口气,明明已经做好了要背叛我的准备。”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没追到前觉得稀奇,什么都好,千依百顺,可是一旦到手了,腻了,分分钟就想去找其他新鲜感,就跟电影里男主这样,嘴上说得好听,可骨子里却已经厌烦!”女孩声音渐响,情绪也开始有些激动。 男孩起初还在哄,但见哄不过来,干脆闭嘴不说话,但女孩还在喋喋不休,身后观众终于忍不住了,有人拍了下男孩的座椅背:“你们讲话能不能小声点?这是公共影院!” 大概是被人当众指责有些丢脸,男孩立即甩脸,“行了,看个电影都不消停!”遂起身就站了起来,径直走出去。 女孩起初还愣了愣,继而哭声越发明显,在座位上忍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跟着跑了出去。 常安:“……” 周勀:“……” 因为这个小插曲,没有灯光的影院里浮出一阵很细碎的议论声,大概都在谈论这对连看场电影都能吵架的年轻情侣,但议论也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毕竟彼此不认识,而这世上每分钟每一秒大概都有情侣在撕扯,争吵,甚至互相折磨。 很快大家又沉浸到影片的剧情中,毕竟电影还在继续,而屏幕上的年轻男女已经度过了爱情最初的甜蜜期,男主开始趁女主出差的时候出去泡吧,留恋夜店,甚至和前任牵扯不清,而女主在得知蛛丝马迹之后开始像防贼一样翻他的通讯录,搞突然袭击,甚至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监视男主。 一段感情就在这种似仇人又似情侣的节奏中继续,观众觉得这是苟延残喘,而男女主却卯足一股劲钻在里面。 直至屏幕上出现第N次吵架的镜头,这次是女主直接拿酒瓶抵在自己脖子上,常安终于忍不住唏嘘出声,“有意思吗?为了一段漏洞百出早已摇摇欲坠的感情,非要把自己搞到毫无尊严的地步,何不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周勀转身在黑暗中看了她一眼,笑:“你难道不会这样?” “当然不会,场面太难看了,而且就算以死相逼那男人最后服软了,又能坚持几天?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我,一句话都不会问,自己收拾好东西离开,不用互相折磨,也不必像神经病一样在里面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周勀听完没有吭声,好一会儿,他问:“那你猜一下结局!” “结局很明显,他们肯定没有在一起。” 周勀笑而未语,半个多小时后影片播完,曲终人散场,灯亮起来,常安对着他轻轻一笑:“看吧,我猜的没有错,你们果然没有在一起。” 周勀也笑:“未必,这是一个开放式结局!” 常安没有与他争论,只是拿起来膝盖上的围巾和帽子,“走吧,看完了,回去!” 路上两人似乎突然变得沉默了不少,大概是受那部影片的影响,整体灰暗又负能量,在这个大雪天里看完感觉心里也变得有些阴沉。 直到车子驶入长河的院子,周勀准备熄火下车,一路没出声的常安突然问了一句:“你有多久没看电影了?” 周勀愣了愣,“不记得了,最近几年太忙!” “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 “要不我帮你回答吧,你上次看电影应该是去年除夕,贺岁档,午夜场,和星星在一起。” 周勀目色定了定,他似乎一下就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你…” 常安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为何用这种恨不得要吃人的眼神看着我?” “……” “我并没有跟踪你,只是刚好那天你穿的那件大衣后来落在了长河,阿姨拿去干洗的时候摸出了两张电影票,不然我也不会知道!” “……” 周勀那一刻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更可怕的是他完全摸不透常安突然提这事的目的,可是常安已经推门下车。 周勀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之后才进去。 常安已经脱了外套,正在厨房倒水喝。 周勀走进去,“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谈,关于我和星星的事…” 常安却抬了一只手制止,“不用,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哦对了,需不需要打电话让王阿姨过来做晚饭?”她猛地又转了话题。 周勀站在那想了想,作罢,觉得似乎时机还没成熟,今天突然谈也显得有些怪异。 下次吧。 “不用给阿姨打电话了。” “那我们晚上还是出去吃?” 周勀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等我处理掉一些工作之后我可以做。” 常安:“……” 周勀进了厨房,常安也无事可做,便回房间睡了一会儿。 大约五点左右起床,天色已经快黑了,她套了件睡裙下楼,书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厨房那头传来动静。 常安轻着手脚走过去,周勀正站在料理台前面切菜,身上外套脱了,只留那件橄榄绿的毛衣。 之前真的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会进厨房“洗手作羹汤”,但现在真人真景摆在面前,常安竟觉得这场面十分和谐温馨。 她忍不住走进去。 周勀正把几瓣切好的彩椒放到盘子里,转身看了眼,“睡醒了?” “嗯,晚饭做什么?” 周勀却不回答,垂眸看了眼她光裸的两条白腿,“回楼上披件衣服再下来。” 常安完全听不进去,反而扭身打开冰箱拿了盒酸奶就插了管子吃。 大冬天的这什么习惯? 周勀眼睛瞪着,常安吸了两口酸奶,实在没辙,开口:“我真的不冷!” 周勀:“……” 因为外面积雪未化,交通不便,周勀也没出去买菜,好在王阿姨在冰箱囤了一点食材,周勀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也不知他真的手艺出众还是常安捧场,那晚她竟然吃了整整一碗饭,吃完之后大概觉得自己坐享其成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主动提出来要洗碗,结果周勀立马制止。 “别,放着吧,让阿姨明天早晨过来洗!” “干嘛,你觉得我洗不干净?” “不是洗不干净的问题,而是这种天气明天让我冒着风雪出门买碗有些不实际!” 常安起初还没明白意思,反应了一两秒才知道周勀是在嘲笑她,嘲笑她上次周歆和常佳卉来长河吃饭,饭后也是她主动洗碗,结果一摞碗盘整个摔得稀巴烂,害那天周勀在厨房收拾就收拾到半夜。 常安有案底,周勀自然不敢再让她去碰。 常安嗤了一声:“小气!” 周勀:“……” 但最终常安还是屈服于现实,她不会做家务,也懒得做家务,只是帮周勀把吃过的碗筷全部收到了水池。 饭后周勀照常去书房呆了一会儿,而常安上楼洗澡,两人各自不打扰。 差不多十点左右周勀处理完工作,合上电脑,桌上手机却突然震了震,他打开,方如珊的微信,接连来了两条。 第一条:“出来吗?聊聊,我在老地方等你!” 第二条:“阿勀,我发现我今晚特别想你,出来见一面好不好?” 周勀看完没什么面部表情,只是把手机锁屏,可是很快屏幕又亮了亮,依旧是方如珊的微信,这次却不是文字信息,而是一张照片,照片像是文件文本,不过只拍了一角,含糊不清的几排字。 周勀看了眼,是份方案合同,首行是合同签署的项目名称:云凌市泸旸湖项目设计,下面是甲方乙方,乙方半山工作室,而甲方那一列赫然写着元玺。 紧接着又有一条微信进来,这次方如珊直接发了语言。 “阿勀,真的不出来坐坐吗?我很想你…有东西给你看……”声音一如既往地娇媚动听。 周勀坐在书房里默默听完,嘴角哼了声,没回那条语音,而是直接把方如珊的微信拉进了黑名单。 常安那晚睡得比较早,十一点不到就已经上床了,之后躺在床上听到走廊有人走动,继而是那边客卧浴室开门的声音,她知道周勀上楼了,大概是去了那边洗澡。 她也懒得管,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懵懂间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只是她当时睡意已经厚沉,醒不过来,并没动,可是很快被子被揭开一个角,一具滚烫的身体从身后贴过来,她哼了声。 “你…” 周勀却已经把人一臂揽到胸口,头埋在她后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别动,一起睡!” “我不要!”常安扭动着试图转身,想要推开周勀,可周勀掐住她的腰不允许,手臂更是缠得生紧。 “乖,我不碰你,就这样!” “……” 言情海 第073章 他是天生的赌徒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是周日。 常安睡醒之后发现周勀已经不在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但旁边枕头上明显一个浅浅的凹痕,而她自己也只占了小半张床的地方,旁边一片空位,伸手摸过去,还能摸到一点余温,这些迹象全都在向她陈述一个事实:他们昨晚又睡在了一起。 常安再度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喘了一口气,很复杂的心情,无法描述,但隐约可以感受到一点畏惧感,她觉得似乎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她控制不了,甚至不知如何去控制。 常安换了身衣服下楼,客厅没有人,书房里似乎有讲电话的声音传出来。 “徐南,帮我查一下半山工作室的背景……对,就是元玺近期刚合作的一间建筑设计公司……好,有资料了第一时间发给我,另外通知星河的人下午去公司开会……对,一点半左右,会议内容我一会儿发你邮箱……没有,最近我没见过星星,你直接跟她联系吧,发会议通知也行……” 周勀讲完电话,拿着手机转身,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站的常安。 彼此都愣了愣,最后还是周勀先开口:“起了?” 常安:“嗯,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周勀:“没有,打个电话跟徐南交代点事。” 常安:“那你下午要去公司?” 周勀:“嗯,有些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常安“噢”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午饭是王阿姨过来做的,见周勀在家便乐呵呵地烧了一桌子菜,常安吃得一向不多,总觉得有些夸张。 吃完之后王阿姨在厨房洗碗,常安进去拿水喝。 “常小姐,难得见先生周末在家陪你啊,你们俩最近这是……?” 真是八卦又多话,常安讪讪笑了笑,没回答,拿了一瓶水走出去。 王阿姨满手泡沫,站水池前面有些尴尬,缓了一会儿神才低头重新做事,但心里终究已经不痛快了。 “神气什么,结婚一年多了也就这两天在家,到现在也没个孩子…” 常安拿水去了客厅。 周勀已经换好衣服了,大概是周末,临时加班,所以并没有穿很正式的西装,只是一件纯灰色圆领毛衣,里面翻了一个衬衣领子出来,衬衣也是很干净的颜色,所以衬得整个人疏朗明俊。 周勀发现常安在看他,笑了笑,“怎么了?” 常安立马收回目光,“没什么,你晚上过来吃饭吗?” 周勀:“过来?” 常安:“……” 周勀:“难道不该说‘回来’” 常安无语,“你需要这么跟我咬文嚼字?”话虽这么讲,她也故意弱化自己刚才说的那个字眼,但“过来”和“回来”常安心里清楚,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而大抵在她心里,长河只是她一个人的容身之处,对于周勀而言,这里更像偶尔借住或者停歇的小港而已。 她骨子里的脆弱敏感,外加缺失信任,当头一棒打得周勀苦笑不已,但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说服自己去原谅,毕竟两人当初是以最糟糕的关系开始,现在不过短短几天而已,难道还能奢望短短几天常安就转性? 算了…… 周勀改而一笑,“下午的会可能开得有点久,所以晚上未必回来吃饭,你不用等我。” 常安应了声,也没再多问。 “那我上楼换衣服了,走前你帮我把门关好。” 周勀一愣,“你换衣服去哪儿?” 常安:“去趟工作室,编辑说有新稿跟我谈。” 周勀:“什么时候?” 常安:“两点左右吧!” 周勀又看了眼腕表,“那我送你过去。” 常安:“不用了,我工作室在世纪广场,跟你公司不顺路,我打车就行了。” 周勀却不听,直接拿了电脑,“就这么定吧,你上楼换衣服,我去车里等你。” 常安:“……” 常安换好衣服出门,周勀已经把车开到门口,她自己打开车门坐上去,周勀扫了眼,她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穿了件羽绒服,奶白色短款,下面是浅蓝紧身牛仔裤,再配一双运动鞋,围了条橘黄色围巾,不施粉黛,一脸干净,看得周勀心口刺了刺。 “怎么穿这样?” 常安发憷,低头看了眼,“有问题?” 周勀咳了声,转过脸去发动车子。 “没问题,就是看着像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 路上积雪已经化了一些,加上主干道上都有扫雪车帮忙,所以基本已经不影响交通。 常安一直拿着手机聊微信。 周勀不时瞄她两眼,最后忍不住问:“跟谁聊呢?” “我编辑!” “你编辑是男是女?” “男的。” “……” 之后沉默了一段,周勀又问:“多大年纪了?” 常安一时还没明白意思,“什么?” “我问你编辑,多大年纪了?” “好像二十五六岁吧,不过具体不清楚,之前一直带我的那个编辑离职了,这个是新来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跟他见面。” 后半段路周勀没再说话,常安也只低头看手机,很快到了世纪广场。 常安打了声招呼下车。 周勀看着她的背影,白色羽绒服,橘色围巾,下面牛仔裤将她两条腿包得又长又直,怎么看都像还在学校里念书的学生。 心里突然有些不爽,他落下车窗。 “常安!” 已经快要跨上台阶的常安回头,愣了下,“还有事么?” “你这边几点结束?” “不知道,但应该挺快的,怎么了?” “那你完了去我公司等,晚上一起吃饭。” “……” 常安莫名其妙,他下午不是要开会么?但广场上人来人往,常安也不想在这多说,“到时再看吧。”敷衍了事,背了包进了大楼。 下午会议准时,因是周末时间,所以参会人员都是泸旸湖项目的核心主力。 周勀这边几个相关部门的中高层,外加徐南。 周歆那边三个团队设计师,常佳卉只是周歆助理,所以没有临时通知她过来。 最后也就大约七八个人,关在顶楼总经理办公室对面的会议间,内容主要是泸旸湖项目的定案。 差不多三点左右会议中场休息。 周勀回办公室透气,刚掏出烟,有人敲门。 “进来!” 结果进来的却是周歆,慢悠悠走到周勀面前,直接撅着屁股坐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怎么,压力很大?” 周勀舔了下齿根回答:“还行!” “装!” “……” “你以为我不知道,尚林苑那一闹,项目回款吃紧,这边泸旸湖地块月底就要开始拍卖,如果你拿不下来另算,一旦拿下来,往后两到三年之内都是如履薄冰。” 周勀笑了一声:“对我公司情况了如指掌!” 周歆:“都什么时候你还在跟我开玩笑?我问你,一定要做这个项目?” 周勀咬着烟点上,“当然,不然这大半年我费这个劲做什么?” 周歆:“那你这么拼又是为了什么?” 周勀默默埋了一口气,这几年上面新政不断,房企已经快要进入瓶颈期,周勀一向有危机感,且公司到这规模也需要进行新一轮战略升级。 “荣邦需要进军商业地产领域,而泸旸湖项目将是最好的一块敲门砖。” 这话不假,一旦把泸旸湖项目做漂亮,荣邦便可顺利拓展商业领域,无论是资金到人脉,或者是经验,泸旸湖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周歆知道他的野心,也明白他的选择。 “如果放两个月前你的计划万无一失,可是尚林苑那件事影响太大了,前几天褚峰刚跟我透露,他说最近贷款很难批,上面可能会有新的政策出台,一旦银行方面出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周勀坐那吐着烟笑了声:“考虑过了啊,大不了一败涂地,这几年全当白拼!” “哥!”周歆真是又急又气,可是椅子上的那个男人似乎毫无影响。 转念一想也对,他外表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但是周歆清楚,他从涉足房地产开始到现在的规模,哪一步不是踩着刀口走? 房企不似其他行业,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你考虑或者衡量,市场瞬息万变,政策瞬息万变,若慢慢来一步步看,或许荣邦到不了今天。 周勀是个天生的赌徒,从小的生长环境历练了他的意志和克制力,但骨子里的反骨与不安分又让他敢于尝试和冒险,正是因为这些特质让他能够在一次次浪潮中抓住机遇,不断向前。 周勀只花了七八年时间就将荣邦发展成国内前十的房企,这里面或许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也离不开他的眼光和魄力。 周歆苦笑,“算了,你的野心其实远比我大,我知道我根本劝不住你。” 周勀咬着烟也笑了笑:“知道就行,所以当务之急是你需要帮我把好方案这一关,另外跟你提个醒,别私下和褚峰走得太近,他对你目的不单纯。” 周歆这听完突然勾唇压着身过去,“怎么,你这是吃醋还是关心我?” 周勀哼气,“吃醋谈不上,只是跟你提个醒,这人背后水太深,当然,听不听随你!”这态度简直冷得不能再冷,激得周歆撇嘴,“真是…哥你很没良心,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家人。” 周勀:“……” 这时周勀放桌上的手机滴了一声,上面系统跳出来一条微信。 周歆当时正坐他办公桌上,所以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甚至把手机抢过去看了眼。 “啧啧…小娇妻的信息。” 周勀立即把手机抢了过去,推了周歆一把,“下去!” “干嘛,我又没看微信内容,你急成这样!” 周勀继续凉着面孔,“再过五分钟开会,你先去会议室!”这赶人的架势甚是明显,周歆撇着嘴从他办公桌上跳下去,几步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哦忘了跟你说件事,方如珊成立了一间建筑设计公司,还从星河挖走了几个客户和两名设计师主干,哥,你这老情人能耐啊,拿着你的分手费跟你作对,麻烦你以后惹风流债的时候擦亮眼睛,别踩了一坨屎还往家里带,自己觉得香是不是?” 周歆从小嘴巴刻薄,这话说得周勀几乎没有反击之力。 人走后周勀把思路也理了理。 他下午来公司已经从徐南那里收到了资料,方如珊新成立的公司就是那间半山工作室,业务内容几乎和星河一样,只是这个行业一向论资排辈,一家新成立的建筑公司还成不了气候,照理星河不必放在眼里,但方如珊也是有手段,短短两个月居然就已经站稳脚跟,甚至和元玺签了战略合同。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一旦半山搭上了元玺这条船,往后的路会好走许多,这点周勀也相信方如珊有这本事,就凭昨天在商场看到她和何兆熊的儿子何宾在一起,想来已经找好另一根高枝了。 只是人各有志,周勀也没兴趣去多打听她和何宾的事。 他重新拿过手机,解锁屏幕,果然是常安的微信,打开,只有简单一句话:“抱歉,编辑说晚上一起吃饭,我就不去你公司了。” 周勀看完脸色顿沉,不是说新来的编辑么?不是说之前也不认识么? 他立即在这条信息上回复:“在哪里吃晚饭?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很快常安又来了信息:“不用,具体哪家餐厅还没定,所以你开完会直接走就行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长河。” 周勀看了更加不爽,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轻浮?第一次见面就要约吃晚饭?于是又回了条微信过去,问:“定下餐厅之后把地址发给我,如果我这边结束得早可以过去接你。” 但是这条信息发过去之后似乎石沉大海,周勀等了好几分钟再也没有回应。 徐南过来敲门:“周总,大伙儿休息得差不多了,会议继续?” 周勀看了眼始终没动静的手机,眼底阴着,“好,再给我两分钟!”结果两分钟过去,常安那边依旧毫无反应。 下半场会议气压更低,各种争论和分歧,各种矛盾和辩驳。一个项目就像一场战役,从外围环境到公司内部,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放松,而这次泸旸湖项目还是特例,投资大,影响面广,加上还有ZF参与,周勀的压力可想而知,除此之外尚林苑毒地皮的事还有后续影响,导致原本资金宽裕的荣邦在拿下泸旸湖项目之后会有些吃紧,如此一来各环节就更加必须谨慎了,因为一旦哪个环节出现问题,或者资金跟不上,荣邦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这些情况大家都清楚,周勀更清楚,正因为清楚,他才必须独自顶着压力在前面作指引。 差不多六点左右会议终于结束,几个公司高管约着星河的人一起吃饭,周歆也去,所以过来敲周勀办公室的门。 “老曹约火锅,一起去?” 周勀手里捏着手机,看了眼腕表,“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怎么,现在连跟下属吃顿饭的空间都没有?”周歆这话自然有所指。 周勀刺了一眼,“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还有一些工作没处理完,况且我并不喜欢吃火锅,所以你们去吧,吃完明天要开始闭关工作了!” 周歆听了忍不住翻白眼,“行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 周勀这边也没再多言,再度打开手机看了眼,但微信还是一直没有亮,猛抬头,发现周歆还在盯着他看。 “怎么,还有事?” 周歆冷笑一声,“你在等她的微信?” 周勀:“什么?” 周歆:“行了,别装了,你下半场会议一直心神不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对于有些事来说有天生的敏锐度和细致感,加之她的工作属性,成天需要画建筑图纸,一瓦一梁都必须算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看不出周勀的心思。 周勀没理,只是把手机重新锁屏。 周歆耸耸肩,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算啦,既然晚饭你不吃,我先走了,你好好在这加班!”说完转身出去,还很“友好”地给周勀关了门,只是关门之后屋内屋外显然两种情形。屋内周勀把手机扔回桌上,满脸乌云阴沉,而屋外周歆靠在隔墙上,眼睛发酸,她低头狠狠抽了一口气。 落差感实在太强了,从前周勀对她多纵容,嘴上虽然不饶,但其实纵容得很,就差去天上为她摘星星月亮,可是现在呢?现在除了工作之外,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烦。 到底是不一样了,周歆前天其实也跟着他在M市,晚上约了当地的几个要员吃饭,结果吃到一半常安来了微信,虽然周歆不清楚内容,但周勀直接拿了手机出了包厢,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出去打电话了,可是很快又见他回来,直接拎了大衣和电脑就跟各位打招呼说要回去。 那时已经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一桌子人都劝他别折腾了,因为按计划也是要在M市再住一晚隔天再走的,但是周勀去意坚定,就那么撂下一大桌子人连夜回了云凌。 那会儿周歆就在旁边看着他的表情,担忧,焦虑,还有一丝慌忙。 当时周歆只想到了一个词语——归心似箭!可是这得有多讽刺啊,以往流连花丛声名在外的周少,居然也有急着连夜赶回去见太太的一天。 周歆突然抬手盖了下眼睛,没出息,她又不缺男人! 很快对面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包括徐南,就剩下周勀独自一人还在加班。 他确实手里还有事没做完,也不急着走了,索性留下来处理,一旦工作起来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转眼天色全暗,周勀看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居然已经过八点。 常安那边还是毫无音讯,难道已经先回去了? 周勀用手指蹭了下额头,最终还是拿过手机拨了号码,很长一段嘟嘟声,大概隔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但那头还没人开口讲话,首先冲入耳膜的却是吵吵嚷嚷的人声。 常安根本没回去。 周勀脸色已经不明,结果那边直接来了句:“喂,哪位?” 哪位? 周勀连带着眉峰竖起来,“是我,还在外面吃饭?” 这下那边应该是听出他声音了,笑了笑:“嗯,还在外面!” “喝酒了?” “没,没喝!” “一个人?” “不是啊,还有另外几个同事。”常安声音听上去还算清醒,只是笑音间听上去有些飘飘然,敢情这顿晚饭吃得很好啊,她心情大爽? 周勀咬了下牙根问:“在哪?” “什么?” “餐厅在哪儿?” 常安那边似乎想了想,却反问:“你打我电话有事吗?” 周勀这下更火大。 “我问你餐厅在哪?我现在过来接你!” “不用,这边还没完呢,完了我可以打车回去!” “听不懂我的话?”声音凉得渗人,常安似乎也听出来了,那边顿了一会儿。 “我路痴,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 “那就发定位,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 常安总算还听点话,半分钟后定位发了过来,地址显示在城北。 下午她约了与编辑见面的地方是世纪广场,市中心,一会儿功夫居然跑去城北吃饭,挺能赶啊。 周勀驾车过去,路上车速很快,只花了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城北,把车停在定位显示的餐厅门口,给常安发了条微信,告知已经到了,在路边等。 常安回了一个OK的手势表情,也是懒得可以,多打一个字能死? 周勀心里极度不爽,干脆下车,掏了根烟点上,可是刚吸两口,餐厅门被推开,出来一群男男女女,从装束打扮来看应该都挺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而常安也在里面,白色羽绒服,橘色围巾此时在夜色中显得很是亮眼。 周勀正要走过去,突然有个男孩从后面追上常安。 “小安,我开车送你吧。” 常安自然拒绝:“不用了!” 可旁边一女孩起哄,“你就让他送吧,他都盯了你一晚上了,给个机会,人明显想追你!” 常安自然不习惯这样的调侃,“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啊,你看他今天整晚眼里只有你,考虑考虑呗,亮哥人不错的,人靓心暖,也算有车有房,交往一下说不定你们能成,那明年我们就能喝喜酒了是不是?”女孩一通乱侃,周围其余人也跟着起哄。 常安最不擅长这种人堆里喧哗的环境,也不知如何解释或者抵御,只能当听不见,闷头往前走,结果一抬头便看到了数米之外披着一身寒风还叼着烟头的周勀。 言情海 第074章 她需要时间冷静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愣了一下,在原地站着没有动,周勀已经丢掉烟头走了过来。 寒风瑟瑟,他一身黑色的长大衣。 常安看着面前寒霜满面的男人,“抱歉,你…在这等很久了吗?” 周勀没吱声,旁边同事却已经先抢白,“小安,你们认识呐?” 常安不知如何回答。 周勀突然扬唇一笑,“怎么,不介绍一下?” 让她怎么介绍? 进工作室一年多她都很少和同事交流,况且也确实一直对外隐瞒自己已经结婚的身份,现在冷不丁让她介绍。 常安屏住呼吸没动静。 旁边同事倒有些等不及了,大抵出于好奇吧,一个劲问:“男朋友啊?介绍一下呗!” 常安默默吞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背风而立,占尽身高优势,脸色看上去极其正常,但眼底一抹寒光,正幽幽盯着常安看。 常安最终很勉强地笑了声,“这位是我先生!” “先生?我去…小常你已经结婚了啊?” “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一时周围唏嘘,同事一脸不可思议,而之前说要开车送常安的那名男子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周勀依旧脸色无恙,只是很自然地把常安揽到自己身边,“抱歉,时间有点晚了,我先带我太太回去。”周勀疏离却又不失礼貌地跟在场各位打招呼,继而揽着常安离去。 车子就停在数百米之外的路边,一帮同事看着常安被周勀塞进车里,一辆黑色宾利,光滑漆面在路灯照耀下犹如一面镜子。 很快车子启动,巨大车身在路上拐了一道弯,直接扬长而去。 自上车之后周勀就一直沉着脸,常安已经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好不容易憋到十字路口,刚好要等个红灯。 常安偷瞄他一眼,问:“是不是在那等我很久了?” 周勀不吭声。 常安继续:“其实你不用特意绕过来接我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 周勀继续不啃声。 常安感觉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轻轻咽口气,“而且我知道你很忙,以后再……” 周勀:“你还想有以后?”他总算回了一句,却是恶狠狠的,听上去态度极其不和善。 常安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红灯开始闪,周勀一脚油门踩下,车头急彪出去,常安身子因为惯性往前冲,又急速被安全带扯了回来,“砰”一声,后背连后脑勺重重撞在皮椅靠背上。 常安被撞得头晕目眩,再看周勀那张紧绷的扑克脸,心里也开始蓄了小火苗。 什么意思嘛,莫名其妙,阴晴不定! 两人就以这种“冷战”模式一路沉默到家,车子停稳之后常安拿了包就要下去,结果手臂被周勀一把拉住。 “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讲?” “讲什么?”常安口气也不大和善。 周勀将她手臂捏得更紧,“讲你今晚突然跑去和人吃饭,那什么亮哥,他是谁?” “我同事!” “仅仅只是同事吗?” “不然呢?” “难道他没有在泡你?” “……” 常安被顶得话都有些接不上,转念目视周勀的眼神,冷淡愤怒,还明显带着一股道不明的嘲讽。 “请你注意你的用词!” “怎么,我说错了?” “他只是我的同事,我承认今天吃饭的时候他向我献殷勤,之前也有两次暗示过想追我的意思,但我…” “所以这就是你刻意隐瞒自己已经结婚的原因?” “什么?” “男未婚女未嫁,这样你才有被异性关注并且与之乱搞暧昧的机会!”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干净利索,仿佛常安就是这种人。 常安听完简直不可思议!自己在他心中就是如此不堪? “对,我确实隐瞒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但仅仅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什么?” 周勀咄咄逼问,常安却一时回答不上来,或者找不到一个准确的陈述来解释中间的关系。 最初和周勀结婚,她的确不愿意让太多人知晓,毕竟这段婚姻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空架子,早晚都会走向结束,何必多此一举告知别人自己已经结婚了,然后等离婚之后再费口舌跟那些人解释呢? 更何况工作室那份工作对常安来说只是打发时间的消遣工具,她平时很少去坐班,也并没打算长干,那些同事于她而言也只是生活中的过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这些放到周勀眼中却似乎变成了另外一种目的。 常安一时无法组织合适的语言,周勀冷冷审视她眼中的犹豫,彼此对视几秒,最后他直接哼出声,“所以我并没有说错,亮哥也好陈灏东也罢,我们之间这段婚姻对你来说其实也只是幌子,说到底你不也在利用这段关系四处留情与人牵扯不清么?” 大抵争吵的时候总是喜欢往彼此最痛的地方刺。 当初她指着周勀说他利用这段婚姻来掩饰他与周歆的关系,而现在他也同样以牙还牙把这句话还给她。 或许半个月前他这么说常安并不会觉得怎样,毕竟也算事实,他又没说错,可现在猛听他这么讲,常安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接受,心里像有什么委屈不断往上窜。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讲呢?可是常安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最能瞪大眼睛,老半天就呛了一句:“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对,不可理喻,不讲道理,放手……我要下车!” “……” 常安也懒得再多解释,情绪矛盾激发的时候好像什么话都成了多余,所以直接用劲一甩,甩开周勀的手就开门跑了出去。 周勀凉在车内,外面寒风厉厉,草坪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 他自下午开始给她发微信,她敷衍几句,后面就开始一条不回,闷闷憋得后半场会议都没心思好好开,总算忍到处理完手头的事给她打电话,不顾自己还饿着肚子,也不顾半天高强度会议人有多累多疲惫,巴巴绕了半座城开车去接她,结果看到她喝了酒与一帮男女同事说说笑笑地走出餐厅,这也就罢了,她有交际的自由,周勀还没变态到把她关在家里不允许出去,可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要追她,搞半天整个工作室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经结婚,那么他算什么?隐形人?死人?还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把他纳入亲近范围而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这才是周勀最无法忍受的地方,以至于越想越觉得郁结,一手敲在方向盘上,眼看屋里已经亮了灯,常安那性子其实拧起来绝对不会服软,可是周勀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是这种事上他比一般男人更小气,所以最终一口气顶到嗓门眼,重新踩下油门,车子在地上擦了一条痕。 常安坐在二楼卧室,她告诉自己别难过,无所谓的对不对,本来就是一段随时都会结束的关系,何必生气何必为之耿耿于怀呢,可是她很快听到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躲到了窗帘后面,眼看着黑色车身重新从车位开出去,狠狠一个转弯,轧过草坪和积雪,轰啸着就开出了院子。 常安觉得那一刻突然有些喘不过气,用劲扯开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又脱掉外衣,猛一下就扎到了床上…… …… 感情大概是这世上最难经营的东西,需要时间,契机,天时和地利,更需要彼此的宽容和谅解,但是周勀和常安不行。 他们以最错误的方式开始,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信任才能结出果实,可是彼此毫无条件的信任谈何容易? 时间太短,毫无基础,三言两语就能将前几日努力堆砌起来的和谐局面全都击得一败涂地。 那晚周勀没有回来,后面的一个星期也没再回长河一趟,但这次常安的心情不同于上一回。 上一回她以为自己和这个男人睡了,不管是出于愚蠢的传统思想还是被男女之事冲昏了头脑,她当时确实慌了神,以至于日思夜想,总盼着好歹见一面把话说清楚,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显得很冷静。 或许是时间和空间上的突然富裕能让她好好静下来审视一下自己和周勀之间的关系。 她承认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和他走得很近,近到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甚至同床共枕,但是又能如何? 常安骨子里其实是个偏理性的人,她的理性在于认准一样东西会直线前进,看似平时懒懒散散地生活,可是心里明明很清晰地为自己划了一条线。 当初她回国与周勀结婚,目的是可以创造机会与陈灏东见面,无论结果如何,她当时需要为自己整个青春的爱恋再拼搏一次,而这段婚姻对她而言真是只是一个辅助工具。 现在陈灏东已经快要和何灵结婚,她痛过,伤过,哭过,不能说这道伤口已经痊愈,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她多么不情愿也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去面对现实,剩下的便是让自己如何从这段长达十多年的感情纠葛中脱身出来,而周勀自始至终都是她人生计划之外的人。 尽管自己承认最近几天有些偏离方向,但是好在适时冷静,幡然觉醒。 常安觉得,自己或许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包括以后的打算! 之后一周时间常安没和周勀联系,她努力让自己回归到之前的生活,早晨睡到自然醒起床,吃点东西,晒会儿太阳,然后开始画画,基本画上大半天,天黑之后她就停止。 睡前泡一个热水澡,一杯红酒,看会儿杂志再上床睡觉。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远点,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多了一个王阿姨,她白天会过来给常安做两顿饭,不过自从上次被常安顶了一句之后她似乎也开窍了,只默默干自己的事,基本不再提周勀。 只有一次,上午,常安刚吃过早饭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王阿姨突然从客卧过来。 “常小姐,先生房间的被套床单要不要换一下洗干净?” 当时常安正在刷微信,刷到一条常佳卉的留言,告知自己被周歆喊去荣邦帮忙,闭关两天,纯封闭式工作环境,连手机都不能带进去,所以特意跟常安说一声别联系。 常安才知道这段时间周勀不来长河的原因,原来是和周歆在一起。 她突然就想到前段时间四人一起吃饭,就是泰国火锅那次,周歆和周勀当时面对面而坐,不时为了工作交流几句,当时那种场面甚是和谐,而常佳卉的这条微信令她脑中瞬间就浮现出一种画面:封闭的会议室,工作氛围快速紧张,而他们俩彼此扶持协办,为某个点争论,辩驳,最终又说服对方,一男一女,一柔一刚,共同进退,又一起品尝其中的艰辛与压力,这大概才是世上最好的感情。 常安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留言,回答:“最近那个房间应该没人住,换一下吧,麻烦!” 王阿姨出去之后常安又重新躺回摇椅,身上裹着披肩,头顶一轮懒洋洋的太阳。 她的生活闲散舒适,而周勀这边确实截然不同的两种场景。 电话,电邮,方案,预算,设计图上的线条和财务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最近一星期周勀几乎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而且即便睡着也是各种梦境和思绪,整个人完全处于绷紧战斗的姿态,因为泸旸湖那宗地即将挂牌上市。 公告显示竞拍时间定为1月18日,而最近一周荣邦和星河的团队几乎闭关进行最后核准与定案。 这是一场硬仗,号角已经吹响,周勀是整支队伍的领头羊,承受的压力肯定无法想象,但既然已经决定吃下这块地,所有准备都是朝着这个目标全速前进。 好在经过一周恶战,总算进展顺利。 14日下午进行总结会议,会议持续了四个小时,最终还是赶在了天黑前结束。 算是尘埃落定了,大家可以暂缓一口气,周勀也宣布第二天放假一天让团队成员回去整顿休息一下,可大伙儿吵着嚷着要出去吃饭庆祝。 言情海 第075章 他喝多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荣邦的项目部门和星河的主创设计师,除去个别几个要赶回去补觉的人,其余一致通过要吃饭。 浩浩荡荡将近二十号人,周勀也不好拒绝,征询意见想吃什么他买单,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居然选了对面那间泰式火锅。 周勀让徐南打电话过去订了一间大包厢。 冬天吃火锅其实还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一周的高强度工作加上密集型压力,人的情绪在绷到顶点之后猛然松开,肯定有些收不住,所以那晚大家闹得有些脱,酒自然喝得也猛。 周勀是荣邦的负责人,这种场面肯定少不了被下属灌,他也不能多挡,鼓舞军心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所以不可避免就有些喝多了。 酒精上头加上长时间的疲劳过度,周勀整个人越发不舒服,席间找了个机会去洗手间,冲了把凉水脸。 空气中一股咖喱和酸辣的味道,脑子发昏,但味觉在这一刻却变得异常灵敏。 他突然想起来上回和常安也在这里吃过饭。 后来她跟他回了办公室,吵了一架……对,也是莫名其妙吵了一架,然后她就跑了,跟这次的情况有点像,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她主动联系他了,虽然只是借着醉酒发了一个“混蛋”,但是总算给冷战的两个人撕开了条口子,但是这一次呢? 周勀算算时间,一周多了,她没有任何只言片语! 嗤…想想脸蛋明明是很乖巧的一个女人,怎么骨子里的脾气臭成这样! “喝多了?”身后突然响起声音。 周勀抬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周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捏着烟。 “没有!” “你这叫没有?底下那些人的酒你来者不拒,一会儿啤的一会儿白的,这喝法谁扛得住?” 周勀不理,撑着池台站起来,转身要出去,可是脚下不稳,一把被周歆扶住。 “你干什么?” “回包厢!” “我送你回去吧,你这样不能再喝了。” 可周勀不听,甩开她的手继续往走廊走,几步晃一下,几步晃一下,周歆只能跟在后面。 走廊很长,眼瞅着他要摔,她又忍不住上前扶,“干什么呀,心情不好还是有什么事?” “没有…” “没有那就回去啊,我没喝,我送你!”周歆咬着烟挽住他的膀子。 周勀回头看了一眼,烟雾弥漫,她眼中的焦切和担心很明显,于是冷不丁又绕开周歆的手臂。 周歆也来了劲,死死拽着问:“怎么了,是不是跟常安吵架了?” 周勀眼底一凉,身子明显僵了僵。 周歆哼笑一声,“被我猜中了?” 周勀:“……” 周歆:“难怪这几天你一直睡在办公室,需不需要我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接你?” 周勀立即甩开手,“不用!”然后自己扶着墙沿一跌一冲走进了包厢。 后半场闹得更凶,闹完不知谁又吼了一句:“去唱歌吧,好久没唱歌了?” “去不去?” “周总,去不去?” 周勀当时已经喝得快断片儿了,整个人半靠在椅子上,满眼猩红,领带扯得挂在脖子上。 他抬手跟着回了声:“去!我买单!” 周歆:“……” 徐南去把吃饭的账单结了回来,一屋子人又浩浩荡荡地出门。 周歆一路扶着周勀,劝:“他们想去让他们去好了,你凑什么热闹?看你都喝得站不稳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周勀哪听得见,步子浮着下了电梯。 徐南跟在后面追上来,帮周歆扶了一把。 “二小姐,周总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情绪有点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 “嗯,他以前不会喝成这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人却已经走到了马路上。 大部分人都已经喝了酒,不能开车,所以徐南去路口拦车子,半小时后一帮醉鬼转战了附近的KTV,要了个豪包,点歌,嘶吼,继续喝,但周勀突然变得很安静,他进包厢之后就独自坐在沙发角落里,一直拿着手机看…… 包厢里灯光昏暗,人声浮嚣,偶有电视屏幕的亮光扫过他的脸,他眼色明明暗暗。 周歆吸着烟默默注视,觉得那晚的周勀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困兽。 常安吃过晚饭之后出去散了一圈,在附近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路过花店,觉得桔梗不错,又包了一束回来。 推开院门,里面的感应灯会自动亮,一大片草坪,院子面积很大,按了整套木椅和桌子。 她还记得第一次被周勀带来这里的场景。 当时两人刚领证,常安还住在酒店,周勀大概觉得这样不合理,于是抽了个时间把她从酒店接了出来。 一个下午带她去了好几处地方,大概这就是嫁一个房产开发商的好处,感觉他在城市四面八方都有物业。 最后常安就选了这里,装修不是最豪华的,面积也不是最大的,但胜在周边环境清静,还有这么大一个院子。 只是现在灯光照在草坪上,总觉得有些空旷。 常安拎着超市袋抱着花完门口走,路过停车位。 停车位其实也是后来弄的,原本别墅带有车库,但是周勀来的次数不多,以前也基本不留宿,所以懒得把车开进车库,后来为图方便,就安排人过来在草坪上划了个停车位出来。 现在停车位是空的,旁边草坪上明显一道被车轮碾压过的痕迹,弧形,很长一条,常安自然知道这条痕迹是上周周勀离开时留下来的,过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没消失。 她在停车位旁边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抱着手里的东西进门。 进门之后先把超市买的东西理了理,又去把花插好,瓶子摆在客厅的高柜上,纯白色桔梗,配了几支浅绿色雏菊,颜色清新雅致,看了人不由心情也好了几分。 常安决定以后要经常逛逛花店,嗯,忘了,下次再去门口那家花店时,要和老板娘加个微信。 伺候完花常安才上楼洗澡,洗到一半手机铃声开始大作。 她起初没有接,可对方锲而不舍,响了又响,常安怕有什么急事,不得不裹了条浴巾就湿哒哒地从浴室里跑出来,结果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是周勀的号码。 她咽口气,揪住胸口的浴巾摁了接听键。 “喂…” 那边却没人说话,只听得到嘈嚷的歌声和人声,明显是在什么声色场所。 “喂,周勀?”常安又问了一句,但是依旧没人回答。 她有些生气了,半夜三更打电话过来又不说话,难道是手机塞兜里不小心碰到了? “不说话我就挂了。”常安忍住火气,正准备掐电话,那边似乎传来轻轻的喘气声,隔了一会儿,听到沙暗的嗓音,“我喝多了,你过来接我…” 言情海 第076章 这个男人神烦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裸着身子站在热气腾腾的浴室,布满水雾的镜子里是一张瘦白的脸。 她犹豫要不要去接周勀。 他不是有司机吗?再说她又不会开车,这么晚叫她去接什么接? 常安说服自己忽略刚才那通电话,拿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裹了睡袍出去,可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安分几天的脑子似乎又开始胡思乱想。 很烦,神烦! 常安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使劲踢了几脚,真是…半根三更的,他喝多了又发什么疯?可是气归气,心里终究还是不放心,最后还是把手机摸了过来,拨了徐南的号码。 徐南接得挺快,“喂,常小姐?”随之传过来的还有嘈杂的声音。 常安猜测他大抵跟周勀在一个地方。 “你好,徐助理,很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不过麻烦您等一下,这里有点吵,我去外面跟您说!” 常安听着那边的说笑声,歌声,大概是徐南穿过喧嚣的人群,最后找了处僻静的走廊。 “好了常小姐您说吧,是不是找周总有事?” “没有,只是问一下,周总现在跟你在一起吗?” “在的,今天项目定案,周总请团队出来吃晚饭,现在在KTV,可能心情不错吧,所以他喝得有点多了…” 果然… 常安忍了一口气。 徐南还没摸透她打这个电话的目的,等了一会儿,又问:“常小姐,您打电话是…” “没什么事,只是问问,麻烦你一会儿给我发个地址吧,我过来接他。” “……” 常安很快挂了电话,这边徐南一脸讶异,但老板的私事他也不能多过问,于是捞了下后脑勺便握着手机打算回包厢,结果一转身就撞上了靠在包厢门上的周歆。 “二小姐。” 周歆似笑非笑,从烟盒里掏出烟来捏在指端,“我嫂子的电话?” 徐南尴尬笑了笑,“是的,问我要地址,说一会儿过来接周总回去。” 周歆眼底蹙了一下,但稍纵即逝。 “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等徐南进了包厢之后周歆依旧站在走廊,走廊不宽,但弯弯绕绕的很长,两边都是包厢,墙上用镜面材料作装饰,空气中有很浓的酒味和烟味,还有隐约的香水和脂粉气。 这里是暗夜中最令人振奋的地方,每道门后面都有人在醉生梦死,男人女人,不断纠缠寻欢。 周歆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耗尽心神和精力,所以尽管化了妆,但依旧盖不住眼睛下的黑眼圈和皮肤的憔悴暗黄。 到底是年纪大了,将近三十,早就不如年轻时那么能熬能扛。 周歆低头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清醒今晚自己滴酒未沾,所以从没像现在这般清醒。 很快半根烟下去,她咳了两声,这时包厢里突然有人出来,是手底下一直跟着她的一个年轻设计师。 “歆姐,你不进来唱歌吗?” 周歆苦笑一声,“唱什么,累都累死了!” “那我给你点一首呗,你最喜欢的那首,王菲的,怎么样!” “……” 周歆在走廊抽完一根烟进去,包厢沙发上已经醉倒一大片了,大部分是星河的人,毕竟平时应酬机会不是特别多,所以酒量一般,而荣邦的几个高层依旧坚挺,特别是几个平均年龄四十朝外的大老爷儿,正围在一起抽烟玩筛子。 周歆在包厢里扫了一眼,乌烟瘴气,唯独周勀闷头窝在角落里始终没出声,他一米八五的个子,人高腿长,半个身几乎都瘫在那张双人沙发上,低着头,一直握着手机,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周歆走过去轻轻踢了下他的腿肚子,“喂,睡着了?” 沙发上的男人嘴里哼着气,却没抬头。 这时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外面走廊的光窜进来,伴随而入的是一个白色身影。 靠门玩骰子的有人问:“小姑娘,你找谁啊?走错包厢了吧?” 周歆错开人影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常安,白色短款羽绒服,紧身牛仔裤配棕色短筒平底靴,脖子上围了条浅蓝色围巾,托住小巧白皙的脸。 “抱歉,我过来找人!” “你找谁啊?这里有你什么人……叔叔还是爸爸?” 搭话的是荣邦采购部的总监,五十多岁的中年油腻男,之前没有见过常安,这会儿借着酒劲就忍不住想要调侃几句,话中轻浮之意很明显,常安忍着心中的恶心,没搭理,径自往包厢里面走。 包厢很大,好几个套间,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窝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当然,她也看到了周勀面前的周歆。 这时徐南也认出她了,喊了一声:“常小姐!” 常安打了声招呼,走到沙发前面。 “他怎么样?”这话明显是在问周歆。 周歆淡淡笑,“醉得估计断片了,你来接她回去?” 常安:“嗯,他给我打了电话。” 徐南也走了过来,“常小姐,您打车过来的吗?需不需要我联系小赵来送你们回去?” 常安:“不用,我叫了辆车,还在门口等着…” 她冲沙发上的人轻轻喊了声,“喂,醒醒!”可沙发上的人毫无动静。 看样子真是醉得断片儿了。 常安干脆弯腰下去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走了,你不是让我来接你回去么!” 这句总算有些奏效了,一直窝那的男人稍稍抬起一点头,眼圈猩红无力,就那么醉蒙蒙地看着眼前人,老半天之后问了一句:“你是谁?” 常安无语,又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只能勉强笑着回:“我是常安啊!” 常安…常安…… 沙发上的男人却不吱声,只抬头盯着她看,一秒,两秒……就在常安被他那眼神弄得背脊发寒的时候,周勀突然抬手一臂把她拽了过去。 “啊!” 因为变故太快,常安轻呼出声,人却已经跌坐到周勀的腿上。 包厢一圈人,这算什么情况? “喂,周勀!”常安羞恼地推他,可丝毫没有用,周勀两条手臂就像钳子似地把她箍得生紧,周身都是酒味和烟味,常安别着头躲避,可他力气大,圈住常安的身子埋头贴到她颈根。 “常安…” “常安……” 他连续喊了两声,嗓音低哑发颤,又带着一丝醉意之后的慵懒。 常安被弄得耳后一片战栗,这个疯子! “周勀!你先放开我!” “听到没有,先放开我!” 这是什么场合?从下属到合作伙伴,一大屋子人,连周歆也在,他这是犯什么病? 常安都快疯了,又羞又恼浑身还发烫,可怎么挣都挣脱不了,周勀就像个赖皮的大孩子一样把她死死搂在自己怀里。 嘴唇贴着她的耳根,似吻非吻。 徐南咳了几声,“好了,该喝酒的喝酒,该唱歌的唱歌,别都往这边看!”可怜助理还得为发酒疯的老板赶人,总不能让这帮下属现场观摩老板的活。春.宫吧。 常安这边更加怄死,在算什么怪癖,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过来了,好丢人! 她使劲全身力气总算把周勀推开,挣着从他腿上站起来。 周勀怀里空了又要去拉,常安往后缩了两步。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她也懒得再管,心里暗暗发誓不会有下次!好在这个威胁有用,周勀嘴里应着,开始撑住扶手想要站起来,可惜试了几次也没用,脚上没力气,人根本站不起来。 徐南见了赶紧上手帮忙,“周总,我扶您!” 周勀还耍酒疯,甩开徐南的手轻斥:“不用!” 常安:“……” 一圈人也没人敢再扶,眼睁睁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自己撑着站了起来,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走到常安面前去。 即使这时候他身子捋不直,依旧占了明显的身高优势。 常安觉得头顶光线被全部堵实,必须抬头才能与周勀对视。 他的身子背光而立,眼睛藏在阴影处,突然勾唇笑了笑。 “我喝醉了,你过来扶我!” “你…” 结果常安还没来得及反驳,周勀身子就直直压了过来,他人高马大,常安这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压得她往后退了两步,差点一起摔倒。 徐南见了又忍不住要帮忙,结果被一直站在旁边没吱声的周歆拉住。 “二小姐,周总他…” “看不出来吗?他根本不想外人插进去!” “……” 徐南没辙,只能看着常安咬牙调整,几乎弓着身子把周勀的手臂挂到了自己脖子上,这才勉强站稳。 “抱歉,我…我先带他回去!” 真丢人!这会儿常安大概只想立马消失,也不管肩上的男人有多沉,她一鼓作气,半拖半扛地把人弄出了包厢。 剩下满屋子人一脸懵逼。 认识常安的还好些,知道她和周勀已经领证,算是名义上的夫妻,可不认识的就有些残忍了,这算什么?还有,老板喝多了在女人面前会娇气成这样? 一时包厢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所聊内容自然是关于常安和周勀的关系。 刚好音响里传出熟悉的频率,是之前下属帮周歆点的那首王菲的歌。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拍拍手,“行了热闹也看完了,下面一首是我的歌,话筒在哪儿?” “这呢歆姐!”很快就有情商高的设计师把话筒巴巴递了过去。 周歆从桌上捞了半杯酒,也不知是谁喝剩的,端着独自坐到高脚椅上,转过身去,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出现王菲那张永远禁。欲又清寡的脸。 前奏完毕,周歆举起话筒…… “直到细雪飞下来,荡进远处深海,甚至两脚走不动,先想到离开。 直到你说不回来,直到我说~~活该。 拿下了你这感情包袱,或者反而相信爱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 幽幽转转的歌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周歆背对着所有人在那里唱。 身后有人拍手,有人叫好,有人阿谀奉承似地吹着口哨大喊:“老大你好棒,不仅人靓连唱歌都这么好听。” 周歆坐那笑到发颤,又借着中间副歌部分的伴奏喝了一口酒,抬眼虚虚看着画面里的场景变幻。 “……认错旅店的门牌,认错要逛的街; 便当冷了想保存,怎可以乱摆; 没有你我的和弦,但有结尾伏线; 黄叶会远飞这场宿命,最终只能讲再见;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画面里歌词还在继续,但周歆已经唱不出一个字。 酒精割喉烫心,包厢里灯光虚暗,没人看得见高脚椅上这个女人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痕…… …… 常安把周勀弄到车上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自己上车之后连续喘了几口气。 “师傅,麻烦,还是回长河望墅!” 路上周勀还算安稳,主要是他已经睡着了,身子歪过来把头靠在常安肩上,常安起初还不愿意,一直拿手推,可推了几次之后他毫无意识,不倒翁似地偏要倒过来,最后也没辙,只能坐直一点迁就他的身高让他靠着睡。 路上车况很好,毕竟已经夜深了,出了市区之后车辆明细少了很多,所以半小时后就到了小区门口。 值班保安还不让出租车进,常安好说歹说才被同意放行。 司机一直把车开到别墅门口。 常安付了钱,又拼了吃奶的劲才把周勀弄进屋。 他实在太沉了,常安只得把人扔在客厅沙发上,自己累得够呛,脱了外套解了围巾,盯着沙发上睡着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心里其实气得已经快不行了,明明自己有司机,却大半夜喝成这样让她打车过去接,还当众……常安越想越气,直接把周勀丢在客厅就自己上楼去了。 累得一身汗,她重新又冲了个澡,换了条睡裙。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终究过意不去。 算了……之前自己喝醉了好几回,也是他一次次收拾自己的。 常安又重新下楼,沙发上的人已经换了个睡姿,原本是仰躺,现在变成了侧卧,腿长手长的,沙发空间明显不够,周勀的头几乎折在扶手上面,猜想要用这姿态睡一晚,估计明天早晨起来颈椎会断。 常安没辙,也不能真看着不管啊。 “喂!” “周勀?” 她喊了两声,没动静,睡得还挺沉。 常安仰头朝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是不是每个喝醉的人都是这幅德行?包括自己? 最好常安不得不用蛮力把人从沙发上再拽起来,好在还没完全睡死,起来之后周勀哼了一声,常安顺势把他手臂圈到自己脖子上,再拖着把人从沙发上拽了下来,沉下去的时候常安几乎整个背都弓到底。 真是,浑身硬邦邦的,平时看着明明也不胖啊,怎么这么重? 她一边咬牙一边诅咒,跟挪山似的把周勀又弄到了一楼客卧。 一楼客卧平时没人住,但床铺都是全的,常安想着让他在这睡一晚总比窝在沙发强,于是半拖着想把人再甩到床上,可是不知是力气太小还是周勀实在太沉,甩出去的时候常安也跟着一同栽下去,周勀垫底,常安磕在他硬邦邦的胸口,嘶了一声,憋着劲想爬起来,可腰上突然一紧,周勀从后面搂住常安在床上打了一个滚,最后变成他在上常安在下。 “喂!”常安急吼一声,想推开,可身上的男人却已经贴下来。 常安赶紧别过脸,周勀扑了个空,但也没再闹,只是昏昏沉沉地将脸埋在她耳根后。 “常安。” “干什么?” “常安…” “……” 他又开始反复喊常安的名字,口齿不清,但闷闷的音色在黑暗中似乎带有几分蛊惑力。 常安知道他醉得大概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也懒得跟他在这墨迹,于是不理,只抽出手臂想将身上的人推下去,但稍稍一使劲,腰上的手臂便跟着缠紧,几次下来之后常安有些泄气。 “喂,你让我先起来好不好?” 埋在她耳根边的男人似乎动了动,常安感受到他滚热的口唇在脖子上移动,继而又听到闷哑的一道声音。 他就那么懒洋洋地瘫在常安身上,揉紧怀里软绵绵的身子,说:“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你……” 直白又露骨,这算是一句标准的情话了吧。 常安几乎无法置信,那一瞬甚至觉得这是他的呓语,可是耳根这么烫,腰上的手臂缠得这么紧,两具身体贴在一起,她都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和酒味,所有感官都在往她脑子里输送记忆和印象。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疯了吗? …… 连日轮番苦战加上严重缺乏睡眠,周勀的神经其实已经紧绷到极点了,借着酒劲总算一夜酣睡,结果那一睡就一直睡到了隔天早晨,没有闹钟,没有起床铃,他完全自然醒,睁开眼先看到有些陌生的房间,窗外阳光已经肆意,他试着动了下身子,只觉手臂一阵酸麻,侧过身去,看到安然趴在自己胸口还在酣睡的常安…… 周勀后来无数次回忆那天早晨的场景,全世界都醒了,唯独她还睡着,并睡在自己的臂弯里,连着数日的疲倦与郁结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像是踩在云端,又急速往下跌的失重感。 用句很俗的比喻——“抱着怀里的人,就像是抱住了一整个世界!” 可就在如此美妙的时刻,周勀感觉裤兜里有东西在震,昨晚喝成那样常安也没给他脱衣服,就那么长裤衬衣地睡了一晚,手机还在裤兜里。 周勀侧过一点身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眼,徐南的电话。 怀里的人似乎已经有被吵醒的迹象,不爽地闷哼出声。 周勀赶紧把徐南的电话摁掉,又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揭开被子下床。 “喂…”他走到外面走廊重新拨了徐南的电话,“有事?” 徐南压根不清楚这边什么情况,直接开门见山,“周总,您有没有看到交易网上刚刚发出来的补充公告,公告内容显示,泸旸湖那块地将更改竞拍方式。” …… 冬日的早晨太阳总有几分慵懒,像是不情不愿地冒出头来,赐予大地这些可怜的生灵一些阳光和温暖。 常安醒时已经过九点。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床,旁边位置已经空了,但她昨晚没有醉,所以仍有印象。 吸着拖鞋出去,客厅里没有人,只听见书房传来周勀的说话声。 常安走过去,他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跟人通电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但依稀知道应该是工作上的事,这时椅子一转,周勀转过身来,看到站在门口还有些睡意零星的常安。 “…我上午会去一趟,先把情况弄清楚再作决定,另外你也盯紧元玺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跟我联系!”说完挂了电话,周勀定定地看着常安。 常安有些尴尬,思维理了理,问了个很没建设性的问题:“怎么还没去公司?” “项目出了点问题,正在处理!” 常安倒没料到他会突然跟她解释,以往他可从来不在她面前提任何工作上的事,所以猛一下她都不知如何接,最后顿了半天,就回了个“噢”字。 但周勀似乎并没在意,把面前电脑合上,问:“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不用,你先处理工作上的事吧,我自己随便解决就行。” 可周勀已经起身走过来,顺便卷了下袖子,“去客厅等一会儿吧,做好了叫你!” “……” 难得他有时间在家做顿早饭,种类自然丰盛,煎蛋,三明治,烤土司,还给常安榨了一杯猕猴桃汁,当然,他自己却是依旧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 吃饭的时候两人很安静,只是到最后周勀才突然问了一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常安有些不明所以,他突然问这个干嘛,但最终还是乖乖回答了,“没有,怎么了?” “我约了你父亲,如果你没其他安排的话,可以一起过去。” 言情海 第077章 竞拍方式更改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1月13日,也就是泸旸湖地块原定竞拍日的前几天,云凌公共资源交易网和泸旸湖所在的区国规委网站先后挂出了泸旸湖地块出让的补充公告,内容相近,都是告知将更改竞拍方式,故而竞拍时间也会往后顺延,最终定在1月23日。 上面在更改竞拍方式的同时又把竞拍日期也往后挪了几天,大概也是为了给之前决定参加竞拍的企业空出时间可以考虑和布局。 新的竞拍方式将改成:限地价+竞自持。 具体意思是指当竞买人报价达到最高限制地价后,竞价转为竞自持模式,即竞买房企报愿意自持土地面积和年限,最终自持面积最大年限最长者得地,而何为自持面积,即自持地块上建起来的商用房或住宅房,在自持年限中只可出租不可出售,说白了就是长期租赁,拿地企业变成“房东”,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来了。 若建好的楼只可租赁,不可出售,如何经营?如何盈利?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租赁回笼资金的时间成本太高,支持地块实现收益很困难,再加上地价,税负,建造成本,融资成本等等,最终一个项目做下来,对房企而言是否只有风险而全无利润? 周勀暂且还无心考虑这些成本和收益上的事。 这个竞拍模式是云凌第一次实施,且是实施在泸旸湖这种战略性项目上,之前也丝毫没有任何风声流露出来,光这一点就已经很奇怪。 周勀自早晨得到消息之后他独自在书房坐了一个多小时,将所有事情都仔仔细细捋了一遍。 常安这边还在吃早饭,突然听周勀说约了常望德,她并没多想。 原本周勀就经常绕过她与常望德见面,常望德也不止一次在人前表示自己很欣赏这个女婿。 这会儿他突然提出来,常安也只当他们是普通的见面或者联络一下感情。 “我就不去了吧。”她推掩。 周勀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自上次在常宅大吵之后他们父女俩似乎一直没联系。 “不想去?” “没有,只是还有几张稿子没赶出来。” 这话明显是借口,只是周勀也不勉强,“那行吧,我一个人过去,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吗?” “……” 常安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 周勀苦笑,一脸“你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的表情。 “没有,谢谢!” 常安不打算再理,继续闷头吃早饭,而周勀显然已经吃完了,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依旧端着手里喝空的咖啡杯,想了想,“昨晚…” “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及时撇清,头却没抬。 周勀越过桌子看着对面的人,苦笑,“我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问什么都是什么都没发生。” “……” 常安继续闷头喝牛奶,还剩小半杯,她几乎一口喝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今天王阿姨请假了,不过来,你走前记得把客厅的门关上!”说完起身要出餐厅,经过周勀身旁,手却突然被他牵住。 常安下意识抽了一下:“你做什么?”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周勀见她这样子眼神不禁凉了凉,“怎么?” 他捏着常安的手不放,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高呈压倒性趋势,最后低头看着常安,“才一星期没见,又把我当陌生人?” 常安:“……” 她不吭声,只想把手抽出来,可是甩了两下抽不动。 周勀像捏只兔子似地大掌阔住她的腕,细细一根,又白又嫩,在他掌中挣来转去,可就是挣不开一分,常安气得脸都涨红了,抬头怒视:“你干什么?” 可眼前男人却不出声,眼底勾出一抹笑,突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常安下意识把头往后延。 周勀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哼笑,却没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直接上手摁在她唇上,轻轻捻过,擦了下,“喝个牛奶都喝不好。” 常安:“……” 思维动结,他是在帮她擦沾在唇上的奶渍,明明很正常的动作,稍纵即逝,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烫到耳根,下一秒周勀已经松开她的手。 常安往后呛了半步,心脏明明已经快要蹦跶出来,可脸上还得佯装正常。 “谢谢!”她敷衍道了声谢,转身就出了餐厅。 周勀站在原地捻着手指,指端还留着她唇上的触感,柔软,温润,包括刚才常安脸上飞过的红霞,犹如清晨一抹暖阳,她羞涩警惕又逞能的模样,让他烦躁一早晨的心情也瞬间跟着好起来。 明明已经是23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脸红? 常安一口气上楼,坐在床上生闷气,生啥气呢?倒不是因为刚才周勀略带轻薄的动作,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多矫情呢! 他一段时间不回来,自己明明已经把情绪都收拾好了,可现在什么情况?无非一个很细微的动作而已,自己就错乱成这样! 常安懊恼地转着手臂,腕上一道很明显的红痕,有些疼,但还能忍,只是刚才被周勀制住无法动弹的时候常安突然想——若要与他为敌,自己大概毫无还手之力,他捏自己就像捏一只小鸡似的。 呼…真是很怪异的想法。 常安摇摇头,逼自己不去想,这时楼下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常安走到窗口往下看,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那里,周勀应该已经上车了,小赵替他关上车门之后小跑步绕到了驾驶位上,很快商务车驶出车位,围着草坪绕个圈就开出了大门。 常安吁口气。总算走了,可没过一会儿扔床上的手机开始响,常安扫了眼,周勀的电话。 她犹豫一下才接听。 “喂…” “你喜欢桔梗?” “什么?” 没头没脑一个问题,常安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勀那边传来隐约的风声,他应该在车上,“我看到客厅插了一瓶桔梗,喜欢?” “……” 常安这才懂,他大抵是在问昨晚自己从花店买的那束花。 “谈不上喜欢,只是昨天路过花店,心血来潮,随便买了一束。” 之后那边就没声了。 常安等了等,觉得有些莫名奇妙,于是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先这样!” 那头直接就把电话挂断。 常安顿了顿,真是…感觉自己真是摸不透这个男人。 周勀原本是和常望德约在他的办公室,但常望德要求在常宅见,说下午刚好有点空余时间,可以回来吃顿饭。 周勀估摸着常望德回来的时间,提前半小时先到了常宅,进门的时候魏素瑛正在院子里伺候那些花草,一瘦个儿小保姆在旁边帮她拿着小铲子和花洒。 周勀喊了一声“妈”,魏素瑛回头一看甚是高兴,立即摘了手套就过来。 “啊呀阿勀,你不用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都是一家人,你这样显得多见外!” 边说边张罗着进屋,又招呼小保姆过去倒茶上水果。 看这情形常望德应该已经提前打过电话回来了,所以魏素瑛看到周勀突然造访并没丝毫讶异。 两人进了客厅。 周勀落座,没说什么来意,魏素瑛也没多问一句。 很快小保姆端了茶水进来,魏素瑛亲自接过去,又随口吩咐:“你先去把院子收拾干净,再跟厨房说一声,周先生到了,让那边把鱼蒸上。” “好嘞太太!”小保姆麻利应着,很快就跑没影了。 魏素瑛笑着打趣:“这丫头刚从乡下过来的,做事勤快,就是毛毛躁躁,毕竟年纪还小。” 周勀看了眼,人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正在收拾架子上的几盆莲瓣兰。 “中介那里介绍的?”周勀又问。 魏素瑛摇头:“不是,老常老家那边一个什么亲戚的孩子,书念不上了,想到云凌来工作,所以就托到了老常手里!” 这种事在周家也很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绕了十八道弯的亲戚登门来求事,周勀从小见惯了,也没多问。 魏素瑛已经帮他把茶沏上了,“不说她,喝茶!”递了茶杯,自己也坐到对面沙发上,隔了几秒又问,“小安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周勀端起茶杯回:“我是从公司那边过来的,没回去接她。” 这个理由其实挺充分,可魏素瑛明显不相信,苦笑一声:“是她不愿过来吧。” 周勀没应声。 魏素瑛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肯定还在为上次的事怨老常,可老常也是为她好,做父母的苦心她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等她以后有了孩子就会知道了,哪有害儿女的父母呢?” 她说到一半又叹气,“小常这孩子吧,样样好,从小聪明,知分寸,比佳卉不知让人省心多少,唯一吃亏的就是这脾气,你别看她平时乖巧懂事,其实倔起来谁也拿不住。” 周勀心里哼声,何止脾气倔啊,轴起来简直无法无天,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还好,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明事理的。” 魏素瑛看了周勀一眼,笑:“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现在你们是夫妻,平时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要长,回头有机会也帮忙劝劝,父女哪有隔夜仇呢,别僵着一口劲,回来服个软,双方有个台阶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魏素瑛在中间当和事佬。 周勀压着茶杯,“好的,我回去会找机会跟她说。” 三言两语,聊天的氛围好像弄得有些严肃起来,魏素瑛又适时拍了下膝盖,“哎不说这些,你喝茶!小爱,小爱…” “诶太太,您喊我干啥!”本来还在院子里收拾的小保姆立即跑进来。 魏素瑛笑着指使,“去洗点水果过来!” “好咧,太太您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给客人,哦昨天家里不是刚送了两箱车厘子嘛。” “您是说何灵小姐带的那红红跟钢珠似的果子?” “是的,洗一盘过来,再切两个橙子。” 名为小爱的小保姆嘴里欢快应声,一溜儿烟又不见了。 这边周勀却抓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微蹙眉,不动声色地问:“昨天何小姐来过了?” “对,跟灏东一起过来的,俩孩子不快结婚了嘛,所以老常喊回来吃顿饭,顺便商量一下婚宴的事,你知道的,灏东虽然不是老常的亲儿子,但从小养到大,这些年也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加上前两年灏东进了趟戒毒所,为这事老常心里一直卡着根刺,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没有把灏东管好,所以这次他结婚老常好像比谁都关心。” 魏素瑛似乎并没有打算隐瞒陈灏东和常望德的关系。 周勀把茶杯放到桌上,又问:“那您知道陈灏东的身世?” “身世啊…”魏素瑛想了想,“我只知道他是老常以前部队一战友的儿子,后来那战友因为什么事故去世了,临终前把灏东托付给了老常,我听说灏东接回来时才刚满9岁,至于其他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周勀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陈灏东9岁进常家,那当时常安才只有5岁,而魏素瑛那会儿应该还没冠以“常太太”正名,她不清楚也很正常。 这时前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继而是小保姆清脆的喊声:“常伯伯,您回来了啊!” 魏素瑛一听这动静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岳父回来了!” 一串皮鞋敲击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但最先闯进来的却是托着水果盘的小保姆,“太太,常伯伯回来了。” “知道了,老远就听到你喊!”魏素瑛半开玩笑似地轻唾一口。 数秒之后一个高大身影走了进来,魏素瑛赶紧上前接过他递来的大衣和围巾。 “怎么样,今天外面是不是很冷?” “还行!”一抬头看到站在正厅的周勀。 “爸!” “阿勀都在这等你老半天了!” “是吗,那你该给我打个电话!” “没有,我也刚到,在这喝了一会儿茶。” “那…楼上书房谈?” 周勀完全没料到常望德会这么直接,倒愣了愣,继而回:“好,我没问题。” 这边魏素瑛其实已经猜到周勀突然过来肯定有正事,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小保姆把准备好的果盘跟着端上去。 等周勀走上楼梯,她又喊了声:“阿勀,聊完别走啊,留下来吃饭!” …… 从常宅出来已经过了一点。 周勀把车开到一个空阔的路口停下,给徐南打电话。 徐南接得很快,上来就直接问:“您见过常书记了么?情况怎么样?” 周勀摁着太阳穴,“不怎么样,老爷子嘴很严,只说市场调控。” 徐南:“那现在怎么办?” 周勀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其实现在更改竞拍方式也未必是坏事,至少之前决定参加竞拍的那些同行里面会有三分之二被筛选出局。” 这是事实! 自持模式会增大项目的财务成本,短期收益也会大幅下降,这就意味着在竞拍前就设了一道无形门槛。 最终“竞自持”地块的获得者只能是有雄厚资金的大房企,因为大房企手里筹码多,可以陪着这么玩,而中小型房企即便有野心和胆量想要入局,第一道关就进不了。 徐南想了想,顿时觉得周勀的话也很有道理。 “您还真说对了,我刚也打听了一点消息,之前名单里的16家单位,目前好像已经有七到八家准备放弃,剩下的三家还在核算成本,但基本也不可能再参与。” 如此一来十六家竞争对手就剩下了六七家。 周勀其实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行了,预算和分析那边情况怎么样?” “从早晨得到消息就已经开始着手重新评估,但最终结果还没出来。” “星河那边呢?” “二小姐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过几分钟前给我打电话,说人已经到公司了。” “好,通知下去吧,让行政部在对面酒店订几间房,半小时后集合,并通知参加项目的人员都带好换洗行李!”周勀精准下完指令,准备挂电话,可脑中突然有念头猛地一晃,“等一下!” 徐南:“周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周勀突然有些挫败地摁了下眉心,“集合时间改到三点吧,我还有点私事要办。” …… 王阿姨不在,常安中午又只能点外卖,叫了一份日本轻食,将就对付一顿。 吃完把桌子收拾干净,看了一会儿书,慢慢就有些睡意了。 昨晚她其实睡得不好,被一个大醉鬼抱着摁着,鼻子里钻进来的都是他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挣又挣脱不了,又闷又热,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平时她没事也有午休的习惯,所以把书合上,准备上楼眯一会儿,可是经过拐角柜子的时候突然看到那束桔梗。 花其实很不起眼,摆在这栋装修考究的别墅里甚至显得有些小气,但胜在颜色洁白,小小拢在一起的花冠,经过修剪之后用漂亮的花瓶装上,倒也觉得有几分清新雅致。 常安以前是没伺候花草的心思,这会儿觉得还挺好看,于是随手就捧了上楼。 周勀进门,客厅没人,但垃圾桶里扔了一个日料便当的盒子。 一看就知道她中午又吃的外卖。 说来也是神奇,她平时明明对吃穿用度都很考究,非特定的设计师不用,非喜欢的料理不吃,可怎么在家对付三餐又这么随便呢? 周勀觉得常安在很多方面其实是个极其矛盾的人,不管矛盾,还走两边极端。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着人,上楼。 主卧门没锁,或者说常安没有锁门的习惯。 周勀进去,床上一个鼓鼓的小包,走近才勉强看到露出来的小半个头顶。 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女人睡觉喜欢闷在被子里。 “常安!” 他喊了一声,没动静,知道应该是睡着了,又忍不住抬手过去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整个头都露出来了,她微微蜷着手臂侧躺,半肩黑发铺在枕头上,大概是因为闷在被子里缺氧吧,所以脸上红扑扑的,氲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皮肤粉嫩得近乎透明。 周勀忍不住蹲身下去,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 光影轻颤,她睫毛也抖了抖,却没醒,只是皱眉把手臂都盖了过来,像是怨愤美梦被惊扰了,所以要用手臂隔开外界的打扰。 周勀被她这动作弄得苦笑不迭。 他索性凑过去,硬生生将她圈在脸上的手拿开。 “醒了没?我回来跟你说一声,公司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需要忙一段时间,最近可能不会回来住。” 说完等了几秒,枕头上的人依旧没反应。 周勀也不管了,又贴到她耳边交代,“在家乖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嗯?” 还是没反应。 周勀相信她是真没醒,只能再度苦笑,起身,一眼便看到了床边矮柜上摆的那瓶桔梗。 “我走了,记得有事电话!” 半分钟后房间里恢复安静,走廊那边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 枕头上的人先是屏住呼吸,继而睫毛扇了扇,慢慢弹开眼皮…… 那晚周勀果真没有回来,接着往后两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可是第三天的时候常安突然收到一束花。 花是快递员送上门的,一大捧粉色桔梗,花束要比之前她买的大了好几倍。 常安开门时甚至吓了一跳,问谁送的,快递员也说不清,只说花店叫了同城服务,给了收花地址,并没透露送花人的信息。 而往后连续一周,每天中午常安都会收到一束快递上门的鲜花,桔梗,百合,玫瑰,芍药…各种颜色和品种,每天不重样,唯一相同的就是每次都老大一束,常安必须分好几个花瓶才能全部插。进去。 王阿姨这几天一直唠叨,“哎哟常小姐,家里能摆的地方都摆满了,您这是要开花店啊!” 常安也有些无语,但第七天的时候照旧有人送过来,只是这次换了矢车菊。 她总算逮住了快递员,“你没有送花人资料,但哪家花店总清楚吧。” 快递员也是耿直,“哦这个肯定知道的,高科新那边的两亩花田。” “两亩花田?” “花店名!” “……” 快递员走后常安上网搜到了两亩花田的联系方式,顺便也弄清楚了这家店的地理位置,就在荣邦置地对面的商场里。 神经病啊这男人! 言情海 第078章 主动转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因为竞拍方式变更,之前的利润和成本计算全部作废,包括方案和规划,而在新的竞拍日之前,团队需要重新根据新的竞拍方式计算出一个最合理且胜算最大的举牌范围,不光光只是一个价格,包括后期的方案,策划,融资成本和运营模式。 这就好比,在短短几日之后需要把几十亿的项目推翻重新再做一遍,而且这次难度更大,因为加了自持规定,如何在保证盈利的情况下还能挪出充足的自持面积从而在竞拍过程中获胜呢? 由此成本控制,银行资贷,面积利用,方案规划,到后期自持面积的商建如何在租赁期内运营,整套必须从头梳理得清清楚楚。 庞大的项目,庞大的工作量,团队被关在酒店套房内,一日三餐由酒店负责送餐,平均每天每人工作20个小时。 没有办法,时间太紧,加上第一次应对这种竞拍模式,也无经验可借鉴,所有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需要足够的专业能力和严谨的思维逻辑,而如此高压状态下的连轴转,整整过了一星期。 一星期后总算理出头绪,整体构架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21号下午团队重新开了二轮碰头会议,将前阶段的工作汇报总结并再度疏离,不通的地方重新进行讨论确定。 会议期间肯定会出现一些问题和分歧,但好在都不算太严重,有些能当场解决,有些会后重新计算确认一下问题也不大。 因为经过一周埋头苦干,大伙儿对自己手里负责的工作也有了清晰的概念,会上情绪明显要比一周前都宽松了很多。 休息期间周勀让徐南叫了下午茶过来,因为星河那边有几个女孩子,徐南也算贴心,除了咖啡之外又叫了好几份精致的甜点,甜点自然讨女孩喜欢,所以刚送进来就被一窝蜂瓜分完了。 徐南还惦记着老板,拿了杯美式和蛋糕过来。 周勀当时正坐在会议桌靠窗的位置抽烟。 “周总,您来一块?” 周勀看了眼,用纸盒装的蛋糕,芝士口味,上面放了颗樱桃,白的奶油胜雪,红的樱桃鲜嫩,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女人。 “咖啡留下吧,蛋糕就不用了。” 他自然是不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徐南应了一声,转身端着走了。 周勀把烟掐烟灰缸里,从兜里摸出手机,进入微信界面,刚准备打字,界面上方却提示对方正在输入…这么巧?他干脆不编辑了,等着。 大概等了一两秒,“滴”一声,那边传过来一段小视频。 周勀打开,是她拍的家里客厅,茶几,柜子,窗台,连带壁炉旁边的架子上都摆满了花瓶,瓶子里插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一团花团锦簇的模样。 随后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别叫人再送了,家里已经摆不下!” 家…她说的是“家”耶~~ 周勀无端笑了出来。 “看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偷着乐?” 身旁突然冒出来一道声音,周勀赶紧把手机翻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周歆已经看到,虽没看清具体内容,可已经扫到了常安的微信头像,那瞬间心里猛被扎了一根刺,连着周勀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收尽的笑容,在她眼中全部成了对自己的惩罚和嘲讽。 “看不出来啊,你这算中年思春?” “……” 周勀自然听得出她口中的酸意,只是没工夫理,转问:“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周歆索性靠在他旁边的窗户上笑:“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我啊?” 周勀:“……” 周歆:“我好不好你还在乎吗?”口气吊着,似质问,又明明饱含委屈,而周遭还有很多同事和下属,他们聚在不远处的休息区喝着咖啡吃着甜品聊着天。 周勀默默叹口气,避开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开完会我送你回去,就这样!” 五分钟后会议重新开始,可能是因为甜食和咖啡起了作用,后半场进展极其顺利,原本计划五点才能完的会议四点就基本结束了。 周勀把一些问题点又规整了一下,拍拍手,“今天先到这吧,各位最近辛苦了,明天可以休息半天,散会!” 大伙儿一听这话全部炸开锅。 “老大万岁!” “周总棒棒哒!” “我今晚回去要睡足12个小时!” “……” “……” 一时间套房内都是欢呼声,毕竟在这被关了一个星期,现在听说今晚可以回去睡,还能休息半天,一个个犹如困兽出笼似的。 周勀也被这氛围感染,无奈跟着笑了笑。 身旁徐南很贴心地问:“周总,一会儿您回去吗?” 周勀点头。 徐南:“那需不需要我联系小赵过来送您?” 周勀抬头,在一桌子兴高采烈的人影中寻找一抹身影,很快,隔着大半条长桌,他看到周歆此时也在看着自己,波点花纹的衬衣,妆容很厚,但经过连日苦战,隔着老远还是能够看到她眼底的青影和憔悴。 周歆脸色苍白,但眼神中盯着周勀的炙热和专注却丝毫不掩饰。 周勀低头有轻轻押了一口气,“不用了,我自己开车。” 老板宣布散会,大伙儿很快就拿了东西回自己房间收拾行李回家。 最后只剩下周勀,周歆和徐南三个人。 周勀闷头还在电脑上敲着字,而徐南帮他把会议桌上的资料收拾干净,抬头看到周歆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里,眼神定定地看着一桌之隔的周勀,不由推了下眼镜,摇了摇头。 “周总,二小姐,那我先走了!” 他识趣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走前还很贴心地关上房门。 刚才还显得有些拥挤的套房会议室仿佛瞬间变得有些空荡。 周勀知道周歆还坐在那里,起初并没理会,依旧稳稳坐着发邮件,直到周歆起身慢慢踱过来,从他面前的桌上抽过烟和打火机。 “不介意吧?” 她自顾自拿了一根咬嘴里,周勀刚想阻止,她已经点上,抽一口,一手捏着烟蒂,一手伸过去摩挲着杯沿。 杯子是刚才周勀喝过的那只,刚好摆在周勀的视线余光内,他抬眸扫过去,看到细细白白的手指,指甲上涂着鲜红的甲油。 “哥…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猛地,毫无缓冲,她直白地问了这个问题。 周勀敲键盘的手指停了停,但也只是半秒,很快又把眸子垂下来,继续盯着电脑。 “回房间把东西收拾一下,我还有几封邮件没回完,十五分钟后大厅等我。” 他显然不想回答周歆的问题,可周歆不甘心,又抽了一口烟,“随便聊聊嘛,我又不会去搞破坏!” 她突然像个孩子似地胡搅蛮缠,带点小时候的撒娇语气。 周勀再度抬头,“周歆!”一声全名,眼底结霜,已经明显带了警告的意味。 周歆心里死死揪了下,但很快就被她掩饰干净。 “干嘛呀,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现在连句玩笑都开不得了吗?没劲!”她说完起身,拿着烟走了,离开前还朝周勀瞪了一眼,“毫无情趣可言的工作狂!” 周勀:“……” 周歆一口气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再也没人看见时她才敢把眼泪流出来。 嘴里还含着烟,周勀惯抽的牌子,辛辣带劲,呛得她连喉咙都跟着疼。 怎么办呢?性子使然,明明内心已经痛苦至死,可脸上还是喜欢强撑着不愿软一分。 周勀曾说过她自私,不愿付出不愿义无反顾,说到底还是因为心里爱的只是自己,这点周歆也一度认可。这世上饮食男女这么多,故事不缺,深情也不缺,但她觉得大多数都是自己演绎出来感动自己而已,若真牵扯到事实利益,又有几个至死不渝? 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 十五分钟后周勀下楼,周歆已经在那等,哦不,不算等,因为老远就见她站在门口跟一名男士攀谈。 周歆应该是属于自带光环的那种人,漂亮,高挑,身材好,这是她的先天优势,加上性格爽辣自信,所以人群中她总是最夺目的那个,也能轻易勾住异性的目光。 这会儿她换了套编织羊绒套裙,香奈儿最新款,配红色细高跟皮鞋,链条小坤包,远没了刚才会议室里的憔悴和疲惫。 “哥,这里!” 门口的人也看到了周勀,朝他挥手。 周勀叹口气走过去,周歆似乎与人交谈甚欢,还很大方地给周勀介绍,之后男士先离开,周歆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加了微信,明天晚上不用再加班了吧?约了跟他吃饭。” 这种场景实在太熟悉了,最近两年频繁发生,每次都是周歆主动介绍她那些男人和周勀认识,简单攀谈几句,然后惹得周勀脸色难看,她便觉得开心。 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奏效。 周勀脸色依旧难看,但并不是以往那种动怒,而是略带无奈,问:“你知道对方底细吗?刚认识就约吃饭?” 周歆也没搭理,“要你管!” 半个多小时后周勀把车开到家门口。 周歆跳下车。 “进去?” 周勀转着方向盘往车位倒,回答:“爸叫我回来,有事谈!” “难怪这么殷勤主动送我回来,原来主要目的是跟爸谈事情!”周歆不忘任何一个挖苦的机会,拿着包就进了大门。 刘舒兰刚打完牌回来,转身就看到周歆和周勀一前一后进门。 “你俩怎么一起回来?” 周歆懒得回,扔了包就一屁股瘫到沙发上。 周勀把电脑和车钥匙放旁边柜子上,“这几天有个项目,刚一起开完会!” “哦!” “爸回来了吗?” “还没有,怎么,找他有事?” “嗯,他打电话让我回来一趟!” “那估计快了,应该已经在路上,不急,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儿子回来刘舒兰肯定是高兴的,但这边看到周歆瘫沙发上摆弄手机,又一脚轻踢过去,“你也动动,别成天躺着!” 周歆翻了个白眼,“妈,谁说我成天躺着?我都联系一周平均只睡三四个小时了,累都累死了,您能不能让我在这瘫一会儿?” 一听女儿这么说,刘舒兰又开始心疼,“什么项目要累成这样啊?” “你问哥呗,简直是要死的项目!” “那你也不用这么拼啊,女孩子工作其次,结婚生孩子才是正事,你看你…”一听这调子就知道又要开始老生常谈,周歆麻利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行了妈,您别说了,我去楼上躺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我!”说完拿了包就跑没影了,弄得刘舒兰站那叹气,一回头又看到面无表情的周勀,突然觉得脑仁疼。 “你们这兄妹俩…一个不结婚一个不要孩子,哎哟…算了算了,我高血压又要犯了,先去厨房看看,之前也不知道你要回来,让阿姨再加两个菜!” 等刘舒兰啰啰嗦嗦一通走后周勀才脱了大衣,又解了领口两颗扣子,去后院找周阜山。 周阜山坐石桌旁下棋,没人陪,左手跟右手下。 周勀喊了声:“爷爷!” 周阜山抬头,咧嘴笑开:“小安呢,赶紧叫她来陪我杀两盘儿!” 周勀:“……” 他抬手挠了下额头,感觉自己这个孙子是假的,孙媳妇才是真爱。 “她没过来。” “怎么没过来啊,啊?怎么你没把她带过来啊?”老爷子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大,两句不对就开始炸毛。 周勀赶紧摁住:“不是我不带她过来,我是直接从公司来的。” “那把手机给我,我来给她打电话!” “爷爷……” “不像话,都多久没来看我了,上回说好以后每周来陪我下次棋的!”老爷子急吼吼地去翻周勀手机,周勀被他弄得没辙,“爷爷,别打了,这时候她应该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吃过晚饭来陪我说说话也行,司机呢,我给司机打,让车子去接她。”老爷子又伸手去摸拐杖,只是摸到一半突然停在那里,佝偻着身子看周勀,“吵架了?” 周勀一愣,“没有!” 周阜山:“真没有?” 周勀:“真没有!” 周阜山:“那你干嘛把她藏家里?” 周勀:“……” 这什么神逻辑,“我只是…” “行了你甭跟我解释,你小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小安,要是哪天被我发现你对不起小安,我…我……”老爷子手在石椅上扶了一把,又抬手把拐杖翘起来指着周勀,“我到时候一棍子敲死你!” “……” 爷孙俩又聊了几句。 夜色已经全黑,屋里阿姨过来喊吃饭,还是准点6点半开放,一家子所有人都吃得规规矩矩,唯独周歆一个人缩那一边闷头扒饭一边玩手机,应该是在跟谁聊微信,聊得脸上神采飞扬,老爷子目色瞟过去好几次,最后刘舒兰忍不住提醒,在旁边用手肘蹭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好好吃饭!” 气氛不算欢腾但也不算压抑的一顿家常便饭,吃完之后阿姨收拾碗筷,周歆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而周勀便跟着周世青进了书房。 父子对话要比岳胥之间的对话直接很多。 “泸旸湖那块地你真想拿?” “嗯,方案已经改得差不多了!” “可这次竞拍方式很苛刻,你有多少把握?” “如果后续方案顺利,资金链不出意外,大概有六七成吧。” “只有六七成?只有六七成你还敢做?” “对,从目前国内房企面临的金融环境来看,做长期租赁的确有些难,不过我这几天做了一份调查,数据显示云凌近十年来的租金增速已突破10%,考虑到国内商业租赁市场才刚刚起步,供给远远不足,所以预期内租金会持续增涨,再加上项目本身的租金溢价,只要解决好融资问题,赚钱并不难。”周勀缓了缓,他知道周世青应该能懂其中的道理。 “而且当初我想拿下泸旸湖那块地的原因不只是为了赚钱,当然,利润肯定也重要,可更深一层是为了做一个典型,在楼市调控下纯房企利润率一直在持续走低,主动拥抱微利,总比未来被动转型要来得积极。” 周勀讲完,脸上并没太多表情,只是周世青心里被震了震。 泸旸湖项目虽是云凌第一次实行限低价+竞自持模式,但这显然不是一个个例,以后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更多不同的竞拍模式,这其实也是上面给市场的一个“警告”。 国内房企一直以高周转、开发销售为主,而现在这声“警告”无疑逼迫房企即将面临一场“持有运营”的转型。 这不仅是地方土地出让由重开发转向重运营的选择,也是房企自身转型必须解决的课题。 只是周世青没想到周勀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就悟出其中的道理。 “好,如果你已经考虑清楚了,那就去做吧,不管结果如何,主动总比被动强!” 当初周勀大学毕业后要下海经商,还是房地产行业,周世青也曾反对过,但经过这么多年,看着他一点点把公司做大做强,为人处世也日渐成熟严谨,作为父亲他已经没什么可担心,“只是唯有一点,万事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落人把柄,还有小安父亲那边,最近有风声老常可能还会往上走,所以你要谨慎处理。” 话点到即止,周勀定了定,“明白,我有分寸!” 言情海 第079章 厮杀的困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父子俩在书房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周勀下楼老爷子已经回房睡了,他也就没去打招呼。 刘舒兰还坐在客厅看电视,万年不变的那些家庭伦理剧,见到周勀下楼赶紧问:“跟你爸聊完了?” “嗯。”周勀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九点,“妈,我先走了!” “诶等下呢,怎么刚下楼就要走!吃点水果也来得及。”当妈的总希望儿子多陪自己一会儿,可周勀显然已经归心似箭,“不用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已经穿上大衣拿了电脑包。 刘舒兰又追过去。 周勀掏了车钥匙,问:“还有事?” “那个…” “什么?” “你和小安…也不是妈要催啊,就是你爷爷最近连续跟我提了好几次,让我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 “另外上次不是约了我同学要带小安去做个检查嘛,最近刚好有时间,你回去再问问?” “……” 周勀总算把刘舒兰敷衍完,架车回去,车子开出院门时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二楼阳台似乎站着一枚高挑身影,黑衣长裙,手里捏的烟头星星亮亮。 …… 周勀到家差不多快十点了,洗澡上楼,难得没有处理工作。 卧室的门关着,但没锁,他拧开把手进去。 房间里开了暖气,安安静静的,只是无灯,只能靠窗口照进来的光线勉强看清屋里的场景。 床上似乎也看不到人,只是被子鼓鼓的。 周勀走过去把被子揭开一个角,终于看到里面的人,她像小蚌一样缩在被子里,蜷着身体,拿手臂盖住脸,只露出一点嘴唇和鼻尖,剩下的便是黑色头发,一部分像丝绸一样缠在自己手臂,一部分铺散开来盖在枕头上。 满屋子鲜花的清香,床柜,窗台,梳妆台上,到处摆满了花瓶。 周勀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每次极度疲惫的时候他都喜欢一个人呆着,回怡和那套公寓,抽几根烟,或者喝两杯酒,浑浑噩噩睡一觉第二天继续,但是这次不一样,他突然就想回来看看。 刚才揭开被子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都停了停。 她像一团云一样缩在那里,闭着眼,睡着了,呼吸均匀……那一刻什么感受呢?就像一头厮杀困战的兽,累了,疲了,然后回到自己窝里看到心里那个人还在,一直在,甚至会天长地久地存在下去…… 周勀心里的思念如巨浪一般翻涌,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人都在眼前了,为什么压住一周的想念反而更强烈? 他揭开被子上床…… 常安那晚睡得比较早,或者说她那段时间睡得都比较早,生活规律,能吃能喝,所以完全不知道周勀突然会回来,只隐隐约约觉得腰上有条手臂缠过来,那会儿她已经睡得浮浮沉沉,以为是做梦,也就没多理。 可是周勀开始不满足。 她的身子是热的,软的,像香甜的糯米。 他要的何止只是一个拥抱? 周勀把自己的身体贴过去,他刚洗过澡,上身没穿衣服,早就凉透了,于是前胸贴到常安后背上,双臂圈住她的肩膀。 这是一个很充分的拥抱,两人的身体曲线几乎严丝密合地贴在一起。 他楼得太紧了,常安渐渐感觉到背后的触感,有些凉,有些硬,“嗯…”她轻哼一声,跟着转过来,意识朦胧间似乎看到一双黑利的眼睛。 “常安…” 下一秒人便裹着她的肩贴了上来,不给她任何反应的余地,死死堵住她的唇。 常安那会儿还没彻底醒,脑子里囫囵一片,或者更确切说是被吓懵了,睡到夜里醒过来突然发现身旁躺了一个人,之后侵犯而上,任谁都会吓到傻吧。 常安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周勀占了许多便宜。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身上睡袍被扯开,周勀的唇已经从她脸上往下移。 “周勀…”她艰难喊出声,推,扯,骂,被子里一通厮杀,最后常安是真火了,干脆抬腿踢过去,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只听到耳边一声痛苦的低呼,男人身子猛地卷起来缩到一起。 常安虽然未经人事,但还没傻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羞又急又无措。 “周勀…周勀……”黑暗中喊了几声,可旁边的人依旧缩着,她感觉自己闯祸了,赶紧爬起来凑过去,轻轻推了一把,“你…怎么样?” 能怎么样? 周勀疼得眼冒金星,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黑暗中只听到他急促的呼吸。 常安有些慌了,又推了一把,“说话啊,你别吓我!”可周勀除了喘之外就是没动静。 不会被踢坏了吧,常安以前也经常在网上看到类似事。 “周勀…”她声音已经有些颤,“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她有些绝望,抬起身子想要去开灯,可是下一秒周勀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把常安捞回床上。 “别开灯!” “……” 她心跳停了停,反应过来时人又落到了他怀里,这次更霸道,似撒娇,似惩罚,恨不得将常安揉成一团困在自己怀里,常安依旧挣扎,但丝毫没有用,周勀这次把她困得死死的,最后常安也没力气了,索性不再动,任由他抱着,轻轻喘了一口气。 “你骗我?” “没有!” “还说没有?” 周勀笑,“怎么,担心?” “……” “怕真踢坏了以后不能给你用?” “喂,你…”她肯定听不了这种流氓的话,上手去捂周勀的嘴,周勀趁机将她的手裹到自己掌中,拽着往下放。 “感觉一下,应该还在!” “……” 常安恼羞得脸话都说不出,她觉得再跟他多呆一点日子自己也会变成女流氓,可他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明明那么严肃稳重,怎么到床上就…… 真是衣冠禽兽啊! “神经病!” 她把手抽出来,想推开周勀,周勀也不闹了,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玩笑,分寸得把握好,不然她真得生气,于是摸了下常安的发顶,将她摁在自己胸口,“好了,不闹了,就这样……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言情海 第080章 他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怀里的人总算慢慢安分。 常安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周勀,甚至已经慢慢可以容忍他的触碰,比如拥抱,比如亲吻,只要不过度就好。 她不清楚这个转变到底是好是坏,很难辨别,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心里没底。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可心里却不断在重复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想回来看看你…” “不是很忙吗?” “嗯,确实很忙,不过…”周勀突然说到一半就不再往下说了。 常安心里那份矛盾更加强烈,她稍稍在他怀里抬起一点头来,追问:“不过什么?” 周勀笑了笑,揉着她的发顶把她的头又摁了下去,继而再把怀里这具软绵绵的身体圈得更紧。 “不过好像越忙越想回来,看你一眼,一起吃顿饭,或者像现在这样抱着说说话也好。”低沉又温柔的嗓音自上而下,常安被他摁在怀中,眼睛看不见,却能在黑暗中更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那种感觉太神奇了,两年前明明还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即使在数月前两人也只是偶尔见面,互相打声招呼点个头而已,但现在居然能够相拥躺在床上,平心静气地聊天。 常安觉得,漂泊五年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有了落脚点。 “周勀…” “嗯?” “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周勀顿了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常安:“前几天外婆给我打电话,她说想见见你。” 环在她肩膀的手臂明显紧了紧,之后周勀松开一点,让原本紧贴的身体拉开一小截距离,他突然低头看着常安,黑暗中一双眼睛深沉水亮。 常安被他看得心里都开始发慌,“怎么了?如果你真的太忙的话就当我…唔…”话说一半周勀的唇便突然贴了过来,死死封住不让她再往下说一个字,辗转密吻,越来越深,直至常安口腔中的氧气都要被他吸尽,他才松开,却用手捧住她的脸,几乎与她额头贴额头,鼻尖贴鼻尖…… 常安心跳快到像要蹦出来,耳边全是男人的喘息声。 好一会儿,他垂头又哚了下常安被吻得诱红发亮的唇。 “很快,等忙完这阵,最晚到春节,我一定陪你回英国一趟。” 感情很难有分界线。 常安也不清楚自己何时对这个男人放下了防备。 两人那晚聊了许多,没有具体内容,就像闲扯一样聊到哪算哪,比如周勀会问常安最近一周多都在家干了什么,常安便乖乖缩在他怀里细数家珍;再比如常安问他怎么想到送这么多花,他笑着不怀好意地回答其实是想快递上门以此抽查她是否有乖乖呆在家里。 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聊到了孩子的话题。 “爷爷让我回来问你,什么时候他能抱重孙子?” 这个问题对于那时候的常安来说还有些超纲,“什么孩子,你真是…” “我真是什么?” “我跟你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是想发生还是不想发生?”周勀几乎是搂着常安问出这个问题,眼底似笑非笑,当是一句玩笑。 常安却顿了顿。 她低头看着腰上那条手臂,线条硬朗,筋络凸起,却紧紧缠在她的腰肢上,棕色肌肉在她白色丝质睡裙上压出来许多褶皱,往上几颗扣子大开,可以看到挤压的曲线和白皙的皮肤,所有都在陈述一个事实——她已经一脚快要踏过界。 “周勀…”她轻轻压口气,“我以前的事你也应该清楚,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装着人,我知道他已经快要结婚了,我和他已经没有希望,但是我没办法自欺欺人,也不想欺骗你,我…”她又停了停,但是周勀显示出了惊人的耐心。 “嗯,你说,我在听!” “我…我暂时还没办法做到完全忘记那个男人,所以在这之前没办法承诺你什么,毕竟这样对你不公平!至于你…你和周歆之间,我虽从来不过问,但不代表不清楚。你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就跟我喜欢陈灏东一样。时间在一场感情中会成为助力,但也有可能转化为敌人,所以我们都别高估自己,毕竟是一场已经消耗了十年甚至二十几年的感情,没有谁敢随随便便说自己可以一夜就忘,我不行,你也不行,所以我们不要操之过急,再等一等,给彼此多一点考虑的空间,若最后还是觉得可以换一个人,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常安就那么软绵绵地趴在周勀胸口,柔柔说完了这段说辞。 很长,很直接,但也逻辑清晰。 对感情而言,常安有飞蛾扑火的勇气,她愿意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与坚持,但前提是她必须认可和接受这份感情。 对周勀而言,常安是一个特例,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去等一等。 一天,一周,一个月……没关系,只要不算太长,他舍得花这时间,就如同种一株花,种子投进去,需要不断给予她阳光和雨露,在这期间或许什么都没有,但是一旦春回大地,他会收获最美丽的花朵,且这花朵只会属于他一个人。 “好,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愿意再等等!” 周勀又低头在常安发顶吻了吻。 常安发现这男人十分喜欢吻自己的头发,不免往后缩了缩,“我今天没洗头!” 周勀苦笑,“没关系,汗味我也喜欢!” 常安:“……” 周勀:“好了,睡吧,晚安~~” 或许是把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两人之间少了一层隔阂,而常安这段时间一直憋在心里的郁结也散了许多,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被什么动静吵醒。 常安睁开眼,房间里又闷又热。 她伸手摸到遥控机把暖气关掉,这才发现周勀不见了。 人呢?回客卧睡了? 常安也没多留意,迷迷糊糊起床想上个洗手间,可是浴室门刚推开,里面没开灯,但窗外光线照进来可以勉强看到马桶上坐了个人影,弓着身,叉着两条长腿。 常安虽没经验,但并不是完全不懂。眼前场景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整个人懵了,醒了,然后傻了…… 周勀其实已经知道常安过来了,却没停,一是自身需求控制不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二是他觉得完全无所谓,看就看呗,反正以后也要给她看的,所以无遮无掩,完全把常安当成了空气。 “啪”一声,灯光骤亮,刚才还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瞬间全都冲进了视线,包括那具颀长健硕的身体,空无一物,不着片缕……而周勀就在常安近乎滴血的目光中大大咧咧走过来。 他洗完手也不擦干净,而是直接捡了地上的裤头,却也没往身上穿。 常安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不着片缕地走过来,喉咙涨到发疼,而周勀大大方方给她看,直至与她并肩,抬手揉了揉她的脸,“看够没,回去睡觉!” 常安:“……” 简直…简直禽兽到令人发指! 常安别了下身子,站着没动。 周勀也懒得多理,自己上床盖上被子,等了一会儿,那女人还傻站着不动。 “来不来?” 天……犹如噩梦一场。 周勀就那么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看着浴室那的人关了灯,黑暗中一个小小身影沿着墙根移动,像是横行的蟹,直至移到门口,开门就跑了出去。 周勀被这情景逗乐,躺那笑得通体舒畅,而常安一口气跑到一楼客卧,拿被子蒙住自己,可是没有用,气味,喘息……常安浑身像火一样烧得滚烫。 周勀完全刷新甚至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疯了吗?啊?神经病! 第二天常安很早就醒了,却赖着不起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好在一切正常,很快有人出门了,院子里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 大约八点左右周勀离开长河,常安才在被子里重重喘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清醒,揭了被子下床。 今天王阿姨要过来的,正常应该是8点左右来上班。 常安第一时间跑去二楼的主卧,打开浴室门,水池里弄干净了,地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空气中感觉还能闻到一点异味之外,整个屋子并没有丝毫异样。 常安当即松了一口气,又走过去把所有窗户打开,刚忙完,兜里手机震了震。 周勀的微信,短短几个字——“昨晚有没有做噩梦?” 常安恨得咬牙切齿,发了个表情过去,是一只愤怒的兔子表情。 几秒之后周勀又回了微信:“生气了?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昨晚我睡得很好,梦了你一整晚,全是在床上!” 常安看完气得浑身发颤。 疯了,真是疯了,是自己疯了,竟然在这跟他聊这种限制话题,她直接摁灭手机,不再跟他扯皮。 周勀真是通体舒畅,以至于一上午和云凌发展银行的会议都思维敏捷且逻辑清晰。 谁说男人沉迷于女人香会丧失斗志?他正好相反,若常安准他夜夜温柔乡,他必能云龙亢起所向披靡! 上午谈完工作,中午周勀请银行的人吃饭。 因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加之上午会议顺利,所以饭局气氛很好,只是并非周末,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并没喝酒,只是一顿简餐。 吃完之后信贷部的组员先散去,周勀并褚峰走在最后,边走边闲聊,一直聊到门口,车子还没来,四周也没什么人。 周勀拍了下褚峰的肩膀,“这次项目如果顺利,褚行长功不可没,到时候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褚峰一脸笑,“这话说得…周总见外了,大家已经合作这么多年,况且也是互利共赢的事。” 周勀:“话虽这么说,但还是仰仗了褚行长的信任。” 褚峰:“别介,上回周小姐跟我吃饭的时候还聊到了,你做事可靠,做的项目我当然放心,所以条件不条件的就没意思了,等项目成了,要有空的话叫上你太太,周小姐,我们四人找地方出去玩一趟。” 周勀心里哼了声,没接话,只是低头扫了眼褚峰无名指上的钻戒,“行,这事我回去问问,不过星星的性格你也了解,我做不了她的主,另外在商言商,若这次项目顺利,在之前承诺的基础上我会再给你另外加两个点!” 两个点有多少褚峰岂会不懂,包括周勀话里的意思。 点到即止,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你看…还是这么见外!”他也拍了下周勀的肩膀,各自笑笑,有些东西就这样含含糊糊地遮盖了过去。 小赵开车把褚峰送回银行,周勀喝了酒,不能自己开车,于是在餐厅门口拦了辆车子。 下午还有最后一次碰头会议,他直接让师傅开去公司。 路上周勀回味褚峰的话,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拨通了周歆的号码,那边隔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接通。 “喂…”平时一贯爽烈的声音,现在听着竟有些蔫。 周勀顿了顿,问:“感冒还没好?” 周歆嗤了一声,“死不了,找我什么事?” 还是这脾气,周勀也懒得多问了,直接切入正题,“你最近是不是很褚峰走得很近?” “褚峰?你说发展银行那个?” “不然你还认识第二个姓褚的?” 周歆哦了声,也没掩饰,“对啊,前阵子一个商业活动碰过一次,聊了一会儿,后来他约我吃饭,我就去了啊,怎么,有问题?” 周勀沉了一口气,“他结婚了,丈人那边好像还有点背景,你去招惹这种人干什么?” “笑话!”周歆反问,“你这算是在管教我?可你凭什么资格?还真把自己当我亲哥?”那边说炸就炸,周勀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好不容易收住火。 “好,你要作死我也管不了,但我希望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忘了自己父母是谁姓什么名什么!”周勀说完直接把电话挂断。 下午最后一次项目碰头会议,周歆作为星河的负责人居然全程都没出席。 周勀也知道她的性子,任性妄为,好斗好争,所以也懒得再打电话给她。 散会之后徐南又去周勀办公室汇报了一下情况。 “收到消息,元玺明天也会去参加泸旸湖地块的竞拍。” 周勀点头,“预料之中,何兆熊觊觎这块地也很久了,不可能因为竞拍方式改变就主动放弃。” 徐南自然同意周勀的想法。 “按照目前几家竞拍房企的综合实力,其实也就我们荣邦和元玺两家最有可能获胜。” 周勀没接话,只是把电脑合上,“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早晨你让小赵先去接你,九点左右把车开到长河,到时候我们直接去竞拍现场!” 徐南记下,“那我先出去了。” “嗯!” 可走到门口的徐南突然又转身,周勀见他表情异样,问:“还有事?” “周总,二小姐生病了?” 周勀微滞,“你听谁说的?” “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听星河的设计师提了一句,说她中午在公司差点晕过去,好像是发烧还是重感冒,不过我见她前两天在酒店闭关的时候就一直不大舒服。” 周勀这才想起来中午那通电话里周歆明显沙哑的嗓音。 …… 常安下午去了趟工作室,因上次吃饭被同事发现她已经结婚的事,所以硬生生在办公室被人缠了好一会儿。 关系好一点的就各种直接的问题。 “小安你不讲义气啊,认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你已经结婚!” “藏得够深的,要不是我亲眼看见完全不相信你居然已经是人妻。” “是啊是啊,不过你先生很帅哦,一看就是气质不凡事业成功型男士,说说呗,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你们当初又是因为什么认识?” “……” “……” 关系不好的自然在背后嚼舌根。 “她才多大,感觉刚毕业的学生,怎么就结婚了?” “而且还瞒得这么深,要不是被人撞见估计都不愿意透露。” “是啊,你看她连个结婚戒指都不戴,估计是怕别人知道她结婚之后就没市场了,啧啧……一看就是那种表面干净实则很骚的心机女!” “……而且我听说他老公很有钱,那次开的是一辆两百多万的车子,而且她家里好像背景也不差,你说说,就这条件还跑来我们工作室挂兼职画什么画?” 工作室就这么大,这些议论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全都落到了常安耳朵里,不过她也无所谓,她从小就经常接受两个极端的批判,一个夸她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一个却偷偷在背地里骂她虚伪会演戏。 最后常安叫外卖请所有人喝咖啡和甜品,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顿犒劳之外所有人都往她那边倒戈,就连刚才偷偷说她坏话的那几个女孩子也消停了,甚至有两个过来主动加了常安的微信,一个劲说在一个工作室上班,以后有时间要经常出来聚聚。 常安也没拒绝,但心里其实完全看不起,但她清楚人际交往就是这样,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这点上常安也算是悟出了真谛。 从工作室出来之后常安又联系了常佳卉。 两人也好久不见了,她想约她出来吃顿晚饭,可是电话打过去之后通了一两秒,直接被常佳卉挂断。 半分钟之后微信上收到她的信息,是一张照片,画面中凌乱的文件桌面和密密麻麻的CAD图纸,之后紧跟一条信息:“开会中,什么事?” 常安便照着回过去,“晚上一起吃饭吗?” 隔了一会儿常佳卉才回了信息:“好,但我还在开会,要不你打车来我公司?等会议完了我们再一起吃?” 常安想了想,反正时间尚早,回长河也没什么事,于是回了个OK的表情。 很快那边发来定位地址,常安直接在工作室门口便拦了辆出租车过去。 星河事务所在高新区一座高档写字楼里,租了一整层楼,常安按照常佳卉的信息坐电梯到19层,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星河的标记,绿色金属雕的两个字,很有设计感,而走廊两边墙上挂了星河近几年所做的代表性项目,其中不乏高端酒店,会所,美术馆,博物馆这种大工程。 再往里走便是大厅,以白绿两色为主,整体风格跳脱又不失新颖,很符合周歆的性格。 这时前台人员已经注意到了她,主动问:“小姐请问您找谁?” 常安刚想回答,常佳卉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 “姐,你怎么到现在才到!”上前挽了她的手臂,又跟前台介绍,随后带着常安往里走,边走边说,“姐夫也来了,你们是约好的吗?” 常安脚步停了停,“他也来了?” “对啊,你不知道?” 常安摇头,她当然不知道,常佳卉也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我还以为你们约好的呢,他人正在歆姐办公室,喏,就前面那间!” 常佳卉拉着常安又往前走了两步。周歆的办公室也很别致,四周两面都是玻璃,所以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周歆姿态懒洋洋地坐在皮椅上,而周勀正好背对着常安,两人不知在聊什么,只见周勀突然伸手过去在周歆额头摸了摸…… 常安猛地恍了下神。 “我去敲门!” 常佳卉丝毫没意识到常安脸色不对劲,上前一步正准备扣门,常安却一把把她扯回来,“不用!” “啊?” 下一秒两面玻璃后面的自动百叶窗突然合上,“啪”一声,弄得常佳卉也有些发愣。 “奇怪,姐夫跟歆姐在里面谈事情干嘛要合窗?” 言情海 第081章 一语成谶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佳卉想吃海鲜,刚好星河楼下有间很有名的海鲜餐厅,也不用到处跑,所以就定在了那里。 常安没在星河多留,她以晚上餐厅拥挤为由,说先去餐厅抢位置。 那会儿才下午五点左右,周围大部分公司还没下班,餐厅里也确实没什么人,服务生给她安排了一张靠窗的位置。 常安要了一杯水,摸出手机。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周勀打个电话,可是满脑子都是那两扇突然合起来的百叶窗。 常安知道自己喜欢钻牛角尖,所以还一味劝自己别胡思乱想,说不定他们只是有些公事要谈呢,前阵子不是听常佳卉说星河和荣邦正在合作一个大项目嘛,最近周勀和周歆也经常在一起讨论工作,对,肯定是这样。 她自我安慰了一段,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五点半之后写字楼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人下班,而常安坐的位置刚好正对写字楼电梯大厅,整面落地窗,她就看着那些白领金领们三三两两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男士大多都西装革履,女士化了淡妆,穿着得体的裙子或者大衣,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个都看上去自信优雅又富有活力。 他们在这栋高档写字楼里完成一天的工作,有的是设计师,有的是律师,还有的可能是程序员分析师金融行业从业者或者咨询公司的一些项目经理,总之每个人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要面对各种压力和挑战,所以经过一天骁战之后脸上多少都有些疲惫感,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依旧可以神采飞扬地去拥抱夜生活,约三五好友,吃饭唱歌酒吧或者各种夜场,好像年轻的生命总有挥霍不完的精力。 这大概就是工作与充实所带给人的气质与满足感,而这些是常安不曾拥有的。 常安的生活过于简单,每天睡到自然醒,看会儿杂志或者漫画,有时会看部电影,下午画画,一般画三到四个小时,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因为没必要。 用别人的话说她的命太好,18岁成人之后就已经继承了万贯遗产,而这些遗产够她躺在家里吃一辈子,所以她不需要奋斗,不需要去外面跟人夺食,甚至连工作都不需要有。 那些对于别人来说需要付出十分艰辛才能争到的豪宅名车珠宝首饰,对于常安来说唾手可得,因此她从未体会过奋斗的艰辛,也从未享受过收获的喜悦,而这世上大部分东西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吸引力。 她的生活舒适简单却又显得有些寡淡,这算幸运还是不幸? 常安这一刻不知如何评断,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是有些羡慕的,至少这些人的生活目标清晰,有自己想要且渴望的东西,并为之付出努力,而自己呢? “姐,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呢?”眼前一只手晃了晃,思绪被打断,常安回神,常佳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对面。 “下班了?” “对啊,今天难得一次不用加班,五点半到点就走人!”常佳卉边说边喘着气把包摘下来挂到椅子上,又问,“点单了没?” “还没有。” “那点啊!” “……” 招了服务生过来,常佳卉主动拿了菜单,自己点了几样,又问常安:“你想吃什么?” 常安:“随便!” 常佳卉笑,“每次都是随便,我怎么感觉你清心寡欲的没一样有兴趣?哦也不是,好歹还有一个陈灏东能让你起点兴致。” 常安被说得一记冷光扫过去,“能不能好好点菜?不然这顿你埋单!” 用钱威胁对她最管用,立马嬉皮笑脸地求饶:“别,小富婆,这里海鲜不便宜,我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 常安:“那你还废话连篇?” 常佳卉嘻嘻笑了两声,低头继续看菜单,总算安分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开始嚼舌头,“诶姐,我发现姐夫和歆姐的感情真的很好。” 常安一愣,没接住怎么话头一下又转到了他们身上,但很快表情恢复正常,“为什么这么说?” “真的呀,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星河能做这么大姐夫功不可没,而且荣邦的项目基本都是给星河做,这次泸旸湖项目也不例外,上周姐夫和歆姐团队还一起在悦莱酒店闭关了一周多时间呢,不过歆姐累得够呛,今天第一天回公司上班就发烧了,这不姐夫一得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哦就刚才我下班的时候还没走,两人拉着百叶窗也不知道在里面聊什么事。”常佳卉聒噪,一边看菜单一边随口跟常安扯这些事。 她脑回路比较简单,自然以为周勀和周歆的亲密只是普通兄妹情,而常安的视线早已飘到窗外,大厅电梯里走过来的那双身影实在过于挑眼,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材曼妙,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去,下台阶的时候女方好像软了一下,男方很自然地把手在她肩膀上勾了一把。 常安低头轻轻顺了一口气。 匆匆一眼,谁也没有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 这边常佳卉已经点完菜把单子还给服务员,又问,“你们餐厅有没有什么甜品?” 服务员有些为难,“抱歉,我们餐厅暂时不供应甜品。” 常佳卉有些遗憾,她也知道常安只对甜品有兴趣,“那甜食之类的呢,菜也行!” “这个…” “不用了,酒水单有吗?拿给我看看!” 常安又加了一瓶红酒上去,姐妹两吃饭,基本都是常佳卉吃菜,常安喝酒,其余就是这个妹妹各种八卦和吐槽,先是从事务所的同事开始,什么张三背着自己的男朋友和李四玩暧昧,什么Mandy和Eric搞婚外情,反正都是爱情或者婚姻里的那些龌龊事。 常安捏着酒杯且听着,不予任何评论。 最后常佳卉一下又把话题绕到了常安身上,“姐,你和姐夫最近怎么样?” 常佳卉其实一直清楚常安和周勀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所以这个问题问得含糊又直接。 常安已经酒过三巡,微醺。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以前你至少还有灏东哥,但现在灏东哥都快结婚了,你有没有好好为自己做过打算?” 常安笑了笑,“有啊!” “什么打算?” 她又笑而不语。 常佳卉瞥了一眼,对付完手里最后一点龙虾肉,“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了,你自己心里想清楚就行!”说完抽了湿巾纸擦掉手指上的油腻,又将自己刚才剥干净的龙虾壳在桌上摆出一个造型,对着那堆虾壳造型摆了个手势,按下快门拍照,修图,发朋友圈,这是现在年轻女孩出来吃饭必做的一套流程,常佳卉也不例外,而常安却觉得她幼稚至极。 “一堆油腻腻的壳你也要拍?” 常佳卉挥挥手,“你不懂,中年少女!” 常安:“……” 常佳卉发完照片之后就开始沉浸在朋友圈里,刷刷点点,笑笑痴痴,突然看到一张照片,拍了下桌,“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常安莫名其妙,“你一个女孩大庭广众骂谁呢!” 常佳卉:“不是,方如珊,她吊了新凯子!” 常安:“……” 常佳卉还在盯着手机看,认真看,看了一会儿,突然冒了一句话:“不过姐,我突然发现这贱人从这个角度看和我偶像长得很像!” 常安心里一紧,“什么?” “你看哈…”常佳卉把手机凑了过来,屏幕上是方如珊刚发朋友圈的一张照片,她和一个男人肩并肩靠在一起,朝上对着镜头45度的美颜自拍照,照片上她皮肤白皙,穿了件纯黑色高领针织衣,做了新发型,层次修过的短发刚好与耳齐,这模样真的和周歆有六七分神似。 常安突然醍醐灌顶,难怪啊,难怪周勀当初会选方如珊,为此她还一直觉得这男人眼光不行,而常佳卉的话却正好给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因为得不到,因为拥有不了,所以他才找了个替身,从方如珊那找寻另外一个女人的痕迹,以此慰藉自己,是这样么? 常安喘着气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尽。 “春节之后我会和他离婚!” “啊?”还沉浸在刷朋友圈中的常佳卉一时没反应过来。 常安用手捻了下眼睛,笑:“你刚才不是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么?我会和周勀离婚,然后回英国,陪外婆走完最好一程!” …… 周歆闭关之前就已经开始感冒,一周高强度工作和缺乏睡眠导致感冒加重,周勀把她“逼”去医院做了检查,扁桃体化脓性发炎加肺炎感染,医生要求住院。 周勀帮她办了入院手续,拿了检查报告,一通忙下来已经快要八点。 晚饭还没吃,他又去医院附近打包了粥和菜回病房,周歆已经躺床上开始挂水,迷迷糊糊似乎睡了过去,妆也褪了,脸色看上去苍白憔悴。 周勀把食盒放桌上,转身要出去,可病床上突然出声,“你就把我扔这不管了?”周歆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能听。 门口的人脚步微沉,转身,“我去趟洗手间而已!” 周歆便乖乖喔了一句,“那你快点回来!” 周勀:“……” 几分钟后周勀再度回到病房,周歆已经彻底醒了。 “饿不饿?” “有点…” “那先吃饭!” “好!” 周勀把病床上的小桌架起来,又把买的食盒一个个摆到小桌上,周歆想帮忙,周勀一句吼回去,“你坐着别动,当心针滑出来。” 周歆舔舔舌头,真的乖乖坐那不动了,就看着周勀给她把食盒打开,再把勺子和筷子拆封,又递了纸巾…… 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变得极其脆弱,所以周歆收了平时一身孤勇和争斗,这一刻安安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为自己忙前忙后,高大身影在床前半曲,袖子卷上去露出大半截手臂,他的好,他的柔,他的细致和体贴,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磨人的刀。 以前多不珍惜,现在就有多难受。 “哥……”床上人轻轻喊了一声,“我想说我后悔了怎么办?” 正在拆药盒的周勀顿了顿,他岂会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以至于病房里的气氛一度沉到冰底。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回神,从药盒里拧了两颗药出来,把外面的胶囊拧开,又递了半杯水过去。 “医生说这药要空腹吃,先吃完再吃饭!” 他生生把周歆的问题绕了过去。 周歆苦笑,心中涩到发寒,但还是乖乖伸手过去。 周勀递药,胶囊已经拧开,周歆几乎是含着眼泪把胶囊里的碎粒倒进嘴里,含着温水痛苦咽进去,而对面很快又递了颗巧克力过来。 多讽刺,二十多年感情,他知晓她身上所有的毛病和怪癖,比如不喜欢打针,不喜欢吃药,胶囊整颗根本吞不进去,所以每次吃的时候都必须拧开只吞里面的碎粒,吞完第一时间要吃巧克力,而唯有这时候周歆才愿意吃点甜食。 “哥…”周歆咬着嘴里甜到发腻的巧克力,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周勀垂眸把药盒收好。 这一刻他能做的便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周歆似乎有其他打算。 怎么办?她这一刻才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根本没有放下,也不可能放下。这个男人这么好,这么完美,原本是属于她的,凭什么就要让她放弃。 她笃定自己与他二十多年的感情,岂是那个女人短短两年能比。 “哥,你上次说你只是喜欢她的乖而已,那我也能做到。我以后再也不和男人搞暧昧,再也不朝三暮四,我心里只会装着你,更何况你应该知道,以前那些我也只是逢场作戏,有时候是单纯为了气你,就想让你生气,让你动怒,让你注意并且在乎我,而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根本无人能够代替,所以…”周歆几乎是放下尊严向周勀表明心迹,带着满脸泪,满身伤,一脸苍白憔悴地坐在病床上。 可是周勀表情无恙,只是把拆开的筷子递给她,“好了,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吃饭吧!” 他就那么目光淡淡的地看着周歆,黑眸中毫无波澜。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去年除夕她从香港回来,那晚他还抱过她,但是两人没谈拢,所以对她发怒动粗恨不得抽筋剥骨,可是才短短几个月而已,怎么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哥,你真的……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周勀下颌绷紧,他突然想起昨晚常安趴在他怀里说的话,二十多年感情,刻骨铭心,真的不是一夜就能忘的,这不科学,也不现实,但若要从头开始,他这一刻可以很准确地给她答案。 “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仅仅只是兄妹而已。” “我不相信!” “为什么你不相信?” “因为明明一年前你还…”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 “去年除夕,那是我给我们之间最后一次机会,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要我等。” “可是当时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会一直无条件站在原地?你以为我可以一直往下等?”周勀冷笑,“可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这么久了,我已经给足了耐心,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人,我和常安…” “够了,你不必再往下说了!” 他的答案已经给得够清晰,周歆还想给彼此留有一点余地,更何况女人总是愿意自欺欺人,她觉得只要不彻底说破,不撕开最后一层,至少还能留有一点自尊。 她最终接了筷子,嘴里那颗甜到发苦的巧克力已经化干净,低头又搅了一下食盒里的粥。 兄妹,嗬…兄妹! “好,你说兄妹,那今晚是不是要留下来陪床?” 周勀微顿,抬头又看了眼输液瓶,瓶里是阿奇霉素,瓶子上贴了一张鲜红的禁止标记,告知阿奇霉素需要慢输,而硕大一瓶,最起码还得再输三个小时。 “我会等你输完液再走。” …… 常安打车把常佳卉送回家。 出租车到门口的时候常佳卉还问:“要不要进去看看爸?” 常安摇头,“下次吧。” 常佳卉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其实对这个姐姐还是很了解的。 “行,那就改天,更何况你现在这一身酒气的被爸看见了又得生气。” 常望德怎么能够接受自己有一个醉鬼女儿,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别人眼中一向乖巧讨喜的常安。 “嗯,进去吧,很晚了!” 常安在车里跟常佳卉挥手,常佳卉往小区内走,刚走两步又回头,“姐,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 …… 大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到了长河社区门口。 常安付完钱下车,步行往别墅走。 冬夜里的西北风呼啸,她虽微醺,但被风吹了一会儿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一路走回去心里还在猜测,他是不是到家了?可能已经洗好澡在家等她,这么想着脚步不自觉加快,很快到了门口,推开院门,院子里的感应灯亮起来,草坪经过前阵子的风雪冬霜打压,枯败之势更显严重,此时已经彻底黄成一片,而停车位上压根没有周勀的车。 常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打开大门,偌大的屋子冷冷清清。 没有人。 她扔掉包和围巾努力沉了一口气,开灯,拿拖鞋,搁玄关上的手机突然“滴”了一声,她顾不上脱了鞋脚还踩在冰凉的地上,赶紧起身去拿手机。 果然是周勀的微信。 她打开,上面两行字——“公司临时有点事,可能回去得会比较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听听,这真是一个好丈夫的楷模。 常安一下将背靠在门页上,院子里的风呼呼往她脸上吹,头发都被吹乱了,脑子里涨得更疼。 …… 洗完澡已经过十点。 常安喝了半杯蜂蜜水上楼,昨晚周勀还与她同眠,所以枕头和被褥上全是他的味道。 常安憎恨死自己敏感的嗅觉,而这似有若无的体味让她在黑暗中越来越清醒。 都说借酒消愁,可谁知醉到五六分的时候脑子里会越发清醒,所以常安躺在满是周勀体味的床上回忆整晚的场景,合上的百叶窗,两人共同从公司离开的背影,还有刚才那条他显然撒谎的微信。 真是……不如再去喝几杯,干脆喝到彻底醉掉,起码可以睡个好觉。 于是常安起身下楼,从酒柜里又抽了一瓶酒,大半瓶下去,她侧躺在沙发上死死盯着落地窗外院子里的那盏灯,十一点,十二点,一点……常安觉得自己的耐心和“自欺欺人”的能力在一点点瓦解。 长夜漫漫,烈酒度人。 她终于忍不住想给周勀回条短信,问问他在哪儿,是不是在骗她,可是界面一打开,朋友圈第一条便是周歆的更新,贴了一张照片,暗扑扑的环境,分辨不出具体在哪里,但能确定肯定是极其私密的空间,而照片上没有出现任何脸,只拍了两只手,盖在上面白皙的那只明显是周歆的手,而下面那只暗棕色皮肤,指骨凸起,微微弯曲,虎口处有一颗微小的痣。 常安最后一点坚持被粉碎得精光。 她昨晚说的,给彼此一点时间,一点考虑,毕竟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原来真的一语成谶!可是常安觉得心里痛到窒息,没有经历之前觉得一切尚可以,自己也不相信才短短几天就能对一个男人产生感情,可是这一刻心如刀绞,她才不得不直视。 原来有时候感情与时间也未必成正比! 常安转过身去,把手机抱怀里,蜷缩着,哭到空阔的客厅里都能听到回音。 …… 周勀一觉醒过来已经过了凌晨,发现周歆正躺床上睁着眼盯着他看。 他晃了下头,“怎么没有叫醒我?” 周歆爬起来:“看你睡得很熟,最近为了泸旸湖项目的事估计也累得够呛,所以就没忍心。” 言情海 第082章 竞拍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刚才不小心就睡着了,起来发现周歆的点滴都已经挂完,针也拔了,可见刚才护士已经进来过一趟,但他居然完全不知道,大概这段时间真的太累,轮番高强度作业加上巨大的压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 他捏了下眉心,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周歆。 她脸色还是很难看,但相比刚才刚进医院时已经好了很多。 “感觉怎么样?” “还行。” “刚才护士进来重新量过温度了?” “嗯。” “多少?” 其实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毕竟一大瓶阿奇霉素下去,但女人惯有的自私,周歆皱眉想了想,“好像还有三十八度以上吧,具体不记得了。” “那估计药效还没完全上来。”周勀倒也没再多问,捞了挂椅背上的大衣起身。 周歆见势抬起一点身来,“要走了?” “嗯。” “回长河?” 周勀顿了顿,又看了眼腕表,已经过凌晨一点了,他微微沉口气,“太晚了,今天住怡和。”因为明天早晨要赶去交易中心,而周歆所住医院与长河根本是一个对角线的距离,周勀考虑到不想这么晚回去把常安吵醒,隔天再一大早起来往交易中心赶,于是就打算暂时回怡和住一晚。 他把大衣穿上,“明天早晨我会打电话叫妈过来,后半夜自己注意!” “嗯。” “先走了,好好休息!” 周勀转身出去,可走到门口又听到周歆喊:“哥…” 他回头,周歆已经坐了起来,大病之后的憔悴已经掩盖掉她平日所有的嚣张,难得显出几分脆弱来。 周勀问:“还有事?” 周歆努力扯出一个笑,对他比了个手势:“加油,明天不管结果如何,作为妹妹,我会永远支持你!” 她似乎刻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 周勀点头,咬了下牙槽,没言语,但眼神还是能够看出欣慰和感激。 在他的认知中,那晚是他和周歆关系的分水岭,他向她正式表明了心迹,算是给过往这段艰辛隐晦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句号,以后山水兼程,他自有另外需要守护的人,可是对常安而言,她恰似一夜惊醒,终于愿意停下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最近荒唐的心境,自认并不是滥情的人,更不是轻易愿意改变心志的人,怎么才短短几天功夫就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感情? 不可能! 常安躺在沙发上哭过一程,心痛随着眼泪被分泌出来,之后便越来越清醒! 她对周勀,这个数月前还完全是陌生人的男人,仅仅就只因为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就开始心动? 大悲之后便是大悟! 常安最终将这份差点脱离轨道的感情归结于陈灏东带给她的后遗症,或许是付出的爱与坚持扑了一场空,内心极度脆弱之余周勀刚好出现,于是填补了她心里那份空缺,而自身对他产生的依赖感也仅仅只是因为上一份感情没有得到满足,她急需寻找一个怀抱来取暖。 一切天时地利,最后导致差点迷失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常安便在这样自我安慰与自我分析中在沙发上躺了一夜,也看着外面天色一点点消亮,而院子里那扇门却始终紧闭。 他没回来! 常安用手盖住脸。 还好还好,她适时认清了周勀对周歆的感情,也适时看懂了自己最近完全失控的心绪,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好歹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这一晚,常安借着一瓶红酒,将对周勀刚刚燃起的火苗猛地浇灭。 ………… 周勀回到怡和后其实也没睡上几小时,起初犹豫要不要给常安打个电话告知自己不回去住的原因,后来又被徐南的夺命CALL闹得心绪不宁。 徐南作为助理相当称职,他压力过大导致失眠,所以半夜三更给周勀打电话再度确认明天竞拍的几点事项。 原本周勀心态不错,从小接受部队式教育,所以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无奈徐南在电话里一通犹豫与担心,战战兢兢地又再三和周勀确认,弄得周勀原本很好的心态也有了点压力,后半夜便没睡安稳。 早晨五点半干脆起床,换了身运动衣出门晨跑,这也是他之前选定怡和当长期居所的原因,因为怡和附近有条很大的人工湖,周勀喜欢沿着湖堤晨跑。 冬日早晨这个点湖边几乎没什么人,整个世界安静得很。周勀享受运动带来多巴胺分泌的同时,头脑会变得异常清醒和灵敏,之前很多重大决策都是他利用晨跑的时间作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 他绕湖三周,将近六公里,跑得满头大汗的同时终于为接下来数小时之内要迎接的鏖战作下最后整装呐喊。 常安靠五点才拖着虚浮的步子爬到床上,整个人浑身发冷,晕沉,加上宿醉之后头也痛得厉害,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睡着,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小时,天快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可是也没睡多久,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摸过来看了眼,屏幕上清清楚楚“周勀”两个字。 一夜未归,天亮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常安也懒得思考,直接把手机调为静音,塞到枕头底下,把被子蒙过头,再不理。 周勀这边等了一会儿,但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只以为时间太早常安还没醒,他知道她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也没多想。 回去后洗澡煮咖啡吃早饭,时间尚早,他通常会利用一杯咖啡的时间浏览一下财经网页和时政要闻。 周勀在生活习惯上有着极其克制的自律与严谨,这点与常安的懒散倒截然相反,大概得益于军人家庭出身,按周阜山的话说,我从小按军人要求培养你,你若不经商,这时候应该在部队里! 至于周勀弃军从商,这个梗大概要被老爷子嫌弃一辈子。 …… 九点徐南准时到怡和。 竞拍十点开始,提前十五分钟各方才被允许入场。 周勀和徐南到的比较晚,进去的时候不算大的交易会场已经座无虚席。 “周总,元玺的人到了!”徐南在旁边压低声音提醒。 周勀看过去,靠右手第三排,何兆熊与陈灏东已经坐在那里,后者也显然看到了进门的周勀,隔着大概五六米距离,中间人头攒动,彼此相视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落座后徐南还往后看了两眼,好奇地与周勀咬耳根,“以前好像每次都是带他儿子来,今天怎么带了陈灏东?” 周勀却丝毫没有惊讶之情,“很正常,陈灏东快要和何灵结婚,而且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他在负责。” “那看来何兆熊真的很信任这个女婿,这是要扶上位的趋势!” 周勀笑了笑,没再言语。 十点竞拍准时开始,主持人点算竞买人,总场大概有二十多家房企参与,而当天挂牌出售的地块除了泸旸湖之外还有另外四块宗地。 竞买人清点完毕之后便是主持人介绍宗地用途,面积,使用年限和规划等相关事项,之后才算是竞拍真正开始。 泸旸湖那块地排在最后一轮,前面四块地都是小面积,角逐的也都是中小型房企,所以不出半小时已经全部完毕。 “下面出让的是泸旸湖一片CB0714A商住地块,国有土地使用产权,采用限地价附加竞自持出售模式,起叫价16.2亿元,最高限价28亿元,现在竞拍开始……” 主持人宣布开拍泸旸湖地块时,他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显示上午十点24分。 …… 常安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小女孩站在橱窗前盯着一条裙子发呆。 裙子很漂亮,上面有层层叠叠的刺绣和蕾丝,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个女人。 女人问:“喜欢这条裙子啊?” 小女孩重重点了一下头:“嗯!” 女人又问:“为什么喜欢啊?” 小女孩回答:“因为穿上了会成为公主!” 女人一时笑出声,蹲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我们家安安本来就是公主,即使不穿裙子也是公主,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妈妈就给你买,走,进去试试!” 梦醒之后常安才知道梦里那个小女孩就是自己,而那个牵着手带她进去买公主裙的女人就是妈妈,为此常安郁郁了一个上午,倒不是因为想念母亲,毕竟七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去世,当时常安还没完全懂事,很多东西都已经记不得了,时隔这么多年即使心里有些难过,但也已经勾不出多大的悲痛。 她郁郁完全是因为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妈妈。 常安躺在床上努力回想母亲的样子,好像盘了头发,好像又没有,五官更是完全模糊,一点都记不得她具体长什么样,只依稀记得是个很干练的女人。 常安起身去衣帽间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再从夹层的小拉链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上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年纪大的那个穿了身旗袍,白发苍苍,但一点都没有平常老人的暮年之气,相反娴静笑容里都是岁月留给她的风骨与神韵,而旁边微微挽着老人手臂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长裤,皮鞋,烟灰色高领毛衣上披了条蓝花白底的披肩,那条披肩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配饰。 年轻女人没有笑,神情严肃,甚至隔着照片都能看出她平时应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而这个不怎么笑的女人便是常安的母亲,旁边站的那位老人便是常安的外婆。 常安看着手里早已泛黄的照片。 照片是上次她回伦敦的时候外婆给她的,外婆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常安还没出生。 薛冰三十多岁才生下常安,在那个年代看来已经算是“大龄妈妈”,而这也是常安手里唯一一张薛冰的照片。 自薛冰去世后常望德便销毁了她生前所有的痕迹,包括衣物,生活用品,她用过的东西,甚至烧掉了当年他们拍的结婚照。 常安那时候虽然还很小,大部分事情都记不得了,唯独一件,即常望德在后院焚烧薛冰遗物的那个场景,如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中。 当时她不理解,直至数月后魏素瑛领着常佳卉进门。 家里佣人也知趣,薛冰走了,自然清楚以后谁是宅子里的女主人,所以慢慢也没人再提她一句,后来常宅搬了几次,家里佣人也换了不知几波,常望德的官职越来越高,久而久之,薛冰好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没人再会记起她,就连常安这个亲生女儿也几乎忘记了她的长相,现在需要凭着这张发黄的照片才能模模糊糊拼凑出一点薛冰生前的模样。 可是妈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囡囡,女人这辈子无非就是孩子和丈夫,事业应该留给男人去拼,所以你听外婆的话,乖乖留在家里,别走你妈的老路。” 哦,常安想起来了,外婆说妈妈生前争强好胜,败就败在不服输的性子上,所以从小常安从外婆那接受的教育便是要柔软乖巧,当个安安静静的淑女,成年之后嫁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在家相夫教子安稳度过一生,以至于往后十多年常安都在这种思想下被灌输长大,到了现在这样,真正是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模样。 她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把它重新塞回行李箱。 …… 上午十点三十一分,一锤定音,昭示着当日最后一宗地竞拍完成。 很快各路人士都过来跟周勀道贺。 “恭喜啊!” “恭喜恭喜…” “……” “……” 翻来覆去那几句客套话,走个排场,周勀也并没指望谁真会真心实意过来给他祝贺,所以敷衍几句后周勀便带着徐南出了交易会场,刚走到大厅,身后突然有人喊,“周总,这么着急要走?” 周勀回头,何兆熊走过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陈灏东。 周勀笑了笑:“公司事忙,怎么,何董找我有事?” 言情海 第083章 他是蛰伏的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回头,何兆熊走过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陈灏东。 周勀笑了笑:“公司事忙,怎么,何董找我有事?” “没有,只是见你走得急,我无论如何得追上来说声恭喜。”这话里听不出半点酸意,何兆熊身上那股英气浑厚的气质总能够给人许多好感。 周勀目光往陈灏东那扫了扫,后者似乎大部分时间眼里总藏着一股子邪乎。 很难想象这两人会绑到一起。 “何董这是怨我抢了你的地?” “哪里话,虽然泸旸湖那块地我也看中了很久,但价高者得,这行规矩就是这样!不过我更佩服周总的胆量,溢价率超七成,外加34%的自持面积,条件很苛刻的,周总是否有胜算?” 周勀扬唇笑了声:“没有胜算就不会举牌了,毕竟真金白银出去,又不是玩过家家的游戏,何董,你说对不对?” 整场竞拍两人都未做任何眼神交流,到这阳光之下面对面才起了点硝烟味,但也只是点到即止。 刚好小赵把车开了过来,又下车替周勀打开后座车门。 徐南在后面提醒:“小赵到了!” 周勀稍稍颔首,“还有事,先走一步,回头空了再聚!”过去时周勀刚好与陈灏东擦肩,两人身高差不多,所以目光平视,匆匆一眼,各自眼波平稳,却深不见底。 直至上车后徐南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满身汗,他坐前面不断透过后视镜偷看后座男人的表情,他状态与早晨无恙,丝毫没什么波澜。 真是,定力太强悍,徐南不得不佩服,可是自己受不了,所以忍了一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周总,超出预期这么多,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可后座上的男人居然扬唇一笑:“我还没想好!” 徐南差点吐血而亡,转眼20多亿的项目,自持比也超出预期方案14%,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当时这块地一开拍就火药味十足,起叫价16.2亿,刚开始时周勀并没出手,就看着其他几个房企争,从三百万,五百万,八百万地往上加,短短两分钟叫价已经突破20亿。 22.6亿的时候元玺出手,陈灏东举牌。 “23亿!” 周勀还是不动。 接下来另外一家规模相当的香港房企代表喊价:“23.5亿!” 陈灏东:“24亿!” 香港房企:“24.5亿!” 陈灏东:“25亿!” 徐南已经手心全是汗,低声问旁边的男人,“周总,25亿了,您打算…” 主持人已经举捶,“地价25亿一次,25两次…” “26亿!” 后排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 全场有人抽冷气,这是一亿一亿往上加? 主持人:“26亿一次,26亿两次…” 陈灏东睨着侧前方那具侧影,“27亿!” “现在现场叫价27亿,27亿,还有没有,有没有?”主持人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激动。 徐南看着周勀握住号码牌的那只手散散在膝盖上敲着。 主持人:“27亿一次,27亿两……” “28亿!”周勀镇定举牌,全场一阵唏嘘。 主持人当即宣布:“荣邦置地叫价溢价率达70%锁定价,该宗地将转入竞报自持比例…” 接下来几乎都是元玺和荣邦两家在争,直至十点三十一分,主持人敲下锤子,宣布荣邦置地竞价成功,CB0714A商住地块将属荣邦所有。 前后不过七分钟。 七分钟能做什么事?一根烟,一杯酒,抑或是决定一个企业未来是更高一层还是跌入死地! 徐南心口还在剧烈跳动。 他跟了周勀六年半,平时觉得他沉稳内敛又克制,唯独在交易中心举牌时才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狠劲,短短几分钟决定数十亿的项目,甚至包括整个企业的生死,那一刻他便犹如一头蛰伏的狼,平时藏了獠牙,而只有在战役打响时他才露出本来的面目。 车子启动从交易中心开出去。 徐南问:“周总,现在我们是回公司吗?” 周勀看了眼腕表,十一点还没到,“先送我回趟长河。” 徐南:“好的!” 车子开到长河差不多十一点半。 周勀推门进去,客厅里弄得有些乱,杂志零食和薄毯到处丢了一地,桌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收拾的红酒杯。 他蹙眉,喊:“常安!”可是屋里回应他的只有回声。 还没起床? 去二楼找了一圈,卧室里也是乱七八糟。 人呢? 周勀正在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依稀听到一楼门响,下楼,见常安抱着一袋子水果面包和零食进门。 东西有些沉,常安也支不出手来关门,于是抬腿踢了一把,转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周勀。 她吓了一跳,心里瞬间波动了一下,但脸上还是佯装正常。 “来了?”常安很自然地开口,又将钱包扔在旁边柜子上,踢了鞋子进来。 周勀下楼,刚想开口,又见常安抱着袋子往厨房走。 他只得再跟过去。 厨房里也有些乱,喝过的水杯用过的餐盘扔了一水池。 “今天钟点工没来?” “嗯。” “又请假了?” “没有!”常安边回答边往把刚采购的东西往冰箱里摆,酸奶,罐头,几颗需要冷藏的柠檬和西柚,摆完把冰箱门合上,这才又补了一句,“是我叫她以后不用天天过来的,因为实在不习惯旁边有个人。” 周勀听了心口沉了沉,刚想说什么,常安已经起身又往厨房走,没辙,他再度跟上,“今天心情不好?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常安脚步窒了一下,很快回答:“没有啊!” “那怎么感觉你藏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你想多了!”说完常安转身,突然迎着周勀看了眼,“你呢?这个点过来是要拿什么东西吗?” “……” 这个问题把周勀问得实在有些无奈,像是把他一腔热情全都打散了。 他原本是想回来看看常安,一起吃顿饭,再说些事,可现在这气氛…不知为何,虽然眼前女人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异样,但是周勀总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常安,你…”他试图往前走一步,可常安却立即往后退,这一进一退,两人的距离好像还是在原地踏步,周勀心里隐约刺了一下,但尚能忍,于是又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出去吃?” 常安却直接回答:“吃过了,有些累,上楼睡一会儿,你走前记得帮我锁好门!”说完捞了手机上楼。 周勀站在原地听到楼上卧室的关门声,心里恍了一下,慢慢觉出味来了,这女人的情绪不对劲,好像一夜又回到了两人还是陌生人的时候,疏离感太强。 言情海 第084章 我最近得罪过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心里又把周勀诅咒了八百遍,这个奸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盖的破楼隔音效果这么差,差到她躺床上还能把楼下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会儿在客厅,一会儿又进了厨房,来来回回不知多少趟,最后竟然上楼来,几步到了走廊,常安已经听到脚步声渐近,可是停在主卧门口却突然没了动静。 常安一把将胸口的被子揪紧。 一秒,两秒,三秒…门把开始转动,常安立刻闭上眼睛。 周勀推门进来,屋里很安静,窗帘都拉死了,所以光线很暗,而床上的人侧卧缩在被子里,闭着眼似乎睡得很香。 周勀微微收口气,又看了眼四周,软塌上扔了披肩,外套,丝巾等杂物,旁边柜子上都是画笔和她吃完却还没来得及丢的零食包装袋。 常安独居的生活很懒散,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周勀苦笑,轻轻半踮着脚走到软塌那边去。 常安将眼皮撑开一条缝隙,刚好看到周勀背对着自己正在收拾,他一件件把塌上的衣服全部叠好,又将扔得到处都是的画笔捡起来分类插到笔筒中……整个过程他做得细致又安静。 很难想象他一个多小时前还在交易中心与人鏖战数十亿的地皮,而一个多小时后却愿意在这为一个女人整理家务。 常安再度阖上眼睛,心里突然又难过起来。 周勀把房间大概整理了一下,转身又走到床边,床上的人睡姿未变,应该睡得挺香。 这一刻他的心情犹如房内的空气般安详静怡,很奇怪,上午竞拍完之后他不是想着第一时间回公司,更不是想着如果应对后面接踵而来的压力,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来,回来看她一眼,知道她还在,或者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心里都是充盈的满足感。 周勀知道自己正在慢慢陷进去,可是却甘之若饴。 真好,万幸,她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自己也不必再寻寻觅觅,于是忍不住抬手伸过去,将常安盖在脸上的一缕发丝捞到耳根后,又俯身往下,在她唇角轻轻落了一个吻。 常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刹那被人揪紧,鼻息里都是这个男人萦绕而来的气味,烟草混着青柠与紫罗兰的味道。 她蹙眉,但还是把胃里的恶心压了下去。 周勀没有逗留多久,一个浅吻之后便起身下楼,直至房门被再度关上之后床上的人才慢慢弹开眼皮,目光扫视半圈,软塌上几件叠好的衣服,垃圾都收拾干净了,画笔稿子摆得整整齐齐,可是空气里感觉全是他遗留下来的味道。 常安一手抬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蒙严实。 周勀没在长河吃午饭,或者说长河那边压根也没什么吃。 他直接去了公司,路上给秘书打电话让其定了份外卖。 泸旸湖项目最终归于荣邦置地,虽然竞拍才完成两个多小时,但几乎大半个圈内都收到消息了,地方网站和行业网站也都发布了新闻。 短短两小时之内周勀收到了几十条信息,各路人马发来的祝贺,恭喜,反正都是锦上添花的那类。 周勀没有一一回复,只挑了几个平日关系走得比较近的联络了一通。 下午荣邦内部高层会议,内容可想而知了,主要是围绕泸旸湖展开,因为竞拍价和自持面积超出了预期的计划,所有规划需要更改,融资方案与成本核算也要重新拟定。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将近四小时会议,散会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给常安打了通电话,想告知需要晚点回去,可是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周勀也没时间细想,把手机扔回桌上,但很快铃声再度响起来,他以为是常安的来电,可是绕过来一看,屏幕上跳着“星星”两个字。 周勀摁了下额头接通,“喂…” “哥,我出院了。” 周勀顿了下,自己忙了大半天,倒没想起来问问周歆的情况,这会儿打了电话过来,他照例关心了几句。 “烧都退了?” “嗯,退得差不多了。” “那你这几天暂时别上班了,在家休息两天。” “可是项目…” “项目也不少你两天的功夫,再说星河没有其他人吗?” “……” 被周勀吼了一通,周歆也没再多说,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大部分是周歆在问,周勀作答,内容主要涉及上午的竞拍和项目后期的打算。 那通电话大概持续了三四分钟,挂掉之后周勀便投入到工作中,回长河已经过了十一点,常安卧室门紧闭,他推了推,发现居然被她上了锁,这什么情况?周勀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也没怎样,毕竟快凌晨了,他总不能把常安喊起来开门。 可往后接连两天都是这样,每晚周勀加完班回去,主卧的门都锁得死死的,而自己早晨出门去公司,屋里那位还没起,也就是说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小半周,周勀终于忍无可忍,抽了中午休息时间给常安打电话,那边照旧无人接听。 周勀已经感觉到她不大对劲,于是改为微信。 “今晚我不加班,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不过这也是周勀意料之中的事,他也不急,灭了手机。 当天周勀推了应酬,刻意提前了半小时下班,原本出去吃饭的计划被他临时改了,想着常安一个人也总是点外卖,不如买了菜自己回家做,也好久没有吃顿家常菜了。 于是周勀刻意绕到超市买了食材,到长河差不多五点半。 开门,屋子里静悄悄。 “常安?” “常安!” 找了一圈也没人,周勀把菜拎去厨房,又掏出手机给常安打电话。 这回她倒是接了。 周勀问:“在哪呢?” 常安:“在外面和同事吃饭。” 周勀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了出来,“你什么意思,躲我?” 常安那边顿了顿,很平静的回:“没有,你想多了,只是刚好有个同事生日,叫我一起,我就过来了。”她语气自然,真的找不到一点破绽,可是周勀气得不行。 “中午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到?” “看到了。” “那为什么突然出去吃饭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常安这头已经听出那边快要跳脚,但又怎样呢? 她微微收口气,“抱歉,我忘了。” “忘了?” “嗯,忘了,下次会提前跟你说的。” “……” 周勀像被一下子钉在了那里。 这女人…他顺口气刚想出声,那头突然插进来一道男音,“小常,你电话打完没,轮到你喝了!” “抱歉,我同事叫我了,先这样!” 周勀还没反应,那边已经只剩嘟嘟嘟的忙音。他还特意拿过手机看了眼,确定不是什么信号中断之类的缘故,也就是说,常安把他电话挂了。 一瞬间真是所有摁住的火都往脑门窜。 她想干什么? 她这什么意思? 周勀握着手机在屋里暴走,气得感觉肺都要炸裂,以前觉得周歆那种女人最可怕,嘴巴毒心眼坏,换着法儿地在他面前撩拨再怂恿,可遇到常安之后周勀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常安这种小白兔型,看着软绵绵的很好哄,可是冷不丁给你一爪子,挠得你血肉模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怄死了,周勀浑身不得劲,但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再度拿起手机给常安发微信。 “在哪儿吃饭,晚点我过去接你!” “餐厅地址告诉我。” “定位!” “……” “常安,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一连发了数条,可是那边死活没动静。 常安以前几乎不参加同事的饭局,她原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中午突然收到周勀微信,得知他晚上会准时下班,心里就没来由地排斥。 她不想见到他。 刚才电话中周勀有句话其实是说对了,她在躲他,而刚好同事群里有人吼着晚上过生日请吃饭,常安便主动凑上去随了一份。 下午三点她便从长河出门了。 餐厅定在就职的工作室附近,常安提前去商场挑了份礼物再打车过去,她虽不善与人交际,但待人接物上总能拿捏好分寸。 那天生日的是一位女同事,前段时间刚结婚,丈夫是她的初恋,两人从高中就在一起,一路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 常安跟这位同事的关系还算可以,虽然平时私交不多,但在她十分狭小的交际圈里她也算是朋友之一了。 当时这位同事举办婚礼的时候常安刚好在伦敦,就没有去参加,但是有看到其他同事在群里发的现场婚礼照片,很幸福的一对新人,结婚之后据说男方对女方也很好,经常会开车来工作室接她一起回去,两人还没有孩子,所以节假日也会结伴出游,到处走走逛逛,而这位女同事的朋友圈里全是她和丈夫的狗粮,在工作室里堪称“模范夫妻”。 那天晚饭前半段的气氛很好,都是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同事,且年纪都还算轻,聊天扯皮吹牛逼喝酒,自然气氛很HIGH。 后半段喝了一点酒,也不知谁问了一句:“小玉姐,你家那位今天怎么没有来陪你庆生?” 结果像是一针戳破了气球,喝得已经有些高的“寿星”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常安当时都吓坏了,这是什么情况?后来才知道罗小玉的新婚丈夫出轨了,那个别人眼中对她“千依百顺”爱了九年的男人,最后栽在一个小狐狸精手里。 后半程的气氛就开始变味,一桌子女的吐槽男人不忠,下半身本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要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我周围这种例子太多了,特别是三十岁之后事业有成的男人,基本是一撩一个准。” “对对对,这类男人通常最吃香,女人都上杆子往上贴,小安,你可得注意!” 最后不知怎么就突然绕到了常安身上,常安愣了愣,她要注意什么? 旁边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同事接棒,“你先生上回我们也见过了,条件很好,这种特别要当心,就算他自己没贼胆,但保不齐外面那些女人来撩他啊,而且现在的狐狸精还特不要脸,为了上位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小安,你这性格可别吃亏。” 女同事像是在善意提醒,之后周遭又是一通议论。 怎么看周勀那类型都是成天在外面忙事业的精英人士,而常安这种成天窝家里的小绵羊怎么吃得住他。 要吃亏的!肯定被玩得死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常安紧紧捏着手里的杯子。 其实有些话听上去刺耳,但并不是完全没道理,常安也懂,不过并没多说,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住DISS的感觉。 一顿晚饭吃到靠十点才散场。 这世上并不缺悲惨的新闻,可是人都有个通病,即亲眼看着周围人痛苦挣扎自己也会跟着亢奋,特别是婚姻失败或者小三小四这种狗血事,可以当谈资,也可以当下酒菜,从安慰讲道理大煲心灵鸡汤最后落得互相拥抱取暖疗养。 大都市的成年人都孤独啊。 常安看着醉得七零八落的同事,自己倒反而清醒,结果清醒的代价就是被指派送罗小玉回去。 常安没辙,最后就沦落到扶着一个还在嚎啕大哭的女酒鬼站在冷风戚戚的马路边打车,可惜那个点正好夜间高峰期,一辆空车都没有。 七八分钟后常安都快冻僵了,直至一辆黑色POLO停到她面前。 “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常安一看,竟是之前那位“亮哥”,不觉有些犹豫。 车里的男人似乎也看出她的为难,笑了笑,“上车吧,只是同事之间送一趟而已,再说这个点不好打车,你打算一直扶着她在这里喝西北风。” 想想也是,不光冷,而且旁边这位“寿星”似乎压根就没有清醒的迹象。 犹豫片刻之后常安还是拉开车门先把罗小玉塞了进去。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麻烦你送一趟!” “别这么客气,毕竟都是同事,先说下你住哪里?” “长河望墅。” “那在城郊,先送罗小玉。” 常安也没多言,而旁边瘫坐的女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哭个不停,“…我们高中就好上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还是异地恋……当初跟他来云凌打拼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我们穷到一度连租房子的钱都拿不出,可是没关系,有情饮水饱啊,我跟着他一起吃点苦又没关系……后来好不容易盼到他事业有了起色,父母同意了,终于买房结婚,别人都说我这是嫁给了爱情……从青涩年华到我眼角有了第一根鱼尾纹,十三年呐……啊,我陪了他十三年,现在他来告诉我那个小狐狸精居然怀了身孕?知道几个月了吗,下个月就是预产期……这他妈…什么狗屁爱情……” 车里哭声悲恸,伴随着女人的谩骂与憎怨。 算算时间,如果第三者下个月就是预产期,那就说明罗小玉的丈夫在跟她登记结婚前就已经和这女孩搞上。 呵……男人总是自私至极。 “……可是让我现在离婚根本不可能!凭什么?我在他身上耗费了十三年青春,他拿什么补偿我?一套房子还是一张存折?啊呸……我不稀罕,我就耗着,我耗死他们!”喋喋不休到咬牙切齿,感情的对抗最终都会演化为拉锯战,可是最后结果又能怎样呢? 常安看着旁边已经哭得快要背气的女人,妆都花了,眼线睫毛膏糊了一脸,狼狈得不像样。 常安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你以后可千万别沦落成她这样,但凡一段关系中还有点出路,别犹豫,别不舍,务必第一时间脱身出来,伤心伤身都可以,但姿态不能太难看。 常安就在女同事怨妇般的哭诉中忍到了她家门口,又下车把她扶上楼,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多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同事口中的“渣男”。 常安自然不会多说一个字,把罗小玉安全送到家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而那扇门合上,里面便立即传来摔打声和哭叫声,女人撕骂,男人低吼,常安没兴趣听,逃似地进了电梯。 路上她在想,到底何为婚姻忠贞? 罗小玉和她丈夫都已经是十三年的感情,可是面对诱惑的时候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转念又想到父亲和母亲,常望德半生立功名,可是在婚姻问题上他还是不可免俗地犯了原则性错误。 是否男人在感情里永远都是摇摆不定且虚伪自私? “小安,12栋到了!” 常安侧身,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很晚了,路上回去开车小心!”她礼貌打完招呼便推开车门下去,结果还没走到院门口又听到同事喊,“等一下!” 常安回头,同事已经下车追了过来。 “你把包落我车上了。” 常安一愣,大概是受了罗小玉的刺激,有些魂不守舍。 “谢谢!” “你看你又这么客气,走了,再见!” “再见!” 两人又告了一遍别,这次常安没有直接转身离开,而是看着车子拐了一道弯倒出去,男同事离开之前又落窗朝她挥手,“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好,路上注意安全!” 等车子启动之后常安才转身,重新闷着头往院子门口走,走了几步抬头,看到门口屋檐下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颀长,半曲着腿靠墙上。 常安微微收了一口气。 直到人走到面前周勀才把腿捋直,狠狠抽了一口烟。 “知道回来了?”话是阴阳怪气。 常安也懒得理,院门没锁,她吱呀一声直接推开,里面灯光要比外面亮,她面色如常地走进去,周勀丢了手里的烟头跟上,穿过院子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直至进了屋,常安脱了大衣换了鞋。 客厅里亮堂堂的灯光终于把两人都照得清清楚楚,一个神情情漠然,一个明显在按捺怒意。 最后还是周勀先打破僵局,问:“为什么不回我的微信?” 常安不吱声,丢了包又走去厨房。 周勀只得再跟上,看她倒了半杯温水喝掉。 “回答我的问题!” 常安靠着冰箱抬头,水杯还被她拽手里,就那么清清淡淡地反问:“你要我回答什么?” “我联系了你一晚上。” “嗯,那又如何,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在跟同事吃饭。” “所以你觉得你半夜三更坐男同事的车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很有理?”周勀眼神明显发沉,犹如窗外呼啸的寒风。 常安舔了下被温水湿润的嘴唇。 她突然又觉得好笑,数月之前那种情绪再渡浮上来。 “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你说什么?” “你是觉得你终日不见人影甚至彻夜不归都是情有可原,所以要来管我难得出去跟同事吃顿饭?” 周勀一时愣了愣,他好像一下子听懂了什么,闹了半天情绪她是在责备自己最近忙于工作而疏忽她了吗? “常安,最近公司事情确实很多,我承认我在家的时间少了,但是今天也挤时间提前下班了,是你…” “对,是我,我承认今晚是我故意放你鸽子的,所以你大可责备我不识抬举没有在家乖乖等着你回来施舍安抚,但是这又如何!” 但凡常安牙尖嘴利的时候周勀都无计可施。 他抬手蹭了下额头,“好,今晚的事暂且不谈,你能不能说说最近我哪里得罪过你?” “没有!” “那为什么这段时间你总是在躲我?” “有吗?” “没有吗?” 像是两个呀呀学舌的孩子,常安望着他沉如深海的眼睛缓了一口气。 “抱歉,周勀,我不想跟你吵!” 周勀也叹气,他又何尝想吵? “好,不吵,那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最近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常安顿了顿,她又想起刚才罗小玉在车上哭得歇斯底里的样子,于是微微收了口气,“好,既然你今天过来了,我不妨把话说清楚,周勀,我们还是各自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吧,不要背离当初的目的,这样对你我都好!” 言情海 第085章 交通事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你什么意思?”周勀有些懵。 常安又舔了下嘴唇,晚上喝了几口白酒,此时口干舌燥。 “意思很清楚,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年底之后就把手续办了,到时候我会回伦敦。”她寥寥几句话就为两人的关系画了一个休止符,可是这让周勀怎么接受? “你的意思是离婚?” “对!” “那你前几天跟我说的那些都是放屁?”周勀气得已经开始飚脏字。 常安又顿了顿,她当然还记得之前自己说过什么,可是有什么用呢?事实证明根本行不通。 “抱歉,当时是我没考虑清楚,现在我把那些话收回来!” “收回去?你说收就能收,那我算什么?这段时间我们之间这样又算什么?” 常安低头闭了下眼睛,她在组织语言,算什么,算什么呢? “就当是…就当是我们一时没把控住,心里空虚,鬼迷了心窍!” 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答案啊,说得周勀哼笑出来,“一时没把控住?心里空虚?你自己觉得这个答案可信吗?” 他眼底已经开始泛阴,慢慢踱着步子压到常安面前来。 个子高,身材壮,常安觉得头顶的光线都要被挡掉了,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小半步。 “为什么不可信,事实就是这样!” “什么狗屁事实?如果真的是一时没把控住,心里空虚,我他妈现在还能让你好端端站在这?”周勀沉吼,眼中阴冷已经全部转为杀气。 常安心口拽了下,她听懂了周勀话中的意思。 “对,这点上我需要感谢你,感谢你没有真的和我发生关系,这样我们结束的时候会相对简单很多。” 这是实话,常安内心还是感激这个男人最终没有真的跨过红线,而她还能清清白白地把自己剥离出这场关系,可是这话听在周勀耳中却成了一道鞭子,Pia~一声抽下来,抽得他皮开肉绽都有些顶不上气。 “我他妈现在真想掐死你!” “……” 常安挑了下眉,他气什么?他有什么好气? 算了…最讨厌纠缠! “抱歉,今天有点累了,我先上楼休息!”她不准备再多纠缠,转身要往楼上走。 前后不过半分钟,她用寥寥数语就撇清了两人的关系,周勀被晾在了原地,可是叫他怎么忍?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一度以为只要给出足够的耐心,他便能看到希望,所以尽管心里迫切,但还是愿意等,可是事实证明自己好像错了。 “等一下!”他上前拽住常安,“我需要一个理由!“ 常安回头,”你要什么理由?” “明确的,可以让我清清楚楚结束这段关系的理由。” 周勀在感情上也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常安微怔,直视他奕奕泛着寒光的瞳孔。 “好,这么说吧,这段时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之前或许我是有些动心,但是冷静下来后发现彼此并不合适,对我来说你的前科太多,我无法从你身上得到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而我应该也没办法让自己喜欢上你这种类型,所以很抱歉,我不想再试了,我们到此为止!” 与其彼此拉锯弄得千疮百孔,不如一刀毙命,所以常安一下子把话都说死了,可是腕上那只手掌越握越紧。 屋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周勀眼眶猩红,下颌绷紧。 常安能够感受到他身上几乎要杀人的气势,而腕上那只手掌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常安吃疼,但忍着没有动。 毕竟这么不可一世的男人,大概向来只有女人倒贴他的份,何时被当众这么拒绝过。 常安愿意承受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可是下一秒,手腕的力道突然松了。 周勀盯着常安往后退了半步,眸光萧寒。 “可以,到此为止!” 他没有在长河多停留,转身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就走了。 常安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里呼呼地像是有风往里灌,可这不就是她要的结果么? 她揉了揉被捏得有些红肿的手腕,转身上楼。 只是当晚常安失眠严重,她将此归结于人生又要进入下一段境地,心里总该有点缓冲,而并非心痛或者难过所导致,于是披了衣服下楼,本想开瓶红酒,可是经过餐厅的时候看到桌上好像摆了东西。 常安开了灯,看到一桌子菜,高脚杯也摆好了,旁边甚至醒了小半壶酒。 他还额外订了甜品,黑森林慕斯。 回想当初与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约在她当时住的酒店对面咖啡厅,好像那次她也叫了一份黑森林。 是否人生终有伏笔,一切在无声无息中开始,又在无声无息中结束。 自那晚之后周勀没再回长河,甚至几乎从常安的生活中消失。 常安慢慢又回归到一个人生活的状态,王阿姨依旧每周开始只来三趟,不再做饭,只需打扫卫生。当然,工资常安也只会付之前承诺的那部分。 很快便到了二月份,气温一度降到最低。 常安甚至觉得云凌的冬天比伦敦还要冷,她晚上几乎不再出门,在家画画的时候开了暖气燃了壁炉还不够,身上还得披条厚一点的羊毛披肩。 不过那阵子她作画效率明显提升,几乎一天可以交三四张稿,新来的那位编辑一个劲在群里夸她,几个同事就在下面轮流调侃:“小安,你又不缺钱,这么拼干什么呀?” “就是,留点本子给我们呗,我还得给我儿子挣奶粉钱呢!” “你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挣屁个奶粉钱,那老子这种需要月月还房贷的怎么办?” “……” “……” 反正你一言我一语,中间还夹杂几个卡通表情,但看得出来都没恶意。 之前常佳卉还纳闷她一个国外一流美术大学毕业的,怎么会选一个小工作室挂职。 这种规模的工作室什么活都接的,儿童绘本,漫画册,杂志插图,甚至是作为第三方帮广告创意公司出图,反正只要有钱赚,什么活儿都能出来,没前途又没什么发展。 若常安真要工作消磨时间,周家随便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虚职就行。 可是常安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挂职,因为她喜欢这种氛围,简单来说大家都是画画的,兴趣统一,也有共同语言,加之大部分同事因为工作关系思想相对比较单纯,有的甚至还生活在二次元,所以周围环境和人际关系相对要比其他性质的单位来说简单很多,而这种地方最适合常安。 这会儿常安捏着一杯红酒裹着披肩盘坐在壁炉前的羊毛毯上,群里聊得正欢腾,她便随手扔了个红包进去。 金额挺大,不出五秒全被抢光,底下自然又是一大片叫好声。 “就喜欢你这种赤裸裸的炫富方式!” “土豪,求包养!” “以后记得每日喂投,就指望你的红包脱贫了。” 七嘴八舌的一通乱侃。 常安被逗乐,正准备打字回复,常佳卉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常安把酒杯放地上,顺便看了眼腕表,晚上十点多了,她抱着膝盖接通,“又在哪家吃霸王餐要我转账给你买单?” 这个点上常安觉得找她也就这点事儿,毕竟常佳卉是个月光,可那边却喘了一声,回,“不是,姐,何灵出事了。” “什么?” “交通事故,人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刚那边打了电话过来,情况好像有点严重。” 常安赶到医院已经快要十一点,手术室门口围了一圈人。 常家这边魏素瑛和常佳卉,还带了一个小保姆。 何灵那边七大姑八大姨,常安也不认识,就没细看,只拉过常佳卉问:“现在什么情况?” “我和妈也刚赶到,问了值班护士,说好像是车子飞出了防护栏,撞得有些严重,人还在手术室,不知道具体怎么样。” “谁开的车子?” “就是不知道啊!” 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条缝,从里面出来一个护士。 “病人家属在不在?” “在,这里!”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染了黄发的男人,身形瘦削,衣衫脏烂,脸上和手臂上明显还有伤。 常安认得,就是上次在影院楼下餐厅遇到和方如珊一起的男人,对,何灵的哥哥。 “护士,什么事?” 护士把何宾上下看了一遍,大概是见他形象狼狈,顿了下才问:“你是病人什么家属?” “我是她哥!” “病人老公没来?” “什么?” “就是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孩子保不住了,现在已经联系妇产科那边过来做引产手术,最好需要孩子父亲签字。” 常安听完步子呛了呛。 何家这边七大姑八大姨开始哭嚷开,“不是说没大事嘛,怎么好端端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不行啊,灵子这身孕都四个月了,医生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谁能做主,啊,老何都不在,谁能做主?” 只听得到走廊里一通杂乱的吵嚷。 护士吼了一声:“家属能不能先安静?现在时间紧急,赶紧确认,不然病人随时有大出血的可能,到时候大人孩子谁都保不住!” 一时各位姑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暂时都歇了声。 何宾红着眼一把扯过护士手里的单子,“孩子爸不在,外地出差呢,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我是她哥,亲的,也算直系亲属,所以这字我签也一样!”说完抵墙上哗哗哗在同意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看了眼,救人要紧,也就没多纠缠。 很快手术室的门再度关上。 何家那边几个姑婶又开始叫唤起来,哎哟灵子欸,苦命的孩子欸…这算什么事,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车祸…胎都四个月了啊,造孽呐……一通鬼哭狼嚎,嚎得里头又有护士探出头出来喊:“这是手术室,家属安静!” 可惜没有用,那帮姑婶哭哭啼啼更凶。 最后何宾受不了了,恶狠狠地吼了一声:“能不能消停一点?又没死人,你们TM在这里哭个屁!” 这一吼倒比护士管用,七大姑八大姨都憋着不出声了,可见有些怕何宾。 护士见状,“砰”一下又关了门。 很快走廊另一头又来了一批医生和护士,为首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应该就是妇产科那边调过来的人,鱼贯而入,常安利用那几秒间隙往手术室里看,可是只看到一片白花花的灯。 紧接着门再度被关上,上面警示灯硕亮。 常安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她知道妇产科医生进去意味着什么,于是偷偷拉了常佳卉问:“联系陈灏东了吗?” “联系了,说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那何灵父亲呢?” “出国了,最晚也要明天下午到。” 难怪……常安咽口气,难怪要通知常家这边,大概也是希望常家这边有人在场,毕竟陈灏东也算常望德半个儿子,而何灵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常家大门。 手术继续,时间一分一秒流淌。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何家那边又有人开始哭,声音压抑而又细碎地回荡在走廊里。 魏素瑛过去一个个都劝了遍,但自己眼圈也开始抑制不住地泛红,常安瞄了一眼,不管魏素瑛是出于真心还是刻意演出来的,至少在这种场合中她将自己的身份拿捏得很好。 只是哭声似乎再度惹毛了何宾,他骂骂咧咧开始赶人。 “麻痹一个个跟哭丧似的,走走走,赶紧走……留在这里他妈晦气!” 他小霸王似地推搡,一边推一边吸鼻子,那几个姑婶大概也真是杵他,所以很快就被赶得干干净净。 一时何家那边就只剩了何宾一个人,他身形单薄,身上只有一件脏掉的鸦青色毛衣,下摆宽皱地耸在瘦窄的腰上,袖口和领子都沾满了血迹,手上裸露的伤口还在外围渗血,他似乎也完全不在意,就那么侧身佝偻地靠墙站着,情绪看上去极其不稳定。 走廊里终于清静下来了,魏素瑛抹了下眼睛。 “妈,要不扶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手术室斜对面刚好有几排椅子,常佳卉和小保姆扶着魏素瑛坐过去。 常安没有挪位置,依旧站在手术室门口,时间在这清冷的走廊似乎被无线拖慢,常安每隔一会儿就看下腕表,短短十几分钟却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纪。 而原本靠墙站的何宾突然蜷缩到地上,后背弯曲,抱住头揪住头发,又往自己脑门上重重敲了自己两下,看上去似乎十分痛苦。 常安见这情形走过去。 “何先生,你是不是…”她以为是他身上哪里有伤没有及时处理,所以产生了什么后遗症。 可是缩在地上的人突然起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用猩红双目瞪着常安。 常安吓了一跳,潜意识往后缩,何宾却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在这帮我盯一下,我…我去办点事!”说完扭头就走,步履瞒珊。 常安当时被吓得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楼梯那边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与何宾迎面而上。 “东哥…”话音还没落,“砰”一记,拳头重击骨头的声音。 等常安反应过来时何宾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陈灏东还不解恨,抬腿往他腰眼踹,“我他妈让你抽,让你抽……怎么没直接抽死?”连续踹了几脚之后魏素瑛那边才听到动静,带着人跑过来。 “住手!” “灏东,你给我住手!” 可陈灏东根本不理,整个人像是打疯了,踢得地上人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缩着身子满地打滚。 最后是常佳卉和小保姆上前从后面死死抱住他,暂时牵制住,而地上的人像狗一样爬过去抱住他的腿。 “东哥,我错了…我混账,我畜生,我不是人,你再原谅我一次行不行?”何宾边求边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子,结果眼泪鼻涕流得更多,加上新伤旧伤,血和鼻涕都糊到了一起,看着既可怜又狰狞。 魏素瑛也被这情形吓得不轻,但到底还是稳住了,“好了,灏东,何灵还在做手术,真要有什么事也等何灵从手术室里出来再说好不好?” 可是陈灏东何时听过谁的话,他磨着牙槽抬腿又是一脚,这次直接用脚尖挑着何宾的下巴踹过去,咔啦一声,常安似乎都能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而地上那个瘦瘪身形直接像纸一样飞出去,砰一记落下,走廊地面上瞬间撒过一串血。 “啊!”小保姆吓得直接躲到了常佳卉的身后。 魏素瑛也懵了,她大概没料到陈灏东出手会这么狠,而地上的人躺那半天都没爬得起来,最后撑住稍稍抬了一点脸,脸正好朝着常安的方向,常安只看到他嘴巴鼻子里全是血,却像傻子一样还咧嘴笑,一笑,血就顺着下巴往下滴…… 常安整个都傻了,越过何宾直直看向陈灏东,那个男人浑身暴戾,手还握着拳,像是准备要杀人,而陈灏东喘着气,抬头这才看到数米之外惨白着一张脸的常安。 怎么能想到呢,再见面竟然是在这种血肉模糊的场合。 空气中似有几秒死寂,谁都不敢出声,似乎只余陈灏东和何宾的喘气,而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门打开,有医生走出来。 “家属呢?” “在。”首先回神的竟然是魏素瑛,她疾走过去,“请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右小腿胫骨骨折,全身多处撕裂伤,不过都已经缝合,情况目前看来还算乐观,但是孩子没有保住,已经作了引产,具体情况你们可以咨询妇产科那边。”医生说完就转身走了。 魏素瑛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常安看着几米之外的陈灏东,他目光空洞,原本站直的身子往下沉了沉,视线与常安交汇,谁都没有说话,感觉走廊里的温度低到能把人的思维都结冰。 大约十分钟后何灵被护士推了出来,人还处于麻醉中,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头上包了一圈纱布,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口,但好在并没有特别严重,往下看,右腿打了石膏,而原本应该鼓起来的肚子此时已经平坦。 孩子没了,一条还未来得及出世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一场车祸中。 陈灏东似乎已经平息了一点情绪,走过来帮护士推担架床。 护士看了眼,“你是病人家属?” “嗯。” “什么关系?” 常安看着几步之外微微弓身的高大身影,听到一句低闷的声音,“未婚夫。” 常安突然有些站不住,扶了扶墙。 一帮人跟着护士和担架床走出走廊,原本躺地上动弹不得的何宾不知何时已经跑没影了,只留下一滩血迹,常安站在那,一时也没离开,只听到手术室里留下来收拾的几个护士在议论。 “…啧啧,这打出来得四个月了吧。” “可不是,你看腿脚都长出来了,已经成型!” “造孽啊,听说是酒驾?”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作死,结果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议论声渐近,几个善后的护士推着小车出来,还在交头接耳,结果大概没料到门口还留了人,护士停了一下,常安看过去,小车上摆了几只不锈钢手术盘,沾着血迹的手术刀,还有一团血糊糊的东西,似人形。 她脑子里轰一声,捂住嘴跑到洗手间吐个精光。 好一会儿常安都没缓过神,撑住池面不断喘气,整层手术室已经没有人了,连护士都走了,她抬头看着镜子里惨白如鬼的自己,胃里还是一阵阵泛恶心。 这时包里手机开始响,铃声划破森寂让她冷不丁又吓了一跳,掏出来看了眼,常佳卉的来电。 “姐,你人呢。” 常安努力沉口气,“在洗手间。” “哦,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何灵转进ICU了,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需要在ICU先观察两天,我和妈就先回去了,灏东哥会留在这里,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常安撑住池台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那边顿了顿,但也没有多问,“好的,那先这样!” 难得常佳卉没有刨根问底,很干脆地挂了电话,大概是顾忌魏素瑛在场,而半分钟后常安又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微信,“姐,灏东哥看上去情绪不对劲,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去看看他。” 常安喘了口气,轻轻搓了下自己已经冻僵的脸。 言情海 第086章 会不会有报应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ICU在另外一栋楼,常安方向感不行,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 四层,楼比较老了,电梯出来扑面便是病房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这个味道常安回国前已经在伦敦闻了一年多,那时候外婆刚被查出肝上长了个肿瘤,开始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常安自然不喜欢这个味道,因为代表病痛和死亡。 她在四层找了一圈,很轻易就找到了ICU,已过探视时间了,门口护士自然不让进。 常安就在外面看了眼,人依旧还没醒,这么看上去倒睡得挺安稳。大概当事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觉醒来却要面对满身伤痛和孩子已经化为一滩血肉的事实,常安当时就想,如果这事搁在自己身上,她情愿一直不要醒。 常安没有在ICU门口多逗留,只是过去问了护士,“麻烦,有没有看到病人家属?” 护士:“就那个头很高穿了一身黑的男人?” “对,有没有看到?” 护士把头往窗外探了探,嘴里嘶了声,“诶刚还在这呢,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 常安也不多问了,道了声谢离开,要问她此时的心情,其实也是有些矛盾的,毕竟从立场而言她并不适合再去关心那个男人,可是内心驱使,觉得此时他应该极其痛苦,有个人在旁边劝几句可能会好一点。 常安下楼的时候就想,嗯,从住院楼走到门口的距离,如果能碰到他那就聊几句,如果碰不到,就当她没来过。 很快出了楼道,即使是医院也已经夜深人静,耳边只有风声,冷得很。 常安后悔出门时没有裹条围巾,这会儿脖子上凉飕飕的,风直往大衣里灌,经过一条廊道,穿堂风更猛,她几乎闷头缩着脖子往前走,走几步却听到黑暗中“噗哒”一声,不远处有颗火星冒出来。 常安脚步停在那,陈灏东点完烟甩了甩,抬头便看到了几米之外站的女人。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彼此对看了一会儿,但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廊道里太暗了,最后陈灏东侧过身去把后背抵在廊柱上,连续抽了两口烟,夜风卷着烟雾飘过来。 常安稍稍站直,狭路相逢似的,她也不能扭头换条路再走,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不回病房?” 靠在廊柱上的男人不说话。 她微收气,“医生说何灵没什么大碍,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至于那个孩子…你们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这些安慰的套话真是太俗气了,可常安还是能够语气平淡地说出来。 陈灏东咬着烟低头看她,“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常安其实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阴森的,愤怒的,又好像极其压抑与痛苦的。 她突然后悔没有直接从后门离开。 “难道不是吗,这次车祸只是意外,你们还年轻,以后要多少孩子没有?” 陈灏东却突然哼了声,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你知道个屁!” 常安:“……” 好端端的他又骂人,常安心里怄得要死,算了,狗咬吕洞宾,她也不想再管。 “你回病房吧,我先走了,有事联系。”常安缩了下脖子继续往前走。 陈灏东依旧靠在柱子上,眼睁睁看着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他皱眉骂了声什么,丢了烟,三两步又追上,常安还没意识到人跟了上来,手臂突然一紧,整个人呈180度旋转被扭了回去,额头重重磕在陈灏东硬邦邦的胸膛上。 她轻呼,但刚溢出口的声音又被陈灏东的动作止住,他一手捏住常安的手臂,一手揽过她的后脑勺将人死死扣在自己怀里,常安呼出口的声音最终全部变成了闷在他心口的热气…… 一切来得太快,常安浑身僵住,这片秒时间陈灏东却已经垂头下来,双臂将怀里的人缠紧,鼻息贴在常安的耳根,说:“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 常安脑子里的理智像棉絮一样样哗哗哗往天上飞。 她压根已经没空想陈灏东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被迫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气息,他身上的烟味,消毒水味,甚至还有血腥味,最后是酒味,对,他在外地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应酬桌上,喝了不少,一路赶回来硬生生把脑子里的醉劲散了一半,回来打了架,揍了人,搁这又吹了半天冷风,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这个女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常安只觉得耳根后面贴着陈灏东的喘息,皮肤上泛起一层痉挛。 “哥…”她要挣着钻出来,可陈灏东显然不让,大掌改而捏住她的后颈,那里冰冰凉凉一片滑腻的触感。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声音哑而低沉,手掌摩挲着常安后颈的皮肤。 常安身上冷,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掌中粗糙摩擦,常安竟觉得从脖子到耳根都开始烫起来。 她不敢再动,乖乖站那,耳根后面原本浓重的呼吸慢慢平息了下来。 周围风声好像都没了,隔了好久,陈灏东才松开常安,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依旧摩挲着那处嫩嫩的颈肉,常安被他弄得浑身僵直,眼前的男人却垂头,突然问:“你信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报应?” 常安恍然,脑子不够用,于是懵懵懂懂地摇头,“什么意思?” 陈灏东苦笑,手从她后颈处往前移,一点点摸过常安的锁骨,脖子,最后盖住她的眉眼,只留一片唇…… 这是一个极其怪异的动作,可他偏做得十分温柔流畅,像在抚摸一件珍爱的宝贝。 常安在他这里根本没什么思考的余地。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红唇微动。 陈灏东咬着牙根,把眼里翻涌的酸意憋了回去。 他觉得大概是报应吧,很多事都会有报应,包括他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也包括自己终将要失去这个女人。 风好像一下子又回来了,后颈没了周勀的手掌,寒气呼呼往里灌。 常安缩了下头,终于拉开陈灏东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她觉得今天这男人的反应很怪异,可是视线一松开,眼前陈灏东的模样好像又恢复到了正常。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灏东不说话,他转变得极快,除了眸光深浓一点之外,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常安都怀疑是不是幻觉,但也容不得她多想。 陈灏东:“回去吧,以后别老在我眼前晃。” 常安:“……” …… 常安只当这是一个插曲,除了情绪波动之外并没往深处想,回去路上她还告诫了一下自己,无论何灵最终会和陈灏东怎样,自己确实不应该再与他有任何纠缠。 这时出租车司机问:“小姐,走高架还是走下面?” 常安一愣,“有什么区别?” “高架会绕远一点,但是不用等红灯,你能早点到家,走下面车费会少几块钱,但是这段路都是写字楼和商场,所以红灯比较多。”司机倒还算良心,愿意提前跟常安商量。 常安往窗外看了眼,十字楼口,车子都在等红灯,两边的写字楼都暗了,毕竟时近凌晨,也不会有谁还在工作,唯独对面一栋高楼顶层还亮着灯,所以显得特别突兀。 常安不觉多看了一眼,顶楼荣邦置地几个蓝色的LED大字。 她想起来了,那是周勀工作的地方。 “小姐,小姐?” 常安回神,“抱歉,走高架吧,我想早点回去。” 司机应声,红灯转绿,一脚油门便把大楼甩在了后面。 周勀敲完最后一条数据,按下保存。 徐南进来时他正低头撑着闭目养神,偌大的办公室里只留了头顶一排灯,身后帘子拉开,苍穹黑暗。 “周总…”徐南轻轻喊了声。 周勀抬头,眼圈微红,“都改完了?” “对,都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改完了,这是最后定稿的方案,您再看一下。” 徐南将手里厚厚一叠资料放到他面前,周勀翻了几页,却开始咳起来,连续咳了几声最后用拳头抵在唇上压住。 徐南劝:“要不明天再看吧,都过十二点了。” 周勀目光依旧在纸上浏览,徐南也不敢再多劝。 办公室里只余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混着头顶中央空调呼呼的出风声,如此隔了大概三四分钟,周勀才抬头,“你通知其他人先下班吧,我把这个看完再走。” “可是…” “就这样!” 徐南自然了解他的脾气,没再多说。 等人离开后周勀又咳了几声,伸手摸杯子,可是摸过来的却是下午没喝干净的小半杯咖啡。 咖啡早就冷了,他不得不起身,走到沙发那边换了只玻璃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温水,喝完刺痛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一点,又重新接了半杯水走回办公桌,还没坐下,桌上手机震动了一下。 周歆的微信,周勀打开,没头没脑一句:“你把方如珊的微信删了?” 周勀蹙眉,回复:“什么事?” “她刚给我发了两张照片,让我转发给你,是关于常安的,内容让我很震惊,所以犹豫是否要发给你看。” 周勀干脆把水杯放到桌上,缓了一下,回复:“发过来!”继而自己坐到椅子上。 等了大概半分钟,微信界面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编辑状态。 周勀不清楚方如珊搞什么把戏,但这等的滋味不好受,他正在催,界面突然闪了闪,毫无任何征兆,跳了两张照片出来。 照片里一对男女,四周光线有点暗,看不清具体在那里,但内容还是看得很清楚,第一张是男人搂着一个女人,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第二张是男女互相对望,一个俯视,一个仰头,距离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上。 周勀盯着屏幕上两张照片,眸光一点点变得深浓。 手机又震了震,周歆的信息,这次换了语音,她在那头不确定地问:“……照片里这个男人,是元玺的项目经理,常望德领养回来的义子?” 周勀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抬手一扫,连着水杯手机包括资料架和台灯全都被他一股脑扫到了地上。 …… 常安到家早就过了凌晨,累得很,扔了包就上楼洗澡,用热水冲了一遍逼退身上的寒意,暖气还没开始起作用,她怕冷,于是匆匆洗完裹了条浴巾就跑回房间。 原本想直接钻进被子,可是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哦不,应该是被人撞开,动静很大,常安转身,正好对上站那一脸杀气的周勀。 常安吓得不敢喘气,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会这么凶神恶煞地冲进房间。 “你…”她下意识捂紧胸口的浴巾,“…怎么这时候过来?” 周勀眸光更深,上下把常安打量一遍,她披头散发,微微缩着肩膀,胸口曲线曼妙,露出来的大半条腿细长,原本好景致,可此时落到周勀眼中都成了催命的毒药。 她这模样怕是刚刚到家,急于洗掉身上其他男人的味道,可是洗得干净吗? 周勀此时满脑子都是照片上的情景,他们拥抱,他们亲吻,或许还做了其他更过火的事,而这不过才短短几天而已,她那日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到此为止,什么她没有安全感,说到底都是借口,而根本原因是她和陈灏东余情未了,想要继续牵缠。 周勀可以忍受常安与自己抱有目的结婚,甚至也可忍受她之前心里装着别人,但是现在不行,看一眼都要疯! “你当然不希望我过来,最好我不闻不问,随你在外面乱来是不是?”周勀踱步走过来。 常安已经感觉到他眼中越来越凝聚的戾气,像是潜伏的狼终于露出了獠牙。 她揪着胸口的浴巾步步往后退。 “你说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周勀…周勀……” 可惜已经无路可退,小腿抵到了床沿。 周勀逼近,自上而下看着她,俯视,看到她起伏的胸线因为急促呼吸而上上下下地浮动。 她在紧张,她在心虚,这个永远都在演戏的女人,可最可笑的是自己还要如此在意,理智已经被她逼到完全溃散。 周勀咬牙一臂把常安推倒在床上,常安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而身子落下去的失重感让她晕眩了两秒,抬眼,头顶一片刺目的灯光,人影已经压上来。 “周勀…” “你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 常安已经嗅到危险的气味,起身推人,可她那点力气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周勀再度把人摁回去,将她挥动的双手置于头顶,箍住,另一只手借出来重力一扯,如给小虾剥壳,从上而下毫不费力,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寒气,头顶灯光将她浑身照得雪白。 什么遮掩都没有了,常安潜意识想把身子缩起来,可是周勀不让,双腿跪着压住她的身子。 头顶一片白亮的灯,常安根本无处可藏,犹如被剥掉壳的虾被扔入沸水中,扭转,翻腾,通身开始泛出粉,而这一切到了周勀眼中自然成了催命的毒,他已双目猩红,垂下头去,如狼般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一寸寸,皮肤像是被撕开了几层。 羞耻,委屈,但更多的是心痛,常安还抱着最后一点幻想,“你做什么…你别这样……” 她的哭诉和哀求,多可笑。 “别这样,别怎样?”周勀用手掌掐着她瑟瑟发抖的腰肢。 这个永远都在惺惺作态的女人,把他当儿戏? 周勀一掌把自己又撑起来。 头顶压住的光影释放,常安被刺得迷了下眼睛,以为他终究要放过他,可是下一秒,耳边一声清脆的金属响,他解了裤。扣和皮带。 “不…不要……” “周勀…你想干什么……”常安绝望地摇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可是此时这些在这男人眼中都成了刀刃, 他又缓缓俯身而下。 “你说我们之前的关系是鬼迷心窍,是一时没把控好,那我现在让你试试,什么才叫真正的鬼迷心窍,什么才叫没有把控好……”嗓音嘶沉,如暗夜痴缠的幽灵。 常安已经忘了挣扎,或者她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只闻到他身上的淡香,混着烟草的冷冽,完全喘不过气,下一秒,皮带从他腰上抽走,常安甚至听到了皮革摩擦布料的声音。 不,不该是这样……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周勀的吻也顺势落下来。 她像木偶般任他侵犯,任他泄愤,周勀渐渐呼吸重起来,他好像忘了初衷。 “常安……”他在迷失之前抬身看身下的人,灯光下一片泪眼婆娑,她却硬是撑着没有哭出声音,一字一句盯着他说,“我以前只是不喜欢你,但是过了今晚,我会恨你!” 终于一箭刺入他最疼的地方。 周勀喘着气看身下的人,从未有过的绝望感席卷而来,常安趁机一手把他推开,他麻木地翻滚到床上,而常安下床捡了地上的浴巾裹住自己,跑到门口,听到身后男人用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陈灏东?” 常安脚步停住,闭眼闷口气。 “是!” 她的回答似乎不带丝毫犹豫,继而开门跑了出去。 周勀抬臂盖住额头,夜色如坟,他知道自己已经把这段感情推入了一个绝境。 常安几乎是连夜收拾行李,天色未亮便拖了箱子出门。 周勀把自己困在书房,抽了半宿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外面的大门被关上,空荡荡的楼里似乎都有回音,他才抬手搓了一下脸。 …… 因为没有提前订票,常安直接去机场买,好在上午刚好有一趟飞伦敦的航班,商务舱还有两个余位。 九点多起飞,常安在候机室也没吃东西,只倒了半杯温水暖手,其余时间便呆呆看着空阔的停机坪发愣,情绪经过半宿休整其实已经稳定下来了,此时心里所剩的只是空寒和无助。 她不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最后为何会弄成这样,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所以理不清,道不明,只能选择离开。 九点十分左右广播开始提醒商务舱和头等舱的旅客可以登机,常安思来想去还是给常佳卉发了条微信,信息内容尽量简单——“我回英国呆一阵子。” 结果没想到常佳卉直接电话追了过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回英国?是外婆病情恶化了吗?还是你要回去办什么事?”噼里啪啦接连抛过来几个问题,实在是常安的突然离开很令人意外。 常安不知如何回答,只敷衍,“不是,最近刚好没什么事,想回去陪陪外婆,况且本来年底就打算回去一趟的。”这个理由听上去天衣无缝。 常佳卉瞬间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都没有。” “那爸爸那边你跟他说了吗?” 常安微微收气,“还没有,你跟他说一声吧。” “干嘛呀,明明又没什么大事,干嘛父女俩非弄得跟深仇大恨似的,你说你多久没跟爸联系了?再说你就算心里埋怨,回英国的事总要跟他吱一声吧,不然回头……” 常佳卉还在那边叨叨个不停,常安已经够烦,咽口气,“登机了,先这样,等我到了那边再联系。”说完及时摁了手机,把常佳卉的叨叨全都阻断在音波里。 这边常佳卉自然愤恨,“什么嘛,一说到点上就撩我电话!”边埋怨边在手机上重重划了两下,不料回头却正好撞上进茶水间的周歆。 常佳卉一秒变脸,“早啊,歆姐!” “早!”周歆也热情回应,走过去接咖啡,很自然地问,“谁大清早撩你电话呢,看把你气成这样!” 常佳卉瞪了眼,“还能有谁,我姐呗,刚给我电话说要回英国。” “你姐要回英国?” “对啊,人都已经在机场了才知道通知家里人,真是,都快过年了,也不提前打声商量…诶歆姐,你咖啡满出来了,小心!” 言情海 第087章 外婆如果走了,她怎么办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歆端了半杯咖啡回到办公室,脑海里翻腾,忍不住,还是拨了周勀的号码,可是忙音响了好久那边都没人接听,之后她又发了几条微信过去,照样石沉大海。 那几天周歆也很忙,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在家休养了几天,过来上班手里已经积了一堆事,加上泸旸湖项目方案需要重新调整,整个星河都在没日没夜地忙。 虽然周歆性格奔放,但是工作方面她却很谨慎,所以周勀的事她暂时搁在了一边。 中午休息时间,她没出去吃饭,只让下属给她捎了个三明治。 思来想去,又把方如珊发给她的照片拿出来看了眼,光线不亮,但是照片里的人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或许是女人的敏感,周歆隐约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从抽屉里拿了名片本出来,翻了几页,找到一条手机号码。 “嗨Bella,最近怎么样……是啊,好久没联系了……我啊,我回内地啦,还是老样子……没问题,空了我去香港找你,哦对了,你上回跟我提的那家私人侦探,上海的对吧,还做不做,给我个联系方式?” …… 常安一夜未睡,所以飞机起飞后便问空乘要了杯红酒,喝完裹着毯子睡觉,但是睡得并不安稳,各种断断续续的梦,梦到了薛冰,梦到了小时候一家人生活在家属大院里,还梦到了陈灏东。 那年他才9岁,被常望德领进门。 “小安,过来,这是灏东,以后就是你的哥哥。” 常安抱着洋娃娃从房里出来,只看到院门口站了个男孩,个头精瘦,理了平头,皮肤黑得几乎发亮。 她乖巧地喊了一声:“哥哥!” 常望德甚是满意,可是男孩却是酷酷的,抬了下下巴,没理常安。 常安小心灵受到了伤害,依她的性格应该要不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但很奇怪,她缠他缠得更凶。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哥哥,你陪我玩一会儿行不行?” “哥哥,你晚上一个人睡害怕吗,我把我的洋娃娃借给你抱着要不要?” 常安就像小尾巴似地跟在他身后,起初陈灏东真是神烦她,但时间久了,甩也甩不掉,慢慢也就开始习惯,而让他们感情“突飞猛进”的便是薛冰的死。 妈妈没了,且是毫无任何先兆的暴毙,这对于当时只有7岁的常安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喜欢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说话,是陈灏东每天变着花样逗她开心。 两个同样失去亲人的孩子,或者可以感同身受,彼此在孤独又痛苦的环境中互相取暖。 常安那时候就觉得,有哥哥真好,可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心里贪念变得多起来? 常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内心应该住了一个女巫,小小年纪竟然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她根本不是好姑娘! 至于周勀,常安从未把这个男人规划在自己的人生中,即使数月前,“周勀”两个字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人名而已,如果当初不是周家来“求亲”,换成李家顾家,或许她也会嫁,所以周勀只是刚好在适合的时间出现,给了她一个适合的契机而已。 但是现在情况好像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常安从梦中醒过来,只身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整个机舱内安安静静,她戴了眼罩,没人可以看到眼罩后面那双已经湿掉的眼睛。 你看,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梦里梦着一个,醒过来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 常安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十四个小时的航程,飞机降落罗顿希思罗国际机场,当地时间傍晚时分,常安取了行李出关。 而云凌这边,正值深夜。 周歆洗完澡回到床上,摸了手机,那个人依旧毫无回信,已经一整天了。 她干脆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徐南那里,直截了当,“我哥呢?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徐南倒没什么特殊反应,老实回答,“没有啊,今天周总都没去公司。” “没去公司?” “对,早晨给我发了信息,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这点倒出乎了周歆的意料,这么多年了,工作狂周勀居然会因为身体原因旷工。 “知道了,谢谢!” 周歆挂断电话,又抽了根烟点上,吞云吐雾间,心里某个想法渐渐清晰。 她向来很会拿主意,并不是犹豫不决的人,而此时手机又震了震,一串陌生号码的短信:“周小姐,您早晨让我这边查的资料,已经整理好传到了您的邮箱!” 几乎同一时间,床头打开的笔记本叮了下,右下角提示收到新邮件。 周歆把烟咬嘴里,拉过电脑打开,三四个附件,有照片,也有整理成档的资料,她一份份看过去。 其实也并非什么重大机密,之前只是没人关注,现在找了专业的侦探公司查,短短十几个小时就已经把林林总总归档成案,包括陈灏东父母的资料,他几时进常家,常安几时移民去伦敦,甚至两人当年私奔短住的地方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周歆快速浏览完,捏着指端小半截烟蒂,隔了好久才笑出声来。 真可谓人生处处是戏啊,她与周勀,常安与陈灏东,纠纠缠缠,暧昧糜乱。 哥哥…都是哥哥呐! 刘舒兰和老同学出去聚餐,吃完之后又找了地方喝茶,回来挺晚了,到家已经过了十一点,结果开门刚好见周歆从前厅跑出来。 “诶你这么晚还去哪儿?”刘舒兰急喊。 “我出去办点事!”周歆回,可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跳上了车,发动,引擎轰鸣,一辆白色牧马人在空旷的停车位上转了半个圈就冲了出去。 刘舒兰气得跺了一下,“这孩子!” 周勀下午吃过药之后在家浑浑噩噩睡了半天,天黑之后才醒,不能再睡了,去书房开了电脑,邮件一封封进来,才一天没去公司,居然已经上百封。 他筛选了一下,挑了比较紧急处理了,一晃又到了凌晨,正准备去冲个澡,门铃响。 当时他整颗心跳都明显停了停,吸着拖鞋去前厅,结果打开可视视频,小小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那张脸。 也对,她知道大门密码,就算要回来也不会按门铃。 “哥,开门啊!” 周歆在门口喊,周勀过去开了门,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我在外面都冻死了,你怎么回事,耽搁这么久才开门!”周歆边抱怨边缩着膀子挤进屋,又回头阖了门。 屋里要暖和很多,她抖了一下,脱了靴子和外套。 周勀往下瞄了一眼,中长款的卫衣下面只穿了条勉强包住臀的小皮裙,裸腿,没穿袜子。 “你们女人都不怕冷?” 周歆猛一个激灵,回头看他。 周勀脸色沉了沉,“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 周勀没理,兀自往客厅那边走。 周歆弓身打来旁边的柜子,里面一排女士拖鞋,但都是粉蓝白的色系,上面各色毛茸茸的卡通图案,这是常安的风格。 周歆心里嫌弃,但没得选,只能随便抽了双浅粉带兔耳朵的棉拖踩到脚下,又追过去。 “给你打电话不接,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是问了徐南才知道你病了,以为只是普通感冒,结果…你看看你这颓废的样子…”她急吼吼跑过去要摸周勀的头。 周勀一手挡掉,“干什么?” 这动作倒有些刺伤周歆,“怎么,现在连额头都不能给我碰一下了?” 周勀也没力气跟她斗嘴,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过去!” 周歆:“……” 她站着愣了下,但还是乖乖扔了车钥匙坐到了对面沙发上。 周勀就那么半瘫着,脸色铁青,下巴都已经冒了胡渣出来,他抬手搓了下半边脸,问:“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 “生病了,好歹还是兄妹吧,来探下病也不行?” 周勀也没说话,他看上去精神极差,好像多说半句话都嫌烦。 周歆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似乎很少见他这样。 “怎么,跟她吵架了?” 周勀看过来,周歆嗤了一声,“别用这种眼神瞪我,你这德性满脸写着老子不爽,还不是吵架了?” 周勀:“……” 他继续不吭声。 周歆苦笑,“以前你对付我的那些本事呢,怎么到她那就全部歇菜了?” 周勀:“……” 周歆:“还是说你压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勀:“……” 周歆:“看你这出息样,要真不舍得就去追回来啊,不就一趟伦敦么,来回也就二十多个小时。”她还在说风凉话,可是周勀眼神一寒,“什么伦敦?”总算给了点反应。 周歆却一愣,“你不知道?她上午已经回英国了!” 周勀的眼神当即沉得像要吃人。 她飞英国了?就这么一声不吭回英国了? 周歆慢慢回味他眼中的变化,问:“要不我帮你订机票?现在手机上直接可以订,说不定今晚还有航班,要不要……” 结果话还没说完,沙发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转身往楼上走。 周歆吓了一跳,“你去哪儿?”但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周勀直接上楼,很快听到楼上房门一声狠撞,震得屋子好像都抖了抖。 周歆嘴角扯了下,呵…想当年自己连夜飞去香港,两年时间他也就有次出差在香港转机的时候去看了她一次,现在常安一声不吭飞去伦敦,周歆肯定,他断然不会追过去。 她太了解这男人的脾气了,霸道,大男子主义,感情里锱铢必较,寸步不让,简直自私得可怕。 …… 何兆熊接到消息后连夜从国外往回赶,航班降落他也没回去,直接从机场奔医院。 何灵已经醒了,也从ICU搬去了普通病房,一整天几乎以泪洗面,见到父亲进来自然又是抱着哭了一通。 孩子没了,腿断了,身上脸上还有不同程度被玻璃碎渣割开的伤。 何兆熊看了也是心疼得不行,他一向宝贝这个女儿,不断拍着何灵的肩膀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伤口发炎以后就不漂亮了,放心,爸会替你作主,听话……”他跟哄孩子似的,好不容易把人哄住,又陪了一会儿,等何灵吃完药睡了才松口气。 这边陈灏东走近,“伯父!” “嗯!” 何兆熊转过来,脸色沉着,“跟我出来一趟!” 两人一路下楼,上了车。 司机被遣走了,何兆熊摸了烟,陈灏东掏了打火机替他点上,一时也没说话,等半根烟下去,何兆熊才开口:“事故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交警大队已经打过招呼,当一般交通事故来办。” 何兆熊点了下头,表示赞同,又问:“那小畜生人呢?” “不清楚,今天我一天都在医院,灵子情绪不稳定,我也走不开,不过昨晚他在,我没忍住,训了一顿!”他所谓的“训”就是把何宾几乎打了个半死。 何兆熊脸色微恙,但也没责备,只拍了下他的肩头说,“这小子混账,你训他也是应该,这件事上算是他又欠了你一份人情,这段时间你暂时不用去公司了,留在医院多陪陪灵灵,等她身体休养好了,宾宾手里那块你也接过来,我对这小畜生已经没什么指望。” 陈灏东轻舔牙,但脸上无恙,“谢谢伯父!” “谢什么谢,都快是一家人!”何兆熊也对他表现出了极度的信任,又抽了一口烟,眸光变深,问,“泸旸湖那个项目,后期你要盯紧一点。” “明白,目前一切进展顺利。” “好,孙老那边也给了准信,银行没问题,他可以让李美玉一手搞定,顶多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就能见分晓,到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出面和荣邦谈。” 陈灏东顿了顿,假意问,“常书记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你是说常望德?”车内掠过一声细微的冷笑,“只要不威胁他的利益,他一向明哲保身,所以这方面他不会去多事。” 意思点到为止,陈灏东嘴角也轻轻扯出一丝不易觉出的笑,但稍纵即逝,“好,我会提前开始叫人准备方案。”又顿了顿,补充问,“还是半山?” 何兆熊意会不明,眸光氲了下,转而突然问:“方如珊那个女人,最近宾宾是不是跟她走得比较近?” 陈灏东刻意停顿了一下,假装不确定地回,“好像听人提过两句,但我没多留意。” 何兆熊:“她以前是星河的人,还跟周勀有过一腿。” 陈灏东留意到何兆熊用的是肯定句,脑中迅速转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换一家?” 何兆熊却笑,“当然不是,相反,她最合适!” …… 第二日清晨,钟点工阿姨照理来长河打扫卫生,进门却听到厨房传出动静。 她了解常安的作息规律,这么早肯定起不了床的,那就意味着此时厨房里的肯定不是常安,而是另有其人。 “周先生,您今天怎么……”结果话音未落,一个陌生女人端着平底锅回头,短发,高挑,宽大类似于男款的卫衣下面两条又直又白的裸腿,脚上却吸了双粉色兔耳朵拖鞋。 那双拖鞋王阿姨当然认识,是常安平时在家一直穿的。 这变故…王阿姨吓得当即出不了声,周歆却大方打招呼,“HI~早啊,你就是王阿姨吧?” 王阿姨干张着嘴,“诶……诶您好……请问您是……”结果问一半又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多嘴,立马禁声。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周歆立马把平底锅里的煎蛋装进盘子。 “哥,我做了早饭!” 周勀听到动静沉住脚步,很快见周歆端着煎蛋跑出来。 这下周勀脑仁更疼了,寒着脸,问:“你怎么还在这?” “我昨晚没走啊!” “你…”话刚出口,又见一脸探究的王阿姨跟着走出厨房,周勀别过头去舔了下牙槽,他不想在外人跟前多争执,下了楼梯,直接把周歆拎到一楼客房。 门又“嘭”地关上。 王阿姨一脸见鬼似的,之后嘴里啧啧出声,“哎哟居然直接把女人带到家里来过夜,有钱人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这边客房,周勀沉吼,“你做什么?为什么留在这过夜?” 周歆皱眉,“干嘛这么凶,我又不是没跟你过过夜,再说小时候睡都一起睡过了,怎么,现在…” “闭嘴!” “……” “赶紧滚蛋!”周勀嘶了一下,牵扯到喉咙便开始咳起来。 周歆见他咳得厉害,要去拍他背,周勀抬手挡掉。 她又取笑,“行了,你都病成这样了,我知道你要避嫌,但总得有个人留在这照顾你吧,我只不过是……” “不需要!” “哥……”周歆试图纠缠。 周勀眸光寒涔涔地扫了眼,她瞥了下嘴,“知道了,你要避嫌,不过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再说她又不在这,都回英国了,我留下来照顾你两天又有什么问题!” 周勀懒得再听她说下去,直接扫开肩开门,结果门边“咚”一声,王阿姨拿着拖把假装埋头干活,“哎哟这里怎么这么脏,拖也拖不干净!” 周勀舔了下牙根,一脚踢翻了旁边洗拖把的桶,王阿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周歆却在后面朝她偷偷扮了个鬼脸,“别理他,他神经病!” 薛文琇刚查出肝癌的时候也在医院里住过一阵子,找了专家会诊,给了几个方案,一,做手术,二,化疗以控制癌细胞转移,三,姑息治疗。 方案出来之后找常安商量。 那时候常安还在学校,得知消息后没有直接去见医生,而是先回病房与外婆聊了聊。 老太太当时已经103岁高龄,却依旧一袭手工对襟长衫,银发盘成髻,脸上尽管蜡白无气色,但仍旧没忘了描上眉画了口红。 她讲究了一辈子,到哪都得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然后坐轮椅上跟常安说,“囡囡,手术我肯定是做不了了,估计上了手术台就没机会再下来,外婆还没看到你成家,去了地下怎么跟冰冰交代,所以还不能这么快就走,化疗呢应该会疼,还要脱头发,反正横竖都要走的,我总不能让自己走得太难看。” 常安心里塞着一团气,却要佯装微笑,“是啊,那咱就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即只吃药,好在国外靶向药疗效好,又有团队专家制定方案,配合护工和家庭医生的精心护理,薛文琇的癌细胞控制了一年有余,直至大约两年前才有转移恶化的迹象。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薛文琇还是没同意。 “你外公走了三十多年,你舅舅也走了二十多年,就连你妈都走了十四年,我到这岁数早就已经活够了,所以往后的日子哪都不想去,养养花弹弹琴听听戏,挺好……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你,冰冰托梦给我,一定要看着你成家,囡囡,要不外婆找人给你看看?” 后来就有了她回国与周勀“相亲”,闪婚,成为夫妻。 差不多两年时间,薛文琇的病已经到了膏肓,最近几个月几乎只能靠安眠药和吗啡来强撑着入眠。 油尽灯枯,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大概薛文琇自己也知道,好在她心态好,疼是疼,挺过那阵痛劲,她总还能让佣人推着去花园里坐坐,看看天,看看鸟。 常安回到伦敦住处已经天黑了,佣人和护工见了她都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回来了?”说话的是华人护工。 常安笑,“想外婆了,回来看看,她人呢?” 护工张姐嘘了声,“刚睡下。” “那我进去瞧一眼。” 薛文琇的房间早就搬到了一楼,朝南,常安推门进去,药味里面掺了一点花香。 老太太果然睡了,小小一团缩床上。 常安走近看了眼,比上回回来又瘦了很多,她咽了一口气转身,示意护工出去。 到了门外才问:“最近情况怎么样?” “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晚上都能喝小半碗粥,差的时候试过两天都没进食,就上周,Dr。Lee过来给她挂了几瓶营养液,又打了球蛋白,吓得我差点打电话叫你回来。”张姐已经服侍薛文琇快三年,自然有了感情。 常安低头埋口气,“辛苦了,我这次回来可能会住一段时间。”她简单交代几句,拎了行李箱上楼,卧室门一关,铺天盖地的眼泪便涌出眶。 她总是最听话的,所以薛文琇重病期间不准她留在伦敦,她便乖乖在云凌呆着。 可是七岁的时候母亲突然去世,对于亲人的死亡她心里一直带着刻骨的恐惧,她无法想象,如果连外婆也走了,她会怎样,但是离别在即,她眼睁睁看着死神一点点逼近,却又是另外一种窒息的凌迟。 言情海 第088章 我想见他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没回自己房间睡,叫人在外婆房间支了一张床,老太太半夜醒了好几次,见到常安,意识模模糊糊的,一会儿以为是做梦,一会儿又咿咿呀呀地说,“去睡觉啊…快去睡觉,明天要去学校的。” 常安知道老太太意识已经不大清楚,也不辩驳,乖乖握着她的手说,“嗯,知道,就要去睡了。” 熬了大半宿,老太太靠药物也只睡了大概两三个小时。 四点多就醒在床上了。 护工张姐进来料理,给她擦了脸,擦了身,把她再弄到轮椅上。 “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院子里的,她说要看太阳。”张姐边张罗边跟常安说话,常安裹着披肩坐在软塌上笑,笑了一会儿,又过去拿过张姐手中的梳子,“我来吧。” 张姐愣了下,常安便转到轮椅后面去,把椅子上的老人对着化妆镜。 “外婆,今天给你盘个头发好不好?” 椅子上的老人咧开嘴笑,眼睛弯弯的,“好啊~”那模样就像个孩子。 常安似乎也被传染,又退到轮椅后面去,把一头银发握在手里,稀疏一小束,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她便倒了点头油抹在手心,擦着发面全部捋平,最后在脑后给他挽成一个髻,又抽开桌上的首饰盒子,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头饰。 “选哪个好?” 老太太也凑过身去看,枯瘦发皱的手在一堆饰物里面拨来拨去,挑了一个珍珠的出来。 “这个吧。” “好,这个最好看!” 常安笑着把老太太选中的那支珍珠小发簪插到头发里去,又找了耳环和手镯给他戴上,转过轮椅,她摸了下老太太的脑袋,“外婆,好看死了!” 老太太咯咯笑了两声,“完了啊?” “没有呢,你等一下!” 又拿了眉笔帮她把眉毛描了一下,涂了浅浅一层口红。 “好了!” “啊?” 她却自己转过轮椅去,吃劲地又往桌前揍,常安意识到她的动作,赶紧又拿了那支香水过来,“外婆,我来,我来帮你喷。” 她沾了了香水到老太太的耳根和脖子,淡淡的茉莉花香,她最喜欢的味道。 如此老太太才满意,抬手指了指窗外,“走,走……出去……” 早晨五点的伦敦似乎还没醒,天空泛着一层灰,但这丝毫不影响常安的心情。 她把薛文琇推到院子里。 伦敦这所洋楼挺老了,位于海德公园附近,是以前外公在世的时候办下的,典型的英式乡村别墅风格,整体砖木结构,红砖勒脚,屋顶红瓦斜坡,结构十分精巧,前面花园后面也有大片空地。花园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培种,已经栽满了茶花,蔷薇,杜鹃,芭蕉,白玉兰等各种花卉。 只是现在正值冬日,天气冷,许多花都没开,但是绿荫依旧葱郁。 常安和薛文琇坐在蔷薇架下,又拿了一块毛毯盖到老太太膝盖上。 “外婆,冷不冷?” 老太太看上去精神还行,摇头,“不冷。” “那我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好呀,陪我等日出。” 祖孙两便不再说话,一个坐轮椅上,微微眯着眼睛,一个坐对面架子下的石凳上,静静看着轮椅上的老人。中间保姆过来过一趟,问吃什么早饭,常安挥挥手把人遣走了。 大约五点半,天际已经烫上一圈金光。 老太太眯笑着,伸过皱巴巴的手去握常安,“看…快看,出来了……” 常安应声看过去,通红的圆日慢慢从屋顶冒出一个角,老太太握紧她的手指,突然说,“囡囡,你结婚的对象,外婆想看看……” 常安心里像被撕了一条口子,她忍了下去,笑,“好啊,我回屋拿手机!”于是蹬蹬蹬跑回去,找到手机,里面还是插的国内卡,烧话费连上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周勀”两个字。 信号不行,所以加载圈一直在转。 常安手里慢慢渗出汗,隔了小半分钟才出来一条,打开,不行,里面照片模糊,且是他在某会议上被记者拍到的一个侧影,常安只能再找,又是几分钟过去,院子里薛文琇已经在喊,她急回:“外婆,再等等,我在给你拿他的照片…” 最后好不容易在一篇财经版的个人访谈上找到了周勀的正面照,穿了件铁灰色西装,没带领带,但看上去器宇轩昂。 常安匆匆把照片存到相册里,拿着手机又跑回院子。 “外婆,你看!” 老太太摸了一下,眯着眼,“不行,看不清!” “那我给你去拿老花镜。”常安又跑回去拿了眼镜给她戴上。 薛文琇把手机凑到跟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比之前看过的那张照片俊,你们没有合照吗?” 有吗?当然没有!哦也不是,领证的时候倒也拍过一张,唯一一张。 常安笑着回:“云凌那边相册里有,但我手机里没有。” “一张也没有?” “嗯。” “那可不好,要不…你让他过来一趟?” “……” 薛文琇的情况时好时差,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常安几乎日夜陪着她,哪儿都不去。 负责她的李医生正常情况下每隔两天来一次,也跟常安具体聊了下外婆的情况。 李医生从一开始就负责薛文琇的治疗方案,所以也比较熟了,到这地步并没什么好隐瞒。 “老太太很坚强,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不过我估摸也就最近几天的事了,她若要有什么愿望,能满足尽量满足吧。” 常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哭。 她回园子剪了几枝腊梅插到瓶子里。 “外婆,花开了,好不好看?”边说边端着瓶子进房间。 床上的人躺着,已经只能吃流质了,所以瘦得只剩皮包骨,她抬起手招了招。 常安以为她要看花,于是把瓶子凑到床前,“你闻闻,可香了呢,我用水养着放你床头好不好?” 可是老太太绕开花瓶,看着常安。 常安不懂,她便吃劲地拔了自己鼻子里的氧气管,嘴巴干巴巴张着哗啦了几下,常安没听清,又弯腰凑过去,“外婆,你想说什么?” 老太太像是使了浑身的力气,“…你…你把他叫来…叫来…我得看看……” 后面几天薛文琇几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每天醒的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 李医生开始每天都来看看,但已经做不了什么,只问常安:“老太太身份特殊,需不需要联系媒体?” 常安自然摇头,“不用,想让她安安静静地走。” “好,那就尊重家属的意见,不过国内那边已经有好几家媒体联系过我,你看…” 常安哑着声音,“李医生,我外婆不喜欢热闹,你应该知道。” 人到这一步,谁愿意被镜头追着拍自己像废物一样躺在床上,下身插着导尿管,鼻子里塞着氧气,排泄物需要佣人处理。 薛文琇讲究一生了,前半世是上海的名门闺秀,后半世是薛永铭的太太,她绝对不愿意。 李医生自然不好勉强,推了下眼睛,“我明白,但后事,你这边需不需要帮忙?” 常安开始给外婆订做衣裳。 伦敦几乎已经找不到手艺好的老裁缝了,她托人从上海找了一个,70多的老裁缝,带了个学徒,飞机接过来,给老太太量体,瘦得已经只剩骨头,但常安相信老裁缝的手艺,衣裳就在伦敦房子里做,配了一整套做衣服的工具,面料是直接从上海空运过来的,常安选的花色,黑底繁花,丝料,九分袖,但手工旗袍工艺繁复,量体,制版,缝纫,滚边,光一个盘扣就要走3个小时。 常安会催促,“快一点,麻烦了,我怕我外婆等不及!” 于是这边房内薛文琇时睡时醒,那边房内嗒嗒嗒都是缝纫机的声音。 终于到了除夕前一晚,也就是国内说的小年夜,伦敦这边倒没什么春节迹象,毕竟周边华人不多,而老裁缝的旗袍已经成型。 到了晚上李医生又来了一趟,“明天除夕,我爱人和孩子来陪我守岁,所以明天可能我就不过来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常安应着,“好的,你好好陪太太和孩子。” 李医生又推了下眼镜,“你呢,国内那边没人过来吗?” “没有。” “但老太太这种情况,随时可能就走了,你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其他人?” 常安苦笑,“我再考虑考虑。” 李医生也不好多管,虽然关系挺熟了,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可是走到门口回头,看院子里站的那个姑娘,瘦瘦小小的一个,才22还是23来着?只比他儿子大了几岁而已,却要独自在这承担所有的事。 李医生最终还是没忍住,轻喊一声,“叫个人来吧,老太太最近不是一直嘀咕你先生么,要是不忙,让他抽时间过来一趟。” 常安进屋,老太太打了一针已经睡着了,桌上那几枝腊梅也开始有了颓败之意。她最终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的那张照片还在,照片上的人眉目俊冷,像在看着她一样。 多长时间了?快两周了吧,两人毫无联系。 常安伸手抹了下眼睛,算了算,这个点国内应该还是白天,于是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电话,发了条短信过去,然后抱着手机坐窗口等…… 张姐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靠窗口睡着。 “小常,小常?”没叫醒,摇头叹息,又去拿了条毯子给她盖,结果一动椅子上的人就睁了眼。 张姐心疼地说:“要不你上楼睡吧,晚上我守在这里。” “不用,我就眯一会儿…” “可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怎么睡了,身体怎么吃得消?” “真没事!”常安拉掉了盖肩头的毯子,“你去睡吧,有事叫你!” 张姐走后常安转身看着窗外,园子里树荫婆娑,一轮明月。 明天就是除夕了,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一条信息都没有。 常安想,他肯定不会肯来的吧,毕竟“到此为止”这种话是她先说的,谁还愿意大过年的飞小半个地球来看个快要寿终正寝的老人。 那晚依旧是常安陪床。 天未亮的时候却听到床上喊,“小安…囡囡…” 常安立即跑过去,“外婆,有事?” “啊…天亮了没,推我出去转转。” 那天薛文琇的精神似乎相当好,常安稍稍搀一把她就自己撑着起来了,常安把她弄到轮椅上,换了衣服,梳了头,又拿毯子盖了一层,推着进了园子。 天上依旧阴着,但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是个好天。 常安低头下去把薛文琇身上的披肩拢了下,“外婆,冷不冷?” 老太太摇头,突然问:“今天几号?” “2月19号。” “国内快要跨年了吧。” 常安算了下时差,“还没,刚中午。” “哦……” 老太太没再问,眯了下眼,常安以为她又睡过去了,帮她拢披肩,结果手一下被抓住,老太太像是使了浑身劲,常安都吓了一跳。 “外婆…” “你叫了没?” “什么?” “你叫他来没?” 常安终于明白过来意思,心里像刺了根针进去,但脸上还得佯装自然,“叫了啊,不过他最近有点忙,你再等等。” “要等到什么时候?” “外婆…” “啊…他是不会来了吧?” 常安立马别过头去,喉咙胀得厉害,她拼命忍了忍,干脆蹲到轮椅前面双手握住老太太的手,“没有,怎么会呢,都跟他说好了,等过了除夕,手头事情忙完一点他就会过来,他之前答应过我的。” 是啊,他之前真的答应过她的,说过年前一起来伦敦。 老太太眼皮动了下,盯着常安,常安被看得低下头去,心里又慌又难受。 她连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外婆,觉得自己特没用。 这时里屋那边突然有动静,像是有人跑过去,之后铁门“吱啷”一声,常安所在的这个园子其实不对着正门,正门那头是一个回车场,可是这么大清早谁会来?怕是哪个保姆半夜又溜出去了吧,常安也没管,依旧捏着老太太的手指,手指上凉得很,她看了眼天顶,已经是灰蒙蒙的。 “外婆,我先推你进屋吧。” 老人头微微点了点,常安便起身去推轮椅。 里屋又是一窜脚步声,像是硬底的鞋踩在柚木地板上。 张姐先跑过来,喊:“小常,有人找你!” 常安扭着轮椅转过去,起初他还站在张姐身后,但个子高,露出小半个魁梧的身体,米黄色厚棉服,卡其色围巾,手里拎着一只小皮箱。 风尘仆仆,站在台阶上。 常安抬手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跟做梦一样,可是几米之外的男人放下箱子朝她这边走过来,冷风阵阵,他不偏不移,一直走到常安面前,把她捂在嘴上的手抽走。 “常安…”白气从他嘴里呼出来,声音微沉,略哑。 常安一下就湿了眼眶。 张姐其实已经猜到来的男人是谁,看了一会儿,走了。 常安蹙眉慢慢缓气,好一会儿才问,“怎么突然来了?因为我昨晚发给你的短信?” 周勀摇头,捞开她被风沾在嘴角的发丝,“没有,本来就要来的,我下了飞机才看到你的信息。” 常安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周勀却已经弓身下去,半蹲到轮椅前面。 他说:“外婆,我是周勀。” 周勀的突然出现几乎冲散了常安的理智,其实她独自在这撑了一个多星期,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现在终于来了一个人,但是这种滋味又并不好受,因为来的人是周勀,像是从天而降,猛地砸下来。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老太太就被张姐推去了房间,她能清醒的时间也就这么长。 吃了药,打了针,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保姆都知趣地不见了,常安冷静下来,得先把人安置一下。 一楼已经没有空余房间了,都被护工和保姆占了去,只能上二楼。 几十年的老洋房,到处都是木地板,鞋子踩在上面咚咚咚响。 常安把周勀带到二楼最靠左的客房,推开门,一阵柚木香。 “先把箱子放这吧。” 周勀进去,转了一圈,房子很大,黑色木漆大床,开窗对着花园,他搁下皮箱,又脱了围巾和棉服,只留身上一件单薄的藏青色毛衣,转过身来,一手扶着旁边的椅背,刚想开口,常安先抢白,“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估计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让人上来喊你!” 扔了一句就走了,留下一脸无奈的周勀。 他稍作休整,下楼去,大厅静悄悄,薛文琇住的那间房靠南,隐约有说话声传出来,听着应该是保姆在聊天,找了一圈,没看到常安。 屋子挺大,他也不熟悉,弯弯绕绕的,最后走入一个偏厅,厅很大,两面落地窗,老式的木框窗棂,玻璃被框子切割成一小方一小方的形状,但并不影响视眼,从窗口看出去,一大片庭院,这季节草地枯黄,但四周种的罗汉松和盘愧却葱葱郁郁,草坪靠主楼这侧有两株苍劲的悬铃木,下置秋千荡椅,而椅子上坐了一个人,红色流苏披肩,宽松的白色长款羊毛裙,身前支了画架,而她就坐在荡椅上,一条腿踮着地,另一条腿虚悬着,在画画。 周勀看得入了神。 将近半个月的分离,他没有给她打一个电话,也没发一条微信。 起初心里还是存着气,他不喜欢哄女人,觉得女人会恃宠而骄,更不喜欢追着女人跑,他没这耐心和精力,加之又病了一场,所以前面几天愣是没有联系常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有些情绪在变化。 年底了,手头工作都已告一段落,各地项目也都停了下来了,底下员工三天两头有人来告假,要赶着回去过年,而他也开始不用加班了,每晚回到长河之后就觉得心里空得很,直到刘舒兰给他打电话,问除夕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他才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得来伦敦一趟,无论如何,看一眼也好。 好在之前本来就有伦敦之行的计划,所以签证早就办了下来,又在网上订了机票,几乎没有耽搁,收拾了几件行李就赶了过来。 一路他觉得心都在飞,这么多年了,到了这年纪,还跟个愣头青似的,直到被护工领着进到屋里,看到那个女人,他觉得自己空了大半个月的心才落地。 这时兜里手机响,他接通。 “喂…” “哥,在哪儿呢,都快开饭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周勀看着窗外画画的女人,回:“我在伦敦。” “什么?” “我在伦敦!”周勀重复,用了更大的声音,“来之前已经跟爷爷都说过了,他们没告诉你?” 之后那边好像呼呼喘了两口气,电话挂了。 周勀收掉手机,推开旁边的一扇门朝秋千走过去。 伦敦这季节也冷,气温大概在3度左右浮动,但是并不如云凌那般阴湿,此时鞋子踩在草地上,草屑飞舞,空气中夹带着一点草木香。 他一直走到常安身边。 常安其实早就留意到有人过来了,毕竟庭院四周无遮挡,但也没理。 周勀看了眼她的画板,只画了个大概轮廓。 “介意么?”他掏了烟。 常安依旧盯着纸,“室外随你!” 周勀便拿烟点上,抽了一口,慢慢烟熏味出来了,常安皱了下眉。 他问:“画的什么?” 她回:“不知道!” 天就这么被她聊死了。 周勀闷了闷,再接再厉,“下午有时间么,不如我们…” 常安却突然抬头,淡淡扫了一眼,“你都不用倒时差的么?” 周勀:“……” 他站那尬了一会儿,又抽了两口烟,默默走了。 中午吃饭,保姆坐好了直接端到餐厅,家里也没其他人了,就常安和周勀两个,简单的英式菜肴,牛肉,烤土豆,奶酪吐司,再配一个蔬菜沙拉,味道一般,常安吃得并不多,应付一下便放了刀叉。 周勀从进门就已经清晰感受到她的冷淡,撇了眼,“吃完了?” “嗯,你慢慢吃。”她起身又要出去,可经过周勀身边时手腕又被他捏住。 “等一等!” 常安没挣扎,任由他捏着自己,“我知道你来想跟我谈什么,但是能不能过几天再说,我现在没心情。”说完抽了手,转身出了餐厅。 言情海 第089章 临终赠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大约两点左右,薛文琇醒了,常安陪着,看她精神似乎比上午更好了些,于是让张姐尝试着给她喂了点流质,她居然也都吃光了,之后张姐又给她打了一针,本想让她下午再睡一会儿,可是薛文琇摆手。 “去……去把那个……周先生叫来…” 张姐一听要去喊,常安拉住她,“我去吧。” 她在外面门厅和院子里都找了一遍,没看到周勀,上楼,客房的门果然关着。 她以为周勀在里面休息倒时差,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结果听到里面似乎有讲电话的声音。 常安敲门,很快门开了。 周勀拿着手机站门内,向她比了个“等一等”的手势,常安没辙,只能站门口走廊上等,随之屋里讲电话的声音也不断传出来。 很明显是工作电话,应该是向下属交代什么事,他一边插着裤兜一边在屋里踱步子,那通电话大概持续了四五分钟,周勀才走出来。 “抱歉,刚好有点事要处理。” 常安知道他很忙,也没在意,只是捋了下扫到唇边的头发,“那个…我外婆想见见你。” “她醒了?” “嗯!” “好,那我下楼!”周勀起身就往外走,常安一愣,立马追上。 “等一下!”情急之下她拉住了周勀后腰的一袭衣角。 周勀目光下游,她立马松开手,皱了下眉,“有件事需要提前跟你说好。” “什么?” “我外婆时间不多了,我不希望她带着遗憾走,所以…” “所以你希望我在她面前尽力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 常安低头,搁了一会儿才又点了下头。 周勀倒没多言,只是伸出一只手来。 “把手给我。” 常安蹙眉,“什么?” 周勀:“难道你不该配合一下,周太太?” 常安:“……” 又隔了数秒,她还是乖乖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周勀手上,周勀轻笑,手掌合拢,将她发凉的手扣在自己掌中,五指交缠,握得很紧,紧到常安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刚好与他深浓的目光相撞。 他垂下手去,“走吧。” 一路下楼,穿过一个很大的门厅。 她的手很冰,而他的手却异常宽大温暖,竟让她也有了一丝暖意。 到了房门口,常安定了定,周勀看她,见她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这才拉着周勀往屋里去。 “外婆…”她一直把周勀拉到床边,“阿勀来了!” 床上的老人撑着要坐起来,旁边张姐立马给她垫枕头,等人靠坐在枕头上的时候已经有些喘,缓了一会儿,才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跟两个孩子说说话…” 张姐并另外一个保姆知趣,立马退出房间。 薛文琇这才把目光慢慢越过床沿,看到一双手紧紧纠缠在一起,她甚感欣慰,又支起眼皮看向周勀,“周…周…” “外婆,叫我阿勀就行。”周勀主动开口。 薛文琇很吃劲地笑了笑,“好…阿勀,我今天算是…第一次见你……”老太太口齿还算清楚,思路也很清晰。 周勀立马道歉,“外婆,很抱歉,我其实早就应该来看您。” 薛文琇:“不碍事…来了就好,小安也一直说你……很忙。” 周勀转身看了眼旁边的女人,细想这两年来她应该在老人面前撒了很多慌。 “忙也不是理由,我应该早点过来…“他对着薛文琇讲,手却把常安抓得更紧。 老太太又看了眼,“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 “外婆!”常安抢白。 薛文琇目光剐了一下,“别插嘴…让我把话讲完!” 常安眼中已经有湿意,但还是忍了下去。“好!” 薛文琇再度看像周勀,“…我身体不行了,讲不了太多,所以…所以长话短说。”老人又缓了一口气,房间里静得很,她继续,“我不知道当初…为何小安会选了你…但我相信,她有她的理由,或者老天安排你们相遇…也有它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什么,你们结婚已经事实……同床共枕,成为夫妻,这是一般人都没有的缘分……所以阿勀…”她又急促地喘了一下。 周勀稍稍凑过一点身,“外婆,您说,我听着。” “你应该也知道小安的情况…她妈妈走得早……她父亲早就另娶又组建了新的家庭,虽然小安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她在那边根本融不进去……所以等我走了,她就只剩下你一个愿意亲近的人,所以你要答应我……好好……好好对她……别让她受委屈…” “外婆…”常安已经漏出泣音,而这一段话几乎耗尽了薛文琇半生力气,她仰面又蓄了一会儿气,不看常安,继续对周勀说,“我们小安爱哭…但是她很懂事…真的,很懂事……所以你娶到我们小安,是……是你的福气,你若对不起她…伤她…我和她妈妈都会在天上看着……” “外婆,您别说了行不行?” 老太太继续不理,却拼劲力气似地盯着周勀看,“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周勀喉咙也开始发紧,“我明白,外婆您放心!”他把常安的手拉到自己膝盖上,五指相扣,与她死死缠在一起,最终却看向常安,然后一字一句说:“她是我太太,我知道我的责任,也很感激命运把她带到我面前来,后半生我和她将会是最亲密的人,只要我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会尽最大所能护她周全,不让她受伤害,也不让她受委屈。” 像宣誓,又像表白。 常安已经泣不成声,周勀握紧她的手,她在情绪翻涌间与他对视。 她清楚他在演戏,或者背台词,可是恍惚间觉得他眸光中的那抹坚定又无比深情,就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当真了,眼泪一颗颗砸下来,周勀苦笑,又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擦,再俯身贴到她耳边,“别哭了,我刚说完不让你受委屈,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常安被他弄得又痛又气,不敢哭出声,可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所以五官都要挤到一起了,最后嘴里“噗”一声,像笑又像哭,这些薛文琇都看在眼里。 “小安的性格…”她再度看向周勀,“你们可能都觉得……她很乖吧,可是事实不是…她…她喜欢走极端…若谁对她好……她就会掏心掏肺,恨不得什么都给你……若你让她觉得没有了希望,她会调头就走,可能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这点,这点像她妈妈……” 周勀听完眸光更深,可不是,这种“说走就走不留一片云彩”的毛病他已经领教得够够的了。 “我知道,我会对她好!” “……光好也不够…她…有时候肚量…其实很小。” 常安:“外婆…” 薛文琇:“你别说话,啊…让我先说完!”她又往上撑了下身子,像抢白似地絮絮叨叨跟周勀说:“你别看她平时…平时不喜欢跟人争,但是主意都摆在自个儿肚子里…又敏感,又冷静……这些性格真的…我怕以后遇到…什么事,她不懂得…不懂得心疼自己,所以阿勀…你年龄比她长很多…担待一点,也要制住她一点……这话可能听上去很矛盾,只是…” “我懂!”周勀接上去,“我知道她的性格脾气,闹起来的时候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候都觉得她幼稚,可是遇到事情一旦冷静起来又完全摸不到她的方向,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周勀说到最后嘴角蓄着一抹苦笑,口气自然又亲昵。 常安听了心口猛地皱起来。 这些话明明只有十分亲近的人才会说,可是他与她…怎么都不像是会说这番话的关系。 薛文琇却听了十分满意,“对…她有时候就是这样,跟她妈的脾气性格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你要拿捏好……等我走了……她就完全交托给你。” 老人到了这时候还能清晰精准地说中常安的性格。 常安已经泣不成声,她清楚这场对话代表什么意义,就是临终托孤般,把老人生前不放心的部分全都料理完,只是薛文琇毕竟体力有限了,并不能说太多,聊一段就要歇一会儿,断断续续,一场对话持续了大半个小时,最后人已经几乎躺到了床上,没力气再坐起来了,她只轻轻沾了下周勀的手臂,“阿勀…想跟你交代的……已经全都交代完了……我想跟小安…单独说两句…” 周勀退避,出去之前常安已经哭得快要没气了,肩膀一直在抖啊抖,他扶了一把,又握了下她蜷缩的手指,“好了,别哭了,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人走后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个人。 薛文琇又把滑下去的身子往上颠了一下,可惜没成功,常安站起来去扶,她喘得更厉害,但是人似乎再也坐不起来。 一剂药现在只能维持一两个小时,常安明白。 “算了…啊…就这样…就这样说也一样…”老人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仰面,没看常安。 屋子里此时越发安静,只听到老人的喘气声,急促,短暂,一声连着一声,如此隔了大概半分钟,薛文琇才有力气开口:“…你上回走后,我让乔律师来过一趟…名下一些遗产,包括…包括这套房子,等我闭眼后…乔律师都会转给你……你妈妈生前也是这意思,她看不得你吃苦……一点苦都不行……所以以后你自己…好好的……别亏待自己……” 常安喉咙里“嗯”了一声。 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薛冰似乎真的很宠她,除了工作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之外,其余真的有求必应。 衣服穿最好的,房子住最好的,去哪都有司机接送。 常安小时候的生活真的犹如“公主”。 老太太又眯了下眼睛,“吃穿用度…我也不担心…你妈妈留的那份就已经足够了…其他,那个你选的男人……”她借势又握了下常安的手,手是暖的,细细柔柔的几根手指,刚才已经被周勀捂出了温度。 老太太眯眼轻笑,“他很在乎你!” 没头没尾的话,常安愣了愣,心里像被猛地堵住,好一会儿才抬起泪蒙蒙的眼睛:“是吗?” 薛文琇又拍了下她的手,“当然,你要相信外婆……外婆活了这么大岁数……看过的人太多。” 忠的奸的,好的坏的,“人眼神里的东西骗不了人,刚才他看你…外婆看出了他在心疼……” 常安一时也不辩驳,这种时候她已经没心思来考量周勀的话有几分真,只扯了下被子,“外婆,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就是知道!” 这种临终遗言的状态她实在有些撑不下去,“您睡一会儿行不行?”可薛文琇偏拉住她的手,“不用,今天感觉身上轻了,怕以后再没机会,有些话……还是想问问你。” “外婆!” “听话。”薛文琇手指紧了紧,常安只能再退到椅子上坐下。 床上的人又仰过去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她突然问:“你…是不是…恨过外婆?” 常安一沉,抬头。 薛文琇眸光虚弱却带着一股安宁,她并没有生气,“我知道…前几年你被你爸送来我这……多少是带着情绪的,然后因为那个孩子…就你喜欢的那个男孩…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外婆知道你对他用了很深的感情……可是外婆不同意…因为你妈妈…你妈妈不同意……” 常安猛一愣,吃惊,“我妈妈她…” “你妈妈…你妈妈不喜欢那个孩子…当初你父亲要接他回来养,你妈反对过……但是你父亲一意孤行……所以我相信,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 常安记忆模糊,但隐约似乎真的记得薛冰并没给过陈灏东好脸色,甚至一度阻止常安找他玩。 “可是那时候我还很小,我妈怎么可以直接…” “她没有直接,她肯定有她的原因……事实证明你妈起初的结论……没有…错……我也并不后悔配合你父亲……配合你父亲把你困在伦敦…………但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为他吃了多少苦,那些苦……那些苦值得吗?而他又为你做过什么?……但凡他心里真的有你,就应该好好拼搏努力……有朝一日拿着底气来接你回去……而不是…而不是吸毒,打架,然后被警察抓进监狱。”薛文琇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情绪开始有些波动。 常安回:“他没有进监狱!” “可是戒毒所和监狱……有分别吗……还是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还配得上你?” 外婆和薛冰,甚至包括常望德和整个常家上下,都对陈灏东有偏见,这也已经不是第一天的事,常安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再跟薛文琇争,更何况这种争论也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因为陈灏东已经快要和其他人结婚。 “好…外婆,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尽量跟他少联系。” 这时候常安愿意乖乖听话完全顺从她的心意,薛文琇安慰地点了下头,最后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恨不恨我都好,我…无所谓了,眼睛一闭,我下去见你妈妈……也算尽了我的责任……” 薛文琇是当天黄昏走的,算算时间,国内正在跨年,再过一会儿就是新的一天,可是她没熬过去。 临走前半个多小时,老人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剩嘴里出气,但走得并不痛苦,像是一口气没喘上,身子颠了颠,之后就阖上了眼睛。 常安当时就守在床边,紧紧捏着她枯瘦的手指,老人咽气,她竟没有哭,只是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身子像撑不住似地趴到了床上。 护工张姐吓了一跳,喊着她名字以为她晕了过去。 周勀使了个眼神,“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陪她一会儿。” 两个佣人和保姆出去。 趴在床上的人没有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猛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透亮。 “我给外婆做了一件旗袍,我去拿来,得给她穿上。” 人就那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周勀赶紧去追。 旗袍就挂在之前老裁缝工作的那间屋子里,黑底刺绣,大朵牡丹,她从衣架上扯下来,又往房间跑。 周勀一路跟着,见她跑到床前,要把床上的人抬起来,可力气小,扯了几把扯不动。 周勀上前帮忙,她推开,“不用!” “常安!” “说了不用,你出去行不行?” 可他怎么放心出去,“我帮你…” “都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常安边说边起身要往床上爬,周勀气得一把把她扭过来,“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也不管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但是我大老远跑过来不是想看你一个人逞能,你外婆已经走了,不在了,她活到这岁数已经很圆满,剩下的就是好好给她办后事,你是她唯一的亲人,我知道现在让你振作很难,但是你看着我,要么哭出来好好发泄一场,要么乖乖听话,我叫人来给她穿寿衣,你好好想想有哪些人需要通知!” 周勀对着常安就是一通吼,吼声巨大,吓得门口候着的张姐和保姆赶紧推门进来,结果只看到周勀双手扣住常安的肩,而常安跟木头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眸光深而浓,就像夜里随时会起风浪的大海,而在那片大海中央,常安看到了瘦小又苍白的自己,就如一片小舟,无助,脆弱,像失去了所有希望。 最后周勀揉了下她的肩,放柔一点声音问,“现在告诉我,是先哭还是先处理后事?” 常安愣了愣,思绪还沉在他那双犹如深海的瞳孔中,最后竟乖乖摇了下头,“我不哭,我送外婆走。” 周勀被她这句话弄得心里钝痛,忍不住将手臂伸到常安背后,重重揉了下她的蝴蝶骨,蝴蝶骨凌冽,又往上移到她后颈,把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垂头抵住她的额头。 似亲吻又不似亲吻的姿势。 “乖,我陪你!”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掌中的温热还包裹着常安后颈那一小寸皮肤,粗粝地厮磨抚摸,像在给她注入力量。 常安竟然笑了笑,“谢谢!” 几个保姆在门口看到这情形,左右看了眼,都没吭声。 …… 老太太一辈子爱漂亮,又讲究,走的时候自然也不能马虎。 在张姐的协助下,常安帮薛文琇穿好了旗袍,袜子,高跟皮鞋,又化了妆,盘了头发。 一柜子她生前用的头饰发簪耳环,常安凭记忆选了她最喜欢的一副戴上。 很快夜色降临,李医生收到消息第一个赶到。 常安:“抱歉,今天这种日子还打扰你。” 李医生摇头,“这算什么话,无论如何都要来的,只是没想到她选在今天走,不过倒也好,刚好你和你先生都在,热热闹闹,她走得不孤单!” 常安点头,她已经从刚才乱了方寸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此时显得极其冷静。 之后乔律师也到了,跟周勀到另一个房间讨论后续事宜。 伦敦时间晚上6点半左右,天色已经黑了,薛文琇的讣告正式发出去,很快驻英大使馆便打电话过来,具体了解了一下情况,并向常安表示深切哀悼,而此时国内刚过凌晨,还沉浸在跨年迎新的喜悦中。 常望德刚刚结束最后一轮春节视察,坐车回住处,一路都是烟花爆竹的声响。 车子驶入小区,林荫道上张灯结彩,值班的警卫向他敬礼,他还特意下车亲自慰问了一下。 “辛苦了!” “不辛苦!” 常望德笑着,突然改了主意,“让车子开走吧,我步行回去。” 身边跟的警卫员吃惊,“天冷,书记您还是坐车吧。” “没事,快到家了,还有几步路。” 这时常望德的手机响,私人电话,国际长途,他看了眼,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起来,“喂……” “爸,外婆走了。”常安的声音,天寒地冻间,常望德似呛了下步子。 警卫员赶紧扶住。 常望德撇开他的手,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派人赶过去!” 言情海 第090章 葬礼,他没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伦敦和国内时差大概7个小时。 这边天亮的时候常安那边已经夜深,随后开始收到各路问候,来自国内机构,媒体,社会各界人士,让在伦敦隐居了几十年的薛文琇又一下子声名大噪起来,当然,大部分人打电话过来的目的是想探询常安是否愿意接受采访,最终所有电话都被常安转到了乔律师手机上。 …… 天亮时大使馆那边派了人过来,亲自慰问常安,并征询意见该如何办理薛文琇的后事。 常安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但使馆那边觉得不妥。 “薛女士是薛老遗孀,按照规格也是要好好办的,况且也已经和国内商量了,可能还需要常小姐多配合。” 很快,治丧小组成立,到第二天上午便有记者和媒体登门,常安被迫接受了一小段采访。 采访在一楼一间闲置的书房进行,稿子是记者提前准备好的,需要常安照着要求的框架说一段。 当时周勀就在摄影机旁边看着,看她被记者摆弄,不断按照记者的要求调整坐姿,挑选背景,最后好不容易选定一个角度才开始,而镜头照过去,又嫌光线太暗,再叫人打灯光,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小时,总算开始。 常安被要求坐在一张老旧的橡木椅子上,素白着一张脸,按照之前沟通好的模式,她不能哭,也不能全然没有悲伤之情,必须带着一副沉痛哀然却又不崩溃的情绪。 起初常安怎么都不自然,手指一直揪膝盖上的裙子,旁边工作人员便在白纸上写字,举着不断提醒:“别紧张,别抓衣服!”可是一点没用,最后镜头不得不往上移,尽量不拍到她的手。 短短几分钟视频愣是拍了一个多小时,而另外一间房内,购置的灵柩送来了,治丧小组正在讨论着该如何把薛文琇的遗体挪出去。 采访完后记者道谢,自然又是一番寒暄节哀的客套话,常安勉强敷衍了几句,等房间里的人都散光了,周勀才上前,给常安递了一杯水。 常安低头喝了一小口,周勀看到她有些发白开裂的嘴唇,忍不住扶了下她的肩,“很累?” “嗯。” “需不需要到楼上休息一会儿?” 可怎么休息? 外面各路人马,都在等着她这唯一一个嫡亲长外孙女主持,一摊子事。 “不用了,谢谢!”她把水杯又还给周勀,周勀接过去的时候触碰到她的手指,冰凉,没有温度,他一时握住,常安缩了一下,但他握得紧,抽不开,最后整个手掌包住。 “这么凉,去穿件衣服。” “不用!” “听话,我去帮你拿。” 周勀去另外一个房间拿了条披肩过来,就是她之前在花园里画画时披的那条,抖开往常安身上披,她这会儿显得特别乖,闷着头,收拢肩膀,好像配合他裹披肩的动作,个子又瘦,站在周勀身前小小一只。 他看着常安的发顶,那里白白一小片肉,突然心口微动,于是借着帮她裹披肩的动作,手臂收起来,整个把常安圈在了自己怀里,嘴唇贴着她的头皮说:“我知道你很累,再忍忍,很快就能过去…” 常安魔怔般,没有动,也没有往外缩。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或许是在这铺天盖地的阴沉中丝毫找不到任何希望,而周勀这一个拥抱无疑黑暗中浮现的微光,无论她想不想,或者之前有任何挣扎与犹豫,这一刻都消失殆尽了。 她把虚软的身子慢慢靠过去,周勀揉紧,常安闭上眼睛,鼻息间都是属于他的味道。 她幽幽闷口气,竟有些贪念这片刻安宁。 外面依旧人声喧闹,不断有人走来走去,安静了数十年的老洋楼一夜之间好像变得格外热闹。 周勀搂着常安,“离出发去教堂还有一个多小时,后面的事我帮你盯着,你去楼上睡一会儿。” 她昨晚一夜未合眼,之前也日夜陪着薛文琇没有好好睡一个安稳觉,周勀怕她撑不住,可是常安却摇头。 “不用,我没事。” “可是……”正要劝,原本虚掩的房门猛地被推开。 “Ann!”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却看到屋里有人抱在一起,男人立即举了下双手,“I’mSorrytobotheryou,Ijust……Ijust……”边支支吾吾说,边急着往外退,常安这边听到动静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推开周勀,闪到一边,结果四目相对,原本已经快要退出去的男人猛地瞪大眼睛。 “OhMyGod,Ann,HowcouldUhere……”他不可思议地盯着常安,又很快扫过去看周勀,目光在两人脸上迅速游来游去,像在看一双怪物。 常安还没从尴尬的情绪中缓过来,脸上有些烧,踹口气,打招呼:“Hi,Eden……” 可被称为“Eden”的男人似乎对周勀更感兴趣,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 原本很好的气氛被这突然冲进来的男人打断,周勀已经有些不爽,加之对方目光像在剥皮,他眉心抽紧,干脆也直直迎着对方的目光。 眼前男人金棕色头发,蓝眼睛,穿了件黑色中长款大衣,人高腿长,而且看上去还挺年轻。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望,足足四五秒,周勀正要开口,对方却先一步收了目光,转而看向常安。 “Iamsaddehenews,wouldyoulikeahug?”边说边走过来,突然张开双臂把常安搂到了怀里。 常安:“……” 她第一时间居然先撇过去留意周勀的脸色,很明显,周勀脸色一下子沉到了底,就看着那个外籍男人一直在揉常安后背的蝴蝶骨,嘴里念经似的,“Tellme,Ann,hou?Iwahu……” 周勀抬手摸了下鼻子,过去拍了下男人的肩,男人似乎还沉浸在悲痛中,抱着常安不松手。 周勀舔了下牙槽,手上突然用劲,一把把男人拎开。 男人皱眉,一脸不悦:“Hey,you……” 常安眼看两人像要掐起来,立刻走过去,“抱歉,我先介绍一下,这是Eden,我的理财顾问。” 结果周勀脸色更难看,一个理财顾问都跟她这么亲热?他嘴里似哼非哼地应了一声。 这边常安又介绍周勀,却是一句:“Eden,这是周勀。”短短几个字,并没有带身份,而Eden当即一脸惊愕,之后用略显夸张的幅度拍了下周勀的肩:“你就是Mr。Chow?” 周勀:“……” 他忍受对方蹩脚的中文之余,一侧肩膀好像被拍得往下沉了沉。 周勀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甚至带点…嫌弃。 好在这时又有人过来敲门,告知都已经准备好了,薛文琇的遗体可以挪入灵柩。 常安应了一声,先走出去,屋里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先后出了房间。 自常安外公去世之后,薛文琇便开始改信天主教,按当地葬礼流程,第一站便是先将遗体送入教堂。 常安扶着灵柩正要上车,不远处又开过来一辆车子。 车上下来两个人,直接走到常安面前。 “常小姐,您好,我们是常书记派过来的。” 对方言简意赅,很是利落。 常安扶着车门看了一眼,一男一女,都穿着正统的黑色西装,站得笔直。 常安问:“我父亲没有来?” 对方两人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互相看了眼,最后是女的回答:“常书记这几天比较忙,走不开,所以让我们俩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 常安苦笑,按时间算这会儿应该是国内大年初一的晚上了,他有什么可忙? “不必了,麻烦回去给常书记带句话,工作比较重要,我这边就不劳他多费心了。”说完转身上了车,把那两人直接晾在了车道上。 去教堂的路上,周勀与常安同车,他一路留意她的表情,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之外,倒看不出有什么过分的情绪。 教堂离住处不远,大概半个小时车程,也在郊外。 葬礼由牧师主持,常安只同意让几个相熟的亲友进去,记者和其他人士都被拦在了门外。 牧师念了悼词,作了祷告,最后用一块丝绒布把灵柩盖好。 下一站便是墓地。 墓地是早就准备好的,位于伦敦北郊的海格特地区,据说是当年常安外公亲自去选的,许多英国当地的名人也都葬在那个墓园里,所以常安外公看中之后直接买了两个穴,两穴相邻,打算已故之后夫妻两人要葬在一起。 只是很可惜,常安外公去世之后遗体被接回国内,他祖籍上海,入眠万国公墓,后故居修葺,专门为他建了一座宗祠,牌位移到宗祠内。 常安之前也曾婉转问过薛文琇,是想葬在英国还是落叶归根,当时她怎么回答常安的? “你外公葬在上海,你舅舅葬在美国,你妈留在了云凌,剩下我…到时候看吧,哪里闭眼就葬在哪里,甭折腾。” 常安尊重薛文琇的意思,最终入葬外公选定的海格特公墓,国外还允许土葬,让肉体腐于地下,最终回归大地。 一行人大概四五辆车子,最终停在海格特墓园门口。 海格特墓园年代已久,里面数木茂盛,风景粗矿,工作人员抬着灵柩进去,穿过一扇漆黑的拱形大门,进去抬头便能看到大片墓林,肃穆沉重的感觉铺面而来。 薛文琇的墓地需要拾级而上,随着灵柩步行,到后面常安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周勀在旁边扶了一把,她错开手,要拒绝。 “不用!” 结果周勀用劲捏了下她的手臂,“逞什么能!”他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后半程一路都扶着常安,到后面常安几乎半个身子斜靠在他手臂上,需要他托一把力才能继续前行。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停在薛文琇的墓碑前。 位置很好,占据顶点,可以俯瞰大半个伦敦城,而且前面还有一大片草坪,难怪当初常安外公一眼就相中。 灵柩落地,常安独自在墓碑前站了几分钟,无人敢打扰,周勀也退到了一边。 这几分钟,所有人只看到常安的背影,瘦瘦的,略低着头,看着墓碑上的碑文,而四周风声郎朗,头顶飞鸟盘旋,天气不算好。 没人知道常安那几分钟在想什么,只知道全程她很冷静,之后转身,看了眼周围的人。 “开始吧。” 收到指令后现场开始走动起来,按照当地宗教流程,先祝福墓穴,继而向灵柩和墓穴洒圣水,主礼导言,祈祷,所有在场亲友围着灵柩献花与祷告,最后灵柩入土,封墓礼成,最后是拜别礼,所有人一个个上前,向墓碑鞠躬。 按辈分,常安第一个,周勀作为配偶便是第二个,一个个再接龙似地轮流过去。 空气中透着一股草木与花香,乐队就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奏着曲子,也有几家媒体被允许跟了过来,全程记录薛文琇的入葬仪式。 整个仪式差不多一个小时,宣布结束之后在场的人又一个个过来和常安打招呼,讲的无非也就是那些客套话,也像是其中一个固定的流程般,常安再撑着精神一个个回。 等到最后,人都基本散得差不多了,剩下也就是几个生前与薛文琇走动比较密切的人。 李医生算是一个,“节哀!” 常安应了,之后乔律师走过来,他还带着自己的职业操守,问:“常小姐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需要跟你处理一下薛女士生前遗嘱的事。” 常安暂时哪来这心思,“我应该会在伦敦再留段时间,到时候跟你联系。” 乔律师也没多问。 最后Eden走过来,二话不说,先给了常安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Takeiteasy,justletitgo。” 常安点头,“谢谢!” 之后Eden又看了眼旁边的周勀,用依旧蹩脚的中文说:“照顾好她!” 周勀脸色森森,没接话。 言情海 第091章 他心疼得不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等常安转过身来,人基本全都已经走光了,风一吹,草屑横飞,枝叶动响。 周勀一直没有吭声,也不说话,就默默站在常安身后。 不远处的乐队还在演奏,刚好轮到手风琴独奏,悠扬婉转又带丝丝缠绵的曲调随之飘过来。 常安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坐那拉手风琴的亚裔老人。 “这是我外婆生前最喜欢听的一首歌,我小时候也经常听我妈妈唱……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常安目视着乐队的方向,照着曲调开始轻轻哼出歌词。 “……他能在黑夜,给我太阳。我不能够给谁夺走仅有的春光,我不能够让谁吹熄胸中的太阳……心上的人儿,你不要悲伤,愿你的笑容,永远那样……” 一个在墓碑前吟唱的女孩,长发束起,穿了一身黑裙,面容看上去安静又宁祥。 周勀觉得再也没有比此刻更觉得动容,终是忍不住,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竟没有躲,转过身来,还微微扯了一抹笑。 两人再度回到宅子已经是临近傍晚,家里已经乱七八糟,保姆正在收拾。 张姐见常安进门,放下手里的东西,红着一双眼睛过来,“小常…” 常安:“先别忙了,都累好几天了,休息一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张姐应了一声,又招呼其余两个保姆走人,厅里就只剩下常安和周勀。 周勀看了眼,“你也去睡一会儿!” 常安:“嗯!” 她是真的很累了,连续40多个小时几乎没合眼,身体严重透支,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懒得想。 上楼,放了一缸热水,脱了身上的裙子赤身裸体躺进去,水很热,身上很凉,钻进去的一瞬间浑身毛孔被撑开,通体发颤。 周勀在这边客房,也简单冲洗了一下,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又接了两通电话。 一通电话来自徐南,关于工作上的事。 另一通电话来自周阜山,问了下这边的情况,又再三要求周勀要在伦敦多留几天,尽量多陪陪常安。 电话结束之后周勀在房间坐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留意隔壁的动静,脚步声,吹风机的声音,他猜测她应该洗完澡了,渐渐动静熄了,他也躺到床上,手搁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发愣。 其实周勀也已经很累了,常安熬了几天,他便陪着熬了几天,只是此时脑子里各种混乱的信息,如喧嚣之后突然沉寂一下,反而有些不适应,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如此在床上躺了大概十几分钟,作罢,起来,打算去楼下看看,下楼需要经过常安的卧室,他瞄了一眼,门没锁,里面咋听很安静,周勀猜测她应该是睡着了,可是刚抬脚步,隐约听到一声抽气声。 不对劲! 他又返回去,想扣门,手抬起来又改变主意,直接去转门把,门没落锁,很轻易就开了,走进去,先是一个类似于隔间的小室,沙发,衣柜,还有一些其余家具,拐过去才是卧室。 卧室很大,目测起码有六十七平米,简直奢侈,大片落地窗,青色的丝绒窗帘,地上是木地板,而一张宽大的宫廷欧式大床摆在中央,上头有白色纱幔垂下来。 公主床啊,这是周勀当时的第一反应。 他走近,床上鼓鼓一个包,她又兜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什么习惯! 周勀不禁苦笑,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倒没发现什么异样,应该是睡着了吧,刚才可能是错觉,正要走,却又听到被子里抽了一声,连着床顶纱幔也跟着晃荡了一下。 “常安…” “常安?” 周勀俯身,拍了下那个鼓鼓的包,里面缩了一下。 周勀眸光收紧,也不喊了,起手一捞,轻风刮过,大半条被子被他揭了起来,里面缩着的那个人就露了出来,手脚缩在一起,蜷成半圆形,已经默默在这憋住声音哭得快要背气。 周勀心脏一下子被揉得稀巴烂。 “常安…”他又喊了一声,嗓音已经发哑,可床上的人已经顾不上他。 周勀一咬牙,坐到床上,握住常安一条手腕把人拉起来,她软绵绵一条,像是被眼泪泡得松软了,竟也乖乖坐了起来,周勀再一使劲,干脆把这松软的身子整个抱到了自己腿上。 人在极其脆弱时,要么一个人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倒也能被迫坚强,可是一旦有人过来沾把手,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在骆驼身上,洪水决堤,瞬间可以冲跨用“坚强”筑起来的防线。 此时的常安就是如此,她像流浪在外的孩子突然被人收容,急于寻找一点温暖,于是迫切地往周勀怀里钻,贴于他胸口,手臂也主动攀住他的脖子,哭声一点点漏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控制。 周勀被她弄得心如刀绞,不敢哄,也不知该如何劝,唯一可以回应的只是把腿上的人搂得紧一些,再紧一些,奢望这样可以令她少疼点,到最后便成了常安整个镶在他怀里,脸趴在他肩头。 “周勀…我没有…没有妈妈…也没有外婆了……” 她小小一个人,双手死死揪住周勀后背的衣服,边说边喘,还喊他的名字,那滋味真是……周勀全身热血都往脑门冲,埋头下去,将脸贴于常安耳根。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还在,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 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怀里的人先是静了一秒,再重重抽口气,随之……“哇”一声,如洪水冲破堤坝,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响亮,在这空阔的房间中甚至能有回音。 楼下的人也听见了,张姐和另外一个保姆吓得直接冲进来,“小常…小姐…”结果进来看到背对着房门抱住常安的周勀,立马止住声。 张姐抬手“嘘”了一下,回头冲另外一个保姆摆手,“走吧,下去!” 房门再度被关上。 常安完全沉浸在悲痛中,以气贯长虹之势趴在周勀肩头哭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最后大概是哭得没气儿了,总算慢慢消停下来。 周勀抬手把肩上的人拉开一点,扶正。 眼前的人眼眶红肿,头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和嘴角,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眼睛有气无力地撑开一条缝,那模样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周勀心疼得要命,想帮她擦眼睛,可她似乎没力气坐稳,身子软趴趴地又往他怀里倒,肩膀一抽一抽,身子抖得厉害,周勀干脆埋下去吻她的发顶。 “好了…常安…好了……” 哄孩子般,温热的唇贴着她的头皮,额头,耳根,常安死死揪住他的手臂,像是置身于深海中快要溺亡的人终于触到浮板,猛一挺身,抬头直接捞下周勀的脸吻了上去…… 言情海 第092章 谢谢你的诚实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或者说她这也不算吻,用“咬”来形容可能更贴切些,加之毫无章法,尖尖的小牙一下下胡乱切着周勀的嘴唇,力度大得像是要把自己体内的痛苦都通过这个“吻”转嫁到周勀身上去, 周勀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她捏在手里,生生被啃了好几口,吃疼,又尝到她眼泪的味道,凉凉瑟瑟的,脑子里便“轰”一声,大掌改而去扣她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身前贴,开始主攻。 起初常安还想掌握主场,拼命撕咬,像是被逼急了打算造反的小兽,可是哪禁得住周勀一通抽筋剥骨,慢慢腿上的人就虚了,喘了,身子软绵绵地沉下去,周勀感觉到她没那么“亢奋”了,也慢慢放缓,改而捧住她的脸轻吻…… 狂风变细雨,直到他把她脸上和唇上的眼泪都吃掉,怀里的人也彻底安分了,周勀才松开一点力道,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继续扶住她的脸。 眼前的人儿啊,一双眼睛半眯,里面湿漉漉雾蒙蒙,脸上无半点血色,唯独那两片唇瓣,微肿,发红,颜色鲜艳得犹如刚刚吐蕊的花。 周勀又忍不住俯身下去哚了两口,这才消停,却也不舍得松手,继续贴着她,两人呼吸交织,房间里有明显压抑的喘气声。 好一会儿,常安懵懵懂懂听到耳边略带沙哑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那天晚上不该那么对你,怪我一时没忍住,被那两张照片冲昏了头脑。” 常安意识似乎还没回归,软趴趴地瘫他腿上,轻轻“嗯”了一声,嗯完似乎觉得不对劲,思维像是被掐了一把,她抬头,“什么照片?” 周勀垂眸,咽了一声,又慢慢搂着常安躺到床上,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翻开相册。 “你自己看吧!” 他把手机递给常安。 常安不明所以地接过去,看了眼,画质模糊,但她依旧能分辨得出,不由脸色顿变。 周勀看着她的表情变换,问:“想起来了?” 常安瞪大眼睛,“你哪来的这照片?” 周勀蹙眉,“方如珊拍的?” “方如珊?”常安想了想,照片背景是在医院,应该就是那晚何灵车祸之后她与陈灏东在走廊见面那次,而依方如珊现在和何宾的关系,她收到消息赶去医院探望何灵也正常。 照这逻辑推算,极有可能是方如珊正好撞见这一幕,拍了下来,借机做文章。 常安借力往旁边挪了点,离开周勀的圈抱。 “你就是因为这个,那晚对我那样?”她似乎已经从刚才崩溃的情绪中平息下来了,依旧举着手机,又看了眼照片。 周勀翻过身去干脆把手臂横在她腰上,自顾自地苦笑,“对,当时看了,几乎失去理智!” “原因呢?” “原因?”他看着眼前的常安,湿漉漉的眼睛,泪痕未干,一副柔顺的模样,忍不住又去摸她,笑了笑,“大概是受不了吧,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人纠缠不清。” 常安心思猛一沉,“你说什么?” 周勀依旧笑,却突然把身子贴过来,将脸埋于常安肩头,沉沉喘了一口气,“我说,我喜欢你,所以没办法再忍受你心里装着其他男人,不管这个男人之前跟你有过什么,但是现在抱你一下,碰你一下,甚至一个眼神都不行!”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张照片时的心情,几乎理智全无,疯魔一样,而常安此时听着耳根的声音,沾着滚热的呼吸,脑子里开始混乱。 他这算是表白吗?还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 “周勀…”常安把身子往旁边又挪了点,侧身看进他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还是不能相信。 周勀被她弄得无处可藏,干脆闭了眼睛,想想也真是臊得慌,三十多岁了,感情经历也不少,可现在跟个20出头的小姑娘表白还要心虚成这样。 他怄得手臂收紧,把常安扯过来,自己再度把脸埋于她胸口,喘了两声,“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清醒的了。”他缓了缓,又改而抱住常安的头把自己的唇贴近,然后一字一句说,“常安,我喜欢你,或者严重一点可能已经爱上你,所以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你当我生气也好,吃醋也罢,反正当时觉得都要炸了,嫉妒得发疯……” 常安听完整个傻掉。 明明意思已经很明确,吐字也清晰,可为何总觉得哪里一道弯没有拐明白? 她侧过去再度看向周勀,这一次周勀没有躲,直白迎接她的目光,眸中柔情深浓,带着某种笃定。 “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我……”常安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组织了一下语言,干脆问,“那周歆呢?” “周歆?” “嗯,你和她……你们明明……”常安欲言又止,可眼神中的犹豫与纠结却让周勀觉得心情舒畅,他抬手又摸了把常安的发顶,“我和她以后只是兄妹。” 明明白白的答案,他说得轻松自然,常安心中却一窒,“周勀…” “我知道,我知道我和星星之前的关系是有一些越距,我甚至可以承认之前喜欢她,但是最后没有在一起,说明缘分不够。现在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常安,你怎么想?” 他猛地一个大转弯,抛开以前所有事不谈,只问他与她之间的事。 理智而言这种最清爽,绝不拖泥带水,可常安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周勀,我…” “嗯?” “太突然了,我可能没办法这么快给你答案。” 周勀笑了笑,她没有直接拒绝已经是万幸,这么久都等了,无所谓再等一阵子。 “我知道,外婆刚刚去世,现在谈这些也不合适,没关系,我可以等…”他给足了耐心,伸手把常安又扯到自己怀里。 常安思绪还沉在他的“表白”中,心口砰砰跳。 不可思议,简直太不可思议,继而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呼吸,贴着头皮,说:“到此为止,先睡觉!” 常安“嗯”了一声,枕在周勀肩头,闭上眼睛企图说服自己乖乖睡觉,可是脑子里乱七八糟开始打架,撑了几分钟,缴械投降。 “周勀……” “嗯?”头顶的人再度弹开眼皮,“怎么了?” 常安想了想,“不管我和你之间最后会怎样,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周勀一愣,低下点头,刚好触及常安同样仰面而来的目光。 两人对望一眼。 周勀:“你说。” 常安:“是关于我和陈灏东之间的关系,我也可以承认,我很喜欢他,或者是爱,深爱,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我生命中最在意的男人,我为他生过,死过,甚至到现在我都不敢明确断定自己对他已无感情,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澄清,我和他没有做过任何苟且的事,尽管我和你的婚姻或许是一道幌子,但是他和何灵是真的,他们还有过孩子,所以仅凭这一点我也不会跟他怎样,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所以请你相信我,别凭几张照片就任意断定!”说完她久久看着周勀,一双眼眸纯净剔透。 周勀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被她抽尽。 这个女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周勀收拢手臂将她缠紧,低头,将所有话语全部溶于行动,寻着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常安,感谢你的诚实,感谢你的通透,虽然没有给予他想要的答案,但这样已经足够,至少令悬于他头顶大半个月的阴霾全部扫光。 周勀紧紧揉着怀里的人,深吻,辗转,直到呼吸变得稠厚,快要抑制不住才松开。 又摸了下她的发顶,“好了,睡醒再说!” 两具极度疲惫的身体,经过一番沟通之后像是卸掉了千斤重量,很快都双双沉入了梦乡…… …… 国内,夜已至深。 何灵轮番噩梦,再度惊醒,手臂自然而然地扫过去想抱身边的人,却只摸到一片凉掉的被子。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十分。 “灏东…陈灏东!”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得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心里终究不安稳,强撑着下床,摸到靠在床头的拐杖。 虽然已经出院一个多星期,身上的皮肉伤也基本都已经愈合了,只是骨折还没好利索,这会儿还只能靠着拐杖踮两步。 何灵一路扶着墙根往外挪,穿过走廊,看到客厅那头有微弱的光透过来,陈灏东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身前摆了台笔记本,屏幕亮着,算是客厅唯一的光源。 大半夜在这做什么,何灵又往前挪了点,终于看清楚了,电脑上开着网页,某网站新闻——“著名外交家薛永铭遗孀在伦敦去世,上海滩最后一位名媛走完106年传奇人生” 标题往下便是一张照片,墓园,入葬,一身黑裙的女孩站在墓碑前面。 照片是静态的,所以只拍到了常安一个侧脸,黑发挽成了髻,露出大半截曲线优美的天鹅颈,素着脸,挺着胸,目视前方安静地看着灵柩落葬,而沙发上的男人咬着烟,吞云吐雾间不知已经在这坐了多久。 “灏东…” 何灵突然出声,陈灏东“啪”地合上电脑,唯一的光源也熄灭了,客厅陷入一片黑暗,随之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何灵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人,只能靠着他嘴里咬的那点火星辨别方向,又往前挪了两步,结果撞到了拐角的柜子。 她吃疼,闷哼,陈灏东已经抢先两步过去扶住。 “怎么出来了?” 何灵憋着委屈,“醒了!” “又做噩梦?” “嗯,被噩梦吓醒了,然后发现你不在,我以为你出去了呢!” “三更半夜我能去哪,回房间睡觉!”他半吼半哄,把烟掐在旁边的绿植花盆里,扶着何灵往卧室走。 何灵腿脚不利索,走得很慢,陈灏东也就这点耐心,最后干脆把拐杖抽了,直接把人抱起来送到卧室床上,又替何灵扯了被子盖好,扭头又要走,结果手臂被牵住。 “你又要去哪儿?” 陈灏东脚步沉在床前,回:“去撒泡尿!” 床上的女人皱着眉,有些不悦,“那你快点,我一个人睡不着!” 陈灏东无奈,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来!” 这次倒真挺快,大概半分钟就见他提着裤子重新走进卧室,也不脱睡衣睡裤,直接揭开被子就钻进了被窝。 何灵咯咯笑着往旁边躲,“你身上好冷啊。” “冷吗?”于是自己主动往旁边挪了点,可是何灵又开始抱怨,“离我那么远干嘛,抱抱我!” 陈灏东:“……” 自那场车祸之后何灵好像就变得特别粘人,恨不得24小时都要跟在陈灏东身边。 陈灏东没辙,只能又撅着屁。股往那边挨了点。 何灵一个翻身主动搂住他,但很快又皱眉,“你刚才在外面抽了多少烟?” 陈灏东低头嗅了嗅,身上果然烟味很重。 “要不我睡隔壁去?” “不准,你敢!” 何灵在他腰肌上重重掐了一把,像是惩罚,疼得陈灏东龇牙咧嘴,低吼,“你不嫌弃我身上味重吗?” “味重也不行,反正以后你不能离开我,不能让我一个人睡,你得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女人胡闹起来说什么都有理,陈灏东也懒得跟她争。 “行行行,都随你,睡觉!” 他翻身过去拍了下何灵的肩,自己枕着自己的手臂合上眼睛,可何灵不让,又去揪他的手臂。 “灏东,我睡不着!” “……” “不如我们聊聊天呗?” “……” “好不好嘛,聊聊!” 她边说边在他身上掐弄,陈灏东哪还能睡,只能继续枕着手臂敷衍,“聊什么?” “聊……啊,我知道了,白天忘了问你,常安的外婆是不是去世了?” 冷不丁,黑暗中陈灏东抬了下眼皮,但很快又合上。 言情海 第093章 谢谢你的诚实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嗯…”陈灏东闷闷的一记声音,敷衍得不能再敷衍了。 何灵倒也没在意,继续说:“诶,你妹妹要不要这么低调?如果不是因为白天我看了新闻,都不知道她外婆外公的背景这么牛逼,天哪……薛永铭耶,我记得以前家里还有一本他的自传。” 陈灏东:“……” 何灵:“难怪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的气质特别好,不是简单的那种有钱有颜,反正跟我这圈里的有钱姑娘不一样!” 陈灏东:“……” 何灵:“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觉得……好像她都不食人间烟火,跟我们这帮俗人不一样!” 何灵像是越说越起劲,最后干脆贴到陈灏东身上,“喂,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挺长的,老实交代,你成天面对这么一灵气十足的妹妹就没一点动心?” 这话半开玩笑,却让陈灏东背脊一僵, 黑暗中他动了下眼皮,没睁眼,只抬手在何灵额头胡乱拍了一下,“神经病,深更半夜不睡在这胡思乱想!赶紧睡,不睡明天把你送回去!” 何灵哼了一声,“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就知道威胁我!”边说边往陈灏东怀里钻。 陈灏东借出一条手臂虚虚搭在她腰上。 何灵又折腾了一会儿,终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而有均匀呼吸透出来,总算睡着了,陈灏东这才抽回手臂,翻身过去,窗帘缝隙中透过一点微光。 他慢慢弹开眼皮,黑暗中无声叹息。 …… 常安那一觉居然睡得很沉,醒过来已经是次日清晨,睁开眼,首先映入视线的便是枕边人,他闭着眼,薄唇轻轻抿着一条线,睡着的时候褪去了平日的严肃,竟生出些许亲近感。 常安还被他搂在怀中,两人挨得很近,可以看到他下巴冒出来的些许胡渣。 这几天周勀应该也很累了,帮她应付安排,全程都陪在常安身边,继而常安又想到昨天睡前两人的交谈,包括这男人的“表白”,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忍不住想,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累的时候有人可以依赖,哭的时候有人愿意过来哄,甚至有些庆幸或者感激,感激在外婆去世的这几天,有他全程陪伴,想想若身边没有一个人,简直无法想象。 周勀醒时身边已经没有人。 他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刚好张姐端着早餐过来。 “看到常安了吗?” 张姐指了指后头,“她在花园吧,你去看看。” 周勀又往花园走,正值清晨,太阳虽然出来了,但外面还是有些冷,一枚浅灰色身影正钻在树荫里面。 周勀也不过去,抱着手站那看,看常安费力地从树上剪了几根梅枝,捧着过来,抬头看到台阶上站的男人。 她一愣,“早啊!” “早!” “什么时候起来的?” “刚醒,你呢?” “我也起来没多久!” 周勀走过去,看了眼她怀里抱的梅枝,花蕊芬芳,带着寒风里的一丝清香,他又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周勀笑,“我也挺好!” “……” 常安便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看他笑容里的那抹深意,憋了一口气才重新说:“你去吃早饭吧,我去屋里把花插起来。” 常安捧着梅枝进了薛文琇之前住的那间卧室,把花插进花瓶,摆在窗口,很快满室清香。 早饭很简单,牛奶吐司加两片芝士,中间周勀又接了两通电话,似乎都是工作上的事。 他应该是整年忙碌的,根本没有什么春节假期之说。 等他接完电话回来,常安摘着手里的吐司,假装很自然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周勀顿了一下,“怎么,赶我?” “没有,只是觉得你国内事情挺多的,我这边也没什么了,其实你不必…” “常安!”周勀打断她的话,突然伸手过去握住常安捧着奶杯的手,“有些话我昨晚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这段时间我会留在这陪你,工作方面我会另外安排好,你不用担心!”他突然说教般反驳常安,表情真诚又严肃,手却一点点揉着常安的手指。 常安足足在那呆了几秒钟,最后默默点头:“哦…” 周勀被她那模样弄得一点脾气都发不了,改而用指腹去揉她的唇瓣。 这个动作实在过于暧昧,常安躲,他却又用另一只手遏住她的手腕,“别动,牛奶吃得到处都是!”一副很凶的样子,再用指腹一点点帮常安把嘴角的奶渍全都擦干净,改而收回手来,直接把指腹吮到自己嘴里…… 常安当时脑子里轰一声又炸了,这骚气操作,大清早的…… 周勀却表现得很自然,把沾在自己指腹上的牛奶吮干净,眼皮扫过常安,“看什么,快吃!” 常安赶紧收回目光,战战兢兢去拿牛奶杯,眯了小半口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赶紧放下,改而去捞盘子里的烤吐司,也不嫌干,撕开大块大块往嘴里塞,硬生生就咽了下去。 周勀在对面看着,嘴角笑意甚浓,很多时候看来,她根本还是个孩子。 两人休整了一上午,下午和乔律师约了见面,周勀陪常安一同过去。 地点就在乔律师的事务所办公室。 三人坐定,乔律师也是熟人了,免了许多客套,直接切入正题。 “按照薛女士生前遗嘱,其名下所有遗产将全部转到常小姐名下,这是遗产清单,请过目!” 乔律师递了两张纸过来,常安大概扫了一遍,中英文结合,一部分固定储蓄,一部分不动产,不动产国内国外都有,还有几本薛文琇生前所著书籍的版权。” 乔律师:“有问题吗?” 常安扫完,把纸放下,“没问题!” 乔律师:“那资料和手续都已经提前办好了,没问题的话你只需要在这些文件上签字!” 厚厚几十张纸,常安一份份签完,之后站起身与乔律师握手,“谢谢费心!” 周勀也与他握了一下,“辛苦!” 乔律师笑着回答:“应该的,不过除了手续之外老太太还交代了一件事。” 常安愣了愣。 乔律师又从旁边抽屉里拿出来一只信封,“这是你外婆几个月前留给我的,让我在她去世之后再转交给你。” 常安接过信封,里面硬邦邦的,应该是塞了纸,封口封了蜡,上面写着“常安亲启”。 言情海 第094章 愿你终有良人相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回去的路上,常安坐在车后座拆了那封信,信不算长,写了三张纸,用的毛笔,所以其实字数并不多。 周勀没看到具体内容,也没多问。 常安看完之后把信纸按着之前的褶子折好又塞回信封,之后就看着窗外不说话了。 车子开到离宅子大概还有一两公里的路口,刚好有个街心公园,周勀提议:“要不下车走走?” 常安看了眼,时间尚早,“好啊。” 两人下车,让司机先回去。 周勀指了指对面公园,“去那边?” 穿过马路,公园咋看不大,进去是一片草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草坪上聊天说话或者看书,再往里竖了一排艺术雕塑,雕塑后面是片小树林。 两人站在小路十字路口,常安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吧,那边有条人工湖!” 周勀:“你来过?” 常安:“当然,我以前经常来这里写生。” 周勀:“……” 两人又穿过小树林,果然看到一片开阔的人工湖,沿着湖边筑了马路,路面开阔,来来往往散步的人不少。 周勀又陪常安走了一段,随时留意她的表情,自薛文琇走后她的情绪其实一直控制得挺好,整场丧礼都没流一滴眼泪,当然,按这边天主教的礼俗,亲人丧礼上,家属确实不能哭,但常安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克制的冷静,除了昨天下午崩溃似的哭了一场之外,其余都很正常,该吃吃,该睡睡,早晨甚至还有兴致去花园里折梅花。 但是看完这封信之后,周勀觉得常安似乎更加郁沉了。 他陪着又走了一段,看到前面有长椅,“去那边坐一会儿?” 常安也看了眼,“好。” 长椅刚好正对大湖,湖面上映射着傍晚的霞光,波光粼粼。 两人并肩而坐,起初谁都没有说话,看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玩滑板溜来溜去的年轻人,世界在这个异国的傍晚显得热闹又安宁。 直到日头有西沉之势,常安才突然开口,“你知道吗,其实我这几年一直挺恨我外婆。” 冷不丁,周勀愣了一下,但也并没表现出过多惊讶,“怎么说?” “她吧…你别看她表面很温和,其实骨子里强势得很。” 周勀一笑,“这点其实我能看得出来。” “哪儿看得出来?” “就凭临走前她跟我说的那番话!”临终托孤般,老太太用一种看似平和柔弱的调子让他好好对常安,可字里行间分明带着威胁和指令。 常安抬眼笑了笑,“对吧,她有时候其实挺会勉强人!” 周勀:“……没有,我不是这意思!”他又急于解释,模样让常安看了倒觉得有些好笑。 常安摇摇头,“我知道,我是说她…”欲言又止,干脆止了这话题,又转而问,“你看到国内媒体这几天写她的文章吗?” “嗯,看了几篇。” “都是赞美之词吧?” “当然,你没看?” “没看,因为无法找到代入感。” 周勀蹙眉,“你是想说网上那些描述不符合现实?” “倒也不是,只是…”常安突然转过身来,“要不你给我讲讲?” “讲什么?” “讲些关于我外婆的文章。” 周勀抿了下唇,“一时记不全了,你等等。”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连上网,随意搜了几篇出来点开,照着念:“106岁名媛传奇落幕,看她半生送走丈夫,子女,一个人优雅地生活了小半个世纪,90多岁出门还会精心化妆盘头发喷香水,穿着高跟鞋与人跳舞……另外一篇,上海滩最后一位大小姐走了,从此又少了一位民国才女,她出声名门,毕业于复旦大学,是建国初期著名外交家薛永铭的妻子,经历过战争,举家迁徙,种种磨难与浮沉,最终还能把自己活成精致的模样……她的一生可谓是一个传奇……” 周勀照字念着各家记者书写的薛文琇,关于她的精致,关于她的优雅,关于她从一个上海滩贵胄家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如何一步步走完自己曲折又传奇的一生,辞藻不乏华丽优美,也不吝啬对薛文琇的赞叹,归结于一句话:“真正是一个奇女子啊!” 字里行间都是满满表达着“常安外婆如何拥有了令人倾羡的一生”,常安听完低头又笑了笑。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看这些文章了吗?因为大部分人只看到了她露于世人的一面,却几乎没人愿意去看看她藏给自己的那一面,我外婆……”常安又顿了顿,“她本姓唐,后来是随我外公才改了姓,她一生有过三个子女,两个儿子都是与前任丈夫所生,大儿子幼年时就夭折了,后来第一任丈夫又在战乱中去世,我外婆四十多岁才嫁给我外公,原本大概两人也不想要孩子了,可是外婆小儿子…也算是我小舅舅吧,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一直没结婚,后来横遭车祸,成了植物人…” 这段周勀也曾从薛文琇生前所著的一本自传里了解过。 仅有的两个儿子,一死一伤,那会儿薛文琇已经四十多岁了,对于那个年代的女人来说,四十岁几乎到了快要颐养天年的岁数,可她却还要面临这些血淋淋的现实。 “大概是觉得还想留个后吧,于是外婆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可是自然受孕一直没成功,毕竟到这岁数了,于是尝试了人工受孕。”常安低头闷口气,“国外这方面的技术要比国内先进几十年,但即使这样,那时候成功率也不高,我外婆当时并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带着一种试一试的心态,可是没想到居然真怀上了,后来孩子平安出生,是个女孩,就是我母亲。” 常安说到这又努力缓了一口气,“我妈妈是在英国出生的,也是在这边念的大学,毕业之后才回国工作,认识了我父亲,嗯…我妈妈要比我父亲大好几岁。” 这点虽然很少有人提及,但周围人都知道,薛冰与常望德结婚的时候已经过三十了,在那个年代,三十多才嫁人绝对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我父母结婚没多久,我外公在伦敦过世,之后过了几年,我小舅舅因多器官衰竭也在美国疗养院断气,中间大概又隔了两年吧,我妈生了我……之后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七岁时我妈妈去世,吞了一百多颗安眠药,被人发现时已经断气,而我外婆…她彻底成了一个人。” 常安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就着夕阳余晖,讲完了薛文琇的一生。 早年丧子,中年丧夫,四十多岁改嫁,又接连遭遇儿子车祸,成为植物人,再生女儿,把女儿培养成人,已是白发苍苍,再等着她嫁人,成家,再经历第二任丈夫去世,小外孙女出生,到这也算一段勉强美满的人生,可是谁曾想到唯一的小女儿会突然吞安眠药自尽而亡。 算算时间,薛冰去世时,薛文琇已经差不多90岁高龄。 真正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你看,这才是我外婆的一生,经历丧子,丧夫,再丧子,丧夫……好像是一个无限的绝望循环,直到最后彻底剩下她一个人,而那个永远精致优雅,云淡风轻的薛文琇,只是世人强加给她的说辞,在我眼里,她晚年孤独,偏执,病痛缠身,还有,喜欢把她的愿望强加于人。” 日落西沉,白昼与黑夜即将交替。 周勀伸手过去握住常安,她抬起头来,眼泪已经不知觉地湿满眼眶。 晚上回到宅子,吃过晚饭洗完澡,常安独自呆在自己卧室,拧开台灯,重新把信封里的那几张纸抽出来。 娟秀的行楷,洋洋洒洒三张纸—— “囡囡,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外婆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但是没有关系,外婆相信你很坚强,这点你完全遗传了你妈妈,虽柔,但不弱。 至于写这封信的目的,我算了算,可归诸于以下几点原因: 首先,外婆知道你这几年留在伦敦不甘不愿,大抵心里还在恨我,恨我把你囚着与那男孩切断了联系,但是这点上我并不后悔,外婆识人很多,他配不上你,不是说外婆多势力,家世背景或者钱财,我知道你不缺,但是外婆不希望看到你去为一个男人牺牲,将就,甚至为此要放弃掉一部分东西,不值,也不可以。 你是你妈妈的宝贝,冰冰以前一直在我跟前叫你小公主,小公主不可以受委屈,我相信冰冰若是还在世,也绝对不赞同你和那个男孩在一起,这点上希望你能谅解; 二则,关于你父亲,这几年我知道你们父女关系疏离,一是因为那个男孩的事,你父亲连夜把你送来英国,你大概也怀恨在心,二是因为你妈妈的突然离世,你可能觉得是因为你父亲个人作风的原因,你妈妈因此想不开才做了傻事,但是外婆可以告诉你,这不是主要原因,所以你没必要为此记恨你父亲,毕竟你们还是父女,而且等外婆走了,你父亲便是你唯一的亲人,好好维系父女关系,当是让在天之灵的我和你妈妈安心。 第三点,关于你丈夫,暂且这么称呼吧,虽然外婆从未见过他,但也通过一些手段获取了信息,事业有成,家底丰厚,但情史众多,所以算不上是良人,可是囡囡你相信缘分一说吗,无论当初你们结婚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领了证,在真主面前许过誓言,以后的日子就绑在一起了,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另外,这几年我总是想,或许你妈妈的死我也有责任。我从小教育她要做个体面而有尊严的人,不能给我丢脸,也不能给你外公丢脸,所以导致她最后选了这条路,这是我的失败,也是我的过错,所以现在外婆希望你能弱一点,再弱一点,遇事尽量能去依赖身边的人,而不是自己藏着撑着。 再者,若真有天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狼狈也无所谓,别那么在乎颜面上的事,人生在世,岂会永远顺顺利利。 其次,老生常谈,勿回头,莫念旧,底气都摆在心里,别畏惧,大大方方往前走。 最后,外婆愿你,被岁月温柔以待,终有良人相伴!” 条理清晰的一封信,最后落款,伦敦,薛文琇。 常安把信又看了一遍,借着灯光和月光,默默在心里注入了力量。 之后几天,常安连续忙碌,应付了几家推不掉的媒体,又和Eden见了一面,两人约在某咖啡厅见面,周勀也陪同一起去,结果Eden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还在常安后背揉了一把,弄得整个谈话过程周勀都一直沉着脸。 起初常安也没发觉,她约Eden是有正事要谈,关于刚从外婆那里接手的遗产。她从小对钱都没什么概念,不会做生意,也不会投资,所以这些年名下资产都交由Eden一手打理,现在多了外婆那部分遗产,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谈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别看Eden平时嘻嘻哈哈好像没个正经,可一旦工作起来还是很靠谱的,他给了常安几条投资建议,并为之列出了详细的方案,常安扫了眼,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且大部分是投资和金融方面的专业术语。 “我不懂这些的,你帮我决定就行!” 以往她对Eden也一直抱由听之任之的态度,反正只秉承一个宗旨,保证她每年平均有10%左右的增值收益就行,自然这次也一样。 正事聊完,又闲扯了几句,Eden肯定是一番嘘寒问暖,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的,两人聊得似乎很是投机。 周勀全程都不插话,偶尔Eden转过来跟他掰扯,他就敷衍式地应付几句。 中间他出去接了一通电话,因为涉及工作,他拿着手机走到咖啡厅外面说,刚好是落地窗,他边聊电话边用余光瞄着靠窗沙发上的那对男女,交头接耳间似乎很熟稔,特别是常安,中间也不知道Eden跟她说了什么,甚至笑了好几次。 那会儿午后阳光慵懒,她一袭白裙捧了杯热摩卡坐在沙发上,与一个异国男子聊天说笑,笑容舒展开来,好像这段时间将笼罩在她身上的阴霾都扫干净了。 离开时Eden又主动与常安拥抱,甚至来了个贴面吻,而且是在光天化日的街头,以至于上车后周勀脸色已经难看到令人无法忽视。 常安也发觉了,问:“怎么了,感觉你一整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话。” 周勀吊着眼皮看了眼窗外,嘴里似乎轻嘶了一声,“那个Eden,英国人?” 常安一愣,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突然这么问?” 周勀:“只是好奇,现在的英国年轻人已经变得这么热情似火了?” 常安:“……” 英国人绅士,彬彬有礼,这是有名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内敛矜持,而周勀这话明显是讽刺,常安不可能听不懂。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Eden是混血,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意大利人,不过从小在应该长大。” “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周勀又摸了下鼻子,转身看着常安,“你和她,认识很久了?” 常安想了想,“五六年了吧,这几年一直是他在帮我打理名下的东西。” “那属于合作伙伴?” 常安衡量了一下,“可能说朋友更贴切些。” 周勀回想刚才两人谈话的过程,那么多资产,她似乎完全无条件信任地交给他支配,这确实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合作伙伴”来定义。 常安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据我外婆说,我妈妈生前和Eden的父亲是很要好的朋友,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那种,所以那会儿我刚来伦敦,Eden的父亲帮了我很多,直到后来我继承妈妈的遗产,起初也是他父亲在帮我打理,这几年才转给Eden帮我弄。” 对于常安而言,在她贫瘠的社交名单内,Eden绝对是排名前几的朋友,不仅仅是因为这几年Eden帮她投资赚得不错,更因为他是母亲生前就认识的人,光凭这一点,常安对他也能无条件信任。 “怎么了,有问题吗?” 周勀呵了一声,“没有,只是好奇问问!” 后半程两人没有再交谈,一直到了家门口,常安先下车往屋里走,上了台阶,周勀才跟上,突然拽了一把她的手。 常安:“怎么了?” 他又蹭了下额头,“我不干涉你结交朋友,但是以后能否少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常安:“……” 周勀:“特别是抱抱亲亲那种,绝对不能有,听到没?” 常安憋住笑,抬了下下巴,“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周勀:“……” 常安又挑了下眉,“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什么身体上的接触,抱抱亲亲拉拉手指头再摸摸额头那种,你也没少跟别人干吧。”她说完还哼了一声,甩过头发就进了门。 周勀被晾在台阶上,气得很,又觉得自己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幼稚又没品,于是喘口气也跟着进门,只是稍走两步,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抱抱亲亲拉手摸额头?听着怎么不像是胡诌的话?再说她也不是那种会说气话胡闹的人。 等等! 周勀寻思着有问题,快步走进大厅,常安却不见了,他又上楼,见卧室的门关着,也顾不得什么礼数道德,直接推门而入。 “你把话…” 结果里面一声尖叫,“你做什么,出去!” 裙子已经脱掉只剩内衣内裤的常安慌得胡乱扯了睡衣捂在胸口。 周勀愣了两秒,转过身去,“抱歉,我去门口等你!”三两步又跨出卧室,身后“砰”一声,门被常安撞上了,之后里面落了锁,他站那僵着脊背,浑身似乎有火苗被点燃,狠搓了把脸想要挥掉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可是努力了一下发现似乎没有什么用,粉色刺绣蕾丝的内衣,细腰翘臀,两条腿笔直,他沉沉喘了一口气。 真他妈燥得慌! 足足五分钟后常安才穿戴整齐,开了门,板着脸,“进来吧!” 周勀闻声进去,抬眼发现她已经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依旧是裙子,舒适的丝绵材质,象牙白打底,上面印着一颗颗红色的樱桃图案,原本披着的头发也扎起来了,在脑后束成马尾,额头刘海也用夹子全都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素净白皙的脸,脸小巧,衬得眼睛大而长,往那一站,像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周勀低头又滚了一口气。 常安故作自然地问:“你刚才进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勀这才想起来,反问:“你刚才在楼下说亲亲抱抱拉手指,什么意思?” 常安:“……” 她愣了几秒,“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周勀:“对,感觉你话中有话,所以想问清楚!” 常安却没有回答,她其实刚才也是逞一时之气,话赶话才不小心说溜了嘴,现在周勀一本正经来问,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又觉得不想再提及这事。 烦! “没什么,当我胡说的!” 这口气,周勀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上前一步,“还是因为方如珊?” “……” “可是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对她其实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是,我承认跟她交往了两年,但是大部分也只是出于解决个人需要,且次数很少,最后一次已经是大半年前,后来就再也没有过,所以哪来的亲亲抱抱拉手指呢?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或者……” “我说的不是方如珊!” “什么?” “我说,不是因为方如珊,不是她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听信传闻或者猜想,是我亲眼看到的!”常安重复,用了高一度的声音。 周勀都被她震住了,再看她的表情,怒不可揭中似乎还带着很多委屈,不好,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亲眼看到了什么?”他冷静下来问。 常安却别过脸去重重喘了一口气,又隔了几秒钟,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 她在考虑是不是要跟他纠结那件事,有必要吗?或者说是否有意义! 周勀这边等了一会儿,终是没耐心了,走过去问:“说话啊,你亲眼看到了什么?” 言情海 第095章 要不再试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却反问:“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方如珊?” “什么?”周勀有些接不住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常安:“我一直觉得方如珊应该入不了你的眼,漂亮是漂亮,但除了漂亮好像也没其他优点了。” 周勀:“……” 常安:“所以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你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女人登堂入室呢?还一处就是两年。” 周勀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说到底你还是为了……” “不是,你听我说完!” “……” 常安在塌上撑了撑手臂,把腰挺直,“我还不至于跟方如珊计较,她入不了你的眼,自然更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是以前一直挺好奇的,怎么她就能勾住你周大少两年呢,但前段时间我突然有了答案。” 周勀眸光寒涔涔,“什么答案?” “还是佳卉点醒我的,嗯…”她想了想,试图组织语言,“就前阵子吧,我回伦敦之前,有次约佳卉吃饭,她还没下班,让我去星河等,刚好你也在,在星星办公室…”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勀似乎已经略略意识到什么,但没打断。 常安也没揪着这个点细说,她骨子里还是有偏执的骄傲,总觉得自己不该为那天看到的事情生气,没必要,于是草草带过,“之后见到佳卉,我们约在星河楼下的海鲜餐厅吃饭,你知道的,佳卉和方如珊打过,所以她对方如珊的消息一直很关注,刚好就刷到方如珊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她和何宾的自拍照…”常安说着说着又想起那天的场景,不由觉得好笑。 周勀已经被她弄得发燥,“你笑什么?” “我笑啊,笑佳卉平时说话不靠谱,但那天却说了一句真话!” “她说什么了?” “说…”常安抬头又扫了眼周勀,此时他就站在椅子前面,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的女人,而常安眸光幽幽,半含笑,“她说…方如珊某个角度看上去,长得和星星有六七成像。” 短短一句,如平地惊雷。 周勀僵在当场,常安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她需要从他的眼睛中寻找答案。 这么长时间了,他跟方如珊睡了两年,不会平白无故。 她也好奇呢,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当初选了方如珊,而此时周勀僵滞的表情已经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噗…他不说话,她又先笑了出来。 周勀垂眸,眼底闪烁不明。 “你又笑什么?” “被我猜中了?” “什么?” “你当初选方如珊,只是因为她和星星长得像吧?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不如找个替代品,嗯…阿勀,没想到你这么痴情啊?”椅子上的女人像是换了一个模样,懒懒散散的,半笑半嗔,可脸上的笑容分明带着嘲讽。 周勀咬牙切齿,心里又燥又乱,而这些反应在常安眼中全都成了“因心思被人看穿而生的怒意”,于是不由挺了下腰,“很抱歉,我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玄机?但是别担心,我会继续装傻充愣的,等回了云凌,不如我们…” “闭嘴!”周勀突然出声,轻吼。 常安:“……” 原本站着的男人突然压身下来,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撑住她身侧的墙,以一种把她圈在胸前的姿势含腰站在那。 常安感觉到迫人的气势悬在头顶,还逞强,“我又没说错!” “对,你是没说错!” “所以你冲我吼什么?你对星星那点心思我都看在眼里,方如珊就是你找来的挡箭牌,这两年扮演的角色跟我一样,无非就是她主外,我主内…” 周勀皱眉,也是佩服这时候她还能扯出这么不靠谱的比喻出来,不由抵了一下牙,“嗯,你继续!” 常安随之又抽了一口气,“说到底你带她登堂入室,无非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喜欢她,然后家里再找个像我这样不闹事的给你守住大后方,一前一后,里应外合,你和星星就安全了,尽可以去暗度陈仓!” 要不说她牙尖嘴利呢?平日里的那模样都是装的。 周勀好气又好笑,却忍着,面无波澜地把身子又往下压了点。 气势越发逼近,常安原本挺直的腰脊开始微微往下软。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继续说啊…” “我……” “这么厉害,都被你看透了,又是前线又是后方的,我这两年是摆了一个龙门阵?” “……” “还是说你孙子兵法看多了,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 “行,那不妨我们来算算,先说里应外合这事,我承认方如珊这两年算是个勉强合格的情人,拿她该拿的,受她应受的,不过你好像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闹事吧?” “我…我哪里闹了?” “你没闹吗?” “当然,从头到尾我好像从没跟你为了这种事吵过吧?” “对,你是不吵,不过你这不吵比吵还头疼!” “……” “什么话都憋心里,看到什么也不说,冷言冷语的就把人往外推!之前我还一直纳闷到底哪里又得罪你了,现在算是知道了,就为了那天你去星河看到我跟星星在办公室?” “当然不是!”常安抢白,又快又猛。 周勀继续忍着,一脸凉,“那还有什么?” “我还看到了你摸她额头,然后拉了百叶窗,大白天的在办公室,为什么要拉百叶窗?” 周勀继续忍,“对啊,为什么要拉百叶窗呢?” “问你呢,总不能为了谈公事?还要我说出来吗?” “我不介意,你说说!”周勀手臂撑着她身后的椅背,一脸悠然。 常安心里越发怄起来,天地良心,她原本真的不想再提这茬,但话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怕太难堪。 “还不是你们要做那些暗度陈仓的事,可也没必要选在办公室吧?还有,那晚你还给我发了微信,说公司有事要晚回去,撒谎撒得这么顺口,你是绝对没想到我当天下午已经去过星河,看到了你们在一起,更看到你们一同出了公司吧?” 常安又顺势接了一口气,想着反正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全部倒出来,也图个心里清静,“还有,这还没完,你要撒谎我也拦不住,但是以后麻烦你和星星提前沟通好,别你这边跟我撒谎,她那边就捅娄子,朋友圈有些照片别乱传,一不小心就会露了馅!” 她字正腔圆,噼里啪啦一通倒,倒完觉得好像通身解气。 周勀就盯着她的眼睛,黑黝黝一双水眸,暂且也懒得去寻思她话里说的什么朋友圈什么照片,只凑下身来,几乎快要贴到常安的脸了。 问:“你这算是吃醋?” 常安一愣,大有后知后觉的慌乱感,“没,怎么可能!” “真没?”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为这种事吃醋!” “行,那我们来说说第二点!” “…什么第二点?” 周勀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素白的一张脸,碎发都被她用发夹固定起来了,额头圆润光洁,他微微收口气,“你刚才说的,你和方如珊扮演的角色一样,这点似乎也不对吧。” “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你看啊…她主外,好歹跟我睡了两年,你呢,沾着一个周太太的名分,碰都不让我碰,你们哪里一样?” “你…”常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气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剩下瞪眼睛。 周勀憋住笑,卯足了劲要跟她周旋到底,“我什么?” “你无耻!” “嗯。” “不要脸!” “继续。” “还滥情花心不负责任,知道你这种现在叫什么吗,叫渣男,根本不值得…唔……”常安一通骂,声音未完,压于身前的男人却突然贴上来封住她的唇,浑身怒气好像都被堵住了,常安发泄不出来,伸手推,拽,揪,可身前的男人像座山似地纹丝不动,到最后干脆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常安被他生生困在椅子上,椅子狭小,她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承受这个男人施加的辗转蹂躏。 周勀也不买账,劲道大,抵开她的牙齿冲进去,一通搜刮吞含,常安哪禁得住他这样,困兽般在椅子上折腾。 周勀像在驯一只不听话的猫,她或张牙舞爪,或冷淡疏离,可他偏不让,非要一点点击溃她的防线和理智,到最后感觉身下的人渐渐安分下来,他才舍得松开一点力道,但唇已经贴在她脸上,鼻息轻轻的扫。 “真的没有吃醋?”声音沙而沉。 常安抵死不承认,“没有!” “真没有?” “真没…” “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周勀抬起一点声,让常安能够看清他的眼睛,那双眼啊,刚烧过一通火,却又深如海,冷热交替间常安根本看不透,她投降,往后缩了一点,“有!” “嗯,说说…” 他鼻息依旧贴在常安身前,像是猛兽轻嗅,常安也不敢造次,又吸了一口气,“看到你们在一起,你摸她额头,样子很亲昵,后面还拉了百叶窗,虽然不清楚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忍不住会想象,还有,晚上你说不回长河,我又看到了星星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知道你们那晚一直呆在一起,而你在跟我撒谎…那一刻,我……” 常安看着眼前人,他眸光清亮,似在给她指引,而之前一直不愿承认的情绪这一刻好像卸掉了所有伪装。 身下女人微微吸了下鼻子。 她说:“周勀,我好难过……” 不是生气,不是愤怒,而是难过。 周勀身心俱震,好像所有语言在这一刻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唯一能做或者想做的,只剩下贪求更多。 他一手依旧抓着椅背,一手抬起常安的下巴,对方整张脸相迎,他压身吻上去…… 这次不同于刚才的恶狠,极度温柔缠绵,只是一点点张合着去轻含她的嘴唇,而身下的女人慢慢瘫软下去,周勀绷得腰肌都要断了,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才停止,嘴角拉起一条丝,他舍不得松手,依旧将鼻息抵在常安唇翼,轻轻蹭了蹭。 “以后不准再这样,要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来跟我求证,别什么话都不讲就冷落我,更不准一个人偷偷憋在心里受委屈,我有时候根本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但我也会难过,也会胡思乱想,就跟上次我看到你和陈灏东的照片一样,所以别忍着,也别跟我冷战……我也知道我以前混账,就像之前你说的,我前科太多,没办法给你安全感,但是你不能一下判我死刑,常安,我喜欢你,愿意为了你去改变,所以你乖一点,我也努力一点,我们…试试?”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极度低软,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纵使游荡情场这么多年,大概也绝对想不到有天他要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小姑娘,而常安已经被他这番话击得意识溃散,她幽幽转过眸子,湿的眼,红的唇,微微张开的唇瓣上还带着他刚留下来的湿濡和润泽。 周勀哪受得了她这模样,再度贴上去,一点点细碎吻着,唇,鼻子,眉心,最后抵在她额头上,鼻音浓重地问:“回答我,行不行?” 常安像是被整个浸到海水里,蓬松了,舒展了,然后都快化了,不过在彻底融化之前,她还知道鼻子里微微哼口气。 “嗯…” 然后“啪”一声,周勀觉得整个世界的灯都被拧亮了,花开遍地,他一手插过常安的腰,猛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常安终于回过神,惊呼,“你做什么?” “抱你去床上!” “没有,不是…”她推搡着语无伦次,可周勀已经三两步把人扔上了被褥,自己也欺身压过去,一臂圈住她的腰。 常安吓得大叫,“走啊,我只是答应跟你试一试,但没说要这个…周勀,太快了,太快了……”一通闭着眼的踢打嘶喊,最后却发生身上的人好像没动静,尝试着撑开点眼皮,却发现周勀撑着悬于她上方,一脸意味深浓地看着她。 “太快了…什么太快了?” “……” “我怎么发现你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常安一愣,继而满脸羞得通红。 “你…”摆明了就是这男人在捉弄她,气得常安推开身上的人就要下床,可身后一臂又揽过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就这样…” 他捞过常安再度躺倒,却没压上去,只是贴着把人搂到自己怀里,面对面,身体交缠,常安起初还挣着弹了几下,但周勀力气大,她动弹不得,最后也就乖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彼此的喘气身,各自都在平息,而周勀搂着怀里的人,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淌进来,金色的夕阳,暖融融的,很快洒满整个房间。 他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下常安的发顶。 “那天星星生病了,之前为了泸旸湖项目大家都绷得太紧,没日没夜的加班,她感冒加重,一直熬着,我去星河看她的时候她正在发烧,所以摸了下她的额头试温度,可能就刚好被你看到了,至于为什么要拉百叶窗,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下属看到而已,星星把工作和私事分得很清,之后我送她去医院,确诊肺炎,需要住院并挂水,她那样我也没办法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所以留下来准备等挂完水再回去,可是一瓶阿奇霉素就挂了三个小时,那段时间我也特别累,所以后来就不小心在病房睡着了,至于你说的什么照片,我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保证,我真的没有跟星星做过任何越轨的事,若真做了,两年前就不会有方如珊,更不会有你。” 他搂着常安解释,一字一言,兼清清楚楚,并不带一丝粉饰和伪装。 常安心里还是受用的,但嘴里冷哼,“所以说到底你当初看上方如珊还是因为她和星星长得像喽?” 周勀忍不住笑,又摸了下她的头,“对,不可否认当初是有点这意思,但是你也没必要想得太严重,电影里那些找个女人当替代品的桥段都是虚构的,怎么可能真因为一张脸像就能换个人,关于方如珊的事我之前也跟你解释过了,我是正常男人,我有生理需求,她刚好出现,一拍即合,所以就在一起了,至于星星…” 周勀停了停,常安呼吸明显随着紧了一下。 “怎么不往下说了?” 周勀低头看了常安一眼,去揉她的额头,“我和星星之间已经讲清楚了,就上回在医院陪她挂水那次,所以往后我们只是兄妹。” 他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周歆的事,常安其实心里通透,一段感情的结束,一段感情的开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彼此都需要时间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她并没有再往下细问。 只是那番对话意义重大,扫清了最近各自压在心里的雾霾,也让两人的关系又往前进了一步。 之后周勀又陪常安在伦敦住了两天,只是国内那边催得紧,年后尚林苑二期要开盘,泸旸湖项目也要正式启动,所以周勀的事情一大堆,徐南的电话更是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加上两地有时差,最后常安看不下去了。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边没关系。” 周勀想了想,“真没关系?” “当然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别忘了我可是拿了绿卡的,算当地公民,而且张姐她们几个还没走呢,你不需要为我操心。”常安一番劝,加上周勀也实在没办法再呆了,于是定了隔天早晨回云凌的机票。 晚上两人没有在家吃,常安提前定了附近一间餐厅,餐厅很高档,需要着礼服西装才能进去。 常安那天还特意化了个淡妆,头发也盘起来了,穿了件高定长裙,一字领,衬得曲线玲珑又颇有风情。 落座之后甚至还有小提琴过来演奏。 周勀垫了餐巾,抬眼看对面暗淡灯光下一脸温柔的女人,问:“这算是约会吗?” 常安笑了笑,“应该不算吧,约会哪有女人订餐厅安排的道理?” “你意思是得我来?” “当然!” “那要不等你下周回国,我来安排?” 常安捏着刀叉,柔柔一笑,“好呀!” 那一刻周勀的心才落到实处来,不觉也跟着笑了笑,“那你订好回程机票后给我发信息,我约你!” 当天晚上周勀死活不肯回客房睡,硬是赖在了常安房间,常安拿他没办法,只能半推半就地从了,不过他还算守规矩,除了沾点小便宜过过手瘾之外,倒没把常安怎样。 因为要赶航班,隔天早晨天还没亮周勀就起了,收拾妥当折回房间,床上的女人睡得依旧毫无知觉。 他过去把手伸进被子,在她腰上轻轻捏了几把,常安微微有要醒的迹象。 周勀俯身又在她脸上亲了两口,“我先走了,乖一点,等你回国跟我约会!” 淡淡的薄荷味,不知是牙膏还是剃须水的味道,可是莫名的好闻。 常安略微睁了下眼皮,“嗯…” …… 十四个小时的航行,周勀抵达云凌依旧是白天,徐南在机场接了他直接去公司,路上两人抓紧时间算是开了个短会。 “我不在这几天,元玺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切正常,不过何兆熊这几天一直呆在北京。” “北京?” “对,年前就过去了,也没回来过年。” 周勀蹙眉,“何灵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他过年还往外面跑?”言下之意何兆熊好歹应该利用春节时间在家陪陪宝贝女儿。 徐南想了想,握着方向盘,“谁知道呢,可能因为女儿有人陪了吧,听说都搬到一起住了,估计过了年很快就有好消息要传出来。” 周勀闻言没吱声,要不是因为常安的原因,他才懒得去听这些儿女情长。 到公司之后也没倒时差,周勀回办公室处理事情,临近傍晚的时候接到刘舒兰的电话。 “到家了吗?在哪儿呢?” 周勀回:“在办公室。” “怎么一回来就工作啊,春节假期还没过呢,还有,你爷爷让你晚上有时间就过来一趟,他想问问小安那边的情况。” 言情海 第096章 别做与身份不符的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色将黑了,小赵假期还在老家,自己开车回宅子。 因为春节假期还没过,很多外地人口都回去过年了,所以这个点路上交通难得的空,周勀直接把车子开到了宅子院子里。 刘舒兰听闻车声就出来了。 “你看看,大过年的,回来就先往公司跑,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吗?”一通追在后面的数落,周勀皱着眉,也没回嘴。 进了屋,周世青似乎正在跟下面的人打电话,周勀过去喊了一声“爸”,周世青抬手比了个手势。 正好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 “爷爷!” “嗯,什么回来的?” “刚到!” “不是问你这个,问你什么时候从英国回来的?” “……” 周勀刮了下额头,“中午吧。” 老爷子神色不明,又看了眼挂钟,还没到六点半,“那先跟我来趟书房!” 周勀在周阜山的书房里呆了半个小时,老爷子详细问了一下这几天伦敦那边的情况,周勀一一作答,老爷子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临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握了下周勀的手臂,“现在小安的外婆走了,这孩子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以后你要好好对她,无论你们当初以什么方式相识,结了婚,各自都有了责任,好好过吧,爷爷希望你们能走到最后。” 周勀轻咬牙根,“知道!”目光中带着某种笃定。 结束对话刚好六点半,周家准时开饭。 周勀和周阜山走出书房,饭菜都上桌了,老爷子先落座,之后再各自落下来。 周勀扫了眼,少了个人。 “星星呢?” 周阜山那边哼了一声,明显不悦。 刘舒兰颇小心地又看了眼周世青,后者拿起碗准备吃饭,似乎并不想参与这个问题,最后还是刘舒兰讪讪笑了下,“星星这几天不在家,跟朋友去西藏玩了。” “西藏?” “对,自驾去的,去好几天了,估摸着……估摸着过两天也要回来了。”刘舒兰说完又留意了一下周勀的表情,问,“怎么,你找她有事?” 周勀顿了顿,“没有!” 那头周阜山再度哼声,“一个女孩子成天不着家,大过年的还野在外面,吃饭,不准提她!” 周勀:“……” 晚饭后各自干各自的事,周勀也很累了,需要回去倒时差,所以并没多逗留。 走前刘舒兰把他送到门口,周勀准备上车,她又拽了一把。 “阿勀…” 周勀转身,“还有事?” “这几天星星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 “连通信息都没有?”刘舒兰眼中的担忧明显。 周勀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除夕之前还好好的呢,就你去了伦敦之后,隔天她一声不吭给我留了条短信就不见了,说是去西藏自驾,可这几天打她电话也不接,我有点担心,要不你试着联系一下?” 刘舒兰把希望寄托在了周勀身上,周勀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她都多大的人了,过了年已经二十九,你担心她什么?” “不是,我就觉得她最近情绪不对劲,你……” “我没时间,我很忙!” “我知道你忙,但星星好歹是你妹妹,不管你们以前…” “没有以前了!” “什么?” “以前已经成为过去时,麻烦这次回来之后你告诉她,让她少干些挑拨离间又不符合身份的事!”周勀说完转身,打开车门之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下周常安就会回来,等她回来后我带她过来吃饭,走了!” 直到周勀的车绝尘而去,刘舒兰还站在原地。 冬天的风大,她愣是呛了好几口,回去时连续咳嗽。 春节假期,公司还没开始上班,周勀也不必天天去办公室,只是各路应酬不断,毕竟大过年的,大家都闲了,正是互相走动的好时机。 有些应酬周勀能推则推,但有些推不了,该走动还得走动,而一旦应酬,喝酒肯定是免不了的,就这么一场接着一场,周勀连续喝了两天。 初六那天又接到褚峰的电话。 “周总,回来了吧,晚上聚一聚?” 周勀推脱:“下次吧,我晚上有事。” “什么事,我可知道的,弟妹还在英国呢,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又大过年的,难道晚上另外约了谁?”这话意思模糊,暧昧不清,周勀抚着脸苦笑,“没有,怎么可能!” “那就这么定了啊,晚上红叶山庄,我太太做东!” “你太太?” “是啊,点名要请到你的,可得赏个脸!” 周勀挂了电话,寻思褚峰的意思,虽然和发展银行已经合作了好几年,但是周勀几乎没跟他太太打过交道,衡量再三,觉得还是得去。 小赵还没回来上班,周勀打电话联系徐南,让他晚上暂当司机。 红叶山庄不在市区,位于云凌下属县级市的泗水镇,泗水也算是一座古镇,人文风貌都很别致,只是疏于开发,所以出了云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小镇离市区也有些远,百来公里路,没有高速,大部分都是省道。 路上周勀拿笔记本工作了一会儿,好几次都摸出手机看,徐南见状忍不住问:“周总,等电话啊?” 周勀扫了他一眼,“好好开你车!” 徐南呵呵笑了两声,以前他是绝对没这胆子的,毕竟周勀大部分时间都很严肃,老板架子端得足,底下人都怕他,但自从去了一趟伦敦回来之后感觉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徐南才敢跟他开开玩笑。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下了省道,徐南对这也不熟,所以停下来设了导航,又开了一会儿,路边开始出现“红叶山庄”的引路牌。 徐南不禁感叹:“我记得前两年来这的时候都是小路,没想到现在发展得这么好。” 周勀也看了眼窗外,双向车道的柏油马路很是宽阔,两旁种了葱郁的树,周边都是庄稼田,沿路过去也能看到村子,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暗,村子连绵的白墙黑瓦,衬着夕阳余晖倒别有一番景色。 “这几年政府有意向周边发展,泗水镇地理位置不错,又有历史底蕴,将来会是个新风向。”周勀随意说了两句,徐南斟酌,又开口,“那红叶山庄倒是选了个好市口。” 周勀没接话。 徐南又说:“前年开业的时候好多人还说,这地方穷乡僻壤,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怎么会有冤大头跑这地方来投资个度假村,可没想到才短短两年功夫,大马路都铺到家门口了,而且听说明年通车的凌川高速,泗水这里都会设个出口,这么一来红叶山庄老板当时的投资眼光还是很准的。”徐南借着开车的空档随意聊开了。 周勀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大树,忍不住嗬了声,“你知道红叶山庄的老板是谁吗?” “知道,姓马,好像叫马小军!” “那你知道马小军背后是谁?” 徐南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周勀,还刻意压低了点声音,“…我也是听说来的,说…马小军是李美玉的人?”口气明显没什么底气。 周勀笑而不语,合上电脑,又用手抵了下唇,“开车吧,快到了!” 果然,很快前面便有红叶山庄的入口牌子,徐南照着上面的箭头往右拐,以为直接就是山庄大门了,可拐个弯才知道又是一条爬坡路,两边栽了红杉,苍劲葱郁,路却看不到尽头。 眼瞧着车子越爬越上,又开了大约五六分钟,总算看到了一个保安亭,保安过来指路,引徐南把车子开进了停车位。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变黑,周勀下车,空阔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又有另外一个保安过来拿布罩子把周勀的车牌罩上,再看周围,停了大概数十辆车子,车牌也同样被罩了起来。 徐南看一眼:“阵仗这么大?” 周勀没回答,只说:“可能要等一会儿,你去附近转转!” “好,您出来给我打电话。” 周勀沿着指示牌去找山庄大门,可走了老长一段也没找到,周围都是树和马路,这会儿路灯也开了。 褚峰的电话又打进来,“周总,你到没?” “刚到,停车场这边。” “那你等会儿,我叫人去接你。” 周勀也懒得自己走,应了声,干脆站那等,乡下风大,气温低,他经不住把大衣扣子都扣了起来,又抽了根烟点上,心思放空,于是掏出手机。 常安的头像是一只卡通兔子,而上一条记录是今天早晨,那会儿周勀刚起,晨跑,也是他主动给常安发微信,问她一个人在那边的情况,白天都做了什么,结果那边惜字如金,通篇就是“啊,哦,嗯”之类敷衍他的语气词,周勀极其不爽,问:“能不能好好说话?” 结果她就回了条语音:“我有些困了,想睡觉,晚安行不行?” 这会儿周勀又忍不住把那条语音打开,空无人烟的山路上,常安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来,穿越大洋彼岸,一直抵到周勀心里,他几乎可以想象常安抱着手机趴床头迷迷糊糊给他发微信的样子,眼底不自觉地氲起笑,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在做什么?” “嗖”一下微信发过去,等了小半分钟,没动静。 “又睡午觉了?” 又一条,可是兔子头像还是没动静。 周勀干脆把烟叼嘴里,开始长篇大论,“我今晚有应酬,在泗水镇,不过这地方估计你也不知道,另外今天估计又会闹到很晚回去,你醒了告诉我,陪我聊聊……”唠唠叨叨,跟个事儿妈似的,编辑完他还回头过去看了两遍才摁了发送键。 同样,常安那边依旧没有回复,他便盯着那只兔子发愣,百无聊赖,把她头像点开,毛茸茸的一只小白兔,耳朵一只翘着一只往下折弯,正咧着嘴冲他笑。 周勀看了好一会儿,用手刮了下额头,又切到搜索界面,输入“兔子图片”几个字,手里刚弄完,突然听到有人喊:“周总!” 周勀闻声抬头,氲在嘴角的笑僵了僵。 何兆熊已经带着人走过来,半笑不笑地问:“怎么站这吹风啊?” 周勀瞄了眼,“第一次来,不熟,得等人过来领。” 何兆熊当即笑出来,“那可是主家招待不周了,你看这山上多冷!”边说边搓了下手,白雾腾腾,他手上还戴着羊皮手套,脖子上裹着围巾,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周勀挑了下眉,也笑,“是啊,早就听说这里开了个度假村,规模挺大,但一直没机会过来,但看样子何董是这里的老熟人?” 何兆熊摇头,意会不明地拍了下周勀的肩,“什么老熟人的,之前和朋友过来吃过两次饭。” 周勀又扫了眼他身后的人,依旧黑衣黑裤,但相比于何兆熊的全副武装,他穿的显然单薄很多,而后者似乎目光也刚好瞄过来,两人相视看了眼,没打招呼,没有客套,甚至连多余表情都没有。 届时前面响起鸣笛声,一辆敞篷的接驳车开过来,穿着山庄制服的服务员下车。 何兆熊又捞了下周勀的肩,“走,先上山!” 接驳车沿着山路爬行,坡度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冷,何兆熊前半段还跟周勀扯两句,后半程就把脸埋在围巾里了,冷是真的冷,周勀不禁暗想,难怪老狐狸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上山,而坐他旁边的陈灏东似乎全程没什么反应。 到底年轻,底子不一样! 周勀转着手里的手机,眼看前面路程似乎还有些长,于是攀谈:“年前听说令千金出了车祸,最近恢复得怎么样?” 何兆熊扯了点围巾下来,“伤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孩子没了,最近一直在闹情绪。” 周勀:“闹情绪也正常,毕竟自己的骨肉,原本年前应该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但事情多,没抽得开身。” 何兆熊:“不用,孩子的事我都很少管,最近一直是灏东陪她,他们还年轻嘛,以后再怀也不难。” 周勀笑了笑,又看了眼陈灏东,他面无表情地正别着头看旁边,风很大,额头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周勀扫一眼便把视线挪开,后半段都没再说话。 言情海 第097章 污浊中一丝清风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接驳车一直开到山庄门口,入口的大门看着倒不起眼,可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中式装潢,仿明清建筑,非常典型的四进三院落,有垂花门,正房,厢房,耳房,四周环以游廊。 规模看上去不大,不懂行的人可能看不出什么玄妙之处,但周勀大学主修建筑和设计,自然看得出这座山庄的精妙,在保持四合院建筑风格的基础上进行了现代化改良,外观古韵浓郁,青瓦木垣,但独特而创新的设计又给整个空间混入了灵动和大气。 之前有传言说红叶山庄是行宫,周勀一路过去,倒真觉得像那么回事。 晚饭摆在后院包厢,门口站了两身形窈窕的迎宾,统一穿绸缎绣花满服,推门进去,里头灯光通亮。周勀扫了圈,大部分都是老熟人,自然又是免不了一番客套,刚消停,只听到褚峰一声喊:“美玉,周总和何董他们到了!” 继而休闲区那边过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大约三十七八岁,烫了卷发,一件黑色编织薄绒小西装,里面是墨绿色暗纹真丝裙,搭配倒也优雅又不乏女人味,男的要年轻一些,梳了油头,中规中矩的西装,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两人过来先跟何兆熊与陈灏东打了招呼,显然是老熟人,少了许多繁琐的客套,之后女的才转向周勀,却不说话,只笑盈盈地盯着他看。 周勀主动上前先伸出手,“李总,拜个晚年,春节快乐!” 李美玉这才满意,与他握了下手,却没松,虚虚地荡在半空中,却跟周围人开玩笑,“去年裕安搞活动,请了周总两次都没赏脸,没想到褚峰一个电话他就过来了,看来还是我家褚峰面子大。”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跟着笑。 周勀应承着,脸上似笑非笑,“前两次刚好有事,不过看来李总是打算把这账给我记下了?” “哪敢啊,人都来了,开句玩笑而已!”说完才松了周勀的手,之后又稍侧身,“小军,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荣邦置地的周总,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之前那个一直跟在李美玉旁边的男人走上前,主动递了名片。 “周总您好,久仰大名!” 周勀接过名片看了眼,马小军,红叶山庄总经理,再看眼前男人,身材挺拔,眉目俊朗,戴了副无框眼镜,怎么也不像是这种场所的负责人。 “幸会,周勀!”他简单自我介绍,与对方握了下手,算是彼此认识。 之后陆续又来了两波人,周勀也都认识,毕竟云凌就这么大,平时转来转去都是些老面孔。 7点准时开席,大约十几个人,刚好一圆桌,而李美玉是整桌里面唯一一名女性。 饭局伊始,李美玉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先讲两句,原本以为她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站起来,扶着桌面盈盈笑,“其实就是一顿便饭,也没提前跟各位打招呼,主要是想趁着春节都有假期,也都忙一整年了,大家找机会碰头聊聊天吃吃饭,其余真没其他事儿…”寥寥几句,瞬时把这个明显目的深浓的聚会往一种故作轻松的路子上带。 周勀也就听听,不说话。 开席之后你一言我一语,加之李美玉在饭桌上确实很会调动气氛,所以氛围还算轻松,当然,说是春节聚会,但聚在一起免不了就会谈到工作上的事,起初只是聊些世界金融大环境这种不痛不痒的东西,之后扯到国内调控,最近出台和即将出台的政策,风向,最后就扯到了各家项目。 所有应酬似乎都是千篇一律,周勀厌倦,所以表现得并不热络,甚至有些冷淡。 “周总,怎么感觉你今晚心不在焉啊?时不时拿手机看,家里那位催了?”李美玉突然拿他调侃,原本聊着的其他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周勀依旧捏着手机,正要回,坐李美玉旁边的褚峰却突然抢白,“没有,周总家里那位最近不在国内,更何况周总什么家教啊,就算太太在跟前,他该玩玩,该乐乐,根本不需要向家里报备!” 这话说完一桌子跟着附和。 “是啊,都知道周太太向来大度,从来不掺和周总在外面那些事。” “我们都羡慕呢,娶妻就该娶这种…哪像我家那只母老虎,十点一过就要开始打电话查岗…” 对面李美玉扫了下手臂,场内暖气足,她之前穿的那件黑色西装已经脱掉了,里面是无袖裙,白嫩圆润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玉镯子,手臂晃一晃,玉镯也跟着晃一晃。 作为场内唯一一名女性,她自然要站在女性立场说几句,“你看看你们这帮男人,恨不得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太太最好睁只眼闭只眼,替你们照顾老人孩子稳住大后方,还不能有半点怨言是不是?” “话不能这么讲,做生意哪有不见人的,逢场作戏而已,没必要太认真!” “不过李总这点你大可放心,褚行长在这方面作风很好的,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向来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呐,去夜总会叫个陪唱歌的小姐都不能有,满嘴我家美玉会生气…” 一帮人半附和半阿谀,说得褚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没这么夸张,喝酒喝酒!”哪知旁边李美玉笑着把身子欠过去,一条白花花的手臂勾在他肩上,“真的呀?真这么乖?” “何止乖啊,简直是我们这帮人的楷模!” “哈哈哈,来,敬我们模范丈夫一杯,在座各位得多多向他学习!”这话出自何兆熊之口,旁边自然又是一通符合,纷纷举杯,褚峰被困在中间,脖子还被李美玉圈在臂弯里,只能举杯跟各位都碰了碰。 “喝酒!” 一杯灌进去,当是辛辣无比,冲得脸上笑容都好像散了几分。 周勀抵着牙槽,懒得凑热闹,就冷眼看这一大桌子人表演,各路牛头马面,牛鬼神蛇,看似融洽得一团和气,可桌子底下却不知有多少利益勾结和龌龊之事。 这边褚峰忙着应付一大桌子人,李美玉笑盈盈地勾着他的肩,看似一对美满夫妻,事业相辅相成,而不远处却有另外一道目光,那同样带眼镜的俊朗男人半笑不笑地捏着杯中酒,视线焦距定在李美玉身上。 周勀挑了下眉,嘴角笑了笑,扫回来时却刚好与对面陈灏东对上,后者也是幽幽然然,只是比周勀多了一份疏离,感觉整场中他就像个局外人,在冷眼看这一出好戏。 这时手机“滴”了一声,周勀拿起来看了眼,小兔子头像,发了条微信过来。 ——“我醒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如一丝清风,把周勀从这污浊空气中拉出来。 他嘴角不自觉勾笑,把手机捏手里。 “抱歉,我出去打个电话!” 言情海 第098章 她要回来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拿着手机一直走到中庭,那里僻静,他随便找了处坐下,拨了常安那边的电话。 很快接通,“喂……”软绵绵的声音还明显透着睡意零星的懵懂。 周勀笑,问:“醒了?” 常安:“嗯。” 周勀:“刚醒?” 常安:“嗯…” 周勀:“刚醒就给我发微信了?” 常安:“不是你让我醒了找你么!” 周勀:“这么乖?” 常安:“……” 周勀,“睡了多久?” 常安:“两三个小时吧。” 周勀嗤笑,“真能睡!” 常安:“哪有,你呢,现在那边几点?” 周勀看了眼腕表:“快十点了。” 常安:“还在外面吃饭?” 周勀:“嗯。” 常安:“又喝酒了吗?” 周勀:“喝了,不过不多。” 常安:“哦,那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周勀:“不清楚,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你呢?” 常安:“我?我什么?” 周勀:“上午在那边都做什么了?” 常安想了想,“上午啊,在家收拾了一下,然后中午出去吃饭了。” 周勀:“一个人?” 常安:“没有,跟Eden。” 周勀眉头拧在一起,“怎么无缘无故突然跟他吃饭?” 常安:“也不是无缘无故,刚好有些事要谈,加上过几天就回国了,他就想请我吃顿饭。”那边仔仔细细地解释,周勀一时没出声 常安等了一会儿,又问:“怎么,你介意啊?”口气分明带着一丝挑衅。 周勀冷笑,“不介意!” 常安:“真不介意?” 周勀:“我跟一个理财顾问有什么好介意!” 常安:“可是他早晨来接我吃饭的时候给我带了一束花!” 周勀:“……” 常安:“玫瑰,红色的!” 周勀:“……” 常安:“而且还说过几天回国的时候他来送我去机场。” 周勀气炸:“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常安一下咯咯笑出来,“你看,你还说不介意!都生气了吧。” 周勀哼声,被她气得牙痒痒,可转念想着耳畔传过来的笑声,徐徐收口气:“常安…”嗓音好像在电波中变得无限柔软。 常安听得愣了下,“嗯,怎么了?” 周勀低头看着地上投下来的月影,自顾自地笑,“没什么!” “真没什么?” “嗯,真没什么。” “……” 一时两人好像又在打哑谜,也不顾国际长途话费昂贵,奢侈地聊着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断断续续,又漫无目的,但是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常安嘴角蓄着笑,她并不指望周勀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出来,于是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周勀听到那头的动静,又问:“在做什么?” 常安:“躺着…” 周勀:“还在床上?” 常安:“嗯。” 周勀:“穿的裙?” 常安:“…啊?” 周勀:“现在是不是穿的裙?” 常安:“对啊,睡裙。” 周勀:“哪条?” 常安:“白色那条。” 周勀:“领子有一圈金线,我回国前一晚你穿的那条?” 常安那边突然就没了声音,周勀:“怎么不说话了?” “不想说了!” “嗯?” “感觉你又在耍流氓!” “哈哈哈……”周勀忍不住爽朗笑出声。 彼时树影婆娑,不远处的包厢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宴,各路商贾官僚,轮番粉墨登场,谁都不愿放过这个表演的机会,可他却愿意躲在这吹着凉风逗着千里之外的姑娘。 心头暖融融的,脑中已经勾勒出那幅场景:她一袭白色睡裙,软软地蜷着身子躺在床上,黑发铺陈下来,绸缎般贴着她白皙的脖子。 光这么想一下周勀已经脑仁发涨,若人在眼前,定把她捞过来死死锁到自己怀里。 “常安…” “嗯?” “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又停了一会儿,继而是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如果没什么其他事,可能这周五或者周六吧。”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三四天。 周勀很轻微地应了一声,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常安手机嘟地作响,系统提示电量快要用尽。 “先不聊了,手机快没电了,回头联系!” 她挂了电话,摸过桌上的充电线插上,刚准备收回手,手机又“滴”了一声,常安打开,有新微信进来,一只胖乎乎的灰兔子,耷拉着两条长耳朵。 灰兔子说:“订好航班后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常安翻身把脸埋进枕头,狠狠喘了几口气。 天哪,他疯了吗? 足足隔了好几分钟,周勀才收到常安的回信,就一句话:“你的头像好丑,快换掉!” 周勀勾着唇笑,回:“不换,我觉得挺好!” 常安气得闷在枕头里不停踢脚,神经病,神经病啊! 这边周勀已经从包厢里出来多时,自知也不大好,于是收了手机打算回去,结果起身一扭头便看到几米之外靠在廊柱上的黑影。 黑影半欠着身,肩头挨着柱子,手上捏的烟已经燃了一大截,看样子已经在那站了很久。 周勀顿了两秒走过去,原本不想交谈,可擦肩而过时听到他略显低沉的声音。 “她最近怎么样?” 周勀停住脚,蹙眉转过身来。 “陈总在问谁?” 陈灏东低头,捏着烟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没必要再跟我装傻充愣!” 周勀也笑,“不懂你的意思!” 陈灏东随即挑了下眉,又抽口烟,“好,那我直接问,常安最近怎么样?” “你问哪方面?” “她跟她外婆感情很好,现在老太太走了,估摸着应该很伤心。” “伤心自然,不过她很坚强,情绪恢复得不错,只是何小姐车祸还没痊愈,陈总居然还有闲心操心我太太?”短短几句话,火药味已经开始冒出来。 陈灏东自始至终没再啃声。 周勀又微微欠过身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管你们以前如何,有过什么关系,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所以烦请陈总有自知之明,不该操心的哨操心,不该惦记的也甭惦记,以后管好自己,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不然,别怪我做得太难看!” 他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出了回廊。 陈灏东依旧保持同一站姿站在那里,院子里的风凉,一阵阵刮过来吹着手里捏的烟蒂,火星烧得更旺,很快就已经烧到顶。 手指已经感受到灼烫,他却依旧舍不得忍。 半饷之后抬头,月色下一双寒澈不明的眼睛。 …… 周勀离开中庭之后没有立即回包厢,原本挺好的心情似乎又受了干扰,于是临时改去洗手间。 洗手间离包厢也不远,延续酒店古朴的装修风格,门口种了一小片竹林。 周勀还没进去,里头已经透出人声。 “…那姓褚的也是心大,这种饭局居然还露脸。” “是啊,换我早就挖个地洞躲起来了,也不看看今天一桌,那…我刚大概算了下,今儿这一桌起码三分之一跟他老婆睡过。” “嗬……岂止三分之一,我看一半都有余!” “没那么夸张吧!” “怎么没有,知道李美玉年轻时别人背地里都叫她啥吗?” “啥?” “公共情。妇,背后染指的人可以从这排到山脚下了,不然你真以为她年纪轻轻靠自己就能坐到裕安集团的头把交椅?” “这我知道,当年薛冰掌权裕安的时候她还只是跟在薛冰旁边的一个小助理而已,这薛冰才死了几年啊,看看这几年裕安的业务版图扩充了两倍都不止,而且我听说…我也是听说来的,据说裕安准备进军房地产。” “这也不稀奇,房地产是香饽饽啊,嘴上说日子难熬,还不一个个都赚得满盆归,你看荣邦,刚成立几年啊,就这几年功夫,资产翻了不知多少翻!” “这周勀是个特例,你也不看看他背景多强,爷爷以前部队出来的,官居司。,周世青又在位,而且他还娶了常望德千金,如虎添翼啊!” “对,话是这么说,不过常望德那人吧…我听说邪乎得很,这两年也没怎么帮这个女婿,倒是那个养子,姓陈对吧,今天也来了,相比之下他对养子还帮衬些,不然你觉得何兆熊会肯把宝贝女儿嫁给他?” “对对对,这事我也琢磨呢,说是养子,外面都说不像,怕是他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吧。” “呸呸呸,这话也敢乱讲?” “哈哈……不就跟你在这唠两句嘛!”半天之后终于止了话题,两人窸窸窣窣地开始在里面摞裤子,摞完也不走,冲了手又站在外间聊开了。 “诶,自家媳妇都成公厕了,你说这姓褚的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 “肯定是装傻充愣吧!” “心就真这么大?” “不然他还能怎样?这几年李美玉可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了,她爹可是孙正道!” “呸,什么爹啊,还不是认的干爹,又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也能叫爹,再说人这爹可不简单,而且明眼人都知道,李美玉这裙带关系可不是一点点,要不是她出面,当年褚峰也就是个银行信贷部的小科员,几时轮到他爬上去,所以这叫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没得选。” “这倒也是,不然你看…李美玉这半顿饭的,一直跟马小军眉来眼去,啧啧,喝了点酒那浑身骚劲…诶,你之前上过没?” “我?” “对啊,裙下之臣!” “哈哈,当然没有。” “那你想不想?” “想啊,不过我这位份,今时不同往日了,李美玉眼界可高着呢,你看她盯荣邦姓周的那眼神…人要品相有品相,要背景有背景,我这种能比?” 届时两人边扯边从厕所里出来,周勀侧身靠到门口竹林的暗影中,很快对面一股酒气飘过来,他不禁皱眉,也难怪,估计也只有喝多了才敢在这口无遮拦。 …… 人走后周勀站竹林里抽了一根烟,重新回到包厢。 里面乌烟瘴气,酒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开始有人拉着穿满服的女服务员动手动脚,另外一边马小军在张罗着摆牌局。 周勀想过去打声招呼,可转一圈并没找到要找的人,褚峰和何兆熊都不见了,陈灏东也不知去向,剩下一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周勀也懒得过去多聊,正要走,却听到一声虚浮无力的声音。 “周总……” 他回身,靠墙角落里摆了张花梨塌,李美玉就斜身靠在塌上,外套脱了,鞋子也脱了,两条腿半曲着,裙子鸡心领,身材丰满,可以看到中间一条深沟。 周勀走过去,“今晚多谢李总款待,我有事先走了,回头看到褚行长替我跟他说一声!” 结果李美玉发笑,“褚峰早就被我支走了,你急什么,再陪我坐坐,后半场还安排了其他活动。” 周勀自然没兴趣,“今晚就到这了,回去还有事,下次吧。”他打了声招呼就算到了礼,准备出去,可刚抬腿就被人挡住,李美玉原本搁在塌上的脚突然朝他伸过来,轻轻抵在周勀小腿上。 周勀顺着往下看,一只雪白的裸足,踝上戴了条金链子,圆滚滚的指甲都涂了鲜红的甲油。 年近四十的女人,丰腴圆润,保养得宜,加上酒后那股懒懒的媚劲。 “怎么,周总整晚心不在焉的,上半顿饭一直在看手机,下半顿饭直接不见你人影,现在又这么急着回去?难道真像他们说的,赶着回去要会情人?”塌上的女人笑丝丝地说着,那只足已经开始沿着周勀的裤管往上蹭。 周勀眸光一点点变暗,眼瞧着女人的足已经越过他的膝盖想往胯下钻,周勀冷哼一声,往后小退了半步,“李总说笑了,那些不过传言而已,我跟我太太感情很好!”轻描淡写,并没过多赘述,完了垂眸又扫了眼塌上的女人,“今天真的不留了,你们玩得尽兴!”寥寥数语,他觉得已经到了极限,遂不再作多一秒停留,直接绕开李美玉还横在半空的腿往门口走,但还未跨出去,身后人又喊了一声。 “周总也是这么开不得玩笑的人?” “……” “行了,跟你闹一下而已,下次再聚记得把你太太带上,怎么说我以前也和冰姐有过一段交情,所以你太太可能还得叫我一声阿姨!” 周勀鼻子里哼气,但还是转身笑言:“好,一定!” 十几分钟后周勀才下了山,总算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徐南早就已经在车里等,周勀上车,徐南看着他脸色不妙,也没敢多问。 …… 国内丧礼之后需要守头七,国外也有类似的风俗,只是换了个名字,不叫头七,而叫“追思”。 常安那天早晨去了趟教堂,唱了经,然后又去墓园呆了一会儿,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薛文琇的墓碑前面枯坐了大半个小时。 她用这大半个小时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包括最近乱七八糟的事,还有回国之后所要面临的人和处境。 常安相信人生都是一段一段的,七岁之前她是母亲的小公主,薛冰给了她强悍的庇佑,所以她能在城堡中为所欲为而不用担心任何后果;七岁之后母亲去世,魏素瑛进门,她依然是公主,却要开始学着乖巧玲珑自己保护自己;十七岁时被常望德送来伦敦,告别花季痛爱,在这座陌生的国度经历孤独与无助;二十岁回国,抱着一颗破釜沉舟的心与一个陌生男人结婚,当许多同龄孩子还在学校读书时,她已成为别人的妻子,两年“婚姻”生活,空乏荒芜,直到陈灏东从戒毒所出来…… 有些事在她的控制中,而有些却早已偏离航道。 现在外婆去世了,陈灏东也即将与人结婚,常安觉得,往后留给自己的将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正如外婆给她留的那封信所说:“勿回头,莫念旧,大大方方往前走!” 常安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 “外婆,你说他不是良人,但也说过缘分注定,所以我想试一次。你若在天有灵,保佑我!” 从墓园回去之后,常安把家里几个佣人召集起来,一名司机,一名花匠,两名保姆加张姐,因各种缘分而在一起生活了几年,现在到了散场的时候。 常安把工钱都给他们结清了,又额外封了红包当奖金,最后经过商量决定只留一名花匠和保姆来宅子定期打扫养护,其余都散掉。 晚上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原本常安是想在附近订间餐厅的,但张姐提议说可能最后一顿了,非要在家里煮。 司机开车带人去超市买了食材,保姆和张姐一起动手,在家做了顿丰盛的中国菜。 常安去选了两瓶好酒,一顿饭前半场吃得热热闹闹,到家互相阐述着几年共同生活留下的回忆,但后半场画风就开始转变了。 张姐先带头哭,接着两个保姆阿姨也跟着哭,就连司机和花匠大老粗的爷们儿都开始抹眼泪。 常安那会儿酒劲已经开始上来了,挥手轻斥:“这么多年,异国他乡聚在一起也不容易,但没必要哭嘛,我只是回国,以后还会回来,你们去国内探亲也能找我,现在通讯也发达,微信视频都可以,真的,你们没必要这样……” 话说得好听,可等晚饭散局,她自个儿往床上一扎就开始一个劲地掉眼泪了。 周勀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哭得伤心,所以信号一通就直接捏着手机问:“我觉得我这些年一直在跟人道别,先是我妈妈,我周围的朋友和同学,再是我父亲,我外婆,现在连张姐她们也要走了……我知道到了某个阶段总要说再见,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断地在跟人建立感情,又不断地分离……难道就没有谁能一直留在谁的身边么?” 她哭哭啼啼说了好一番感性的话。 周勀光听声音就知道她肯定又喝了酒,但是喝酒之后她才愿意吐真言,所以从本质来看,周勀越发了解这个女人,骨子里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感。 周勀一通劝,几乎是连哄带骗,最后连心灵鸡汤都熬了一大锅才把常安哄好,或者说不是哄好,是直接把她哄睡着。 第二天常安醒过来才发现手机上有长达一小时的通话记录,细回想,又完全想不起来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临行在即,常安也没太多行李,抽一个早晨把东西收拾整齐。 宅子里的保姆都走光了,只剩张姐非要留到她离开那天。 常安的航班订在周五晚上,还有差不多一天空余时间,于是又抽空去逛了逛。 宅子附近的街道,马路,公园,以前常去的餐厅和咖啡馆,还有两家美术馆,最后脚步停在一家医院门口,仿佛全世界的医院都是一样的氛围,到处白色,带着一股沉闷与绝望。 养伤,戒酒,再养伤……常安犹记得自己在这家医院里暗无天日的日子,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期待并相信,所有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初九公司才正式上班,第一天工作大家基本也都不在状态,按照往年惯例,周勀会亲自下到每个部门与下属问候拜年,再送上一个红包。 今年也不例外,一大早周勀起床,晨跑,洗澡,一杯咖啡迎接新的一天,然后驾车去公司,红包财务部已经提前准备好,他便带了两个副总高层外加徐南一层层楼下去,员工拿到红包总是高兴的,有胆子大的便会借机调侃两句,以往周勀基本不回应,他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被下属开玩笑的老板,可今天例外,他不仅搭理了,还会顺带再回敬几句,所以一轮红包派发下来,整个公司都看得出老板红光满面,心情极美丽。 红包派发完后徐南跟着周勀回了他办公室,借机问:“财务和企宣搞联谊,今晚聚餐,叶总监那边问您去不去?” 周勀想都没想,“不去!” 徐南愣了下,也没多问,结果走至门口的时候周勀又把他叫住,“我下午会提前下班,要去趟机场。” “出差吗?” “不是,接人!” “那我让小赵送您过去!” “不用,钥匙中午的时候送上来给我就行。”桌子后边的人边说边开电脑。 徐南一时还没反应,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常小姐今天要回来了吗?” 岂料电脑后面的男人探出一点头,“是,晚上六点多航班落地,答应去接机场接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笑容自然,愣是看得徐南呆在当场,好一会儿心里才回过味来。 难怪啊……难怪一整个早上都觉得他神采风扬! 言情海 第099章 接机,故意使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从伦敦飞来的航班准点落地。 常安取了行李出匝,出口栏杆外面站了一大群接机的人,周勀个头高,身材挺拔,所以站在人群里总是最占优势。 常安一眼便看到了,却不似周围人那般情绪激动,只是朝他笑了笑,周勀也回敬她一个微笑,两人同时沿着栏杆往一侧交汇,直至两人终于面对面。 周勀接了她手里的行李箱,“累不累?” 常安回:“还好!” 过于平淡的见面方式,但身旁却不断有人冲上去拥抱在一起,或哭或笑或亲吻,这里是国际航线出口的地方,大部分见面的人都是久别重逢,所以情绪难免更激烈一些,而常安与周勀混在中间却成了异类。 短暂数日分别,或许比不得别人半年数载的时间长,但是有时候情绪的浓烈不能完全靠时间长短来评断。 彼此一个微笑,看似没什么汹涌,可谁能看到彼此压在心里的那些波澜? 毕竟都不是性格喜欢外露的人,周勀在这方面尤甚。 “走吧,车子停在外面停车场!” 他只是推了常安的行李,又伸过另一只手去牵她,常安居然也没躲,很自然地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掌包住,直至被牵着穿过一层层人群,她才意识过来,此时两人这姿势俨然就是一对正热恋的情侣。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个头高大,穿了件浅灰色套头毛衣,褪去了平时的严肃刻板,被机场白亮的灯光一照,竟显出几分温柔来。 周勀似乎感觉到了旁边的目光,侧了下身问:“怎么了?” 刚好已经走出航站楼,野外的风迎面扑来,把常安几乎吹得晃了晃,她立即收回视线,含糊回:“有点冷。” 周勀这才发现她穿得单薄,而国内公共场合的暖气自然比不得伦敦,他便松了常安的手,改而搂住她的肩,几乎把常安小半个捂在自己怀里。 “你穿太少了,走快点,前面就是停车场!”他边说边捞着常安穿过车道,风大,他稍稍含着腰,而常安坐长途航班,为图舒适脚上穿的是一双帆布鞋,这下身高差距拉得更大,此时被他搂在怀里更显娇小。 到了车子旁边之后周勀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把常安塞进去,自己再绕到另外一边发动,热车,开了车上的暖气。 常安被风吹得还有些恍惚。 “怎么国内还这么冷?” “伦敦不冷吗?” “我觉得还好,可能只是风大。”她边说边搓着手,周勀半笑不语,俯身过去替她系了安全带,又将她搓在一起的双手拢在自己手里。 刚才大庭广众之下牵手还好,这会儿封闭的空间,呼吸都近在咫尺,常安只觉得耳根一烫,潜意识要收,周勀却握得更紧。 “怎么,摸一下手都不行了?” 常安别过头去,呼口气,“没有,你…不开车?” 周勀半笑不语,留意她眼神里那抹慌张,又借了一只手出来去扶方向盘,将车子平稳驶出了停车场。 常安抿唇不讲话,但能感觉出来她将自己绷得很紧。 眼看车子上了机场高速,两边路灯晃眼,周勀也不吭声,可膝盖上的那只大掌仍旧一点点摩挲着她的指骨,或揉或捏,像是要用这动作缓解掉心里这么多天的憋闷的情绪。 常安偷偷喘口气,“你能不能…” “还冷吗?” “不冷了!” 何止不冷,她手心已经开始被他弄得冒汗,周勀却目视前方,只用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游刃有余,另一只始终握着常安,没有半分要松的意思,最后常安也放弃挣扎了,只偏过头去笑了声。 周勀蹙眉:“你笑什么?” 她笑意更浓,却说:“没什么,不告诉你!”气得周勀在她指端重重一捏,常安吃疼,手指弯起来,周勀却借势插进去,五指牢牢相扣在一起,她惊得转身,刚好对上周勀浓重的眸光,稳重带笑,问:“饿不饿?要不要找地方吃点东西?” 常安别过头去,“不饿!” “那回家?” 短短三个字,常安的手还被他扣在掌中,连着心口都被击了一下,终是又看了眼窗外,这条路她这两年也走了很多次,来来回回在伦敦与云凌之间往返,以前都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这次却有人陪在身边。 窗外景色相同,可心境到底不同了。 她偷偷抿着笑,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回家…” 周勀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车速明显加快,不出一刻钟便下了高速,入市区,路况复杂起来,他还不至于毫无警觉性,还是松了常安的手规规矩矩开车。 一个多小时路程,顺利到了长河门口。 车子熄火,副驾驶的人却没有动静,周勀看了眼,不觉笑,旁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周勀等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叫醒她的打算,只是小心轻声地解了自己的安全带…… 长途飞行加上时差,常安这会儿实在是累了,入睡分分钟的事,可是在车上终究睡得不安稳。 前边路上路过的私家车“滴”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的脑袋晃了下,继而感觉到有滚热的呼吸黏着自己。 常安缓缓睁开眼,窗外透进来一丝光,身前有人影逼近,还未反应,唇被瞬时含住… “唔…” 周勀在她醒过来的那一秒吻上她,不过只是浅尝两口,蹙眉,“你喝酒了?” 常安意识还昏昏沉沉,嘴里轻哼,“喝了一点,在飞机上。” 周勀卷了下舌头,舌尖是刚从她口腔里尝来的味道,甜中带涩,极其容易上瘾,他显然不够,又欺身而上…… 常安的睡意在瞬间被击退,而唇上不断加重的滚热犹如沸水烫身,断层的思绪被迫被感。官冲击填满,常安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任由身体给出最直接的反应。 周勀在一通席卷中竟听到了她的回应,虽然只是短促而又细微的一声,却如惊雷劈开夜空,促使他每个汗毛孔都被撑开,双手不由揉住常安的肩,情不自禁地加深这个吻…… 车外寒风萧萧,车内暖气融融,风口不断轰轰往外送着热风,常安的体温不断往上攀升,她觉得自己快融了,快化了,腰不自觉往下软,若不是绑了安全带,她觉得自己早就从椅子上滑下去。 周勀也渐渐有些收不住,盈盈一握的腰,顺着往上,轻揉勾描……常安猫着腰忽地叫出声,声音在逼仄的车内显得有些尖利。 周勀在她几乎快要昏厥的时候才松开,压住喘,抬手抚开她额前的头发。 常安微微撑开虚浮的眼皮,眼中光束不聚,有气无力地看着身前人。 周勀又忍不住在她发红湿亮的唇上哚了两口, 常安慢慢找回理智,软趴趴地问:“我这样…怎样?” 周勀目光至上而下,椅子上的人穿了件粉色套头卫衣,长发铺到胸口。 他把她额头的刘海都捞开,让她整张脸都露出来,月色至下,娇小,透红,带着酒后余醉,明明一双眼眸纯净,可被他稍稍撩弄,原本清澈的眸光中竟染了一丝迷离,像渴望,像求饶,又像在强撑镇定。 周勀又笑了笑,一脸坏相,又扶住常安的下巴轻轻撕咬,呼吸交缠间,她像一只被喂的小雏鸟般也会学着回应,周却不回答她的问题。 她有些急了,皱着眉问:“回答我啊,我这样…怎样啊?”尾音绵长,带着娇燥,又带着烘人的湿气。 周勀这一刻却显出自己绝对的优势,游刃有余地轻含拨弄她两瓣唇,胶着厮缠,手下动作也没停,封闭的空间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很快常安又开始发抖,就如风雨中的草,根本不堪撩拨,身子不断往下瘫。 到最后需要周勀撑住她,几乎含腰整个把她罩在椅子上,唇齿抵到她耳根,一字一句说:“怎么敏。感成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短短几个字,带着男人压喘之后明显的嘶哑,又如暗夜中快要出笼的猛兽。 常安脑中剧震,他此时的坏,挑衅,撩弄,与他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天,常安只觉脸上烫得都快起火了,想要推开人跑出去,可是无奈浑身使不上一点劲,这方面她岂是他的对手,就在常安以为自己要被他闷死在车上的时候,对面路上突然闪过一道灯影,有人举着手电筒往这边来,是晚上定时巡逻的保安。 常安急急推身上的人。 “…别…有人来了,周勀!” 可身上的男人才不管,甚至起了更大的兴致,压着常安亲得更起劲,甚至发出啧啧水声,她又气又急,推不动,发不了声,呜呜地不断捶他的背脊。 眼看灯光越近,常安用余光已经能从前车窗看到人影,更绝望的是那枚人影站在车身前就不动了。 常安怄得要死,只能任由身上的人胡作非为,自己死咬着不出声,祈求外面的人可以忽视,结果下一秒,周勀窸窣一声从她身上起来,坐回驾驶位,又很快开了车门。 外面冷风嗖地灌进来。 “小李,巡逻啊?” 车外僵呆的小保安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正办事的周勀会突然开门下车,就那么直愣愣地举着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还射在常安脸上。 “啊…啊,是啊…那个,周先生,你刚下班?” “没有,接我太太,刚从机场回来!” “哦,啊…好,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去那边,对,我去那边……”小保安总算收了电筒,支支吾吾又慌不择路似地绕过了车子,嗖一下就钻进了旁边花园的树林里。 常安那一刻的心情…真是外面一阵阵寒风灌进来,她冷一阵热一阵,而周勀弯腰扶着车门,稍稍探进一点头。 “刚不是要下车么,还不走?” 常安气得闭眼咬住牙,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你先进去!!!” 周勀憋住笑,“那你快点,外面冷!”他重新关上车门,又去后备箱拿了她的行李。 …… 常安足足过了小十分钟才稍稍平复好心情,解了安全带,又把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拉整齐,这才开门下车。 周勀已经把行李搁下了,回头看着站玄关那死活不进门的女人,一张脸白里透红,眼睛狠狠戳着他像是随时能滴下血来。 周勀看了半笑不笑。 “你不进来?” “你刚才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他循循逼问,一手插裤兜看着常安,表情却早已恢复自然,相较之下常安的气急败坏显得实在溃败,她心有不甘,懒得再说,直接弯腰下去从鞋柜捞了自己的拖鞋扔到地上,但转眼满身怒气就被地上的鞋子转移。 周勀见她杵那不动,稍稍放软了点口气,“好了,站那风大,进来吧。” 常安似乎轻轻缓了一口气,遂脱了球鞋,又回头把大门关上,周勀这才满意,转身进了厨房,很快里面传出声音:“我还没吃晚饭,打算煮面,你吃不吃?”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常安有气无力的声音:“不吃!” 周勀顿了顿,也没往其他地方细想。 …… 下午提前去机场接她,也没来得及吃晚饭,于是周勀在厨房简单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吃完上楼,二楼卧室的灯都关了,常安已经洗漱完窝在床上。 周勀没吭声,也去客卧那边简单冲洗了一下,再重新回来,揭开被子躺到她身边,一时房间里安静,有呼吸声传出来,周勀侧身过去,把窝边上的人捞到自己怀里。 起初她还不乐意,绷着僵着,周勀使了点狠劲才把人扣怀里,低头在她额头又亲了口。 “怎么,还真生气了?” 常安嘴巴里哼气儿,“没有!” “你这还叫没有?” “对,没有!”她嘴硬,周勀也不强行逼她承认,只是手脚将人缠住,好一会儿才又听到他的声音,“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常安一震,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他苦涩笑了声,“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那你还问!” “嗯,必须问一下。”问一下他才能死心。 随后身后的人就没声了,常安等了一会儿,以为自己这话又伤到了他,不觉心软,正要转过去,可腰上的手臂却一下子缠紧,他箍住常安不让她动,却将自己的脸埋于她的颈窝,像是自己蓄了一口气。 “可是这几天我感觉自己很想你,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经历,特别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这样把你圈在身边,哪儿都不去…”周勀就贴着常安的脖子说出这番话,呼呼热气直往她脖子里钻。 常安震得背脊僵直,心口砰砰跳。 他平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周勀…”常安稍稍转过一点身去,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眼睛,可很快被欺身而上,心里想说的话还没吐到嘴边,唇就被他堵住了。 这个吻来势凶猛,显然与刚才车里的那个不同,带有明显的侵略性。 常安很快败下阵来,身子软成一滩棉絮,胶着间只剩下彼此滚热的呼吸,周身翻滚,不知不觉就被剥得精光。 混沌间已经感觉到东西抵上来,常安下意识弓了下身。 周勀扶住她的脸。 “可以吗?” 常安意识囫囵,脑子里早已被搅成一团,巴巴闭着眼,“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 “我…” “还是不能接受我?” “不是…” “那是排斥跟我做这种事?” “也不是?” “那你是怎样?” 他声音沙哑难辨,嘴上探问,可手早已一路探寻,最后虚虚撑开一点,常安立即哼出声。 周勀舔着她耳根:“你这叫不知道?” “……” “你身体已经给了我答案。” 常安羞得脚趾绷直,不敢睁眼看,周勀扶正她的肩,又垂头吻了下,“乖,给我…”遂稍稍抬身,正要入正戏,常安只觉小腹一热,她猛地睁开眼。 “等一下!” 周勀被她这尖利的声音喊得定了定,含腰下去,“怎么了?” “我……” “嗯?” “我好像…月经来了!” “……” 周勀撑着在她上方,足足定了小半分钟,额头有汗往下滚,他死咬着牙根。 “骗我?” “没有!” “我不信…”他伸手要去探,但很快又是一股热涌下沉,这次常安更加肯定了,急急推开身上的人,周勀跌到她身边,平躺,而常安已经下床跑进了洗手间,里面亮了灯。 漫长的小半分钟,他刚想问,里头一道纤影跑出来,身上已经裹了条浴巾,随之蹲在一侧的柜子里翻找,重新拿了条干净内裤又跑进去。 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冲洗声,周勀像是被烤到一半又扔到沙子里的鱼,身上每一寸还在噗噗冒着热气,涨到想杀人…… 常安在里面冲洗,血腥气混着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味道,好不容易弄干净,换上睡裙,走出来,房内依旧没开灯,床上一条硕壮的身影,全身无遮挡,唯独头被他死死闷在枕头里面,长腿翘臀,呼呼喘着气。 常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敢看,憋了一会儿,“那个…我…”刚出声,床上的人突然弹坐起来,常安猛地别过头去,周勀两三步跨到浴室门口。 “你弄好了?” 常安依旧憋着气,结果还没回答,身子已经被周勀捞到一边,他跨进浴室,将门“砰”地一声撞上。 她到这地步也不是完全一张白纸了,自然知道周勀在里面干什么,当时那心情真是……又羞又气又隐隐觉得有些失落和内疚感。 周勀在里面弄了好久,常安便抱着脸在外面听了好久。 又等了大概几分钟,浴室门打开了,有人揭开被子上。床。 常安闭眼赶紧装睡,可很快一具冰凉的身子贴过来,她挣了挣,周勀扣着她的腰身,“别动,就抱抱你!”这一声完全没了刚才的缠绵温柔,更多的是无奈与怄愤。 常安曲了下身子,没敢再动,又隔了一会儿,身后的人似乎平静了许多,才听到他再度发声:“三番四次这样,我早晚得废你手里!” 常安听了“噗嗤”一笑,气得周勀在她脑门上扣了一下,“还笑?” 可是天地良心,她真不是幸灾乐祸,就是无端觉得这场景特别搞笑,转过身来,看到周勀那张郁郁不得志的黑脸之后又笑了两声。 “不是,我…我没忍住,就是觉得…可能我们在这事上八字犯冲!” 周勀气得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常安吃疼,他干脆埋于颈间撕咬,常安被他弄得咯咯直笑,“喂!” “惩罚你!” “可是好痒。” “痒就对了,等你身上干净,我要弄得你下不了床!” “……” 气得常安捶他肩膀,“臭流氓!” 可周勀动作不停,嘴里笑回:“你第一天知道我是臭流。氓?” “你……” “真刀实枪的时候你再试试,试完你才知道什么叫臭流。氓。” 一通闹腾,又要擦枪走火,但只可观弄不可食的滋味实在难受,周勀不想一晚来两次,所以侃侃止住,搂着常安找话题聊天,聊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常安也睡着了,依旧像猫一样蜷着缩在周勀怀里。 欲念烧尽之后便是漫漫长夜,周勀身上的火已经冷却,但心头的柔软却越来越深浓。 他抚开常安遮在眼角的头发,巴掌大一张脸,此时枕在他臂上睡得安静恬然。 周勀忍不住又贴过去吻了一下,怀里的人不爽地皱眉吭气,他立即止住下一步动作,只在黑暗中用目光勾勒她的模样。 有些东西会上瘾,感情亦是。 以前他不相信,但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乖一点,什么都能依你!” 他搂着怀里的女人喃喃自语。 常安梦里似乎听到谁在喊她的名字,一声连着一声,似远似近,她在迷雾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揪住眼前人…… 一饷乱梦,直至第二日清晨。 言情海 第100章 拖鞋,真是不要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月经第一天,身上不舒服,加上时差还没倒过来,所以睡得昏昏沉沉,隔天被什么动静吵醒,睁开眼,身旁的人不见了,摸了手机过来看,竟然已经过十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不得不起身去了洗手间,脱下来才知道身上都弄到了一点,大概是昨晚睡姿不好,几乎是一直被那个男人捂在怀里睡的,所以也没注意。 常安赶紧冲了一把澡,又换了条干净的内裤和睡裙,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不算特别好,眼泡甚至有些浮肿,可是眼底有些东西却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继而又想到昨晚那些事,他的抚摸,亲吻,贴在她耳根一句句滚热的话语,再者是他的身体,宽肩窄腰,长腿翘臀,包括某些硬如烙铁的触感。 天哪,常安觉得大冬天好像有80度沸腾的蒸汽不断往自己身上蒸,连着小腹又是一股热涌,更可恨脑子里千回百转,但无一不像脱缰的野马似地全往同一个方向飞奔。 “疯了疯了疯了……” 她抬手捧住自己的脸,脸上滚烫,而周勀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镜子前面的常安小跺着脚站那摇头晃脑拍自己的脸,嘴巴里还碎碎念。 周勀:“……” 等了几秒,“你站那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常安猛往旁边闪,结果不小心膝盖就撞到了池台的柜角,一股钻心疼痛逼得她整个缩下去。 周勀立马上前,扶住她问:“怎么样?” 常安又气又羞,轻推一把,“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 周勀连声道歉,“是我的错,对不起,腿先给我看看…”一通连哄带骗,总算把常安哄到卧室坐下,周勀捞起她的腿看了眼,膝盖一大块蹭伤的破皮,中间开始渗血。 那一记应该撞得不轻,常安脸色都白了。 周勀:“坐这别动,我去拿东西上来给你处理一下!” 很快下楼又跑上来,手里多了个药箱,半跪于地,再把她的腿捞起来搁自己腿上。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常安应了声,周勀便拿棉签蘸了碘伏擦上去。 “嘶—”很疼,常安不自觉将腿往后缩,可周勀大掌扣住她的膝盖弯。 “别动,忍一忍!”嘴上语气强硬,但手下动作明显轻了很多。 熬过最初的那阵痛感,后面就适应一点了,常安渐渐放松,不再看自己的膝盖,而是将视线落于身前的人,一件青色衬衣,版型硬挺,搭配黑色西装裤,是他平时上班或者应酬的装束,却因为半跪在地,所以裤腿绷出一条条褶皱,而常安坐在塌上,明显要比他高出一大截,视线落下去只能看到他浓黑的发顶。 想到几个月前,方如珊生日,她与之发生争执,脚上受了伤,也是他买了药在车里帮她包扎处理,可是那次受伤终其缘由全在他身上。 他惹的风流债,凭什么她要吃苦。 以前倒不觉得多委屈,可是搁到现在,想一想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而如今相似的场景,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正如外婆所说,他不是良人,但彼此缘分颇深,或许这就是证明吧。 “好了,最近几天尽量不要碰水。”周勀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抬头,刚好撞上常安略带湿气的眼神。 他一愣,“怎么了?” 常安赶紧别过脸,“没什么!” “你这叫没什么?” 地上的男人已经站起来,抬手扶正常安的脸,眼圈红红的,显然有哭的迹象,他拧眉,放低声音,“被我弄疼了?” 常安咽口气,心里想的那些肯定不愿跟他讲,所以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承认,“嗯,很疼。” 这下周勀就真心疼了,拇指指腹在她眼窝下面揉了几下,“那我下次注意,进门出声,不吓你。”言毕又落吻下去,在常安眼梢旁边亲了亲。 常安乖乖闭上眼,睫毛轻颤,而周勀真是喜欢死她现在越来越配合的样子,一时没把控住,吻从她眼梢往下移,眉心,鼻梁,最后直接含住唇。 口中香糯清甜,舌头缠卷。 冬日阳光慵懒,他悬于常安上方,一寸寸吞噬她的意识,到最后常安已经完全软在塌上,仰着头,闭着眼,小嘴微张,呼吸慢慢从那条缝里往外喘。 周勀指腹剐过她的唇,微肿湿津的两瓣,艳若桃李。 “你这样,真是要命。”他感慨,又舍不得就此叫停,继续埋下去深尝了一番,直到常安齿间渐渐漏出嘤。咛,他才不得不收住。 头枕在塌上的女人喘着气,慢慢睁开眼睛,冬日阳光如金纱一样拢在她身上,红的唇,艳的脸,眼底全是臣服的慵懒,她就那么软绵绵地躺在塌上,看着悬于上方的男人,笑了笑,嘴里轻喃,“嗯,你若以后再让我受委屈,或者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可能真的会要你的命。” 这话说得很轻,周勀听不准,压了下,“你说什么?” 常安摇头,“没什么!” “嗯?” “真没什么…”有些话她就放在心里便好,于是推着他起身,又替他正了正刚才两人腻歪弄乱的衣领,转移话题,“你是要去公司吗?” 周勀笑,“我已经去过一趟了,刚回来!” 常安:“刚回来?今天不是周六吗?” 周勀:“是周六没错,但昨天第一天复工,这周六需要调班。” 春节八九天假期,除了三天公假之外,其余其实都是周末的假补上去而已,只是常安从没在正规单位呆过,自然不清楚这些“玄机”。 她又在塌上坐了会儿,“哦,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周勀转身:“回来陪你!”简简单单四个字,他说得十分自然,可常安听了心跳猛又加速起来。 这边周勀没留意到她绯红的表情,起身走到床边。 床上枕头被子乱七八糟,昨晚两人虽没办什么实事,但也折腾得够呛,所以周勀想在钟点工上楼之前先整理一下,可被子刚一揭。 “诶你放那!”常安突然惊呼着跑过来,顺手抢过被角,“我来弄就好!” 反应实在有些太大,加之她平时也绝对不是会主动承担家务的人,周勀顿了两秒,“怎么了?”继而低头,看到被褥上一小摊血渍,瞬时就明白了原因。 忍不住含笑,“就为这个?” 常安不理,闷头把被子往床上一扔,“你出去,出去行吗,我来弄!”边说边把周勀往门口推,周勀也不坚持,只是到了门口用手抵住门,“喂!” 常安抬头,“干嘛?” “你真有必要为了这种事赶我出去?” “……” “女人生理规律,我又不是孩子,再说昨晚摸都摸过了,你还要跟我这么见外?” 这话气得常安直推门,“出去出去!” 周勀大笑着顶住就是不让她把门合上,完了又一手捞过常安,手掌在她小腹上轻轻揉了揉。 “正事,一般你经期几天才能干净?我得看好日子把行程先空出来,叫你好好补偿我,把欠我的都给我还上。”湿热口气滚在常安耳根。 她怄得推都推不动,周勀搂着大笑不止,又垂头在她耳垂上重重含了一口,“乖一点,我养精蓄锐等你!” 真是…… 常安气炸了,面红耳赤,最后花了大劲才把人推开。 “衣冠禽兽嘛你!”她重重一顶,终于把门合上,楼上一通动静,常安在里面闷闷地独自换被褥,换窗套,无奈以前也没怎么干过这种事,弄完累得一身汗,气鼓鼓地抱着被单窗套下楼,周勀似乎不在客厅,唯有王阿姨在那打扫卫生。 王阿姨见到常安明显也愣了下,“常小姐,你回来啦?” 常安轻轻应了声。 王阿姨从短暂的惊愕中回神,“这是要拿去洗的吗?给我吧。”她上前作势要接常安抱在怀里的东西,常安闪了一下,“不用,我塞洗衣机就行!” 见她态度坚持,王阿姨也就没吱声。 …… 常安把被套床褥塞进洗衣机,又把上面的按钮研究了一下,往里倒了洗衣液,弄完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 周勀似乎在书房工作,王阿姨知趣,不敢用吸尘器,只拿抹布一点点跪在地上擦,擦到一半发现常安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 “哎哟这大冬天怎么能赤脚啊!”又殷勤地去拿了拖鞋过来,置于常安面前。 常安看了眼,自己惯穿的那双,粉红色,上面有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只是轻蹙眉,终究没把脚伸进去。 “不用了,光着脚挺好!”遂直接转身坐到了沙发上,盘腿,双脚离地。 王阿姨愣在当场,大有一种马屁落空的窘迫感,但转念觉得常安这脾气就这样,看着好相处,实则忽冷忽热的捉摸不透,于是便不打算多管,重新把地上的拖鞋拎起来,刚要走,只听到沙发上正在翻手机的女人突然问:“王阿姨,我不在家几天,家里是不是来过人?” 王阿姨步子一呛,“啊?” 常安抬眼看过去,钟点工脸上慌张的表情已经表露无遗,她哼笑,转而一脸自然,“没事,我就觉得洗手间的东西好像挪了位,柜里面膜也少了几张…” 王阿姨一听立刻辩驳,“面膜我没拿,我知道您那些瓶瓶罐罐都是外国牌子,贵得很,所以平时打扫的时候都尽量不去碰,摔了一瓶我哪赔得起。”一副急于表达的样子。 常安放下手机笑,“王阿姨,我没说你拿啊,你在我这都做了两年了,你的为人我当然清楚,只是顺口一问,不过那两盒面膜是我买来送人的,周先生的妹妹一直用那牌子,可惜国内没有,我特意托了英国的朋友寄过来。” 王阿姨一听赶紧接话:“您说周先生妹妹啊,就短发高个儿那个?” 常安:“对啊,你见过?” 王阿姨:“见过,前段时间您不在的时候她来住过一晚!” 常安:“那就对了,可能她拿去用了两片,现在清楚了,抱歉啊,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东西真不值钱,只是从国外买要废点功夫而已。” 王阿姨讪讪,“不会,我不会往心里去!”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终究不大舒服。 后面常安也没吭声,卷着腿躺沙发上继续看手机。 …… 很快王阿姨打扫完,这段时间也不用她留下来做饭了,于是拿了包跟常安打招呼。 “常小姐,我活干完了,先走了啊!” 常安应了声,眼看人已经走到了玄关口,她喊:“王阿姨,你等一下!” 钟点工愣住。 常安光着脚蹬蹬蹬往洗手间跑,顶上柜子里装了好些她囤积的护肤品,从中拿出一盒未拆封的面膜来,抽掉其中两片,又将盒子封好。 “这盒拆封过了,也不能再送人,你要不嫌弃就拿回去用吧。” 王阿姨一脸呆滞,“这个…这不好吧!” 常安笑:“有什么不好,是嫌弃?” 王阿姨立马摆手,“不不,不是这意思,我怎么可能嫌弃…只是拆封过不能送人,你自己可以留着用吧。” 常安继续笑:“这是提拉抗皱的,适合周先生妹妹那种年龄,我暂时还用不到,所以若不嫌弃你带走吧。” 王阿姨一听就觉得心安理得了。 “这倒也对哈,你本来底子就好,又年轻,皮肤是要比周先生妹妹好很多,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顺手接了盒子,瞄了两眼,甚是欢喜,可盒子上都是英文字。 常安好人做到底,又跟她解释一番,“一周两片,最好睡前敷,每次15分钟就撕掉,第二天起来肯定皮肤紧致光滑。” “真的呀。” “真的,很好用的,你回去试试!” 王阿姨真是越看越欢喜,接连跟常安谢了几声,而刚才的不爽与讪讪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临走前她把面膜盒子小心翼翼地塞到自己的小包里。 常安满眼含笑,微微靠着门,等人要转身她又喊了声,“等等,还得麻烦你一件事!”继而开柜子把那双拖鞋拎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一起帮我扔了吧。” 王阿姨愕然,“好好的拖鞋,还新的吧,怎么就扔了。” 常安半笑不笑,“扔了吧,别人穿过的,我一般都不会再要。” 王阿姨看了眼,心想有钱人的世界终究不理解,也就没再多问,拿了拖鞋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常安脸上笑意收尽,轻轻磨着牙在门上又靠了一会儿。 耳边听着书房那头传来的动静,她挑挑眉,重新打开柜子拿了双周勀的皮鞋出来,脚底印着尺码,她拍了张照存手机里。 等着呢吧,这对“狗男女”! …… 可能拜最近压力所致,各种焦虑忧心的,导致这次大姨妈来势凶猛,所以小半天功夫常安就缩沙发上,实在懒得动。 周勀处理完事情出来,见她病怏怏地躺那摆弄手机,身上一条长袖睡裙,小腹上盖了毯子,腿还裸着,脚上倒是穿了双很厚实的袜子,只是袜子墨绿色,筒口还绣了一圈英文字。 这什么怪口味! 周勀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在看什么?” 常安也没吱声,只是下意识把腿弯曲给他挪出点位置,可周勀不干,直接把她两腿捞过来搁自己腿上。 “看什么这么认真?”他又问。 这次常安回答了,把手机屏幕朝他亮了亮,“想买点东西!”似乎是一个海淘网站,上面花花绿绿的各种图片,周勀大致扫了眼,似乎是一个日本品牌,转卖家居服之类的用品。 他也没什么兴趣,低头撩开常安的睡裙。 “喂,你干什么!” 常安惊坐起,周勀脸色自然,“膝盖的伤给我看看!” “不用,没事!” “没事也给我看看。”他轻按住常安的小腿,视线往上,伤口已经结了层薄痂,只是周围一圈淤青显现出来,周勀在那块附近轻轻摁了摁,“还疼吗?” 常安“嘶”地叫,“你说呢!”又要抽腿,可周勀改而握住,滚烫的大掌开始从她腿弯往上移。 常安扭了下腰身,“你做什么?” 他眼底已经轻而易举地染上火,随着手掌上移的动作一点点欺身而上,直至身子悬于常安上方,而手掌低于她腿根,异样的触感惊得常安绷直身子,“喂!” 腿踢了踢,可周勀指端磨砺,“紧张什么,你贴了那东西厚厚一层,我也摸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你……” 常安气得都不知道怎么顶回去了。 以前觉得他刻板严肃,后来觉得他也有无耻的一面,可最近这段时间感觉眼前的男人把面具都剥得干干净净了,里面禽兽的面孔表露无遗。 只觉得指腹还在那里游离,他摸不到什么,可常安却觉小腹一阵阵热涌往下注。 “喂,周勀…”常安脸上红晕再起,弯腰过去掰拉他的手。 周勀含笑,“这么敏感?” “哪有…” “没有吗?” 常安愣了一秒,继而耳根滴血,死瞪着周勀吼:“你胡说什么啊,你走,快走!”连推带踢,周勀这才起身,笑着往厨房去,边走边问:“中午想吃什么?出去还是在家做?” …… 元玺集团,何兆熊的办公室。 老板椅上的中年男人刚刚结束完一通电话,心情不错,叼着雪茄坐那与对面椅子上的陈灏东说话。 “日子定下了,按照之前计划,下周三荣邦会和褚峰签融资协议,之后尚林苑二期开盘,加上第一期的回笼资金,周勀的算盘打得很稳。” 陈灏东:“那刚才电话里怎么说?” 何兆熊笑盈盈,“能怎么说,协议肯定签不成。” 陈灏东:“褚峰那边同意了?” 何兆熊:“他有什么同意不同意,说到底还是李美玉做主,他不过是傀儡而已。” 陈灏东:“可李美玉那边似乎并没有理由非要帮我们!” 何兆熊:“对,她是没理由,可她翅膀再硬也得看看上面人的脸色,春节期间我在北京陪了孙正道几天,双方意思也都明确了,泸旸湖那块地,你真以为这老东西是真心实意帮我?本来是够不到嘴的肥肉,现在我给他指了一条路,大家各分一杯羹,傻瓜才没兴趣?” 陈灏东心里了然,说到底无非是各方利益驱使,蛇鼠一窝的裙带关系,他嘴角扯了扯,没多言。 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何兆熊把雪茄抽完,又想起来别的事,“宾宾那起车祸现在怎么样?” 陈灏东:“已经处理好了!” 何兆熊:“干净?” 陈灏东:“找了刘明度亲自操作的,应该干净!” 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微微松口气,“那就好!”缓了缓,又抬眼起来看陈灏东,两人相视而坐,陈灏东脸上向来很少有多余的表情,最后倒是何兆熊先感慨起来。 “当年的事宾宾全亏你,现在又出了这起车祸,为这事灵灵最近没少跟我闹,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说我护短也好,纵容也罢,可我就宾宾这一个儿子,你也多体谅一下,而且等你和灵灵结了婚,以后也算一家人了,一家人总得互相包容不是,所以你回去也帮着劝劝灵灵,孩子以后总会有的,让她放宽心,也别来跟我闹了,总不能让我亲眼看着她报警把自己的亲弟弟抓起来吧。” 这时候何兆熊看上去又好像一个无奈又脆弱的中年人,没有妻子,孤独半身,膝下一儿一女,儿子不成器,女儿为了这起车祸又跟他闹僵了,公司事情又多,内外各种压力。 陈灏东在底下轻轻拧了下手指,“知道,我会回去跟她谈谈,她最近情绪是不大对劲,但估计也是一时的,想开了就会没事!” 何兆熊叹了口气,“希望吧,希望如此!”缓了缓,又问,“建筑公司那边接手得怎么样?” 陈灏东应声:“账目有些乱,可能还得再等段时间,下周新的财务团队会上任。” 何兆熊继续叹气:“正常,这几年那边的事我也没管,宾宾那混账东西你也知道,没把公司败光就不错了,不过等泸旸湖项目上了,以后你要两头跑,可能会辛苦一些。” 陈灏东:“还好,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兆熊显然比较满意,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相信你能兼顾,好好干,不会亏待你!” 言情海 第101章 她肚子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下午去了趟公司,事情不是特别多,所以三点多的时候给常安打电话。 那会儿常安刚爬到床上,周勀在电话那头问:“晚上出去吃饭?”听上去兴致极好。 可惜常安意识沉沉,反问:“有事啊?” “没有。” “那怎么突然要出去吃饭?” “不是之前说,等你回来…约会?”他半笑不笑地回。 常安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被子捂着小肚子,“今天不大想出门。” “怎么了?”听声音觉得她有气无力。 常安:“不舒服。” 周勀:“病了?” 常安:“不是…” 周勀:“那怎么回事?” 常安:“报应!” 周勀:“什么?” 这回答着实让他莫名其妙,那边常安却无力笑了笑:“没什么,你忙吧,我想睡一会儿。” 听声音确实觉得她很不舒服,周勀也没再多刨根究底,挂了电话,又看了几份文件,心里终究不放心,于是给徐南打了内线。 “我今天会提前下班,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紧急的事?” 徐南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急的事,不过法务那边已经把协议重新弄好了,您看…” “和发展银行那份?” “对,按照之前讨论的几点要求都作了修改。” 周勀想了想,“你发我邮箱吧,我晚上抽时间看,另外我明天不来公司,有事电话联系!”遂挂断电话,收拾电脑拿了外套起身,刚走到停车场,又有电话打进来。 周勀看了眼,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 “周总,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李总有事?” “叫什么李总啊,多见外,直接叫美玉就行了。” “……”周勀挑眉剐了下额头。 那边又问:“待会儿有时间吗?约了几个朋友吃饭,刚好就在你公司附近,要不一起过来?” 周勀那会儿已经走到车子旁边,“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我正准备回去。”之后摁了车钥匙,车子啵啵两声,李美玉那边也听到了动静。 “还真准备回去了啊,这才几点?要不过来吧,反正就在你公司对面,我把包厢号发你,刚好有些事要跟你聊聊。”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完了那边又笑了两声,“放心,我今晚不拖着你,聊完就会放你走的呀。”声音渐渐就有了小女人般的娇嗔,转而周勀又想到那晚在红叶山庄的情形,不觉小腿肌肉有些抽搐,无声冷笑了一下。 “实在抱歉,今天我太太身体不舒服,下回吧,下回我约时间做东!” 那头一时没了声音。 周勀已经坐上车发动。 李美玉也听到了引擎启动的声音,顿了两秒,“行,自然是太太比较重要,那今天就不为难你了,改天…我可记下啦,改天等你做东!”完了又笑盈盈地补充一句,“回去替我向小安问好,空了约个时间一起吃饭。” 大方说完,李美玉先挂了电话,周勀扔掉手机也没多想,只是李美玉这边,刚才还笑盈盈的脸,转瞬就已经乌云密布。 办公室内,她“哗”地转过老板椅,手里还幽幽捏着手机,屏幕上“周勀”两个字早已暗淡下去,而她用手支着嘴角,哼笑一声:“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心里到底意难平,兀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自觉无趣,于是重新拨了另外一通号码。 那边接得很快,热热洛洛地喊:“姐…” “哪呢?” “山庄,刚跟底下人开完会。” “那晚上来市里吧,老地方见。” …… 常安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意识沉沉的,半睡不醒地眯着,起初还睡了一会儿,可小腹越来越疼,好像有根棍子在里面搅来搅去,又像是有只手在下面揪扯着她的子宫,一阵阵地坠痛,当痛感达到顶峰时常安止不住战栗,好像下一秒就会被痛死。 心里直喊报应,可她明明还没使坏呢,怎么报应来得这么快! 如此在床上熬了不知多久,承受一波波袭来的痛感,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开了门进来,屋里窗帘拉得死死的,光线很暗。 她也没力气起身,只稍稍弹了下眼皮。 眼前暗影压下来,额头贴上来一只滚热的手掌。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常安闷沉一口气,这是周勀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问你呢,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周勀干脆坐到床沿,手掌又在常安额头摸了摸。 常安哼声,“嗯…”完全有气无力的样子。 周勀直接拧了床头灯,光线刺过来,她再度阖上眼,而周勀看清床上的人,窝着声,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半边毫无血色,犹如白纸,脸颊和额头更是粘了许多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这模样,周勀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枕头上的女人还勉强扯了一个笑:“没事,一会儿就好。” “你这还能一会儿就好?到底哪里不舒服?”边说边坐到床头去握她的手,手也是冰得吓人,周勀握紧,她微微启唇含糊地说了一句:“就是…肚子疼……” “肚子?”周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问:“吃坏了吗?” 常安苦笑,“不是…” 正好又是一波痛感袭来,床上的人猛地拢缩成一团,手指在周勀掌中抠紧,眼睛闭起来,嘴里轻哼出声。 这样子显然十分痛苦。 周勀眸光放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作势揭了被子要抱常安。 常安拽住他的手:“别…”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不是逞强…只是…去医院也没有用。”她有气无力地说完,又捂住小腹将膝盖曲起来顶住肚子,试图想要以此来缓解痛苦,可根本没什么用,那种坠痛的感觉仿佛有一个千斤顶一下下锤击着她的小腹,整个人好像都要被撕掰成两半。 周勀只觉手掌被常安捏紧,指甲直往他肉里扣,而床上的人额头似乎又渗了密密一层汗,猛地就明白了过来。 “痛经?”他贴下去问。 常安嘴里渐渐吟出声,哼口气,“嗯…” “这么严重?” “嗯,痛死了……”继而身子再度拢紧,像是要缩成一团窝到什么容器里面去。 周勀之前知道女人会有痛经这回事,却没亲眼见过,更不知道痛起来会这么厉害,但床上的人显然痛得好像要随时昏厥过去,他有些慌了,脑子里快速搜刮可用的常识。 常安也顾不上他了,卷着双腿恨不得让自己缩成一团,而痛得快要模糊的意识中,隐约感觉小腹上伸过来一个手掌。 “这里疼?”他隔着睡袍轻轻按压了一下。 常安呆了数秒,点头。 “知道了!” 周勀直接揭开被子坐到了床上,将拢在一起的常安捞起来。 常安有气无力地哼:“你做什么…” “别乱动,听话…” 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实在没力气,也就放弃了。 周勀便把那具早就被汗打得湿津津的身子捞到自己腿上,一手枕着她的肩,一手撩开睡袍进。去…… “喂…”常安膝盖弓了一下,声音溃散。 周勀轻斥:“别动!” 手掌又根据刚才的记忆找到那处,轻轻按了下,“这里?” “……” “回答我,是不是这里?” “嗯…” “那放松!” “……” 常安还没回归意识,只觉小腹处贴着一块滚烫,周勀手掌捂在那处,打着圈开始揉摁,掌心略带粗粝的螺纹摩擦着小腹,皮肤渐渐生热……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矛盾,我们总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可是我们又会一眼万年,常常只为一个镜头,一件经历,甚至是对方一个眼神而悄然沦陷自己。 常安感受着小腹上的手掌,力度适中地打着圈摩挲,皮肤贴着皮肤,中间没有任何阻挡,而那一小块区域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散开,传遍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 人在极度疼痛时会变得毫无防备心,你说她矫情也好,敏感也罢,但常安此时的感官…他的手,他的指,包括他每一圈打转和抚摸,都像带着某种魔力,令人不自觉晕眩之际又觉得浑身酥软。 “好一点了吗?”周勀垂眸问。 常安仰在他身上,微微撑着眼皮。 怎么回答呢,如此来势凶猛的痛经不可能真的因为他揉几下就消失,但是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神奇,至少躺在他怀里的人渐渐平息下来了,而刚在极度疼痛出被逼出来的僵硬也慢慢消失。 “好一点了。”她回答,稍稍舒展了一点身子,于是小腹上的那只大掌又加快了频率和力度,皮肤渐渐生热起火,而刚才那阵痛感也挺过去了,常安睁开眼看着眼前人。 他身上还穿着公司上班的衣服,一件薄羊绒黑色套头毛衣,里面露出两片挺直的衬衣领。 男人下颌线条绷紧,配上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看上去并不是温润的性子。 常安当初对周勀的第一印象,刻板,严肃,不苟言笑,甚至有些难以相处,可现在这些印象似乎正在慢慢被颠覆。 周勀一点点揉着常安的肚子,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慢慢放松下来了,于是找话打算转移她的注意里。 问:“经常这样?” 常安把弯曲的腿捋直,“也没有…” “怎么这次会这么严重?” “可能报应吧!” “报应?什么报应?” “嗯…”她想到上午让钟点工丢掉的那双拖鞋,“我光着脚在家里走了一个多小时。” 受凉严重便会导致痛经加剧,周勀气得在她肚子上捏了一把。 常安怕痒,缩了一下。 “你捏我做什么?” “这种事自己不注意?” “不是不注意,只是没鞋子穿。” “你鞋呢?” “扔了。” “怎么扔了?” 那么招摇的一双粉色绒拖鞋,昨晚他明明还看到摆在鞋柜里。 常安也没多解释,只说:“脏了就扔了。” “扔了家里就没其他拖鞋了?” “其他都是别人穿过的,你知道我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她似乎已经从刚才那阵疼痛中缓了过来,续回一条命,口气就开始不自觉加重。 小腹上的手停了停,周勀眸色变浓,勾唇:“你这是有话外音?” 常安装傻,“没有啊!” “没有吗?” 周勀又在她身上捏了两把,这次不是捏肚子,改而捏她的腰肉,敏锐触感让腿上的女人猛地卷起来,身子扭动,却又被周勀摁住。 “真没有话外音?” “真没有!” “真没有吗?”他边问边撒了欢似的在常安身上乱动,一会儿捏一会儿揉,弄得常安咯咯直笑,身子像蛇一样扭动,“真没有…真没有…” “嗯?考虑好了再回答!” “没有,你别弄我了,痒死了都……”她求生本能似地在他腿上躲闪,膝盖卷起来顶住小腹,手臂也不自觉地攀到周勀脖子上。 很多东西她不自知,一味只知道痒,所以要躲要避,可是周勀呼吸开始慢慢加重。 “常安…”他轻喊,出来的声音已经发哑变浓。 等常安回神,一切已晚,她人整个躺在他怀里,双臂牵住他的脖子,小腹上的那只手早已改了地方,一路攻城略池,覆到了她胸口上。 柔软的触感,千钧一发间。 他窒了呼吸,她漏了心跳,等反应过来,眼前男人的眼底已经开始烧得滚烫。 “我好了,你不用给我…”她挣着想要起身,可哪里还由得她,周勀俯身,直接摁住她的肩膀吻了上去…… 天色渐晚,太阳西沉。 有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刚好照在靠墙摆的梳妆镜上,镜子一角正对着床。 睡袍已经从前面被解开,蚕丝面料顺着她瘦白的肩落下来,镜子里映出女人的后影,黑发如海藻般铺陈,往下是一小截椎骨,微微一个弯弧,金光照出光洁脊背上一层薄汗。 常安整个人往后仰。 “周勀…我…不行了…”一阵吸骨抽髓,她哪里承受得住。 周勀咬住呼吸,压了压,手掌揉进她的发。 “最晚下周末,我抽时间…带你出去玩一趟。” 常安意识溃散,似懂非懂,却还知道点了下头。 周勀心里动容,摸着她的发顶又侧过去吻了两口,“那你乖一点,这几天把身子养养好,嗯?”最后出来的声音已经暗哑到让人脸红。 常安早就羞得钻进他的颈窝,手指抠住他的背,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回了声:“嗯……” 言情海 第102章 男女厮混那些破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又陪常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至外面彻底黑了下来。 “肚子还痛吗?” “好了很多。” “那起来吃晚饭?” “嗯,你背过去…” “为什么要背过去?” “你背过去就行了!” 黑暗中常安去推周勀的肩膀,周勀无声笑,干脆直接起身,“行了。” 常安这才坐起来,窸窸窣窣地把睡袍的带子系好。 附近常吃的那间餐厅没有外卖,周勀开车出门打包。 常安简单冲了一个澡下楼,刚坐到沙发上手机就开始响,看了一眼,常佳卉的电话。 外婆去世丧礼那几天,常佳卉几乎每天都有微信问候,魏素瑛也打越洋电话给她,让她节哀顺变,自己注意身体,可唯独常望德,除了派了那两人过去走个过场之外,从头到尾好像都没再露过脸。 常安知道有些事跟常佳卉没有关系,但是容她还需要缓冲时间,至少这阵子她大概没办法去面对那边的人。 铃声响了一会儿,自动停止,但常佳卉的脾气其实也挺犟,电话打不通她便开始换微信。 手机滴滴滴开始不断接受信息,常安干脆将其设置成“消息免打扰”模式。 周勀拎着东西进门,脱了外套。 常安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把食盒放桌上,拆了手里一只袋子,走到沙发前面。 “啪”一声,什么东西被他扔到地上。 “把鞋穿上!” 常安低头,看到脚边一双新的棉拖鞋,粉白条纹相间,很普通的超市款。 她撇眉:“不用了!” “穿上!” “我不穿这种。” 周勀眸光发沉,“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叫人去帮你买之前穿的那个牌子。” “真的不用,再说那牌子云凌也没有专柜,我已经海淘了,过两天就到。”周勀这才想起早晨她窝沙发上看的购物网站,貌似真是一个他不知道的日本家居品牌,可怎么为了一双拖鞋都要这么犟! 常安留意他的表情,自知也不能太过分。 “没事的,我穿了两双地板袜,你看…”她把腿抬起来,露出两只脚,脚上果然套了厚厚的毛线袜,外面一双便是上午穿的橄榄绿,周勀这下看清了,袜筒一圈英文字——VirginAtlanticAirways,这是英国维珍航空的简称,也就是说,她情愿穿一双机舱派发的一次性地板袜,也不愿穿其他牌子的拖鞋。 周勀被她弄得快要精分,不觉搓了下脸。 “行,随你吧!” 他把那双条纹拖鞋扔进鞋柜,“过来先吃晚饭。” …… 深夜,何宅,何兆熊刚应酬完回来,司机把他扶进屋,屋里也没其他人,佣人都已经睡了,整栋别墅都静悄悄的。 “你回去吧!” 他把司机支走,自己坐沙发上,心想到底岁月不饶人,以前连续几天不睡觉在外面折腾都没事,现在是稍微闹一下就觉得乏得很。 他揉着脑袋在沙发上又瘫了一会儿,起身想上楼,可一转身,走廊阴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何兆熊惊了一下,“谁在那里?” 黑影挪动。 “爸,是我!” 何宾煞白着一张脸从暗光处慢慢走出来,身上还是那件常穿的外套,只是身形过于消瘦,所以外套罩在上面显得有些松落。 何兆熊见了忍不住脸色发沉,“你也知道回来?” “……” 何宾杵那也不啃声,到底是父子,何兆熊微微又收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晚饭吃过了?” “吃了!” “嗯…”他扶着沙发扶手,酒劲上头,也懒得多费口舌,挥挥手,“那早点休息,别成天不知归宿野在外面胡闹!”唾了两口就要上楼。 何宾紧跟了两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不行,必须今天说清楚!”口气显出了强硬。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何兆熊突然扶住栏杆回头,“什么事必须今天说清楚?”到底以前当过兵的,所以目色一扫何宾还是有些杵,但心里窝得那股火在猖狂作祟,干脆直接问:“是不是你让东哥去接建筑公司那块业务的?” 何兆熊脸色一沉,“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建筑公司那边一向是我在管,你无缘无故把他弄过去,以后我还怎么立足?” “怎么立足是你的事,再说你这几年有花心思在工作上?” “怎么没有!” “有屁!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破事?”何兆熊又唾了一口,何宾还是挺怕他的,气焰立即蔫儿了三分,何兆熊看他这德行更加来气,挥挥手,“赶紧滚,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爸……” “还有,这几天抽空去你妹妹那当面道个歉!”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自己看看自己干的混账事,你妹妹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她搁我这跟我闹了好几天,你真以为我是无缘无故让灏东去接管建筑公司。” 话里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何宾听了更加不甘心。 “孩子那事是我的问题,可东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这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齐,你没理由把我管的公司拿去堵他的嘴,还有灵子那死丫头也是胳膊肘往外拐,还没结婚呢就他妈成天……” “闭嘴!” “我又没说错,孩子没了还能再生,流个产就哭天喊地的,我又没要她的命,再说你真以为姓陈的对那死丫头多死心塌地,爸我告诉你,他在外面…” “说够了吗?” “爸…” “不争气的东西,滚,赶紧滚出去!” 何兆熊连吼几声,颤咧咧地扶着扶栏上楼。 何宾大概终究不清楚何兆熊为何要这么生气,站在他的立场只觉得父亲偏心,偏心一个外人,可站在何兆熊的立场,作为父亲,大概看到这样的儿子都是痛心。 楼上一阵脚步声,门被撞上,旁边小隔间里有小保姆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站那一脸愤恼的何宾,畏缩缩的问:“少爷,您……” “没你啥事,滚你房间去!” 小保姆被无辜骂了句,脸上恭敬,可阖上门,嘴里立即嘀嘀咕咕地骂回去:“吃屎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 夜深露重,何宾终究还是不愿留宿在家里,气鼓鼓地冲出大门。 车子停在门口,他步行过去,风大,吹得他鼻涕直流,刚好兜里手机又响,他拿起来接通。 “喂,啥事?”口气十分不好。 那边顿了下,半挑衅地回:“何少,大半夜这是谁没伺候好呢,脾气这么大!” “有事说事儿,烦着呢!” “行行,那我说事……”那边又缓了下,“你昨儿让我查的东西查清楚了。” 何宾听完眼睛眯了下,“效率这么高?” “嗤…就男女厮混那些破事,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你给个地址吧,我整理一下发给你!” “成,看完要是满意,明早按之前的数目把钱打你账上!” “哎哟还跟兄弟这么客气,破大点事儿,回头再说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何宾挂了电话,心情好像一下子又好了几分。 言情海 第103章 换装置衣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身上不舒服,那晚睡得比较早,周勀陪她睡着了又起身去了书房。 法务那边修改过的融资协议已经发到了他邮箱,周三就是签约仪式,他需要逐条把内容再梳理一遍,结果在书房不知不觉又呆了两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接近凌晨。 合了电脑准备去休息,手机“滴”了一声,竟是周歆的微信,周勀打开,对方只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图中茫茫雪山,空阔荒凉。 周勀懒得去理解这张照片的意思,把手机重新扔回桌上,上楼重新冲了一把澡,回到主卧,床上的女人背对着他侧躺,小小身子微卷,习惯性独自挨着床沿,留出身后一大块空余的地方。 周勀扔了毛巾上。床,捞过缩一边的身子。 常安意识模糊地哼了两声,朦胧间感觉到有什么又钻进了自己的睡裙,滚烫贴着她的小腹,揉了几圈。 “还疼吗?” 常安懒得睁眼睛,只听到耳边低哑的声音。 “不疼了…”她含含糊糊地出气儿。 周勀垂头在她唇角又亲了亲,手却开始慢慢往上走,直至捏住那一处,柔软丰盈,常安睡梦之中还是被弄得弓了下身子。 “嗯…”怀里溢出低。吟,周勀这才满意,吻着她的发顶把人圈得更紧。 “睡吧,晚安!” 一宿好眠,常安第二天醒得挺早,睁眼却发现枕边已经没人了,只是盯着枕头上一个明显的凹陷,昨晚某些片段开始一帧帧在常安脑中浮现,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抚摸和揉捏,常安突然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自己似乎越来越能适应与他之间的亲昵。 天,她把被子蒙过头顶,脸上已经烧得通红,可心里那些悸动和愉悦却也随之更加明显。 常安不得不承认,她大概快要栽进去了。 换了衣服下楼,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那边传来动静,钟点工正在里面捣鼓什么东西。 常安看了眼挂钟,才八点不到。 “早,王阿姨。” 王阿姨听到声音转过身,笑着也跟常安打招呼,“早啊常小姐,你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这话一半恭维一半事实,常安是没去照镜子,不然便能看到自己面颊粉白的模样。 “谢谢!”她回了句,起身要出去,王阿姨又将她叫住。 “得再等一会儿啊,这汤估计还得熬一个小时。” “汤?” 什么汤? 那边王阿姨拿勺子捣着砂锅里的东西,热气腾腾,很快屋子里便全是甜糯香。 “昨晚周先生给我打电话,说你身上来了,在家痛了半天,问我吃什么可以缓解一下……嗯,我就说喝点汤补补……”边说边继续搅拌,常安却愣在当场,心里乱七八糟似乎冲出来很多东西,还未理顺,王阿姨又说,“你先去客厅坐一会儿吧,好了我端出去给你!” 常安:“……” 她走到客厅,客厅里也很快被香气填满。 墙上挂钟指向八点,常安想了想,又走过去问:“周先生呢?上班了?” “哦没有,出门买东西了,我早晨准备得匆忙,忘了买包红糖带过来。” “……” 正说着,常安兜里的手机响了声,打开,一条微信,她看完,心里沉了沉。 王阿姨看出她脸色异样,赶紧又问:“怎么了,又疼了?” 常安抬头,苦笑:“没有。” “没有就好,你都没看到昨天周先生跟我打电话的样子,我都跟他说女人身上来的时候不舒服很正常,可他紧张得很,行了,你还是去客厅坐着吧,好了我叫你!”王阿姨说了一通又折回厨房。 常安收了笑,又看了眼手机,没再出声。 大清早超市还没开门,周勀驱车三四公里才在菜场的干货店买了两包红糖,又想起之前王阿姨的提议,说要是搁点当归和黄芪效果会更好,于是又导航找了间中药房,药房还没开门,他等了小半个钟头,等买齐东西回到长河都快九点了。 进门见常安坐沙发上。 “怎么起这么早?” 常安抬头见他手里拎着袋子,顿了顿,“嗯,你…” 那边厨房王阿姨却走了出来,“周先生,红糖买了吗?” 周勀想起正事,也不管常安了,拎了袋子走过去,很快厨房里传来对话声。 “……是这种吗?按你要求买的,一包姜汁红糖,一包颜色要深一点……” “买错了吗?” “熬久一点。” “……当归和黄芪都放一点进去,我看她昨天疼得很厉害…这种情况会经常出现?” 常安坐那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声音,男人唠唠叨叨,跟钟点工在讨论如何煲汤,哪还有平日里那些刻板严谨的模样,不觉叹口气,又摸出手机来,照着刚才发来的微信一字一句回复——“阿勀最近似乎不算忙,周末都在家的,要不我问问他,如果可以的话就这几天抽个时间吧,也确实好久没见面了,到时候来家里吃。” 她把微信编辑完,又回头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把信息发了出去,刚发完周勀就卷着袖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大清早坐那想心事?”他边说边坐到常安身边去,又拎过她的脚,脚上依旧套着地板袜,周勀捏了一下,“真不冷?” 常安笑:“不冷!” 周勀也就不再勉强,捏着她的脚踝要把人揽过来,常安瞪一眼,“做什么?” “过来!” “阿姨还在呢…” “怕什么?”他才不管谁在屋里,扯过常安的腿顺势就把人也带到了怀里,虚虚半圈着,小小一个身子,软软的,香香的,他忍不住又低头在她耳侧亲了亲,常安躲,他发狠。 “不听话…” 干脆掰过她的脸直接就去堵她的嘴唇。 清晨嘴里都是柠檬味,用的是同一款牙膏,只是混了各自口腔里的气息,彼此痴迷。 周勀原本只想浅尝,不料味道出奇地好,忍不住加深,沉沦,直至常安腰上无力往下瘫,他托住,才舍得松开怀里的人。 柔软樱红的两瓣唇,微微撑开一条缝,上面沾着他弄上去的水渍。 周勀笑,一手指腹擦着她的唇,一手捏住她的脚,常安以半缩的姿势欠在沙发上,睁开眼,一脸迷离。 天知道她那会儿有多诱人,又有多乖顺,而这会儿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某中带着鲜明的柔情与克制。 常安不吭声。 周勀:“傻了?” 常安:“嗯…” 周勀:“这样就傻了?” 常安:“嗯……” 周勀终于笑出声,改而去揉她的发顶,“今天不去公司,想去哪转转?” 常安想了想,“去逛街吧。” “逛街?” “嗯。” 周勀讶异,“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吗?” “是不喜欢,但是今天想去…”说着主动往周勀怀里钻,手臂圈着他的脖子,抬头贴着问:“去吗?好不好?” 只这一声他便有些酥软,什么条件不能答应? 早饭之后两人驾车出门。 周勀问目的地,常安反问:“你平时在哪里置办衣服?” 周勀愣了一下,但很快报了几个店名。 常安路痴,拿手机出来搜了搜,发现几家店都刚好聚在一起。 “去这里!” “……” 周勀照着她导航的地儿开过去,一路还纳闷怎么突然兴致勃勃要来逛街呢,可很快就弄明白了这女人的目的。 她就拉着周勀只进男装店,起初还会让他试一下尺码,两家店下来摸清了风格和尺寸,便直接指着她看顺眼的衣服让店员直接包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那边…架子上的那两款打底线衣每个颜色来一件……” 短短两个小时,常安几乎横扫了这里的大半男装店,外套衬衣内搭领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包括内裤和袜子,入眼便结账,以至于小半天下来整个商业广场的店员都认识了常安。 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硬朗男人来扫货,这里的牌子都不便宜,可她买东西不问价格只求数量,到后面都开始聚在一起偷偷讨论。 店员A:“这俩啥关系?” 店员B:“看不出来啊!” 店员C:“怎么看不出来,这么明显。” 店员B:“那你说啥关系?” 店员C“嗤……还用说嘛,这男人被包养的吧!” 常安:“……” 周勀:“?????” 临近中午常安总算消停,地上已经大大小小堆了几十只袋子,店长态度殷勤,立马叫了几个人帮他们把东西全都拎到停车场。 上了车,周勀系好安全带,“接下来去哪?” “好像还缺几套西装!” “我的西装都定制!” “我知道,刚我选了几身你先将就着穿,下午去你定制的店里重新量尺寸。” “……” 周勀也不揭穿,陪着她闹,闹了大半天,临近傍晚才全部采办完。 原本周勀还想在外面吃顿晚饭,可常安累得脚底发软,“不想走了,回去吃吧。” “吃什么?” “随便,你定!” 周勀憋着笑,依了,载着大半车厢的衣服回长河,路上经过餐厅,又进去打包了吃食。 常安何时逛过这么长时间的街,以前给自己购置衣服都是固定那几家店,换季时设计师会直接发了图样给她,她选定了再量身定制,所以这高负荷的一整天逛下来,她到家都瘫了,随便吃了几口应付一下晚饭便窝沙发上不肯动,周勀看她那样也不多问,自己吃完把餐厅收拾干净,出来却发现人又不见了。 “常安?” 他喊了两声,听到二楼蹬蹬蹬的动静, 周勀上楼,卧室没有人,衣帽间那边亮着灯,走过去,只见满地都是他的衣服和裤子,周勀也不出声,抱着手干脆靠门上看着她折腾。 底下几层架子已经被她抽空了,她吊那开始扯衣架上的衬衣和西装,扯一件,搁鼻子前面闻一闻,皱着眉,颇嫌弃似地扔到地上,如此反复,直到把架子上的那些衣服全部抽空,再往上一层,里面摆了些周勀平时不怎么穿的T恤和居家服,只是她个儿小,踮着脚尖往上跳了几下也没够到。 “这些都要扔?” 头顶突然压过来一道黑影,周勀过去直接把上层架子上的几叠衣服一下子全都扯到地上。 常安:“……” 她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眼底倒有片刻慌怯,但只一瞬,很快恢复自然。 “你怎么上来了?” “怕你忙不过来,我帮你?” 常安抿了下唇,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没底气的,“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好!” 周勀也不勉强,退到一边继续看,常安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尴尬笑:“你出去吧。” “没事,你继续,我又不打扰你!”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抱着手站那等。 常安在心里悄悄压口气,怕什么呢,她做事何时没过底气?所以也就干脆不管了,转身继续,且更干脆利落,也不一件件闻味儿了,直接把柜子里剩下的衣物一股脑全都揉到储物箱里。 周勀看着她捣鼓这些事,瘦小的一个侧影,脚上还踩着地板袜,表情却严肃而又认真,像在做一件极其神圣的事,他那一刻的心情真的很怪异,说不清到底何种情绪。 直到常安把柜子里的旧衣全都扫荡一空,再一件件把今天新添置的挂到柜子里,周勀才惊觉,自己竟是满心愉悦的。 他动容这个女人用近乎偏执甚至幼稚的方式在宣扬自己的所有权,那么坚定而又不留余地,而自己这么多年心里缺失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种“非我不可”的笃定吗? 直到常安收拾完最后一件衣服,喘口气,转过身。 门口的男人依旧站在那,只是嘴角挂着一抹笑,眼眸浮光氤氲。 她抿唇,抬了下下巴,“怎么,不舍得吗?” 周勀笑意更浓,却不吱声,只慢慢踱步过来,衣帽间小,常安无路可腿,他三两步便已经走到跟前。 “你愿意清理,我求之不得!”话音落,唇已压了下来,常安被他高而壮实的身躯裹在暗影中,一秒心窒,直至感觉到口中舌卷搜刮,才不得不闭上眼睛…… 又是一番深吻,她抠紧身后的柜门。 周勀在她快要濒临窒息的边缘松开手,常安已经后背整个倚在柜门上,幽幽一双水瞳,痴痴盯着他看。 他满足于这样的眼神,心里悸动,抬手摸着她的脸侧。 常安定了定,“你什么意思?” 他微微勾唇,却是俯下身又贴到她耳边去,用极其低沉又蛊惑的声音讲:“我身上这套也是旧的,要不要一起脱下来给你?”言毕手已经开始去解自己的裤扣。 常安心口一缩,终是明白了他的挑衅。 “臭流。氓!”轻唾一口,扔下满地衣服跑了。 周勀在后面放肆笑出声。 言情海 第104章 彼此皈依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 女人的妒忌心到底有多可怕呢?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嘴唇,上面还留着那个男人给予的嫣红与湿润,可心里却已经冒了千万条主意出来了,要争夺,要反击,要拿回自己的主场权。 哎呀,真是既可怕又亢奋! 周勀难得晚上没有工作,早早洗完澡就进了卧室,卧室里也没开大灯,就床头一盏小夜灯亮着,所以光线很暗。 常安依旧习惯性地独自缩在大床的另一侧边沿,背对着门。 她听到有人进来便立刻闭了眼睛,继而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上床声,被子被揭开,有人从后面贴上来,随之她所熟悉的薄荷沐浴露萦绕,常安死死屏住呼吸。 “睡了?” “…嗯?” 男人低哑的嗓音贴着脖子传过来,腰上也缠过来一条手臂。 常安咬着牙就是不吭声。 周勀也不急。 “喂,真睡了?” “……” “我得跟你说件事!” “……” “你把我内。裤都全扔了,今天新买的还没来得及洗,今晚打算是让我光着跟你睡?” “喂,我明明给你留了一条在……”怀里的女人急得终于转身,结果撞进眼帘的却是一个裹着黑色T的男人胸膛,网上一张似笑非笑却在看好戏的脸。 什么狗屁没穿啊,常安立马意识到自己又被他诓了,气得直瞪眼,“懒得理你!” 她气鼓鼓的再度翻身过去,周勀笑出声,搂紧怀里的人。 “好了,骗你的,谁让你装睡在先!” “无聊。” “行,我无聊,但你自己呢?” “我怎么了?” “你看你这一整天的不消停,难道就没什么要跟我讲?” 常安顿了顿,她知道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明镜,“你多聪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 “那是觉得我矫情?” “没有,丝毫没觉得你矫情。” “那你还要我讲什么?” 周勀又把怀里的人紧了紧,嘴唇贴着她的后颈,“有些话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而不是靠我自己的猜测和想象。” 常安一愣,许久都不吱声,周勀感觉到怀里的沉默,又等了一会儿,问:“不愿讲吗?” “……” “还是说你…” “周勀!”常安突然转身,定定看着搂住自己的男人,黑暗中两双目光相撞,彼此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的相拥,中间经历过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她压了压声,开口:“今天我收到了星星的微信。” 周勀一愣,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出这话题,气氛好像也一时跟着转了方向。 “她跟你说什么了?”口气中带着难掩的戒备和紧张。 常安苦笑:“其实没什么紧要的内容,只是告诉我她明天就从西藏回来了,还说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想来长河吃顿饭。” 周勀眸光变暗,继而微微沉口气。 “那你呢?” “我?” “对,你怎么想?” 其实现在在周勀眼中,周歆说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姑娘的反应。 常安却淡淡笑了笑,“我能怎么想,她要来吃饭,我也不能拒绝,所以就问问你喽,最近几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跟她约时间!” 周勀:“……” 他压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可转念一想,又不觉笑起来,“这就是你今天劳心劳力非要帮我换掉那些旧衣的原因?” 常安:“是又怎样!” 周勀:“不怎么样。” 常安:“那你想知道具体原因吗?” 周勀:“嗯。” 常安想了想,翻过去仰面平躺,枕着周勀的手臂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睡姿,然后慢慢开口。 “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顽固的东西,比如你一直用的这款男香,也比如我在三亚从海鲜市场拎回来的那桶螃蟹,它们都是我们藏在心里无法示人的秘密,我也知道一时之间全部忘掉很难,但我相信感情就应该和信仰一样,既然我们决定要彼此皈依,就不该再把前尘旧缘牵扯进来,不然如何清清白白地往下走?” “而且我在感情上是个很极端的人,若我心里没你,即使你当着我的面去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我也可以做到毫不在乎,但若心里有了你,哪怕一根头发,一个眼神,甚至一抹香都绝对不会允许,我要你从一而终完完全全只属于我,而我也会对你绝对忠诚和皈依。我们都必须是对方的唯一,笃定,坚持,且不掺任何一丝杂质,所以第一步,我会清理掉你那些带着旧味的衣服,第二步,清清爽爽地把你与她的暧昧关系处理干净,第三步……”常安说到这停了停,又侧过脸去。 周勀也在看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而她淡淡笑了笑,带着一丝安然与孤勇。 “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去爱一个人,结果伤痕累累,所以我知道感情很难,现在我愿意忘掉那些伤害,尝试着再去爱一次,所以周勀,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短短几个字,没有给出直白的答案,但周勀已经了然。 他看着她的眼睛,柔软的,虔诚的,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坚毅,而这正是他活了三十多年渴望又不可得的东西。 周勀觉得心跳都仿佛停止。 谢天谢地,她愿意尝试,也谢天谢地,她来得并不算太迟。 “常安……”他抬手拂过她的脸,一点点摩挲,勾勒,要把她现在的样子完完整整刻到自己心里去。 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时间会给你证明……” 他覆身而上,紧紧缠住身下的人,很快低吟与喘。息便把暗沉的空间溢满…… 好一会儿,常安从他的激吻中缓过劲,彼此搂着面对面呼吸交缠呼吸。 “问你…” “嗯?” “如果我对她做些事,你会不会生气?” “比如哪种?” “就是可能会让她难堪或者伤心的那种…” “你大可以试试。” “你会配合我吗?” “你是准备大干一场?” “当然,以前可以不在乎,但现在情况不同,我总要收回一点主控权。” “主控权? “怎么,你不舍得啊?” “没有,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占有欲就这么强?” “感情里谁不自私,你是排斥还是不喜欢?” 周勀笑,一点点吻着常安的嘴角,“谁说我不喜欢,看你今天大动干戈横扫整个商业广场,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是飘在天上的……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样子让我多喜欢。” 常安听了缩到他怀里咯咯笑,“真的吗?” “嗯。” “那我可能要变本加厉了。” “可以,你想怎样变本加厉?要不我明天把怡和的钥匙也留给你,那边还有很多旧衣服,你一并帮我处理掉?”男人嗓音蛊惑,一点点说着一点点引导,手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解了常安的睡裙。 常安嘴里哼着气,“好啊……”魂儿却已经飘到天上。 夜深人静,春宵千金,他一点点厮磨着怀里的人,又是新的一轮折磨开始。 言情海 第105章 情侣款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隔天常安起床,周勀已经去上班了,床头果真留了一把钥匙,上面挂着刻了怡和两字的锁牌。 无聊么这人!她忍不住嗤笑,但到底还是把那把钥匙扔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洗漱好下楼,厨房里飘出一股甜腻香。 王阿姨听到动静举着小勺出来,“早啊常小姐,周先生去上班了啊,你的汤一会儿就好!” 常安一愣,“什么汤?” 王阿姨:“就周先生交代我给你熬的补汤啊。” 常安:“昨天不喝过了吗?” 王阿姨:“哪儿啊,周先生交代这星期天天给你炖着,每天起码两碗,我看着你喝完了才能走。” 常安:“……” 她后背一阵发寒,缩了下头从厨房撤了,身后追着王阿姨一通絮絮叨叨的数落:“穿鞋呐……诶哟都痛经了,怎么还总是光着脚踩地上…” 大半个小时后王阿姨果然端着一碗汤汁走过来,常安放下手里的画册,瞄一眼,黑乎乎里面不知到底丢了多少货色。 “放下吧,我一会儿喝。” “不行,得趁热喝。” “……” “而且周先生都交代过的,得看着你喝下去!” “……” 常安觉得那男人似乎对某件事产生了魔怔,心里无奈又无语,还想推辞,手机响,看一眼,居然是周勀的电话。 “喂…” “起来了?” “嗯。” “在吃早饭?” “没有,刚起,你有事?” “昨晚你不是说星星想过来吃饭吗,我后天可能有事,那就定明晚吧,你跟她约一下,顺便把佳卉也一起叫上。” 常安这边定了定,“好!” 完了周勀却迟迟不挂电话,她皱眉,又问:“还有事?” 那头似轻轻笑了笑,“没什么。” “……” 王阿姨大概也听出那头是周勀,故意半邀功半扯着嗓门说,“今天的汤炖得可浓了,常小姐你趁热喝啊。” 常安又看了眼桌上黑乎乎的大半碗汤汁,皱着眉,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喂…” “嗯?” “你真打算让我喝一星期这东西?” “怎么了?” “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吧?” 旁边的王阿姨听了又插嘴:“今天里面我还搁了当归和山楂,这在我们老家那边叫四喜汤,温经通脉的,不过得长喝,喝个一段时间才能看得出效果。” 常安:“……” 那头周勀笑意更浓,缓了缓,哄常安:“要不先喝一周试试?至于到底效果怎么样,周末就能知道了。” 常安一时还没听懂什么意思,傻问:“为什么周末就知道了?” 周勀突然压了下声音,“忘了?不是说周末出去么,所以这周你多喝点,把身子调理好,有没有效果我会验。”常安听完耳根嗖地一下全烫红,想骂一声,可苦于王阿姨还杵她面前,所以只能干瞪一下眼,“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之后便在那头放肆的笑声中挂断了电话。 王阿姨还虔诚地站眼前,“小常啊,这汤…” “行了,我喝,你先去忙吧!” 常安拿过瓷碗一咕噜往嘴里灌,里面放了大枣枸杞桂圆,还有好几味中药,反正就是说不出的一股怪味道。 周勀这边挂完电话,刚好徐南进来,眼看老板笑盈盈的,便知心情极好。 “您昨晚确认过的合同,今天早晨我已经发给褚行长了,刚才他也给我来了电话,说合同条款都没问题。”“嗯!” “另外后天上午的签约仪式也都基本准备妥当,到时候会有媒体参与。” 周勀抬了下手表示认同。 荣邦和云凌发展银行合作了多个项目,也算有些渊源了,所以这种融资协议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很复杂的事。 周勀又问:“尚林苑二期那边呢?” 徐南:“周五下午已经和叶总监的团队开过一个短会,之前预算里的广告都已经投放出去,包括楼宇路面一些硬广,叶总监那边得知的市场反应似乎还不错。” 周勀双手交叠轻轻支着下巴,想了想:“可以,半小时后让叶总监来我办公室,下午我抽时间和她先去趟现场。”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絮地进行着,又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午饭之后周勀开了一个小会,之后便去了尚林苑楼盘。 一期受“毒地事件”影响,起初销售确实停滞,但公司在短期内做了一系列具有针对性的广告调整和宣传,还是很有效地控制了损失,加之二期即将开盘,公司大规模造势,而且尚林苑地段佳,户型设计都比较合理,自然不怕没人买。 周勀在二期转了一圈,说是二期,实则只是一大块被圈起来的空地,楼还没有竖起来,只按照规划要求挖好了地基,所以实质也没什么可看。 周勀在空地周围看了一圈,又去和项目负责人打了声招呼,便打算坐车回公司,结果车子刚刚开出工地,突然收到了常安的微信,微信内容也就一张照片,偌大的衣帽间,满地衣物,旁边墙角还摆了好几只已经塞满的储物箱,看背景应该是怡和的衣帽间。 她效率倒高,居然真跑到那边去清理了。 周勀忍不住发笑,坐前面的叶莉发觉老板心情异样,好奇问:“周总,是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吗?” 周总摇头,转了下手机。“没什么,我暂时不回公司了,小赵,先送我去怡和。” 前面开车的小赵诶了一声,立即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拐回去。 …… 怡和很久没人住了,但之前聘请的家政阿姨还是会定期来打扫,所以屋里虽冷清,却还算干净。 常安一点点从周勀的卧室“扫荡”过去,桌上,柜子上,包括内置洗手间的池台上,但凡涉及类似男香的物体和护肤品全都被她“一网打尽”。 只是这两年周勀住在怡和的时间其实更多一些,所以他大部分物品和衣服都还留在这里,按照常安这种“揪死劲”的性子,好像大半个屋子的东西都要被她清理掉,结果忙忙碌碌两个多小时,收拾了七八个置物箱。 累得够呛,她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那种香气,她第一次见周勀就闻到的体味,闻了足足两年时间,过了今天终于要被清理干净。 她自知这两天的行为有多幼稚,可是乐此不疲。 怎么讲呢?她是一个在生活和感情中都极其富有虔诚感的人,一旦确认过一件事,不放弃,不抛弃,定会义无反顾地走到底,而这决心的前提便是先清理掉阻挡在路中间的人和事。 说她霸道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反正被她认定的东西,她不会主动去抢,但一旦到她手里,绝对不能容忍再被别人碰一记。 常安坐在地上休息,心里千回百转,窗外阳光却甚好,她趁着这冬日暖阳,摸出手机找到周歆的微信。 昨天的聊天记录还在上面,她又看了一遍,然后紧跟着后面重新编辑了一条:“已经问过你哥了,他明天晚上有空,你方便的话就来长河吧,在家一起吃顿饭。”寥寥几句家常话,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可发过去之后久久没有回信。 常安也不急,又往储物箱里叠了几件衣服。 周歆终于回了信息,就几个字:“好,明晚见。” 这边时间敲定,常安又犹豫着是否真的要把常佳卉一起叫来,最近这段时间常佳卉跟她联系,她要么不回复,要么只是敷衍,而周勀刻意提出让她约上常佳卉,话里多少有些其他意图,常安知道周勀的用心,可是她心里还是横着那道坎儿。 理智而言她清楚自己不该和常佳卉之间形成隔阂,毕竟这么多年两姐妹相处还算比较融洽,可单从感情出发,常佳卉是父亲和魏素瑛的孩子,若真要往深处追究,或许常佳卉也是当年逼死母亲的“刽子手”。 常安可以不对她置气,毕竟上一代恩怨与她无关,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把常佳卉归为了那一边的人。 …… 小赵将车开到怡和公寓楼下,周勀下车,又叮嘱小赵把叶莉送回去。 他独自往楼里走,那会儿也才下午三点多的光景,楼厅里阳光亮堂堂,物业管家正支着手搁那打盹。 周勀推开玻璃门,“咚”一声,物业阿姨的额头重重撞在桌面上,抬头看到周勀走进来,故作清醒地跟他打招呼,“周先生,有阵子见你没来了,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啊?” 周勀已经习惯了这个物业永远热情的做事方式,笑着回:“是,过来看看。”遂走过去刷卡要进内一侧进电梯的门,结果又听到身后物业讲,“成,那您赶紧上去吧,您大侄女都来老半天了。” 周勀刷卡的动作忽然停了停,“什么大侄女?” 物业:“您大侄女啊,就前阵子您带过来在这住了两天的那个女孩子,瘦瘦白白的看上去挺乖的那个。” 周勀:“……” 他一路上楼,满脑子都是物业刚才的那番对话。 “谁告诉你她是我侄女?” “她自己跟我说的啊。” “什么时候?” “就上回,啊…我问她你们什么关系,她说她是你侄女。” “……” 门锁转动的时候常安正在费力把最后一只储物箱从卧室往门口推,已经推了几十米,到了客厅,结果听到门页开启。 “谁?”她警惕地轻喊了一声,继而看到周勀走进来,惊了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是你给我发了微信?” “……” 常安虚虚喘了口气,“我只是告诉你我在这边收拾东西,又没让你过来。”后半句话她嘀咕着缩掉了声音。 周勀还拧在那个“大侄女”上拐不过弯来,脸色看着有点沉。 常安也没注意,招了下手,“不过来了也好,这些箱子有些沉,你帮我搭把手行吗?” 周勀见她吃劲,也没多说,走过去直接把置物箱搬了起来。 “放哪?” 常安指了指玄关处靠墙的地方,“放那吧,摞在一起。” 周勀这才看到墙根处已经摞了好几只箱子,都快要把他这给半空了,又侧身扫了眼常安,后者一脸自然,倒完全看不出半点愧疚之意。 成吧,她这会儿终是有了底气,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周勀把几只箱子都摞到了一起,又帮着收拾了其他东西,原本是抽时间过来看看的,结果在这做了个把小时苦力,累得半身汗。 完事之后两人一起回长河,周勀什么都没问,常安也什么都没讲,直至第二天早晨,周勀老时间起床,捞了衣服往身上套,被子里才钻出声音。 “那个…我昨天和星星联系好了,她今天晚上过来。” 周勀甩肩往身上套衣服的动作停了停,但只一秒,衣服便又顺着他宽阔的背脊落下来,坐在床沿的男人转身,覆过去在常安的额头落了一个吻。 “已经说过了,由你来决定!” 常安扯着嘴皮笑了笑,点了下头。 “嗯!” 彼时早晨的阳光正好,他准备起床去上班,而她还慵迷地赖在床上。 周勀又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发顶,“好了,再睡一会儿。” 那天周勀没去晨练,起床洗漱好便出门了,常安依旧躲在卧室的窗帘后面,看着小赵把车子停到车位上,又看着周勀走过去,小赵照旧会迎两步先接了他手里的电脑包,再为他打开后车门,而周勀也照旧会在上车之前解掉一两颗西装扣子。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似乎全都变得面目全非。 直到车子开出院子,常安才慢慢靠在墙根上。 王阿姨老时间到,常安让她简单打扫一下便陪她出门,王阿姨还纳闷,可到了超市才知道是让她陪着一起购置食材,毕竟常安在这方面真的是毫无常识,自然要拉一个懂的人在旁边把关。 起初她还会提点意见,到最后就完全是王阿姨在那给她选,好在王阿姨虽然有时候说话不靠谱,但办事还算极其利落的,所以不出两个小时,所有食材都已经购置妥当。 常安推着车去结账,最后装了满满三大袋子,打车回长河,又路过那家花店。 “抱歉,麻烦你先把东西拎回去吧,我下车买点东西。” 王阿姨也懒得多问,常安便在路边下了出租车。 花店老板对她还有些印象,服务自然十分殷勤,常安在店里转了一圈,也拿不定注意,最后还是老板推荐,给她包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 捧着花回去,王阿姨已经在厨房忙开了,她做事利落,已经把有些食材开始洗拣,见常安回来,还是忍不住问:“买这么多菜,晚上是有客人来吧?” 常安已经取了花瓶,正把花修剪好一根根往里插,脸色自然地回:“对,有客人,你应该也见过了,周先生的妹妹。” “哦,我知道,那晚上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 “不用,周先生会回来做饭,你把有些能处理的食材先处理一下就行。” 王阿姨连连应声,不再多问。 这边常安刚把花插好,门铃响,她跑过去开门,门口快递员递来一个包裹盒子。 王阿姨很快就把食材都处理好了,常安为表达谢意,毕竟这是她额外的工作,又从柜子里拿了一盒未开封的护手霜,起初王阿姨还不肯收,故作矜持,常安劝了两句,直接把护手霜塞进她毛衣口袋里。 走时王阿姨乐呵呵的,还再三关照晚上吃过的碗搁那别洗,等明天她早晨来了再收拾。 王阿姨走后,常安再三衡量还是决定把常佳卉叫上,于是给她发了微信,那边倒回复得很快,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好啊好啊,姐夫出马我肯定要捧场,那我下了班就直接去你那了。” 常安听完嘴角不自觉浮起笑。 大概很多人无法理解她和常佳卉之间的感情,明明应该是一对冤家,可偏偏过成了这么热络的样子。 午饭后常安照理睡了一个午觉,时间不长,大概一个多小时。 两点多给周勀发了微信,告知菜都买好了,王阿姨已经帮忙简单处理了一道,之后她便去浴室放了一缸水,滴了几滴精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四点多开始吹头发,换衣服,又描了个眉和唇膏,弄完差不多五点左右,常安去酒柜选了两瓶红酒,刚弄完,门铃便开始响。 她走过去打开可视系统看了眼,周歆和常佳卉一起站在镜头里面。 常安抿了下唇摆出笑,穿过院子过去开门。 “姐…” 最先冲进来的自然是常佳卉,几乎是一下子蹦跶到常安面前。 常安笑了笑,“怎么两人一起过来的?” 周歆不答,常佳卉抢白,“对啊,刚好知道歆姐也要来这边吃饭,我就蹭她车了。” 站在后面的周歆也没言语,常安看了眼,她穿了件浅驼色翻领大衣,里面白色高领衫,描了精致的妆,看上去知性又优雅。 这是周歆的一贯风格,并没什么特别,只是常安发现她把原本栗色的短发染成了黑色,发梢微微烫卷,露出小半截珍珠耳钉,整个人似乎比以前多了一分妩媚和女人的娇柔。 “外面风大,进屋吧。” 常安把目光收回来,带着两人先进了屋。 “阿勀还没回来,不过我刚给他打了电话,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给你们拿点喝的。”常安边张罗边往内间去。 常佳卉毫无戒心,早就一屁股窝到了沙发上,而周歆脱了大衣,环顾一圈,屋里似乎还是上回来的样子,只是冬日冷,电子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而靠墙摆的小柜上摆了一只花瓶,瓶子里插了一把鲜艳的玫瑰。 空气是干燥的温热,温热中又隐约夹了点花香,明明是一切如旧的模样,但有些东西似乎终究不同。 “坐呀,站着干嘛!” 此时常安从厨房走了出来,一手拿了瓶橙汁给常佳卉,一手又端着茶杯,幽幽放到周歆面前的茶几上。 周歆看一眼,一股甘苦的味道传来。 依旧是伯爵。 周歆不觉笑,连喝的茶都跟上回一样,而眼前的女人,白裙长发,淡淡眉目,看似相同,又好像哪里已经变了样子。 正这时门外滴滴滴的按密码声,周歆似乎敏锐地把脸转了过去。 常安笑了下:“应该是你哥回来了…”遂站起来往门那边走,果然,门页打开,那枚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常安迎面而上,“星星和佳卉都到了,你应该再提前一点回来…”说话间人已走到周勀面前,身高悬殊大,她脚上吸着拖鞋,所以背影看过去她需要稍稍仰头与男人对视。 男人也低头看了她一眼,周歆那会儿坐在客厅,隔这么远其实根本看不真切,可无端就是觉得周勀看常安的眼神似乎透着柔情。 他甚至勾了下唇,弯腰打开旁边的鞋柜门,找了一圈,似乎并没找到他在这一直穿的那双藏青色拖鞋,而常安已经瞬时从下一层架子上拎出来一双,轻轻摆在他跟前。 “以后就穿这个吧。” 周勀顺势看过去,地上的拖鞋,浅灰色,毛茸茸,前面镶了两颗棕色珠子,往上是长长的兔耳朵,再看常安脚上一双,显然也是新的,粉色,毛茸茸的一只小兔子。 周勀:“……” 常安朝他扫了一眼,“怎么,不喜欢?” 他蹙眉,心里又觉得无比好笑,原来憋这么多天是在这等着他呢,他哪还敢说不喜欢。 “没有,很喜欢!” “那就穿上吧。” 常安扔下一句就转身要往客厅那边去,却被周勀一臂拽回来。 “做什么?” 眼前男人俯身贴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问:“故意的吧,嗯?” 常安窃笑,但嘴上一本正经,“有吗?没有吧!”她回答得自然又有底气,继而绕开周勀的手转身,刚好对上不远处沙发上周歆一路紧追的目光。 周歆那会儿其实并不清楚门口发生的事,因为看不到,也听不清楚,只知道两人交头接耳了两句,举止亲密,直到周勀随着常安走过来,她才猛然发现,周勀脚上套了双毛茸茸的卡通拖鞋,上面有鼻子有眼睛,配上他高大的身材和硬朗的五官,实在有些不协调,可这丝毫不影响他还是把它们穿到了脚上,继而周歆又想到了前几天周勀刚换的微信头像。 一只小白兔,一只大灰兔,情侣款! 言情海 第106章 晚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有些东西已经不言而喻,周歆别过脸去冷哼一声,倒是常佳卉咋咋呼呼地先叫了出来,“哟,姐夫,你现在这品味……也是有些一言难尽啊……” 周勀抬手轻轻扫了下额头,苦笑:“你姐买的。” 常佳卉:“我当然知道是我姐买的,这一看就是她的风格,不过姐夫您还真敢穿呐,哈哈哈…”常佳卉说着说着就自个儿笑趴在沙发上。 常安朝她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夸张?再转过身去看,周勀脚上硕大一对毛茸茸的灰兔子,他个儿高,身材挺拔,身上还穿着上班的衬衣西裤,这一身配着确实有些滑稽,所以常安也忍不住咧了下嘴,而这一咧嘴的表情又刚好被周勀撞到。 他微微眯着眼,眼波深浓地瞥着常安。 常安捞了下额前的头发别过头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空气中有玫瑰花的香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但眼神一来一往,已经说明一切。 周歆低头捞过那杯茶,抿一口,终于喊了一声:“哥…” 周勀点头,表情也极其自然,“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歆:“前晚!” 周勀:“今天去上班了?” 周歆:“嗯。” 周勀也没再问下去,这边常安走近问:“菜都已经让王阿姨洗好了,你现在去做么?” 周勀解了两颗衬衣扣,“我先去换件衣服。”他转身上楼,走到楼梯上,扭头又看着客厅里的几个人,常佳卉抱着抱枕玩手机,常安张罗着让周歆喝茶,她始终笑着,甜甜柔柔的,看似和谐融洽。 嗯…小妮子挺能来事,不觉咳了声,冲楼下喊:“常安,你上来!” 常安一愣,抬头:“做什么?” 周勀:“有事跟你说。” 常安:“……” 她心里嘀咕,什么事要上楼去说,但脸上还是佯装正常,和周歆打了声招呼边闷头跟上,直至两人上了二楼,听到一声阖门声,楼下周歆搁下了手里的茶杯,空余满嘴佛手柑的涩苦。 常安一直尾随周勀进了更衣间。 “你有什么事非要……”结果话音未落,前面男人突然转过身来,一下把常安逼到柜门上。 “有趣么?” “什么?” 他垂眸扫了眼自己脚上的拖鞋,又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的脸,“你把我的旧拖鞋扔了,买了这个,算是情侣款?” 常安:“……” 周勀:“嗯?故意的吧?” 常安:“……” 周勀:“就为了做给星星看?” 到这常安才总算抬头,瞪了下:“对啊,我承认我是故意的,怎么,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周勀也不吱声,含着笑在她头上又揉了一把,常安头发被揉乱了,心情不大妙。 “还是说你心里根本排斥我做这些?若有什么不舒服你就直接跟我说,没必要把我叫到楼上这么半遮半掩地问。”她情绪好像有些激动起来。 周勀依旧不吭声,有条不絮的开始解衬衣,等常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上只剩一条内。裤了,长腿窄腰,肌肉匀称,常安憋口气立刻转过身去。 周勀含笑抽了衣服换上,走过去,常安还堵门口,他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就喜欢看你这么护食的样子!” “……” 他丢下这句话就把常安扔在了原地。 常安低头狠狠抽了一口气,闭眼,轻剐齿缝。 两人下楼,周勀走在前面,常安尾随其后。 常佳卉在那絮絮叨叨不知跟周歆聊着什么,前者一脸投入,后者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已经不知不觉扫过来,周勀已经换了身衣服,上面浅蓝色牛仔布衬衣,下身休闲长裤,比之平时的严谨硬朗,此时这一身倒让人眼前一亮。 常安跟在后面,个儿小,身影几乎都被周勀挡掉。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饭!”他招呼沙发上的两个人。 常佳卉抢白:“厉害哟我的姐夫!” 周勀:“……” 周歆却起身,“哥,我去厨房帮你忙吧。” 常安一听,笑:“不用,就简单几个菜!” 周歆:“没事,以前在家我也经常帮忙。” 常安可以想象“兄妹”俩在厨房琴瑟和弦的样子,不由哼声,“那到这也不能让你帮忙,你是客人,还是我去吧。”她笑着把周歆又推回到沙发。 常佳卉起哄:“让我姐去吧,我想看看我姐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能做出什么东西。” 常安剐一眼,又扫过去看周勀,周勀含笑也在看她,她心一横,“走吧!” 两人进了厨房,水池和料理桌上放了好多食材,周勀把衬衣袖子卷起来,问:“你会做什么?” 常安看了眼,切菜不会,洗菜估计也够呛,皱眉:“要不帮你剥蒜?” 周勀:“……” ………… 客厅这边常佳卉就等着吃大餐,但嘴里也没停,一边抱着手机一边从沙发前边的柜子里搜刮常安的零食,开了一袋海苔,问周歆:“要不要来点?” 周歆摆手,“不用!” 常佳卉也不再管她,自顾自咬了一片开始玩游戏,很快客厅里便充斥着游戏打斗的声音,厨房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歆无端觉得压抑,默默喘口气。 “佳卉,你姐和你哥感情怎么样?” “我哥?”常佳卉也不抬头,盯着手机,“哦你说灏东哥吧?” “对。” “挺好啊!” “有多好?” 常佳卉嘴里还叼着一片海苔,吧唧吧唧嚼完,“反正就挺……靠这货是没脑子吗,居然挡我前面去,找死呢吧啊?”。 周歆拧了眉:“什么?” “哦不是说你,我说游戏…操居然敢挡老娘的道!”继而手指在屏幕上一顿猛摁,目光凶狠,好一会儿才继续:“…你刚才问我姐和灏东哥是吧?” “……” “他俩挺好的啊,毕竟从小在一起,不过我姐去了英国之……尼玛又来?这货没带脑子上路吗?看我怎么恁死你。” 周歆扶额,也懒得再聊下去,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啊?” “你玩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常佳卉的心思全在游戏上,含糊应了声,没多在意。 周歆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屋子其实挺大的,厨房在最后面,靠近一点总算听到里面有动静,水声,切菜声。 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周勀正在给鸡腿去骨去皮,常安按照他的指示站那切着什么东西,动作笨拙,一下下切得也很艰辛,周勀看了一会儿看不下去。 “算了,摆那我来弄,你把这个腌一下!”他又顺手递了小半盘鸡胸肉过去。 常安皱眉:“怎么腌?” 周勀:“往里撒烟就行!” 常安:“这个我会!”她接了盘子,捞了小半勺盐花浇在肉上,“好了!” 周勀:“……”他提口气。 常安:“不是这样吗?” 周勀:“你得搅拌一下,这样!”他又把那盘鸡胸肉接过来,手指在里面捞了捞。 常安立马嫌弃:“脏不脏啊?” 周勀:“你一会儿不吃?” 常安:“你去洗手。” 周勀笑,偏不遂她愿,伸手过去捏了下她的脸,常安躲避不及,“喂!”干劲抽了纸巾擦,却又觉得擦不干净,一股生肉的腥腻。 周勀洗了手,回头,“行了,过来,我帮你弄!” 她才乖乖走过去,仰着头。 “哪儿?” “这吧?”常安指了指自己的左腮。 周勀垂眸,看着她的模样,皮肤雪白,双眸晶亮,又好似气鼓鼓的,终是没忍住,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常安丝毫没防备,腰背停止,直至周勀闭起眼睛将舌卷进去,她才反应过来,双手握拳去推他,可他大掌阔住,侧过身把常安压到冰箱门上,侧头转了个角度,浅吻变深吻…… 周歆咬着牙背过身去,之前万般心痛,包括周勀的拒绝,坦言,决断,都不如眼前这一幕来得绝望。 还有什么比自己亲眼看到更加具有说服力? ………… 片刻之后周勀松开常安,她早已面色绯红,呼吸紊乱。 周勀又在她津湿的唇上揉了一把,“出去吧,你在这我没办法做事!” 常安瞪了一眼,推开他闷头就跑了出去,身后男人一脸坏笑,抬手又蹭了下自己的嘴唇,余味还在,意犹未尽。 常安一口气跑到客厅,见只有常佳卉一人窝沙发上。 “星星呢?” “啊?”常佳卉总算舍得从手机前面抬出头来,“不在了吗?刚我还看到她在这呢?” 常安抬头看了一圈,她的大衣和包都还在,应该没有回去。 “我出去看看!” 常安走出主楼,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只有院子里亮了一盏小灯,周歆就站在廊下,手里捏着烟,抱着一侧手臂,因为大衣脱了,只剩一件白色高领针织衫,衣料贴肤,衬得曲线玲珑。 常安想想,还是没走过去,起身又回了屋。 ………… 晚饭并没有大肆“操办”,毕竟周勀没那精力,也不会真的在厨房窝个数小时做一顿多丰盛的晚餐,所以也就简单炒了几个菜,蒸了一条鱼,而汤是王阿姨白天就已经煲好的,热一下就行。 一个小时后开饭,常安把之前选的两支红酒拿出来。 有常佳卉的地方向来不会冷场,先是把桌上的菜都赞了一番,又把周勀捧上天,继而“数落”常安啥都不会干。 常安也不生气,给常佳卉夹菜,“吃你的行吗?” 常佳卉笑,又闹着要酒喝,结果才一杯酒下肚,话唠本质就开始彰显无遗。 “姐夫,我之前听歆姐说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很受女孩欢迎,经常收到情书,真的吗?” 冷不丁听到这话,周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却不自觉地去看常安。 常安半笑不语,歪着脑袋,“嗯?说说呢,以前的风流史!” 周勀磨了下牙根,“夸张了。” “没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歆突然接茬,“一点都不夸张,我都还记得呢,过个情人节我能胖三斤。” “为什么你要胖三斤啊?”常佳卉好奇问。 周歆勉强笑,“因为情人节我哥会收到很多礼物和巧克力,那些他也肯定看不上眼,所以会全兜回来给我了。” 常佳卉:“哇,我姐夫以前那么暖?” 周勀:“……” 常佳卉:“看不出来啊,难怪公司里都说姐夫有宠妹癖,好羡慕啊,姐,你说怎么我就没有这么宠我的哥哥?” 周勀这边磨着牙根已经在心里开始扒常佳卉的皮,周歆却去查看常安的脸色,相反常安倒一脸自然,只是夹了只鸡腿扔到常佳卉碗里:“怎么,我对你不好吗?” 常佳卉吐吐舌:“好啊,都好死了,小时候的噩梦阴影!” 常安:“……” “姐夫你知道吗?我姐啊…就你老婆,你别看她坐那一副很温柔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啊…啧啧……”她话讲一半就停了下来。 常安扫过去瞄了眼,“嗯?继续说啊!” 常佳卉:“呵呵,我不敢。” 周勀:“……” 常安:“没事,今天都是家里人,你说吧,让你把这么多年的噩梦阴影都说出来。” 常佳卉:“真的吗?”她摸着脸,却突然瞄过去看周歆。 周歆脸上没什么反应,但内心也极其好奇。 “歆姐,你是不是也被我姐的外表所惑啊?觉得她又乖又软又好说话?哎呀我告诉你,可千万别这么想……那,我跟你们举个例子吧,就小时候,我第一次被我妈带去家里,看到她手里抱了一个洋娃娃,那洋娃娃可漂亮了,我那时候也不懂事,就问她要,我爸呢就帮着我,说她玩具箱里还有很多其他洋娃娃,让我一个也不要紧,当时她啥都没说就答应了,但有个条件就是要隔天再送我,我那会儿觉得这个新姐姐实在太好了,又大方又漂亮简直跟仙女儿一样,结果第二天早晨我起床,看到床头她送来的洋娃娃,直接吓得嗷嗷嗷出去找妈妈!” 常安:“……” 周歆一脸好奇,“怎么了?” “怎么了?你知道她都干了什么吗?” “什么?”周歆被常佳卉声情并茂的阐述勾得来了兴致。 常佳卉干脆凑到她那边去,“她啊,她确实履行承诺把那个洋娃娃给我送来了,可是送我之前她剪烂了洋娃娃的裙子,把头发都全部扯了下来,还在她脸上涂满墨汁和水彩笔。” 周歆:“……” 常佳卉:“这还没完,她还第一时间跑去我爸那里告状,说是我把洋娃娃弄成那样的!” 周歆:“这你爸也信?” 常佳卉:“信呐,怎么不信?你想啊,我姐平时又听话又懂事,而我在我爸眼里就只会调皮捣蛋,换你你觉得谁的话更有可信度一点?” 周歆:“……” 常佳卉:“更何况那娃娃是她最喜欢的,换谁都不相信她会亲手把自己最喜欢的娃娃毁掉吧?而且她还特能哭,哎哟你不知道我姐哭起来,那小脸绷得,眼泪汪汪的,任谁见了都会心疼,完了我爸为了那事把我训了一顿,第二天又叫人给她重新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娃娃送来,所以自那以后我就学乖了,再也不敢去染指她的东西!” 常佳卉说到最后把脖子缩了几下,好像童年阴影还没过去。 周勀听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常安,那头周歆一脸愕然与呆滞,唯独常安惺忪平常,只是笑着剐了眼对面的常佳卉,“胡说什么,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常佳卉真是酒壮怂人胆,扬着下巴,“一点都不夸张,你知道那会儿我有多怕你吗?怕到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却不敢吭一声,而且你还记得当时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可能让别人抢了去!”完了她还不解气,大概是真觉得今天有人在场可以替她撑腰,最后还转过去问周勀,“姐夫你来评评理,我姐这样的是不是最可怕?有成语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还有人面兽心,所以你可要小心了,一旦被她瞄上,要么你乖乖就范,要么就像洋娃娃一样被她扯掉头发剪烂衣服然后丢到垃圾箱里。” 常佳卉简直越说越夸张,常安已经完全听不下去,抬手扶额。 周勀嘴里附和:“嗯,挺有道理!”继而转过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常安,唯独周歆觉得呼吸困难,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抱歉,我去上个洗手间。” 片刻之后她回来,常佳卉还在说着常安小时候的事。 有些话外音她岂会听不懂,自知再呆下去只会自讨没趣,所以周歆直接过去拿了大衣和包包,“刚我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有事,我要过去一趟,你们慢吃吧。” 常佳卉醉醺醺地还要留人,过去拉周歆的袖子。 周歆躲开,看了眼周勀,后者似乎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倒是常安站了起来,“吃完再走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周歆哼笑,“不用了,以后再聚!”遂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次去西藏也没买什么东西,给你带了个佛牌挂着玩。”把盒子塞到常安手里,拿了东西便转身往外走。 常安愣了愣,追了两步,“你喝酒了,不能开车,要不让阿勀送你吧?” 周歆却已经走到门口,“不用!”急急开门就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冷,她还没来得及把大衣套上,风就直直地吹过来,周歆一路闷头顶着风坐到车上,关上门,掏出烟点燃…… 她想起自己这趟去西藏的经历,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和什么朋友结伴同行,可天知道她根本是单独前往,而且还是自驾进藏,开过陡峭的山路,穿越无人区,最后历尽千辛万苦才抵达目的地,然后她站在那片雪山前凝望,跟自己说过什么呢?又是作过怎样的决定? ………… 周歆走后似乎晚饭就被中止了,常安重新回到餐厅,常佳卉已经趴在桌上睡过去。 她看了眼周勀,问:“星星这样走没问题?” 周勀挑眉:“又不是孩子!”抬头却睨了眼趴桌上的常佳卉,“她呢?我开车把她送回去?” 常安想了想,“还是让她睡在这里吧,搭把手,帮我把她弄客房去!” 周勀:“……” 常佳卉个子要比常安高许多,所以还挺沉,弄到一楼客房常安已经有些气喘。 周勀回想刚才她描述“童年阴影”的模样,忍不住又笑,“我怎么觉得你妹妹好像知道什么?” 常安看了眼躺床上睡得呼呼的人,苦笑,“你以为她傻吗?她才最聪明!” 一顿晚饭几乎耗尽了常安所有心力,她帮常佳卉简单擦了下脸之后就上楼洗澡,只是看着镜中人的时候又忍不住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常佳卉所说,但凡属于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晚上她与周勀躺在床上,周勀问她洋娃娃的事是否属实。 常安笑了笑:“属实吧,但有些地方佳卉说得有些不对。” 周勀:“哪部分?” 常安:“不告诉你!” 周勀:“……” ………… 第二天周勀上午有事,所以当晚并没跟常安多纠缠,翌日早晨按老时间起床,晨跑,回来换洗吃早饭。 签约仪式定在上午九点半,他提前一小时到了办公室,几家媒体也都已经在会议室了,他给行政那边去电话,让准备几杯咖啡和早饭先送过去。 九点左右周勀进了会议室,先和媒体作了简单的交流,也算是仪式前的一个短暂采访,接下来便是各自就位,等候银行那边的团队过来开始签约仪式,可是过九点四十的时候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徐南在走廊打电话问询情况,几分钟之后推门进来。 媒体机位都已经就绪,就等着拍下仪式的重要时刻,徐南默默吞口气,走到周勀身边,压着声音在耳边说:“刚得到那边的通知,褚峰坐了昨晚的夜班飞机去了意大利,所以今天的签约协议取消了,可能要改期!!!” 周勀搓着手指,会议室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言情海 第107章 再上红叶山庄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徐南不敢再出声,留意周勀的反应。 坐在会议桌一侧的男人似乎并没太多表情变化,只是慢慢将双手拢了起来,十指扣在一起,搭成小山抵在唇下。 一秒,两秒,三秒…… 徐南终究没他定力强,又试探性地问:“我刚才已经给褚峰打了电话,不过那边关机,要不我再出去打一下?” 周勀眼波平定,只是腮帮紧紧绷了下,“不用,既然他要避开我,肯定不会再接这边的电话!” “那现在……?” “宣布签约取消,让叶莉过来,这边现场处理一下!” 周勀起身,扣了西装出了会议室。 人一走,会议室里其他几个高管和媒体全都傻人了眼,个个面面相觑之后问:“怎么回事?” “不是到签约时间了吗?” “对啊,怎么突然就走了?” “……” 徐南被留下来收拾残局,很快叶莉也过来了,找理由先安抚媒体。 周勀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把过程前前后后捋了一遍。 自荣邦成立开始就一直跟云凌发展银行合作,这么多年已经成功完成了多个项目,也算一直互利共赢,几乎已经到了战略伙伴的层面,特别是三年前褚峰上任,两家之间的联系就更加紧密了,虽谈不上扛把子兄弟,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合作得都挺顺利,周勀怎么也没想到褚峰会临门来这一脚。 半个多小时后徐南进办公室,周勀正插着裤袋站在窗前,前方是高楼万丈,蓝天白云,而身后办公室的气氛却冷得令人僵硬。 “周总…” “那边怎么说?” “刚私下问了几个信贷部的朋友,都说这几天并没发现褚峰有任何异常,昨天下午他还去银行开了个短会,大概下午四点多才走,更没提过任何关于要终止协议的事。” “也就是说表面一切正常?” “对,银行那边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他去了意大利,至于您刚才让我想办法查的航班信息,我查到了,昨夜凌晨的飞机,订票时间是三天前。” “嗬……”周勀冷笑了声,表面的正常都是伪装,从订票时间可以看出来,至少三天前褚峰就准备好了要在签约这一天去意大利,至于是提前计划还是临时起意,这个周勀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目前可见褚峰明显是在逃避,逃避与他签署融资协议,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弄清楚褚峰的目的。 “你继续留意发展银行那边的情况,另外把叶莉和老邓叫进来!” 老邓是荣邦的财务总监,也是最早跟着周勀打江山的那一批元老。 徐南领命出去,很快叶莉和邓顺林便上楼来了,四人关着门在周勀的办公室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各自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 邓顺林重新物色可合作的银行,叶莉负责危机公关,毕竟之前融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上午的签约仪式原本也有媒体在场的,现在突然莫名其妙搁置了,难免外界不会瞎传,可是尽管叶莉已经在第一时间做了处理,负面新闻还是曝了出来。 短短两个小时,从这边确定协议搁置到中午的时间,行业内各大网站和论坛便已经有消息放出来。 “荣邦融资遇阻,泸旸湖项目唯恐流产” “荣邦置地内部或存在严重的财务问题,泸旸湖项目融资计划被迫告停” “……” “……” 各种耸人听闻的消息,甚至又有人把前段时间已经平息下去的“尚林苑毒地事件”又牵扯了出来,吃瓜群众纷纷传播留言,到最后就变成了“荣邦开发的楼盘存在严重质量问题,销售遭遇滑铁卢,导致银行方面失信,不愿再继续贷款。” 网络时代舆论都具有导向性,人云亦云,所以各种负面新闻很快就以燎原之势蔓延出来。 …… 常安在客厅画画的时候听到客卧那边传来一声鬼叫。 “啊啊啊居然已经十一点了,姐,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常佳卉蓬头垢面地跑出来,恨不得要当场把常安吃掉。 常安嘴里还咬着一支铅笔,把头抬起来越过画架朝她瞄了眼,没理。 常佳卉气鼓鼓地开始去拿包翻手机,翻了半天没找到,常安总算把笔从嘴里拿了出来,幽幽开口:“别找了,一上午除了你妈没人联系过你。” 常佳卉:“……”她又一屁股抱着包坐到沙发上。 常安:“酒醒了?” 常佳卉:“嗯。” 常安:“去厨房把那杯蜂蜜水喝掉,已经快要吃午饭了,你现在去公司反正已经迟到,干脆一起吃顿午饭再走吧。” 常佳卉想想也有道理,把包又扔回沙发,揉着鸡窝一样的头发站起来,“那我去洗把脸,你有衣服给我换吗?我昨晚是不是没洗澡?”边说边拎起领子闻了闻,一脸嫌弃的样子。 常安被她逗乐,扔了画笔,“行了,你先去刷牙洗脸吧,我上楼给你找身衣服。” 常佳卉这才转阴为晴,跑去厨房先把之前常安冲好的那杯蜂蜜水喝了,又凑出头来朝楼梯喊:“姐,我不要裙啊,你给我找条裤子穿。” “知道了!”常安笑笑,上楼去。 大半个钟头后两人收拾好出门,就在长河附近找了个饭店,专做砂锅粥。 平时常佳卉肯定抢着点单,可那天大概宿醉还没缓过劲来,脸色蔫蔫的,也没什么食欲,常安便点了一份清淡的粥外加几个小菜。 常安给常佳卉盛了一碗递过去。 常佳卉看了眼,嘴里嘶了声,“姐,我昨天是不是喝断片了?有没有在你家发酒疯?” “有啊,你差点把房子都揭掉。” “真的啊?” “还煮得呢!” “……不是!”常佳卉搅着碗里的粥挠头,“我总觉得昨晚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有没有?” “有啊!” “说了什么?” “嗯,你说我是你的童年噩梦,还说我小时候怎么使性子欺负你,我这人呢有多虚伪多可怕,还有…”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以后肯定又没好日子过了,吃饭吧,吃饭!”常佳卉闷头开始往嘴巴里塞粥,常安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常佳卉抬头瞄了眼,也跟着笑。 彼时正午的阳光正正好,照在两姐妹脸上,常佳卉身上还穿着常安的衣服,白色的一件套头毛衫,领口还沾着她平时的那股玫瑰花香。 很难用话来描述这对姐妹的感情,彼此背着尴尬的身份被迫住到了一个屋檐下,被迫生活在一起,从最初的“隔阂”与“防备”中慢慢靠近,或许是年龄相仿,也或许是日积月累的时间关系,原本可能会相互憎恨的人,最终却能够依偎在一起。 就连常安也无法理解自己对常佳卉的感情,若真要揪个理由出来,那大概就是血脉亲情吧。 “你小时候真的很怕我?” “何止小时候,我现在也怕啊!”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妈都说我张牙舞爪惯了,她都管不住我,只有你能治我!” 常安被她说得忍不住挑了下眉,“看来真是童年噩梦了!” “谁说不是呢,哼!”常佳卉还颇委屈地哼了一声,又往嘴里送了口粥,抬头见常安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波盈盈,两腮粉嫩,她不觉眼梢一扬,“姐,你最近看上去很滋润哦!” 常安一愣,立即沉下脸去,“胡说什么!” “切,你看你就喜欢装。” “……” “明明年纪又不大,非要把自己弄得六根清净跟个女道士似的,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像我这样做个快活的年轻人吗?” “……” 常安被她胡诌得无语,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看看看看,这样多好,这样我们坐在一起别人才会觉得我们同龄嘛,不然总显得你冷静淑女而我就像个白痴一样!” “行了,越说越离谱!”常安又往她碗里加了一勺热粥。 常佳卉往嘴里含一口,“那,你看,你现在都会照顾人了呢,以前出来吃饭都是我帮你布菜盛汤,还说过得不滋润,你以为我傻吗?昨晚我都看出来了,你和姐夫之间,嗯?是不是渐入佳境甚至已经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对面一副好奇打探又贼兮兮的样子。 常安被她弄得笑了两声,继而低头搅了下筷子,“是啊,我和他之间…”常安又顿了顿,其实并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更何况她周围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常佳卉应该是她最好的倾诉对象。 “佳卉,我和周勀,可能会来真的。” “我去,还真被我猜中了!”常佳卉立即放下筷子,兴致更浓,“说说呢,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明明两人还很生份,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一连串问题,急得好像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常安无语,想了想,“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也没有具体原因,若非要找点理由出来,可能缘分的成分要更多一点吧,就像天时地利,每一个我需要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他刚好都能出现。” 从两年前她想要找契机回国,到前段时间独自在伦敦承受外婆的病重临终与死亡,中间点点滴滴,细想起来似乎每次都是这个男人及时出现。 大概这便是缘分吧,不然她真的找不出更好的理由,而“缘分”这两个字又是一个玄乎奇妙的东西。 常佳卉定了定神,不由感叹:“真好,如果你和姐夫能够修成正果,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常安点头,她自己何尝不知道呢,自己嫁的人是自己爱的人,可以相伴一生,哪个女人不奢望。 “那你对他什么想法?”常佳卉又问。 常安低头抿了下唇,“之前不讨厌,后来觉得好像跟他在一起也不是很难熬,至于现在…”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容,犹如春日枝头新冒出的花骨朵,等待开放,而这抹笑容已经给了常佳卉答案。 “你有点喜欢上他了吧?” 常安别过头去,嘴角幅度更大,却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下头,“嗯!” “那那那…恋爱中的女人果然不一样,你看看你这一脸怀春的样子,天哪天哪!”常佳卉一通鬼叫,气得常安连忙过去拍她的手,“行了你小声点,公共场合!” “对对对,我要冷静,我要冷静!”可嘴上这么说,捂住脸又是一通抖笑。 常安只能翻眼看天,但终是忍不住,最后也跟着笑了出来,直至对面又突然扔过来一句:“那灏东哥呢?” 所有愉快的情绪像是哑然而止。 常安收了笑容,转过去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马路,久久都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跟他的缘分大概五年前就已经用完了吧,这几年是我一直执迷不悟,现在终于醒了,以后会安安分分和他当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嗯,这样对我,对周勀,对何灵都最公平!” “可是你就能这么确定?” “确定什么?” “确定你和他之间以后不会再发生点什么?” 常安苦笑,“能有什么?都这么多年了,要有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不会了,你别多想。” 当时她万分笃定,可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更何况这世上除了“缘分”,还有一种叫“命运”的东西。 常佳卉也有分寸,话到这里她便不会再揪根下去,只是伸手过去握了下常安的手指。 “姐,不管最后你选择谁,跟谁厮守终身,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但是我希望你能遵循自己的内心,你要幸福,你要一直是那个我心目中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公主!” 常安突然就觉得眼里发酸。 大概是年纪越大越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比如她和常佳卉,再比如她和自己的父亲。 “谢谢,我会的!”她反手握住常佳卉的手,姐妹俩五指轻轻交叠,相处几十年,似乎难得有这么煽情的时刻。 “哎呀哎呀,不说这些了,今天吃饭我都没拍照发朋友圈!”说完松开掏出手机开始摆角度和造型,几乎是一秒变脸,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比如何灵流产,外婆去世,常望德并未去葬礼露面,这些常佳卉都“聪明”地只字未提。 常安默默笑了一下,谁说常家只有她才最会演,藏得最深演技最自然的明明是眼前这位嘛。 完了常安结账,又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却见常佳卉还闷头握着手机。 “还没发完吗?不是刚还说要赶着去上班?”她拍了拍常佳卉前面的桌子。 常佳卉突然抬手,“你等下,不是…这什么荣邦财务出现问题,银行融资谈崩,什么泸旸湖项目恐生变故……?” …… 所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就实在难。 周勀和邓顺林下午联系了不下十家银行,其中好几家之前还都和荣邦有过项目合作,但得到的回复几乎都是一样。 “这帮见风使舵的龟孙子,好的时候一个个主动跑上门来舔着要给我们送钱,现在一点点风吹草动全都缩壳里去了,他妈什么东西!”邓顺林性子糙,快五十了还是学不会收敛脾气。 徐南在旁边听了也忍不住嘀咕附和。 周勀坐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其实这种情况也很正常,泸旸湖融资不是小数目,就算是褚峰我也提前大半年就已经开始跟他接触了,所以现在怎么能要求其他银行在短短半天时间就同意合作?” “话虽这么说,但你刚才没听到那些人的口气嘛,一个个…” “行了老邓,冷静一点!”周勀及时打断邓顺林的抱怨,又看了眼腕表,“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下班?” “那你呢?” “我再留一会儿。” “那我也再去联系几家,看看是不是可以…” “不用,先下班吧,嫂子这几天是不是又进了医院?你早点过去陪陪她!” 邓顺林摘了眼镜揉了下鼻梁,大半天陀螺似的打电话找人,确实有些累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好,路上开车小心!” 周勀目送邓顺林离开,眼底那一点柔光瞬间消失殆尽。 徐南走至桌前,“周总,那现在…” “你也下班吧。” “可是……” “下班吧,我需要静一下把思路理清。” 徐南又站了一会儿,周勀已经把椅子转了过去,他轻轻叹口气,不得不垂着头离开。 周勀看着窗外,夜幕还没完全降临,已经快六点了,春节之后进入三月,天气虽冷,但白天的日头似乎开始被慢慢拉长。 脑子里很多事情被搅作一团,褚峰突然缺席签约仪式这事确实令他始料未及,以至于一下子就有些被打蒙了,但现在半天过去了,很多东西渐渐开始冒出头来。 周勀从椅子上站起来,摸了根烟走到窗前,楼下马路熙熙攘攘,他开了一点窗,任由外面的人声和风声灌进来,又半侧过身,窝着手把那根烟点燃…… 大约几分钟过去,有些思路慢慢清晰,这事桌上手机响,他瞄了一眼,周歆的电话。 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也是为了融资协议告吹的事,所以周勀也没接,捞过手机直接摁掉,正要扔回桌上,手机又开始响。 周勀以为还是周歆,眉心皱起来,可当目光扫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眸底却突然冷了冷。 电话铃声响了三四声,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挂的意思。 周勀接了起来。 “喂,李总…” …… 常安平时从来不过问周勀工作上的事,但中午听常佳卉说得好像有些严重,回到家后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于是上网查了查,很快就了解了大致情况。 客厅挂钟已经指向六点半,院子里始终没有车声。 常安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给周勀打个电话,可是刚拿过手机,他的微信便适时发了过来。 “晚上有点事,可能会回去得比较晚,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微信内容里没有涉及任何一点新闻里的事,常安知道周勀不会主动跟她提及工作,而她也没有多问,只回复一句:“知道了,少喝酒,早点回来!” 这边周勀坐在车内,看着常安发过来的话,目光久久停留在最后四个字上面。 “早点回来”,她用了“回来”,莫名就觉得有了力量和温暖。 前面副驾驶的徐南留意着后视镜里的人,见他低头看着手机笑,一时没敢打扰,直至车子开上省道,徐南才问:“周总,您知道李美玉突然约我们是有什么目的吗?” 周勀收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什么目的去了才知道。” “不过这个李美玉也是奇怪,她应该知道我们正在找褚峰,而她是褚峰太太,这个节骨眼上约我们,算什么意思?”后半句话纯属徐南的吐槽。 周勀没再吱声,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李美玉在电话里和周勀约在红叶山庄见,从市里开过去起码一个半小时,前半程徐南还会说说话,后半程也都安静了。 这个点省道上的车流挺多,路灯又不算怎么亮,小赵凝神开车,下了省道之后明显就空旷了,且小镇上的柏油马路两边都装了齐赞赞的两排路灯,通亮的灯光一直延续到红叶山庄门口。 车子依旧停在半山腰的那个停车场,早有接驳车停在那等。 周勀带徐南坐上车,这还是徐南第一次上山,沿路过去绿化做得极好,景致也漂亮,就是冷得够呛,好不容易熬到门口,被人领着进去,终于见识到了圈内传闻的“红叶山庄”。 “这里面的装潢设计,果然名不虚传啊。”徐南一路跟在后面不由轻声赞叹。 周勀不发一言,直至领路的人把他们带到一个厢房门口。 “请二位里面稍等!” 进门,以为是宴会厅之类的包厢,可是进去才发现只是类似于小雅间似的屋子,摆了长排塌椅,桌子,电视机和小桌子,更偏向于一个封闭的会议室。 言情海 第108章 警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有人进来送了茶水。 “麻烦两位再等一下,李总那边还有点事,一会儿过来。”之后送茶水的人推门出去,小厢房里就剩下周勀和徐南两个人。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徐南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开始在厢房里走来走去。 “周总,您说这李美玉是什么意思,把人叫来就晾在这里。” “这都几点了,我们七点多到的,现在已经八点,就算她真有事也该来打声招呼啊。” 徐南边插着裤兜边抱怨,周勀却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塌椅上,身子往后靠着,手指慢慢敲着木扶手,目光沉沉的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是送进来的茶水早已凉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喝一口。 如此大概又等了十来分钟,周勀的手机响了一声,李美玉的短信,就一句话:“看来周总没什么诚意啊,来见我还要带个助理过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虽然只是简单几个字,但周勀几乎能够想象得到李美玉寒涔涔说这几句话的眼神。 这时厢房门再度被推开,换了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壮男人进来。 “周总,李总请您过去。” 那边徐南似稍稍松了一口气。 周勀想了想起身,走至门口,徐南自然跟上,可是脚刚要踏出门槛,却被高个子男人挡住,“抱歉,我们老板只想见周总一个人。” “这……”徐南有些尴尬且为难地看了眼周勀。 周勀回头,眸光定了定,“你就留在这吧,走的时候我联系你。” 徐南只能把已经跨出去的一条腿收回来,不甘不愿地又坐回椅子,高壮男人还知道替他把门关上,这才翻身硬邦邦地跟周勀比了个手势,“这边请!” …… 周勀跟在后头,看到前面人的腰上露着对讲机的线圈,且背脊挺直,步伐稳健,看模样应该是贴身保镖之类的角色。 早前就听闻李美玉出行排场很大,而且还暗传她几年前被人绑架过,所以后来就有了雇保镖的习惯,不过保镖一缕都是身材壮实肌肉健硕的男性。 前面大块头领着周勀穿过中庭,回廊,到了后院最靠里面的一间房门口,门上也没挂任何标识。 大块头男人停住,敲了两下门。 里面传出声响:“进来吧!” 大块头便把门推开,也不进去,只是站在门外转向周勀:“老板在里面等你。” 周勀顿了顿,脸上没什么特殊的情绪,抬腿迈过门槛,随之铺面而来的是一股异香,周勀还没反应,身后的门已经被外面的保镖关上。 他皱了下眉,转过身来,看到玄关柜,木雕,屏风…… “杵门口干什么呢?进来啊!”里头传过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周勀绕过屏风走进去,木沙发,小桌子,床,异香更加浓重……这是一间标准的酒店客房。 李美玉就坐在床对面的沙发椅上,一袭暗底大花吊带包臀裙,,两条长腿交缠着崴在一边,手里还捏着小半截女士烟,配上艳丽的妆容和妩媚的大卷发,倒确有几分风情, 只是周勀忍不住蹙眉,因为烟雾与旁边柜上香炉里腾出来的浓郁香气混在一起,这味道实在有些不好闻。 “傻了啊?”椅子上的女人瞄一眼,抬手朝周勀招了下,“过来啊…” 周勀面色倒是没什么异样,稍稍走近两步,又看了眼四周,“李总,你这算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都看不出来吗?” 周勀冷笑:“还真看不出来,你明示!” “嗤…”女人笑着捏着眼起身,一步步朝周勀踱过来,那身段,那眼神,纵使已经到了这年纪,依旧万种风情。 直至走到周勀面前,李美玉用那只捏着烟的手勾起周勀的领带,轻轻扯了扯,“你说说看…这样还不明显吗?” 周勀眸光冷定,嘴角弧度未变,“你电话里不是说要跟我谈合作?” “对啊…” “那你平时也是这么跟人谈合作?” 这下李美玉笑得更欢,“你这个男人啊…”边说边轻拽着周勀的领带,一点点把他往前面带,猛地踮脚贴近,底下白玉葱葱的脚也提了一只出来,沿着周勀的裤。管上下剐蹭。 “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这么跟我谈合作?也就是你…就你这样的而已。” “我这样的?” “对啊…你这样的,嗯,仪表堂堂,平时总是西装革履,看上去人模人样,可是骨子里…嗯?”她说着又伸了根手指在周勀胸口戳了戳。 周勀含笑不语。 李美玉以为他受用,娇。嗔得更加卖力,“你看,你肌肉多硬,平时是不是一直有健身的习惯?那让我看看,我最喜欢男人……” “李总!” “叫我美玉就行了。” “嗬……”周勀别过头去冷笑,轻轻扯开胸口那只手,“请你自重!”简简单单四个字,眸光已经沉到底,可李美玉似乎更加喜欢了,你想想,若能把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看上去禁。欲的男人撩到床上,那该是怎样一番体验和满足感,所以李美玉这会儿丝毫不建议周勀的冷淡,反而更加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真是…”她娇笑着,完全不生气,改而一屁股沉坐到了床上,蓬松的床褥为之颤了颤,她虚虚将手肘往后撑,身子微微后仰,长腿拢着交叠在一起。 周勀还立于床前,所以从他的角度看下去便可见一个女人往后拉伸的曼妙,特别是胸口风光着实明显,再加上她的眼神,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难怪都传这女人是会吃人的妖精,多少名流富贾甚至高G曾拜倒在她裙下,只这一个身段一个眼神就足够了,毕竟没几个男人能够抵挡住女人这般风情与魅力。 周勀嘴角又蓄起一抹笑。 李美玉捕捉到了,双肩往前挺了下,依旧半仰着,定定朝着周勀看。 周勀也大方,任由床上的女人用滚烫的视线将自己缠绕,他始终笔直站在床头,最后还是李美玉先出声,“行吧,既然你这么想跟我谈工作,那我们就先谈工作!”她随即撑着从床上起来,再度贴到周勀面前,紧随而来的是扑鼻的香气。 周勀不觉蹙眉。 李美玉嗬了一声:“就不信一会儿撕不掉你这张假正经的皮囊!” 周勀:“……” 李美玉:“来吧,我们到桌子那边谈。”她终于绕了过去,扭着身段往房间另外一端走。 房间还挺大,除了床和柜子之外那边隔了一个小隔间出来,摆了长桌,样子,小冰箱,甚至还有电脑台和打印机。 周勀顿时明白,这间是李美玉在红叶山庄的长居房。 “坐!”李美玉指了指对面椅子。 周勀落座。 “抽不抽?”对面女人掏了根女烟出来。 周勀自然拒绝:“不用!” 李美玉便自己点上,连续抽了两口,刚才身上的那股风骚劲好像也随之消淡了几分,之后她把烟捏手里,侧身看着周勀,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以为褚峰是故意要放你鸽子?” 周勀顿了顿,“怎么说?” “他也是被逼无奈!” “所以这是李总的意思。” “我?哈…对,我算也有点功劳,不过我没必要为难你对吧,毕竟我和你无冤无仇!” 这点周勀也想不通,自己和这女人之间并没太多瓜葛,恩怨就更谈不上了。 “那李总的意思是…?” 李美玉又慵懒地抽了一口烟,笑了笑,“其实这次融资计划也不是我的意思,我受人之托,褚峰在里面无非是充当一个工具而已,至于到底是受谁之托,我想周总这么聪明,应该能够知道。” 周勀神色深浓,心里瞬间有了答案,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另外一个问题:“谢谢李总提醒,不过你约我这一趟,不会仅仅只是因为想跟我透个底?” “哈哈哈……”李美玉瞬间笑出声,“就喜欢跟你这种脑子灵光的男人打交道,不费神,不费力!”随之她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长桌走到周勀面前,俯身下去,胸前风光更甚。 周勀垂眸扫了眼,他在女人面前向来不装什么君子。 李美玉看到他的视线下移,舔了下唇,又稍稍往下压了点,压到与周勀平视。 “我呢…我承认对你确实有想法,不过就男女这点事,我想周总也应该明白,更何况我一向不喜欢遮遮掩掩,身边这些男人来来往往,大家都知道,至于为什么要跟你透这个底,纯属私人交情,说明白一点,我想跟你睡,若周总遂了我的愿,别说这点底了,以后好处还有很多,包括这次泸旸湖项目,我可以保你安然无恙。” 李美玉浸淫商场多年,在男人堆里厮杀,虽作风放浪了一点,但这股爽劲周勀还是挺欣赏的,只是… “可能李总要失望了,我跟你身边那些…或许不一样!” “那当然,你这样的…”李美玉手指贴着周勀的西装领子上下捋了捋,身前男人背脊挺直,肩胸硬整,剑眉下的双眸却始终淡然,她顺着周勀高挺的鼻梁往下看,下颌线条硬朗,往下便是凸起的喉结和脖子,脖子以下是衣领,亚麻色西装,深蓝色衬衣,领口可见露出的皮肤和筋骨,西装版型硬挺,所以胸口布料会随着他稍稍往后靠的姿势绷出一条痕,痕线有点起伏的弧度,可以想象布料之下包裹的体魄和胸肌。 这明明是一副蓬勃的躯体,却浑身又带着禁欲劲。 李美玉忍不住闻了一口,丝毫没有男人那些或油腻或熏人的香水味,有的只是淡淡的烟草夹带着一丝薄荷香。 身前女人像是被瞬间抽掉了魂。 “你这样的…怎跟他们相提并论……”声音逐渐暧昧,身子也软趴趴地往周勀身上靠。 周勀抬手撑了把,“李总!” “叫我美玉…” “美玉?”周勀笑不达眼底,视线落下来看了看李美玉傲人的胸,唇翼勾起来,也慢慢贴身过去…… 李美玉以为男人总算要开始,却不料耳边传来几个清淡的字,“抱歉,我有太太了。” 李美玉浑身一震,但也只是短暂瞬间,随之便笑起来,“太太,你那太太…真当我不知道你外面那些事?结婚两年,怕是你在外面的女人都没断过吧。” 周勀暂笑不语,身子又退回去靠在椅背上。 李美玉继续:“再说男人我都见多了,出来玩的,哪个家里没有太太?我也是人太太啊,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和你发展关系,难不成周总是打算为了家里那位以后收性不玩了?” 周勀应了声:“难道不可以?” “啧啧…这又何苦呢?就为了一个女人?” “有时候一个就够了。” “不够,人生苦短,总要及时行乐,怎么,你还怕你太太不乐意?那要不回头我去开导她一下,再不济你玩你的,她也可以在外面找一个调剂一下,就跟我这样,对谁都公平!” 结果李美玉刚说完,身前男人突然眸光蹙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把她跟你相提并论,你们从上到下连根头发丝都不一样,另外我太太生性比较敏感,生气或者委屈了我会心疼,所以以后如果非工作需要,李总就别费心思安排这种见面了,我也不会再来赴约。” 语毕周勀推开面前的人往屏风那头走去,李美玉倒有些愣神,但刚走到门口的男人又回头。 “还有,外面那些风评听听就算了,不是眼见的未必就是事实,我的婚姻状况如何还轮不到外人来评论!另外也请李总好自为之,顺便给你上面的人带句话,若之前有得罪的地方请明示,没必要这么劳神劳力地给我设陷阱,不过真要玩,我周勀也不是玩不起!”一副冷硬地说完,摔门出去,可明明半分钟之前他还那么气定神闲地靠在椅子上。 院子里哗啦啦的枫叶声。 李美玉僵在当场,想着刚才周勀的样子,又冷又傲又不可一世,不觉捂了下心口。 “这才是极品!” …… 徐南跟着周勀下山,一路寒风冷,可对面男人的脸色更加冷。 徐南也不是傻子,发现老板神色绷得这么紧,再联想并猜测李美玉约见他的目的,不敢再多问一句。 回去依旧小赵开车,车外小镇已经完全笼罩在深浓的夜色中,道路安静,没什么车流和行人,车内气氛更是冰若寒霜。 直至车子开上省道,回程的车流渐渐多起来。 徐南的手机突然响,他看一眼,没接,却抬起来向周勀示意,“周总,是二小姐……” 周勀扫了眼,屏幕上果然是周歆的名字,他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接听。 通话时间不长,大概是之前周歆打给周勀的那通电话他没接,所以无奈之下只能联系徐南。 电话里两人并没具体聊什么,只大致说了下融资风波的情况,电话讲完之后徐南收了手机,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男人。 “周总,二小姐她……”似乎见周勀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于是才继续说下去,“二小姐很担心你,让你有时间给她去个电话。” 后座上的男人没吱声。 徐南提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另外褚峰那边我刚又试着联系了几次,但手机一直关机,恐怕…” “不是恐怕!”周勀突然打断,眼底装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灯光,“他只是这场局里的一颗棋,不用再跟他联系了,就算联系上也没什么用!”顿了顿,又补充,“另外找人查一下,春节期间何兆熊去北京是不是跟孙正道接触过。” “孙正道?您说的是以前G资委的那位孙…” “对!” 徐南大惊,“这事跟他也有关系?” 周勀眸光继续扫着窗外的树和灯,却没再说一个字。 进了市区外面开始下雨,短短几分钟雨势便大了起来。小赵直接把车子开到长河门口,撑伞要送周勀进去,周勀止住:“不用了,先送徐南回去吧。” 小赵应声。 周勀又敲了下窗户,徐南半个身子探出来,“周总,您还有什么吩咐?” 周勀:“今天李美玉约我去红叶山庄的事暂且别对任何人提起,另外留心近期元玺那边的动向。” 徐南:“好!” 周勀想了想,“还有,陈灏东那边…” 徐南:“嗯,您说!” 周勀垂眸,看了眼别墅大门,“算了,就先这样吧,明天上午九点召集老邓和叶莉过来开会,另外把尚林苑那边的销售经理也叫过来!” 徐南:“好,明白!” 周勀推开院门,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雨雾浓重地挡在眼前,有些看不清路。 周勀低头绕过草坪从车道上走,离主楼几米之处才看清一层似乎还亮着灯,那会儿满身风雨,前路萧茫,黑暗中的那一抹暖灯便成了指引他的唯一方向。 周勀加快脚步靠近,摁了密码推开门,进去只觉屋内奇暖,只是玄关处暗着,屋里也没声音,周勀换了拖鞋往里走,走至客厅才看到电视屏幕亮着,幽幽暗暗地闪着光。 原本侧躺在沙发上的人早就已经睡着了,身子微微缩着,两条细致的脚踝从粉色睡裙里面露出来,翘在那头软绵绵的抱枕上。 周勀走过去,把客厅电视关掉,屋里一点动静也不剩了,常安均匀的呼吸便成了他耳边唯一的声音,再度走到沙发前面,旁边还留了一盏落地灯,只是光线很暗,薄薄一层橘色的黄拢在她身上。 她睡容安静,一只手枕在头下面,却让额头刘海遮住了一点眼睛,周勀俯身下去,抬手把那缕刘海支到她耳后去,双眼和额头便露了出来,皮肤白皙光洁,不带一丝脂粉,而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下印出一片扇形,往下便是唇,柔软粉嫩的两瓣,微微往外透着呼吸。 数小时前他见到了丰腴圆润,那般风情与妩媚,却尤不及眼前这张沉睡干净的脸。 周勀再度贴近,在常安额头落了一个吻。 常安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 “嗯…” “不是叫你自己先睡的吗?” 常安动了下身,“想等你回来…” “想等我回来一起睡?” “没有,你胡说什么…”常安意识还未完全醒,所以口气难免显得娇嗔,周勀忍不住又把唇缠上去,可是沙发上的女人却别过脸躲了躲,嘴里喃喃,“好难闻…” 周勀蹙眉:“什么?” “香水,你身上的香水味,好难闻…” 周勀立即意识过来,“抱歉,我先去洗洗。” “嗯…”常安懒洋洋地又缩到了一起,似醒非醒的模样弄得周勀浑身痒,忍不住又捏了下她的脸蛋,“乖,你先在这睡一会儿,我洗好就过来!” 常安:“……” 周勀脱了外套上楼,常安在沙发上又翻了个身,但是继续睡是肯定不可能了,干脆搓了下脸起来,看到扔对面沙发上周勀已经湿掉的大衣,猛惊觉外面正在下雨。 风声渐响,雨势比之刚才周勀进来时更加大了,这似乎是春节之后第一场大雨。 常安这才想起来二楼阳台还有画具没有收回来,赶紧跑上楼,风声渐响,狂风裹着雨水刮在窗帘上,常安先把窗户都关了,再冲去阳台,把桌子上的画具和画稿胡乱拢到怀里,刚要转身进屋,只觉得院子外的小路上闪过一道白光。 常安看了眼,似乎是保安撑着伞在那巡逻,继而一辆停在那的黑色车影从小路上驶离。 雨水全都打在脸上,常安也没做作停留,赶紧抱着怀里的东西跑进屋,又死死把阳台门和窗户都关上,把风雨都阻挡在屋外。 被雨淋了一下,常安身上也有些湿了,于是干脆拿了件干净的睡袍重新去浴室冲澡。 周勀洗完出来看到客厅沙发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喊了一圈,上楼,推开卧室门见柜子上乱七八糟扔了被雨打湿的画具和几张画稿,又听到浴室里面传来水声,周勀不觉苦笑,过去帮她把湿掉的画具擦干净,一样样规整好。 弄完之后浴室里的水声依旧没有停。 周勀磨了下牙槽,推门进去…… 言情海 第109章 谁来起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被周勀弄得浑身酥软地抱到床上,他还不舍得放手,贴在她耳根后面密密地吻。 常安嘴里哼气儿,一点劲都使不上,只能任由他放肆。 到最后周勀的呼吸已经浓重不堪,撑在她上方问:“干净了吗?” 常安明白过来意思,脸一红,遂别过头去,“还没有。” 他像是吃了败仗,整个人啪地一声落下来,沉沉地趴在常安身上。 常安也不推,默默承受他的重量,包括落于自己耳边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吸,心口砰砰跳,彼此的心跳似乎又都交叠在一起,常安好像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克制。 等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问:“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身上的人背脊一僵,稍稍撑起来一点,看向常安,“你知道了?” “嗯,看了新闻,好像闹得挺大的。” 周勀苦笑。 常安又问:“是不是很棘手?” “有点…” “那为什么银行那边会突然中止协议?” 周勀默默埋口气,常安见他表情略带为难,又问:“是不是不方便跟我说?” “不是!” 他以前确实从来不会跟常安讲工作上的事,因为没有必要,可是现在似乎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她又主动问起,倒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 “只是这里面的关系有些复杂,我还没查清楚!”顿了顿,周勀又突然想起什么,问:“你对李美玉这个人有印象吗?” “李美玉?” “对,现任裕安集团的董事长,不过以前应该是你妈身边的助理或者下属。” 常安眸色一定,想了片刻,“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我妈妈带我出去经常会见到她,怎么了?” 周勀:“没什么,我今晚刚去见过她。” 常安顿了顿,“嗯?然后呢?” 周勀:“……” 他看着身下那双干净的眸子,突然不知如何启齿,该怎么跟她表述那些肮脏与龌龊,包括隐在七彩玻璃与幻觉里面的交易与欺骗。 “常安…”他又低头下去,亲吻她的额头和眼睛,“这次事情确实有些棘手,牵扯到的层面很多。” “跟裕安有关系?” 周勀迟迟没有回应,到最后又把身子压上去,将脸埋于常安的颈窝,缓了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我还没查清楚,但有些事可能会超出预想。” 常安心里窒了下,感受着身上的重量,包括这男人的疲惫与消沉。 彼此都没再出声,常安听着窗外的风雨,抬起手来轻轻盖在他后背上,沿着坚硬的背骨往上摩挲。 “再大的坎都会过去的,会没事的,嗯!”糯软的声音温和好听,犹如天籁,却又仿佛这雨夜里的一丝清暖。周勀呼吸僵窒,一阵心悸,撑起来迫不及待地寻找身下那双眼睛。 当人处于黑暗与迷茫中,这只言片语都能成为指引前路的希望。 “常安…”他复又压下去,亲吻交缠,直至把她口腔中最后一点空气都吸尽,他才觉得稍稍有了一点力量,继而抚摸常安的唇,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缠绵中缓过来,意识沉沉地半眯着眼睛。 周勀笑,贴着她说:“你不用操心这些,我会处理好!” “嗯…” “不过之前说好这周末要带你出去,只是现在可能…” “我知道,工作要紧!”她还不至于这么不讲道理的。 周勀听了默默发笑,又低头去撕咬她的耳根,“真乖!” 常安缩着头躲,“你弄疼我了。” “嗯,那我轻点…” 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浅尝,直至最后又要走火,周勀才痛苦地忍住,翻身过去抱住常安。 怀里的人软软一团,皮肤和头发上都是淡淡的玫瑰花香,周勀贪恋呼吸,好像已经上了瘾。 原来女人与女人之间终究还是不同的,身形不同,味道不同,就连抱着的感觉也是不同。 周勀当时心里生出许多安定与满足感,待呼吸平定,他把常安又揽到自己身上,指端轻轻绕着她的发梢,“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么多年风浪也见了很多,应该很快就会没事。” “嗯…” “但是最近我可能没办法抽时间陪你,你一个人在家乖一点。” “嗯…” “如果晚上我加班,你早点休息,不用像今天这样躺在沙发上等我,容易着凉,知道吗?” 身上的人顿了顿,又往他胸口钻了钻,似乎还点了下头,“嗯!” 周勀这才满意,揉着她的头发又垂下头来,在她发顶轻轻落了一个吻,“乖,很晚了,睡吧!” …… 黑暗中似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郊外另一栋公寓,床上女人又翻了一个身,窗外雨声一直没有停,何灵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这都几点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摸手机看了,直至卧室外突然传来开门声……回来了! 何灵也不顾腿骨还没完全长好,直接撩开被子就往外面跑。 “灏东!” 陈灏东扔掉车钥匙抬头,看到何灵已经飞奔到眼前,不觉皱眉,“怎么还没睡?” “等你嘛,一个人哪睡得着!”神情一扫刚才独自躺床上的阴郁,总算有了点喜色。 陈灏东没接话,只是把外套脱了下来。 何灵接了一把,摸到上面的湿气,“淋雨了?” “没有。” “那怎么外套都是湿的。” “可能刚才停完车走回来的时候淋了一点。”他淡淡说完便又接过何灵手里的衣服,绕开她往屋里走。 何灵在原地留了留,看到陈灏东扔地上湿漉漉的鞋子,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草屑和泥。 “你身上都湿透了,我去拿毛巾先给你擦擦吧。”她蹬蹬蹬又跑去浴室,陈灏东想拦没拦住,便不再理会,自己去厨房倒了半杯水灌下去,灌得太猛,水渍顺着下巴往下淌。 何灵拿了毛巾过来,刚才在门口光线太暗倒没看清,进了厨房才发现他头发和身上都湿透了。 “怎么淋了这么多雨?没撑伞吗?” 陈灏东放下杯子,抹了把嘴,“没事,我去洗一洗!” “那我去给你拿睡衣!”何灵又要走,却被陈灏东一把拉住,男人身形高壮,逼过来倒像是一座山。 何灵看着他起伏的胸膛,胸口T恤上一大滩被浇湿的水渍,笑,“怎么了?” 他定神,“没事,你腿还没好实,回房睡觉!” “不要!” “怎么不要?” 何灵开始缠过去撒娇,“我都在家躺一天了,快要发霉,难得下床走动一下没关系。” 陈灏东往后退了下扶正怀里的人,刚要开口,何灵却突然踮脚往他身上嗅了嗅,“你喝酒了?” “……” “今天没听说你要出去应酬啊。” 陈灏东沉眸,腮帮绷了绷,“不是应酬,跟朋友喝了点。”说着已经绕开何灵缠住自己的手臂。 何灵紧追两步,“朋友?什么朋友?” “你不认识,以前建筑公司的同事!”遂人已经转身,长腿迈出了厨房。 何灵等在原地,看了眼桌上他随手扔在那的一只白瓷杯,里面水都已经喝掉了,只剩了一点底,她走过去将杯子拿起来,灯光下杯身白腻,耀着光,隐约透出她的脸,五官模糊,煞白阴郁。 …… 常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身边早就没有人了,换了衣服下楼,王阿姨正在厨房做早饭。 常安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王阿姨笑咪咪地回,又说:“周先生让我过来给您继续做饭,他说这阵子他会比较忙,有时间让我也在这多陪陪您,常小姐,周先生对您可真是用心呐!” 常安讪讪笑了笑,没言语。 周勀一早召集开会,针对融资风暴的事先进行紧急处理,午饭之前会议结束,周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定,周歆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周勀搓了下脸,最后还是接听。 “喂…” “你怎么回事?就算心里对我有多忌讳,有必要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吗?还是说你家里那位连我们之间的正常交往也要阻止?”电话那头劈头盖脸一通。 周勀定了定,懒得争,只问:“你有什么事?” 极其冷淡的几个字,仿佛一盆冷水浇在热油上,任凭周歆再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了。 她在那边重重平息了两口气,言归正传,“褚峰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周勀:“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什么叫我就不用管?这么大事你说都不说一声,知道外面传的有多可怕吗?” “……” “还是说你打算一个人扛着?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我们总是互相商量,这次呢?这次你是不是打算为了那女人都不愿跟我说一句话了?连妹妹都不愿让我当了?”周歆抱怨一句连着一句。 周勀扶额闭了下眼睛,“星星,我今天很忙,不想跟你争这些事!” “我也没有在跟你争,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你看看你最近对我的态度,你敢说你不是为了那女人?” 她以前还喊她名字,后来喊她“小嫂嫂”,现在直接就变成了“那女人”。 周勀苦笑,懒得再多说一句,“先这样吧,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说罢就要挂电话,那边周歆也了解他的脾气,有时候阴沉沉的看着好像不暴躁,可是触及底线立马翻脸不认人。 “等一下,哥…”她又喊住,缓了缓,问,“是不是褚峰搞的事?” 周勀重重叹口气,“这事你不用再过问。” “我怎么能不过问?这么多年和银行关系一直良好,褚峰那边也不是第一次合作,前段时间我见他他还跟我说过泸旸湖融资的事,怎么突然在签协议的档口就变卦了?” 一系列古怪,确实令人不得不生疑。周歆虽没有整体参与项目的事,但规划建筑和设计方案是她出的,所以她也算当事人之一,怎么会感觉不出事情的微妙。 “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这事不像外界传的那么简单?” 周勀抵了下牙,还没开口,那边又说:“算了,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自己去弄清楚!” 周勀声音发沉:“你打算怎样弄清楚?” “我可以自己联系褚峰!” “褚峰电话关机,我都不知道他现在人躲在哪,你以为你能联系上?”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打算!”那头口吻极其笃定。 周勀又忍了一口,“周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这事你别沾手,也不需要你沾手,褚峰那边也不是像你想得这么简单,不管你……喂,喂?”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吼,可手机那边早就已经把通话切断,嘟嘟嘟的忙音,气得周勀差点把手机从窗口扔下去。 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 下午周勀和邓顺林在办公室商量事情,再加上一个徐南,就他们三个人关着门在里面呆了半天时间。 时近傍晚会议结束,邓顺林收拾电脑和文件起身。 “那我回去按照刚才讨论的先拉个数据出来,明天中午之前争取有准确的报表生成,到时候我们再讨论决定!” 周勀应了声。 邓顺林很快把东西都收拾好,电脑和资料都夹在腋下,又跟周勀打招呼,“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有问题我再跟你联系。” “可以!” “那就先这样!” 人要出门,周勀想了想,又叫住,“对了,嫂子情况怎么样?” 已经站门口的男人扶了下眼镜,神色略有无奈,“就那样吧,不好不坏。” “出院了?” “还没,不过如果没什么情况也就这几天的事。” 周勀点了下头,“最近事情比较多,一直没去看她,等这事缓一点,我抽时间去你那一趟!” 邓顺林立刻笑起来,“那成,找个周末,到时候多叫几个人,她就喜欢热闹!” 周勀也跟着笑了笑,“可以,到时候再约!” 人走后周勀又把徐南留下来聊了一会儿。 徐南似乎意识还未平定,坐那一点点捋着刚才会议的思路,最后问:“周总,您觉得这样行得通?” 周勀虚虚靠着椅子,“行不行得通要试过才知道!” “可要是李美玉那边不同意呢?” “李美玉?”周勀冷笑,“你真以为裕安全由李美玉一个人做主?” “那不然还有谁?难不成是孙正…”徐南话说一半,到最后终是没敢把整个名字吐出来。 周勀起身又走到窗前,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霾,风也很大,可乌云却并未因此被吹散。 “李美玉刚进裕安的时候只是一个小职员,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已经坐上了裕安的头把交椅,这几年裕安市值在她手里可不止翻了几番,包括集团业务纵向横向扩张,你以为真的凭一个李美玉就能这样?” 徐南闻言想了想,“周总,您的意思是……” 周勀继续看着窗外,夜幕降临,明天不只是什么天气。 他把一只手插进西裤口袋里,似轻轻收了一口气。 “圈里一直有传言裕安下一阶段目标是要进军房地产,这个传闻传了快两年,你以为是空穴来风?” “我知道不是!” “所以如果我松口抛出橄榄枝,裕安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徐南想想也有道理,又消化了一下,问:“那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一步?”周勀唇翼勾起,“等!” “等?” “对,等,等那边主动来找我,毕竟局面如此,但总得有个起局的人!” 聊完徐南出去,周勀继续留在办公室。虽应对之策已经勾勒好,但牵扯细节众多,如果计划一旦开始实施,开弓没有回头箭,所以他必须提前全都捋清楚,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才能确保在后面的局面中不被打得措手不及。 周勀清楚这是一场硬仗,与之前任何一次同行之间的较量不同,这次牵扯层面太广,若打好了,以后荣邦便能直接上去几个台阶,若打不好,从悬崖边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也有可能,但是局势已经不可回避。 他被牵扯了进来,后无退路,只能抬头迎战。 思绪疲惫间手机响了声,拿过来,竟然是常安的微信。 “加班吗?” 周勀搓了下手指,回:“要加一会儿,你自己吃晚饭!” “好的,我就问问,你忙吧!”后面跟了个愉快的小表情。 周勀无辜被逗乐,也回了一个笑脸,之后那边就没动静了,他等了一会儿,把手机搁到一边,继续埋头工作,可是刚看完两张资料,兔子头像又冒了条未读信息出来,周勀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你也要记得准时吃晚饭!” 椅子上的男人突然抬手搓了下发胀的眼睛,仿佛再多话语都不如这一句来得温暖,连着终日来的疲惫与辛苦也都消尽了。 …… 王阿姨晚饭做得挺丰盛,不过常安食欲一般,吃了点便完了。眼看外面雨水停了,她也在家闷了一天,所以换了件厚一点的衣服出门。 小区附近有个她经常去的超市,可以供她定期储备零食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时间尚早,她便打算走过去采购一点东西,顺便散散心。 常安在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就买多了,结算下来拎了满满两大袋,还好推车可以推到马路边上。 常安等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拦不到出租车。 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下班和出去吃饭的高峰期,拦不到车也正常。 旁边停车场保安亭里的大爷大概见她等得辛苦,过来善意提醒:“姑娘,你在这门口是打不到车的,得去前面十字路口那,那边空车多。” 常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只得把袋子从小推车里拿了出来,费劲提着。 从超市到十字路口大概七八百米路,看着不算远,可提着重物就觉得有些吃力了,常安走一段就把东西放地上歇一会儿,如此走了十几分钟才到路口。 她找了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开始拦出租车,可是一辆辆过去,基本都是显示“载客”,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她凑过去报了目的地,司机一听也就个起步价,这地儿还堵得要死,立即摇头摆手表示不过去。 常安气馁,站路口瞪着,可天公还来捣乱,转眼天上居然开始飘雨丝,起初还只是一点点零星细雨,但几分钟之后雨势开始变大,无奈路口光秃秃都没什么遮挡,常安不得不把帽子拉起来合头上…… 稍远之外的一辆黑色车内,男人静静看着路口那枚身影,白色羽绒服,白色球鞋,千年难遇见她穿了条裤子。 风很大,雨也大,路灯都亮起来了,她在那好像已经站了快要半小时,只是车流匆匆,人影匆匆,却无一人搭理。 雨开始大起来了,雨滴打在前挡风玻璃上,滴滴答答,慢慢把那个身影模糊掉。 陈灏东呼吸渐沉,手掌轻握拳抵在下唇上,第N次看到常安被拒绝后,他终是一把推开车门下去,雨水夹着冷风刮脸上,他加快脚步朝路口那枚身影靠近,可只余大概十来米,看清她的面容,脚步还是停了下来,站定,急促压了一口呼吸,走至路边抬起手臂强行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急刹,司机落下车窗冲他骂:“你他妈找死啊!” 可车外的男人一脸漠色,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纸币出来,“倒回去,接路口那个白衣服女人!” “……” 常安心里万般后悔选在这个时候出门,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心急的时候却看到刚才拒绝自己的那辆出租车又绕了回来。 司机落下车窗,冲她喊:“小姑娘,上车吧!” 常安大惊,眼底却放光,像是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 她立马拎了地上的袋子跑过去,上了车,把袋子搁地上,又掏出纸巾擦了下被雨水打湿的脸,这才腾出力气打招呼,“师傅,谢谢你又绕回来载我!”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常安,看着像是个年纪挺小的姑娘,又想起刚才那男人交代的话,心有疑惑,但芸芸众生,故事千千万,他也懒得多管。 常安见司机没搭理,嘴角抽了抽,也就没多问,安安分分地坐到了椅子上。 言情海 第110章 父亲入院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在门口跟保安说了几句好话,保安放行让出租车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拎了大包小包东西下车。 “常安!” 她听到动静抬头,却见周勀撑着伞从车库那边过来,惊了一下,“不是说加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周勀长腿三两步已经跨到常安面前,把伞撑于她头顶,“比较急的事处理完了,提前回来!”语毕接了常安手里的袋子,眉一皱,“怎么这么沉?” 常安尴尬笑笑:“东西不小心买多了。” “还淋了雨?” “嗯,出租车太难打,在路口站了很久。” 周勀无奈收口气,把人揽到怀里,“先进去吧。” “嗯!” 常安乖乖被他拢着,一起往门口走,寥寥十几米的距离,一高一矮两个背影。 “冷不冷?” “还好…” “身上都湿了,下次出去买东西叫人一起。” “知道了…” 雨雾漫天漫地,两具伞下紧挨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直到院子里的灯光溢出来,又随着门页阖上,背影终于消失。 她随他回去了,此后两人一整晚都会呆在一起,日日年年。 彼时周围华灯渐初上,一朵朵的橘黄晕染在雨水里面,她和他的也是其中一朵,万家灯火。 陈灏东的烟瘾又上来了,抽了烟和火点着,拇指顶着额心,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 常安到家先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见周勀正在厨房整理东西,他将超市袋里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规整,牙刷,牙膏,抽纸,其余大部分都是零食和水果,光酸奶就买了好几大板,且都是同一种口味。 周勀有些无奈,刚好见常安进来,便拿了一盒酸奶问:“你买这么多吃得完?” 常安笑:“吃得完啊,大半个月都不用去超市采购了。” 周勀:“会过期!” 常安:“嗯,我知道,我都看着生产日期算准时间拿的。” 周勀:“……” 他知道她懒,也无话可说了。 常安过去帮忙把酸奶都规整到冰箱里,突然看到里面放的密封盒,问:“你晚饭吃了吗?” 周勀:“还没有!” 常安:“那正好,晚上王阿姨做了很多菜,我没吃完,帮你去热一下?” 周勀见她湿着一头长发,“我自己弄,你去把头发吹干!” “没事,我拿毛巾擦一下就好,你等等!”转身就开始忙活,把菜一样样从冰箱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台子上,周勀干脆也不帮忙了,抱着手靠那看她忙。 她显然不大擅长做这种事,微波炉研究了半天,燃气灶研究了半天,最后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头瞪了周勀一眼:“你去外面等好不好?” 周勀含笑:“我先去洗澡!” 人走后常安才觉得呼吸顺畅,一点点捋清思路,她就不相信自己热个剩菜剩饭都做不好。 周勀去楼上简单冲洗,换了件轻便的卫衣下楼,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厨房那头“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常安的尖叫。 周勀三两步跑过去,只见微波炉的门开着,碎片四溢,里面汤汁也溅得到处都是,而站在微波炉前的女人被吓得一脸煞白。 周勀立即明白过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上下查看一番,眼见她身上没有受伤,这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而常安还在盯着微波炉里碎片,惊魂未定地抬头,问:“怎么,突然就炸了?” 周勀蹙了下眉,又觉得好笑:“这只小砂锅又不是耐高温的材料,你把它放到微波炉里直接加热当然会炸。” “可是……” “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弄。” 常安看了眼炸得到处都是的碎片,还有已经滴到地上的汤汁,垂头闷口气,很挫败地离开了厨房。那会儿的常小姐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不会做饭,不会收拾屋子,甚至连微波炉加热必须用特制的容器这种生活常识都一概不知。 她是从小就被优渥家境“宠”出来的公主,自然也不必去学这些事。 只是常安还是有些失落的,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愣,再次回到厨房的时候周勀已经把地上和微波炉里的汤汁都收拾干净。 “抱歉,没汤了,要不我还是给你叫个外卖吧。” 周勀扔了抹布洗手,湿漉漉地去揉她的额头,笑了声,“没事,将就一下填肚子就行!” 常安:“……” 周勀就着两个剩菜居然吃了满满一大碗饭,常安撑着手臂坐旁边陪着,眼看他饭碗要见底,忍不住笑问:“王阿姨做的菜这么好吃?” 周勀嘴里嚼着吞进去,“嗯,还可以,主要是太饿了,我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 常安一愣,反问:“你中午也没吃?” “开了半天会,饿过头了就没吃。” “经常这样?” “什么?” “经常三餐不定?”她刨根问底。 周勀放下筷子扫过来,见她一脸严肃的担忧,忍不住笑。 常安皱眉:“你笑什么?” 他抽湿巾擦了一下嘴,擦完伸过去捏了下她的手指,“笑你,唠叨的样子很漂亮!” 常安:“……” 周勀嘴上说事情都做完了,但其实哪能呢,明明还有很多棘手的东西要处理,所以匆匆解决过晚饭之后便又进了书房。 常安也没上楼,就在客厅看电视,墙上的挂钟一点点挪着时间,八点,九点,十点……电视剧里都是那些无聊的婆媳小三或者宫廷争斗情节,常安也没什么兴趣,无非消磨时间,看着看着就有些想睡过去,就在意识沉沉的时候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起身,看了眼来电,魏素瑛。 常安有些愣神,顿了一会儿才接通,“喂,瑛姨…” 魏素瑛那边似乎也停顿了一下,“小安,这么晚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还没睡。” “没睡就好,一个人在家?” “不是,阿勀也在!” “阿勀也在啊,难得他今天这么早回去陪你。” 两人的对话似乎越来越往尬聊的方向发展,常安轻轻捏着睡袍带子,深知魏素瑛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也绝对不是为了跟自己聊天,顿了顿,她干脆直接问:“瑛姨,您有事吗?” 魏素瑛那头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爸约了明天要去医院做个手术。” “手术?”常安声音不自觉提高,握住腰带的手也忽地拧紧。 魏素瑛赶紧说:“小安你先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手术,就是胆囊炎,需要做个微创切除。” 可尽管这样,常安还是觉得心里揪了一下,“胆囊炎,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阵了吧,前段时间他就一直觉得腹痛,让他去检查也总推脱没时间,你也知道你爸那脾气,工作起来不要命的,谁都劝不住,结果刚吃过晚饭就痛得不行了,这才撑不住来了医院,查出来是胆囊炎,已经有些化脓,医生的建议是直接切除,手术排在明天上午。”魏素瑛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留意常安那边的动静。 常安坐在沙发上,客厅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定了定神,“在哪家医院,我明天早晨过去。” 魏素瑛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立即说:“好好,那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爸那边呢…他本来是不想让我把这事告诉你的,怕你担心,可我想着毕竟也是一个手术,虽然没什么风险,但你作为女儿还是应该在场。”魏素瑛稍后又说了一段。 常安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迟迟没有动静。 周勀从书房出来,见沙发上窝着一个身影,走过去,常安弓着身把头埋在膝盖上。 “怎么还没睡?” 常安听到声音一惊,抬起头来,这才缓缓回神。 “有点事,你呢,都做完了?” “差不多了!”说话间人已走到沙发前面,刚才隔得远,没看清,现在走到跟前借着电视屏幕的光才见她眼圈有些红,不禁皱眉坐到她身边,“怎么了?哭过?” 常安苦笑着捻了下眼睛,喘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才面向周勀,说:“我爸病了。” “病了?” “胆囊炎,明天上午要做个手术。” 周勀松口气,“应该只是微创,手术风险很低,你不用太担心。” “我知道,我难过的也不是因为手术,而是我和他之间…” “嗯?” “我和他之间……”有些话抵到嘴边还是无法表述,常安只能再度低下头去,周勀瞬间就明白了,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把人揽到怀里。 或许是情愫无法安放,也或许是一直无人可分担的痛苦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依靠,常安手臂随之主动缠上周勀的肩,往他怀里埋得更深。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从我妈妈离开,到他把我送去伦敦,再到外婆去世……我心里清楚自己不该怨他,他是我父亲,就算他犯了弥天大错,他也是我父亲,可是有时候又做不到,经常想,妈妈因为他的背叛离开人世,他转身就把瑛姨和佳卉接了回来,包括外婆去世他都没有露下脸,为什么,他是铁石心肠吗?” “但是你又觉得恨他的时候自己很痛苦。” “对,一边恨,一边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明明是最亲的亲人,情绪在这时候就变得极端脆弱矛盾,无法憎怨,又无法亲近,唯一能做的便是“懦弱”式的逃避,远离,想要借此来自欺欺人地忽略这层关系,可是怎么忽略得了呢?血溶于水,血脉相连,最后剩给她的便是这种禁锢般的痛苦。 这么多年了,她摆脱不了,又走不出去,最后全都变成心里的酸楚和孤独。 这些周勀都懂,正因为懂,他才觉得更加心疼。 “好了,好了…”他摸着常安的头把人裹得更紧,常安埋于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滚热,肩膀开始慢慢抖。 周勀绷紧下颌,也不再哄,只是垂头一点点吻着她的头顶和耳根,直至怀里的哭声终于漏出来,他才用双掌捧住常安的脸让她抬头,目光直视,一个泪眼朦胧,一个心疼万分。 “明天上午我把时间空出来,陪你一起去医院,不哭了,嗯?”声音低柔无比,混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入春了,万物开始苏醒…… 常安心里揪揪得疼,却是泪中绽放一丝笑,“周勀,谢谢你!” 周勀勾唇,“谢我?谢我什么?” 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谢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陪伴; 也谢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拥抱和温暖。 可是这些话常安自是不会说出来,只是嘴角晕着笑,攀住周勀的脖子在他唇角落了一个吻,周勀眉心抽紧,手下用力,猛地就把常安压到了沙发上。 常安惊呼,可下一秒叫声就被周勀的吻堵住,一番肆烈,周勀克制得青筋暴起,狠狠厮磨她的锁骨。 不算亮的客厅内响起男人压抑难耐的低吼,“你是故意的对吗?知道我现在还办不了你,嗯?小东西…” …… 第二天一大早周勀便带着常安去了医院,常望德已经早一晚就住进了干部病房,两人走到走廊就听到病房里的声音,应该挤了好些人。 常安脚步莫名顿了顿。 “怎么了,不进去?”周勀发现她脸色异常,问。 常安低头不说话,周勀无奈笑了笑,干脆牵起她的手,“好了,走吧!” 大掌裹着她冰凉的手指,常安就那么被他牵着走到病房门口,果然,里头院长医生主任护士小保姆警卫队长哗啦啦在床前围了一圈。 常安脚步又定了下来,“我…” “姐,姐……爸,姐来了!”常佳卉不知怎么就这么眼尖,直接从人群里面窜出来冲门口喊,紧接着魏素瑛也走了过来。 “快进来吧,你爸刚还说呢…” 这下常安已经丝毫没有再缩回去的余地,周勀握住她的手也紧了紧,“进去吧!”牵着常安走进病房,原本围在床前的人都自动散开。 病房大,从门口大概也要走几十米,直至常安走到病床前面,病床上的男人已经换好了病服,脸色灰白,眼皮无力,只是在看到常安的那一瞬眸中生了一丝光。 常安立定,喉咙堵紧,周勀在她指端轻轻捏了下,她反应过来,喊:“…爸!” 周勀也跟着喊:“爸!” 原本没什么神气的常望德终于笑出来,“来啦?跟你瑛姨说不用给你们打电话,就是一个小手术,还平白让人担心。” 旁边魏素瑛立刻抢白:“是啊,昨天电话里我也只是这么说的,微创,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可孩子们不听啊,小安非要过来,这不你看,一大早就都过来了…”她说话总是最好听,常望德嘴上没说什么,但眼底的笑容明显浓了很多。 常安也已经适应了初初进来的不自在,往床前又走了点,“现在情况怎么样?” 常望德起身,干脆坐到床沿上,“没什么问题。” “那医生怎么说?” 后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上前,大概也知道常安的身份,很主动地跟她介绍了一下情况,介绍完时间尚有宽裕,可满当当一屋子人,说话也不方便,于是魏素瑛就张罗着先散掉。 在场各位也都有眼力,于是纷纷跟常望德打完招呼出去。 病房里总算都空了出来,魏素瑛给常佳卉使眼色,“走,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常佳卉还拎不清,“买什么啊大清早。” 气得魏素瑛直翻眼,“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问题!”干脆过去拽起常佳卉就往外去,只听到一窜啊啊啊的鬼叫声,总算被拽出门,病房里一时清静,只剩下常安,周勀和常望德三个人,只是三人以很奇怪的气氛沉默,最后还是周勀打破僵局,“爸,什么时候手术。” 常望德回答:“安排了九点半。” 周勀:“那还有半个多小时!” 常望德:“是啊,不过手术时间不长,你公司最近挺忙的吧?忙就先去上班吧,不需要这么多人都在医院守着我,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周勀笑了笑:“还好,少去一天耽误不了什么事,我陪常安在这等一会儿。” 常望德眸光微定,又往左边常安的方向瞄了眼,突然转了话锋,“阿勀啊,前两天你们公司的事我也了解了一些,不过这段时间我身体一直不大好,手里事情又多,也就没抽出时间过问,等手术完了找时间回家吃顿饭,到时候好好聊聊,到底怎么回事!”后半段渐渐又从病态中显出领导的威仪。 周勀应声,又说:“不急,还是等您养好身体要紧,更何况这事我能处理,爸,您就不必操心了。” 常望德听完幽幽舒口气,“你能处理就好,不过你该不会事后怪我这个当岳父的袖手旁观吧?” 言语间常安隐约听出一丝意味,目光扫过去在周勀与常望德之间游了一圈。 周勀始终那张脸,半含着笑容,“您言重了,我清楚您的处事方式,所以谈不上什么袖手旁观,只是不方便出面而已。” 至此常望德才真正舒心笑出来。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大约九点左右护士和医生进来,要给常望德做术前检查和准备。 魏素瑛带着常佳卉也“掐着点”回来了,一大家子人暂且放下最近的“隔阂”,一起把常望德送到了手术室门口。 家属不得入内。 常佳卉嘴最快,早凑到推床前面去跟父亲打气,“爸,加油,你最棒!”还握拳做了个奋起的动作,弄得常望德哭笑不得,挥手,“行了,没个正形!” 之后是魏素瑛,不过她的表达方式自然没有常佳卉那么热烈,只是拍了下常望德的肩膀,“放心吧,老常,会没事的!”嘴上这么说,可眼神中的担忧却十分浓郁。 倒是常望德似乎比任何一个人都显得淡然,毕竟是当过兵扛过枪也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了,这会儿翻手也拍了下魏素瑛的手背:“行了,不过就一个微创,你看看你,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一句“生离死别”,常安身子不知怎么就晃了晃,周勀看了她一眼,“你不过去说一声?” 常安看着几步之外围在床前的魏素瑛和常佳卉,感觉他们才是和和融融的一家人。 “我就不用了把…”她站在这仿佛一个局外人,又何必去打扰插一脚,更何况她也完全插不进去。 九点半手术准时开始。 一大堆人在门口候着,就连院长也亲自作陪。 “胆囊切除是一个很小的微创手术,而且我们薛主任在这方面很权威,所以您不必过于担心。”边陪边安慰魏素瑛。 旁边一直跟着她的那个小保姆也帮着劝,“是呐太太,您看这么好的医生帮常伯伯看病,肯定没事的啦,您放宽心。” 周勀留神对面的动静,伸手握住常安的手指,她似乎一直陷在沉思中,不自觉地抖了抖,等周勀将她整个手掌包住才发觉她手心里都是汗。 “担心?” 她不吱声,周勀苦笑,“既然担心为什么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愿意?” 是啊,为什么呢? 常安抽出手痛苦地盖在脸上,旁人怎么能完全体会她的心情? 说是小手术,可好歹也是需要从体内切除一样东西。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多小时后手术室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周勀手机却响了好几次,他都直接摁掉,最后一次的时候常安笑了笑:“没事的,你去接一下吧,说不定有急事!” 他拿了手机朝楼道那边走,刚好对方又将电话打了进来。 周勀接听,“喂!” “周总,这么忙呐,电话都打不通?” 周勀插着裤兜笑了笑:“有点私事,在医院,不知道何董找我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事是肯定有的,只是…你在医院是吧,也不方便,要不这样吧,下午我去你公司一趟,见面聊?” 常安见周勀回来,脸色放得挺沉。 她好奇问:“怎么了,有事?” 周勀收了手机,眸光落下来,“没什么!” “真没什么?” “公司里的事,不要紧。” 言情海 第111章 死丫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望德的手术很成功,一个多小时后人已经被推去了病房,原本又是一大堆人跟着,但医生建议散掉给病人静养,于是不相干的都退了出去。 常安想起刚才周勀的电话,说:“要不你也走吧,这么多人留在这也没有用。” 旁边魏素瑛听到了,也帮腔,“是啊,手术没问题,医院护理的人都配齐了,你公司事情多,不需要在这里干熬着!”完了又冲常佳卉招手,“你也去上班吧,留在这除了添乱也帮不了什么!” 气得常佳卉吹鼻子瞪眼睛。 周勀想了想,“那好,我先去公司,下午如果事情不多我早点过来!” 魏素瑛笑:“不用,你忙你的。” 周勀也没多言,又看了眼常安,她自早晨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好,周勀默默提口气,“有事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硬撑,知道吗?” 常安耳根一热,“知道!” 最后常佳卉还是被魏素瑛给撵走了,她脑子也灵光,追上周勀去蹭他的车子。 两人似乎也是第一次独处,好在常佳卉性子热,跳上车后就不停聊,周勀一边开车一边跟她闲搭几句,倒并不算尴尬,转眼快要拐到星河那条路上。 周勀想了想,借机问:“在事务所感觉怎么样?” 常佳卉:“就那样吧…” 看她兴致讪讪,周勀笑了笑:“压力太大适应不了?” “也不是,项目多的时候确实很忙,加班加点通宵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不过就一个助理,压力能大到哪里去,只是…” 周勀:“没有施展的空间?” 常佳卉:“对啊,上个月刚转正,工资就不说了,但上班做的基本也都是一些打杂的事。” 这是新入职场的应届毕业生经常会面临的处境,大家都讲究先来后到,论资排辈,这一点在建筑行业表现得尤甚。 周勀又扫了眼常佳卉,普通相貌,普通才情,就连穿戴用度也跟一般人无异,很难想象她是常望德女儿,性格方面更是粗枝大条,这一点跟常安天差地别。 “当初怎么会想要进星河?” “当初啊…”常佳卉笑了声,“崇拜歆姐呗,她一直是我的偶像,所以当时就想进她的事务所。” “但是以你的背景和资源,其实应该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听完常佳卉苦涩一笑,“更好的选择?你以为呢?” 周勀:“难道不是这样?” 副驾驶上的女孩没有再说话,只是自嘲式地摇了摇头,一贯乐呵的人这会儿难得显出一点颓败之气。 周勀扫了一眼,也没多问。 车子一直开到星河所在大厦门口,常佳卉道了声谢下车,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又见她回来,趴在窗口,笑了笑:“对我姐好一点!” 周勀:“……” …… 周勀赶到公司,徐南那边已经收到消息。 “我查到元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停掉项目,财务和方案那一块都在运作,大约于一周前半山已经递交了最终方案,这段时间方小姐也一直在跟何兆熊接触。”徐南大概汇报情况。 周勀站在窗前突然笑了笑,“所以他以为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徐南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没敢吱声。 隔了一会儿,眼看老板没有下一步指示,又问:“那下午,您真要见何兆熊?” 周勀转过身来,面带笑容,“见啊,为什么不见?” “但您明明清楚他这次过来会面的目的。” “那又如何?他处心积虑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总得坐下来听听他想干什么。”完了周勀挥手,“行了,你去准备一下吧,让老邓来见我。” …… 虽然只是微创,但手术过程需要全麻,所以常望德一时半会还没醒。 常安就陪魏素瑛在病房里干坐着,前者向来沉默寡言,不过魏素瑛热络,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给她拿水果,又跟她解释为何薛文琇去世她父亲没有赶去伦敦,只是借口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无非公务缠身,事情众多。 常安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到这时候已经多说无益。 午饭左右常望德有苏醒的迹象,只是还很虚弱,毕竟到这年纪了,尽管手术不大,但也算折腾了一番。 院方得到消息之后,院长又带着科主任,主治等组成的“慰问团”,浩浩荡荡过来探望。 原本还算宽敞的病房里一下子挤进来七八个人,常安觉得闷得慌,于是跟魏素瑛打了声招呼便出去。 她记得医院门口有家日式餐厅,所以想去吃点东西,结果刚走到一楼大厅便见陈灏东迎头从外面直直走进来,这会儿想避已经来不及,常安只能逼自己站在原地。 陈灏东倒没什么情绪波动,直至停到常安面前。 他也不出声,定定朝着她看。 常安努力蓄了口呼吸,抬头打招呼:“HI,好久不见!”很俗气的开场白,还要故意佯装出一副普通朋友偶遇的样子。 只是陈灏东却突然咧嘴一笑。 常安蹙眉:“你笑什么?” 他握拳在唇上挡了挡,“没什么!” 常安:“……”她也懒得去追究他突然笑的原因,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看你父亲。” “谢谢!” “手术情况怎么样?” “很顺利,医生说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常安说完也不打算多呆,又沉了一口气,“我爸醒了,你上去吧,我出去买点东西。”潜意识里要走,可是腿刚迈出去,错身之时被陈灏东又一把拎回来。 大庭广众,常安气得赶紧甩手臂,条件反射的抗拒反应让陈灏东一僵,随之手里劲道更猛,任凭常安怎么甩都挣不脱,大掌箍住她的细胳膊就跟拽条不听话的鱼似的。 “喂,你干什么?弄疼我了!”常安忍不住轻吼。 陈灏东瞬时松了手,常安揉着被他抓捏过的手臂,抬头瞪了眼,快步从他身边擦过去,陈灏东的身子都被撞得晃了晃,心里却是徒然荒凉。 他无非是想留下她问问最近的情况,包括她外婆的死,可她避他跟避头狼似的。 至于这么激动么?死丫头! 陈灏东杵那笑了笑,抬手搓了把脸,往里走。 常安一口气走到医院门口,大路开阔,人来人往,她呼吸到新鲜空气,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 何兆熊和周勀约了下午一点半会面,他倒准时,掐着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似乎很符合军人的习惯。 碰面之后一通虚情假意的寒暄,说是闲来无事碰面聊聊,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直接在会议室见面,秘书递了咖啡,之后便大门紧闭。 但整个会面时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小时之后何兆熊就出来了,周勀亲自把他送到公司门口。 “周总,那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何兆熊满面红光,又与周勀握手。 周勀似乎看上去心情也不错,“行,期待后期的合作!” 至此谈话似乎很圆满,紧接着不出半小时,荣邦即将与元玺联合开发泸旸湖的消息就在圈内不胫而走,传开了。 这边陈灏东刚到建筑公司的办公室坐定,何兆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伯父…” “我和周勀谈完了,刚从荣邦出来。” 陈灏东停顿片刻,他知道今天下午何兆熊约了周勀见面,也清楚其目的,这会儿何兆熊主动打电话过来,其实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结果如何?” “如何?当然很顺利!” “他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不然呢?尚林苑回款遭阻,银行那边又吃了闭门羹,他现在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何兆熊的得意与兴奋已经赤裸裸地从电话那头漫过来。 陈灏东在内心哼了声,回:“那后面的事…先起草协议?” “倒不用这么急,虽然双方意向已经清楚,但他说还需要内部开会讨论一下再决定!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直接就拍板。” “那接下来……” “你在哪儿?” “我在天峰。” 天峰即元玺旗下的建筑公司。 那头顿了顿,“行吧,我现在直接过去找你,见面谈!” 陈灏东等那头挂断电话之后他才摁了手机,手指轻轻捏着茶杯的沿壁,幽幽的,慢慢的,直至眼底渗出一丝寒光。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小何总,陈总不在,您不能进去……小何总……”小秘书的叫唤声混着桌椅板凳被踢到的声音,随即门被踹开,“哐当”一下撞到墙上又反弹回去。 何宾一脸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后面小秘书哭丧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站门口。 “陈总,小何总他……” 陈灏东挥挥手,“你先出去吧,顺便帮我把门带上!”小秘书眼见形势不妙,自然垂头迅速从屋里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陈灏东的目光才转过来,幽幽问桌前的人:“怎么了?这架势弄得跟寻仇一样!” 何宾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卡,一掌全部拍到陈灏东面前,“你让财务停的?” “对!” “你有什么资格停我的卡?” “这是你的卡吗?有两张绑定的是公司账户,会计那边查出来有问题,停掉很正常。” “你……” “还有,下周外审会进场,这几年账面上的东西也该清一清了,另外财务经理和另外两个出纳查出来工作渎职,被我开掉了,下周会有新人过来,到时候给你介绍!”陈灏东坐那一桩桩幽幽道出来,手指却继续不急不缓地捏着茶杯沿。 何宾扣在桌角的指甲快要抠出血。 “你这什么意思?想要抢财政大权?” “什么叫抢?既然让我过来负责天峰,财务的事我肯定也要管,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屁的本职工作!你真当自己是这里的皇帝?啊呸,不过是仗着我那眼瞎的妹妹喜欢你,还没结婚呢就想先揽权?” 陈灏东也不急,任由他在那里叫嚣。 “再说就算我把信用卡挂在公司账面上又光你屌事了?公司是我爸的,说到底我不过也就是在花我爸的钱,花自己家里的钱,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何宾越说越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算盘,虚情假意,妄想攀附,但我爸还在呢,他没傻也没死,我就不相信你一个外人还能抵得上他亲儿子!” 说到后面陈灏东不觉笑起来,一脸邪乎劲。 何宾被他寒涔涔的笑弄得直瞪眼,“你笑什么?” “笑你蠢!” “你……” “到这一步还看不清形势?”陈灏东边说边绕过桌子走到何宾面前,身高优势明显,所以需要稍稍俯下一点身去,“真以为停掉你的卡是我的主意?我犯得嘛,正如你所说,反正钱都是你爸的,儿子花老子的钱天经地义,但是你这老子呢……他大概已经对你失望透顶,所以才叫我过来收一收,知道这叫什么吗?叫……”旁边男人像摸狗似地摸着何宾的头,何宾本就瘦,陈灏东这大块头如泰山般压在眼前,嘴角一丝邪笑,继而手掌一收,“叫阎王收小鬼!” 继而耳边一道掌风,吓得何宾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头。 陈灏东当即大笑出来,戳着他骨瘦凌冽的胸口,“看你这出息劲!” “你……”何宾气得脸色煞白,想骂却骂不出声。 陈灏东随即眼锋一扫,猛地揪起他的衣领,“不服气是不是?不服就去你老子那里告状,正好你老子有事来找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你在这等着,等他过来,我们三人坐下来聊聊,顺便把你这几年在天峰抽走的那些账都一起算一算?” 几句话便戳到了何宾的死穴,他眼珠子瞪着浑圆,额头青筋暴起,却再也吐不出一句话。 陈灏东手臂随之甩出去,跟丢垃圾似的把人丢到地上。 “没胆就别跑我这来鬼叫,滚,滚出去!” 地上的人狠狠捏了下拳头,心里愤恨,但又忌惮何兆熊真的会问责下来,只能涨红着脸吼:“行…行,你给我等着,等着,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遂连滚带爬地出了办公室。 言情海 第112章 再见李美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荣邦置地,顶楼办公室。 徐南:“您真准备接受何兆熊的建议与元玺联合开发泸旸湖那块地?” 周勀:“你觉得呢?” 徐南想了想:“我觉得也不是不行,毕竟现在我们融资受阻,如果强行独立开发,后期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压力会很大,倒不如拉元玺一起上船,这样风险会降低很多。” 周勀笑而不语,隔了一会儿,“帮我约李美玉!” …… 下午周勀提前下班,先去了一趟医院,常望德病房门口的鲜花几乎排了一整个走廊,进去地上也摆满了营养品,一看便得知下午很多人来探望过了。 进去的时候却只有魏素瑛和小保姆在。 周勀跟床上的常望德打了声招呼,“爸,现在感觉怎么样?” 常望德躺着,还没办法坐起来,但看上去精神气不错,“没什么大问题,你这么忙,不用过来的。” “不忙,今天事情都处理完了。”随后转过去看了眼,又问,“常安呢?” “下去送你父母了?” “我爸妈来过?” 旁边魏素瑛插话,“对,刚还在呢,前后脚,你上来的时候没碰到他们?” “没有,我从停车场那边直接过来的。” 说话间门被推开,常安走进来,抬头看到床前的男人,愣了下,“怎么这么早过来?” “手里事情都处理完了,早点过来看看!” 傍晚常家的小保姆过来送饭。 常望德暂时还吃不了什么,所以饭菜也很简单。 天黑之后常望德便劝常安回去,“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也是耗时间,让小安先走吧。” 常安坐那没说话。 魏素瑛看了眼脸色,笑着说:“是啊,我在这陪着呢,小爱和护工也都可以帮忙,阿勀,要不你先带小安回去?” 周勀看过去,常安已经起身,“爸,那我明天再来看您!” 两人出了住院大楼,外面风有点大。 周勀:“冷不冷?” 常安缩了下头,“还好!” 周勀:“那找个地方吃晚饭?” 常安:“嗯。” 周勀:“想吃什么?” 常安:“随便!” 她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周勀收口气,干脆把她的手牵住,“走吧,去取车!” 两人刚走到停车场,对面过来两个人。 “姐,姐夫!” 常安抬头,这才看清竟然是常佳卉和周歆,发愣间常佳卉已经几步跑到面前,“爸怎么样?” 常安回答:“情况稳定了。” 常佳卉:“你们这是打算回去了?” 常安“嗯”了声,此时周歆也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跟了上来,常佳卉立即解释,“歆姐听说爸做了手术,所以要过来看看。” 常安笑了笑:“谢谢,有心了!” 周歆的视线却落在周勀牵住常安的手上,嘴角扯了一下,“应该的,那我们先过去了,佳卉…” “诶。” “走吧!” 对话间她始终没有看周勀,也没跟周勀打招呼,全然像个陌生人,等人走远之后才默默回了一下头,夜色中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周勀始终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而常安个头不高,跟在他旁边显得温柔娇小。 “歆姐,你在看什么啊?”旁边常佳卉也跟着回头。 周歆立即转过来,笑了一声,“没看什么,走吧!” “哦,好!”常佳卉眼神流转间,许多东西已经落到心里。 …… 常望德只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就回去了,原因是每天成批成批的人往病房里钻,他一点清静都没有,搞得医院里也吵嚷的要死。 为这事他还数落了魏素瑛,让她保密别把手术的消息散布出去,可魏素瑛也是很冤的,她除了给常安打过一通电话之后,真的倒没告诉其他人。 至于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去医院探望呢?只能说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风吹草动都盖不住,而常望德一向低调,素来不喜欢下面的人借机孝敬奉承,所以在医院住了两天伤口稍稍恢复一些之后就要求出院。 周勀第三天下午才接到李美玉的电话,电话里也是百般风情和挑弄,不过周勀油盐不进,最终与她敲定晚上见面详谈。 见面的地点由周勀定,他选了个露天餐厅,环境倒十分浪漫优雅,可夜里寒风凌厉,苦了向来衣着暴露的李美玉毫无施展空间,一件羊绒大衣从头裹到尾恨不得把脖子都捂上,就这么瑟瑟发抖地在寒风里跟周勀聊了一个多小时,吃了一顿令她终生难忘的晚餐。 结束后周勀亲自把她送到车子前面。 李美玉醉意阑珊地,过来要搂他,周勀抬手撑了下,“李总,我等你的回复!” 李美玉气得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周勀借势就把人推到了旁边司机怀里。 回到长河,常安又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嘴上不说,但最近似乎已经养成了等周勀晚归的习惯。 周勀过去替她关了电视,又回到沙发想把人抱去卧室,可还没沾手,突然想到什么,捏起衣领闻了闻,还是有些许被李美玉沾上的香水味。 他蹙眉,去浴室简单冲洗一下才敢抱常安。 常安睡得意识朦朦胧胧的,感觉身子离地,睁眼时人已经在他怀里。 她笑了笑,“回来了?” 周勀:“嗯,怎么又在这睡?” 怀里的人不自觉往他胸口钻了钻,“想等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令周勀心悸,他抱着常安一路上楼,放到床上,俯身下去…… 李美玉虽然在个人作风方面有些放。荡,但办事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且风格雷厉,果敢干脆,所以两天之后就给了周勀答复,只是约了要一起去趟北京。 周勀晚上回来告知常安行程,说要去北京出差几日。 常安已经习惯了他终日奔波晚归,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周勀见她态度淡淡,揽着把人搂到身边,吻她的耳根,“最近事情太多,还欠你一次出游,要不这次跟我一起去?” 常安愣了下,拒绝:“你是去办公司,我跟着不合适!” 周勀却吻着她的耳根一路向下,“没什么不合适,公事私事…我可以一起办……” 言情海 第113章 北京之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上午常安去常宅探望常望德。 常望德虽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可以下床,常安陪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期间小保姆送了茶水和水果,只是父女俩还没聊几句,又有人来探望,常望德只好把人带去书房,常安也不方便在场,自个儿继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坐了一会儿,魏素瑛从后面厨房过来。 “小安,你留下来吃午饭啊,我让师傅给你煲了老鹅汤。” 常安笑笑,“谢谢瑛姨。” 魏素瑛也笑,“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还说这种话!”完了自觉好像哪里不大对,立马禁声,她深知常安敏感细腻,所以跟她交谈总是小心翼翼,好在常安似乎并没在意,魏素瑛便干脆坐她旁边,开始跟她闲聊。 先聊了下这几天常望德在家养病的情况,又说躲在家里各路还是有人闻着风声登门,恨不得早中晚各一波,弄得常望德很是“焦虑”。 “你爸就是这么个人,见不得底下人来这套,所以昨晚跟我提,他想回乡下住几天去。” “乡下?” “嗯,乡下老房子不还在么。” “可是好久没住人了。” “是好久没住了,不过一直找了人照看,提前两人安排去打扫归置一下就行。” 常安想了想,“乡下空气好,也清静,如果他不想见人,去乡下老房子避几天或许身体还能恢复得更快些。” “是啊,你爸也是这么说的,而且也好久没回去了,正好乘机回去看看。” 这点上常安没意见,顿了顿,又说:“我可能没办法跟着去,阿勀订了机票,明天要跟他去北京。” “啊呀你忙你的去,你爸那有我呢,我会陪着,这边也会带个司机和保姆过去。” 魏素瑛素来性格温和,做事细致,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她都安排得很妥当,也把常望德照顾得很好,这点上她确实要比薛冰强很多。 常安自然放心她去照顾常望德,只是…“光带一个保姆够吗?” “够了,我把小爱带去,那丫头看着咋咋呼呼,可是脑子机灵,做事手脚也快,而且嘴还甜,你爸挺喜欢她的,去了乡下太无聊那丫头还能陪他解趣逗闷。” 这点常安也看出来了,小姑娘前前后后地忙,张嘴闭嘴的“常伯伯”,伶俐聪明,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 “那准备什么时候走?” “刚叫人去收拾屋子,最快也得后天吧,不过你不用操心这些,横竖有司机和保姆,警卫也会跟过去,你就安安逸逸地和阿勀出门玩吧。”魏素瑛说完,定了定,突然嘴角一咧,“你和阿勀最近…感情好像挺好的啊?” “……”猛一个拐弯,常安还没接得住。 魏素瑛又说:“女人过得好不好,大部分取决于家庭是否美满,阿勀这人呢,我也看出来了,外冷内热,虽然可能比不得有些男人那么体贴入微,但若真碰到喜欢的,应该也愿意花心思。” 定了定,她又留意常安的表情,常安反应淡淡,她才敢继续往下说,“而且你们也结婚两年了,以前他在外面可能有些逢场作戏的事,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出去应酬这些都是难免的,你尽量也别往心里去,现在若他愿意把时间花在你身上,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大家各让一步,都别去想以前的事,你再抓紧给他生个孩子,往后和和美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你说是不是?”魏素瑛声调柔和,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苦口婆心劝常安。 常安笑了笑,看着阳光透过树缝折射到院子里的石板上。 一双人,一个孩子,一生一世,听上去好像也挺好。 “知道了!”她稍稍点头,魏素瑛竟愣了愣,之后手掌拍在膝盖上,“你想通就好,想通就好!”口气欣慰亢奋。 中午常安留下来吃了顿饭,饭后魏素瑛去厨房把剩下的老鹅汤全部打包在保温杯里让她带回去。 “知道你平时在家也不做饭,可老吃外卖不行的,那些都是高脂肪高油量。” 常安应了声,没言语。 出了常宅,在门口等出租车,彼时春日初始,正午的阳光甚好,常安心血来潮给周勀发了条微信:“午饭吃了吗?” 没想那边倒回得挺快,“还没有,跟徐南在聊点事。” 常安隐隐寻思,正好出租车过来,她收了手机,“师傅,去荣邦集团。” …… 周勀和徐南在办公室里聊了将近两个小时,时过中午,突然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 徐南:“我让人定外卖,您想吃什么?” 周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敷衍:“随便,无所谓。” 徐南也是很为难,附近几家餐厅的外卖几乎都吃腻了,而老板这一声“随便”倒是给他扔了个天大的难题。 “要不来点清淡的,楼下上个月新开的日料店据说不错,订份定食怎么样?” “可以,你看着办吧!” 徐南推了下眼镜准备出去,刚好门被敲响,周勀低头揉着额,一整个上午似乎都在打仗,这会儿短暂地卸下压力,抬了下手示意徐南去开门。 徐南走过去,将办公室的门打开。 “徐助理,你好。” “常小姐?” 这边周勀听到动静,立马抬头往门口看,只见徐南站那遮住了门外的人,但对话声音清晰。 “我过来找阿勀,他人在吗?” “在,在里面,您这边请……” 周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办公室中央,常安刚好走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周勀此时也是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常安也不回答,只是默默走到沙发那边,把手里拎的保温杯搁桌上,“午饭吃了吗?” “还没,你这是…”说话间常安已经把保温杯的盖子打开,香味扑鼻。 周勀笑:“你来给我送午饭?” 常安不肯正面回答,只说:“刚从我爸那里过来,大师傅炖了老鹅汤,我就顺路过来给你捎一份。” 此时老鹅汤的香味已经在办公室里散开,旁边徐南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闻了喉咙口上下滚。 常安笑着问:“徐助理,我带得多,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徐南大概也是饿昏头了,居然不拒绝,“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兴奋着就要去茶水间拿餐具,周勀突然抬手干咳了两声,眸光沉沉地扫了下。 徐南猛惊醒,硬生生把口水咽下去,苦笑:“常小姐,我吃过午饭了,还有事情要做,要不…您陪周总吃吧,我先出去。” 徐南闷头灰溜溜地走了,走到门口周勀又喊:“把门带上!” 徐南:“……” 常安:“……” 等门一关,周勀才往常安那边靠近,从后面将她揽到怀里。 “真的是顺路过来捎一份?”原本严肃阴沉的男人似乎瞬间换了张面孔。 常安躲,推他,可他身材高大,手臂力道又足,常安根本推不动。 没辙。 “不是…” “不是什么?” “就不是…” “嗯?” 身后人已经将唇贴到她后颈,湿濡沾着皮肤,常安一阵阵起皮,扭动着腰肢,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老实回答:“不是顺路,不是顺路行了吧!” “那是什么?”他还跟孩子似的刨根问底,好像非要讨到一颗糖吃。 常安无语,只能满足他。 “不是顺路,是特意,知道你肯定忙到又没吃午饭,所以特意赶过来给你送汤。” 简简单单几句话,周勀却好像褪去了浑身的疲惫与压力,手臂箍住常安把身体重量往下压。 常安被他压得后背弓起来,他瞬时接住,一口口呼吸她身上的味道,玫瑰香,牛奶香,还有从外面带进来春日蓬松的阳光味道。 常安被压得快要站不住,“喂,松手好不好?” 周勀不吭声,改而去亲吻她的后颈,急得常安恨不得把自己揉成一团,嘴里轻斥:“这里是办公室!” “那又如何?” “会有人进来的。” “那就让别人看!常安,我们是合法关系!”他言辞振振,说话间常安已被转过去,两人面对面,后面的挣扎与辩解全被他吃到了嘴里…… 原本只是过来送汤,结果差点把自己送出去。 一番激吻之后常安已经羞红了脸,愤愤瞪着周勀:“我…我走了,你趁热把汤喝掉!” 周勀看着她闷头往门口去,那模样像是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不自觉有些想笑,又叫住她:“下午有时间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去北京!” 常安顿了下,终是“嗯”了声。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的航班,从云凌飞北京首都机场。 小赵先去接了徐南,再开到长河门口接周勀,大概之前并不知道常安也要去,所以徐南见常安拖着一只女士小行李箱出来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到反应还算灵敏,立即过去。 “常小姐,我来吧!”他顺手接了常安的箱子。 常安道谢。 那边小赵已经把周勀的行李也摆到了后备箱,各自上车,驶出小区。 常安和周勀自然坐在后座,而徐南在前面不时瞄一眼后视镜,后座两人表现其实挺正常,无非一个看电脑一个看手机,连句交流都没有,但徐南心里琢磨,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已经跟几个月前完全不一样,而这次周勀带常安一起去北京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老板出差带太太随行也是极正常不过的事,但徐南跟了周勀这么多年,以旁观者的立场清清楚楚地知晓所有事。 先不说以前周勀与常安关系冷淡,单这次北京之行显然不是普通的公事,而他却带了常安,可见…… “徐南!” 脑子正咕噜噜转着,突然听到后座电脑屏幕后面的男人喊。 徐南赶紧应声:“周总,您有事儿?” 周勀也不抬头,继续在键盘上打着,却说:“我没事,是觉得你有事!” 徐南:“啊?我?我没事啊…” 周勀:“真没事?” 徐南:“对,没事…” 周勀:“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后视镜看?” 徐南:“……” 常安“噗嗤”笑了出来,周勀拧眉,总算舍得从电脑屏幕上抬头,却看向常安,问:“你笑什么?” 常安憋住,看了眼前面已经坐得极其规矩的后脑勺,也不回答,转过头去看窗外。 一时车厢里的气氛极其诡异,就连素来开车很专心的小赵都从后视镜里多瞧了两眼。 最后还是徐南忍不住打破僵局:“周总,邓总监这次不跟我们去北京?”明显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不过周勀也没多在意,只说:“本来是应该叫他一起来,不过他太太最近情况不稳定。” 徐南:“又恶化了吗?” 周勀:“没听他具体提过,但不乐观!” 常安在旁边听了一时好奇,问:“那位邓总监的太太,怎么了?” 徐南又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周勀,周勀没回答,只是突然伸手过去握了下常安的手指:“得了病,正在住院,等这次北京回来后我抽空带你一起过去看看她。” 常安顿了顿,几秒之后回答:“好!” 前面徐南把视线又折回来,心里一下子就有了肯定的答案。 中午一点左右航班落地。 这次北京之行不能太高调,所以这边并没有安排接送车辆,三人直接从机场打车去了预订好的酒店。 酒店位于长安街,车子抵达,常安下车便看到了门头上“北京饭店”几个金灿灿的字,不觉笑了笑。 周勀刚好看到,问:“你笑什么?” 她抿了下唇,没言语。 三人进了大堂,徐南去前台登记拿房卡,之后一起上楼。 电梯里,金碧辉煌,印出三人面容,常安终是没忍住,问:“这酒店你经常住吧?” “住过几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还没来得及回答,常安却抢先报了个月份。 周勀蹙眉:“你怎么知道?” 常安:“当然,那时候星星在香港的项目得了设计奖,你过来陪她参加颁奖典礼,应该就是住在这家酒店吧!” 猛地一下,犹如不可见的细针钻入皮肤,周勀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站前边的徐南心里打鼓,好在电梯停了下来,他住的楼层低,打了声招呼便急急拉着行李箱出去。 等人走后电梯一路向上,周勀住在15层的套房,眼看着电梯里没人了,他忽地把常安揽过来。 “这算秋后算账?” 常安挣了下,抬眼看上面的摄像头,“有人看呢!” “你还知道怕?嗯?”说话间大掌便在常安腰间掐了两下,常安又疼又痒,求饶,“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电梯一开常安便跑了出去,直到刷卡进了房间,周勀复又缠上来。 一通“厮闹”之后双双滚于床上,一上一下,滚热的呼吸交织,而头顶的灯,四周客房的空气,所有一切都在昭示着可能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常安似乎并没有抗拒,她盯着身上的人,眼底含着克制与火焰,“你是不是……”结果话还没说完,周勀兜里手机响,常安猛地将人推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先接电话!” 周勀含笑,掏出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秒脸色变了一下。 他也起身,直至走到窗边才接听。 “喂…” “周总,到北京了?”那边是李美玉一如既往娇滴滴的声音。 周勀看了眼楼下车来车往的长安街,“刚到!” “这么快啊,不过我也下飞机了,你也住北京饭店吧?下午方不方便我去你房间先聊聊?” 周勀冷笑,回头看了眼坐床上发愣的常安,直接回:“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难道你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我太太,这次我带她一起过来了!” 意思已经很明显,气得李美玉在那边都出不了声,好一会儿才吐了几个字:“行吧,既然周总执意要当个好丈夫,那我也只能等下次了!” “那晚上的见面?” “嗬……工作和男人我还是分得很轻的!”李美玉冷飕飕地嘲讽了一句,继而说:“晚上的见面照常,下午我会把房间号码发你手机上!” 周勀收了手机回去,常安已经从床上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勀被她那眼神看得心里发寒,问:“怎么了?” 常安笑笑:“没什么,有点饿了,要不下楼吃饭?” 周勀也没细想,只知道她在飞机上基本也没吃东西,饿也正常,于是又把外套穿上,“走吧,吃完带你在附近逛逛!” 最后周勀在王府井选了间餐厅,两人简单吃了顿午饭,又一路逛回去。 那会儿正是三四月的天,虽已入春,但北京的气温还有些低,风也大,刮脸上跟刀子似的,又干又燥。这点倒全然不如云凌,云凌地处男方,偏潮湿,这季节正是雨季。 “好干燥啊,感觉我在这地方生存不下去!”常安双手揣着上衣口袋说。 周勀笑了笑:“习惯了就可以,你这是第一次来北京?” “那倒不是,小时候应该来过几次,跟我妈妈!” “旅游?” 常安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旅游,具体不记得了,但我肯定来过,这点可以肯定!” 从王府井到长安街步行还挺费时,常安走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就有些累了,她平时很少逛街,又缺乏锻炼。周勀见她越走越慢,只能拦了辆车子。 刚上车,他便收到了李美玉的短信:“1208号房间,晚上7点半!” 周勀看完,转过去看向常安:“晚上我有事,不大方便带你一起过去,到时候让徐南陪你吃饭。” 常安自然知道他来北京不是单纯游玩。 “你不用考虑我,也不用安排徐南了,我一个人没问题!” “真没问题?” “当然,我17岁就去伦敦了,在北京皇城脚下难不成还能走丢了?” 周勀心里寻思,你又不是没走丢过,但嘴上还是没吱声,“那随你吧,要是不愿意出门吃饭,让酒店送餐也行!” “嗯。” 回到房间后周勀独自在隔间那边忙,常安也不打扰,自己睡了一会儿。 六点左右他合上电脑出来,常安抱着枕头靠床头看电视。 周勀想了想:“时间还早,应该还能陪你吃顿晚饭,你穿件衣服,我们现在下楼!” 常安翻了个白眼,“没事的,我晚点自己吃就行!” 可周勀还是不放心,她路痴严重,这地方又人生地不熟的,“快,你走丢了我还得花时间找你。” 常安:“……” 最后常安妥协,两人在酒店餐厅吃了顿看似精致实则没任何特色的晚饭,吃完差不多七点一刻,时间刚刚好。 周勀把常安送进房间,自己拎了电脑出门。 常安一向不参与或者过问他工作上的事,至于晚上他出去见谁,有何目的,他不主动提,她绝对不会先问。 只是长夜漫漫,时间尚早,而酒店门口就是十里长安街,晚上灯火通亮。 常安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出门走走看看,于是换了件稍厚的外套出门。 一路走走逛逛,常安还拍了几张照片,选了一张长安街路牌的特写发了朋友圈,配词——“跟我同名的街,总算有机会来亲眼看看了!” 很快有人在下面点赞,而第一条留言来自常佳卉:“姐,你去北京了?” 常安直接点击她的留言回复:“是啊,下午刚到!” 半分钟之后常佳卉又留言:“爸妈搬去乡下,你也跟着姐夫去帝都浪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云凌自生自灭吗?”留意后面还跟了一窜表情,逗得常安发笑,但也没再回复过去。 差不多九点多常安才重新回到酒店,等电梯,门打开,结果抬头却看到一男一女,而后面站的赫然是周勀。 周勀也惊了下,跟着前面两人走出电梯。 “你怎么在这?” 常安:“我刚从国外回来,你办完事了吗?” 站旁边的一男一女显然已经知道两人认识,于是问周勀:“这位是?” 周勀顿了顿,想着既然碰到了,也就没什么刻意隐瞒的必要,于是介绍:“这位是我太太,常安,这位是孙老和李总!” 周勀之前跟常安提过一次李美玉,所以她很快就把眼前这位浓妆艳抹的丰腴女人和那名字联系到了一起,只是旁边这位中年男人…常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男人大概已过五十,却保养得极好,一身棉布外套,长裤,布鞋,儒雅之间又不失威仪。 言情海 第114章 一起去酒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虽无心融入周勀的圈子,但既然碰上了,起码的礼数还得有,所以微笑着上前,正准备与中年男人打招呼,可李美玉却抢先一步凑上来。 “小安,这就是小安呐,没想到现在出落得这么漂亮!” 常安一愣,还没反应,李美玉笑着问:“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妈妈经常把你带公司去,忙起来的时候又没时间照看你,都是我带着你出去吃饭游逛的。” 这么一说常安倒有了点印象,只是再看面前这女人,妆容浓艳,体态丰满,脑中搜索一遍却还是无法与小时候那个清丽爽气的女人重叠。 “我记得,您是李阿姨。” “……” 一句“李阿姨”喊得李美玉脸色变样,旁边周勀低头很艰难地憋住笑。 常安倒没发现什么异样,还想说什么,李美玉咳了两声,收尽刚才脸上的春光,“时间也不早了,干爹,先送您回去?”后半句话她已经面朝孙正道。 孙正道似定了定,将略带发直的目光从常安脸上挪走,这才会过意来:“走吧!”率先从周勀和常安面前越过去,李美玉紧随其后,与周勀擦身之时却故意拿胸和他肩膀蹭了蹭,交错之际媚色飞去,这一颦一举又刚好全落入常安眼里。 常安笑盈盈地朝他看了眼,摁了电梯率先走进去。 周勀心烦至极,抬手刮了下额头跟上,电梯一路上升,两人都没说话,但楼层越高常安的脸色也越凝重,周勀搓着手指,感觉心里快要绷不住,直至电梯门开启,她率先跨出去,周勀紧追两步拽住她的手腕。 “我承认李美玉随时随地发骚,但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除了单纯的工作关系之外我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兴趣,常安,你要相信我,别胡思乱想,嗯?” 他倒豆子似地急吼吼说了一长串。 常安拧着眉:“什么?” 周勀一愣,“你不是在生气?” 常安:“我平白无故生气做什么?” 周勀:“可你这一路沉着脸,我以为…” 常安噗地一笑:“你以为我在生你和她的气?就为了刚才她那一个眼神?至于么!” 周勀:“……” 常安:“再说我也并没有沉着脸,只是在想一些事!”她复又拧眉,像是再度陷入沉思,好一会儿,她抬手指了下电梯的方向,“刚才那位孙老,他全名叫什么?” 周勀顿了顿,“孙正道,怎么了?” 常安嘴里“嘶”了一声,歪着脑袋,“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下轮到周勀笑,“就为这事?” 常安:“嗯!” 周勀:“他以前经常上新闻,所以你觉得他眼熟也很正常,走吧,回房间!”可常安还站在原地,脑子里万千影像,但又理不出头绪,定了一会儿,喃喃:“我又从来不看新闻!”嘀咕着还是跟了上去。 常安回到房间,见周勀脱了西装解了衬衣扣,又拿了件外套。 “还要出去?” “去跟徐南谈点事!”说话间已经走到常安面前,低头含腰在她额头吻了吻。 常安无语,往后退了步:“那我先睡了!” 周勀蹙眉,手却不愿松,指腹轻轻剐着常安耳后根。 “这么早就睡?” “嗯!” “不等我了?”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言语里似乎带着隐约的气恼,周勀笑了笑,又黏上去在她唇边吻,“对不起,来了之后一直在忙。” 常安承受他度过来的热气,轻轻推了一把,“行了,你去吧,免得让人等。”可周勀还是虚揽着她的腰,目光滚烫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跟我一起去吧。” “我?” “对!” “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我和他只是聊点工作,你在旁边可以喝饮料!” “……” 周勀与徐南约在酒店酒吧见,十分钟后他带着常安过去,徐南已经到了,坐在吧台前面冲他们招手。 “这边!” 看到周勀带常安一起,徐南已经见惯不怪,立即又拉了张高脚椅过来,“常小姐,您坐这儿吧!” “谢谢!” 三人坐定,徐南先问:“周总,您喝什么?” 周勀那看了眼徐南杯子里浅褐色的液体,“跟你一样!” “好,那常小姐呢?” 常安此时眼光灵转,兴冲冲开口,“我要…” “给她一杯饮料!” “啊?”徐南半愣,但还是招了吧台后面的服务生,“你们这有什么饮料?” “很多,先生您自己选吧。”递了一本酒水单过来,徐南直接递给常安,结果常安还没接,半路就被周勀截住了,打开翻了翻,“没有热饮?” 常安:“……” 服务生:“有的,舒睡奶,没有列在单子上。” 周勀想了想,十分满意:“给她来一杯!” 常安:“……” 徐南:“……” 酒店的酒吧都比较正规,属于清吧类,给住房客人提供场所聊天谈事情。 周勀与徐南聊的无非都是工作上的事,常安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兴趣,满眼看的都是服务生在自己身边穿来穿去,盘子里托着颜色缤纷的酒,而再看自己眼前,舒睡奶,呵呵哒…取了个好温馨的名字,其实就是拿杯子装了杯鲜奶而已。 来酒吧喝鲜奶,常安还是头一次! 她酒虫早就已经上头了,熬了一会儿,见周勀与徐南似乎谈得正深入,也没工夫管她,便凑过去轻轻推了下他的手臂。 “喂!”压低声音。 周勀稍侧身,“怎么了?” “我去那边看看!”常安指了指卡座那边的窗户,窗户底下便是长安街夜景,周勀想着她一直坐这也怪无趣的,便答应了,常安如获大赦,挎起链条包起身,还不忘把那杯舒睡奶端上,过去临窗找了个空位置,坐那倒是乖了一会儿,期间周勀还往她方向看了看,她抬手给了个“OK”的手势,灯光暗淡的酒吧内,她笑得一脸纯然漂亮。 周勀心里窒了下,转过身来继续谈事。 眼看着蒙混过关,常安瞅准时机,喊住一个从旁边经过的服务生:“给我来杯酒。” 服务生:“好的,您需要什么?” 常安:“随便!”转而看到他手里托的香槟杯,里面盛着半透明的液体,“这杯是Martini?” 服务生:“对。” 常安:“那就来杯一样的吧。” 服务生目色明显吃惊,大概见常安长得乖巧,年纪又小,便猜测可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小姐,Martini度数有点高,如果您真要喝酒,我拿酒水单过来,您可以挑一杯度数低的鸡尾酒尝尝。”真是善良又有爱的服务生,常安忍不住笑,“没事,就这个吧!” 服务生见她坚持,也就不多说了。 周勀这边与徐南聊项目的事,包括晚上与孙正道见面敲定的内容。 徐南:“裕安那边算是敲定了?” 周勀:“基本没问题!” 徐南:“那元玺那边谁出面去解决?孙正道?” 周勀摸着酒杯笑:“你觉得呢?” 徐南:“我觉得不大现实,毕竟孙正道身份特殊,出面参与这种事也不方便!” 周勀:“所以这不就结了?孙正道从头到尾都不会正面参与,自有裕安挡在前面。李美玉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徐南了然于心,想了想,又问:“何兆熊能答应?” 周勀抬手轻轻晃动着杯中褐色的液体,哼笑:“答不答应也不是他说了算,利益驱使,孙正道自有办法让他答应,更何况当初也是他把这头狼带进来的,既然要玩,不如带上一起!”言语间他视线又掠过去,却忽地一沉。 徐南还在继续说:“那明天您是否还会和李美玉正式谈一下?细节方面……周总,周总?”隐约间徐南才觉出周勀的眼神不对劲,似定在某个方向。 徐南停住,顺势看过去,只见靠窗那张卡座上,常安正与一异性年轻男子交谈,且两人看上去似乎相谈甚欢,起初常安只是脸上带笑,渐渐对面男人把手搁桌上,不知跟她说了什么,过去握常安的手臂,常安竟也没有躲,把手乖乖伸了过去…… 徐南已经感觉到四周气压迅速下降,周勀眸光变得阴沉无比。 周遭环境说不上多嘈杂,但毕竟是酒色场合,夜色愈浓,暧昧愈重。 下一秒,周勀长腿从高脚椅的杠子落到地面,插着裤兜走过去…… 常安一手托腮,一手被对面男人轻轻捏住。 他说要看手相,她便让他看,可是看来看去他也不撒手,就在那滔滔不绝地讲,具体讲了什么常安已经全然听不清,只觉意识浮沉,身子发软。 Martini果然厉害啊,喝了两杯就开始冲上头。 周勀过来时她基本已经处于醉态,而对面男人也开始逐渐放肆起来,捏着她的手往腕上溜,隔着桌子揉捏了几下占便宜。 “小姐,你做什么工作的?手好软……诶……诶诶诶……啊!”话还没说完,一声痛呼,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人扣住他的手腕往外使劲一掰,只听到“咔啦啦”几声骨头错位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鬼哭狼嚎。 常安也吓了一跳,转过来才看到周勀那张寒飕飕的脸。 男人此时疼得脸色煞白,缓了两秒才抽过手臂站起来,忍着痛就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啊敢动我?知不知道我什么身份!” 周勀才不管他什么身份,过去把喝得烂醉的常安从椅子上挎起来,“走!” 常安倒也乖了,这会儿被他拽着起身,可男人当众吃了苦头又被抢了姑娘,哪肯吞下这口窝囊气,追上两步抬手就要揍,周勀揽着常安巧妙一避,男人扑了个空,险些撞倒旁边的椅子。 四周已有人围过来看热闹,眼看输人不能输架势,男人瞪着周勀吼:“我泡我的妞,你他妈少在这管闲事!” 周勀听了好笑,“你的妞?” “废话,难不成还是你的?”男人心想刚才这女孩明明一个人在这喝酒,而眼前这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所以认定两人不认识,加之周围起哄看热闹的人多,甚至有人点名道姓地喊他,估计也是这里的“常客”, 硬撑着也不能颜面扫地。 只是碍于自身条件明显处于劣势,毕竟周勀要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而且身形壮实,目光也凶狠,看着倒不像是普通货色,于是揉着手臂说:“那成,你让这妞儿自己说,你他谁,你俩什么关系!” 周勀哼笑,觉得自己今晚肯定撞了邪。 这时徐南已经扒开人群钻了进来,“周总,需不需要报……” 周勀扫一眼,“不用!” 男人不依不饶:“报警是吧?成啊,尽管报,看看最后是谁进去!”听口气像是在这有什么靠山和背景,毕竟皇城根下,官。吏众多,可能你走在长安街随便抓一个出来都是某某局局。长的儿子。 这不稀奇,更何况周勀也不想把这事闹大。 对面男人全然把他的迟疑当成了“没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冲他怀里的常安喊:“喂,美女,说说,他你谁啊?你们认识吗?” 常安头还挨在周勀肩上,全程目睹整场闹剧,似懂非懂的,只觉得心里莫名地亢奋,于是咯咯笑了两声,竟拿出根手指戳着周勀的下巴。“他呀……他是我……是我……” 周勀努力忍着她这撒酒疯的劲,垂头看她:“我是你什么,嗯?” 结果常安复又痴痴笑了两声,突然踮脚往他耳根贴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出声:“唔…叔叔…他是我…叔叔……” 一时四下禁声,又有人指指点点,而那年轻男人放肆大笑出来,“啊哈哈哈,叔叔…你亲侄女儿?” 旁边徐南已经后背起汗,不敢直视周勀那张黑到极端的脸,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得爆。 果然,下一秒周勀便掐着常安的腰把人打横抱离地,转身一脚踢开挡住的椅子边往酒吧门口走。 年轻男人倒没料到周勀会来这路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人已经走出去三四米。 “诶,诶你这就走了?你他妈这算公然抢啊!”拔腿又要去追,徐南赶紧上前拦住,而迟迟未现身的酒吧经理也终于赶到了,叫了人来收拾这烂摊子。 常安被周勀一路抱着上电梯,路上她还不安分,踢着腿耍酒疯,周勀寒气森森,也不管。 进了房间,勾腿踢上门,直接把人扔到了床上…… 言情海 第115章 一夜长安,灯火阑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被撞得头晕眼花,翻腾了一下还想爬起来,可周勀已经欺身而上。 “你刚才叫我什么?”半笑不笑间,撑着双臂问身下的人。 常安总算安分了,定定地与他直视,或许是酒精作用,她眼中竟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蕴着光,如痴如迷,犹如黑夜放逐出来的一只小狐狸,看得周勀心口发烫。 他隆起肩背俯身,贴着常安的耳根:“有种再叫一次,嗯?” 常安缩了下脖子,咯咯笑出声,可嘴里并没喊,只调皮地比了个口型。 周勀小腹猛地一紧,抬身看常安,明明黑发铺床,眼中纯净,怎么这一声从她口中喊出便如催命令。 他勾唇一笑,解了自己的衬衣扣。 “可以,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看你一会儿是不是还有这胆量!”继而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长安街十里灯火,昼夜不休。 北京饭店就在长安街的中心位置,毗邻紫禁城,天安门,与王府井也仅有咫尺之遥。 这里大概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集权利,金钱与欲。望于一身。 15层的套房内原本灯火通亮,不知谁痛呼般哀求了一声:“关灯…关灯好不好?”于是灯灭了,绵延数十里的灯火中又灭了一盏,但随着黑暗一同抵达的却是如洪水般的痴狂。 夜色越浓,窗外车流越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一晚仿佛停止。 只是常安哭得快要虚脱了。 直至窗外有风吹进来,背脊汗水被风干,他才稍稍抬身。 身下姑娘什么模样?眯着眼,张着嘴,几丝头发还被她含在嘴里,可是眼珠子像是过了一层水,如她的身体般浸透湿润。 周勀觉得似乎人生至此便可圆满了,多年以后他回忆那晚的情景,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唯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 你若问他,还要什么?多大的财富,多大的版图,他都会摇头,这一刻,他搂着身下的女人,终于真正属于自己。 知足了! “常安…” “常安……” 他低低喊着这个名字,又俯身下去轻吻她的嘴唇,手指扣住她的手指,根根交缠。 常安在意识朦胧间听到这男人低柔的声音。 他问:“周太太,以后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你是否愿意,让我永远爱护你,珍惜你,陪伴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常安思绪如巨浪翻滚,瞬间抛上天,又瞬间落于地。 痴痴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眉眼,熟悉的轮廓,两年时间,从彼此陌生,到相识,相知,相交,到了今晚才真正成为夫妻。 她笑了笑,犹如含苞的花蕾怒放。 “我愿意,让你爱护我,珍惜我,陪伴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周先生!” 至此,两年婚姻,终成事实! 长安街的车影依旧川流不息。 北京城不眠,可常安却早就入睡,酒精作用加上一场缠绵,睡眠自然不会差,枕着周勀的手臂,睡得很沉,可周勀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像是一场梦境。 后半夜心里总算安稳了些,可手臂上的人一动,他又瞬间惊醒。 怕她睡得不好,怕她哪里难受,可又不敢把人搂得太紧,一次对他而言根本不够,但常安初经人事,他又不敢太猛,所以自个儿就在这种万般煎熬与痛苦中过了一晚。 第二天常安是被他的吻叫醒。 “你…做什么?”要推人,可周勀缠得更紧,热乎乎地贴着她,“时间还早,再来一次?” 常安一时还没明白意思,等反应过来,挣着往旁边躲。 “不要!” 可哪能随她愿。 周勀手臂一揽人又到了自己怀里,咬她脖子,“我憋了一整晚,再来一次,乖…”声音带着祈求与诱导,可还未等得及常安答应,人已经翻身而上。 徐南那天早晨也起晚了,八点半过了才去餐厅吃早饭,简单吃了点垫肚子,又去倒了杯咖啡,可刚饮一口,见周勀进来,后面跟着常安。 徐南都吃了一惊,抬手看表,快九点了,老板好像头一次起床这么晚。 思绪间人已经走到自己桌子前面。 “早啊!”周勀迎面打招呼,嘴角含笑,满面春光。 徐南傻愣愣地顿了几秒,“早,早啊!”心里却想今天老板心情这么好,肯定是昨晚和孙正道谈得很顺利。 这边周勀却丝毫没察觉徐南脸上的神情,抽了椅子先给常安,“坐这!” 常安低头坐过去,没吱声。 徐南赶紧又打招呼:“早,常小姐!” 岂料周勀抬眼一扫,“以后别叫常小姐!” “啊?” “叫周太太!” 常安:“……” 徐南一脸讶异,又看对面两人的神情,常安始终低头,而周勀淡然处之,一侧手臂撑开扶在常安椅背上,侧过头问:“想吃什么?我去拿!”声音柔得不像话。 常安始终低头,脸颊带红,“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确定?” “嗯。” “不是说腿酸?” 至此常安才抬头,却是冲旁边男人狠狠瞪了眼,又急又气又羞似的,“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憋出半句话,最后抽开椅子起身,“懒得理你!” 周勀目送她往餐区走的背影,不觉爽朗笑出声。 对面徐南看得傻愣愣,直至周勀把目光转过来,与他沉沉相撞,他吓得赶紧低头,伸手摸咖啡杯。 “那个…周总,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份资料没准备好,我先回房间了,您和常小姐…哦不,您和周太太…您太太,慢用!”乱七八糟说完,举起杯子滚烫的一口喝掉,抽了餐巾逃也似地出了餐厅。 等常安端了食物回来。 “徐助理呢?” “回房间了?” “他吃完了?” 周勀勾唇笑,轻捏着常安的手腕把她带到座位上,“你不用管他,吃饭吧,吃完我带你出去转转!” 言情海 第116章 逛胡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首都北京似乎一年四季都是旅游旺季,春日和秋日尤甚。 周勀问常安想去哪里看看,她想了想,北京景点很多,从长城到颐和园,再从天坛到故宫,不过这些地方她也不感兴趣,最后看了眼窗外明媚的春光。 “据说这里有很多胡同,我们去胡同逛逛?” 周勀自然依她,吃过早饭两人便回房间,各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常安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束起来,扎成清丽马尾。 “好了!”她背着包从洗手间出来。 周勀看过去,粉色刺绣外套,棒球服式样,下面配浅蓝色卷边牛仔裤,登了双三叶草球鞋,没有化妆,只扫了眉毛和唇膏,可是胜在皮肤白皙,看着倒比化了妆更好看。 只是周勀蹙眉,踱着步子过去,抬手便扣住常安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左看看,又看看,看得常安心里打鼓,忍不住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周勀却勾唇笑,“怎么睡了一晚反而觉得更嫩了?” 这么混账的话他信手捏来,却怄得常安瞬间脸燥,转身想走,他哪肯,指上收紧,俯身便朝她粉嘟嘟的嘴上吻过去…… 常安完全没料到,拳头收紧往他身上招呼,可一记捶过去反而被周勀扣在自己胸口,嘴上力度却没松,反而变本加厉,从浅尝到深吻,直至常安惦着脚觉得腰背酸疼,身子往下沉,他才借出一只手将人托住…… 春日里的一个热吻,亮堂堂,湿润润,亮晶晶。 常安到最后已经半个身子虚虚靠在周勀身上,呼吸有些喘。 周勀指腹扫过她的唇,“唇膏被我吃了,去补补?”气得常安一下推开他,返身有进了洗手间,只是这次她选择关上了门。 镜子里即刻出现一张脸,何为“腮若桃红”,就是她现在这模样。 周勀见她一时不出来,憋着笑,去床头拎了座机办正事。 常安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出来,见周勀正在跟礼宾部约车。 她知道这次来北京是临时之行,且还不能张扬,所以并没有安排接送车辆。 “你要租车?” “已经和酒店说好了,会有人安排。” 常安想了想,“不用这么麻烦了,要不我们这次换个环保一点的出行方式?” 周勀:“什么?” 常安:“地铁或者公交车?” 周勀:“你确定?” 常安:“试试吧,嗯?” 周勀笑了笑,“随你!” 两人在房间又磨了半小时,终于下楼,出去就是车来车往的长安街,只是褪去昨晚灯火辉煌的外衣,此时眼前的街道只剩下嘈杂和拥挤。 周勀挑眉:“现在打算怎么走?” 常安心里凉凉,但总不能还没出酒店就自己先反悔吧,于是说:“你等等,我去问下路。”遂又转身往大堂去,找了个寄存行李的地方问人。 周勀就站原地看着,看她与人交流,问路,只可怜足足三四分钟,酒店工作人员拿手笔画,解释,说得口干舌燥了,常安心里还是稀里糊涂。 周勀心想这小路痴还真有孤勇,居然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里用地铁和公交出行。 这时旁边刚好站了个门童。 “抱歉,请问从酒店坐地铁或者公交,怎么去南锣鼓巷。” 门童告知了一遍,他道了谢。 常安还在跟对方确认,“从酒店出门,左拐,步行大约四五百米,然后坐82路公交车对吗?再然后……然后……” “走吧!”正在常安一筹莫展之时周勀突然过来牵了她的手。 她意志还挺坚定,“我还没问清楚路呢。” “不用问了。” “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有个APP叫高德地图,不行下个公交或者地铁的线路图,比你这样一路问人要效率高得多!” “……” 最终路痴常安也只能跟着周勀走,两人公交转地铁,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南锣鼓巷。 那会儿已接近中午,又是旅游旺季,所以巷子里都是川流的人群,不过常安兴致不错,她似乎很久没有逛过什么地方了,一路走走停停,也丝毫不讨厌身边挤来挤去的人群。 只是周勀怕她走丢了,一路都牵着她的手,起初常安还有些不习惯,但周勀吓唬她:“这里巷子七拐八弯,走丢了你能回得去?” 常安有自知之明,只能乖乖被他牵着走。 南锣鼓巷算是北京最古老的街区,历史悠久,且以前是京城的“富人区”,住过很多达官显贵,社会名流,从将军到王爷,再到北洋政府的总统或者文学大师以及画坛巨匠,所以南锣鼓巷的每条胡同都几乎有名人故居或者遗迹。 只是若说特别之处,倒也没有了,就如国内各地各城市都有的那条典型性老街一样,仗着自己底子厚年代长,挂了个古迹称号,可两边发展出来的却全是商业性场所,从各式餐厅,饭店,咖啡馆到酒吧或者卖小玩意儿的各类小资店铺,除了嘈杂人多之外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了。 常安逛了一段,渐渐失去了兴致。 周勀看她大概也累了,问:“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她扫一眼两边各式各样的小吃店,“算了,我不饿!” 周勀了解她的脾气,吃穿考究,大概也不愿意进这种一看卫生条件就不过关的小馆子。 “那再走走?起码得从巷子里出去!” “嗯!” 往前走一段,常安终被人群吸引,一大帮人围着一个小摊儿 “卖什么呢?”她问。 “去看看!” 周勀牵着她挤到人群中央,一位大爷正在吹糖人,旁边一圈孩子围着叽叽喳喳嬉笑。 他留意常安的表情,看得一脸专注,似乎很有兴趣。 “以前没见过?” “见过,但很少!” “云凌的集市上也有。” 常安顿了顿,低头:“我知道,不过以前没人带我去那种地方。”她这出生,谁会把她往那些乡野粗俗的集市上领。 周勀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笑了笑,错开话题:“选一个?” 常安一愣:“我么?” 周勀:“对,你选一个带回去!”说话间他已经松了常安的手,在大爷用稻草扎的墩子上拔了根糖人出来,“这个怎么样?” 常安看一眼:“什么东西?” 周勀:“猴子!” 常安:“好丑!” 周勀:“丑吗?”他转着仔细看了圈,“确实有些丑,就这个了。” 常安皱眉:“我没说喜欢这个!” 周勀又耐着性子往草垛子上看了遍,“都丑,没一个能入眼,就这个将就一下吧,大爷,多少钱?”他拿着就要掏钱包,结果原本坐那干活的老大爷抬头,瞪他一眼,“多少钱都不卖你,不识货的东西!” 周勀:“……” 常安“噗嗤”笑出声,周勀扫一眼,刚要理论,常安踮脚附到他耳边:“你说他做的猴子丑,这叫没礼貌,人生气也很正常!”说完又转过头去,换了张甜笑的模样。 “大爷,他就是不识货,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个我要了,多少钱?”常安声音轻柔好听,大爷心里这才舒坦一些。 “行,就冲你这小姑娘比较懂事,我卖你。”老大爷报了个数字。 常安道谢,又转身看周勀:“还不付钱?” 周勀无辜被个吹糖人的老大爷当街怼了通,脸上自然不好看,但这会儿常安要,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掏钱。 两人钻出人群,常安举着那只猴子走在前面,左看看右看看,还挺喜欢。 “这个是用糖做的吧?能吃吗?” 周勀没好气地回:“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吗?” 常安皱眉,她才不会尝呢。 “要不你来?”她把猴子伸到周勀面前。 周勀蹙眉,“你确定?” 常安笑呵呵地望着,她笃定这男人也不会当街舔糖人,可她终究低估了他的厚脸皮,伸手就扣住常安的手腕,低头在猴子头上尝了一口。 常安吃惊,还傻乎乎问:“什么味道?” 周勀半含笑,扣住她的手腕没有松,却是轻轻一扯,连人带猴子扯过来,含腰往下直接堵住了常安的唇。 常安捏竹签的手死死拽紧。 那是人声鼎沸的锣鼓巷,春日好风光,一男一女,站在人群中接吻。 好一会儿,恰似世界颠转,人声消退,他才松开怀里的人,却抬手又揉了揉她微亮的上唇:“尝到了吗?什么味道?” 常安像是被这正午的日光熏湿了眼,隔了好久她才出声:“很甜…” 周勀笑笑,舔了下后牙槽继续往前走。 常安双颊发烫,在原地又顿了几秒,再度抬手看,结果… “喂,猴子的耳朵呢?” “你把猴子的耳朵咬掉了是不是?” 已经走出去数米的男人却没回头,只抬了下手,“在你嘴里!” 常安绕了下舌尖,这才感觉到舌上沾了一个东西,舔一口,满嘴甜腻,继而轰一下,直接从面颊烧红到耳根。 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 常安追上去,想发火,可他却又伸手将人牵住,五指扣了扣,“别闹,先找地方吃饭。” 言情海 第117章 晚上去你房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人往巷口走,沿路又路过文宇奶酪,常安来前也没做攻略,但见小店生意火爆,便知道大概好吃,她向来对甜食又没什么抵抗力,于是拉住周勀说要试试。 周勀看着长串排队的人。 “真想吃?” “嗯,应该不错!” 他叹口气,“你去那边找地方坐着,我来买。” 常安十分满意这个安排,几步便走到了对面空地,也没可坐的椅子,可是逛了大半天腿早就酸了,于是也顾不上脏或者什么形象,直接坐到了墙角下的墩子上。 那天的天气真是好啊,阳光温柔,风和日丽,就连一直萦绕在北京城上空的雾霾好像都突然消失了。 常安懒洋洋地托着腮帮,看着对面挤在一群女人中间替自己买双皮奶的男人,他个子还特别高,穿了件浅蓝色的套头毛衣,颜色亮,可穿在他身上却十分好看。 周勀排了足有十几分钟,总算轮到他。 店员问要什么,单子上琳琅满目列了许多,他回头想找常安,但后面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也不好意思耽搁,于是指着单子上的双皮奶,“每样来一份!” 后面两小女生朝他看,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问:“帅哥,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啊?” 周勀剐了下眉心,没言语。 很快他拎着两袋子双皮奶回去。 常安:“怎么买这么多?” 周勀:“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干脆每样来一份。” 常安:“那我也吃不完啊!” 周勀:“吃不完带回酒店!” 常安想想也觉得可以,馋虫又上来,干脆从袋子里挑了一盒打开,红豆口味的。 “你也坐一会儿?”她拍了下旁边的石墩。 周勀笑,拎了下裤腿坐过去。 常安把手里的糖人交给他,“帮我拿一下!”自己挖了口双皮奶送到嘴里,吃完眼睛闭了闭。 周勀问:“这么好吃?” 常安又挖了一口,“要不你也尝尝?” 他赶紧别过头,“不用!” 常安嗬了口气,不逼他,自己吃,就坐那石墩上,一口接一口,也不顾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了,很快一小盒双皮奶就见底了,她嘴里还咬着那只一次性小勺子。 周勀看了发笑,总觉得她在吃甜食的时候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这么喜欢吃甜的?” 常安把勺子拿出来,看着前面仍旧老长的队伍,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女孩都喜欢吃吧。” 周勀否认,“这倒未必!” 常安:“我知道,星星不喜欢吃。” 周勀:“……” 他抬手又刮了下额头,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常安见他表情一时变严肃,笑出来,“干什么,我只是随口说到,你不用这么忌讳的。” 周勀哼气,不理她。 常安挑眉,天地良心,她起身真的没有多在意,如若在意她便不会跟他在一起,但是必须承认说到话头上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刺两口,这大概就是女人与男人之间的不同吧。 她可以很自然地在他面前提起周歆,而他却几乎从来不主动提陈灏东。 常安把手里的空盒子盖上,“走吧,不是说去吃饭么?” 巷子十分深绕,两人又花了大半个钟头才走出去,常安高估自己的体能,两腿酸得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周勀问:“想吃什么?” 她哪还有什么食欲,“随便吧!” 周勀笑笑不语,在路边直接拦了车子。 上车后司机问:“去哪儿?” 周勀:“去北京饭店。” 常安:“不是说去吃饭?” 周勀:“你还走得动?” 常安:“……” 周勀:“回酒店吃吧。” 常安哦了声,心里却幽幽松了一口气。 到房间之后常安瘫在沙发上完全不肯挪一步了,周勀替她脱了脚上的球鞋,捏着小腿肉揉了揉,“这么弱?” 常安也不逞能了,靠沙发上说:“好久没走过这么多路了。” 周勀:“午饭怎么说?” 常安:“我不是很饿,要不你下楼吃吧。” 周勀:“那叫送餐服务?” 常安:“真的不用,你去吃吧,我想睡一会儿。” 周勀想想,也不勉强,拿了钱包和另外一张房卡下楼。 酒店有自助餐厅,周勀想去随便对付一顿,结果刚走到门口便看到李美玉和一年轻异性在里面吃饭,两人面对面坐着,聊聊笑笑,看上去似乎关系还挺亲密。 周勀避嫌,准备换地方吃饭,可刚转身就听到里头喊:“周总,怎么一看到我就要走啊!” 周勀磨了下牙槽,既然已经看见了,再走就显得有些过于“矫情”,于是只能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了眼坐李美玉对面的男人,走近才发现似乎比猜测的还要年轻,估计才二十出头,穿了件花色偏骚包的套头卫衣,浓黑头发梳得油亮,一侧耳朵山还戴了颗镶钻的耳钉。 周勀低头笑了笑:“李总跟朋友吃饭,怕打扰!” 李美玉笑得更欢:“什么朋友,周总真会开玩笑!”遂眼神转过去瞥了眼对面的男人,男人似乎很懂事,“我吃完了,你们聊吧!”即刻抽了餐巾起身。 李美玉似乎挺满意,男人从她身边越过时她还伸手牵了下对方的手腕,“账挂我房号上,回头空了找你!” 男人丝毫没有扭捏,与李美玉互看了一眼,走了。 这边周勀觉得眼中长刺,不觉转过去挠了下眉心。 李美玉抱着手臂这才转过头来,眼色又往对面一扫,“坐啊!” 周勀:“不用了!” 李美玉:“怎么,还怕我在大庭广众下吃了你?” 周勀:“……” 李美玉:“再说只是想跟你聊聊项目而已,这不犯法吧?”说完她便招手叫了服务生过来,把对面男人吃过的餐盘全都收拾干净了,到这份上周勀若再不入座就显得有些过于矫情了,于是干脆坐过去,结果刚入座,桌子底下突然伸过来一只脚,顺着他的裤管往里蹭。 周勀皱眉斜眼,觉得这女人真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李总,请注意一下影响!”他把腿捞开,身子往后靠,毛衣前面随着他双臂撑开的动作而显出一个肌肉弧度来。 李美玉看了眼底发亮,笑盈盈地说:“躲我啊?” 周勀:“不是谈项目?” 李美玉:“是啊,是要谈项目,不过倒是头一次见你不穿西装不打领结的样子,一时没控制住,怎么,碰一下也不行?”她倒丝毫不遮掩,满心满眼都是赤裸裸的欲。望,完了又补充,“就是不知道你脱光了什么样,好想看看!” 周勀听完直接笑出声,不是嘲讽,也不是苦笑,就是真觉得好笑。 他心想,李美玉这种女人大概也是奇葩了,要什么不要什么都敢摆嘴上,从商人角度出发他并不讨厌,因为心里清楚跟这种人合作反而会省时省力,至少没那么多弯弯道道和阴招,唯一厌烦的就是她随时随发情,周勀疲于应承。 他握拳抵了下嘴唇:“谈正事吧!” 李美玉故作娇嗔,“怎么,我这不算正事?” 周勀刚还笑着,随即脸色一沉:“如果李总一直是这诚意,那就没什么必要再谈下去了。” 结果李美玉笑得更欢畅,“啧啧…你这样我就更受不了了,又MAN又有魅力。” 周勀已忍无可忍,起身站起来,李美玉立即抬手压住,“好好好,算我错,你先坐下,我们聊正事!”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时李美玉又拿脚去蹭周勀。 “怎么,为了促成你这桩买卖,我可是在我干爹那替你废了好多口舌,你就没什么要表示表示?” 周勀抬起自己的腿,勾唇含笑:“懂,晚上你在房间等着,上门去找你!” 李美玉听完眼底发亮,“真的?” 周勀:“当然!” 他拿了手机离开,转过身去之后脸上的虚笑便全部收尽。 一路上楼,他给徐南打电话,“李美玉给我漏了口风,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徐南:“元玺那边也点头了?” 周勀哼笑一声,“不是点头,是低头!不过具体要回云凌跟何兆熊见了面详谈。” 徐南:“那我们明天就回去?” 周勀想了想:“不急,你下午先帮我办件事。” 徐南:“周总您说!” 周勀:“帮我找个男的,年轻好看一点,嘴要甜,晚上送李美玉房间去。” 徐南:“啊?” 周勀:“就这样,挂了!” 周勀回到房间,屋里窗帘都拉起来了,床上的人大概已经洗过澡,换了条睡裙,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她没有醒的迹象,于是抬手过去将她遮在脸上的发丝撩开,纯净恬然的一张脸,没有丝毫脂粉气。 以前打算跟她领证的时候从来没觉得她小,领完证也简单相处过几次,觉得她待人接物拿捏得都很好,比一般同类人稳重成熟很多,更不觉得她小,可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常安像个孩子。 有过的女人很多,但她是一个例外! 周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他克制住亲吻她的欲望,只是轻轻捏了下她搁在外面的手,柔软无骨,细长弯曲,他突然觉得,这样握着她的手也已很知足。 言情海 第118章 一起看升旗仪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常安那一觉直接睡了两三个小时,醒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窗帘开了一小半,房间里有霞光,而隔间传来周勀与人讲电话的声音。 常安也不急着起来,躺那听着隔间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低沉,均匀,好听,而时间在这个春日午后显得悠长又温柔。 她曲起身体微微抱住自己,昨晚一切来得太快,她又喝了酒,所以当时并没有觉得怎样,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浑然回想昨晚的种种,“砰”一声,将她炸得四分五裂。 常安闭着眼睛蒙到杯子里,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可是心里明明是欢喜的,这种欢喜还带着某些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昨夜便是一个分水岭,昨夜之前她和他是一种关系,而昨夜之后,他们之间有了实质,一切就不同了。 常安突然想到了“永远”两个字。 太可怕了,明明前不久她还准备要同他离婚,可是只过了一晚,她心境全部转换,就连睡裙里面包裹的这具身体仿佛都不同了,好像被他刻上了某种印记,只属于他的,独有的,专属的印记。 “一个人闷在里面想什么呢?”就在沉在思绪里的时候被子突然被撩开,眼前大亮。 常安吓得根本来不及回神。 周勀就看到一个面若粉桃的姑娘,眼睛眨巴眨巴,嘴巴微张着出气。 “怎么了?思春?” 常安脑子里囫囵转了转,“嗖”地起身。 “我…” “嗯?” 她总不能说自己躺这想昨晚的事吧,于是撩了被子下床,“没什么,你事情做完了?” “差不多了!” “哦,晚上有应酬?” “对,约了这边一个客户吃饭。” 常安听了眸光明显暗下来,周勀也不说破,走过去虚虚揽了下她的腰,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不希望我去?” 常安低头,“没有!” “真话?” “当然,你也不是第一次应酬,我晚上一个人找地方吃饭就行。”她还故意笑。 周勀也不揭穿,把人又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垂下头去亲吻。 常安躲了躲,却没躲开,直接被周勀扳住脸迎合他的吻,渐渐呼吸交喘,周勀才勉强克制住,抵住她的额头蹭了蹭。 “饭局我已经推掉了,所以今晚我哪也不会去,留下来陪你……”说这话时他嗓音低沉蛊惑又似带着某种导向性,弄得常安脸上发烫,把人推开,“谁要你陪了,自作多情!” 周勀笑笑:“嘴硬!” …… 常安没吃午饭,这会儿睡醒就觉得饿了,于是两人提前出去觅食。 北京能吃的挺多,刷羊肉,酱肘子,各类街边小吃和当地美食,不过常安似乎都不适应,最后挑来选去,还是很没建设性地去了全聚德。 全聚德王府井店算是老店了,原址为明代十王府,所以整体风格恢宏大气,只是由于没有提前预定,根本无空余包厢,服务员将他们安排在大厅,好在这会儿还没到饭点上,大厅人不多,并不嘈杂。 要了茶水,点了菜,等待的过程中常安四处都看了看。 “我总觉得我以前来过这。” 周勀并不觉得奇怪,“王府井这家店建于1959年,时间这么久了,你来过也正常。” 常安却摇头,但并未往下讲。 点的菜先上,吃了一会儿才有人推着烤鸭过来,师傅在桌边现场处理,熟练地片皮,切肉,将鸭子皮肉骨都一一分离。 周勀拿面皮给常安包了一只。 她吃完,觉得味道还不错,自己又包了一只,却再也吃不下了,总觉得还是有些油腻,周勀也不勉强,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饭间常安问:“你中午吃的什么?” 周勀:“就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对付了一顿。” 常安:“和徐助理一起么?” 周勀:“没有,和李美玉,顺便聊了点事。” 常安一顿,周勀抬头见她表情异样,又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只是碰巧遇到!” 常安苦笑:“我不是介意这个,只是…” 周勀:“只是什么?” 常安想了想:“现在李美玉还在裕安?” 周勀:“她何止在,她现在是裕安集团的一把手,就是你母亲以前的位置。” 常安平时基本不关心经济或者时政,自然不清楚这些人物,只是李美玉能当上裕安一把手,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我记得她学历好像并不高,以前只是我妈身边的一个小助理。” 这点周勀也清楚,李美玉发家在圈里也算是个话题。 “不过我妈好像很信任她,那时候经常让她带我出去玩,她人很爽气,又风趣漂亮,以前我还挺喜欢她。” “你喜欢她?”周勀笑。 常安扫一眼,“怎么,很奇怪?” “没有,你继续说!” 常安顿了顿,略带惆怅似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她那时候也才跟我这么大,只是没想到才十几年功夫,她居然已经从助理爬到了这个位置,还有昨晚在电梯门口看到的那个男人,孙…” “孙正道。” “对,我确定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他,不是新闻或者杂志,就是面对面的见,不过应该是小时候的事,所以现在想不起来了。” 周勀知道孙正道一直与裕安渊源颇深,以前薛冰掌管期间,带常安凑巧与他见面也很正常。 “算了,不聊这些人。” 常安应了声,低头喝了一口汤,但意识中断断续续,抬头又问:“你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见他对么?” 周勀也并不隐瞒,“对!” 常安:“跟之前融资出问题的那个项目有关?” 周勀:“嗯!” 常安隔了几秒,“跟元玺和我哥,也有关?” 周勀终于笑了笑,抬手扫了下遮到她眉毛的刘海,“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工作这么感兴趣?” 他明显不想跟她多聊,常安听得出来,勉强笑了笑,终止这个话题。 …… 晚饭吃完已经华灯初上,大厅里的客人也渐渐多起来了,还有一些旅游团,天南地北各种方言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子欢腾与热闹。 周勀买单带常安出去。 “打车还是走回去?” 常安看了眼街道,路灯煌煌,“走走吧,可以消食。” 从全聚德王府井分店走到北京饭店并不远,直行拐个弯上长安街就算到了,常安虽然路痴严重,但这么简单的路程还是有些印象的。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她突然问:“我们不会经过天安门吧?” 周勀:“不会,天安门在西长安。” 常安:“哦!” 周勀:“怎么了?” 常安:“想去看看!” 周勀:“现在?” 常安:“算了,有点远。” 周勀想想:“打车吧,往那边绕一点。” 他拦了辆车子,沿着长安街一路往西开,路过国家博物馆,人民大会堂,天安门,大剧院,直至宣武门那再绕出来,常安一路就趴窗口上看,明明都是很陌生的景致,可她却无端觉得熟悉。 “我记得我妈最后一次带我来北京应该是我七岁的时候,也是晚上,她谈完公事回酒店,我说想去天安门,司机说晚上没啥好看,但我妈向来都依着我,就让他转了过去,也是这么一路往西开,到了天安门那,其实就一个广场,确实没什么,可我嚷着又要下车,我妈没同意,说太晚了,改天有时间带我来看升旗仪式。” 照理七岁的记忆早已模糊消逝,可这么多年了,这一路长安的场景却无端就深深烙在了她的脑子里。 “只是很可惜…” 常安低头,双手手指交缠,轻轻拧了下,“那是我妈最后一次去北京,她说带我去看升旗仪式,终究食言了。” 周勀知道薛冰离世时常安正好七岁,亲人离世,生前所有承诺都成了泡影,而这么多年常安也甚少在外人面前提过薛冰,都以为时间隔久了,她也长大了,薛冰的离世对她早已没有什么影响,可是怎么可能呢? 那时候她才七岁,就算生活再优渥,周围人再宠溺,缺失的母爱也是无人能够修补的。 幼年的阴影与伤害会陪伴自己一身。 她不提,并不代表她已经过去。 周勀微微收口气,把常安发凉的手握住,放到自己腿上。 “明天早点起床,我带你来看升旗仪式!” 回到酒店时间尚早。 周勀照例有工作要处理,常安窝在沙发上准备看一会儿电话再洗澡,可是刚坐下没多久,手机铃声响。 魏素瑛的来电。 “喂小安,我和你爸搬到乡下了,已经全都安顿好,你放心。” 常安应了应,“我爸这两天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下午还来看过,没什么问题。”顿了顿又说,“要不让你爸来接电话?” “不用!”常安直接拒绝。 魏素瑛略尴尬地笑了笑,“那成,就想跟你说一声,这边都安置妥当了,你爸也挺适应的。” 常安:“他适应就好,打算住多久?” 魏素瑛:“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吧。” 常安:“他愿意?” 魏素瑛:“他当然不愿意,满脑子想着工作上的事,不过医生的话总该听吧,更何况这次是养病,总得等痊愈了才能回去,还以为自己刚当兵那会儿能熬能扛?” 常安嘴角抽抽,并没多问。 等周勀从隔间出来的时候她才刚结束通话,捏着手机窝沙发椅上发愣。 “怎么了?谁的电话?” “瑛姨!” “找你有事?” “没有,她陪我爸搬去乡下了,跟我说一声。” 周勀却目色一沉:“你爸搬去乡下了?” 常安:“只是养病,估计他在那边也住不了多久,毕竟事情多,他闲不住。” 周勀笑笑,也没再细问,走过去把一只手撑在沙发椅的半弧形靠背上,“累不累?” 常安:“有点…” 周勀:“那去洗澡,陪你早点睡?”后半句话明显带有目的性,她还半含笑,灯光阴影之下那双狼似的眼睛好像透亮发光。 常安推了把,“流氓!”迅速起身,也顾不得穿拖鞋,光着脚拿了干净的睡裙就进了浴室。 周勀低头蹭了下鼻梁,还脸红? 很快浴室里传出淅沥沥的水声,周勀脱了外衣进去,里面白雾腾腾,水汽氤氲。常安原本对墙站着,听到动静转过来,惯性似地抽了毛巾遮住自己,吼他:“你怎么进来了?你出去!” 周勀挑眉,至于么? “一起洗?” “不要!” “害羞?” “…反正你给我出去!” 可周勀怎么都不听,三两步就走到了淋浴房前面,随手抽了她的毛巾,“昨晚都做了,现在还用挡?” 常安揪着腿不知如何是好,花洒的水还在不断往身上浇,男人目光犹如烈火,她闷得快要喘不过气,隔了一会咬住唇,“出去,你先出去行吗?” 就这楚楚哀求的模样,周勀哪还能让她如愿,直接上前挑起她的下巴便亲,全然顾不得自己身上还穿得整整齐齐,任由热水从头往自己身上浇,几秒就将他浇得通湿…… 水雾里常安终于找到间隙,使劲推人,“走开!” “走哪去?” “出去!” “真要我出去?” “唔……你别…” “别什么?” 水雾中常安的声音已经支离破碎,隔了一会儿有轻微喘气漏出来,她磨着牙嗔骂,“你这人怎么这样?唔……这里是浴室……” “浴室又如何?”他厮磨着她的耳根,“我们是夫妻!知道那张证书的意义吗?就是…可以允许在任何地方做这种事,任何地方……甚至在祖国的红旗之下,迎着朝阳……”这话极其无耻,却又无法反驳。 白雾弥漫,火整个全部烧了出来,哗啦啦的水声…… 结束之后身下的女人也一直没动,周勀抬身看她,她懵懵懂懂,似醒非醒地好像也在盯着他看,只是眼中没有焦距,再摸一把,脸上都是水。 周勀俯身再度亲吻,吻她湿亮的眼睛,却尝到一丝苦涩的滋味。 他皱眉,问:“哭了?” 常安不吭声。 周勀一根根扳开她揪住床单的手指,再看她身上,深深浅浅好多淤痕,只是常安这棉花一样的身子骨哪经得住他这般折腾。 “抱歉,我一时没控制好力度。” 一直没焦距的瞳孔总算聚拢起来看了他一眼,周勀以为常安要开骂了,可她突然肩膀抽了两下,豆大的眼泪就从眶里滚了下来。 “你不是说第二次就不疼了么?你骗我的对不对?你这个骗子…骗子……!” 周勀始料未及,这算什么操作,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在这时候哭啊! “我…”他一时手忙脚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可常安眼泪越掉越多,周勀都快疯了,摁住她肩膀,“行了,不哭成不成?” 可压根没有用,常安哭得更凶,到后面眼睛都干脆闭起来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勀握拳抵在她身侧,“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这么用力,下次注意,我保证注意,嗯?”到最后还得耐住性子哄,可是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好在常安哭声渐细,只是人还一抽一抽,脸颊带着缠绵之后的红晕,眼角却挂着泪痕,那模样叫周勀看得不断磨后牙槽,小妖。精,这个小妖。精。 常安这一碰就哭的性子,后面周勀就规矩了很多,只敢松松抱着,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后半夜总算相安无事,各自睡了场好觉,只是天还未亮常安就硬生生被手机闹铃吵醒,气得甩了两下脚翻过身去。 “谁的闹铃夜里都不关?”嘴里嘀咕一下,蒙过被子继续睡了。 周勀无奈,不得不凑过身,“起来了!” “嗯…” “起来了,四点了。” “早呢……”她迷迷糊糊,连眼睛都不愿睁一下。 周勀起身开了灯,撑着手肘干脆趴她耳边,“再晚就看不了升旗仪式了,常安?” 常安眼皮皱了皱,又松开,又皱了皱,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瞌睡虫,转过头来,一双零星睡眼,“真去看?” 周勀:“……” 十几分钟后常安总算洗漱穿戴好,脸上虽睡意未消,但到底还是穿了外套背了包跟着周勀出门。 …… 北京天安门的升国旗时间并不是每天都是一样的,而是根据北京日出日落时间来确定,具体时间也必须由北京天文台的专家专门计算得出。 早晨,当太阳的上部边缘与天安门广场所见地平线相平,即定为当日的升旗时间,所以日期不同,升旗时间也会随之不同,并不是固定统一的。 周勀昨晚已经查看了最新公布的仪式时刻表,推算仪式大概会在5点半左右开始,为此他还专门搜了一些攻略来看。 两人在酒店打车,北京饭店离天安门并不远,大清早路上也没太多车子,所以很快就到了广场前边。 常安原以为自己算来得很早了,可到了现场才发现乌压压全是人。 因为时间未到,还不允许放行,所以全被拦在马路这边的警戒线外等候。 常安之前并不知道看个升旗仪式还要这么复杂,好不容易被周勀牵着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她抬头冲他问:“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需要那边放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放行?” 周勀搂过她的头,把人护在怀里以免被四周拥挤的人潮冲撞,又抬手看了眼腕表,“应该快了,一会儿听到放行你跟着我使劲往那边跑,别回头,然后跑到绳子前面拽住,听到了吗?” 常安觉得好笑:“至于么,看个升旗还弄得跟打仗一样!” 周勀也无暇跟她解释,四周都是人,挤来挤去,风声又大,混着各种嘈杂的声音,连喊声话都觉得累。 两人就被那样挤在中间,好在周勀身材高壮,一直把常安护在身前。 如此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只听见前面似乎响了声口哨。 “跑!” 常安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耳边一声急喊,手已经被周勀握住往前跑,四周喧涌喷发,本来原地不动的人潮犹如开了阀门的洪水般往同一个方向涌。 整个过程常安就如同一个木偶,被他拽着拼了命似地往前跑,追过前面的人流,穿过马路,耳边风声与呼叫声交织在一起。 谁说这不是一场仗呢? 直至周勀带着常安跑到最前面,他吼:“拉绳子!” 常安才反应过来,拽住拦在自己面前的绳子。 这时有武警过来,要求全部退回到第七块砖的位置。 周勀在旁边暗自提醒:“慢慢退,一点点退,知道吗?” 常安当时也没明白意思,直至随着他的节奏退到武警要求的地方,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到了最前排。 泱泱几百甚至上千号人,他竟然带着她争到了最靠近升旗台的位置。 此时天边已有朝霞浮起。 常安偏过头问:“你以前来过吧,所以经验丰富!” 周勀却踹着口袋低头笑了笑。 北京城他确实来过很多趟,可是连景点都没去过几个,哪有工夫会凌晨三四点爬起来就为看几分钟升旗仪式。 他这么“经验老道”,无非是昨晚查了好多攻略,吸取网友的建议而已。 “冷不冷?”周勀又问。 常安缩了下脑袋,“有点啊。” 第一排虽好,可是前面无人挡风了,风直直吹过来全部刮在脸上。 周勀笑笑,把人拉过来扣在胸前,又将大衣前襟张开,裹着常安捂在自己怀里…… 言情海 第119章 国旗下的烙印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经过一番“厮杀争夺”,基本位置都已经落定了,抢到头排的沾沾自喜,落于后面的除了抱怨吐槽几句之外也很快就平息下来,离升旗还有一段时间,接下来便只能等。 四月的北京虽然已经走出寒冬,但凌晨四五点的光井还是很冷的,所以等了一会儿之后周围就开始有人喊冷,特别是赶来看升旗仪式的那些年轻女孩子,嗷嗷叫着怎么没有带个围巾或者口罩过来。 常安穿得并不多,好在被周勀用大衣裹着,后背贴着他滚热的胸口,倒也暖融融,只是脸上皮肤被风刮得疼,她只能尽量缩着脖子。 周勀发现了她的异样。 “还冷?” 常安“嗯”了声,“风有点大。” “转过来。” “什么?” “叫你转过来!” 他揽着常安的腰把人扭过来与自己面对面,又抬手括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把脸贴自己身上。 “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耳边是风声混着他低沉的嗓音。 常安微微点了下头:“嗯。”遂即周勀便把手臂圈起来,把这小小一团身子整个拢在自己怀里,像是拢了只小兔子。 风口再不是朝着她的脸刮了,而她个儿不高,穿的又是球鞋,所以耳朵刚好贴在周勀心口的地方。 扑通扑通……周遭车声与人声好像渐渐远离,她立于寒风中,只听到这个男人坚定有力的心跳。那一刻谁都看不见她的表情,她钻在周勀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万千思绪却如江潮般奔涌。 我们人生之中总有一些难忘的片刻,不一定要多浪漫多轰轰烈烈,或许只是生活中一件很平淡的事,一个很小的经历,甚至是一个瞬间,就像常安这样,大清早被这个男人叫了起床,睡意零星地来到这里,他喊了一声,跑,她便被他拽着往前飞奔,与那些旅游团的叔叔阿姨大妈大婶一起抢一根绳子。 这种事情搁以前她绝对不会做,搁这男人身上也感觉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可是居然真的做了,而现在冒着寒风被他搂在怀里,等日出,等国歌奏起。 常安觉得,这必将成为自己永世难忘的经历。 周勀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有些僵硬,低头看一眼。 “怎么了?” 常安也抬头看他,正好一缕霞光从云层里穿出来,映照在他半边脸上。 她目光温柔凝望,“没什么!”复又侧过脸去挨着他胸口,却抬手攀上他的腰,在大衣里同样搂住周勀。 周勀感受到了她的依附,笑了笑,将人裹得更紧。 等待本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可是对那天的常安而言似乎又没有那么难熬。 渐渐天色开始消亮。 原本轮廓模糊的天安门也在光线之中清晰起来,大约五点四十分左右,升旗仪式开始,国旗护卫队从天安门城楼中间的券门出发,一路行至金水桥南侧。 此时《歌唱祖国》的奏乐响起,音乐一响,全场肃静,而金水桥南侧的护卫队开始改为正步行进,一直抵达国旗杆基围栏。 “这段路中要求行进正好138步,每一步都必须高度精确,且落地必须是同一个声音,丝毫不能出现任何偏差。”周勀垂头抵在常安耳边低声讲解。 常安之前只以为升旗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仪式,从不知道原来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必须是138步吗?” “对,正步幅度刚好75厘米,所以每一步都必须踩得刚刚好,不过也有一种说法应该是两个一百步,正步一百步,齐步一百步,具体特殊意义,代表两个一百步是中国人走的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与历史使命。”周勀说得头头是道。 常安撇嘴笑了笑,“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哦?” 他挑眉抬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好了,别说话了,看仪式!” 那边国旗护卫队已经把国旗交到擎旗手手里,短暂的一小 段等待,全场声音也渐小。 “快要开始了!”周勀在常安耳边低声提醒,之后便是一声短促有力的口令——“敬礼!”,随之国歌在同一时间奏响,升旗手按电钮,护卫队行持枪礼,而当国旗被抛出,一片红艳在风中展开一个优美的弧度。 常安早已转过身,敬礼,随着国旗冉冉升起而凝望,至此周围一片禁音,刚才还嘈杂的广场只余国歌奏乐,每个人脸上都是肃穆与庄严。 这是一场几千人一起观看的升旗仪式,庄重,豪迈,心内却装满了澎湃。 2分07秒,国旗上升至30米高的旗杆顶端,一轮红日越过天安门城楼。 “礼毕!” 全场落手,常安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男人。 你与朝霞同在,而我与你同在! 升旗仪式结束后,短暂交通管制的长安街又开始川流不息起来,而广场上的人也渐渐疏散。 常安却未走,看着旗杆顶上飘扬的国旗,日头升得越发高了,天光大亮。 “还不想走吗?”周勀问。 常安站在旗杆下看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勀莫名其妙,“笑什么?” 常安低头搓了下脸,“没什么,走了!” 周勀皱眉留在原地想了想,猛地就反应了过来,追上去拽住常安的手,“说我流氓?到底谁流氓?” 常安自知脑子里刚才冒出来的荒唐想法被他看穿了,羞色更明显。 “什么啊,那话又不是我说的,明明是你昨晚说的。” “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我没当真啊,就是…哎呀反正就得你的错,你的思想有问题!”常安还嘴硬,三言两语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周勀身上,自己跑了。 周勀笑着,回头也看了眼升至高空的国旗。 “常安!” 跑远的常安回头,“走啊!” “你过来…” “做什么!” “你先过来!”他脸色严肃,常安以为真有什么事,于是几步又跑到了周勀跟前。“什么事!” 周勀却含笑,挑起她的下巴在唇上浅浅落了一个吻。 “周太太,国旗为证,你以后都是我的人!” 就那一瞬间,四周霞光无处挡,常安心口被揪住,一下就湿了眼眶,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神,朝周勀胸口挥了一圈,“什么啊,臭流。氓!” 跑了! 升旗仪式结束时间还早,两人打算先解决早饭。 “回酒店吃还是有别的想法?” 常安想了想,“要不试试当地的早饭?” 北京城早点出名,炒肝儿、卤煮、包子、火烧、豆汁、焦圈儿……光这些品种名字就能报上好几分钟,只是周勀担心常安吃不惯。 常安笑:“没关系,吃不惯我就看你吃,当长个见识也行,不然成天在酒店吃,算是白来了一趟!”见她兴致浓郁,周勀自然都依着,所以两人直接在广场那边就拦了辆车子。 周勀对北京这些卖早点的小馆也不熟,不过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肠,主动推荐了几个地方,最后常安选了个名字好听的——杏园。 杏园餐厅在西城区,打车过去,时间尚早,路上行人和车辆并不多,只是到了店里才发现吃早饭的客人早已挤满了整个店堂。 大概是小有名气,所以周勀和常安还愣是等了一会儿才轮到了桌子。 服务员拿了菜单给他们点,周勀其实也没怎么吃过北京地道的早饭,于是让服务员推荐,服务员推荐几样店里的招牌,刀削面,糖油饼,炒肝儿,豆汁,还有包子。 实在无从选择,最后就每样都上了一份,但是结果自然是可以预见的,炒肝儿和豆汁常安连尝一口的勇气都没有,光闻那味儿就想吐了,糖油饼颜值不好看,但听名字还不错,所以勉强吃了两口,包子她也吃了一只小的,不过刀削面吃挺多,说明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日头已经高升,两人从餐厅出来 “回酒店还是继续找地方逛逛?”周勀问。 常安:“逛逛吧!” 周勀:“你确定能走得动?” 常安哼了一声,没理会,走了。 周勀心想,敢情昨晚哭成那样都是假的吧,还是他下手轻了点,不然她今天哪还能这么狂?不过常安想逛也是有她道理的,毕竟也算来了一趟首都,总不能哪都不去就光呆酒店吧,于是一整个上午周勀便跟着她去了故宫,天坛,但都只是走马观花似地看了看,类似于“到此一游”,也算不留遗憾。 差不多一点多两人才吃完午饭。 “之后什么打算?”周勀也不自作主张,全程都听常安安排,那会儿她咬着果汁的吸管,脸色红扑扑的,不知是累还是热。 周勀看了心猿意马,“回酒店吧。” 常安以为他有工作要处理,也就不强求了,加之确实也挺累,便点头应了。 两人坐车回去,路上常安靠在他肩头居然就直接睡着了,刚好手机又响,周勀半边手臂不敢动,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机摁掉,可才隔一小会儿铃声又响,屏幕上显示“李美玉”三个字,周勀直接换了静音,但知道对方肯定不依不挠,所以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喂…”他尽量压低声音,可那边李美玉却音色洪亮。 “行啊周总,没想到你还有拉皮条这嗜好!” 周勀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声音带笑:“怎么,昨晚李总睡得不好?” “好呐,小伙儿二十出头,细皮嫩肉,一声一个姐姐喊得又乖又讨人喜欢。” “那你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 “问你呐,你就这诚意?” “……” “你还真以为我就想找个男人睡?” “……” “那他比你可就差远了,太小,太嫩,脱光衣服身上都是骨头连着筋,哪有你那么带劲呢对不对?”李美玉尖媚的声音从手机里漏出来,前面开车的司机也忍不住朝后视镜看。 肩上常安皱着眉哼了声,估摸着快要被吵醒。 周勀叹气:“李总说笑了,既然不喜欢我回头重新让人安排,抱歉,我太太在休息,挂了!”那边紧接着便是李美玉一串骂咧咧的声音,周勀挑眉不理,直接摁了挂机键。 常安睡得正香,被什么声音无端扰了很是不爽,皱眉又往周勀胸口钻了钻。 周勀抬手揽住她的肩,前面出租车司机又往后瞄了两眼,他冷光扫过去,“麻烦好好开车!” “……” 两人回到酒店,周勀即刻就缠了上来。 常安急急问:“你干什么?” “想要你!” 他现在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简直厚颜无耻,气得常安直推,可手被他拽住,说话间周勀已经含住常安的耳垂。 她渐渐开始有了反应,身子发软,很快便被周勀抱到了床上。 衣衫褪下之时,她还挣扎了一下。 “天还没黑呢…” “谁说这种事一定要等天黑之后才可以做?”他俯身而下,一点点厮磨,直至最终得逞,常安渐渐哼出声。 他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我们是合法夫妻,国旗下面都已经被我盖过章了,到哪儿你都是我的女人!”常安被弄得意识溃散,但脑中却还是留下了周勀说的这句话。 “到哪儿你都是我的女人……” 又是一番蚀骨缠绵,结束之后常安汗津津地趴在床上,连喘气儿声都没有了。 周勀自知又“闯了祸”,去浴室拧了毛巾帮她一点点擦干净。 “常安…” “常安?” 喊了两声都没动静,他无奈,只能处理好自己之后又拿被子把人裹起来,抱到自己腿上。 “又弄疼了?”周勀问。 常安靠着他肩膀不说话,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阳光,好一会儿,缩起酸疼的两条腿,抬头有气无力地瞪了周勀一眼。 “你是不是又没……戴那个东西?” “……” 一个初经人事,一个却如饿狼般根本不懂得节制,那天下午常安便没出房间,晚饭也是周勀叫了客房服务送进来给她吃,不过晚上给她洗澡的时候看到满身痕迹,周勀还是有些心疼,又不禁感叹:“肉怎么这么嫩!”气得常安翻白眼瞄过去,“是你总是没轻没重,你就是个混蛋!” 周勀笑,把她从水里抱出来,拿浴巾裹着放到自己腿上,“嗯,我混蛋,所以今晚不碰你了,让你养几天…”完了还不忘在她发顶落了一个吻。 之后周勀给常安吹头发,常安就穿着睡裙坐在马桶盖上,常安把吹风机的线扯过来……这是一件温馨又美好的事,但周勀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常安后脑受伤,缝针之后也是他替她吹的头发。 他将发丝吹到半干,手指摸过去,后脑勺上还有一块很明显的凸起。 “现在还疼吗?” 常安摇头:“不疼了!” “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嗯,之前还有些痒,不过现在都好了。” 周勀应了下,便没再问下去,继续帮她吹着头发,可是常安的头却渐渐垂下去,双手交叠抱住两边肩膀。 “你说,她的家人现在怎么样?” “什么?” “金晓晓,就是那个喜欢你喜欢到最终跳楼自尽的女孩子。” “……” 这个话题…周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虽然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和金晓晓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所以真要追究责任,周勀并不能把自己完全撇干净,只是他在这方面要比常安理智。 “能怎么样?金大富难过一段时间之后照样出来应酬喝酒谈生意,而且近几个月来项目不断,至于金晓晓的母亲,据说后事办完之后也没再回老家,金大富在云凌给她买了套房子,直接搬过来了,还找了保姆照顾。” 听上去似乎很好,且比之前更好。 常安不禁苦笑:“是啊,亲人走了,就算再伤心难过,被留下来的人也必须继续活着,而且要努力比之前活得更好,是不是?” 周勀吹头发的动作一僵。 他知道常安肯定又想到了薛冰自尽的事,当时她才一个7岁的小姑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吞药离开,该有多绝望。 “好了,过去的事就别再去想了,重要的是以后,正如你所说,就算亲人走了,留下的也必须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没有第二种选择,明白了吗?” 这一刻周勀又突然变得语重心长,犹如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 常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眼神坚定,似亲人,又似牵着她的手愿意一路带她走出沼泽与迷茫的领路人。 “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嗯,听话!” “……” “转过去,头发还没吹干!” “……” 第二天两人结束北京之行,上午十一点左右的航班回云凌,吃过早饭之后还有一点时间,常安提议去附近商店逛逛,最后却买了很多特产,以至于托运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要求周勀开箱检查。 周勀自经商以来国内外也算一直在飞来飞去,累计无数里程数都从来没在安检口被拦下来,并当着众人的面一样样清点土特产,什么稻香村糕点,六必居酱菜,全聚德烤鸭,加上驴打滚糖葫芦果脯酥糖林林种种,最后居然还有几只酱肘子…… 那边常安早已踩着靴子背着小包扬长而去,就剩下周勀被堵那按照要求一样样清点再一样样理到箱子里。 真是一件丢人又要命的事。 不过虽然托运闹了点小插曲,但整个航程很顺利,下午两点左右准时抵达云凌机场,小赵已经提前接到通知在航站楼门口等。 路上周勀接到刘舒兰的电话,那边也知道这回周勀带了常安去了趟北京,得知两人已经回来了,便要他们一起回宅子吃饭。 周勀也没直接回复,转过身来用表情先询问常安,常安立马摇头,轻声用嘴型说:“累了,能不能明天去?” 周勀依着,回答刘舒兰,“明天吧,明天晚上过去吃晚饭。” 刘舒兰还究根问底,“为什么要明天啊?你爷爷盼着呢!” 周勀蹙眉,干脆直接说:“今天抽不开身,一会儿我还要去公司,先这样,挂了!”直接撩了电话,看得常安眼睛发愣。 因为有行李,小赵把车子直接开到了院子里面,又替常安和周勀把两只行李箱都拎进了屋子。 “周总,太太,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勀应一声,常安却喊,“你等等!” 小赵:“太太您还有事。” 常安:“也没什么事,只是这次去北京带了点特产,你也有份!”遂小跑进厨房拿了只纸袋出来,打开周勀的行李箱,拿了最上面的一只真空包装好的烤鸭和两盒茶叶。 “我随便挑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带一份回去尝尝。” 小赵一时惊得都说不上话。 “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出去一趟带点纪念品,拿着!”常安干脆把拎袋直接塞到了小赵怀里。 小赵不安地看了眼常安,又看了眼周勀,后者半含笑,“给你你就拿着吧,也不枉费我这么大老远带回来。” 小赵受宠若惊,“谢谢周总,谢谢太太!”连续说了好几遍才拎了袋子出去。 常安目送人离开,回头却见周勀抱胸倚在墙上,“行啊,这么快就开始知道贿赂我身边人了?” 常安忍不住挑了下眉,“是啊,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笼络过来,随时掌握你的行踪动向!” 周勀故作轻哼一声,还不忘过去戳了下常安的额头,“看你这出息样!” “……” 稍作休整之后周勀去了公司,常安在家把行李收拾来,又将带回来的特产一份份拿袋子装好,忙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以为周勀会回来吃晚饭,可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才开会,一回来就忙,常安心里讪讪,但也并没抱怨,她独自解决了晚饭,早早洗漱上床。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脑海中又不断翻涌出某些画面,直至身子发烫,后来怎么睡着的全然不知,只清楚半夜周勀上床,从后面贴上来抱住自己。 常安朦朦胧胧地翻过身去。 “回来了?” “嗯…还没睡?” “睡了,被你吵醒的!”她带着一点怨气,周勀苦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好,我的错,不该吵醒你。” 常安这才满意,又搂着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隔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会继续睡过去,可是睡意却渐渐退掉,意识越来越清醒。 她干脆不睡了,说:“明天我想去乡下看看我爸。” 周勀皱眉,“但我明天没时间,已经约了人谈事情。” 常安:“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 周勀想了想,“那我让小赵送你去。” 言情海 第120章 回乡下看父亲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日常安起床的时候周勀已经去了公司,换好衣服下楼,王阿姨已经在厨房忙开了,破壁机里打着果汁,水池里晾了好几篓颜色鲜郁的蔬菜,平底锅里嗞沥沥冒着油响,这架势……常安挠了下后脑勺。 “早,王阿姨!” 站在灶台前面的王阿姨转身,一脸乐呵呵地回:“早啊,太太!” 常安:“……” 王阿姨:“昨晚先生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出差回来了,让我今天早点过来给您做早饭。”边说边把煎得双面金黄的蛋装到盘子里,嘴里还不停,“先生可是真疼您,大事小事面面俱到,还有这次…”她突然拿着铲子,回头又看了常安一眼,见她面腮粉嫩,气色极好,笑问,“去北京玩得挺开心的吧?” 常安也没细想,淡淡回:“还好!” 王阿姨笑了声,似乎还有话要说,常安唯恐她再继续啰嗦下去,赶紧端了煎蛋先闪,“我去餐厅那边,你再给我热杯牛奶就行了,别弄太麻烦!”走了。 可王阿姨手脚利索,煎焖煮炖,半小时后居然给常安弄了小半桌吃食,三明治,寿司,沙拉,果汁,另外还有一份煎牛排。 常安简直无语,“大清早就吃肉么?” 王阿姨还特得意:“是啊,也是先生交代的,说您这几天在北京累着了,身上又瘦,得给您多吃点肉补补。” 常安:“……” 王阿姨:“您慢吃,吃完我来收拾!”她解着围裙就出去了,丢下常安对着一大桌子早饭发愣,心里已经偷偷把周勀骂了几百遍,口无遮拦,就他那混账起来什么都敢做的性子,也不知道对阿姨说了什么,可是低头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心里又分明藏着一丝甜蜜。 常安把脚也缩到了椅子上,拿出手机对着桌子拍了张照,上面配词,一段没头没尾的句子——“即使捂上嘴巴,有些东西还是忍不住会从眼睛里出来!”编辑完之后又看了几遍,狠了下心才发出去,可发出去之后又有些后悔了,打开界面又看了两遍,实在有些脸燥。 这时下面跳出来一条她工作室同事的留言:“你这照片和话是什么意思?” 常安想想又觉得难为情,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把感情波动都摆在亮处供别人点评的人,于是迅速把照片和句子都删干净,结果手里刚操作完,铃声响,“周勀”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她心里砰砰猛跳了几下,稳了稳,接听。 “喂…” “起了?” “嗯。” “在吃早饭?” “你怎么知道?” 那边却不回答,但隐隐似乎有笑意,隔了几秒,突然问:“有什么东西会忍不住从你眼睛里出来?” 常安脑子里轰地一下,这次脸是彻底红了。 “你…看到了我刚发的照片?” “怎么,不能看?” “不是…” “为什么这么快又删掉?” 他真是一点不给常安留余地,常安心里快要怄死了,手指捏着碗里的勺,“发错了!” “嗯?” “我…” “考虑好了再回答!” 常安朝着眼前一桌子吃的瞪眼睛,“只是想表达,早饭很丰盛,我一个根本吃不完!” “所以是抱怨我没有在家陪你吃早饭?”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周勀在那边气定神闲地刨根问题,常安心里又慌又乱,像是自个儿躲房间做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孩子。 她又怄了两秒,干脆不回答他,只说:“有事吗?没事就挂了,我要吃早饭!” 这边周勀终于笑出声,很好,她越来越像个小女孩。 “一点玩笑都开不得,行了,说正事,昨晚不是说要去乡下吗,我让小赵过去送你,你准备一下,差不多半小时之后出发。”他看了眼腕表,又补充,“因为答应了我妈晚上要赶回去吃晚饭,所以你尽量下午早点回程。” “好,我自己会把握好时间!” 两人结束通话,常安先挂,周勀听了几声“嘟嘟”音才拿开手机,一手插着裤兜从落地窗前转过身来,猛地看到门口站的周歆。 他眉峰提了一下,脸上笑容尽褪,“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周歆哼了声,“我敲了啊,不过倒是你得有耳朵听啊,满心思都在电话那边了!”话里嘲讽明显,周勀也懒得跟她多争论,走过去重新坐到椅子上。 “过来有事?” “怎么,现在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 说话句句带刺,周勀终于忍无可忍,瞟一眼:“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周歆一看似乎真要发火了,立刻又服软,“好好好,你反正一点玩笑都开不得,那我说正事!”她自个人拉了椅子坐到了周勀对面,长腿交叠翘着一只,问:“你真要和裕安联合开发泸旸湖项目?” “你哪来的消息?” “你别管我哪来的消息,你就告诉我,这事是不是真的?” 周勀挑了下眉,“算是吧!” 周歆大惊:“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我们跟对方一点交情都没有,而且就算要选择合作对象,圈内同行这么多,为什么你非要选裕安?” 周歆这个疑问大概也是其余大部分人的疑问。纵使荣邦独立开发泸旸湖在资金方面有短缺,那也不必选一间之前从未打过交道的企业啊。 周歆:“而且裕安主做水务和基建的,房地产这一块之前根本很少涉猎!” 周勀笑,“很少涉猎就意味着没太多经验,我要的就是这一点!” 周歆一愣:“你什么意思?” 周勀用手抵着鬓角,“什么意思你就不用问了,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另外,项目合作的事这几天就会落实下来,后期方案可能还需要修改,到时候你需要一起参与进来!” 公对公,私对私,星河只需要做好份内工作,而涉及荣邦业务的事,周勀并不希望周歆来干预,说到底,这男人向来都做主惯了,杀伐决断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周歆与他共同生活并共事这么多年,还是很了解的。 她稍稍收住话头,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答案,可心里又有另外的不爽,“行,就算你认为裕安是合适的合作对象,那李美玉呢?听说她背景很复杂,作风也有点问题,你认为…” “作风?你是指哪方面的作风?”周勀突然打断。 周歆吞口气,“私生活,私生活方面很乱,而且据说当年她就是靠…” “行了,我合作的是裕安,并不是李美玉这个人,我对她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也跟我没关系!” 男女之间的思维方式到底不同,女人或多或少会牵扯个人情感与情绪,而男人只计较得失与利弊,更何况还是周勀这种被商人思维浸透的,在他眼里,李美玉或许不适合当朋友,但绝对适合当一个合格的商业伙伴。 周歆见他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也只能作罢。 周勀已经开始低头处理工作。 周歆坐那缓了缓,问:“晚上回去吃晚饭?”说话口气又换了一种调调。 周勀也没抬头,只嘴里含糊应了声。 周歆又问:“她也跟你一起回去?”不料原本正在键盘上打字的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眉心蹙起来,眼开着翻脸说来就来,周歆赶紧打住,“行行行,当我没问,先走了,后续方案的事再联系!”她起身离开,还不忘帮他把椅子挪到原位去。 只是人刚走到门口,周勀嘴里却“嘶”了一声,“等等!” 周歆:“什么?” 周勀:“你是不是见过褚峰了?”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周歆眼底闪过一丝慌,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那边周勀已经把电脑推开,目光冷冷地扫过来,“真被我猜中了?” 周歆干脆抬了下脖子,“对,见过了啊,就昨晚,约了一顿饭!” “就约饭?” 这下周歆脸上也难看了,愤愤瞪着,“你这话什么意思?把我当什么了?我知道我在你眼里滥情得很,自然比不得你家里那位来得单纯烂漫,但我选男人也是有原则的,起码有妇之夫不会碰,更何况褚峰那种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至于要跟他怎样?” 周勀说了一句,她哗啦啦反驳了一堆,之后彼此僵持,各自盯着对方,最后还是周勀先说话:“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以后也不会再多问,希望你能保持好自己的原则,但作为你哥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句,离褚峰远点,他好解决,但是他后面那位比较难缠,你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周歆狠咽一口气:“知道,不劳您费心!” …… 常安吃完早饭,小赵已经把车停到门口了。 她去储藏室把昨天下午分好的特产拿了几份出来,其中一份装了糕点和烤鸭的便给了王阿姨。 王阿姨受宠若惊,喜得连连道谢。 这边小赵已经过来敲门,常安过去开了,“麻烦能帮我搬点东西到车上去吗?” 小赵自然极其乐意,按照常安要求把客厅的几份特产都拎到了后备箱。 “这些都是要带去乡下给常书记的吗?” 常安笑:“有两份是,其余的晚上带去爷爷那边,我和阿勀要去吃晚饭。” 小赵哦了一声,心里第N次偷偷佩服常安做事细致,又懂礼数,不亏是名门里培养出来的女孩子。 因常家老宅有些远,常安还得在晚饭之前赶回云凌,所以并没在家多耽搁。 常望德老家在丰蠡,是个距离云凌大概一百多公里的山里小镇,不过十几岁常望德便入伍当兵了,当兵那会儿逢假期他还会回去看看,但自从父母离世之后就很少再回,后来辗转到了云凌,娶妻成家,仕途坦荡,就基本不回去了。 只是前些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要回去修葺老宅,近十年没人住的乡下老房子了,早就荒废得不成样,于是便雇人铲掉,在原来的地基上盖了栋三层小楼,前院后院的,倒也十分舒适。 小赵大概怕常安无聊,一路上还总是扯些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程。 后半程常安起了睡意,靠椅子上就睡着了,也不知开了多久,感觉车身晃了晃。 “到了?”她睁眼,发现车子停了下来。 小赵回头,略尴尬地解释:“还没呢,我进来上个洗手间。” 常安笑笑:“那我坐车里等你。” 小赵下车,常安掏出手机,发现周勀居然已经发了两条微信。 “出发了吗?” “到哪儿了?” 她刚才许是睡得太沉了,居然没听到提示音,于是回了条过去,“还没呢,在服务区。”微信发过去之后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常安等了一会儿,把手机重新装进包里。 小赵很快就上车了,发动车子,嘴里解释:“刚去问了人,前面一个出口下去就是丰蠡镇了,太太您认识路吗?得给我指一指。” 常安一脸为难:“我…好多年没回来了。” 小赵愣了下,继而明白过来,“那没事,我设导航试试。”又在车里磨蹭了一会儿,重新驶上高速,大概又开了七八分钟,看到丰蠡的指示牌,小赵拐了弯绕下去,之后路面就没那么宽敞了,甚至有些坑坑洼洼。 “我记得小时候过来的时候要经过一段山路。”常安凭记忆搜索。 小赵自信满满觉得自己能够找得到地方,可是开了十分钟又开回了原地,常安眼瞅着已经到中午了,只得给魏素瑛打电话。 常望德带了个司机来乡下,于是魏素瑛便让常安在原地等着,让司机开车来接她。 等的间隙周勀倒回了微信:“到了?” 常安回复:“还没,不过已经下高速了,等司机来带路!” 岂料周勀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上来就取笑,“小赵跟了我这么多年从来没迷路过,看来路痴这毛病还会传染!”常安被怄得一时说不上话,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有事?” “没,刚结束一场会,问问你那边的情况,以为你到了呢,本想让你给你父亲带声好!” 原本周勀也是该跟着一起来探望一下的,但无奈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开身。 常安嗤了下,“你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没有,完全出于关心,另外还有件事要提醒,我刚看了天气预报说下午有暴雨,我记得进丰蠡镇还要过段山路,如果下午真有雨你就不用急着赶回来了,路上太危险。” “那爷爷那边晚饭怎么办?” “这是小事,我跟那边解释一下就行。” “嗯,知道了!” 周勀又交代了几句,总算挂了电话,常安开门出去,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想着哪来暴雨啊,肯定是天气预报又瞎报。 常望德的司机倒来得快,很快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往镇上开,需要先经过一段集市,类似于乡下小镇的商业中心,不过也没什么繁华,无非是一些餐馆商店发廊那些。 常安坐在车里往外张望,忍不住感叹:“好像没什么变化。” 小赵附和,“是吧,乡下地方就这样,我们老家那也是,年年回去年年一个样。” 常安笑笑,倒也没再吱声。 因为常家祖宅算是建在半山腰的村里,所以集市过了便要开始爬山路,山路弯弯曲曲,又窄,好在小赵车技不错,所以开得还算顺畅,只是常安坐在后座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印象中小时候也随常望德来过几次丰蠡,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连条路都没有修出来。 “小赵,我们慢点,不急的!” 小赵看出常安担心,又放慢一点速度,“明白,这种路比我老家好,太太您不用担心。” 一路这么折腾,进村都已经快一点了。 魏素瑛早已站院门口等。 常安下车,又随小赵去后备箱拎了几袋子东西。 “瑛姨…” “快进屋吧,你爸都念叨一上午了!” 常安应声,结果抬头却看到院门口的空地上还停了另外一辆车子。 黑色路虎,车牌熟悉。 常安心里猛一顿。 “瑛姨,还来了其他人?” 魏素瑛立马明白过来意思。 “是,灏东也过来了,比你到得早一些。” 常安一时愣在那里。 魏素瑛微微叹口气:“之前我和你爸也都不知道,他是临时过来的,说要看看你爸爸,要不进去跟你……” “没事,我就随口问问!”常安瞬时打断话头,转过身,“忘了跟您介绍,这是小赵!”她并没有刻意提“司机”,但魏素瑛又何尝不知道,却也客客气气,“小赵是吧,路上辛苦了,赶紧进去吧,进去就能开饭了。”边说边领着人进门,穿过一个前厅,天井,午饭摆在后面的餐厅内。 魏素瑛依旧在前面,喊了声:“小安他们到了!” 常安走进去,看到陈灏东已经落座,就坐在常望德朝南左手边。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人物,只是似乎心情已经与数月前那顿晚饭不同了。 她经过一段短暂心理挣扎,到底还是能做到平淡如常,“爸,哥…”连续喊了两声,陈灏东看了一眼,没吱声,常望德抬手,“坐吧!” 言情海 第121章 山里的竹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坐到常望德对面,小赵却站门口迟迟不挪步。 常望德又招呼了一声:“都坐吧!”可是小赵哪敢啊,他什么身份?而对面主位朝南的那位是什么身份?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办,下午太太要走之前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您!”说着要离开,魏素瑛拦了下。 “这算什么事,赶了半天路也该饿了,就算真有差事要办也得吃饭呐,赶紧的,小爱,再添张凳子!” 即时前厅跑过来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搬了张木椅子进来。 盛情难却,小赵只能忐忑不安地把屁股搁到了椅子上,局促又拘谨,等饭一上来,他猛扒了一碗饭填饱肚子就找了机会下桌了,任凭魏素瑛怎么留都留不住。 “随他吧,他在这也不自在。”常安开口,各自继续吃饭。 小赵走后桌上就只剩“家里人”了,所以仅仅只是一顿家常饭,并不十分隆重,只是吃到一半小保姆又端了汤上来,千年不变的老鹅汤,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搁了一些笋。 “小安你尝尝,笋是前头竹林里的,鲜嫩得很。”魏素瑛说话间已经递了半碗汤过来。 常安接了,尝一口。 魏素瑛又赶紧问:“怎么样?” 常安低头:“很鲜嫩!” 魏素瑛:“是吧,小爱大清早去竹林里挖的,没想到家里这么多年没人住,那片竹林却越长越好,我记得以前带你和灏东回丰蠡来,你俩也经常跑林子里去挖笋,一挖就是老半天,怎么都…” “咳!”那头常望德突然咳了一声,魏素瑛的话被打断,她也立即反应过来,有些事似乎不能再提。 之前各自伪装出来的和谐气氛似乎一下被刺破了。 魏素瑛讪讪笑了笑,“那个…灏东,喝汤!”她也立即盛了一碗汤递给他。 只是陈灏东没接,目色扫过去直接落在常安脸上,他不遮不掩,这里并没有外人,只可怜常安低头往嘴里送汤,却依旧能感觉到一桌子人都在朝自己看。 那边常望德却突然放下了碗,抽了纸巾擦了下,“我吃完了!” 他身体还尚处于恢复期,饮食都是另外准备的,清淡简单,说完自己扶着桌面站起来,“你们慢用!” 魏素瑛在旁边扶了一把,他绕开手,“不用,你陪他们在这吃完吧,灏东,吃完之后来后院找我。”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紧随着是魏素瑛的一声喊:“小爱,给你常伯伯拿药。” “好咧!”姑娘一声清脆回答,巴巴跟着常望德去了后院。 这边桌上只剩三人。 常安一碗汤已经难以下咽,魏素瑛呵呵笑着,开始找话题聊天,“这次跟阿勀去北京,玩了挺多地方吧?” 常安低头搅着碗里的笋尖,“嗯!” 魏素瑛:“这点阿勀要比你爸强多了,这么多年你爸来来回回北京不知多少趟,却从未把我捎去过,我前些年还老跟他提,他倒好,说带我出去不合规矩,要去的话自己花钱去。” 常安笑了笑,敷衍:“爸可能是怕留话柄。” 魏素瑛:“是啊,跟着去趟北京都怕别人嚼舌根,你爸这脾气,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常安不再应声,继续低头喝汤,后院里小保姆突然喊了声,“太太,常伯伯的药你搁哪儿了啊?” 魏素瑛听了赶紧起身,“看这孩子,找个药都找不到,我去看看…”边说边往外面去,随着天井里的一窜声音,“长桌抽屉里你看了嘛,真是…吃个饭你都不让我安生…”魏素瑛的抱怨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 屋里彻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常安不得不把头埋得更低,想着要找什么借口闪。 对面突然笑了声,“别搅了,肉都被你搅烂了!” 常安:“……” 她到底还是把头抬了起来,对面男人侧身把手臂搭在椅背上,姿势全然放松,相较之下常安显得过于拘谨。 她干脆也不装了,扔了手里的汤勺。 陈灏东似乎呵了声,问:“昨天刚从北京回来?” 常安:“是!” 陈灏东:“他带你去看升旗仪式了?” 常安:“是!” 陈灏东眉头挑了下,全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从兜里摸了烟盒出来,“介不介意?” 常安淡笑:“无所谓,我吃饱了,你慢吃!” 她觉得自己还是离这男人远一点为妙。 陈灏东嗯了声,点了烟,抬眸间常安的背影已经匆匆出了餐厅,他独自坐那吸了一口烟,烟雾弥漫,他把手又搭回椅子,舌尖扫了下后牙槽。 死丫头,跑得倒挺快! 他忍不住又想笑,推了面前的汤碗,叼着烟拿了外套去后院。 常安跑到门口去透气,门口是一片新浇的水泥场,她四处看了看,普通的农家小院,并没任何奢华或者特殊的地方。 “常小姐,你吃完啦?”身后响起声音。 常安回头,见小保姆抱了盆兰花出来。 “吃完了,你这花抱出来做什么?” “常伯伯要的,说每天要把它捧出来晒晒太阳。” 常安认得这盆莲瓣兰,“你们从云凌带过来的?” “对啊,家里那几盆花都带过来了,常伯伯可宝贝得很。”小保姆边说边把花盆小心翼翼地摆到地上,又蹬蹬蹬跑回去捧其他几盆。 常安知道常望德对兰花痴迷,下面人送什么他都会拒绝,唯独兰花他拒绝不了。 “来了这边还习惯吗?”常安趁小保姆伺候兰花的间隙与之攀谈。 小保姆挺能说,回:“习惯啊,这里环境好,村里人也热情,常伯伯在这养病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就是太闷了,不如城里热闹。” 乡下清静也挺正常,常安并不觉得奇怪,岂料小保姆又说:“常伯伯是为了躲那些送礼的人才搬来乡下养病的,但也没啥子用,想来的还是会想法子来,前天一个大老板就来了呢。” “大老板?” “对撒,大老板,带了司机,坐了辆很大的车子,我听到司机喊他何董,不过那何董也真是小气,大老远跑来看常伯伯,连个水果都没拎,就跟常伯伯在书房里呆了大半个钟头就走了,结果那天我就看常伯伯脸色很难看,晚饭都没怎么吃。” “……” 言情海 第122章 台风大暴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没再多问,说了声:“你忙吧,我去附近转转,瑛姨要是问起来,麻烦你帮我说一声。” “好咧,你去吧!” 常安顺着门口一条小路往外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几栋房子,因地势起伏,丰蠡其实算是一个山里小镇,大部分村落都建在山腰上,不过房子不多,中间隔开的距离也比较远,所以显得稀稀拉拉。 路上也遇到了出门干农活的村妇,不过常安不认识。 她小时候基本没在这边长住过,只是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春节会过来拜年,走走亲戚,爷爷奶奶去世后春节就基本不过来了,改为清明。 清明上坟,常安倒记得爷爷奶奶的坟头就在山顶上,是乡下那种土坟,立个碑,并不似城里规划统一的陵园。 大约七八年前常望德把父母的坟迁去了云凌,与薛冰一个墓园,都是云凌最好的,所以清明也不用再回来了,这一走便是将近十年。 十年时间,外面日新月异,可这山里小镇却好像被时间遗忘了,除了山上的树木更加茂盛之外,一切都没变样。 常安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顺着小路走到了竹林。 竹子也是丰蠡的特色之一,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竹林,一半山头上的绿也都是被竹子覆盖。 常安记得以前爷爷奶奶家也有竹林,不过她已经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片了?只知道眼前这条泥路已经快要被竹子占领,无人看管,也无人修剪,所以一年年春天新冒出来的竹笋肆意长成了竹子,层层往外蔓延,直至把路封死。 前面已经无路可去,常安干脆撩开竹子钻了进去,林子里面倒要开阔很多,葱葱郁郁的竹子窜天而上,挡住头顶大部分光,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枯叶和草根,常安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沙沙作响,而那厚厚一层枯叶中,无数笋尖冒在外面,看了让人心痒。 常安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带刀和篮子过来,不然可以挖点带回云凌,她又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画面中满地尖尖的竹笋,拍完想发给周勀看看,可是加载圈转啊转,转了半天显示无信号,这里山高路远草木深的,没信号也正常,常安便又撤了回来,继续顺着坡度往上爬。 半山都是竹林,常安一时倒没注意,可是走着走着发现自己似乎走深了,赶紧原路往回返,但已经来不及,她走了差不多小半个钟头,似乎还是在原地打转。 常安没有方向感,即使在城市里面也经常迷路,而林子里四周都是长得一样的竹子,她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会儿开始有些心急,想打电话给魏素瑛叫个人过来领,但是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了,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常安又在里面走了十几分钟,还是找不到出口,恐惧感渐渐袭来,心急如焚地继续打电话,指望运气好能够打通,却没注意脚下,结果猛一踉跄,没站稳,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几米,好在四周都是竹子,后腰被一根粗壮的竹竿挡住以至于没有直接滚到山下去,可是腿上一股钻心疼,常安撑着坐起来,腿上已经有一股血往下淌。 大概是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被断裂的竹子割破了,血涌得很快,常安不知道被割了多深,只觉疼得眼泪往外滚,拿手捂住,喊:“有人吗?有没有人?” …… 陈灏东在后院和常望德说事,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出来晃了一圈,天色开始泛阴,山里起风了。天气预报说受临省台风影响,傍晚会有大暴雨,他想早点回云凌,于是打算跟魏素瑛打声招呼就走,可是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倒是看到小保姆在往屋里搬花。 “看到瑛姨了没?” “太太和陈师傅去镇上买东西了。” 陈师傅便是一直跟着常望德的老司机,陈灏东也没多问,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那丫头走了?” “丫头?哦您说常小姐对吗?她出去了,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说要出去转转,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小保姆说完搬了一盆兰花进了院子。 陈灏东在原地顿了顿,追了两步拉住人,“走多久了?” “什么?” “常安,她出去多久了?” 小保姆想了想:“得有快两小时了吧。” 陈灏东脸色随之阴下来,掏出手机打电话,可是那边只有嘟嘟声,再打,直接告知不在服务区。 “把花搬回去,跟我上山找人!” “啊?” “听不懂?她不认路,赶紧给我去找!” 小保姆也不是第一次见陈灏东,可以前只觉得他邪乎乎吊儿郎当,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吓人。 “噢噢噢,知道了,我…我这就跟你去找!”小保姆又捧了另外一盆兰花飞奔回院子,再飞奔出来,又问:“需不需要跟常伯伯说一声?” “暂时不需要,找不到再说!” 两人从家门口离开,顺着那条小路上坡,小路不断有岔路,有的通向村子,有的通向田地,也实在不知道常安到底选了哪一条走。 小保姆腿不够长,跟着前面疾走的陈灏东转了大概十分钟,气喘吁吁,但又不能不找,只能硬着头皮努力跟上,结果前头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小保姆眼睛鼻子砰地装在陈灏东后背上。 他后背肉硬,小保姆疼得满含泪水,“陈先生…” 陈灏东回头,“你看到她往哪边走了?” 小保姆摇头,“没有!” “那我们分头找!” 小保姆摸着被撞麻的鼻子,点了下头:“好!” 两人在岔路上分道扬镳,陈灏东一路走一路打电话,可那边一直不在服务器,他笃定肯定出事了。 “常安!常安!” 突闻一声雷鸣,整座山头的鸟惊得扑腾着翅膀四处乱窜。 不好,要下雨了! 陈灏东又往山上疾走了几分钟,整座山头似乎都被乌云压在了里面,天色变暗,豆大的雨点便一颗颗砸了下来。 “常安!常安…”回应他的只有漫天的雨和山体那边飘过来的回音。 陈灏东开始改为跑,他知道常安胆子其实挺小,这会儿肯定迷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可才跑了一小段已浑身通湿,眼看前面就是竹林,雨水打着竹叶沙沙响。 陈灏东又冲里面喊了一声:“常安,在不在?”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手机响,常望德的电话,“小爱说小安可能走丢了?” 陈灏东抹了把脸上的水,“还不清楚,我正在找!” “具体位置?” “山上,说不清!” 常望德倒比他要平静很多,顿了下,“我叫几个警卫过去吧,帮着一起找,那孩子,有时候就是不省心。”后面半句倒似乎带着一点怨气了。陈灏东也没工夫多掰扯,收了手机,眼前还是那片黑乎乎的竹林,他又抬手抹了下眼睛上的水,撩开钻了进去…… 外面看着不过是片林子,可里面深不见底,再加上山雨猛烈,天色阴得就像晚上,头顶叶子被雨水和风刮得沙沙响。 进了林子更不知道常安在哪儿了,陈灏东只能全凭感觉找。 …… 常安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溃散,而随之一起消耗掉的还有身上的温度和越来越弱的力气,但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腿上受了伤,血流不止,头顶还砸着雨,这四周一片漫漫看不到边际的竹林,她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所以还是强撑着挪步子。 无论最终能走到哪,起码得撑足最后一口气,只是咬牙挺着,深一步浅一步地不知要走向哪里,心里又无端觉得凄凉。 真是好惨呐,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会不会过于惨了点?无非就是出来走走逛逛嘛,无非就是不小心在祖宅附近的竹林了迷路了么,怎么就落到了好像要失血过多而亡的地步呢? 常安艰难扶着竹竿挪了几步,腿上已经疼得麻木,只是被雨淋得不好受,身上又潮又冷,渐渐脚下发软,双腿抖得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又滑了下去,地势陡,下坡路,惯性让她又往下滚了一两米,那一刻她彻底死心了,仰面干脆躺在一堆枯草上,看着头顶竹叶缝里星星点点的天空,天色阴,又暗,雨水往下落的时候看不到任何形状,但是砸下来还有点疼,她意识终于溃散,慢慢阖上眼睛…… “常安…” “常安!” “能不能听到,常安?” 常安好像听到有人喊,又不敢相信,以为是幻觉,直到模糊视线中出现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有人把自己从地上抱起来,她用力撑开眼皮,看清那双眉眼,那张脸,心里无力揪了一下,却还能扯出一丝很绝望的笑。 她喊:“哥……”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即便晕了过去。 …… 云凌四点之后才开始下雨,雨势上来就很大,也是漫天乌云压顶。 当时周勀还在会议室,会议开到一半,眼看着天气糟糕,于是借故出去给常安打电话,想让她在丰蠡住一晚,不用冒着大雨赶回来,可那边语音却提示不在服务器。 周勀心里越发不安,直接拨通了小赵的号码,问:“还在丰蠡?” 那时小赵已经赶了回去,得知常安受伤的消息,所以也没瞒着周勀,“太太脚上受伤了,已经被送去镇上医院,我正在赶过去的路上。“ 周勀挂掉电话回到会议室,“我有点事先走了,其余的你们先商议决定!”拎了西装就出门,扔下满会议室的下属面面相觑。 周勀取了车直奔丰蠡,路上又给刘舒兰打了通电话,告知晚饭不能过去吃了,刘舒兰追问原因,周勀并没多说,只找借口自己公司有事。 大雨磅礴,风也很大,路上行人和车辆都不多,周勀一路疾驰,开到高速入口却发现被封了,旁边立了警示牌,告知因天气原因高速暂时关闭。 周勀一拳猛敲在方向盘上,掏出手机又给小赵拨了通电话。 “到医院了吗?” “到了!” “情况怎么样?” “太太腿上被竹子割伤,医生已经处理过伤口。” “严重吗?” “好像并不是很严重。” 周勀隐隐松了一口气,又说:“这边高速封掉了,我一时半会儿赶不过去。” 小赵连忙又回:“周总您不用急着赶过来,太太只是缝了几针,医生说并无大碍!” “还缝针了?”周勀口气似乎有些过激。 小赵顿了下,“只缝了几针,医生说没什么问题的,您放心!” 周勀也不再多说,“知道了,先这样!”他挂了电话,双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挡风玻璃上不断往下泄的雨水,终是调转车头往市区开。 …… 丰蠡镇上医院,常安伤口处理好之后被推去了病房。 魏素瑛和陈师傅急吼吼地赶过来。 “小安怎么样了?”魏素瑛一脸焦急。 陈灏东坐床前说,没吭声,旁边还在给常安输液的护士倒答了:“伤口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魏素瑛:“那怎么还昏迷着?” 护士:“失血过多吧,又淋了这么多雨,很正常,家属不用过于担心。”边说边把输液袋挂到架子上,又叮嘱坐对面的陈灏东:“这两瓶液输完了要是人还没醒,再过去问下主治医师。” 陈灏东点头,目送护士离开。 这边魏素瑛又撩开被子看了眼常安的腿,身上还穿着裙子,只是裙摆和棉袜上全是血,因缝了针,伤口不能包扎,就暴露在外面,魏素瑛看了心惊肉跳,嘴里嘀咕:“伤口是不是很严重?” 陈灏东龇牙磨了下,回:“不长,但很深,应该是被林子里的竹子刺伤。” 竹林里到处都会有断掉的竹竿,截面尖锐锋利,不小心刺进肉里可想而知。 魏素瑛把被子小心翼翼盖上,又走过去看了下,床上的人因失血过多脸色蜡白,她不禁又自言自语:“好好地怎么就进了竹林呢,下午还下这么大雨!” 陈灏东不再作任何回答,撑着膝盖起身,“这里太闷,我出去抽根烟。” 魏素瑛连声答应,“行,你去,这里有我看着。” 言情海 第123章 有心无力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陈灏东走到廊下才掏了烟,点上抽了几口,拨了电话出去。 “喂,灏东,到哪儿了?” 陈灏东把身子斜靠在墙上,“雨太大,可能走不了。” “那今晚你就不回来了?” 陈灏东眯了下眼睛看着顺屋檐淌下来的雨,似乎丝毫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他腮帮绷了绷,没正面回答,却说:“要不让司机把你接回去先住一晚。” 自出了车祸孩子流产后,何灵变得十分你粘人,晚上必须等陈灏东到家才能睡。 那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嗯,我自己看着办吧。”声音不咸不淡,但显然已经有些不开心,接着又问,“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看天气情况。” “这雨也不会下一晚上吧?” “何灵…”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家等你。”上一秒还隐约不开心,下一秒她又放晴了。 陈灏东无奈摇摇头,“不说了,自己注意!”他挂了电话,把手里剩下的烟几口抽掉,扔到旁边泥地里,转身看着身后的住院大楼,数着一盏盏灯光,常安躺在二楼北边倒数第三间房。 有些东西不敢轻易显露,怕别人看出来,也怕自己收不住,可是四下无人的时候他还是愿意自己从心里掏出来想一想。 夜色很浓,没有月光,这样黑灯瞎火的一个人最适合想心事。 陈灏东再度回到病房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魏素瑛站走廊上,压着声音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不是,深蓝色盒的药是早晨吃的,一天只需要吃一颗……天蓝色,天蓝色懂吗?淡的那种,你把盒子打开,应该是小颗圆形的药……掐一半啊,医生已经减量了,千万不能整颗拿给他……” 听内容似乎在交代谁给常望德吃药,可是对方显然之前没料理过这些事,魏素瑛显得有些焦虑。 陈灏东上前,“你回去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魏素瑛听到声音回头,愣了下。 那边小保姆清亮的声音随即从手机里飘出来:“太太,啥蓝色啊,好几盒蓝色呢…上面都是洋文我也看不懂……哎哟常伯伯自个人知道不?” 魏素瑛急得跺了一下脚,稍侧过身去,“行了行了,你搁那别弄了,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魏素瑛唠叨了两句,“那丫头收拾做家务还行,需要动脑子的一样都不会,平时药都是我在料理,就怕那丫头给他吃错了整出事…” 陈灏东依旧面无表情,却说:“你回去吧,我会在这看着。” “你今晚不回云凌了?” “雨太大,高速已经封路,从下面走绕得太远,明天再回去也一样。” 魏素瑛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更何况现在这情形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是心里多少还顾忌他与常安的关系,怕有不妥,“要不我回去把老常料理好再回来?” 陈灏东突然咧了下嘴冷笑,至于么? “来镇上需要经过一段山路,这么大雨山路上开车也很危险,你这么来回折腾到底担心什么?” “我……” “是担心我照看不好她,还是担心闲言碎语?” 魏素瑛没想到陈灏东会如此直白地戳破,顿觉有些难堪,“不是,你想多了,只是毕竟小安现在已经结婚了,你也有了何灵,有些事还是需要避嫌一下的。” 常家人的嘴脸似乎十年如一日,陈灏东低头用舌尖刮了下牙槽。 “我是她哥!需要避嫌什么?” “这……” “还是说你们自己心思有问题?” 他脾气不如常安那么良善,看着不爽的怼起来不带含糊。 魏素瑛被弄得脸色难看,又不好发作,最后咬咬牙,“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你在这陪床,明天早晨我会赶过来。” 她很快走回房间拿了包和伞出来,又看了眼已经面无表情的陈灏东。 “辛苦了!” 陈灏东没吱声,直接进了病房。 常安还没醒,或者说睡得挺沉,之前那袋点滴已经挂完了,刚换上了第二包。 房间里有些闷,陈灏东过去开了一点窗,微微凉风夹带着湿气卷进来,他顺手又把窗帘拉上了,阻挡掉一些寒气,之后便拉了张椅子搁到床前,岔开腿坐下,又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之后便再也不愿动。 常安大概是十一点左右才醒的,先是身子动了动,大概是扯到了腿上的伤,嘴里轻哼出声。 “疼?”男人略带沙哑的嗓音。 她睁开眼,金色的灯光,还有灯光里那张焦虑的脸,之后记忆翻涌,常安才想起来这是在医院,下午自己在竹林迷路又被割伤了腿,是这男人冒着大雨找到了自己,又一路背着她走出了竹林。 陈灏东就见常安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 他不由取笑:“傻了?” 常安皱眉,思绪一点点回拢,张嘴却是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灏东:“……” 他有些气,但更多的是无奈,“那不然我应该在哪儿?” 床上的人却不说话了,眼珠子瞪着天花板乌溜溜又转了几下,突然“嗖”地一声爬了起来,结果牵扯到腿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额头冒汗。 陈灏东冲她吼:“你做什么?腿都切肉了还不能消停点?” “不是,我…我手机呢?”常安缓过那阵痛劲,开始满床找手机,可是兜里没有,枕边也没有。 陈灏东终于明白过来,脸色更不好看,“你要手机做什么?” “给家里打个电话!” “瑛姨刚走,你给家里打什么……”结果话讲一半,他猛地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家里”早已不是常望德这边了,她已成婚,另组了家庭,这个认知让陈灏东觉得一下泄气,重新倒回椅子上,“不用找了,你手机淋了雨已经自动关机。” 常安:“……” 她也一下泄气,傻愣愣地坐床上。 陈灏东却突然又咧嘴一笑,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要不拿我手机给他打?” 常安:“……”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扫了一眼,别过头去,“不用了!” 陈灏东料想她也不会接,把手机又收了回去。 “你也不用这么火急火燎,你住院的事就算瑛姨不说,送你来的那司机肯定也已经告诉他了,只是高速封了路,今晚怕是要下一夜雨,他就算想赶过来也是有心无力。“ 言情海 第124章 留下来陪她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缩了下脖子,似有什么话想说,但嘴巴张了一下,终是没有说。 病房里一时没了声音,陈灏东依旧大咧咧地坐那,见她神情黯然,哼了声,“饿么?” “嗯?” “问你饿不饿?” “哦,还好!”她惯性似地回答,继而低头继续坐那想心事,陈灏东陪着沉默了一会儿,却听到一声“咕噜”响,当时房间里很安静,所以那动静显得很突兀。 常安脸色有些难堪。 陈灏东叹口气,直接问:“想吃什么?” “我…” “快点作决定,晚了恐怕外面已经没有还营业的馆子!” 常安看了眼窗口,外面雨声哗啦啦响,这都快十一点了,小镇上估计也很难再有什么像样的吃食,“算了,其实也不是很饿的!” 陈灏东瞪了眼,“废话这么多!” 他直接起身,拿了搭椅背上的夹克,“我出去买点吃的就回来,有事就按后边那个红色按钮,会有护士过来,知道了吗?” 常安默默点头:“哦!” 陈灏东见她乖巧,习惯性地伸手过去,以前总喜欢摸她的头,可伸到一半发现立场不再合适,顿了顿,收回来,嘴里嗬了声,“躺下去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夜色浓重,他的嗓音在后半句的时候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常安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抿了下嘴,“知道了,你开车小心!” 陈灏东嘴巴咧了咧,拿了车钥匙出门。 外面风大雨疾,常安并没有乖乖听话躺到床上,而是抱着膝盖把脸搁上去,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下午发生的事,她流了一腿血在竹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看到陈灏东那一刻如死灰般的心剧烈跳动,以及他把自己抱起来,一路背着走出竹林时的眩晕感,这些林林种种让常安觉得心里憋得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是转念一想,这是什么时候?如果自己没有受伤,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已经在周宅吃完饭回到长河了? 那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 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住在医院了? 若他要是知道自己和陈灏东呆在一起,又会怎样? 常安生性敏感,所以不断给自己加内心戏,浑浑噩噩地趴膝盖上想了很多东西,时间不知不觉溜走了老远,等她回神之时已经凌晨。 陈灏东出去买个吃的要这么久么? 外面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没停,镇上路况也不好,他会不会出事?常安又有些担心起来,撩开被子打算下床,可腿一动,钻心地疼。 她知道那道口子被割得很深,这会儿针是缝上了,血也止不住了,麻药过后只剩下皮肉的痛感,但常安还是捧住那条腿硬生生地挪到了床边,正要捞鞋子,门突然开了。 “你做什么?” 陈灏东一身披风戴雨地走进来,脸上头发上都是水。 常安吓了一跳,“你没撑伞吗?” 陈灏东也懒得回答她,走过去瞪了一眼,“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 常安缩了下脖子到底没敢再啃声,这人虎起来她还是很怕的,陈灏东见她那模样,火气被硬生生堵在心口硬是发不出来,自己杵那猛抽了两口气,之后才从胸口夹克里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泡沫盒子。 常安看了眼,盒子用塑料袋包着,里面戳出来好多竹签签。 常安现在看到竹子就觉得腿肚子疼,不觉往后挪了下屁股,“什么东西?” 陈灏东已经把塑料袋撕开,泡沫盒子弹起来,总算看到里面躺的东西,几根肉串,几根香菇,几根烤馍,还有一根烤玉米…… “镇上饭馆都打烊了,我跑老远才找到一家做夜宵的烧烤店,随便选了几样,你将就填肚子。”说完扯掉缠在盒上的塑料袋,又挪了张椅子过来搁常安面前。 常安一脸嫌弃,刚要开口,陈灏东立刻回瞪过去:“不准挑食,不准说不吃!” 常安被他虎得又是一缩脖子,半饷,“哦…” 陈灏东被她那模样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笑了笑,把盒子搁椅子上。常安伸过脑袋来,尽量压住嫌弃在盒子里翻了几下,可是里面肉啊菜啊全都黏糊在一起,她实在没有食欲。 陈灏东已经捡了那根玉米在手里,“吃这个!” “哦!” 常安勉为其难接过来,鼓足勇气啃了一口,陈灏东在旁边巴巴看着,问:“怎么样?”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又张嘴啃了口,嚼完。 陈灏东绷着腮帮,“常安…” “还挺香呐,可以吃!” “……” 即时一路提在嗓门眼的那口气才总算落下来,陈灏东又笑了笑,自己捞了串烤牛筋也开始吃起来,只是常安吃得慢,他吃得快,几分钟之后盒子里只剩下一串烤馍和一串烤香菇,肉食全被他瓜分干净。 陈灏东扔掉最后一根竹签,抹了下嘴,“吃不饱的话我再出去找找,可能会有超市!” 常安叹口气,“不用了,我一根玉米就够了!” “真够了?” 常安点头,“这么大一根,都有些撑了!” 陈灏东知道她乖,还是伸手过去在她头顶揉了下,常安没来得及躲,回神时陈灏东已经拎了盒子里最后两串香菇和烤馍,几口便全部吞了下去,再居高临下盯着常安还剩半截的玉米,“都吃掉,嗯?” 常安:“哦!” 陈灏东显然对她乖巧的表现很是满意,又把椅子上的盒子和竹签收起来扔进垃圾桶,见常安还在一颗颗啃着那根玉米棒,有些无语,倒了杯温水过来,“吃完喝掉,别噎着!” 常安点头。 陈灏东也懒得陪她磨蹭,身上的衣服下午去竹林时就已经湿过一回,捂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快要捂干了,刚出去找吃的又淋得通湿,现在黏糊糊地裹在身上,实在难受。 “我去洗个澡,你慢慢吃!”说完便脱了夹克,双臂交叠一撩,T恤也随之落地,一身硬邦邦的肌肉和筋骨,常安眼睛没处放,继续闷头吭玉米。 陈灏东嗤笑一身,随手捡了地上的T恤进了洗手间。 里面很快传来水声,常安心里全是负罪感,尽管自己什么都没做,尽管陈灏东也没丝毫过分的举措,但是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再跟他呆下去。 陈灏东简单冲了一把,不讲究,出来只套了裤子,上身依旧裸着,水珠子往下滚,大概洗手间里也没东西擦身子,他出来便撩了旁边空床位上的枕巾随手在自己身上抹了两下。 常安:“……” 陈灏东抹完身子擦头发,又走回床前,常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那,手里拿的半截玉米似乎没怎么动。 他挑眉看了眼:“不吃了?” 常安立马别过眼来,把玉米搁旁边,问:“你今晚不回去了?” “这样我怎么回?” “何灵不担心?” 原本擦头发的陈灏东动作停顿,他个子高,逆着光,加上裸着上身肌肉贲张,所以浑身好像都绷着一股骇人的劲。 常安见他眸光异样,屁股又往后挪了挪,“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陈灏东哼气,“没有。” 常安:“哦。” 陈灏东:“不过你这意思是不希望我留下来?” 常安极力反驳:“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灏东:“那你什么意思?” 常安:“我……” 陈灏东:“还是说你很失望在这陪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周勀?” 常安:“……” 这个问题很尖锐,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看陈灏东脸色很臭,他不好惹,这个常安心里有数,勉强笑了笑,“没有,你真想多了,我只是怕你这么晚还不回去,何灵会担心。” 岂料陈灏东又嗤笑一声,“闭嘴,你睁眼说瞎话的时候看了就烦!” 常安:“……” 那边陈灏东又狠搓了几下湿头发,遂即一个抛物线,皱巴巴的枕巾又落回隔壁床上,他重新做过去,猛蹲到常安面前。 常安吓得身子直往后缩。 陈灏东将她的躲避和警惕全都看在眼里,嘴里骂咧:“良心喂了狗的东西,下午就应该把你扔在林子里不管!”但骂归骂,却突然捏住了常安的脚踝。 常安猛缩腿,他摁住,“别动!”继而将被竹子勾破已经烂得不成样的裙子往上撩了撩,露出大半片白腿,灯光下肤质细腻,唯独缝针的地方皱着皮,显得狰狞不堪。 陈灏东又绷了下腮帮,“还疼不疼?” 常安点头,又摇头,“不疼了…” 陈灏东抬头看她,目色如水,很苦涩地笑了笑。 常安不懂他那笑的意思,迅速把裙子拉下去,虽然已经破烂得不成样,但侃侃还能遮住,“真的不疼了,真的…还有下午的事谢谢你,我知道要不是你我现在恐怕也没机会好好坐在这了,真的,非常感谢!”她嘴皮子噼里啪啦说了好多话,陈灏东眼底的墨色却越来越浓,最后指腹捏着常安的脚踝重重一收,疼得她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 “躺下去,睡觉!”原本蹲地上的人嗖地起身,撩开旁边的空床先躺了上去。 常安喉咙口涩得发疼,还想说什么,灯却被他关了,屋里一下子陷入黑暗。 常安嘶了声,觉得这人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但事已至此她也奈何不了,只能挪着屁股乖乖躺回去,躺了一会儿,有些冷,可病房里的被子又潮又脏,还有一股霉味在上面,她不能忍。 那边陈灏东似乎翻了一个身,“把被子盖上!” “味太重了!” “盖上!” “……” 常安衡量一下,还是不甘不愿地把杯子扯过来,自己盖上,此后房间里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除了窗外的雨声之外连呼吸都好像听不见,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常安以为隔壁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才轻轻动了动,抬起那条没受伤的腿把身上的被子踢掉,可是刚踢一半,隔壁床上猛一个身影坐起来。 “你做什么?” 常安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被子又勾回来,“没…没做什么!” “别乱动,再踢一下被子你试试!” “……” 常安屏住呼吸真的不敢动了,等了一会儿,床那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她也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在枕头上别了下脑袋,见陈灏东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她忍不住问。 “脱裤子!” “什么?” “长裤湿了,穿着睡难受,你要看?” 常安立即又别过头去,“不用,我睡了!”她干脆翻身背对陈灏东,隐约听到裤子连着皮带落地,继而是弹簧床咯吱咯吱的动静,证明陈灏东又躺到床上去了,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可是耳畔黑暗中又传过来一声嗤笑:“出息!” 常安:“……” 夜色越浓,雨声渐小。 常安在这种环境中压根睡不着,加上缝针的地方疼得厉害,翻来覆去第N次的时候陈灏东终于忍无可忍。 “腿还疼?” “一点点吧。” “能忍?” “没问题,应该还能受得了。” 那边陈灏东却沉沉喘了一口气。 常安就是这样的,面对愿意亲近的人便会可劲撒娇,面对不愿亲近的人却总是故作成熟坚强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陈灏东自然知道她是一个双面人,这会儿显然是在强撑,心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他从床上爬起来,又倒下去,如此反复了两次,常安莫名其妙,问:“我是不是影响到你睡觉了?” “对,别动来动去了,穷折腾!”那边口气显然很嫌恶。 常安被怼得没话说,又觉十分委屈。 她现在好歹也是病人啊,而且还带伤,他就这么留下来照顾病人的吗? “我睡不着,要觉得我打扰了你,要不你出去找间旅馆睡吧!” 她也有脾气,只是语气不咸不淡,陈灏东被气得半死,捏着拳头在被子里敲了下,能耐了啊! “常安,你是不是觉得我挺闲的,闲到非要留在这陪你?要不是因为我……” “嗯?” 陈灏东却突然定在那了。 常安还在等他往下说,等不到便直接追问:“因为你什么?” 他却仰面看着黑沉沉的天花板,好一会儿,猛抽两口气,“没什么,睡觉!” 常安莫名其妙,偷偷又把快要垫到自己下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可还是睡意艰难,那边床上却没了动静,常安又忍了一会儿,确定陈灏东睡着了,她才抬腿又把被子往旁边踢了踢,结果黑暗中一声叹息。 常安冷不丁吓了一跳,“你…还没睡!” 陈灏东已经无语,翻过身来,看了眼对面床上微微拱起的身影,“要不聊聊吧,常安!” 常安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回答:“好!”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陈灏东:“你就没什么要问我?” 常安想了想,要问什么呢?若搁几个月之前,她会有千万个迫不及待等待答案的问题,比如这些年他可曾想过她,比如为什么放弃她喜欢上了其他女人,再比如17岁那年许下的海誓山盟都是欺骗么?可是现在已经全然不一样了。 物是人非,到底心境已经完全不同,所以这些问题问出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却唯独一件事……自她回国以来一直在逃避的一件事。 黑暗中陈灏东似乎听到常安努力抬了一口呼吸,随即略带沙哑的嗓音散在空气中。 她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两年多前你会突然进了戒毒所?” 陈灏东漏了一拍心跳。 常安显然还在等他的答案,他将拳头攥紧,“你相信我吗?” 常安一愣,她知道陈灏东虽然很诨,以前成绩不好打架斗殴抽烟耍流氓,但涉及底线的事他应该不会去碰。 他一直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相信!” 那边床上突然笑了一声,“有你这句相信就够了。” “可是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我不必知道?” “就当一场意外吧。” “意外?”常安简直无语,“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你在戒毒所里一呆就两年?” 陈灏东干脆翻过身去,常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见黑暗中他宽阔的背影。 “哥…” “常安,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包括将来,你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别试图去搞明白所有事,有时候真相远比你所能想的更残忍,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顿了片刻,他将拳头松开,“睡觉吧,你腿上还有伤,医生说要注意休息!” 常安似乎还有什么事要问,可是陈灏东翻过身背对她,显然不愿再多说一句,熬了几分钟,那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 “睡着了?哥?” 陈灏东没动静,常安对着天花板又叹了一口气,之后睡意也袭来了,渐渐睡了过去。 小镇寂静,雨也停了,凌晨一点多,全世界似乎都已经入眠。 隔壁床上宽阔的背影终于动了动,确定常安已经入睡,他才悄悄起身,哪儿不去,只折起双腿坐在那。 世界很大,心里很空,陈灏东想着何必把自己困在其中,可是常安十七岁那年他曾试图带着她私奔,五年之后又坐在这座小镇医院里看着她的睡容,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能走得出去。 突然很想抽烟。 陈灏东捞了地上的裤子从里面掏出烟盒来,可惜烟都已经被雨浸潮了,已经抽不了,他心里十分烦躁,大掌一翻连着烟和盒子一起揉烂,又在床上枯坐了一会儿,睡是肯定没法睡了,他干脆套上裤子和T恤起来,又到常安床前站了一会儿,眼瞅着床上的人睡得挺香,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嘴角又不自觉勾起来。 他之前还怕这姑娘半夜会因为伤口疼而闹腾呢,现在看着倒好,睡得倍儿香,可转念间心里又黯然,她就算真疼了,这会儿大概也不愿意再在自己跟前撒娇了。 身份不同了,境况不同了,他与她之间,是否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长夜漫漫,陈灏东觉得屋里实在太闷,打算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可是刚开门走廊迎面就过来一个人。 周勀见到陈灏东的那一刻眸光蹙冷。 “你……”本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转念一想这个问题简直白问。 “常安住这间病房?” 陈灏东也丝毫没料到周勀会突然出现在这,顿了顿,刚想说什么,眼前人已经走过来,肩膀撞过去,推开门往里看了眼。 “睡着了,你现在进去只会把她吵醒!”陈灏东压低声音提醒。 周勀转身又扫了他一眼,两人身高相近,所以面对面的时候几乎是平视,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全是锋芒,最后还是陈灏东先发话:“走吧,找地方抽根烟,聊聊?” …… 可能是药效作用,常安后半夜居然睡得出奇地好,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睁眼,动了下腿,立即又因为牵扯到伤口轻呼出声,继而腕上一紧,“怎么了?”低沉熟悉的嗓音,常安心口猛一揪,迅速别过头去,却看到笔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她那一记吓得可不轻,鲤鱼打挺似地从床上就弹了起来。 “嘶…”结果可好,疼得弓背含腰气都喘不上。 周勀立即扶住她肩膀,“不知道腿上有伤?” “不是…你…”常安咬着唇终于缓过了劲,这才抬头看眼前人,“你怎么在这?” “听你这口气是不希望我在这?”周勀的脸冷得像冰渣。 常安点头又摇头,乱七八糟显然已经很乱,埋头又想了一会儿,问:“你来的时候病房里就我一个人?” 周勀吊着眉头并没回答。 常安摸不透他此时的情绪,心里衡量揣度了几秒,还是准备说实话。 “昨晚是我哥留下来陪床的,我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着他,不过我可以解释,昨天我过来看我爸,他刚好也在,事先我也不知道,但只一起吃了顿饭,饭后他和我爸在后院谈事情,我就在村里四处逛了逛,后来不知怎么在竹林就迷路了,摔了跤从坡上滚下去,腿就是那时候受的伤,是他找到我并送来医院,至于为何他会留在这,可能是因为雨太大他回不去,加上没人照顾,他便留了下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你…”她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勀的回应,可是床前男人面无表情,眸中却似乎泛着冷。 言情海 第125章 出院回云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清楚周勀在这方面很小心眼,若被他知道自己昨天和陈灏东共处一室呆了一晚,肯定气疯了,可是该解释的她也解释了,该说的她也说了,他却没个反应。 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常安索性把身子往后一靠,“算了,随你怎么想!” 周勀看她那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就这样算完了?” 她抬了下眼皮,“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了!” “这么明显?” “你脸一直绷着。” “你那是心虚。” “我……” “怎么,被我说中了?” “没有!” “所以你看,你平时嘴皮子不是也挺厉害的么,这种时候说不上来了?”周勀就笔直坐那,清淡的脸上带着冷漠和嘲讽。 常安起初还有些觉得内疚,虽然自己和陈灏东什么都没做,但同框出镜就是罪过,可看周勀这态度,她所有内疚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心寒和难过。 “你大老远赶过来就是为了挖苦我?” “……” “既然这么不信任我,无所谓,你可以任意发挥想象!” “……” “反正我和他以前就不清不楚,昨天孤男寡女地又睡了一晚,你想怎么怀疑都行,或者你还有更难听的话么,干脆一次说出来,我都受着,你说啊,你说啊……”到后面她吼得都有些歇斯底里。 周勀似乎还是头一次看到常安这么彪呼呼的样子,只觉新奇又无奈。 “冷静一点,我只说了你两句,至于这样!”他想过去搂一下常安的肩膀,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发现不对劲了,床上姑娘开始哭,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却势头很猛,一颗接着一颗的金豆子直往下滚。 周勀懵了,心里直叫不好。 “我就开个玩笑,你哭什么?”改而去抓她的手,可很快被常安甩开,周勀知道她脾气犟,使了蛮力把她一只手摁在床上,再抬另一只手给她抹眼泪,她还死咬着躲脸,两人来回了几次,周勀也没耐心了,扳过她的肩低头就吻了上去…… 常安“呜呜”直叫,双手握拳直往周勀身上招呼。 周勀随她打随她捶,却不断加深那个吻,直至舌头搅进去,把常安吻得七荤八素的,她软着腰往后倒,周勀才松手把人捞住。 常安虚虚撑着眼皮,眸光浸湿涣散,脸上还留着泪痕,周勀抬手拂掉她嘴唇上的口水,无奈笑了笑,“还哭吗?” 常安意识还没回稳,却因为刚才哭得太凶,现在猛然止住,以至于憋住的一口气呼地往上窜,她身子剧烈抽了抽,周勀看着心疼,蹙紧眉头又替她擦掉眼皮下的眼泪。 “好了,不哭了,我的错,我的态度有问题,不过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当真了!” “……” “亏我昨晚还担心了一路,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也不知道你伤得到底重不重。” “……” “你电话又打不通,雨下个不停,高速封了,我一时半会儿又赶不过来,常安你…”周勀说得有些急,可是还没说完,床上的人猛扑过来,周勀赶紧接住,只听到哇一声,刚刚止住的眼泪再度决堤。 这次不同于刚才,刚才她还有所收敛,只是默默掉眼泪,可是现在却是扑到他怀里哭得惊天动地,边哭嘴里还边骂:“混蛋…混蛋……”骂来骂去她也想不出新鲜词,只是手指发狠似地揪着周勀的衬衣。 周勀起初只是搂着她的背,渐渐被她的哭声搅乱,改而双臂圈住怀里的人紧紧缠住。 常安窝在他心口,眼泪掉得更凶。 从昨日到现在,别人看着她也只是腿上多了一道口子,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被困在林子里到底有多绝望,特别是血不断往外涌,身体越来越虚,她疼啊,她害怕啊,她觉得也算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可是自己一个人憋了一晚上,连撒娇都没处撒,好不容易等到周勀来了,他还一副臭脸。 混蛋,真是混蛋。 周勀被她哭得快疯了,揉着她的头发猛亲了两口,“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他嘴里喃着,全然把常安当成了一个孩子在哄。 常安这会儿也确实是个孩子,平日里那些伪装都没了,疼了痛了只想缩在亲近的人怀里撒会儿娇。 周勀费劲哄了一会儿,哭声总算慢慢止住,人却还窝在他胸口一抽一抽,那会儿他还坐在床沿,两人身子欠着都不好受,周勀干脆上床把常安抱到自己腿上,各自都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如此抱了一会儿,常安抠着他领口的纽扣,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早上?” “不是,昨天夜里。” “夜里?”她猛起身,盯着周勀,“不是说高速封了么?” “嗯。” “那你昨天夜里怎么来的?” “开车。” “什么?” 周勀笑了笑,“开车来的,高速走不了,可以走省道。” 常安一时愣在那,纵使她路痴,但也知道从下面省道走要绕很远,而且昨晚还下了大半宿暴雨。 “你…路上开了多久?” “四个多小时吧,到这已经过两点了。” 常安气得又一拳捶过去,“你疯了吗?台风暴雨一个人开四个多小时过来,不要命了?” 周勀被她吼得眉头皱紧,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常安看了会儿,最后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难伺候?” 常安顿了下,明白意思,“有啊,我哥!” 周勀气得在她脑袋瓜上敲了下,“想死?” 常安摸着头咯咯笑了两声,她就知道他度量小,说都说不得,周勀已经又把人揽到怀里,下巴抵住她的头顶,人在怀里他才觉得心里不慌,又抱了一会儿,问:“伤口给我看看!” “别了,很丑!” “看看!”说话间周勀已经把常安抱到床上,去撩她的裙。 小医院也没病服给她换,所以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送来急诊的衣服,裙子又脏又烂,上面血迹已经凝固,摸上去都有些发硬,周勀暗自吞了一口气。 “真的别看了。”常安还在扭捏,周勀捏住她的手,把裙子捞了上去。 她只穿了一双短筒棉袜,里面是裸腿,伤口就在左腿靠腿根处,外侧,目测有两寸左右,不算长,但因为缝了针,针脚把裂口的皮肉都扎起来了,上面还涂着一层黄色药水,确实不好看。 周勀眸光又深又沉。 常安赶紧把裙子拉了下去,“都说了不好看,别看了!” 眼前男人却猛地又把常安搂到了怀里,“当时是不是很害怕?” 常安愣了下,点头,“嗯!” “有多怕?” “很怕,又疼,血怎么都捂不住,我怕我走不出那片林子,再也看不到你…” 周勀沉着呼吸把人缠紧,又在她额头亲了亲,“傻瓜,怎么会。” 低浓软语在病房里流淌,窗外也已经雨过天晴,清晨有阳光升起来,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的那个身影往旁边沉了沉,猛靠在墙上,仰头看着走廊有些发霉的天花板。 他眼睛通红,又自嘲一声,转身离开。 又过了大半个钟头,日头升得更高了。 魏素瑛带了早饭过来,见到周勀惊得不轻,但她到底还是绷得住,很自然地和周勀打招呼。 “阿勀,这么早就过来了啊。” 周勀喊了人,顺势说了几句,似乎有默契般的谁都没有提陈灏东。 常安吃了早饭,又等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伤口,确定一切无恙的情况下,周勀便去办了出院手术。 魏素瑛开口挽留:“要不留在这把伤养好了再回云凌吧。” 常安笑笑,且不说她绝对不会愿意留下来,更何况她也清楚魏素瑛这也只是嘴上客气。 “不用了,我爸还没康复,你照顾他一个就已经很累了,我这伤也没什么大问题。” 周勀扶住常安,“还是让她跟我回去吧,留在这我不放心,路太远,我每天来回也不现实。” 最后常安还是被周勀抱到了自个儿车上,魏素瑛和陈师傅目送,车子开出去老远,常安才敢回头看,周勀余光瞄了眼,她眼角有些红。 可能是两人在一起呆久了,许多情绪就很难再掩饰。 周勀借出一只手去扣住她的手指,“你父亲没过来?” 常安笑了笑,没吭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已经上了高速,刚刚解封,所以高速上的车流还挺多。 常安突然想起来,“小赵呢?” 周勀哼了声,“你管他做什么!” 常安:“……” 她身上穿着周勀的外套,手机浸水大概电池烧坏了,已经无法开机,只是心里一直憋着什么东西,陈灏东是什么时候走的,到底有没有见到周勀,他们之间如果碰面就没发生点什么? “问你件事。”她突然转过身去。 周勀目视前方开车,“说!” “你昨晚……” “嗯?” “算了!” 最终常安还是没有问出来,周勀刮着牙槽转头瞄了眼,副驾驶上的人一脸泄气,坐那摆弄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周勀也没往下问,把车窗关上,“睡一会儿吧,到了云凌叫你。” 走高速大概两个小时车程,中午之前已经进了市区,两人先找地方吃了顿午饭,又在附近商场给常安买了只手机。 回长河的路上周勀接了刘舒兰的电话,那边询问常安的伤势,轻描淡写答了一通,挂断电话,他转过来看常安,“下午我妈和爷爷会过来看你,你跟王阿姨说一声,让她准备晚饭。” 周勀把常安送到长河,把人安顿好。 “我一会儿还得回公司,王阿姨什么时候到?” “快了吧,说要买个菜再过来,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周勀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等等再说吧,我去书房先处理点事情。” 他上午也没去公司,事情肯定又堆积起来了,常安能够理解。 周勀走后常安窝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是被周勀抱到卧室来,挣扎着起身,已经三点了。 常安披了件外套下楼,王阿姨已经在厨房忙了,见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哎哟太太你怎么下楼了,先生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的么?” 常安无语,她又没缺胳膊断腿的,只是缝了几针而已。 “没事,我都睡一下午了,他人呢?” “您说先生?” “嗯。” “走了,我一来他就走了,好像接了一个啥电话,看样子好像挺着急的。”刚说完外面门铃就开始响,王阿姨赶紧擦了下手跑过去开门。 刘舒兰,周阜山并着一个保姆进来。 王阿姨虽然是生面孔,但也能猜到来者是什么人,所以张罗起来更显殷勤,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削水果,忙了老半天才去厨房准备晚饭。 刘舒兰自然免不了也是一番寒暄,又把受伤经过问了遍,常安乖乖作答,刘舒兰表现得满脸心疼,唯独老爷子在旁边呵呵笑。 刘舒兰看不明白,问:“爸,您笑什么?” 张阜山凑了下身,双手压拐杖龙头上,“阿勀昨儿个夜里就赶过去了?”这话显然是在问常安,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刘舒兰却抢了话,“是啊,听说高速封了他走的省道,那么大雨真是不要命了!” 常安听得出她话中的抱怨和担心,尴尬笑了下没吭声,老爷子却笑得更欢,拐杖都在地上敲了几下,“好,这就对了,臭小子!” “……”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常安给周勀发了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那边没动静。 眼瞅着时间尚早,老爷子拉她下棋,刘舒兰闲不住,去厨房那边和王阿姨搭腔。 周勀到公司已经三点半了,时间不多,召集开了一个碰面会,敲定了与裕安,元玺三方会谈的时间,之后收到常安的微信,还没来得及回复,周歆的电话又进来。 “哥,晚上你摆家宴?”周勀一时还没听明白。 周歆直接说:“刚才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下班之后过去看看常安,顺便一起吃顿饭。” 常安受伤,周歆去看一下也正常,他不好拒绝,应了声,“爷爷也在,早点过去!” 挂了电话,思来想去,最终周勀还是给常安回了条微信:“我大概六点到家,妈给星星打了电话,所以她晚上也会过去。” 常安这边还在下棋,落错了一个子。 老爷子敲她头,“边下棋边看手机,这习惯不好,得改掉!” 常安甜甜应了声,“知道了,爷爷!”随手把手机扔到旁边,没再理。 只是常安没想到周歆到得比周勀还要早,还拎了大包小包许多营养品,另外还买了一束花,做足了探望病人的样子。 常安也不好把人赶出去,还瘸着一条腿亲自把人迎进了门,又让王阿姨倒茶,众人刚坐定,院子里响起汽车声,周勀进门,换了拖鞋,将手里拎的纸袋递给王阿姨。 “先生,这什么啊?” “太太喜欢吃的椰蓉酥,刚好经过就买了两盒,先拿厨房去。” 他交代完才走到客厅,“爷爷,妈…”喊了一圈人便很自然地走到常安旁边坐下,握了下她的手。 “腿上的伤还疼不疼?” 常安摇头,“还好,没昨天那么明显了。” “自己注意点。” “知道!” 一切如流水般自然又柔软,对面周歆兀自苦笑一声便低下头去。 六点半准时开饭,王阿姨也是有表现欲,五个人恨不得做了桌酒席。 刘舒兰席上还直夸王阿姨的手艺好,夸得王阿姨在旁边一直咯咯笑,气氛不错,难得家里人聚在一起吃吃饭,不过最乐呵的应该数老爷子,他就一直盯着周勀和常安看,看周勀一会儿给她盛汤,一会儿给她递纸巾,最后实在没忍住,直接在桌上问:“阿勀,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小安有孩子?” 这是每次和老爷子吃饭都永恒不变的话题,常安都已经习惯了,以为周勀会像往常一样搪塞下去,可谁料他想都没想,“正在努力!” 常安差点被一口汤呛死。 “咳…咳咳……”她连续咳了好几声,旁边周勀放下碗筷替她拍了几下背,“怎么回事?” 常安又羞又气,朝他挤眉弄眼睛,那边刘舒兰也来了劲,“真的吗?你和小安已经在备孕了?” 周勀又扫了眼常安,她瞪着眼睛一副憋气的样子,他反而觉得好笑,顿了顿,又重新拿起筷子。 “已经结婚两年了,备孕很奇怪?”这是他的答案,弄得刘舒兰瞠目结舌,对面老爷子却“啪”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好,好,总算开窍了,你个兔崽子!” 老当益壮啊,握过枪打过仗的那只手,拍桌子拍得王阿姨在后面都抖了抖, 常安也是一副呆滞模样。 周勀含住笑,伸手摸了下她的后脑勺,“傻了?赶紧吃饭!” 对面透过来一双冷丝丝的眼睛,周歆一整晚几乎都没说话,只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晚饭之后老爷子没多留,十分知趣,喊了刘舒兰就走。 周歆因为自己开了另外一辆车,所以逗留了几分钟,那几分钟里她也没干别的,只是坐在车里静静抽了一根烟,看着几米之外的院子,院子里有灯光,灯光下有一双人影。 她从不相信爱情里面有海枯石烂,却一直笃定周勀会对她永远宠下去,因为他们毕竟不同,一起长大,一起工作,一起生活,这种感情融合了爱情和亲情,所以她以前有恃无恐,可是现在却害怕了。 周勀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喜欢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抢过来归于自己,工作这样,项目这样,对于女人大概也是这样,而不喜欢的他大概连看一眼都嫌烦。 周歆觉得,她可能真要失去这个男人了。 …… 常安腿上有伤,不能喷水,洗澡这件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周勀头上。淋浴肯定是行不通的,他便在浴缸了放了半缸水,起初常安还很扭捏,死活不肯脱衣服,周勀也懒得跟她多废话,把人抱马桶盖上三两下便全部剥了个干净,到这份上常安也没法子了,硬着头发被周勀抱到了水里,只是受伤的那条腿不能进浴缸,周勀便抬着让腿支在浴缸边上,想象一下那姿势,常安羞得几乎全身泛红,一个劲催周勀快点洗。 周勀也不好受,眼里都是火,简单帮她擦洗了一下便用浴巾裹着把人塞到了被子里,他再重新回浴室洗澡,没有用热水,直接拿冷水往身上浇。 常安腿上的伤还疼,他动不得,只能自己给自己灭火,可怜念头实在太强,浇了半天还是没下去,他索性也不管了,任他斗志昂扬地抬着头挺那,直接裹了条浴巾出去。 常安窝床上快要睡着了,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过来,滚烫发硬。 “常安…” “嗯?” “想睡了?” “有点,你……”她猛地唔了声,腿收紧,又扯到伤口疼得脑门心突突跳,缓了半天才骂出声,“混蛋,你别…别乱弄,我腿疼。” 周勀听到呼声才收住,可是浑身憋得难受,把人扳过来狠亲了几口才罢休。 “行了,睡吧,不碰你。” 常安也确实累得够呛,在他怀里钻了钻,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周勀竟然还没走,正背对着站在窗前穿衣服,长裤已经套上,上面披了件衬衣,晨曦照着可见布料里面那具健硕的身体,或许以前没有发生过关系,所以常安看到这样的情景并无太大感觉,但是现在不同,他身上每一寸肌肉和筋络都已经与自己碰撞过,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她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周勀听到动静回头。 “醒了?” “嗯…” 人已经走到床前,衬衣扣子还没扣上,可以隐约见到下面的腹肌。常安扫了两眼,脸上有些烫。 周勀俯身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我去上班了,你一个人在家行不行?不行的话去爷爷那里住几天。” 他是担心她腿上的伤。 常安懒懒在枕头上伸了下脑袋,“只是一点小伤,再说还有王阿姨呢。” 周勀笑:“她也未必靠谱,更何况我最近会比较忙,你要是不愿意住爷爷那去,我让徐南再找个住家保姆过来。” “别,我不喜欢跟陌生人相处。”常安这是实话,王阿姨原本也只是她找来的钟点工,“行了,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娇气,快去上班吧!” 周勀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劝,揉着她的头发又在她嘴上亲了两口。 “那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晚点王阿姨会过来做早饭。” 言情海 第126章 项目重新启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荣邦,裕安和元玺的三方会谈如期举行,虽大部分立意之前都已经清晰,但因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会议还是持续了将近一天时间,结束时已经临近傍晚。 各自假模假样地又招呼了几句,周勀已经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要走。 李美玉拉了他一下:“周总这么急啊?晚上我可订了包厢的,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周勀不动声色地扫掉臂上那只手,“晚饭就免了吧,我太太出了点意外,正在家养伤,我得早点回去!” “哟…还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李美玉哼着气,又看对面的何兆熊和陈灏东,“那你们俩位呢?” 何兆熊脸色原本就不大好看,毕竟这场博弈里面他没讨到便宜,但李美玉的面子他也不能公然拂,于是敲了下脑门:“年纪上身了,开了一会儿乏得很,要不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吧,灏东…”他转身扫了眼身后的陈灏东以及两个元玺高管,“陪李总吃顿饭!” 陈灏东面无表情,没吭声,其余两个高管互相看了眼,实在没胆驳李美玉的面子,讪讪答应了下来。 这边周勀早已经归心似箭,把电脑和文件抱手里,“那我先走一步了,你们晚饭愉快!”他匆匆离场,陈灏东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送了一段。 周勀一走,李美玉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咬牙启齿地骂:“狼心狗肺的东西!” 十分钟后各自下楼,周勀早走了,只剩下元玺和裕安的人。 李美玉笑盈盈地过来,“今晚是请不动何总了,只能改天了。” 何兆熊咬着腮帮,还是扯了笑出来:“李总客气,一旦签了协议,以后我们来日方长!” 李美玉:“对,说的是,那下次吧,下次你做东!” 何兆熊:“一句话,那回头联系?” 李美玉:“回头联系!”她拢了下外套,扭着身段上车。 何兆熊站门口目送李美玉的车子离开,直至尾灯消失,他憋了一天的脸才阴沉下来。 “孙正道那只喂不饱的狼,翻脸不认人,什么东西!”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身后陈灏东终是没去捧李美玉的场,他站在后边留意了一下何兆熊的表情,其实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忙活了半天最后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按何兆熊这脾气心里肯定不痛快。 陈灏东:“那您大可不必上这条船。” 何兆熊回头扫一眼,更气,“不上怎么办,有总比没有强!” 陈灏东:“……” 三方会谈之后算是确定了合作意向,之后便是细节商定,资金,法务,各项审计工作,包括方案也需要重新调整。 之前是荣邦一家做,周勀一人拍板即可,但现在方方面面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周勀开始正式忙起来,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到凌晨才能回去,起初常安还能熬着等,等了几天撑不住了,周勀也不允许,便按照之前的作息规律到点休息。 好在常佳卉会经常来长河陪她,日子倒也不是特别难熬。 四月很快就过去了,五月的云凌开始热起来。 常安腿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怕自己在家里闷坏,便去了趟工作室,之前从北京带回来的特产家里还有很多,她装了两大包带过去,又在网上点了奶茶和咖啡。 工作室也没有正规单位那么规矩多,所以常安一到大伙儿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围着她问长问短,吃着特产,喝着奶茶和咖啡,气氛好得很。 其中一男同事调侃:“我们这应该多招几个常安这种白富美,你看她回回来都带吃的。” 常安被说得不好意思,她其实不擅交际,也没什么朋友,好在工作室的同事都比较好相处,环境也单纯,这也是她为何要挂职的原因。 “对了,小玉姐呢?怎么没看到她?”常安问。 一时热腾的气氛好像瞬间歇掉,眼瞅着大伙儿神情古怪,她追问:“怎么了?” “哎,别提了,在医院呢。” “病了么?” “什么病啊,自己想不开,割脉!” “……” 常安一时愣住,足足好几秒之后才转神,“为了什么原因?” “还不是她那渣男老公,在外面搞的小三生了,回来闹着要跟小玉姐离婚,小玉姐死活不肯,闹凶了就一时想不开走了这条路。” “啧啧,小玉姐也真是的,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那种男人留他还有什么用,换我早他妈把他休了几百回了,什么玩意儿!”另外一个年轻同事插话,显得义愤填膺。 “话可不是这么讲的,你是没经历过,旁观者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小玉的立场不一样,她跟她老公是从高中就认识的,一起在云凌打拼了这么多年,青春都耗他身上了,现在他老公有几个臭钱了,她也到这年纪了,你让她怎么甘心?” “……要我说还是因为没有孩子,要两人有个孩子或许还闹不到这一步!” “对对对,我也这么认为,毕竟男人没几个靠谱,有个孩子好歹还得看看孩子的面儿。” 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常安听了心里有些堵。 “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吗?我想去看看。” 罗小玉住的医院离工作室并不算太远,常安打了车过去,又在门口买了水果和鲜花。 说实话常安作为同事并不一定要跑这一趟,她和罗小玉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程度,可是常安无端就觉得想来,因为罗小玉的经历和薛冰很像,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她这处境还不如当年妈妈呢,她妈妈那会儿至少还有事业,可罗小玉有什么? 人过三十,工作一般,没有一儿半女,唯独值得骄傲的婚姻还被第三者搅得支离破碎,想想就觉得很绝望。 常安问了护士才知道罗小玉的病房号,摸索着过去,推开门,是间单人病房,床上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正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东西。 “小玉姐…”常安小心翼翼喊了声。 罗小玉抬头,常安这才发现她脸上都是眼泪,后者意识到有人来了,赶紧抬手抹了下眼睛。 “小安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她还能勉强扯出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常安进去顺便把门关了,东西搁桌上。 罗小玉轻斥:“来就来了,还带东西。”边说边下床给她倒水。 常安接了杯子,自然看到了她手腕上包的纱布,心里刺刺的,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罗小玉苦笑:“没死成,日子还得继续往下撑。” 常安也不知该说什么,突然觉得有些不该来。 罗小玉坐床边,沉默了一会儿,“我打算离婚了!” 常安猛一震,抬头,“下定决心了?” 罗小玉:“对,刚给他发了微信,明天出院,他来接我,直接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这一刻不知为何,常安竟替她觉得欣慰。 “怎么会突然下了决心?” 罗小玉又笑了声:“大概是死过一回吧,有些事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早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突然就觉得,还是算了吧,没有任何意义了,再拖下去我可能会先死。” 常安憋着一口气,眼前的罗小玉脸色枯槁,身形消瘦,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她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成天在朋友圈秀恩爱的幸福小女人了,婚姻的背叛把她快要掏空了。 “小玉姐!”常安搁下杯子,摸了下罗小玉的手,“你这么想我为你高兴,错是他们犯的,恶果不该由你来承受,而且有些错误根本不值得原谅,也别指望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摆脱他们,让自己从这段痛苦中尽快走出来,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简单一番话,却让罗小玉大为震惊,她抬头盯着常安好一会儿,“我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没想到脑子里这么清透。” 常安苦涩笑了笑,她能说她妈妈就是因为第三者插足婚姻而去世的么?这么多年心里其实也恨过,恨薛冰懦弱,自私,全然不顾身边爱她的人而选择了这条不归路,所以常安在感情上很有自己的原则性,要么不爱,爱上了便会义无反顾,可是若有天发现与对方走不下去了,她也绝对不会胡搅蛮缠。 常安陪罗小玉聊了一会儿,罗小玉状态很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但常安知道这是一个必须熬过去的过程,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也没人能够救她。 从医院出来,常安突然接到常佳卉的电话。 “姐,你知道姐夫和元玺合作了一个项目么?灏东哥是负责人。” 协议主体已经敲定,周勀算是忙过了第一阵,难得提前下班,到家差不多也才七点多。 进屋常安都吓了一跳,赶紧从沙发上起身,“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勀在玄关换了拖鞋,也不说话,直直走过来先搂住常安亲了一口。 “手里事都差不多了,想早点回来陪陪你。” 可是怀里的人还闷着头不说话,周勀先看到她微红的耳根,忍不住笑:“怎么,还没习惯?” 常安咬了下嘴唇,这才抬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吃饭了吗?”她支着身子从他怀里出来,绕开话题。 周勀收住笑,把人扶正,又扯了领带,“还没有,家里有吃的么?” “有,晚饭王阿姨炖了汤,我去给你热一热。”常安要往厨房去。 周勀抢先一步,“我自己去吧,你腿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常安哼了一声,她知道他是怕她弄不好,毕竟上次差点把厨房炸掉。 周勀简单对付了晚饭,又出来陪常安看了会儿电视,一部日本动漫,常安看得滋滋有味,周勀完全不知所云,熬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有些没耐心了,手过去撩她的裙子。 常安缩了下:“做什么呢?” “腿上的伤给我看看!” 常安也就没拦,周勀把她裙子绕上去,线已经拆掉了,伤口也已经愈合,只是因为小镇医院缝合手艺不行,留下的针脚实在难看。 “丑死了,像条小蜈蚣!”常安神情黯然。 周勀笑了笑:“还好,这位置别人也看不到,我又不会嫌弃你。” 常安:“可我自己看着恶心,要不等好全了我去做个去疤手术吧?”她认真地询问周勀的意见,可眼前男人目色越来越浓,她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至周勀欺身而上,原本盖在她腿侧的那只大掌也往中间移,滚烫越过那道疤,摸索着往它想去的地方去。 常安一下并拢双腿。 周勀轻轻挑了下,她瞬间腰脊立直,“喂,你…干什么?”应该是质问的口气,可出来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 周勀含笑亲吻她的嘴唇,“别折腾了,丑不丑的都是我的人,这破动画片看完了么?抱你上楼洗澡,嗯?” 结果周勀到底还是没忍住,在浴室就直接把常安抱到了池台上,捧着她的脸先深吻了一番,常安完全不经撩的,早已意。乱情。迷。 周勀贴着她湿漉漉的额头问:“有没有想?” 她虚虚喘气,“想什么?” 周勀:“还装?嗯?”话音刚落,一下就滑了进去。 虽已不算初经人事,但腿受伤之后两人就没做过,加上周勀这阵子也一直很忙,半个多月了,他素着熬着,所以办得有点狠,到后面常安已经发不出声。 完事之后周勀抱着她又冲了一遍澡,这才把人弄到床上。 常安缓过那阵劲,思绪慢慢收拢,周勀抱着她抽了一根烟,房间里很安静,隔了好久他才拍了下她的背,“要睡了吗?” 时间尚早,常安并没什么睡意,更何况她心里还憋着一件事。 “要不说说话吧。” “好!” 周勀把烟掐在旁边床头柜的烟缸里,又扯了被子把常安盖实。 常安在心里酝酿,想着该如何起头问他与元玺合作的事,以前她从来不过问他的工作,所以猛地问这茬显得有些刻意。 该如何开口呢? “怎么,有心事?”周勀低头看了眼趴胸口的女人。 常安缩了下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算放弃,临时转了另外一个话题。 “没有,只是今天下午我去了趟工作室,罗小玉你还记得么,就是上次她生日我去吃饭的同事,她丈夫在外面有了外遇,孩子都生出来了,要求离婚,但是她不同意,闹了很久,前几天自己在家割脉自尽……” 常安在阐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添加多余感情,只是在诉说别人的事,周勀也只当一个俗不可耐的家长里短听。 “嗯,死了?” “没有,在医院,我下午去看了她,觉得她好可怜,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若这事搁我身上,我绝对不会再存一丝侥幸,更不会为难自己,直接离婚走人。” 她说得坚决干脆,周勀倒来了兴致,摸索着她的肩膀把人抱起来,“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压根就没有留恋和挽回的余地。” 周勀被逗得苦笑,又揉她的头发,“你才多大,心肠这么硬!” 常安嗬了一声,算是承认,想了想,盯着周勀的眼睛,“你呢?如果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样?” 周勀勾着唇,丝毫没考虑,“直接杀了你和那奸夫泄愤!” 常安:“……” 睡前周勀又把常安办了一次,他是真憋太久了,一次比一次猛,常安最后几乎是哭着晕了过去。 第二天常安醒过来已经将近中午,周勀早就去公司了,她挣着下床才发现腰酸背痛,脚踩到地上都有些抖。 那个混蛋! 只是元玺和荣邦合作的事常安还是没能问出口,但当日中午网上便公布了官方消息——荣邦,裕安和元玺联合注册了一家新公司,取名华景置地,其中荣邦控股47%,裕安控股39%,元玺控股14%,三家联合开发泸旸湖项目,只是元玺作为小股东并没有决策权,只可作为建筑方参与项目。 消息一出业内哗然。 近几年多家房企联合发开一个项目并不稀奇,毕竟市场风险大,几家绑在一起可以尽可能地降低风险率,但荣邦与元玺之间不合业界早有传言,更何况现在还拉了一个裕安进来。 裕安不是私企,性质与荣邦和元玺不同,更何况之前也并没怎么涉及房地产,这次突然参与项目,很难不被关注,加之周勀身份不同,他父亲是周世青,丈人是常望德,再联想到裕安的背景,难免惹人非议。 常安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去药店的路上,她随手翻了几条,许多专业的东西她也不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周勀与陈灏东在工作上有了交集。 看完新闻刚好走到药店,她收了手机,喘口气,开始闷着头在货架前面寻觅,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总算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药?” 常安颇为难地往外挤了几个字:“避孕的,有没有?” “有,不过您要事前还是事后?” 常安斟酌了一下,“应该算是事后吧。” “那就敏婷吧,72小时之内服用都有效,我去帮你拿一盒!”工作人员态度很友善,刚要走,又被常安叫住。 “事前的呢?要怎么服用?” …… 华景置地正式成立,同时也意味着泸旸湖项目重新启动,裕安主业并不在房地产,所以整个项目还是由荣邦来掌舵,而元玺将作为建筑商参与项目工程。 因之前的融资危机,项目停滞了两个月,现在既然已经重新启程了,一切都得快马加鞭,所以六月中旬项目正式动土。 云凌的天气越来越热了,盛夏将至,常安如果没什么特殊的事情白天几乎不愿意再出门,但整日闲在家也会觉得无聊,便又从编辑那里接了一个活儿。 这次倒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一些漫画,杂志插图或者绘本,这次却是帮一个古装剧画宣传海报,海报数量大概在十张左右,按照对方要求需要采用手绘风格,且色彩必须是华丽雍容的那种。 常安第一次接触,所以需要从零开始钻研,一忙起来倒也算充实,只是苦了王阿姨,成天在家帮着收拾满地乱飞的宫廷美人图。 交稿时间很紧,常安那阵子倒显得比周勀还忙了,经常晚上还在画画,最后一阵赶工,天天熬到凌晨不回房间,弄得周勀脸色很难看。 “至于这么拼吗?家里缺你这点钱?” 常安懒都懒得理,画笔继续在纸上沙沙作响。 “你这个想法我不认同,这跟钱没有关系!” 她轻易不接活儿,接了还是每次都能认真对待的,所以从这点也能看出常安是一个极其有原则的人。 “再说谁也不能保证永远衣食无忧吧,说不定哪天我还要靠这手艺糊口度日呢!” 周勀有些无语,“你这是咒我破产没落?”他气得干脆过去直接夺了常安手中的画笔。 常安嗔怒,“你干什么?” “看看都几点了,回房睡觉!” 他直接抱起常安回了卧室,一番云雨,常安被伺候舒服了,她才懒洋洋地躺在周勀怀里,他搂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什么时候交活儿?” “这周内吧!” “能完工?” “这两天再赶赶应该没问题!” “……” “怎么,你有事?” “记得把周五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常安一愣,转头看他,“周五什么安排?” 周勀气结,抬手戳她脑门心,“不记得了?上周就跟你说了,这周五泸旸湖项目举行奠基仪式,晚上有个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常安一听就不愿意了,“那种场合我就算了吧。” “怎么,不想去?” “嗯,况且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周勀也知道她向来不喜欢露脸,但是有些场合她需要去走个过场。 “周太太,去露个脸……”他半哄半骗地诱导常安,又低头在她脖子上啃了两口,常安使劲推,“别这么用力,天都热了!” 天一热脖子上的痕迹遮都遮不住,可这混蛋好像每次都乐此不疲,常安也不知道他这什么怪毛病,好像总喜欢在她身上留印,只是推了半天也没推开,反而被周勀又一下压到了身下。 “去吧,允许你提前离席!” “……” 言情海 第127章 奠基仪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泸旸湖的奠基仪式办得很隆重,市里很多领导也都出席了。 白天常安在家也看了一些现场发出来的新闻,周勀,李美玉,何兆熊以及另外几个高管一起剪彩的照片,周勀因为个子高身材挺拔而特别显眼。 常安盯着那些照片看,不得不承认其实周勀真有一幅好皮相。 下午两点左右接到周勀的电话。 “准备一下,大概五点小赵会去长河接你。” “嗯,知道!” 虽然常安真的一点都不想掺和这种事,但也清楚自己身份在这,偶尔也得露下脸替周勀撑下场面。 她提前半小时穿戴好,小赵到得很准时。 晚宴不在工地,选了间离泸旸湖不算远的度假型酒店,小赵快到的时候提前给周勀打了电话,所以常安下车的时候周勀已经等在酒店门口。 他今天一身铁灰色定制西装,车子停稳后替常安开了后车门。 常安下车,周勀目光在她胸口扫了一圈,脸色显得有些沉。 常安:“怎么了?” 周勀:“领口怎么开得这么低?” 常安笑:“礼服不都这样么,大热天的你还想我穿件高领的过来?”她说着还故意侧了下身,结果周勀眼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后背有一大片镂空设计,露出她光洁的脊背和姣好曲线。 常安今天一袭深蓝色长裙,吊带设计,走的是偏性感路线。 周勀咬了下牙槽,压到她耳边问:“故意的?” 常安狡黠地哼了一声:“是你叫我来的,嫌三嫌四,丢你人了?”她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吧周勀扔在原地,他抬头看前面快要走进酒店的背影,细腰,翘臀,长发盘起来露出白皙的天鹅颈。 小妮子,这路线走得也是有模有样! 周勀摸了下额头,追上去一手揽过常安的腰,“皮紧了是么,晚上回去收拾你!”他压着声音咬在常安耳根,常安那一块地方就瞬间红了。 “混蛋!”轻斥,扭了下腰要从他怀里出来,可周勀虚笑着把人揽得更紧。 那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了酒店大堂,周围人流来来往往,常安顾忌公众场合所以放不开,但周勀就是个衣冠禽兽,当然不会考虑这些,两人一个搂一个躲。 “周总,小安!”身后突然有人喊。 周勀与常安回头,看到几米之外的陈灏东与何灵,刚才喊的显然是何灵,她率先走过来,“老远就看到你们两个了,一开始怕认错没敢喊,原来真是你们啊。” 何灵还是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只是人要比先前消瘦了一些,原本栗金色的头发也都染回了黑色,蓄长了很多,现在烫成卷披着,倒像是比之前看上去柔美风情了很多,以前整就一个野丫头。 “何小姐,好久不见。”常安也回应,“腿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OK了,没问题了。”何灵还故意蹦跶了两步给常安看,后边陈灏东立即跟上来,扯了下何灵的手臂,低斥:“你做什么,腿不要了?” “哎哟没问题的啦,我现在能走能跳,就你胆最小!”何灵边抱怨边去扯过陈灏东的手,又转向常安,“你哥这人以前也这样吗,成天跟个小老头似的叨叨!” 常安看了眼陈灏东,两人目光短暂碰撞,她赶紧转过来,勉强笑:“他也是关心你,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注意的。” “嗯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不过就是这段时间成天躺床上实在太难受了,今天来这还是我昨晚求了一夜求来的呢,小安你都不知道你哥凶起来有多可怕,跟我爸似的。”何灵嘴皮子很能讲。 常安显得有些无奈。 旁边周勀一条手臂还揽在常安腰上,便伸了另一只手比了个手势,“走吧,一起进去!”侧身时又与陈灏东对视一眼,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不需要任何语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常安被周勀揽着走在前面,陈灏东带何灵走在后面。 晚宴在宴会厅举行,规模并不大,进去之后常安便和何灵他们散了,准确而言是何灵立马就见到了认识的朋友,拉着陈灏东过去打招呼,就交际能力这点来说,何灵确实要狂甩常安几条街。 常安在这种场合显得很冷清,而何灵就是个满场飞的花蝴蝶。 周勀是今晚主角,不断有人过来攀谈,常安便被他揽着一个个打招呼介绍,面上她做得确实很好,谈吐得体又礼貌,可心里其实很排斥这种事,几轮下来之后她实在厌烦了,扯了下周勀的手,“我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周勀知道她不喜欢应付这些人,便准了。 “饿的话先吃点东西,有事打我电话!” “知道!” 刚说完,又有人过来和周勀攀谈,常安借机松了手,闪到了旁边角落里。 她吃了块蛋糕填肚子,旁边一溜儿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常安看了一圈,端了其中一杯,刚转身…… “周太太!” 眼前李美玉婀娜多姿地走过来。 常安站定,“李阿姨!” 李美玉鼻子里哼了口气:“什么阿姨,我有这么老?” 常安讪讪,又改口:“抱歉,李总!” 李美玉这才满意,笑着瞄了眼常安手里的杯子,“这酒可凶着呢,你能喝?” 常安晃了晃,“喝一点应该没问题!” “看来你和你妈一样,都是酒鬼啊。” 常安脸色一僵,小时候她是不大懂,但有些东西还记得的,那时候李美玉跟在薛冰后面端茶递水拎鞋子,态度恭敬得很,现在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我妈以前也喜欢喝酒吗?” “当然,你不知道?不过你那时候还小,你妈喝酒很厉害,饭桌上连男人都没几个喝得过她。” “……” “不过你妈那性子也是,处处要拨头筹,要强得很,不然最后也不会走那条路!” 常安闭了下眼,虽然她知道在这种场合跟李美玉谈及母亲的死并不合适,但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我妈最后的选择跟性格又有什么关系?有几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外遇?” 李美玉听完却像看戏一样看着常安,“你觉得你妈自尽是为了你老子在外面那些烂事?” “难道不是?” “嗬…那你也未免太小瞧她了,薛冰呐,她什么人物,会为了一些无用的儿女情长就…” “就什么?” “……” 李美玉却突然不往下说了,眼神扑闪了一下。 常安觉得她的话没说完,“李阿姨,你是不是…” “啊呀小安…”她突然拍着常安的肩膀笑开,“你看我一喝酒就会胡言乱语,抱歉啊,刚才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心上,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你妈,毕竟当年是她让我进了裕安,要是没她哪有我今天呐,总之一句话,你妈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至于其他的……诶那边有人叫我,我先过去…”李美玉冷不丁就要走。 常安追了两步,“李阿姨,李总…”可李美玉已经逃似的走出去老远。 “下回,下回找个机会一起吃饭,今天太忙!” “……” 陈灏东过来时常安正坐在角落里发呆,手里依旧托着那只杯子。 “想什么呢?” 她惊了下,抬头才看到面前西装革履的陈灏东,眉头蹙了下,又笑开。 陈灏东黑脸,“你笑什么?” 常安摇头,“没什么,只是好像第一次看你穿这么正式!” “是么?”他扯了下脖子上的领带,“是不是觉得挺奇怪?” “没有,蛮好的!” 他身材不错,穿西装自然不会差,只是常安印象中他还是T恤牛仔裤穿得比较多,经常不修边幅一副社会小混混的模样,但现在今非昔比了,他是何兆熊的乘龙快婿,据说最近在元玺做得很好,何兆熊对他很信任。 如果撇开其余一切不谈,常安其实为现在的陈灏东感到欣慰,至少他看上去很好,工作顺利,前途亨通,等后面与何灵结了婚,事业婚姻双赢,挺好的,不是么! “你刚才一个人躲这想什么?”陈灏东又问。 常安啊了声,“有么?” 陈灏东:“傻不拉几!” 常安:“……” 满场衣香鬓影,就他们俩人坐在柱子后面靠酒架的椅子上。 常安不喜欢这种场合,陈灏东不属于这种场合,所以两人脸上都有同样的冷清,只是话倒不多,只是隔了几米远的距离坐着,偶尔有人经过,也不会注意到他们,或者以为只是两个过来休息的陌生人而已。 坐了一会儿,陈灏东问:“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常安:“好得差不多了!” 陈灏东:“还疼不疼?” 常安:“不疼了!” 很普通的对话,寥寥几句,完了陈灏东又喝了一口酒,他手里拿的那杯应该是威士忌,深褐色,加了冰块在里面,与常安手中的浅蓝鸡尾酒不同。 常安撇一眼,也喝了一口自己刚才拿的酒,只尝到一股甜腻的果味,这什么酒啊,哄孩子的果汁儿吧。 她嗜甜,但唯独无法忍受甜味的酒,所以很嫌弃地把酒杯搁旁边,也从旁边桌上拿了杯威士忌。 陈灏东瞥眉:“那酒是纯的,里面没有加任何东西,你喝不惯!” 言下之意是让常安别轻易尝试,还是喝点甜味的鸡尾酒比较好,常安没理,喝了一口,竟是眼不眨眉不皱,完了还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谁说这是纯的,里面应该加了少量的苏打水和柠檬汁!” 陈灏东:“……” 说话间常安已经半杯酒下肚,她面无异色。 陈灏东:“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常安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教我的吗?” 陈灏东:“我?” 常安盯着他墨色的瞳孔,周围灯影惶惶,她笑了笑:“算了,没什么。”端了杯子起身,刚好看到周勀从另一边过来,“我先过去了!”扔下一句话就往场内走,走至周勀身边,常安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周勀当时正在与人说话,感觉到身边有人贴上来,他侧身看了眼,继而也很自然地把手扣到了常安腰上。 一切动作流畅熟稔又亲昵,陈灏东看在眼里,若主角换成别人,应该真是一幅极其美好甜蜜的画卷,他低头不再看,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顺便含了块冰块进去。 冰块透心凉,他用牙齿慢慢咬着,放下空杯站起来,一个起身,与不远处何灵注视的目光相撞。 何灵喝多了,陈灏东扶着她去和何兆熊打招呼。 “我先带灵子回去!” “怎么回事?” “她喝多了!” 何兆熊瞥了眼崴在陈灏东肩头的人,斥一口:“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分轻重,简直胡闹!” 何灵喝得七荤八素,也懒得去管自己父亲怎么骂。 何兆熊还在与人谈事,也顾不得太多,“行吧,你先送她回去,安顿完了再过来,介绍你认识一些人。” 陈灏东应了身,带着何灵出了宴会厅,结果刚进电梯她就扑了上去,挂在陈灏东脖子上就一顿狂亲。 陈灏东一手把人制住,“做什么,不看看场合!” 何灵像是借着酒精撒疯,“什么场合,你告诉我这什么场合,谁来管我们啊!”作势又要扑,陈灏东没辙,干脆把人扛肩头出了酒店。 一路到了停车场,司机开了车门,他把人扔上去,原本是打算自己先陪她回去一趟的,喝成这样他也有些不放心,可这德性心里堵得慌。 “把她送回去!”陈灏东转身就要走。 何灵在车里吼:“你站住!” 前面的男人不理。 “喂,你去哪儿,给我站住!” 一只高跟鞋从车里飞出来,刚好砸在陈灏东的后背上,他步子停了停,何灵重新燃起希望,半个身子都挂到了车外边,结果陈灏东只短暂停留便又继续往酒店门口去,气得何灵在车门上捶了几下。 “陈灏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女人尖利的声音在停车场上空散开,吼得司机都心惊胆战,好一会儿才发问:“小姐,您是打算下车还是…” “开车!” “……” “快点,开车!” 银色车身极速驶出酒店停车场,半分钟之后,车尾灯混入大路上的车流,从不远处另一辆轿跑里面下来一个曼妙身影。 方如珊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掐灭手中烟蒂,看了眼躺在地上那只孤零零的高跟鞋,冷笑一声,随后才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何董,我到了……不用,您不用下来,我给您送上去吧……好,知道了,那一会儿见!” 常安喝了两杯酒,头有些晕,便找了个借口要提前回去。 周勀知道她撑到这会儿已经是极致,便要送她下楼,她拦了下:“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吧,你这边都走不开!” 确实走不开,今天是荣邦的主场。 “那到家后给我发条微信!” “嗯,你也少喝点,早点回去。” 周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道,但可能会很晚,你不用等我!” 常安似乎听懂了某些意思,耳根烫了下,“谁等你啊,自作多情!”闷头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周勀看着常安的背影没入人群中,她今天盘了头发,穿了细高跟,一身晚装衬得曲线玲珑性感,皮肤又白又嫩,满场目光许多都在她身上。 周勀又剐了下牙根,心想以后再也不准她这么穿! 常安快步出了宴会厅,却在电梯口碰到了方如珊,一个进一个出,刚好打了个照面。 方如珊在见到常安的那一刻也十分惊讶,倒不是惊讶她出现在这里,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周太太,周勀携她一同出席倒也正常,只是惊讶常安的装扮。 以前见她都是简单的裙子,素颜,平底鞋,披肩长发,除了清丽干净一点之外,毫无任何攻击性,可眼前的常安像是换了一个人,漂亮,精致,眉眼间还有一丝柔情与妩媚。 若以前的常安只是个小女孩,那现在便更偏向于女人味。 方如珊冷不丁窒了下,笑着开口:“常小姐,哦不…周太太,好久不见啊!” 既然碰到常安也没办法装个陌生人。 “方小姐,好久不见。” “周总呢?” “在里面。” “你这是准备要走啊?” “对,有些累,想提前回去,你找阿勀的话他在里面,进去应该就……” “谁找他啊,真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么?呵……自作多情!”说完哼着气扭着身段就往宴会厅的方向去了。 常安简直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腹诽周勀的目光和智商肯定都有问题,怎么当初就能看上这么个女人的呢? 不知所谓! 奠基仪式之后项目进程再度加快,按照之前计划,泸旸湖的商业区和住宅区会在明年年中就全部竣工,今年年底开始招商和预售,住宅区将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高档住宅区,供出售,另一部分都是小面积公寓,按之前竞自持的招标要求只出租,不推上市场进行销售,而销售楼盘全部汇集在湖东。 之前业界还有些搞不明白周勀的运营思路,这么高的自持面积,且支持产权高达70年,华景置业要如何实现在短时间之内盈利,可是七月底华景的众筹平台横空出世,所有人才看懂周勀的思路。 他将整个泸旸湖地块分成湖西和湖东,湖东将汇集大部分商业区和一部分高档住宅区,招商之后影院,餐饮,商场都会一应俱全,加之背后有ZF背景,后期也会有学校及医院入驻,到时候楼盘价格自然不会低;至于湖西,小面积公寓产权不可分割,将挂在华景的众筹平台上进行交易,参与众筹的企业按照众筹份额支付交易对价,等项目建设完成后,众筹企业可以租赁这些住房,既可用于员工福利,宿舍,也可转手出租给第三方,类似于二房东的性质,而华景作为主体产权持有人,可从众筹平台吸纳一部分租金,并相应收取运营费用,提供所有物业管理及配套经营服务。 这样一来,华景将自持部分的运营风险转嫁了一部分到各企业头上,如果失败了,损失可以降到最低,但一旦成功了,70年租金与管理费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平台一出,业内都暗骂周勀这只狐狸,没人的算盘有他打得这么精的,更何况自持部分亏钱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湖东的配套设施会带动湖西,毕竟在房价日益疯涨的云凌来说,很多外来人口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一套房,所以租房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一些白领无法忍受老旧公寓或者城中村,自然会考虑湖西这种小面积模式,不仅周边配套设施齐全,且带有统一的物业管理,环境自是不必说。 常安之前以为常望德在乡下肯定住不满一个月,可是没想到竟一直没有回云凌。 期间常安也提出要再去看看他,但每次都被魏素瑛劝住。 “不用,你爸在这边挺好的,你从云凌赶过来也不方便,实在要不放心,你跟他视频也是一样。”可常安怎么会跟常望德视频呢?她在伦敦那么多年,与国内联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不过常望德在丰蠡期间,常安还是会隔三差五给他打个电话的,但也只是简单聊几句,问下他的身体情况。 七月底常望德终于搬回了云凌。 魏素瑛提前跟常安约了时间,让她和周勀一起过去吃饭,周勀那阵子不算忙,下班接了常安过去。 常安也有两个多月没见到父亲了,见面喊了人,忍不住问:“爸,您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常望德笑:“是么?一直这样吧!” 旁边魏素瑛搭腔,“你看,你女儿也说了吧,小安,你可得好好问问他,大老远跑去乡下养病,本就是指望他能好好休息两个月的,没想到成天还操心这个操心那个,除了不出远门之外我看他也没闲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没把他照顾好,可天地良心,他自己不心疼自己,我有什么办法!” 之前魏素瑛都是十年如一日地照料常望德的生活起居和身体,但鲜少听她这么抱怨过。 常望德轻剐一眼,“就你话多,行了,进去坐吧,开饭了!” 很平淡的家常便饭,倒没什么特殊性,加之常佳卉那天没回去,所以显得有些冷清。 吃完之后常望德把周勀叫去书房,说要问些项目的事。 魏素瑛照理端了水和药过来,常安看到药盒格子里摆了七八颗颜色各异的药片。 言情海 第128章 体检报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我爸还要吃这么多药吗?” “对,医生要求的,不过有些是增强免疫力的补药,且吃着吧,反正也没坏处!” “那我送上去吧!”常安要过去接水杯和药盒,岂料魏素瑛猛地往后退了半步,戒备明显的动作让水都撒了些出来。 常安愣了愣,魏素瑛连忙解释:“还是我去送吧,你坐一会儿,我让小爱给你端水果!”说完人已匆匆上楼。 常安盯着地上一小滩水渍有些出神。 刚好小保姆端了水果过来,“常小姐,过来吃葡萄!” 常安皱着眉过去,问:“知不知道平时我爸吃的药放在哪儿?” …… 晚上八点多,周勀带常安回长河,一路上常安都很沉默。 “怎么了?看你吃顿饭吃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常安犹豫了一下,扯了下嘴角:“没什么!” 周勀也没多问,他脸色沉沉的,似乎也有心事,直至车子进了小区,他突然说:“知道你爸可能要上去了吗?” “啊?什么?”常安反应了半秒才回神,“之前是有风声传出来,但应该还不能确定!” 周勀:“可能性很大,无论从政绩还是资历来说,你爸的赢面都是最大的。” “是么?”常安干笑一声,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酸楚感。 常望德要上去的消息越传越烈,周勀私底下去问了周世青,周世青给了个确定的答案。 “上面应该基本定下来了,但正式任职应该还没下来,不过估计也快了,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 但常望德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待人没有架子,工作勤勤恳恳。 常安那段时间也回去看过常望德几次,父女俩依旧话不多,但从面上看着倒也算父慈女孝。 只是常望德那阵子似乎瘦了不少,常安让他多注意休息,他总说没什么问题。 八月中旬的某个中午,常安终于等到了那通越洋电话。 “喂,Eden…” “Ann,你之前让我帮你查的药我已经查到了。” …… 周勀那段时间已经不是特别忙了,但应酬还是经常有。晚上和人吃完饭,对方要求转场子,周勀让徐南作陪,自己提前回来了。 进门屋里没开灯,他以为常安已经睡了,可是走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窝着人。 “怎么坐这?” 沙发上的常安抬头,周勀一愣,“哭过了?” 常安眼泡发肿,眼圈通红,周勀赶紧扔了西装走过去,蹲到沙发前面,“怎么回事?” 常安盯着眼前的男人,肩膀抽了一下,眼泪又止不住下来。 周勀都快被她弄疯了,扶了肩,“说话,到底怎么了?” 常安这才伸手摸了手机出来,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周勀拿过来看了眼。 常安:“知道这是什么药么?” 药盒上都是英文,周勀对医药并不了解,所以一时也不清楚。 “什么药?” 常安咽了一口气,“Capee,中文译名卡培他滨,是专门治疗对抗生素已经无效的转移性直肠癌靶向药。” 周勀眸光沉了下,“哪儿来的?” 常安抱住自己闭上眼睛,“我偷偷拍的,这是我爸正在吃的药。” 周勀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爸不是简单的胆囊炎?” 常安眼泪又开始簌簌往下掉,抱住两边手臂把头搁膝盖上。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也不能问,但若只是简单的胆囊炎,我已经托人帮我问过了,根本不需要服用这种药。” 周勀又看了眼照片上的药盒,咬牙沉了一口气。 “常安,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可是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你知道吗,我妈走得毫无征兆,早晨明明还好好的,可是晚上已经浑身冰凉地躺在那成了一具尸体,周勀,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你不会明白…”她的哭声压在嗓门眼,身子一抽一抽地缩成一团。 周勀心疼,坐到沙发上把人揽到怀里。 “好了,或许只是巧合,还没弄清楚,先别哭了。” 可是丝毫没有用,常安哭得更凶了,手指揪住周勀的衬衣,“为什么他要瞒着我,为什么?” 周勀叹了一口气,该如何跟她解释原因呢? “你爸身份特殊,又在提拔的节骨眼上,如果他真的身患重疾,恐怕这次就上不去了。” “可是难道升官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常安想不明白,常望德要强好胜了大半辈子,一路从基层爬到现在的位置,还不够吗? 周勀好不容易把常安哄睡着,他独自回到书房,站在窗口抽了一根烟,烟星灭,拿出手机拨通了徐南的号码。 “想办法弄到常望德最近半年的体检报告!” “什么?”徐南莫名其妙。 周勀又重复了一遍:“常望德的体检报告,你听不懂人话?” 一听老板心情不妙,周勀也乖了,“听得懂听得懂,不过您要常书记的体检报告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弄到之后发一份给我,尽快!” 徐南还想说什么,周勀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干巴巴地握着手机嘀咕,常书记这种官阶的体检报告岂是说弄就能弄到的,为之服务的医疗团队都是全部保密的啊,可以预想又是一个需要大费周章的差事,徐南不免心里叫苦,但老板的命令他也不敢马虎。 第二天周勀要去外地考察一个项目,大约一周之后才能回来,他怕常安在家胡思乱想,提议要带她一同过去,但常安显然没有那个心情。 “我想搬去我爸那里住几天。” “你心里已经认定了你所猜到的事实?” “我也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谁会无缘无故吃那种药?”常安眼睛又有些红起来。 周勀把人揽到怀里,“那你自己考虑清楚,搬过去住的话你是打算当面问他?” “我不知道。” 大概无人能够体会常安此时的心情,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 周勀也没多说,摸了下她的头发,“好,那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小赵送我去机场之后就让他回来接你。” 常安一整个上午都在想该如何和常望德摊牌,是暗中观察他的身体状况还是直接问,可是还没等她思考出一个答案便接到了魏素瑛的电话。 “小安,我跟你爸到北京了,跟你说一声,这几天别回去,家里没人。” 常安猛一恍神,“你和我爸在北京?” “对啊,刚到,你爸过来有公务,我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过来玩几天。”魏素瑛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挺愉悦,她之前确实好几次都提过要跟常望德出去一次,但每次都被常望德拒绝了,说要公私分明,带她不方便,可怎么这次突然就同意了呢? “瑛姨,我爸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两秒,“没…没啊,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那为何突然这次他会带你一起出去?” “还不是我求了他好一阵了嘛,再说你爸刚做完手术,虽然只是微创,但毕竟也在肚子上钻了几个孔,身体肯定大不如以前了,但他又是个工作狂,拼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所以这次出来我也不放心,跟着照料一下应该会好一些……诶,接你爸的车到了…” “等一下瑛姨,我就想问问……” “行了就这样,先挂了哈。” 魏素瑛直截了当就掐了电话,把常安想问的全部堵了回去,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她又拨了常佳卉的号码。 “佳卉,爸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常佳卉也不知在干什么,敷衍着回:“挺好啊!” “挺好?你觉得挺好?” “废话,能吃能睡的,医生不是说手术做得也很顺利吗。” “我不是说胆囊炎手术的事。” “那你啥意思啊?” “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有什么反常?” “什么反常?姐你到底想问什么呀,我都忙死了,今天还有几张图纸要赶出来,你要没事我就先挂了,这个月发了奖金请你吃饭!” 常安还没来得及说声再见,那边电话再度被掐断,她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心里早已乱作一团。 三天后徐南将常望德最新一次体检报告发到了周勀邮箱。 周勀看完,没说话。 那时候他还在外地出差,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抽完一根烟才开口:“不要声张出去,必须绝对保密!” 徐南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明白,不过我只是好奇,为何常书记要隐瞒自己的病情?他就不怕耽误最佳治疗时间吗?” 周勀手里还捏着烟蒂,窗外大片流云,谁也不知道那些云最终会飘向哪里。 “并不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这就好比你去登山,若在山脚下也就算了,但如果让你爬到山腰,看到山顶,即使你知道往上的路途艰险,我想你也不会舍得半道放弃。” 周勀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是否要把常望德患病的事告诉常安,最终决定还是等出差回去当面跟她说比较好。 三天后周勀考察完项目回云凌,结果刚下飞机就接到了邓顺林的电话。 “老邓,什么事?” “你看到我刚给你发的信息没?” “什么信息?我刚在飞机上!” 那边停了停,“孙正道可能要出事了,被人匿名举报,据说纪检委已经开始进行外围调查。” 原本疾走中的周勀猛地停了下来,后面帮他拉着行李箱的小赵差点磕到他背上。 “消息来源可靠?” “应该可靠!” 周勀稍稍沉了一口气,“等我到公司见面再说吧,先这样!” 小赵一路疾驰,周勀到公司之后与邓顺林在办公室会面,后者把所了解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周总,您看现在怎么办?”邓顺林明显有些慌了。 周勀双手搭成一座小山在下巴敲了敲,“目前只是外围调查,尚未立案,你不用这么紧张。” “可万一真出事了呢?” “出事也未必会波及到我们头上,更何况华景的股东是裕安,就算孙正道真的栽了,和裕安投资的项目没有直接关联。” “话是这么说,但谁不知道裕安背后的人是谁啊,就怕到时候我们要被牵连进去。” 周勀抵了下牙槽,有些事确实很难说得准,但事情既然已经赶上了,急也没有用。 “行了,你最近盯着那边的情况,一旦立案可能就凶多吉少了,到时候我们需要提前找好退路。” 周勀挥手让邓顺林出去,自己打开电脑查了下新闻,网上风平浪静,并无丝毫波澜,但他知道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十。八.大以来反腐倡廉抓得很凶,最近两年不断有人栽进去,有些甚至毫无预兆,昨晚还亭台高筑,隔天天亮却已经大厦倾覆,所以一切兼有可能。 周勀给李美玉拨了两通电话,那边始终关机。 周勀那天从公司到家已经很晚,洗完澡又回书房抽了几根烟。 打开电脑,屏保是泸旸湖项目的最终效果图。 这个项目对于周勀而言算是近几年的一个“梦”,如若成功了必将成为国内的代表性区块,而他前后为之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已经不计其数。 周勀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正如他之前对徐南所说,已经走到半山腰了,山顶风光绝美,他怎舍得轻言放弃。 凌晨一点左右,周勀合上电脑回到二楼卧室。 常安已经睡着了,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揭开薄毯过去把人搂到怀里。 常安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之前知道周勀今晚要回来,所以并没有太大惊讶,只是潜意识地皱着眉头使劲推人。 “你是不是抽了很多烟?” 贴上来的男人身上有很浓重的烟草味,常安嗅觉敏感,一下子就被刺激到了。 周勀稍微愣了下,才不管,直接把常安压到身下就吻了上去,几日不见,自然吻得激。烈疯。狂,让她几欲窒息才舍得松开,大掌捧住她的脸。 “这几天在家有没有想我?”沉厚的声音贴在耳根。 常安缓缓睁开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 周勀扬唇笑,复又吻上上去…… 言情海 第129章 治还是不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几天堆积起来的思念全部化为缠绵,周勀要的有点猛,事过之后常安汗津津地被他抱到身上。 周勀一手揉着她的肩,一手拿烟。 常安知道他抽烟,但烟瘾并不是很重,但今天显然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很浓的烟味。 “你有心事?”她问。 烟雾中周勀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这几天有没有跟你爸联系?” “没有,他和瑛姨还在北京。” “旅游?” “说是我爸有公务,但大部分时间应该还是以旅游为主。” 周勀没说话,眸色在不算亮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深沉。 常安心里恍恍惚惚的,抬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搂着他的男人又抽了一口烟,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找人弄了一份你爸的体检报告。” 常安猛起身,用手捂住盖到胸口侃侃遮住关键部位的薄毯。 “体检报告说什么?” 周勀看了她一眼,大片肩膀和酥。胸露在外面,突然发现似乎不应该挑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件事。 “常安,要不你先睡?” 常安瞪了他一眼,“快说吧。” 周勀:“那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爸的体检结果并不好。” 常安愣了一下,几秒之后才问:“有多不好?” 周勀重重缓了一口气,“直肠癌,中晚期。” 房间里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声音,常安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直肠癌这三个字离她太遥远了,她周围没人患过,她也不清楚到底有多严重,但是她不想问,此刻一个字都不想问。 周勀就看着眼前的女人,长发披肩,浓黑如丝绸般盖到胸前,又柔又软,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不悲不喜,好像那个患病的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俯下来,像一只猫似地缩着趴到周勀怀里。 周勀手里还捏着烟,怕烫到她,手臂在半空中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烟掐了。 “常安…” “别说话!” 胸口的女人淡淡出声,周勀便不说话了,他安安静静地陪伴她,怕她哭,又把人裹得更紧了些,可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常安没有掉眼泪。 她太了解常望德了,她清楚他作了怎样的选择。 几天之后魏素瑛和常望德从北京回来了,常安过去看他,没有提前打招呼,所以这边并不知道。常安直接进屋,刚走到前厅就听到从后院那边传过来的声音。 “常望德,你不能做什么事都这么自私,到这一步难道你不该替我想想,替佳卉想想?”魏素瑛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哭腔。 常安脚步顿在那里,之后是常望德声音,但因为离得有些远,他声音又小,所以并没听清。 “行,你的决定……你向来作任何决定都只考虑你自己,好,我也不劝了,不管了,随你去!”魏素瑛哭咧着说完,脚步往这边来。 常安还没来得及闪,迎面就与魏素瑛对上了。 魏素瑛还红着一双眼,见到常安那一瞬明显惊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小安呐,你怎么过来了?站那也不出声。”她强颜欢笑,又伸手抹眼泪。 常安看了眼后院,“你和我爸…吵架了?” “没有,吵也吵不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脾气,越老越犟,懒得跟他吵,那什么…你坐一会儿,我去让厨房多做几个菜,中午在这吃饭。”魏素瑛迅速说完,也不看常安一眼,直接就往前边去了。 常安原地站着,烈日当头,后院却有凉爽的风吹过来,站在这位置并不能看到后院的人,她又往前走了点,跨过门槛。 后院树荫下,常望德独自坐在躺椅上,旁边摆了一张小藤椅,藤椅上放了茶杯,茶壶,烟盒,还有几份报纸,他手里也拿了一份,正在翻看。 常安慢慢走近,常望德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睛,一周多不见似乎又瘦了一圈,白色短袖衬衣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落,鬓角有银丝冒出来,风一吹,一层层露得更多。 常望德老了,父亲老了。 常安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日积月累的恨与隔阂,到这一刻终究抵不住亲情。 “爸…”她攒足力气喊出声。 椅子上的男人抬起来头,日光之下他还眯了下眼。 “小安啊。”他笑着把报纸放下,“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瑛姨说你们从北京回来了,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所以就过来看看” “那过来坐…” 常望德赶紧起身要把旁边椅子上的报纸和烟盒挪走,常安过去,“我来吧。”她把东西搁地上,拎到那只烟盒,烟显然是刚开封的,里面少了两根。 “爸,您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常望德愣了下,“没有,难得抽一根。” “您刚做完手术,还是不要抽的好。” “知道,你瑛姨管着呢,我心里有数。”他把老花镜摘下来。 常安应了声,坐到椅子上,转身又看了常望德一眼,笑:“爸,您继续看报纸吧,我陪您坐一会儿。” 常望德眼神里似滞了一下,但很快也跟着笑起来,“好,中午留下来吃饭,小爱这几天回老家了,厨子也告假了,今天你瑛姨亲自下厨。” 常安昨晚失眠,半夜起来偷偷查了下资料。 直肠癌是指从齿状线至直肠乙状结肠交界处之间的癌,被称为世界三大恶性肿瘤之一,因其位置深入盆腔,剖析关系复杂,化疗效果一般,无法根治,即使手术也不易彻底,术后复发率高,中下段直肠癌与肛管括约肌接近,如若手术很难再保留肛门极其功能。 也就是说,一旦接受手术,常望德极有可能需要接受人造肛门,但人造肛门没有自我控制能力,这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需要背着一个人造肛门,而且随时需要面临大便失禁的窘迫,别说生活质量,连起码的体面与尊严都不再会有。 常安知道她的父亲,争强好胜一辈子,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这样。 治与不治,对他来说选择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言情海 第130章 三观被刷新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最终常安也没跟常望德把事情挑明。 他要隐瞒病情,她便陪着他一同演戏,只是那段时间她会经常回去看看,不过常望德很忙,在家的时候并不多,常安也无所谓,在的时候就陪他聊聊,没话说就一起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如果不在,她在宅子睡个午觉,吃顿饭就回去。 她经历过薛冰的突然离世,也经历过薛文琇的染病身亡,所以她认得清生死。 只是实在熬不住的时候也会自己一个人抹眼泪,不敢在常望德面前哭,晚上回来缩周勀怀里掉眼泪。 “今天我看到爸爸手背上已经开始出现针孔,帕尼单抗针剂,我在垃圾桶里翻出了包装盒,用于治疗转移性直肠癌,周勀,我是不是快要失去他了?” 常安是一个可以把情绪隐藏得很好的人,可是愈这样周勀愈心疼。 “为什么不劝劝他?” “我劝什么?” “劝他放弃晋升,退下来至少可以系统地进行治疗。” 关于这个问题常安不是没有想过,常望德放弃现在的一切,安安分分当个病人,化疗也好,手术也罢,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然后呢? “我外婆总说我的性格遗传了我妈妈,但是我爸骨子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们是两个很相似的人,只是我妈的争强好胜全都摆在脸上,我爸要藏得好一些罢了,可是你若劝他放弃好不容易等来的晋升机会,躺在医院里做手术装个人造肛门然后每天把排泄物背在身上,他绝对接受不了。” 若让常望德如此毫无尊严地苟延残喘,还不如让他就这么等死。 常安骨子里也是这种人,把“体面”看得太重要了,所以她完全可以理解常望德选择。 “更何况我让Eden帮我咨询了医生,我爸这种情况,即使手术的治愈率不高,顶多只是延长一点时间,但是后期治疗过程会非常痛苦,这是一场身心俱疲的硬仗。” 常安承认自己懦弱,可是当年薛文琇得了肿瘤拒绝手术与化疗,靠药物维持了两年,虽然时间不长,但至少没有走得太痛苦。 “我并不会试图去改变我爸的选择,我只是……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就好比她已经知道了结果,知道了终点就在那里,无论用哪种方法面对都无法逃避,所以往后一路提心吊胆,畏惧失去,但还是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八月匆匆而过,常望德要升任的消息基本已经坐实,就等着最后公告。 常安眼瞅着父亲身形日益消瘦,但气色却似乎比前阵子要好了些,大概是受升任消息的抚慰,加上一直有进口药物维持,所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邓顺林盯了一个多月,调查孙正道的事似乎没了踪影。 “好像说上边已经停了,估计也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周勀蹭着额头思虑,眸光沉沉的,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继续盯着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是怕再生出什么事?”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这两年形势有些不明朗。” 邓顺林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裕安那边怎么说?还是联系不上?” 周勀搓着手指冷笑,“再等等吧,如果调查真的停了,就算我不联系她也会主动露脸。” 果然,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就当天傍晚,周勀接到了李美玉的电话。 “周总,听说你前阵子找我啊?” 周勀什么都没提,只问:“李总最近很忙?” “忙倒没有,只是压力有点大,前段时间出国度了一个小长假!” 她说度假就度假,周勀自然不会揭穿,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周勀问:“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个面聚聚?” 李美玉那头噗嗤一笑:“怎么,这是想我了?” 周勀难得也没驳她面子,“李总要怎么理解都行,订个时间吧,何董那边估计也想见你!” “那算了,我只想跟你单独约,如果周总没这诚意就无趣了,更何况最近也腾不出空,刚度假回来,手里堆了一摊事,暂时走不开,等天凉一点再聚?” 李美玉显然是在躲着人。 周勀给徐南拨了电话:“留意最近李美玉的行踪,最好能查出来最近一周她去过哪里。” …… 常佳卉那阵子忙得很,常安好不容易跟她约了顿午饭,也不敢找远的餐厅,就在星河楼下随便选了间私房菜馆。 川菜,常安吃不惯辣,所以大部分时间只喝茶。 “最近你是不是经常不回去吃晚饭?” “是啊,我们组里好几个项目,估计够我忙到年底了。”她边说边往嘴里塞了块水煮鱼,鼓鼓囊囊又开口,“不过我妈说你最近回去得很勤啊,怎么,突然转型当孝女了?” 常安看了眼常佳卉满脸春风的笑容,心想大概她还不知道常望德生病的事,想来也是,常佳卉性格直爽心里藏不住事,被她知道了就等于被全世界知道了,常望德和魏素瑛肯定会瞒住她。 “什么孝女,我之前不孝吗?” “嗬…孝不孝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刚从伦敦回来的那阵子,我看你连电话都懒得往家里打,为这事爸可没少唠叨过!” 常安顿了下,“爸介意?” “当然啦,你别看他嘴上不说,平时对你好像很严厉,其实爸心里最疼的还是你。” 常安又喝了一口茶。 印象中小时候常望德对自己确实很好,他的好与薛冰的好不同,薛冰那时候工作太忙,基本很少有时间陪常安,大概也是愧疚吧,所以她对常安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可是常望德是作为父亲的一种陪伴与鼓励,而真正的隔阂便是从薛冰去世之后开始的。 这么多年日积月累,常安也已经记不得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跟他真正疏远起来的。 “行了不说这个了,最近忙得都没时间找你蹭饭,聊点八卦啊!”常佳卉几乎一个人解决了一份水煮鱼,抹着嘴跟常安说。 常安无奈笑,“我对八卦不感兴趣!” 常佳卉:“别啊,你好歹像个同龄人行不行,而且这次可是劲爆消息!” 常安:“有多劲爆?” 常佳卉献宝似的,还把身子往桌前凑了点,“知道方如珊怀孕了吗?” 常安握住杯子的手一沉:“什么?” 常佳卉:“就姐夫的前任,方如珊,怀孕啦!” 常安反问:“她和何宾结婚了?” 常佳卉:“没啊!” 常安:“那怎么…” 常佳卉:“哎哟我的姐呐,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说没结婚就不能怀孕?” 常安:“……” 常佳卉:“而且谁告诉你孩子是何宾的?” 常安:“不是何宾的?” 常佳卉:“当然不是,她和何宾早就掰了。” 常安:“为什么,之前你不是说她还在朋友圈发过两人的自拍照么?” 常佳卉:“这你就得问当事人了,不过就方如珊那种,虚伪贪欲都写在脸上了,何宾这种手里没实权也没实钱的小开估计也入不了她的眼,现在这位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从没露过脸,但据说背景很强悍,而且应该挺有钱,搞得她在朋友圈成天晒首饰包包和豪车,昨天更夸张,直接晒了张房产证,证上她的名儿,男方给她买的,说是给她儿子以后的见面礼。” 常佳卉一说起八卦总是格外激动。 常安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她是好闺蜜呢,这些乱七八糟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常佳卉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知道啊,圈子就这么大,竞标的时候还经常会碰面,而且她多高调一人啊,未婚先孕这种事都恨不得弄得人尽皆知,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冤大头当了接盘侠,眼光简直跟姐夫一样渣!” 说着说着火就引到了周勀头上。 常安皱眉,想笑又笑不出来。 一会儿晒首饰一会儿晒车子,昨天据说对方还 …… 泸旸湖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按之前协议,建筑部分全部交给元玺负责,其实这也算情理之中,因为何兆熊本身就是靠工程建筑发家,元玺旗下的天峰也做得挺大。 天峰由陈灏东负责,换而言之,泸旸湖项目的主体建筑也由陈灏东挑大梁,所以那阵子陈灏东特别忙,经常工地和公司两头跑,后来干脆就直接搬到了工地住。 烈日晌午,陈灏东刚吃完午饭,蹲车棚抽烟的时候接到何灵电话。 “晚上有空没?爸叫你过来吃饭!” 自上次庆功宴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处于冷战期,何灵从小骄纵惯了,不服输,不服软,陈灏东起初还哄了两天,可何灵死活不给台阶下,他耐心耗尽,心里诸多烦躁,最后直接找了个借口搬到了工地来。 这是最近半个多月以来两人第一次联系,且是何灵主动。 陈灏东应了声:“知道了!” 结果那边嗓门一下提高:“就这样?” 陈灏东叼着烟,抽一口,“不是那你还想怎样?” 何灵气鼓鼓的骂了一句,“滚你丫的,王八蛋!”之后就挂了电话。 陈灏东拿开手机看了眼,妈的女人怎么都这么麻烦! 工地傍晚下工,陈灏东赶回公寓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这段时间他住在工地,何灵自然也就搬回去住了。 他开车抵达何宅已经靠七点,天色渐黑,门口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是何宾的玛莎拉蒂,周身都贴了橘色哑光膜,跟他的人一样骚气,另一辆奔驰轿跑,正红色,最新款。 印象中何灵没有这款车,陈灏东猜测里面应该有客人。 他进门,佣人打招呼,“陈先生,人都在餐厅,准备要开饭了。” 陈灏东点了下头过去,何家三口都在了,除此之外何兆熊旁边还坐了个女人,因脸被何灵挡住,他一时也没看清。 “伯父!” “灏东,这边!”何灵转过来拉了下身旁的椅子,陈灏东走过去,随之便看清了斜对面的人。 “方小姐?” “陈总,好久不见!”方如珊大方打招呼。 陈灏东落座,起初没觉出什么,但转念一想就知出味儿来了,饭桌上的气氛不对劲呐,特别是何宾一张死人脸,陈灏东又扫了眼对面并排坐着的何兆熊与方如珊,一个双手交叠放膝盖上,神态幽幽,另一个化了淡妆,看着倒还算清丽温柔。 这一家子…… “人都到齐了吧。”始终不发一言的何兆熊出声。 陈灏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才从工地走得急,赶到这边喉咙都要冒烟了,赶紧喝了一大口润喉,耳边再度响起何兆熊不急不缓的声音,“今天叫你们来呢,主要有件事要宣布,我打算和如珊结婚了!” “噗…”陈灏东差点被嘴里的茶呛死。 刚才老东西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何灵,又看了眼何宾,前者显然也是受惊过度,说明之前并不知情,而何宾额头憋满了青筋,双手握拳,满眼通红地戳着对面两个人。 “爸,你说什么呀?”首先冒出来的是何灵。 何兆熊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打算结婚!” “你疯了吧,你要娶这女人?她不是之前在跟哥交往吗,你们……”何灵显然也有些支撑不住,愣是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这事也已经定了,我今天叫你们过来无非是跟你们说一声。”何兆熊依旧面不改色,神情泰然,之后又轻拍了下方如珊搭在膝盖上的手背,“另外再宣布一件事,如珊怀孕了,前几天我已经带她去香港查过,是儿子,所以你们很快就会多个弟弟!” 陈灏东心里千万匹草泥马奔腾。 何灵一双眼戳着方如珊快要戳出血来。 “爸,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结果话还没说话,从头到尾都没吭气儿的何宾突然踢了下凳子,之后扭头就往屋外走去。 “哥!” “少爷!” “让他滚,一个都不准追!” 陈灏东只听到一窜踢打摔撞从餐厅一路蔓延出去,保姆嗷嗷在外头叫。 何灵已经呆在当场。 陈灏东剐着牙转过来,扫了眼对面的何兆熊与方如珊。 “…让你别这么快说的,你看吧,弄成这样!”她还在撒娇。 何兆熊面无异色,只是轻拍着她的手背,“你安心养胎就行,其余事不用操心。” 这一家子,好大一出戏。 陈灏东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 言情海 第131章 我们要个孩子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那顿饭自然是吃不好了,不欢而散。 何灵气鼓鼓地拿了包和行李箱就出去,陈灏东追她:“你去哪儿?” “去你那!” “……” “这家没法呆了,一个个简直他妈全是神经病!” 陈灏东摸了下鼻子,没多说,过去把车开了过来。 何灵几乎骂了一路。 “我第一眼见那女人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眼尖鼻子灵得跟狗一样,尽往男人堆里蹭,我弟也是个孬货,自己女人看不住还敢蹬鼻子上脸,换我就算不弄死她至少也得把她弄残,还有我爸,真是越老越糊涂,什么女人不好找竟然找了这么个玩意儿,他眼瞎嘛,那女人摆明了就是想讹他钱,他玩玩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她进门,进了门还得了?往后不得鸡飞狗跳!” 真是越想越暴躁,何灵握拳在包上捶了几下,结果金属件卡到手指又疼得她嗷嗷叫。 陈灏东就在旁边冷眼看着,看着这一家人演了好大一出戏,完了又觉得实在好笑。 “你还笑?” 陈灏东挑眉:“以后你见了她是不是得叫声妈?” “你……”气得何灵一口气憋胸口,随即就把包抡过去拍陈灏东胳膊上。 陈灏东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冲她吼:“开车呢,坐好!” “你他妈幸灾乐祸啊?” “没,不敢,只是电视剧都不敢像你家这么演,老子睡了儿子的女人,又整了另外一个儿子出来,这里面最该哭的应该是何宾,脸面没了回头还得跟人争家产!” 陈灏东嘴皮子多损,何灵气得眼泪直往外面飚,“你个王八蛋,家常你没份?回头方如珊那贱人要真生个带把儿的出来,你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陈灏东跟何灵在一块儿多少是有些觊觎何家的家产,毕竟何兆熊攒了这么大家业,却只有何宾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起初还能让他管些事,可自从陈灏东来了他就越来越没地位,外界都传老何怕是打算把女婿培养成接班了人,现在可好,又多了个儿子出来。 老何现在年方五十有余,若这个小儿子争气,他再撑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啧啧,外人到底是外人,老狐狸的算盘打得贼精。 陈灏东哼了声,没言语。 车子到了公寓楼下,陈灏东把行李箱帮何灵拎到门口。 “你有我这钥匙,自己进去吧,今天的事也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交代完就要走。 何灵一把把人揪住,“你不住这?” “我回工地!” “少看一天也不会死,难道你那工地会给大水冲了不成?” “……” “灏东…”何灵一改刚才的彪乎劲,手已经攀住陈灏东的手臂挂到了他脖子上,胸口用力一顶,陈灏东被她推得靠墙。 身前女人娇娇媚媚,压住声音说:“我们好久没做了,你都不想要吗?” 陈灏东耳根子一热,扶住何灵的腰弯下去。 何灵眼梢低垂,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是半饷也没动静,她抬眼看了下,只看到陈灏东清冷的眸子。 “怎么了?” “前段时间不是让我滚?” “我说的气话你也信?” “信呐,我凭什么不信,再说你这无理取闹也得有个谱儿,我他妈没工夫成天伺候完老的再回来伺候你,所以爱咋咋滴吧,老子最近清心寡欲!”陈灏东把身前女人往前推出去几步,转身就往电梯走。 何灵呛了一下,呆在原地,等反应过来陈灏东已经进了电梯。 “喂!” “喂,陈灏东!” “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骂声不断传来,陈灏东舔着牙槽目睹电梯门合上,楼层一点点下降,他眸中光束也越来越寒,出了楼道,秋风已经有些凉,他掏出烟盒点了根,把火甩掉,叼着烟去取车子。 …… 几天之后常安接到常佳卉的电话。 “姐,世纪大劲爆,你知道方如珊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么?” “……” “是何兆熊的,就何宾他爸,天哪…这女儿也是彪悍,睡完小的睡老的,简直人品无下限啊!”常佳卉一通激烈吐槽,完了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常安无奈笑,捏着手里的一张帖子。“我知道了,不仅知道,极有可能还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什么?婚礼!何兆熊要娶方如珊?” “对,请帖都发出来了,国庆假期。” “我去!”常佳卉大概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事实,嘴里嘀咕,“如果方如珊真跟何兆熊结婚,那往后何灵跟灏东哥是不是都要叫她一声小妈?” “……” “我去我去这画面实在太残暴了,何兆熊脑子是不是抽了非得娶这么一个女人,就因为她肚子里怀了孩子?”常安不想评论别人的家事,“行了,这事跟你无关,少参与。” “那你真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到时再看吧!” 常安挂了电话,周勀从浴室出来,半裸着拿毛巾擦头发。 “谁的电话?” “佳卉!” “这么晚找你什么事?” 常安晃了下手里的喜帖,半笑不笑地盯着周勀:“你前任即将嫁入豪门的事已经传开了,我跟她分享一下这个喜讯!” 周勀眉头拧了下,一脸不爽,“说话注意点,什么前任!” “我又没说错喽,你当初可是带她登堂入室在媒体面前承认过的,怎么,现在看着她即将嫁入豪门,作何感想?” 常安这话气得周勀脸色发沉,一下扔了毛巾把她扯过来压到身下。 “还没完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勀直接垂头吻下去,渐渐常安的笑声变成嘤咛,室内温度极速上升,床头灯影随着频率开始晃动,起初只是微微的幅度,渐渐越来越猛,折腾了好一会儿周勀才鸣枪收兵。 常安总算乖了,汗津津地趴周勀胸口。 周勀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绕着她的头发,各自缓过那阵劲,他突然开口:“要个孩子吧。” 常安心思沉了下,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周勀低头又在她额头亲了亲,“就这么决定了,国庆假期我把时间空出来,带你出去玩一趟,回来开始备孕!” 言情海 第132章 何家大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与周勀结婚已经两年半,照理要个孩子已经不过分,但是她算过自己跟这男人在一起的时间,统共加起来也就才半年而已。 她有时候也很讨厌自己这性子,患得患失,敏感多疑,但是没有办法,她见过周勀最无情的时候,冷漠,疏远,在外面女人不断,所以她没办法确定往后他会怎样。 男人的新鲜劲就那么一点,婚姻并不是保护伞,她是亲眼看着母亲吞药自尽的,母亲那么强的一个女人,常安自知如果自己落到那地步,或许会比母亲更痛苦,更何况周勀前科太多,常安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指望他能对自己天长地久,加之她在陈灏东那里已经挨得遍体鳞伤,痛过一次,她不会再去轻易痛第二次。 23岁而已,却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 另则还有最后一层原因,常望德病情缥缈,常安暂时也没心思要孩子。 深夜常安躺在床上,一点点捋着脑子里的思绪,旁边是均匀的呼吸声,她稍稍侧身过去,周勀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 常安想,半年,六个月,你心里有我几分,我心里又有你几分? 何兆熊大婚定在十月一日,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起初圈里还议论得紧,毕竟何兆熊已经五十多了,妻子因病走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没续弦,到这把年纪突然还折腾这么一出,对方还是自己儿子的前女友,年龄比自己小了整整两圈还有余,这事说出去实在荒唐,可何兆熊完全不避嫌,大张旗鼓地发了帖子,要风风光光地把方如珊娶进门,所以慢慢议论声也就小了,剩下一些看好戏的,只觉得方如珊这女人大概有些手段。 这么多年愿意替何兆熊生孩子的女人不少,但能让他上心并且娶进门的一个都没有,因为孩子事小,他何家再养十个孩子都没问题,可是娶进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旦成为何太太,方如珊就不只是孩子他妈这么简单。 何家大婚前一晚。 周勀洗完澡出来见卧室没人,找了一圈才在衣帽间找到常安,她一件件撩着柜里的裙子。 “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做什么?” 她不回答,从架子上抽了条裙子在胸前比划一下,“好看么?” “不错!” “那我明天就穿这条去参加何兆熊的婚礼!” 周勀眉心一皱,“你去凑什么热闹?” “没啊,人请帖上可清清楚楚写着呢,让你携全家一起出席,我不去不扫了你面子?” “……” 周勀摸了下额头,他知道常安喜欢秋后算账,方如珊这个坎儿她一时半会儿肯定还过不去,于是把人揽到怀里,“别闹,我明天都未必会去!” “你不去吗?” “……” “嗤…我知道你现在和何兆熊是合作关系,你不去肯定不像样。” 她又不傻,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周勀磨了下牙槽,“对,我去肯定要去,但只是露下脸而已,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嗯?”最后一个字半哄半威胁。 常安转过来幽幽盯着周勀看,他刚洗完澡出来,精壮的腰上只围了条浴巾,头发湿着水,浓密乌黑。 常安笑了笑,“别啊,你前任结婚,如果被记者拍到你单独出席,露下脸就匆匆离场,你说后天媒体会怎么写?带我去就不同了,过眼云烟,你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谁还没点过去呢,是吧,周先生…”常安边说边靠近,手指痴痴地在周勀裸露的胸肌上打着圈。 周勀挑眉刮着牙槽,心想妈的这女人作起妖来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心眼这么小?小妖精!” 他握住常安乱撩的手一把带到怀里,掐腰把人扛肩上。 常安扑腾着乱踢。 周勀啪啪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再闹一会儿干翻你!” “臭流。氓” …… 周勀最近越来越没节制,经常逮住常安一晚上要做好几次,常安那小身板哪里扛得住,经常半道上被折腾到哭,周勀横竖也不会亏了自己,摁住人先把自己喂饱,完了再抱着慢慢哄。 男女之间无非就这么点事。 周勀不会说甜言蜜语,来回就那几句,常安慢慢自己止了哭,像团棉花似地被周勀拢在胸口,“要不要去洗个澡?” “不了…” “我抱你去?” “不想动。” 她浑身筋骨都被抽掉了。 周勀又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那我去洗一下!” 常安松开手,他下床,很快浴室传来水声,常安翻过身把被子盖实,窗外有洁白的月光照进来,身上还留着他的味道。 刚才周勀没用套,他好像真的想要孩子了。 常安把脸梦到被子里面去,不知如何跟他解释。 何家婚宴办得匆忙,但并不寒酸。 中午宴请双方亲戚,晚上才是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 策划公司包下一整间五星级酒店,婚纱礼服和酒席也都是最好的,方如珊更是八位数首饰傍身,无名指上还戴了颗鸽子蛋。 她挽着何兆熊的手臂出场,中规中矩的婚礼仪式,并没搞什么创新,但排场做得很足,媒体报道据说光一个现场布置就花了三百多万。 世纪婚礼啊,全场香槟色玫瑰,纱幔,配上3D特效灯光,据说婚礼主题是“公主的城堡”。 常安看着台上的方如珊,她一袭定制婚纱,头上戴了钻石小皇冠,妆容精致,笑语嫣然,确实美得如梦如幻。 哪个女人心里没有公主梦呢? 常安笑笑,扯了下身旁的周勀:“喂,其实光从脸看,你当初的眼光也不算太烂!” 周勀吹胡子瞪眼睛,“你没完了是不是?”他以为常安还在翻旧账,可天知道方如珊在她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不过周勀这么认为,她也懒得解释。 台上何兆熊已经开始讲话,讲话内容也无疑那些感谢感激的调调,只是末了揽了下方如珊的腰。 “我以前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结婚,毕竟到了这年纪,随便一折腾外面都是闲言碎语,但如珊不同,我娶她也不光光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当是我……”何兆熊抹了下脸突然不往下说了。 台下一顿起哄。 常安竟从何兆熊闪烁其词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羞与窘迫感,心里不免感叹,年过半百的人了,走到这一步他什么风浪没见过,竟也会为了一个女人露出这种表情,而旁边方如珊小鸟依人般挨着何兆熊的身子。 何兆熊又搂了下她的腰,“算了,别的不多说,只想借这机会说一句,感谢我身旁这个女人,感谢她愿意顶着流言蜚语,站在风口浪尖跟我结婚,到了我这年纪,没有什么值不值的,只有愿意不愿意!” 一番话语,七分真诚三分动容。 全场哗然,底下有人窃窃议论。 “真爱呐!” “你相信真爱?” “这年头还存在真爱么?你说她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先勾搭上了何宾,现在又是老何,她图什么?” “谁知道呢,图钱?图钱也没必要把自己栽里头啊?年纪轻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再不济绑住何宾以后还是可以进何家大门!” “那不一样,何宾就是个刘阿斗,在公司在家里都说不上话,地位还不如老何那女婿呢。” “对,我也听说了,公司好多业务现在老何都让他女婿沾手,何宾是一点好都捞不到!” “他女婿…姓陈的?” “对啊,你不知道?据说以前吃过牢饭?” “胡扯吧,不是牢房,说是吸毒进去的,不过听说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手段不比老何差。” “啧啧……那等台上那位肚子里的生出来,这家可有好戏看了。” 吃瓜群众永远不嫌事情多,常安听了一会儿,那边议论声渐小,台上何兆熊和方如珊也已经讲完了,常安看了一圈,宾客四散。 这是一个酒会式婚礼。 “看什么呢?”周勀问。 “何宾没来?” 周勀也看了圈,“没来吧。” 想想也是,这种场合来了也是自讨难堪。 “何灵呢?” 这下周勀脸色就不好看了,“你到底是想找何灵还是想找其他人?” 常安瞪了一眼,“你无不无聊!” “最好给我安分点!” 常安噗嗤笑出声,踮起脚尖贴到周勀耳边,“你这醋吃的很没道理啊!” 心思被揭穿,周勀脸色更不好看,本想发作,但旁边有人过来打招呼,常安趁机溜了,到旁边拿了个盘子想装点东西吃,结果还没动手,身后有人喊:“周太太…”凉飕飕的声音。 常安转过来,待看清来人脸色随之白了下。 “金老板。”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啊,别来无恙?” 常安潜意识握紧手里的盘子,“挺好的。” “好就行,可别觉得良心不安,回头帮我跟周总问声好,有时间聚聚!”金大富哼笑一声,举了下杯子走了,常安晾在当场,脑子里还有些恍惚,心里不大舒服,特别是最后金大富那抹阴森森的笑,怎么都觉得渗人。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周勀过来,又随着常安视线方向看了眼,看到人群中与人攀谈的金大富。 “他过来为难你了?” “没有。” “真没有?” “只是打了声招呼。” 常安这点没撒谎,只是心里总有种抹不开的情绪。周勀隐隐收口气,在她肩上揽了下,“好了,别胡思乱想,我那边遇到几个银行的人,有点事要谈,你一起过去?” 常安拒绝,“不了,你们谈的那些我也不感兴趣,你去吧,我随便走走。” 常安吃了点东西垫肚子,没喝酒,毕竟场合不合适,她也不想在方如珊的婚礼上喝多了失态。只是周勀一去就去了大半个钟头,厅里温度越来越低,十月了,夜里已经开始有些秋凉,但酒店还打着冷气。 常安那天穿的是一件无袖针织裙,整条胳膊和大半截腿都露在外面,慢慢就有些撑不住了。 第N次打喷嚏,明天还要和周勀出去旅游,常安不想被冻感冒,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小赵,想让小赵把车里的披肩送过来,可是小赵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想来在地下车库可能没信号。 常安没辙,决定自己去取,刚放下盘子准备走,一扭头便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方如珊。 常安缓缓隐了一口气,这会儿肯定已经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周太太,没想到你还能赏脸来参加我的婚礼啊。”一身珠光宝气的方如珊已经走到面前,言语神情中免不了带了几分傲气。 常安大大方方送出祝福:“恭喜!” “嗬……谢谢!” 之后常安就无话可说了,对于自己不想交际的人,她情愿当个哑巴,更何况与方如珊之间也没什么好说。 “那我…还有点事,回头聊。”说着就要走,可刚抬腿又被方如珊叫住。 “等一下,你急什么?” “……” 常安闭了下眼,端着笑容回头,“方小姐还有事?” “什么方小姐!” “……”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是何兆熊的老婆。” 常安无语,再改口,“那么何太太,你还有事?” “事倒没有,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以前我和周勀好过一阵,你对我心里肯定有想法,但到这份上其实也没必要了,希望你也别再放心上,毕竟谁没点过去呢,是不是?” “……” “另外我家老何跟荣邦有合作,以后难免还有很多碰面的机会,以前那些事就不说了,回头想请你和周勀出来吃顿饭,你可要赏脸。” 常安盯着面前的方如珊,精致妆容,首饰缠身,倒真有了几分富太太的架势,只是常安也是佩服这女人的脑回路,有病么不是。 “好的,那回头联系!”常安笑着转身,言语清淡,举止从容,倒丝毫没有难堪或者尴尬,弄得方如珊像吞了只苍蝇,一股劲堵胸口,下不去又出不来。 “矫情个什么劲,真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呢,还不是投胎投得好而已!”她在背后冲着常安的背影唾弃一番。 这大概是女人的通病,妒忌产生仇怨,仇怨又总是能让人失去理智和分辨能力。 …… 常安凭记忆坐升降电梯下楼,记得小赵把车子停在地下二层车库,近7号电梯的一个道口。 她确定自己能找到,可是到了地下二层却发现好像又没了方向感,在电梯附近转了一圈,没找到周勀的车子,也不敢再往前走了,怕自己又迷路,于是原路返回,可是走着走着好像又走茬了。 来来回回数次,常安找不到7号电梯,也不管了,瞅着前面有个安全门便想先出停车场,可是刚走两步听到吱吱吱的动静。 酒店地下车库光线很暗,常安分辨出异响来自自己左手边,寻着动静想去看个究竟,可刚走两步突然见到一辆车前闪出一道人影。 “啊!” 突如起来的变故让常安惊叫出声,一时还没回神,她傻愣愣地在原地停了两秒,刚好与对方打了个照面,男性,瘦高儿,戴了鸭舌帽和口罩。 四目相望,地下停车场灯光很暗,但常安还是能够看得清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各自都有数秒停滞,随后常安看清了对方手里拿的东西,是一把扳手,银色光泽在暗影中似乎闪了闪。 他过来了! 举着手里的扳手,目露凶光。 不对劲,这人有问题。 冻结的思维迅速收拢,常安一步步后退,对方却一步步相逼。 “救命!唔……”刚想呼救,旁边暗处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掌,死死捂住常安的嘴就把她拖了过去。 常安呜呜呜挣扎,可是嘴上手掌盖得严实,腰上缠的手臂也如藤蔓似地将她箍得无法动弹,常安挣扎几下没有脱开,绝望回头看,却在黑暗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轮廓。 “唔…” “别出声!”对方压住声音在她耳边提醒,常安这才反应过来,努力止住动静,男人搂着她贴靠在一根柱子后面,耳朵竖起来,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对方在明,他们在暗。 脚步声渐近,已经可以看到斜对面车身上透出来的人影。 常安死死揪住他的手臂,男人屏住呼吸,全身神经都绷在一起思量着该如何在对方冒出头时给出有力一击,可就在人影落到柱子上,脚步突然停了,站在那里不再往前。 常安死死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跳到嗓门眼。 千钧一发之际,那人突然扭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两人听着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又隔了好一会儿,确定停车场里再没一点动静,身后男人才松开常安,在她耳边发声:“好了,人走了…” 常安紧绷的身体随之一软。 “哥!” 陈灏东赶紧把人扶住,“先离开这里!” 他带常安从安全门上去,到了一楼大堂。 大堂灯火通亮,陈灏东才发现常安脸色刷白,额头都是冷汗,找了个沙发让她坐下。 “你一个人怎么会在停车场?” “我…我想去车里拿件衣服。”常安还没缓过劲,所以说话都有些不连贯。 陈灏东喘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隔了几秒问:“看到对方脸了?” 常安心思猛一沉。 刚才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现在回过神来才想到什么,手指分明还在抖,脑中却闪过刚才那一幕场景。 她看到了吗?瘦高个,穿了一身黑衣,鸭舌帽下有双凶戾的眼睛。 “哥…” “回答我,到底有没有看到?” 常安咬紧嘴唇,抬头看着陈灏东,数秒之后才缓缓点了下头,“嗯。” “妈的!” 陈灏东嗖地站起来,在沙发前面踱了圈步子,心里压不住的烦躁,习惯性地摸出烟。 “这里是酒店,不能抽烟!”常安还有心思提醒。 陈灏东气不打一处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常安:“……” 捋了捋,她也不是傻子,刚才那人追过来明显有种要灭口的预感。 “对方想要干什么?”常安问,心里又寻思,大晚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躲在车子旁边,手里还拿了把扳手,“偷车吗?” 陈灏东白她一眼,无语。 常安自己也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可是如果不是偷车,又躲那干什么呢?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亮堂堂的大厅已经驱散了常安的恐惧,剩下的全是疑惑和好奇。 陈灏东再度坐到沙发上,垂头想了想,还是觉得她不知道的比较好。 “没什么,就当是个偷车贼吧,今天的事别声张出去!”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总之我不会害你!” 常安听了越发恼,陈灏东欲言又止,明显事情没这么简单,刚想刨根问底,手机响了起来。 周勀的电话,陈灏东扫了一眼,“快接啊!” 常安稳了下呼吸,摁了接听键。 “喂,我在楼下,有点事…嗯,你那边谈完了吗?……好的,那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常安挂了电话。 陈灏东的脸色已经好看了一点,却没要走的意思,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着,“我陪你等他下来,下来了我再走!” 常安:“……” …… 周勀打了圈招呼,打算提前离席,走前又去了趟洗手间,刚洗完手出来,转身就看到靠在柱子上的方如珊。 她已经把婚纱换下来了,身上是一件手工旗袍,束腰挺胸,衬得更加妩媚风情。 “这就要走了啊?”她虚虚笑着发问。 周勀顿了下,把擦手的纸扔到旁边垃圾桶。 “还有事,先走了。”抬腿就要迈出去,可方如珊不依不饶,错身时干脆拽住他的衣角。 周勀闻到她身上似乎有酒味。 “你喝多了!” “没有,肚子里有孩子呢,孕妇不能喝酒!” 周勀搓了下手指,他并没心思去关心她到底喝没喝酒,只是不想再跟这女人有任何纠缠,甩了下手臂。 “先走了!” “这么急?” “……” “还是你在故意躲我?” 周勀简直无语,转身冷锋扫过,“请你讲话注意分寸!” 靠在墙上的女人冷冷哼了声,“看把你急得,你以为我还会纠缠你?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现在已经是何太太,肚子里还怀了何兆熊的儿子,以后在何家的地位稳得很!知道我为什么到这来找你吗?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不是只有你周家才有钱有势的,就像小时候算命先生说的那样,我早晚都是要当富太太的命,以前还总想着要嫁给你,所以忍受你的忽冷忽热,忍受你身上的坏毛病,可是到头来你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不念旧情!不过也得感谢你……你看,没你我照样也能风光!” 方如珊扬眉吐气似的说了一大堆。 周勀盯着她有些扭曲的面孔,闭上眼睛吐口气:“恭喜!” 言情海 第133章 出事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陈灏东一直陪常安坐在大堂,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常安用余光偷瞄他,他穿了一身西装,收拾得人模狗样,应该是来参加婚礼的。 “你其实不用在这陪我,没事了。” 人模狗样的陈灏东侧头扫了她一眼,哼笑:“怕他下来看到你跟我混一起会生气?” 常安:“没有!” 陈灏东哼了声:“看你那小鼻子小眼的鸡。巴怂样儿!” 常安耳根发烫,斜对面坐沙发上的一个女人抬头看他们,脸上分明有嫌弃。 常安压低声音:“别骂脏话行不行?” 陈灏东嗤笑,“怎么,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来来来,我挨你近一点,效果会更好!”说着还真把屁股挪到了常安边上。 常安抬头望天,嘴里悄悄骂了一句:“幼稚!” 陈灏东龇牙咧嘴,但最终还是笑了出来,看了眼旁边的常安,脸上苍白已经消退了许多,慢慢转出一点红晕,因为挨得近,可以看清她的肤质,细腻白皙,睫毛下一小片扇形阴影,往下是柔软的嘴唇,涂着浅粉色唇釉,颜色在灯光下照得实在诱人。 死丫头气色不错啊,那就说明最近过得挺好! 陈灏东刮了下牙槽,心里有些燥闷,又从裤兜摸了烟出来。 常安一看就皱眉:“这里禁止…” “行了记着呢,年纪不大跟事儿妈似的唠唠叨叨!”他不耐烦地把常安说的话顶回去,两手夹住烟两端,没有抽,只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常安一口气被他硬生生堵在胸口,很气,但又不能发作,只在膝盖上拧了下裙子,这个微笑的动作被陈灏东看在眼里,她以前也总是这样,嘴上不说,自己暗暗较劲。 “最近怎么样?” “啊?” “问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常安一时没领会他的意思,顺着答:“挺好。” “他对你呢?” “什么?” “常安!”身后有人喊。 常安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周勀已经绕到这边站面前,扫了一眼依旧大咧咧坐沙发上的陈灏东,尽量放缓口气:“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 “我原本想去车上拿件衣服,有点冷了。” “嗯!”周勀应了声,眸色沉沉,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再度把视线落到陈灏东身上,“陈总,怎么不上去?” 陈灏东把手里那根烟夹到耳朵上,扫了眼常安站起来,“给你看着媳妇儿啊!” 常安:“……” 陈灏东:“你媳妇儿路痴,去个地下车库都能把自己弄丢了,下次别让她一个人乱跑!” 周勀表情如常,“谢了,费心!”继而顺手就把常安揽到了自己怀里。 常安腰肉僵了僵,扯出笑容,“很晚了,我想回去!” “嗯,明天还得早起,走吧!” 腰上的手臂松开,周勀又看向陈灏东:“先走了,空了聚!” 他轻搂着常安往门外走,门外旋转门里有风带进来,周勀捏了下常安裸露在外面的肩膀,“冷了?” “有点!” “该,穿这么少出门!” 周勀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到常安身上,裹着她加快脚步,出门车子便开了过来,门童替他们把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去,流畅的黑色车影从门口玻璃门上一闪而逝,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陈灏东才哼笑一声,摘了耳朵上的烟咬在嘴里。 “先生,这里不能抽烟!”大堂服务员过来提醒。 陈灏东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偏头点了火,咬着大咧咧往电梯走。 …… 常安明显感觉到旁边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 她知道他心眼就跟针尖那么小,但碍于小赵在场,她也懒得问。 到家之后常安一下扎进厨房。 周勀换好拖鞋过去,见常安站冰箱前翻找。 “你找什么?” “有吃的没?我饿了!” 因为明天要出去旅游,今天晚上又有酒会,所以王阿姨并没在冰箱里备吃的,常安翻了半天也只翻到几片面包和一小盒酸奶。 她也顾不上嫌三嫌四了,把面包拿出来准备填肚子。 周勀已经走进厨房。 “晚上没吃?” “吃了一点,又饿了!” 常安打开面包袋子,刚准备拿一片出来,只听到哗啦啦一通响,袋子被周勀从后面抽走了。 “你干嘛呀?” “这能吃?”周勀把袋子扔到一边,卷了衬衣袖子,“去外面等着,我给你下碗面。” 常安心思一定。 周勀已经走到灶台前开始忙和,拿了卷面,锅子,装了水…… “要煎蛋么?”他又转过来问。 常安定定看着眼前人。 “问你话呢,要不要煎蛋?” 常安这才回神,却不答,只是走到周勀面前,踮着脚主动在他唇上亲了口,很快很浅的一口,几乎是沾到即止,面颊飞红,跑了~~ 周勀定在原地,皱着眉用牙齿磨了下嘴唇,就刚才被常安亲过的地方。 上面有她留下的唇膏,樱桃味。 他挑着眉转身,哼,这么识时务,那还是给她煎个蛋吧,小妖精! 常安上楼换了条睡裙,面已经上桌了。 一大碗素面上盖了几片西红柿和煎得金黄的鸡蛋,看上去味道不错。 常安坐到桌前,周勀不在,书房那边传来声音,他应该在打电话,她自个儿捞了筷子吃起来。 周勀一个电话结束,过来常安已经大半碗面下肚。 “吃不下了!” “放那吧,我一会儿收拾!” 常安自然不客气,放下碗筷起身,“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点!” “那我先去洗澡了,还有行李要收拾!”她起身上楼,什么话都没有,周勀被晾在那,心里极度不爽,但勉强还能压得住。 楼上卧室传来关门声,周勀把碗筷拿去厨房,因为之后几天不在云凌,所以给王阿姨放了假,他只得自己把碗筷和煮面的锅子洗掉,擦了手上楼。 浴室里面亮着灯,常安还在里面洗澡,周勀摘了腕表脱了衬衣,赤着脚去隔壁客房的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裹着浴巾回来,里头水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吹风机的呼呼声。 女人就是麻烦! 他推门进去。 吹风机的小马达声音有点响,常安没留神有人进来,身子猛地落到周勀怀里。 “喂!”她吓得挣了挣。 周勀把她手里的吹风机拿下来,关掉电源,室内一下安静下来。 “叫什么叫?”他扳过常安的身子。 常安瞪一眼,“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死我了!” “这样就要吓死你了?你纸糊的么?” 常安止住有些急促的呼吸,觉得周勀的脸色不大对劲,下一秒他已经含腰压下来,指腹慢慢摩挲着常安的耳根。 “你…” “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常安装傻充愣,“说什么?” 周勀眸光暗沉,行啊,不说是么,他一点点揉着常安的耳根,那块皮肤敏感,很快她的脸颊也跟着红起来,又刚洗过澡,满身都是清香,周勀眸光由阴变得滚烫,手下一紧,掐住常安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脚下离地,“啊…”她潜意识搂住周勀的脖子,怒斥:“你干什么!” “干你!” 他抱着常安出了浴室,将人一下扔到床上。 常安被撞得头晕脑胀,周勀已经撤了自己的浴袍压上来。 “真没什么要说的?” 常安瞪大眼睛,呼呼喘着气,可是一头长发又柔又顺,脸上卸了妆,皮肤自然白皙,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两把。 她还逞能,“说什么?” 行啊,不见棺材不掉泪! 周勀一个翻身把人抱起来,常安吓得又是一声尖叫,再留意自己的处境,人已经跨坐在周勀身上,周勀浴袍已经解了,没东西遮挡,精壮腰身就那么裸着,常安又羞又恼要下去,可周勀掐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你干什…”话到嘴边意识到不能这么说,他流。氓起来说的话简直就是畜。生,于是常安死死咬住,就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身下人。 周勀又舔了下牙槽,在常安身上扫一圈,眼里瞬间起了火。 “不说是么?” “……” “行啊,那今晚我们换个姿势!” “什么?”常安还没反应过来,周勀抱住人一下坐了起来,坏兮兮地咬着她的耳根说,“你在上面,试试?” 一顿抽骨吸髓,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周勀花了好长时间才稳住呼吸,这个能吃人的小妖精! “喂…”他拍了下趴自己胸口的人。 常安浑身汗津津,只剩最后一口气枕在周勀肩上,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哼气儿:“嗯…” “舒服么?” 常安白他一眼,连骂都骂不出来了,浑身都是软的,像兔子似地窝那,一点劲都使不上。 周勀太喜欢她这模样,笑了声,也不让她下来,慢慢拍着她的背,她背脊光滑,粘了很多湿头发,两人身上都是汗,刚才那一场弄得太猛了,现在休整中,房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周勀把她的湿透发都捋到旁边,露出一张小脸来,捏了把,肤质细腻。 “真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蚀骨之后常安容易恍神,她干巴巴张了下嘴,半天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解释了你会信么?”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呵…”常安笑了声。 周勀捏了下她的耳朵,“笑什么?” 常安别过头,把脸枕在他肩骨上。 “如果你觉得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我怎么解释都没用,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一个眼神就够了,根本不需要我说什么!” 这无敌逻辑弄得周勀无话可说。 说实话当时看到常安跟陈灏东坐一起,他心里还是介意的,可是又不愿主动提,毕竟一个男人跟女人似的老嘀咕这种事实在显得有些不上道,原本指望常安能够主动解释,可她倒好,一整个晚上只字未提。 周勀憋胸口都快憋死了,这会儿大干一场才觉得通体舒畅,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好笑,有什么呢,常安和那男人可能刚好碰到聊了几句,她都是自己的人了,每天晚上睡在一起,还怕她跑了不成。 周勀就这么自个儿把自个儿说服了,要不怎么说男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呢,在会儿慢慢揉着常安光滑的脊背。 “我还是那句话,你乖一点,我不会亏待你!” 这口气…常安嘴里啧啧,以为自己是皇帝么?想反驳,可常安实在太累了,懒得跟他说,只是把脸又换了个方向。 他肩膀上的肉硬邦邦的,磕得慌。 周勀就觉得她在身上动来动去。 “扭什么?” “不舒服!” “嗯?”周勀在常安腰上狠掐一把,“不舒服么?刚才谁叫那么大声!” 常安死咬住唇,真是…白天衣冠,晚上禽。兽,简直无法跟这种人交流。 “很困,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她适时中止这个话题,自觉从周勀身上滚下去,滚到一边,离得有些远。 周勀怀里空了,过去拉她手臂。 “过来…” “睡了!” “过来,听话!” 他把常安拉到自己怀里,从后面缠过手臂,满怀抱住,这才觉得安心。 …… 因为第二天要赶飞机,常安设了闹钟,六点多就起了,但到底不如周勀,睁眼见周勀已经穿戴整齐,上身一件休闲亚麻衬衣,下面长裤,卷了袖子,能够看到匀称的臂肌。 “醒了?” “嗯,你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我都已经跑完步回来了!”边说边扣上腕表,回头见常安还赖床上,过去俯身揉了下她的头,“快起来,去洗个澡,小赵七点半到。” 常安看了眼床头的闹钟,还剩一小时不到,她还得洗漱穿衣收拾行李,所以还是撑着爬起来,身上没穿衣服,她也没之前那么矫情了,随手拉了条浴巾裹着就往浴室走。 周勀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常安!” “嗯?”走到浴室门口的常安回头,“怎么了?” 周勀喉结滚了一下,“今天穿裤子出门。” 常安莫名其妙,觉得他目光不对劲,顺着视线往下落,看到自己膝盖上两块鲜明的淤青。 当时一口气就顶那了,常安憋了两秒,一个字都没憋不出来,脸却涨得通红。 周勀抬头望天,没事人一样插着裤兜下楼了。 常安:“……” 她想骂脏字! …… 常安很少化妆,也不搞什么发型,穿搭也简单,所以拾掇自己不像其他女人那么麻烦,很快就收拾完了,拎了一只小行李箱下楼。 周勀不在,餐厅桌上摆了牛奶和面包,旁边还有一只喝空的咖啡杯。 今天王阿姨没来,周勀简单做了顿早饭。 常安不想吃面包,她嘴实在是叼,所以只捧了牛奶往外走。 周勀站在院子里打电话,宽肩窄腰大长腿,亚麻衬衣将他背影线条衬得十分好,常安捧着杯子喝了口牛奶,舔了下嘴唇,嗯,如果光看品相的话这男人应该有九十分以上。 “……好,我知道了,现在人在哪家医院?我一会儿过去!” 就在常安“发花痴”的时候,周勀捏了手机进门,脸色十分不好看。 常安意识过来,“怎么了?” 他叹口气,用手机蹭了下额头,“今天可能走不成了,何兆熊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常安猛一顿,昨晚不还好好的么,刚举行了一场世纪婚礼,怎么一下就出车祸了呢? “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周勀说:“昨天半夜,就婚礼结束之后回去的路上,据说是刹车失灵,车子失控撞到货车上侧翻。” 常安手里的牛奶跟着晃了两下,差点把杯子打翻,“刹车失灵?这么巧?” 周勀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异常。 “怎么了?” 常安脑中迅速闪过昨晚在停车场的插曲,一幕幕,一帧帧,包括看到的那张脸。 “周勀,我可能……”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 周勀慢慢走近,皱着眉:“你可能什么?” “我可能,知道谋害何兆熊的凶手是谁。” 几分钟之后,常安总算把昨天在停车场发生的事给他陈述清楚了,周勀面色凝重,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 “所以昨晚是陈灏东救了你?” 常安留意他的眼神,看上去不大妙。 “嗯,他帮我逃脱了,带我去了一楼大厅!” “那为什么你昨晚只字未提!” “我…”常安脑中再度浮现出昨晚的场景,顿了顿,“是他让我暂时别声张的!” “所以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 好吧,这点上常安百口莫辩。 昨晚她确实吓傻了,看到了不该看的,险些被灭口,但她真没想到事情会严重成这样,加之昨晚陈灏东让她别声张,她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潜意识里就愿意听从陈灏东。 “抱歉,是我的问题!” 周勀哼了声,这会儿也没工夫跟她置气,刚才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以为只是一场普通车祸,现在被常安这么一说,已经意识到事情没这么不简单。 “你说你看到了对方的脸?” 常安想了想,描述:“没有看到整张脸,他戴了鸭舌帽和口罩,但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是认识的人?” “嗯!” “谁?” 常安捏着牛奶杯喘口气,慢慢吐出一个名字——“何宾” 周勀脸色剧变,“怎么可能!” 何宾是何兆熊的儿子,虽然外界一直传闻父子俩近期关系紧张,何兆熊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指责何宾没出息,但毕竟血肉亲情,更何况骂归骂,何宾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何兆熊在供应? 这个败家子,纨绔子弟,要是离了何兆熊屁都不是。 “你确定是何宾?” 常安肯定:“虽然戴了口罩,但我觉得应该没看错!” 那这就对了,也难怪昨晚陈灏东让她别声张,这种事尽量别被卷进去,特别现在已经闹出人命,常安就是目击证人。 “当时现场只有你和陈灏东?” “应该是吧,昨晚酒店不是被包场了嘛,所以那个点停车场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他也看到陈灏东了?” 常安又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情景,“应该没有,当时他拿着扳手朝我逼近,我跑了一段路才遇到陈灏东,而且当时他躲在暗处,何宾应该没看到。” 周勀眸色暗沉沉,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之后说:“我先去医院看一眼,回来再说!” 常安在原地又停了两秒,“我跟你一起去。” 周勀垂头想了想,“行吧,我让小赵把车开过来,至于这次的旅游…” 妈的,他心里其实很操蛋,都是什么破事儿呢。 常安赶紧接上:“旅游再说吧,以后有机会!” 周勀摸了下她的头,没言语! 何兆熊最初是做工程的,靠天峰起家,慢慢做大,积累了人脉和资金之后才开始瞄准房地产,因有一些政。府和部队的背景,前些年接了几个老城改造项目,项目做得很成功,有了经验,开始买地囤地自己开发,而元玺前身是一家本地老牌房企,因资金不足加上政策失误几年前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老板支撑不下去,于是何兆熊瞄准时机低价收购回来,这也是最初元玺的雏形。 这几年房地产势头迅猛,元玺发展很快,慢慢何兆熊就把精力都挪到了房地产这一块,但因元玺旗下涉及业务广,从做工程起家的天峰到元玺房地产板块,中间各部门各环节都有关联,加之收购之前的那些老部将都被留用了,所以内部利益关系盘根错杂,只是何兆熊铁腕,这也得益于他以前在部队当兵的经历,所以尽管内部纷争不断,但他到底还能压得住,可是现在突然出车祸进了医院,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照理这是何家的家事,周勀不用去管,可是现在成立了华景,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去医院路上周勀给徐南打电话:“想办法一定要压住何兆熊车祸住院的消息!” 一旦媒体见报,后果不堪设想。 岂料徐南回答:“元玺那边已经公关过了,目前局势控制得很好。” 周勀一愣,“何宾有这反应速度?” 徐南:“不是何宾的手段,现在元玺那边好像都由陈灏东做主!” 周勀眉心蹙了蹙,下意识转过去看了眼旁边的常安。 “知道了,我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 言情海 第134章 暂时不要孩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半小时后,郊外某私立医院门口,徐南先一步到了,已经站那等。 周勀带常安过去。 “里面情况怎么样?”边走边问徐南。 徐南跟在旁边解释:“身上多处骨折,头部重创,昨晚已经做了开颅手术,但据说情况不大乐观!” 周勀脚步沉了沉,常安却身子猛一恍,他回头看了眼:“要不你去车里等我?” 常安定了神,“没关系!” 周勀和徐南继续往里面走,常安努力跟上。 周勀:“事故原因调查清楚了吗?” 徐南:“还没有,不过交警分析原因应该是对方卡车车速过快,逆向行驶导致何兆熊的车子飞出隔离带侧翻。” 周勀:“肇事司机呢?” 徐南:“已经逃逸了!” 周勀:“逃逸?” 徐南:“对,当时是目击者发现才打了120,对方卡车停都没停,直接逃离了事故现场,所以现在何家已经报案,警方那边应该会介入,但比较棘手的是事故路段刚好是片盲区,没有摄像监控,所以追查肇事车辆可能有些困难。” 周勀:“不是有目击者吗?” 徐南:“目击者也是过路的,一个下夜班的工人,说是没看清车牌号,只能大致说清是一辆大型货车。” 周勀顿了顿,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当时车里就何兆熊一个人?” 徐南:“还有一个司机,不过司机没来得及抢救,当场死亡。” 常安身子猛一呛,又是一条人命。 周勀继续问:“方如珊呢,昨晚方如珊没跟他一起回去?” 徐南:“对,说来也巧,这次方小姐算是捡了一条命,据说昨晚她因为孕吐严重提前走了,司机开了何兆熊的车先送她回去,何兆熊在酒店陪客人,留到凌晨才走,走时坐的是方如珊的车子。” 周勀眸光蹙紧,“你说什么?你说出车祸的是方如珊的车?” 徐南:“对啊,奔驰轿跑,上个月何兆熊刚给她买的,说是慰劳她怀孕辛苦的礼物。” 周勀转过去和常安相视一看。 徐南有些奇怪,“周总,怎么了?” 周勀搓了搓手指,没回答,只是转过去看向常安:“你脸色很难看,别上去了。” 常安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她何止脸色难看,后背已经浸出汗,但还是勉强扯了个笑容,“没事,我还是跟你去看看吧!” 三人进了电梯。 “几楼?” “四楼,ICU。” 私立医院条件好,隐秘安静,出了电梯还站了两名保镖,可是再往里走便听到一通嘶叫和哭喊声。 “你这个贱货,扫把星,要不是你我爸怎么会出事?” “你放屁,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受害人之一,撒手,我叫你撒手听到没有?要是伤了孩子我绕不了你!” ICU门口,两个女人撕打在一起。 何灵死死揪住方如珊的头发,方如珊狠狠掐住何灵的肩膀,中间站了个陈灏东,人高马大杵那。 “够了,还有完没完?老爷子还没死呢,你俩在这掐什么劲?” 一声怒斥,威慑力绝对强悍,原本厮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明显僵了僵,即时有护士出来提醒:“这里是病房区,请家属保持安静!” 陈灏东趁机一手拎一个女人,将何灵和方如珊扯开,转身便看到了周勀和跟在他身后的常安,清寒眸光瞬间定了定,问:“你们怎么来了?” 周勀踱了两步过去,睨了眼ICU窗口,“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陈灏东看了眼他身后的常安,见她脸色很白,猜测估计是吓傻了,嘴角抽了下,“不怎么样,这次可能要熬不过去!” 这话一出何灵又开始哭,她哭了快一宿了,眼睛红肿,整个人一抽一抽地靠在陈灏东身上。 常安心里像是被人掐了一口气,太闷太难受了。 周勀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目光寻视一圈,“何宾呢?” 陈灏东眼底掠过,看了眼常安,常安朝他点了下头,他便立马明白了,知道她肯定是把昨晚停车场的事告诉了周勀。 “不知道,电话打不通,人也联系不上。”陈灏东这个回答没什么破绽。 身旁何灵又开始骂:“我哥那混账,出了这么大事也不见人影,成天不知道躲哪里鬼混!” 周勀扫了眼何灵,她真是又气又伤心,可见陈灏东并没有把停车场的事告诉任何人。 周勀倒也没再往下问,他并不是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的人,就算车祸真是由何宾而起,无非是人家家里的私仇私事,他过来只是探查下情况,毕竟生意上还要和何家合作。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了, 周勀扯了下嘴角笑,过去轻拍了下陈灏东的肩膀,两个男人身高相当,周勀把头往他那边靠了靠,脸上表情未变,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我不想常安卷进来,希望你能好好处理!” 言语清淡,但意思已经明朗。 陈灏东哼了一声,侧头与周勀对视,两人身上都是凌冽的气质,却只短短数秒,陈灏东勾唇笑,没言语。 周勀笃定他的答案,转身扫过常安,“走吧。” 常安跟上,只是路过方如珊的时候她刻意看了眼,方如珊身上还穿着睡袍,头发披散,大概夜里得到消息直接赶医院来了,熬了半宿,脸上憔悴不堪,再加上哭了半宿,眼泡都是肿的,看着有些丑,完全没了昨晚站在台上一袭高定婚纱傲气凛然的模样。 下楼,电梯内。 周勀略有所思,徐南跟在后面。 “周总!” “查一下方如珊跟何兆熊有没有领证?” “啊?” “啊什么啊,快去!” “……” 徐南自己开车来的,周勀带常安坐另一辆车,因为还是国庆假期,所以在医院门口就散了,各自回去,各找各妈。 到家后周勀接了通李美玉的电话。 “听说老何出车祸了?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昨晚不刚办了婚礼嘛,之前就跟他说别这么高调,多大年纪了还老牛吃嫩草,现在无福消受了吧,肯定是日子没找大师看…” 李美玉嘴皮子毒起来也是没谁了,常安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勀蹙眉,他不想听这些废话。 “如果何兆熊这次熬不过,项目后期可能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你怕老何家后继无人吗?之前不听说姓陈的有两把刷子?” “……” 周勀懒得跟她多说,她屁都不知道,所以直接挂了电话。 常安见他有些暴躁,问:“李阿姨?” 周勀噗地笑出来。 常安:“你又笑什么?” 周勀握拳抵了下唇,“没什么,她比你大多少?” 常安想了下:“十多岁,二十岁不到吧。” 周勀:“那确实可以叫阿姨了。” 常安:“……” 原本阴郁一早上的气氛似乎因为这几句宽松了不少。 常安也懒得寻思他话里的意思,走到沙发边坐下,周勀敛了笑容,快中午了,原本按行程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三亚。 对,之前计划出游,周勀问常安想去哪儿,他提了几个建议,日本,马来西亚或者新加坡,因为毕竟假期有限,再远点的地方他也没时间带她去,可是常安最终选了三亚。 上次三亚之行的经历并不愉快,她想重新去一趟,结果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计划完全被打乱。 周勀看了眼腕表,“下去三点左右还有趟飞三亚的航班,我们现在去机场应该还来得及。” 常安揉了下额头,突然就没了兴致。 “算了,下次吧!” 周勀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徐南。 他的办事效率倒是快。 “周总,民政局那边查过了,方小姐应该还没跟何董领证。” 周勀哼一声,“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没见到兔子怎么会撒鹰。” 何兆熊大动干戈娶方如珊无非就是为了她肚子里的种,所以许她一场婚礼先把人安抚住,让她乖乖在家给老何家再生个儿子,婚礼他能办,无非就是花点钱,可是一旦领证意义就不同了。 何兆熊已经五十多,方如珊才三十不满,巨大的年龄悬殊他肯定要考虑在里面,万一领证之后自己一命呜呼了,那么方如珊作为配偶就能分走他一半家产,这肯定是何兆熊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老狐狸还是防了一手啊。 “事故调查得怎么样?” “似乎还没什么进展。” “肇事司机还没找到?” “没有任何线索,估计一时半会儿有点难。” 周勀应了声,又顿了顿,“还有件事,想办法帮我弄到昨晚婚礼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资料。” 这边挂了电话,常安还坐沙发上,问:“你要停车场监控做什么?” 周勀叹口气,“我不想你被卷进去。” 常安:“……” 周勀:“还有,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在停车场看到何宾的事。” 常安狠狠抽了一口气,死了个司机,何兆熊还躺在ICU,事情到这一步她也始料未及,只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 “为什么何宾要在方如珊的车上动手脚?就因为方如珊怀孕威胁了他的利益?” 周勀看着沙发上的人,常安不傻,也不算天真,可是他知道她这二十多年人生经历,除却陈灏东这段感情之外她一切都很顺,出生优渥,被家人保护,18岁成年便继承了薛冰的巨额遗产,甚至到这年纪都没出去好好坐班工作过,所以本质上常安就是一个公主,从未见过真正的尔虞我诈,险毒龌龊。 周勀:“你知道如果方如珊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意味着什么吗?” 常安:“嗯?” 周勀:“意味着本该属于何宾的东西会被那孩子夺走一半,哦不,可能一半都不止,毕竟还有一个方如珊,她野心不小,有些手段,现在能靠一个孩子哄着何兆熊娶她,以后自然也能哄着何兆熊写遗嘱……” 常安:“所以当年她没能进周家,就是因为没怀上你的种。” 周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常安晶亮的眼睛眨了一下,周勀磨牙,还能不能好好跟她说话了? “你过来!”他抬手突然招了下常安。 常安皱眉:“干什么?” 周勀:“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他眼神看着不对劲。 常安也不傻,耸了下肩,“我开玩笑的,你继续!” 还继续个屁,思路都被她打乱了,周勀觉得自己肯定脑子进水了才会在这跟这女人分析何家的事。 既然她不过来,周勀三两步走到沙发前面,俯身压下。 常安猛地往后靠,头仰在沙发靠背上。 “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男女这种事上很随便?” “啊?” ”啊什么啊,回答我!” 常安想说当然,毕竟之前那么多莺莺燕燕,可是周勀脸色很难看,这男人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这倒没有!” “那你还问刚才的蠢问题?” “……” “还是说你觉得随便什么女人都能替我生孩子?” 常安脑子里一片茫然。 周勀看着她一脸呆滞的模样,最终败下阵来。 算了,这会儿跟她较什么劲。 周勀收拾了一下情绪,撑着沙发站直。 “起来吧,带你出去吃饭!” 常安:“……” 因为何兆熊车祸的事,假期旅游泡汤,不过常安也没闲着,下午去了常望德那里。 刚到的时候家里只有小保姆一个人。 “我爸和瑛姨呢?” 小保姆还在院子里伺候花草,“出去了,说是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朋友?” “对啊,好像出了车祸,还挺严重的,常伯伯很担心。” 常安猜测应该就是何兆熊,毕竟两人以前在一个部队,现在何兆熊出了车祸,父亲去探望也很正常,只是之前倒从来不知道父亲和他关系这么好。 既然常望德不在,常安也没多留,打车回长河,路上又接到周勀的电话。 “晚上在你爸那里吃饭?” “没有,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那你直接去老爷子那吧,老爷子想你了,我这边忙完再过去。” …… 周勀跟常安通完电话,还没划掉铃声再度响起。 “喂,周总…” “说!” “我刚去过酒店了,监控系统被挂了木马,昨天所有录像资料都丢失了,中午酒店才把系统恢复好,但昨晚七点到十点之间的停车场视频没能恢复得过来。” “什么意思?” “就是……文件丢失了!” 周勀听完轻轻磨了下牙槽,很好,对方反应很迅速,手段也挺狠。 那边徐南还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让他去弄监控录像干什么,但他又不敢问。 “周总,您还有什么事吗?” 周勀把思绪收回来,敲了下桌面,“暂时没有了,留意何兆熊那边的情况。” …… 何家别墅,何灵和方如珊快要把屋顶都揭反了。 “臭婊子,扫把星,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 “你敢扔,你敢扔一样试试!” “怎么不敢,这是我家,你算什么东西!” “我跟你爸结婚了,肚子里还怀了何家的种,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妈!” “放屁,不要脸的东西,滚,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陈灏东进门就看到女人的内衣包包鞋子一样样跟雪花似地从楼上扔下来。 “滚不滚?”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 “行,你他妈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 何灵也是彪悍,上手拽住方如珊的头发就要往楼梯上扔,好在方如珊反应快,一手拽住扶栏,躲过了一尸两命,顿了两秒,发疯似地冲过去抱住何灵的头就往墙上撞。 “你他妈敢动我我弄死你!” “……” 原本在一楼看戏的保姆一看架势不对劲,纷纷跑上去,小姐太太地嗷嗷叫,可是怎么都分不开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原本都是撒泼耍横的主,这会儿肯定谁都不饶谁。 陈灏东在底下看了一会儿,吼:“都下来,随她们去!” “陈先生!”保姆转过来求助,“再打下去要闹出人命了!” “闹出人命也是她俩的事,打吧,使劲打,要觉得不过瘾,你那谁……”陈灏东随手指了个保姆,“去,厨房拿两把刀来,一人给一把,捅起来更过瘾!” 保姆傻愣愣看着陈灏东,这姑爷也是个混子,浑身那痞劲看着就怪吓人。 “陈先生,别开玩笑了,您还是劝劝吧…” “劝屁!”他现在没这心情和精力。 何灵他知道,性格糙,路子野,现在肯定容不下方如珊,可方如珊不同,她但凡有点脑子现在就应该休战宁人,毕竟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打没了她可真是折得本都回不来了。 陈灏东又抬头扫了眼楼上。 果然,方如珊先松了手,摸了把脸上的头发。 “看在你爸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要再敢动我,我报警告你故意伤人!” “你…” “你什么你?别忘了辈分上你要叫我一声妈!” “我放你娘的屁!” “还骂人?” “骂的就是你,狗娘养的东西,还妄想母鸡变凤凰,我告诉你,没门儿……” 各种粗词脏话从楼梯上传上去,但好歹已经不动手了。 陈灏东龇了下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摸了烟,问保姆:“何宾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 “一直没回来过?” “自从上次您来这边吃过晚饭之后少爷就一直没回来过。” 陈灏东眼色阴了阴,“行,知道了!”起身迈着长腿出去。 原本站楼梯上的何灵突然蹬蹬蹬跑下来,“灏东,你去哪儿?” 他停下,手机刚好响,看了眼号码,是本市座机。 何灵已经走到他身边。 陈灏东把电话接通:“喂……什么?好,我马上赶过去!”他匆匆收了手机。 何灵见他脸色顿变,问:“怎么了?” 陈灏东:“去医院!” …… 常安先到周宅,陪老爷子下了两盘棋。 六点左右周勀才到,难得周世青也在家,父子俩关了门在书房谈事。 半小时之后开饭,气氛不好不坏,只是周歆没在,常安更加自在些。 饭后留了一会儿,周世青回书房办事,其余围在客厅吃水果,聊着聊着自然又扯到了孩子事上。 周勀之前曾夸下海口,年底之前就会有好消息,可是这又几个月过去了,老爷子也心急,直接问:“我曾孙子还没动静吗?” 常安心一紧,架不住老爷子这么直接问,只是以往这种事都是周勀替她搪塞,这次常安自然也习惯性向他求助,只是后者面无表情,从盘子里拿了瓣橙子递给常安。 “你说吧,大概什么时候会有动静!” 常安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眼前都是一双双期盼的目光。 她要如何回答呢? “小安,该不是你还不想要孩子吧?”刘舒兰似乎看出些端倪。 常安偷偷捏了下手指,“妈,我想再等等,我爸最近身体不好,而且前段时间我腿受伤,用了药,怕影响孩子。” 这个理由很充分,刘舒兰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随之缓和。 老爷子握着拐杖,扫了眼对面的周勀,突然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回房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常安看着老爷子佝偻的背影拄着拐杖消失在走廊,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喘不过气。 回去路上,周勀开车,他一路拉着脸没跟常安说话,常安也懒得吭声。 她心里有愧,但也只是觉得对不起爷爷毕,毕竟老爷子对她很好,也很想要个曾孙子,常安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除此之外她并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选择要不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决定权应该在她手里。 两人僵了一路。 到家后常安直奔二楼。 “有点累,我先去洗澡了!” 周勀把外套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等一下!” 常安已经上了楼梯,回头,“什么事?”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说什么?”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什么?”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要备孕?” “那是你的决定,我可没答应!” “你…”周勀气得牙齿痒,努力稳住,“好,你没答应,但是当时你也没拒绝啊!” 没拒绝就是默认,这是周勀的认知。 常安叹口气,“你真的想要孩子?” 言情海 第135章 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神色冷冽,回答:“当然!” “理由呢?” “我们是夫妻,我想跟我女人要个孩子还需要理由?” 看吧,果然…常安闭眼压了压,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劲,可心里总有一个念头在叫嚣,不行,还没到时候,她与这个男人之间还需要时间来验证,但是这些她无法说,也解释不清楚。 “再等等吧!” “为什么?”这次是周勀问她要理由。 常安站在楼梯上,稍稍俯视看着下面的周勀,“没有什么具体理由,我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那你觉得什么时候才算合适?”周勀眸光暗沉,有些咄咄逼人。 常稳了稳:“顺其自然吧!”说完她扭头往楼上走,周勀站在原地,好一个顺其自然,她明明是在犹豫。 “常安!”他又喊住,“你是不是没想过要跟我好好过?” 常安脚步顿停,半饷,她转身,“怎么可能呢,你想多了!” 那晚常安被周勀折腾了半宿,几乎去了半条命。 接连三场,一场比一场狠,最后常安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躺那任由他弄,弄完屁。股底下突然被垫了样东西。 “什么?”她浑浑噩噩哼气儿,伸手要抽。 周勀制住,“别动,是枕头!” 常安半眯着眼,努力撑开看着身上的人。 “你给我垫个枕头干什么?” 周勀俯身,咬她的脖子,低哑嗓音贴在她耳根:“这样进得会多一点。” 常安起初还没听懂,什么意思?直至感觉有东西往下淌,她一下推开周勀起身。 “你又没戴?” 周勀才不管,摁住常安两条手臂把她又压到床上,“叫你别动!” “混蛋!” “不是说顺其自然么!” “你这叫顺其自然?”常安气得拽紧拳头,转着手腕想要挣脱,可周勀摁住不撒手。 屋里没开灯,四目相对,周勀悬于常安上方,这是一个凌驾的姿势。 常安两眼恶寒,心里又气又恼。 周勀眼里烧了火,大掌牢牢扣住常安,好一会儿,眸光突然软下来。 他俯身而下,抱住常安。 “我不想知道原因,也可以不追问你到底怎么想,我甚至可以忍受你在心里某个地方藏着某个人,但是孩子的事没得商量!” 有了孩子她便有了牵绊,周勀当时固执地这么想。 第二天清晨常安是被周勀的手机铃声吵醒,她撑开眼皮扫了下,窗外似乎还没大亮。 周勀摁住手机,估计是怕吵到她,起身去了阳台,很快外面就传来接电话的声音,片刻之后周勀回来,俯身在常安额头亲了口。 “我要出去一趟。” 常安迷迷糊糊,“这么早?” “有点事,你再睡一会儿吧,回来给你带早饭。” 这个点远不在常安的起床生物钟内,所以她实在没办法睁眼,翻个身继续又睡了过去,常安再度醒来已经是数小时之后,腰上缠过来一条手臂,有人从身后贴过来,带了一身寒气。 “嗯…” 她转过去,看到周勀穿着衬衣躺在旁边。 “回来了?” “嗯!” “几点了?” “快十点了。” 常安眯眼看了下窗外,阳光照进来,天光大亮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周勀抬手把常安的头摁在自己胸口,手臂缠住搂了一下。 常安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觉得他有些异常。 “怎么了?” 抱住她的男人不说话。 常安等了一会儿,头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气,“何兆熊没了。” 常安脑子里混沌了一下,几秒之后才把头从他怀里钻出来。 “你说什么?” “昨晚凌晨,抢救了两次,但是伤势太重,今天早晨四点多咽了气。” 房间里久久都没有声音。 常安挨着周勀的身子,他身上带了外面的露寒,有点冷,常安被窝里原本很热乎,现在却觉得温度一点点在流逝。 十月了,云凌入秋,阳光依旧很好,但气温开始下降。 何兆熊车祸的消息压了下去,但去世就瞒不住了。 很快媒体闻风而至,富商何兆熊新婚之夜遭遇车祸,因抢救无效身亡,一时间各种新闻层出不穷。 元玺的股票当日开盘就降了好几个点,而荣邦因与元玺有战略合作关系,所以也跟着一起受影响。 原本好好的国庆假期算是泡汤了。 当日下午何家发了讣告,新闻越发热闹,何兆熊的发家史,何家内部的恩怨,方如珊与何宾的男女关系,连着周勀和方如珊之前的关系也被扒了出来,一时之间各种猜测和说辞。 周勀留意网上的风向,徐南的电话适时打进来。 “周总,事故原因已经明确了,刹车失灵导致失控,按交警现场痕迹来推断,应该是那辆逆向行驶的卡车开过来时司机没来得及反应,刹车又刹不住,所以失控冲出防护栏最终导致侧翻,这么说来极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事故。” 徐南并不知道停车场的事。 周勀敲着手指,“你这么认为?” 徐南:“只是猜测,毕竟刹车无缘无故失灵的情况不多,更何况方小姐那辆车还是新车。” 周勀:“警方那边没有认定是人为还是偶然?” 徐南:“应该有事故鉴定报告,但是弄不到,周总…” 周勀:“嗯?” 徐南:“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我查到现在,重重障碍,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刻意压着这件事。” 徐南并不知道停车场的事,所以他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周勀依旧敲着手指,“我不需要知道何兆熊的死因,到底那场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你只需要跟踪情况即可,还有元玺那边,我估计现在已经一团乱,你安排人留意好,有任何变动随时告诉我,我不希望何兆熊的死对项目有任何影响。” 周勀心里那杆秤很清楚,何家的家事他也不想插手。 两天后何家举行追悼会。 追悼会办得很隆重,何兆熊生前交际面广,政商届都有人,所以来客不少,也算走得风光。 周勀携常安一同出席,这是礼仪问题,逃也逃不了,但他刻意晚点去,尽量避开人和媒体。 小赵开车,到了殡仪馆门口,治丧团队专门安排了工作人员在停车场引导,按照引导的位置停好车,前面一辆黑色车身开出去。 周勀下意识扫了一眼,看到车牌。 “你父亲!” “我爸也来了?”常安落了车窗,果然看到常望德的车子开出了车位,后面还跟了一辆警卫车。 “要不要打声招呼?” 常安摇头,“算了,车都开走了。” 周勀:“你父亲跟何兆熊关系很好?” 常安想了下,“他们是战友,不过以前好像没听我爸提过,也就最近两个人好像经常来往。”顿了下,又说,“不过年纪大了跟老战友突然走近也很正常,我爸做到这位置能交心的朋友可能也不多。” 周勀眸光垂了下,“所以你觉得你爸和何兆熊是朋友关系?” 常安转头看他,“对啊,不然呢?” 周勀笑了笑,“到了,下车吧。” 因为来得比较晚,所以宾客都散了一大半。 周勀和常安过去拜了拜,献了花,陈灏东和何灵站一侧,方如珊独自站在另一侧。 常安先转过去面向何灵。 “节哀顺变!” 何灵已经哭得眼睛肿成金鱼,被人扶着,勉强道了声谢。 常安目光扫过去便与陈灏东对上,他没有穿孝服,一身黑色西装,只在腰上系了条白色带子。 他应该是以何家女婿的身份站在这里。 常安咽了一口气,“节哀顺变!” 陈灏东:“谢谢!” 周勀没吭声。 常安又转过去,方如珊已经坐在椅子上,以何太太的身份披麻戴孝,因没有化妆,一张素脸又经过了沉痛打击,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常安突然有些同情她了,明明两天前她还风光无垠地站在何兆熊身边向人宣布她从此以后就是何太太了,可是才短短几十个小时,何兆熊走了,她成了寡妇,肚子里还怀了孩子。 “节哀顺变!”常安开口。 方如珊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麻木,但眼底看不到什么悲恸。 何兆熊的追悼会持续半天,下午入葬。 何灵和方如珊在墓园又掐了起来,当时留在墓园的都是何家近亲,拖拉劝的自有人在旁边着急,陈灏东也懒得管。 其实每次挑头的都是何灵,她那性子跟吃了炮仗似的,怎么看方如珊怎么不爽,而方如珊也不是省油的灯,仗着肚子里有孩子,言语也总是带刺,所以两人在一块儿恨不得对一眼就能吵起来。 陈灏东捏了根烟没点,嗅了口在旁边看着,看这两个女人在何兆熊的坟前掐来闹去。 何兆熊尸骨未干,他转身又扫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心想老狐狸在阴曹地府看了会作何感想。 这时手机铃声响,何灵和方如珊似乎越吵越凶,陈灏东干脆拿手机走远一点才接听。 “喂…” “东哥,人找到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顿好,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他吵着要见您!” 陈灏东把烟叼到嘴里,牙齿在上面磨了下。 不远处两个女人的吵闹声断断续续传过来,他抬眼看了下远方,山峦起伏,天色变阴。 “晚上过去,让他别再生事!” 何兆熊前妻走得很早,生完何灵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那会儿刚赶上何兆熊事业上升期,成天在外面忙,根本没时间管孩子。 何宾和何灵几乎都是保姆带大的,但也不能说何兆熊是个完全不称职的父亲,至少在经济上他一直无条件满足兄妹俩,只是疏于管教,所以养成了他们乖戾混账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在何宾身上表现得尤甚,毕竟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懂事,作为家中长子,何兆熊一开始也对他抱有期望,期望越大压力也越大,可是他天资不行,后天又不肯努力,日积月累下来何兆熊也开始对他失望。 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这样,经常用乖戾与叛逆来隐藏自己的自卑,长期缺爱又总渴望受到关注,所以何兆熊越失望,他便越疯狂,越疯狂,何兆熊又越失望,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何兆熊葬礼结束,陈灏东把何灵送回去安顿好,独自驾车出了市区,大约一个小时车程,车子在一栋两层民房门口停住。 早有人听到汽车引擎声出来相迎。 “东哥!” “阿松,人呢?” “在二楼靠南那间房!” 陈灏东随他进去,这是乡下一间普通民房,两层楼,带个小天井。 “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这一带都拆迁了,居民已经搬得差不多,所以不会有人留意!”说话的是一个瘦个儿男人,陈灏东喊他阿松,两人很早就认识,跟了陈灏东很多年。 阿松推开门,里屋还坐了七八个男人,正围在一起吃火锅,见了陈灏东都站起来。 “东哥…” “东哥……” “东哥,要不要陪你上去?” 陈灏东抬手压了下,“不用,你们继续!”他绕过桌子,只有阿松陪他上楼,楼梯在后屋,需要穿过天井。 “他情绪怎么样?” “不好,很激动,来了一直闹。” 说话间已经到了房间门口,门上落了锁,阿松掏出钥匙开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没灯?” “有,有灯。”阿松在墙上摸了两下,摸到开关打开,“啪”一声,灯泡亮了起来,屋里情形一目了然,简单几样家具,一张简陋的木床,屋里又脏又乱,地上还翻了水和盒饭,空气中散着一股霉味和馊味。 陈灏东忍不住蹙眉,“人呢?” “床上!” 陈灏东这才看到床头窝着个人影,手脚被绑住了,头埋在膝盖里面,听到有人进来也丝毫没动静。 “怎么还绑了?” “瘾犯了,撞墙砸东西的快把这屋顶都揭了,我怕他闹出人命就叫人给绑了起来。” 陈灏东脸色沉了下,挥手,“知道了,你先出去。” “那东哥你自己小心,他瘾头上呢,就一疯子!” 阿松出了房间,门关上。 陈灏东踱着步子过去。 “何宾!”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脑袋动了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脸上胡子拉渣,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脑门上还有两条口子,大概是刚才在屋里折腾自己撞到了哪儿,血垢没人清理,所以红黑一块糊在上面有些骇人。 谁能想到这个窝在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会是何家大少呢。 只是原本如死灰的眼睛在看清眼前人时突然瞪大。 “东哥…” 陈灏东哼笑一声,“以为你死了呢!” “东哥,你救救我,这次你一定得救救我……”何宾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也不管自己手脚被绑着,一下趴床上匍匐着往沿边爬。 陈灏东摁住他的肩膀,“你让我怎么救?” “我…我……你想办法让我逃出去!” “逃?往哪儿逃?” “随便哪,你给我一笔钱,我不能再在云凌呆下去了,出国,对…你帮我出国,只要出了国就没事……”何宾死死拽住陈灏东的胳膊,好像陈灏东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灏东哼笑,“你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帮你?” 原本死拽住的何宾突然松了手。 陈灏东目睹着他眼中的恐惧。 其实何宾就是一草包,没脑子,冲动型,从小惹事生非,典型的纨绔混账,只是以前都有何兆熊兜着,替他收拾烂摊子,现在猛一下变成这样,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陈灏东也不急,他太清楚这位少爷的脾气。 “你爸今天已经落葬,警方那边也已经检查了事故车辆,鉴定报告应该都出来了,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估计很快就会有定论,没关系,你要觉得没什么可讲,我也不逼你,你随时都能离开这,但是出了这道门,你的事我以后不会再管!”他边说边掏出匕首把何宾手脚上的麻绳割断,动作迅猛,干脆利落。 何宾获得了自由,却依旧保持着匍匐在床上的姿势,只是眼泪鼻涕再度流下来。 “东哥……哥……看在我爸生前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他只一味求,却不愿说具体原因。 陈灏东把匕首装进套里,又看了眼撒了一地的水和饭菜。 “要不你在这好好想想,顺便考虑一下警方找上门你要怎么应答!在我这保持沉默没有关系,但是一旦进去了恐怕就容不得你了,我去楼下叫人给你再送份饭。” 陈灏东起身就要出去,刚抬步,手就被拽了回来。 “等一下…东哥…我说,我说……” 陈灏东磨了下牙槽,坐回去。 床上的人起身,狠狠摸了把脸上的鼻涕。 “这是意外,我虽然恨老头子,可是他毕竟是我爸,就算再混我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我要教训的是方如珊,那个贱人,一边勾搭我又一边去勾搭我爸,她就想上位,可是她不能为了上位妄想嫁给我爸,她想干什么,司马昭之心,以为怀个种就能骗我爸的家产?我呸,臭婊子,我怎么会让她的如意算盘打得这么精?” 何宾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的颓废之色全部敛去,眼中都是恶戾。 “所以你就在她车上动了手脚?” “对,我要给她一点教训,她想母凭子贵,做梦……但是我没想到最后出事的会是我爸…更没想到事故会这么严重……不就是刹车迟钝一点嘛,啊…东哥,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人,我没想过要杀人……”何宾情绪再度失控,毕竟手里两条人命,就算他再混也有所畏惧。 两条人命意味着什么? 陈灏东掏了一根烟出来,也没点,慢慢在手里捻着。 “你没脑子吗?就算你本意不是要害你老子,但事情都是你做的,现在两条人命,一旦警方确定这是一起人为事故,顺着线索很容易就能查到你头上,你这叫什么?你这叫蓄意谋杀!” “不…没有,我没有…”何宾乱了分寸,双手揪住陈灏东的衣袖,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但是人总有求生欲,片刻慌叫之后何宾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下来,爬着跪到陈灏东脚边。 “你帮帮我,东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看在我爸的份上……哦不,看在灵子的份上,我们也算一家人,你一定要帮我……” 陈灏东捻着手里的烟蒂。 月色静霾,四处空旷,这个破败小楼包不住秋意,冷风从窗口缝隙呼呼往里灌。 他最终还是把烟咬到了嘴里,舌根抵住。 “行了,你先在这躲一阵子,我想想办法!”他把何宾从地上扯起来。 何宾脚底发软,呛了一下,粗粗喘着气坐到边上,他抬手狠狠搓了一把脸,灯影之下身形削瘦,已经不成人样。 天理循环,何兆熊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楼下火锅已经煮得沸腾,阿松往里面扔了一盘羊肉,陈灏东过来,一帮人吃得热火朝天。 “东哥,一起吃点?” 他咬着烟笑,“不用了,这点肉你们都不够分!” 阿松送陈灏东出去。 “东哥,人你不带走?” “先留在这!” “那要不要多找几个人看着?” “不用。” “要是跑了呢?” “跑?”陈灏东哼笑,“他倒是得有胆跑!” 阿松也跟着笑,“说得没错,跑出去也是没命,可他这瘾有点凶啊,回头出事了怎么办?” 陈灏东叹气看了眼地上的黑影,“没人绑住他,他想吸也拦不住,这个不用你管。” 片刻之后他上车,阿松已经回去。 四下一片黑茫茫,连声虫鸣都没有。 陈灏东也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离开,而是摸了火机把手里那根烟点上,刚抽一口,手机响,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名字,他目光凛然。 “喂…” “停车场的监控视频是不是在你手里?” 陈灏东咬着烟,车厢里很快就烟雾弥漫,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对方也没追问,只是语气寒漠地警告了一句:“我不管你找黑客截了那段视频有何目的,也不管何兆熊的真正死因,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别把常安牵扯进来,她与整件事都无关,所以请你在做任何决定时考虑清楚,如果她因为这件事受到一丁点伤害,我不会放过你!” 电话挂断,声音中止在电波中。 陈灏东叼着烟落下车窗,任由寒风灌进来。 他走到这一步,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唯独只有他自己知道! 言情海 第136章 佩服她的勇气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何灵性子彪悍,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何兆熊丧礼办完的第二天便找人把方如珊的行李全部从家中扔了出去。 方如珊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更何况她当初嫁给何兆熊的目的是什么?无非为了钱而已,所以聘请律师一纸状书就把这事闹到了公堂——她要分家产! 这下可就热闹了。 何宾作为“独子”迟迟不现身,就连何兆熊葬礼都没露脸。 何灵其实对钱没有太多概念,她上下跳脚无非就是想搞方如珊。 方如珊没有跟何兆熊领证,所以法律上她还不是周太太,自然无法作为配偶参与遗产分割,可她肚子争气啊,而且她手里还有一份权威机构的亲子鉴定。 那份亲子鉴定还是何兆熊的功劳,先前方如珊说自己怀孕,老狐狸自然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于是找医生给她做了羊水穿刺,鉴定出来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才肯认,原本只是老狐狸确保自己利益的手段,可现在却成了方如珊争夺异常的武器。 行,她没争上何太太的名头,靠她自己争遗产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可肚子里的就不同了,有权威鉴定,证实他是何兆熊的小儿子,作为儿子自然也有参与遗产分割的权利。 何兆熊尸骨未寒,家里大儿子失踪,女儿和小妈打官司,闹成这样再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好戏一场连着一场,比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还要精彩。 原本大家还把目光都锁在何兆熊的死因上,现在全都在关注这场遗产争夺案的结果会如何。 更糟糕的是家里一团糟,公司内部也没好到哪里去。 以前有何兆熊压着,现在何兆熊走了,且走得猝不及防,生前一点打算都没做,作为继承人的何宾又不露脸,公司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一些不安分的元老和股东就开始伺机而动。 这期间陈灏东依旧住在工地,他在天峰挂职总经理,但在元玺总部那边并没有正式职务,以前也只是跟着何兆熊。 现在何兆熊不在了,那边他也不再去。 何家遗产纠纷牵扯了一个多月,迟迟没有结果,而元玺的股票却像是坐了滑滑梯似地往下跌。 股东开始坐不住了,毕竟这一天天损失的都是真金白银,于是有两个之前与陈灏东还算交好的股东去工地找他谈。 “陈总,家丑不可外扬,这一天天闹下去的也不是事儿,却白白让外人看笑话,倒不如你回去劝劝,能私了就尽量私了吧,再闹下去对公司也没好处。” 陈灏东叼着烟大咧咧地蹲在工地上,四周都是水泥灰尘。 “劝,我怎么劝?这是何家的家事。” “陈总你这就是说笑了,老何在的时候一直没把你当外人,现在老何不在了,灵灵还小,何宾那混账东西又成天不见踪影,这家里家外的还得你去主持大局。”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帮老匹夫也并不傻。 何宾根本指望不上,方如珊和何灵两个妇孺除了闹也折腾不出什么来,而陈灏东虽然还没跟何灵结婚,但何兆熊生前大有要提携重用他之意,况且陈灏东办事稳妥,也有些手腕,这一年时间在元玺和天峰的工作能力也有目共睹。 现在内忧外患,股东也没其他选择了,陈灏东是他们有且仅有的希望。 不过陈灏东并没答应,扔了烟头踩灭。 “我只干自己分内的事,其余干涉不了,抱歉!” 他把立场摆得很正,抬手拍了下那位股东的肩,笑笑就走了。 舆论对于某件新闻的关注度只会持续一星期。 十一月底,云凌进入了深秋,温度直往下降,何兆熊的车祸也有了官方定论,刹车故障导致车祸,肇事司机逃逸,警方仍在追查中,这也就意味着最终把事故定义成了普通交通意外。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勀正在外地出差,徐南在电话里给他简单阐述了一下情况。 “周总,您不觉得这事故处理得很蹊跷么?” “嗯,说说你的看法。” “之前我得到的消息明明说事故原因是刹车失灵,现在官方给出的原因却是刹车故障,两者之间虽然只差了两个字,但意义完全不同,前者显然是人为,后者却可以定义为意外,这一前一后才过了一个多月,怎么一下全都改了口呢?” 徐南的分析很是合理,周勀问:“所以你觉得有人在中间运作施压?” 徐南:“施压不施压的目前还不清楚,但肯定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好像故意要隐瞒事故真相。” 周勀敲着桌面笑了笑,“你的分析很合理,不过我对侦查和断案没有兴趣,更何况那是何家的家事,你盯着那边的情况就行!” 徐南哦了一声,显然有些沮丧。 他难得脑袋瓜子灵光一回,老板却完全不欣赏,即刻那边又开口:“帮我订一张晚上回云凌的机票。” 徐南一怔:“您今天就回来?”之前不是说还要两天么。 周勀没回答,电话挂断,刚好酒店客房的门铃响,他扔了手机出去开门。 “周总,您之前订的挂件已经雕好了,请您过目。” 周勀接过来人手里的盒子,打开,嘴角勾了一抹笑,代表很满意。 天气一冷常安就懒得出门,在家窝着画画挺好,只是下午突然接到了罗小玉的电话。 “晚上有时间吗,出来吃饭!” 常安听她口气似乎很欢悦,问:“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辞职啦,所以请大伙儿吃顿散伙饭!” “……” “你可一定要来啊,晚上不见不散!” 很快一个餐厅地址便发到了常安手机上,罗小玉盛情难却,常安也拒绝不了。 晚饭时间定在六点,常安提前查了下大概位置,离长河还有些远。 她不喜欢迟到,所以提前一小时打车过去。 餐厅档次挺高,常安报了罗小玉的名字被服务员领到包厢门口,推了门。 “小安,这么早!”里面只有罗小玉一个人,抬手朝常安打招呼。 常安惊了惊,她还记得两个月前罗小玉因割脉住院而憔悴不堪的模样,但眼前女人面色红润,精神奕奕,还换了一个时髦发型,丝毫没了之前的颓废气。 “小玉姐。”常安走进去。 罗小玉把她拉到身边,“怎么,不认识我了?” 常安笑:“真的快不认识了,才多久没见!” 罗小玉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距离你上次在医院见到我应该是两个月零九天,我有没有一种涅槃重生的感觉?” 常安点头,“还真有!” 罗小玉笑着给常安倒了一杯茶,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响,她看了一眼便接了起来。 “喂,到了…来了一个同事,其他还没下班呢……我知道,我不喝酒,你要来接我吗?好呀,那我这边快结束时给你发微信…你要来见我同事啊?还是别了吧…不是,我没有不好意思……行吧,那一会儿见……”甜丝丝的语气和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异性了。 待她挂了电话常安忍不住问:“男朋友?” 罗小玉也没打算隐瞒,“对啊,新交的,准备下个月结婚!” 常安咯噔一声,“这么快?” 罗小玉:“快吗?遇到对的人哪怕多等一天都嫌慢,遇到错的人即使相处十年都未必能得善终!” 常安对于这个言论无话可说,毕竟罗小玉跟她前夫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磨合,中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过了那么多年,但最后也不过说散就散! 常安又陪着喝了一会儿茶,刚好有微信进来,居然是周勀的信息。 他问:“在家做什么?” 常安边喝茶边在手机上打字,“在外面,跟同事吃饭。”信息发出去之后迟迟没有回应,常安也就没再理,她又问:“小玉姐,怎么做得好好的突然要离职?” 罗小玉从包里掏了一颗药吃掉,又喝了两口白开水。 “我怀孕了,医生说胎有点不稳,让我尽量在家卧床休养。” “……” 这下常安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接话了,这节奏,一波连着一波也忒快了点吧。 罗小玉又连着喝了两口水。 “你傻了啊?” “不是,你是…因为孩子才这么快结婚吗?” “当然不是!”罗小玉是自己带的保温杯,她把杯盖盖上,摸了下还很平坦的肚子,“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也会很快结婚的,所以这个孩子不是原因,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常安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刚好手机微信又响,周勀回了信息——“我在开会,一会儿还有应酬,你吃完饭早点回去!” 常安回了个“嗯”的表情,抬起头来,罗小玉也一脸甜蜜地在手机上摁着字,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是谁。 “恭喜!”半天常安才想出来这两个字。 罗小玉从手机前面抬起头来,“谢了!” 很快同事全部到齐了,他们都知道了罗小玉怀孕并即将闪婚的事,纷纷表示祝福。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常安还喝了两杯红酒,快要结束时包厢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小玉…”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肚里孩子他爸!” 全场哗然,连常安都呆在当场,她打量站在罗小玉旁边的男人,中等身材,中等长相,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偏白,所以显得有些书生气,最关键的是,男人好年轻啊,若不是穿了西装衬衣,说他刚毕业常安都信。 “卧槽罗小玉,你不声不响居然撩了个小孩儿!”同事起哄。 罗小玉也不恼,挽着旁边的年轻男子,“什么小孩儿,他都快是孩子他爹了,你会不会说话!”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男人倒也不拘谨,自己作了介绍,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罗小玉的未婚夫。 旁边有三八的同事又问:“很好奇你们之间的年龄差!” 罗小玉性格直爽,并没任何隐瞒,“他今年25,我今年32,行了还有什么要问?” 包厢里一度气氛高涨,罗小玉被围着追问她与年轻男子之间的爱情经历。 常安在旁边看着,七岁年龄差,他刚刚踏入社会,而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看似完全不着调的两个人,却因命运而相连在一起,现在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且即将步入新的婚姻。 常安突然很佩服罗小玉的勇气。 一顿饭吃到了九点半。 同事各自散去,罗小玉原本要让她未婚夫先送常安回去,可是常安顾忌她胎儿不稳,怕劳累了影响到孩子,所以拒绝了提议。 她以为打车也很方便,可是十分钟后证明这个想法有点天真。 餐厅是间高档餐厅,只是地理位置有点偏僻。 常安开了打车软件,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一辆车接单,身上越来越冷,她下午十分自信,以为不用在寒风里做什么,所以穿了一件薄款针织裙就出门了,腿上依旧没穿袜子,这会儿却被自己坑了进去,冻得快要没知觉。 全城出租车都罢工了么? 就在常安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滴”一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面前。 “常安?” 后车窗落下来,常安怔了下。 “哥…” “你等车?” 陈灏老远就看到路边站了一个女孩,搁平时他也不会多看,可那女孩穿得太单薄,大冷天的还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脚踝。 印象中就常安不怕冻死,结果车子挨近一看,果然… “上车!”他撇了下头示意。 常安觉得自己该拒绝,可是外面实在太冷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跑过去。 上了车,她自然和陈灏东坐在后座。 司机回头看了眼,大概很奇怪陈灏东半路带了个女人。 “陈总…” 陈灏东扭头问常安:“去哪儿?” 常安刚想回答,他自己突然掐了下眉心,“算了!”他抬手拍了下司机座,“先去长河望墅!” 常安:“……” 车子很快并入主道,车厢内很安静,只是司机的眼睛一直往后座偷瞄。 常安有些受不了,她知道陈灏东一般都是自己开车,很少用司机,今天的作风却有些诡异。 她问:“你怎么会在这?” 陈灏东扫了一眼:“来这边吃饭,应酬!” “哦,难怪…” “难怪什么?” 常安偷瞄陈灏东,他以前都不修边幅,夏天T恤冬天夹克就那么几件衣服轮流换,可今晚却穿了西装,这模样一看就从饭局上刚下来。 “人模狗样…” “你说什么?”陈灏东突然转过来,眼神幽幽。 常安哪敢再说第二遍,这么坐着都能感觉到脸畔的寒气,她目视前方,“没什么!” 陈灏东其实已经听到了耳朵里,却没揭穿,只是兀自笑了笑。 前面司机又开始偷瞄。 常安咳了一声,她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可能应该把情绪收收好。 陈灏东已经看出端倪,低头扫了眼常安露在外面的小腿,“你不冷?” 常安:“还好。” 陈灏东:“好个屁,知道今天几度么,你穿这么少出来怎么没冻死!” 常安:“……” 他说话总是特别冲,常安没忍住转过来瞪了一眼,结果直接被陈灏东又给瞪了回去。 常安喘口气用沉默来掩饰心情,肩上突然多了件衣服,陈灏东把他的西装脱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亲近,常安闻到旁边传来的酒味。 酒味很浓,她忍不住皱眉。 他喝酒了? “别动!” 陈灏东把人摁住,逼她把西装披上。 司机目光又开始往后视镜上飘,常安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于是揪住西装领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奔驰S650系,典型的商务型用车,车厢宽敞是其最大的优点之一,所以一下子那女人坐得好像离自己八丈远。 陈灏东有些不爽,掐了下眉。 “躲我?” “什么?” “傻子!” “……” 常安不愿再跟他讲话,这人总有分分钟把人气死的能力。 后半段路还算安稳。 路上常安又收到了周勀的微信,问:“晚饭结束了吗?” 常安回答:“在回去的路上了。” 片刻之后那边又问:“打车还是同事送?” 常安余光瞄了眼身旁坐的男人,他头仰在椅子上,闭着眼,手臂翻过来盖住大半个额头,西装脱了,只剩一件黑色衬衣,硕大一只,存在感特别强。 他今晚应该喝得挺多吧,看上去好像挺难受。 常安也没多问,毕竟没什么立场,只是偷偷咽了口气,在手机上打字:“打车回去的。” 她撒谎了,原因是不想节外生枝,很快周勀又回了信息,“路上注意安全!” 常安还没来得及回复,旁边黑影突然压过来。 “喂…”常安下意识用肩膀撑住,可是硕大一只她哪里承受得了,不得不张开手臂把人抱住,“怎么了?怎么回事?” 陈灏东抬了下眼皮,“胃疼!” “胃疼?” 情况来得有些突然,她伸手摸了下陈灏东的额头,只摸到满手冷汗。 酒喝太多了吗? “师傅,麻烦去附近的医院!” 抵达医院挂了急诊,人还有点多,排了一会儿队。 检查下来轻微酒精中毒,但并不严重,医生开了一瓶果糖液,常安扶着陈灏东去输液室插了针,折腾完已经十一点。 陈灏东似乎活过来了,岔开腿坐椅子上,对面常安正在看手机。 “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常安抬头,他脸色还没完全缓过来,看着很虚弱。 “没关系,我等你挂完吧。” “家里那位不担心?” 常安怔了怔,继而答:“他这几天出差,我晚点回去没关系,再说你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 “你不放心?” “……” 常安顿觉自己可能说多了,尴尬笑了笑,“你要喝水么?要不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陈灏东知道她在逃避,嗬了声,没理。 常安拽了下手指站起来,“我还是给你倒杯水吧。” 饮水机在外面走廊,她匆忙出去,结果刚出门手机铃声又开始响,这次是电话,周勀打过来的。 常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还没到家?”对方口气有些冷。 常安沉了口气,斟酌一番决定还是得把谎撒到底,不然也没法解释。 “到家了啊。” “什么时候到的?” “好一会儿了!” 对方顿了顿,“为什么刚才电话响了那么久才接?” “我洗澡呢,没听到!”完了常安又问,“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你也早点…” 结果常安“休息”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边却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常安拎着手机看了眼,周勀已经先一步把电话掐断,有些郁闷,这男人的脾气真是说来就来,莫名其妙。 几分钟后常安才倒了杯温水重新走进输液室。 陈灏东正百无聊赖地在玩手机游戏,抬头瞄了一眼:“倒个水都这么久,以为你路盲病又犯了!” 常安懒得跟他理论,把一次性纸杯搁旁边椅子扶手上。 “喝吧!” 陈灏东嗤一声,捞过杯子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也不管水漏出来滴了好几滴在衬衣上,喝完把杯子往旁边空位上一扔。 常安无语,过去把杯子捡起来,目光巡视一圈,绕了大半个输液室才把空杯扔进了垃圾桶。 陈灏东:“……” 靠凌晨一点陈灏东的吊瓶才挂完,两人走出急诊大厅,离停车场还有老长一段距离,风挺大,半夜气温降得更低,之前陈灏常安披的那件外套掉在车上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 她还死撑,“还好!” 陈灏东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把把人揽到怀里。 常安身子僵住,继而不安地甩了下肩膀,陈灏东箍得更紧,轻斥:“别动,我又不会吃了你!” “……” 就那么一路被他半搂半抱地塞到了车上。 陈灏东先叮嘱司机送常安回去,车子一直开到别墅门口,常安打了声招呼下车。 “等一下!” 常安回头,原本在车里的陈灏东不知何时已经下车,手臂撑在车门上。 “还有事吗?” 陈灏东看着她回头,月光下一张小脸白皙柔和。 他心里像是有人拿钝刀在上面不断地割来割去,挂了一瓶果糖,酒精散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浓重的绝望。 过于冷静真是一种病。 真TM想疯一次啊! “哥…”常安又问,“你有事说啊?” 陈灏东舔着牙根,挥挥手,“没事,滚吧!” 常安:“……” 言情海 第137章 给她的惊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走到门口,身后车辆已经拐了弯开出去,她心里不禁嘀咕,跑得倒快,这边手轻轻一推,院门就自己开了,院子里亮着两盏路灯,常安恍了下神,腹诽王阿姨白天走的时候肯定又粗心没把院门锁上。 常安缩着脑袋穿过院子。 夜里太冷,这会儿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裹着被子睡觉,可是冲进屋开了灯,一抬头便看到了客厅沙发上一脸暗沉沉的人。 常安心里咯嘣一声。 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要后天回来么? 几时回来的? 刚才说的那些慌都被他看穿了? 还有陈灏东,他是不是刚才已经看到是陈灏东送她回来?包括在医院里接到的那通电话,试探还是警告? 一长串问题瞬间挤入常安的大脑神经,她心里很乱,毕竟做错了事有些心虚,但是喜欢硬撑的性格又不允许主动服软,于是摘下挎包直接往里走。 努力挤出一丝笑:“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也不开灯?” 沙发上的人不说话! 常安闭了下眼,又问:“什么时候到家的?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 沙发上的人还是不说话。 常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在挣扎要不要主动认错,咬了下嘴唇,“周勀…”她的声音很低很软,在夜凉如水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她喊名字终于还是把头抬了起来,只是目光阴而寒厉。 常安不禁哆嗦了一下,做错了事总是有些害怕的,更何况周勀这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实在很吓人。 “那个…”她拽紧手指又松开,“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晚上确实是跟同事吃饭的,但是回来的时候没打到车,地方太偏了,刚好碰到了我哥…他也在那边吃饭,应酬,顺路带了我一程,结果半路他晕了过去,酒精过量,我和司机把他送去了医院,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陪他在挂水,我知道骗你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不想节外生枝,我怕我说了实话你会胡思乱想,但是错就是错了,我道歉,对不起…” 常安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 她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单从这件事而言她确实做得不对,可是沙发上的人毫无反应,眸光深邃地定在她身上。 常安手指再度拽紧,又咬了下嘴唇。 “你…不相信我么?”她试探性地问,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周勀死死绷住腮帮。 大半年,时间很短,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情种,之前那几段感情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是需要,在需要的时间遇到一个不讨厌的女人,双方达成共识然后在一起,甚至连周歆也不过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够久,彼此了解而奠定了基础,所以周勀一直觉得自己在感情上很冷漠,寡淡,甚至是自私,可是这一刻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却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明明知道她在撒谎,他明明知道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呆了大半夜,他甚至在院门口亲眼看到她从车上下来,他心里痛苦得叫嚣,无比暴躁,想摔东西,想骂人,甚至想把她摁在腿上狠狠抽一顿,可是这一刻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太了解常安了。 她一点都不弱,也并不温顺,这张脸只是她的伪装。 遇强则强,若今天他冲她发一点火,她绝对撂摊甩脸立马走人。 她哪是兔子,她是一只善于伪装的小狐狸,有牙齿的。 周勀咬着牙把那口气往肚里吞。 “你过来!” 常安眉头皱了下,说实话她现在有些不明白,明明刚才这男人还一副阴沉沉要杀人的样子,短短几秒眼神怎么就软了呢。 他要做什么? 常安站那没动,“有点累了,我想上楼睡觉!” 周勀掐了下眉,伸手朝她又招了招,“过来,有事问你。” 常安犹豫了一下,挪着步子还是慢慢蹭了过去。 “你……”话音刚起,沙发上的人抬手一捞,掐住常安的腰就把人压到了沙发上。 常安啊地叫了声,喘着气,等回神时双手双脚已被周勀制住,他悬于上方,暗瞳深不见底。 常安快要窒息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生气起来好可怕。 常安感受到手脚上被他制住的力量,根本动弹不得! 他这是气到准备打人么? “气归气,我认,但是你不能家暴!”身下女人突然彪了这么一句话。 周勀酝酿半天的情绪突然咯噔一声,断了! 他脸已经黑成锅。 有时候拿常安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稳起来像个老江湖,可是幼稚起来好像连三岁孩子都不如。 “你这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周勀拿手戳她太阳穴。 常安拧着眉,瞪着眼睛,刚想开口,悬于上方的人影突然压下来。 周勀精准地封住她的嘴唇,柔软,香甜,还带着外面一丝丝寒气,刚才心里某种绝望叫嚣仿佛瞬间得到了治愈。 身体慰藉果然是一味良药。 常安从短暂的惊愕中回神。 他没打她,他没发火,他还亲了自己,口腔里一股柠檬和薄荷香。 常安想起来最近周勀似乎很少抽烟了,所以味道很清新。 “嗯…”渐渐动情,常安开始回应,周勀感受到她的反应,忍不住加重,又疯又狂,像是突然急骤起来的暴雨。 片刻之后他才松开,身下的常安早已衣。衫不整,微微眯着眼,动了情,红了脸,直勾勾地看着他,又媚又漂亮。 他们已经好多天没见了。 “想要么?”周勀问,嗓音低而沙哑。 常安还喘着气。 他知道她不会回答,她总是装得很矜持。 这个小妖。精! 周勀撑着起身,虚跨在常安身侧,抬手开始解衬衣扣… 周勀身上穿的是一件深蓝色衬衣,暗沉,禁。欲,可是修长手指把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里面线条匀称的腹肌,常安心里突突跳着,越跳越猛,舍不得挪眼。 自北京那夜之后常安对周勀的触碰便不再排斥,毕竟他皮囊上等,技术又好,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既然快乐,她便能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并享受。 常安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她抬手摸了摸周勀的腹肌,“别在这,抱我上楼……” 周勀出差了一周,他们已经一周没见面,所以要得有点猛,按住身下的人恨不得把所有姿势都解锁一遍。 常安也难得配合,一是心里还虚着,毕竟自己撒谎了,有一丝丝讨好的情绪在里面,二是她也有些痴迷,痴迷与周勀在床上的感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问,身体自然会给出最直接的答案,而这种痴迷,尽管她心里死都不愿意承认。 两人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 常安仰躺在床上,身上全是汗,快要虚脱了,可下一秒腰下又垫过来一样东西。 上次她还与他争,这次连争的兴致都没有了。 “又是枕头?” “别动,屁。股搁上面!” 周勀撑在她身侧把人固定住。 常安欲哭无泪,这个傻子,自己之前一直在吃药啊,就算垫再多枕头也不会怀孕,但她也懒得现在解释,抬起眼皮看了眼悬在上方的男人。 他还有些余喘,额头冒着汗,五官在背光的暗影中深邃俊朗。 常安突然有一些负罪感,细想而来,他并没有错。 周勀伸手在她腿上摸了下,“流了点出来,再垫高一点!”随即取了另外一个枕头塞。到常安身下。 常安:“……” 他重新固定住。 常安无语,问:“这样要保持多久?” 周勀:“书上说起码五分钟!” 常安:“……” 她放弃挣扎了,手脚发软,怔怔看着上方的人,猛然一瞬间,她发现周勀的表情温柔又严肃。 他似乎真的在极其认真地对待这件事。 常安忍不住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想要孩子?” 周勀眼底定了定,但没回答,只是拉过被子替常安盖上。 “先躺着,别动!” 周勀地上捡了自己的裤子,在兜里摸了摸。 常安也不问了,她很累,时间太晚了,昏昏沉沉地有些困,可手腕上突然一凉,周勀捏住往上套了样东西。 “什么?” “戴着玩!” 周勀起身去了浴室,常安把手臂抬起来,雪白腕上绑了一根红绳,绳端挂了一块通体透明的翡翠。 常安把手凑近,这才看清翡翠雕了形状,是一只四肢趴一起的兔子,精致生动,很是漂亮。 很快周勀洗完澡出来,只围了条浴巾。 常安已经把枕头挪开了,裹着被子半跪着蹭到床沿,抬手晃了下,“怎么突然想到给我送东西?” 结婚这么长时间,除了当初为了走仪式给她买过一个钻戒之外,周勀似乎没给常安买过什么东西。 冷不丁收了一件礼,常安有些心慌。 周勀捏住她的手腕,看一眼,翡翠细腻通透,衬上她雪白的手臂确实好看。 他十分满意。 “没有原因,只是刚好得了块石头,不知做什么,就叫人给你雕了只兔子戴着玩。” “就这样?” 周勀苦笑,捏了下她的脸,“不然呢,还没到你生日!” 常安也就没多问,从地上捡了睡袍裹着去洗澡,洗完之后常安回卧室,屋里已经熄了灯,常安猜测周勀大概已经睡着了,于是便轻着手脚爬上床,怕吵醒他,又蜷着身子缩在床角,可是刚调整好姿势准备入睡,腰上突然压过来一条手臂,轻轻一扯常安就被带到了他怀里。 周勀胸膛滚烫,贴着常安的背脊。 “常安…” “嗯?” 常安以为他有话要说,毕竟今天自己撒了谎,按周勀这脾气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所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身后的人却没了动静,只感觉到颈侧滚热的呼吸和他胸口明显的起伏。 半饷,周勀开口,“去考个驾照吧。” 常安怔了怔,他酝酿半天就为了说这事? “你让我学车?” “嗯。” “没有必要吧。” 常安方向感奇差,又是路痴,从没想过这辈子要自己开车。 “那我给你配个司机!”他语气冷静,听上去并不像是开玩笑。 常安转过身,“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她大部分时间呆在家,就算偶尔出门打辆车也很方便啊,没必要长年为她养个司机吧。 周勀却把她的脸摁到自己胸口,手掌摩挲着她的头发,“没什么,你考虑考虑!” 常安:“……” 之后周勀没再说话,常安也渐渐睡了过去。 原本应该是一场暴风雨,可一场激烈缠绵之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常安半宿好眠,醒来床边已经没有人。 她重新冲了个澡神清气爽地下楼,王阿姨今天不过来,她乐得清闲,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又打开橱柜最上层,从里面拿下来一瓶药。 药瓶上印了维生素的字样。 常安手里习惯性地刷手机,刷到一条新更的朋友圈,罗小玉和她未婚夫的自拍照,上面配了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勇敢去爱,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常安看着照片上的罗小玉,神采飞扬,自信满满。 这是一个可以为爱死,也可以为爱生的女人,若搁以前常安肯定会觉得她不耻,怎么可以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呢,如此冥顽不灵地一次次把自己置于随时会受伤的境地,可是这一刻常安竟有些羡慕起来。 她羡慕罗小玉直白的爱情观,说一头扎就一头扎的勇气,而自己呢? 常安从瓶子里倒了一颗药吞掉,放下杯子的时候腕上那只小玉兔和玻璃撞了撞,叮咚一声,她突然十分厌弃这样的自己。 …… 陈灏东做了大半宿梦,梦里全是常安,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掐住眉心起来,天光大亮,外面轰隆隆的搅拌机声音,工地开工了,而他低头看了眼裤头。 草!那个梦里都能磨死人的小妖。精! 陈灏东踢了毛毯下床,拎了衣领闻了闻,身上一股馊味,昨天回来倒头就睡,连澡都没洗,于是干脆脱了衬衣关着膀子去拎水。 工地上条件简陋,虽然他有单独的一间宿舍,但是淋浴还有些奢侈,只在宿舍里隔了一个小间出来当洗手间。 陈灏东把半桶凉水搁地上,脱了裤子,捞毛巾拎了凉水就往身上浇。 深秋了,凉水淋下来确实有些冷,不过治他这偷偷抬头的骚气简直百试不爽,半桶凉水浇下来,体内那股劲消了几分。 陈灏东把身上擦干,刚套上裤头,外间似乎有动静。 这个点来找他的肯定是工地上的人。 “去办公室,我冲个澡过去!” 外面的人没动静,陈灏东也没再管,捞了牛仔裤套上,还没扣上扣,腰上突然缠过来一条手臂。 陈灏东猛一僵。 “灏东…”娇滴滴的声音从后而至。 他转身,何灵抬头挂在他腰上。 陈灏东:“……” 何灵皱眉:“你这什么表情?” 陈灏东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扣上裤扣,“你怎么会来这?” “想你了啊,你又一直不回去,我只能到这来找你!”边说边把手往陈灏东的裤头里伸,硬生生把他刚扣上的扣子又扯开了。 陈灏东喉结紧了紧,但到底还是把那只不安分的手给制止住了。 “别乱摸!” “干嘛,乱摸又怎么了?我们都多久没做了,难得你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不想他刚才能冲半桶凉水澡?但是他想的压根不是这样。 他把被何灵解开的裤头又重新扣上,“别闹,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转身出了隔间,从桌上捞了支烟点上。 何灵站在旁边看着,陈灏东上身裸露,肌肉贲张,往那一坐腹部上方会有一个小凹陷,何灵心里烧得慌,满脑子都是与他滚。床.单的情景,欲生欲死,怎么激烈怎么来,这男人在床上整就一匹浑身都是劲的狼。 “这地方怎么了?我们野。炮都打过了,你怕屁!” 何灵笑着又黏了上去,扒住陈灏东的脸就要亲。 陈灏东别过头干脆把烟叼嘴里,两手摁住何灵的胳膊把人拉开。 “坐回去!” “我不!” “干什么呢,赶紧的!”他又把人往前推了推,何灵往后退了小半步,脸上一时就有些挂不住。 “陈灏东,你什么意思?之前小产说不能做,为我身体考虑,我同意,后来出了月子你又说我腿伤没养好,怕我留下后遗症,行,这我也认了,但是这都几个月了,你自己说说看,我们现在哪还有点情侣的样子?你要是觉得腻了直接说,没必要为了避我搬到工地上来住,你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何灵性格跋扈,忍了这么久大概已经是极限。 陈灏东咬着烟把手臂撑在旁边椅子上,刚想开口,手机响了起来,他扫一眼,脸色顿变。 “喂…” “喂,东哥,何宾那小子要找你,要不要接电话?” 陈灏东看了眼面前气急败坏的何灵,“我一会儿过去,有话让他留着见面说!” “好!” 挂了电话,陈灏东起身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何灵从小呼风喊雨,性格张扬跋扈,可唯独被这男人吃得死死的,上一秒她还在生气,下一秒见他要走又立马放软声调,“你干嘛,你要出去?你要去哪里?” 陈灏东已经穿好衣服,捞了车钥匙。 “去找你哥,晚上要有时间一起吃饭。” 何灵顿了几秒,等反应过来陈灏东已经走到门口。 她追了两步:“什么,你说什么?去找我哥…你知道我哥在哪里?” …… 这段时间何宾一直住在郊外那间民房。 陈灏东留了两个人在那陪他,说是陪,其实就是“看着”,到那差不多刚过午饭时间,进屋一股子盒饭的油腥味。 阿松和另外一个青年正陪何宾打牌,何少爷今天手气应该很烂,输了好多钱,一边骂一边翘着腿点烟。 “不来了不来了,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骗老子钱!” 陈灏东进去,刚好碰到何宾无赖似地扔纸牌,简易木桌上一张张红票子飘得到处都是,他也懒得捡,几脚踹过去踢到对面,“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小爷我有的就是钱,你们这俩瘪三!” 陈灏东:“……” 他咳一声。 凳子上的人捡了钱迅速起身,“东哥!” 阿松:“东哥…” 何宾咬着烟斜了眼,“你还知道来啊,我以为你要把我扔在这自生自灭呢!” 陈灏东好笑,“是少你吃的还是少你喝的,这样也算自生自灭?” 何宾忍不住唾弃,“是没少吃少喝,不过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他踢了下旁边还没吃完的盒饭,“这是人吃的么?我要回去!” 陈灏东:“你回哪?” 何宾:“回家!” 旁边阿松眼光一洌,陈灏东使了个眼神,笑着抬了抬下巴,“走,院子里,聊聊!” 其实这两个月他也没绑何宾的手脚,大门一直敞开着,但何宾还是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破地方。 陈灏东知道他就一草包,老天长眼,何兆熊狂了一世居然生了个废物。 “你回家能干嘛?” “我…” “你以为你现在这么回去谁能给你好脸看?” “可是我不能一直躲在这!” “案子已经结了,你要回去随时可以,但是你必须想好回去之后怎么打算!” 陈灏东站何宾旁边,何宾胡子拉渣,头发也已经许久没打理,邋邋遢遢地完全没了平时骚包何少的模样,但好歹精神气比两个月前好了很多。 他是活过来了,从两个月前的绝望和恐惧中活过来了,只是太瘦,跟大部分瘾君子一样,浑身半两肉似的,被风一刮就要倒。 陈灏东拍了下他的肩,“你要回去也可以,我帮你安排,你进公司!” 何宾猛一趔趄。 “进公司?我还能进公司?” “废话么不是,元玺是你老子打下的江山,老子死了儿子继承天经地义!” “但公司那帮老东西能同意?” “不同意也由不得他们,什么都讲究规章,何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进公司没人敢拦你。” 何宾还有些不敢相信。 陈灏东捞了下他脑门,“你再考虑两天,今天先带你回市里,晚上约了和灵子一起吃饭。” 言情海 第138章 元玺新任董事长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何家遗产纠纷闹了两个多月,一直没有定论。 十一月底消失数月的何宾突然现身,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最后何家还是打算关起门来私了解决。 很快网上就有鼻子灵的记者把何家私了的结果公布了出来,何宾作为何家独子继承何兆熊生前37%股份,成为元玺最大的股东,何灵作为何兆熊幺女继承19%股份,方如珊腹中孩子若顺利出生可继承14%股份,但未满18岁之前股份由方如珊代为持有,另外方如珊还得了何兆熊生前名下的一部分基金和两栋不动产。 消息放出来后网上各种言论,有说方如珊吃亏的,因缺一张结婚证就与元玺半壁江山失之交臂,也有说她走了狗屎运,随便生个孩子就能轻轻松松坐拥万贯家产,但无论网上言论如何评断,闹得沸沸扬扬的遗产案总算有了盖棺定论。 十二月初元玺召开股东大会,尽管有些股东颇有微词,但无奈元玺是何家的产业,而何宾作为何家独子,手里又握了元玺大部分股权,最后顺理成章就成了董事长。 嗬,董事长耶… 当何宾搬进何兆熊生前的办公室,双手握着皮椅扶手俯瞰窗外车水马龙,就跟登上金銮宝殿成了皇帝似的。 草,老子也有今天! 他心情无比亢奋,捞了手机就拨了通号码出去。 那边陈灏东刚在工地上吃完午饭,接通电话,“会开完了?” “刚开完!” “还顺利?” “顺得一逼,都是按照你之前教我的说的,把那帮老东西气得够呛,不过谁让这公司姓何呢,他们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眼巴巴看着我上去,行了不说这些,晚上有时间没,我开个场子想庆祝一下,顺便让那些之前看轻我的人都擦亮眼,小爷以后我可是元玺头把交椅!” 片刻之后陈灏东刷到何宾刚更新了一条朋友圈,他四仰八叉坐在老板椅上的一张自拍照,配文字——“老子今天登基,此乃龙椅!” 陈灏东:“……” …… 何宾成为元玺新任董事长的事很快就在圈内传开了,周勀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徐南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看新闻。 “何家的事最近炒得很热,之前遗产纠纷案子好不容易了结了,现在又冒出来这档子事,何兆熊要是知道自己这个败家子当选为新任董事长,估计棺材板要盖不住了。”徐南也忍不住调侃。 周勀没发表任何评论。 元玺谁当家跟他关系不大,他只要保证项目顺利完工就行。 “下午我会抽空去趟工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徐南应了声,把拿上来的文件给周勀签字,签完离开,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老邓这两天一直没来公司?” 徐南停住脚,“对,好像是他太太又住院了,而且这次情况不大好。” 周勀一怔,“知道了!” 徐南走后周勀拿过手机,拨了邓顺林的号码,那边接得挺快,只是背景有点吵。 “在医院?” 邓顺林声音有些沉:“嗯。” “情况怎么样?” “疑似转移,但化验报告还没出来,周总,我可能还要再请两天假。” 荣邦成立之初邓顺林就一直跟着周勀,虽然年龄上比他要大好多岁,但是两人的关系更像朋友或者盟友,毕竟从打江山时就已经在一起。 “这几天公司也没什么事,你先在医院陪着吧,我抽空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 下午周勀按行程计划去泸旸湖项目现场,没有叫小赵,徐南充当司机,车程大概个把小时,到了目的地他打算直奔停车场。 周勀在后座突然合上电脑,发话,“先转一圈!” “走路么?” “开车!” 整个泸旸湖项目面积很大,为了赶工期,现在湖东湖西一起施工,若步行逛一圈起码得一小时,周勀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于是让徐南开着车子转,只是需要将车速降得很慢。 利用这契机,徐南刚好还能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 “周总,湖东主力店招商基本已经完成,商务部近期会提交一份总结性报告,次主力店和核心租户的招商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也能基本完成。” “嗯。”周勀点头应声,这些后期招商工作他一般也不会具体过问,自有商务部和发展部在协调处理,毕竟每年旗下好几个项目完工,如果管到细枝末节他得累死,更何况拿地建设之前就已经做过专题市场调研,确定了主力店的目标品牌,后期具体招商事宜也只是根据之前的计划书来进行,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基本不会有问题。 徐南等了等,见老板没有多余评论,又说:“叶总那边也选了几个招商大会的日子,这几天您在外面出差,还没时间找您确认,您看…” 周勀:“晚上把时间发我邮箱,没问题的话就定在这个月底吧,再晚就要春节了,到时候更没时间。” 徐南:“好,那我一会儿给叶总打电话,让她直接把选好的日子发给您。” 周勀:“可以,前面靠边停一下。” 老板冷不丁提要求,徐南赶紧转动方向盘绕过去。 徐南:“您需要下车么?” 周勀:“暂时不用!” 徐南不明所以,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似乎透过窗口正盯着某个方向看,他也顺着看过去,不由一惊。 这边是工地后方,四周拦了围墙,右边是民工宿舍的侧门,徐南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一身红裙的女人。 “那是…方小姐?” 可不就是么,方如珊站在宿舍侧门边,尽管戴了墨镜,但因为高挑漂亮,衣服颜色又艳丽,所以在这灰蒙蒙的工地上难免显眼,只是徐南就不明白了,“她跑工地上来做什么?”话刚出口,侧门里又出来了一个人,黑衣黑裤,身材高壮,在门口跟方如珊说了几句,随之方如珊跟在他后面进了工地。 “那不是陈灏东么?他们俩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徐南一惊一乍。 周勀紧蹙眉,眸光渐渐阴沉下去。 “开车,走吧!” 从泸旸湖开到市区差不多刚过四点,这时间不尴不尬的,徐南不确定老板的行程。 “周总,是去公司还是直接送您回去?” 周勀看了眼腕表,停顿了一下,“回去吧!” 徐南有些怪异,老板平时很少这么早下班,但人毕竟是老板,他也不敢多问。 长河望墅不在市中心,车子很快上了高架,差不多五点左右到了门口。 “你把车子开去公司,让小赵明天早晨七点半来接我。” “好的!” 徐南把车子开走,周勀开门进屋,放下电脑换了拖鞋,往里走便是客厅,厅内没有开灯,时间还不算晚,但毕竟已经是初冬了,日头短,所以屋里有些暗。 常安正坐在窗前画画,背对着门,大概是画得太投入了,所以完全没发现屋里进了人。 周勀难得这么早到家,也难得看到常安独自在家的模样。 画板架在窗口,旁边一个带小轮的推桌上摆了许多画具,电子手绘板就扔在地上,而常安半跪在画架前,身上穿着围裙,袖子上还戴了袖套,头发扎了起来,额前刘海也被她用发夹固定出,所以露出一整个饱满的额头。 她正拿笔在画纸上沙沙描着线条,手绘板上已经有了一个大概雏形,看发髻和妆容像是古装美女。 这是周勀第一次看常安画画,画得很专注,甚至一向淡如静水的眸子中都有了几分锐气。 原来她认真工作起来是这样啊,周勀竟有些看痴了,在她旁边站了好几分钟。 “画的是什么?” 冷不丁耳边有人出声,常安吓得差点把画笔扔掉,猛转身时就看到周勀居高临下地俯视。 她摁了下心口,“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周勀笑,抬了下脚上的拖鞋,还是那双毛茸茸带兔子图案的棉拖,天冷她又给拿出来了,周勀之前的棉拖都被她扔了,所以没其他选择,只能穿。 “你觉得我踩着这只兔子走路能有声音?” “……”常安尴尬笑了笑,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下午去了趟工地,没回公司。”言下之意是他从工地直接回家了。 周勀扯了领带脱了西装扔沙发上,重新又走了回去。 常安还在画画,只是换了手绘板。 “你还没回答我,这画的什么?” “哦,刚接的,一部古装游戏的人物角色图。” “你还能接这种活?” 常安忍不住甩了个白眼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看不起我的工作?” “没有!”周勀立马改口,又往手绘板的屏幕上看了眼,“画得不错!” 常安嗤地笑了声,“你一个外行,很懂似的。” 周勀也不生气,他确实是外行,但常安之前画的那些稿子他也见过,用色大胆线条流畅,他觉得很有个人特色。 “当初怎么会选画画?” “你是说专业?” “差不多吧!” 严格说来常安大学学的是插画设计。 “兴趣吧,不过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一般,也没什么其他特长,唯独对画画还有点喜欢,所以干脆就选了自己感兴趣的专业。” 插画冷门得很,一个华裔在英国学这专业毕业之后更是没什么前途,但常安终究与别人不同,她不必考虑今后的发展,也不必考虑这专业毕业之后能去哪里工作,包括她现在挂职在工作室接活也无非是想消磨时间,不然觉得自己成天无所事事就像个废人。 周勀又陪她画了一会儿,常安把面部两眼睛勾完,转身见他还坐在那里。 “抱歉,你…有事吗?” 周勀这才起身,“你还要多久才能画完?” “今天肯定完不成,怎么了?” “那收拾一下吧,带你出去吃饭。” “……” 等常安回神时周勀已经上楼,她握着画笔心里嘀咕,这人这么早下班就是为了出去吃饭? 很快周勀便从楼上下来了,换了一件银灰色夹克棉服,里面是暗纹羊绒衫,下面一条版型硬朗的黑裤子衬得双腿越发修长。 常安见惯了他西装革履的严肃模样,猛一下休闲起来有些不适应。 “你就这样出门?” 周勀从楼梯上下来,瞄了眼站在客厅的常安。 常安赶紧把袖套和围裙摘下来,“我去穿件外套就行了!” 十分钟后两人出门,因为平时常开的那辆车被徐南开走了,周勀重新去车库取了辆,银色捷豹,流线优美张扬,不过周勀平时很少开。 常安坐上副驾。 “系安全带!” “嗯!” 车子很快开出小区。 周勀问:“想吃什么?” 常安正在摆弄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嘴上敷衍了一句,“随便!” 周勀扫了眼,蹙眉,“在看什么?” 常安一时没回应。 “常安?” “啊?你在跟我说话?”她从手机前面抬头。 周勀脸色有些难看,她自上车之后就一直盯着手机,把他当空气呢。 “我问你在看什么?” 常安这才意识过来,“你说这个吗?”她晃了下手机,“博洛尼亚插画展,这个月开展了,这是插画届的奥斯卡,只可惜开展地点在意大利,我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 周勀对这一行不关注,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画展的意义,他扫了一眼,没再多问。 ……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 周勀:“到了!” 常安手里手机看窗外,“这是哪儿?” “仙亭路” 常安顿了下,持怀疑态度,“在这里吃饭?” “对,先下车!” “……” 常安虽第一次来这,但仙亭路的大名她早有耳闻,是云凌一条开发过的古街,吸引外来游客,风格偏文艺。 常安跟着周勀往里走,古街很长,路上游人还挺多,只是四周巷子弯弯绕绕,她方向感不行,所以乖乖挨着周勀走,走了大概十分钟,拐到了一条深巷中。 “到了!” 常安抬头,看到巷口挂了几只红灯笼。 “这是哪儿?” “一间私房菜馆!” “……” 常安跟着周勀进去,很小的一家门面,缩在角落里根本不起眼,可是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很大的一个天井,天井里摆了两排椅子,竟有好些人坐在那里等,但基本都是年轻情侣,还有几个外国人。 “这是要排队?”常安问。 周勀脸色也沉了下,心里嘀咕徐南那个不靠谱的混账,之前让他搜一些年轻女孩喜欢去的餐厅,结果这什么玩意儿? 周勀何时吃过需要排队的餐厅? “换个地方!”他转身就要走,可刚抬腿就有殷勤的工作人员上来打招呼。 “二位是要用餐吗?” 周勀板着脸不说话,常安不好意思晾着别人,“对,请问还有位置吗?” “暂时没有,需要等一会儿。” “那大概需要等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吧。” 常安看了眼四周,椅子上大概还坐了七八个人,她在思考是否留下来等。 工作人员见她犹豫,又开口:“其实二十分钟也不算长,平时周末饭点的时候都要排队半小时以上,而且今天有特价哟,二位来都来了,不如就等等吧!” 工作人员态度殷勤,常安不大好意思拒绝,又偷瞄了一眼周勀,他脸色不大好,大概是不愿意等的。 “算了,我们还是…”话还没说话,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张纸。 “这是两位的排队号码,去那边坐着等吧,会有工作人员给你们提供饮料和小食!” “……” 硬生生被留了下来,很快常安手里又被塞了一小桶爆米花,她抱了一会儿,前面连续被叫了三桌进去,只剩下她和周勀,另外还有一对年轻情侣。 天井里灯光暗沉沉,常安有些饿了,便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嚼到一半听到左手边传来异样的声音。 她左手边坐的就是那对年轻小情侣,之前两人只是挨着头说悄悄话,这会儿不知怎么就直接亲上了,女孩哼哼唧唧地发出动静,男孩迫不及待地直接把手探进女孩的毛衣里。 常安瞠目结舌,这光天化日的至于么,可经不住现在年轻人开放,情到浓时总会控制不住,且有越来越烈的趋势,常安甚至听到了舌头搅在一起的水声。 冬夜寒风过,她脸上好像起了火,赶紧转过头来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食不知味地嚼到一半,弯右边转,见周勀正定定看着她。 这下她脸上烧得更烫,还佯装镇定,问:“你吃么?” 周勀勾唇,“你喂我!” 常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挑了一下,赶紧转过身来不看他,但还是乖乖地从桶里拿了一颗爆米花出来,快速凑到周勀面前。 “喏!” 周勀吃掉,略有些凉的嘴唇擦过她指端,很微妙的触感,大庭广众之下犹如触电般,她飞快缩回手,直视前方不再说一个字。 周勀把嘴里那颗爆米花嚼完,很甜,黏牙,一股奶精味,可是却令他意犹未尽。 “常安!” “嗯?” 她回头,眼前人影突然压过来,周勀垂头将嘴唇印在她唇上,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她瞪大眼睛吓得不敢喘气,周勀浅尝一番松开,她还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傻了?”周勀用指腹压了压常安湿津津的红唇。 常安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吭声,只痴痴转过去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爆米花,拼命嚼着,再也不说话,唯脸上开始烧起来,寒风吹过,白皙中像是染了红霞…… 两人又在天井等了十几分钟,总算叫到了他们的号码,被工作人员领着进去,店堂并不算大,灯光也是暗幽幽的,气氛弄得实在暧昧。 被领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了菜单。 周勀扫了眼,“这都什么玩意儿?” “怎么了?” 周勀把本子推过去,常安打开,噗嗤笑了出来,本子上的菜名没有一个看得懂,什么彩凤凌霞,什么锦翼呈文,什么鸾翔月府,一个个高深莫测又玄乎其乎,但没一个正经菜名。 常安进店就知道这是一家网红了,到处都是噱头,专门吸引一些年轻消费者和游客,不过来都来了,且排了将近半小时队,总不能现在走吧。 “我来点吧。” 常安自个儿作主和服务员点了几个菜,很快服务员就送了饮料上来。 饮料用漂亮的玻璃杯装着,一杯颜色淡粉,里面飘了几片花瓣,另一杯浅绿色,上面铺了一层小丸子。 “这是二位点的饮料,请慢用!” 常安挑了杯颜值高的粉色饮料搁自己面前,将另一杯挪给周勀。 周勀很嫌弃地扫了眼,“这什么?” 常安:“饮料啊!” 周勀:“什么饮料?” 常安看了眼,指着面前粉色的介绍,“我这杯叫墨墨参情,里面放了墨红花,桃胶还有西洋参片。” 周勀:“……” 常安:“你那杯叫龙颜大悦,看颜色应该就是乌龙茶加红豆丸子。” 周勀:“……” 名字一个个也是很绝,常安憋住笑,“你尝尝嘛!” 周勀简直嫌弃得不行,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非得在这家吃?” “我觉得挺有意思啊,再说这家店明明是你带我来的,你来之前没吃过这里的东西?” 周勀黑脸,“没来过,之前徐南推荐的地方,说美食网上有五星评论!” 徐南那品味能靠谱? 常安也不揭穿,又看了眼四周,都是一些小情侣,拿着手机对着桌上的菜一顿猛拍,这完全是“吃饭五分钟拍照两小时”的网红店嘛。 “喂!”常安凑了下身,“其实这里确实不大适合你来,你看,都是20出头的年轻人!” 周勀脸色顿变,这是嫌他老么? “常安,你找死!” 逼急了他也会骂人,可是顾忌周围环境,他在努力忍,常安觉得这么没事刺他一口倒也挺有趣,咯咯笑了两声,吸了口杯子里的“墨墨参情”。 “诶,味道还不错哟,你要不要试试你的龙颜大悦!” 周勀:“滚!” 言情海 第139章 她还像个孩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顿饭吃得周勀极其郁闷,一来他真的适应不了这种浮夸无聊的网红店,二来菜品也是差强人意,一个个顶着恨不得与宫廷御席媲美的牛逼名字,端到桌上味道实在坑爹,不过难得常安没这么嘴叼,兴致还出乎意料地格外高,甚至也对着菜和饮料摆拍了几张照片,只是她没发朋友圈,毕竟她也没这习惯。 吃完埋单离开,走出店门才感觉凉风瑟瑟,但街上已经很热闹,两边店铺灯光闪闪,常安似乎被吸引了,问:“要不我们逛逛?” 周勀看了眼,点头默认。 常安混在人群里面,她平时很少出来逛街,倒不知道仙亭路上有这么多好玩的小店,她走走停停,最后被一家装修风格颇文艺的小书店吸引。 周勀随常安走进去,常安已经在架子上选东西,店门很小,挤挤攘攘地还站了好多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年纪很小的青年或者学生,周勀一大高个儿又浑身气场,杵那不断被人行注目礼。 大概站了几分钟,常安还没选好,他磨了下牙。 “我去外面等你!” 周勀从店里退了出来,站门口,来来回回好多小女生,他皮相好,气质卓然,自然被人指指点点地看,看得他浑身不爽,伸手摸烟,咬到嘴里又发现自己不能抽。 最近他几乎把烟都戒了,想跟常安生个孩子。 好烦! 周勀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我买好了!”常安拎了只纸袋从店里出来。 周勀把烟塞进盒里。 “买了什么?” 常安献宝似地从袋子里抽出一叠东西,花花绿绿的。 “这是手账本,这是日本原版的手绘明信片,还有这个…我一直想要的一套漫画书,没想到在这里能被我找到。” 周勀扫了眼,都是些小女生喜欢的玩意儿,他学生时代就很嫌弃这些东西,可没想到常安还当宝贝似的,可是转念一想,她有时候还就是个孩子。 周勀对常安买的那些幼稚玩意儿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走吧!” 常安也不贪心,买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要回去了,只是两人逛得有些远,原路返回停车的地方还有很长一段路,两边依旧是琳琅满目的小店,这个时间点街上来来回回逛的都是情侣。 常安闷头一个劲往前冲,巷子里风太大了,她只穿了件很薄的羊角扣大衣,下面裙子,大概是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到后面干脆把大衣帽子合到了头上。 周勀在后面看着大衣下摆露出来的两条雪白溜溜的小腿,狠狠磨了下牙根。 追了两步,“冷?” “嗯,冻死了,快点!” 刚好旁边路过一家甜品店。 “等一下!” 周勀跑过去,很快又跑回来。 “拿着!” 常安看了眼,貌似是奶茶。 “我不吃这个!” 都是奶精和添加剂,她平时几乎不碰。 周勀拧眉,知道这位姑奶奶嘴巴叼,“没让你吃,拿着暖手!”他把奶茶往常安手里一塞,抬臂裹着她就往巷口走。 常安把奶茶捂在心口,心口暖呼呼的,而他把常安捂在心口,像是从来都寒漠缺失的心房终于被什么东西填满。 两人一路就这么走到了停车场,周勀把人塞进车里,自己再绕到驾驶位上去,发动车子,开了暖气。 常安还抖得不停。 周勀突然凑身把手探到她裙子里面去,常安吓得整个人往后缩。 “你做什么?” “别动!” 大掌捏住常安的膝盖往下滑,温热掌心滚过她冰凉的小腿肚,周勀感觉像是摸了两根冰柱子。 “怎么不冻死你?” 他唾弃一口,脱了自己身上的夹克盖到常安腿上,转身踩了油门把车开出去。 常安只觉腿上皮肤一阵阵痉挛,转眼看向窗外再也不吭声。 到家后常安洗澡,周勀还有工作没做完,自然就去了书房,刚坐下手机就叮了一声,周歆的微信,周勀打开,一张合影,确切而言应该是一张男女贴在一起的自拍照,照片中的周歆穿着吊带裙,露出大片肩膀和胸,性感漂亮,而旁边搂着他的是一个帅气男人,看背景应该是在哪间夜店里。 很快周歆第二条微信进来,“哥,新交的男朋友,比你年轻比你帅!” 这是周歆之前惯用的伎俩,总是三天两头发些暧昧图片给他,用意是想激怒和刺激,然而周勀似乎自带免疫力,无论周歆发的图片有多劲爆,他都能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无动于衷,只是回复了一条:“玩归玩,自己注意!” 很快周歆就回了微信,四个字——“狼心狗肺!” 周勀看着手机上的回复,冷笑一声,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什么德性,寡情得很。 周勀没再回复周歆,扔了手机,打开电脑,下午几乎没在办公室,所以邮箱里已经塞满了邮件,他挑了些紧急的处理完,不知不觉就快凌晨了,别墅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起身上楼,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原本以为常安肯定睡着了,可进去才看到床头亮着灯,她正坐床上看漫画,应该就是晚上在仙亭路买的那套,听到开门声抬头,“你忙完了?” “怎么还没睡?” “再看一会儿!” 漫画在周勀眼中就和小时候看的连环画差不多,都是小孩儿看的玩意儿,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常安会喜欢这些东西。 “我去洗澡!” 周勀进浴室冲洗,完了出来发现床上的女人还在看,且换了个姿势,之前坐着,现在趴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着书页,完全没意识到旁边站了个人。 周勀也不出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她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痴痴笑一声。 床头灯光很亮,暖融融地把她包裹在里面,她舒展着身躯,把长发全都顺到了一侧去,露出半边温柔安静的侧脸,身上是一条奶白色睡裙,灯笼袖,裙摆有点短,所以往那一趴后影便只看见大半条雪白笔直的腿,往上是翘臀,细腰,黑发盖在脊背上,不经意的动作,却分外撩人。 周勀坐到床边。 常安这才意识到他过来了,刚准备抬身,结果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他抱到了腿上。 一声惊呼压在喉咙口。 “这书就这么好看?” 周勀抽走了她手里的漫画书,沙哑嗓音贴近,带着他刚刚冲洗完尚存余温的身体和沐浴露香气。 常安缩了下肩,周勀已经俯身吻下去…… 又是一番蚀骨,结束时常安软绵绵地趴在周勀肩上,两人还坐着,常安双腿搁他腰侧,已经被折腾得酸麻无力,保持这姿势好一会儿,直至周勀搂着她往后挪了点,后背靠在床靠上,怀里的人似乎不想动,他也不想动,干脆依旧那么抱着,隔了好一会儿,呼吸平缓。 周勀目光又触及到床头的那本漫画书,问:“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个插画展,这个月23号举办?” 常安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周勀摸着她光滑的脊背,“我刚刚查了,23号开始,在意大利亚古城博洛尼亚举办,想不想去?” 常安点头,“当然想。” 周勀:“那我陪你去?” 常安猛抬头,脸上吃惊,“你说什么?你要陪我去意大利?” 周勀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子,“不想去吗?不想去的话行程就取消了!” 常安短暂呆滞,遂脸上绽放出笑容。 “不,想去!”她双臂还缠在周勀脖子上,情致所动,或者是过于兴奋,结果一时没控制住,搂过周勀的脖子就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却是常安第一次主动索吻,周勀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翻身就把常安压到了身下。 “怎么,撩火?还想再来一次?满足你!” “……” 足足折腾到半夜,周勀总算舍得鸣金收兵,常安已经一点力都没有了,很快便缩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周勀看着枕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小脸,小嘴,小个子,人缩起来脚趾刚好抵在他膝盖上,这么小一只,看上去又乖又温顺,可是就这么一个女人却让他开始患得患失,会因为她的疏离敷衍而不爽,也会因为她的一个浅吻而悸动,心情犹如做了过山车一般。 他都多大年纪了,十九岁就开始有女人,到现在也算情史颇丰,可是“爱情”这个字眼对他来说一直很陌生了。 周歆说他是一个寡情的人,他自己也承认。 什么爱不爱的呢,感觉来了就在一起,床上爽到就行了,感觉走了就分开,不用牵扯太多不必要的纠缠,这是周勀以前的感情观,可是常安似乎成了一个例外。 他想每天看到她,每天都能搂着她入睡,想她一直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 她是公主,她不沾染生活的俗气,她娇弱,自傲,爱撒谎,甚至还是个戏精,这些他都能忍,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甚至不舍得冲她发一点脾气。 他不知道这种感情算不算“爱”,但是三十多岁的周勀有时候都看不起自己,怎么就怂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 言情海 第140章 去医院看个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被周勀吻醒,撑着张开眼,这位老先生已经穿戴整齐了,黑衣黑裤,一身行头衬得器宇轩昂,只是领带还散着,并没系上。 常安硬生生被弄醒了,有点起床气。 “你做什么?”她伸手推人。 周勀揉开她额头的头发,“帮我系领带!” “自己弄吧!” “快!”周勀压身把脖子凑过去。 常安真想翻白眼,但到底还是把手伸过去了,只是被窝外面有些冷,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昨晚做完之后也没穿衣服,这会儿小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白皙锁骨上一块块都是清晰可见的淤痕。 她不自知,不情不愿地帮周勀系领带,周勀眸光却兀自暗沉,喉结滚了滚。 “常安…” “嗯?” 周勀突然俯身下去堵住她的唇,一番深吻,冬日清晨的缠绵,她带着未醒的慵懒气,而他口腔里却是清醒的薄荷香,常安被吻得有些缺氧,渐渐情动,周勀吞着气克制住自己。 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就要控制不住,他九点还有一个会要开,时间来不及。 “你再睡一会儿,十点半我回来接你。” 常安尚有余喘,眼睛半眯着。 “嗯?接我去哪儿?” “去趟医院,陪我去看一个人。” “哦。”她脑子里还晕晕的,所以并没细问,迷离目光仍旧定在周勀脸上。 周勀眸光再度发暗,“怎么,还不舍得松手?” 常安这才发现自己手臂还缠在他脖子上,嗖地一下缩回去,连着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 周勀忍不住发笑,起身走出卧室,下楼的时候发现呼吸有些不稳,抬手扯了下领带,给系这么紧是要勒死他么?磨人的小狐狸! 会议讨论招商大会的具体安排,周勀其实只能算旁听,各地大大小小的项目一年要上好几个,市场,商务和发展部门都已经操作得很熟练,并不需要周勀多过问。 会议按计划十点开完。 周勀驾车回长河,常安已经收拾完在等他了,见他进门,立即拿了包迎上去。 “我好了,可以走了!” 周勀笑了下,他是真的很喜欢常安某方面的乖巧,提前跟她说好几点出门,她基本不会让人等,完全没有一般年轻女孩的矫情和多事。 只是…他看了眼常安的穿着,上面浅棕色套头厚毛衣,下面牛仔裤,露出一长截雪白的脖子。 她好像穿衣服从来不看季节。 “等一下!” 周勀进屋,从架子上抽了条围巾过来挂常安脖子上,“包起来,冻死你!” 常安:“……” 车子开出小区,常安才问:“要去医院看谁?” 周勀:“老邓,公司的财务副总,他太太住院了。” 常安愣了下,你下属太太住院叫我来干什么,她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没好意思说,还假模假样地问:“很严重么?” 周勀点头:“情况不大好,子宫癌,前几年已经把子宫切了,但最近又开始复发,化疗了几次,但没控制住,癌细胞疑似转移。” 常安一时没接上话,她没想到这么严重。 周勀利用等红灯的间隙转头扫了她一眼,“老邓从我办公司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这些年帮了我很多,他跟他太太感情很好,只是荣邦刚起步的时候太忙,成天在外面应酬,出差,整年在项目上,把家里忽略了,他太太为此跟他吵了好一阵,老邓脾气不大好,几次之后就受不了了,跟他太太办了离婚,半年之后才知道她身体出了问题,但是那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只能摘除子宫。” 前面红灯开始闪,绿灯亮,周勀在踩下油门的那一瞬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常安猛地直了下身子,后半程一路无话,到了医院门口才出声:“附近找家花店吧,总不能空着手去!” 常安买了一束绣球花,周勀付钱。 云凌妇幼中心医院,条件不错,装修风格很温馨,往住院楼去需要经过门诊中心,挂号大厅里挤挤攘攘都是人,大部分都是女性,其中孕妇居多,这里每天都有许多新生命诞生,只是绕过门诊大厅氛围一下就阴郁起来了,各种女性疾病,肿瘤和癌症。 这里确实不大适合一个男人单独来,毕竟有些尴尬,常安猜测或许这也是周勀带她一同过来的原因。 两人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 “应该就是这里!” 周勀推门,常安紧随其后。 病床上坐着一个女人,护工正在喂她吃东西,女人听到动静看过来,枯瘦脸上绽出笑容,“周总,您怎么过来了?” 看样子周勀应该跟她还算熟悉,常安稍稍缓了一口气。 “今天公司不算忙,抽时间过来看看!”他走过去,顺手带了下常安,“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常安。” 女人目光立刻落到常安脸上,笑着打量了两眼,“这么水灵啊,难怪老邓都回来跟我提了好多次,周总真是好福气!” 常安被一个陌生人当面夸赞,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把花搁桌上。 “邓太太…” “什么太太的,别喊这么见外,周总一直叫我嫂子,要不嫌弃你也这么叫吧!”女人一看性情就偏温和开朗那一型,常安笑了笑,也就不矫情了。 聊了几句,周勀问:“老邓呢?” “刚还在呢,应该去找医生了。” “那我过去看看!”周勀拍了下常安,“你留在这里?” 常安在场面上从来不会显得小家子气,应一声,“可以,我在这陪陪嫂子。” 周勀出门,女人推了下面前的碗,“不吃了,你收掉吧!” 护工便收了东西,连着桌上的保温盒一起拿走,大概是出去清洗了,病房里一时就只剩下常安和邓顺林的媳妇。 女人撑着往后挪,大概是想挪过去靠着床,可是使了半天劲都没动得了,常安立马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借了一把力,又捞了个枕头垫到她身后,女人身体这才着力,靠在那粗粗喘了好几口气。 刚才坐那的时候常安并没觉得她有多虚弱,可这一挪身子就感觉出来了,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失去了子宫,现在癌细胞又已经扩散,她浑身瘦得没剩多少肉了,刚才常安扶她的时候只摸到一把骨头。 女人像是缓过了气,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周勀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并没找到邓顺林,于是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电话没人接,突兀的铃声却似乎从走廊某个角落里传过来。 周勀蹙眉,循着铃声往里走,里面是一道安全门,打开,邓顺林叉着腿坐在台阶上,背对周勀,肩膀含着似乎一耸一抖。 在哭?他这是在哭? 周勀确认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邓顺林确实在哭。 “老邓?” 台阶上的男人听到有人喊,胡乱在脸上抹了把才回。 “周总,你怎么在这里?”他故作镇定,可是通红的眼眶早已出卖了他的情绪。 周勀走过去,看了眼他手里拿的几张单子,猜测,“检查结果出来了?” 邓顺林怔了怔,点头。 “结果怎么样?” 台阶上的男人再度垂下头去,“癌细胞已经扩散,骨转…”话都没勇气全部说完,手掌盖住半张脸,终是没控制住,窝着肩膀又开始抽泣。 将近五十的男人,并不是没经历过风雨,可这一刻却躲在这哭得像个孩子。 周勀绷紧腮帮,不知该如何劝,只是也随他坐到台阶上,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记,手掌裹住压了压,“振作点,嫂子还需要你!” 短短几个字,邓顺林兜住脸哭得愈发不可收拾。 周勀陪他在楼梯间坐了半个小时,邓顺林总算慢慢平复了心情。 那几张化验单快要被他揉烂了。 周勀问:“接下来打算怎么治?” 邓顺林很无奈地嗬了一声,“从她确诊子宫癌开始,这些年基本一大半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这次我不做主了,全听她的意见!” 邓顺林从袋里摸了烟出来,先抽一根递给周勀。 周勀推了下,“最近戒了!” “你戒烟?” 周勀苦笑,“想要个孩子。” 邓顺林表情僵了僵,随即把烟咬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好,好,趁着年轻,别走我的老路!”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病房。 常安不知在跟邓顺林媳妇聊什么,逗得她很开心。 周勀过去又寒暄了几句,他心里已经知道了检查结果,所以并不想多留。 “走吧,空了再过来!” 常安随周勀出了住院大楼,长腿大迈,他在前面走得很快,以至于后头常安几乎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喂,你等等我!” “常安!”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常安停住脚,转身便见方如珊并一个中年妇女从挂号窗口那边走过来。 常安顿了顿,有些发愣,转而目光落在对方明显隆起的肚子上。 想起来了,按时间推算这会儿方如珊应该已经有四个月左右的身孕。 “你怎么在这?”方如珊先发问。 言情海 第141章 医院偶遇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尽管常安十分不愿意跟她多聊,但遇都遇到了,如果甩脸走人似乎又显得不礼貌。 “我过来看一个朋友!” “原来是看朋友啊,我还以为你怀孕了过来做检查呢!” “……” 方如珊这口气赤裸裸的便是炫耀,常安有些无语,刚好走到门口的周勀发现常安不见了,折回来找她。 “怎么不走?” 他起初也没看到方如珊,后者背对着他,待绕回来才看清人。 方如珊笑脸相迎,“周总,大忙人啊,居然在这也能碰到你!” 周勀脸色不大好看,并没作答,方如珊似乎也已经习惯了,瞥了下嘴,突然拍了拍旁边中年妇女的手臂,“妈,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位就是我前男友!” 周勀脸色一下黑成锅,“方如珊,你有病就去治!” 他很少骂女人,这次是实在不能忍。 常安在旁边看着,看他气得额头都冒青筋了,真是有意思。 方如珊却变本加厉,笑嘻嘻地反驳:“怎么,我说错了?我没说错吧,好歹我也陪你睡了两年,周总真是没良心呢。” 周勀拳头已经攥紧。 常安眼瞅着再这么下去他要打人了,不过也是佩服方如珊的厚脸皮,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旁边中年妇女用方言跟她说了几句,具体听不懂,但中年妇女的脸色并不好看。 没有哪个当妈的会愿意自己女儿当小三。 常安哼了一声,觉得好笑,“方小姐,你不觉得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是自取其辱么?” 她并不生气,只是替方如珊觉得悲哀。 方如珊反被刺了一口,瞪眉怒眼地戳着常安,常安念在她是孕妇,也不想多计较。 “走吧!” 她拉了周勀走人,可是身后的女人明显不服气。 其实并不是方如珊要挑事,她只是心里不服气,细数自己和常安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真有,也应该是常安恨她,毕竟之前她一直插足常安的婚姻,可是女人容易生出嫉妒心,特别是方如珊这种从小地方来打拼混到现在这步的,总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才换来现在,自然看不爽常安这种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人。 她凭什么永远高高在上? 她凭什么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她所不敢想的东西? 她更凭什么总是优雅漂亮地站在制高点来羞辱自己? 还有周勀,尽管方如珊不愿承认,但她对他的感情不单单只是利益与交易。 “你有什么能耐,还不就是仗着出生比我好吗?真把自己当女王了,我还告诉你,你不过就是……”方如珊还在原地叫嚣,完全不顾旁边母亲的拖拽。 周勀咬了下牙突然返身回来。 他一身黑色西装,来势汹汹。 方如珊到底还是怕他的,往后退了半步,“你干什么?” 周勀一手拽住方如珊的手腕。“我他妈警告你,要么闭嘴,安老本分生你的孩子,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出言挑衅她,你信不信,我能立刻让你带着你肚子里这玩意儿从云凌消失!”他目光恶寒,手指如铁钳搬捏住方如珊的手腕。 方如珊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跟了周勀两年,知道他耍起狠来手段有多可怕。 “我…你放手,你把我都捏疼了!”刚才还雄赳赳的方如珊一下就蔫儿了,双目湿湿地向周勀服软。 旁边妇人也用方言在喊着什么。 周围已经有人停下来准备看好戏。 周勀磨了下牙根,把方如珊的手臂甩出去,“滚!” 常安笑了一路,一直笑到停车场。 上车之后她还在盯着周勀看。 周勀脸色已经沉到谷底,转身剐了她一眼:“你还有完没完?” 常安耸肩,一脸无辜,“你不用冲我嚷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你自己招惹的女人!” 她满心舒爽,特别是周勀一副吞了苍蝇又吐不出来的样子。 周勀气得够呛! 正常女人这时候应该生气,应该跟她闹,可她倒好,一副不嫌事儿大在旁边看好戏的样子,真不知道是她心大不介意,还是她心里压根没有自己。 周勀合眼狠狠抽了一口气。 他看不上这么患得患失的自己,可是又控制不住被常安影响。 回去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周勀气未消,所以一路把车子开得飞快,常安时不时偷看他一眼,她完全能理解周勀此时的心情,愤怒,难堪,甚至应该还有些失落,可她真的完全不介意,不介意她之前和周勀的关系。 常安知道自己这种心态不正常,可是怎么办呢,大概还是不够爱吧,但凡只要爱一点,怎么能忍受方如珊的存在! 这么想来,常安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极其自私又虚伪的女人。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找了间餐厅解决午饭。 下午周勀还要回公司,所以把常安送到长河便直接走了。 常安最近接了游戏角色手绘那个活儿,工作量还比较大,按之前签的合同必须在春节之前全部完成,所以最近一直在家画画,已经很久没回去看父亲。 前几天打电话过去,得知常望德最近一直在外地,常安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于是直接拨了常望德的私人号码,可是电话嘟了好久那边一直没人接听,常安来回打了几次,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晚上周勀有应酬,徐南陪他一同前往,济济一桌人,自然免不了喝酒,不过周勀能推则推,推不掉的就让徐南替他挡。 徐南心里也郁闷得很,搞半天把他带来吃饭就是为了挡酒。 饭后还安排了其他节目,要去夜场,周勀找了个借口推掉了,只让徐南陪同一起去,临走前一桌人起哄。 “周总最近怎么回事?酒不喝KTV也不去,这是准备修身养性了?” 周勀笑了笑搪塞过去,他直接从餐厅回长河,小赵开车,到家时还不算特别晚,进门时又接到邓顺林的电话。 “老邓…” “周总,我还需要再请几天假。” 这个自然没问题,周勀允了,又问:“检查结果跟嫂子说了?” “说了。” “她什么反应?” “很平静!” 这个答案周勀已经预料到了,邓顺林的媳妇他也算熟悉,并不是娇气又经不住事的人。 “那后续治疗呢,她什么打算?” 那边一时没声音。 周勀也不急着进门,继续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邓顺林才开口:“她说她不想治了,想出院,想回去过段安稳日子!” 邓顺林的媳妇大概七年前被确诊,这些年大大小小做了很多次手术,子宫,附件,输卵管,淋巴都切除了,周勀印象中她最近几年似乎一大半时间都住在医院里。 现在癌细胞扩散,她不想住院了,她想回家,对于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只是放弃治疗意味着什么? “你呢?什么打算?” 邓顺林在那边呼哧一声,像是手掌抹过脸鼻。 “我听她的,不治了,不再受这罪!” 常安迷迷糊糊正要睡着,身后贴过来一具凉凉的身体。 “回来了?”她转身。 周勀半侧着把她搂到自己怀里。 “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还没睡着,你喝酒了?”常安闻到他身上有酒味,但并不重。 “喝了一小杯,推不掉!”周勀边说边亲了下她的头顶。 常安觉得今晚周勀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她稍稍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他神情不明,但整个人似乎很沉重。 “怎么了?”常安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勀搂着把人扶正。 “常安,我们要个孩子吧。” “……” 常安不知道周勀为何突然这么想要孩子,只知道这段时间他真的很不节制,那晚又是折腾到很晚,过程激烈得很,完了还不准常安去洗澡,搂着她继续躺在床上。 常安腰酸背痛,也懒得动来动去。 一场缠绵之后两人都很倦怠,什么都不想干,只互相贴着汗津津的身子裹在被子里。 窗外寒风阵阵,屋里却热得很。 周勀习惯性地摸着常安的头发。 “我已经查过了,云凌还没开通直飞博洛尼亚的航班,我们需要从罗马转。” 常安猛一怔,抬起身。“你真要陪我去博洛尼亚?” 周勀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像随口说说而已?” 常安:“……” 周勀又把她的脑袋摁下去,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颈后根,“这几天我会把手里的工作安排一下,你也准备准备,不出意外我们下周走,可以先到罗马,在罗马玩两天,开展之后我们再过去,从罗马到博洛尼亚并不远,时间凑得巧,我们刚好可以在那边过个圣诞!” 周勀已经把这次意大利之行都粗粗计划好。 常安望着身前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怎么,傻了?”他抬手去刮她的鼻子。 常安笑着躲了一下。 说实话之前她真以为他是随口说说而已,可是没想到他真的愿意陪自己去。 “谢谢!” 周勀眉头皱起来,“就这样?” 不然呢?常安定定看着他,他眸光发亮,似乎带着某种期许,常安在被子里暗自拽了下手指,鼓起勇气,一点点把脸贴过去,像是一个慢镜头,可恨的是他也不知道闭眼睛,常安干脆心一横,嘴唇扫过他的嘴唇,蜻蜓点水似的一吻,迅速离开。 “好了!” 好什么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周勀抬手一臂就把准备躲开的常安捞了回来,常安呀地叫出声,人却已经被周勀摁住趴在他身上…… 言情海 第142章 给他发照片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招商大会细节已经确定,第二天上午又开了个碰头会,周勀只是去露个脸。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并没什么大问题需要纠结,只是各个环节再当着周勀的面梳理一遍。 叶莉主持,周勀基本不需要发言,坐在旁边听听而已,扔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声,他扫一眼,兔子头像,下面几个部门正讨论激烈,并没人关注到他这边。 周勀把手机拿过来,面无表情地打开,结果整个人僵在那里。 屏幕上只有一张照片,宝蓝色的丝质床单,一双雪白的玉腿横在上面,玉腿微弯,可见膝盖上鲜明的一大块蹭伤。 周勀只觉喉头发紧,小腹剧涨。 “周总,周总?” 周勀猛地被拉回现实,满桌子的下属都在盯着他看。 叶莉站幕布前面,敲了敲上面的排位图,“座位都已经安排好了,有两个品牌商的位置还没办法确定,周总,您要不要看看?” 周勀咳了一声,磨着牙把手机默默合上,“不用了,你看着办就行!” 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炸了锅。 这个小东西,现在居然已经学会撩火了? 会议结束后周勀第一个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把电脑一扔,直接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起了?” “嗯!” “你刚发我那张照片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给你看看…” “看什么?” “都紫了呢,现在走路腿都疼!”一口酥糯糯的声音,周勀努力匀了下气息。 “勾我呢?” “没有啊…” “你再装傻!” “哼…” “腿真疼?” “当然,要不你来试试?快不能走路了!” “有这么夸张?可也没见你昨晚使劲啊,就摆了个空架子,从头到尾不都还是我在出力?” “……” “常安?” “……” 这边常安握着手机朝着天花板愤愤吐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她肯定脑袋抽了才会跟他开黄腔?简直自不量力! “不说了,就这样!” 说不过他就直接挂电话,小东西也就这点道行。 周勀斜着嘴笑,又把微信那张照片打开看了眼,昨晚某些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她趴在他身上欲。生.欲死,求饶低泣。 草,口干舌燥! “周总…”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周勀把胸口那股焦躁压下去,“进来!” 徐南拿了叠东西进来签字,周勀表情已经恢复自然,拿过资料签完,徐南并没有立即离开。 “还有事?” “周总…”徐南表情异样,犹豫了一下开口,“听说姓王的出事了。” 周勀表情一顿,“你哪来的消息?” “昨晚饭局之后跟他们去KTV,酒多之后有人说漏了嘴,而且消息出自经办人之口,应该可靠,上面已经动手了,最终公开可能也就最近一两个月的事。” 周勀已经从之前的震惊转为平静,想想也并无不可能,最近政策紧,上面大动作频繁,有人要立威,有人要排除异己,十。八.大之后没有什么不可能,最近几年倒下的还少吗? “辛亏三亚那块地我们没拿,不然姓王的倒了我们估计也得跟着遭殃。”徐南还暗自庆幸,只是他的眼光毕竟还是短浅,周勀并无半点侥幸之意。 他还记得去年荣邦旗下三亚酒店开业的时候他还借机和姓王的吃过一顿饭,席上透露过他想在三亚发展的意愿,但回来之后考虑了一番,审时度势,最终还是没实施。 房地产这个行业很特殊,并不是简单的一桩生意,特别是在中国这种特殊的经济体制下,开发商与z府之间一直是博弈与合作并存的关系。 周勀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元玺去年在三亚拿了一块地,今年下半年又标了一块,地段都很好,沿海黄金地带,按之前的预期方案应该是建度假村,何兆熊这只老狐狸野心太大,纯粹的住宅项目已经满足不了他,为了这两块地他也一直在跟姓王的接触,中间应该没少走关系,只是现在这情况…” 周勀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明确,“恐怕元玺这个年很难过了,除非何宾有三头六臂,不然这头把交椅估计还没焐热就得腾出屁股来让给别人。” 徐南嗤了声,附和,“还能指望何宾么,何兆熊在世的时候他就是个浪荡子,现在猛一下被推了上去,啥都不懂,自己还没找到北呢,我听说元玺内部好多人都不服他,如果三亚那边真出了问题,浑水摸鱼的不会少,说不定还有人趁机造反,情况就很难说清楚了。” 周勀手指继续敲着桌面,没言语 …… 次日周勀叫人定了去罗马的机票,计划三天后出发。 常安一直没接到常望德回过来的电话,她有些担心,于是又联系了魏素瑛,魏素瑛告知他父亲最近半个月一直在外地,常安也就没有多问。 出发前一晚,周勀晚上回来突然给常安扔了一本小册子。 常安当时刚洗完澡,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抹护肤品。 “这是什么?” “自己看!” 扫了一眼封面——《机动车驾驶科目一题库》 常安:“……” 她扔下手里的瓶瓶罐罐,拿着册子回卧室。 “你真让我去学开车?” 周勀扯了领带扔到床上,“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名都给你报上了,等这次意大利回来之后就可以先考科目一。” 常安简直无语,他这什么毛病? “能不学吗?” “不能!” “可是我不想学啊,而且我觉得我也没学车的必要。” 尽管常安这年纪的同龄人大部分都会学驾照,但她是个例外。 “你看,我方向感很差,路都不认识,学了基本也不会自己开车,真的没必要浪费这个精力!” 她试图说服周勀,可是周勀打定主意的事谁能改变得了? “方向感差多感知几次就行了,路不认识车上有导航,现在开车也是一门必备技能,就算考了驾照你难得开一次,但起码会也算会开了,偶尔打车或者司机不方便的时候可以自己解决交通问题。” 他有一百个理由来堵住常安的借口,但最最介怀的还是另外一个原因。 “当然,最主要的是你自己学会了开车,以后出去朋友聚会可以不用再偶遇某些人顺便坐他的车回来!”周勀说完拎了领带走出卧室。 常安傻愣愣地站着,慢慢消化他话中的意思,最后体会过来,气得差点吐血。 搞半天他还是介意那天陈灏东送她回来的事。 这个小气又阴险的男人! 常安把册子扔到柜子上,哼,她才不学呢!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 第二天中午的航班,小赵过来接他们,两人提前出门,在机场找了间餐厅解决了午饭。 从云凌到罗马大概13个小时航程,落地费由米西诺机场是当地时间七点左右,酒店提前安排好的,位于罗马古城区,一家颇有历史的老牌五星级酒店。 两人办了入住,服务生帮他们把行李拎进房间。 房间很大,是套间。 周勀在门口付了小费,把两只箱子拖进来,发现常安已经倒在床上了。 “很累?” “嗯。” 好久没有坐过长途飞机了,13个小时就把她折腾得够呛。 周勀稍作收拾,常安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趴在床上。 “不出去吃晚饭?” 她摇头,“不饿,不想动!” “那你睡一会儿?” “嗯!” 她还真爬起来脱了外套和长裤,卷着被子就滚到了床上。 周勀:“……” 常安那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过来卧室里灭着灯,外头传来周勀说话的声音,她下床走过去,周勀正站在窗前讲电话,身上已经换了件衣服,黑色的薄款毛衣,勾勒出精悍的腰身和挺直的背部。 “……三亚那两个项目要是出了问题,元玺资金可能会跟不上,你先拖着他,就说我人在意大利,这件事等我回了云凌再谈…” 电话挂断,周勀转身,见常安站在那愣了愣。 “醒了?” “嗯,现在几点了?” 他看了眼腕表,“九点半。” 常安忍不住揉了下脑门,“抱歉,我睡了这么久,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想吃什么?” 常安想了想,说实话她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食欲。 “不算饿,外面也挺冷的,要不我们叫客房服务?” “好,那我打电话点餐!” 常安看了眼他桌上打开的电脑,还有摊得满桌都是的文件,不由咽了一口气。 “我打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看着点吧!”说完又坐到了电脑前面,目光落到屏幕上。 常安没吭声,回客厅找了客房服务的单子,随便选了几样拨了号码过去,等晚饭的空隙又去冲了一个澡,洗完澡精神却好了很多。 “很忙吗?” 周勀听到动静回头,常安裹着睡袍站他面前,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毛巾。 他说好要陪她的,结果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工作。 “抱歉,公司有点急事,不过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椅子一滚,他伸手便把常安拉到了自己腿上。 言情海 第143章 罗马假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挣了挣。 “别动,帮你擦头发!” 周勀很自然地抽了她的毛巾,把人摁腿上,一点点搓着她的头发。 其实头发已经在浴室吹得半干了,只是发稍还有点湿,结果被周勀越搓越乱。 “好了,我自己来吧。” “还没弄完…” “都被你搓成鸡窝了!” “有吗?我觉得挺好。”他还不承认。 常安无语,果断抢了他的毛巾,“你自己看,好好的头发是不是现在都被你弄乱了?” 周勀把她扳过去看了看,果然… 常安无语,只得自己闷头拿手指在发间梳了几下,好在她发质好,头发顺滑,所以稍稍梳理就又恢复了原样,抬头,结果对上周勀的眼神。 两人相对而望,她还斜着身子坐在他腿上,姿势已经够暧昧了,而对面投过来的目光已经烧得滚烫。 “我去看看是不是…”常安找借口起身,结果话还没说完,周勀已经捧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一切发生得突然,却又似乎顺其自然,毕竟在异国酒店,两人独处的假期,一个眼神对上就能立刻缠绵到一起。 常安并不排斥与他亲近。 她感受并承受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悸动,一波又一波,直至腰上的带子被解开,睡袍顺着肩膀滑下来。 常安听到周勀急促的喘息。 “小妖。精,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在这等着呢,嗯?” 他一路吻下去,常安搂住他的脖子把稍稍把身子往后仰。 “叮咚”,就在两人快要失控的时候,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周勀掐住她的腰压根没打算放,还想继续,但门外铃声不断。 “Excuseme…” “Roomservice!” “Hello,Hello…” 外面锲而不舍,周勀揉着常安的肩不得不停止,低头狠狠抽了一口气。 “Shirt!” 他嘴里吐了个脏字,把常安抱着站起来,自己起身往门口走。 常安赶紧把散开的睡袍重新系上,可体内一波波热涌,耳根到脸颊都烧得滚烫,脚下也是虚软,不得不挨着桌沿才能站直。 门口那边传来说话声,应该是服务生把餐食推了进来,常安偷偷瞄了一眼,服务生是个很帅气的意大利小哥。 “Enjoyyourfood,Sir!” 周勀道了谢,意大利小哥却把眼睛往电脑桌那边瞄,看到裹着睡袍站在那里的常安。 “Haveagoirl!” “Thanku!” 常安也向他投以最灿烂的笑容。 周勀脸色已经黑成炭,立即抽了小费把人打发走,关门走回去,常安还保持着刚才的站姿斜斜靠在桌沿上,身上是松松散散的袍子,刚洗过澡,长发披散,一张小脸透着沐浴过的水嫩,刚又被撩了一番,所以面颊上的红晕未散。 “都说意大利男人很浪漫,你看刚才那个服务员,啧啧…说话时笑起来特别好看……” 她这真是不知死活啊! 周勀牙槽磨得嚯嚯,真想一口把她咬到肚子里,几步走到桌前面。 常安还在笑,一双眼睛在朦胧的灯光中晶亮灵动。 周勀觉得她是一只在丛林里出没的小狐狸,平时看着人畜无害,可冷不丁露出一只爪牙来,勾得人心里发慌。 常安也渐渐意识到杀气逼近,敛了笑容。 “那个…我饿了,先去吃饭!” 常安绕过他要往外间走,周勀哼了声,抬臂一下就把人捞了回来,直接扛着走进卧室,甩手就把常安扔到了床上。 常安还想爬起来,周勀欺身压上去,双手双脚把人制住。 “吃饭?谁准你吃饭了?先喂饱我再说!” “……” 周勀一番饱食,结束的时候常安半个身子挂在床沿上,眼睛红红的,不知是高了还是哭了。 周勀把人扯回来,用被子裹着。 她身体敏感,所以每次结束之后都要缓好久才能平息。 周勀慢慢顺着她的脊背,跟顺毛似的。 “常安。” “嗯…” “感觉怎么样?” “嗯。” “舒服么?” “嗯…” “给我生个孩子?” “……” 周勀在生孩子这件事上真是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力,以及锲而不舍的精神。 常安无奈又无语,挣着从他怀里抬起身。 “周勀…” “嗯?” “我……”她想解释,想跟他说太快了,她还想等等,可是转身对上周勀的眼睛,深邃黑亮,却蕴着柔光,她一下就不敢往下说了。 她其实心里一直有恐惧,因为父母亲的婚姻并不圆满,背叛,欺瞒,最终还导致死亡,以至于她对感情谨慎再谨慎,而周勀这种男人,常安从来不相信他会长情,但是这一刻的感觉骗不了人,他温柔细致,而自己又贪恋与他搂在一起的感觉,肌肤相贴,身心交融,他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悸动。 常安矛盾又痛苦。 “周勀!”她合了下眼,在他怀中调整姿势,“你知道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周勀目光笃定。“我当然知道!” “那你可要考虑好,你能做到?” 周勀实在无语,“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是我怕,在我跟你开始之前,你怎样我都无所谓,但是一旦开始,甚至有了孩子,但凡你有一点背叛和欺骗,周勀,我不会原谅你。” 她不想走母亲的老路,不想为了一个男人耗尽所有最后还是独自走上绝望,而唯一可避免伤害的方式便是在最初就即时止步。 周勀其实可以理解她的感受,这女人看着温顺好哄,可骨子里却是劲劲的,根本不可随意糊弄。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什么海誓山盟,但是我认定的东西也不会随便改,常安,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知道现在日子还短,说什么都是空谈,但是行动会证明一切。当然,我可以允许你再犹豫一点时间,可是等这段时间过了,你必须里里外外只有我一个人!” 他暂且还能忍,忍她摇摆不定,忍她犹豫不决,甚至忍她内心还藏着对那个男人的丝丝情绪,但是有个期限,期限过了,他要她完完整整都属于自己。 周勀从来都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在常安身上,只有更甚。 常安隐隐在心里压了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但是你也不能让我失望!” 哪有那么多孤注一掷,感情这条路上大家黑灯瞎火,怕错失,也怕受伤害,所以彼此摸着石头过河,最终能不能到岸,要看缘分和决心。 周勀摩挲着常安的头发,想要说点什么,因为此刻内心炙热,饱满,被她塞得一点缝隙都不剩,可是看着身前的女人,他发现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该怎么说,怎么做,怎样牵着她的手往下走,才能清掉她心里的恐慌与担忧。 “常安…” “嗯?” “我会好好对你…” 我会珍惜。 我会知足。 我会把你捧在掌心…… 话都藏在他心里,但是他不会说出口。 周勀揉着常安的眉心,鼻子,嘴唇,觉得还是不够,又吻了上去…… 常安觉得自己怕是吃不上饭了,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十一点,她浑身酸软,饿得快要发晕,挣扎着起来,结果腿刚落地就又一屁股跌到了床上。 周勀笑着去把餐车推了过来。 常安愤愤瞪他一眼,他挑眉,“我去洗个澡,你先吃!” 吃你妹!常安被逼得差点骂脏话。 等周勀洗完澡出来,常安已经窝在床上看手机,餐盘里只吃了点沙拉和甜品,牛排咬了一口就没动。 “怎么不吃了?” “都凉了,不想吃!” “不饿了?” “饿!” “那还这么挑食?” “……” 常安没搭理,裹着浴袍去洗手间冲洗。 罗马与国内有6小时时差,常安凌晨之后才睡着,第二天自然就醒得晚,起来时周勀刚好从外面回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裹着袍子。 “你去干嘛了。” “游泳。” “这么早去游泳?” “我有晨练的习惯!” “……” 自律的人多可怕! 常安看了眼站在房间擦头发的人,身上袍子已经脱掉,露出精悍的肌肉和腰身,随手拿毛巾擦了下头发,走到床边在常安额头落了一个吻。 “我先去洗澡,一会儿带你去吃早饭。” 他起身扔了毛巾,全然不顾常安在旁边,边往浴室走边把泳。裤脱掉。 常安:“……” 她满眼睛都是周勀的宽肩窄腰和翘臀! 嗯,据说屁股翘的男人都很骚气,常安舔着嘴唇,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觉得自己好可怕! 罗马景点众多,两人吃完早饭已经日上三竿,也没提前做攻略,所以走哪算哪。 第一站便是莱维喷泉,全球最大的巴洛克式喷泉,因电影《罗马假日》而风靡全球,喷泉依波利侯爵宫殿而建,历时30年完工,主题是海神尼普顿胜利归来。 这座喷泉还有另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许愿池。 传说背朝喷泉右手持硬币通过左肩向后抛出,投到池中许愿可以再次回到罗马,重复同样动作投两枚许愿将有艳遇,投三枚许愿则爱情梦想成真。 去的路上常安还说:“我要去许个愿望!” 周勀:“许什么愿望?” 常安笑:“不告诉你!” 可是当她抵达许愿池,一时全部歇气了。 “怎么这么多人?” 周勀给她掏了硬币,“不是要许愿么?” 常安看了眼乌压压的人群,“算了,不许了!” 周勀:“……” 言情海 第144章 许愿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人山人海,最终两人也只是在许愿池周边转了一圈,算是打了卡,到此一游,随即便找地方吃午饭,饭后 去了赫赫有名的西班牙广场。 赫本当年坐在广场阶梯上吃冰激凌的镜头早已深入人心,所以许多游客都效仿。 周勀也给常安买了一根冰激凌。 “去那边坐着吃,我给你拍照!” “……” 钢铁直男的老先生,打开手机相机,横着竖着摆弄了半天,总算拍了张自认为很满意的照片。 常安兴冲冲地跑过来看。 “好看吗?” 结果手机一扫,心里狂啸不止。 “腿都被你拍短了,脸还这么大!” “有么?” 周勀不承认,拿着手机自我品味一番,照片上的姑娘坐在台阶上,浅蓝色牛仔短外套,红色长裙,长发柔柔披在肩上,身后是罗马冬日金色的阳光,尽管周围都是人群,但他觉得他的女孩最漂亮。 “挺好,把照片发我一张!”周勀把手机还给常安,一转身却被一个卖玫瑰的当地老妪缠上,老妪拎了一篮子玫瑰,用生硬的中文说道:“Mybro,给这位美女买个花吧。” 常安摇头,她才不要。 周勀却已经掏了钱包,2欧元一枝玫瑰并不贵。 他拿着递给常安,常安看了眼,“真小气!” 周勀摸了下鼻子,笑笑。 常安舔了口冰激凌,很甜,“要不我们拍张合照?” 周勀应了声,她便留住了卖玫瑰的老妪,拉着周勀找了个还算空的台阶,席地而坐,头挨在他肩上,咔嚓一声,定格成影。 老妪走过来把手机还给常安,嘴里念叨了一句,应该是意大利语,常安没听明白。 “她刚说什么?” “说你嫁给我三生有幸!” 常安一脸无语,“胡扯吧你!” “不信?” “当然!” “随你!”他又拿了常安的手机,打开刚才那张合影,女孩柔柔把头靠在他肩上,一手玫瑰一手冰激凌,笑得灿烂又漂亮。 常安也凑过来看,“拍得怎么样?” “还行!” “比你拍得好多了!” 周勀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承认,确实比他拍的那张好。 “这张也一起发给我!” “嗯!” 常安连同刚才那张单人照一起用微信发给了周勀。 “要不发个朋友圈吧!”常安试探性问。 周勀咳一声,“我没发圈的习惯!” 出来旅游发风景和照片,这是娘儿们才干的事。 常安讪讪,“不发算,我自己发!” 她把手里的冰激凌吃掉,站一边捣鼓手机,周勀看了眼,蹭蹭额头,也默默地掏出了手机。 常安把照片修了一下,确定美美哒才发上去,结果刚过一会儿就收到了常佳卉的微信。 “姐,你在罗马?” “嗯!” “卧槽,能不能别大半夜撒狗粮?” “……” 常安有些无语,回:“有吗?没有啊…” 她哪里撒了,她不过就发了一张自己坐台阶吃冰激凌的照片,可是很快常佳卉又回了信息。 “姐夫啊,千年不发一条圈的人,上来就撒狗粮,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常安莫名其妙,随手又打开朋友圈,周勀的那只大灰兔置顶,表示刚刚更了条信息,加载出来,孤零零一张合影,两人席地坐在三一教堂下面的台阶上,常安挨着他的手臂,他曲着长腿,侧身目视常安。 她眼中是美景,而他的美景却是怀里的姑娘! 常安觉得心里像是被撒了膨松剂,一点点松开,膨胀,变软……抬头,几步之外那个男人站在人群中,浅灰色毛衣,黑色裤子,手里拿着那枝买给她的玫瑰花,身形高大,气质卓然。 “喂…”常安喊了声。 周勀也从手机上抬头,只是目中有凶光。 “你发的什么?”他开口问。 常安心里咯噔一声。 周勀已经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不好,要发飙,赶紧跑! 常安扭头就闪,周勀气得三两步跨过去把人拽住。 “我就让你这么拿不出手?为什么你只发了单人照?” 常安嘻嘻笑了一声,惦脚攀上去在他唇上落了个吻。 “补偿你!” 周勀猛恍神,剩下的只有胸口扑扑的心跳声。 31岁了,经历过这么多女人,最终却因为一个浅淡的吻而失了神。 小东西! 周勀反应过来,常安已经跑出去老远,她站在几十层台阶上冲他笑,黑的发,红的裙,美到惊心动魄。 西班牙广场很大,两人走走逛逛,又去了位于dotti大街上的CafeGreco,据说是罗马最古老的一间咖啡馆,大文豪哥德的名作《塔里夫斯的公主》就是在此完成。 咖啡喝完已经临近傍晚,两人爬上了广场最高层,脚下是罗马古城,远望即是梵蒂冈。 日落时分,周围人潮济济。 周勀与常安并肩而站。 常安被眼前美景所折服,“好漂亮,那是梵蒂冈!” 周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金色余晖洒落,确实美得令人窒息。 “想去?” “嗯,据说那里是天主教徒的圣地,我外婆生前一直想去,但是最终没能成行。” 周勀看了眼常安,“那看完画展,我陪你去一趟。” 常安大惊,“真的?” 周勀:“嗯!” 常安:“你有这么多假期?” 说实话他还真没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外面纯玩过一次,一趟罗马加一趟博洛尼亚就已经极尽奢侈,但是常安想去,他便能挤出时间来作陪。 “只要公司没什么要紧的事,多耽搁两天也不会倒闭!” “……” 翌日周勀又带常安逛了斗兽场,万神殿和圣天使堡。 两人也没做攻略,目的性不强,只是走马观花地看看,临近傍晚回酒店,洗漱换衣。 “之前说过,要约你一次!” 老先生兴师动众,在酒店定了餐位,一身高定西服,哄得常安不得不也花心思收拾自己,好在她带了件小洋裙过来,难得的孔雀蓝,她为数不多的艳色裙子,七分袖低领,再把长发松松编成一根麻花鞭,耳边落下几缕发丝,描了淡妆,往周勀面前一站,小女人味中又带了几分性感。 周勀忍不住把人揽过来。 “做什么?” 他垂头抵着她的发顶,突然不想出门了。 “常安…” “嗯?” 下一秒人就被他压到了墙上,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折腾可好,又是半个小时。 常安重新往身上套裙子,又跑去洗手间补妆。 “混蛋,把我妆都吃没了!” 晚上定的是西餐厅,菜品其实一般,只是胜在环境绝佳,氛围也好,而且周勀难得纵容,给常安叫了一支红酒。 酒过三巡,她有些醉,拿着杯子非要去露台,露台视线开阔,将整个罗马古城的夜景都尽收眼底,常安靠在栏杆上,后面是古城的灯火,红唇,白肤,蓝色群裾飞扬…… 周勀慢慢从餐厅走过去,两人对望,常安痴痴笑,指了指身后,“你看,多漂亮!” 是啊,多漂亮! 他眼里的风景,他眼里的姑娘! 周勀靠近,把常安抵在栏杆上,低头深吻,唇齿纠缠…… 一个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直至常安身子发软,周勀将人扶住。 她虚虚撑开眼皮,风太大,发丝卷起来眯了她的眼睛。 周勀将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顺了顺,“冷不冷?” 常安几乎呓语,“嗯…” “那我们回房?” 拥抱,亲吻,两人几乎一路纠缠回去。 周勀是疯了,常安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喝了酒,所以任他为所欲为,一路从电梯撕扯到房间,踢上门,周勀直接把常安抱起来,常安双腿箍在他腰上,低头捧起他的脸亲吻…… 美景和酒精,两人都失去了控制,甚至没来得及到床上,周勀直接把常安压在窗台,抵着身后的玻璃,身后万千星辰和整个罗马的夜景,撕咬,驰骋,辗转,直至常安低低发出声。 “叫出来!” “常安,叫出来!” 听不见的,世界都会自动闭上耳朵,谁来管? 常安搂着他的脖子,“周勀…周勀……”一声声,越喊越动情,越喊越痴狂。 全都失控了。 周勀想把这女人吞进肚子里。 半宿疯狂,凌晨之后才安分睡觉,天亮时周勀却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本不想接,怕吵醒常安,可铃声此起彼伏。 “喂,徐南!”他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 徐南听出这边声音压低,“抱歉周总,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按时差推算,这会儿意大利才清晨五六点。 周勀掐了下眉心,“醒了,什么事?“ “孙正道被隔离审查了。” 常安一觉好眠,醒过来旁边却没人,客厅那边传来说话声。 “……之前不是说调查已经停了吗?” “我现在人在意大利,暂时回不去!”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先弄清楚隔离的原因!” “……给老邓打过电话了吗?” “我刚已经说过了,我暂时回不去,我这边…” “周勀!”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周勀转身看了眼,常安裹着浴袍站在门口,他缓口气再度转过去,“我这边还需要几天,你先联系老邓,不行的话你们去趟北京,先把事情弄清楚,嫂子那边我来跟她说!就这样,晚点再联系!” 周勀挂了电话,努力压制呼吸,但常安还是看出他一脸燥意。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掐了下眉心,调整片刻,“没什么,醒了?” “嗯。” “那收拾一下,上午去博洛尼亚!” 常安应了声,拿了衣服去洗手间冲洗。 周勀打开电脑,连上网络,但是搜索之后发现网上关于孙正道被隔离审查的事只字未提。 言情海 第145章 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打开手机通讯录,常望德的号码存的并不是人名,而是设了“岳父”两个字。 他在“岳父”与“父亲”之间犹豫,最终还是拨了“父亲”的电话。 国内这会儿已经到中午,周世青刚结束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 “爸。” “刚要给你打电话。” 周勀心一沉,干脆直接问:“孙正道被隔离的事看来是真的?” 那边传来一声合门声,应该是周世青去关了门,走回来等了会儿。 “人是昨天夜里被带走的,之前毫无征兆,很突然,所以杀了个措手不及,我也是今天开会得到的消息。” “知道具体什么原因吗?” “目前还不明确,但听说可能跟裕安集团有关。” 周勀手指在额头用力蹭了蹭,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边周世青又问:“你今年刚上的泸旸湖项目,是不是和裕安签了战略协议?” 周世青虽然很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但大致情况他还知道一二,更何况泸旸湖项目声势浩大,别说云凌了,省里都十分重视。 “何止战略协议,泸旸湖是挂在华景名下的,而裕安是华景的大股东之一。” 听完周世青顿了好久,随后突然提高声音,“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别太贪,别太冒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因为周家背景的关系,最初周世青和周阜山根本不赞成周勀做生意,可他生性爱冒险,又不愿受拘束,十分排斥部队和体制,所以毕业之后一声不吭自己捣鼓了公司,为这事当初没少被老爷子和周世青骂,但是公司起步低,规模小,周世青也不看好,只觉得他是闹着玩,全当给他一个教训,碰壁了自然会回来,可是没想到周勀愣是咬着牙熬了下来,挺过了初期最苦的创业阶段,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周勀眼光毒,胆量大,手段也狠,确实有做生意的天赋。 后来荣邦越做越大,且并不是依靠家里的关系,为此周世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周世青:“行了你也别太担心,隔离审查并不代表已经立案,现在知道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再等等吧,我这边有消息也会立刻通知你。” 权宜之下也只能这样,有些事周勀本事再大也插不进手。 周世青又问:“还在意大利?” “嗯。” “和小安一起?” “她要去博洛尼亚看画展,按计划我今天会陪她一起过去。” “你岳父那边呢?有没有消息?” 周勀顿了顿,“我没给他打电话,觉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常望德什么品行他了解,这种时候问他还不如问父亲。 周世青那边也停顿了一会儿,继而说:“那就别打了,他那身份也确实不合适。” 常安洗完澡出来,房间里有淡淡的烟味,走过去果然看到周勀站在窗前抽烟。 “怎么了?” 周勀赶紧把烟掐了,“没什么,你洗完了?” “不是,你肯定有事。” “能有什么事,别瞎想!”他不想让她太担心,“我也去洗个澡,洗完先带你下楼吃早饭。” 周勀绕过常安往浴室走,背过身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尽。 很快浴室传来水声。 那根烟蒂还没灭,倒在烟缸里腾腾地往上冒着白烟。 他都有一阵没抽烟了吧,常安知道肯定有事。 桌上周勀的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铃声锲而不舍,常安看了眼,上面显示“徐南”,犹豫片刻常安还是走过去摁了接听键。 “喂周总,我跟邓总联系了,可是他不接电话,另外刚得到消息,李美玉今天上午也被带走了,应该也和孙正道有关!”电话那边徐南哗啦啦地就说了一长串。 常安怔了怔,“抱歉,徐助理,我是常安!” 那边愣了几秒,“常小…周太太,周总没跟您在一起?” 常安:“他在洗澡,你有急事找他吗?” 徐南:“对,很急,能否麻烦帮我问一声?” “好的,你稍等!”常安拿着手机往浴室走,敲了门,周勀从里面探出头,“怎么了?” “徐助理的电话!” 周勀眸光沉了沉,“给我吧!”他接过手机,重新把浴室门关上。 常安:“……” 很快里面传来说话声,只是水声太大,又隔了一层门,常安也听不清具体内容。 大约五分钟后周勀从浴室出来,腰上草草裹了条浴巾,身上的水还没擦干,他拎了条干毛巾一边打电话一边快步往办公桌走,开了电脑,啪啪啪在上面敲着字。 常安不清楚怎么了,但看他这样子也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周勀那边忙完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他合了电脑起身,常安已经换好衣服了。 “是不是公司有事?” “没有!” 他还不肯说实话,主要是不想让常安玩得不尽兴,可是常安不可能真当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刚接了徐助理那通电话,他好像提到了李美玉。” 周勀愣了下。 常安走过去,叹口气,“你是不是不想扫我兴?” “……” “如果你公司真有事,就算你勉强留在这也不会安心的。” 周勀抬手盖了半边脸,他身上还没穿衣服,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 他的状态看着不对劲。 “是不是事情很棘手?” 半饷之后周勀才吐了口气,“知道裕安集团吗?” 周勀花几分钟把事情脉络跟常安大致说了一遍,常安之前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李美玉她认识,最近还见了几次面,但是那个孙正道… “就是上回在北京饭店,电梯门口碰到的那个男人?” “对,当时李美玉带他来跟我见面,目的就是谈项目合作的事。” “我记得我说过他有些面熟。” 周勀苦笑,“当然面熟,近几年他经常在新闻上露脸。” 裕安是G企,赫赫有名,这个常安知道。 “可是他和裕安有什么关系?” 周勀不知怎么跟她解释,或者不知怎么跟她说明。 “孙正道以前是G资委的,而裕安作为G企率属于G资委直接管理,尽管前些年孙正道已经调任,但他和裕安还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何种联系,我现在也没办法跟你说明。” 常安心里也是一团迷茫。 尽管父亲是常望德,母亲生前又是裕安的主要负责人,但是她这么多年真的全然没有沾染过一点点官道上的事,但尽管如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脉络的。 “那现在孙正道被纪。委带走了,对你公司有什么具体影响吗?” “嗬…”周勀无奈揉了下常安的头发,“这个说不好,影响可大可小。” “小呢?” “那就要祈祷上面查不出他任何东西,清清白白,干干净净,隔离几天就能被放出来,也不过就是虚惊一场。” “那要是大呢?” “大?”周勀揉了下脸,半边麻木,“大就不好说了,一旦查出什么东西,纪委会立案,移交司法部门,所有与之关联的人和单位都会受牵连,而华景就是首当其冲!” 常安愣了一下神,心里也跟着乱起来,跟着周勀搓了下脸,“那你回去吧,今天就走!” 周勀:“……” 常安:“别留在这了,真的,回去至少可以盯着动向!” 她劝周勀回云凌,毕竟这么大的事,而周勀此时其实也已经没什么心思,但是他答应要陪她去看画展的。 “再等等,我明天陪你看完画展再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看也可以的。” 周勀摸了下常安的头发,“就这么决定!” 事情似乎还没到绝境,他不想把常安一个人留在这里,更不想让她失望。 “走吧,下楼先吃早饭!” 可是整个早饭时间周勀都在不停打电话接电话,常安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接电话的语气越来越暴躁。 具体常安没问,但能感觉到,事情似乎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早饭结束之后回到房间,常安理好自己的行李,周勀因为一通电话在阳台站了五分钟,结束之后抽烟。 常安走过去,从后面亲亲抱了抱他。 “你先回去吧,真的,我一个人可以去看画展!” 周勀捏着烟转身。 他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眼睛下有青影,心里愧疚,但事情真的越来越棘手,公司上下都在等着他回去主持。 “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用,到都到这了,明天就开展,我总得去看一眼,不然多可惜。” “可是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常安噗嗤笑出声,“你有什么不放心?别忘了我十七岁就只身去伦敦了!” “……” “而且你这状态留在这只会让我玩得不尽兴,你回去,处理你的事,我留在这边看画展,画展完了我还要去趟梵蒂冈。” “去梵蒂冈做什么?” “昨天说了啊,我外婆是天主教徒,生前一直想去梵蒂冈看看,但是没能成行,我既然已经到这了,肯定要去替她完成遗愿,然后梵蒂冈回来之后我就从罗马飞趟伦敦,过去很近,我顺便见见朋友,圣诞节,他们刚好假期。” “……” 常安这一规划就把大半个月的时间都规划了进去。 周勀考虑了半分钟,“行吧,那我先送你。” 言情海 第146章 车站道别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博洛尼亚位于意大利北部,是意大利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原本周勀想安排车子直接送常安从罗马过去,但常安说想试试当地的火车,于是周勀便把她送到中央车站。 从罗马到博洛尼亚的班次还挺多,高速列车,两个小时左右车程。 周勀陪常安买好车票。 “下车后给我打个电话!” “可能你在飞机上呢。” “在飞机上也要打,落地之后我会第一时间看到。”他抬手把常安领口的扣子扣上,遮住那些露出来的吻痕,“自己在那边注意安全,晚上别独自出门。” “嗯。” “也别逗留太久,如果我事情处理得顺利,过几天去伦敦接你。” “知道了。” “还有…” “哎呀好啦,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别跟事儿妈一样!” 常安嫌他啰嗦,周勀脸色沉了沉,看了眼四周,车站人来人往,他妈这种像要永别的劲弄得他浑身不爽。 “好了,保持联系!”他又把常安脖子上挂的围巾替她围上,一圈圈裹住。 常安无语,意大利气温并不像云凌那么冷。 “你赶紧走吧,还能赶上下午的那趟航班!” 周勀眸光发暗,又用手压了压围巾。 “你怎么…” 下一秒周勀便埋头吻了下去,激烈迫切的一个吻,常安微微发颤,勉强站稳。 他抬手用指腹揉了下她发亮的嘴唇。 “这么急着赶我走,回去再收拾你!” 常安耳根发烫,好在周围都不认识。 “走了,流氓!” 拉了行李箱就往检票口跑。 周勀站在原地笑了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转身跨步出了车站,脸上笑容早已收尽。 从罗马去云凌的航班并不多,一天只有两趟,周勀直接坐车赶去机场,运气还算好,居然还能买到机票。 候机时候接到常安的电话。 “我到了。” “还在车站?” “不是,已经到酒店了。” 酒店是周勀提前让徐南安排好的,就在画展附近,环境和档次都不错,所以不必担心安全性。 “晚饭就在房间叫餐,别一个人出去,明天画展我让人给你安排车子接送,博洛尼亚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看的,画展完了后天就回罗马吧。” 他知道常安路痴,又没方向感,所以还是有点不放心把她独自丢在完全陌生的城市。 只是常安觉得他话真是多得可以,以前好像也没发现他这样啊。 “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你呢,还在机场?” “嗯,候机,晚了半小时。”周勀看了眼腕表,“估计也快登机了。” “那到云凌给我发条微信。” “好,保持联系!” 因为机票是临时买的,已经没有商务舱和头等舱,周勀长手长脚窝在局促的座椅里捱了13个小时,抵达云凌差不多午饭时间,徐南已经在航站楼门口等。 “周总!” 徐南接了周勀的行李,两人迅速上车。 周勀:“现在情况怎么样?” 徐南:“很不乐观,已经开始调查裕安了,大概两个小时前,裕安几个高层也被带走了。” 周勀掐了下眉心,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 “李美玉那边还是没消息?” “没有,一直没出来。” “联系过褚峰没?” “您说褚行长?早晨我和邓总还特意去了趟发展银行,可是行里员工说他已经有两天没去上班。” “也被带走了?” “这个倒没听说,不过他和李总毕竟是夫妻关系,现在李总出事了,他受到牵连也正常。” 周勀目光冷淡,敲着手指看着窗外的行人。 徐南偷瞄老板的脸色,试探性问:“要不…您问问常书记的意思?” 事发到现在已经24个小时,周勀一直没联系常望德。 “周总?” 周勀手机铃声率先响起来,常安的电话。 “喂…” “喂,你到了?” “刚到!”他看了眼腕表,这边中午时分,也就是说意大利那边也才早晨五六点的光景。 “怎么醒这么早?” 常安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她不想说自己担心他,觉得这种情绪放在嘴上有些难以启齿,于是找了个借口,“可能有点认床。” “酒店环境不好?” “不是,酒店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常安赶紧解释。 周勀勾唇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不在,想我了?” 徐南一个急转弯,差点把车开沟里。 周勀剐一眼,“没看到红灯?” 常安一听不对劲,“你在哪儿?” “车上!” “小赵在你身边?” “不是,徐南!” “……” 常安突然觉得好绝望,这人讲肉麻话真是一点都不分场合,下属面前也是说来就来。 “你怎么不早说你旁边有人啊,先这样,挂了!”常安直接掐了电话。 周勀笑着拉下手机,抬头却刚好逮住徐南偷瞄的目光,一时笑容收尽,徐南吓得赶紧把视线收回去。 周勀沉默片刻,还是拨了常望德的私号,可是那边一直占线,联系拨了两遍,毫无结果,周勀只得又把电话打给了周世青。 周世青接得很快。 “爸,我刚到云凌,有时间吗?过去找你。” 周世青考虑了几秒,“暂时回家等我,我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回去!” 半个多小时之后,周世青匆匆赶回来,周勀跟着他进了书房。 “把门关上!” 周勀照办,转过身,“爸…” “现在形势很不明朗。” “我知道,已经开始查裕安。” “如果要动孙正道,裕安肯定是首当其冲!” 周勀一愣,“你觉得这次孙正道栽在里面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个不好说,但从目前形势看来,应该很难毫发无损地出来,这次摆明了是上头要动他。” “之前不是说有人匿名举报?” “对,匿名举报不假,但是每年纪。检.委收到多少匿名信,真正调查并有结果的又能有几人?”周世青在自己儿子面前也没必要标榜和隐瞒,事实确实如此,而孙正道的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言而喻了,匿名举报只是一个由头,上头打定主意要动他,所以之前展开秘密调查,再在某个点的时候“嗖”地一下收网。 “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从现在的形势可以看出,上头这次决心很大,能够一声不吭直接把人带走审查,若手里没点真凭实据,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 是啊,先是孙正道被隔离审查,接着李美玉也很快被带走,之后裕安的几名高管也接连进去了,时间不过才过了短短四十多个小时,一波波,一环环,若要再觉得这次是偶然,或心存侥幸,那就是傻子了。 这次分明是来势凶猛! 周勀把手撑在眼梢抵了抵,他其实不怕孙正道出事,横竖跟他没关系,之前谈项目合作的时候也基本都是李美玉在出面处理,明面上泸旸湖和孙正道八竿子打不找,但是他怕裕安被波及,可如果上面真要动孙正道,裕安绝对是他们手里的工具,毕竟孙正道和裕安牵扯这么多年,不清不楚的,中间说丝毫没有什么脏东西,连周勀自己都不信。 一旦裕安出事,接受调查,泸旸湖项目势必会被迫喊停,裕安倒无所谓,毕竟是国。企,调查完了,该办的人办,该查的人查,裕安作为公司照样可以继续下去,大不了换一拨人来管理,但是荣邦不行啊。 华景置地他占了一大部分股份,前期资金都已经投进去了,泸旸湖项目也已经进行了几个月,地基全都打好了,楼都开始盖起来,如果现在因为裕安被查而停工,时间上周勀根本耽搁不起。 几十个亿的项目。 常安在画展呆了一天,中间拍了些照片发给周勀,都是自己喜欢的插画和设计,只是周勀那边一直没有回复,她料想他应该再忙,也就没再打扰。 晚上她在酒店附近找了间餐厅,当地美食,味道居然出奇地好。 结束晚餐之后回房间休息,微信上空空一片,常安也不敢给他打电话,怕他太忙而分心,一直到临睡前才接到周勀的电话。 “喂…” “被我吵醒了?”那边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沙哑。 常安趴在床上回:“没有,我还没睡,你呢?” 这时候应该已经是云凌的深夜。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我刚到北京。” 常安愣了愣,“北京?你去北京了? “嗯。” “怎么突然去北京?” “过来有点事。” “还是为了裕安和你合作的项目?” “对。” “很棘手么?” “有点…” 常安已经听出他话语里的疲惫感,心里莫名也跟着揪了起来,可惜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也不需要太担心了。” 尽管知道这种安慰最无用,但除了这些常安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周勀笑了笑,“你呢,说说你今天在那边怎么样?刚才看了你发来的照片,都挺好看。” 常安跟他讲解了一番。 周勀又问:“什么时候回罗马?” 常安:“明天下午直接去梵蒂冈,呆一到两天,然后回伦敦。”她心里有清晰的路线,这是她一早就订好的计划,只是…“抱歉,你公司出事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勀又笑了笑,想要说点什么,但疲惫太甚,最后也只是寥寥一声,“傻瓜!” 言情海 第147章 北京和伦敦之间的距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并没有过问太多周勀公司里的事,一是那些她也不懂,就算问了也丝毫帮不上忙,但周勀却还得耐住性子跟她解释,如此一来一往,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二是问了之后她就必须安慰,可是安慰什么呢,现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废话对他来说大概是最无用的。 常安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而不需要做什么。 …… 第二日常安照计划去了梵蒂冈。 梵蒂冈是罗马西北角高地的一个内陆国家,面积很小,人口也不多,四面与意大利接壤,所以称为“国中国”,但这个小国家是全世界天主教的中心——以教皇为首的教廷所在地,也就是世界六分之一人口的信仰中心。 很美的一个小国,但游客众多,来自世界各地的面孔和肤色。 常安计划只能呆一天,所以走马观花地看看,独自去了圣彼得大教堂,梵蒂冈博物馆,西斯廷礼拜堂。 晚上回到酒店,照例给周勀发了几张照片,其中有张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恢弘绚烂的天花让人实在不愿挪开眼。 照片发过去之后,常安又紧接着发了一句:“下次有机会,我陪你再来一次。”可是微信发过去迟迟没有回复。 这时国内差不多已经靠凌晨一点,常安料想周勀应该睡了,也就没挂心上。 她去洗了一个澡,又收拾了行李,躺到床上已经很晚了,睡前习惯性又刷了遍微信,却看到周歆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她发了张北京饭店的门头,配词——“故地重游,每次来北京都住这里。” 常安心里颤了颤。 周歆去北京了,周勀也在北京,他们是否在一起? 那晚常安没有睡好,她归结于陌生酒店陌生的床,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就醒了,翻来覆去,头晕脑胀。 起来去洗手间冲了一个澡,回到床上,还是没忍住摸过手机。 那只大灰兔的界面还停留在昨晚给他发的几张照片,一整夜了,他并没有回复,而周歆的朋友圈又更新了一张照片——北京饭店的早餐厅,她拍了张餐盘里的食物,配色很漂亮的沙拉和面包,对面却明显还有另外一个盘子,盘子边缘隐约一只手,手腕上是棕色皮带的男士腕表。 腕表常安认得,周勀常带的那块。 常安告诫自己要理智,信任是彼此的,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一切才刚刚开始,可是曾彼此许诺过,往后的路还很长。 她放下手机,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不大好,灰青的黑眼圈,可是脖子上的吻痕还没淡去,斑斑痕迹昭示着两人前几天的疯狂。 常安拍了下自己的脸,对着镜子说:“别胡思乱想,别在这个时候给他舔乱!” 常安退了房,按计划上午先坐车回罗马,下午的航班飞伦敦,利用吃早饭的空档她搜索国内网站,并没找到一条关于裕安和孙正道出事的新闻。 这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默默祈祷,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下午利用候机的功夫又试图联系了常望德。 这么多年,常安从来不过问常望德工作上的事,也从不利用他的职务为自己谋过什么,但这次她打算破一次例。 孙正道和裕安的事,她觉得问父亲最合适,毕竟他的职务在那,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可是拨了两遍他的私人号码,无人接听,常安心里没底,给常佳卉发了微信。 “爸这几天在家吗?” 那边很快回复了,“在吧,不过很忙,每天一大早出门,晚上天黑之后才回来,你找他有事?” 常安想了想,觉得还是不适合跟常佳卉这个大嘴巴说实情。 “没事,只是问问,他身体还没恢复,你让瑛姨劝他别太劳累。” 之后又跟常佳卉扯了两句,广播提醒要登机了,便止了话题。 傍晚时分常安抵达伦敦,打车回了宅子,收拾好本想给周勀报声平安,但伦敦与国内八小时时差,这会儿北京差不多已经凌晨三四点,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都不合适,于是作罢。 第二日常安约了Edan见面,刚好是午饭时间,所以约在别墅附近的西餐厅。 Edan有事,抽出中午时间急匆匆地赶来,见到常安第一句话就是:“Ann,你脸色不好看。” 常安无语,这人会不会聊天? “可能是最近没睡好,怎么,很难看?” “那倒没有,在我眼里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prettygirl。” 常安控制住朝他翻白眼,拿过餐单简单点了吃食。 “聊正事!” “ok,聊正事!”Edan还刻意清了清嗓子,从包里掏出一叠东西,“这是MissXue生前留下的所有财产,除掉那套House,都在这里。” 常安拿过资料粗粗翻了遍,外婆留下多少遗产她其实心里有个大概数目,毕竟之前律师已经找她签过遗产继承的手续,找Edan再梳理一遍只是流程上的事。 “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这些吧。”她把资料又递过去。 Edan大惊,“就这些?” 常安:“对!” Edan:“All?所有?全部?” 常安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除了我外婆生前住的那套别墅,其余所有遗产都投到基金里面,基金名字就以她的中文名命名。” Edan喝了口咖啡缓缓。 常安也不喜欢废话,“需要我签字的文件你尽快给我,我在伦敦也呆不了几天,剩下的你全权替我处理。”Edan为她办事这么多年,早已从理财顾问上升到朋友关系,所以绝对可以信任。 Edayand…richgirl!” 常安觉得这个恭维真是俗气又简明,但是她受之有愧,这本资料上的金额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个数字,如果不做点什么,存在得毫无意义,更何况钱也不是她的,她一分都没赚。 “我外公生前就有这个愿望,但后来身体不行了,一直搁置,我外婆跟我提过几次,只是那时候她还要顾虑我妈妈和我,所以没办,现在人都不在了,我想为我外婆做点事,办个慈善基金比把钱扔在银行有意义。” 最主要常安也不缺钱,就算把外婆的遗产都捐了,薛冰给她留的那些就足够她挥霍几辈子。 Edan了解她的情况,羡慕嫉妒又感叹,但更多的是欣赏。 “主会保佑你!”他一本正经说。 常安被他逗笑,“行了,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先吃饭!” “等等!” 常安一愣,“你还有事?” Edan又抽了餐单,“再加份牛排,你这么富裕!” 常安:“……” 午饭之后Edan还有工作,常安没多留,出了餐厅之后也没坐车,步行回别墅,路上看到许多商店和餐厅门口还有圣诞节的装饰物。 圣诞刚过啊,想着之前去意大利的时候周勀还说要陪她过平安夜,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她又默默掏出手机,国内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她不知道这时候周勀在哪里。 两人已经两天没联系了,她想主动发条微信问问,可是内容编辑了半天,不知如何起头,最终还是作罢。 晚上张姐和另外两个以前在别墅里做过工的华人保姆知道常安回来了,约了过来聚餐。 知道常安也不会做饭,于是来的时候都已经备好了食材。 厨房已经好久没用,但这边一直有人打扫,所以稍作收拾便能使用。 晚饭做了几个中国菜,又烤了蛋糕和披萨。 常安吃得不多,但喝了好些酒,心里挺愉快。 她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但张姐和这些保姆曾照顾过她,朝夕相处好多年了,难得见一次面难免激动,虽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只是那晚喝得有点多了,第二天醒来人在卧室床上,摸过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了周勀的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昨天夜里打过来的。 她猜测可能自己醉死了,所以并没听到铃声,赶紧回拨过去,可是等了好久对方都无人接听。 常安有些气馁,加上宿醉导致头疼得厉害,拉过被子又睡了过去。 常安在伦敦留了三天。 Edan效率高,基金的准备资料都做得差不多了,赶在她回国之前把一些重要文件让她签了字。 常安又抽出一天时间,去商场逛了逛。 难得出来一趟,总得带点礼物回去,同事那边好解决,圣诞折扣还没过,常安挑了些香水和巧克力,婆婆和瑛姨那边,她挑了两套应该的本土护肤品,爷爷,公公和父亲那边,她挑了护肤品,常佳卉的礼物倒是花了点心思,小姑娘嘛,毕竟要虚荣一些,所以给她选了条手链,想想她现在的工作性质需要经常出门见人,常望德也没什么零花钱补贴,常安又辗转去了Burberry的旗舰店,照着常佳卉的身高尺寸给她选了件风衣。 结完账出来已经傍晚,还剩周勀和周歆的礼物没有买。 常安大包小包已经拎了很多东西,她不喜欢逛街,腿都要断了,也不想再折腾,于是返回店里又随便选了条女士围巾。 她知道周歆肯定不缺这些东西,但买给她是自己的心意。 最后就剩周勀的东西了,整条繁华的街道,橱窗里已经透出灯光,可是常安心里隐约堵着东西,挣扎一番,算了,她不想买了,谁让他让她不开心! …… 机票已经提前订好了,第二天下午的航班从伦敦直飞云凌。 常安到家后把东西一样样分类收拾好,怕自己忘记,所以在每件礼物上都贴了便签纸。 她来时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小号行李箱,可是回去时显然箱子里放不下,好在储藏间里还有其他箱子,她去拖了只出来,把东西都收拾妥当。 弄完出门随便吃了点东西,赶在天黑之前到家,刚进门,手机响,周勀的电话。 常安赶紧接通。 “喂!” “是我……” 常安苦笑,他每次打电话过来,开头就这两个字,难道还怕她听不出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喝酒了?” “听得出来?” “声音很明显。”哑哑的,沉沉的,听上去有气无力。 那边周勀一时又没了声音,其实两人距离上次联系已经隔了四五天了,照理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但是他不开口,她也不吭声,沉默了一段,听到有点沉的呼吸,最后还是周勀先开口,“你在哪?” “伦敦,你呢?” “北京。” 一时两人都笑了,也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常安这几天堵在心里的东西好像缓解了很多,她慢慢把身子靠在门板上,又问:“裕安的事解决了吗?” “没有。” “不顺利?” “嗯。” 常安便没再往下问,其实听他的声音就知道状态很差了,有些心疼,却没说出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什么时候回云凌?” “还没确定,可能还需要呆几天。” “一个人吗?” “徐南和老邓都在。”那边突然咳了一声。 常安心思一紧,“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周勀压住咳嗽的声音,缓了一下,“你呢,什么时候回云凌?” “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嗯。” 两人又开始沉默。 常安靠在门上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石板。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如此疲惫,压力如此大,作为妻子这时候就算帮不上任何,至少应该说些贴己的话,可是平日里对着长辈的那些巧嘴乖舌都没有了。 她在周勀面前一直显得过于拘谨。 话太少了,不是不想说,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沉默一段时间之后常安有些难以支撑,她把脚收回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要不先挂了?” “嗯。” 那边依旧是沉沉的声音。 常安咬了下嘴唇,“那就先这样。”她把手机从耳边捞开,准备挂机,却在最后一秒听到那边略带急促的声音,“等等!” 常安赶紧把手机又摁到耳边。 “还有事?” 又是一段沉默,却带着他细微的呼吸,但时间很短,片刻之后耳边再度传来周勀的声音。 他说:“常安,我很想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没有任何修饰,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常安心脏被搅得死疼。 她也想啊,很想,但是她不会说。 她突然极其讨厌这么克制的自己,到底在担心和恐慌什么? 那边的人似乎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周勀嗬了声:“抱歉,喝多了,到云凌之后跟我联系。”这次换他主动挂了电话。 风从院子那头吹过来,树枝沙沙作响。 常安闭着眼睛靠在门上喘气。 真没出息! …… 北京饭店,时间早已过凌晨了。周勀把手机扔到桌上,窗外依旧是川流不息的长安街,他疲惫不堪,拉了张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陷在里面,手扶着额头,头很沉,却又睡不着。 在那坐了一会儿,直到门铃响。 周勀过去开门,门外站的是周歆,并不意外,这么晚也就只有她还有胆来吵他。 “有事?” 周歆看了他一眼,身上衬衣还没脱,领带被扯松了,领口耷拉着,眼圈发红,状态极其差。 “徐南说你喝多了,来看看你,能进去吗?” “不方便。” 周歆苦笑,“你房里就你一个人,有什么不方便?” 周勀还抓着门把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所以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他并不欢迎。 周歆想刺他几句,可是见他脸色这么差,心里终究不忍。 “那就在门口说吧,我已经联系上了褚峰,他答应跟我见一面。” 周勀眉头抽了抽,“你见他?” “至少也算一条后路,如果裕安真的被迫撤资,发展银行是最后的选择。” 周勀哼笑:“褚峰自身都难保。” 周歆:“这倒不见得,他和裕安之间并没有业务来往,唯一关联只不过和李美玉是夫妻,更何况我也只是试试,起码是条路,哥,我想帮你!” 自出事之后周歆确实一直在帮周勀走动,这些年也积累了一些人脉,无论结果如何,但至少她是真心实意在帮他。 周勀轻微收口气,“谢谢!” 周歆笑出来,“谢什么,一家人还说这种话。”完了又问,“你那位还在意大利旅游?” 猛一下拐弯,周勀愣是没接住,顿了两秒才回,“明天回国。” 周歆忍不住编排,“她也是心大,你这边都已经乱成粥了,她还有心情旅游。哥,她对你是不是…” “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周勀生生打算周歆的话,随手关了门,周歆被隔在门外,脸色极其难看。 周勀重新走到床前,手机还扔在桌上,屏幕已经暗了,他搓了下脸一屁股又坐到椅子上,伸手够了烟和打火机…… 罗马飞回云凌的航班延误了两个小时,落地云凌机场已经是隔天上午十点多。 常安取了行李箱出来,到达大厅里旅客众多,她站了一会儿,找地方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餐厅大门正好对着播放航班时刻表的显示屏,她看到“北京”两个字。 这是国际航班的到达大厅。 常安捧着脑袋想了片刻,付款买单,起身拖着重死人的行李箱往国内航站楼的方向走去。 …… 周勀在北京呆了快一周,能见的人都见了一遍,但事情毫无起色,孙正道和李美玉那边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之前进去的几位裕安高管也一直没能出来。 当晚又约了一个司法机构的人吃饭,地点极为隐秘,起初都是泛泛之谈,因为之前有过工作上的来往,只当一个朋友叙旧,只是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上来了,对方说了真话。 “小周,有些事我照理不便透露,但毕竟这么多年朋友,跟你父亲也是旧识,所以劝你一句,早作打算!”说着把身子往周勀那边凑,压低声音,“就孙正道和裕安这件事上基本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上面授意严办,而且要树典型,你也是聪明人,你父亲应该也明白,一旦树了典型,不光孙正道和裕安逃不掉,往后再查下去可能还会牵连出其他事,至于具体什么事我也不能再说了,但有一点可以提醒,这次动作意不在孙正道,他只是一个引子,具体在哪,你自己琢磨!”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毫不例外,那晚周勀又喝多了,被徐南扶进房间,徐南见他脸色极差,也不敢多留,替他倒了杯水搁着就离开了。 周勀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会儿,理着整件事的思路。 之前他所想到的最坏结果即孙正道被革职查办,项目受影响是逃不掉的,但应该不会太大,可照目前形势来看,似乎不光革职查办这么简单,正如晚上那位司法机构的人所述,一旦被立了典型,裕安便首当其冲。这两年上头整治之心很坚定,各路动作频繁,严惩贪腐,整治党纪党风,所以裕安被迫撤资,项目喊停也不是不可能,可如果这次的动作目的不在孙正道,又是为了什么? 裕安? 裕安什么性质,G企,代表国家财产。 周勀越想越头疼,把手臂反过来压额头上,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胸闷气短似的,干脆扯了领带,起来摸手机。 他觉得需要找人说说话,不然得憋死,犹豫半天还是拨了常安的号码,可是那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听。 按时间推算这会儿她应该到云凌了,说好让她到家之后联系自己的,可她依旧没有只言片语。 周勀烦躁得很,把手机又丢到一边,折腾两下才从床上爬起来,撑着想去浴室冲把澡,结果走两步门铃开始响。 这么晚了,又是周歆! 他搓了下脸置之不理,继续往浴室走,可是门铃又连续响了两声。 周歆什么德性他清楚,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寒着一张脸走过去,拉开门。 “你有意思吗?能不能别…”结果话到一半,声音被硬生生切断。 门口站的是常安,穿着白色防风服,拖着行李箱,整张脸被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言情海 第148章 从天而降的女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你……”门内的男人一时哑了声。 常安呼口气,把围巾从脸上压下一点,本该说些别的,可是出来一句却是:“好冷,让我先进去。” 样子看着有些急,她是真的冷。 周勀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在门板上。 常安拖着箱子往屋里挪,他还在恍惚中,竟没想到要帮忙,只在箱轮快要碾到他脚时往后缩了一小寸,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常安把那只笨重的行李箱弄进了屋里。 屋里明显要舒适得多,暖气打得很足,只是烟味浓郁。 常安轻蹙眉,扯了围巾和背包。 “北京怎么一下冷成这样?”她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周勀已经回过神来了,关上门过来,屋里暗影浮动,他看着站在沙发前的常安,已经扯掉围巾和背包,整张脸露出来了,脸色也是凉白凉白的,嘴唇甚至有些发紫。 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 常安还在搓着手指,又凑到嘴边呼了一口气。 她上午抵达云凌,飞机落地那一刻她都没想到要来北京,可是在机场吃了点东西,恍惚间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航班信息,一下就迷了心智。 决定作得很快,甚至有些疯狂,以至于登上飞往北京航班的那一刻呼吸都是飘飘忽忽的,可是当飞机落地首都机场,夜幕中跑道上都是一排排闪亮的灯光,她飘忽几天的心好像一下就落了地。 原来啊,原来她也不过是个庸俗女子,会担心,会想念,会牵挂着他在这里到底是累了疲了还是日日与周歆厮混在一起! 小气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唷,她之前是高看了自己! 常安索性笑,“我怎么会来这里?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周勀醉意半歇,又渐渐浮起。 “我叫你来的?” “对啊。” “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记得了? 常安笑得更甚,连着人也一点点朝他靠近。 周勀看到她黑眸晶亮,眼中倒映着自己。 “常安?” “嗯?你说的呀,你说…”她踮着脚尖凑到他耳根边上,“你说你想我了,对不对?” 一时惊雷炸响,天崩地裂般。 周勀偏过头来寻她的眼睛,眼睛扑闪扑闪,虽还带着长途跋涉的倦意,可经不住她笑容灿烂,那一抹笑牵在嘴角,漩涡般拽着他往深渊里掉去。 周勀觉得今晚喝太多,真是醉了。 “你…” 你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 你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又觉心口被挠得发颤的女人! 你这个…… 他心里根本找不到词,只是牙齿上下碾到一起,抬手一下把人就扯到了怀里,铺天盖地的吻,他像被触及的猛兽般吻得又疯又狂,常安根本应承不及,感觉腰都要被他掐断。 后来人直接就被推到了墙上,周勀干脆全身压过来,浓烈的酒味和烟味,含着被他一点点强迫送到她嘴里…… 天崩地裂,灰飞烟灭,脱衣上床…… 他恨她平时穿得都很单薄,怎么巴巴跑来要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这么严实,而常安觉得他撕自己衣服的样子像个瘾君子,眼神交织间就要将她生吞活剥掉,可是她没有阻止。 他疯了,她也没好到哪里去,任由来势凶猛,浪潮灭顶,一波波把人往海中推,不舍得给出任何停歇和喘。息。 太快了,又太猛了,可是常安咬牙受着。 几千几万里,一周时间的疏离,电话里没有只言片语,互诉思念不是她的作风,聊表安慰说些无用的废话也不是她的作风,不如一场实践来得更合适。 等云雨停歇,他还在喘着气,身下钻出来一张红扑扑的脸。 她痴痴笑着问:“舒服了吗?” 周勀真是…咬牙切齿,想把她那张虚伪的面皮撕下来,看看她总是故作纯良的面孔下藏了多少花花心思。 “没有,还没够!” 他复又把人拎起来,翻过身去,重新碾压而上。 这次时间更长,像是惩罚性地折腾,完事之后他也不准她去冲洗,捞被子过来裹着,手脚缠住又把她的头摁到自己胳膊上。 “就这样,陪我躺一会儿!” “……” 房间里有微弱的灯光,窗外依旧是车流声,这是常安第二次住在北京饭店的客房,与同一个男人,做同一件事情,只是上次因为没有经验,乱,慌,又疼,并不是十分好的体验,她暂时还不想去回忆。 等了一会儿,周勀没说话,只是拿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常安露在被子外面的小半截手臂。 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代表他此时心思平稳。 常安也渐渐从刚才那场疯狂中冷静下来了,稍稍侧了下身,主动打破僵局。 “你刚才开门的时候好像有句话没讲完,听意思是在等什么人?” 手臂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只一瞬,复又开始摩挲。 “周歆,她也在这里!” 常安微微一愣,她是打算迂回着借机套话的,却没料到他根本没遮掩的打算,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周勀意识到怀里的人僵了僵,低头看她一眼,嗤笑:“怎么,胡思乱想?” “没有,我知道她也在北京。” “你知道?” “嗯,她朋友圈发了,甚至还带了北京饭店的定位。” 周勀眉梢一紧,眼里有些情绪扫过,他平时基本不刷朋友圈,微信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交流通讯的工具,所以自然不会知道周歆发了什么。 回头得看看去! “所以你就直接来这敲我的房门?” “那倒没有,我知道你住在这是问了徐助理,而且我知道她在北京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不然你以为我来这是什么心思?抓奸?看着你?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再说你和她真要有什么,就算我跑来看着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我又何必去挡……嘶,好疼!” 常安突然轻呼出声,原因是周勀在她手臂上摩挲的手指突然掐了她一记。 “你做什么呢?” “惩罚你,没心没肺,成天还胡思乱想!”他抬手戳了下常安的脑门心,“真不知道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 常安也不与他理论。 她就这性子,属于她的坚决不撒手,但不属于她的,或者她觉得对方稍有一点不忠之心,断然也不会挽留或者修补。 她来北京真的不是为了防周歆,而是单纯地想要陪陪这个男人,但是这些话她不会讲,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之后又是一段沉默。 常安思考着要不要问问他项目上的事,可是头顶呼吸逐渐均匀,抬头看了眼,周勀竟然睡着了,甚至慢慢有了轻鼾声。 常安:“……” 他大概真是累极了吧,累极了才能秒睡过去,常安无奈笑了笑,摁住那股子心疼,想起身把被子扯上一点给他盖好,可是稍稍一动,身边这男人便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把她缠得更紧。 常安无计可施,巴巴瞪着眼睛看向天花板发愣。 不算亮的房间里隐隐传来一声叹息声。 她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啊,太坏了! 两人最后谁都没洗澡,就那么黏糊糊地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周勀先醒,他一夜好眠,起来冲了个澡,回到卧室时常安还睡得很香。 他知道她从伦敦一路辗转到北京,昨晚又折腾了半夜,肯定累坏了,所以并没叫醒她,自己换了身衣服下楼去餐厅。 早餐厅人还挺多,徐南和周歆倒是挑了个靠窗的好位置。 “哥,这里!” 周歆老远看到进来的周勀,一件焦色套头毛衣,卡其色裤子,身材又高大,所以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周勀越过拿餐的人群走到桌子前面。 “早!” “周总,早!” 周歆不免多看了一眼,见他气色居然出奇得好,前几日的郁闷烦躁之意好像一下全都扫空了。 “哥,看你样子,昨晚睡得不错?” 她归结于他的好心情来源于睡眠。 不过周勀也没否认,想想昨晚,啧啧…确实还不赖。 “嗯!”简单一个字,算是回答了周歆。 周歆讪讪,但还是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沙发椅,“先坐吧!” 周勀并没接话,兀自绕过她坐到了徐南旁边去,一时气氛有些尴尬了,徐南赶紧闷头切着盘子里的一块小香肠。 周歆咬了下唇,不过无所谓,她也不是头一次领教他的冷面孔,自当这是自己种下的恶果,以前不懂事,犯了错,弄丢了东西,总要花点代价才能找回来。 “咖啡对吗?我去帮你拿!”她又笑脸相迎,庆幸自己还有与他共同生活二十多年的经历,所以知道他喜欢在清晨先来一杯咖啡填肚子。 只是周勀依旧没接话,他在低头摆弄手机,似乎在跟谁聊着微信。 微信是常安发的,大约半分钟前,她问:“你在哪?” 他回:“在餐厅,醒了的话下来吃早饭!”完了怕她找不到路,又赶紧加一句,“二楼,出电梯往右拐,门口有服务生!” 常安回了个“OK”的卡通表情。 周勀这才收了手机,抬头,迎上对面周歆的目光。 “怎么了?” “大清早谁跟谁聊得这么欢呢?” 周勀笑了笑,没搭理,转身看徐南,“你吃完了?” 徐南从盘子前面抬起头,“啊?” 周勀:“啊什么啊?问你吃完没?” 徐南以为自己的存在打扰了二位,赶紧点头附和,“吃完了,你们聊!”起身拿了西装就要走。 周勀轻吼一声:“回来!” 徐南:“周总…” 周勀也懒得管他,抬手招了服务生,“麻烦把桌上收拾一下,再帮我煮杯咖啡!” 其他两人都不解其中意思,直到几分钟后餐厅门口进来一个人。 周勀抬手示意,“这边!” 周歆闻声转过身去,一时僵在那里。 言情海 第149章 父亲出事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已经闻声走过来,一改昨夜飞来北京的臃肿狼狈相,穿了条藕色收腰连衣裙,头发应该刚刚洗过,乌黑乌黑地铺在肩头,并没上妆,但一夜好眠胜过任何化妆品,此时肤色胜雪,明眸皓齿。 她就那么笑盈盈地走到桌子前边。 “早,星星,早,徐助理!”轻快语气间毫无介怀之意,像是染了春风一样。 徐助理心里已经了然,敢情对面那位爷的好心情不是平白无故的,原来是她来了呀。 周歆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能强撑下去。 “小嫂嫂,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间常安已经坐到她身边,那是小方桌四周的唯一一个空位了。 “昨天夜里,到得比较晚,所以就没去找你打招呼!” 周歆盈盈笑,“听我哥说你不是直接从伦敦回云凌了吗?” “是啊,本来是要这么打算的,不过…”常安抬头朝周勀抿了一抹笑,“这要怪你哥了,他一天三通越洋电话给我打,我也不放心他在这,索性就直接过来了!” 这话说得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完了还盯着对面看。 对面周勀拿手指抚着咖啡杯,眼眸幽幽地,半笑不笑地回敬她的眼神。 还说心里不介意呢,这醋坛子怕早就打翻了! 周勀无端心里舒爽,好像连着这么多天的阴郁也被扫尽了。 这一来一往间,瞎子都看得出两人目光胶着。 周歆快要把手里的餐巾拧破了,她也不是不知道常安擅长演戏,心里其实极其厌弃,但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边常安已经起身,“我去拿点吃的。”她错身从周歆身旁走过,揭起一阵沐浴露的清香。 周勀目光送着她离开,落下来,又与周歆的目光对上,但也只是短暂一秒,迅速离开,而这些小细节全都落入徐南眼中,他心里阿弥陀佛,真是后悔死了不该这时候下楼来吃早饭。 很快常安端着餐盘过来了,里面一小堆蔬菜沙拉,一小截玉米。 “就吃这些?”周勀问。 常安落座,脸上嫌弃,“没什么想吃的,看着都没食欲!” 周勀笑笑,“真是兔子!” “那你也没比我好哪里去,大清早喝咖啡,不知道空腹伤胃吗?” “管好你自己!” “切…” 常安不予理睬,挖了口蔬菜沙拉,刚嚼两口,胃里犯酸水,有点想吐,但还是硬生生压下去了,但这些细节逃不开周勀的眼睛。 他突然伸手归来,握住她还捏着勺子的手。 “怎么了?” 常安按住胸口,讪讪笑,“没事!” “不舒服?” “有点反胃,可能是着凉了!” 周勀转身瞥了眼徐南,“去倒杯热水来。” 徐南赶紧抽了餐巾离座。 周勀依旧握着常安的手,慢慢搓了两下,略带训斥:“知道冷还穿这么少下楼!” 常安嘴角抽抽,没搭理。 很快徐南捧了热水过来。 “谢谢!” 常安喝了一口,勉强压住反酸。 周勀见她脸色不大好,又问:“怎么样?” “没事了。” “真没事了?” “啊呀你有点啰嗦!” 周勀瞪了一眼,“吃完上楼穿件外套!” 对面周歆早已坐不住,她岂会看不出常安这是故意演戏,平时总标榜自己大度能容,可这作风怎么看都显得小家子气,所以心里极其看不惯,可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他们是夫妻,就算公然调情又能怎样。 “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她起身拎了手机离座,走到一半却又返回来,“哦对了,这几天褚峰在北京,我晚上已经跟他约好了,哥,你要一起去吗?” 周勀手指还捏在常安手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用了,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倒未必,起码也是一条路,我之前就说过,但凡有一点机会帮到你,我都会去尽量试!” 周勀闻言总算抬了一下头,淡眸扫过。 “随你!” 周歆嘴角扯了扯,目光从他的手上扫过。 周歆离开后徐南也肯定待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跟着出了餐厅。 常安把手抽了回去,靠在椅子上。 她也不是不气馁的,装傻演戏她擅长,唯独不擅长怎么帮周勀,平时从来不会觉得自卑的人,这一刻心里的失落感却极其明显,在某方面,她确实被周歆甩了几条街。 当然,这些小心思周勀也注意不到,他只见她脸色越发难看。 “还是不舒服?” “没有。” “那不吃了?” “嗯,不想吃了!”她把杯子里剩下的温水喝干净,又问,“这边的事还算顺利吗?”她隐晦提及,并没说具体什么事,但周勀知道她清楚自己这趟北京之行的目的,虽然她不涉政事,但毕竟在那种家庭背景中长大,所以有些东西她应该都明白。 “不大顺利,但已经有了些眉目。” 至此常安便不再多问,因为相信他有了眉目就能步下一步棋。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 “明天?” “怎么,你还想在北京多留几天?” 机票是前两天就已经订好的,昨夜之前他也不知道常安会突然跑过来。 常安苦笑,她现在哪有心思玩啊。 “没有,那我明天跟你回去。” “嗯。” 之后一段沉默,周勀把剩下的咖啡喝完,拿餐巾抿了下嘴。 两人上楼,电梯里也没其他人,很快到了所住楼层,常安跟着他出去,走了几步便到房门口,常安掏了房卡开门,突然又转过来问:“周歆这次赶过来是为了帮你?” 周勀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了笑:“想什么呢,别这么敏感!” 常安:“……” 周勀先一步进了房间。 常安去洗手间扎头发,还没收拾完又听到卧室里传来声响。 “常安,你过来!”听着口气不大和善。 常安莫名其妙,走出去,周勀正站在她的行李箱前面。 昨夜到得晚,没说上几句话就被他按到床上,早晨起来也只是匆匆洗澡换了衣服下楼,所以箱子摊在那里还没来得及收拾,里头铺得乱七八糟的礼盒都露在外面,占了几乎大半个箱子。 “这是你从伦敦带回来的礼物?” “对啊,怎么了?”常安不解。 周勀又扫了眼,衣服,围巾,首饰,保健品……每样上面都贴了名字。 “我的呢?” “啊?” “为什么没有给我准备的东西?” 常安这才明白过来,她是没给他准备啊,故意的。 “你又不缺什么,所以就没买。”而实情明明是当时她很生气,故意赌气不给他准备,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她是死活都不会承认的。 只是这些小心思岂能逃过周勀的眼睛。 说到底她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有时候周勀都会把她当孩子看。 “过来…”他招招手。 常安不明白,往前挪了两步。 “做什么?” “靠近一点!” “……” 周勀索性伸过手,一臂把常安抱了个满怀。 “你…”她吓得嘘嘘喘气。 周勀低头含了下她的唇,“算了,你人都来了,这些可以不计较!” “……” 常安满心咆哮,明明电话里头他听上去快死的样子,她是担心他郁闷失落才赶来北京的,可看这模样简直生龙活虎啊。 “喂,你别…别乱来…” 青天白日的,常安推搡着要制止周勀的下一步行动,但人没被推开,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停,停下……我接个电话!” 她好不容易挣脱周勀,扯了下裙角去拿电话,脸上余韵未散,稳了口呼吸才接通。 “喂,佳卉。” “姐,姐…爸爸出事了,你快回来!” 周勀看着常安脸色越来越白,走过去,搂了她一下。 “怎么了?” 常安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血色尽失,好一会儿才凑出一句话:“我爸…被带走了……” 原本第二天上午的机票,临时改票,刚好下午还有一趟飞云凌的航班。 周勀陪同常安一起回去,留下徐南在北京处理余下的事。 航班准时起飞,升至高空,渐渐稳当下来。 周勀摸了下旁边常安的手,凉凉的。 “冷?” “没有…”她摇着头,眼神有些涣散。 周勀也不擅长劝人,废话不愿多说,更何况他也还没搞清楚常望德那边的情况,只是摁了铃,叫人端了杯热水过来。 很快舱内派餐,常安依旧没吃什么东西,只被周勀逼着吃了两口饭,只是吃完胃里就开始不舒服,去厕所吐了一场才好些。 后半程她倒睡了一会儿,闭着眼睛,歪着头。 周勀把毯子给她盖上,看着她的睡容,脑中千头万绪。 抵达云凌机场已经傍晚时分,小赵过来帮他们拿行李。 上了车,常安精神不佳,偎着身子靠窗口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路上周勀却受到一则信息,来自徐南,大概刚才在飞机上手机关掉了,徐南联系不上他,所以改用发短信。 短信内容:“刚刚得到消息,孙正道早晨已经被移交检察院,大概很快就会立案!”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还是来了。 周勀闭起眼睛缓缓沉了一口气,又看了眼旁边的常安,并未言语。 言情海 第150章 你千万别失望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车子驶入大院,原本在门口留守的哨岗都不见了。 天色已经黑下来,常家宅门紧闭。 周勀过去敲门,出来的是那个小保姆,眼睛乌溜溜转一圈,看清人才把门打开一点。 “快进去吧,都在后头屋里。” 常安加快脚步,跨过门槛,眼看要小跑起来,周勀感觉从后面轻拽一把,“你慢点!”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常佳卉最先跑出来。 “姐!” “佳卉…”常安挣脱开周勀往前住。 常佳卉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到底怎么回事?” 早晨那通电话并没说清楚,这会儿赶了半天飞机才到这,常安迫不及待地问,可常佳卉也是一脸茫然,摇着头,“我也不清楚,就早晨来了一帮人,进来二话不说就把爸爸带走了。” “纪委的?” “我不知道,看制服也分辨不出。” “瑛姨呢?” “我妈在屋里。” 一行人又进去,魏素瑛坐在椅子上,出乎意料,她看上去竟十分冷静,既没哭,也没像常佳卉这样语无伦次。 她见到常安和周勀走进来,唤了一声,“小爱,去倒水!” “不用了,我想问问我爸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魏素瑛便又挥了挥手,示意小保姆先下去。 “没什么情况,来的人只说带你爸去协助调查。” “他协助调查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相信应该没什么大事。”魏素瑛十分冷静,丝毫看不出一点焦虑和担忧,好像就笃定常望德只是被请去走个流程。 常安脑子里有些乱,还想说什么,身后周勀过来摁了下她的肩膀。 “你也别太担心,协助调查和隔离审查的定义不同,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连周勀都这么说,常安慌了一路的心总算稍稍安定。 魏素瑛又回过神来,笑问:“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这句是周勀回的。 “那赶紧的,小爱,去厨房把汤热一下,再简单炒两个菜。” “不用麻烦了,我带常安回去吃。” “不麻烦,大老远从北京赶回来。”说着走了出去,张罗着大概要去厨房。 屋里还剩下常佳卉,她眼圈肿着,却凑过来问,“姐夫,我爸真的不会有事吗?” “说了只是协助调查。” “那就好,那就好!”她自顾自拍着胸口,“早晨那阵仗可把我吓坏了,感觉跟看电影似的,可是我爸能去协助调查什么?” 要牵扯到常望德的,肯定不是小案子。 周勀不答,看了眼常安,常安心里有个猜测,但不敢肯定,只扶了下常佳卉的背,“先等等情况吧。” 很快小保姆把晚饭张罗好,简单的两菜一汤,就常安和周勀吃,更确切来说应该只有周勀吃了一碗饭,常安喝了点汤就作罢了。 她从早晨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 …… 离开常宅,回去依旧是小赵开车,行至长河门口,周勀突然喊停。 “我下去买点东西。” 常安靠在椅子上心神不宁的,也就没置理,约摸过来几分钟,车门开了,连带着卷进来一阵凉风,常安不禁抖了抖。 “买了什么?” “没什么!”周勀复又坐到她边上,抬手拍了下,“小赵,开车!” …… 到家后常安连行李都懒得收拾了,直接上楼简单冲洗便爬到床上,等周勀进卧室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这几天舟车劳顿,实在是累。 可是朦朦胧胧间感觉脸上有热气。 “起来。” “嗯…” “常安!” 常安不得不睁开眼睛,周勀影子在面前晃。 “你做什么?” “你先起来!” 他干脆坐到床边把常安捞着坐起身,常安睡意绵绵的,自然不爽。 “干什么呀?” “去试试!” 眼前递过来一样东西,长长扁扁的,起初常安还没看明白,之后猛一愣神,算是彻底醒了。 这货给她拿了根验孕棒。 “你…刚才半路就是去买这个?” “嗯,去试试再说!” 周勀又怂恿,眼里是掩不住的期待与欣喜,可是常安哭笑不得。 “你以为我怀孕了?” “只是猜测,我记得你的月经周期。” 算算这个月是晚了好几天了,按说在伦敦的时候就该来,更何况她今天在飞机上还吐了一回,种种迹象难免不引人遐想。 只是… 常安瞄了眼那根小棒,粉色的,他轻轻捏在手里。 “我没有怀孕。” 周勀还笑,“别这么肯定,试了才知道有没有!” 常安叹口气,心里堵着千言万语,想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像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时机,无论什么情况下说出口都不对劲。 算了,她浑身倦得很,也没心思在今晚跟他折腾。 “那我去试试!” 常安走至洗手间门口,心里突然不忍,又回头看了眼,周勀那会儿还坐在床沿,衬衣领口的扣子都解开了,他这阵子压力缠身,精神也并不爽朗,再被灯影一照竟显得有些萧条,可是眼底有光,那束光一直追着常安,让她呼吸收紧。 “如果测下来我没怀上,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床上的男人似乎怔了怔,但很快又笑,“这么多废话,去测了再说!” 常安:“……” 几分钟的时间有多漫长? 常安巴巴坐在马桶上,看着手里那根验孕棒,有一瞬竟然生出点念想,希望另外一根线也显出来,可现实就是现实,她知道不会有。 她又拿着那根棒在洗手间里坐了一会儿。 “好了吗?”周勀问,声音似乎就挂在门上。 常安拍了下脸起身,打开门。 “结果怎么样?” 她把棒子递过去,“阴性,没有怀上!”遂也不敢看周勀的脸色,错开他便进了卧室。 气氛有短暂的沉静,但很快周勀便跟着走过去。 “没关系,来日方长!” “……” 一个小插曲,周勀事后也没再多提,摸了下常安的脑袋便下楼去书房了,常安猜测他还有工作,独自上床准备继续睡觉,可刚才的睡意荡然无存,翻来覆去却满脑子心事。 起初是父亲被突然带走的事,常安担心他的身体,就算只是协助调查,但在里面也没个定数,不知能否按时用药,可转念一想,若父亲用药,那他的病就会瞒不住了,至此仕途走到了头,按照他的性格大概断然不会这么做; 一会儿又想到那根验孕棒,常安知道周勀想要个孩子,但是这种念头从来没像今天表现得如此强烈,她有些动摇了,自己是不是过于自私? 思前想后,胃里又开始不舒服,她是不能吹风着凉的,一着凉就容易返酸。 常安也不睡了,摸了手机,找到同事罗小玉的微信头像。 “小玉姐,想问你个问题,宝宝在肚子里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 周勀在书房一连抽了两根烟。 他是戒了一段时间了,就算最近事务缠身,压力再大,他也只实在疲惫的时间抿上一两口,可是今天却觉得胸口堵着气,实在无处纾解,两根烟下去才觉稍稍通畅。 嗬,女人! 最后一点烟蒂也烧尽了,扔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响。 “喂…” “周总,您还没睡吧?” “没有!”他掐了烟蒂,情绪已经在瞬间收拾干净,“事情调查清楚了?” “这个有点困难,风口浪尖,没人敢透露详情,但起码有了一点眉目。” “说说看!” “您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常书记被突然带走,确实跟孙正道有关,我打听到的消息是孙正道在接受调查期间说了什么话,或者直接揭发了什么,牵扯到常书记,所以上面才会派人把他带走调查。” “也就是说,常望德会被牵连进去?”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消息也未必准确,您知道的,风口浪尖,大家口风都很紧,我这也是转了几个手才弄来的消息,并不是出自经办人之口。” 周勀一点点用手指敲着桌面,“那就再等等!” 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等着24小时或者48小时之后常望德是否会被放回来,可是事情还是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去。 两天之后孙正道的事正式立案,李美玉连同之前被带走的几位高管也都转入拘留期,有人打点想要取保候审,但申请全被打了回来,上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这次绝对要办到底,所以没有哪个部门敢疏忽或者儿戏。 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有调查小组进裕安取证,相关资料档案都被搬空了,流动账户被封,上头决心大,所以各部门也是高效率,很快便查到了华景头上,之前裕安入股的资金全部被冻结,项目进行到一半,这对周勀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 常望德也一直没回来,家属不可见面,律师也不可见面,甚至不确定人被“关”在哪里。 24个小时,48个小时,72个小时……整整一周过去了,什么“协助调查”需要这么长时间? 常安那几天整个人都是浑的,起初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和念想,但慢慢就控制不住开始焦虑。 周勀那几天也是焦头烂额,他虽不是涉案人员,但因为项目被牵连了,资金出现问题,一直在想办法解决。银行一家家跑,但凡有意向合作的他亲自去见。 常安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应酬桌上,看了来电显示刻意走到包厢外面去接。 原本以为是常安催他早点回去,可是接起来只听到哭声。 “我妈妈走了…我就只剩下爸爸了,他可以不是大官,也没必要去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他不能出事,他出事了我怎么办?” 周勀一听那边的声音不对劲,拧着眉问:“喝酒了?” 常安不回答,只一个劲在那边问:“能不能保外就医?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保外就医?” 周勀捏着手机抬腿就往电梯走。 “常安,你别激动,等我回去再说!”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长河,开了门,客厅那头只亮了一盏灯,周勀也没顾得上脱鞋,直接走进去,等看到沙发上躺的人时,悬了一路的心才总算落下来。 常安睡着了,曲着身子躺在沙发上。 她是惦记着常望德的病,之前体检报告已经显示中晚期了,最近几个月全靠药物和针剂维持着,这一天天地耗在里面无疑是要他的命。 周勀把人抱到卧室床上,又拧了湿毛巾帮她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做完这些他才一屁股坐下来,扯了扣子和领带,双手摁住额头重重沉了一口气。 时间照常过去,但没有等到任何好消息,不过案子还在侦查中,所以也并没什么更坏的消息传来。 至于常安所提及的“保外就医”也根本不成立,因为这套程序只适用于已经开始服刑的人,对于常望德而言并不适用。 她连这最后一点路都没有了,短短半个月竟瘦了一圈,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接到了Edan从伦敦打来的电话,告知她之前委托办理的公益基金已经初现雏形了,让常安近期要是有时间最好再飞一趟伦敦,有些细节还需要跟她当面敲定。 常安敷衍了过去,让他看着办,只说自己不懂这些,并不想提及父亲和家里这些事。 …… 圣诞过后国内春节的脚步就近了。 周勀那边也终于谈妥了两家银行,毕竟泸旸湖项目虽受裕安牵连,但项目本身没什么问题,加之有利可图,所以还是有银行愿意投资。 双方定了签约日期,周勀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敲定的那天他提早下班,计划想带常安出去吃晚饭,这阵子她因为常望德的事一直郁郁寡欢,周勀也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安慰也没用,又怕她成天把自己闷在家里会闷出病,所以便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可是刚停好车,院门开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常安从里面走出来,神色看上去十分焦虑。 周勀下车,“要出去?” 常安看到周勀愣了愣,继而走上前,在冷风里喘了一口气,说:“我爸进医院了,我得赶过去!” 言情海 第151章 病情公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人匆匆赶到,还是之前常望德做胆囊炎手术的那家私立医院,进走廊就看到魏素瑛在跟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说话。 常安想上前,被生活的周勀拉住,后者向前者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她现在过去不合适。 隔得有点远,也不清楚制服男在跟魏素瑛说什么,只是中间魏素瑛擦了下眼睛,常安步子软了下,她是在擦眼泪吧。 “我得去问问!”她又要上前,挣脱了周勀的手,这次周勀没能拦得住,可是等常安踉跄过去的时候,制服男已经结束了对话,最终她只听到一句:“先观察一段时间,病要紧。” 制服男人走了。 魏素瑛转过脸来,没料到会和常安打照面,所以眼角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常安当没看见。 “瑛姨,我爸他怎么样?” 魏素瑛赶紧抬手揉了下眼睛,“在病房里面,已经抢救过来了。” “抢救?” 魏素瑛刚抹掉的眼泪好像又要出来了,嘴唇抖着,并没往下说。 常安双手合十在鼻子上触了触,她在尽量稳定情绪,几秒之后才开口:“难道到这一步还要瞒我吗?我爸的病…之前说是胆囊炎,在这做手术,其实根本不是胆囊炎对不对?” 魏素瑛嘴巴干巴巴一张,她极其惊讶,可是很快又都想明白了。 这段时间常安回去看常望德的次数比之前六年合起来的都要多,她又是心思如此细腻敏感的一个人,这么大的破绽不可能看不出。 “对,不是胆囊炎,是肠癌!”说出最后两个字,魏素瑛的眼泪开始簌簌往下掉。 常安本不想哭,她还能忍得住,可是这种氛围之下心脏被搅得太疼。 周勀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没说话,只是拍了拍,给了她一个依靠。 “现在爸的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打了一针,已经脱离危险,不过具体还要等检查报告!”魏素瑛情绪稳定了很多。 周勀看了眼四周,并没有人留守或者监看,这就说明已经放人了。 三人进了病房,并不是上次住的干部病房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单人间,还挺小。 常望德还没醒,躺在床上,挂着吊瓶。 常安看了眼,原本还能忍住的眼泪就开始往外涌,才短短半个月而已,他两鬓都白了,瘦,干,脸色灰白如纸,躺在那常安都快不认识。 她捂了口气,周勀在她肩膀拍了拍。 “好了,无论如何,人总算是回来了!”他安慰。 常安点点头,捂着那口气退出了病房。 常望德一直到第二天才醒,常安一大早带着早饭过来,病房里除了魏素瑛,小保姆,常佳卉也来了。 常佳卉之前应该并不知道常望德病重的事,但这会儿眼圈红红的,应该已经清楚了。 想想也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根本瞒不住。 “爸!” “小安来啦…”床上常望德挣着要起身,魏素瑛想扶,他摆了下手自己坐了起来。 常安应了声,把早饭放到桌上。 “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没什么大问题!” 常佳卉第一个忍不住,噗休着又开始掉眼泪。 常望德瞪了一眼,“你这什么样子,都说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魏素瑛赶紧别过去给她女儿擦眼泪,常安低头,心里揪得快要没法呼吸。 她在医院里呆了大半天,午饭之前主治医生过来找家属,她和魏素瑛一起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检查报告出来了,没有任何奇迹,癌细胞已经扩散,肝转移。 医生给了两个方案,手术或者保守治疗,但常望德多发病灶,属于广泛肝转移,很难将病灶一次性全部切除,需要进行23次甚至多次手术。 魏素瑛听着那些艰涩又吓人的医用术语,没有什么主意,常安还算冷静,接了报告。 “我需要征求一下病人的意见!” 医生也没阻拦,“好,但请尽快作出决定!” 回到病房,常安将医生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常望德丝毫没有考虑,直接回答:“不做手术,不放疗!” 常佳卉还试图劝,魏素瑛在一边掉眼泪,唯有常安始终冷静。 她其实早就料到常望德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他不会允许自己像废物一样躺在手术台上一次次被开肠剖肚,更不会允许自己切掉肠子切掉肝叶然后带着人造肛门连排泄都无法自理。 若他能接受手术,一开始就不会选择隐瞒病情。 常佳卉的眼泪并没有用。 常望德说一不二,魏素瑛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了解他的脾气,依或者不依,他都只会自己拿主意。 最后给出的结果便是药物维持。 一周后常望德要求出院,二月初,他辞去了所有职务。 很快常望德辞职的事便在网上公布了出来,但并没说明原因,所以民众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毕竟之前一直流传他即将提拔晋升的消息,结果才短短两个月,不但提拔告空,还主动辞了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媒体上就有端倪出来,有说他牵扯了大案,犯了错,所以赶在出事之前先主动辞去职务,以此妄想逃过制裁;有说他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之前隐瞒病情只是为了提拔,现在病情瞒不住了,被迫辞职,也是上面给他留个体面的结局。 但无论是哪一种猜测,在民众眼里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常望德下台了。 所谓人走茶凉。 上次一个胆囊炎的小手术,来探望的人恨不得从病房门口排到医院大门外,可这次常望德在医院住了一星期,过来看他的一只手掌都数得过来。 人情冷暖,处于低谷的时候才最能体会得清。 常望德出院之后常安几乎每天都会过去看他,但很有默契,家里谁都没在他面前提及过案子或者他被带走问话的事,只是常安连续去了几天,常望德婉转地开始暗示。 “你事情也多,不用天天往我这跑。” “我这也没什么好挂心,大小事你瑛姨都会处理。” 常安听得出意思,常望德似乎在有意回避她。 言情海 第152章 深夜的惊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望德的事在网上闹了一阵,但很快就没声了,毕竟这事涉政,媒体也不敢瞎写,民众看看就过去了,而且常望德这种事也没什么娱乐性,还不及一个二三线明星的绯闻来得有趣。 事情似乎就这么平息下去了,常望德出院之后在家静养,药物辅助,病情还算稳定。 常安之前几乎天天去,但常望德回避之意明显,她猜测大概是他落魄了,不想人成天在自己跟前晃,父亲什么脾性她还是了解的,死要面子,所以也就减少了去探望他的次数,只是会每天在微信里问问常佳卉,由常佳卉转述常望德的情况。 ………… 孙正道和裕安的案子一直没有下文,外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只是人都没有出来,不过这也正常,从立案到最终宣判,中间拖个一两年的也有。 月底徐南又去了一趟北京,在那边呆了三四天,回来给周勀传话,“案子还在侦查中,按这进度可能要到年后才会起诉!” 起诉之后法院才会审理,宣判,这么算来少说又是几个月时间,而在此期间裕安将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阶段,项目也都停了下来,其中损失多少无法估量,但无人会去关注,毕竟不是私人企业,但是对周勀有影响,泸旸湖项目他投了几个亿,占大股,先前招商大会都已经开完了,品牌商的合作协议已经签署,如果不能按照之前的承诺时间完工,光违约金这一块就得赔死。 好在之前谈的两家银行已经敲定合作细节,邓顺林又去找他们谈了几次,最终同意把签约时间往前移。 …… 二月上旬,基金筹备工作完成,准备赶在春节前成立,常安为此需要飞趟伦敦。 原本周勀想陪她一同去,可银行签约日期在即,他走不开,只能作罢。 临走前一晚,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还是周勀下厨,就在家里,常安要酒喝,他纵容,也陪她喝了点,喝完没来得及上楼,直接在一楼客房就把她办了一次。 或许是好久没做了,那段时间周勀太忙,常安因为常望德的病又一直郁郁寡欢,之前还三天两头留宿在常宅,所以猛一下,周勀做狠了,几乎是在常安的抽哭声中才勉强结束,完了自己喘过气,伸手把人捞到身上,拿被子裹住。 “才几天,这么不经弄…”他半笑着替常安抹眼泪,指腹粗糙。 常安缩着身子趴他身上。 这段时间真是兵荒马乱,她心里不好受,可又总喜欢死撑,唯有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脆弱不堪,周勀懂她的心思,无非是借这种事撒娇掉几滴眼泪而已。 她不说话,他便搂着她。 后来周勀回忆那一段,觉得他和常安之间的关系真的有些怪异,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彼此不倾诉,不交流,像是各自在各自的世界独自承受解决,唯在床上交融,肌肤相亲之时才觉得像个夫妻,可是这种相处方式也不能称之为“疏离”。 只是有一点,周勀后来一直后悔,他那时候应该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不过这都是后来产生的念想。 这一刻,隆冬深夜,周勀搂着怀里的人,刚才的热浪渐退,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肩膀。 “怎么会突然想办一个基金?” 基金的事常安之前并没跟周勀提过,不是她不愿提,是没有机会。 原本上次去伦敦想跟他说的,但后来发生了孙正道的事,他提前回来,她独自去伦敦,这事也就又拖了过去。 一直到现在,手续都办完了,她临行要去伦敦才跟他提起。 “抱歉…” “抱歉什么?”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其实不是突然,早一年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外婆刚去世那会儿我就跟Edan聊过这件事,这一年他也一直在帮我处理,所以手续才会办得这么顺利。” 周勀苦笑,在她略凉的手臂上摸了摸。 要怎么说呢,他其实一直知道她的本性,并不像外表看上去这么柔弱又依赖人,窝藏在心里的主意很大。 “你生气了?”常安抬头看他。 周勀五官偏硬朗,所以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冷。 “嗯?真生气了?” 周勀也不吱声,常安见状,心里盘算一番,往上伸脖子在他唇边试探性地亲了亲,亲完很快松开,察言观色,等着周勀下一步反应。 周勀眼皮垂了垂,脸色依旧绷着。 常安有些气馁地叹口气,“真生气了,我的错,我应该早跟你说的。”她又舔着脸道歉,眸子亮亮的,缠在他手臂上的头发软软的,就连被他抱在怀里的身子也是嫩嫩的。 她就这么一个人,气你一波,再给你喂颗枣吃。 周勀什么人呢?常安这些小伎俩岂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可就跟中邪似的,他舍不得冲她发火,连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怒气咬碎了往自个儿肚子里吞。 小狐狸,他愿意惯着! 一个吻不够,常安又凑上来,接连亲了好几口,但显然都是试探性的,只是擦在他唇角,连续几口,再停下来。 “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声音带着一点撒娇。 周勀终于愿意赏她一个眼色,趴在胸口的女人还在笑,软得一塌糊涂的眸光,像是过了一层水似的。 这种小事上她向来不吝对他服软。 周勀咬了下牙槽,掐着她的肩借力一下就翻身压了过去,两人身上还有余味,衣服也没穿,身子再度严丝密合地贴到一起,周勀捧住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新的一轮开始,谁也不饶谁,谁也不放过谁。 …… 第二天上午周勀开车送常安去机场,安检口摸了下她的头。 “自己在那边注意,办完事赶在除夕前回来,春节我有几天假期,周边找个城市带你散散心!” 常安点头,笑了笑,“知道了!” 飞机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云雾滚滚,又是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常安要了一杯红酒,微醺间裹着毯子睡觉,心情说不上十分美好,但起码没有前段时间那么阴沉了。 她手指触到左手手腕的东西,捻了捻,光滑温润,是之前周勀叫人雕给她的小玉兔。 嗯,等伦敦回来,明年吧,给他生个兔宝宝! …… 常安到伦敦,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便开始处理基金的事,因为流程都基本走完了,又有Edan和他的同事在帮她处理,所以她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在常安抵达伦敦的第四天,文绣基金正式成立,除了伦敦那套老别墅之外,常安将薛文琇和薛永铭所留遗产全部捐出,包括银行存款,版权,古董等,随后又处理了两位老人生前的所用之物,一部分拍卖,款项全部投入基金,一部分联系了相关部门送回国,陈列在薛永铭的故居作为展示品。 零零碎碎的事,常安在伦敦居然也呆了一个多星期,但总算都处理妥当了,订了除夕前两天的机票回国,她答应过周勀,要赶回去陪他守岁过春节。 回国前一天下午,常安去了趟薛文琇的墓地,算是作个道别吧,因为这一走短期内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晚上Edan以朋友身份请她吃饭。 “你就不能再多留两天吗?我爸快回来了,他一直想见见你。” Edan的父亲和薛冰是好友,早年常安刚被送到伦敦,遗产继承那块的手续都是Edan父亲帮着常安跟律师办的,后来又帮常安管理过一段时间资产,大概也是受薛冰所托,知道常安年少,也不懂这些东西,所以才委托好友帮她安排和管理。 “这次太匆忙,我得赶回去过春节,明年吧,我看能否抽时间过来,亲自拜访uncle。” 对于薛冰生前的好友,常安总带有几分没来由的信任与尊敬。 那顿饭吃到老晚,到家后还想着给周勀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明天就回去了,可是周勀的电话没打通,七八个小时时差,那边应该是清晨,常安去洗了澡,又收拾了行李,再打过去,忙音。 搞什么,常安也懒得再打了,直接睡觉,等她知道泸旸湖项目出事的时候人已经在机场。 商务舱候机室,她频繁接到陌生电话,其实她最近几天已经被这些陌生电话扰烦了。 原本成立基金的事她一直处理得很低调,就怕引起关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消息还是很快流了出去,各路闻风而至,记者想要邀请她采访,图书策划人想联系她出回忆录,但常安做这些事的目的很单纯,她只是想让外公外婆所留下的东西能够发挥更大的价值。 她不在乎任何身外之物,金钱,名誉,还有这些所谓的虚名,去掉薛永铭和薛文琇外孙女的身份之外,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电话被她一个个婉拒,后来也烦了,于是干脆设了静音,又戴了耳机刷新闻,就那一个空档,她看到泸旸湖项目出事的新闻,不不不,其实一开始落入她视线的不是新闻,而是一张照片,背景应该是在工地,周勀被一圈记者包围着,长枪短炮的镜头和话筒都对准他,旁边徐南和其他几个下属推搡着替他解围。 言情海 第153章 绝境处的温柔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视线定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应该是在一个嘈杂的场合中匆匆拍下的,毫无构图,静态的一个剪影,但仍然可以看出场面很乱。照片中的周勀略微偏着头,剑眉蹙紧,脸色发沉,大概是前后都被夹攻,领带好像都被人扯歪了,所以显得有些狼狈。 猛一下看到这样的照片,常安才挪上去看上面的标题——《荣邦使用伪劣钢材,谁在充当无良开发商的保护伞》 常安手里的水杯晃了晃,突然有些站不稳,她花了几秒稳定情绪,扶着坐到了旁边沙发上,随后她才点开标题阅读新闻详情。 新闻将事情阐述得很清楚,大意是泸旸湖工地使用伪劣不达标的“瘦身钢筋”。 何为“瘦身钢筋”?是指将正常钢筋拉伸拉长之后用于房屋建筑,以此可以减少建设成本,但如此一来钢筋的延展性便会遭到破坏,一旦发生地震,建筑物很容易坍塌,严重的甚至会出现倒楼事件,危及到住户生命安全。 …… 常安担心周勀的处境,整个航程都没休息好。 航班隔天抵达云凌,落地时已经是深夜,她打车赶回长河,路上又忍不住用手机刷新闻,短短十几个小时,事情已经在网上发酵得很严重,网民愤愤声讨,各种负面新闻不断,慢慢从泸旸湖项目延伸到荣邦开发的其他地产,包括之前尚林苑毒地事件也被翻了出来。 人云亦云,一发不可收拾,到后面就演变成荣邦惯用伪劣建材诓骗购房者,甚至有传言泸旸湖项目在刚起楼时就因为使用“瘦身钢筋”而出现倒楼,还砸死了几个工人,只是因为荣邦老板有Z府和官家背景,所以把伤亡事件压了下去。 已经不是无良奸商了,这是生生把荣邦说成了“草芥人命”。 常安看得气愤,这分明是胡扯,但网络暴力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具备极强的煽动性,根本没人听你任何解释。 一路从机场赶回长河,常安急匆匆开了门,却发现家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别墅,萧冷的空气。 周勀并不在家,常安愣了下才想到要给他打电话,可是电话拨过去,那边依旧是忙音,她心里实在焦虑,又试着打了徐南的电话,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已经深夜了,但出乎意料,那边居然很快就接了。 “周太太?”声音显然带着讶异。 常安也不顾唐突了,连忙开口:“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周太太客气了,您找我有事吗?” 随即传入常安耳朵的便是一些男人的说话声,好像在一个封闭却嘈杂的环境中。 常安直接问:“你在忙?” “对,有个紧急会议。” 这么晚了呀。 “周勀也在?” 那边顿了顿,可能是奇怪常安怎么会这么问,但很快回答,“是的,周总也在,公司遇到了棘手的问题,您可能已经看过新闻了,所以一时半会可能结束不了,您是要找周总接电话吗?” “不,不用。”常安连连拒绝,“我刚从英国回来,只是问问。” 她识相地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逼着自己去洗澡休息,可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都是那张周勀被记者挤在人群中狼狈又克制的样子。 睡不着了。 常安懊恼地起来,看了下时间,快凌晨了,楼下一直没有动静。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她能想象得出周勀的处境,裕安的案子还没结束,现在又突然被曝光这种事。 四面楚歌吧,她想。 常安又倒在床上纠结了半小时,还是起来穿了衣服出去。 真是寒风凛冽啊,常安裹着大衣往小区门口走,边走边在心里说服自己,还是去学个车吧,还是去考个驾照吧,起码有急事出门的时候可以不用受这罪等出租车。 好在虽然时间很晚了,但长河门口打车并不难,很快常安便拦了辆车子。 “师傅,麻烦去荣邦大厦!” 深夜路上车辆不多,出租车一路疾驰,二十多分钟已经到了目的地。 常安付了钱下车,抬头,整栋荣邦大厦几乎都已经熄灯了,唯独顶层还透着灯光,几个白色格子在黑夜中显得突兀又刺眼。 常安进入大厅,有门禁,好在之前来过,值班的保安还认得她,所以替她刷了卡放行。 直接上到顶层,一出电梯就听到斜对面会议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会议室的门并没关严实,常安走过去看了眼,从缝隙里可以窥见里面的场景,一张长形会议桌,桌上散了好多文件和A4纸,横七竖八也摆了许多笔记本电脑,围着会议桌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好像有人在争吵,一中年男人指着谁在骂,常安仔细瞄了眼,被骂的好像是那个财务副总,老邓? 常安对他有些印象,因之前陪周勀去医院探望过他太太,而周勀坐在上位,并没说话,只是把身子靠在皮椅上,没有系领带,衬衣扣子也扯开了几粒,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面容,但从轮廓也能辩出他的消沉与疲惫。 争吵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被徐南阻断。 周勀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不高,但语气不大好,之前还嘈杂不堪的会议室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就那几秒安静的空档… “建设局那边我有认识的人,下午已经问过了,事情并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哥,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堵住网上那些负面新闻!”一道清亮女声在深夜浑浊的会议室里脱颖而出。 常安猛一怔,起初她并没注意,往旁边走半步再往缝里看,终于看到坐在周勀左手边的周歆,一件宝蓝色开司米毛衣,在一众或黑或白的西装衬衣里实在显得挑眼。 原来她也在啊,常安心里没来由地酸,可是转念一想,每回周勀公司有大事的时候她总是陪在他身旁,之前项目立案,设计,她作为主设计师提供并参与整套方案,前段时间裕安出事波及荣邦,她又第一时间赶去北京奔走疏通,而这次呢?她坐在周勀身旁,参与会议,提供人脉和协助,两人挨坐在一起,场面竟极其和谐。 常安终究没有去敲那道门,也没跟周勀联系,里面还在继续,而她独自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格格不入,这一刻突然觉得,与他之间始终存在着隔阂与距离。 …… 一场会议从天明开到天黑,又从天黑持续到月明,结束时都快凌晨三点了,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唏嘘立场,邓顺林还固执地站在位置上。 “周总…” 周勀依旧在埋头收拾东西。 他上前两步,努力咽着气,“这次是我疏忽,不该没核查就在那张采购单上签字,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但是你放心,明天我会把辞呈递上来,后期配合调查的事你也不用出面,我会一力承担!” 他杵那站得笔直,跟谁宣誓一般。 周勀总算从成堆的资料里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眼。 “工作这么多年你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惩罚肯定会有,但还不至于要到辞职的地步,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的处境。” 前阵子陪他在北京奔走,家里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妻子,邓顺林的处境确实也没比周勀好到哪里去。 原本他还想说些什么来环境邓顺林这无谓的内疚感,但他实在太乏了,轮番事件已经把他拉伸到了一个极限,所以最后省去了大部分内容,只拍了下邓顺林的肩。 “还有硬仗要打,别上来就提辞呈,既然已经认识到错误,出息的就给我好好弥补!”周勀说完拿了电脑要走。 邓顺林身子晃了晃,转身突然提高了音量,“你相信整件事情与我无关?” 工地由天峰负责施工,但所有建材采购单都需要经邓顺林的手签字,现在出了这种事,大部分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邓顺林窜通天峰和建材供应商,从中牟利,这也是刚才会议室里会有争吵的原因。 周勀停下来,回头。 “你跟了我多少年,这点信任我都没有?行了,我嗓子冒烟,明天再谈这事!”他扔下一句直接出了会议室。 邓顺林站在原地,快五十的人了,突然鼻子发酸,眼睛红成兔子。 周勀头疼得厉害,几乎是摁着太阳穴走到了办公室,推开门,抬头却看到沙发扶手上趴了个人。 他愣是怔了怔,走近才发现趴那的是常安。 那种感觉太神奇了,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下,甚至犹如绝境,却在绝境之处突然遇到惊喜。 这算是惊喜吗? 不,好像又不算,更多的是偏向一种悸动,像是锤子敲在他紧绷的心脏,猛一击,绷了一天的心脏突然软了。 周勀脚步不自觉放轻,过去搁下手里的电脑和资料,想找个东西给她盖,但扫一圈发现办公室里什么都没有,最后干脆脱了自己的西装。 “哥!”周歆突然从门外走进来。 周勀正拿西装往常安身上盖,听到动静回头,眼梢剐过来,抬了下下巴,“别出声,出去!” 言情海 第154章 再陪我一会儿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起初周歆并没看清沙发上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才意识到什么情况,按她以往的性子是绝对要进去捣乱的,可此刻脚下仿佛生了铅。 她很小便被周家领进门,刘舒兰把她当亲生女儿养,除掉血缘之外她里里外外早就是周家千金,后来上学,成绩优异,容貌出众,加上还有这么好的家世背景,自然到哪儿都是焦点和被人追捧的对象。 名牌大学,获奖无数,令人羡慕的才华和能力,二十五岁就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周歆走到现在实在太顺利,她便是书里所说的天之骄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喜欢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唯独在周勀身上栽了跟头。 哦也不对,之前连周勀也是属于她的,明明一直在自己唾手可得的距离,可怎么一眨眼功夫…… “别出声,出去!” 这话什么意思呢? “哥…”周歆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 周勀再已转过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谈!”他刻意放低声音,留给她一个微微下压的背影,再将手里的西装小心盖到常安身上,或许是怕惊醒梦中人,他的动作实在轻柔,轻柔到与他平时的形象完全矛盾,可明明上一秒还对自己冷眼冷语,怎么转过去就换了另外一幅眼神? 嗬,多么狠心的男人! 周歆别过头去努力压住眼里的酸楚。 这时候进去便是自讨没趣,她还没蠢到如此地步,只是转身离开时心里都是喷涌的不甘。 她有什么好? 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你看你现在焦头烂额,四面楚歌,她何曾为你做过什么?但是我不同,我愿意为你奔走,愿意为你筹谋,愿意在你绝境煎熬之时固执地站在他旁边为你撑住一半压力。 哥,我才是那个真正爱你的,理解并能扶助你的人,你早晚会知道我的好,早晚的事! 周歆一路疾走一路在心里默默述说,走廊上留下一串高跟鞋的声音,笃定,汹涌,又饱含着某种剧烈的感情与力量。 …… 十几个小时航程,常安因为担心周勀公司里的事几乎没怎么睡觉,回到云凌之后又赶来公司,长途跋涉加上极度疲惫,她竟在沙发上睡着了,只是毕竟环境不对,沙发又硬又窄的,头猛一垂,什么东西落地,醒了。 眼前光影恍惚,她敲了下快要折断的脖子起身,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几米之外还在工作的男人。 他大概是怕强光刺到她,所以偌大的办公室只留了办公桌上一盏台灯,金黄色的光线将他圈在里面,西装没了,身上只有一件深色衬衣,屏幕蓝光后面五官绷得很紧,不知又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 常安觉得自己好像很少这么细致地看这个男人,嗯,认真工作又像憋着什么火的样子还挺好看。 周勀感觉到对面异样,抬起头来,结果看到常安坐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他愣了下,“醒了?” 常安像是偷窥被抓现行,“啊…是,醒了!”闪闪烁烁地立马把目光落下来,弯腰去捡掉地上的西装,故作镇定,“几点了?” 周勀看了眼腕表,“快四点了。” “这么晚?”她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觉居然睡得这么沉,“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叫了,你没醒!” “……” “看你睡得这么香,刚好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干脆就让她睡那了,结果一忙就忙这么晚。 常安有些无语,抱着西装从沙发上下来。 “你是打算要通宵么?” 周勀眉梢皱了皱,“没有,快完了,你再等我一会儿,一起回去!” “好,那我坐着等你。” 她又退到沙发上,用手支着下巴,可是等周勀再度抬手时发现常安眼睛又闭起来了,凌晨三四点的光井,平时这时候她正睡得香啊。 办公桌后的男人无奈笑了笑,努力把视线拉到屏幕上,尽量集中注意力把剩下的事赶紧处理完,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敲下最后一个数字,终于完工了,整个人腰酸背疼,他将手伸到脖子后面去揉了揉,缓解一下酸痛感才起身。 走几步,地毯吸引,睡梦中的常安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她还支着下巴,可是睡熟了,头撑在手上一跌一晃。 周勀借着灯光看她的模样,脸都被手挤变形了,可是睫毛好长,在眼睛下方甚至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 常安的头往下重重一跌,这一记跌猛了,猝醒,抬头对上前面黑漆漆的目光,她“嗖”地站起身,还不忘抬手抹了把嘴角,大概是怕自己那还滴着口水。 周勀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逗笑,平时可见不到她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常安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窘态,瞪了一眼,“你取笑我!” “不敢!”声音有些沙哑,但掩饰不住好心情,随手又抽了常安一直抱怀里的那件西装,“走了,回去!” 常安还在原地愣了几秒,之后用力搓了下脸,赶紧拿了围巾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停车场。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空旷冷清,温度也是低得像停尸房。 常安迫不及待地把围巾裹住,周勀往后看了眼,又返回去,见她双手环臂弓着身子,忍不住笑。 “这么晚跑出来,还穿裙子,冻死你!” 嘴上这么说,手臂还是撑开把人裹到了怀里。 回去周勀开车,常安一路强撑着不打哈欠。 “不困?” “不困!”她咬住不承认,身子在椅子上坐得笔直。 周勀弯了下嘴角,提议:“既然不困,要不找地方吃个早饭?”眼瞅着天都快亮了,吃早饭也正常,结果急得她一秒破功,“还是不要了吧,回去还能再睡几小时。” 周勀直接笑出声,当时什么感觉呢?他明明累得已经脱了几层皮,可是大脑却始终兴奋,因为有这个女人在身边,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在那乖乖坐着他就觉得浑身是劲。 到家天色已经开始消亮。 常安简单冲了个澡,几乎是一头栽到床上,她何时熬过通宵啊,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脑袋里嗡嗡响。 周勀也很快洗漱好进来,却见常安还坐床上。 “不睡了?” “睡的。” “那我先出去。”周勀拿了块干毛巾往门口走。 常安急喊,“你不睡吗?” “9点有个会。”他回来只是洗个澡换身衣服。 “还能睡一会儿呢。”眼看他要出去了,常安心一横,“你就当陪我睡一会儿,都一周没见面了。” 周勀转过身,床上的女人半跪着,刚才大概是想拉他,所以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床沿,眸子亮亮的,却带着一点焦急。 他的心脏感觉被什么敲了一下,瞬间软了,扔了毛巾又走回去,坐到床边。 “陪你睡?你要我怎么陪你睡?嗯?”最后一个尾音刻意压低,暗哑低沉。 常安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歧义,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你理解的意思!” “你以为我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周勀不紧不慢,一点点逼问。 常安又急又气,她只是想让他能休息一会儿,这么熬下去怕他身体吃不消,可是被他一逗完全已经语无伦次,最后干脆把身子缩回去,重新钻进被子。 “算了,随你怎么想吧,我睡觉!” 周勀脸上笑意未消,看着穿上鼓起的包,想了想,还是揭开被子也躺了过去。 常安躲得远远的,他伸手够不到。 “过来!” “睡觉了。” “听话,过来!”他声音好像哑得更明显了。 常安看了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算了,就依你一次,于是缩着身子往他那边靠。 “再近一点!” “……” “常安…” 常安一鼓作气,他终于伸手把人搂到怀里,唇贴着她的耳根吻了吻,“是不是想要了?” “你…” 常安倒吸一口气,怎么就冷不丁问这种事,还如此直白露。骨。 “没有!” “真没有?” “周勀!” 她是不经逗的,她要生气了。 周勀无奈笑笑,把常安的头摁到自己胸口,“想也忍两天,今天太累了,恐怕满足不了你!” 常安:“……” 简直令人发指,真想起来跟他打一架,可是窝在他心口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还有洗澡也冲刷不了的烟味,突然就不气了。 “正经一点,聊几句好不好?”常安问。 头顶上的人似乎顿了顿,继而回:“嗯!” “事情严重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 “你看了新闻?” “对,在伦敦机场候机时看到的,很意外。” “所以你才半夜跑去我办公室?” “嗯,家里没人,打你电话也没接,我…有点担心你。” 腰上的手臂突然紧了紧,周勀把她整个圈在怀里。 “不用太担心,没有网上写的那么严重。” “那能跟我讲讲吗?” 尽管她不懂,尽管她也未必帮得上忙,但此时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知晓整件事情。 原本以为周勀不大会愿意跟她解释,毕竟以前也从来不和她阐述工作上的事,可是他却往下躺了一点,好像在试图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言情海 第155章 三方会谈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事情是前天曝光的,有人拍了几张施工现场的钢筋照片发到网上,指明钢筋造假,直径粗细和肋布局都不合格,之后事情就捅到了建设局,很快有人去现场取证调查,确实找到了一批不合格的钢筋,不过数量不是很大,混在最近采购的一批钢材里面,大部分还没使用,所以并没有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周勀搂着常安耐心阐述。 常安松了一口气,“按你的意思,事情并不是很棘手?” 周勀:“单从钢材用料方面确实不算棘手,建设局和质监局都已经来过人了,取证调查,给出的检查报告尚在能控制的范围,更何况并没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按荣邦的背景,周勀的身份,处理这种事倒并不算难,只是…… “现在棘手的是资金。” “资金?” “裕安的事你也清楚,案子还在审理中,所以入股泸旸湖项目的那部分资金已经冻结,前段时间我和老邓重新谈了两家银行,按计划除夕前能够把合同签下来,但是现在突然曝光了这种事,对方口径有变。” “他们反悔了?” 周勀苦笑着摸了下常安的脑袋,“谈不上反悔,合作无非是权衡利弊,只是现在因为钢材的事网上舆论一边倒,后期肯定会影响楼盘销售情况。” 常安理了下,大致就懂了。 “他们是觉得这件事形成不良舆论,可能以后你造的房子要卖不出去了,投资有风险,所以不愿投了,对吗?” 周勀笑了笑,“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所以其实说到底,最大的问题还是缺资金?” “这是根本原因!” “那还缺多少?” “具体数字不确定!” “大概呢?” “大概?” “对,大概还缺多少?” 周勀有些讶异,她以前从来不过问自己工作上的事,今天却刨根问底,但此时房内安静,怀里的人温温软软的,与她说话仿佛可以缓释连日来的疲惫与压力。 “一期资金已经投进去,大部分品牌商也已经签署了协议,只要项目按工期交付,明年年初会有订金进账,所以满打满算缺口不是很大。”完了他又低头在常安额头上亲了亲,“不过可能又要说抱歉,之前计划春节期间带你出去玩两天,但现在恐怕又得食言。” 常安摇摇头,“无所谓,工作要紧。” 之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并没什么主题,主要是常安在说,说她之前去画展的见闻,包括这次回伦敦操作基金的事,起初头顶上还不时传来两声回应,渐渐就没声了。 她抬头,周勀已经睡着,闭着眼睛,下颌线条绷紧,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冒出的胡渣。 他大概真是累极了吧,才会这么说几句话的功夫就睡着。常安笑笑,替他把被子拉好,没再作声,结果周勀那一觉连续睡了三个小时,醒过来都快九点了,匆匆忙忙穿戴好下楼。 常安正在厨房,听到动静走出来。 “醒了” “九点有个会议,现在得赶过去!”周勀边说边往身上套西装,眼看着人就要走了,常安嘴里嘶了声,“你等下!”说完人就跑没影了,吸着拖鞋进了厨房,很快又跑出来,一手端着杯子,一手端着盘子。 “你没吃早饭,我也不会弄,你先对付一顿。” 周勀看了眼,杯子里是黑咖啡,盘子里是…类似三明治的东西。 他愣了愣。 常安嘴角抽抽,“嫌弃啊?” 他笑出来,“怎么敢!”潜意识就抬手要去接咖啡,可常安往旁边一闪。 “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你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继而把盘子递过去,周勀无奈,拿了盘子里的三明治咬了口。 常安一脸紧张,“怎么样?” “不错!” 说实话味道真是差强人意,但周勀不舍得打击她的自信心,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做早饭,毒药也得吞进去。 看他三两口把三明治解决完,常安自认味道应该还可以,心里竟有些得意,看吧,其实做饭也不是特别难。 “咖啡!” 周勀接了,他惯用的那只小瓷杯,一口喝完。 “走了!”把杯子还给常安,拿了沙发上的电脑往门口去。 常安目送他离开,可走到门口的人突然又折回来。 “忘拿东西了吗?”她站沙发旁边。 周勀却直直走到她面前,突然垂头吻上她的嘴唇,一言不语,直接深吻,常安被迫将身子靠在沙发上,手指拧着扶手上的皮料。 他像是耗尽全力,交缠辗转,直至常安身子发软才作罢。 “咖啡不错,人更好,晚上要是能挤出时间,回来陪你吃饭。”周勀轻喘,将额头顶在常安额头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耳根后的皮肤,音色沙哑,却又十足蛊惑。 常安脚下无力,还好身后有沙发作支撑。 “嗯…”她低低回应,周勀喉咙发胀,又看了眼她幽幽过水似的剪眸,唇角弯了弯,松开手指转身。 一杯咖啡,一个不算好吃的三明治,或者仅仅只是一个眼神或者陪伴……那时候的周勀真的不贪心,她在就好了,他能天天看到她就好了,其余并不奢望! …… 周勀走后常安又用手机刷了会儿新闻,网上关于泸旸湖项目的事明显少了很多,有些链接已经失效,说明周勀那边做了公关,但是影响已经造成,一时半会儿肯定扭转不过来。 她几乎没有考虑,直接拨了英国那边的电话。 “喂,知不知道现在伦敦几点?”很快那边传来Edan睡意零星的声音。 常安笑了笑,她知道Edan是个夜猫子。 “抱歉,有事需要打扰你!” …… 2011年,住房城乡建设部和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就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建筑工程使用钢筋质量管理工作的通知》,此份文件对钢筋的质量管理作出了明确要求。 为何一根小小的钢筋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因为钢筋本身具备受拉、受压作用,对混凝土而言主要是起着约束变形、减小收缩徐变、提高构件延性等作用,一旦使用假冒伪劣钢筋,那么不仅会减少房屋使用寿命,更重要的是会给人身安全带来隐患,一旦发生事故,非死即伤,所以开发商若使用假冒伪劣钢筋,这一行为已经可以算是触犯了法律。 周勀虽是商人,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但他尚存底线和原则,也正是这些底线和原则让他在短短几年内将荣邦做大做强,在行业里挣得一席之地。 现在莫名被人泼了桶脏水,这个黑锅他肯定不会愿意背。 …… 上午九点,荣邦内部会议,内容主要是汇报并梳理“瘦身钢筋”的始末,并讨论后续解决事宜。 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已查清楚,无非是天峰采购了一批劣质钢材,以次充好,并非什么高明手段,一旦东窗事发很容易就能查明白。 好在荣邦之前对建材质量把关很严,特别是像钢筋这种物料,合作的供应商都是具备一定资质和规模的大厂商,泸旸湖项目更是不敢造次,所有钢材全部来自唐山东海钢铁集团,而之前质监局到现场查封处理的那批钢筋上也确实挂了“唐钢”的标签,但唐钢规模巨大,是行业里的重点企业,不可能会出这种“次品”。 事发之后周勀第一时间对钢材产品批号与数据库进行了对比,查下来的结果不出意外,曝光的那批钢筋除了标签之外,并不是出自唐钢,显然有人私印标签作假,以次充好,但是钢筋进入工地还需要有产品合格证、出厂检验报告等资料,进场也需要进行复检,质检部门还会对同一炉批号,同一规格尺寸的钢筋进行抽检,其中任何一道检验程序不过关就必须停卸清理,在如此严格的质控程序下“瘦身钢筋”还能蒙混过关,显然有内部人员在操作,且这个人的地位还很高。 …… 十点半,元玺和天峰的人到场,会议室大门紧闭,三方在里面持续会议长达四个小时,至于具体讨论了什么,商定了什么,只有高层知晓。 下午两点左右,会议结束。 元玺和天峰的人走出来,个个垂头丧气,特别是何宾,几乎是软着腿挪到了停车场。 他已经六神无主,全然就是一个闯了祸被人揭了底却不知如何收场的混蛋孩子。 “东哥,现在怎么办?”何宾只能求助陈灏东。 陈灏东是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一同过来开会的,他捏着烟别了下头,“先上车再说!” 何宾几乎是抖索着爬到他车上。 关上门,陈灏东咬着烟瞥了他一眼,这货脸色刷白,眼神无光,再联想到刚才在会上被荣邦法务唬得快要遁尿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想,何兆熊好胜一世,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不中用的儿子。 “先离开这,找个地方慢慢谈!” “好好好,东哥,现在我全指望你!” 陈灏东没吱声,扔了烟头,发动车子开出荣邦停车场。 言情海 第156章 借力使力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陈灏东一路疾驰,开了十几分钟,最终在通往泸旸湖的一个空阔岔路口把车停了下来。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他扫着眼旁边脸色蜡白的何宾。 何宾支支吾吾,“说…说什么?” “那批钢筋到底怎么回事!” “没啊,你不能也信荣邦那帮王八蛋吧?他们纯粹就是想拉个替罪羊出来顶事。”何宾还在试图掩饰。 陈灏东半笑不笑,一手又拨了档位发动车,“行,既然你嘴里没句实话,我也没本事帮你。” 眼瞅着他要走,何宾急了,上手拽了下搁档位上的手臂,“别,别啊东哥,我说还不行嘛!” 陈灏东把手臂甩开,重新熄火。 何宾酝酿了一会儿,“麻痹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赖我,是金大富主动来找我谈的,他说手里有一批货,价格只要唐钢的五分之一!” “然后你就心动了?” “也不是,起初不敢,但他带我去了几个工地,别人也都在用这种拉伸过的钢筋,而且还给我整了好几个检查报告,上面具体啥玩意儿我也看不懂,大致意思是只要这种钢筋不用在地基和高层楼房里,商铺那些没问题,砸不死人就没事。” 陈灏东忍不住笑,“你还真信了?” 何宾挠了挠脑门,也跟着笑了两声,“其实信不信不重要,关键里面油厚啊!” 陈灏东转着手机,“有多厚?” 何宾:“五分之一的价格,他答应我赚的那部分三七分,我七,他三!” 陈灏东眸光定了定,三七分,确实是一个足够诱人的数字,但代价就是要何宾帮金大富开绿灯。 “这是进场的第一批?” 何宾又嘿嘿笑了两声,“对,第一批,只是妈的点儿太背,第一批就被人曝光了,要被我查出来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捅我屁眼,老子肯定弄死他!”说着说着又开始骂。 陈灏东没心情听他说这些,“如果这批不曝光,你们打算用这调包的伎俩进几批?” 何宾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小试水,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二三期工程全部用龙腾过来的钢材。” 龙腾控股即金大富的公司。 陈灏东磨了下牙齿,心里快速估算,二三期工程的钢材用量按照三七分来算的话,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他知道何宾是个什么东西,今天可以是钢筋,明天可以是水泥,从基建到内装,只要他手能够得到的地方,往自己口袋里捞钱并不是一件难事。 “算盘打得挺好啊,不过就不怕中间被谁看出来?” “不会,天峰这边都是我们自己人,堵嘴很容易,荣邦那边周勀管不到这么细,顶多邓顺林需要签个采购单,但单子上列出来的厂家,批次和价格都没问题,除非他亲自跑到工地上来查!”何宾信心满满,私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整个局,只可怜局面破烂,漏洞百出。 陈灏东依旧慢慢把玩着手机,突然阴丝丝地笑着问:“就不怕我在中间搞出什么事?” 周勀不可能天天来工地,邓顺林一个管财务的也没办法一眼就看出钢筋的问题,但是陈灏东不同,他吃住在工地,又是项目负责人,工作上一个螺帽螺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批数目不大,混进来我没察觉,但保不齐下次还能这么顺利,如果我发现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何宾眼珠子盯着他看了看,眼前人收敛了笑容,黑眸却深如幽潭,一时间何宾竟觉得后背泛凉意。 “东哥,你这话说得…” “嗯?” “不是,你认真的?”何宾心里发虚。 陈灏东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忽地一勾,终是绷不住笑了出来。 不笑还好,一笑他脸上只剩痞意,原本神经一寸寸已经绷紧的何宾猛地松了口气。 “东哥你他妈吓死我了,你说说你…咱俩啥关系啊,撇开你是我妹夫不说,你还救了我两次,所以这事要真被你发现了,我也亏待不了你!”何宾凑过来,手掌在陈灏东肩上搭了下。 一条船上的呀,都是自己人!嗬~~ 陈灏东哼着没吭声,朝窗外看了眼,这里离泸旸湖大概还有两三公里,但周围空阔,该拆的不该拆的都已经拆光了,所以依稀已经能够看到湖边立起来的房子,连绵起伏好多栋,目前砌得还不算太高,但陈灏东知道,不出几个月就会成为参天大楼。 他又抽了根烟咬到嘴里,摸打火机。 “东哥,这!” 旁边何宾早已点了火递过去,陈灏东别着头凑上,火苗烧起来,噗嗤吸了两口,吐出烟圈。 “现在你什么打算?” 何宾又恢复到刚才茫然的状态,“不知道,要不打死不承认?” 陈灏东嗤笑,“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蠢?” 何宾:“……” 陈灏东:“打死不承认这种做法只能勉强偏偏外人,但周勀手里有你和金大富交易的证据!” 何宾心里虚得要死,完全琢磨不出周勀那边动作怎么会如此迅猛,才短短两天功夫,他在事情曝光的第一时间就能回过味来叫人调走了工地上的所有监控视频,而之前那批货是趁着晚上进场的,内场谁经手谁验收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他有意将这份资料交给警方,随便查查就能顺藤摸瓜牵扯出其中的利益关系。 何宾这个局摆得原本就很不高明。 “东哥,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灏东咬着烟,想都没想,“没辙,事情到这一步谁都帮不了你,你只能照他的意思去做!”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真要照他的意思我他妈得被那帮老东西砍死!”何宾口中的老东西指的是元玺股东。 “那你就等着警方上门来找你,到时候他随便找几个记者写两句,不用出面照样弄臭元玺!” 何宾费劲地想了一番,发现确实如陈灏东说的那样。 “我他妈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啊多么痛的领悟,可是非要到绝境才发现自己干了多么不靠谱的事。 陈灏东叼着烟简直无语。 …… 周勀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边刚跟元玺与天峰的人开完会,转身便又与唐钢的负责人联系,大约半小时的视频通话,交流很顺利。 临五点左右徐南又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周总,何宾那边同意您的要求了,明天会召开记者见面会澄清!” 周勀用手指敲着桌面,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因为他知道何宾别无选择,尽管他内心十分不同意,但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总好过被警方立案并带走问询,前者最多只被贯个“失职”的骂名,后者就是惹上官司了。 周勀:“让叶莉准备明天记者会的发言稿!” 徐南:“我们写?” 周勀:“对,我们写,他明天照着念就行!” 徐南:“……” 所谓掐蛇掐五寸,周勀这算是死死把何宾捏在了手里。 徐南又问:“龙腾那边呢,真要告?” 周勀:“这事难道还有商量的余地?” 徐南:“可是一旦告了事情只会闹得更大,就算明天记者会上何宾承认是他的失职,但外界都知道泸旸湖项目荣邦和元玺有合作,这事我们怎么都脱不了干洗!” 徐南的意思是尽快息事宁人。 周勀继续敲着桌子,并没跟他多解释,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挂断电话。 “进来!” “周总…” 来人是邓顺林,过来将一只信封搁到周勀桌上。 周勀扫了眼,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辞呈”两个字,他眸光紧了紧,身子往后靠,一条手臂撑开搭在扶手上。 “这什么意思?” “本来应该等事情了结了再走,但说实话我…我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留在这里!”邓顺林低头咽着气。 荣邦财务副总,公司二把手,所有项目资金都需要由他经手,平时也是个说一不二脾气火爆的人,这会儿却怂得像个犯大错的孩子。 周勀观望了一会儿,问:“真想走?” “不走也没脸再呆下去!”他依旧没抬头,好像连跟周勀对视一眼都是罪过。 周勀真是又气又好笑,“敢情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全当放屁?” 邓顺林:“……” 周勀:“我可以暂且容你休几天假调整,但调整完了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出了事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是你的风格,怎么,你这是打算撩摊子?” 邓顺林猛抬头盯着椅子上的男人。 “嗖”一声,周勀将那只信封推了过去,“把这东西拿走,有琢磨写信的功夫不如多跑几家银行!” 他挥挥手下逐客令。 邓顺林当时百感交集,苦于口才一般加上情绪都堵在胸口,一时竟说不出一个字。 周勀再度抬头,“还不走?” 邓顺林这才寻过味来,赶紧点着头往外退,可是刚到门口又被周勀喊住。 “等等!” 邓顺林抬手抹了把脸才回头,“还有事?” “最近嫂子怎么样?” 邓顺林顿了顿,“还算稳定。” “春节有什么打算?” “在家吧,她这样子也去不了什么地方。” 周勀手指又无意识地搓了下空气,“那找一天吧,我带常安去你那里吃饭。” 邓顺林惊愕。 周勀嘴角抽抽,“怎么,蹭顿饭都不行?”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邓顺林语无伦次,“哪天都成,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难得周勀心情不错,准时下班,晚上带常安出去吃饭,席上聊到了老邓。 “你就这么相信他没有从中牟利?” 周勀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我了解他的为人!” “但是按正常逻辑他很有嫌疑!” 周勀抬眼瞄了瞄对面的女人,“你怀疑他?” “不是,我跟他不熟,谈不上怀疑,只是就事论事。”常安奇怪的是周勀居然如此笃定老邓是无辜的,“你哪来的自信?就因为他跟你共事了很多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意思是还有其他?” 周勀笑了笑,放下刀叉改而去拿酒杯,点的是白葡萄酒,淡淡透着一抹绿的液体在灯光下晶莹发亮。 “这么说吧,如果我觉得他可信,他身上再多疑点和破绽我都可以不理会,但如果我觉得他有背叛的可能,即使再忠诚也不会相信!”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全是!” 常安忍不住嗤了一声,“别搞得玄乎其神,说到底还不是你分析下来觉得老邓没必要为了这点利益就出卖公司?他跟了你这么多年,如果真要贪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何况谁会蠢到在一张明知有问题的采购单上签字,这不是给自己留把柄吗?”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周勀忍不住笑出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常安瞪一眼,“所以在你眼里我一直很笨?” “没有,从来不敢把你跟笨联系在一起!” 一秒变脸,逢场作戏,心口不一,这些也都是她干出来的事,周勀知道她分明是只小狐狸,精明狡猾,只是有时候不屑与人争而已! …… 第二天何宾履行承诺,公开召开记者招待会,并全程录制视频网络播放。 会上他主动且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自己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又受不良厂商哄骗才会不小心着了道,尽管这些说辞有些“马后炮”的嫌疑,可架不住何宾在镜头前面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又是拍胸脯保证,所以网友多多少少会买他的账。 记者会开完之后舆论风向开始有些变动,因为何宾,哦确切说应该是那份演讲稿,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元玺头上,一时之间荣邦倒成了受害者,像是与一个不靠谱的同行合作,被坑了还得背锅。 记者会结束之后,当日下午网上又曝出另外一条新闻——“因标签及出厂检验报告被伪造,国有特大型企业唐山钢铁股份有限公司怒告造假者”! 新闻一出,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龙腾控股一下进入了大众视线,成为众矢之的,紧接着唐钢和荣邦同时在官网上发表声明,称双方是长期合作关系,龙腾这种行业搅屎棍纯粹是“一时监管不严”的漏网之鱼,如此一来所有矛头便直指龙腾控股。 当日傍晚便有警方上门,拿人并取证! 陈灏东当时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刚在食堂吃完饭,用手机把新闻和网上评论都细细看了一遍,不禁冷笑,姓周的果然狠,这招借力使力用得实在精妙! 言情海 第157章 这是要他的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望德之前住的那套房子并不是自己买的,现在身上不担任何职务了,房子自然要腾出来,只是事发突然,常望德也没其他房产,他这些年虽位居高位,但在物质方面跟常人也无异。 周勀给了常安两把钥匙。 “一套公寓,在市里,周边配套设施很齐全,另外一套是独栋,但是位置有点偏,不过临湖傍山,你带爸过去看看,让他选一套喜欢的先住,回头我会跟徐南说,让他找一个靠谱的搬家公司,要添置什么列个清单,小赵可以去买齐。” 常安没想到他会这么细致,把所有事情都替她考虑好了。 “谢谢!” “傻的么…”周勀揉她的头发,“什么关系还要跟我说谢谢。” “我是替我爸谢谢你!” 周勀弯了下嘴角,没多说什么。 之前常安去了趟伦敦,两人已经一周多没做了,晚上周勀自然不会放过她,一番云雨,完事之后谁都不想睡,搂着说话。 “孙正道那边的案子怎么样了?” “已经起诉,年后应该会开始审理。” “很严重么?” “具体还不清楚,但照这形势发展的话,应该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常安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目前网上并没半点关于孙正道的新闻,查也查不到,所以很难摸准上面的意思。 周勀也不知如何跟她解释,只是轻轻揉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肩膀,“情况有点复杂,就看上面愿不愿意留他的命。” “死刑?”常安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直接都吓了一跳,脑子里自然浮现出孙正道的模样,她与他其实也并不熟,印象中只在北京见过他一次,电梯口的匆匆一瞥,看上去是个很儒雅的男人,“他犯了什么事要判得这么重?” 周勀搂着把人又摁到胸口,“好了,不说这事。” 常安嗯了声,想想跟自己也没关系,于是也就不再多问,缓了一会儿,她又想起来其他事,再度开口:“你的钱解决了吗?” 周勀苦笑,“你最近对我的工作很关心?” 常安轻瞪一眼,“不方便跟我说?” “也不是。”周勀摸了下她的后脑勺,“之前谈妥的两家银行,一家已经同意签约了,年前会拍板,另外一家可能有点悬,所以春节我只有三四天假期,初五会跟老邓飞趟三亚。” “去三亚做什么?” “之前在三亚投资酒店的时候还有一些关系,过去碰碰运气。” “如果三亚那边也谈不成呢?” 周勀松开常安,把手臂撑开枕在自己头下方,叹口气,“还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常安转过身,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下颌和颈线,最近终日压力他瘦得很明显。常安不自主把头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周勀…” “嗯?” “我入股你的公司好不好?” 周勀意识一僵,低下头来。 她在说什么? 常安自然能预料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抬头,迎上他惊愕的目光。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周勀从短暂失神中恢复过来,“这事也不适合开玩笑,但是你没有这个必要!” “我知道,我知道就算我不入股,你也肯定能找到其他出路,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常安不知如何讲,越到这种时候她越不善表达,但是周勀还在看她,盯着她的面孔,像要从她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 “常安?” “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辛苦,更何况那些钱我也是需要投资的,一直放在银行毫无用处。”当然,更多一层是她不想看到周勀为了钱去四处奔波求人。 周勀似乎还不满意,“这是全部原因?” 常安想了想,“还有…” “嗯?” “每次你遇到棘手的事我总是什么都帮不上,项目上的我不懂,我也没有人脉和应对能力,但是星星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你觉得我吃醋也好,妒忌也罢,其实我不喜欢你们这样,但这次不同,这次事情相对简单很多,用钱解决就可以了,这个我能做到,我有钱呀,周勀,我这次可以帮你!” 她趴在周勀胸口慢慢说出这些话语,眼睛眉梢到头发尖儿都是软的,可是眼神里却迸着光,笃定又干净。 周勀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一层层剥开,揉烂…… 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似乎第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滋味。 这个女人…这个看上去冷冷淡淡,却又冷不丁给他惊喜又悸动的女人。 “常安…”周勀把怀里的人抱起来,拇指擦过她的鬓角往发间去。 常安笑得眼梢弯弯,“嗯?”她温柔得都快化成水了。 周勀喉结滚了滚,有滚烫的东西往上窜。 “你这样,是不打算再给我留什么余地了!” 要一辈子吃死他,牵着他,让他心里再也进不了别人。 这个狡猾又要命的女人。 算了…… 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讲,只是俯身吻她的嘴唇,迫不及待地解了她刚刚扣上的睡裙。 常安还想躲,“你不累吗?” 他贴着她的身子不舍得松开一分。 他不累,他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想要嘶吼,咆哮,恨不得把常安刚才说的那番话昭告天下。 他的女人,他的妻子,她…她已经会心疼自己! 常安其实是个行动派,尽管周勀没有表态,但第二天她便和Edan打了电话,处理好这件事后下午去看了常望德。 晚上周勀到家,见她独自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 “怎么了?”走过去又习惯性地先摸她的头发。 她瞥了下头,“喏,你的钥匙!” 周勀一看,果然见茶几上扔了一窜钥匙。 “怎么说?” 被拒绝了? “我爸想搬去乡下住,东西都收拾好了,瑛姨已经叫好了搬家的车。” 周勀愣了下,但其实心里并无意外。 常望德作出这个决定其实很正常,之前位居高位,风光无垠,现在猛一下跌到了谷底,又逢春节了,这种特殊时候以往家里都是门庭若市,上门拜访拜年的人很多。 周勀完全可以理解老丈人的心情,落差太大了,他又要面子,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难过,搬去乡下避开这里的人和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乡下空气好,环境安静,其实比这要更适合养病!”他找了个借口安慰常安。 常安又何尝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她只是心疼,只是难过…… 人情冷暖,人走茶凉。 “我是怕自己以后去看他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你想去提前说一声,我可以安排小赵送你去,还有今年除夕…”他想了想,“我们去乡下过!” 常安猛抬头,“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但是爷爷和你爸妈这边…?” “我会去跟他们说,应该可以理解,这点你不用担心。” 常安心里欣喜,瞪地从沙发上蹿起来,主动搂上周勀的脖子亲了亲。 “谢谢你!” 周勀:“……” 晚饭之后周勀照常工作,走进书房却看到桌上摆了一叠纸,他随意抽了最上面的看了看,全英文,打了某金融机构的水印。 这是资产证明! “常安!” “常安?” 他拿了纸上楼,洗手间里探出来一张贴着面膜的头。 “怎么了?” 周勀拧眉,抬了抬手里的纸,“什么意思?” “我的全部身家,你看看,是否够?” 周勀后来一直记得那晚常安的模样,脸上贴着面膜,手里拿着蒸脸仪,头发刚刚洗过,吹得半干,用一只粉色发箍全部固定住,发箍上还有两只兔耳朵。 她像个被养在闺中不问世事的小公主,却将上亿资产交给他的时候态度平常得像在随意交一颗糖果。 周勀牙根咬得发紧。 常安手里的蒸脸仪还在噗噗往外腾着热气,她看了他一会儿,耸耸肩:“除了伦敦那套房子,还有一些短期内无法套现的股票和基金,所有都在这了,你要觉得不够,我也没其他办法,但我今天下午联系过邓总,他给我透露了一点东西,估摸着这些应该已经可以了!” 周勀还能说什么? 她都已经单线和老邓联系过了,铁了心。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嗯?” “这是你妈留给你的全部身家,有没有想过,如果项目失败,或者我诓了你,你就一无所有了?” “也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一套房子和一点股票基金!” “常安!” “好吧!”她把洗脸仪关掉,噗噗声没有了,“这么说吧,我不是商人,但也不是慈善家,所以我会找律师跟你签协议,这是入股,不是施舍,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你会诓我,至于项目能否成功…”她说着慢慢蹭过来,盯着周勀从上往下看。 周勀被她盯得发毛。 她咯咯笑一声,“我选的男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她自顾自地盖棺定论,又踮着脚,凑上去在周勀唇角轻轻落了一个吻。 周勀心绞如焚,一手捏住常安的手腕。 她往后缩,偏过头,“好了,不要闹,我脸上还贴着面膜!” 面膜要糊了,都皱了,她不想长表情纹,甩开周勀便跑去了浴室。 周勀在原地挪不开身,浴室里传出水声,很快门口又探出来一个头。 “当然,如果项目真失败了,你一无所有,我还能养活你,所以周先生,别太担心,放心大胆地去干!” 她脸上的面膜已经撕掉,刚冲过水,湿漉漉的泛着白光,一双眼睛更是干净漂亮。 周勀握紧拳,勾了下唇翼。 她这是要他的命! 言情海 第158章 比领证还紧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工作完再度回到卧室,常安早已进入梦乡,床头还留了一盏小灯,柔和的灯光打在她脸上…… 周勀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给予他的馈赠,把她从伦敦送到自己身边,从一个完全陌生的路人变成同床共枕。 常安行动力很强,第二天便让Edan直接联系上了邓顺林,她的要求很简单,找律师先起草一份协议,有多少资产便入多少股份,关于协议内容她并不想深谈,谈了她也不懂,更何况她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便是百分百相信这个男人。 邓顺林大喜,与Edan进行了视频会议,初步确定意向,会议结束后他兴冲冲地跑去周勀的办公室,情绪难掩激动。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最后居然是你太太帮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周勀苦笑,心情难以言语。 下午Edan那边找的律师便将合同电子档发了过来,邓顺林先过目,再拿去给周勀看。 晚上他回到长河,常安正缩在沙发上看什么东西,只留了盏沙发旁边的小地灯,昏黄光影氲在她脸上。 “看什么书这么入神?”周勀走过去,顺手拧开了头顶的吊灯。 突如其来的光源让常安适应了一秒才回神,把书封面翻过来,“喏,就你之前给我的这本。” 周勀扫了眼,机动车驾驶科目一题库。 “怎么突然看这个?” “你不是建议我去考个驾照么?” 周勀蹙眉,之前他确实建议过,也给她交钱报了驾校,但一直没肯去。 “怎么,现在想学了?” “嗯。” 周勀忍不住笑出声,“之前不是死活不想学?” 常安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 “年后我爸搬去乡下,如果每次都让小赵接送,实在太麻烦了。” “就为这个原因?” 常安抱着膝盖想了想,“也不全是吧,你说会开车也是一个技能,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把驾照考出来以后要用的时候不必求人!” 周勀知道她但凡决定做一件事,从来不会当儿戏。 “跟驾校联系过了?” “对,名额还没过期,年后第一周就能参加理论考试!”她仰头把身子靠在沙发扶手上,书也翻过去盖住脸,还发泄似地踢了两下腿,“天哪,只剩半个月不到了,想想都好绝望!” 周勀忍不住又笑,过去抽了她脸上的书本,“不就一个理论考试么,你至于这样?” “可是我背了半天题目了,刚才用软件测了一下,还是不满90分!” “……” 周勀憋住笑,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行了,死记硬背效率不可能高,慢慢来,半个月应付一个理论考肯定没问题。” 常安半跪在沙发上,朝他瞪了下眼睛,“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你什么时候学的驾照?” 周勀想了想,“二十不到吧,在部队里学的,条件可不比你现在好,那时候的教练车都是皮卡或者吉普。” 来自老司机的炫耀,常安都懒得搭理,伸手又要去拿书,周勀摆身把书抽走了。 “行了,先跟你说正事!” “什么正事?” “关于今天你叫人发过来的合同。”周勀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身过去从包里抽出几张纸,重新走回常安面前,“有几条款项有问题,我都已经用笔作了记号。“ 他耐心地一条条跟常安解释,基本都是可能会让她遭受损失的漏洞,苦口婆心的,只可惜沙发上的女人费劲听了半饷,抬臂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肩,“诶,你这是在教我做生意?” 周勀拧眉,“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常安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是我压根都听不懂呐,你讲也是白讲!” 周勀:“……” 常安:“行了行了,合同的事你问Edan或者那个华人律师就行,你把书给我,我再背几道题!”她绕过去抽走了那本小册子,求知若渴地又缩到沙发上去开始用功起来。 周勀无奈又想笑,就她找人出的那份合同,里面漏洞百出,分分钟就能让她赔死啊。 算了,以后还是不能让她做生意,这姑娘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 第二天周勀让邓顺林重新起草合同,邓顺林还笑:“这不就是把左手的钱放到右手嘛,还搞这么多事!” 周勀剐一眼,“不一样!” 理智而言他从没想过要沾常安的光,就算当初与她结婚也仅仅只是因为她适合,而并非她是常望德的女儿,两人结婚三年他甚至都没从常望德那讨过一点便利,又怎么会惦记常安的钱,更何况就算没有常安那些钱,他相信自己也能很快走出困境,但从情感来说他乐于让常安入股,至于什么原因,他不会对外人说,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除夕前一天,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小年夜”,周勀与常安正式签署协议,常安本意是去他办公室签个字就行,但邓顺林执意要办个小仪式,周勀也没反对,常安只能配合。 仪式就在荣邦的会议室里举行,行政部准备了鲜花和香槟,虽然没邀请什么嘉宾到场,但现场布置得也是有模有样。 先双方律师宣读主体协议,之后周勀和常安分别在协议上签字,各自落笔,代表合作开始,律师收了笔和纸。 “拥抱一下,留个影!” “对对对,要的要的,赶紧相机准备!” 旁边众人起哄,常安无语,但在这种场合内她也不好显得过于扭捏,“还是握个手吧!”到底还是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与周勀显出亲昵,于是自己先把手伸过去,只是周勀似笑非笑,扫了眼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臂,一下握住就把人扯到了怀里。 不是握手,也不是商务型的拥抱,而是直接在常安眉心落了一个吻,垂眸看着胸前已经完全傻掉的女人,“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一声常总?” 常安目光直愣愣,会议室里一片嘘声,继而掌声如雷鸣。 周勀扬唇笑,微微松开怀里的人,转过去,“抱歉,感觉比当时跟她领证还要紧张!”说着用手蹭了下额头,看得出丝毫不是演戏,而是真的紧张激动。 难得看到总是一副严肃腔的老板也有如此一面,下属可劲地闹腾,言语起哄,香槟砰砰砰连续开了好几瓶,常安在这种气氛中早已面红耳燥,他搞什么呢,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规模签约仪式,只有荣邦几个高管在场,但常安带资入股荣邦的事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了,周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出乎意料,完全没有想到啊,她竟然会拿出大部分身家帮周勀度难关。 第二天便是除夕,上午周勀带常安回老宅,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常安把之前从伦敦带的礼物都一份份分给他们,先是老爷子的保健品,周世青的按摩仪,刘舒兰的成套护肤品。 刘舒兰自然喜欢,夸常安懂事,“这孩子,上次去北京给每个人都带了东西,这次回伦敦又买,而且每次都能找准心意,真是不容易!” 常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礼貌性地承了几句,抬头刚好对上周歆。 “哦还有星星…”她立即从纸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这是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周歆看了眼,盒子上印了LOGO,包装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牌子。 “你选的东西我肯定喜欢!”她边说边打开盒子,把里面那条羊绒围巾拿出来围上,一脸很是欣喜的样子,还刻意踢了下周勀的小腿,“哥,好看吗?” 周勀面无表情,“还行!” “就还行?这可是你老婆选的,你不评价一下她的眼光!” 周勀盯着周歆看了看,知道她是故意胡闹。 “常安的眼光一向很好,戴着吧,挺好看!” “……” 常安赶紧救场,“主要还是星星气质好,换了别人肯定驾驭不了。” “听听,还是你老婆会说话!”周歆突然过去抱了下常安,“嫂子,谢啦,回去一趟还惦记着给我带东西,就冲这点,今年过年我就准备戴这条围巾!” 常安被抱得身子发僵,讪讪笑了下,没言语。 中午常安和周勀留在宅子吃饭,老爷子和周世青先客套性问了下常望德的情况,但都知道分寸,所以并没提他辞去职务的事,只问了下病情表示关心,之后自然而然又回归到每次必纠的话题——孩子! 情绪最激动的就是老爷子,他在“孩子”这个点上真是十分虔诚,常安被问得没法子,只得在桌子底下踢周勀,给他使眼神求助。 周勀这次没管,闷头假装吃饭,常安气得想咬人。 午饭之后常安照例陪老爷子逗闷。 周勀和周世青聊了一会儿,但大过年的也不想提过多工作上的事,所以闲聊几句就下楼了。 “阿勀!”刘舒兰突然从楼梯旁边冒了出来。 周勀被吓了一跳,“妈,你站这做什么?” “过来,我有事问你!”她拉着周勀一路进了卧室。 周勀看她这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些怪异,“到底什么事?” “我问你…”刘舒兰又看了眼门外,把门关上,想了想,“你和小安,到底怎么回事?” 周勀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回事?” “孩子啊,你说你们都结婚三年了,到现在她肚子都没动静,是不是身体方面有问题?” 言情海 第159章 回乡下过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大约两点左右,周勀带常安离开,两人上了车,常安不放心地问:“我们这么走,爸妈会不会生气?” 周勀笑:“不会,事先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 常安:“可是…” 周勀:“没什么可是,我爸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可以理解,行了,别多想。”周勀伸手拍了下常安搭在膝盖上的手臂,“回去收拾几件衣服,下午去乡下,晚上住在那里,不过初三就得回来,需要去老邓家一趟。” “你说邓总?” “对,他太太已经没办法坐车回老家,所以这个春节只有老邓和她两个人过,又没孩子。” 常安心思一顿,“你是怕他们两个人在家太冷清?” 因为怕他们冷清,所以他才刻意抽时间过去看看。 周勀自然没回答,只是又摸了下常安的手指,半调侃地笑:“去尝尝老邓的手艺,如果当年他不跟着我下海,第一职业是开餐馆!” 常安也跟着笑,心里却有一股异样,很奇怪吧,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明明是在“相亲”,却不苟言笑,话也不多,沉着一张脸好像在谈公事,当时常安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好,总觉得这男人应该是铁石心肠,以至于最开始的两年刻意与他疏离,但是最近一年走过来,她看到了他藏在皮肉下的另一面,不为人所知的温柔,细致,且总能用自己的方式不经意地照抚别人,常安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看够了吗?” “嗯?”常安猛停顿。 周勀手握方向盘,含着笑问:“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有吗?没有啊!”常安矢口否认,脸上却已经飘过不自然的红晕。 周勀笑笑,也没再问下去,后半段路常安乖乖朝向窗外,不再到处乱看,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周勀急刹车,吱一声,剧烈的冲击力让常安整个往前撞,所幸周勀先一步把手臂挡在她胸前,不然人大概会直接撞在仪表台上。 “嘶……”她轻呼,冲出去的身子又迅速甩回来。 “怎么样?”旁边周勀关切地问。 常安脑子里浑咚咚,缓冲两秒摇头,“没事!” 啪啪啪地拍窗声,只见刚才那个突然冲到路中间的人影已经大半个身子吊在车窗上,常安看了一眼,大惊,这不是…… “金老板?”周勀蹙眉,落下车窗,“你怎么在这?” “周总…实在是…实在是去你公司见不着人,我只能来这堵你!”车外的金大富呼咻呼咻喘着气,大概已经在寒风中守了好久,所以胡子拉渣,鼻头被冻得通红。 周勀不言不语。 金大富好不容易逮到人,横竖都要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在这堵你不合适,但实在没法子,能不能看在我们之前就认识的份上,这次放我一马?”他问,或者更确切来说是哀求,可惜车上的男人无动于衷。 “抱歉,并不是我要告你!” 告你的是唐钢,提起诉讼的也是唐钢,面上周勀并没对龙腾作出任何处理,可是金大富也不是傻子,他在行业浸淫多年,也清楚周勀的作风。 “周总,我知道,这次事情是我办得不地道,您要骂要罚我都认,但您不能赶尽杀绝,就凭您和唐钢的交情,撤诉只是一句话的事!” 只要周勀点头,龙腾便还有救,这是金大富多年的心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毁于一旦。 周勀却显然不愿再搭理。 “抱歉,我还有事!”他要合车窗。 门口也已经有保安发现不对劲, 周勀已经重新合上车窗,他懒得再跟这种人多扯一句。 门口已经有保安发现不对劲,走过来询问:“周先生,是有什么情况吗?” 周勀扫了眼车外落魄激动的金大富,“碰到一些不想碰到的人。” “明白!” 保安会意,去拉金大富,“这位先生,这是私人住宅,麻烦你别堵在门口影响别人!”扯着把金大富往旁边带,周勀趁机合上车窗,一脚油门踩下去。 金大富手脚并用地乱踹。 “周总,我话还没说完!” “…我上有小,下有老,你能不能饶我这一次!” “周勀,周勀…你他妈给我回来!” 从哀求到怒骂,风声裹着金大富的嘶吼。 常安回头看,寒风里那个胖胖的男人被保安止住,动弹不得,快要扣到地上…… “他…会不会坐牢?”常安皱着眉头问。 周勀冷笑一声,“还不至于坐牢,但赔到倾家荡产是肯定的了。” 因为之前“瘦身钢筋”的事并没惹出人命,金大富不用负刑事责任,但事情闹到这地步,那边唐钢又咬紧不松,龙腾这次大概已经没什么活命的余地。 “怎么,同情他?”周勀问。 常安摇头,她并不是爱心泛滥的人,更何况是金大富唯利是图,就算真的赔个精光,也是咎由自取。 “同情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她又想起之前金晓晓的事,“你说,他上辈子是不是得罪过你?” 周勀忍不住笑,“神神叨叨的,尽胡思乱想!” 原本心情还不错,但因为金大富这个插曲,常安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回去简单收拾了东西,再次坐周勀的车离开。 车子开出小区,她还刻意四处看了看。 “人应该走了吧?” 周勀也看了眼,马路上车流匆忙,已经是除夕下午了,都赶着回家团聚。 “大过年的,他也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常安想想也觉得挺凄凉的,别人都是兴高采烈地准备守岁团圆,他却还陷在官司里要面临巨额罚款。 “行了,这事跟你无关,别瞎想!”周勀知道她心思敏感,拍了下手臂。 常安笑笑,没言语。 车子很快上了高架,已经临近傍晚了,出城的车辆很少。 周勀不时看常安一眼,路程还有些远,起码一个多小时。 “无聊的话可以睡一会儿。” 常安摇头,“你好好开车!”自己却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周勀扫过去,又是那本机动车科目一的小册子。 周勀无语:“这么用功?” 常安耸耸肩,“只能勤能补拙了!” 周勀笑,问:“题目看得怎么样?” 她皱眉,摇头:“还是不行,我觉得我可能这回考不过去!” “没你想的这么难!” “那要是考不过怎么办?” 周勀见她纠结又痛苦的样子,有些心疼,想了想:“我找人给你作弊!” 常安大惊,“这也能作弊?” “有什么不能作弊?我让徐南找个代考的黄牛,再跟车管所打声招呼,问题不大。” 常安干巴巴想了想,摇头:“算了算了,还是别了,理论考作弊的话以后说出去很丢人,而且对别人也不负责任,你说我连最基本的交规都背不住,以后上路就是马路杀手!” 觉悟还挺高嘛,周勀忍不住笑,“你自己考虑,都依你!”顿了顿,依旧目视前方,“还有,过几天有个车展,我带你过去看看!” “看车展做什么?” “会发布明年新款,你去选辆自己喜欢的车,我送你!” 常安大囧,“会不会太快了点?” 周勀:“不快,早晚都得买!” 常安:“可我这边连理论考都没过呢!” 周勀:“我知道,但有些车款很紧俏,订金交完之后还要等几个月,你先去看看,要有合适的先订一辆!” 常安:“……” 她突然觉得好有压力,不想跟他讲话了,埋头继续刷题。 两人赶到丰蠡已经傍晚,但天色还没完全暗掉。 周勀和常安拎了大包小包进门,围着围裙的魏素瑛先从院子后面的小厨房走出来。 “瑛姨…” “妈!” “来啦?赶紧进去吧,饭菜都上桌了!”招呼着两人往里屋走,常安一路过去看到门框上挂的大红灯笼,贴的对联,院子树上也挂了彩灯和彩球,看上去喜气洋洋。 常安默默缓了一口气,周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指被干燥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似乎一切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很快到了里屋门口,呼呼的暖气冒出来,听到常佳卉与小保姆在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隔着一扇门居然就能听到常望德在笑。 “爸!” “爸爸!” 两人随魏素瑛进去。 “回来了?”常望德淡淡开口,脸上的笑容却好像一瞬间收尽,倒是常佳卉表现得极其热情,又是拉椅子又是叫人,反正有她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 除夕团圆饭,都是些家常菜,但也十分丰盛。 常佳卉还特意指出来,“今天这桌菜可有我的功劳哟,怎么样?是不是很赞?” 常安夸了两句。 魏素瑛嗤笑:“行了吧你,帮我剥个蒜递个勺子也好意思来讨功劳?” “妈,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海蜇头是我拌的吧?那个蛤蜊炖蛋也是我上锅蒸的吧?你这人怎么一点都见不到我的好?还是我爸眼睛雪亮,刚还夸我手艺见涨越来越懂事呢!”常佳卉得劲数落魏素瑛。 魏素瑛啧啧又骂了两句,常安抬头看着对面的父亲,他独坐在太师椅上,大概是嫌屋里热,身子穿了件藕色的开襟毛衣,因为长期打针脸上已经可以看出很明显的浮肿,但丝毫不影响他落在常佳卉脸上的目光十分……十分慈祥。 对,就是慈祥,虽然常安从来不敢把常望德跟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但眼前的场景就是如此。 言情海 第160章 村里的除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姐,你来评评理!”常佳卉突然把话头引到了常安身上。 她啊了一声,努力收敛有些失落的情绪,“我觉得很好啊,至少比我强,我是到现在连一个炒饭都不会做。” “听听,还是我姐够意思,姐,看在你如此捧场的份上,明天早晨我肯定第一个去敲你和姐夫的房门!” 常家多年的规矩,大年初一晚辈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长辈拜年。 魏素瑛唬一声:“别没大没小!” 常佳卉朝她做了个鬼脸,又转过去朝周勀使眼色,“姐夫,准备好压岁钱哟!” 魏素瑛更挠:”佳卉,怎么越来越没规矩?” “怎么就没规矩了?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姐夫,我一年到头就问他们讨个压岁钱也不行?”常佳卉还在卖乖,魏素瑛眼睛直往她身上横。 “行了,别这么教条,难得过年孩子们高兴!”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常望德居然发声,常佳卉乐滋滋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还是爸对我最好,姐,姐夫,就这么说定了哈!”完了还朝常安眨了下眼睛。 常安笑了一声,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笑得有些牵强。 晚饭之后难得全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看春晚,魏素瑛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果盘和零食都端了出来,起初氛围挺好,常佳卉这个话唠总能把气氛调动起来,就连常望德也好几次被逗笑,只是中间魏素瑛不知怎么就插了一句:“欸,怎么感觉赵本山这两年都没上春晚?” “妈,这你都不知道?他上面的靠山倒台了,哪还会让他再在全国老百姓面前露脸呢?” 常安一听不好,赶紧轻唤:“佳卉!” 常佳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还在补充,“这就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站对队伍幸福万年长,站错队伍那就只能落得这个下场。” 常安又急又气,想要站起来过去拉常佳卉,周勀却轻轻拽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她别多话。 对面魏素瑛也听出了不对劲,赶紧圆场:“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个小品也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你赶紧给我闭嘴,来,小安,吃个橘子。”魏素瑛递了个砂糖橘过去。 常安无意识地接了,目光却一直落在常望德身上。 常望德起初端坐在那,突然双手拍了下膝盖:“行了,以往这时候我都是在外面,不是基层慰问就是现场指挥工作,难得今年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你们也不用这么拘谨,更不用说话句句斟酌生怕触到我某个点,我没你们想得那么不堪,浮浮沉沉乃人生常态,我现在也算是无官一身轻,有时候想想,最轻松的也就是最近这段日子!” 养养花,看看书,听听戏,这是常望德最近的生活常态,泄去一切光环隐居到乡下,像个颐养天年的普通老人。 魏素瑛偷偷抹眼睛,“是啊,这样挺好,没什么可争。” 常安留意常望德的表情,他眼角含着笑,但眸底分明还是有可以隐藏的挫意。 几十年积累下来的“功名厚望”,他又是一个极其看中名声的人,真的能够接受这样因病被退下来?难道就没有一点不甘心? “爸…” “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我也累了,先上楼休息!”他不等常安说完,起身拿了桌上的报纸便要离开。 魏素瑛赶紧过去扶一把:“我先送你上去!” 常安冲到喉咙口的话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春晚还在继续,可是她也没有心思再看,至于常佳卉,她看春晚就是摆个姿势,全程几乎一直在刷手机,见常望德上楼了,她也找了个借口闪人。 客厅里只剩下常安和周勀。 “时间还不算太晚,早点休息还是有其他打算?”周勀问。 常安手里还捏着那只砂糖橘,都快被她揉烂了,盯着常望德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要不,陪我出去走走?” 周勀想了想:“好,但你必须去换件厚一点的衣服!” 几分钟后两人出门,又是帽子又是手套又是围巾,周勀把常安裹得严严实实,一路顺着门口那条小路走,沿边可以看到树梢上挂的小灯笼,继而又联想到大门上的春联和院子里的彩球,还有满满一桌菜及茶几上摆的果盘。 “在想什么呢?”周勀问。 常安用脚碾着路面上的小石子,“我在想…我爸和我妈当年是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 周勀顿了顿,“怎么突然想到这种事?” “也不是突然,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总觉得我爸和我妈不是一路人。” “如果不是一路人怎么会有你!”周勀调侃。 常安苦笑,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么多年,我脸上不肯服软,但心里其实很佩服瑛姨,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常安努力组织语言,却好像一下子又找不到合适的词,继而问:“你看到院子里的灯笼和彩球了吗,还有里里外外那些过年的气息,我知道这些都是瑛姨的功劳,她想让家里热闹一点,让我爸开心一点,而这么多年,不管我爸是个无名小卒还是高官厚禄,她都始终留在她身边,当年不顾名分怀了佳卉,后来我妈走了,她刚进常家那几年也遭过很多白眼,包括我,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排斥,可是尽管这样,这么多年了,她始终任劳任怨,不离不弃……” 常望德风光的时候魏素瑛是这个模样,常望德失势得了绝症了她也还是这副模样,甚至比以前更累了,因为要操持家务,照顾丈夫,里里外外大小事都要她来管。 常安又吞了一口气,“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对,毕竟这个女人曾介入了我爸和我妈的婚姻,甚至还是我妈自尽的间接凶手,但是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如果我妈还没走,她应该做不到像瑛姨这样毫无怨言,心里只装了我爸一人。” 魏素瑛在某种层面上更像一个自我牺牲的女人,委曲求全似地迁就他人,伟大又悲壮。 周勀听完,并没发表太多言论,他一没见过薛冰,二不清楚常望德和薛冰之前的事,就连常家这种畸形的亲情关系他有时候都看不懂,所以不好妄下定论,只是自然地牵住常安的手。 “每段婚姻应该都有自己的守恒方式,先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存在即是合理!” 就像常望德和薛冰,之后和魏素瑛,为了利益也好,为了感情也罢,既然存在了,就说明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 “别多想了,前面好像有个小广场,我们去那里看看!” 周勀指了指不远处光源亮的一处地方,离得并不远,已经有孩童的欢笑声传来。 “好!” 两人过去才知道并不是什么小广场,只是村委办公楼前面的一块水泥地,面积不算大,却聚集了好多人,其中孩子居多,都是刚在家里吃过年夜饭溜出来的,三三两两地聚到这来追逐打闹。 常安和周勀走过去,刚好一个熊孩子跑过来,叽叽喳喳地不知在她脚边扔了个什么东西,之后滋滋冒火星,“砰”一声,吓得常安往后跳了两步。 周勀见她吓成那样儿,啧啧取笑,问:“知道这叫什么吗?” 常安捂着耳朵瞪他一眼:“当然知道,我记得小时候叫它小擦炮!” 周勀惊讶:“你也玩过这东西?” 常安:“我没玩过。” 想想也是,她那出生和家教,小时候哪有机会玩这种市井小东西,可很快周勀又听到她补充,“……可是我哥玩,他小时候特捣蛋,明明知道我害怕这东西,还每年都买好几盒,最过分的一次是拾掇我也玩,我点了根怕声响,手忙脚乱之下就把东西扔到了我爸的金鱼缸里……” 结果就是鱼被炸得全部翻了肚子,玻璃缸上也裂了几条裂痕,常望德回来问谁干的好事,常安吓得不敢出声,是陈灏东主动凑过去承认,后果就是大过年的被常望德罚站,且是站军姿,就站在天寒地冻的后院里。 常安想想,那时候真是简单又快乐。 抬头时间周勀眸色森森地盯着她看,看憋了一会儿,还是噗嗤笑了出来。 “你看你这什么眼神,我只是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事,你这醋得都快打人了!” 她吃定周勀不能拿她怎样。 周勀在寒风里剐着后牙槽,小东西,现在是越来越有恃无恐! 他拍了拍手里的皮手套,转身就往回走。 常安欸了声:“你干嘛去?” “睡觉!” “这么早?不是你要出来逛的吗?” 还逛屁,这个小破村子,除了让她触景思情想起点过去的事之外,还有什么好逛的? 周勀一路疾走,腿又长,常安花了大力气才不至于被他甩掉,进屋后他也果然没说话,直接去了客房,常安趁他洗澡的功夫发了条朋友圈:“即将步入新的一年,希望阴霾褪尽,风和日丽!”配图是她刚在家门口拍的那两只红灯笼。 她难得矫情,所以很快就有人在下面留言。 常安一条条翻了遍,手机突然滴了声,竟然是条短信。 言情海 第161章 我想抱抱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以为是什么商家的广告,毕竟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发短信了,可打开才看到上面的名字,她不由一愣,刚好周勀洗完澡进来,擦着头发,见常安站那看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 她一时恍神,眸光闪烁了一下,周勀明显发现异样,走过去,目光在她手机屏幕上瞄了一眼,“谁给你发的短信?”听似稀松平常的口气,但显然具有目的性。 常安想了想,主动把手机交给他,“喏,你自己看吧。” 手机到了周勀手里,他拧亮屏幕,直接就是短信界面,却只有短短四个字——“除夕快乐!” 发信人:陈灏东。 周勀目光沉了沉,但看着似乎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嘴角哼了声,又把手机还给常安,自己擦着头发走了。 常安站在原地,想了想,巴巴跑过去。 周勀已经上床了,穿着睡衣坐床头擦头发。 “怎么,生气了?” 周勀嗤了声:“没有!” “那就是吃醋?” “……” “不是吧,你这也要吃醋?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常安撅着屁股也爬上了床,半跪着,还故意凑到周勀面前。 “不过你说我要不要也回他条短信?可是说什么好呢,春节快乐万事如意这种?好像显得有些没诚意,要不问问他的近况?我们都好久没见了,难得假期,他肯定也要到我爸这里来拜年,要不约了吃顿饭?” 常安越撩越有劲。 周勀原本真不想理她,可是这货有恃无恐,他挑眉抬起眼皮,黑眸水亮。 常安笑得得意,眼角都被她挤出纹路了,周勀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她得上房揭瓦。 行呐! “常安…” “嗯?” 常安歪着脑袋还在笑,周勀却已经扔了手里的毛巾,大掌捏住她的胳膊就把人翻身压到了床上,毛茸茸的长腿制住她的腰。 她先是一惊,但短暂的惊愕之后开始咯咯笑,长发铺陈像花一样绽开在床单上,亮的眼,红的唇,身上的睡裙领口又松,这么一折腾早就滑出了大半个肩膀。 肩膀随着她的笑在抖,往下是微微隆起的小山丘,嗯,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周勀厮磨着牙槽。 “常安?”再喊她名字的时候嗓音已经不自觉暗哑。 常安不理,还在笑,周勀目光却已经一点点发沉,深不见底的黑眸中似乎窝着汹涌与漩涡。 他说:“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用一个袋子套起来。” 套起来后他会随身带在身上,不让别人觊觎,她也没办法再去想别人,从此以后就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年年岁岁,不用担心再担心一觉醒来她从自己世界消失的无助和绝望感。 可是这些话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因为这是不耻的占有欲,如猛兽般他只能死死藏在心里。 常安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悬在身上的男人眸光似火,却又藏着某种克制的压抑。 周勀原本想教训她一番,可是指腹摸着她的嘴唇耳根,心又软成了烂泥。 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受她的入股?并不是他真的走投无路,而是他觉得她把身家放到他的账上,两人又多了一份牵扯,除却那张结婚证书之外,股权文件上添了她的名字。 是否她付出多一点,与他牵扯多一点,她就会多一分甘心留在自己身边。 尽管周勀有时候觉得自己某些想法十分不合理,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天会离开自己。 多可笑,他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从她身上寻找安全感。 周勀低头轻吻常安的额头,鼻子,到嘴唇已经改成热吻,一口一口吮吸,恨不得将人都吞到肚子里。 常安揪紧床单,嘤嘤不敢出声。 周勀使劲,她用指甲抠他的肩肉,“你…轻点,隔壁有人。” 隔壁睡的是常佳。 周勀暗笑,“让她听去…”一个卯劲,常安终是没架住,叫出了声…… …… 陈灏东酒量不错,今晚却喝多了,最后是被司机扶到门口,他自个儿摸索着掏出钥匙开了门,也懒得开灯,踉跄着扔了外套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除夕夜,许久不回的公寓,空气中闻到的都是冷清。 他浑浑噩噩地躺在那,手臂盖在额头,脑袋疼得要命,可里面却像放电影似的都是以前过年的场景。 九岁之前陈灏东的世界就是摸鱼打鸟,跟一帮同龄男孩野在外面,九岁之后进了常家,依旧摸鱼打鸟,但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哥……” “哥哥…” “哥哥你去哪儿呀!”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都追不上你了!” “喂,你等等我!” 那个小姑娘总是喜欢跟在他后面转,还喜欢穿着各种各样的裙子,长的短的,窄的蓬的,头发要么编成缏子,要么散开直直地挂在肩上,皮肤白,细嫩,说话也是柔柔的,但偶尔逼急了也会生气。 陈灏东知道这是小公主,小公主娇气,他起初并不愿意带她玩,可架不住她软磨硬泡,一声“哥哥”叫得顺口又好听。 陈灏东起初很不适应,妈的老子可从来没想过会凭空多个妹妹,但是时间久了听习惯了,觉得有这么一个妹妹也挺惬意,于是早晨骑着自行车带她去上学,晚上再骑着自行车栽她回来。 他自行车骑得飞快,她便总是死死抓住他腰上的衣服,结果有次还是把她摔了,膝盖磕得都是血,她咿咿呀呀地哭,吓得他背起人就往家里跑,包扎完后她好不容易止住哭声。 晚上他溜去她的房间道歉,结果发现她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他都吓傻了,把人拎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伤口还疼?” 她一个劲咻着气,半饷才找回一点声音,“哥,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穿裙子了?” 膝盖流了那么多血呢,留疤多难看。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陈灏东觉得心都要被搅烂了,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的眼泪这么有威力,好在最后恢复得很好,没有留疤,一个月之后她又开始美滋滋地穿裙子了。 这个臭屁又爱哭的傻姑娘…… “灏东…”胸口摸过来一只手。 陈灏东吃力地撑开眼皮,屋里黑得很,但他能闻到女人香,应该是刚洗完澡之后的沐浴露,牛奶混着一点杏仁的味道。 很甜呐! 他扣住那只在胸口替他解扣子的手。 “是你吗?”沙发上的男人眼底发暗,声音沙哑。 女人应了一声:“是我!” “真是你?” “嗯。” 真好呀,即使身边无人,至少梦里还能见到。 “我喝多了…” “我知道!” “我很难受!” “嗯,我也知道。” “我…”陈灏东咽着喉咙口的气,每一个字都是煎熬啊,可是人总是有贪欲,现实中他不忍,也不能,但是梦里起码可以肆无忌惮。 “我想抱抱你!” 他在心里说,常安,我想抱抱你,可不可以? …… 乡下的过年要比城里热闹,一大早外面就开始鞭炮声不断,常安撑到七点还是起床了,换好衣服走出客卧,屋里好像没人,去后面屋子,常佳卉端着一杯牛奶在发愣。 “佳卉,早啊!” 常佳卉抬头,有气无力地扫了常安一眼,“姐,早,哦,新年快乐!”她很没诚意地拜年,常安忍不住笑,走过去,“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呵呵,你说呢?”常佳卉翻着白眼,“就你和姐夫那动静,一晚上还得来个几趟,当我这个单身狗聋呢?” 常安脑子里轰地一声,耳根烧烫。 常佳卉把杯子搁桌上,“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前面找姐夫,让他给我拿红包,还有昨晚的精神损失费,嗯,没有四位数过不了门!” 常佳卉蹬蹬蹬地走了。 常安愣在当场,可是很快常佳卉又返回来,半欠着身子在她耳边说:“喂,平时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姐夫这么猛!” 常安:“……” 这下可不止耳根红了,连着脸到脖子全都开始烧烫。 常佳卉得意,哼着小曲往前屋走去。 原本以为父亲和瑛姨搬到乡下来会冷清,可是一整个上午家里就没停过人,只是与以往不同,以往来拜年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所谓往来无白丁,而现在来家里串门的都是村里的乡亲,但也架不住很热闹。 常安看得出常望德心情不错。 “这下该放心了?”周勀在旁边偷偷问。 她轻笑。 “别把你爸想得这么不中用,这么多年他能从基层爬到这位置,什么风浪没见过!”周勀边揉着她的头发边说。 常安心里多少有些宽慰,却不承认,“我哪有不放心?” “咳咳…麻烦请照顾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心情行不行?”对面常佳卉出声,真是看不下去了,这两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还能秀恩爱。 常安被说得立即转过身去。 周勀不爽地扫过去一眼,常佳卉立马会意,举双手投降:“行行行,你们继续,我会当瞎子!”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谁让她拿了周勀的大红包呢。 村里的人常安也都不认识,场面上应承了一会儿。 周勀见她无聊,便提议:“要不带你去镇上逛逛?”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好呀。”常安又转过去问常佳卉,“要不一起去?” 常佳卉在家里也快憋出病了,立马点头:“好呀好呀,那我去换身衣服!”结果一抬头对上周勀的目光,后者探究性地看着她,她呼口气,“算了,我还是不去当灯泡了,免得受到一万点暴击!” 周勀满意。 常安看了他们两眼,莫名其妙。 言情海 第162章 回城,去蹭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之前城里禁止放烟花爆竹,但这几年又有抬头的趋势,七八点小区里有人偷偷放炮仗,陈灏东被硬生生吵醒了,想起来,可是身子一动感觉脑袋炸裂似的疼。 “嗯…”身边传来声响,腰上突然勾过来一条手臂。 陈灏东脑子里轰隆一声,偏头看了眼,这才看到贴住自己睡得正香的女人,女人手臂还缠在自己腰上,露在外面的肩膀光滑细嫩。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努力回忆昨晚的场景,可是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各种乱七八糟的片段把他的思维全部挤满,但是就算想不起来也能大致猜到了,孤男寡女,酒后乱性,醒过来两人睡在一起,已经毫无悬念。 陈灏东抽开腰上的手起身,抱着脑袋痛苦地敲了两下。 他想骂人!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何灵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裹着被子凑过来从后面抱住陈灏东。 陈灏东没回头,所以何灵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噼啪一声,很快有烟雾腾过来。 “大清早就抽烟,心情不好吗?”贴在后腰上的女人继续问。 陈灏东咬着烟蒂,猛抽了两口。 “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儿!”他扯开腰上的手下地,什么都没说,直接去了浴室。 何灵起初还保持着盘坐在床上的姿势,手上有他的温度,身上也有,但是有些凉,大概是他打着赤膊在被子外面坐了一会儿的原因。 陈灏东进浴室拧开水龙头,却什么都没干,只是坐在马桶上将那根烟慢慢抽完。 他昨晚是喝多了,昏天暗地,所以做了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但是此时格外清醒,走到这一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四下无人时又觉得无比痛恨自己! 他不敢去计较自己失去了什么,但是心痛的感觉特别真实。 他赢了吗?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赢得了! 二十分钟后陈灏东再度走回卧室,身上已经套了件半旧的T恤。 何灵也已经穿好衣服了,正站在床边绑头发。 她以前一直是短发,但自从孩子流掉之后便不剪了,这段时间也算留到了齐肩,用发圈束起来可以扎个小马尾。 她前阵时间还从网上截了个图发给陈灏东,图上有句话——“待我长发齐腰,你娶我可好!” “你澡洗完了?” 陈灏东没吭声,吸着拖鞋走过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何灵。 何灵笑:“怎么了,大清早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陈灏东苦笑,低头,他也不是不犹豫,毕竟这么多年感情,甚至有过一个孩子,若那个孩子没有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是夫妻。 只是越清醒越骗不了人,再这么下去他自己都要受不了。 “灵子,不如我们……” “啊你等下,我突然想起我哥刚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等等,等等啊…”何灵突然去拿包翻手机。 陈灏东的话被硬生生打断。 哗啦啦一声,她大概翻得太急了,包里零碎的东西全部掉到地上。 陈灏东蹲下去想帮她捡,她推了下手,“不用,我自己来!”三下五除二把东西一咕噜全部抓进包里,也顾不上扣上皮扣,直接拎了床头的大衣裹到身上。 “算了,我还是直接去找他一趟吧,大过年的也不见他人影!”说完抱着包出去,蹬蹬蹬的脚步声,步履有些凌乱。 她都没有穿拖鞋。 陈灏东追了两步,“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 等回过神时人已经跑出去,“砰”的一声撞门声,站在卧室门口的陈灏东咬着牙槽深深埋了一口气。 何灵的态度明显在逃避,这是他所没预料到的情形。 再度走回卧室,床上被子床单一团乱。 他大概是混蛋吧,都快三十了,又对得起谁? 陈灏东落败地一屁股有坐回床上,被褥弹了弹,他伸手又要摸烟,柜子上的手机先响了起来,看一眼,常佳卉的来电。 “喂…” “灏东哥,在哪儿呢?我妈问你今天过不过来吃午饭!” 陈灏东顿了顿,“在丰蠡?” “对啊,过年期间会一直住在这里!”常佳卉又等了会儿,却一直等不到回应,催,“到底来不来?来的话我妈说再去舔几个菜!” 陈灏东抬手抬眼看了看窗口,卧室里不算亮,窗帘还拉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隐约能听到楼下有孩童和大人的喧闹声。 新年,新的一天,大家都在走亲访友,举国同庆。 他揉了下发胀的眼睛:“我还有事,今天不过去!”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桌上,倒头一下又栽进被褥里。 …… 常安和周勀又在乡下住了一晚,初二按计划回城,早晨聚在一起吃早饭,甜豆浆,稀粥,包子,还有一盘蒸得喷香的山芋。 话唠常佳卉还没起床,所以四口人围在桌前显得十分冷清,只是常安不断抬头偷瞄对面的常望德。 她在这屋里住了两晚,可是父女俩几乎也没说上几句话,眼看就要走了,下次过来又得一段时间。 “爸…”常安终于出声。 常望德抬头,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淡。 常安也不管了,直接问:“您一会儿吃完有时间吗?” “有事?” “我想…我想跟您说会儿话。” 常望德似乎愣了愣。 常安满心期待,巴巴捏着筷子。 对面的常望德有片刻犹豫。 “可以吗?” 她在等,可是很快,一闪而逝的犹豫之后常望德放下筷子,“回城还得一个多小时,路上可能还会堵,你不是要赶去别人家里做客吗?下回吧,下回回来你陪我好好说说话。”他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婉拒了,可是常安不甘心。 “没关系,时间来得及,再说我也只是跟您简单说几句!”她还在试图说服,但常望德显然没了耐心,到后面就直接放下碗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有些累,上楼再去躺躺。”人转身就要走。 常安喊:“爸…爸爸……” 常望德已经略带蹒跚地出了餐厅,魏素瑛终究不忍,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安,你爸没其他意思,就是生病了现在脾气有点犟,平时我都得惯着他,你别往心里去啊!”急切宽慰一番,最后哎叹了一声,也跟着跑出了餐厅。 常安依旧保持刚才的坐姿坐在那里,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捏着吃了两口的山芋,人却开始抖得不停。 周勀握住的她手腕,“常安,你放轻松!” 她不出声,死死捏着手里的东西,山芋被她捏烂了,筷子也几乎要拧断。 周勀不得不把椅子转过来,让她面向自己。 “你听我说,常安,你听我说……”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想抽走她手里的东西,可她捏得指尖发白,却不撒手,像是要把全身压制的痛苦都转嫁到那双筷子上。 “你说…”空茫的眸子渐渐转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周勀,“我爸是不是特讨厌我?” “不会,没有的事。” “那他就是生气…气我这几年一直没怎么回来看过他…可是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所以我想弥补,我想多陪陪他,或者让他多陪陪我…” 她一直不敢直接询问常望德的病情,但是魏素瑛会透露,虽然话没明讲,可是字里行间已经让常安知道,父亲的时间不多了,他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我……” 常安有些语无伦次,或者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凡所有情绪都郁结到一起的时候反而找不到发泄的口子,可是周勀能够感觉到她在这段父子感情中的痛苦与焦虑,特别是自常望德病情确认之后这种焦虑感更甚,就好像一个人被围在笼子里,四面厚厚的墙,走不出,进不去,到处无意识地乱撞。 “好了,别胡思乱想,听话,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周勀再度轻柔出声,一点点扳开常安的手指,指上被筷子割出好深一条印子,周勀握住,来回摩挲…… 常安还陷在情绪里面,不断战栗。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周勀像哄孩子似的把人揽到怀里,她将脸贴上他的肩,终是闭上眼睛,眼泪开始无声地往下掉…… 半个多小时后常安和周勀准备离开,魏素瑛将两人送到门口,手里提了两只袋子。 “看你好像很喜欢吃早晨蒸的山芋,是小爱老家寄过来的,我这里也吃不完,给你装一些回去,另外这只袋里是一条火腿,村里人送的,你爸现在也吃不了这些,你也一起带回去。” 魏素瑛把袋子往常安面前递。 常安梗着喉咙,想拒绝,但最后还是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周勀便接了袋子拿去后备箱。 常安又看了眼门口,大门开着,可以看到通往后屋的院子。 “我爸她…” “噢你爸他刚吃过药,已经睡了,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了。” 常安默默咽了口气,她似乎并没什么期望了。 “那我就不去跟他打招呼了,麻烦回头跟他说一声。” “会的,你们路上开车小心!” 周勀已经过来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常安走两步,又回头,院里那几盆兰花还在,但花朵已经明显有凋败的迹象。 “瑛姨。” “还有事?” 常安笑了笑,“这么多年,谢谢你!” 魏素瑛有短暂的停愣,但很快回过味来,“谢什么,大过年的说这种话!” 常安也并不擅长渲染感情,简单带过之后便不再多说。 “好了,先走了,电话联系!”她坐上车。 魏素瑛还站在车外,朝她和周勀挥挥手,“路上小心啊,到了城里最好记得给佳卉发条微信。” “好,记住了!”常安回答,又突然想起什么,落下车窗,“对了还有件事。” 魏素瑛听闻赶紧凑到车窗前。 “等春节过了还是让佳卉搬到城里去吧,住这她上下班也不方便,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住我那里,要觉得不方便…”常安想了想,“阿勀市区有一套公寓,离她公司很近,到时候可以搬到那边去。” 魏素瑛没想到常安会想到这一层面,心里终是感激,但又觉得不大好意思。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没什么麻烦,况且让她住这里上下班也不现实。” “可是…”魏素瑛还在犹豫。 常安知道她一向知趣,当即替她作了决定,“就这样吧,回头我会自己跟佳卉说!”再度要告别,魏素瑛却突然朝常安说了声谢谢。 常安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您太客气了。” 这话她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魏素瑛却突然红了眼睛。 “是…一家人,一家人……”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目送周勀的车子绕过那片竹林…… 路上常安还在思考常佳卉的事,转身跟周勀说:“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把你的公寓借了出去!” 周勀笑,“借公寓没问题,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她来家里做客不要紧,但绝对不能住家里!” 常安一愣,“为什么?” 周勀拧眉,一本正经,“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她会觉得很不方便!” 常安:“……” 初二回城的路上车辆还挺多,不出常望德所料,还真在一个十字路口堵了一会儿,貌似是两辆车追尾导致拥挤,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常安才放下手里的科目一题册。 “一会儿去老邓家,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 周勀也不急,难得不赶时间,开了车上的音响。 “不用吧,他家里应该也不缺什么。” “可是毕竟大过年去人家里,空着手不好吧。” 最后两人讨论一番,还是决定进城之后去买几样东西。 拥堵半小时后得到缓解,周勀加快车速,进城之后又找了家商店买了些东西,抵达邓顺林家所在的小区差不多十一点左右。 周勀显然之前来过很多次,在附近路面停好车,熟门熟路地往某单元楼走。 “老邓太太最近病情怎么样?” “听说不大好,已经停止化疗了,医生说可能也就开春四五月份的事。” 眼看着还有三四个月的共处时光,常安问:“老邓应该很难过吧?” 周勀苦笑,“难过是肯定的,但当初同意她放弃治疗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总要走到这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更何况她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后快八年,反反复复,老邓应该已经有了承受能力。” 长期与病魔作战,从死神手里抢夺时间,周勀觉得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痛苦。 “不对,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常安打断,“我以前也觉得生死有命,尽力就行,可是自从知道我爸得了癌症之后发现这种想法都是局外人的一种肖想,真要事情搁到自己和亲人身上,完全不会这么超然。” 谁不怕别离,谁不怕死亡,特别是面对至亲至爱之人,无论走到哪一步都会觉得不舍与不甘。 周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常安。 常安抬头也看他,“怎么了?我说错了?” “没有!” 他本想宽慰几句,可是后来发现她似乎并不需要。 这个女人看似柔软,可是心里自有一道风帆,永远清晰地知道航线和方向。 常安又笑了笑,“赶紧过去吧,估计该等急了。”结果一个转身,迎面就与某人对上。 一切猝不及防,就连周勀都有些吃惊。 常安愣在原地,半饷之后才挤出一声:“哥,你怎么在这里?” 陈灏东瞄了眼周勀手里拎的礼盒,看模样两人应该是来这拜访什么朋友或者亲戚,于是龇了龇牙:“我住这里!” “你住这里?”常安扫一圈,也算挺大的小区,环境整洁安静,可她依稀记得这是荣邦开发的地产。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住在这?”陈灏东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常安也无话可说。 陈灏东干脆过去瞄周勀,扫着他手里拎的礼盒,“周总这里还有朋友?” “对,一个同事,约了中午过来吃饭。”周勀也不摆架子,回答极其自然,说完也打量了陈灏东,他一件半旧夹克,牛仔裤,胡子早晨起来大概没有刮,所以有些冒出来的渣,手里也拎了东西,看形状明显是一次性打包盒,用塑料袋装着,袋上写着“XXX黄焖鸡米饭”几个字。 “怎么,大过年的陈总居然就吃这个?” 陈灏东也丝毫不掩饰,勾嘴笑了笑:“一个人,横竖填饱肚子,不用整太麻烦,行了,不打扰你们去吃饭!”说完直接拎着食盒绕过周勀,从头到尾没再看过常安。 只是擦身而过时常安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冬日干燥的枯草香,混着浓重的烟草味 两人进了电梯。 常安面无表情,周勀突然说了句:“最近他跟何宾走得很近。” 常安一愣,继而回:“他是何灵的未婚夫,跟何宾走得近很正常。” “不是这原因!”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周勀顿了顿,看着常安的眼睛,“你难道不知道他跟何灵最近并不热络?” “什么?” “他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工地,已经算是跟何灵分居。” 常安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努力整理,最后发现徒劳无功。 “不懂你什么意思,不过我知道,你就是吃他的醋,就是膈应我以前和他的关系!”常安干脆挑明,反正有恃无恐。 周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硬生生被喂了一口苍蝇,而常安被他憋着气又无处撒的样子弄得十分得意,身心无比畅然。 你要吃醋你就吃去,小气又幼稚的男人! 常安先一步走出电梯,周勀在里面站了几秒平复好心情才跟着出去,走到一扇红漆的防盗铁门口,按门铃,听到里头的脚步响。 门开了,穿着围裙的邓顺林举着铲子站那迎接。 “赶紧的,等好久了,赶紧进来!”边招呼拿拖鞋,边又朝里屋喊,“文娟,周总和他太太来了!” 文娟应该是邓顺林太太的名字。 常安跟着周勀进门,很快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 “周总,周太太……” 常安看过去,看到邓顺林妻子坐在一辆电动轮椅上,身形比上次在医院看到的又瘦了很多,不知是病痛折磨还是因为已经停止了化疗,但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之前在医院更有精神。 “邓太太,不好意思啊,过年还要过来打扰你们。” 邓顺林赶紧抢白,“说的什么话,听说你和周总要来,她巴巴兴奋了好多天,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催我起来去买菜!” “是啊,难得家里有人来,我心里其实高兴得很。”她声音有些沉,又挥挥手招呼,“赶紧进来,顺林,先倒两杯水给他们。” 周勀更加不客气,直接进到客厅,想把手里拎的东西搁桌上,可是放眼看去整个客厅几乎都被搬空了,唯有一个茶几挨墙摆在旁边,这显然是为了方便电动轮椅在家到处滚,所以邓顺林把屋里收拾得尽量空荡。 最后周勀只能把一堆营养品摆到了墙根边,两盒虫草和一份礼盒装的燕窝,都是给病人滋补的高档营养品。 “你们来就来吧,干嘛还要带东西!” “这个别问我,东西是常安选的,她就觉得过年走动空着两只手太难看!” 一顿饭四个人,其实确切来说只有三个人,因为邓顺林妻子没上桌,那些饭菜她几乎已经吃不进,只是坐在旁边靠体力支撑,长期病痛已经把她折磨得消瘦无力,但家里难得有人,难得有欢声笑语,所以硬撑也得撑。 饭后周勀与邓顺林好像有事要商议,进了书房,常安独自留在客厅陪着他太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便是下午两三点,周勀和邓顺林总算从书房出来。 常安与邓顺林妻子已经不再用“太太”相称,只是见到俩男人出来,明显正在继续的话题突然停了下来。 “聊什么呢这么神秘?”邓顺林笑问。 常安不吱声,邓顺林妻子却回:“在聊孩子呢,我劝小常趁着年轻赶紧要一个。” 常安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刚好对上周勀幽幽的黑眸…… 言情海 第163章 我想看看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晚上周勀动情得很厉害,吻了常安好久,前戏做足,可是刚想入正题的时候却被常安推开。 “戴那个。” “不戴!” “不行,要戴的。” 周勀眼睛通红,垂头去咬常安的耳根,“给我生个孩子。” 常安轻哼出声,“嗯,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前段时间吃过药的,你忘了?胃药!” 上次从北京回来,她确实因为胃里不舒服而服用过药物,当时周勀还以为她呕吐怀孕。 常安又轻轻推了把,略带撒娇地说:“去呢…” 周勀喉结滚动,眼睛通红,但盯着身下人的模样,还是咬牙凑过去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完事之后两人谁都不想动,平息了一会儿,周勀翻身把常安搂到怀里,之后便没再说话。 常安一时也睡不着,抬头看了眼,问:“在想什么?” 周勀把她的头摁下去,“没有。” “可我觉得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真没有,别胡思乱想。”他把常安扣在胸口,又在她发顶亲了亲,短暂沉默之后问,“我还有两天假期,之后要去趟北京,可能会在那边呆一阵子,要不要这两天带你去哪里玩玩?” 之前周勀就提过,春节期间可以抽两天带她去周边城市逛逛。 常安想了想,“不用了吧。” “不想去?” “春节哪都挤,而且我也不大放心我爸,哦还有,假期一过我就要参加理论考试了,到现在书还没看完。” 她找了许多借口要推却,说到底还是没有出去游玩的心情。 周勀见她不愿意,也就没勉强。 余下两天两人哪儿都没去,几乎一直呆在家里,只是中间周勀开车带常安去了趟超市,因为王阿姨也在放假,所以家里没人做饭,周勀买了菜自己下厨。 他难得有这闲心,常安也挺捧场,只是吃完她还不忘调侃:“虽然你做的也不错,但比起老邓来说还是差了些。” 周勀也不生气,“那回头如果房子卖不下去了,我就跟老邓合股开餐厅!” 他倒挺有阿Q精神。 周勀飞北京的航班订在初五傍晚,还有一点时间,去机场之前便带常安又去了趟Soufflé。可能是店员都回去过节了,店里就老板一个人,又当厨子又当服务员,唯一相同的是老板依旧拽着一张脸。 趁老板去厨房忙了,常安看了眼冷清的店堂,偷偷跟周勀说:“每次来这里好像都没什么生意,可能就是因为老板态度太差了,也不知道他靠什么营生。” 周勀被她那模样弄得想笑,“瞎操心!” 不过老板虽然拽,可人做的舒芙蕾地道啊,常安两份下肚,满足得不行。 “看在味道这么正的份上,他什么臭脸我都能原谅!” 真正是吃人最软啊。 “那你以后谁要是得罪了你,是不是买份舒芙蕾就能过关?”周勀借机揶揄。 常安咬着金属小勺子,笑了笑:“不知道,你可以试试!” 从Soufflé出来大概两点多,因为小赵还没开始上班,周勀自己开车去机场,原本计划是让常安直接从Soufflé打车回去,可是她陪他走到停车的地方,突然有些失落。 “怎么了?”周勀问。 常安摇头,“没什么。” “那我先陪你去路口打车?” “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拦车就行,你先走吧。”她挥手示意周勀先上车,周勀看了眼腕表,时间确实也不宽裕了。 “那行,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之后给我发条微信!”周勀扣上大衣扣子上了车。 常安还站在原地,她知道这次周勀去北京应该是为了孙正道和裕安的案子,昨天在邓顺林家吃饭也听到了一些两人谈论的内容,年后这个案子就会正式开始审理,往后事态怎么发展谁都说不准,所以周勀这一走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 “周勀…” “嗯?” 常安突然加快两步走到车子旁边。 周勀落下窗,“怎么了?” 她低头看着地面,“要不我陪你去机场?” 周勀一愣,又听到她略带急切地补充,“反正我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 周勀勾唇笑出来,抬了下下巴,“上车!” 常安闷头绕到副驾驶,结果刚上车,周勀突然凑过来,“不舍得我走?” “没有!”常安立马解释,“我只是回去也没事,索性就送送你吧。” 她打死不承认,周勀半含笑,没揭穿。 去机场大概一个半小时车程,常安也没怎么讲话,全程很安静,但周勀心里美滋滋。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不需要交流或者有互动,她这样在旁边默默陪着就已经很好。 到了机场,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周勀也不急着进去,换了登机牌便与常安坐着。春节期间机场还是挺繁忙,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这里每一秒都在上演着重逢与别离。 “老邓呢?” 邓顺林这次也要跟周勀一同去北京。 周勀看了眼时间,“他应该已经进去了。” 两人很平淡地交谈了几句,并肩坐在椅子上,似乎与周围的人并没什么不同,不过对于当事人而言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半小时后周勀不得不走了,常安陪他到了安检口。 “回去自己打车注意,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条微信!” “知道了!” “那走吧。” “没事,我看你先进去!” 周勀没辙,只能拎了行李往闸口走,结果刚走两步又听到常安说:“等一等!”他转身,常安快走两步到面前,丝毫没给自己任何考虑的余地,踮脚圈住周勀的脖子便在他唇边落了一个吻,很短促的亲昵,更像是礼节性的道别,只是在人潮纷涌的安检口显得有些夺目。 常安做到这一步也是鼓足了勇气,所以短促一吻之后就落下脚跟,低着头:“一路顺风,走了!”闷头就离开,只差跑了,周勀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很快没入人群,抬起指腹轻轻剐了下自己的唇翼。 她不说不舍,也不说想念,所有感情都含蓄地藏在自己心里,可是懂的人自然可以感受到。 第二天常安便给常佳卉打了电话,让她假期之后搬到周勀市区的公寓去。 常佳卉大喜,千恩万谢之后调侃,“我正愁呢,以为要出去一个人租房子,没想到天上掉这么大一馅儿饼,有个卖房子的姐夫果然给力啊!” 常安被她逗笑,“别贫嘴,提前两天回来,我带你先去公寓看看,要是缺什么也得提前补齐。” “遵命,周太太!” 常安无语,顿了下又问:“这两天爸爸情况怎么样?” 原本口气轻松的常佳卉好像瞬间就沉了下来,“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实话!” “那就是不大好!” 常安心口一抽,“什么叫不大好?” “昨天下午医生来过一趟,跟我妈在房里嘀嘀咕咕谈了一会儿,我在外面偷听了,所以我知道。”顿了顿,常佳卉又说,“爸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如果只是药物姑息治疗的话恐怕维持不了几个月。” “那换其他治疗方案呢?” “你是说手术或者化疗?” “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试试!” “没有用的,你以为我妈没劝过他吗,可要是能劝得住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 “不,不一样,之前他要顾虑自己的身份!” 以常望德的身份,一旦出现重疾位置肯定留不住,所以之前他不敢大张旗鼓地治疗也有自己的原因,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已经辞去职务,难道不该好好配合治疗吗?常佳卉也懂她的意思。 “姐,爸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他向来说一不二,固执得很,更何况医生也说了,现在再考虑这些,可能已经有些晚。” “什么有些晚?” “就是…”常佳卉那边叹着气,“无论化疗还是手术,都错过了最佳时间。” 癌细胞已经扩散,一切都太晚了。 常安死死捏着手机,“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走?”音量不自觉提高,显示情绪有些过激了。 常佳卉很少见常安这样,赶紧安抚,“姐,你别激动,医生只是说可能,但还没确定,我妈也一直在劝,只要爸爸自己不放弃,我们都不会放弃。” 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去世? 常安痛苦地靠在沙发上,缓了缓,声音恢复如常。 “你让瑛姨问问,他是否能接受去国外接受治疗?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联系伦敦那边的朋友,英国也好,美国也好,效果可能会比现在好。” “知道了,我让妈试试,另外,姐,你也别太担心了,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前两天回来我觉得你又瘦了。” 尽管谁都不说,常安也从来不把情绪摆在嘴上,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郁结恐怕谁都看在眼里。 她与常望德之间的父女感情,自从薛冰走后就只剩下一言难尽。 隔天常佳卉提早回云凌。 常安带她去了怡和,但并不是周勀之前独居的那套公寓。 他在怡和还有一个小户型,大概90多平米,房子都是精装,家电设备齐全,只是一直空在那没人住。 看过之后常佳卉十分满意,抱着常安又亲又谢,以前从她嘴里也没听到几句周勀的好话,现在为这一套公寓她怕是把全天下所有赞美之词都在常安面前说尽了。 公寓也定期有人打扫,所以卫生简单弄一下就行,下午常安又陪常佳卉去超市添置了一些日用品,忙完以后七点多了,两人在小区门口随便找了间餐厅吃饭。 自常望德出事之后姐妹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借着机会常佳卉问:“爸的事,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常佳卉那会儿正在啃鸡翅膀,吃到一半,吮了下手指,“基本没有吧,毕竟没几个人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我自己什么?” 常安问得很隐晦,但转瞬常佳卉自己就懂了,“你是想说我有没有心理落差?” “对,有吗?” 常佳卉又吮了下手指,“你觉得我有吗?”她笑得一脸平和。 常安舒口气,“应该没有吧。” “那不就行了?反正之前没人知道我爹是谁,爸的新闻曝光对我来说跟陌生人曝光没什么区别。”虽然这话说得有些不合适,但事实确实如此,顿了顿,常佳卉又说,“以前我还挺不爽爸爸总是让我们低调处事,明明有个当高官的父亲,可是吃穿用度并没比普通人家好,从小到大上学没有优势,工作还得自己找,一点光都占不到,可是现在回头想想爸爸还是有他的道理。” 人生起起浮浮,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是人上人,特别是常望德这种身份,一朝荣,一朝辱,如果子女受尽荫抚,栽跟头的时候日子也不好受。 好在之前常望德就把这里面的关系处理得很好,常佳卉也并没任何官家子女的骄纵和娇气,除却她贯了一个“常”姓之外,常佳卉走在马路上跟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 晚上周勀给常安打电话,常安把常佳卉搬进公寓的事跟他说了一下。 周勀回答:“我知道了。” 常安一惊:“你怎么会知道?” 周勀笑,“她已经提前给我打了电话,说等我回云凌还要请吃饭。” 常安心里了然,常佳卉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是待人接物还是很能把握分寸。 “那你怎么说?” “我自然要答应了,难得敲小姨子一顿竹杠!” “喂,她工资不高的,到现在还没提成业绩,你别让她割肉了,而且她今天在我面前夸了你一车话,你还忍心这么对她?” “真的?” “当然!” “她都夸些什么了?” “暖男,豪气,大方,总裁范儿!” “就这些?” “还有…” “嗯?还有什么?” “…活儿好!” “这她也知道?” 常安这边已经脸颊烧烫,心里腹诽,怎么不知道,前几天住在乡下,一晚上把她折腾得求饶都没用,第二天常佳卉在面前吐槽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丢死人了! 周勀:“怎么不说话了,在干什么?” 常安哼一声,“刚洗完澡,躺床上。” 周勀:“想我?” 常安:“没有,怎么可能?” 周勀:“真没想?” 常安:“没想!” 周勀:“要不视频?” 常安:“视频做什么?” 周勀:“想看看你…”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他嗓音发哑,常安耳根子烧红,“不了,没什么好看的,早点休息!”她直接挂断电话。 周勀听着嘟嘟声把手机落下来,抬手盖住额头往床头靠。 她不想么?可是他想啊,独自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抓耳挠心! …… 初八,大部分公司都已经上班了,工作室那边也通知全体员工要去碰个头。 尽管常安不坐班,但也需要去露个脸,她顺便把之前从伦敦带的东西都捎了过去。 香水,烟酒,零食,化妆品,上至老板和编辑,下至助理实习生,常安每个人都照拂到了,就连扫地阿姨都拿到了一盒巧克力。 之后老板过来发了开门红包,常安也拿到了,钱不多,三百,但很开心。 她对着红包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第一个回复的就是罗小玉:“听说每个人都拿到礼物了,呜呜…早知道我应该晚点辞职!”后面跟了个狂哭的卡通表情。 常安被那表情逗笑。罗小玉自从找了个鲜肉老公后说话聊天间都像是小了十岁。 “别哭,对胎教不好,回头什么时候有空,我这也有东西给你。” “真的吗?” “当然,怎么会少掉你的份!” 又是一个狂喜的表情。 “那我现在就有空,要不下午请你喝东西?” 罗小玉知道常安是闲人,大部分时间都能约得上,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已经坐在工作室附近的甜品店。 常安往她脚边放了几只纸袋子。 “给宝宝买了两身衣服,给你带了几盒钙片和维生素,店里推荐的牌子,也不知道好不好。” 罗小玉瞥了眼袋子上的LOGO,瞠目结舌。 “乖乖…钙片和维生素我就收下了,你这衣服我哪敢拿?”一套能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罗小玉不好意思收。 常安推却,“买了就是送你的,再说我家里也没宝宝,拿回去有什么用!”劝了一会儿,罗小玉只能恭敬不如从命,还调侃,“有个富婆朋友就是牛,我女儿一出生就能穿奢侈品牌。” 常安大惊,“去查过了,是女孩?” “对,小公主!” “天哪,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和你先生都想要一个女儿,这算梦想成真了。” “对啊,很满足。”罗小玉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的荣光让常安觉得心窒,莫名地,她问,“能不能让我摸一摸?” “当然可以,你过来!” 常安走到罗小玉面前,微微下蹲,罗小玉拉着她的手轻轻盖在自己肚子上。 孩子已经快6个月了,发育良好,肚子已经隆成一座小山丘。 常安感受着起伏与温度,仿佛还有心跳声。 “我听人说,孩子在妈妈肚子里会动?” “当然,上个月开始就已经动得很频繁,特别是晚上…” “啊!”常安突然轻呼一声,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罗小玉。 罗小玉大笑,“你叫什么?” “刚刚好像…” “对,刚刚动了一下,你……又来了,你看!” 毛衣贴身裹在肚子上,常安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小丘上划过一道波纹,连着刚才触碰到的心跳。 “太神奇了!” 真的太神奇了,一条生命就孕育在这么小小的肚子里,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心跳和律动。 “是不是感觉到很幸福?”常安问。 罗小玉往后半靠着椅子,“何止幸福,有时候甚至觉得…一切都像在做梦。” 常安好像也被感染了,整个人沉浸在激动与震撼中。 孩子,孕育,生命…这些充满希望的词汇不断从她脑海中奔腾出来,就刚才胎儿那么突突一动,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要飞出去,如果她自己要当妈妈,如果自己怀孕,又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你呢,上次你跟我说你在吃避孕药,还是不打算要孩子?”罗小玉突然问。 之前常安曾跟她谈过这个问题。 常安站起身,重新坐回对面椅子。 窗外阳光遍地,虽然冬天还没过去,但路边的枝桠已经开始抽出绿蕊,快三月了,春天该来了吧。 “小玉姐,我改主意了,今年应该会开始备孕。” 罗小玉拍着她扣在杯子上的手笑,“早该这样了,没什么好顾虑的,况且有些事也并不是顾虑之后就能避免,你看我,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真如她之前在朋友圈所发的爱情鸡汤——“任何时候都要勇敢去爱,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 常安佩服罗小玉的勇气,她希望自己也能从过去的负能量中走出来。 “不过我之前吃了几个月避孕药,查过资料了,好像不能一停药就怀上!”所以常安最近才要求周勀做措施。 罗小玉想想,表示认同。 “对,避孕药确实有副作用,还是小心点为好,反正你还年轻,也不急这几个月的事。” …… 周勀走了一周,一切风平浪静。 元宵节前一天,常安终于忐忑地走进了科目一理论考试的考场,半小时后她完成测试,提交答案,很快屏幕上就有分数出来了。 她兴冲冲地跑出考场给周勀发了条微信:“我科目一考完了,猜猜我考了多少分?”可是信息发过去那边迟迟没有回应,常安猜测周勀可能在忙,也就没放心上。 她打车从车管所回去,记忆中那天是个大晴天,虽温度还很低,但是阳光甚好,走在外面也并不觉得冷。 常安还特意让出租车停在小区附近的那家花店门口,进去买了一束紫色洋桔梗,捧着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接到周勀的电话。 “喂,在哪儿?” 常安笑着回答:“你还没猜呢,猜我科目一到底考了几分?” 可是那边周勀显然没耐心跟她聊这事,突然提高音量,“常安,你现在在哪儿?” 常安听着口气不对劲,愣了愣,“我刚从车管所回来,现在进了小区。”她说完抬头看,看到别墅门口停了一辆车,两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男人正在来回走动张望。 言情海 第164章 案情发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常安?”电话里周勀还在那边喊。 常安举起手机,“我这边可能有点事,晚点联系。” 她挂掉电话走过去。 “请问,你们找谁?” 两个男人对视看了眼,其中一个上前,“你是常安常女士?” “对,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云凌市检察院的,有件案子需要常女士配合调查,能否跟我们走一趟?” …… 周勀连夜从北京飞回来,一落地便给常安打电话,可那边一直都是关机提示,从机场赶回长河,推开门,家里一切如旧,常安的画板和画纸还扔在沙发上,门口玄关摆了一束花,紫色洋桔梗,用麻绳系着,像是没来得及插起来便随手扔在那里。 她人不见了。 周勀一下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了下头,客厅的窗户还没关,屋里有风。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片刻之后,摸出手机给周世青打了通电话。 “爸,常安可能出事了!” 大约半小时后周世青想办法弄清了一些情况,给周勀回复:“人是被检察院带走的,北京那边直接下的命令,隔离审问,具体在哪目前还不确定,我这身份也不便多问。” 周勀似乎已经猜测到答案,撑着额头重重沉了一口气。 周世青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勀:“应该是为了裕安的案子。” 周世青:“小安跟裕安有什么关系?” 周勀闭眼,皱眉。 孙正道自出事以来一直是被秘密审查,关于这个案子网上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上面的想法谁也捉摸不透,所以周勀在北京呆了一周时间,目的是想要随时追踪案子的动向,这样才能及时作出反应,可是随着孙正道被审理,周勀发现事情并不像之前预料的那么简单,慢慢有更多的人和事被牵扯了出来,利益权色,金钱裙带,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 “确切说应该是为了薛冰的案子。”周勀痛苦地说出这句话,尽管他十分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 周勀把那束洋桔梗用花瓶插了起来。 入夜之后开始下雨,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拨了邓顺林的号码。 邓顺林先前跟他在北京呆了两天,但他太太那情况也不能久留,所以几天前邓顺林就已经回了云凌。 半夜接到电话,邓顺林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周总,北京那边有情况?” 周勀掸着烟灰,“我回云凌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晚上刚到!”顿了顿,周勀把烟捏在手里,“老邓,之前常安入股的那笔资金,可能会有问题。” 因为下雨,刚刚有些回暖的云凌又连续降了好几度,天气预报说寒潮再度来袭。周勀也不知道常安走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她总是爱漂亮,不愿意穿裤子和棉服,这个天气,不知道一条裙子能不能扛得住。 周勀几乎失眠了一晚,早晨七点左右接到徐南的电话。 “周总,给周太太找的律师我已经见过了,他上午会去检察院一趟!” “好,无论情况如何,让他直接跟我联系。” “明白,您放心,找的是云凌最好的经济案律师,况且周太太虽然是薛冰的女儿,但当年她也就是一个孩子,我相信检察院那边只是例行查问!” 周勀相信常安,但是事情到这地步他也无法预知会发酵成怎样。 “另外还有一件事,昨晚我收到唐钢那边的邮件,告知龙腾的案子已经结了,厂房被查封,另外还需要面临巨额赔款,这次金大富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勀想起前几天金大富在车外堵着自己哀求的狼狈模样,不觉糟心。 “优胜劣汰,他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纯粹咎由自取!” 周勀不想再谈论这件事,挂了电话,倒在椅子上。 一天,一晚,又一天,又一晚……周勀从来不知道日夜交替起来会这么漫长。 云凌那场雨整整下了三天,常安一直没回来,律师那边也没带来任何好消息。 第四天检察院的人找上门,周勀也被带走了。 律师得到消息之后联系徐南,徐南不知该如何处理,思来想去,不敢给周世青打电话,只能联系了周歆。 周歆得知之后整个人处于震惊状态。 “我哥?我哥能犯什么事?” 徐南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跟她解释清楚,捋了捋,“不是周总,应该是常小姐的问题。” “常安?” “不不不,准确来说也不是常小姐,应该是常小姐的母亲薛女士,上面查到薛女士生前利用职务之便转移裕安资产,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周歆听完脑子里嗡嗡响,实在是冲击力太大,她愣是缓了半天劲才把逻辑捋顺。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她这么多年花销并继承的巨额遗产,都是赃款?” 尽管这话听上去很刺耳,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徐南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可是这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原本是没关系的,但是常小姐年前入股荣邦,把薛冰生前存在境外资产全部套现转到了荣邦账上,周总作为项目受益人肯定也要受到牵连。” 一笔来路不明的资金,项目合作,知道的人可以相信周勀是无辜的,荣邦是无辜的,可是不知道的人理所当然会怀疑两人在知情的情况下进行某种交易。 “如果情况严重,二小姐,检察院那边完全可以推断周总是在帮着常小姐洗黑钱。” 当天中午邓顺林接到通知,荣邦账上的资金被全部冻结,尽管邓顺林采取了措施,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晚上网上便有捕风捉影的新闻曝光出来,叶莉一直盯着,团队也第一时间作出了处理,暂时没有朝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只是事情到这一步,再也包不住了。 周歆催着周世青去想办法,可是周世青能怎么办? “这是上面直接压下来的案子,最高院直接处理,现在又是风头上,我总不能公然去院里要人?” “但哥是无辜的,他都在里面两天了,总要给个说法!” “如果阿勀真是无辜的,自然会有说法,但是流程上被带走例行问话也很正常,而且这件事牵扯太广,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等等,怎么等,爸,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进去见见她?” “是啊,世青。”刘舒兰也搭腔,“不管什么案子,可孩子在里头都两天了,我不放心呐,能不能找人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见见。”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人家只是按规矩办事,你们去见什么见?”周阜山拄着拐杖被保姆扶着从楼上下来,扫了眼周歆和刘舒兰,“别在这妇人之仁,如果阿勀真的无辜,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这纯属瞎操心,至于世青,这时候他更不能凑上去,不然就有包庇嫌疑。” “可是爷爷…” “没什么可是,人才被带走两天,案子问清楚之前被隔离很正常,你们都把心放肚子里,别瞎添乱!”周阜山将拐杖在地上震了震,到底见过大场面,所以四平八稳。 刘舒兰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偷偷抹眼泪。 周世青摇了摇头,叹着气转身进了书房,说实话他虽被人叫一声“周市长”,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副的,手里分管贸易和教育,公检法那一块他也插不上。 一时周家上下都被阴霾笼盖,这个情况又持续了两天,周勀依旧没消息,但公司已经开始乱起来,各种风言风语在内部扩散,人心惶惶,更严重的是消息不知怎么就流了出去。 网上开始出现新闻,信息时代,一则新闻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发酵并孵化,再加上一些人的危言耸听,很快变成了“荣邦总经理涉嫌重大经济案,已被司法机关羁押查办”,“泸旸湖项目疑似洗黑钱,现场已被查封”,类似新闻层出不穷,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邓顺林和叶莉快要顶不住,只盼着周勀能够早点回来,好在时间不算长,第三天,律师带来好消息,周勀已经洗脱嫌疑,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果然,当日傍晚,徐南收到接人的通知,他和邓顺林一同前去。 周勀身上依旧是三天前的衣服,灰色毛衣,黑色外套,除了胡渣有点明显之外,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还算可以。 邓顺林和徐南免不了寒暄一番,又将最近几天公司发生的事告知,包括网上的负面新闻。 周勀似乎已经预料到,并没太多意外。 三人上车,徐南当司机,系好安全带问:“周总,先送您回去?” 周勀看着窗外鲜红的落日。“联系律师,我想见面跟他谈一谈。” 徐南惊讶,坐副驾驶的邓顺林也劝:“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去洗个澡,睡一晚,明天再说!”可是周勀一刻也等不及,他现在只担心常安的情况。 “打电话吧,尽快,约个能说话的地方!” 他在里面配合调查,三天时间,一拨拨人过来走场,录口供,笔录,例行查问,自然也就清楚了整件事,关于孙正道,关于十多年前的裕安,也关于薛冰生前所做的事,以及她存在境外账户的那笔巨额资产。 半小时后,长河附近某茶楼包厢,律师与周勀会面。 “周总您好!” “章律师,辛苦了!” “客气,职责之内,最主要的是能帮到您!” 两人简单照面,握手,各自坐下切入正题。 “…这几天徐先生一直在跟我联系,我这边也通过自己的人脉和途径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准确来说您太太这次只是被带走协助调查,并不是羁押,所以只要后期没有指认她的不利证据出现,正常情况下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这点周勀毋容置疑,他当然可以肯定常安对薛冰生前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后期案子会往哪个方向发展?”这是周勀现在比较关注的事。 章律师推了下鼻梁上厚厚的眼镜,“这个就很难说了,一要看上面授意,二也要看目前检察院那边到底查出了多少事,但这件案子又具有一定特殊性,准确来说薛冰女士的事并没有另外立案,她是在审理裕安案子的过程中被招供牵连出来的,加上薛冰女士已经去世多年,所以很多东西已经很难取证。” “那是否已经过了追诉期?” “这个不存在追诉期的问题,毕竟当事人已经过世,对她作出任何裁决都已经没有意义,但是赃款还在,‘死后追赃’的新刑诉法已经有实施的先例,所以一经查实,您太太之前从薛女士手中继承的遗产应该会全部被查收。” “除此之外,我太太是否会受到其他影响?” 章律师又推了下眼镜。 “周总,这么跟您说吧,您太太仅被处以没收全部继承遗产,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除此之外还有可能面临起诉。” “起诉?起诉什么?” “这就要看检察院那边如何评断了,通俗来讲,若检察院方面固执地认为常小姐在明知赃款的情况下还继承并享用多年,事情可能就会比较严重。” 周勀面色陡然一沉,章律师却又立即补充:“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但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一旦您太太真的被起诉,检察院会移交法院,到时候便是面临庭审,提前准备可以让时间更充裕,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开始打官司!” 章律师条理很清晰,旁边徐南和邓顺林却听得一愣一愣。 之前他们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现在整明白了,却完全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刚才不是说只是协助调查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被告人?”徐南忍不住问了一句。 章律师苦笑:“对,一旦被起诉那周太太就是被告人,但我说的也是最糟糕的情况,正常推断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毕竟薛冰女士过世的时候周太太才七岁。” 话虽这么讲,可周勀不允许一点意外发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绷住气,“如果真的被起诉,开庭审理,这场官司打赢的几率有几成?” 章律师想了想,很自信地回答:“七八成吧!” 周勀眼神蹙冷,“不行,我必须保证她百分百安然无恙。” “那就必须有证人可以证明她是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继承了这笔资产!” 周勀想了想,“她父亲,她父亲应该可以证明。” 半个多小时后谈话结束,章律师先离开。 徐南和邓顺林坐那谁都不敢出声,眼巴巴看着周勀用手压着额头沉默,包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空气仿佛停止。 最后还是邓顺林先打破沉寂,说了句很没建设性的话。 “周总,吉人自有天相,您放宽心,像常小姐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有事。” 周勀闭上眼睛沉沉出了一口气,又坐了一会儿,挥挥手:“你们先回去。” 徐南不放心,“那您呢?” “我再坐一会儿,车子留给我!” 三天隔离审问已经让他的体力和精力都绷到一个极限,此时需要的是沉淀下来好好梳理一下事情。 邓顺林用目光向徐南示意,“走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相继离开,周勀双手盖住脸倒在椅子上,他在里面基本没合过眼,此时早已头晕脑胀,可是有些思绪却越来越清晰。 薛冰生前所做之事,薛冰与孙正道的关系,甚至包括薛冰的死,一桩桩犹如巨大的网,铺天盖地罩下来,罩得他几乎喘不上气,加之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把他打得措手不及。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周勀看了眼,宅子那边的座机。 “喂…” “哥…哥,你真出来了?”那边传来周歆欣喜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刘舒兰在喊,“是不是你哥,他接电话了对不对?他没事了对不对?”一声声焦虑中似乎还带着哭腔,由远及近。 周歆也不等周勀说话,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在家吗,我和妈过去看看你!” 周勀抬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事,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应付她们。 “我没事,你们不用过来。” “可是妈见不到你不放心……阿勀,阿勀…”话筒似乎换了个人,那边传来刘舒兰的声音,“你在哪儿呢?人怎么样?要不要紧?你知不知道这几天都吓死我了,不行,我得去你那看看…”急迫的对话中传来几声滴滴响,周勀拧着眉,快要没耐心。 “我现在还在外面,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去,有电话进来了,先这样!” 他急切挂断,握住手机顶在额头,又重重提了一口气,这时铃声再度响起,却是徐南的来电。 “喂…” “喂,周总,刚刚章律师接到消息,周太太在半个多钟头前应该已经出来了。” 周勀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几乎小跑出茶楼,一路拨常安的号码,但却始终是忙音。 她出来了会去哪儿? 回家,对,回家! 茶楼离小区已经很近,五分钟车程,周勀一路飙到别墅门口,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他看到二楼窗口似乎隐约映出来一点浅淡的灯光,车都没停到车位上,直接横在门口,下车,关门,按指纹,穿过院子,周勀从未觉得院子的小路会这么长,终于进了正厅,看到鞋柜旁边常安的靴子,她的大衣也被随手扔在沙发上。 “常安!” “常安?” 一楼显然没人,周勀两步并一步往楼上跑,推开卧室的门,一室昏暗,到总算看到了那枚身影。 常安就坐在床沿边上,原本低着头,听到推门声才抬起身子,眼里却是一片茫然,像是自己沉浸在里面的世界突然被打断。 整整七天了,她被带走了七天,她在里面过了七天,周勀也是刚刚经历过这种煎熬般的绝望,所以完全不敢想象常安此时的心情。 他微握拳,克制住快要奔涌而出的情绪慢慢踱步过去,一直走到床前面。 “你…刚到家?”周勀终于出声,声音明显沙沉。 常安目光始终定在他脸上,随着他的步伐移动而移动,却又好像空乏一片。 她没有回答周勀的问题,目光呆滞。 周勀咬着牙根,微微弯腰下去用手撑住常安的肩膀,四目对望。 “好了,我什么都不问,你躺下先休息一会儿,最好能够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会过去。” 这是最蹩脚的安慰,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常安?” 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下眼珠子,半饷,不啃声,却挪着屁股慢慢躺到床上。 周勀见势赶紧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又把枕头扯过去按到她脑后。 她安静又顺从地把身子舒展开,躺平,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周勀揉开她额前的刘海,俯身下去落了一个吻。 “听话,睡一觉,你现在需要休息!” 她依旧没吭声,但到底把眼睛闭上了,睫毛抖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静止。 周勀松了一口气,扯开衣领扣子,半瘫似地也靠到了床上,低头看旁边的人,合衣躺在那里,身上衣服应该还没换,一条浅蓝色的翻领针织裙。 果然不出他所料,总是穿这么少,加上七天折磨,脸都瘦了一圈,眼圈下有明显的黑影,可见在里面应该也没怎么好好休息。 周勀心里堵着,伸手握住常安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冰冰凉凉,捏了一会儿也没焐暖,但人到底还是回来了。 回来就好,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恍恍惚惚,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勀听到手机铃声,猛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也睡了过去,赶紧抽出手机摁静音,好在床上的人似乎并没被吵醒。 七天不见天日,兴许是实在太累了。 周勀把被角掖好,拿着手机走出卧室,重新翻来通话记录,刚才是一条陌生号码。 现在草木皆兵,他犹豫一下,照着号码拨过去。 “喂!” 那边没有立即出声,周勀等了等,又问:“哪位?” 噼啪一声,似乎是打火机点响的动静。 “是我,陈灏东!” 言情海 第165章 孽缘孽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没想到陈灏东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身子慢慢斜过去靠在墙上。 “嗯!”他浅淡回,等着那边说下文。 短暂沉默,又听到一声轻嘘,应该是陈灏东把烟吐了出来,继而开口:“常安怎么样?” 周勀丝毫不意外,他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想必也只是为了她的事,而常安手机关机,他应该已经试图联系过她了,联系不上才只能来联系自己。 还挺关心! 周勀捏了下眉,回答:“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灏东:“打听到了一点,但不具体。” 周勀:“所以你想问的是案子怎么样,还是她的人?” 又是一段沉默,半饷…… “人!” 周勀忍不住哼出声,带点若有若无的情绪,“人很好,她很坚强,不需要你过于操心。”他此时也看不到那边陈灏东的表情,只听到一口急过一口的抽烟声。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周勀显出难得的耐性。 陈灏东似很怪异地笑了声,“没有了,就这样!” 短暂的通话,那边先挂机,周勀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捏着眉心重新走回卧室。 床上的人睡得似乎很沉,他知道她肯定是累坏了,便不作打扰,拿了手机下楼去。 窗外一声雷响,雨水好像瞬间从天上浇下来,整个公寓却阴黑暗冷。 桌上的酒已经大半瓶下去,喉咙里烧得慌,陈灏东用酒杯顶住额头,意识在混沌间忽明忽暗。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下着大雨,常安过来敲他的房门。 “哥,我收拾好了,走吧!”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拎了一只小箱子。 那一年她才几岁?刚刚满十七,尚未成年,却愿意为他一句话就抛下所有只拎了几件衣服就敢跟他“私奔”。 年少天真,炽烈痴情,十几岁的常安对他真的百分百信任。 陈灏东用手背压住眼睛,到底是时间走得太快还是造化弄人?“哐当”一声巨响,终是没忍住,他将吧台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惹成这样?”有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高脚椅上的男人稍稍侧身。 他刚刚回来时忘记锁门了,所以何宾能够毫无障碍地走进来。 地上到处都是酒渍和碎玻璃。 “听工地人说今天你请了病假,以为真病了呢,原来一个人躲家里喝闷酒!”何宾玩味地笑,随手拎了把椅子坐到陈灏东面前。 陈灏东脸色难看,略抬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何宾兴致甚浓,献宝似地往前凑着身:“跟你说个好消息,知道这几天荣邦惹上官司了吗?说是前阵子她老婆入股的那笔资金有问题,为这事姓周的还在检察院呆了几天,今天刚出来,还有他老婆,平时不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搞半天她继承的巨额遗产全他娘是贪污来的赃款。” “滚!” “不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荣邦这几天一直在公关,估计是想把事情压下去,可我怎么能答应呢?前两天找人全给他捅了出去,妈的,谁让上回钢筋的事姓周的揪住我不放,害我在股东面前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还有他那老婆……” “滚!” “不是,他老婆…” “听不懂?我他妈叫你滚!”陈灏东突然提高音量,猩红眼底蹙冷,何宾第一次见他这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嘴巴干巴巴合了合,“东哥,你这是…” 陈灏东突然抬起手里唯一的杯子朝他砸过去。 何宾身子一咧,还好没被砸到,却终是被吓得慌慌张张往外跑,一口气跑到门外边,心里觉得又气又窝囊。 “操,真把自己当爷了?什么玩意儿!”他愤恨地一脚踹在铁门上,却没控制住力道,疼得躬身弯腰抱着那只脚,龇牙咧嘴地抽了半天冷气,最后还是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 一番骂闹,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陈灏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好像比刚才更加烫。 周勀下楼冲了一把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连日来的疲惫与困顿似乎也消减了许多。他不知道常安一觉要睡到什么时候醒,怕她醒过来会饿,于是打算煮点东西,可是最近家里已经好久没有开火,冰箱里也没什么存货,周勀最终决定还是熬点粥。 淘米,注水,上锅…程序很简单,但是等待的过程有点漫长,他也没打算去哪里,干脆靠在料理台上慢慢等,只是脑子里一放空便有各种心绪涌上来,不是不心烦的,他并不是神,最近轮番发生的事都在消磨他的意志和精力,扛不住的时候就要借助什么东西来转移。 周勀摸了根烟点上,烟草混着慢慢腾出来的米香,突然听到什么动静,稍稍侧身,见到外面暗处慢慢走过来一个身影。 待看清人后他第一时间将刚点的烟掐掉。 “怎么醒了?” 眼前的人不回答,只是步子渐近,直至走到周勀面前,她似艰难地吞了一口气,“我想去丰蠡。” 周勀顿了顿,但只是很短暂的沉默,继而问:“现在?” “对,现在,可以吗?” 周勀看了眼腕表,快八点了,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可最终出口的却是:“可以!” 常安极其艰涩地笑了笑,“那我去换身衣服。” “好!” 人已经走到厨房门口,周勀闻到空气里的淡香。 “等一等!” “嗯?” “我熬了点粥,你吃点东西再走。” 门口的人似乎想了想,但最终还是很乖地点头:“好!” 二十分钟后周勀把粥端到客厅,常安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所以他索性就把粥碗搁在茶几。 “有点烫。” “嗯。” 常安端过碗来吹了几口,开始喝粥,整个过程周勀就坐对面沙发看着,心里有种“如履薄冰”的忐忑感。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令人匪夷所思,实在不正常。 “常安?”周勀突然开口。 对面喝着粥的女人抬起头,“有事么?”连声音听上去都毫无波澜。 周勀微微凝神,“没什么,就问问你,粥的味道怎么样?” 结果常安也跟着笑,回答:“很好吃。” 周勀苦涩发笑,硬生生将想问的话全又咽了进去。 从云凌到丰蠡,正常情况应该是一个半小时左右车程,但那晚狂风暴雨,车速提不上,山路上也难开,两人到丰蠡时已经快要十一点,进了山,四周更暗,零星斑驳的灯光也像不真实地印在被雨水打糊的窗玻璃上。 周勀一路都在留意常安的情绪,可她始终很平静,眼里放空,除了脸色差点之外与平时并没两样。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宅子门口。 周勀在竹林不远处的一块水泥场上停好车,副驾驶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到了。”他提醒。 常安先是转头看了眼,看到雨雾之中的那栋农家小楼,一楼和二楼似乎都亮着灯,好像在等着谁在深夜探访,继而她深深埋了一口气。 周勀伸手握了握她拽紧的手指,“我陪你进去!”简短的几个字,犹如寒夜里的一丝暖风。 常安抬头与他四目对望,绷了一路的眼神中终于有一丝不安漏出来。 周勀心疼,从旁边小格里抽出雨伞,率先下车绕到常安那边去…… 常望德刚吃过药,又打了一针,隐约听到楼下有汽车响。 “应该是小安来了。”魏素瑛先开口。 常望德摁住针孔从床上起身,下一秒,敲门声骤响。 “是啊,该来的总会来!” 魏素瑛叹口气,“那我去开门?” 常望德挥挥手,“让她在一楼书房等!” “好。” 临走前魏素瑛又替常望德拿了件毛衫披到他身上,“夜里凉,你穿好再下楼。” 常安被魏素瑛带去书房,关了门,她又退出来,仿佛是刻意要为父女俩创造一个私密的空间,周勀也不打算去打扰,抖了抖手里的雨伞。 “我去给你倒杯茶!”魏素瑛也不问两人突然深夜到访为了什么事,可见她心里应该已经了然。 周勀便也顺着她的话讲,“不用忙!” “要的,你先坐!” 她冒雨去了前院,很快又小跑着过来,手里已经拿了热水瓶,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可能两人要聊一会儿,你先坐坐!”魏素瑛又将柜子下层的果盘拿出来,果盘还是前几天除夕在这吃的那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已经换了一波,先前还有农村过年取兆头的糖和红枣,现在却换成了各种各样的坚果。 这是要促夜长谈的架势? “谢谢!”周勀自然不吃这些东西,只是端了杯子。 魏素瑛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坐到他对面,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起来,先说过年期间也没去看看老爷子,两家平时缺乏走动,礼节上其实有些过不去,又说常佳卉借住了周勀的公寓,她一个人留在城里,多亏常安与他照应,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些家常琐事,却丝毫没提及案子,但周勀能够感觉得出,魏素瑛应该知道所有真相,但是她决口不谈,他也便不主动提。 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从十一点划过凌晨,外面雨一直没停,还伴随着轰隆隆的电闪雷鸣。 书房里的钟声敲完十二下,常望德终于把故事讲完。 常安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良久,她缓缓抬头,眼波颤动。 “……所以,我并不是您的女儿?” 窗外又是一声雷鸣,小镇像是被大雨封存在一个禁闭的空间里。 这是春雷吧,春雷一声发,惊燕又惊蛇! “咔嚓”一声,书房那边总算传来动静。 周勀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砰砰作响,很快看到常安走过来,她始终低着头,步子挪得很慢,而这大概几十米的路程,从书房那头走到客厅,谁都不说话,谁都不打扰,魏素瑛和周勀都站在沙发前面憋住气息看着。 直至她走到屋中央,微微抬起头。 脸更白了,嘴唇似被咬出一排牙印。 周勀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或者她即将要面对什么,但是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常安近乎快要崩溃的情绪。 她在强撑,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原本他想问“谈完了?”,可现在只是走过去,捞开遮住她额头的刘海,“现在回去?” 常安吞着气,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口竟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只是点了下头,点得很重。 对,她要回去,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 周勀过去拿了伞,又跟魏素瑛道别。 “那我先带她过去。” 魏素瑛看着常安的背影,至始至终她都不愿正面看她。 “好,路上小心!” 目送周勀撑着伞搂着常安穿过院子,木门“吱呀”一声,汽车发动,门外有光源照着雨水扑进来。 半响之后车子开远,魏素瑛关了门,这才转身去书房。 常望德站在窗前,用手扶住一侧矮柜,身上依旧披着下楼前她哄他穿的那件毛衫,浅咖色,还是她亲手给他织的。 “都跟她说了?”魏素瑛问。 扶着矮柜的身子呛了下,却没转身。 “都说了!” “她什么反应?” “很平静。” “没有哭闹?” “没有。” 魏素瑛苦笑,“这点倒跟她妈妈很像!” “是吗?”常望德知道她的意思,大概是说常安的性格和薛冰一样,越遇事越冷静,越冷静就越会作出倔强的决定。 “可能吧,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常望德终于转过身,灯光下脸色苍灰,又因药物副作用导致浮肿,再仔细看,两鬓斑白更甚。 他这半年似乎老了十岁,旧情旧缘旧孽,折磨到这一刻谁说不是一种宽解? 魏素瑛又苦笑一声:“那她以后恐怕会更恨你。” 常望德叹息,“随便吧,只是遗憾最后还是没能护她周全。” “那你呢?”魏素瑛突然走近。 常望德一愣,“我?” “对,你,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怨恨?” 常望德又转过身去,窗外的雨还是没有停,只是山中小镇宁静,此时已经看不到什么灯光。 “要说没有一点怨恨也不现实,我又不是圣人,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有染,但是三十四岁已经是正处,四十岁升副厅,五十不到已经是正部,别人到死都未必爬得上,我用二十年不到就已经走到这位置,这其中我不敢说没有小冰的功劳,所以就凭这一点,我也不敢怨恨。” 魏素瑛闭眼默默沉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意思。” 官场那些她不懂,也不想懂,这么多年她任劳任怨地跟在常望德身边,从无名无分熬到现在,自知自己的分量,但总有些不甘,“我是在问你,这些年每每看着小安,你心里就真没一点膈应?” 膈应?嗬… 常望德把目光看到夜色中去。 “膈应肯定有,你知道当年我刚得知小冰怀孕是什么心情吗?” 魏素瑛想了想,苦涩回答:“应该挺开心的吧。” “何止开心,简直是激动!” 是了,他激动得要命,因为薛冰一直不愿同他要个孩子,以至于两人结婚多年也没生育。她那时候接受的是国外教育,好斗心又强,在裕安坐头把交椅,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生个孩子出来牵绊住自己,所以薛冰一直抱着丁克的想法。 这想法放在现在来说并没什么稀奇,可那是二十多年前,一个女人成婚嫁人却执意不生孩子,简直说不过去,为此常望德并没少劝过她,连哄带骗,甚至为此吵过几次,可是薛冰什么性子,自己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所以三十好几了,她肚子一直没动静,可冷不丁,她突然告知常望德自己怀孕了,他该有什么心情? 常望德站在窗前回想,嘴角还能勾出一抹笑。 意外,惊喜,又或者是情动。 “可是她那脾气,不擅长撒谎,或者说根本不屑撒谎,所以告诉我怀孕的下一句就是,孩子不是我的,是她与其他男人苟且之后不小心留下来的孽障。” “所以才有了佳卉对不对?” 尽管这么多年魏素从来不问,但心里早就了然。“你在她那里求不到一个孩子,她打定主意要让周家断子绝孙,你尚且可以原谅,但是你不能原谅她背叛你们的婚姻,所以得知真相之后迫不及待地在我这留了一个种。” 报复也好,泄愤也罢,事实是常望德当年在得知薛冰怀孕之后没几天,便在外面找了魏素瑛。 外人都以为她是他的挚爱,毕竟像他这么聪明又谨慎的人,怎么会在个人作风上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要知道婚内出轨会影响他的仕途,当时他风头正劲,若不是真爱无敌,又岂会冒着前途尽毁的危险与魏素瑛苟合,可是事实呢? 事实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而外人所看见的便是,九个月之后常安出生,又隔了没多久,常佳卉出生。 “孽缘吧。”常望德冷笑,脸色又随之沉下来,眼中有克制的痛苦。 “小冰走的时候留了份遗书,要我务必好好照顾小安,现在事情弄成这样,往后她的路会走得很艰难!” 前面二十几年一直是公主,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猛一下却被推入万丈深渊,不仅要陷入官司纠纷,没收遗产,更要面临自己父母的真相。 魏素瑛也能预料到常安的处境,劝慰:“事情弄成这样也不是你的问题,用句老话说,这叫造化弄人,不过这么看来,佳卉的命倒是比她好。”后半句话魏素瑛全然用一种自嘲的口气讲,常望德却应声点头,表示赞同。 谁说不是呢?这么一比较,常佳卉的人生虽然普通,但不用经历这般过山车似的上天入地,人生动荡。 周勀一路精神紧绷,既要留意前方状况,毕竟大雨开山路,危险随处潜伏,却又要时时关注常安的情绪。 她这一路拽着拳头,埋着头,像是卯足劲要把自己封在一个全然禁闭的状态。 周勀实在不放心,她这样肯定要出事。 好不容易挨到市里,下了高架,周勀有些许放松。 两旁路灯通亮,他借着灯光才发现常安脸色刷白,额头似乎还有一层细汗。 “常安?”他想握一下她的手,可她手指拧紧,像是固执地拽住什么不肯松,周勀试了几下想把她的手掰开,徒劳无功。 前方红灯跳绿灯,他只能先放弃,把车子开过路口靠边停。 “常安!” “常安?”他喊了两声,没反应,不得不揭了安全带过去把她的人扳过来,小小的身子在他身前却依旧低垂着脑袋,周勀从没见过她这样,可是她的身子分明在抖,像是一潭死水下面死死裹住了什么随时会喷涌。 “放松,先放松!”周勀捋着她两边手臂,试图用这种办法让她能够打破死寂,可是常安咬着牙在跟自己憋劲,骨子里死犟的性子在这时候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勀觉得自己也要跟着崩溃了。 “常安,你听我说,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至少我们应该具备面对的勇气。” “我知道这时候跟你说这些显得有些残忍,但是无关紧要的那些安慰对你来说没有丝毫意义,我相信你也未必想听,你可以有短暂的逃避,但是别跟自己较劲。”周勀慢慢捋着常安的肩膀,又去拍她的背脊。 常安起初还只是很细微的战栗,渐渐幅度变大,周勀甚至能够听到她牙齿咬紧摩擦的声音。 她似乎快要扛不住,却还在忍,这么痛苦! “好了,你暂时什么都不用想,我先带你回去,你现在唯一需要的只是休息。”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这应该是周勀第一次显出他在年龄与阅历上的优势,冷静,沉稳,而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经历人生变故,难免显得有些恍然若梦。 周勀又捋了几下常安的背脊,把她扶着靠过去,正要重新上档发动车子,只听到副驾驶上突然一声重重的抽气,继而“哇”一声,气贯长虹般,常安朝着前挡风玻璃毫无预兆地大哭了出来。 周勀:“……” 言情海 第166章 她所有信仰兼荒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窗外风声雨声,车流灯影,但是夜色将这一切都似乎打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水印。 常安悲恸的哭声也慢慢平息,她其实并没有哭多久,只是像发泄般要将堵在心里的东西疏通,所以周勀也没哄,任由她坐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哭完。 这时候能哭出来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哭完之后呢? 她一抽一抽地看着前挡风玻璃,雨并没有停,时至夜深,却依旧有晚归的行人顶着骤雨往家里赶。 世人皆苦吧,有谁能够幸免于难? “我外婆四十岁左右才有了我妈妈,她几乎将半生心血都倾注在了这个小女儿身上,很小就开始教她识字念诗。”常安突然开口,情绪说不上有多激动,反而隐隐带着一点劫后余生般的觉醒。 “你知道吗?我妈各方面条件都很出众,小时候读书好,脑子又聪明,我外婆说她什么都要争第一,后来考大学,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进了牛津,还是很厉害的经济管理类专业,所以她一直是我外婆的骄傲,以至于我以前总是不明白,像我妈妈这种人,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安于现状甚至平庸?” 在常安的记忆里,薛冰生前并不十分注重她的学习及能力培养,后来她被送去伦敦,外婆也只是让她选了个极其冷门的专业,从小常安受到的教育便是——“女子德行第一,安分守己最是重要,也不必去争什么东西,待适当的年纪找个适当的男人结婚,以后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平淡是福,平凡是福,这是外婆以前总挂在嘴边的话。 常安苦笑一声,“我以前还以为只是家里的条件允许我不去考虑任何这些问题,所以她们才让我别有任何功利心,可是现在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我妈妈输在一个‘利’字上,所以她和外婆都不想让我走老路。” 生前薛文琇不止一次跟常安说过,让她性子别犟,最好无欲无求。 她们是想让常安成为一个平凡的姑娘,远离这世间的利益诱惑,也远离人心龌龊,这样或许会碌碌无为,但起码可以岁月静好地过完一生。 “身不由己,嗬,他刚才竟然用‘身不由己’这个词来替我妈妈解释……” 常安低头又想起常望德在书房里跟她说的那番话。 他说:“你别恨我,也别恨你妈妈,造成有些结果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你不懂当坐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得身不由己。” 拿也不是,拿了更不是,所以权利和金钱是把双刃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 周勀其实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因为他二十出头就开始经商,漩涡之中已经翻滚近十载,但是他不会也无法向常安解释。 “好,就算她当年真的是身不由己,那么我的存在又怎么解释?”常安低头闭起眼睛,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她周围所处的环境,每一样都在向她构造着美好与正义,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被告知,所有一切都是假的,美好是假的,优雅是假的,就连她们传达给她的信仰也是假的。 她的存在证实了这一切都是谬论,荒唐的,可笑又可耻的谬论。 常安不愿再说下去,靠在椅子上再度闭上眼睛。 周勀之前被带走问话,其实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比如孙正道利用薛冰的职务之便里应外合,从中牟利,再比如这次孙正道栽进去,裕安李美玉及其高层一起被审,结果却牵扯招供出了薛冰生前所做的事,但是看常安这个情绪,又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只是常安目前这情绪,他也不舍得再多问。 “好了。”周勀抬手又裹了下常安的肩膀,“不说这事,雨太大了,先回去!” 他重新发动车子,用最快的速度开回长河。 到家后周勀哄常安去洗澡,她看上去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并没多“反抗”,洗完后常安乖乖上床,等周勀进卧室时发现人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他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周勀之前也在里面呆了几天,下午刚回来又连夜去丰蠡开了个来回,其实已经累得要命,所以也简单洗漱便躺到了常安身边。 极度疲累其实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这时候能让人在短时间入眠。 周勀很快便睡着了,并没做梦,只是天亮时候被窗外的车身有些惊醒,习惯性地翻身去搂身边人,手掌摸过去却只摸到一片冰冷,他猛地睁开眼睛,枕边空无一人。 “常安!” “常安?” 周勀一连喊了两声,阳台和洗手间都没人,他赶紧揭开被子下床,也没来得及穿拖鞋,急急忙忙就出去,在二楼找了一圈,没有,又小跑去一楼,客厅并没亮灯,周勀以为她出去了,结果一转身便看到餐厅那边透过来一点灯光。 常安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背影朝他,面前摆了红酒和一只高杯子。 周勀松了一口气,走过去。 “怎么不睡觉一个人跑来这里?” 原本正陷在沉思中的人猛地转身,但紧绷的神情很快就垮了下来。 “睡不着,下来喝两杯。” 周勀扫了眼桌上的酒瓶,大半瓶下去了,她这叫喝两杯?只是周勀也不揭穿,绕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看到她手里还拿了两张纸。 “在看什么?”周勀问。 常安似乎并没掩藏,只是把纸抬起来问:“你说这个吗?” “对,什么东西?” “遗书!” “什么?” “我妈妈的遗书!”刚在丰蠡那间老房子的书房,常望德刚刚拿给她的,“可笑吧,我妈走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到现在才看到她的遗书,而且是写给我的。” 周勀也有些震惊,可常安脸上的表情反而平静,或许是短时间内已经遭受了轮番打击,有了免疫。 “给你看看吧。”她突然把那两张纸推到周勀面前。 周勀愣了愣,“合适吗?”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合适?” 往后大概只有丑闻了,再无什么秘密。 常安又把纸往周勀面前推了推,“看看吧,看看有多荒唐!” 言情海 第167章 她的城堡塌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怀着一种很怪异的心情接过那封遗书,纸张已经泛黄,但压得平平整整,可见保存它的人很小心。 一点点慢慢打开,看到上面的字,用蓝色钢笔写的,应该还是那种老式需要吸墨水的钢笔,笔锋刚劲有力,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我的小公主”,第一排便是以这五个字开头,算是称谓。 周勀抬头看了眼常安,她坐在那里微微带笑,很复杂的笑。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薛冰临死前写给常安的一封信。 周勀收回目光重新往下看—— “我的小公主: 出于私心,我希望你永远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因为如若看到了,便说明所有事情都已经变成了我预料中最糟糕的样子,我很抱歉,让一切变成这样,但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既定事实,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亲口讲。 先说说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以前妈妈总教育你,做错了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所以现在妈妈不得不作出选择,至于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对妈妈很失望? 没有关系,失望很正常,我对自己也很失望,甚至是痛恨,但是这完全不影响妈妈依然爱你。 妈妈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否已经成年,如果尚未成年,妈妈希望你能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好留在常望德身边,他曾亲口对我承诺过,我走了,他会把你永远当女儿,这点我相信,他可能未必是个好丈夫,但他可以当一个好父亲;如果你已经成年,妈妈阻止不了你,你可以自己作出选择,但是这样可能你会比较辛苦,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妈妈相信你完全可以。 再说说你的父亲,尽管这件事我难以启齿,但是很抱歉,宝贝你不姓常!” 周勀看到这完全震惊。 他先前已经大致知道了薛冰生前所做之事,甚至推测出了她自尽的原因,可是完全没有想到,常望德竟不是常安的父亲。 那常安的父亲是谁?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她也在看他,或者在等… 他索性也不问了,低头继续看。 “……但你亲生父亲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你没必要去认他,他不配,也不合适,他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这么多年我和常望德已经达成了共识,我保他官运亨通,他保我们母女俩的名誉,若我走了,你依然可以是他的宝贝千金,但是妈妈在这里必须跟你说句实话——你的出生是意外! 我不喜欢被牵绊,也不喜欢有牵挂,所以很早就打算好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但是你来了,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查出来已经快三个月。 很抱歉,妈妈曾想要打掉你,可是医生说我年纪大了,手术有风险,让我考虑考虑。 那时候我刚好在北京,从医院出来,走在长安街上,长安,常安,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后我可以叫你这个名字……就那一瞬间,我发现其实我根本不舍得打掉你。 谢天谢地,你还是平安出生了。 这么多年,我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但唯有这一次,我庆幸自己的犹豫不决,庆幸能够把你自私地带到这个世界上。 我的女儿,你无法想象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有多爱你,就像你无法想象,当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心里有多安然。 我既然给了你生命,就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所以我愿意先走一步,保全你的人生,也保你后半生锦衣玉食! 最后,妈妈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是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 我的公主,就算生活再艰辛,你也要把眼泪擦干。 命运会眷顾你,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 最后落款——“薛冰,绝笔” 信不算长,但是看完却好像要透支掉所有力气。 周勀甚至都觉得自己后背发了一层薄汗,因为信里寥寥几句话颠覆的何止是常安的人生,也一起颠覆了他的猜想。 “所有人都觉得我妈当年自尽是因为我爸和瑛姨,包括我,这么多年我也一直认为婚姻的背叛导致我妈去世,可是原来不是这样。”常安顿了顿,“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太天真,我妈那脾气,要强好胜,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断送掉自己,实在太不符合她的个性,还有我爸,哦不,可能他以后也不是我爸爸了……” 常安又自嘲式地笑了声,“他那种人,把官位和仕途看得比命还大,怎么会荒唐到公然在外面养女人,还把女人接回家结婚?” 为了魏素瑛,常望德那几年错失了两次提拔的机会,不然他可能早就不在地方上。 “我妈一走,他烧光了我妈所有的遗物,短短几个月,毫不避嫌地就把瑛姨和常佳卉接了回来,给她们正名,这样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妈是因为痛恨丈夫的背叛而自尽,没人会把她的死跟其他事联系在一起,可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们导的一场戏。” 二十年前,国企改革潮涌起,裕安作为老牌国企自然也不落后,国资委下达命令,薛冰当时作为裕安头把交椅,自然成为了改革项目的领头人。 孙正道当时还在国资委,一个在外,一个在内。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实施效果显著,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更是加快了中西部和一些内陆城市的发展,沿海、沿江和内陆省会城市相结合,最终形成了一个多层次,多渠道,全方位的开放格局,而那时国企存在效率低下,运转不灵的客观问题,于是国企改革便在这种经济与社会形态下应运而生。 改革是一件好事,但是有改便有革命,当时企业内D建设薄弱,上面对高层管理人员监管不力,法制法度不健全也滋生了大量腐败问题,薛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咬牙接下了改革任务。 她需要力排众议,以一人之力推动整艘巨轮往前进。 常望德说她也是身不由己,虽然从法律和道德层面来说,这话不正确,可是从现实情况而言,确实如此。 裕安改革项目整整持续了三年有余,外人只看到一家企业的外在变化,比如裁员,比如革新,比如股权调整和变度,却没看到内里的样子。 这分明是一场商政博弈,几亿甚至几十亿的金额,各色人物纷纷登场,阴谋阳谋,各显神通,各种改制和资本运作,如此一场宏大的战役,谁能确保最后能够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 薛冰作为身在漩涡中心的人,她有私心,也有权利,但是她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即对孙正道产生了感情。 女人再强,可一旦涉及感情的事,照样能够错失分辨是非的能力。 三年后,裕安改制成功,常安也已经是一个的漂亮小姑娘,可是上面突然开始查裕安的账,孙正道,薛冰,包括公司大小高层,全部如履薄冰。 眼看快要查到自己头上,孙正道来求薛冰,那时候孙正道并不知道常安的真实身份,他手里所有的筹码也不过是赌薛冰对他那一点感情。 所谓盔甲与软肋,爱啊,有时候可以当盔甲,有时候便是不堪一击的软肋。 薛冰衡量再三,发现最好的选择便是自己死。 她死了,所有线索中断,当时体制缺失,这件案子很容易就会不了了之,更何况她清楚如果自己不死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要面临侦查,面临庭审,面临宣判,面临身败名裂最后再落上个几十年甚至无期徒刑。 她那性子,不如自己先了结自己。 “我妈大概算好了一笔账,她走前在境外账户存了一笔巨资,挂在她大学同学,也就是Edan父亲的机构名下托管,也找了律师拟好了遗嘱,并将所有安排都提前跟常望德沟通好,他今晚跟我讲,我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希望可以保我半生富贵。” 常安说到这里已经眼眶模糊。 别人大概很难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矛盾的,痛苦的,又无辜的。 “所以你知道吗?十七岁那年我被常望德连夜送去伦敦,我一直以为他是想断绝我和我哥的关系,其实不是,只是因为时间到了,这是我妈生前跟他的约定,十七岁,我必须移民去英国,在那边读书,定居,待成年那天便顺理成章地继承她在境外给我留的巨额遗产,从此再也不用理会国内任何事……” 所以常安当年能够在毫无签证准备的情况下就能连夜被送上飞机,因为这是她人生必经的一道程序,别人早就为她设置好的程序,即使没有她和陈灏东私奔那件事,她也会被送走,没有其他选择。 “只是我妈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我会因为我哥想尽一切办法回来,重新再回到这个漩涡……” 她抬头看着周勀,眼泪无声掉下来,可是嘴角那抹逞强的笑却怎么也不肯收去。 周勀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这一切真相也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想象。 他心疼常安,可是又无能为力。 “好了…” 周勀走过去,站在常安旁边把他揽到怀里。 常安双臂环着他的腰,把脸使劲往他小腹上蹭。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周勀摩挲着她脑后的头发,“什么感觉?” “就像…他们为了盖了一座城堡,自以为金碧辉煌,可以保我一生富贵,可是城堡突然塌了,整个压下来,我被埋在里面,快要喘不过气!” 周勀心脏像受了重击。 他无法替她承受痛苦,却能感知,就如薛冰在那封遗书里所说,她喊常安小公主,或许在她心里,她始终认为自己给了常安最好的东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是这些不过是海市蜃楼的虚景。 薛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以后公主的华服会被剥走,留下的只有她千疮百孔的心和即将面对的冷冰冰的现实。 “没关系,就算城堡塌了,你一无所有,至少我还在这里。” 周勀低头轻吻常安的发顶。 常安把脸埋在他腹间,心思颤动。 对啊,至少你还在这里…… …… 因为连日压力,常安第二天睡到很晚才醒,起来周勀已经不在家,桌上花瓶底下压了一张纸——“上午公司有事,起床之后给我打电话,中午一起吃饭。” 常安把字条看完,叠好扔到旁边,又看了眼花瓶里的花,应该还是上周她被检察院带走那天买的洋桔梗,只是因为时间太长了,花都已经明显枯败。 常安把整束花抽出来,一把全都扔到垃圾桶。 她想给周勀打个电话,找了半天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于是又找了充电器把手机充上,这才光着脚走去浴室。 镜子里面是一张清减苍白的脸,黑眼圈也有些重。 常安叹口气,捞了把凉水冲到脸上。 她告诉直接要清醒,要坚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十分钟后常安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手机也冲上一点电了,她开机,给周勀拨了通电话,可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 想来他应该很忙,她入股的那笔资金有问题,现在应该已经被冻结,尽管这些事他只字未提,但常安大概能够想象到他此时也正在面临困境。 电话不接,常安改为发短信。 “我起床了,你空了跟我联系!” 微信发过去,不出所料,依旧没有回信,常安也没再多问,她又等了半小时,拔了充电器挎了包出门。 其实漫无目的,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一个人闷在家里,怕出事。 昨晚下了一整夜雨,今天总算消亮,只是天色还是阴阴的,寒气依旧很重。 常安裹着外套沿着小区门口的路往前住,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家花店,也无事可干,进去重新挑了一束洋桔梗,捧着花出来,抬头,一眼便看到了倚在车门上朝她对视的陈灏东。 常安惊了惊,愣了几秒才尴尬开口:“这么巧?” 陈灏东哼气儿,“不巧,我从小区门口就开始一路跟着你。” 常安:“……” 陈灏东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车门打开。 “上车吧,找个地方聊聊。” 言情海 第168章 当年那个问题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半眯着眼,看了看车来车往的马路,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待常安坐上副驾驶,陈灏东没立即开车,却问:“喜欢这个?” 常安不明,“什么?” 他略抬了下下巴,目光落在常安膝盖上。 “花!” 常安愣了愣。 “也不是,刚好路过,随便进去选了一束。” “很漂亮!” “是么?” 陈灏东没吭声,目光在常安脸上停留了几秒,她这阵子瘦得厉害,以前下巴还有些圆润,现在却是整个削尖。 心里突然堵得慌,他别过头来,问:“什么花?” “洋桔梗。” “噢。” 他便不再多问,转身挂挡发动车子,系上安全带时自己又用极轻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洋桔梗。” 车子驶入正道,过了个红绿灯。 “不问我带你去哪儿?” 常安似乎精神不是很集中,顿了一会儿才回答:“你也不会卖了我。” 陈灏东笑了笑,“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那找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常安看了眼窗外,前面就是美食街了,周勀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消息,于是说:“好啊。” “想去哪间餐厅?” “随便!” 随便就为难了,陈灏东龇了下牙,“那去我住的地方吃?” “啊?”常安意外出声,像是终于魂魄归位,转过去盯了陈灏东半饷才开口,“好像不大好吧。” 陈灏东忍着笑,目视前方,嘴里却慢悠悠地吐了两个字:“傻子!” 常安:“……” 在吃方便陈灏东毫无建设性,只知道常安口味偏清淡,最后便保守地选了家日料店。 环境不错,都有独立隔开的小雅间。 两人落座,服务员送了菜本过来,陈灏东示意给对面常安点。 常安推却:“你看着办吧。” 陈灏东扫了眼设计得美轮美奂的菜单,“我看不了,平时也很来这种地方吃饭!” 服务员为难,最终还是把册子放到了常安面前。 常安兴致缺缺,随手翻了个双人套餐,“就这个吧!” 她把册子还给服务员,抬头看到陈灏东人高马大地坐那,问:“吃过早饭了吗?” “没有!” 那日料这种猫食分量大概也不够他吃。 常安又把服务员叫住,“再加份乌冬面!” “好的!”服务员抱着册子打算出门,陈灏东却又喊,“等等!”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有甜食没有?” “您是说甜品?” “差不多吧。” “有,您稍等!”服务员又退了回来,把册子摊到陈灏东面前,“这几页都是甜品。” 陈灏东扫了扫,花里胡哨的图片再配上花里胡哨的名字,他头疼,问:“有没有什么推荐款?” 服务员倒机灵,指着其中一张图片建议:“要不您试试我们店里的白色恋人。” 陈灏东眉头拧紧,这名字不好听。 “这什么?”他指着另外一张图片,五颜六色的几个小圆球,看上去挺软挺Q弹。 “这款也不错,我们店里的人气款,寓意快乐和永恒!” 陈灏东瞬间满意,“就这个,每样颜色来一份!” 常安看过去,他指的是摩提。 “吃不下的!” “每样尝一口,吃不下放着看看也挺养眼!” 他总有一些流氓理论,常安懒得跟他争。 服务员很快拿了菜本下去。 常安喝了一口茶,问:“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突然吗? 他想说他没事就会开车在长河附近晃悠,他还想说她的电话打不通,从昨晚知道她回来之后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将近一个晚上,但是面对她时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 “没什么,想问问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常安愣了愣,反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一点,不过都是从新闻里获取的信息!” 常安自嘲:“那我现在是不是红了?” 陈灏东也跟着笑:“还好,虽然曝光频率有点高,但荣邦的公关能力一向不错。” 常安不再吭声,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大部分日料店里惯用的类型,陶瓷带冰裂釉纹,小小一只,捏在手里外壁光滑冰凉。 她捏了一会儿,问:“想聊什么?” 雅间里一时没了声音,外间走廊倒有蹄蹄踏踏的动静传进来,大概是服务员穿着木屐在地板上走动。 陈灏东突然有些烦躁,他其实没什么话想跟常安聊,刚才从车里出来堵她,纯粹是没忍住想跟她说说话。 “也没什么。”他抬手蹭了下额头,一层薄薄的汗,于是将这一切冲动行为都归结于自己高烧还没退,昨晚烧了一夜,大概是脑子有点不正常。 “常安…”有了这点病当借口,他索性就放开胆子讲了,“你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为什么会选他结婚?” 常安嘴唇还贴在杯沿上。 当年,他问当年啊……不知怎么猛地就恍惚了一下,那种感觉实在太怪异。 若摆在两年前,常安做梦都想陈灏东来问她这个问题,那么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他说,我回来就是为了见你啊,婚姻这些只是幌子,包括她为了从伦敦回来而做的那些不要命的荒唐事,这些她都会一股脑都讲给他听,讲完应该还会大哭一场,毕竟这么多年的委屈与煎熬,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在他怀里悲悲戚戚? 可是这一刻呢,像是历尽艰辛,她好像终于翻过了这座高山。 常安放下杯子,看着眼前的男人。 若要排位置,她知道自己依旧会把这个男人放在一个无人可以取代的地方,毕竟她整个童年,青春和所有悲欢离合的记忆都与他有关。 他就好似一团火光,曾照亮她,温暖她,也曾烧得她痛不欲生,体无完肤。 陈灏东这个名字,在她生命中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记,但是常安很清楚地知道,以及肯定,他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往后要有的也只是亲情或者朋友之间的关心。 “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想回来了,我外婆又刚好给我安排了相亲。” 她用寥寥几个字,用最平淡的情绪,将那些年的焦灼与挣扎都草草带过,那时候的陈灏东哪会知道,他想要的女孩,也曾愿意交付于他的女孩,就在这一杯茶的时间,被自己彻底弄丢了。 很快菜和甜点都上来了,很精致,很漂亮,只是两人都没怎么吃。 常安是没什么胃口,只尝了一个摩提,陈灏东是因为高烧未退,也吃不进什么东西,而两人的话题似乎终止在刚才那个问题上,最后大概是常安觉得气氛实在僵,没话开始找话讲。 “你呢,你和何灵快要结婚了吧?” 陈灏东手里的筷子沉了沉,抬起头来,眼中情绪不明。 常安也看不懂他的目光,问:“怎么了?” 陈灏东迅速低头,搅了一下碗里的面,“没什么,吃吧,吃完送你回去。” 常安:“……”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走出日料店。 车子就停在门口,陈灏东掏了车钥匙,啵啵两声解锁,兜里手机却开始响,他接通,说了两句,似乎是公司里的事,之后常安便看到他脸色发沉,半分钟之后挂断电话。 “你有事吧?”常安问。 他随手开了车门,“公司的事,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有事就去办吧,我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打算再在附近逛一圈回去。” 陈灏东想了想,也没多坚持。 “那我先走了!”他上车,却又落了车窗。 “常安!” “嗯?” 她还站在风里,黑而长的直发被吹得飞起来,她用手轻轻压住,露出小半张脸来。 “还有事吗?” 陈灏东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怂劲大概全都用在了这女人身上。 “自己注意!”继而发动车子,迅速离开。 常安站在原地嘶了声,觉得今天的陈灏东有些奇怪,而在日料店门内,一个高挑身影走出来,目送常安穿过人行道走到了对面去。 周歆今天刚好跟朋友来这边吃饭,结果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便见常安和陈灏东一起从雅间出来。 真巧啊,还被自己撞到! 陈灏东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位老股东已经被抢救了过来,只是浑身还插着管子,儿子女儿一堆人围在ICU走廊上不肯走,何灵和方如珊并着公司几位高层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股东元老,看着齐齐赞赞地很是热闹。 陈灏东利用赶过来的路上终是把事情经过打听清楚了,起因是何宾雇佣水军在网上抹黑荣邦和周勀的事不知怎么就被捅了出来,结果几个股东知道后火冒三丈。 何宾其实是想借这次案子的事搞一下周勀,以报上次“瘦身钢筋”的私仇,可是这蠢货忘了荣邦与元玺在泸旸湖项目上有合作,如果荣邦遭受负面新闻影响,元玺肯定也要跟着损失,加之之前“瘦身钢筋”的事尚未平息,股东对何宾本就已经很不满,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做出这种蠢事,自然有股东看不过去找他理论,可他倒好,不光不认错,还一意孤行觉得自己厉害得要死。 据说双方在办公室就吵了起来,陈灏东知道何宾混账起来就是个无赖,现在坐上头把交椅更是有恃无恐,结果其中有个上了年纪的股东被气得血压飙升,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言情海 第169章 你对我还剩多少感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方老怎么样了?”陈灏东问何灵。 何灵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把陈灏东拉到角落解释:“刚刚脱离危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可能得在医院呆一阵子!” “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他已经清楚事情的经过,毕竟公司里眼线众多,但还是需要假装问一问。 何灵一脸躁愤,“还不就我哥喽,他做事不经脑子,为了一点私怨去黑荣邦,方老几个本来就一直看他不爽,这次还不借着机会打压?他倒好,不仅不服软,还当面顶撞,结果弄成了现在这样!” 何灵对何宾的所作所为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其实兄妹俩从小关系还不错,唯一有膈应的事无非是之前何宾开车导致何灵流产,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都已经释怀,更何况现在何兆熊一走,只剩下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 何灵虽然痛恨这个哥哥没什么本事,但若动真格陈灏东知道她还是会帮着何宾。 陈灏东没再多问,这段时间他竭力在把自己从元玺里摘出来。 站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方如珊突然走了过来。 “陈总…” 陈灏东朝她点了下头,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如果他没记错,下个月便是孩子的预产期。 何灵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以前是看不起,现在完全就是嫌弃与憎恶,所以眼看方如珊过来跟陈灏东搭讪,毫不避讳地就把陈灏东往旁边拉了拉。 “你跟她费什么话!”嘴里唾弃,又朝方如珊瞪了眼,“哪儿都有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陈灏东无语,轻斥,“少说两句,看下场合!” 自何兆熊死后,何家大大小小的事就没停过,家里公司里也是闹得鸡犬不宁,外面都当是笑话看。 何灵瘪了下嘴巴,心里郁结未散,但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下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 “灏东…”何灵突然转过身来,脸上显出一丝很明显的疲惫感,“开车来了吗?送我回去吧,我不想再呆在这里。” 两人出了住院楼,陈灏东还是开的那辆路虎。 何灵打开副驾车门,一眼便看到了椅子上的那束洋桔梗。 “哇,好漂亮的花,你买的?”何灵大惊,陈灏东这才想起来刚才带常安去吃饭,下车时她就把花留在车上了,没带去餐厅,可是临时他有事赶来医院,她自己回去,一时也忘了还有束花落在这。 “不是。”周勀把花顺手拿了扔到后座,表情并没什么不自然。 何灵顿了顿,也没多问。 车子很快开出医院,陈灏东问:“送你回去还是送你去公司?” 何灵想了想,似乎两个地方她都不想去。 “你吃饭了吗?” 莫名的问题,陈灏东短暂停顿,回答:“吃过了。” “在工地吃的?” “不是。” “那你在哪儿吃的?” 陈灏东侧目,何灵立即收口,笑了笑:“我不过关心你嘛,看你天天在工地吃猪食,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她自顾自地转了过去,低头玩手机。 陈灏东握着方向盘,前面开始转红灯,一辆辆车都开始减速,他踩下刹车,提口气。 “没什么不能问的,我中午和常安一起吃的饭。” 何灵原本在手机屏幕上划得灵活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短暂一瞬的功夫。 “死了,前功尽弃!”挫败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抬起头勉强笑,“哦,跟你妹妹啊!”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以往跟陈灏东聊天提起这个人,她也总是说常安是他的妹妹,可是天知道陈灏东从来不这么叫。 他总是喊她的名字,常安常安,连名带姓,可就这么一个硬邦邦的人,却总能把这两个字喊得格外柔软。 后半程一路无话,何灵也不再玩游戏,改为插了耳机支在那听歌。 车子开到何宅门口。 陈灏东喊了声:“到了。” 何灵抽掉耳机,“你不跟我下去?” “不了,工地还有事。” 何灵哦了声,转过去开门,可是门把拧到一半,她又退了回去。 “灏东。” “还有事?” “你觉得,你对我还剩多少感情?” 陈灏东表情一僵,这是他们分居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他看了眼前方,树荫飘荡,天色阴阴。 说实话他今天其实不想聊这个话题,一来没精力,烧没退,脑袋还疼得要命,二来没心情,刚跟常安吃完那顿饭已经把他所剩无几的一点精气神都耗光了,但是这次是何灵主动提起来。 他抬手摁了下太阳穴。 “你想今天聊这事?” 何灵去看他的眼睛,里面有许多红血丝,可见他最近几天并没休息好。 他也很累吧,从心到身体,可是感情总是怯懦而又自私的,甚至是卑微。 “没有,聊什么,我就突然问问,行了你走吧,有空我找你。”何灵开门下车,很快就跑没影了。 陈灏东双臂圈在方向盘上,将头慢慢埋上去。 …… 周勀开完会回办公室,打开手机才发现常安曾给他打过电话,赶紧回拨过去。 “喂,抱歉,刚一直在忙。” “没事,我知道!” 周勀听到了那边的车声和人声,又问:“你不在家?” “嗯,在外面。” “发个地址给我,我现在过去接你,一起吃饭。” 常安看了眼对面的大厦,偷偷笑:“你不忙了吗?” “忙,但答应你要陪你吃午饭。” “可是我已经吃过了呀。” “你吃过了?” “对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等你的午饭我得饿死。” 周勀瞄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已经快两点了,一场会议胶着太久,他抬手撑住额头:“抱歉,太忙忘了时间。” 常安似乎已经料到会这样,“没事,那你忙吧,我一个人逛逛。” 周勀心有愧疚,但电话里听得出常安心情似乎不错,也稍稍放了点心。 “好,那先这样,晚上要是回去得早,带你出去散心。” 挂了电话,周勀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 这边常安想了想,又返回斑马线,走进了大厦对面的一家商场。 常安之前入股的那笔资金虽然在整个项目中并不算巨资,但是猛被冻结,加上裕安那边案子也迟迟没定论,最近负面新闻又频起,这对现在的荣邦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周勀压力很大,甚至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可是面对常安时他还必须要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因为他清楚常安敏感,生怕她又多想。 “老邓,上来一趟!” 二十分钟后常安从商场出来,手里多了两只纸袋子。 她重新走到斑马线等红灯,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大厦,“荣邦地产”几个字在楼顶发着金属的光芒。 四周清风郎朗,虽然还有些寒意,可是她知道春天的脚步近了。 因为常安之前来过两趟公司,又是老板娘,所以前台和保安都已经记住了她的面孔,自然很顺利就被放行。 她一路坐电梯上去,走到周勀办公室门口。 其实过来找他也是心血来潮,一来不想闷在家里,二来也实在没地方可去,晃晃悠悠就到了这里。 现在觉得给他一个惊喜也不错,夫妻之间不就该隔三差五来点这种小情趣么。 常安心里明明揣着这种心思,可又为自己的心思感到羞涩和矫情。 不管了。 她深呼一口气,抬手正要敲门,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 “……褚峰他脑子没病?居然提这种要求,他把我当什么人?” 常安微微一顿,这是周勀的声音。 火气这么大,发生了什么事? “周总,你先冷静一下!” 老邓? 之后短暂的消音,大概是周勀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半分钟后果然再度听到他的声音:“你给他回电话,问他能否坐下来好好谈?能谈就谈,不能谈让他滚蛋,但是星星的事他想都别想!什么东西!” 常安恍惚一愣。 她听到“星星”,继而又联想到刚才他口中所提的“褚峰”,常安记忆力不错,记得这人之前自己也见过,是李美玉的丈夫,云凌发展银行的行长,可是他和周歆有什么关系? 屋里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邓顺林要出来了。 常安赶紧调整好情绪。 果然,下一秒,门打开…… “周太太?” 里头站窗前怒意未平的周勀听到声音也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常安。 “抱歉,我没打扰到你们吧?”常安略带不安地问邓顺林。 邓顺林看了眼周勀,又看了眼常安,笑:“当然没有,都聊完了,你来找周总?” 常安也跟着笑:“嗯,刚好路过这里,上来看看!” “那不打扰你们,我先下去。” 邓顺林离开,常安才推门进去。 周勀脸色的怒意已经被惊愕所代替。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常安梗了下脖子,略带挑衅:“怎么,我不能来吗?还是你在这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被我看到?”听着像是无理取闹的口气,可周勀还是很轻易地被她逗到了。 走近一点,故意肃着脸。 “是啊,我跟老邓,你觉得我俩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常安起初还没明白意思,意会过来脸颊飘红。 “什么啊,乱七八糟!”兀自把手里拎的袋子搁他桌上。 周勀苦笑,这都能脸红,真是一点都不禁逗。 言情海 第170章 她去给他惊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袋子里装了什么?”周勀问。 常安推了下:“自己看!” 周勀打开袋子,两盒菜,一盒滋补汤,另外还有一小盒饭,袋子外面的LOGO他也认识,应该是公司对面商场里的一间餐厅。 “给我带的?” “当然,我已经吃过了。” 周勀有些感动,倒不是为了常安给自己送了一次饭,而是她此时的模样,就直直站那,虽然脸色还是有些白,但她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但是明明刚遭受过人生的巨变和打击,却不露丝毫崩溃颓唐。 周勀觉得这个女人总是能够自己带来惊喜,悸动,甚至是震撼。 他把袋子重新拎到不远处的茶几上。 “刚好我还没吃,闻到味道还真有些饿了。” 常安也随他走过去,替他把袋子里的盒子与筷子都拿出来,一样样摆好。 周勀卷了卷衬衣袖子坐下。 “再陪我吃一点?” “不用了,都说吃过了。” 周勀也不再勉强,坐下来开始吃饭。 常安支着下巴坐那静静看,他吃的有点快,不知是因为太饿了还是有太多工作要忙,常安也没问,只是中途会与他看过来的目光相撞。 其实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场景,无非是她闲暇之余跑来公司给他送了一顿饭,还是外面餐厅打包的外卖,而他在她面前安安静静吃完,中间甚至都鲜少有交流,但是丝毫不影响有暖融融的东西在心里滋生。 吃完之后周勀把纸盒全部丢进外面的垃圾桶,回来常安正在翻看他随手扔桌上的杂志。 “下午有其他安排?”他抽了张湿巾擦手。 常安摇头:“没有。” “那在这等等吧,争取今天早点下班。” 常安愣了愣,“不会打扰到你?” “打扰什么,你这么乖!” 后半句话是摸着常安的头讲,常安忍不住往后躲,“别摸,跟逗宠物似的。” 周勀当即笑出来,却摸得更凶,直接把常安脑袋后面的头发全都揉乱了。 常安气得直瞪眼。 “幼稚!” 周勀心情大好,一扫阴霾。 …… 后面三个小时,常安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看手机,而周勀埋头工作,两人甚少交谈,不过常安也并不觉得无聊,偶尔抬头会看到那个男人工作的样子,凝神,蹙眉,一副不容接近的模样,给下属打电话口气也冷飕飕的,距离感极强。 常安想到刚跟他结婚那会儿,他与自己相处的时候好像也总是这样,严肃,不苟言笑,甚至还有些刻板。 常安不禁感叹,好神奇啊,明明还是个陌生人,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呢? 周勀这回没放常安鸽子,五点准时收拾东西带常安走人了。 刚好是下班时间,两人下楼,一路迎接下属探究又八卦的目光,周勀也不避讳,当人面就去牵常安的手,起初常安还躲,她真的不大适应在人前亲昵,可周勀才不管,老先生腻起来也是要人命,手牵不到,他干脆去揽常安的腰。 常安最后受不了了,只能把手给他握着,就这么像热恋中的小情侣般一路握到了地下停车场。 因为要带常安出去,所以周勀自己开车,系好安全带,问:“先去吃饭?” 常安:“好。” 车子开出车位,在过道上划了个弯,很快便奔着出口那边去,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车位上,周歆刚停好车,坐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周勀牵着常安一路从电梯那头走过来,有说有笑,上车离开。 她当时的情绪已经不单单是妒忌,而是震惊,不可思议。 那还是她所认识的理智克制的周勀吗?若剥了他那层皮,周歆可以确定里面露出来的肯定是一颗少年初爱砰砰直跳的心。 …… 周勀带常安吃饭,又看了场电影,片子是临时选的,欧美大片类型,虽无太多心意,但秉承了欧美大片一贯的风格,场面弘大,特效精湛,倒也不算烂。 电影散场之后周勀又陪常安吃了甜品,一时就跟普通情侣一般,把所有约会的环节都走了一遍,两人在外面厮混到十点才回去,回去之后周勀也难得没工作,早早洗完澡进卧室。 常安穿着睡裙趴床上看杂志,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多撩人,周勀贴身而上,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 只是那晚周勀与平时不同,几乎是极尽温柔,可是节奏又掌握得特别好,好几次弄得常安差点晕过去。 完事之后他抱她去洗澡,两人一前一后坐在温水里面,起初谁都不说话,兀自平息着身体里的余悸,渐渐常安把脑袋往后靠在他肩膀上。 “周勀…” “嗯?” “谢谢你!”她的声音不高,还带着一点疯狂之后的慵懒。 周勀却笑:“谢我什么?” 常安闭着眼睛,“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 他心里自然懂,可是他要她亲口承认。 “我不懂啊,你倒说说看,是谢我今天陪你吃饭看电影,还是谢我像这样取悦你…”他边说边垂头去咬常安的耳根,手也慢慢绕到了她身前去,一切动作都隐匿在温水里。 常安猛绷紧脚尖往后挺了挺。 “喂,你…”不料自己都被自己呼出来的声音吓到,像战栗,又像求饶。 周勀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那你说不说?” “你要我说什么?” 水里的动作没停,常安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周勀却偏要逼她,水纹晃动间竟听到令人躁火的声音,最后常安心一横,干脆转过身来,半跪在周勀面前。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捧住周勀的脸,自上而下与他亲吻。 水中鸳鸯交颈,一声呼吸连着一声低咛,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擅长表达罢了。 周勀被常安的主动弄得越发动情,掐着她的腰把她架空。 “常安…” “嗯?” “坐上来,坐上来我们慢慢谈……” 水里的感觉与平时不同,常安又去了半条命,最后赤条条湿津津地挂在周勀肩上。两人这次花了更长的时间平息,直至露在水面外的身体全部风干,周勀怕她冷,想将人拉起来,可常安固执地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 “周勀……” “嗯。” “周勀!” “……” 周勀已经意识到肩上的人有些不对劲,手掌在她蝴蝶骨上拍了拍,“怎么了?” 她起初没出声,隔了好久才用很虚弱的声音开口:“谢谢你,谢谢你抽时间回来陪我,但是也请你放心,我会慢慢好起来,我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坚强,所以你真的不必费心思来逗我开心。” 常安不想成为周勀的负累。 周勀觉得心脏被猛地撑开了一个洞。 她怎么能这么乖这么懂事呢?懂事得让周勀都有些心疼。 他将肩上的人扯开一点,抬手捧住她的脸,指尖没入她的发间。 “我是谁?”他问。 常安虚虚撑了下眼,“周勀…” “不对,不是问你名字,而是问…我是你什么人?” 常安瞳孔微亮,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想低头,却又被周勀的手捧住。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他逼迫常安与自己对视,四周一片朦胧的水蒸气,可是眼睛却如明亮的镜子,清清楚楚地映照着彼此的模样。 常安舔了下湿润的嘴唇。 “丈夫……”她声音低若蚊蝇。 周勀显然不满意,“大声点!” 常安猛抽一口气:“周勀,你是我的丈夫!” 周勀这才笑出来,又轻轻揉着她的耳根,“所以你明白了吗,我是你的丈夫,我是你的男人,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我陪你哄你都是我应尽的责任,你以后别再说这种逞能的话,常安,我希望你能依赖我,信任我,妻子依赖丈夫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常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而且还是挑了这么一个环境。 当时两人刚做完那种事,潮涌未退,姿势未变,甚至他还没完全退出来,可是他却捧着她的脸说了这么一番话。 常安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嘴角却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 她何曾这么失态过。 “你存心的是不是?” 常安真是又羞又恼,思维混乱,抬手去捶周勀的肩膀,花拳绣腿的,周勀草草握住,固定在身前。 “又撩我?” “哪有!” “没有吗?” 小妖。精! 都说风花雪月,男欢女爱,一场酣畅淋漓的欢愉可以缓解掉许多压力。 周勀把常安裹着抱回床上,又厮磨一番,睡前才想起来理论考试的事。 “前几天你给我发微信,让我猜你考了多少分?” 他一提常安也才恍然大悟。 “呀,我都忘了,难怪今天早晨开机有好几条陌生电话的来电提醒。” “驾校的人联系你?” “应该是吧,应该是让我去练车。” 周勀握着她的腰发笑:“那就是说理论考过了?” 常安还颇有些得意:“是啊,还是高分哟,我厉不厉害?” “嗯,厉害!” 周勀想起前段时间她到哪儿都拿着那本科目一试题在见缝插针地看,想来确实是个做事很认真的姑娘,就是那种平时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可是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绝对会排除万难去完成。 周勀觉得常安这时候去学个驾照也不错,至少有点事让她做,可以转移一点注意力。 她嘴上说自己坚强,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周勀知道,她不过是把心思藏得深罢了,毕竟这么大的变故,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明天下午带你去看车。” “……” 第二天下午周勀如约回来接常安。 车展已经过了,周勀便直接载她去汽车城,那边有很多品牌的4S店。 路上周勀问:“有没有什么比较钟意的车型?” 常安以前从来不关注这些,甚至她都从未想过这辈子要学车。 “没有,先过去看看吧,也没说今天非得买回去。” “行!” 结果周勀陪常安逛了半天,也试了好多车型,最后她选来选去就选了辆大众的甲壳虫。 周勀差点崩溃了,早知道她选辆甲壳虫他又何必跑来废这劲,家里车库随便找辆闲置的给她都比这甲壳虫强,可是常安给他的解释也很有理。 “案子还没结,说不定哪天我又会被带走调查,这个风口浪尖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若不是周勀执意要给她买车,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当口给自己添置车辆。 这个理由也算合情合理,周勀无法反驳。 回去路上常安见他兴致缺缺,还故意开玩笑:“现在案子这样,往后只会越闹越凶,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俩都要变成倾家荡产的穷光蛋,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省着点花?” 明明是一句还挺伤感的话,可是被她云淡风轻地这么一说,丝毫没有任何落魄感。 周勀只是苦笑:“还不至于,就算倾家荡产,公司倒闭,给你买辆车的钱总还是有的。” 常安听了心里咯噔一声,默默收掉笑容,好一会儿,她突然问:“公司真的会倒闭?” 明明前一秒还在逗趣,下一秒她就换了张严肃认真的面孔,周勀一时没接住,眼神闪了闪,不过只是转瞬即逝。 “没这么严重,别胡思乱想。” 可是常安知道,她并没有胡思乱想,尽管自己并不清楚公司运营,但一些概念还是懂的,更何况刚才周勀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答案。 往后一段时间周勀倒真的开始忙起来,几乎天天一大早出门,晚上深更半夜才回来,还经常带着一身酒气。 常安也正式开始学车,上午最早去,下午最晚回来,成了教练手底下最勤奋的一个学员,除此之外她还从工作室同时揽了两个活,这样便能把所有空余时间都排满。 有时候忙也未必是坏事,至少没闲工夫停下来再想糟心的事。 不过案子还没审判,常安之后又被检察院的人带走约谈了两次,但好在风向没有变,涉及的问题也都不算深,基本两个小时总能出来了。 眼看检察院也没有另行起诉常安的意思,真的只是叫她配合调查,倒也让她和周勀都略微放了点心。 言情海 第171章 一响黄粱梦醒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望德那边自那个雨夜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对常安而言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立场。 他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了,就连常佳卉也和自己没有了血缘关系。 短短一夜时间,天翻地覆的改变,以至于有时候常安会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梦很快就会醒,到时候所有人和事都会回归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可是转念一想却醍醐灌顶,过去24年所拥有的一切才是梦境,现在是梦醒,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待火光熄灭,所以眼前的美好与希望都会全部消失。 她的父亲,她的妹妹,她自以为还算和谐的家,还有这么多年所接受的教育与信仰,一晌黄粱梦,被迫睁开眼睛,烟消云散。 其实周勀有个想法是对的,常安所谓的坚强无非是把一切痛楚都藏到最深,脸上假装自然,平常,看淡,装着装着别人就信了,可是不代表那些痛楚真的都已经随着时间消失,它们会潜伏并占据在她内心,独有她一人品尝。 只是夜深人静时常安会偷偷把身边的周勀抱紧。 她会一无所有吧,她会身败名裂吧,可是幸好还有这个男人。 …… 三月中旬,检察院以孙正道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等罪名向法院提起诉讼,半个月后,孙正道的案子在北京进行庭审,原本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的事瞬间曝光在全国公众面前,媒体和舆论顿时一片哗然,紧接着裕安的底子也都被扒了出来,李美玉和其集团另外11名高管全被起诉。 拔出萝卜带出泥,原本一直隐匿于阴暗角落的各路人马逐个被揪了出来,也包括十七年前就已经自尽去世的薛冰。 四月中旬,法院对李美玉及裕安涉案高层进行了一审宣判,认定李美玉等人贪污受贿,挪用巨额资产,判处李美玉死缓,另外11名高管也按例获刑。 李美玉当庭对一审判决表示不服,向北京高院提出上诉,一周后二审开庭,维持原判。 四月底,孙正道一审宣判,认定其所控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 孙正道当庭表示服从法庭判决,将不予以上诉。 至此孙正道落马。 从案子定性,开始调查,移送司法,提出公诉到最终宣判,耗时大半年的孙正道及裕安案终于落幕,最终查出涉案G员7名,D员13名,包括其裙带关系及牟利的家属近亲,共计34名作案人员全部被量刑。 这是一起触目惊心的贪腐大案,不仅涉案人员众多,涉案金额庞大,更披露了一张巨大的利益关系网。 一时舆论一片叫好声,防腐倡廉受到全民拥戴与呼吁,而那整个三月到五月,云凌的气温从十度以内迅速往上攀升,街上的树绿了,草青了,人们在观看谈论这起大案的同时依旧上班下班,睡觉吃饭。 对大部分人而言这不过只是一件案子,可供观看,可供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一旦法院宣判,网上再争论几日,很快就会淡下去,接下来人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日升日落,并无任何影响。 可是除却这个“大部分”之外总还存在一小部分受其影响的人。 比如周勀,比如荣邦,那两个月时间像是一个硝烟密布的战场,账户被查,资金被冻,就连项目现场也被封了半个月之久,再加上网上的添油加醋,感觉离死已经不远矣。 再比如常安,一次次被带走问话,甚至还被迫出庭,只因她是薛冰的遗产继承人,而案子了结后网上还充斥着各种舆论,骂她是资本蝗虫,无正经工作,成天闲在家里,却吞噬并享用了这么多年国家钱财,尽管她名下所有资产已被全数充公,但依旧不解民愤,后来竟被人曝光了所有个人信息,包括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毕业学校,甚至一些私人生活照。 照片上的女孩白皙漂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甚至还有人无聊到扒了她平时的吃穿用度,比如在伦敦有几套豪宅,在云凌住上千坪的独栋别墅,出门有司机,家里有保姆,身上随便一件不起眼的毛衣都是全球限量款,裙子包包更是私人定制,平时出入都是高档餐厅。 再往里深扒下去,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外婆和外公,连着祖宗十八代都一起遭殃。 常安能够理解那些舆论,毕竟他们讲的有一部分是事实,可是尽管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面对潮涌般的谩骂与侮辱时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了。 那阵子周勀压力也很大,裕安与常安的两笔资金同时被撤回,荣邦元气大伤,加上负面新闻影响,荣邦同期开盘的两个楼面销售情况都不算理想,导致回款又出了问题,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前合作的几家银行得知荣邦资金上出了问题,又追着催要利息和还款。 尽管这些事周勀从来不在常安面前提及,但她能从他日日回来脸上的疲惫与愁容里看出端倪,所以尽管自己心里被案子的事压得喘不过气,但她面上总是强忍着没事,因为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到时候他还得花时间来哄自己。 常安清楚,之前那笔入股的资金已经拖累了他,现在非但什么忙也帮不上,若再给他招麻烦,那就真的是罪大恶极,可是每每关了灯,闭上眼睛,铺天盖地压下来的便是各种事端。 常安那段时间失眠得很厉害,短短两个月,竟瘦了七八斤。 五月份,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网上舆论也渐渐平息下去了,常安总算得以喘了一口气。 日子照常过,周勀依旧忙,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常安还是独自留在家里,画画或者看书看杂志,看上去似乎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 至于她与常望德的关系,她亲生父亲是谁,庭审里并没提及,所以仍然算个秘密。 周末,周阜山寿辰,原本是应该大办的,但因为案子的事此时周家也不易高调,于是便决定只在家里烧一桌菜,不宴宾客,不设排场,只让刘舒兰打电话叫周勀带常安回去一起吃顿便饭算完。 言情海 第172章 老爷子过寿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五点左右周勀提前回去接了常安,赶在六点之前到了周宅。 “爷爷,爸,妈…”常安还是很乖地叫人,又递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爷子自然是很高兴,把礼物盒子打开,是一套紫砂壶茶具,做工精巧细致,一看就是好东西。 “就因为上回听您说您喜欢这个,常安特意叫宜兴老师傅订做的。”周勀在旁边笑着提醒。 老爷子更是喜欢。 “好好好,懂事!” 旁边刘舒兰却拿眼把那盒子里的一套东西细细看了看,她虽不大懂,但也看得出是上乘品,于是压住声音问:“很贵吧?” 常安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说:“爷爷喜欢就行!” 老爷子听了更舒心,“喜欢,小安买啥我都喜欢,走走走,吃饭!”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常安落座。 刘舒兰见状也没吭气儿,只扫了眼周勀,自己跟旁边的周世青嘀咕一声:“都这会儿了,花钱怎么还不知道省一点,这孩子!” 周世青凉了眼,示意她别出声。 一家人落座,保姆开始上菜。 自案子庭审到现在,这是常安第一次回周宅吃饭,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星星呢!”周世青突然问。 老爷子哼了声,“成天不见人影,这种日子也不知道早点回来?”他对周歆的作风向来十分不满,也从来不加掩饰,刘舒兰心里却护着女儿。 “刚给她打过电话,已经在路上了,这不还没到六点半嘛,再等等!”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汽车声,踢嗒踢嗒的高跟鞋动静由远及近。 “抱歉,我是不是又回来晚了?” 周歆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直接走到周阜山那边,从后面抱住老爷子的脖子晃了晃。 “爷爷,祝您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爷子被她晃得脑仁吃不消,推:“去去去,骨头要被你晃散了!” “别,爷爷您老当益壮,哪这么容易散!” 对面刘舒兰被弄得半斥半笑:“赶紧松手,又没大没小!” 周歆这才吐着舌头撒了手,从包里掏出一只盒子放到周阜山面前。 “给您的,礼物!” 老爷子原本还有些气,被她这么一晃一哄的,气也消了一半。 “有心了,赶紧回去坐!” 周歆这才快步走到刘舒兰旁边,抬头刚好看到常安与周勀就坐自己斜对面。 “哥,小嫂嫂!” 周勀应了声,常安笑着回:“路上挺堵的吧?” “是啊,周末嘛,堵死了,你和我哥辛亏来得早。” “是啊,辛亏早。” 纯粹是尬聊,不过好在周歆也没多掰扯下去。 原本应该是一个极其热闹的寿辰,但因为之前案子的事办得很简单,氛围也说不上多好,甚至有些压抑,就连平时善于调动气氛的周歆也没怎么说话,大家自然也都很识趣地没提案子的事。 晚饭就在这种看似默契却略带消沉的节奏下吃完,只是刚放下筷子常安就被老爷子喊去了书房。 “爷爷,是要陪您下棋吗?” 常安像往常一样去柜子那边拿棋盘,却被老爷子阻止。 “今天不下棋,来,坐那,陪我说说话。”老爷子拿拐杖指了指对面的木椅。 常安心思已经了然,坐过去。 “瘦了啊?”周阜山上来就这么问。 常安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我看不出来?也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你心思又藏得深,爷爷知道,肯定很辛苦。” 寥寥数语,也没说什么具体的话,可常安觉得喉咙一点点被扯紧。 “哎,你这孩子…有些事其实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太顾忌别人的看法,也别把什么都藏心里,该说的还是得说,该难受的时候还是得难受,我知道你懂事,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扛,钱没了还能再赚,人没事就行了,而且不还有我孙子吗?阿勀能养得起你,所以你不用在乎外面那些人怎么讲,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明白了?” 常安只字未露,可老爷子就是有本事把每句话都说到点上。 常安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伪装像是被人猛地撕开了一条口子,有什么东西收不住似地开始往外窜。 “爷爷…”喊出来的声音已经有些破音,后面的话她全然不敢再往下讲。 老爷子似乎也听出了情绪,凑过去在她肩头拍了拍。 “行了,行了,我都明白,来,不聊这些了,陪爷爷杀两盘!” 常安被爷爷叫走了,周勀随身带了电脑,白天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便坐沙发上见缝插针地处理。 “阿勀,忙啊?”刘舒兰突然过来,手里端了碗东西。 周勀没抬头,应了声。 刘舒兰凑过去,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图纸,她看不懂,只把碗搁桌上。 “歇一会儿吧,把这喝了。” 周勀扫了眼,黑乎乎的东西。 “这什么?” “虫草,给你补身子的。” 周勀皱眉,他平时注重健身,但真的很少吃这些东西。 “不用了,吃不惯!” “怎么就吃不惯,你看你最近这脸色,都瘦了,妈知道你忙,平时估计饭都不能准点吃,最近还发生了这么多糟心事,小安那丫头年纪又轻,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我估计她也不会照顾你…” 听刘舒兰越扯越没边,周勀怕再扯出什么幺蛾子。 “知道了,你放这吧,我一会儿凉了会喝。” 周勀想以此中止对话,可刘舒兰叹了声,干脆在周勀旁边坐下了,这阵仗怕是要长谈? “还有事?” “哎…”刘舒兰表情讪讪的,想了想,半遮半掩地问,“小安这次的案子,是不是害你公司生意遭受了很大损失?” 周勀原本在键盘上打字的动作停止,稍稍偏过头来。 “你听谁说的?” 眼神看着不善,刘舒兰赶紧圆场:“真当妈什么都不懂吗?再说这事都闹得人尽皆知了,小安她妈生前留的那笔遗产是贪污受贿的赃款,投你公司去被查了出来,现在弄成这样你肯定要受牵连,你不说外面也有人跟我讲,而且你爸这次没能得到提拔也是因为她妈的案子。” 周世青当了几年副市长,今年市长会调迁,新市长人选将从几个副职里面升一个上去,原本周世青的呼声最高,可因为薛冰的案子,上头已经找他谈过话,意思是可能就要换人选了。 周勀之前也知道这件事,只是怕常安敏感,所以一直瞒着没说过,现在刘舒兰突然提,他绷了下脸。 “一码归一码,爸都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这事,你别再提!” “行行行,这事我可以不提,但你公司怎么办?我听星星说这次麻烦很大,案子判下来之后已经没有银行愿意贷款给你,严重的可能会导致公司倒闭,是不是这样?”刘舒兰也挺急,毕竟是儿子辛辛苦苦争下来的事业,别到时候一无所有还得背一屁股的债。 周勀眼神凉了凉,没回答,只伸手拿了那只碗,一口把碗里的药汁全部喝干净。 “行了,公司的事我还能应付,您打打麻将喝喝茶,没事别折磨这些,走吧,我这边做完就带她回去!” 周勀把空碗往刘舒兰面前一顿,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 刘舒兰咽了口气,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人走后周勀重新把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可是再也做不进任何事,脑子沉得厉害,连日的压力像座山一样扣在他头顶。 常安站在不远处的走廊,客厅那边的男人半垂着身,一手搭膝盖一手捏着眉心。 他是真的很累吧,尽管回来只字不提,可是她能感受得出来,就像现在这样,灯光阴暗处他侧对着她,虽然看不清具体模样,可是她能肯定,他眼下有乌青,眼里肯定也布满了红血丝。 他何尝不是在强撑呢,甚至面对的困境比常安更甚,除却项目和资金压力之外,他还得面对公司员工,银行,上门讨债的人,最重要一点,他还得时时照顾她的情绪。 常安盯着那枚侧影,突然想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他们彼此艰难,却更应该彼此支撑,可是常安刚想走过去,楼上突然有人下来。 “哥…” 常安脚步停了下,周歆已率先一步走到客厅,她应该刚刚运动完,脖子上挂着毛巾,上面黑色紧身速干衣,鸡心领露腰样式,下面瑜伽短裤,衬得前凸后翘,腿长腰细,还隐约能看到一点马甲线。 “忙什么呢在这?” 周歆擦着汗凑到周勀电脑前面,周勀揉了下脸,指着电脑上的东西跟她说了两句。 周歆蹙眉凝神,看了看,“这个地方好像有点问题,排风井和楼梯间应该尽量避开景观轴线,不然会降低住宅价值,而且地下车库的成本其实也可以适当控制,特别是独立地库,应该采用无梁楼盖加托板柱帽的结构形式……” 常安渐渐退了回去,走廊的阴暗处,她将身子靠在冰凉的墙面上,不远处两人交流的声音忽远忽近。 从周宅回去已经快要十点。 周勀开车,利用红灯的间隙去握常安的手,她手有些凉,周勀摩挲着便没放开。 “怎么了?一路回来都没听你说话!” 常安看着他一点点交缠住自己的手指,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慢慢溢出来。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那回去早点休息!” “嗯。” 常安确实有些累了,到家后直接上楼,几分钟后周勀端了杯温牛奶上来。 “我还有点事没做完,你喝完牛奶先睡!” 当时常安正站在落地镜前面绑头发,嘴里咬着发圈,含糊应了一声,可等她把头发绑好周勀还站在那里。 “不是说要去做事么?”她问。 周勀却走过去,从后面圈住她的身子。 “常安…” 突如其来的亲昵,常安身子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手臂也扣在他圈于自己小腹的手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抱抱你!”唇齿贴着常安的耳根,昵喃出声,声音没来由的温柔性感。 常安似乎一下子身子又变软,往后靠在他胸口,镜子里便是一双交叠的身影,两人严丝密合地贴站在那里。 此时根本不需要任何语言,感受彼此的呼吸和体温便能胜过一切。 两人以这姿势站了几分钟,就像一个疗伤的过程。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有事赶紧去做吧,别每天都耽搁到很晚。”最后还是常安先打破格局。 周勀总算肯站直身子。 “知道了,那你先睡。” “好!” 说话间身后的人又贴过来她的脖子上啃了口,常安缩着肩膀躲闪,转身把人推开。 “快走吧,在这磨蹭!” 周勀这才离开,可走到门外又把身子探进来,指了指床头的那杯温牛奶,“记得喝完再睡!” “知道了,啰嗦得像个老妈子!” 气得周勀向她瞪了眼,总算关门离开,直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消失,常安慢慢坐到床上,那杯牛奶还没凉,她拿过来捧在手里,很快温温的触感就从手掌传遍全身。 那一刻的常安如此庆幸,如果最近遭受的一切都是她命中必须承受的痛苦,那么至少命运还算眷顾,让她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有他陪伴在身旁。 …… 第二日早晨常安被微信铃声吵醒,那会儿周勀已经去上班,她迷迷糊糊摸了手机,打开却是常佳卉的头像。 “姐,有时间么?想找你吃顿饭。” 中间隔了快三个月,这是案件曝光之后两人第一次联系,常安竟描述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回复的时候手指有些抖。 她一个字一个字在屏幕上编辑:“好,中午怎么样?” 两人最后还是约在上次一起吃过饭的那间海鲜餐厅,就是常佳卉供职的事务所楼下。 常安按时抵达,走进店里,可能是因为午饭时间,上座率还挺高。 常安扫了一圈,还没找到人,却听到一声喊:“姐,这儿呢!”寻声望去便见常佳卉坐在靠床的桌子边上朝她挥手,一如以前每次约饭见面的场景,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常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言情海 第173章 你就是要惹我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收拾好情绪走过去,常佳卉还特殷勤地给她拉椅子。 “姐,你坐。” 完了又给她端茶递水递纸巾,常安被弄得哭笑不得。 “佳卉,你干什么呀?” 常佳卉巴巴捏着她的手说:“取悦你啊,怕你以后再不肯认我这个妹妹。” 自案子曝光以来,常安基本也没掉过眼泪,她总是告诉自己别轻易示弱,越弱越受伤,可是现在却被常佳卉一句话轻易刺痛,赶紧别过头去,狠狠吸了口气。 常佳卉看到常安眼圈里一片红。 “对不起对不起,我罪该万死,姐,我们先不说这些,我们吃饭。” 她赶紧招了服务员过来,打开菜单。 “姐,你想吃什么?”抬头见常安情绪还有些不稳,又自圆其说,“行行行,我来点,反正你喜欢吃的那几样我也知道。”她认真翻看着菜本,报一个,服务员在旁边记一个,几乎每个菜都是照着常安的口味选。 这个妹妹,七岁时第一次见,起初几年常安对她一直存在间隙,背地里也没少欺负她,可是她总是跟个尾巴似地跟在常安身边。 人是感情动物,许多东西就是这样一日日积累,常安已经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对她释怀,只记得小时候一起玩,一起画画,一起练琴做作业上学。 常安在伦敦的那几年,几乎跟国内断了联系,唯独跟她会打电话发邮件。 她以前总觉得,就算常佳卉的妈妈介入了父母的婚姻,就算自己母亲的死是由此间接造成,可是她是自己的妹妹,她身上流着一半跟自己一样的血,她们是姐妹,她们是至亲,可是现在呢? “姐,你今天想吃什么甜品?布丁怎么样?”对面常佳卉突然问。 常安盯着她的眼睛。 原来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啊。 “姐…姐?” 常安低头把眸中的潮湿逼退,“好的,布丁!” 常佳卉合上菜本还给服务员。“麻烦再舔一份布丁,谢谢!” 服务员拿了单子离开,一时半封闭的空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常佳卉在底下悄悄搓着手指,掌心里冒了汗。 “姐…” “嗯?” “我…”好像有话要说,又好像鼓不出勇气,纠结半天之后她拿了水壶又给常安添了一点水,“你先喝…你先喝点水。” 常安:“……” 她这性格居然也有局促不安的时候,常安看出来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常佳卉自己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眼珠子在常安脸上扫了一圈,“呼…姐,我应该还能叫你姐吧?算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以后还是会叫你姐,就跟小时候我第一次见你那会儿,你明明嫌弃得很,但我就是喜欢你啊,所以这么多年你也没甩掉我,以后你也甩不掉,所谓一日为姐终生是姐,横竖你都是我姐姐!” 常佳卉哗啦啦一长串,乱七八糟却又言之凿凿,说完再度猛灌一口水,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嗯,就这样!” 常安:“……” 她那会儿都被常佳卉说懵了,可渐渐回过神来,眼睛鼻子都开始发酸,这次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抬手遮了下眼睛:“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今天非得把我弄哭!” 常佳卉啊地叫了声,赶紧又给常安抽纸巾。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逗你开心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你哭……”自己说着倒先抹眼泪,常安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一笑,常佳卉也跟着笑。 服务员端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姐妹俩隔着一张桌子,脸上明明还挂着泪,却笑得前仆后仰。 服务员当时表情十分诧异,这两人莫不是有病? 感情戏演完,总算开始正经吃饭。 常佳卉很聪明,绝口不问一句关于案子的事,姐妹俩就普通聊八卦或者家常,就跟平时吃饭那样。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方如珊。 “姐,你听说没,方如珊前几天生了。” “生了?” 常安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预产期了,只是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事,竟没关注这些。 “男孩?” “对啊,男孩,六斤三两,母子平安,哎哟你都没看到,她现在可神气了,这几天朋友圈都是她的事,媒体杂志也报道了,弄得跟公众人物似的。” 常安也几乎可以想象到方如珊此时的模样,所谓母凭子贵,她肚子里生的可是元玺的二太子,现在自然有高调的权利。 “行了,反正以后你和她也不大会再见面,当个新闻看看就行,别总带这么多个人感情。” “切,我就是忍不下当年那口气。” “就为了跟她打了一架?” “那倒也不是啦,不过姐,你心可真不是一般大啊,想想姐夫以前和这女人的关系,他们可是在一起交往过两年的,而且姐夫跟你结婚后还跟她一直保持着关系!” 常安讪讪发笑。 怎么说呢,搁那会儿她真的丝毫不介意,反正周勀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所以哪管他留宿在哪个女人屋里,可是现在总归不同,生气恼火谈不上,但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不然呢?我回去跟你姐夫离婚?” “别别别,这倒不至于!”常佳卉赶紧改口,“现在姐夫对你这么好,我且当他以前不长眼,而且我还住着姐夫的房子呢,我不能背后给他使绊啊!” 常安发笑,不再理她。 吃完后常安还是习惯性买单,却被常佳卉拦了去。 “姐,今天我请你!”她急吼吼地刷卡。 常安无语,“是怕我破产了身上没钱?” “不是,我就是刚发了奖金!” 常安也不拦着了,“行吧,难得吃你一顿,不过我就算破产了,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以后别这么跟我抢。” 常佳卉:“……” 因为常佳卉下午还要上班,并没多留,只是走前突然从脚边拿出一只很大的帆布袋。 “什么?” “我妈知道我今天中午约你吃饭,特意让我捎来的,你喜欢吃的老鹅汤。” 常安心尖狠狠一揪,一时开不了口,眼看着常佳卉拎了包要走,她收敛住情绪问:“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常佳卉笑了笑:“还是老样子,不过老提起你,我妈让我跟你说,如果你还愿意认他,还把我们当家人,有空就过去看看。” 常安捂住嘴低头,她知道她又要哭了。 常佳卉知趣,挥挥手:“那我先走了,你若要回去提前告诉我,这周末我应该有时间,一起回丰蠡。” 常佳卉走后常安又坐在椅子上平复了好久,半小时后情绪收拾妥当她才离开。 时间尚早,天气也不错,她便打算散散心再回去,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四处闲逛,进了两家小店,又在书店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杂志和书,出来抬头便看到了一枚熟悉身影…… 言情海 第174章 融资成功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书店对面是一间精品酒店。 常安看着周歆从酒店里走出来,略低着头,黑超遮面,步履匆忙,很快就闪进门口停的一辆车里,上车之后并没直接驶离,大约半分钟后酒店门口又出来一个男人,同样闷着头,步子大迈地迅速闪进那辆车里,关上门,车子发动,绕个弯便迅速消失在车流中。 常安站在那恍了一下神。 她对人的记忆力不错,即使六七岁见过的人她也大致有些轮廓,而刚才紧跟周歆出来的男人是…发展银行的行长,好像姓褚,褚…褚峰? 周勀难得九点之前就到家了,上楼见常安正坐在床上发呆,腿上摊了本杂志,以至于周勀进去她都浑然没察觉。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突然抽走了常安腿上的杂志。 常安这才回神,尴尬笑:“抱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今天这么早啊?” 周勀挑着眉坐到床边上,“听着倒像是不希望我这么早回来。” “没有,怎么可能。” “刚刚在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就发了会儿愣,你呢,晚饭吃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热点吃的,晚上王阿姨做了好多菜,今天佳卉还给我带了汤。” 周勀愣了下,“今天你见你妹了?” “嗯,一起吃了顿午饭。” “心情呢?” “什么心情?” 周勀握着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来,又挑开遮在额头的发丝,“你两个月没跟那边联系了,今天突然跟常佳卉吃饭,就没点心情波动?” 看看,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常安低头笑了笑,“很好啊!”她声音柔柔的,眉梢嘴角的笑容已经告知了一切。 想来今天她的心情应该很好吧,周勀不自觉把人圈紧,嗅着她发间的馨香。 “常安…” “嗯?” “最近实在太忙了,可能没办法抽时间陪你。” “我知道,我又不是孩子。” “嗯…” 短暂交流后他便开始亲吻常安,先是耳根,面颊,脖子,最后才到唇…常安尝到到他嘴里的烟味,慢慢喘不过气,他却越吻越动情。 “唔…喂!” 常安好不容易趁着间隙把人推开,双手抵他胸口,“你还没洗澡呢。” “不洗了…” “脏不脏?” “你敢嫌弃?”他翻身就把常安压到了床上,埋头在她身上啃了一番,再抬头时眼里已经烧红,气息不稳。 “多久了?” “什么?” “我多久没碰你了?” 常安想了想:“前天,大前天?” “难怪…” “嗯?” “难怪今天晚上开会的时候一直在想…” “???” 常安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周勀已经剥了她的睡裙。 难以想象三十多的男人念火怎么这么强,抽筋拔骨似的,做完常安已经连动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了,懒懒地趴在枕头上。 “一起去洗澡?”周勀问。 她摇头,闭着眼睛。 “刚不是嫌我身上有味道?”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味道!” 周勀笑:“刚才没有,现在有了。” 常安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余韵未消,双颊粉粉地像是水蜜桃。 “我不想动…” “那我抱你去洗?” “算了,我就想躺着。” 周勀见她有气无力,也不勉强了,自己下床去了洗手间。 常安又趴了一会儿,翻个身,腰酸背痛,心里不禁咒骂这个男人,拉了毯子自个儿盖上,只觉浑身都是一股黏糊糊的湿腻感,刚想下床拿睡裙套上,房间里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常安寻着声音找了找,从他扔地上的裤兜里掏出手机,铃声还没断,屏幕上闪着“方如珊”几个字。 周勀洗完澡出来,常安已经穿好衣服了,斜靠在床头继续看杂志。 “真不去洗一下再睡?” “去呢,现在就去!” 她利索下床,擦着周勀的肩膀还撞了下。 周勀有些莫名。 “喂。”常安突然转身,指了指扔床头的手机,“你刚才有电话!” 等人进了浴室周勀才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提醒,不觉笑,难怪自己洗个澡出来她脸色就不对了,这是吃醋呢! 常安开了花洒,身上从头到尾都冲了一遍水,再拿浴球挤了沐浴露仔仔细细地擦…… 人的心思真是奇怪啊,她以前明明不在乎的,即使方如珊搂着周勀在自己面前示威,即使他们俩出双入对的照片被媒体公布在网上,她看了也就一笑而过,可今天不过是通电话,心里百爪挠心。 难怪书上说妒忌的女人最可怕。 届时门外却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周勀回拨了那通电话。 常安不觉加重手上揉搓的力度,泡沫越来越多,却似乎依旧盖不住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味道,想想更委屈,他以前私生活那么乱,除了一个方如珊,到底还有过多少女人。 “别搓了,再错就掉皮了!”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常安抬头,白腾腾的水汽里周勀斜身靠在门上,上身裸着,腰间围了条浴巾。 常安扫眼,转过身去,身后是一块磨砂玻璃,玻璃上还蒙了一层水汽,最后留给周勀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形轮廓。 他也不急着过去,依旧站那,问:“生气了?” 里头水声依旧,等了一会儿,“没有!” 她还在搓。 周勀忍着笑:“还说没有,你打算在里面洗多久?” “不用你管!” “可我怕你把皮都擦一层下来!” “……” 里头没了声音,但水声没断,周勀等了会儿,发现不对劲,走过去推来玻璃门。 “常安?” 她直直站在那,手里拿着花洒,水却全浇地上,身上都是泡沫星子。 “真生气了?”看着不对劲,周勀声音不由软了几分,过去拿了花洒往她肩上浇,又替她揉了揉手臂。 “我和她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也基本不联系,她刚给我打电话不过是想请我去参加她儿子的满月酒。” 他边帮常安冲着泡沫星子边解释,当然,手里也没闲着,一路占便宜。 “以后心里不痛快就说,别拿自己撒气,你看,身上都被你搓红了,你傻是不是?” 周勀用毛巾替她擦干,又抽了干净的浴巾把人裹上。 “走,睡觉去!” “……” 周勀把常安抱到床上,自己也抽了浴巾迅速上床。 “喂,你…” 薄薄的毯子瞬间盖过来,遮住两人的身体,可毯子下面长腿长手直接缠过来,常安被压得死死的。 “干什么,你起开,我要喘不过气了!”但身上的重量丝毫没减一分,周勀滚热的呼吸却缠到了她耳边。 “说说,是不是心里这个坎还过不去?” “什么坎!” “别装了,我和方如珊…我知道你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戳了一根刺。” 常安一时失语,他原来都知道啊,心里好像越发委屈。 “以前我真的不在乎,但今天看到那通电话,一下子想到你们之前的关系,特别是你们还…还……” “还什么?” 常安羞于表达,“你应该听得懂!” 周勀苦笑,手指拨弄着她耳根边的一缕头发,“那怎么办,都发生了,你非要这么嫌弃?” “……” “常安。”周勀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拨正她的身子,与她直视,“我没办法抹掉过去,所以我也不能奢望你能原谅,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心里只有你一个,睡也只睡你一人…”说着说着手就开始不安分。 常安岂会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长手长脚地又压到了身下…… 又是新的一轮,完事之后周勀把人搂怀里,手指不经意地摩挲着她的肩膀。 常安缓过劲,突然想起中午在事务所附近看到的场景。 “褚峰和李美玉离婚了吗?” “什么?” 或许是常安这个问题太突然,周勀显然没听明白,常安又重复了一遍,他想了想:“应该没有,不过离与不离区别已经不大。” 李美玉判的是死缓,最好的结果起码也得在牢里呆上二十年,他们夫妻感情如何且不说,连个孩子都没有,难道还真能让褚峰在外面守着这么一段毫无希望的婚姻等上几十年?而且庭审期间常安也知道了一些信息,李美玉能够这么顺利落网褚峰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据说是他为了自保向检察院提供了很多李美玉的作案罪证,尽管那些罪证都是事实,可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褚峰有些没良心。 “怎么突然问这个?” 常安纠结一下,把中午在事务所附近看到的场景跟周勀描述了一番。 之后常安明显能感觉到这男人脸色变得极其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只拍了下常安的背脊。 “我知道了,先睡觉!” 第二天上午周勀给周歆打电话,可那边一直无人接听。 中午徐南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发展银行那边联系我了,说上次搁置的融资计划可以重新开始,明天上午已经约好时间,会先开一个预备会议!” 徐南语气激动,毕竟奔走这么久了,资金的事总算看到了一点眉目,可周勀脸色阴沉,直接扔了一句话过去。 “发展银行的融资暂不考虑!” “为什么?” “没有原因,你跟那边联系,会议取消!” “可是…” “也没有可是,就照我说的办!”他态度坚定,眼神萧冷,徐南看着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暂时也不敢多问。 半小时后邓顺林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劈头盖脸就问:“好不容易发展银行愿意融资了,为什么你要拒绝?” 周勀还无法解释,难不成让他告诉下属这笔融资是周歆在床上谈成的? “不是拒绝,只是理念不同,更何况之前发展银行已经给我们放过一次鸽子!” 他只能把上次签约协议褚峰凭空缺席的旧事搬了出来。 邓顺林那边停顿了几秒,反问:“你就为了这事不愿意接受融资?” 周勀:“还有其他原因!” 邓顺林:“那你倒是说啊,到底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邓顺林脾气躁,这会儿口气已经不大好。 周勀拿手盖在额头上,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那边等不到答复,干脆换了一种表述方式:“公司现在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上个月的报表你应该也已经都看过了,用内忧外患来形容都不够,难听一点讲,账上的流动资金最多再撑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如果还是没有融资,我们要面临的不是泸旸湖项目搁置,而是银行清算!” 话虽残忍,但实情确实如此。 周勀也知道这次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但是让他接受这笔融资,很抱歉,他暂时办不到。 “不是还有两个月吗,再缓缓!” 他不想再听邓顺林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周歆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就连周勀发的微信都没回复,这种沉默持续到晚上,周勀正在外面应酬,周歆突然打电话过来。 “喂!” “哥…” 包厢里有些吵,周勀拿了手机出门,找了个僻静处才问:“你跟褚峰怎么回事?” 两人习惯直来直往,并不需要隐藏什么。 那边嗬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言下之意他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周勀抑制不住地想骂人! “你疯了吗?他什么货色,当年利用李美玉的关系才进了银行,几年功夫就爬到了行长的位置,知不知道这次李美玉判得这么重他也有功劳,整张密密麻麻的关系网,光裕安被牵连进去的就有十多个,可他却能全身而退,这人水很深!” 尽管周勀与褚峰合作多次,但单从作风与人品来说他并不喜欢。 “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很多次,让你离他远一点,为什么不听?”周勀情绪有些激动,口气也难免重。 那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你这算是吃醋还是关心我?” “什么?” “若是吃醋,我很欣慰,毕竟难得见你为了一个男人跟我发这么大火!如果是关心那就免了吧,我也不是三岁孩子了,选什么样的男人跟谁上床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冲我发火?” 几句话把周勀说得毫无还击之力,理了下头绪,他尽量稳住口气。 “好,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跟褚峰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想帮我争取资金?” 那边又停了一会儿,很安静,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 许久之后周歆开口反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是呢,你会怎样?” 周勀气得靠墙上咬了下腮帮。 “如果是,那你现在马上跟他撇清关系,我不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力缆狂澜!” “那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周勀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始终不觉得周歆会看上褚峰,尽管褚峰各方面条件都不差,除了年纪大一点之外,应该也是女人喜欢的类型,可周歆眼光这么挑剔,她身边也不乏优秀的异性,何必跟他纠缠不清? “如果不是我无话可说,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尽管李美玉已经坐牢了,但褚峰和她还存在婚姻关系,你跟他在一起图什么?” 对啊,图什么? 周歆看着落地窗上倒映出自己曼妙的身影。 “我能图什么?不过是男欢女爱,一时激情,再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难不成我还真指望跟他结婚?” 周勀眸光凝沉。“所以你是来真的?” “对啊,至少目前来说是真的,而且他追了我这么久,我不可能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所以你生意归生意,融资归融资,别把我们的事混为一谈。” 周歆矢口否认自己跟褚峰在一起是为了帮他度过难关。 周勀半信半疑,还想说什么,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挂电话。 “好了好了,你公司的事我不掺和,但是我找男人你也别多管,更何况你那想法本身就有问题,银行也不是他开的,项目贷款合不合理都有专门的部门在审核,最终是否能签约成功难道还能靠我跟他上个床就能决定?哥,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周歆从小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性质转了一个弯。 这边走廊不断有客人和服务员来回走动。 “行了,你在外面吧?那先这样!” 周歆果断挂机,裹了下身上的浴袍舒口气,窗外夜景璀璨,城市绚丽的霓虹灯下却总是包藏着各种企图与目的。 她慢悠悠地将杯中酒喝尽。 哥,你看,危难之际你身边有谁呢? 你好好护着疼着的那个女人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除了拖累你之外一无用处,而只有我,也唯有我,愿意为你付出,为你牺牲,为你殚精竭虑! 女人有痴情,也有与生俱来的奉献精神,她们将其定义为——爱! …… 发展银行那边直接把合同发了过来,可是周勀迟迟不肯点头,为这事徐南和邓顺林轮番去找他“谈心”。 “周总,条款我都看过了,法务那边也已经审核,基本没什么问题!” “这次发展银行那边的诚意很足,好几条款项明显都是有益于我们的。” “…真的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工地只能停工,如果不能如期交付,光商家和品牌的违约金就是一笔巨额开支。” 邓顺林甚至拉一张数据清单,周勀其实心里也清楚,对于房企来说最致命的就是资金链出现问题,业内因为一个投资失误导致满盘皆输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我。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房地产原本就是一个荣辱消亡都在转瞬间的行业。 周勀花了一周考虑这件事,最终还是点头了。 上回因为泸旸湖项目要跟发展银行合作已经是快一年之前的事,犹记得当时的场景,荣邦这边还为此隆重办了一个签约仪式,邀请了好几家媒体,结果褚峰自此至终都没出现。 这次吸取教训,没有什么签约仪式,只两家约了时间会面,各自在合同上签了字。 “周总,合作愉快!” “合租愉快!” 这是大半年之后周勀初次与褚峰见面,看上去对方倒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丝毫没有受之前李美玉官司的影响。 签约完成之后照例还是一起吃了饭,偏商务性质。 饭桌上大家都和和气气,起初说话还挺注意,可是喝了几杯酒下去,褚峰就有些飘了。 “周总,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落我这里!” 周勀举着杯子与他碰了碰,勾唇意会不明地笑,“是啊,缘分!” “怕是周总还在怪我上次放了你鸽子!” “没有。” “没有就好,你应该知道,上次我也是身不由己!”褚峰借着酒劲开始解释,把中间过程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一番,包括李美玉如何从中插一手阻止,也包括自己在签约仪式前一天被人跟绑似的绑去了机场,导致第二天连句解释都没有就直接放了周勀鸽子。 周勀且听着。 于理智而言他对褚峰并没太大意见,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褚峰当时放鸽子并不是他本意,他也只是听命于李美玉行事,而李美玉这些年一直是孙正道手里的旗子,说到底当时不过就是何兆熊去找了孙正道出面,想要阻止发展银行给荣邦融资,这样元玺才能有机会与周勀合作,从项目里分得一杯羹。 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周勀釜底抽薪,直接去北京找了孙正道,建议另外成立一间公司,可以许裕安大股份,人心总是贪婪,孙正道当即倒戈,直接让裕安注资项目,最后何兆熊反而成了弃子,只占了一点小便宜。 现在短短一年左右过去,荣邦最后还是和发展银行签约,至于何兆熊和孙正道,一个因车祸过世,一个已经落了大狱。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褚峰最后以这句话总结,将杯子里的酒喝尽。 发展银行的融资合同上午刚签完,下午网上就有利好新闻出来,就连元玺的股票也跟着涨了两毛钱。 常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挺高兴,毕竟荣邦总算是度过了这个难关,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定。 言情海 第175章 愿这条路没有尽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五下午,常佳卉给常安打电话,问周六是否去丰蠡。 常安犹豫了一下。 “去吧。” “真的?”常佳卉口气明显很激动,“那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准备午饭,对了,姐夫陪你一起过去吗?” “我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空,最近他很忙!” “好的,去的话告诉我,我蹭你们车。”常安笑笑,挂了电话。 晚上周勀回来,睡前常安跟他提了去丰蠡的事。 “明天吗?” “对啊,明天周六,你是不是没时间?” “不是没时间。”周勀想了想:“明天方如珊办满月酒,你忘了?” 常安这才想起来,之前方如珊给周勀打了电话,帖子也到了,邀请他们俩务必出席。 “怎么,你不想去?”周勀明显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常安把脸往他怀里蹭了蹭:“说实话,我真的不大想去。” 周勀笑笑,摸着她的发顶,“那你就别去了。”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会替你随便找个借口。” 常安心情瞬间变好,搂着他的脖子:“谢了。” “就谢了?” “啊?” 下一秒周勀已经把人抱到自己身上。 “你…” “要谢就来点实际的!” 他岔开常安两条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腰腹上,如此暧昧的姿势…常安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每天都来,你腻不腻?” 周勀用手撩开遮在她脸上的长发,指腹轻轻蹭了蹭腮帮上嫩嫩的皮肤,两人都睡这么久了,她还能每次都脸烫,也是本事,可周勀却是越看越喜欢。 “不腻,怎么会腻,不过今天我们来点新花样?” “……” 第二天周勀难得没有早起,陪常安睡到自然醒。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因为跟常佳卉约好要回乡下,所以早饭过后她便换好了衣服。 九点左右小赵过来接人。 “小赵送我去丰蠡了,下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怎么去酒席?” 周勀笑:“你还操心这个?徐南也会去,我自己也能开车。” “那你晚上开车别喝酒。” “知道了,我自己有分寸!” 周勀一直把常安送到门口,看她上了车才回去,因为要去捎常佳卉,所以常安让小赵先去怡和,路上以前提前给她打了电话,约好时间让她提前下楼,可是这个不靠谱的妹妹完全没有时间观念,车子到了楼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姐,再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后我就下楼!” 可是一个五分钟,又一个五分钟,都快半小时过去了。 “抱歉,小赵,我妹妹比较拖拉。”常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赵赶紧摇头:“没事,时间还早,等等也无妨!” 两人又等了大约五分钟。 小赵:“太太,要不您先在这等,我去门口超市买包烟,会速去速回。” 常安笑:“好的,不急。” 小赵很快拿了钱包下车,但车子没熄火,在太阳底下晒了半个多小时,车里有些热了,常安便想下车绕去前座开下空调,可刚开门,突然听到哪儿冒出来一声“周歆”! 常安身子一沉,寻着声音走过去。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这季节树荫葱郁,每栋楼前面的绿化区里还种满了樱花树,这季节正是樱花开放的时候,满枝丫的粉和红。 常安隔着这一片粉红又看到了那辆车,正是前几天在书店对面看到的那一辆,褚峰已经站在车旁,很快戴着黑超帽子的周歆也从楼道里出来,褚峰上前很亲昵地搂了她一把,低头作势要亲,却被周歆推开。 “做什么!”她口气不善。 褚峰嬉皮笑脸,也不生气。 “怎么,昨晚在床上还骚得很,天一亮就翻脸不认人?” 尽管常安之前已经大致能够猜出两人的关系,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她从小所受的教育,品性和涵养都无法接受这种随便的男女关系。 周歆似乎哼了声:“你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还真以为我会一直陪你玩下去?”她推开褚峰准备上车,可身后的人突然眼色一鸷,掐住周歆的腰就把她整个甩到车门上。 突如其来的场面,常安吓得一下躲到树后边,但眼中看不到了,耳边听觉却更加清晰。 周歆应该是被撞疼了,嘴里嘶了声,咒骂了两句:“你他妈有病?” “对啊,我是有病,不过你也不比我病得轻!” “撒手,撒手听到没有!” 挣扎声,高跟鞋踢在车门上的声音,但无济于事。 “周歆我可告诉你,别把我当冤大头耍,我之所以能跟荣邦合作完全是看你跟我睡的份上,你要再给我甩脸使性子,老子弄死你!” “你他妈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不过你也别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现在还对你有点新鲜劲,等这劲过了,你以为我还会来这里?” “嗬,那我真要求神拜佛让你这劲早点过去!”周歆凉飕飕的声音荡在风里,“不过你也别忘了,你让我不好受,我也不会让你过得舒坦!” “还威胁我呢?” “威胁了又怎样?” “嗤…真以为我怕?就你手里那点证据,行,你曝光也好,交给警方也好,难不成还能告我强女干你?” “你……” “再说了,你也好歹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你爸,你爷爷…想想看,周家二小姐为了给大哥拉贷款,不惜脱光衣服主动爬上别人的床,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权。色交易,说不定警方还会给你大哥扣一顶X贿赂的罪名,到时候谁说得清?” 常安脚底发软,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已经完全听不清。 那辆车子何时走的她也不知道,等她回神时树荫那边已经没有人。 脚边花瓣零落,地上铺了一层粉,原本应该是一派美景。 “太太,大太阳的您怎么站那?”小赵买了烟回来。 常安被迫回神,耳边风声树叶声,不知不觉竟已经是一身汗。 “小赵。”她开口,声音略带战栗,“周歆…平时也会住在这里?” 小赵跟了周勀好多年,所以周家的事他也知道一些。 “这个楼盘是荣邦开发的,房子是二小姐设计的,所以开盘之后周总给她送了一套大户型,不过没听说她住在这边啊,可能只是偶尔过来吧,怎么,你刚才看到二小姐了?” 常安眸光虚浮地看了眼,摇头:“没…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两人重新上车,小赵开了冷气,几分钟后常佳卉总算下来了。 “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又没睡好?” 常安已经缓过来一点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凉得很。 “有吗?可能是吧…”她随口敷衍,拧着手指,没再吭声。 路上常佳卉叽叽喳喳开始聊天,但见常安兴致不高,慢慢也就闭嘴了,自个儿塞了耳机在旁边玩游戏。 常安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树,脑中都是刚才听到的对话内容。 她并不蠢,几乎已经可以拼凑出整个故事的脉络,可是这事周勀知情吗? 常安料定他应该不知道,她坚信他不是能够为了生意而出卖周歆的人,那么反之,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是周歆出卖自己帮他度过了难关,他又会怎样? 那是他珍惜了快三十年的女人,甚至曾经一度爱过付出过感情,即便到现在常安都无法确定他对周歆已经毫无男女之情。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拼搏,一起进步,若他知道了真相,他该如何处理?而她又该如何面对? 常安就抱着如此矛盾的心情犹豫了一路,直到车子进了山。 周勀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到了吗?” 常安缓口气,“嗯。” “嗯是什么意思?” “快到了…” “怎么,我今天没陪你去,生气了?”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出自己的情绪波动,尽管只是靠通话声音。常安低头揪着手指,“没有,周勀…” 她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周勀顿了顿,“有事?” 常安突然想哭,不知道为何,心里像是被一股力量揪住,喘不过气,沉重的窒息感。 人总是有私心的。 她不是伟人,也不是圣母,她做不到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我…没事啊,就是想跟你说,晚上少喝酒,喝了酒别开车。” 旁边常佳卉突然“嗤”了一声,“你们俩要不要这么腻啊,又不是新婚,这才刚出门多久就开始通电话!” 前面小赵也被逗笑了,眼珠子频繁往后视镜瞄。 常安被说得十分尴尬:“那先不说了,晚点联系!”她匆匆挂断,常佳卉已经摘了耳机凑过来。 “姐,你和姐夫热恋期还没过去吗?难得出趟门都要黏糊成这样,让我这个单身狗在旁边怎么活?”常佳卉作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常安总算被她成功逗乐,推了下:“去,总没正经!” 或许是周勀的电话打断了常安的思绪,后半程她情绪稳定了很多。 午饭之前进了村,小赵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熟门熟路,一直把车子停到门口的水泥空地上。 常安跟着常佳卉进屋。 “妈,我们回来了!”刚进前厅常佳卉就开始喊,很快厨房那边传来脚步声,穿着围裙的魏素瑛走出来。 常安微微握拳,喊了声:“瑛姨!” “诶,回来啦,回来就好。”她显然也有些激动,但表情控制得很好,与平时并没什么两样。 常佳卉用手当扇子扇着风:“热死了,可以吃饭了吗?” “还没有,你这孩子怎么一回来就吃!”魏素瑛瞪了眼常佳卉,又转向常安,“去后屋坐一会儿吧,那边凉快。”完了又喊,“小爱,小爱…” 厨房那边传来小保姆爽朗的声音。 “给后屋倒点水,再洗盘葡萄送过来!” “好咧!” 常佳卉挎着包往后面走。 常安犹豫了一下,“瑛姨,我…爸呢?” 春夏交替间,五月的天气最是舒爽。 常安独自穿过那道门廊,后边是一个小院子,有好几棵长了几十年的老槐树,再远一点本是空着的,现在被篱笆拦了起来,里头开垦出一小块一小块菜地,这季节种了西红柿,丝瓜,小白菜……藤制的躺椅就放在其中一棵树荫下,旁边是小竹凳,凳子上搁了茶杯,茶壶,还有一叠报纸。 此情此景十分熟悉,让常安想起上次跟常望德在这聊天的场面。 父女俩这么多年其实一直生疏得很,记忆中似乎也就那么一次,时间隔得不算长,也就几个月吧,可是再过来却好似另一番物是人非的场景。 常安鼓了口气走过去。 躺椅上的人闭着眼,不知是养神还是睡着了,常安在旁边站了会儿,觉得他又消瘦了,一件短袖衬衣穿在身上已经空落落,露出来的手臂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密密麻麻的针孔。 常安抬手捂了下嘴,先前就已经让魏素瑛问过他的意思,他拒绝手术,拒绝化疗,更拒绝去国外接受其他治疗方案。 他只想呆在这里,随着生老病死的规律慢慢走完一生。 常安知道,时间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分珍贵的东西。 “爸!”她脱口而出,好像突然没了负担。 躺椅上的人慢慢弹开松皱的眼皮,头顶是树荫,树荫里晶晶闪闪地撒下来一点阳光。 “爸!”常安又喊了一声。 常望德撑着扶手稍稍坐起来一点,“来啦,看我这…等等怎么又睡着了,赶紧坐。”他起身要帮常安抽椅子,常安赶紧拦住,“我来吧。” 她将竹凳上的东西小心地搁旁边,又嫌离得太远,往躺椅那头挪了挪,这才坐下,“父女”俩从远处看几乎是肩挨着肩,头顶撒下一片晶晶亮。 坐了会儿,似乎双方都在酝酿,最后还是常望德先开口。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是不是还有些不适应?” “没有,已经调整过来了。” “起初的时候应该挺难吧?” 常安低头笑了笑,“确实,感觉天塌了,又像在做梦,可是慢慢把事情都理顺了,自己总要面对现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她用寥寥数语概括了前面三个月暗无天日般的日子。 常望德看着远方似叹了一口气:“难为你要承受这些,但是你比你妈想的要坚强,当年她总担心一旦事情曝光你该怎么承受这一切。” 常安没说话,她不喜欢把情绪都放在嘴上,况且有些东西别人根本分担不了,苦要自己挨,委屈也得自己受,顶多绷不住的时候掉两滴眼泪,可是眼泪其实也是无济于事的。 常安承认自己也爱哭,但是当苦难真正来临时她反而显得要刚强。 命运罩下来的时候无人能幸免,唯一能做的便是咬牙挺过去。 常望德看着远方,多余的安慰已经不需要了,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去看过他了吗?” 常安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 “没有!” “不打算去?” “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去。” 远处突然传来两声蛙鸣,再热一点就是夏天了吧。 常望德靠躺椅上慢慢揉搓着虚肿的手臂,“还是去看看吧,别给自己留遗憾。” 午饭吃得很是清淡,除了一个排骨汤一条清蒸鳜鱼,其他都以蔬菜为主,倒很符合常安的口味。 “丝瓜是自家种的,清凉去火,西红柿也不错,你看你最近瘦的,赶紧多吃点。”魏素瑛不断给常安夹菜。 常安想起后院里的那几块菜地,“是后院种的吗?” “你看到了?” “嗯。” 魏素瑛笑,“闲在家里没事,而且新闻不是老报道外面买的菜不健康吗?都打了很多农药和催熟剂,所以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种点,刚好小时候也干过这些,小爱也能帮我,没想到还真全部长出来了。” 魏素瑛言语里丝毫没有挫累之气,有的只是得意和喜悦,好像自己种出了菜真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但常安知道,这里面显然有很多万不得已,比如常望德已经下来了,上面不会给他再配司机和车,去镇上买菜就成了问题,再比如常望德每天需要用药来控制病情,全进口的靶向药,并不在医保范围内,这是一笔巨额开销。 可是魏素瑛竟丝毫没有抱怨,她将自己在后院开荒种地讲得如此稀松平常。 旁边常佳卉低头往嘴里扒饭。 常安捏着筷子,笑:“挺好的,绿色无公害。” 魏素瑛更得意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你们多吃点。” 下午常望德吃过药照理要睡一会儿,魏素瑛上楼跟着照料。 常安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常佳卉,最后在后院才看到人,她独自蹲在台阶上,闷头拿草筋在地上画着什么。 “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常安走过去。 听到动静的常佳卉立即抹了下脸,“姐!” 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是红眼圈丝毫盖不住。 常安知道她刚才应该哭了一场。 “怎么了?” 常佳卉见情绪没藏好,也不遮掩了,重新蹲着,“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常安苦笑,“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是突然,是一直有,特别是最近!”常佳卉抱着膝盖蹲那,“我知道我妈最近半年很辛苦,里里外外全得靠她照顾,爸的病也越来越严重,她嘴上不说,可是我看到她背地里经常偷偷哭,可我作为女儿什么都帮不上忙,而且我怕万一爸真的走了,我妈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魏素瑛对常望德的感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常安也知道。 “不会的,你要相信瑛姨,她很伟大,也很坚强!” 常望德的午觉睡到靠四点才醒,常安知道来一次便是少一次,所以留在那吃了晚饭才回去。 临走前魏素瑛又交给小赵一只大袋子。 “摘了点黄瓜和番茄,量不多,但应该够回去炒个两顿!” 常安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 “谢谢!” “谢什么,傻孩子!”魏素瑛拍了下常安的手臂。 小赵已经把袋子放进后备箱了,开了门等常安上车。 魏素瑛看了眼,握住常安的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往后的路还很长,你爸这边…我不能要求你对他怎样,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希望你能经常来看看。”说着又拍了下常安的手背,“小安,有些话我说可能不合适,但是不管你以前怎么想,现在怎么想,只要你愿意,佳卉永远是你的妹妹,老常永远是你的父亲,还有这个家,只要你肯回来,大门随时为你打开,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常安完全不记得自己后来怎么上的车,只记得车子驶上小路,她回头,那栋小楼门口还亮着灯,常佳卉和魏素瑛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而门框上斜斜靠着一个人影,那是常望德。 从案子曝光到现在,天崩地裂,她也好像没掉过什么眼泪,可唯独现在,她独自坐在车里,低头泣不成声。 ……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常佳卉并没跟着常安回城,小赵直接把人送回长河。 常安到家差不多九点,开门,屋子里悄无声息,周勀并没回来,不过方如珊做事一向高调,满月酒办得肯定很隆重,这个点没结束也很正常。 常安把魏素瑛给的一袋子果蔬全部理进冰箱,又上楼洗了澡,折腾完已经过十点,周勀依旧没回来。 常安忍不住给他发了条微信:“还在酒席上吗?” 无人回复,石沉大海一般。 又等了半个小时,常佳卉倒是来了微信,问常安是否已经到家,常安回了信息,继续等,十一点,十二点,凌晨了…… 常安想到上午在怡和无意间知道的事,女人多数敏感,更何况还是她这种性格,于是默默打开了周歆的朋友圈,她之前怕自己膈应,所以早几个月前已经对她设置了“不看她的朋友圈”,现在把设置解除,重新点进去,第一条置顶的便是张照片,照片角度应该是从车内副驾驶往外拍的马路,马路上灯影重重,配的句子——“愿这条路没有尽头,愿这长夜不会醒…” 常安看了眼朋友圈更新时间,大约一小时之前,而她也认得车子里的内饰,正是周勀的车子。 呵…好一句“愿这条路没有尽头,愿这长夜不会醒!” 言情海 第176章 两人第一次争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等到一点才等到楼下有车声,很快有人上楼来,开了门,拧亮床头的小灯。 常安假装迷迷糊糊伸了下手臂。 “抱歉,把你吵醒了。”周勀正站在床边脱西装。 常安依旧装出一副睡意零星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 “闹得太厉害,从酒店出来都快十二点了,还顺路送了人。”他说话间已经俯身下来,作势要亲常安。 大概是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常安闻到一股香水味,紫罗兰和青柠的味道,她以前特别熟悉。 “你身上有味道!”常安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周勀动作僵在那,与她眼神撞了撞,最终还是直起身。 “我先去洗澡!” 他一把扯掉领带,扔在一边去了洗手间,很快里面传来流水声,哗哗哗的动静在安静封闭的房间显得特别清晰。 常安翻身看着天花板,她在思考,是继续装傻充愣还是干脆挑明? 很快周勀洗完澡出来,常安已经坐了起来,正拿着手机在看。 “怎么不睡了?” 他擦着头发绕到床边,床上的女人却突然开始喃喃自语:“愿这条路没有尽头,愿这长夜不会醒…” 周勀忍不住笑,“你这是半夜起来吟诗?” “不是吟诗,是刚刚有人在朋友圈写的句子。”常安已经把手机屏幕翻了过来,面向周勀。 周勀起初还没在意,扫了眼,却看到熟悉的头像,再细细一看,了然于心。 常安在那一刻凝视着周勀的眼睛。 其实也还好,他并没怎么慌,也没太大起伏,只是稍许皱眉,问:“你想说什么?” 常安哼笑:“你刚才送的人,是星星吧。” 周勀慢慢坐到床边上,当时背对着常安,所以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半饷,总算听到他的回应。 “是,她喝了酒,醉得很厉害,这么晚叫别人送她回去我有些不放心。”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是你对妹妹的关心?” 周勀回头看了眼,脸色并无太大异样,但不知为何,常安从他回眸的那瞬间看到了一丝失落和沮丧。 他大概也疲于解释了吧。 “你要怎么想我阻止不了,但是我若说这真的只是亲人之间的关心,你会不会相信?” “会啊,我为什么不信?但前提是你无所隐瞒,愿意第一时间跟我说实话,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试图掩饰。” “我的本意不是掩饰,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觉得我会误会你们,还是觉得我不可信任?抑或是你自己心里也存在着一些不确定,但凡真的只是清清白白的,又何必怕我多想?” 常安一下子把话顶了回去。 相处这么久以来,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论,为了周歆,为了他以前那段盘踞在生活中三十年的感情。 周勀有些懵了,或许是被常安的态度吓到,也或许是被自己刚才说的话吓到。 逻辑上没有问题,大家站在自己的立场也都没问题,可是搁一块就是矛盾。 是了…常安也仿佛从这僵持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疲惫感。 “很累对不对?”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那几个字,突然又想到前几天在花店门口遇到了陈灏东,她陪他吃了一顿料理,这事她也并没和周勀提,当时她抱着什么心情呢?大抵也是跟他现在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常安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早点休息吧。” 她突然就止住了这个话题,把手机搁枕边,翻身躺了下去。 房间里压抑般的静止。 周勀依旧坐在床边,抬手搓了下脸。 他承认自己有问题,刚才应该实话实话,不该试图掩饰,可是事不过三,为了周歆的问题他们之间已经闹过几次,以往都是他主动解释,主动哄她,可今天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大概是最近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他太累,也大概是一次次为了同一个问题起誓承诺,自己也觉得有些多余,更或者是他从内心里觉得自己并没犯什么错,不过是顺路送了送周歆,两人也没发生什么,难不成让他为了顾忌常安的感受和周歆从此断绝来往? 当感情出现矛盾时,彼此总抱怨对方,为何你不能多注意一点,不能多包容一点,不能多为我着想一点?可是很多矛盾明明就是一个死局。 一边是婚姻,一边是纠缠数十年的感情与亲情。 他本身并没有错,而她又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因果和纠缠,只是没有办法,像是打了一个死结。 她以前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现在不行。 感情越浓,时间越久,她眼里越揉不进任何沙子。 常安那晚甚至假设过一个极其荒唐的问题,若有一天,她与周歆之间必须让他作出一个选择,他会选谁? …… 那晚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常安第一次没有被周勀抱在怀里入眠,他们各自占了床的两边,背对而睡,并没多说什么话。 第二天周勀一大早出门,常安其实那会儿已经醒了,却没睁眼,却仍能感觉到他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继而有黑影压下来,热腾腾的呼吸铺面。 以往周勀也总喜欢在离开前亲她。 常安在被子底下揪紧手指,心里盘算着如果真亲了她要不要假装苏醒,或者干脆找个台阶就原谅了他,可是呼吸停在距离自己两三寸的地方就不动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一声“砰”的关门声,常安心口似乎抖了抖,慢慢弹开眼睛,卧室里空荡荡,唯有窗帘缝隙间穿过来一缕晨光。 算了,谁稀罕! 此后周勀都是早出晚归,回到家还需要工作一会儿,回房基本都已经过了凌晨,常安总是背对着他假眠,而他也并没有要哄的意思,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又起床去公司,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的空间里。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常安正在小区附近吃饭,突然收到周勀的短信:“我要出差几天,自己在家一个人注意。”极其简略的几个字,并没交代行程,也没交代具体去哪里,但好歹还是跟她支会了一声。 常安也简单地回了一条信息:“好的,你自己在外面也注意!” 看似挺平淡的几个字,有来有往,可彼此都在靠这几个字揣测对方的意思。 周勀是下午的航班,回长河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 常安并不在家,他便发了那条微信,以为她会问些什么,起码问问他去哪,要在外面呆几天,可她什么都没问,只草草回了条信息敷衍。 小赵开车送周勀去机场,后座上的人不时拿手机看一眼,脸色阴沉沉的,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 临走前与他私交不错的秘书都善意提醒过:“最近几天BOSS不大对劲,你当心点。” 小赵瞅着好像确实心情不妙,一路都小心翼翼,眼看离机场不远了,总算可以偷偷顺口气。 岂料手机铃声突然大作,后座上的人眸光似亮了亮,但当视线触及屏幕时又瞬间转暗。 “喂…我下午出差,已经快到机场……等我回来再说吧……不用,我说了不用,昨天的话你没听明白吗?我不管你发那条朋友圈有何用意,麻烦并且恳请你,以后注意一下分寸,周歆,我结婚了,我很在乎她,这跟你之前是否做错了选择或者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误会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她,你是你,请你认清并接受这个事实!” 周勀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抬眼一瞬便瞄到了后视镜里的眼睛,吓得小赵赶紧挪开,心颤之余差点把车开沟里。 周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千不该万不该在下属面前挑出这种情绪。 他与周歆之间的事并没什么人知道,这么多年也一直隐藏得很好,今天真是有些失了方寸。 周勀扔掉手机一下子靠到椅子上,小赵隐约听到后面传来的呼吸声,很沉。 周勀走了三天,两人依旧没有丝毫联系,甚至连条微信都没有。 一周之后依旧保持原样,他没电话,没信息,常安便也不会做出任何主动,毕竟她的性格在那里,表面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可是骨子里却犟得很。 再说她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何苦去主动。 只是常安不得不承认,两人这次大概是打算“长期冷战”了,认清这个事实之后她心里反而轻松,不再时时看手机,不再盼着他突然来个动静,晚上也开始告诫自己要学会一个人睡。 没了盼头和期许的日子反而过得快,转眼便是小半个月,周勀竟一直没回来。 他以前也频繁出差,但似乎从来没连续在外面呆这么久。 六月了,云凌气温飙升,常安突然收到喜讯,罗小玉生了,是位千金,她抽时间买了礼物,打车去医院探望,路上又接到了4S的电话。 之前周勀陪她看的那辆甲壳虫已经到了,最近一直打电话过来让她去提车。 “抱歉,最近没时间,等空了会过去。”常安第N次拒绝了4S店。 那边肯定还纳闷呢,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付了全款的车主竟然迟迟不去店里提车。 言情海 第177章 刘舒兰上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进病房的时候罗小玉的公婆父母都在,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不算太宽敞的单人病房里都显得有些挤。 常安没想到这么多人,顿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过罗小玉高兴得很。 刚好快午饭时间了,她把家里人都打发出去吃饭。 “来,快过来!” 罗小玉是破宫产,现在还不大能下床,抬手招呼常安坐到床头去。 常安指了指旁边的小床。“我先看看孩子。”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边上,一个团子似的小东西躺在里面,手脚露出一小截,偏紫红色的皮肤皱皱的,眼睛鼻子也都好像揉在一起,稀稀拉拉几根头发软趴趴地贴着额头。 “原来刚出生的婴儿长这样啊。”常安感叹。 罗小玉笑:“是啊,是不是很丑?” “没有,不丑。” “得了吧,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里难受得要命,不过这两天看顺眼了觉得还行。” 常安知道大概每个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想法。 “刚生下来的婴儿都是皱皱的,等五官张开了,皮肤饱满了就会变样。” 罗小玉盯着她看一眼,噗嗤笑出来。 常安瞪了下:“你笑什么,我说错了?” “没有,没说错,不过你才多大,说得好像自己很有经验似的。” 常安讪讪,中止这个话题,从包里掏出一只小盒子。 “也不知道送什么,其他我估计你也不缺,就选了个小玩意儿给她戴着玩。”她把盒子搁到枕边上。 罗小玉打开,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金锁,用红绳串着。 “你来看看就行了,不用送什么东西!” 罗小玉把盒子退回去,常安不肯收,两人又来回推诿了几次。 “前段时间晚上曝光的新闻我都看了,知道你最近处境也不好,所以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没有必要,小常,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是不是?“罗小玉婆口苦心。 常安噗嗤笑出来,“我是破产了,再也没办法挥金如土,但是买个小锁儿给孩子戴戴的钱还是有的,而且这个真的不贵,你看,里头都是空心的。”她把锁儿从盒里拿出来,刻意塞罗小玉手里让她掂量掂量。 罗小玉没辙,“行吧,那我把东西收下了,你坐。”她把锁又重新放进盒子里。 常安这才满意,“你别嫌寒酸就行!” 罗小玉气得瞪眼,“刀口都被你气疼了。” 常安一愣,忐忑:“真的?” 这次轮到罗小玉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没有,哪这么脆弱!” 两人相视一笑,常安又问了些孩子的情况,罗小玉的孩子有些早产。 “生的时候不足月,只有五斤多,在保温箱里呆了三天,不过谢天谢地,现在都很正常。”罗小玉讲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心悸,完了突然问常安,“你呢,你上回跟我说打算要孩子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常安心口一窒,缓释片刻之后笑:“还没有。” “这都多久了,好几个月了吧,之前吃的避孕药应该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了。” 常安低头拧着手指:“顺其自然吧。” 看她态度并不积极,罗小玉都替她急。 “这事也不能光顺其自然,小常,你得吸取我的教训,虽然你现在还年轻,但孩子这事还得早作打算,一来两人结婚,起初还在感情的蜜月期,怎么折腾都不要紧,可时间一长难免有矛盾,到时候如果中间没有孩子维系,很容易说散就散了,你看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罗小玉和他前夫十多年感情,到头来不还是一场空? “另外你也得为你自己考虑,你和你先生结婚好几年了吧,一直没动静,他家里人不急?” 罗小玉说得很隐晦,常安以前也低调,所以并不清楚她的家世,但薛冰的事情已经曝光,罗小玉现在自然也清楚常安的丈夫是谁,而她又处于怎样的处境。 “你妈的事…我多少已经知道一点,包括你先生,他那种家境身份,你要是一直不生个孩子出来,就算他暂且不在意,他父母那一关能过得去?” 这话虽然说得现实,可句句在理,且罗小玉已经表达得极其婉转了,若再往深里说一点,以前常安还是“公主”,顶着书记女儿,顶着巨额遗产,现在一下子被剥掉了几层外衣,还落了个“贪污犯女儿”的辱名。 如果是普通家庭还好,但周家不同,周阜山从军,周世青从政,这种家庭娶了个贪污犯女儿当媳妇,大概以后的仕途之路都已经断送。 “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罗小玉见常安低头不语,赶紧问。 常安摇头。 道理她岂会不懂,一层层关系,一层层逻辑,最终落到现实和人情世故上,她这么多年在常家看得也不少,更何况光孩子这一条,刘舒兰最近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试探。 如果按领证的时间算,她和周勀结婚已经整三年了,三年没有孩子,照理也实在说不过去。 “没有,小玉姐,你说的话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行,我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你,婚姻有时候真的很现实,更何况年纪大了生孩子也折腾,医生说我早产也有可能就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所以我劝你趁着年轻赶紧生一个。” 常安苦笑:“知道了。” 罗小玉舒口气,但见常安脸色异常,猜测:“怎么了?看你样子,最近和他吵架了?” 常安摇头:“没有!” 她倒是想吵呢,可依她这性格怕是很难跟谁吵起来,只是“冷战”比“吵架”更甚,这是把对方独留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任由矛盾和伤痛肆意撕裂的窒息感。 常安从病房出来,艳阳高照,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她却觉得不知该往哪儿去。 手机铃声大响,刘舒兰的电话。 常安咽了口气接通:“妈…” “小安,你不在家啊?” 常安意识到刘舒兰大概去长河了,回:“对,在医院,过来看个朋友。” “哦,看朋友啊,生病了吗?” 常安无意识地捏了下手指,“不是,生孩子。” 那边好像静了几秒。 常安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些事情想问你,电话里说不方便,要不我们见面谈?” 常安在医院门口直接打车回去,刘舒兰有大门的密码,不过她平时也算知趣,没事不大过来,只是这次不一样。 常安进门时刘舒兰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跟谁聊着电话:“……知道,不用,她没工作,时间上肯定没问题,那就定明天下午,到了我直接去办公室找你。” 挂了电话,刘舒兰回头。 “回来啦?” 常安把包放在玄关上,勉强笑:“妈,抱歉,来了家里没人。” “不碍事,我知道这几天阿勀出差,我来也没提前跟你说一声。”刘舒兰笑盈盈的,看不出丝毫不悦。 常安舔了下被烈日晒得有些发干的嘴唇。 “我去给您泡杯茶。”作势要进厨房,却被刘舒兰一把拉住,“别忙了,我把事跟你说了就走。”她牵着常安坐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手也没松,一搭搭地拍着常安的手背。 “小安,你嫁过来也有三年了吧,我们婆媳之间是不是从没坐下来好好说过话?” 常安抬头看了眼刘舒兰,“平时太忙了,我也没怎么回去看您。” “这个不打紧,你和阿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只是小安…” 常安低头看着刘舒兰慢慢揉着自己的手背,如此亲昵的动作让她实在有些不舒服。 “妈,您有话就直说吧。” 刘舒兰一时笑出声,“好,那就不拐弯了,小安,你凭良心讲,这些年周家待你怎么样?” “很好。” “很好谈不上,但说实话应该也不算薄,特别是最近你妈的案子还被翻了出来,外面其实说得很难听的,但家里是不是从没在你跟前提过一句?” 这点来说周家人确实不错,常安也心存感激,但是刘舒兰突然提这事,肯定有她的目的。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 刘舒兰继续拍着常安的手背,“其实还是老生常谈,你知道的,老爷子一直想要抱重孙,我和世青虽然没这么急,但心里其实也想。对,你还年轻,可以不必这么情急,可阿勀不小了,他又是周家三代单传,你们结婚这么久始终没个孩子,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常安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刘舒兰会主动找上门来找她谈。 “妈,那您说呢,您说应该怎么办?” 刘舒兰一愣,大概是没料到常安会直接把问题抛回去。 “这…”她支吾了一下,“其实现在结婚两三年不生养的也挺多,但我们还是得重视,前天我跟我那个老同学吃饭,还记得吗,妇幼主任,她劝我还是应该带你去做个检查。”刘舒兰停了停,观察常安的脸色。 常安并没什么反应,刘舒兰见她似乎不排斥,趁热打铁,“小安你别多想啊,就是一个常规检查,若查出问题我们对症治疗,若查不出问题最好,但也不会损失什么对不对?” 刘舒兰尽量婉转,常安能够听得出她口气里的小心翼翼。 “妈…”她把手从刘舒兰膝盖上抽回来,“我知道您是为我们好,我也并不是排斥去做检查,但是怀孕应该是两个人的事,阿勀是不是也要一起去查?” 刘舒兰听完,瞬间脸色就沉了下去。 言情海 第178章 感情就像牙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站在婆婆的立场,刘舒兰会觉得生育就应该是女人的事,结婚三年还没动静,这会儿媳妇就应该主动配合了,所以让她去接受检查天经地义,可站在母亲的立场,哪个当妈的会愿意让儿子去查这种事,不摆明让人怀疑他有问题嘛,但心里这么打算,脸上也得扛着尽量不表现出来。 “小安,你的意思我懂,不过阿勀最近太忙了,我听星星说他这次已经在外面呆了半个多月。” “星星?” “啊,星星和阿勀平时工作上一直有联系,我听她说阿勀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今天上海明天广州的,连续跑了好几个城市了,哎,他是真的很忙,手里管着几百号人,工作压力大,事情又多,前阵子为了贷款的事到处求人,最近好不容易才度过难关,小安,我知道你性格不错,阿勀也疼你,所以工作和生活上他都不需要你去照料,可是作为太太更要体谅,你说是不是?” 刘舒兰这话听上去真是天衣无缝。 常安低头咽口气,她最近心情也不好,压力也很大。 “妈,我知道这次公司出事我有很大一部分责任,但是我的出发点没有问题,最后造成这样我也很抱歉,但是体谅不体谅并不能用孩子来衡量,备孕的事我会等阿勀回来之后和他商量,就算真的要去检查,也只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言下之意你这个婆婆就别插手了,插手了她也未必会听。 气得刘舒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她大约也没想到常安会当面就给她难堪。 这个儿媳妇,当年看照片的时候她也过目了,长相清秀,低眉顺眼,看着应该挺柔和,结婚这么多年,她待人接物也都处处周到,说话更是恭恭敬敬的,完全挑不出一丝错来,所以尽管刘舒兰没办法打心眼里喜欢她,可其实并不排斥。 就算出了薛冰那档子事,她心中只有怨愤,并无恶憎,可是常安刚刚那番话,听上去语气柔柔的,却是四两拨千斤,完全不给刘舒兰一点面子。 这是当面打她脸啊! “难怪星星说你表里不一,我今天也算见识了,行了,算我多事,孩子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刘舒兰拿了挎包出门,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常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常安坐沙发上,看着刘舒兰离开的背影,虚伪喊了声:“妈,我送送您!” “不用!” 蹬蹬蹬的皮鞋声穿过前厅,走廊,院子……常安虚脱般一下倒在沙发上。 头顶是呼呼出着冷气的风口,六月了,天气炎热,可她却觉得后背发了一身凉? 常安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这些年并没讨得刘舒兰的欢心,但天下婆媳哪会有真正的掏心掏肺的,能够保持面上和睦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常安知道,今天怕是把刘舒兰彻底得罪了。 刘舒兰这个人好面子,可是自己刚才那几句话摆明了不给她台阶下。 常安其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结婚三年还没生养,作为婆婆肯定有些急,只是她无法接受这种方式。 常安摸出手机,那只大灰兔的头像一直没闪过,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还留在界面上。 “我要出差几天,自己在家一个人注意。” “好的,你自己在外面也注意!” 毫无温度的对话,时间停留在半个多月前。 常安又想起上午罗小玉跟她说的那番话。 她从第一次与周勀见面,到现在这种关系,两人的感情经历过陌生,疏离,伤害最终交融,起初刚与他发生关系的那段时间,常安有时候会觉得像在做梦,以至于最近一年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相信有因必有果,所以是不是当初开始得太快太突然了,蜜月期的甜蜜尚能掩盖住彼此之间存在的问题,可一旦激情冷却,问题便会一个个暴露出来,他们之间原本就十分微薄的感情基础又怎能抵抗得住这么多的矛盾。 说到底无非就是,他给不了她安全感,她又何尝给过他一点信任? 感情之间,背叛不可怕,伤害不可怕,就算是出轨也不可怕,最怕的是无疾而终,就如一场牙疼,死不了,却日夜零星折腾,折磨得你觉得再也没有明天了,而当疼痛一场场降临,最深最绝望的时候,你总有一次会鼓起勇气将那颗牙拔掉。 牙疼没得医,唯一能做的便是把隐隐作痛的那颗牙放弃。 常安关了微信界面,翻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不算熟悉的号码。 “喂,是章律师吗?您好,我是常安!” …… 上午陈灏东提交了辞职申请,没想到中午何灵就冲到了他工地的办公室。 “你这什么意思?”她气吼吼地把辞职信扔到桌上。 陈灏东当时已经在收拾东西,扫了一眼飘过来的纸。 “我不想干了。”言简意赅。 何灵反问:“为什么做得好好的不想干了?” “申请上已经写了原因!” 何灵将那张纸又捡了起来,读:“…学历低,没有文凭,无法胜任目前的职位……所以这就是你想要辞职的原因?” 陈灏东沉沉埋口气:“对。” “对屁!” “……” “你明明做得好好的,我爸生前还经常夸你,最近几个月公司上上下下包括股东对你的能力都很认可,你现在来告诉我你因为学历无法胜任要辞职?” 何灵显然不能接受这个原因。 陈灏东用舌尖抵了下牙槽,“确实就是这个原因,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他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资料,文件,图纸,一摞摞全部码好摆整齐,最后将一只破旧的烟缸摆进纸箱里。 “还有,有件事本来想找个时间约你单独谈,但既然今天你来了,不如一起说了吧。” 陈灏东双手搭在纸箱的两侧边沿,抬头看着何灵,乌亮的黑眸犹如镜子,就那么专注又平静地凝视着前方。 何灵突然往后退了小半步。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男人的时候他也是这眼神,不重不轻地看着你,温柔又专情,可明明长了一副邪里邪气的五官…… 言情海 第179章 去北京探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何灵…” “等等!” “你听我说完。” “不,我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回头找你。” 何灵转身要出去,陈灏东双手扣在纸箱上,抬高了一点音量喊:“能不能别每次都逃避?” 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何灵被猛地牵住了脚步。 陈灏东低头。 “我们还是…” “别说了!” “我们还是算了……” “我他妈叫你别说了!”何灵回头冲他嚷嚷,眼圈却已经通红。 陈灏东虚虚握了下拳头,他承认自己卑鄙,承认自己禽兽,但是有些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只会让她伤得更厉害。 “何灵,我们还是算了吧!” 简单几个字,他挂在嘴边半年有余,却总是在屡屡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被她硬生生掐断。 今天也未必是合适的时机,就连场合也不对,可是算了,其实谁都知道,换任何时候任何场合说出来都是一样的结局。 何灵呆呆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身后是偌大的工地,各种丁零当啷的声响随着滚滚热浪一起扑过来,可是屋里开足了冷气,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交接点上,一半寒冷,一半滚烫。 陈灏东见她没动静,抬手搓了下脸,两手拎着纸箱走过来。 “你可以骂我混蛋,可以骂我畜生,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自何灵流产后他们便没再同床,算算时间大半年都不止了,若说没有问题谁信? “其实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但最近事情太多,一直拖到现在,很抱歉。” 他并没扯太多别的理由,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了事实。 何灵还呆站在那里。 陈灏东磨了下牙,话都说了,再这么僵着也没意思。 “你走吗?我需要先把东西搬回去。” 何灵艰难地挪开视线,落到他身上。 他还是喜欢穿最简单的T恤,纯黑色,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修饰,反而显得他身材健硕高挺。 陈灏东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等了,拎着箱子出门。 外面烈日当头,他一路走到停车场,把箱子放进后备箱,转身,何灵直直地站在后头。 “开车没?”他半眯着眼问。 何灵不吱声。 他扫了一圈,并没看到她那辆招摇的跑车。 “怎么过来的?” 何灵还是不说话。 陈灏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掏出车钥匙。 “上车吧,我先送你。” 他转身去开车门,身子突然猛向前一晃,何灵从后面冲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腰。 陈灏东身子僵直,完全没料到何灵会突然来这招。 “何灵…” “我不分手!” “你先松开。” “不,我不松,也不分手!”她紧紧缠住把脸贴在陈灏东的腰窝上。 大热天的中午,工地上刚吃过午饭,三三两两找地儿乘凉的民工走过来,见状都不怀好意地笑,有的甚至对着他们吹口哨。 “东哥,您这是干啥呢?” “哟哟哟,光天化日的,能不能换个地方?” 大家三言两语地打趣,并没发现陈灏东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等那波人过去了,陈灏东一把将腰上的手臂扯开,转过身来冷冷看着何灵:“你这样有意思吗?” 何灵绷着脸色,泪眼朦胧:“没意思,但是我能怎么办?” “是不是我还有什么话没说清楚?” “没有,你不用说我都知道,但是我也是这句话,我不会跟你分手,永远不会跟你分手!”何灵作势又要抱上去,就像个撒娇纠缠的孩子。 陈灏东两手将人架住,旁边不断有人经过,跟看戏一样盯着他们看。 陈灏东最讨厌这种胡搅蛮缠。 “何灵,何灵…”他扣住何灵两侧手腕,“能不能清醒一点,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感觉了,再拖下去对你不公平,所以能不能好聚好散?” “不能,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喜欢你,我这么爱你,我没办法想象离开你后自己会怎样!而且你想想这些年我对你如何,就算你在里面我也等了,等了两年,我还为你怀过孩子,虽然孩子没有了,可是我们原本就是要结婚的人…”何灵细数过往种种,也丝毫不顾及形象了,哭得十分狼狈,到最后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缠在陈灏东身上。 远处吹过来一丝轻风,但扑在燥热黏湿的脸上丝毫没有用。 抱了一会儿,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了,陈灏东才拍了拍她的背,“可以了,走吧。” 他不哄人,也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 当初跟你好,你愿意就点头,现在要分手,不作任何铺垫与修饰为自己辩解,只简单地把事情说清楚,并不留余地。 何灵何尝不理解他的个性,在一起也这么久了,自己当初喜欢他的爽快干脆,现在也必须承受这种性格带来的疼痛。 她终究是松了手,毕竟公开场合,周围都是看笑话的民工。 “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 “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等等!” 陈灏东再度转身。 何灵吸了下鼻子,脾气闹了,脸皮豁了,现在慢慢冷静下来,总该说点正事。 “就算你要跟我分手,为什么一定要辞职?” 陈灏东顿了顿。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行不行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辞职申请我不会批的,你要是觉得我们之间的事会影响到工作情绪,可以,我允许你休假一段时间,但是我不会允许你辞职!” “……” …… 章律师隔了好几天才给常安打了电话。 “抱歉周太太,这么久才给你答复。” “没关系,章律师,是我要麻烦您!” “哪儿的话,是你太客气了。” 双方寒暄,之后切入正题,“按照你昨天电话里问的,我已经托北京的朋友打听清楚了,现在孙正道已经进入服刑期,按理亲属可以例行探视,只是介于你和孙正道的关系…” 常安与他的关系外界并不知情,所以在律师眼中他们两个连朋友都算不上。 “您的意思是,我探视不了对吗?” “也不是,这方面问题应该不大,北京那边的朋友会帮你打点,只是每月探视时间都是固定的,沟通下来应该是本周五,你可以安排一下行程,如果来得及的话我把我朋友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们直接联系。” 五分钟后常安收到了章律师发过来的短信,她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通电话过去。 对方姓朱,是位女士,应该也是司法机构里面的工作人员,只是并没透露什么具体身份。 常安在电话里暂且称她朱小姐,两人简单沟通,约好了具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上午常安顺利抵达北京,独自拉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铺面而来的便是北京燥热无比的空气。 排队等候,上车。 “小姐,去哪里?” 常安放好手机,“北京饭店。” 酒店是提前一晚在网上订好的,原本想选其他地方,但她没什么方位概念,这次又是一个人独自去北京,理智而言觉得还是应该选一个自己相对熟悉的地方。 短短一年时间,北京饭店她已经住了两次,对周边环境也算熟悉,所以最终还是把房间订在了那里,只是今非昔比了,她没那么大的手段再住套房,订的是普通的单人间,一晚上加上折扣券也要靠一千,这个价位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算奢侈。 常安到了酒店,入住,上楼,环顾整个房间,到底不如套房来得宽敞舒适,大概也就占了个老牌酒店和地理方位的优势,毕竟长安街寸土寸金的,只是一晚上一千左右的房费,常安想想有些肉痛。 她简单收拾,已经过了中午,站窗口看着外面的烈日也丝毫不想下楼觅食了,只拆了包饼干对付着填了肚子,之后洗澡,褪去旅途的疲惫,换了身睡衣便瘫在床上。 明天便是周五了,常安打电话跟朱女士重新沟通了一下,约好第二天早晨见面,全部安排妥当之后常安便躺在床上。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城市,甚至是陌生的空气。 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来一趟,正如常望德所说,与孙正道见一面,也可不留遗憾,但是她并没想过会这么快就来探视,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外,决定之所以如此匆忙,甚至是一念之间便订了张机票飞过来,无非只是因为自己不想在云凌呆着了。 最近半个多月,她吃饭睡觉画画,一切如常,可是天知道心里怎样。 常安数着手机日历上的日子,到今天刚好七七二十一天。 她没等到一条短信,一个电话,甚至只言片语,可是她清楚这些等待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 常安有个很可怕的习惯,以前常佳卉曾替她总结过:“你能哭能闹能撒气,说明这事儿不大,你压根没往心里去,可哪天不声不响不言语,说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常安删了那个人的微信,把他的号码加入黑名单,一切清理干净,她对着天花板默默吐了一口气。 那一觉居然睡得出奇安稳,应该是最近大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醒过来才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了。 常安摸了手机,下午五点左右,夏日怎么这么早就天黑呢?继而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原来下雨了啊。 常安撑着起床,头晕脑胀,咽口气,喉咙口如刀割般疼,抬头看了眼呼呼吹着冷气的出风口,该死,怕是没盖被子吹了半天冷风冻着了。 明天还得去郊区,常安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买盒药吃吃,不得不换了衣服出门。 外面雨势很大,常安问酒店借了一把伞,找了好久才总算找到一家药店,买了盒消炎药和感冒药,可是往回走的时候还是迷了路。 或许是习惯了,她从小方向感就不好,所以也不急,先随便找了间餐馆解决了晚饭,再一点点问路往酒店摸,抵达酒店居然已经靠八点,常安被雨水淋得通身都湿了,在前台还了伞便往电梯走去。 “徐先生,您先请…”常安听到有人喊了声,下意识地抬头看,只见前面大约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同进了电梯,其中有个身影看着很熟悉。 徐先生,徐助理? 她脑中当即闪过这个念头,可很快就被自己否认。 徐姓是大姓,更何况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常安擦了下脸上的水渍,匆匆忙忙进了另一部电梯,冲回房间赶紧脱了衣服冲洗,热水刷过皮肤,瞬间撑开毛细孔,刺激得差点叫出声。 可惜吃药冲热水澡也不管用,第二天早晨起床,不光喉咙疼,头疼,连着浑身不得劲。 常安强撑着换了衣服,镜子前面一张脸刷白,这模样怎么出去见人?只能描眉扫胭脂,再涂一层口红,临走前又吞了两颗药,希望能起点作用。 酒店房费含早餐。 常安进去转了圈,没什么食欲,强撑着吃了片面包外加小半杯牛奶,刚走出餐厅便接到了朱女士的电话,告知人已经在大堂等。 常安匆匆出去,看到沙发旁边站了个穿黑色套装的女人。 “您好,请问您是朱女士?” 女人回头,笑了笑,“周太太?” 简单寒暄和介绍,朱女士便带着常安出去。 她是开车来的,车子就停在酒店门口,两人上车,车子开上正道,周五早晨的长安街人潮拥挤,再加上又是上班早高峰,天上还飘着雨,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就被堵在了半路。 “真是不好意思,您还特意过来接我一趟。”常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朱女士笑了笑:“不打紧,我刚好上午有点时间,而且从你这打车过去挺远,我也是顺路,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之前老章找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周太太,以为跟我差不多年纪。” 常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堵过长安街之后就顺了许多,一个半小时后已经抵达监狱门口,门口有狱警候着,大概也是朱女士的关系。 两人简单沟通。 狱警:“里面都关照好了,先带她去办手续。” 因为有熟人带路,一切还算顺利。 常安将提前准备好的身份证及其他资料交给负责会见的干警审查,签字,手续办得很快,大约十分钟后另一个狱警进来。 “可以带她过去了。” 常安撑着桌面站起来,脚底突然软了一下。 言情海 第180章 他良心不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太太!”朱女士很及时地扶了一把。 常安有些头晕。 “抱歉。” “你脸色不大好。” “可能是昨天冷气开得太低,有些感冒了。” 朱女士并没多过问,看了眼腕表:“我上午还有事,不能在这陪你了,这边完了之后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回市区。” 常安已经感激不尽。 “可以,我没问题,只是本来还打算请你吃顿饭。”毕竟对方帮了她这么大忙,常安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朱女士拍了下她的肩膀。 “老章跟我是大学同学,所以吃饭就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完了又抬手招了旁边的一个小狱警,“小李,帮我照顾一点。” 被称为小李的那名狱警就是带常安办手续的,小个子,理着平头,看上去十分憨厚。 “好,朱姐放心!” 朱女士又跟其余人打了声招呼,离开。 小李过来找常安,“周太太,可以过去了吗?” 常安无奈,一路被人喊着“周太太”进来,实在不习惯。 “叫我小常吧?” “啊?” “我姓常,平常的常。” 狱警小李这才意识到常安在介绍自己,竟腼腆地挠了下脑袋。 “好的,常小姐!” “……”常安无奈笑了笑,“走吧,麻烦带路。” …… 探视间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呈长条形,进去便是一长条玻璃窗,每个窗前都摆了椅子,电话听筒。 今天刚好是探视开放日,所以三三两两已经有很多亲属坐在那里。 小李把常安带到其中某一个窗口坐下。 “一会儿就会把人带过来,您先等一等!” 常安道谢,挺直背脊坐得端端正正。 她的表情看上去应该是极其冷静的,甚至说是安定,可是天知道心里有多紧张,那种紧张不是简单的畏惧或者担心,更像一种绳索,无形中勒着她的脖子,随着时间的推移,绳索越勒越紧,她渐渐有些透不过气。 谁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她哪来的勇气,哪来的胆量坐在这里? “天哪,常安,你疯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直面这些现实和命运?” 她在心里不断拷问自己,手指在膝盖上拧作一团。 “常小姐,常小姐?”耳边似听到有人喊。 “嗯?”她略带恍惚地抬头。 小李站在身旁,笑着问:“你是不是很紧张?” 常安愣了下,“这么明显吗?” “当然,脸刷白,额头都冒汗,还有你看你快把手指都拧断了,呵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小李似在拉家常。 常安缓了口气,“是的,第一次。” “那很正常,我在这当值也快两年了,第一次来都像您这样,不过多见两次就好了,您先自己缓缓。” 小李还挺热情,办事之余还兼带照顾常安的心情。 常安扯着嘴角笑了笑:“谢谢!” 里头终于传来动静,有人说话,还有脚步声。 “出来了。”小李提醒了一句,人已经主动退到角落里。 常安转过去,狱警果然把人带出来了,在门口替他解了手铐,两边扣着把人带到椅子前面坐下。 常安木愣愣地看着玻璃那边,里头的人头发全部白了,也瘦了,之前见到的儒雅气派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一个苍老颓唐的老人。 孙正道没戴眼镜,需要微微眯着眼才能勉强看清这边的人。 常安看着他拎起话筒,等了几秒钟,大概意识到她这边始终没反应,所以抬起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常安只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应该在说着什么,可是隔着玻璃根本听不见,耳边只是一片嗡嗡响。 探视间里并不安静,几十个窗口前面都坐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层玻璃隔开两个完全封闭的世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窃窃私语聊着家常和念想。 这里众生百态,常安不清楚他们的故事,犯了什么罪,又将在这里度过多少春秋,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大家都有相同的不幸。 “咚咚咚…”玻璃再度被敲响,里面的孙正道指着话筒比试,意思是让她先拎话筒。 常安机械式地把话筒拎起来,贴到耳边,先是一阵吱吱声,应该是杂音,继而听到一通咳嗽,孙正道在那边用手握拳挡着嘴咳了一阵,半天才缓过劲来,拎着话筒问:“你是…” 或许是因为咳得太厉害,也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话筒那边的声音竟然有些抖。 常安手指瞬间又拧到了一起。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打了很多腹稿,该说什么,该问什么,条理分明地都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就怕亲眼见到的时候会乱了分寸,可是现实远比想象要来得难以适应。 她不断往下咽着气,企图能够找回一点声音,可是根本不起作用。 “噢我想起了来,你是…你是薛冰的女儿。” 常安觉得喉咙好像被了掐住了一口气,喘不上又疼得窒息。 原来孙正道并不知晓两人的关系,薛冰生前应该从未跟他提及,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了,孙正道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尽管常安在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绷不住。 “是的,伯父…”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颤得太厉害,常安愣是低头缓了一口气才能确保眼泪不冒出来。 孙正道在里面笑了笑:“难怪,里头狱警今天早晨通知我,说有人来看我,我问是谁,说是故人的女儿……” “故人的女儿”是常安在探视手续上填的信息。 孙正道又咳了两声,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是你…” 常安低头,“是啊,是我…” “是不是想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把薛冰的事牵扯出来?” 他倒替常安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常安抬头,盯着里面的人看了会儿,“你,这么想?” “不然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千里迢迢从云凌赶过来见我。” 是啊,他们之间只是草草见过两次,连认识都算不上,又有什么立场来探视? “对,我来就是想当面问问你,我妈生前跟你有冤仇吗,为什么她走了这么多年你还要把她牵扯出来!” 孙正道又笑了两声,笑完开始剧烈咳嗽。 话筒有放大声音的功效,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一下下敲击着常安的耳朵。 “伯父…”她想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是孙正道抬手抹了把鼻子。 “你以为…你以为我不告发她生前拿的那些钱就能相安无事?没有用的,天理循环,屡试不爽,她十多年前就应该出事了,结果吞了瓶安眠药了结了自己,狠心是真的狠心,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我要下地狱自然会拖着她一起,包括你父亲…”孙正道说到后面因为情绪激动咳得像是快要喘不过气。 旁边狱警看着担心,其中一个要去扶他,他抬手挡了挡。 “还有你回去告诉常望德,我是栽了,但他以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当年缺德事谁也没少干,不然他养着陈志昌的儿子算什么意思?还不是为了当年的事良心不安?” 常安渐渐有些听不明白。 “什么?” “常望德这些年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你说?” “说什么?” “果然……他是真没脸说。”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听不懂正常,你回去可以亲口问问你父亲,替陈志昌养了十多年儿子,到头来却是养虎为患,本来这次妥妥的能上去,结果姓陈的告发他身患绝症,你父亲就是个官儿迷,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舍得主动撤职!” 玻璃那边的人情绪越来越反常,连续剧咳导致额头青筋暴起。 狱警牵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扶起来,他推了两把,跌跌撞撞地再度坐到椅子上。 “原本我也被蒙在鼓里,怎么好端端的会被连根拔,不过后来知道了……也当我做件善事,你回去告诉常望德,就是他养的那个逆子写了匿名举报信,我,老何,薛冰,连着裕安一条线全部出事……他当他是好心,大发慈悲要赎罪,到头来全给端了进去……” 后面孙正道好说了些什么,只是常安再也听不见一个字。 眼前是玻璃那头叫嚣的孙正道,因为剧烈咳嗽嘴唇发紫,又因为亢奋与激动显得面目狰狞,他举着话筒敲着一下下敲着玻璃。 常安耳边嗡嗡响,继而是咚咚咚的声音。 孙正道还在奋力拍着桌子,大抵是不甘心吧,拳头握得发紧,狱警大概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失控,四五个人一起扑过来,压头的压头,扣肩的扣肩,直至将孙正道整个压制在台面上,反手扭住他的手臂,重新将手铐戴上,再两边各自架住,将人从椅子上扯起来,拖拽着往旁边一道门走去。 常安眼睁睁看着玻璃那边发生的事,像是在播放一场无声的电影,直至孙正道被拖进门,话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一切都结束了吧?还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言情海 第181章 大雨将这座城市倾倒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小姐?” “常小姐?” 耳边连续两声,常安恍惚动了动,那名姓李的狱警看她脸色实在异常,忍不住过来问:“您没事吧?” 她木木回头,看了眼,窗口有风,却无太阳。 “我…” “人已经走了。” 她傻傻地还握着话筒,又朝玻璃那边看了眼,椅子上果然空了,话筒还吊在桌面上。 小李见她的样子有些摸不透情况。 “先带你出去?” 从探视间到门口需要经过一条很长的路,两边种了高高的香樟。 清风过,树叶沙沙响,只是穿过枝头可以看到密不透风的围墙,围墙上都布着电网。 小李热情,一直把常安领到门口。 “这边不好打车,不过出门往右拐,走两个路口有个公交站台,你坐公车可以回市区。” 常安机械式地道了谢,铁门开启,吱呀的摩擦声,露出一道缝隙,她穿过缝隙出去,很快身后的铁门被关上。 她没回头,也不敢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觉得通身寒凉。 明明是酷暑天气,却像是天寒地冻般。 右拐两个路口,常安脑子里还存着这点记忆,只是木讷地拖着步子,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雨又开始下起来,常安没带伞,也懒得找地方躲,或者荒郊野外并没地方可以躲。 她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像做梦一样! …… 小李刚在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又接到上级的电话,要去门口接个人。 旁边同事见他脸色异样,问:“怎么了?” “有人过来看4127。” “又是4127?今天这都第二个了吧!” “谁知道呢,毕竟人进来前是大人物,外面乱七八糟的关系多也说不定。”小李拍了下同事的肩,起身出去。 外头雨已经下得很大,小李撑着伞到了门口,从一辆黑色越野车下来一个人。 “陈先生对不对?头儿让我带您进去!” “谢谢,麻烦!” …… 常安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那个公交站台,雨却越下越大。 这个季节正好是梅雨天气,昨晚几乎下了一整夜,早晨停了一会儿,这时候又开始哗啦啦地下起来。 常安看着雾茫茫的前方,整座城市都要被水淹没了。 好在站台有个顶棚,她走过去坐到塑料椅上。 眼前白茫茫一片,郊外的空阔此时都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她看不到车,也看不到人,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感。 …… 陈灏东终于见到了孙正道,只是有些话已经不用当面说明。 错的对的,恨的怨的,他过来无非是看一个结果,看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成为阶下囚的模样。 只是孙正道见到陈灏东异常激动。 “你以为就凭你一封匿名信就能扳倒我?啊…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 根基这么深,爬得这么高,孙正道大概从没想到自己会栽,且一下栽得这么惨。 陈灏东哼笑:“对,光靠一封匿名信肯定扳不倒你,可是架不住现在形势好!” 郎朗乾坤,又刚巧碰到上头要严抓严惩,十。八大以后基本是一查一个准。 “你是不是很不甘心?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走到这一步并没有人逼你,也没人污陷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过相较于你对我父母做的事,还是判得太轻!” 孙正道几乎是在咆哮中目睹着陈灏东离去。 陈灏东独自撑着伞又走过那条香樟小道,很快出了大门。 车子就停在门口,他收了伞上车,雨水太大了,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淋了许多水,他也懒得擦,直接摸了烟出来,火机打了好几次才勉强打着,凑火去点烟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在抖。 他从云凌坐了两个小时飞机赶来北京,却只在里面与孙正道见了十分钟不到,但是已经足够了。 七年了吧,七年前他无意中得知父母当年出事的真相,抉择,筹谋,蛰伏…这些年到底吃过多少苦,挨过多少痛和孤独,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孙正道被判无期,何兆熊去世,常望德也已经辞去官职在家等死。 所谓十年磨一剑,他终将这柄剑插到了仇人腹中,这应该是他最初想要看到的结局,可是为何这一刻却没有丝毫快感? 是不是代价付出得太多了?他好像在这条路上弄丢了最宝贝的东西。 陈灏东大口大口地抽着烟,车厢里白雾腾腾,车外雨水倾倒。 之前目标明确,卯足一口劲就想扳倒仇人,可是这一刻倒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他叼着烟把身子往后靠,手机突然开始响。 “喂,阿松!” “东哥,你到北京了吧?” 陈灏东把烟捏手里,“在郊区!” “见着了人?” “刚见完!” “那混蛋现在是不是已经落魄得不像样?” 陈灏东脑中瞬间浮现出孙正道满头白发却依旧能咆哮顿足的模样,不可察觉地笑了笑,“找我什么事?” “哦,还真有事,办公室的地儿我找好了,地段和价格都不错,等你回来亲自去看看,另外辉建的费老板找你,知道你在北京,想约你吃顿饭。” 陈灏东蹙眉,问:“费定国怎么知道我在北京?” “嘿嘿…” “你跟他说的?” “东哥!”阿松支支吾吾半天,“其实我觉得费老板开的条件不错,你过去就是二把手,怎么也比自己从头开始单干强!” 陈灏东唾了口:“就你他妈屁话多!”他挂断电话,抽了最后一口烟,开窗把烟蒂扔雨里。 车子开出监区。 这地方本就偏僻,加上大雨,所以一路都没什么车辆。 陈灏东脑子里盘算着事,车速也不快,雨刮器左右晃动着在玻璃上扫开一片清明,如此开了大概七八分钟,视线中出现一个公交车站台。 荒郊野外也没什么人等车,但站台的棚子下坐着一道人影。 四周没什么村庄或者居民区,想来跑这等车的大概也是去监狱探视的人,周勀不免多看了一眼,依稀看清应该是个女人,长头发,瘦瘦的,穿了件白色外套。 陈灏东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随着车子的速度慢慢挪移,车身越过站台,他也将目光转了回来,前面依旧是被雨水浸透的玻璃,雨刮器左右工作着。 车子开出去数百米,陈灏东僵沉的脑子好像被人突然击了一掌,刚才站台上坐的是……? 常安知道自己错过了好几辆公交车,可是身子却像被什么固定住,脑中昏昏沉沉,脚下虚软,意识里却还在不断地重复暗示一个问题:“这是做梦吧?如此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定是做梦,一定是!” 直至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过来,停到站台前面,有人撑着伞朝自己飞奔过来。 “常安!” 常安抬头,雨水早已浸透睫毛,闪烁不清的视线里面似乎隐约出现陈灏东的五官。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 看,果然是在做梦! 陈灏东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也没想到坐在站台上的人真的是常安,只是看她脸色蜡白,浑身通湿,不知在这到底淋了多少雨。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常安不说话,陈灏东见她状态异常,也不多问了,扯着人带到伞下。 车子重新疾驰而去。 陈灏东一边开车一边给常安递纸巾。 “先把脸擦一下。” 常安不接,也没反应,整个人一直木愣愣地看着前方。 陈灏东怕她冷,只能默默地开了点暖气。 从郊区开到市里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陈灏东愣是废了好大劲才让常安开口说了个地址——“北京饭店”。 抵达酒店门口时常安的状态已经快要濒临昏厥,陈灏东不放心,一直把她送到房间。 “我去帮你放热水,你先泡一泡!” 常安眼珠子转了转,想说什么,可嘴巴张了下发现喉咙口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陈灏东已经转身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出来,常安还维持着进门的姿势站在那,地毯上已经滴了一滩水渍。 “进去吧,泡个热水澡,不然你身体吃不消!” 他又将柜子里挂的浴袍抽下来塞到常安手里。 常安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似乎有话要讲,但最终还是没吭声。 等人进去后陈灏东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身上也已经半湿,不知是被雨淋的还是出的汗,黏糊糊的难受,可毕竟孤男寡女,他也没办法在这直接脱了上衣赤膊。 环顾四周,是间单人标房,常安的行李箱放在角落,桌子上有喝了半瓶的矿泉水,还有一小包开封的苏打饼干。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就是说她一个人来的北京? 小半个钟头后浴室里还是没动静,陈灏东有些担心,过去敲门,连续敲了几声都没回应。 “常安!” “常安你洗完没?” 她突然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公交站台,又一路丢魂似的被他送来这里,陈灏东其实已经能够猜到她应该去见过孙正道了,只是还不清楚她去见孙正道的原因。 “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状态十分不好,陈灏东真怕她直接晕在水里。 吓唬了一声。 “常安,我真进去了啊!” 尝试着转动门把手,里面竟没锁,慢慢撑开一条缝隙,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白腾腾的水汽,视线偏一些,可以看到水池上的梳妆镜,镜子糊了一层雾,隐约看到蜷缩在地上的身影…… 言情海 第182章 他给她讲一个故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缩在地上,后背靠着浴缸,抱膝而坐,身上已经换了酒店的睡袍,应该洗过澡了。 陈灏东隐约松了一口气。 “怎么坐地上?”他走进去问。 地上的人似无意识地动了动,慢慢抬头,头发还是湿的,脸色却已经没刚才那么白了,到底泡过热水澡要缓过来一些,只是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红的,不知是哭过还是被热气蒸透的原因。 “怎么了?”陈灏东被常安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 常安抿了下皱皮的嘴唇,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陈志昌是不是你父亲?” 犹豫一桶寒冰浇下来。 任凭他这些年设想了一万种常安知道真相的情景,也自认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她开口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陈灏东觉得自己就有些吃不住了。 “先起来,地上太冷。” 常安歪着脑袋吐口气,“你在逃避对不对?” “没有。” “那就是真的了?” 万幸她还能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声音如砂砾,哑得不成样子。 陈灏东磨了下牙。 “常安……” “你回答我。” “你先起来。” “你回答我好不好?” 她歪着脑袋,说话很小心,既没哭,也没闹,可是被热气蒸湿的眼睛更像开过封的刀刃。 陈灏东把呼吸往肚里吞,他知道有些事没办法瞒一辈子,可是怎么她只一个眼神自己心里就跟被刀割一样? “听话,别坐地上!” 可是地上的人看求不到答案,突然笑了一声。 很诡异的笑。 “我起来你就会跟我讲真话是不是?” 陈灏东硬着头皮:“是!” “那好。” 她撑着浴缸边缘起身。 她觉得自己可能这二十多年还是不够听话,还是不够善良… “我起来,我起来你就要跟我说真话…”嘴里嘀咕着,可是脚底软,地上又滑,稍不小心人又要跌下去。 陈灏东赶紧拉住。 “抱歉。” “……” 她居然还能像平时一样做到礼貌温顺。 陈灏东快被她折磨疯了,拽着人往身边带,她不肯,他坚持,两人在无声中对扛,后来到底她的力气占不了上风。 “我抱你过去!” 陈灏东弯腰把人横到怀里,常安软绵绵地躺在他手臂上,七岁开始,如今二十四岁,十七年啊…… 她不乖吗?她令人讨厌吗?还是她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哥…” 常安贴着他的胸膛,一路从浴室到卧室,目光柔如水,眼中竟不带一丝怨憎。 陈灏东快要把牙齿咬碎了,每走一步都像走向绝望,直至把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常安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手指还揪着陈灏东的衣襟。 她在等待,她在祈求,她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势来承受接下来的真相。 陈灏东一点点将自己的T恤从她手里扯出来,抹了一把脸。 “常安…” 床上的人眼波柔静。 她在等。 陈灏东低头又喘了一口气。 “我…” “哥!” 天,不如一刀了结他算了。 陈灏东慢慢挪着屁股搁到床上,把大半个背影留给常安。 事情该从哪里说起呢? “我父亲跟你父亲是战友,当年他在部队里出了事,你父亲把我接回去,这个你应该知道。” 常安无力笑了笑,七岁那年常望德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乡下孩子,可是架不住他五官生得好看,瞪人唬人的时候还总是邪乎乎的,一笑便露出来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知道,你父亲在部队里出了意外!” 关于这事常安小时候也听到过一些消息,好像是部队一次实弹演习,因为意外陈灏东的父亲中弹身亡。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包括当年才十一岁的我,可实际根本不是。”陈灏东转头看了眼常安,突然又转了话音:“知道我父亲当年是怎么去世的吗?中弹身亡,且身中数弹!” 常安眼中露出一丝惊恐。 “军队演习也会有人真的中枪?” “对,演习一般不会有人真的中枪,因为使用的都是没弹头的子弹,但这种空爆弹在五米之内仍然具有可以使人毙命的杀伤力,所以演习之前都会事先规划好路线,进攻方绝对不能误入弹着区,可我父亲的尸体是在弹着区被发现。” 常安不相信。 “就算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也不能以此判断不是意外?” “对,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队里调查结果也是如此,所以我父亲被追封了烈士,可是实际呢?实际是你父亲和何兆熊联手把他引入了着弹区!” 正常而言很少在演习中会出现人员伤亡,但大规模军演的时候很难避免不见血,毕竟一切军演都以避免人员伤亡为目的的话,军演便收不到任何效果,所以每次军演其实都有死亡名额,只要死亡人数不超标,这事便不算什么大新闻。 当年陈志昌为此还被加封为烈士。 常安依旧不相信。 “不会,没有理由,没有理由的对不对?” 常望德和何兆熊为什么要联合起来把陈志昌引入着弹区? “害人总要有动机!” “动机?你父亲最贪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 常安摇头,她知道什么?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隐约似乎又明白了一点东西。 陈灏东继续往下说:“当年队里有一个晋升名额,我父亲上去的可能性最大,你想想,如果他突然出了意外,这个机会又会落到谁手里?” 常安无法相信。 “哥…” “你听我说完,我不排除我父亲出意外或许也有他自己的疏忽大意,但是常望德和何兆熊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当年他们还成不了大器,敢在这种事上动手,上面肯定有人授意。” 这个授意的人常安现在基本能猜出来。 “孙正道?” “对。” “可是…为什么?” 常安想不通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为什么?”陈灏东抬手又遮了下眼睛,“我是不是从没跟你提过我母亲?” 是啊,似乎真的从来没提过。 常安七岁认识陈灏东,他被接进常家的时候已经是父母双亡。 “你妈妈是…?” “她叫谭梦!” 人如其名,陈灏东的母亲长得很漂亮,搁那年代不施粉黛便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和陈志昌来自同一个小镇,从小认识,青梅竹马。 二十岁左右陈志昌打算入伍当兵,临走前与谭梦私定了终生,结果很不幸,一个月后谭梦发现自己怀孕了。 在那年代女人未婚先孕已经是大忌,更何况陈志昌还在部队里,通讯不方便,只能靠书信联系,等陈志昌辗转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谭梦被流言蜚语逼得离开家乡。 大半年后她在云凌生下了陈灏东,又辗转了一年,陈志昌终于与她取得了联系。 那年代的情分与现在不一样,陈志昌连夜从部队告假,跑到云凌和谭梦领了结婚证,虽然没有婚礼,没有排场,但至少也算是有了名分。 那时候陈灏东已经一岁有余,陈志昌在云凌休了几天婚假,托人在档案局给谭梦找了个闲职,很快又返回部队去,原本到这故事也算得了圆满,可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次偶然机会,谭梦被孙正道看中,那时孙正道手里已经有了一点权力,风华正茂又心气高,以为自己看中的女人不可能得不到,可谭梦却是个例外,无论孙正道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咬着不松口,几次下来孙正道就没了耐心。 那时候陈志昌在部队,一年也回不来两次,靠书信沟通根本不顶用。 孙正道还是用手段和谭梦发生了关系,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不仅如此,孙正道还经常利用谭梦维系拉拢其他利益人。 这种畸形关系大概保持了好几年,直至最终被陈志昌发现。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有染,且发生关系的还不止一人,可是谭梦有苦衷,她孤儿寡母根本没有反抗与斗争的机会,偏巧那时候裕安开始改制,孙正道从中运作,谭梦抓到了他的把柄,想要借机告发,可是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谭梦死于车祸,死状惨烈,肇事司机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找到。 数月后陈志昌在部队里出事。 一年后常望德晋升,从此平步青云,仕途一路高升。 两年后何兆熊复员,下海经商,借着以前部队积累下来的“人脉”短短几年便做得风生水起。 至于孙正道,裕安一直是他手里的局,三年后改制成功,薛冰却突然自尽身亡,很快薛冰生前的助理李美玉上位,一路被孙正道扶到了后来的位置上。 浮浮沉沉,生生死死,万象众生。 “后来的事你应该就知道了,不需要我再复述一遍。” 陈灏东像是花了半身力气才讲完了这个故事,闷燥得想要发疯,从裤兜里摸了烟,却发现里头连着盒子都已经被浸湿了。 他转身看了眼床上的人,常安已经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言情海 第183章 我曾一直在原地等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外面的雨还没停,整个世界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似乎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陈灏东坐那沉默了一会儿,许是把压在心里的事都讲出来了,整个人通通透透,反而要比之前舒坦,只是常安一直没动静。 换其他人大概会哭会闹,甚至扑过来与他撕咬,可是床上的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缩在那里。 他现在一点都摸不准她的状态,但是心里又怕得很。 “我去给你倒杯水!” 陈灏东想要以此来打破房间里的压抑,走过去拎了水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是了,她什么家务都不会做,大概水也不会烧的,于是拿水壶去洗手间灌满,插上电源等着烧开。 房间里很快又多了烧水的噗噗响,数分钟后电源自动跳掉,陈灏东用烧滚的热水烫了两遍杯子,再把水壶仔仔细细洗了洗,这才拧了瓶房间提供的矿泉水倒进去。 等热水壶第二次发出噗噗声的时候,常安总算抬起头来。 陈灏东就背对着她站在桌子那边,个儿高,桌面矮,所以捣鼓的时候他需要稍稍含点腰,身上还是常穿的黑色T,半湿着还能看到上面晕开的水印。 第一次见面,他九岁,她五岁。 十九年了啊。 陈灏东等着水开,拿杯子往里倒了半杯,常安赶紧重新把头埋下来。 “喝点水…” “常安?” 常安缓缓抬头,她脑子里浑得很,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 “我看到你桌上还有药,生病了?” 陈灏东倒是细心,常安揪着自己的手臂,“放那吧。” 他眼皮子抬了抬,把杯子搁旁边床柜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似乎压抑的气氛又笼罩过来了。 陈灏东拿手蹭了下鼻子。“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常安歪着脑袋把脸枕在手臂上。 她说什么? 她感觉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到这一刻,好像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哥…”她弱弱出声,哑着,沙着,问,“所以这么多年,你其实一直以报仇为目的?” 陈灏东低头缓口气。 “没有!” “没有?” “至少在你成年之前,没有!” “什么意思?” 陈灏东苦笑,“我一开始也并不知道我父母出事的真相,是有次偶然机会不小心听到了你父亲和何兆熊的对话才知道。” 常安眼神定了定,“什么时候?” “七年前,夏天!” 他说了一个很具体的时间,这个时间节点对他们俩来说都存在着特殊的意义。 “七年前…?”常安若有所思。 陈灏东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那个暑假常安和陈灏东之间的情愫被常望德发现,常安长那么大第一次叛逆,夜里跑到陈灏东房间找他,哭着要他带自己离开云凌。 “我连夜带你走,你觉得我是冲动吗?” 那时候常安17岁,尚未成年,暂且可以说她幼稚不成熟,可是陈灏东已经二十一了,从技校毕业,在社会上也混了两年,从工地基层干起,一个月工资两千左右,可以说一贫如洗,一无所有,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做出“带常安私奔”如此冲动又不负责任的事。 “我就是在那时候知道了父母出事的真相,然后你来找我,让我带你走,我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仇恨与感情之间,他最初其实选的是后者。 “我让自己自私一回,带你离开,奢望如果我们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待你,放下仇恨,不再追究以前的事。” 常安对他而言一直是良药,可以治愈伤口,可以拂去记忆。 “可是很不幸,你父亲找人追了过去,你被带走了,你父亲当时给的托辞是可以回去慢慢商量。” 常安当然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他们俩“逃”到一个小渔村,在那里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星期,后来常望德的人还是找到了他们。 常望德当时说可以慢慢商量,让常安先回去。 常安相信了,毕竟十七岁的小姑娘,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的爱情可以得到家人的祝福和支持,所以她连夜跟着常望德的人回了云凌,可是等待她的是什么? 一张机票,一箱行李,一本护照,她连夜被送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 “其实当时我知道常望德不会这么轻易让你跟我在一起,但是你选择相信,我不能拦着你。” 常安天真,可是陈灏东不天真,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了父母去世的真相,以常望德的性子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和被害人儿子在一起。 “你走后我在渔村又等了一星期,慢慢接受了事实,回云凌求过你父亲…是真的求!”陈灏东说到这里用手盖了下脸,似乎有些不愿说下去。 那么不堪的记忆。 他跪在常家院子里,好像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他求常望德让他再见常安一次。 他有什么不能放弃的呢?尊严,面子,甚至是仇恨,只要他把他的姑娘还给他,这些统统可以不在意。 “不过你应该了解你父亲,说一不二,他打定主意不让我们在一起,求也没有用。” 其实那时候常安就已经被送到伦敦了,有些事或许就是从那个暑假开始被改变。 “你被送走后我找过你父亲几次,也问过佳卉,但是佳卉并不知道你在英国的联系方式,慢慢我只能被迫接受了事实。” 接受自己已经失去常安的事实! “但是我一直很奇怪,我联系不上你,为什么你也不跟我联系?” 常安慢慢把脸又埋了下去…… 故事到这已经全部对上脉络了,那年暑假,那个夏天,直至三年前她从伦敦回来和周勀闪婚。 “我刚到伦敦的时候根本没有通讯工具,他们应该已经事先商量好,并不希望我和你再有联系,起初我也反抗过,但是没有用。” “最初那段时间我很痛苦,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地方,连语言都不通。” “我失眠很厉害,需要靠药物才能勉强睡一会儿,后来开始喝酒…” “……哥,你知道吗,我曾经因为酗酒被送进机构治过一阵子。” “我还绝过食,割过脉,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就是为了能够求一张回国的机票,可是这些办法都没奏效,我外婆的心比我爸还狠,但是后来我还是回来了,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吗?”常安把脸抬起来,又柔柔地贴枕在自己手臂上,“我外婆突然查出来长了一颗肿瘤,恶性的,她大概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想在走前给我安排好后半生,所以开始让我相亲,我答应了,选了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回国结婚……” “我知道这个办法很蠢,但是至少我能回来,那时候我迫切需要回来,因为佳卉偷偷给我发了电邮,告诉我你出事了,进了戒毒所。” “一张结婚证换一张回国的机票,两年,我等了你两年,终于等到你从戒毒所出来,出来那天……”常安一点点回忆,“出来那天我去戒毒所门口等你,坐在车里,看到你走出来,哥,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时我什么心情,手脚都在抖,忍都忍不住,想象着自己朝你飞奔过去,这个镜头已经在我脑中演示了无数遍,可是我看到了何灵……你们拥抱,亲吻,你上了她的车,然后所有人都告诉我,你们在交往,你们快结婚了,你们甚至当着我的面在车里……”常安像猫一样把脸在手臂上蹭了蹭,擦出一条水印来。 “你质问我,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你叫我周太太,可是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跟周勀还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两年婚姻,我们都是挂名。” 陈灏东捧住脸坐到床边上。 所有事都照着他的计划进行了,唯独常安是个例外。 “哥,我一直在坚持,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因为我坚信你也一样,只要时间够久,只要我能回来,你还会在原来的地方等我!” 十九年朝夕相处,七年分离,她曾固执地一直站在原地。 “你那么疼我,你说过会娶我当妻子,我信以为真了。” 陈灏东背对着她不发一语,腰却慢慢弯下去。 她这么狠,这么狠地在他心口扎了一刀。 房间里再无声息,可是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 她的眼泪慢慢从眼眶里往外溢,无助的,无力的,连擦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濒临死亡的人,伤口太大,止不住,只能任由血液流光,至于床边的男人,他一直用手掌盖在脸上,喉结滚动,但是无济于事。 有滚烫的东西往外涌,他用手指压住,却还是有些许从指缝里渗出来。 走到这一步,残局,死局,一败涂地! 累述过后便是无休止的静止,时间在那个下雨的午后似乎被拉得无限长。 其实应该再说些什么,挽回或者解释也好,但是好像谁都没再出声。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都过去了,房间里开着冷气越来越凉。 陈灏东抹了把脸终于起身,转过头去,床上的人已经把脸枕在手臂上睡着了,睫毛亮晶晶的,哭得很惨。 终于结束了对吧? 他凑过去把常安抱起来,在床上放平。 她重重吸了一口气,抱着被子缩起身。 陈灏东又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浑身又湿又酸,但一小时的沉默总算回归了一点理智。 她中午应该没吃什么东西,再大的事也先让她睡一觉吧,睡醒了得有东西给她填肚子。 陈灏东小声地打了客房服务,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脱了身上的湿T恤打着赤膊进了浴室…… 言情海 第184章 老板好消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陈灏东送常安回酒店的时候也淋了雨,衣服裤子半干不湿地在身上黏糊了好久,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就舒坦了很多,只是房间里也没干净的衣服给他换,洗完后不得不把内裤重新穿上。 套上内裤后纠结了一下。 尽管他与常安从小一起玩到大,也曾做过一些亲昵的事,但孤男寡女的还是得顾忌一下关系。 纠结片刻之后陈灏东还是把湿了半条裤腿的牛仔裤穿上了,只是穿到一半兜里手机开始震动。 “喂,东哥,你真不见费老板啊?” “不见!” “干啥不见,就算你不去他手底下做事,吃顿饭联络下感情也是可以的嘛…”阿松絮絮叨叨跟个小老头似的。 陈灏东心情本来就不好,唾一口:“就你他妈废话多。” “不是,东哥你……” 这边还没说完,外头门铃又响。 陈灏东一手扣着裤扣一手拿着手机,怕吵醒常安,三两步便走过去开门。 以为只是客房服务,也没在意。 “以后这种拉皮条的事你少干,不然回去我揍…”话音未落,抬头,却看到门口站的竟然是周勀。 那一瞬双方都没表情,就像某个片段被按了暂停键,直至手机里再度出声:“东哥,我这哪是拉皮条,我就是觉着费老板人不错,出手也大方,你过去他肯定不会亏待你,这不还是怕你单干辛苦吗?东哥,东哥?你在不在听?”阿松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被无限扩音。 陈灏东终于转神。 “我这边有点事,回头联系你!”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裤兜里,身上的牛仔裤还没扣上,松松垮垮的挂在腰肌,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内裤花边。 周勀将目光落于他扣裤扣的手上,啪嗒一声,扣子终于扣上了,陈灏东又顺溜地拉了拉链。 床那边终于有了点动静。 常安翻了个身,揭开被子下床,稍稍走两步便看到了门,包括站门口的男人。 那一瞬间她觉得像是在做梦,耳边消声,六神俱灭,就连脚下步子都像生铅般挪不了一寸,直至门口的男人绷了下腮帮,目光在她与陈灏东身上来回看了遍,不发一言,走了…… 门口一下又没人了,只看得见酒店走廊贴了墙纸的墙。 整个过程大概半分多钟时间,中间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出声,像是一小段默片。 最后还是陈灏东先续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需不需要我去跟他解释?” 呆立在那的常安低头,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不用,解释也是多余!” 孤男孤女,共处一室,而且还衣衫不整,陈灏东想想也觉得此时解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常安揪住睡袍衣襟往屋内走。 陈灏东跟了两步,见她慢慢地坐到了床边上,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你们…”他想了想,组织好语言,“你们吵架了?” 常安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你会一个人住在这里?” 常安依旧摇头,只是不愿再说话,因为自己根本也已经说不清。 又是压抑的沉默,陈灏东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心烦意乱,拿出来掐掉。 常安抬头看了眼,“你走吧。” “你这样我怎么走?” “走吧…” “常安。” “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走好不好?”她声音已经哑到破音。 陈灏东看她眼圈泛红,是要哭了。 他最见不得她哭,转身进了浴室,将那件已经彻底湿掉的T恤又重新套上,穿上鞋袜,出来时常安坐在床边拿手盖住脸。 本想说些什么,可从嘴里出来的却是:“我给你叫了一份炒饭,一会儿应该会送过来,自己小心!” 陈灏东拿了车钥匙,走到门口停了一下,视线过去已经看不到坐在床边的人,他拧着门把手,还是把门合了上去。 人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常安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极其幽深的井底,身上发软,往后仰,直至最后终于躺到了床上。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还是有滚烫的东西不断往外涌,沿着眼角流到耳根,抹了一把,转过身去,手脚缩到一起。 好累啊,她真想长眠不起。 那一觉倒真着实睡足了,常安怀疑是早晨的药性起了作用,最后还是被走廊上孩子的哭喊声吵醒,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暗沉。 应该是傍晚了,她动了下手脚,冰凉,意识恢复之后才发觉自己又没盖被子。 头顶出风口呼呼作响。 常安撑着下地,脚下一软又跌坐到床上,咽口气,喉咙像是被插了一根钉。 这下可好,彻底病了,她挣扎着起身,床柜上那杯陈灏东给她倒的水还在,只是半天下来已经凉透了,她也不在意,全部灌到肚子里,结果连续吞咽之后喉咙疼得更厉害,胃里又发空,从早晨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桌上摆了一盘炒饭,依稀间记得下午睡到一半服务生过来送餐,可是中途真的有服务生来过么?还有其他人来过么? 常安敲了下脑袋,突然觉得所有记忆都好像变得不真实。 不管了,先填肚子要紧。 常安学着陈灏东的样子也烧了小半壶开水,就着热水吃了几口凉掉的炒饭。 她觉得自己颇有些自暴自弃。 之后拧了两颗药吞掉,重新倒回床上,不过这次学乖了,兜头兜脑用被子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算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好在药性来得很快,十分钟后常安又浑浑噩噩睡着了,睡前囫囵看了个时间,好像是下午六点半。 …… 最近大半个月,三亚,云南,西安,杭州,再到北京,徐南陪着周勀几乎转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不过他们不是出来旅游的,而是出来工作的。 周勀拼起来不要命,徐南心里苦,却又不敢吭声。 大约三天前来了北京,顺义区那边有个度假村项目,地皮是一年前就拿下来了,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到现在。 周勀最近几年一直想从住房转商业,泸旸湖项目是奠基石,虽然过程艰难,但照目前的形势结果肯定可喜,所以度假村这个项目便是趁热打铁,只是荣邦最近资金吃紧,地皮闲置两年以上政府就要收回去,迫于无奈,周勀必须找个合作商。 谈了三天,迟迟没拍板,再拖下去大概也没结果了,晚上约了一起吃顿饭便打算暂且搁置。 晚饭是对方找的地儿,司机来酒店门口接了人,路上徐南坐他旁边,不断拿眼睛偷瞄,鬼都看得出周勀状态很消沉。 这种消沉还不仅仅是心情方面,似乎还带着某种压抑。 徐南跟了他这么多年,即使前段时间公司四面楚歌的时候也从未见到周勀这样,他在工作和生意上一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所以徐南猜测,他这状态应该与工作无关。 “周总,其实我觉得辉建开的条件还不错,你看啊,辉建资金稳定,费定国这几年又一心想转房地产,可他对这行一窍不通,所以整个项目期绝对不会指手画脚,这种人合作起来最省心。” 周勀没言语,似乎并没把徐南的话往心里去,徐南见他心情沉闷,也就不再多说。 酒桌上气氛一般,毕竟生意没谈成,但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这次合作不成不代表以后也是路人,所以场面还得强撑着。 邓顺林的太太病情反复,所以这次周勀出来只带了徐南一个人,对方却一下来个七八个,团团坐下来围了大半桌。 中国人吃饭,气氛好不好全由酒来定。 费定国和手底下不断敬酒,周勀居然来者不拒,一会儿功夫就喝了三四杯下去,徐南起初还帮着挡一下,但渐渐发觉老板这是有心求醉啊,也没法挡了,只能任由他去。 雨到夜里就停了。 常安中途醒过一次,觉得口干舌燥想起来喝点水,可动了两下终是没爬得起来。 算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她只想埋在被子里睡到昏天暗地,可是药性过后人就睡不实了,好像一直懵懵懂懂的,似醒非醒。 中途手机又响了几次,一次是电话,其余便是微信或者短信提示音,她懒得去看。 她这是打算把自己睡成一颗蘑菇么! 入夜愈深,北京城好像慢慢消静了,可是楼下长安街上的车流声却更加清晰起来。 她含糊地好像又睡了一会儿,之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起初只是门铃声,但一下下按得很急,之后便直接扣门,扣门声很响。 常安在意识浑噩间分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最后不得不承认是后者。 大晚上,又是独自一个人在酒店,她倒是被吓醒了一半,裹着睡袍走到门边,扣门声还在继续,常安惦着脚尖小心地打开猫眼上的盖子,只看到一团白岑岑的东西在外面晃。 “谁?” “开门!” “常安,你给我开门!” 后面一句常安总算听出声音了,愣了下,还是扭动了门把,可是刚刚开出一条门缝,外头就有一股力量往里顶,常安原本身体就虚着,外面一顶门缝便大开了,浑身都是酒气的男人跌撞着走进来。 言情海 第185章 不如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往后踉跄了两步,再转身时周勀已经扔了手里的西装一下栽倒在床上。 他四仰八叉躺那,闭着眼,又狠力扯开了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之后便抬臂盖在自己额头上。 屋里没开顶灯,所有光源都靠洗手间那边透过来的一点灯光维持,十分暗。 常安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床边。 床上的人并没起身,但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可见他应该并没睡着,只是额头眼睛都被罩在手臂下面,露出半截鼻梁,嘴唇和下巴。 常安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这个已经半个多月没联系的男人,他似乎在很用力的喘气,以至于衬衣被勒得很紧,胸口起伏十分明显。 看了眼时间,夜里十一点半。 他这时候跑来她房间做什么? 常安想开口喊他一声,或者直接把人赶出去,可是嘴巴张了下发现自己快要发不出声音了,喉咙疼得实在太厉害。 算了,懒得折腾! 她转身,总得先去把房门关上,可是稍稍一动床上的人便腾地坐了起来,常安还没反应,双脚突然离地,周勀箍住她的腰直接把人带到了床上,如疾风狂卷,等常安回神时自己已经随他倒了下去,身子被牢牢裹着,头被扣着摁在他胸口,后背贴着他的手臂,腿也被他的腿缠住。 他这是借着身高与力气优势把常安强行困在了怀里。 起初常安还挣扎了两下,但力气不大,况且她也没什么力气了,更像是象征性的撒气,之后就没动静了,破罐子破摔似的任由他搂着。 整个过程其实只有几秒钟,但全程没有语言交流,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酒气,呼吸以及心跳声。 常安当时正好贴着他的左胸,听到里面噗通跳的心脏。 他呼吸很重,也很沉,像是怀里拽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半饷,在快被闷死之前常安总算挪开一小丝缝隙。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他突然开口,鼻音很重。 常安愣了下,“你希望我说什么?”她的声音也是低沉沙哑。 “任何…任何你想说的。” “你会信?” “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常安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了一记,心口钝疼,她把头往外钻了一点。 她知道他的脾气,大男子主义,占有欲强,可是刚才那些话并不符合他的性子。 “如果我说,我跟他是碰巧在北京遇到,他送我回酒店,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发生,这种话你也会信?” 周勀在黑暗中与她对视,鼻息中都是常安的味道,怀里揉着她的身子,指端在她发间梳了梳。 她是他的女人。 他不断告诉直接,这是他的女人。 “我信!” 常安苦笑出声,何必呢,何必要这么自欺欺人! “周勀…” “嗯?” “我们之间,你觉得,还能走多远?” “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我很累…” “常安……” “你听我把话说完。”她忍着喉咙的疼痛,满身的无力感,从他怀里退了一点,“我们可能,并不合适。” 周勀眼神暗了暗,“因为最近我一直没跟你联系?” “不是…” “我知道你在生气,你把我拖进了黑名单,你还删了我的微信,常安…” “不是,周勀,不是这个原因。” 她又从他怀里退了点,躺在床上与他对视。 “你走后,起初几天我确实很生气,觉得你并不在乎我,还想着你要回来,我一定会跟你好好发一通火,让你知道我也并不是这么好脾气的,可是你没回来;一周后,我已经没什么气了,只是有点难过,为什么你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呢?这么忙吗,还是你跟谁在一起?那段时间我失眠很厉害,你看,我又瘦了对不对?” “常安…” “你让我说完。”常安挡过周勀要圈过来的手臂,“但是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我是成年人了,知道难过没有用,我告诉自己要认清事实,然后发现,我们之间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或许是被某种激情冲昏了头脑,事实上我们一点根基都没有,因为没有根基,所以根本扛不住风浪。” 周勀似乎已经渐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伸手想把人拉到怀里。 常安摇头,用手顶住他的肩。 “你先别碰我,其实这二十多天不联系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给了彼此冷静的机会,之前可能发生得太快,没有思考的时间,现在冷静之后才能看出问题来,你看…”常安竟然还能笑,柔柔的,静静的,嘴角微弯,“你看,你其实根本不信任我,就算你嘴上说相信,但心里还是觉得我跟我哥之间还有暧昧对不对?” “没有…” “怎么没有?那若我说你想的是正确的呢?我跟我哥之间…我们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了,就像你和星星一样,我可以相信你们不会发生肉体关系,但是感情上,怎么断?所以说到底,我们彼此都没办法给对方安全感,激情用完,摆在眼前的就是矛盾和不安。” 周勀此时多么痛恨,痛恨这个女人如此理智清醒。 他倒情愿她闹,情愿她哭,打他骂他一顿也好,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她连一声责备都没有,却将两人之间的问题全部残忍地摆到了明面上。 摆出来就没办法再让他逃避了。 周勀咽口气,喉结滚了滚。 “我…”开口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破音,赶紧用手揉了下脸,好像这个动作可以缓释一些情绪。 “我承认我在处理感情的时候有问题,这么多年,可能你觉得我有过很多女人,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大学的时候交往过几个,但时间都很短,无疾而终,因为我太不会哄女人,之后认识了方如珊,我跟她之间保持了两年肉体关系,这个你知道,我从没否认过,但是仅此而已,我和她的关系更像一种交易,再有就是星星,我跟她…” 周勀想起之前常安为陈灏东做过的事,她在他身上倾注过那么炽烈而又饱满的感情。 “其实我对你不是不信任,更多的是不确定。”他突然又转了话头,“因为我亲眼见过你为他哭的样子,也知道你对他做过什么事,所以我很羡慕,甚至是妒忌。” 周勀曾想过他从何时开始对常安动心,左思右想,应该是之前常安喝醉酒,当着他的面倾诉自己对陈灏东情愫的时候。 她就那么软绵绵地躺在他身下,无助又绝望地问:“你知道今天当我看到你们一起从车里出来时的感受吗?就好像……就好像,冬天来了,而我唯一一件大衣也被人穿走了一样。” 当时常安眼中的绝望,无助,悲恸,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可她口中心中装的却全然不是他。 他在心生怜爱与悸动的同时,何尝不妒忌? 他妒忌陈灏东能够拥有她如此炽烈的感情,却同时又渴望,渴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如此这般对他。 这种心情很矛盾。 一边是他这么多年的感情史,从来都是女人主动贴过来,他自私,贫瘠,不愿多付出一分来迁就她们,所以屡屡不得善终,而另一边又是常安,他一不小心让自己栽了进去,至此小心翼翼,又心怀渴望。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和我对星星,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 知道这世间什么最难熬吗?徒手摘星,爱而不得,所以他痛苦,不安,患得患失,既怕自己爱得太深,控制不住,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又怕常安有一天突然离开自己,所以心里再多的不确定都忍着,不说一个字,也不问原因。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常安说透,毕竟他还有一点可笑的骄傲,但是归根结底,常安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们彼此都给不了对方安全感,所以才会二十多天不联系,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彼此僵着都觉得应该对方先哄自己,想要以此证明对方更在乎一些,可是感情的事,有时候可以自私,可以计较,寸步不让,但有时候却根本经不起折腾。 根基不稳,一折腾就会倒的啊。 常安看得透这个道理,周勀又何尝看不透,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了。 “没有意义了,真的……” 如果二十天之前周勀能够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常安或许还会感动,可是现在她自己把里面的道理全都想透了,看清了,便再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和安慰,再多的甜言蜜语对她来说都无济于事。 常安撅着身子又往后挪了一点,彻底退出周勀的怀抱。 她安安静静看着他的脸,脑中浮现的却是各种片段,以前冷漠的,疏离的,后来缠绵的,甜蜜的,再加上最近发生的是非恩怨,她被颠覆掉的人生,她迷茫的前路和未来,包括周歆与褚峰之间的交易,她确定周勀还不知道这件事…… 一切都太乱了,太沉了,裹得常安快要窒息。 她望着他黑眸中倒映的自己,慢慢闭上眼睛。 “周勀,我累了,不如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言情海 第186章 你想分开多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房间里毫无声息,衬得长安街上的车流声越发明显。 有的车来了,有的车远了,但总是源源不断,像一首永远不会消停的乐曲。 “是不是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周勀总算出声。 常安依旧闭着眼:“对!” “所以一定要分开一段时间?” “是!” “你想分开多久?” 常安想了想:“不知道。” “可是你得给我一个时间,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 常安依旧闭着眼,因为这个问题她实在回答不上。 罢了! 周勀了解她的脾气,看着不声不响,可是心里很能拿主意。 他撑着从床上起来,酒劲上头之后整个人都是混的,所以一躺一坐感觉热滚滚的血往脑门冲,他顶住额头拍了两下。 “要不以一个月为期吧,这一个月里我们暂且不住在一起,我会搬出长河,给你足够冷静和独处的空间,但是一个月之后,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什么心思,必须让我知道!” …… 常安订的机票是双程的,第二天上午便要回云凌。 她早早起来刷牙洗脸收拾行李,打车去机场的时候又收到了陈灏东的短信:“喉咙有没有好一点?” 她想了想,回了一个字:“嗯!” “那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 “不方便联系?” 常安能够听懂他的意思,大概他以为周勀在旁边,所以忌讳两人通电话。 “不是,我在机场,快要过安检了。” 她撒了谎,其实当时还在出租车上,好在那边并没细问,只回了一句:“路上小心!” 到了机场北京又开始下雨,好在航班没有晚点,准时登机。 常安的位置靠窗,她落座后便裹着薄毯开始补眠,甭管周围环境多嘈杂,她竟也慢慢睡着了,只是乱七八糟做了好多梦。 梦到小时候住的院子,梦到薛冰第一次带她来北京,梦到一家三口在某间餐厅吃饭,对面的男人给她盛汤,薛冰让她喊孙叔叔,又梦到周勀摸着她的额头问:“你发烧了?你在发烧是不是?” 耳边一通嘈杂的声音,常安闻到饭菜味。 机舱里开始发餐了,她强撑开眼睛。 “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 训练有素的空姐带着招牌式的笑容,常安看了眼餐车上摆的东西,纸盒装的苹果汁,橙子,王老吉,塑料瓶装的可乐,雪碧,还有两只不锈钢保温壶。 “给我来杯红酒吧。” “红酒?”空姐随即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常安愣了愣:“没有吗?” “抱歉,我们暂时只提供饮料和咖啡。” 常安脑子里一个咯噔,是了,国内航线,经济舱不会提供任何带酒精的饮品,这是商务舱或头等舱才能享受的待遇,而她此时却坐在经济舱内,周围旅客吃的都是一次性纸盒装的食物。 “算了,谢谢!” 空姐也没多问,推着车子打算离去。 “等等,麻烦给我一杯热水吧。” “好的,请稍等!” 很快空姐给她递了一杯水,用一次性纸杯装着,杯沿上还印着某咨询公司的广告。 常安用那杯水吃了两颗药。 下午一点多航班抵达云凌,在北京呆了两天都是阴雨连绵,可云凌却是个艳阳天。 常安走出航站楼的时候都忍不住用手遮了一下眼,整个人被强光刺得恍惚了一下。 想起来了,难怪去年在北京饭店电梯门口见到孙正道的时候觉得他面熟,原来小时候薛冰曾带她去北京三人一起吃过饭。 常安突然觉得心里闷得慌,用手撑住旁边的柱子…… 后面两天常安一直在高烧中度过,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地在睡觉,但醒了也知道起来找水吃药。 她并不是会故意作践自己的人。 第三天她精神好了一点,烧也退得差不多了,但整个人还是蔫蔫儿的。 王阿姨过来打扫卫生,见她独自站在厨房烧水。 “太太,您回来啦?怎么几天不见脸色差成这样?” 常安笑笑:“有点感冒。” “生病了?” “嗯,病了两天,不过已经快好了。” 她倒了半杯开水离开,走到客厅刚好跟进门的周勀碰上,他手里拎着一只行李箱,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距离在北京那晚已经又过去了好几天,这几天他们也并没联系。 “回来了?” “我过来拿几件衣服。” 他拎着箱子上楼,王阿姨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转,等人到了楼上,她才敢凑到常安身边,问:“您和先生吵架了?” 常安摇头:“没有!” 他们之间要是能吵架就好了,至少也算一种情绪,可是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最冷漠的方式。 王阿姨一脸好奇,似乎还想继续问,常安喝了两口水,把杯子搁桌上。 “我出去一趟!” 周勀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拎了箱子下楼。 王阿姨从厨房跑出来,“先生,您这是要出差?”明知故问,周勀也没解释,嘴里含糊应了一声。 “那吃完午饭再走?” “不用了!” 他将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 “她人呢?” “您说太太啊?她刚出去了,也没说去哪,不过我看她没拿包,估计就附近逛逛。” 周勀紧了下箱子的拉杆,走到玄关处,又看了眼有些空落的屋子,终是回头开了门出去。 常安其实并没走远,只在小区的花园里找了张长椅坐着,好在四周都种了许多树,大晌午的晒不到什么太阳,只是四下无人,除了夏日特有的蝉声和蛙叫声之外,这个夏天的中午竟显得特别安静。 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看到那辆黑色的车子从路口转过来,刺眼光线在车身黑亮的漆面上滚了一道光,光线刺眼,常安低头躲避。 走了啊,这次是真的走了! 等车子开出小区,常安又顶着大太阳走回去,到家感觉后背都发了一层虚汗。 王阿姨正在一楼客房打扫,听到开门声见常安回来了,站门口冲她喊:“先生刚走,需不需要给您做午饭?” 常安不吱声,身子僵僵地上了楼梯。 二楼,衣帽间的男士衬衣少了一大半,但西装和大衣还留了很多,大概是夏天吧,他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 常安把柜门关上,走回卧室,却见梳妆台上压了一张纸条。 ——“厨房咖啡机上面第二层的柜子里有急救箱,里面有温度计,还有一些常备药,烧退之前别喝酒,保重自己!” 常安脑子里突然浮现他压低身子趴在这写字的模样。 言情海 第187章 哥,你帮帮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又过了两天,常安的烧总算彻底退了,她把那根温度计重新塞进急救箱,心里想着这根温度计还是一年前多前买的,那次也是她发烧,周勀淋雨去外面买了这根温度计。 当时两人还没发生关系。 因为那场病,他夜里留宿在长河,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结婚之后他第二次留在长河过夜。 常安终于拿到了驾照,4S店的人也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常安实在推不掉了,只能答应下午去提车。 吃过午饭之后常安打车去了4S店,之前经手她这辆车的销售员见到本尊差点哭出来。 “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得找人把车给您开家门口去了。” 她从业这么多年真没见过这么不走心的客户。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只是我刚拿到驾照,所以拖了好几天。” “这样啊,那您今天是打算一个人把车开回去?” “有问题?” “没问题,不过一般新上路的司机很少自己来提车,哦对了,您先生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这辆车的所有手续之前都是周勀在办,包括找人摇号,上牌,上保险,所以销售员理所应当认识他。 “他没开,有点忙。” “那你自己一个人开回去应该没事吧?” “没事,我会慢一点。” “那行,我带你去把手续补完。” 补完手续后店里有专人带常安去取车,一脸奶白色的甲壳虫,工作人员给常安介绍了一下基本功能。 “对了,常小姐对方向不灵敏,所以车载导航的功能需要重点介绍一下。”销售员在旁边提醒。 常安愣了下,“这个也看得出来?” “不是,看肯定看不出来,不过之前您先生来这边办手续的时候特意提到过,所以导航是后装的。” 这款车型原装不带导航。 “常小姐,您先生事无巨细,什么都帮你想到了,一看平时就很疼您。”销售员还不忘奉承两句,常安听得讪讪。 半小时后车子开出4S店。 以前旁边好歹还坐了个教练,这次却是常安独自一个人,又是陌生车子,所以一路战战兢兢,几乎是以平均30码的状态开了回去。 车子抵达长河门口的时候她手心已经出了好多汗。 …… 周勀那阵子把行程安排得很满,从北京回来之后第二天便又飞了广州,用徐南的话说,他大概是要把最近三年的项目一次性跑完。 中间周歆找过周勀几次,他要么说在有事,要么直接不接电话。 反正整个六月到七月,周勀似乎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云凌。 七月底,周勀从广州回来,提前打电话让小赵过来接机,他拉着行李箱出闸口,却看到站在人群中朝他张望的周歆。 “哥!” 周勀舔了下牙根,走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 “堵你!” “堵我?” “打你电话不接,去你公司没人,你不是一直在躲我么?”周歆说话向来直白。 周勀皱了下眉,“走吧!” 大概是被周歆截胡了,所以小赵没来。 周勀上了周歆的车。 “先送你去哪儿?回公司还是回长河?” 周勀解了领口的扣子,“回怡和!” “你现在住那?” “不是,过去拿点东西!” 周歆也没多问,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路上用余光留意周勀。 “最近很忙?” “有两个项目年后会启动!” “在广州那边?” 周勀眼梢抬了抬:“你什么时候对我的项目这么关心?” 周歆苦笑了一声,“不讲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后半程周勀显然不愿意再多说话,一直靠那闭目养神,只是周歆会借红灯的间隙去看他。其实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周勀了,感觉他消瘦了一点,皮肤也黑了一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消沉。 难怪徐南说老板最近有些反常。 车子停到怡和楼下,周勀准备下车。 “哥!” “还有事?” 她当然有事,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机场堵他? “有话跟你说!” 周歆表情看上去有些凝重,周勀定了定:“那你在车里等我,我去楼上拿个东西就下来!” 他推门下车,又去后备箱拿了自己的行李。 周歆独自坐在车内,她也并不是丝毫不害怕的,心里忐忑,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跑来见周勀。大概这是人的通病,在无助脆弱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要跟自己爱的人亲近。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周勀总算下来了。 “东西拿了?” “拿了!” 他拉开车门上车,身上依旧是刚才穿的那件浅蓝色衬衣,只是把袖子卷了几层。 周歆看一眼,问“你的行李箱呢?” “扔这,暂时不用!” 周歆没再多问,重新发动车子:“快六点了,找个地方先吃晚饭吧。” 常佳卉今天下午出门给客户送图纸,送完就没再回事务所,直接回来了,路上又热,便在小区门口的奶茶铺买了一杯冻柠檬,咬着吸管边喝边往回走,抬头却看到了周歆的车子。 她刚想过去打招呼,周勀却突然从楼里走了出来。 常佳卉赶紧闪到一旁,看着周歆的车载着两人一同离开。 常安在家赶稿,那几天也是忙得昏天暗地,中间歇了一会儿打算拿手机叫个外卖,却突然接到常佳卉的电话。 “喂,姐…” 常安看了眼挂钟,这个时间点找她是打算一起吃饭? “找我吃晚饭?” “不是,你就只知道吃吃吃!” 常安真是冤枉,苦笑,“那你找我什么事?” “姐夫呢?” 常安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差吧。” “就是他现在不在家喽?” “嗯。” “他跟你说是去出差?” 常安觉得常佳卉的口气有些奇怪,“到底什么事?” 那边顿了顿,像是纠结了一阵子,继而说:“姐,你先别生气啊,我刚才…我刚才在怡和楼下看到姐夫了,他好像跟歆姐在一起!” …… 周歆在怡和附近找了间餐厅,规模不大,但胜在别致,也没什么客人。 两人点了几个菜,不过周勀看上去食欲不佳。 “找我到底什么事?”他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问。 周歆喝了一口水,手指搭在杯沿上敲了敲,似还在考虑什么。 周勀耐心有限,等了大概半分钟,“周歆!” 他平时都喊她“星星”,可一旦连名带姓喊她全名,就说明他要生气了。 “你等等!” 有些话她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不说了,直接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纸。 “你自己看吧!” 纸是叠好的,薄薄的一张,周勀接过去打开,首先入眼的是XX妇幼保健医院的抬头,再往下看,是张化验单,看到单子上显示的结果,他蹙眉,抬眼,目色冷冷地在周歆脸上扫了遍。 周歆并没丝毫慌意,只是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谁的?” “这个你不用知道!” “那你拿这东西给我看什么意思?” 周歆脸色最近也不大好,虽上了淡妆,但看上去依然有些憔悴。 “哥,求你帮个忙!” “想都别想!”周勀把那张化验单扔过去,“我记得之前就提醒过你,玩可以,自己不当回事也可以,但是别整出这种事!” “我知道,可这次是意外!” “一句意外就能揭过去?周歆,你多大了?过年三十了,还当自己是个孩子?” 周勀教训起人的时候很有家长风范,周歆这时候还是有些怕他的。 “可是有都有了,我总不能生下来!” “为什么不能生下来?” “怎么生?无名无分,私生子?” “那就给个名分!” “你的意思是让我结婚?那绝对不可能,我不会结婚,更不会要这个孩子,我来就是想求你,你帮我去手术同意书上签个字!” 正规医院的人流手术都需要亲属签名,她一个人还确实做不了。 “孩子父亲呢?” “我不想让他知道!” 这什么逻辑?周勀气得往下沉了一口气。 “一条生命,你当儿戏?周歆,你知不知道…” “行了哥,你不用对我说教,也不用跟我讲那些有的没的大道理,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这个性格,你可以说我冷血,可以说我没良心,但正如你刚才所说,我都快三十的人,自己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我来求你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再说我也不苛求你什么,只是让你以亲属的身份帮我签个字,后面的事不需要你再管。” 周歆说完,留意周勀的反应,他依旧沉默着。 “哥,我保证,下不为例,你就帮我这次好不好?”周歆双手合十,难得撒娇卖乖地求周勀。 周勀眸光又扫了扫。 “孩子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所以不能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确实不行了,但以周歆这性格,她不想做的事别人肯定逼不了,回头被父母知道,以周世青的脾气大概要被她活活气死。 “明天吧,下午我去事务所接你!” …… 第二天上午周勀有个例会,泸旸湖项目一期快要交付了,二期已经全面启动,加上周勀最近频繁出差,所以积压了很多事,平常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会议,足足拖了三个小时。 结束时已经靠中午,下属收拾东西散场。 徐南走过来。 “周总,陈灏东从元玺离职了。” 周勀收电脑的动作停了停,抬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辞职信应该半个多月前就已经交上去了,不过何灵拖着一直没肯批,后来他直接去找了何宾,何宾给批了。” “知道辞职原因吗?” “具体不清楚,但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应该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陈灏东这几年在元玺干得不错,公司上上下下对他都挺满意,何宾和他又有私交,所以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和何灵分手的缘故。” 周勀眼波凉了凉。 “他和何灵分手了?” “对,打听下来应该是分手了,而且听说两人已经快一年没住在一起,自泸旸湖开工以来他一直住在工地上的。” 周勀手指在电脑盖上敲了敲。 难怪啊! “知道了,后期顶替他的项目经理,若有资料发我一份,下午我有点私事,暂时不在公司!” 常安把画稿赶了出来,早晨去了趟工作室,临中午突然收到罗小玉的微信。 “有时间没?出来一起吃饭啊!” 常安想着这段时间几乎一直闷在家里赶稿,也该出去透透气,于是便答应了。 两人直接约在餐厅见面,常安到的时候罗小玉已经坐在位置上,大包小包,旁边还有一辆推车,孩子就抱怀里。 “抱歉啊,你先点菜,我把小祖宗喂饱才能安心吃饭!”罗小玉匆匆打了声招呼,转过去凑个角落便把衣服撩了起来,丝毫不顾及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 常安:“……” 足足二十分钟罗小玉才奶完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进推车里。 “睡着了?” “睡了,吃饱就能睡!” 她把孩子拿条小毯子盖上,自己才顾着把内衣拉平整。 常安看着她胸口浸出来的奶渍,又联想到刚才她大庭广众喂奶的模样,不遮不掩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这都能害羞啊?脸皮真薄!” 罗小玉拿了张乳垫塞进衣服,鼓鼓囊囊地才把哺乳内衣上的扣子扣上。 常安都不敢看。 “国外都有育婴室的。” “那是在国外,你是讲究惯了,国内谁不是这么喂奶,等你以后有了娃就知道。”边说边把外衣往下拉好,遮住前面饱满的两团。 常安讪讪笑了笑,这些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点菜没?” “还没,怕你有忌口,你点吧。” 一顿饭几乎都在听罗小玉抱怨,孩子难带,丈夫没耐心也不大愿意管,除了偶尔洗个奶瓶之外还跟没结婚之前一样,父母年纪大了也不习惯一直住在城里,婆婆脾气不大好,勉强伺候她一个月子便不大愿意再来。 “我算是看透了,婚姻就这么一回事,大概真的找不到圆满。” 曾在朋友圈发着她和小鲜肉的合照,扬言一句“任何时候都要勇敢去爱,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的爱情勇士,短短两个月,一个孩子,已经将生活与婚姻的面目翻得干干净净。 言情海 第188章 她跑什么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舀着碗里的汤,对面罗小玉在揉眼睛。 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又胖了好多,脖子上已经有很明显的颈蚊,头发或是许久未打理,乱糟糟地拿一根发圈扎住,脸上皮肤也是粗糙暗淡。 前后两段婚姻,幸福总是短暂的,常安从她身上看到更多的是狼狈与局促,所以她只听罗小玉抱怨,并没再劝,也没宽慰或者交流。 一顿简单的午饭,罗小玉抢着要买单,但最后还是被常安拒绝了。 “也是,就算你破产了,你还有个富豪老公,这两百块钱你也不会看在眼里!”罗小玉有时候也是说话直。常安不介意,默默付了现金,但孩子睡在推车里一直没有醒,中途罗小玉看了好几次手机。 “这小祖宗今天怎么这么能睡?我还约了2点去医院给她做体检呢,这都快一点半了。” 常安见她急得额头冒汗。 “不然把她弄醒吧?” “不成啊,硬生生把她弄醒她能给你嗷个半小时,我又没开车过来,抱着她还得拖这么多东西,太累了。” 罗小玉烦躁不安,又看着特别疲惫。 常安把钱包塞进链条包里。 “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罗小玉一惊,抬头:“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我下午也刚好没什么事!” 罗小玉并没拒绝常安的人情,毕竟狼狈无助的时候有人愿意伸援手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还有资格虚伪矫情,于是数分钟后两人走出餐厅。 罗小玉推着孩子走在前面,常安帮她拎了一只大号的妈咪包,里面鼓鼓囊囊,拉链都拉不上,常安大致看了眼,里头塞了大小两只奶瓶,奶粉容器,保温杯,湿巾,尿不湿,还有一些常安见都没见过的婴儿用品。 “是不是挺沉?” “有点,你上午也是这么一个人带她出来吃饭?” “是啊,是不是很厉害?”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餐厅门口,常安想过去搭把手抬婴儿车,可罗小玉两手一抬,手臂用劲,连人带车便弄到了门槛外。 常安:“……” “帮我看一下,我去路口打车!”罗小玉把婴儿车留给常安。 常安喊住:“我开车来的?” 罗小玉“啊”了声,“你开车?” “嗯。”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她跟常安平时不黏在一起,但毕竟认识好几年了,所以知道她不会开车,还是个路痴。 “刚学的,今天不过第二次上路,你要是不敢坐的话可以打车的。” “去!”罗小玉蹬蹬蹬走回来,“免费车不坐,我傻不是?” 常安的车子停在斜对面的路边车位上。 罗小玉让常安抱着孩子,常安小心翼翼地兜着怀里软乎乎的东西站在一边,看着罗小玉利索地收了婴儿车,又利索地放到后备箱。 “等一下,我设个导航,XX妇幼保健医院是不是?” 弄完后常安系上安全带,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开车启动的要领,这才发动,开转向灯,慢慢拐出车位并入主干道。 等车子在路上开稳,罗小玉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行啊,现在都能自己开车了。” 常安笑笑,结果神气不过两秒,前面突然跳黄灯,她车技还不纯属,反应也不够灵敏,脚下猛一记,罗小玉抱着孩子往前冲,好在都系了安全带,并没撞上,只是孩子被巨大的震动吓醒了,开始挥着手脚哇哇直哭。 “抱歉,有没有磕到?” 常安也有些焦虑,主要是怕伤到孩子,好在罗小玉并不介意,哄了一会儿,孩子哭声渐小,红灯也跳绿灯了,常安重新把车子开出去,只是这次车速降得更慢了。 等罗小玉把孩子哄安静,她转头看了眼,常安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手指紧紧捏着方向盘,鼻尖似乎起了一层薄汗,前方日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照得她皮肤发白透亮。 哎…罗小玉在心里忍不住悄悄叹了声。 在她心里常安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儿,可现在仙女跌落凡尘,无人依靠无身价傍身的时候她也得被逼着独立。 “小安,我不急的,你可以慢点开。” “好。” 后面常安几乎车速20码,一点点往医院方向挪,到医院已经过两点。 停车又是一番折腾,实在是她水平太菜,好不容易停到车位后熄火下来,又去后备箱帮罗小玉拿推车。 推车折叠好的,她又不会弄,手忙脚乱在罗小玉的指导下勉强打开,两人弄个孩子顶着大太阳进门诊大楼,自然又是好一番折腾。 孩子醒了,加上刚才在车上被吓了吓,所以一直哭个不停。 “可能又饿了,我去那边喂个奶!”罗小玉指了指走廊那边的长椅。 常安看了眼排队挂号的长龙,要是等她奶完孩子再回来,估计又得半个多小时。 “小玉姐,我先帮你去排队拿号吧?” “好,麻烦了!”罗小玉把孩子的证件摸给她。 常安挤到排队的人群中,“挂什么科?” “新生儿科!”匆匆喊了声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婴儿车走了。 常安捏着证件已被人群往前挤了几位,这是云凌最大的妇幼专科医院,这个时间段门诊大厅里都是沸沸扬扬的人声,她不喜欢这种嘈杂环境,所以闷头等待,步子随着人群一点点往前挪,挪了大概几分钟,终于轮到她,常安把证件递过去。 “新生儿科!” “请问人流应该挂哪个科?” 两道重叠又似零散的声音,常安抬头看过去,隔着两个窗口,一个高个儿男人正半弯着腰凑在小洞前面问, 里头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朝他扫了一眼。 “计生科!” “谢谢!” 他这才把证件从小洞里塞过去,等待里头的人在电脑键盘上啪啪啪打了一串,再把证件扔出来。 “4块!” “谢谢!” 他付了零钱,拿了证件。 “哥,好了没?” “走吧!” 周勀拿着钱包转身,一眼便和数米之外的常安对上。 依旧是吵吵嚷嚷的大厅,四周都是排队的人群,医院本就是一个容易令人焦躁的地方。 常安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可后背却似乎冒着汗。 “嗨,你的挂号单!”里头扔出来东西,工作人员在提醒。 常安越过簇拥的人群再把视线收回来。 “抱歉!”她拿了单子和证件就往外挤。 周勀有片刻僵窒,眼看着常安穿过人群往另一个方向走,他心里乱糟糟的突然觉得不能让她这么走掉。 “今天不做了,你先回去!”周勀回头跟周歆交代了一句。 周歆喊了声,她也看到常安了,自然知道他离开的原因,可是心里到底不甘心,追了两步,可周勀早已穿过人群。 起初他只是大跨步走,可常安步子分明快要飞起来,他完全没料到,跑什么跑? “常安!” 喊了一声,前面的女人压根没理,周勀意识到不对劲,加快步伐,结果人高马大在人群里面窜来窜去就撞了两个人。 “抱歉!” “抱歉,麻烦借过…” 等他再抬头时却发现常安不见了,分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勀目光在人群里搜索…… 常安快步走到走廊那边,把手里的单子和证件一股脑搁椅子上。 “小玉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罗小玉还没来得及问,常安依旧调头往大门口走去。 周勀视线再度捕捉到那枚身影,却是已经走到玻璃门前面,他调转方向去追,要怪只能怪大厅面积太大,人又太多,周勀好不容易追到门口,却见一辆奶白色的车影从面前横闪而过。 周勀当时紧了一口气,同款车子很多,但车牌是他选的,他自然认得。 妈的才分开几天她已经能够自己开车了?可是那辆奶白色车子横冲直撞,到底水平还太衰,拐个弯差点撞到旁边的横栏。 周勀又气又急又担心,摸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提醒她别开那么快,大不了他不追了,可电话拨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从她的黑名单里被放出来。 周勀气得拿手机顶住额头,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半圈,从来没这么方寸大乱过,结果心情还没消停,只听到旁边坐大伞下休息的保安腰间对讲机开始响:“外面路口出车祸了,门口路段全部堵死,你过来把车流往北门引!” 周勀一个恍神,抬腿就往门口跑…… …… 妇幼医院建在市中心,门口一条道本就不宽,进进出出的车流量大,后来直接改成了单行道。 常安对路段不熟悉,加上开得又急,压根没注意路口禁止左拐的标记,结果开出去就直接跟人撞上了。 “砰”一声,她还没回神整个人就因为惯性往前撞,巨大的冲击力让她额头猛地磕在方向盘上又反弹回来,倒没觉得哪儿有多疼,只是脑门在那瞬间的剧震中晃得嗡嗡作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处于真空状态,那是危险突然降临然后恐惧生出来的窒息感,直至感觉额头有温腻的液体往下淌…… 言情海 第189章 他居然没走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跑出门口便已看到不远处的现场,拥堵的车辆,电动车,汽车,还有过路看热闹的人,这一切将原本就挤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再伴随着人声和焦躁的汽车鸣笛声,犹如一锅被炖烂的粥。 那辆小小的甲壳虫被围在锅中央,车子还在冒着尾气,前面引擎盖却已被揭开,犹如一张扯裂的嘴无助耷拉着,严重变形。 周勀在远处目睹着惨状,有那一瞬他的神志是模糊的,混沌的,像是一团松散开的烟没办法往一处拢,直至相撞的另一辆车内下来一个女人,气急败坏地趴在甲壳虫车窗上敲着嘶喊,周勀这才想到要走过去,步子一点点迈大,迈急,好几次撞着人身而过…… “让一下!” “给我让一下!” 他几乎能听得到自己肺腔不断往外吐的喘气声,被衬衣勒裹着,每喘一下都能感觉到喉咙处的绞痛。 头顶艳阳逼人,他却往外冒着冷汗。 终于听到那个趴窗口的女人在喊什么了。 “下车,你先给我下车!”态度极其恶劣嚣张。 周勀两步上前一把把人拎到旁边。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 他哪还管得了别人,凑到车窗前边外里看,常安几乎半个身子趴在方向盘上,她头发长而密地披着,所以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出她被撞的情况。 “常安!” “常安!” 周勀喊了两声,猛敲车窗,里面的人没动静,就在他急得要去拿个东西把玻璃敲碎从里面开门的时候,方向盘上趴的人终于动了动。 她慢慢地抬起身,侧过头来,周勀隔着玻璃看到她额头往下挂的血,还有因为过度惊吓而发愣通红的眼睛,那一刻周勀才意识到,滚他妈的分居冷静,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她这种荒谬又混账的要求! 常安受了伤,但还有意识,所以车门是她自己开的,周勀半个身子钻进去替她解了安全带,上下摸了遍才敢确定她应该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额头被撞了条口子,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脸查看,她倒乖了,一声没吭,周勀轻轻撩开她额前的头发,整张脸蜡白,对着阳光一照,像是脆弱而薄透的纸。 还好口子不算大,只是血滴下来所以看着有些吓人。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哑着声音哄了两句,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常安整个过程其实都是懵的,类似灵魂出窍,好在车祸是在医院门口发生的,就地取材,获得治疗很快。 周勀一路把常安抱进急诊室,医生拿药棉给她清理伤口,她嘶地哼了声,这才魂魄落定。 “忍一下!”周勀想去握她的手指,她却倔强地揪着不让他碰,狠狠瞪了一眼,眼眶里湿气泛滥。 周勀原本惊魂未定,被她这么一瞪更加心乱。 “很痛?” 常安不愿意搭理,转过去问医生:“是不是需要缝针?” 医生拿棉签又擦了几遍,血渍擦干净,伤口便清晰露出来。 “口子不大,但有点深,最好还是缝两针。” “那就缝吧。”周勀当即下主意。 常安突然猛抓住他的手臂,“不行!” “为什么不行?” “会留疤,我死也不缝。” “……” 但凡两人之间有什么分歧,周勀向来占下风,最后还是依了常安没缝。 医生帮她包扎完,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边对方车主已经找上门,直接就站在急诊室门口堵常安。 “医生看完没?交警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是不是该去处理一下事故?” 常安伤口还在疼,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又看着围在过道和门口看热闹的人群,觉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还在等一份报告,麻烦再等一下!”尽管心里烦躁,但常安还是维持起码的礼仪。 结果对方女车主觉得更加荒谬:“小姐,麻烦你搞搞清楚,是你逆向行驶撞上我的,现在车子还扔门口,交警也到了,你赖在这是不打算处理了?” 车主是个大概40岁左右的女人,烫了卷发,身形微胖,气质一看便是平时咄咄逼人惯了,吃不了亏的主,常安这种小白菜搁她面前根本就沾不了一丝光。 周勀上前一步:“事故我会替她处理,等我助理过来。” “等你助理?哎哟,好大的口气!”车主还是咬住不放,又看了眼坐在椅子上面色难看的常安,小姑娘也就穿了条看上去极其普通的连衣裙,开了辆大众甲壳虫,还不是顶配,充其量20万左右吧,还助理?啊呸! “你们在这拖时间就没意思了,这里是医院,门口还有那么多人排队看病呢,赶紧的吧!”车主显然不愿等。 周勀还想说什么,常安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跟你出去!” 周勀拉了一把,“你这样去凑什么惹恼,我已经打电话让徐南过来。” “不用,不用劳烦你的人。”她面无表情地错开周勀的手臂,心想她落入这种境地还不是拜他所赐,心情更烦躁了,“还有,你也不用帮我,我自己处理就行。” 她起身,朝车主看了眼:“走吧,先出去!” 下午三点左右,烈日未散,酷暑难熬,但常安还是耐住性子在旁边等。 她也是第一次处理交通事故,并不清楚具体流程,只是对方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站那看交警拍照,理赔员打电话给4S估价,一样样手续,她有意无意地默默往心里记,记到一半猛然发觉,为什么她要记这些? 后来觉得人的潜意识真是一样很可怕的东西,即便理智还没作出反应,潜意识却总能在第一时间给出最精准的判断。 好在处理的时间不算长,毕竟责任明确,没什么好牵扯。 大约一刻钟后保险公司的人给常安拿了张估价单。 常安看了眼金额,“这个修一下要四万六?” 车主毫不掩饰地露出嘲讽,“我这可是进口的,撞坏的地方都必须换原装,四万六都已经是保守的价格,而且我刚才手臂也被撞疼了,都没去医院拍个片看看,你要知道如果我去医院检查,所有费用也需要你来出的,所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车主倒是算了一本好账。 常安默默看了眼横在马路上的那辆车子,宝马X5,倒是庞然大物,所以30码的速度还是能把她的小虫子撞得面目全非,至于修一下到底要不要四万六,她也懒得追问。 “好,没问题!”她拿过单子安安静静地签了字。 解决还算顺利。 宝马车虽撞了一下,但还能开,所以直接开去4S店,但常安的车惨不忍睹了,肯定没法开,还得叫拖车过来。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烈日往西边偏了点,可暑气没散,常安就一直站在路边一家超市的檐廊下。 周勀劝了几次,劝她先回去,或者找个凉爽的地方等,这边交给他处理,可她就是不走,笔直地站在那,头上裹着一层纱布,脸色被太阳照得发红。 徐南也到了。 “周总…” “去买两瓶水过来,常温的。” “好。” 徐南进了超市,很快拎了几瓶矿泉水出来。 烈日炎炎,周勀眯了下眼睛:“给我吧!” 徐南把袋子递给周勀,看着他慢慢走到常安身边,周勀好像低声跟她说了几句,只是常安绷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并没出声,但水是接了,递过去之前周勀还特意替她拧松了盖子。 徐南看得叹了一口气,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折腾到下午四点才总算把事情全部弄完,周勀又陪常安去医院拿了CT,查下来有点轻微脑震荡。 “我送你回去。” 原本就是一场飞来横祸,闹腾半天常安已经很累,所以并没拒绝。 周勀开车,常安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副驾驶,只是一路安静,两人比平时更要沉默几分。 车子快进小区的时候周勀手机开始响,他看了一眼,并没接,但常安猜都能猜到打电话的是谁。 到家后常安直接把包扔在沙发上。 “谢谢你送我回来,没事的话可以走了。” 她下逐客令,可这明明是他的房子。 周勀苦笑,但并没直接跟她争,她这模样看着太虚弱了,他不想在这时候让她再动气。 “你先去洗个澡吧,晚上想吃什么,叫外卖还是在家自己做?” 常安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 “这是我的事,你走吧。” 她似乎并不愿意他多留,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周勀又笑了笑:“好!” 他毫无脾气似的,站那冲常安挥手,“你去洗澡吧,我自然会走。” 常安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搭理,转身上楼,走到半道又听到身后的人提醒:“当心别把伤口弄湿!” 常安步子顿了顿,没回头。 十几分钟后她把自己浸在温热的水里,这个下午过得太乱,不,最近乃至这几个月都过得太乱。 常安其实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越烦躁的事她越不想去沾染,如果一不小心被卷进去,她会迫不及待地让自己从漩涡里摘出来,所以总是事情越复杂,她越逃避,越逃避就越想要封闭自己。 这是她性格里的短板,她明白,却不愿意去改。 洗过澡之后常安换了条裙子,手机里躺了好几条罗小玉的微信,她看了一眼,简单回复了两个字——“我没事”。 拿毛巾稍稍擦了下湿发下楼,天色转暗了,但还没完全黑,宽敞的客厅里已经亮了灯,周勀的外套和车钥匙还扔在沙发上。 他没走? 厨房那边有动静,常安走过去,周勀卷着衬衣的袖子在下面条。 “怎么还没走?” 他拎着锅盖转身,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洗完了?那去外面等着,一会儿就能吃。” 言情海 第190章 你无法想象,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竟乖乖地走了出去。外面日头快要落到底了,窗口还有几缕金光落在地上,微风轻轻吹,晃着窗帘上的流苏,那几缕金光便在大理石地面上跳来跳去。 常安坐在那竟看得出神。 周勀从厨房走出来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余晖笼罩的客厅,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略往一边斜,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很直,脸上面无表情,如果不是因为额头包了一圈纱布,她那模样根本看不出一点失落和忧伤,可是等周勀走近,看清她幽幽然的眼睛,突然心疼无比。 她独自坐在那的样子充满了孤独感。 周勀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她本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总是擅长演戏,总是擅长撒谎,这些以前就知道的啊,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分居的要求。 他就不该走,不该配合她所谓的“分来冷静”,都分来了还冷静个屁。 “好了。” 常安听到动静,转过身时一碗面已经搁在面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勀:“不用这么看我,先把面吃完。” 常安笑了笑,“好啊。” 折腾半天确实有点饿了,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周勀竟有些紧张,“怎么样?” “还不错。” 他暗吁一口气。 常安连续吃了几口,抬头见这男人一直坐在自己对面,便问:“你还不走吗?” “等你吃完再说。” 常安看得出他似乎有话要讲,便低头安安静静吃面,不再多问。 很快一碗面见底,汤都喝了好几口,难以想象啊,不知是这男人厨艺真的不错,还是自己嘴巴没以前刁了,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都吃得很是满足。 吃完她抽纸巾擦了下嘴,“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周勀又轻吁一口气,“我以为你会直接先问。” 看吧,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总是这样,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常安笑了笑:“我没什么好问的。” 周勀:“那下午你跑什么?” 常安:“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到你们。” 周勀:“你不会是怀疑星星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吧?” 常安眉头皱了下,但很快就松开了,“怎么可能,我知道你和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周勀:“你就这么肯定?” 常安:“嗯,很肯定,因为如果你真的想跟她发生点什么,不会等到现在。” 他们“兄妹”俩暧昧这么多年,如果周勀真有这份心,按周歆那性格根本不会拒绝。 常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我觉得自己还算了解你,你做事很讲究原则性,不管是你和方如珊之间,还是你和星星之间,肉体与感情拿捏得很准,更何况你还要顾忌你爸妈和爷爷,所以我其实一早就知道你和星星不会真的怎样。” 周勀惊讶于她会说出这些话,天,简直匪夷所思。 周勀:“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常安:“我没有生气。” 周勀:“要求分开一段时间,这还不是生气?” 常安又笑:“当然不是了,你以为我会跟你之前交往的女人那样赌气吗?不会的,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跟你分开一段时间,彼此也能理清楚关系,并想想以后该怎么走下去!” 周勀几乎倒抽一口气。 妈的太难了,他初中就开始早恋,19岁就有了第一个女人,大学更是三条两天换伴侣,自诩接触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可面对常安他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她说想静静,却不是赌气,是真的想静静。 这不是常规玩儿法啊! “常安。”周勀揉了眉心,“你在怪我前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你对吗?” “不是。” “我承认自己有问题,我冷了你那么久,可是当时我在想,你能不能也偶尔哄哄我?或者就算不哄也行,你主动给我打个电话,骂我几句,撒点娇,或者干脆跟我吵一架都可以,但二十多天你毫无音讯,等我联系你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把我拉进了黑名单,还删了我的微信。” 那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他就混账了这么一回,想着逼她闹一下,闹才能证明她心里有他,所以忍着熬着不主动联系,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是天知道他忍过了多少个想冲回来见她的夜晚,直至半个多月过去,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勀意识到她大概从不会主动服软的,错了,算了,他还是主动认输吧,所以给常安打了电话,结果发现号码已经打不通。 多可怕!他每天咬牙忍着僵着,巴巴等着,等不下去了再说服自己投降,自己给自己加足了内心戏,足足二十多天破功,自以为已经很了不起,可结果呢?结果不仅他被拉进了黑名单,这女人甚至已经完完全全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直至把他的号码屏蔽,微信删除。 二十多天呐,二十多天说短也不短,毕竟没有哪对夫妻会真的二十多天不联系,可是说长也不长啊。 “你当年为了能够回来见陈灏东,吃药酗酒绝食,最后甚至不惜跟我假结婚,独自支撑了五年都没放弃,可是到了我这里,短短二十多天就已经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周勀说这些话的时候低头搓着手指,竟有种极其消极的自暴自弃。 想想也是可笑吧,他都过三十了,竟然到这年纪还为这种事跟她玩“冷战”的幼稚游戏,而且还玩输了,输得极其难看。 “算了,不说这些,我先道歉!”他彻底垂下头,哪还有一点平时肃傲的模样。 常安也是十分震惊,她完全没想到周勀原来在意这些。 “你…”她抿了下嘴唇,“二十多天没有跟我联系,说到底明明是你在赌气吧!” “……” 周勀抬头看了眼,像是一语被她点穿。 “可是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北京?” 周勀眉梢皱起,他之前打不通她电话,又被删了微信,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她多难哄啊,要真动气,估计得花好大心思才能让她消气,可刚巧那几天他也在北京,匆忙买了机票回云凌,路上想了很多哄常安的法子,结果开门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人。 那会儿周勀已经不是焦虑这么简单了,电话打不通,微信联系不上,人也不见了。 “我当时回来发现家里没人,第一反应是猜测你回伦敦了,可是刚好章律师联系我,说你托他帮忙约孙正道探视的时间,我才知道你可能去了北京,于是当天又买了机票再飞过去。” 穷折腾,但周勀当时只以为常安在赌气。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住在北京饭店?” “起初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觉得你没什么方向感,自己去北京应该会选住过的地方,所以让徐南想办法去查了入住信息,结果真的被我猜中了,你果然住在北京饭店。” 周勀还记得当时拿到房间号时激动的心情,马不停蹄地跑过去,敲门,想见她,惴惴不安,所有心情和表现都像个刚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可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陈灏东,打着赤膊,松着裤扣,与只裹了浴袍的常安共处一室。 他当时真的整个人都懵了,连一点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第一次,人生第一次当了逃兵。 “我觉得那天我没疯也算本事,后来想想真是窝囊透了,我应该冲过去揍他一顿!” 常安苦笑,看吧,她就知道他还是介意,可是想想又不难理解,毕竟没有哪个男人看到那幅场景还能保持理智。 “那为什么没有揍?” 为什么呢?周勀又揉了下眉心。 “大概是因为怕吧,怕看到的都是事实,又怕真的揍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常安一惊,“挽回的余地?” “你不懂?” 她自然似懂非懂,“不是很明白,你…” 她回想那天在北京,周勀看到她和陈灏东共处一室之后直接调头走了,当时陈灏东还说要去解释,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因为已经抱定了周勀误会并且不原谅她的打算,可是几个小时后他一身酒气的过来敲门,上来就把自己困在怀里。 她能够感觉到那晚周勀的无助和痛苦,只是当时她不敢确定,或者说不敢相信。 “你…你该不是打算…”常安不知道如何表述,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么问吧,如果,如果我真的跟他发生了什么,你也打算原谅我?”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问题。 周勀别过头去,无力笑了笑:“你觉得我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什么意思?” “常安,你是不是真的从来都没看出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害怕到什么程度呢?害怕到即使知道她和陈灏东有一腿,甚至亲眼见到他们衣衫不整地共处一室,他也能欺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愿意把痛苦都压制在心里,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还是周太太,他可以说服自己不去计较她有其他男人。 天哪,这真是一个极其没有尊严且窝囊的答案,可那晚他还是去敲了常安的房门。 “在尊严和你之前,我只能选后者。” 包括后来答应她“分居静一静”的要求,归根到底,不是他冷漠,恰恰相反,是太过纵容,或者在这段关系中太过处于下风。 周勀自嘲般将双手合十扣在自己鼻梁上。 “常安,你无法想象,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言情海 第191章 我是不是很懦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夜色终于降临,最后一点光线也被夜幕吞尽了,客厅里变得更加暗,连着这男人的五官也模糊起来。 常安别过头去。 她不愿承认自己哭了,拿手捻了下眼梢,有点湿气,但并不多,大概只是鼻酸吧,她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感动。 “你没有必要这样。” 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其他男人上床?更何况他还是周勀,这么无助的样子真的与他平时的形象不符合。 周勀也觉得这些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放心里就可以了,他并不擅长对女人剖心。 “不说这个,只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下午在医院看到我和星星的事。”周勀顿了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星星怀孕了。” 这点常安并不惊讶,因为挂号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他在问流产的科室。 “她想把孩子打掉?” “对,需要有家属签字,所以她来找我。” “孩子父亲呢?” “她不想让孩子父亲知道。” “那你,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吗?” 周勀低头又吁了一口气:“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大概能够猜到,那人你应该也认识。” 常安心里沉了下,“褚峰?” 周勀点了下头,常安观察他的表情,他似乎除了一点无奈之外并没太多痛苦,猜他应该还不清楚周歆亲近褚峰的真实目的。 “可是褚峰已经结婚了,李美玉就算还在服刑,法律上还是夫妻关系,星星和他在一起,现在又有了孩子,如果被人知道,可能会被说得很难听。” 周勀也是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她向来这样,男朋友换得很频繁。” “男朋友?褚峰算男朋友吗?” 严格来说这两人算是偷情,名不正言不顺,但常安有些说不出口,更何况她还知道另一层原因。 “你…”她顿了顿,“有没有想过,星星跟了褚峰,可能还要其他目的。” 周勀一顿,“什么意思?” 常安看他戒备的眼神,心里又不免有些不忍了。 如果让他知道帮荣邦度过危机的那笔融资是靠周歆在床上换来的,他该作何感想? 周歆大概以为他会感动吧,默默牺牲自己去成全他的前程,可是站在周勀的立场,他该如何回应? 常安了解他的脾性,他会愤怒,他会痛苦,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窝囊,可是事实已经发生,他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 周歆这是把他放在了绝境。 算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常安觉得自己也该自私一回,毕竟并不想看到周勀知道真相。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她勉强笑了笑,抬眼扫过周勀,“不想再说你和她的事,行么?” 周勀点头,“好,那说说你为什么要去北京看孙正道?” 言归正传,绕了一大圈又绕了回来。 常安想了想,她觉得有些事也没必要瞒着他。 “你知道的,常望德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嗯。” “所以…”她皱了下眉,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像任何人明明白白地承认孙正道即是自己父亲的事实,“所以你现在猜得到了吗?” 周勀愣了下,其实之前他基本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常安不提,他便也不问。 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和矛盾。 “嗯,你的亲生父亲是孙正道,你去北京跟她相认?” “没有,不是相认,我只是去看看他,以一个故人女儿的身份。” 周勀有些理解不了,“他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常安摇头:“不知道,我妈妈生前应该从来没跟他提过。” 天,周勀突然觉得这个丈母娘很可怕,婚内给他生了个女儿,到死居然没跟孙正道提过一句,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安排对常安来说最合适,至少她能有一个正常的童年,而不是小小年纪就要背一个私生子的身份。 “那现在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 常安还是摇头,她去北京之前并没打定主意,见了孙正道之后更是一点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我…没办法接受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她声音很低,拽紧手指。 周勀嘘口气,走过来坐到常安身边。 常安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眼中有心疼,有担忧,常安赶紧把脸垂下来,“孙正道”这三个字大概会成为她人生中最丑陋的烙印。 周勀看她快把手指拧断了。 “我是不是很懦弱?” “没有!” “可是他明明是我父亲,我都去北京看他了,却不敢叫他一声,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他会成为我的耻辱,我潜意识里分明在逃避。”常安把头越埋越低,半个身子快要蜷起来。 周勀赶紧握住她的手,“别胡思乱想,人都有自我保护意思,这很正常,换做我也不会去认,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你还愿意去看看他。” “真的吗?” “当然。”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难受?”是一种喘不过气的难受,没有一点出路的难受,像是身上背了一座大山。 “还有,还有我哥的事,你知道吗,孙正道突然被调查,牵扯到裕安和我妈生前的事,是他写的匿名举报信。 常安吃了药入睡,周勀到底还是没被允许进卧室,他倒也没坚持,乖乖睡在了客房,只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实在无法相信陈灏东竟然是举报人,只是细想一下常安述说的事,父母两条命啊,蛰伏这么多年把孙正道弄进牢里也不算狠。 周勀坐床上抽了一根烟,突然觉得应该感谢一下命运,若非陈灏东在多年前发现了父母去世的真相,或许他和常安现在已经在一起了,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想想,造化弄人,但一因一果又兼有定数。 第二天常安起床,下楼时周勀刚好从外面回来,一身运动装,手里拎了两只纸袋子。 他应该刚从外面晨跑回来,T恤上都是汗。 “买了早饭,先过来吃!” 常安知道他昨晚应该没走,只是没想到起来他还在。 “谢谢!”她并没什么表情,走过去从纸袋里拿了一杯豆浆。 周勀递了吸管,见她似乎并不排斥,心里稍稍松了一些。 “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带你去医院。” 常安把吸管插到一半,“去医院做什么?” “看你昨晚一直揉脖子,再去给颈椎拍个片。” “……” 周勀冲澡很快,几分钟便已经收拾完出来,擦着头发在餐厅转了一圈,没人影,又绕去了客厅,常安正捧着豆浆坐在窗前发呆。 “想事情?” 思绪被打断,常安转身,周勀已经走到跟前,难得不见他穿西装衬衣,而是一件橄榄绿的纯色POLO衫,显得肩宽肉紧的,不枉平时保持运动的好习惯。 常安把视线又挪开,“我觉得我没事,不用特意再去趟医院吧。” 周勀坚持:“颈椎不是小问题!” 常安:“那我自己去吧,毕竟你那么忙!” 周勀听完眉梢一扬,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什么?” “说不介意,其实还是在怪我之前大半个月没跟你联系。” 常安又转过来与他对视,“没有,你别多想,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耽误你的工作。”说完便从椅子上起身,拿了喝空的豆浆杯子往别处去。 “常安…” “常安?” 周勀跟了两步,她似乎并没要搭理的意思。 “等等!”他上前拽住手腕把人扯了回来,常安甩着手臂要挣脱。 “你拉我做什么,放开我。” 只是力气悬殊太大,周勀真要制她她根本占不了光。 “好了,你气归气,气了我可以哄,但是别憋着,憋坏了自己不划算!”他捏得纹丝不动,脸上也是似笑不笑的神情。 常安瞪着眼睛,她都忘了,他无赖起来根本跟禽兽没什么两样。 “你…” “吃完了?” “……” “吃完了去拿包,我在门口等你。” 他慢慢松开常安的手腕,笑了笑,走去玄关那头拿车钥匙。 人真出去了,常安还站在原地,原本是没多少气的,就算有,这段时间她也一直窝着,她忍耐力好,所以完全能够控制得住,可是被周勀无端这么挑了下,心里窝火不说,还生出许多委屈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就非得让你承认在生气,然后他再回头哄? 真是有病! 外头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周勀手指轻轻叩着车顶,几分钟后听到自动铁门的声响,偏头看了眼,常安已经走过来,他替她拉开车门。 外面日头烈,她戴了一顶遮阳帽,宽大的圆边把整张脸都罩在下面,从周勀的高度只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 “上车。” 常安似有无奈,但还是乖乖上了他的车子。 “安全带!” “哦。”常安愣愣地拉过带子给自己绑上。 车子开出小区,周勀见常安没有把帽子摘下来,有些奇怪。 “以前很少见你戴帽子出门。” “嗯。” “今天怎么想到要戴?” “太阳太毒了,昨天在外面站了半天,已经黑了很多。”她似有些愤愤。 周勀挑了下眉,想着女人真是精贵。 言情海 第192章 风格太硬朗,不适合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又说:“刚才4S店给我打了电话,你的车可能还得等几天才能去拿。” “撞得这么严重?” “前保险杠和引擎盖都要换,玻璃也裂了,你是正面跟人撞上去的,对方车子又大,如果不是当时车速慢,可能人也会出事。” 想想真是后怕啊,周勀都开始后悔让她去学车了。 “昨天是不是吓坏了?” “还好吧。” “嘴硬!” 他跑到现场时她整个人都僵在座位上,脸色刷白,跟丢魂似的,还说没有吓坏? 行吧,他承认他吓坏了。 “车子修好后我会给你找个司机。” 常安眉头一紧,“不用这么麻烦吧。” “这跟麻烦不麻烦没有关系。” “可是…”常安在脑中勾勒了一下,专门雇个司机替她开辆甲壳虫?“昨天是个意外,我当时没看清路牌,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周勀偏过头去朝她看了眼,她依旧盖着帽子,鼻尖到嘴唇一条弧度,被阳光镀了层金光。 “再说我出门的次数也不多,昨天只是刚好约了罗小玉吃饭,看她一个人带个孩子体检不方便,所以才会送她过去,本来我开车也不会有问题的,要不是遇到你和星星也不会出事。”后面半句她的情绪有些明显,言下之意车祸都得怪他身上。 周勀刮着牙根笑了笑。 “行,怨我,可是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 常安拽着手指,没吭气,半饷才轻轻嘀咕一句:“方正不用你给我配司机。” 周勀:“……” 很快到了医院门口,却不是昨天的妇幼保健医院,看着像是一间私人机构。 常安跟着周勀下了车,环顾周围环境,幽静温馨。 之前说只是过来查下颈椎,结果周勀硬是让医生给她上上下下全部查了一遍,脑补CT也重新拍了。 常安觉得他是小题大做,他却振振有词。 “妇幼是专科医院,生个孩子看个妇科可能比较专业,但其他还是重新看一下才能放心。” 他拿着片子重新去找医生,医生姓王,看着已经有些年纪,进了办公室常安才知道周勀与他认识,昨晚已经约了诊。 好在看下来情况正常,轻微脑震荡,身上有几处软组织挫伤,至于颈椎不适是由撞上去时剧烈的冲击力造成,并没什么严重性,休养几天便能恢复。 周勀也算放了心。 中午之前两人重新回到长河,周勀还得去公司,并没多停留,只是走前交代常安在家多躺躺。 “暂时别画画了,医生说最好卧床休养!” 常安觉得他太夸张了,但也没反驳,知道这人有时候很专制,你越反驳他越来劲。 “知道了,我自己会注意!” 周勀应了声,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可走到门口又折回来。 常安当时还坐沙发上,抬了下头:“还有事?” “晚上我回来吃晚饭!” “……” 常安体会着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倒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打电话让王阿姨过来做饭。”这才拿了车钥匙和西装出去,一闪就没人影了,走得倒快。 常安默默愣了下神,等听到外头的车子才猛然觉悟,不是说要分开一个月么,他这是打算天天赖回来? 原本周勀是想在家陪常安一天的,但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无法缺席。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上半年财报已经出来,下个月有两个项目即将启动,手头还有三四个楼盘等着收尾,前几天荣邦又标了一块地,面积不大,但地段可以,是囤是开发还需要老板定夺。 会议内容想想都焦头烂额,但出乎意料,老板似乎心情格外好。 结束后徐南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完了顺便说下车祸处理的事。 “上午已经跟保险公司联系过,这周内应该能处理掉。” 周勀也没功夫操心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行!” “好。” “另外我让你找的司机找到了吗?” 徐南有些为难:“还没有,上午也问了中介公司,驾龄十年以上,云凌本地人,这些条件都没问题,但您要求女性,这个就有些难了。” 很少有女的会应聘专职司机。 周勀想了想:“那暂时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对,不用找了,她好像不大乐意。” “……”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开车出去。” 想想常安那辆小甲壳虫被撞得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心里就慌,如果车速再快一点估计得直接被黏平。 现在他已经懊恼不已,当时自己脑子肯定进水了才会想出让她去学车的馊主意。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 徐南最后看了眼周勀,他眸光深锁,一筹莫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考虑多大的事,可充其量不过就是担心自己女人的车技。 徐南寻思着,新手司机有个小擦小碰不挺正常的么,哪就像他想得这么严重了? 晚上周勀准时下班,王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饭,常安并没赶他走,但也并没表现得多热情。 晚饭后常安借故出去买东西,其实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毕竟两人最近一个月都没怎么在一起,冷不丁同处一屋常安不习惯。 其实要说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硬伤,他没出轨,她没背叛,可就是这种“没硬伤”才可怕,犹如踩在一层绒毯上,外人觉得那层绒毯柔软光滑,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毯子底下似乎藏了针,走一段总能隐约感觉到刺刺的疼。 常安在小区转了一圈,熬了大半个小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可周勀的车子一直停在门口。她出门前说要出来买东西的,也不能空着手回来,所以只能又往外走。 晚上太阳虽然已经下山,但沉积一天的暑气像是一点点从地上往外散,加之又没风,常安走到小区外面又出了一身汗。 热死了,她愤愤想,把这一身暑气和烦躁全部加诸到周勀身上,这人真是厚脸皮,要不是他赖在这不走,她何至于这么热的天还在外面“流浪”! 常安想归想,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又硬生生步行了大概十分钟才到那家花店,进去包了一束洋桔梗,再走十几分钟回来。 到小区门口实在快热晕了,便去便利店买了一盒冰酸奶。 周勀洗完澡下楼,刚好看到常安进来,手里捧了一束花,嘴里咬着酸奶的吸管,额头还缠着纱布,原本修得挺有型的刘海却因为处理伤口被医生剪掉了一块。 常安也愣了下,他居然把澡都洗了,穿了在家常穿的睡衣,这是又要留宿的节奏? “回来了?”周勀下了楼梯。 常安掩盖掉脸上的表情,“嗯!” “出去这么久就为了买束花?” “也不是,还买了酸奶。” “酸奶呢?” “路上吃了。” “……” 周勀也不揭穿,她这明显是在躲他。 “洗个澡吧,头发都湿了。” “哦。” 常安埋头从他身边绕过去,结果擦身而过时又被周勀拉住,她身子明显一僵,“怎么了?” 周勀将她目光中的不确定全部看在眼里,有些无奈,略抬下巴瞥了眼她手里捧的花。 “这个也带浴室去?” “……” “给我吧,我去插起来,上回那只花瓶?” 常安定定神,没拒绝,把花递了过去。 周勀接了花才松开她,她不动声色地摸了下被他握过的手腕,转身上楼。 常安一般很少化妆,所以出门前收拾自己很迅速,但洗澡得花一点功夫。 周勀曾观摩似地“欣赏”过她洗澡的整套流程,先是坐浴,在水里滴上两至三种精油,至于什么精油什么功效周勀肯定不清楚,然后她会利用坐浴的20分钟给自己敷面膜,二十分钟后撕掉面膜,再站在花散下面全身冲一遍,洗头,洗脸,弄完拿干浴巾把身上一点点擦干,涂润肤露,全身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最后是脸,一层层往上抹,再借助仪器吸收,完了往头发上抹精油,再吹至半干,非得搞得全身香喷喷,又滑又嫩…周勀想到这喉结忍不住滚了滚。 算下整套流程下来没有一小时也得大半个钟头,他便干脆又去了书房,回了几封邮件,接了两个工作电话,差不多十点左右才上楼,直接走至卧室门口,门关着,里面还亮着灯。 周勀拧了半圈门把手。 不对劲! 再退回去又拧了一次,还是没用。 “常安?” “常安你开门!” 他到底不甘心,又试着拽了好几下,弄出一点动静,立马总算有了回应。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她还是那么柔柔的口气,气得周勀一下敲在门板上。 草,他想骂人! 后面几天他们便以这种同处一栋楼却分房睡的模式“分居”,起初几天周勀还试图挣扎,但常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咬牙把气往肚里吞。 一周后常安去工作室交稿,回来路上接到陌生电话,以为是广告,结果接起来才知道是周勀。 他用另一只工作号码打的,因为之前的私人号码还躺在常安的黑名单里,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电话里只说车子拿回来了,让她来看看。 常安打车回长河。 周勀似乎也刚到。 “车呢?” 周勀扬了扬下巴:“那儿!” “哪儿?” 常安寻思着看过去,门口只有一辆越野车,哪来她的甲壳虫。 “周太太!” 越野车里下来一个人,是小赵,抬手拍了拍车身:“四轮悬挂,四轮碟刹,前中后桥可分别锁死的差速锁、带高度可调和预紧力安全带、前排双气囊,最牛逼的是全车采用碳纤维,质量比金属铝轻,但强度高于钢铁,耐腐蚀,高模量,国防军工材料,配上时尚潮流的外观,前保险杠下部还增加了镀铬下护板,让这车在耐撞耐磕的同时还具备绝对的攻击性!” 常安只听到一耳朵乱七八糟的属于,转过去问周勀:“你买新车了?” 周勀:“嗯,不过是买给你。” 买给我? 常安:“什么意思?” 周勀一本正经:“你之前那辆甲壳虫不能开了,安全系数太差,我觉得这辆可能更加适合你。” 常安一脸懵逼,看了眼小赵,看了眼车,又转过来看着周勀。 奔驰G500,SUV里面的巨兽。 他是有病么? “你怎么不直接干脆买辆坦克送给我?” 周勀见她脸色难看,问:“不喜欢?” 喜欢个鬼啊,这么一辆庞然大物,她哪里合适? “太大了,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开之前那辆。” “不行,那辆不能开了,我会让小赵直接处理掉!” “为什么?” “之前说了,安全系数太低!” “可是这辆我开不了。” “车子大不是问题,越野车视线更好,你要不适应我让小赵带你出去溜两天。” “不是适不适应的问题,我压根就不适合开这…这么硬朗的车子。” “硬朗?” 周勀看了眼那辆巨兽,黑色,四四方方,好像风格是偏硬朗了一些。 “咳…这个不是问题,我回头让人改一下,但是之前那辆你肯定不能再开了,30码都能撞成那样,小赵,先把车子开到车库去!” 这件事上周勀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常安也懒得跟他争,后面几天她也没把这事放心上,毕竟她平时也很少用到车,可几天之后周勀又兴冲冲地给她打电话。 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车子改好了,我让小赵开去了长河,应该快到了!” 电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有门铃响。 “知道了!” 常安走出去开门,小赵从车里下来。 “周太太,周总让我来给您送车!” 夏日里的艳阳高照,奔驰G500,原装黑色全部被喷成了浅粉色,车大灯上粘了睫毛,车顶还沾了两个类似于兔耳朵的东西。 常安站那觉得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手机通话还没中断,周勀在那边问:“现在的风格是不是没之前那么硬朗了?” 常安哭笑不得,突然为这辆车子好憋屈。 言情海 第193章 她要出去找工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晚上周勀准时下班,陪常安一起吃过晚饭。 “带你开车出去溜两圈?” 常安扔过去一个白眼,“不去!” “怎么了?” “那车没法开,估计开出去别人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周勀含笑,“不至于,现在汽车美容比这夸张的大有人在,走吧,我今天刚好有空,带你溜两圈适应一下,你以后总得自己开。” 他上楼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常安想想也没再坚持。 两人从长河出发,常安开车,周勀坐在副驾驶。 市区路段常安开得还是比较谨慎的,几乎是平均三四十码的速度,可是等到了郊区,车流渐少,大道通畅,也没有那么多的红绿灯了,常安的车速便开始慢慢提起来,周勀在旁边也不提醒,任由她开,直至车速飙到130以上,前方也无路可去了,常安才不得不踩了刹车停下来。 车子停稳后常安扶着方向盘喘气,目视前方。 周勀在旁边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心里似乎又隐约后悔给她换了辆车子。 她这是有飙车的血液藏匿在身体里啊,亏她之前还30码速度在市里面慢慢爬。 “怎么了?”周勀觉得她的神情不对劲。 常安呆愣愣看着前方,前方设了路障,已经无路可去,而由速度飙升起来的冲动与呼吸也慢慢冷却,剩下的只是荒野里的寂静和黑暗。 “我想找份工作!”她突然开口。 周勀丝毫跟不上节奏,等反应过来时常安已经推开门跳下车,她抱着膀子往前走,车头大灯给她照亮前方的路,瘦削背影,长发飘起,一条白色裙子在夜风中摇曳,直至走到路障前面,她才停了下来。 周勀插着裤兜也慢慢走过去,与她并肩。 “怎么突然想要出去工作,画室那边做得不开心?” “不是,画室的活儿我会继续接,另外我还想找份正式的工作。” 周勀顿了顿,意识到她这口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什么时候有这打算的?” “去北京之前。” “因为你妈遗产被没收了?” “可能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但应该不是全部。”常安继续盯着前方,前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杂草和土堆。 最近几年城镇化加快,乡下郊区到处都在拆迁,可是大部分地段不行,配套设施也极差,所以拆掉之后也只是荒废着无人问津。 她抱着一侧膀子转过来看了眼周勀,“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佳卉。” “佳卉?” “对,羡慕她有妈妈,也羡慕她可以过普通人生,当然,最羡慕的是她可以自食其力。”常安低头,将被风吹开的几缕发丝拨到耳后,“这些年我其实一直是靠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在生活,当然,我也在接一些零散的工作,可是那点酬劳根本养不活我,我只是用它来消磨时间而已。” 事实确实如此,她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画室那边的酬劳根本抵不上她的“挥霍”。 “十八岁之前我被保护得太好了,十八岁之后便直接继承巨额遗产,即使足不出户,每年靠基金,股票和一些不动产收入我也根本不用发愁生计,所以这些年我都很少出门,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当然,大部分时候我还是能演出一个知书达理,待人接物都面面俱到的样子,但是其实我心里根本不喜欢交际。我不与人争,不与人斗,说好听的可能会觉得我好相处,没什么心机,其实我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心性太过懒散,过惯了不劳而获的日子,自然讨厌跟人抢食,也不屑与人抢食,毕竟我也不缺那点东西。” 这些年周围人对常安最多的评价即是——不食人间烟火,这是仙人吧,踩在云端上,自然可以远离尘世世俗,可是现在她已经一脚踏空了,从云端上摔了下来。 “以前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可能我应该去尝试另一种生活。” 周勀在黑暗中看着她的眼睛。 其实他可以说“你不用怕,你身边还有我”,或者“你不用做任何改变,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但是这些话他都没有说。 “好,想找工作就去找吧,有没有打算找什么类型?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来荣邦。” “不用,我不去你的公司。” “那我让爸帮你看看?” “也不用,周勀…”常安转过去正式面对他,“我总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庇佑里,我得自己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怎样,这个社会怎样,是冷是热,是暖还是凉,这些都得靠自己去尝。 周勀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定,别人大概也改变不了。 “好,但有一点,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回来找我商量,你可以尝试着去独立,但是常安,我是你的丈夫,我理所应当庇佑你,这跟你父母给你的不一样。” 常安笑笑,“知道了。” 周勀却突然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臂,“你知道什么?” “让我有事回来告诉你!”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周勀在风里狠狠抽口气,他知道常安其实一点都没安全感,从小母亲就去世了,魏素瑛顶着那样的身份进了常家,尽管对她也算尽兴,但毕竟不一样,十七岁又被突然扔去伦敦,二十岁左右回来结婚,又被迫把自己置于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些年她的“无安全感”大概是浸入骨髓的,对人,对事,对周遭一切事物和人,却还偏总是演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现在连薛冰给她留的遗产都没了,又摊上孙正道的事,从经济到精神,她以后只会变得更加谨慎不安。 周勀默默看着常安的眼睛,夜风里透亮,却似蒙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轻轻捏了下常安的手指,将她揽到肩头。 “常安,我希望你在信任我的同时,也能依赖我。” 常安身子僵了下。 周勀抬手圈住她的腰,她看着前方的废墟,土丘和野草,轻轻“嗯”了声。 “好,我尽量…” 周勀默默吁气,他不贪心,他相信时间可以改变她对自己的想法。 尽量就行了。 周勀抬手把手指插入她的发间,用力呼吸,鼻息里都是她的味道,太久没与她亲近了,忍不住偏过头来想要亲吻,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真是不合时宜! 周勀一点都不想接,只用嘴唇轻轻擦过常安的耳根,常安明显颤了一下,但并没把人推开,周勀便开始得寸进尺,一点点细碎吻着她的脖子,下巴,慢慢往上移,到嘴唇,轻吮一口,常安往后躲了躲,周勀手臂箍紧。 “别动!” 他偏了一点头,覆上去,准备加深这个吻…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来,这次锲而不舍,好像他不接那边就不停歇似的。 常安终于把人推开:“接电话吧。” 周勀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快点!”常安又往后退了半步,终于退出他的包围圈。 周勀指腹擦了下嘴,掏出手机。 常安问:“谁的电话?” 周勀:“我妈!”他转过去接通,“喂…” 言情海 第194章 她在怕什么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背过身去,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唇上还有周勀口腔里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 旁边周勀已经挂了电话,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 “怎么了?” 他拧眉:“星星出事了。” …… 去医院的路上是周勀开车,车速挺快,但还算平稳。 路上常安了解了一些情况,大致是周歆晚上留在公司加班,加完班后一个人回去,却在地下停车场突然遇袭,至于其他详细的前因经过就不清楚了,刘舒兰在电话里也一时讲不清。 大半个小时后两人赶到了医院,车子停在门口,需要先穿过一个大厅。 大厅灯火刺白,常安跟在周勀身后,他一路没出声,步伐跨得快而大,常安有几次差点没跟上,直至两人进了电梯,常安觉得脚底发软,将身子靠在墙上。 她自认为自己对周歆并没太多真切且深厚的感情,所以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可是手心冒汗,心里止不住战栗,这些直观的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她在怕什么呢? 很快出了电梯,出去便是手术室走廊,刘舒兰和周世青都在了,见到周勀之后刘舒兰第一个冲过来。 “阿勀!” “怎么样了?” “还在做手术。” “伤得很严重?” “身上应该不严重。” “那怎么还要做手术?” 刘舒兰抹了下发红的眼睛,“我和你爸是接到电话才知道星星被人打了,赶到医院人已经被推进手术室,这边急诊科的护士说身上的伤不要紧,主要是孩子…” 刘舒兰欲言又止,大概她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之后又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周世青,见周世青只是低着头不吭气儿,她才敢继续往下说:“星星怀孕了,被打后大出血,现在在里面做清宫手术。” 短短几个字,常安背脊一凉,就连周勀也一时有些反应不上。 周世青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作为父母遇到这种情况该作何感想呢?肯定又气又心疼。 “阿勀,你知道星星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刘舒兰焦虑地问。 周勀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只是猜测,从头到尾周歆并没很明确地告知父亲是谁。 “你还是等她做完手术后自己问吧。” “问问问,有什么好问,还嫌不够丢人?”一向总能保持冷静的周世青也显然有些失控,看他脸色之前应该已经和刘舒兰争论过一番。 刘舒兰吸了口鼻子,母亲与父亲对待孩子的方式果然不同。 “怎么不要问?就算孩子没了这事也得弄清楚,对方是谁,干什么的,总得让他负点责任,不然我们星星的罪就算白受了?” “白受?我看她是咎由自取!都已经三十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不计后果,以前以为她只是贪玩,现在我看她是完全不负责任。” “世青,你怎么能这么说星星!” “我说错了?不光不负责任,而且没有底线,女孩子最重要的自尊自爱她一点都没有,从小到大给她讲的那些道理大概一样都没听进去!”周世青显然气得不轻,说话的时候身子都在抖。 刘舒兰心痛得不行,“她都躺在手术台了你还说这种话,说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 眼看两人又要争论起来,声音渐响,周勀实在听不下去了,轻斥“这里是医院,你们能不能都少说两句!” “是啊,爸,妈,现在情况还不清楚,你们也先别担心了,只要人没事就好。”常安也在旁边帮腔。 刘舒兰和周世青大概也意识到失态了,而且还在公共场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闹大了谁脸上都没光,于是各自沉默,周世青干脆坐到了另外一边去。 周勀想了想,问:“刚才电话里说是遇袭,报警没?” 刘舒兰:“没有,星星不让。” 周勀:“她不让你们就由着她去?” 刘舒兰为难了一下,周歆是在公司地下停车场出事的,出事后被楼里的人发现,送来医院抢救,等刘舒兰和周世青赶到时她刚要被推进手术室。 “更何况你爸这身份,怎么报警?难道要所有人都知道星星未婚先孕?” 周勀简直要被刘舒兰的想法气死,也懒得跟她多说,直接摸了手机打电话,可连续拨了两遍那边都无人接听,第三遍拨过去时那边居然直接关机。 “操!”他暗骂一个脏字,转过去握拳敲在墙上。 常安也觉得事情有些怪异,压低声音问周勀:“你是不是刚给褚峰打了电话?” 周勀双手一起撑墙上,缓了两秒,“他不接电话。” “那星星这边怎么办?” 周勀抬头又看了眼门上的手术指示灯,通红刺目,转过去继续问刘舒兰:“进去多久了?” “什么?”刘舒兰明显魂不守舍。 周勀忍口气,重复:“星星被推进去多久了?” “应该快要一个钟头了。”被他这么一问刘舒兰又有了另外一层担心,“阿勀,你说星星会不会有事?送她过来的同事说她流了很多血,医生也说是大出血的征兆,这可不是小问题,弄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 常安被她念得头皮发紧,手心里都拽了汗。 “妈,不会的,应该不会这么严重。”她忍不住安慰刘舒兰,又似乎在安慰自己,心里却想着周歆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事该如何收场。 周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示意常安先扶着刘舒兰找个椅子坐下。 时间就在各自焦虑的等待和猜测中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十一点,指示灯熄灭,终于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医生,医生手术怎么样?” 主治医师看了眼刘舒兰,“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刘舒兰:“她是我女儿,母女关系!”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孩子没能保住,刚才已经给她做了清宫。” 刘舒兰点着头,“这个我们知道,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大出血的情况?” 主治医师:“可以判断是因为腹部受外力撞击,这种情况出现大出血很正常,另外有个情况需要跟家属说明,病人子宫壁薄,意外流产过程中导致大出血,后期可能很难再怀孕。” 常安步子猛一跄。 刘舒兰先是呆在那里,继而问:“什么?你说什么?很难再怀孕?” 言情海 第195章 她在外面有仇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二十分钟后周歆被送去病房,她麻药还没过,所以并未醒。 刘舒兰在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悄悄抹眼泪,嘴里嘀咕:“星星过了年才满29周岁,还没结婚,还没孩子,怎么好好的就出了这种事…” 原本心里有气的周世青此时也颓了,在旁边搭着刘舒兰的肩膀。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坐在这哭也没有用。” “可是我心疼呐,遭了这罪,如果以后真的不能再怀孕,她还怎么结婚,怎么嫁人!”刘舒兰压抑的低泣声在病房里一点点扩散。 常安在旁边看着,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嘴唇干白,脸上毫无血色,她大概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此时还睡着,丝毫不知道自己醒过来即将要面临怎样的现实。 突然觉得好闷,像是喘不过气。 常安默默退出病房,走廊上冷气不足,有些热,不过她也无所谓了,找了张椅子坐着。 夜里的住院楼很安静,能够听得到楼下草丛里的虫叫蛙鸣,常安也无事可做,纯发呆。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常安抬头,周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 “我在病房里呆着也没事,出来坐坐。” “很累?” “你呢?” 周勀苦笑,可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很明显。 “走吧,我们先回去。” “那星星这里?” “我妈会在,明天有时间我再过来。” 两人出了住院楼,外面有风,虽然风也是热的,但起码比病房里要舒坦很多,常安默默闷口气。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好像各自都怀着各自的心事。 到家后常安上楼洗澡,周勀进了书房,等常安洗完出来,书房的灯还亮着,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地下车库应该都有监控,你去找下物业,看看具体什么情况…对,现在对方什么目的还不清楚,暂时先别报警…不用,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声张,明天早晨我会先去一趟医院,例会你主持吧,先这样。” 周勀说完挂断,转身见常安站在门口。 “洗完了?” 常安走进书房,“找人调查星星被打的事?” “嗯,暂时不能报警,先让徐南想办法找人查一查。” “你觉得里头有问题?” 周勀拧着眉,“星星的包还在,手机和钱包都没丢,很明显,对方应该不是冲着财物来,而且如果真要抢劫的话也不会选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处处都是疑点,事情实在过于蹊跷。 “那你的意思是?” 周勀搓着手指:“倒像是熟人作案。” 常安:“会不会她得罪了什么人?” 周勀:“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可能性不大。”他顿了顿,“星星性格虽然跋扈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招来什么仇人,更何况打得也不重,我倒觉得…” “你觉得什么?” “我倒觉得对方是冲着孩子来的。”周勀给了一个定论。 常安缓缓抽了一口气,“那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周勀转过椅子坐下,手指开始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常安留意他的眸色,渐渐变暗变冷。 “你在怀疑褚峰对不对?” 周勀抬眸,“不然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常安:“可是动机呢?” 做这种事肯定要动机啊,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雇人去打人。 周勀:“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常安:“星星似乎也并不想留吧,不然之前她也不会找你陪她去做手术。” 周勀:“……” 他伸手握了下常安的手,“还在生气?” 常安把手抽出来,“没有!” “没有?”他苦笑。 常安现在也没心思跟他扯这个,言归正传,“我可能,知道一些事。” 周勀又重新牵住她的手。 “你过来…” 常安挣了一下,“我说我可能知道一些事。” “嗯,好,那你说。”他嘴上应承,可牵着常安的手却一点点收紧,直至把人拉到自己跟前,再用力一收,搂过常安便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常安:“……” 他在侧面拨开她的头发,让她把耳朵露出来。 “好了,说吧,我听着。”温热的呼吸扑在颈脖和面颊,常安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你怎么这样。” 眼看她要起身,周勀双臂缠上她的腰,把人牢牢圈在自己怀里。 “别动,给我抱一会儿。”他把脸都埋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微微下压,缠在常安身上倒像个撒娇的孩子。 常安被他弄得没辙,也知道自己躲也躲不掉了,只能任由他缠紧。 缠了一会儿,他呼吸渐稳,开口:“说呢,你知道什么事?” 常安倒被他弄得有些心乱,试图抽出被他缠住的一侧手臂,“等一下!”她将肩膀抽出来,周勀也没阻止,只是手掌又盖了过去。 她洗完澡换了一条睡裙,无袖的,周勀便刚好握住她露在外面的圆白肩膀,一点点打着圈抚摸。 “可以说了吗?” 常安吁口气,努力忽略掉这男人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手,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有没有想过星星为什么会跟褚峰在一起?”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她这么跟你说的?” “不然呢?难不成我还得细问他们从头到尾的经过?” “……” 常安扭了下肩膀,“你别摸了。” “嗯。”他嘴上答应,可手里根本没停,常安也没办法,又扭了下身,“你就一点没怀疑她找褚峰的动机?” “什么意思?” “褚峰还没离婚,比她还大了这么多,她没道理找这么一个男人!” 周勀苦笑,“那是你根本不了解星星,她换男朋友比谁都勤,而且每次类型都不一样,上至40岁的私企老板,下至20岁出头的乐队主唱,褚峰这种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细想周勀的话也没问题。 周歆在男女之事上放得很开,她享受这其中的情趣和激情,而褚峰除了年纪比她大一点之外,无论事业,谈吐还是长相都算上乘,如果常安不是那天凑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她也绝对会相信这是一场普通的男欢女爱。 可事实分明不是啊。 “周勀…”常安在他腿上坐直,“周歆和褚峰在一起,可能另外有目的。” 周勀眉心一蹙。 常安咬了下嘴唇,其实这种事让她亲口对他说的话未免有些残忍,她大可以当不知道,后面周歆肯定也会跟他坦白,可是不知为何,常安就是想自己说给他听。 “还记得前段时间我去丰蠡看我爸么?那天刚好方如珊的孩子满月,你晚上要出席酒席。” “记得。” 他当然记得,就为了这事当晚两人回来就闹得不开心,之后大半个月没联系。 “还在气头上?” “什么?” “你以为那顿满月酒我想去?方如珊生了儿子,以后她就是元玺的股东之一,至少在她儿子成年之前都会有决策权,我不去,其他人会怎么想?”他居然开始解释。 常安哼了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想到要跟我解释?” 周勀笑,“看看,还说不生气!”说话间手已经从常安的肩头落到她腰上,隔着轻薄的衣料轻轻揉了揉。 常安被他弄得有些发软,“喂!” “好了,说正事,你刚才说星星跟褚峰,怎么回事?” 常安拉开腰上的手,重新坐直…… 其实具体详情常安也不清楚,她只是碰巧在怡和楼下听到了那段对话,所以花了一分钟时间把那段对话给周勀作了转述,并没加入任何自己的揣测和猜想,但是有那段对话也已经足够了,事情基本可以了然。 常安说完,周勀没什么表情,只是不算亮的灯光下那双眸子越加发暗。 常安默默沉了一口气。 “喂…” “嗯?”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转了下眼珠子。 常安心里有些发慌,他这反应不正常啊。 “你…要不要去找她谈谈?”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常安应了一声,从他腿上起来,这次他也没再阻止。 “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常安出了书房,走到门口时转身看了眼,周勀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那,暗淡灯光下侧影沉沉。 “需不需要帮你关门?” “不用,晚安。” 常安上了二楼卧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周勀独自坐在那的侧影,他看似没什么太过激的反应,可是越这样常安越担心。 半夜常安醒了一趟,身边没有人,她起身去了客房,床铺也是摊得好好的,他还没睡觉? 常安惦着手脚下楼,书房门口还有灯光,她凑过去看了眼,周勀坐在窗前,手里捏了半截烟…… 第二天上午九点例会,徐南提前十分钟准备,抱着电脑进会议室,却见周勀已经坐在那里。 “周总,早!” “早!” “您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去医院?” 周勀打开电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叫人开会吧。” 徐南愣了愣,摸不透老板的意思,也不敢再多问。 上午例会顺利,吃过午饭之后徐南被周勀叫到办公室。 “昨天让你查的事查得怎样?” “哦,让物业调了监控,我想办法拷贝了一份,给您看看?” 徐南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插到周勀电脑上,等了几秒开始播放,因为只截取了事发那一段,所以起初是一段空白,但能看得出确实是地下停车场,大约数十秒之后有一个人影走入镜头,画质很模糊,需要仔细辨别才能看出那人是周歆,之后镜头似闪了闪,不知从哪儿突然冲出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住周歆拖拽,很快就将她拖出了镜头。 画面停止,黑屏。 周勀:“就这一段?” 徐南:“对,地下车库只拍到这一段,二小姐应该是被拖到某个死角才动的手。” 想来也是了,没人会傻到在监控底下贸然作案。 周勀又把那几十秒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遍,可惜清晰度太差,加上那两个人都戴了帽子和口罩,完全看不到正脸,只能从身形判断应该是男性。 徐南:“不过车库出口有拍到他们的车子。” 周勀:“车子?” 徐南:“对,一辆黑色雪佛兰,我找人查了车牌号,假的,应该是套牌。” 周勀:“所以这是专业作案?” 徐南不敢妄加揣测,只问:“会不会是二小姐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周勀用手撑住额头,“出去吧,剩下的我会处理。” …… 常安昨晚睡得不好,早晨七点多也已经醒了,起来发现周勀已经出门。 八点多王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从书房端出来一个塞满烟屁股的烟缸。 “先生昨晚又熬夜了吧?太太,您得劝劝,经常这么熬着身子也会吃不消。”王阿姨一边清理烟缸一边跟常安闲聊。 常安没心思说这些,捏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周勀打个电话,可是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放弃。 她打过去说什么呢?问他和周歆谈得怎么样? 一直熬到十点,王阿姨把卫生都打扫完了,问她是否要做饭,常安敷衍两句,拿着手机上楼。 周歆还在医院,鉴于姑嫂关系常安其实应该过去看看,可她打心底排斥见她。 又熬到中午,常安还是给刘舒兰打了电话。 “妈,星星怎么样了?” “醒了,躺着,一上午也没怎么说话。”那边声音沙哑,听着不免心酸。 常安默默拽了下手,“我一会儿过去看看,您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您带点午饭。”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那星星呢?” “世青让家里保姆送了汤,你也不用赶来赶去了,星星这情况也不大想见人。” 言下之意是让常安不用去医院了,常安原本就不大想去,正中下怀。 “好,那等她情况好点我再过去看她,您也要注意休息!”常安寒暄了两句,那边似乎急着要挂电话。 “等等,妈…” “还有事?” 常安顿了顿,“阿勀上午去过医院没?” “没有,说是公司有个什么会议,你说说看,什么会议比自己妹妹还重要!”刘舒兰显然不悦,抱怨着挂了电话。 言情海 第196章 该争的时候还是要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她不是担心周歆,她是担心周勀,可是这种担心她又不想让对方知道。 有时候常安也很讨厌自己这种性子,其实这时候明明可以打个电话给对方表示一下关心,可是她偏不,拧着,僵着,在与周勀的这段感情中,她始终处于被动的位置。 常安这种纠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晚上突然接到常佳卉的电话。 “喂,姐,歆姐出事了?” 常安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何止我知道,现在我们整栋楼甚至整个圈儿都知道了,说她被人打了,流产大出血,现在还在医院吧。” 常安一想是了,昨晚出事之后是写字楼里的同事发现周歆并拨了120,这种劲爆的事也肯定瞒不住,大概不出一晚就能传遍了。 “歆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常佳卉又问。 常安:“没有,偶然事件!” “你骗鬼呢吧偶然事件,知道外面现在怎么传的么?” “传什么?” “说她这次交的男朋友是有妇之夫,结果怀了对方的孩子,人老婆不干,买凶杀人。”常佳卉说得神乎其乎,常安听了脑仁疼。 “你别乱猜,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况且也不是我猜的啊,有实锤呢,我听事务所里的同事说,最近好像经常有一个男人过来接歆姐下班,看年纪起码40岁左右了。” 常安猜测常佳卉口中所说的应该就是褚峰。 “而且你知道不,歆姐这人呢,什么都好,就是私生活太乱,乖乖…就我进事务所这一两年时间,我给她算算啊…一个,两个…” 常安猜想常佳卉大概在那头扳着手指算,“啧啧,算不清了,但肯定不少于一个手掌心。” 常安有些无语,“行了,她私生活怎么样不是你该管的事,那些流言蜚语你也别听了,好好工作,别掺和!” “嗯呐,知道了。” 常佳卉嘴上答应,但常安知道,要她这个八卦精不掺和是不可能的事。 “对了,姐夫呢?”那边冷不丁又扔给来这么个问题。 常安居然潜意识地把目光在空荡荡的屋里转了一圈。 “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这都几点了?” 墙上的挂钟快要指向十点,常安捋了下额前的刘海,“公司事情比较多,他可能在加班。” “在加班?在医院呢吧。” “……” “姐,有些事我之前没问,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姐夫和歆姐并不是单纯的兄妹关系吧?” 常安沉了下头,“乱七八糟,你哪儿听来的?” “这还用听吗?看都看得出来。” 常安不禁想,他们两人之间的暧昧这么明显? “别胡说!” “不是我胡说好不好?事务所这边都在传呢,大家都不是瞎子。” “……” “况且歆姐和姐夫不是亲兄妹这事在圈里并不是秘密,姐,你别犯傻行不行,放机灵点,有时候该争还是要争,别等人被抢走了再一个人哭去!” 常佳卉大晚上这情绪有点过激。 常安笑了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最近爸怎么样?” 常佳卉一听就知道她在故意岔开话题,兴致缺缺,“老样子,不过前几天倒念叨你来着,你要有时间去丰蠡看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之后常安便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乱七八糟也不知道看的什么,直等听到“砰”的一声汽车关门声,下巴往下磕了磕,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大门推开,周勀见常安抱着抱枕端端正正地坐沙发,他愣了下,问:“还没睡?” 常安盯着电视机,“嗯,看了部片子,还挺精彩的,一时就忘了时间。”她说这话时目光也没挪一寸。 周勀朝电视屏幕看了眼,“动画片?” “嗯!” 他把车钥匙和西装一起扔到沙发上,又扯了领口两颗扣子,走去厨房。 常安轻吁一口气,她不愿承认自己在等他,可是心却明明都在他身上,她听到厨房那边的动静,似乎开了冰箱门,又被关上。 很快周勀走过来了,手里拿了一瓶冰水,常安立即抱着枕头坐直。 “还不睡吗?”他拧开瓶盖子。 常安“啊”了声,“还有一点就完了,看完就去睡。” 周勀也没多问,连续喝了几口水,常安借机看他,他似乎除了脸色沉一点之外并无其他异样。 “去过医院了?”常安忍不住问,目光却仍然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周勀“嗯”了一声,之后便没了下文。 常安把下巴往抱枕上靠了靠,他没下文,她便不再多问。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动漫,日文原版,中文字幕,微弱的光印在常安脸上忽明忽暗,不过她的心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周勀一口气喝掉了半瓶水,把剩下的水连着塑料瓶一起扔进垃圾桶,“咚”一声,常安意识像是被惊醒。 “很晚了,我先上楼睡了!”她拿掉抱枕起身,并没看周勀,只是同他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身上很浓的烟味。 这是抽了多少才能熏成这样? “你也早点休息!”她终是不忍,柔声开口。 周勀低头,不看她,却抬臂一下把人又揽到身前,一切来得太快,常安根本来不及挣扎,身子却已经被周勀裹住。 他人高马大,含腰将下巴贴着常安的头顶。 常安一口气闷住,鼻息里全是他身上浓烈的烟味。 “你…”她动了动,腰上的手臂却缠得更紧,大概隔了几秒钟,似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 她听到周勀略带沙哑的声音。 “今晚能不能抱着你睡?” 常安心口剧震,像是被一股力量劈开,有点疼,哦不,应该是很疼,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或许是长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周勀松开她,含腰看着她的脸。 “不可以吗?”这一声已经不止是沙哑了,甚至有点哀求的意味在里面。 常安抬头看了眼,客厅里灯光很暗,唯有电视屏幕上的反光,一点点映射着他的眼睛,像是深而沉的海洋。 又是数秒沉默,就在周勀快要不抱希望的时候,常安轻轻点了点头。 “嗯。” 这细微的一声落在心尖,涟漪四起。 他抱着她的脑袋把脸压下来,两人额头相贴。 常安看到他闭上眼睛,笑了笑,“那你先上楼,我洗好澡就去。” 挂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指向了十二点,常安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很快楼梯上便有了动静,她赶紧翻过身去假面。 闭上眼睛后听觉变得更灵敏。 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了,被子撩开,身后的床褥陷下去。 “常安?” “睡了吗?” 常安嘴里哼了声,“嗯,快睡着了。”她稍稍又侧过去,结果刚好被周勀揽到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鼻子皱了皱。 “怎么了?” “你…今天抽了很多烟?” 周勀知道她对气味敏感,所以刚才洗澡时还特意用了两遍沐浴露。 “味道还是很重吗?” 常安苦笑,“也不是。” 那就好。 他默默顺口气,抬了下常安的头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这样舒服点。” “……” 这是要长谈的架势?常安也不矫情了,舒展了一下身子在他怀里躺平,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旁边的男人只是搂着她,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肩膀。 “周勀…” “嗯?” “你今天,没去医院?” 黑暗中有一声很短促的呼吸声,“去了。” “然后呢?” 又是数秒沉默,周勀搭在常安肩膀上的那只手松开,也随着她的睡姿躺平,之后常安听到耳边极其低沉的声音:“你之前在怡和听到的没有错,她确实是为了之前那笔融资才和褚峰在一起,不仅如此,她还用了一点手段才让褚峰松口跟荣邦签约。” 常安其实之前也想到了,毕竟褚峰只是行长,银行也不是他开的,就算周歆真愿意跟他发生关系,合作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更何况当时荣邦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其他银行和机构都持观望态度,唯独褚峰那边力排众议,上杆子似地“求”着周勀签约。 常安问:“可以跟我说说么,她用了什么手段?” “她…” 周勀回忆当时的情况,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怀疑,当时为这事还打电话质问过周歆,可她一口咬定自己和褚峰在一起与荣邦融资没有关系。 “不能跟我说吗?”常安见他不吱声,又问了一遍。 周勀在黑暗中扯了下嘴角,“没有,只是觉得…这事有些说不出口。” 常安顿了顿,她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手段能够让他说不出口。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也不一定非要听。” 她其实真的没有太蓬勃的好奇心,更何况周勀这状态简直太丧了,她不想逼他,可是身边的男人突然侧过身来,双腿缠住常安的膝盖,手臂又搭过来箍在她胸前,几乎是彻头彻尾地把她搂住,最后再将脸埋在她颈窝中。 “……她在怡和那套公寓里装了针孔摄像头,设计把褚峰引过去,拍了一些照片和视频,以此威胁他跟荣邦签约…她以为这是在帮我,可是其实她根本就没明白,如果最后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保住公司,我情愿直接倒闭!” 周勀暗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慢慢散出来。 常安久久没有凝神,思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她之前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完之后还是有些绕不过 这算什么感情呢?什么感情能够让她为他做到这一步?而他又该如何承受,如何面对这些真相? 言情海 第197章 她毁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医院病房,已经过了凌晨,床上的人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在脑子里一点点梳理着大约两小时前与那个男人的对话。 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答:“我想帮你!” 他又说:“你凭什么认为这样就是在帮我?” 她:“难道不是吗?至少现在项目进展顺利,荣邦也没有出现资金危机。” 他:“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还是说你做这些的出发点根本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是,你当然不懂,四年前你没懂,现在也肯定不会懂!” 她:“哥,你什么意思?” 他:“我什么意思?你不就是希望我愧疚吗?希望我这辈子都欠着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旦知道真相根本不是愧疚这么简单!我会觉得自己窝囊,觉得自己愚蠢,觉得自己需要靠妹妹卖身才能保住公司!” …… 周勀难得这么安分,说抱着常安睡便真的只是抱着常安睡,其余什么都没做。 只是夜里常安醒了几次,被人一直搂着其实并不舒服,身体舒展不起来,几度想要扯开他的手自己躺平,可稍稍一动腰上的手臂便会缠紧几分,为以防半夜被他闷死,常安只能缩着身子窝在他胸口囫囵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醒过来,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很暗,但常安能够听到身前均匀的呼吸声,她意识到周勀还在睡。 当时的感觉居然有些奇妙,以前总是他先起床的,而等她醒过来时身边往往已经没有人,可今天不一样,她睁开眼第一个闯入视线的便是他的脸。 尽管房间里光线不亮,但这张脸却挨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下巴的胡渣和毛孔,还有…嗯,常安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他睫毛居然很长耶,还有些翘,浓密地在眼皮上盖了半圈,跟他硬朗的五官和轮廓实在有些不和谐。 她想伸手拨弄一下,可是刚动了下胳膊,那两扇睫毛突然动了动,眼皮一下弹开了,常安的手还凉在半道上。 周勀慢慢清醒,看着眼前显然有些惊愕呆滞的面孔。 她这是想做什么? 常安被他盯得直发憷,心想自己难得想做件“坏事”,结果还没得逞就被人抓了现行。 自己现在这模样大概很蠢吧,肯定蠢爆了。 常安突然有些泄气。 “你醒了?”她把手落下来。 周勀蹙眉,但嘴角又止不住地笑,“嗯,你今天居然醒得这么早。” 常安本想说你把我闷了一晚上我也没睡好,但最后想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快八点了。 “也不早了。”说完挣扎着爬了点起来,想要摸床头的遥控器开窗帘,可手指刚碰到,腰被一捞整个人又跌了回去。 “啊,你做什么?”常安疾呼出声。 周勀长手长脚又缠了过来,“别开了,再睡一会儿。”说完直接把常安兜在自己怀里,将毯子盖好。 常安呼呼喘了两口气。 “你…你松手。” “嗯?” “喂,松一下,我快透不过气了。” “……” 周勀这才松了点力道。 常安把头从他怀里钻出来,匀了两口呼吸,抬眼看过去时,周勀果然又闭上了眼睛。 “你还睡?不去公司?” 闭着眼睛的男人摇了摇头,“不去了。” “不去了?” “嗯,少去一天公司也不会倒。” “……” 他把常安探出来的脑袋又摁回去,“乖,陪我再睡一会儿。” 常安:“……” 几分钟后常安便听到头顶传来的呼吸声,他居然真的睡着了,常安没办法,逃也逃不了,挣又挣不掉,只能稍稍舒展身子在他怀里尽量躺得舒服一点,重新闭上眼睛…… 昨晚睡得不好,常安还真睡着了,回笼觉,睡得并不安稳,最后是被一股酥痒的感觉弄醒,潜意识里哼了一声,撑开眼,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眼睛里微红,发光,发烫,下一秒常安才意识到,自己睡裙前面的扣子不知何时全被解开了,衣衫半敞,周勀勾着唇,“醒了?继续?” 常安脑子里咯噔一声。 继续什么? 她不是傻子,可是身体跟不上思维的反应,下意识抬手把睡裙的前襟拢上。 周勀脸色沉了沉,“你不想?” “不想!” “真不想?” “……” “可是我想了怎么办?” 他哑着声音,伸手去够常安,可是常安往后缩,眼看快要摔下床了,她索性拢着衣服坐了起来,连带身上盖的毯子也被她卷了过去。 周勀身上便无遮挡了,打着赤膊,黑色底裤。 常安往下瞄一眼,咳咳…赶紧把视线挪开。 “你…你想也先憋着,起码等星星的事解决好了才能让你碰我!”语毕便裹好衣服下床,几步跑去了洗手间,把门关上。 周勀整个人被凉在那里,傻子似的,瞪了好久才把一口气喘上。 这这这……这是谁教她的,啊,谁教她的手段? 常安靠在洗手间的门上喘气,耳根也随之发烫。 这算耍小性子么?搁以前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啊,可做完发现心里没来由的爽。 或许常佳卉说得对,有时候该争还是要争,该闹还是要闹的。 她咬着唇呼了两口气,低头,捂住的衣襟不知何时松开了,雪白皮肤上好几处红印,啧啧,刚才自己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这男人趁机揩了多少油去。 第二天下午要周歆出院,常安提出过去看看,被周勀拦住了。 常佳卉中午又追了个电话过来。 “姐,我和我几个同事想去医院看歆姐,你知道她住哪个病房的吧?” 当时常安正在吃午饭,周勀就坐对面,大概是常佳卉的嗓门太大了,估计他已经听到了通话内容,沉了下脸色。 “不用去看。” 常安领会意思,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来周歆应该也不希望在这时候见到下属。 “她出院了,有心的话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去医院就不需要了。” 常佳卉那头想了想,也就作罢。 常安挂了电话,周勀已经在家呆了大半天。 “你今天真不去公司了?” “怎么,你这是嫌我碍眼?” 常安嘴角抽抽,没搭理。 午饭之后周勀去了书房,做了一会儿事,出来见常安抱着电脑坐沙发上,以为她又在看动画片,过去看了眼,屏幕上却是招聘网站的界面。 他想起来,她之前说过要找工作,也知道她行动力一向强。 “投简历?” “嗯,先在网上投了试试看。” “真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之前说过了,我想靠自己。” 姑娘有骨气,周勀笑了笑,也就没多劝,只是默默扫了眼屏幕,屏幕上是一家招聘企业的信息。 “投了这家?” “嗯。” “建筑公司?” “好像是吧。” “什么岗位?” “行政助理。” “……” “不过我没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不一定会录用,只是投了碰碰运气。” 周勀又扫了眼公司名字,“没关系,万事总有开端。” 常安应了声,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她心态摆得很正,知道自己既没高学历,也没工作经验,简历上还必须写一个“已婚未育”,就光“已婚未育”这一条就是人事招聘时最忌讳的事。 “对了,星星的事你真不打算报警?” “再等等看吧,再说报不报警也不是我能决定。”说完他拎了沙发上的外套。 常安:“要出去?” 周勀:“有个客户临时过来,要去公司一趟。” 周勀走后常安又投了几份简历,再把昨晚没看完的那部动漫看完,差不多下午三点左右,突然收到常佳卉的微信。 先是一段语音:“姐,出事了,网上传出好多歆姐和男人的私密照片还有视频。” 咋一听常安还没明白什么事,之后几张照片传过来,打开,男女交缠的画面,赤。裸裸,没有作任何处理与遮掩,之后又是一段视频,常安下意识摁了播放键,结果里面令人耳烫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出来,当时常安还开了扩音,那音效…吓得她手忙脚乱地赶紧摁了暂停。 什么情况? 她终于明白常佳卉的意思,视频里的女人是周歆? 常安稳了下呼吸,调低音量,重新点开了视频…… 视频其实很短,只有数十秒镜头,可是内容“充实”,画质也清晰,其尺。度更是大到常安必须咬牙硬着头皮才能看完,看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坐在那里,脑海中都是视频里的画面。 毁了,周歆毁了。 这是常安清醒之后第一个念头。 她重新拿起手机,中间常佳卉又发了几条信息,她也没来得及看,只在屏幕上打字:“怎么会这样?” 信息发出去,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数秒之后常佳卉给了回复,依旧是语音。 “不知道啊,下午突然爆出来的,先是行业论坛,然后有人散到了几个微信群里,你知道的,现在微信受众有多广,不出一小时就能传得人尽皆知,我刚发你的照片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视频也有好几段,而且一段比一段露骨……当时我看到都吓坏了,现在大家都猜测歆姐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然不会被坑成这样,而且你知道视频里的男主是谁么?天哪…网上都人肉出来了,是云凌发展银行的行长,还是什么D委副书。记,人有老婆的,老婆是前裕安董事长,知道网上怎么传的么,传他靠吃软饭爬上去,他老婆坐牢就是因为他出卖告发,现在老婆还在牢里,他就来勾搭歆姐找靠山,操,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只是没想到是个渣男!” 言情海 第198章 你再敢说那个字试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给周勀打电话,打了两遍那边才接通。 “星星她…” “你知道了?” “嗯,佳卉给我发了微信,你打算怎么处理?” 等了两秒,那边回:“已经报警了。” 常安:“……” 后来想想也是,之前是怕报警的话周歆脸上不好看,可现在事情已经闹这么大了,再也兜不住,不如直接走司法程序。 周勀不仅报警了,还找律师给传播视频与照片的网站与论坛都发了律师函。 “事情闹得有点大,我今晚可能会很晚回去,你自己先睡。”他简短交代两句就挂了电话。 常安又自己上网搜了下相关新闻,有些链接已经失效了,之前常佳卉发给她的那些照片和视频也都已经清除,荣邦的危机公关还是很强的,但常安知道,这事一旦曝光,视频和照片可以删,可是舆论却如开闸的洪流再也抵挡不住,更何况周歆和褚峰的身份都比较特殊,这里面的关系很快就会被人扒出来。 果然,不出两小时,网上风向已经变化,从单纯的男女之事,小三婚外情延续到了权。色交易。 周世青也被扒了出来,包括荣邦刚从发展银行获得的那笔融资。 这些身份和事情串联起来,加上网友的编排与杜撰,免不了就是一场大戏。 常安越看越心惊,直等到晚上八点,周勀没回来,却等来了刘舒兰的电话。 “小安,快,快来医院一趟…” …… 这个点不难打车,常安便没自己开车过去,直接赶到急诊室。 急诊室门口除了刘舒兰之外还站了两个中年男人,不知是周世青的下属还是上级。 “妈,爸怎么样了?” 刘舒兰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一场。 “已经送进去了,医生说可能是心梗。” “怎么突然会心梗?” “你爸一直有高血压,这几年靠吃药控制,这次星星的事…星星的事你知道了吧?” 常安看了眼对面两个中年男人,轻轻“嗯”了声。 刘舒兰眼圈红得更厉害,“出了这种事,网上说得很难听,你爸受不了这个打击,上面又找他去谈话,结果就……”说着说着眼眶又湿了,常安已经大概能够猜到原因。 “妈,坐着等吧,你给阿勀打电话了吗?” “打了,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 常安把刘舒兰扶到边上刚坐下,电梯那边就过来一个人,黑衣黑裤,面目深沉,长腿几步走到门口。 “怎么回事?” 刘舒兰看到周勀一下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呜咽着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周勀整个过程都没吭声,直等刘舒兰说完,他拉了下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自己过去跟那边两个中年男人打招呼。 常安离他大概隔了四五米距离,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到周勀最后与他们一一握手,那两人便点着头走了。 这边人刚走,急诊室就有医生出来了,刘舒兰率先跑过去。 “世青怎么样?” “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得留院观察,等会儿会先送去病房,这几天你们也多陪陪他,周市长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还有,切记不能再让他受刺激了。” 刘舒兰连连点头,“知道了。” 之后周勀又去找医生聊了几句,常安陪着刘舒兰先去病房。 刘舒兰几乎一路在哭,嘴里一会儿叨叨周歆的事,一会儿又叨叨周世青,中间老爷子又打了电话过来,常安在旁边看着刘舒兰在电话里跟老爷子阐述,那个夏日的夜晚真是闷燥啊,好像没有一件事顺心。 病房安顿完,周世青也醒了,医生过来又给他输了点滴,刘舒兰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说话。 常安觉得自己多余,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周勀这边跟医生聊完,往住院楼走,走到楼下大厅刚好看到常安拎了两只很大的塑料袋过来。 “去哪儿了?” “哦,我去那边小卖部买了点东西。” 周勀看了眼,脸盆,热水瓶,毛巾,杯子等,应该都是一些常用的生活日用品。 周勀心口抽了下,盯着常安看了会儿。 常安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苦笑:“怎么了?” 他低头,“没什么,走吧” 周勀接过常安手里的袋子拎着,率先走到了前面去。 常安在原地顿了顿,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跟上。 …… 两人重新回到病房,刘舒兰情绪已经收敛了一些。 周勀把袋子搁桌上,过去看了眼床上的周世青,压低声音问:“睡了?” “吃过药,刚睡!”刘舒兰回答完,转身也看到了桌上的东西,便问周勀,“你出去买的?” “不是,常安买的。” 刘舒兰顿了顿,转过去面向常安,大概意识到自己此时脸色难看,还是勉强挤了一丝笑容。 “小安,你费心了。” 常安被说得心里有些干涩,“妈,您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后半句话她低头像自言自语,完了转过去又看向周勀,“今晚你留在这陪陪你爸吧,星星状态不好,让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还得回去。” 周勀应了声,“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说完又看常安,“小安你呢,顺路一道捎你回去?” 常安看了眼周勀,他也正好在看她。 “不了,我也留下来吧,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刘舒兰点点头,“那行,你们俩今晚留在这,我先回去,明天早晨再过来。”说完拎了包出去,走到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 “阿勀!” “什么事?” “星星毕竟是女孩子,遭遇这种事我怕她想不开,你要有空的话最近能不能多抽时间开导开导她?毕竟这丫头从小都只听你的话。” 常安见周勀眸光发暗,似乎并没准备接话,病房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常安觉得自己有些待不下去,目光直愣愣地转了一圈,过去拎了自己刚买的热水瓶。 “那个…你们再聊一会儿吧,我去打点热水过来。”说完也没理会两人,直接出了病房。 她拎着空热水瓶一口气走到一楼大厅,绕一圈,根本没找到打水的地方,最后不得不拉了个过路的护士问。 护士大概给她指了路,说是在食堂后面的开水房。 常安凭着一腔“孤勇”找过去。 …… 刘舒兰走了半个钟头,常安却一直没回来,周勀意识到不对劲,打瓶水是打到姥姥家去了?不得不出去寻。 好在医院并不大,问了开水房的位置,周勀一路找过去,最后是在住院楼前面的小凉亭里找到了常安。 她独自坐在凉亭的石椅上,脱了鞋,双腿曲着用手臂抱在一起,看样子像是在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跑这来?” 常安听到声音抬头,目光幽幽的。 “你把爸一个人丢在病房?” “没有,交代了护士。” 他也走进凉亭,看了眼她放地上的鞋,还有旁边的热水瓶,拎了拎,里头是空的。 “不是说去打热水的么?” 常安冷着调子,“没高兴去。” 得,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事。 周勀又走近两步。 “动气了?” “我动什么气。” “因为我妈让我多去陪星星。” 常安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口,索性也不掩着了。 “是啊,虽然知道这时候你去陪陪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说完觉得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不如有些话干脆一次性挑明,“还有,你妈当初是不是并不反对你和星星在一起?” 周勀用手指剐了下额头,他并不想对常安撒谎。 “对,当初我妈确实没反对,如果不是爷爷和我爸强烈阻止,她或许都会撮合我们。” “所以家里上下都知道你和星星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兄妹感情?” 周勀想了下,他在组织语言该如何把这事讲清楚。 “他们应该知道,毕竟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但其实大家都没挑明。” 这种事挑明了就是绝境,而且是全家都会一起陷入的绝境。 周勀不会这么傻,周歆更不会这么傻,家里其他人在那种情况下知道装聋作哑才是上策,因为一旦捅破窗户纸,要么决裂,要么圆满,可想想怎么可能圆满呢,伦理和舆论都不会允许,所以即便四年前周勀向周歆坦白了一次,让她作决定,也只是两人之间的事,并没牵扯到长辈家人。 常安在脑中捋了捋,觉得不可思议。 “那现在呢?是不是哪天我跟你离了,你妈还会立刻撮合你们?” 周勀苦笑出声,“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先不说爷爷和我爸绝对不允许,我和她也已经不可能,这跟你丝毫没有关系。”周勀顿了下,又补充,“还有我记得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我和星星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即便后来我们没有结婚,我也不会跟她有任何发展。” 有些机会只有一次,有些选择也只有一次。 一念之差,决定了以后的人生都会不同。 “而且我和她之间从未存在过任何实质关系,若说还有什么感情,到现在也只剩下亲情而已!” 周勀干脆把话一次性说完。 常安抱着膝盖想了想,她其实心里很乱,虽然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说这些话有些过分,甚至完全不符合她平时的性格,可就是忍不住,心里憋得慌。 周勀大概也能猜到她一个人在这委屈个什么劲,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弯腰拎了热水瓶,又牵起常安的手。 “走吧,别坐这喂蚊子。” “……” 常安被周勀牵着出了凉亭,又穿过一条小径。 这不是回住院楼的路。 “去哪儿?” “不是要去开水房?” “……” 常安没吭声,被他带着走了一段,看到一个眼熟的小报亭,转过小报亭就看到了食堂的标记。 “我刚也走过这啊,怎么没看到有食堂。” 周勀听到身后的嘀咕声,回头,“你刚走过这?” 常安嘴里嘶了一声。 周勀忍不住笑出来,还说什么不高兴去打热水,其实压根是没找到路。 常安早已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一点“嘲讽”,甩开手,“你去打吧,我站这等你!” 周勀扬了下眉,心想几天没治她,这脾气是见涨啊。 “行,你站这等我,我打完水过来!”他拎了热水瓶走两步,又突然折回来,俯身下压,几乎是贴着常安的耳根说:“还有,以后再敢说那个字试试。” 常安莫名,想了下,“哪个字?” “离!” “……” 常安陪周勀在医院呆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刘舒兰便赶了过来。 周勀又联系了一个护工,等医生查完房确认周世青没什么大碍才带常安回去。 两人回到长河,各自洗了澡,等常安换了身衣服下楼,周勀正拿着电话急匆匆地从书房往外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周勀简单解释:“派出所那边有眉目了,我得过去一趟,具体等回来再跟你说。”他拿了车钥匙,重新走到常安面前,俯身抱住她的头在她额头亲了亲。 “昨晚你没睡好,自己在家补个觉,别胡思乱想。” …… 周勀走后常安也没睡,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掏出手机给王阿姨打了电话,让她买菜过来煲汤。 中午常安又去了一趟医院,顺便把王阿姨煲的汤送了过去。 周世青已经能够下床了,虽然脸色还很差,但整体看上去要比昨晚好了很多。 家里司机,保姆和老爷子都在,只是大家神情都有些落寞,病房里气氛极其压抑。 星星突然遭遇袭击流产手术,还被医生告知以后可能很难再怀孕,一些不雅视频和照片又被全部曝到了网上,连着周世青和周阜山的背景身份全被网友扒了出来,接着周世青就被叫去谈话,受不了打击心梗住院,虽然度过了危险期,捡回一条命,但出院后该面对何种境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才短短几天功夫,周家像是受了诅咒般蒙上了一层阴影。 言情海 第199章 背后操纵的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并没有在医院呆多长时间,老爷子一走她也准备走了。 走前刘舒兰却把她叫住,将常安拉到病房阳台上。 “小安,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阿勀压力很大,你多照顾点。” 常安懒得多想,应了声:“嗯,知道了。” 常安到家之后时间尚早,很累,便爬床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手机铃声吵醒,居然是一家公司的人事主管打过来的,让她明天上午去面试。 常安第一次收到这种面试电话,心里有些激动,挂完之后就彻底醒了,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如何应对面试。 她丝毫没经验,长这么大从来没去面试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打没准备的仗,于是起床百度了一些面试技巧,不知不觉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天色渐黑之后周勀才回来,换了拖鞋,第一件事便去冰箱拧了瓶水灌进去。 外面很闷热,常安看到他衬衣胸口湿了一块,不知是水还是汗。 “怎么样?”她放下电脑走过去。 周勀扔了水瓶,牵着她的手重新走回客厅,几步路程,他一直都没说话,但常安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沉暮之气。 “星星的事,是不是背后有人操纵?”常安又问了一遍。 周勀一屁股陷到沙发上,又牵着她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你坐过来。” “……” 他的样子让常安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那个猜想,“最近发生的事,不是偶然对不对?” 周勀终于垂头叹了一口气,“对,不是偶然。” “警方那边抓到背后的人了?” “嗯。” “是谁?” 又是沉默的几秒钟,之后周勀报了一个名字:“马小军。” “马小军?” 常安想了一下,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怎么都想不出在哪里听过。 “这人是谁?星星以前的男朋友?” “不是,你应该也见过,红叶山庄的负责人。” 这么一说常安倒想起来了,“他不是李美玉的…?” “对,他是李美玉以前公开的情人。” 李美玉私生活一直很乱,身边“男宠”不断,但马小军算是跟她时间最长的一个,“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星星下手?” “他的目标不是星星,而是褚峰,知道李美玉为什么判这么重吗?她找了最好的律师,也主动配合调查并将赃款全数上缴,认错态度积极,顶多判个无期,在里面好好改造还有减刑的希望,可因为褚峰揭发,这些年她做过的事全被扯了出来,无期直接变成死缓,服刑没多久褚峰还进去看过她,以为顾念一点夫妻情谊,可他进去看她也是有目的的,直接带了两份离婚协议书进去。” “……” 常安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她对褚峰不了解,但也曾听过一些小道消息。 褚峰出生一般,起点很低,是跟了李美玉之后才一点点从银行基层走到了这个位置。 “李美玉这人…”周勀苦笑,她还“撩”过他一段呢,虽然周勀接受不了这种女人,但凭心而论,他并不讨厌和她当朋友或者商业伙伴。 “李美玉其实还算重情义,跟过她的男人她都照顾到了,是褚峰做得太绝。”这一点常安也承认,印象中的那个李阿姨,六七岁初见她的时候她应该刚从老家来云凌,面容干净,待人也热情,只是光怪陆离的城市灯火淹没了人心。 她从一个小助理坐到企业负责人,再从高处跌落下狱,楼起楼塌,不免让人唏嘘。 “可这跟马小军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还情深义重到要为李美玉出这口气?” “出气倒不至于,但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马小军对她多少有些情谊,更何况还有红叶山庄当筹码。” “什么?” “红叶山庄对外一直挂在裕安旗下,但其实早就成了李美玉的私产,或许之前已经料到自己有天会栽进去,所以她提前留了手,去年就已经把红叶山庄全部移到了马小军名下。” 当然这些事马小军在供词里肯定不会提。 “他只说自己是为了报恩,看不惯褚峰忘恩负义,所以才想要搞臭他。” “搞臭他就对星星下手?” “这应该也是李美玉的主意,他被褚峰坑了,后半辈子只能折在里面,怎么忍得了褚峰在外面春风得意。” 褚峰想追周歆似乎已经不算秘密,圈里好多人都看得出来,结果李美玉一进去他就立马跟周歆搞上了。 “马小军应该已经派人盯了他们一段时间,知道星星怀孕了,李美玉跟褚峰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生养,她料定褚峰肯定很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要孩子出生就得给名分,所以李美玉觉得褚峰找他签离婚协议是因为星星。” 这么一说就能把里面的因果理顺了,李美玉咽不下这口气,自己不好过也绝对不会让褚峰顺心,所以让马小军找人把星星打了一顿,目的是让孩子流产。 “至于网上曝光的视频和照片,其实都是星星装的针孔监控拍下的,马小军找黑客破了星星的电脑,盗取并曝到了网上,走这一步是为了彻底搞臭褚峰。” 如果星星只是普通身份,她和褚峰的视频曝光顶多就当八卦一样在网上被疯传一番,可星星是周世青的女儿,是周勀的妹妹,荣邦前段时间又刚从发展银行获得一笔高额贷款,所以她和褚峰的关系曝光,难免不让人猜测中间存在的利益关系,加上现在风头紧,一旦发现苗头就是严办,如此一来褚峰肯定要惹一身腥,就算不被直接免职,以后在银行系统里也肯定不会再有任何发展的余地。 常安叹口气,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讲的大概就是这种吧。 “星星有点无辜。” 周勀哼了声,没对她的观点作出任何评价,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发展到最后,确实是周歆受到的伤害最大,且这种伤害还是不可逆的,会陪伴她一生。 “还有…”常安又想起来什么,“现在警方找到了马小军,事情也捅出来了,会不会对你之前的那笔融资有影响?” 周勀依旧慢慢揉着常安的手指:“对我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合同已经签完了,而且是荣邦和发展银行签的,并不是褚峰的私人名义,而且前期审核手续都有,并不算违规操作,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爸可能会比较麻烦。” 言情海 第200章 晚上别锁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是啊,荣邦那边充其量只是一场合作或者生意,就算真不行,大不了合约无效,可对周世青就不一样了,他这身份又碰到这种事,实在太敏感。 “爸会被牵连进去么?”常安也有些担心。 周勀苦笑,“牵连倒不至于,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只是需要接受调查,调查完就算没什么事,这也将是一个污点。” 周勀说得很隐晦,但常安知道这里面的事。 从政到底与从商不同,这种污点基本就意味着以后往上走是无望了,加之之前因为薛冰的案子,周世青已经错过了一次升迁,现在周歆又出事,结果基本已经摆在那里。 “爸很难过吧。” 周勀依旧一点点捏着常安的手指,“他还好,他对这种事并不是特别在意。” 这个常安相信,不然以周阜山的背景,周世青不可能混到现在也才混了个副市长的头衔。 “不过爷爷气得够呛。” “也是…”常安记得上午去医院看到老爷子的脸色,暮沉沉的忒吓人,想来他正气凛然大半辈子,孙辈里居然出了这种事。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常安问周勀:“你有没有吃饭?” 他摇头。 “我也没吃,那我叫两份外卖?” “好!” 常安去拿手机点外卖。 周勀独自坐在沙发上,手臂枕脑后往沙发垫上靠了靠,看到了旁边随手扔的笔记本电脑,电脑还没合上,屏幕亮着,是常安百度的界面——“面试技巧”。 “点了两个菜,一份汤,你看看还需要再加点什么吗?”常安拿了手机过来。 周勀看了眼,“不用了!” “好,那我下单了。”她摁了确定,付款,转身见周勀目光落在自己电脑上。 “你要去面试?” 常安愣了,忘记跟他说这事了。 “是的,明天上午九点半,今天下午刚收到的面试通知。” “哪家公司?” “一家广告公司。” “做设计?” 常安摇头:“不是,我不懂设计,前台。” “……” 周勀有些无语,可是说实话,她一没工作经验二也没有对口的专业,除了会画画之外其余什么都做不了,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但是周勀也不想她去做前台啊,委屈了不是? “非要出去上班?” 常安苦笑,“之前不都说好了么,我想出去看看。” “那我帮你安排。” “不用了。” “常安!” 眼看他要认真起来了,常安也知道他这阵子事情多,压力大,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争,于是稍稍软了下调子,“我只是不想成天闲在家,不过一份工作而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平衡好自己的心跳,而且明天只是面试,对方要不要我还不一定呢。先不说这事了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她的调子不自觉往上翘,听了倒像在撒娇。 周勀心里微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导致两人好像也一直沉浸在一种冰封的状态中,倒是好久没见到常安这么软绵绵的样子了。 周勀随着笑了下。 “行吧,反正我说的话你也一向不听,自己觉得好就行。” 他心情好像畅快了几分。 常安见好就收,立即过去合了电脑。 很快外卖送了过来,常安拿去餐厅,两人安静吃完,吃完后常安收拾桌子,周勀因为一整天没理公司的事,所以吃完便进了书房。 常安把纸盒收掉,擦了桌子,又出门扔了趟垃圾,不知不觉倒出了一身汗,于是直接上楼洗澡,依旧是她那一整套程序,足足半个多小时,裹着睡袍出来的时候却见周勀斜身靠在卧室门上。 常安冷不丁都被吓了一跳。 “你…站这做什么?” 周勀静静看了她两秒,“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常安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是要加班的意思对吗,可加班就加班喽,他又不是第一天加班,需要特意这么巴巴跑上来跟她说一声? “嗯,然后呢?” 常安觉得他似乎还有话要讲。 门口的男人却把原本只开了一半的门往外又拉了点,直至全部敞开。 “你别锁门,等我!”走了。 常安:“……” 周勀走后常安在床上翻来覆去,锁还是不锁?到底锁还是不锁? 锁吧,她怕自己做得太过分,毕竟与周勀之间好像也并不存在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而且他们还是夫妻,这么长时间分床也不算事儿。 可不锁吧,她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儿,特别是周歆出事之后,她还不清楚周勀会如何处理他和这个“妹妹”以后的关系。 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常安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边讨厌自己这种事事谨慎的性格,一边又说服不了自己。 钟上指针已经不知不觉指向十点整。 好烦! 常安“嗖”地坐起来。 她前几天刚跟他说过的,在他没有明明白白把周歆的事处理好之前,他们不能“同床”,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自己先破例,嗯,还是去锁了吧。 常安下床,也没高兴穿拖鞋,光着脚走去门口,结果迎面便与上楼进来的周勀撞上。他头发半湿,身上也换了睡衣,看样子已经在楼下洗过澡。 常安脸上一僵。“你…事情做完了?” 周勀扫了眼她握在门把上的手,目光沉下来。 “要出去?” 她哪里是要出去啊,明明是想来关门,可常安到底心虚,把手从把门上缩回来。 “是啊,有点口渴,我下楼倒杯水。”说完闷着头走出去。 周勀也没让,硕大一个块头堵门口,她不得不闷头从他胸。口挤了出去。 周勀站那看她蹬蹬蹬下楼,雪白的双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嘴角不觉扬了扬,小东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一点没退化啊。 常安一口气跑到一楼,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冰水刺激得好像脑神经都绷到了一起,心跳得也厉害,大有一种做坏事被家长逮到的窘迫,可转念一想,她为何要这么紧张? 就算他今晚真要回卧室睡,天经地义的事啊,他们又不是第一次。 “还没喝完?”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手里的瓶子差点掉地上。 “啊,喝完了,你还不去休息?” 周勀嘴角扬了下。 “我等你一起。” “等我一起做什么?”她呵呵笑着,假装不经意地从周勀面前走过去。 周勀刮了下牙槽。 “明知故问!”这四个字他咬得很低,步子却迈过去。 常安刚走到通往楼梯的走廊,还没反应过来,腰上便被掐住了,周勀冷不丁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 一时失衡吓得常安惊叫一声,“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可是周勀哪理她,任由她喊她叫,手臂却牢牢箍住怀里的人,跟抱着一尾胡乱扑腾的鱼似的。 周勀一直把人抱进卧室,踢上门,再把常安扔到床上。 常安在松软的床垫上弹了弹,撑着要起来,周勀却脱了自己的睡衣直接就压了上去,双手更是把常安的手臂举过头顶,扣住不让她动弹。 “夏天都快过去了,你是不是该尽一下自己的义务,周太太?” 那一场真是抽筋剥骨,周勀用了狠力,结束时常安已经全然处于混沌状态,可周勀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汗津津地趴在常安身上,一时都没起得来,喘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支起上身。 灯光下常安半眯着眼,额前刘海全都被汗弄湿了,一撮撮地黏在一起。 周勀看了会儿,将黏在一起的刘海捋到一旁,之前车祸留下的那道疤便露了出来。 他又垂头下去贴着那块新长的皮肤亲了亲。 “还疼吗?” 酥麻的触感,常安眼珠子动了下,摇头。 周勀笑,手指摁住她不听话的刘海,正是之前包扎伤口时被医生剪掉的那搓,现在长长了一点,却跟其余刘海不合群似的老是翘出来。 周勀连续按了两次才按住,又问:“刚才感觉怎么样?” “……” 常安眼珠子又动了动,却是转过去直视身上的人。 这算什么新花样?以前做完他也从不问这种问题啊。 “还行…”常安好歹给了点反应。 周勀嘴角抽抽,“就还行?” 不然呢? “不舒服吗?” “……” “还是觉得哪里不适应?” “……” “是不是前戏没…” “周勀!”常安盯着他额头往下淌的汗,匀了一口气,“这种事,这种事能不能别进行交流讨论?” 周勀顿了顿,眉眼慢慢弯下来。 他在笑。 常安被他笑得头皮发麻。 “你笑什么?” 他摇头,却不吱声。 常安别过头,或许是太久没亲密了,她还真有些不适应,于是轻推了一下身上的人。 “你下去!” 他这回倒不黏着了,撑着一侧翻躺到床上,原本紧贴的温度一下消失,头顶风口的冷气直扑而来,刺得常安伸手拉被子,可旁边周勀伸手一捞,她又滚到了他怀里。 “事后交流可以及时发现问题,有助于以后改进!” “……”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 “还有,你也能问我啊。” “……” “不如你问问我,我刚才感觉怎样!” “……” 常安被他扣在怀里,动弹不得,浑身又热得不行,忍不住喘口气。 问就问呗。 “那你感觉怎么样?” 周勀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贴着耳根惩罚似地咬了口。 “就想那样直接死你身上。” 言情海 第201章 第一次面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定了闹钟,早晨七点半开始响,可她硬生生在床上磨蹭了20分钟才爬起来,下床时腿还有些软,身上更是没一处地方不酸。 昨晚他折腾得太厉害了,常安愤愤,走去洗手间看了眼,还好脖子露出的部位没被弄出什么痕迹。 她简单洗漱好下楼,周勀已经在厨房煮咖啡,身上是一件黑色速干运动T,略修身,衬得腰窄肩宽,下身同系运动短裤,身子靠在柜门上,小腿线条匀称流畅。 常安想到昨晚的一夜疯狂,耳根子有些发烫。 “起来了?”周勀先看到她,打招呼。 常安低头捞了下头发,“早!” “几点出门?” “啊?”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面试?几点准备出门?” 面试约了9点半,路程并不远,但她不想太赶,所以计划九点不到就出门。 “八点半之后吧。” “我送你过去。” 常安又愣了愣,“不用了吧?” “那你自己开车?” “……” 常安想了想那辆停在车库的粉红巨兽,算了,她应该也不会开车过去。 “我打车就可以了。” 周勀没再理她,转身从冰箱里拿了鸡蛋,牛奶,开火,放平底锅… 常安:“你做什么?” 周勀:“给你做早饭,吃完一起走。” 常安:“……” 周勀也并没那么好的耐心经常给常安做大餐,所以早饭很简单,吐司,煎蛋,牛奶,不过牛奶是给常安喝的,他自己喝咖啡。 两人坐在餐桌两边。 “面试内容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了一点。” “都准备了什么?” “……” 常安撕着手里的面包,“也就那些常见的问题吧,比如自我介绍,个人爱好,或者对这份工作的理解和看法。” 周勀捏着咖啡杯抬头看了眼,“就这些?” “嗯,网上找的,要不你帮我补充一点?” 周勀眉梢紧了下。 常安以为他在思考应该补充什么,结果他又眉梢一扬,“前台而已,懒得给你补充!”说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搁,走了。 常安气得够呛,但也没多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常安下楼,周勀也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客厅等。 “可以走了!” 他回头,常安站在面前,一身白色套裙,化了淡妆,头发也扎起来了,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 很漂亮。 只是周勀蹙了下眉,“你就穿这一身去面试?” 常安愣了下,“怎么,有问题吗?” 这套衣服是她在衣柜里选了好久才定的,虽说是去年的旧款,但胜在清新大方又不死板,为此她还特意选了条铂金的细链子带上,更显精致,但看周勀这眼神,哪里不对劲吗? “是不是头发不好?”她又拿手指顺了下之前被医院剪掉的那一小块刘海,尽管已经稍稍处理过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怪异,“早知道昨天应该去把头发做一下。” 现在时间明显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将就。 周勀见她略沮丧的样子,笑了笑。 “头发很好,都挺好,走吧。” 上车后常安说了地址,离长河并不算远,开过去不堵车的话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周勀系了安全带,车子开出小区之后见常安又从包里拿出来几张纸,嘴里嘀嘀咕咕地默念。 周勀:“在看什么?” 常安苦笑:“网上打印出来的。”她把纸往他那边抬了下,周勀看到上面的标题——面试十问。 周勀:“……” 看得出来她对待面试这件事很认真,也做了很多准备工作。 周勀:“真的这么想要这份工作?” 常安:“嗯,其实不是非要这份工作,只是很想要出去工作而已。” 周勀看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很快车子到了公司楼下,是栋十几层的写字楼。 “到了!” “好快。” 常安将一路看的那几张纸叠好,重新装进包里,又打开车上的挡光镜看了下,妆容合适,还不错。 “那我上去了,你开车小心!” 她拎了包要下车,周勀突然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他掌中紧了紧,“不用紧张,就当去见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 常安听得出他是在给自己勇气,笑了笑:“好。” 周勀目送她下车,白色收腰套裙,下面半截修长细白的小腿,裸色高跟鞋,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清丽的都市白领。 周勀苦笑,抬头看了眼写字楼,常安面试的那间公司在七楼,占地小半层,规模并不大。 他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走到写字楼对面去。 …… 常安坐电梯到七楼,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广告公司,说明来意,一学生模样的人带她去了会议室,结果一推门,会议室里齐刷刷坐了四五个跟常安年纪相仿的女孩。 “她们也都是过来面试前台的,你就在这等吧,轮到你的时候会在门口喊你名字。” “……” 常安道了声谢,领她进来的女孩子便走了,她独自在门口站了站,会议室里几个女孩也都在看她,只是目光看上去有些怪异。 常安被看得不自在,犹豫着要不要跟她们打声招呼。 “Hi,你们好!”她还刻意装出一副很热络的样子。 可惜没一个人领情,几个女孩表情不变,对常安的招呼也视而不见似的,各自又把目光收回来,落到了自己手机上。 常安:“……” 这就有些尴尬了,常安讪讪收了笑容,拧着包带子,平息好一会儿心里那股子委屈才稍微好一点。 会议室不大,门口几张椅子都已经坐了人,她最后是擦着墙和别人的椅背才挤到了里面去。 煎熬的等待,大约十几分钟,眼看着一个个被喊走,常安是倒数第二个。 面试她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常安进去,女人先从头到尾把她看了遍,推着眼镜抬了下头,“坐吧!” 之后她自我介绍说了个英文名儿,常安还没听清,对方就已经捞了她的简历过去,开始问问题。 “海归啊,学画画的?” “对。” “什么画?” “插画。” “之前没在广告公司呆过?” “没有!” “OK,那就是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对吧?” “……” “多大了?” “24。” “这么小啊,可我看你简历好像已经结婚了啊。” “是的。” “结婚几年了?” “四年左右。” “没毕业就结了?” “…不是,我毕业早。” “这样啊,结婚这么多年也一直没生孩子?” “……” “不打算生,还是有其他原因?” “……” 到后面常安已经完全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感觉自己不是在面试,而是在被查户口,问的都是极其隐私的问题,甚至连“你先生做什么工作,在哪家单位”这种问题都有,至于她之前背的“面试十问”,一个都没沾上边。 大约十分钟后常安从女人的办公室出来,之前领她的那个小女孩等在那。 “面试完了?” “嗯。” “怎么样?” 常安摇头,笑笑:“可能不行!” 女孩也没说什么,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伸手拍了下常安拎在手里的那只酱红色小包。 “你这只Diorama仿得很好耶,哪儿买的,给我分享个卖家链接呗。” “……” 常安在会议室等了二十分钟,而真正面试的时间却不满五分钟。 她下楼时已经完全没了刚才上来时的自信雀跃。 慢吐吐出了电梯,慢吞吞走出大厅,外面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上午十点左右,却已经非常热了。 常安不得不用包遮在额头上挡掉一点光线,半眯着眼下了台阶。 虽然只是一份前台工作,虽然她也并没抱很大的希望,可是冷不丁这样她心里还是有些沮丧的。 垂头丧气地往路口走,听到“滴滴”两声。 “常安!” 常安抬头,颇迷茫地寻着声音看过去。 “这边!” 路边一辆黑色车子,周勀已经落了车窗。 常安愣是在大太阳底下呆站了数秒,这才加快步子走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 周勀抬了下下巴,“先上车。” 常安绕到那边去坐到副驾驶,车内冷气一直没有关,常安瞬间从高温酷暑进入凉爽,冷不丁都颤了颤,转过身去问周勀:“你一直没走?” “嗯,等你。” “等我做什么?”她拿手扇着风。 周勀看了眼她被太阳晒得有些微红的脸,把风口往上调了点,也没回答,只是从旁边变戏法似地拿出来一只小纸盒子。 纸盒被他搁常安腿上。 常安一愣,看到上面印的图案和LOGO,应该是甜品。 “给我的?” “当然,我又不吃这东西。” “……” 常安有些莫名,但抵不住甜品的诱惑,打开纸盒,里面果然装了一小块慕斯蛋糕。 “等这就为了给我送块蛋糕?” 周勀笑:“蛋糕是顺便买的,刚好对面就有,等这是怕你第一次面试就遭遇挫折会不高兴。” 常安眉头皱紧,一脸不可思议。 周勀又笑:“怎么,我猜错了?” 常安:“没有,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这次面试一定不会成功?” 周勀拿眼睛扫了眼盒子里的蛋糕,“快化了,先吃,边吃边说。” 常安拆了小勺子,挖一口送嘴里,味道不错,甜而不腻,总算能抵掉一点她心里的不甘与郁闷,连续吃了两口,“现在能说了吗?” 周勀凑过去擦掉常安嘴角沾的一点奶油。 “不急。” 说完很自然地把沾了奶油的指腹放到嘴里吮了吮。 “道理很简单,你这样去面试,全身上下穿的戴的可能抵得上这间公司几个月的利润,你觉得老板敢用你?” “……” 言情海 第202章 她好沮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在周勀车里吃完一客慕斯蛋糕,大概甜品真的有奇妙的治愈力,所以心里那点委屈和不甘似乎也淡了,再想想周勀说的话,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我下次面试穿简单一点,也不戴首饰了。” “……” 周勀知道她做事向来认真,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 “时间还早,跟我去公司?” “去你公司做什么?” “我去做掉点事,中午有一段空余时间,陪你吃饭。” 常安跟着周勀去了荣邦,也不是头一回去了,所以进了办公室之后也没觉得不自在,周勀工作,她在沙发那边翻杂志,翻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便问周勀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登陆之前注册的几个招聘网站,继续海投简历。 临近中午左右邓顺林拿了一叠东西过来找周勀,当时周勀正站窗前打电话,工作电话,邓顺林也不好打断,刚好看到常安在,便过去跟她打招呼。 “周太太今天怎么会过来?” 常安也好久没见他了,笑着放下杂志回:“上午刚好在这附近有事,阿勀便叫我过来一起吃饭。” “哦难怪周总延了下午的会议。” “是吗?” 这个常安倒不知道,但心里还是暖暖的,转过去又看了眼窗前的男人,他略微低着头,一手插兜里,一手拿着手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脸色不好看,应该又是工作上的烦心事。 他压力很大,行程排得满,却总还是会隔三差五地挤出时间来陪她。 常安笑了下,重新转过来,“您太太最近怎样?” 邓顺林眼底一暗,颇苦涩地笑:“就那样吧,时好时坏,不过前几天她还跟我提起过你。” “提起我?” “是啊,她觉得跟你投缘。” “那我最近抽时间去看看她。” “行啊,我太太知道了一准儿高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那边周勀已经打完电话。 邓顺林:“那我过去了,有事要和周总谈。” “好的。” 邓顺林抱了一叠资料过去,坐下和周总说了一段,几分钟之后办公室又陆续进来了几个人,包括徐南,其余应该都是公司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六七个人围在桌前,常安也不知道具体在谈什么,她并不关心,只是隐约好像听到了周歆的名字。 一大堆人谈了半个多小时,中间常安自己去隔壁会议室对面的茶水间煮了杯咖啡,回来时人已经开始散。 几个部门负责人常安都不认识,所以并没打招呼。 邓顺林之前已经聊过了,所以最终常安只跟徐南打了声招呼。 徐南见到她总是毕恭毕敬的,两人也没什么好聊,互相说了两句这边周勀就已经合了电脑。 “走吧,带你去吃饭。” 两人下楼,常安知道周勀下午还有会议,所以特意挑了间公司附近的餐厅。 杭帮菜,口味清淡,周勀见常安食欲还可以,心想她应该已经走出了上午面试的“阴影”,于是又让服务员过来舔了道甜品。 吃甜品的时候常安想起邓顺林。 “老邓的太太最近怎么样了?” 周勀捏着手里的小茶杯,“不大好。” “不好么?我刚在你办公室见到老邓跟他聊了两句。” 周勀苦笑,“老邓那人一向报喜不报忧。” “那他太太…” “估计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 尽管之前已经知道老邓太太的情况,也知道她放弃了治疗,但猛听到这个消息常安心里还是沉了下。 “这样啊,那我想最近抽个空去看看她。” 周勀喝了口茶,“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这么忙,我哪天抽个空去看看就行了。” 午饭之后周勀要送常安回去,常安没答应。 他已经陪她耗了大半天了,不想再耽搁他的时间。 “我想在这附近逛逛,逛完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你直接回公司吧。” 周勀看了眼腕表,也就没坚持。 周勀走后常安还真在附近逛了逛,她计划是想随便买两套可以面试的衣服,低调大众一点的牌子,可是逛了大半个小时也没选到合适的,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常小姐!” 常安回头,寻了一会儿才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几个人里似乎有一张熟脸,只是愣是顿了几秒才想起来。 “何小姐?” “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吗?”何灵撇下旁边两个朋友走过来。 常安忍不住又朝她仔细看了一遍,灰色套裙,高跟鞋,以前染烫得乱七八糟的短发都处理掉了,现在一头黑直发,也比之前长了很多,顺顺地挂到耳朵下面,化了淡妆,整个人看上去倒比之前稳重了很多。 “抱歉,刚才没看到你。” 何灵性格也一直大大咧咧,并没在意,“一个人出来逛街?” “不是,刚在楼上吃完饭。” “和谁?” “……”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跟朋友吃完饭怎么不一起逛。”何灵又紧跟着解释了一句。 常安尴尬笑了下,“是和我先生,他公司还有事,吃完我就让他先走了。” “这样啊,抱歉。”何灵也笑了笑,又很热情地给常安介绍,“那边是我俩闺蜜,准备一会儿去SPA,要一起吗?” 常安平时不大做这些,更何况就算要做也不会跟何灵一起,虽然她对何灵并不怎么排斥,这人神经大咧咧的其实还蛮好相处,但因为陈灏东的原因,常安总觉得还是离她远一点。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行吧,那下次约!” 何灵并没勉强,或者她也只是礼节性地邀约而已。 常安与她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可转身又听到何灵喊:“等一等。” 常安不得不再回头。 何灵走了两步过来,舔了下红唇,“那个…最近你和灏东有联系吗?” 常安愣了下,觉得这问题从她口中问出来好像有点别的含义。 “没有,我跟他平时没什么事的话基本不联系。” “哦,这样啊。” 何灵似乎笑了声,但因为当时她略低着头,常安也看不清具体什么表情,只觉得这样子有些怪怪的。 “还有事么?” “没了,我就随便问问!”她抬头时脸上又恢复刚才俏皮开朗的模样。 常安只当她真是随便问问,点了下头离开,可是刚迈出步子便听到何灵那两个闺蜜凑过去问:“那女的谁啊?” “看着有点面熟嘛!” “是不是上次你生日趴的时候她也有去!” “哦我想起了了,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裕安贪腐案…她是不是那贪污犯的女儿?” “行了你们俩小点声,人还没走远呢,听得见…” “……” “……” 常安几乎是提着一口气走出商场,外面阳光灿烂,平均气温35度以上,她却愣是觉得手心里都握了一手冷汗。 …… 后面几天常安很忙,投简历,面试,再投简历,再面试,她甚至去了一趟人才市场。 每天周勀就看着她兴匆匆地出门,晚上回来又见她总一个人懒洋洋地抱着枕头缩在沙发上。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周。 周五晚上周勀难得不算忙,便推了晚上的应酬,准时下班回来陪常安吃了顿晚饭。 吃完后两人找了部片子看,可刚看到一半常安便又抱着笔记本在旁边投简历了,周勀实在有些看不过去,把她笔记本收了。 “要不暂停一段时间?等天气凉快一点我给你安排一个工作。” 常安不答应:“我不去你公司。” “我没让你来我公司,可以去朋友或者客户那边。” “那跟去你公司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在他的羽翼和照拂之下么,“我就不信靠我自己找不到一份工作!”常安又把电脑拿了过来,继续筛选投简历。 她这性格犟起来也是挺可怕的,周勀知道自己不能硬来,可算算她都已经面试七八家了,上至客户组长下至储备干部,一家没取也算奇迹。 “真的这么想出去工作?”周勀干脆把人揽了过来。 常安也有些心如死灰了,头靠在他胸口点了下,“嗯,不想再整天呆在家里了,可为什么工作这么难找啊,我明明都是按照网上说的那些注意点去面试的啊,而且每回去之前我都特意摘了手表首饰,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要我?” 说这话时她委屈得就像个孩子,周勀听了又心疼又想笑。 “可能时机不好,你看,最近两个月刚好是应届生毕业,全国那么多高校,你得跟好几千万大学生争饭碗,这事其实还是挺难的。” 常安听完抬头朝他瞪了眼,“你是说我还不如一个应届毕业生?” “没有,我不是这意思。” 常安哼了口气,可是想想他也没说错啊,自己毕业这么多年还真不如一个朝气蓬勃的毕业生呢。 “我是不是很糟糕?” “没有,别胡思乱想。” 周勀知道她又钻牛角尖了,赶紧捋着她的头发把人搂怀里,“他们不用你是他们没眼光!” “安慰我呢。” “不是安慰。” “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到这年纪不会做饭,不会收拾房间,除了一身娇生惯养的毛病,我连最起码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我就是个只会依赖别人靠别人养的废人。” 常安越说越沮丧。 周勀听着不对劲,她这样下去得把自己整抑郁啊。 “胡说什么,谁说你是废人!”他把怀里的人扶正,转过来面向自己,“找不到工作只是暂时的,你得找找自己的硬伤。” 常安一愣,“硬伤?你是说我没工作经验?” “不是,这个不算什么硬伤,应届毕业生不照样能找到工作。” 常安想不出来。 “那还有什么硬伤?” “已婚未育!” “什么意思?” 周勀嘴角勾了下,突然垂下头来贴住常安耳根,“要不我们试试先生个孩子?生完你的简历就能改成已婚已育,我保证到时候你面试的成功率会提高一大半。” “……” 言情海 第203章 他去看周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愣是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位老先生为了让她答应生孩子也算费尽心思了,这种话都能讲得出来。 常安轻推一把,“怎么没个正经!” 周勀皱起眉头,“哪里不正经了?我想跟你生个孩子就不正经了吗?” 常安:“……” 周勀:“再说我刚才讲的都是事实,你看你也投了这么多简历了,是不是很多用人单位在写招聘章程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要求已婚已育?” 常安:“……” 这点常安还真不好反驳,确实很多公司在招聘的时候就说明了,而且白底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单为这个条件好多工作常安都没资格去应聘。 常安:“这不公平啊,难道已婚未育是罪过么?” 周勀手指慢慢缠着她垂胸口的长发,“不是罪过,但没有哪家用人单位会希望自己招的员工来上几天班就要开始告假养胎。” 常安:“……” 周勀:“所以你考虑一下…”他声音变得暗哑,人也慢慢压过来,一只手环住常安的腰身,另一只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探到了她裙子里面去,“…不如我们先造人?” …… 两人在沙发上做了一次,完事之后周勀抱常安去洗澡,洗完她直接上床。 “我还有点事没做完,你先睡。”周勀搂着她的额头亲了口,下楼。 书房。 思来想去,周勀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费总,最近生意怎么样?……是,上次去北京行程安排得太满,什么时候你来云凌,我陪你好好喝两杯…也没什么大事,不过确实需要你帮忙,听说你们云凌这边的办事处在招人?我太太之前给你们人事部投了一份简历……” 周勀打完电话,站那笑了笑,虽然他并不十分赞成常安出去工作,但她想做的事,他也不会去阻止,更何况心里也清楚,自己也根本阻止不了。 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心里主意大着呢,周勀想到她每天抱着电脑在那投简历研究面试技巧的样子,又不自觉发笑。 转念又想,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脸上表现得毫不在意,可是她心思重,喜欢把委屈都压在心里,或许出去找份没什么压力的工作也好,经历一些事,多见一些人,总比成天一个人闷在家里强。 这边费定国的电话刚挂断,铃声再度响起来,这次是邓顺林的来电。 周勀看一眼,眸色顿沉。 “喂…” “喂,周总,手续基本都已经办完了,最后只需要对方在几份协议和资料上签字。” “好,辛苦!” 顿了顿,邓顺林那边似乎并没有挂电话的打算。 “怎么了,还有事?” “周总…”停了一会儿,“我知道这是您的私事,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问一声,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周勀握着手机慢慢坐到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没给答案。 “就这样吧,明天上午把东西整理好给我。” …… 周世青前几天已经出院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养。 周勀赶在午饭之前回了宅子,回得突然,刘舒兰见他进门都有些诧异。 “怎么这个点过来?” 周勀将一只装了文件的档案包连着西装一起扔在沙发上。 “上午刚好在附近办事,过来顺道看看爸。” 刘舒兰听完笑了笑:“还算你有孝心。” “爸呢?” “在房间,说要睡一会儿。” 周勀也没去打扰,去后院转了一圈,老爷子果然一个人在那下棋,爷孙俩平时也难得见面,见周勀过去,眼皮抬了抬。 “来了。” “嗯。” “坐吧!”眼梢扫了眼对面的石凳,问:“杀一盘儿?” “好的。” 周勀很平静地坐了过去,爷孙俩开始摆棋,很快摆好。 “还是老规矩?”老爷子问。 周勀点头,比了个请的姿势。 老爷子下第一手,很快周勀跟上。 两人下的是象棋,从周勀初初记事开始老爷子就教他下棋了。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周勀棋艺不精,但一腔热情,可那时候周阜山还没退下来,特别忙,所以经常三更半夜回来就看到卧房门口缩了个小身影,周勀抱着棋盘坐那等他回来下棋呢。 “爷爷,三局两胜!”这几乎是他那时候的口头禅。 “我们有多久没下过棋了?”对面老爷子突然问。 周勀想了想,有些记不起来了。 “很久了吧。” “是该很久了,自从你做生意开始就一天比一天忙,这几年也就小安还会过来陪我下下棋。” “……” 周勀知道老爷子很喜欢常安,当初是他极力要撮合的,结婚的时候老爷子也最开心。 “刚去看过你爸了?”老爷子突然又换了话题。 周勀:“没有,他在睡觉,等醒了再去。” 周阜山:“星星呢?也去看过了?” 周勀顿了顿,隔了两秒才回:“还没,这次回来有事要找她谈,所以一会儿吃了饭再去。”这话说完老爷子突然抬起眼皮朝他看了看,后院光影散淡,一点点晃着,周勀与他对视数秒,很快周阜山又把视线落在了棋盘上。 “最近这些糟心事我也没多过问,但不代表我心里没数,老虽老了,脑子还能用,所以你最好给我放清醒点,再在我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事,小心打断你的腿。” 周勀头皮不觉麻了下。 小时候家里规矩很严,从吃饭穿衣到为人处世,周阜山恨不得把军队里的那一套全部摆回来,而周勀也不是个省心的,小时候皮得很,性格又犟,所以没少被老爷子揍,而且次次军棍伺候,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被打断一根小骨,在家躺了两个月。 为这事刘舒兰跟周世青大吵了一架,说他不护着儿子,背地里也没少编排周阜山,无奈她又不敢当面跟老爷子干,只能心里负气,脸上掉着眼泪呵斥周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能扛,求个饶服声软不行吗”,可言语表情里都是作为母亲的心疼。 只是转眼间这个情愿死扛到被打断一根小骨的男孩已经长成了男人,他手里摩挲着棋子,思考,落位。 “爷爷,我明白,我会处理好!” 周阜山轻轻缓口气,脸色明显好看了很多。 “你自己明白就好,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决定是你做的,路也是你选的,不管你最后打算怎么做,站在我的立场,我不希望小安受到任何伤害。” “不会,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但愿你能说到做到,但是以我对小安的了解,如果这次你处理不当,她大概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爷爷…” “你先听我说完,我很喜欢小安,也希望你们能够白头偕老,但是你这混账东西前两年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她的事,她能接受并能原谅你,就光这一点你就该去烧高香!” “……” “但是我也知道,如果你和星星这点破事再解决不清楚,她肯定不会再给你机会!别说她了,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所以孰轻孰重,该怎么解决最合理,还有小安,她如果为此离开你,你是觉得从此一身轻松还是其他怎样,这些都是你必须想清楚的事。” 难得周阜山讲了这么多,且句句都在点上。 周勀搓着手里的棋子,对于爷爷问的这个问题,他几乎不用考虑就能直接给出答案。 “我知道,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好,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继续吧,继续下棋!” 十二点左右周世青醒了,宅子里准备开饭,等保姆上菜的间隙,周勀陪周世青在客厅又聊了一会儿。 虽然之前住院,差点下病危通知书,可回来疗养几天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很快饭菜都上桌了,大家过去落座。 刘舒兰另外拿盘子装了些蔬菜递给旁边的保姆:“连着厨房里炖的那盅汤一起送上去,记得把飘在上面的那层油腥撇掉,不然她又要不肯吃。” 保姆结过盘子去了厨房。 对面周阜山哼了一声:“不肯吃就饿着,全都是被你惯出来的毛病。” 刘舒兰到底心疼,拿捏着说:“星星这毕竟是头胎,小产也得当月子做的,荤腥吃多了以后肠胃不好。” 结果老爷子听了更气。 “那是她自己活该,多大的人了做事还不过脑子!” “爸,你话可不能…” “行了,吃个饭都不消停!”周世青从中打断。 周勀看着每个人的表情,也没吭声。 大家开始吃饭,普通的午饭,只是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吃到一半刘舒兰又突然问:“最近小安在家做什么?很忙吗?也没见她过来看看你爸和星星。” 周勀拿筷子的手沉了沉:“她最近在面试。” “面试?她要出去上班啊?” “有这打算。” “那也挺好的,起码有个事做,总比成天在家无所事事来得强。” 刘舒兰最后一句话也听不出什么口气,周勀无暇顾及,后半段大家都没说话。 吃完之后周勀去了客厅,拿了沙发上的那只档案袋,正要上楼,刘舒兰从餐厅那边匆匆走过来。 “阿勀!” 周勀停下来。 “你去看星星?” “嗯。” “那你正好劝劝她,这孩子自打出院后就没出过房间,吃喝都在屋里,也不怎么说话,我真怕…真怕她再给憋出什么毛病。”刘舒兰说着眼圈又有些发红。 周勀眉梢蹙了下,“知道了,我去看看!” 他拿着档案袋上楼,刘舒兰在底下看着,叹口气,心想冤孽哟,真是冤孽。 言情海 第204章 重情还是薄幸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歆的房间在二楼最靠东面,推开门,先是外面一个隔间,摆了电脑,书架,工作台,满桌子乱七八糟的行业杂志和图纸。 这算是周歆的工作间,平时在事务所做不完的事她就带回来做,经常在这加班到半夜。 她性格要强,冲不肯轻易服输,这点在工作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然也不会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带领整个事务所在男权当道的建筑行业占有一席之地。 周勀穿过不算大的工作间,推开里面一扇门。 “说了我不想吃,听不懂人话吗?”烦躁的声音冒出来。 周勀蹙眉,“是我!” 腾一下,周歆几乎是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 “哥!” 周勀并没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会儿。 刚才在楼下刘舒兰已经说了,自出院之后她一直把自己闷房间,这会儿看了何止闷房间,甚至连窗户和窗帘都没打开,只留了靠墙一盏灯,小范围的光晕根本照不亮这么大的卧房,所以看着整个房间都很幽暗。 空气大概也不流通,隐隐能闻到她常用的香水味,还有一点烟草气。 周勀蹙了下眉。 “哥!”周歆又喊了一声。 周勀走过去。 周歆盘坐在床头,穿了一套棉质偏厚的睡衣,长袖长裤,裹得严严实实,脚上还套了袜子,看着像是加绒的。 酷暑天穿这一身,“你热不热?” “热啊,热死了,可妈非要我这么穿,说不然骨头进风了以后要吃苦头的。”她笑着回,一脸不以为然。 周勀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明显瘦了很多,颧骨凸起来,眼窝陷下去。 他把视线又落到她的加绒睡衣上。 “有些老话还是有道理的,你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是吧,所以你看我不一直穿着嘛,难得这么乖。”她自嘲似地抬了下手臂,顺便指了下床前的软皮凳,“坐呀。” 周勀想找地方搁手里的袋子,可旁边只有床头柜,柜子上摆了保温杯,水果盘,刚才保姆送上来的汤,还有一只一次性纸杯,纸杯里扔了两截烟蒂。 周勀看了眼,“抽烟了?” 周歆嬉皮笑脸,“就实在闷得慌才抽一根,你别跟妈说啊,不然她又得唠叨我半天。”说完把纸杯连同烟头一同捏烂。 周勀最终只能把档案袋扔地上,坐下。 “怎么样?” 周歆盘腿又坐了回去,笑着问:“什么怎么样?”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周歆还是笑,“还行,没死,没残,不还坐在这?” 周勀:“……” 周歆:“不过我听医生说可能以后我很难再有孩子了,所以哥,要是以后我嫁不出去你是不是该负责?” 周勀眼光一顿,周歆瞬时笑开,“逗你的啦,你看你这表情…难不成我还能赖你身上?不会的,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能负责。” 她说得轻轻飘飘,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周勀抿唇,隔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好好说话!” 是啊,该好好说话! 兄妹俩这么多年,小时候的陪伴成长,浸淫在岁月里的那些关怀亲密呢? 周歆记得两人最要好的时候几乎天天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后来周勀上大学,周歆念高中,但就算隔着老远的路周勀也会借周末回来看看,再后来工作,拼搏,各自有各自的领域,还能互相帮衬支持。 明明应该是特别圆满的两个人,怎么就到了这种连话都不能好好说的地步? 周歆低头嗬口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周勀:“什么?” 周歆:“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关系弄成这样?” 周勀不吱声。 周歆偏过头去看了眼窗户,可惜窗帘都拉着,只看到一点投在地毯上的阴影。 “哥,如果四年前我没有拒绝你,或者如果这几年我能跟你好好说话,好好相处,可能我们之间也不会弄成这样。” 她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反思。 周勀蹙眉,“过去的事,老提没意思。” “是么,在你那里可能已经没有意思,可是在我这不一样。” 四年前的那个决定几乎改变了周歆整个人生轨迹,她始终觉得,甚至坚信,如果四年前她愿意点头,现在她和周勀就不会弄成这样。 可惜一切好像都已经晚了。 人总是在后知后觉中才能认清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哥,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认为我的私生活很乱?想想也是啊,我总是三天两头换男朋友,还经常发照片给你看,可其实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刚去香港那会儿我日子其实不好过,项目压力大,下属和同事不配合,周围都是魑魅魍魉,但没关系,这些我都能忍,唯一难忍的是我想要回来的冲动。” “我虽然拒绝了你,可是心里也有不舍,所以在香港那两年我很多次都想直接买张机票飞回来算了,拼什么呢,为什么我一个女孩子要这么要强,横竖不还有你么?” 周歆低着头说话,语气更像倾述,倒确有几分令人生怜的模样。 搁以前周勀肯定要顶她几句:“你不还是没回来?” “你不还是觉得我没办法给你依靠?” 可是现在不会了,觉得没什么意义,包括他那两年独自留在云凌所承受的那些痛苦,来自事业上的,来自父母长辈,更多的是来自内心煎熬。 他最在乎的姑娘,呵护了二十多年的姑娘,到头来却为了一些现实原因把他拒绝了。 说什么压力,说什么以后,谁没压力,谁就一定会有以后呢? 可现在这些周勀都懒得说了,他最大底线也无非就是当个合格的倾听者,让她把这些年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周歆自己抱了下腿肚子。 “那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回来,可一是不甘心,毕竟好不容易得来的项目,我得做得漂漂亮亮,但更多的是卸不下面子。”她抬头,周勀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屋里不亮,但旁边一盏小灯的光晕刚好投在他脸上。 周歆看着他的面孔,好一会儿,有些失神。 “哥,其实那时候只要你愿意开口,愿意开口叫我回来,哪怕只是短信里吱一声,我也肯定不会一个人留在香港。” 因为当年是她拒绝了这段关系,所以回头时总希望有个台阶可以下,谁知整整两年时间,纵然她发了很多自己与异性的暧昧照过来,周勀竟连一句软话都没有。 “我知道。”椅子上的男人抬了下头,“我知道你希望我先低头,但是你觉得可能吗?” 周歆怔了怔,片刻失神。 “是啊,是不可能吧,毕竟你这性格,低声下气一次就已经够了。” 当年周勀向她坦白心思,捅破了“兄妹俩”之间暧昧多年的那层窗户纸,想要带她离开,甚至不惜以与周家决裂为代价,也算孤注一掷了。 但是这种孤注一掷只会有一次,他向来不是什么痴情种,并没太过丰盛的感情供对方消耗挥霍。 “我了解你,所以心里其实一直明白,你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回头的,可还是不甘心,但是哥,最近我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周勀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爱”这个字。 他又抬头看过去,“周歆!” “你先别打断我。” “……” “我承认你以前对我很好,甚至好过有嫡亲血缘关系的兄妹,但这并不一定就是爱,你或许只是欣赏我身上某一种特质,比如好胜心,拼劲,甚至工作交流中的默契,但真正的爱应该不是这样。” 周勀蹙眉,“那你觉得应该是怎样?” “应该是…”周歆想了想,“应该是很会计较得失的吧,甚至可能会有占有欲,但起码不会像我们这样,你明知道我在香港频繁换男朋友,居然还能放任我在那两年不管。”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无私伟大的爱情啊,说到底只是一个人想把另一个人绑在自己身边而已,但是周勀这么多年真的可以容忍周歆身边异性不断,算是爱么? 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周勀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不管你当初跟褚峰在一起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管这个方式是否正确,但事实是荣邦确实靠发展银行那笔融资度过了难关,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话题突转,周歆有点转不过来。 “谢谢我?” “也不光是谢谢,你为这件事遭受的伤害,包括身体和名誉上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作出一些补偿。” 周歆总算明白了,却盯着周勀看,她好奇。 “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周勀坐在那接受她的审视,隔了几秒才把那只档案袋从地上拿起来,从里面掏出一叠资料。 “我打算把名下7%的股份转给你,这是具体资料和协议。” 他把手里那叠厚厚的东西递给周歆。 周歆抱着腿,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周勀稍稍抬口气,“前期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只需要你在协议上签字,但有几项条款我需要当面再跟你强调一下。” 顿了顿,见周歆没什么反应,周勀继续说,“一,这7%的荣邦股份,你可以选择分红,也可选择出售,二,如果要出售,我必须是你的第一考虑人选,也就是说,我可以选择重新购买你的股份;三,你以后将是荣邦的股东,但不会进入董事会,不能参与公司任何决策;四,股份允许你的后代继承,但不可转让,不可赠送。” 周歆听着他这一条条款项,倒像在跟人正儿八经地谈一桩生意,直至周勀停下来。 周歆:“讲完了?” 周勀:“讲完了!” 周歆看了眼手里捏的那沓纸,“所以你这是打算用钱来补偿我?” 周勀垂了下头,其实他清楚这未必是一个很好的处理方式。 “抱歉!” “你抱歉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你的钱。” “可是我除了这些,其余没什么能给你。” 这话说得…周歆突然又想起四年以前。 “是啊,你现在除了钱好像确实没什么能给我了。”她突然哑了声音。 四年前他愿意给她感情,她却想要钱,可是现在他给她钱了,她却又偏偏想要他的感情。 “你看,人心总是特别不知足的。”周歆把脸埋在膝盖上。 周勀心里也闷得慌。 其实所有关系清理起来都会有痛苦的,更何况还是这种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感情,但是不能置之不理,越拖只会越麻烦。 周勀明白这个道理。 “我很抱歉,但是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协议你可以再仔细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签完后直接给徐南。” 之后周歆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 周勀起了身,本想再说几句寒暄保重的话,但又觉得多余。 “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自己好好休息。” 周歆埋在膝盖上一直没抬头,但能听到周勀离开的声音,感觉快要出门了,她突然问:“等一下。” 周勀回过身。 “股份的事我会考虑,但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周勀想了想,“说!” “如果哪天她也像我四年前那样离开你,你会不会原谅?” 周勀知道周歆口中的“她”是指谁。 “她不会离开我!” “就这么肯定?” “对,但是如果,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想我也不会强留!” 在周勀的感情观里,如果对方执意要走,他又何必强求。 床头的周歆笑了笑,含义不明。 “好,那我祝福你们能够长长久久,但你也要记住今天说的话!” 周勀点了下头,转身终于出了房间。 周歆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这次与四年前大概不一样了。 四年前她即使一个人去了香港,远隔千里,她还是觉得那个人会一直在原地,可是如今他还在云凌,甚至以后还是会经常见面,却感觉像是彻底隔绝。 周歆重新把头低下来,额头靠在那一叠协议上。 7%的股权,按照上季度荣邦的财报来看,这几张纸大概值20到30亿。 大手笔啊,可是周歆却分不清这人到底是重情还是薄幸。 言情海 第205章 她主动约他吃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临下班前收到常安的微信:“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 周勀还觉得奇怪,直接回了通电话过去。 “怎么会突然约我吃饭?” “就问你有没有时间吧。” 听得出常安那边心情不错,周勀转过椅子看着窗外笑,“有什么好消息?” “是啊,好消息,不过现在不告诉你。” “好,我也刚好有事要跟你说,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我先订餐厅。”常安正要挂电话,周勀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下午四点左右。 “等一等。” “嗯?”常安又问,“怎么了?” “别订餐厅了,在家吃吧。” “……” “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去接你,先去一趟超市。” “……” 半个多小时后常安便接到了周勀的电话,告知他已经到了门口。 常安挎了只小包穿了鞋出去。 “你今天很空吗?”她坐上车问。 “还可以,不是很忙。” 其实都忙死了,晚上本来有个应酬,但常安难得主动约他吃饭,他就把应酬推了,派徐南作代表过去。 “想吃什么?”他重新扣好安全带问。 常安想了想:“你做吗?” “嗯。” “那我得好好想想,要不一会儿给你写个菜单?”她笑着说,眼梢弯弯的,清亮目光透出一点调皮。 周勀很少见到她如此轻松的模样,看来心情真的很好啊。 “写吧,我其实厨艺还不错。” 常安噗嗤笑了声,“别把话说得太满,先去超市看了再说。” 车子启动,开出小区,还不是下班高峰期,所以路上不算堵。 利用等红灯的间隙。 周勀问:“今天什么事这么开心?” 常安也不掩饰愉悦之情,扬着嘴角说:“我找到工作了。” 周勀:“是么?就这么开心?” 常安:“当然了,这可是我第一份工作!” 周勀:“哪家公司?” 常安:“辉鹏建筑,他们在云凌刚成立了一个办事处,还缺一个助理,我之前去面试过,以为不会有结果的,毕竟我没有这行业的工作经验,可没想到今天下午他们的人事主管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下周一去上班。” 周勀笑笑:“那是该值得庆祝。” 常安嗯了声,“你对这家公司了解吗?” 周勀:“了解一点,私营企业,不过这几年项目做得不错,行业口碑可以,还算是家不错的公司。” 常安皱了下眉:“你和老板认识?” 刚好红灯开始闪,周勀松了刹车开出去。 “见过两次,但不熟。”说完转过来看了眼常安,她一脸怀疑,本就是个敏感的姑娘啊,逗得周勀有些想笑,但还得忍着,“怎么,你以为是我给你安排的工作?” 常安抿了下唇,“最好不是。” 周勀:“当然不是,我只是碰巧跟他们老板认识而已,再说但凡上点规模的建筑公司我几乎都打过交道,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 常安歪着脑袋想了想,荣邦是房企,项目过程中肯定会接触不同的建筑单位,倒没什么不正常的。 “好,我姑且相信你!” 周勀彻底逗乐了,笑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时间尚早,超市里的人并不多。 周勀推了辆车子,两人先去二楼,给常安买了些零食,酸奶,再去一楼生鲜区。 “想好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常安走在冷柜前面,“鱼吧。” “就鱼?” “我先看看,海鱼还是淡水鱼呢?” “……” 她有模有样地在冰柜里挑挑拣拣,搞得自己好像很懂的样子,随手指了一条,“要不吃桂鱼?” 周勀看一眼,“那是多宝鱼。” 常安:“……” 周勀:“行了,我来选吧。” 最后常安见他在海产区选了条胖乎乎椭圆形的鱼。 “这是什么品种?” “真鲷。” “啊,原来真鲷没被开肠破肚之前是长这样么?” 她之前只吃过已经做好的真鲷料理,第一次见它完整的样子。 周勀笑了笑:“那你多逛几次生鲜区,可能会学到很多你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说完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 常安觉得也有些道理,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劲啊,追上去问:“你在取笑我?” 周勀:“不敢!” 常安:“你那口气分明就是取笑。”她瞪着眼睛,眸光发亮。 周勀看了一眼,推着车子大跨步走了。 常安:“……” 等她回神时周勀已经去了果蔬那边,硕大身形,个子又高,还穿着在公司的白色衬衣,混在一群阿姨大妈堆里挑选西红柿,恍惚间常安都觉得那场面有些不真实。 周勀买东西很快,小半个钟头已经扔满整辆车,大概知道也指望不上常安,自己核对了一遍。 “我这边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 常安想了想,“纸巾好像快用完了,顺便再带两包回去,不过纸巾应该在二楼。” 周勀:“时间还早,走吧。” 两人推着满当当一车东西又往二楼走,找到纸品区,一货架花花绿绿的包装,可常安在货架前面转了两遍都没见她拿。 “怎么了?” “家里一直用的那个牌子好像没有。” 家里… 周勀猛地觉得心口好像被人拧了一记。 他和常安结婚时间也不短了,前面两年几乎是荒废的,也就最近一年多才开始建立关系,可是他平时很忙,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大部分亲密的感觉好像都来自于床上,可这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那个在货架前面挑纸巾的女人是他的太太,是他的妻子。 他们与周围大部分夫妻一样,一起逛超市,一起挑选家里的东西,再一起结伴回家做饭。 这个认知让周勀觉得新奇又振奋。 “你在发什么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勀回神。 周勀看了眼,常安已经往推车里扔了一大袋纸巾。 “选好了?” “嗯。” “不是说找不到那个牌子?” “对啊,这边超市没有,随便拿了包其他牌子的试试,要是用着不好我改天去小区门口那间超市买。” 周勀应了声,突然牵住常安的手,“走吧。” 常安愣是顿了两秒,想甩开:“这里好多人呢。” “那又怎样,我在哪儿牵你都天经地义!” “……” 周勀像是发了孩子脾气,一手推着车,一手牵着常安穿过货架和人群,全然不顾周围注视的目光,之后进了电梯也没松手,弄得常安一路闷头看地,到了地下车库之后他才松开,常安赶紧爬上车。 周勀把东西一样样装进后备箱,开门坐上来,门刚关上,突然凑身过去揽过常安的头,急急吻了上去…… 言情海 第206章 晚上换你辛苦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那个吻来得太突然了,常安都被弄懵了,直到意识到两人在做什么,她才呜呜叫着要把人推开。 “你做什么,外面有人呢!” 这个时间点车库来往车辆不算少,常安脸都涨红了。 周勀拿指腹擦了下她被自己吻得湿亮的嘴唇,“扣好安全带,走了!” 常安:“……” 她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神经,但还是乖乖把安全带扣上了,等车子开出车库,迎面的夕阳金光照进来,常安抿了下嘴唇,口腔里似乎还有他的余味。 她默默转过头去,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了,偷偷笑了声。 到家后周勀上楼换了一身居家服便开始忙,常安不好意思吃白食,非要跟他去厨房帮忙。 周勀也不客气,把几只塑料袋扔进水池。 “会杀鱼吗?” “不会!” “会给虾开背?” “不会!” “会摘菜吗?” 常安看了眼摊一桌的袋子,“我们刚买的不都是净菜吗?” 周勀抬手抚额,默默地从旁边掏出一盒酸奶塞给常安,“好了,你去外面坐着等吧。” 常安:“……” 常安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本想鼓鼓勇气撸起袖子帮他干,可转身看到水池里活蹦乱跳的虾,还有腥味很重的鱼,算了算了,她认怂。 “那我出去等了,你辛苦。” “嗯,确实很辛苦,不过…”周勀低头扶了下常安的肩,“饭我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犒劳一下我?” 常安还真挺认真地考虑了两秒钟。 他白天上班,忙了这么久,回来还得做饭,确实挺辛苦的。 “要怎么犒劳你?” “不如…”周勀垂头贴在她耳边,“不如晚上换你辛苦?” “……” 常安起初没懂意思,眉梢皱着抬头看周勀,周勀嘴角晕笑,眼中戏谑已十分明显,常安这才恍然大悟,紧接着耳根滚烫,脸颊绯红。 “你这人怎么总是没个正经!” 常安说着便从他抬起来的臂弯里钻了出去,跑了。 周勀彻底被逗笑,卷起袖子开始干活儿。 一个多小时后菜已经上桌,柠檬虾,豆豉蒸鲷鱼,瑶柱鸡汤,另外还有两道蔬菜,菜量不多,但两个人吃已经足够了,且看着色香味都俱佳,随便一盘拿出来感觉都能直接拍照传到美食网上去。 常安撑着下巴,“之前听说你会做菜我都不相信。” 周勀已经洗了手过来,正在摆碗筷。 “为什么不信,我也不是第一次做饭。” “是啊,不是第一次,之前星星来这你也专门为她做了一次呢,记得当时你还有个拿手菜,她点名要吃。”常安托腮,问:“叫什么来着?哦,叫梅子排骨,独属你们俩的记忆?” 周勀见她一本正经在那翻旧账,拿起筷子在她头上敲了下。 “还没完了?” 常安嗤声,“别弄我头发!” “你这秋后算账的本事真是日益见长。” “可是我也没说错啊!” “你是没说错,可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算算得有一年了吧,她居然还记得,心眼儿得有多小,可周勀觉得心里舒畅,她这气呼呼又存心找茬的样子多好看。 “喝酒吗?”常安突然又问。 周勀脸色一凉,“不准!” “我很久没喝了。” “那也不准。” “可是今天心情不错,我找到了工作,应该庆祝一下,你还难得回来做了饭。” 她总有充足的理由说服别人,周勀根本招架不住。 “最多一杯。” “好,一杯,我去拿酒。” 严词厉色地说只准一杯,可周勀哪抵得住常安的软磨硬泡,她眼梢一弯,声音一软,甭说一杯了,一瓶常安都能讨来,后面喝得有些失控了,周勀眼见她要醉,总算夺了她手里的酒杯。 “不能再喝了。” “还有一点点。” “一点也不行!” “就一点点了嘛。” 她竟凑过去抢,半个身子几乎都要吊周勀身上。 周勀不得不把杯子搁一边,捞住常安,“你醉了。” “没有呀。” “还说没有?” 她越醉越贪酒,周勀都已经能够总结出规律了,这样下去不行。 “不喝了,我先送你上楼。” 他掐住常安的腰把人从椅子上扯了出来,半拖半抱地要弄去楼上,可是常安不肯,周勀不得不把她抱起来。 她挣了几下,挣不开,后来也就放弃了,只是把头贴在周勀胸口。 “还有最后那么点儿都不让我喝完。” “难得今天这么开心…” “真的,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 “你不知道,你们大概都不知道…” “我平时都不说的……可是真的,其实很难受。” 她软绵绵地躺在周勀怀里,嘴里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周勀本想把她抱楼上去,但还是选择把她抱去了一楼客房。 常安被放到床上,身子沾到软绵绵的床褥,也知道自己把手腿舒展开来。 那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但嘴里还是喃喃地自言自语。 “我难受死了……” “…真的难受死了。” “难受死了……” 来来回回就这几个字,复读机似的,可是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听不见。 周勀把她盖在额头的刘海捞到一边,露出之前车祸导致的疤痕,伤口早已经愈合,新肉也长了出来,浅粉色的一个月牙形。 她睡着了,呼吸均匀,脸稍稍侧在另一边。 周勀的指腹在她皮肤上蹭了蹭,想到刚才她睡着前的自言自语,不禁暗自沉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周勀出了客房,把餐桌上的餐盘和酒杯收拾干净,经过客房的时候又进去看了眼常安,她已经翻了个身,卷着被子睡得挺沉。 时间尚早。 周勀去了书房,电脑开着,却沉不下心做事,最后还是没控制住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间脑中都是常安刚才靠他胸口喃喃自语的模样。 有时候他反而希望她能娇气一点,可怎么就空长一副柔弱的面孔却里头包了颗坚硬的心。 一根烟烧尽。 周勀好不容易让自己凝住神来工作,把下午落下的事做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点。 简单冲洗,换了身睡衣,正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喝,却听到屋里哪儿“咚”的一声,声音还有些响。 周勀倒水的动作就顿在了哪里。 是客房传出来的声音。 他立即放在水杯快步过去,推开门,床上竟然没有人。 “常安?” “唔…”略带痛苦的低吟从床那头传过来,周勀过去开了灯,绕到另一边才发现常安连人带被子已经滚到了地上。 周勀有些无语,多大的人了睡个觉居然还能摔下来。 地上的人已经支着身子爬起来,但意识似乎还不清,所以并没有重新爬到床上去的意思,只是低头坐在那里。 “有没有摔疼?”周勀蹲过去问。 常安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红,表情却依旧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有没有醒。 “我想喝水…” “喝水?好,我去拿。” 周勀起身赶紧去厨房,可是刚接了一杯水走到半路,客房那边传来一窜急吼吼的脚步声,应该还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跑,简直咚咚响。 坏了,要吐! 果然,周勀端着水杯刚走到房门口,里面洗手间已经传出呕吐声,周勀几乎小跑过去,常安已经半跪在马桶前面开始吐。 他也顾不得气味多刺激了,过去替常安一搭一搭地顺背,顺了老半天常安总算抱着马桶吐完,整个人才一屁股软绵绵地瘫坐到地上。 周勀按了开关,把马桶冲干净。 “喝口水顺顺气。” 常安耷拉着脑袋接过周勀手里的杯子,喝了两口吐出来。 “把剩下的也喝完!” 她眼皮抬了抬,眼圈好像比刚才更红了,但眼神好像清明了很多,顿了两秒,重新抬起杯子开始咕咚咕咚喝起来。 周勀趁这空档去拉了百叶窗,屋里一股酸腥味需要透气,等他再回头时常安已经把水喝完。 “谢谢!” 周勀接过空杯子,“醒了?” 常安拿手敲了下太阳穴,“嗯,醒了。” “爬起来,地上凉。” 周勀过去拉了下常安,她一手撑着地一手被他捏住起了一半身,结果又猛地坐了回去,牵拉得周勀都差点随她一起摔到地上。 “怎么了?” “脚软。” 周勀没辙想,只能弯腰下去把人横着抱了起来。 “就不该让你喝酒。” “……” “去哪儿睡?继续留在客房还是去楼上?” 常安想了想,“去楼上吧。” 周勀只能硬着头皮把常安往楼上抱,好在她个儿不大,体重比较轻,所以抱着还能勉强上楼梯,只是把人放到二楼卧室时周勀气息已经有些不稳。 “以后再喝成这样我就让你睡沙发!”他微喘着站床前“训斥”。 常安还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不上来?”说完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来吧,你之前不说也有事要跟我讲吗?” 周勀见她似乎真的清醒了许多,抬腿跨上了床。 “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呢?”常安一脸好奇。 周勀两手搭在膝盖上,上身微弯,垂头默默沉了一口气:“我今天中午抽空去看了星星。” 言情海 第207章 我要是离开你,你会不会给我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起初没什么表情,酒虽醒了许多,但大脑似乎还没完全受自己控制,愣是呆了两秒才懂他的意思。 他说他中午去看了周歆。 似乎自出事开始到现在,他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去看过她。 “嗯。”常安应了声。 周勀转过去看了她一眼。 就这样?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去看她?” 常安笑了笑,“你说啊,我知道即使我不问你也会说的啊。” 周勀也只能跟着笑啊,是啊,说好两人之间要坦诚的。 “我转了名下7%的股份给她。” “……” 常安眼光一蹙,这个她倒完全没料到。 “你想用钱作补偿?” “算是吧。” “可是你觉得她现在缺钱吗?” 这问题搁在四年前问,或许周歆还是缺的,至少还有一些诱惑力,可现在星河已经算业内数一数二的事务所,她哪里还缺钱。 她缺的明明不是钱啊。 “缺不缺我都必须给,全当她帮荣邦度过了难关,至于你说补偿…”周勀慢慢搓着手指,“其实这点钱根本补偿不了什么,你和我,包括她都知道。” 周歆所受到的伤害全是不可逆转的,金钱在这些伤害面前显然已经变得很轻微。 “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什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周勀抬头看着常安。 常安静静看着他的脸,眸光暗淡,深沉,有明显克制的痛苦在里面,纵然常安这时候思维要慢半拍,但她还是能够理解。 “我明白,在你的立场你根本不需要她为你做这些,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带有牺牲性的一厢情愿,但是她还是去做了,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你现在需要被动地去接受这些愧疚和不安。” 都说有些酒是越喝越清醒的,大概今晚的常安便是这样。 周勀看着她微红却通透的眼睛,竟生出许多感动。 “为什么这些道理你能懂,她却不懂?” 常安苦涩发笑:“那大概是她对你怀有执念吧。” “执念?” “她无法接受明明喜欢自己喜欢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突然有天要变成自己的亲人。” “可是她认为这么做就能改变任何现状?” “不,她或许并没有想要改变什么现状,她只是想要固执地保留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你应该知道的,她并不想做你的妹妹。” 常安一针见血。 周勀没说话。 她又问:“股份她接受了?” 周勀:“还没有,还在考虑。” 常安:“那说明还有余地,至少她没有当面直接拒绝你,当然,这也是她比较聪明的地方。” 周勀:“聪明?” 常安:“你的妹妹你不了解吗?她总是进可攻,退可守。关于股份转让这件事,她心里应该清楚你的意思了,也知道除了钱之外你不会再承诺她其他东西,所以她才没有傻到跟你直接撕破脸闹翻。” 关于权衡利弊这一点,周歆四年前就已经表现出很好的天赋。 周勀苦笑:“你看人很透彻!” 常安也跟着傻笑,缩了下肩膀,“有吗?那我当你是夸我了。” 周勀:“……” 常安:“不过也是你做得太绝情。” 周勀:“绝情吗?” 常安:“当然,不管方法对不对,结果如何,她是真的为你作出了很大牺牲,这种牺牲一般女人肯定都做不到,你也真的因此度过了一个难关,可到头来你却用钱打发她,你说你这还不叫绝情?” 周勀想了想,并没否认。 常安又想起之前他和方如珊分手,两年交往,不管他对她是否存在过感情,毕竟人姑娘给了他两年青春,可当时他也是给张支票,说分就分,说断就断了,可见他根本就是个极其绝情的男人。 “喂,问你个问题。”常安突然心血来潮。 周勀抬了下眼皮,“说!” “是不是哪天我们俩分开,你也会给我一张支票或者一些股份?” 周勀眸光突然变沉,“这个问题很无聊。” 常安把脸枕在膝盖上,面向他的方向。 “只是打个比方,你说说嘛!” “说什么?” “就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我们俩分开,你会给我钱吗?” “做梦!” “……” “别说支票或者股份,一根线都不会让你带走!” “……” 常安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气得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好,只能眼巴巴地瞪着周勀,“你怎么对我就这么小气!” “对,就是这么小气,所以你别成天想着要离开我,哪天真闹到那一步,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给她支票给她股份,难不成让她带着自己的钱去找其他男人? 他TM傻吗? 这种亏本的事他才不干。 “过来!” “嗯?” “头还疼吗?” 常安似乎还沉在刚才的气愤中,不说话。 周勀干脆拽着她的胳膊把人弄到腿上,“还气上了?” 常安闭着眼睛不吭声,周勀觉得她这模样就像个撒气的孩子,忍不住揉了几下她的头发。 她挥手,“别乱碰!” “我的东西怎么就不能乱碰?” “……” 常安睁开眼睛又瞪了眼,周勀却笑得欢,俯身在她嘴边密集地吻了一遍,“不光头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碰就怎么碰。”暗哑话音之间,他的手早已不安分,握住常安的膝盖一路向上。 常安醉意还没完全消散,原本还有些气,结果被他这么一弄就开始咯咯发笑,柔软的身子在他腿上扭动。周勀原本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可她这模样分明是在点火啊,忍不住手下用力。 常安唔地想躲,周勀两手掐住她的腰整个把人抱到了自己身上。 “你……” 周勀眸光已经滚烫,她拨开常安两边的长发,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后颈。 “来,闲话聊完了,我们来做点正事。” “……” 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常安自然清楚,可实在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挣着要下去,周勀按住她的腰。 “你先让我下去!” 周勀偏不,手掌箍紧,暗嗖嗖地挑衅她:“又不是第一次了,还不好意思?” “我…没有!” “那就好好履行你的承诺!” “什么…什么承诺?” “之前不说了么,我辛苦给你做饭,晚上换你辛苦。” 常安记得当时两人的对话,先是脸颊一红,继而睫毛煽动,“说是说了,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 周勀嗤笑,“也行,不过换我来的话,待会儿你别求饶。” 到最后她还算争气,真的没求饶,可是泪眼婆娑,哭得滴滴答答,弄得周勀感觉自己在作案,可是女人一哭好像更软更濡了,那滋味实在太美妙,他迟迟不肯结束,常安急得在他肩膀上咬出一排排牙印。 真是小狐狸啊,带牙齿的。 周勀低吼一声总算饶了她,却在最后一秒含住咬住常安的脖子,光影错落,呼吸交织,在飘扬坠落之间,她隐隐听到身上的人说:“跟着我好好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但是如果你离开了我,可能我没办法让你过得很舒坦。”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霸道也罢,他其实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即如果常安要离开他,他会怎么做? “挽留”这种事他恐怕是做不出来的,自认为自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尊和脸面踩在脚下,但是要让他挥着手目送并祝福,很抱歉,他也做不到。 又是一响贪欢。 常安隔天因为宿醉头疼了半天,之后几天也没出门,正好利用这点时间整理了一些关于建筑工程的资料。 虽然只是个助理,工作内容大概都是些杂事,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有所准备。 所以周一之前周勀就见常安把自己闷在家里啃资料,还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工程资料,有些甚至连他都不愿看,可她硬着头皮啃,甚至划了重点做了笔记,不懂的也会另外拿笔记本记下来,晚上周勀回来她便缠着他问。 周勀起初觉得她只是心血来潮,可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多天,让周勀不得不承认,她对待这份工作是极其认真的,或者这也是她的性格所致,她不喜与人争抢,但不代表她不努力。 相反,她骨子里藏着某种不服输的精神,这种精神让周勀觉得,或许她在工作上也能成为一个极其独立且出众的人。 周末一过便是周一。 周勀跑完步回来发现常安已经起床,正在厨房煮咖啡。 “还没到七点,这么早?” 常安在机子上设好出水量,两杯的量。 “今天第一天上班,不想迟到,你也快点,先去洗澡!” 周勀抽了耳机,“好,一会儿等我出来做早饭。” 早饭很简单,不过都对常安的胃口,两人吃完,常安也喝了一杯咖啡,说是昨晚没睡好。 周勀还因此笑她,第一天上班居然紧张到失眠。 可不是么,她确实紧张。 等周勀穿戴好,常安也已经收拾完。 “怎么样?” 很普通的套裙,上面蓝白相间的针织短袖,下面黑色及膝裙,也没化妆,只涂了一层唇釉。 周勀知道她为了去上班还特意去买了几身衣服,都是大众快消品牌子。 “还不错。” 常安又对着镜子看了遍,衣着简单大方,应该不会再出错了。 周勀又问:“可以走了吗?” “再等一下!” 她又摘了腕表和脖子上的链子,只留腕上那条红绳,红绳上系着之前周勀找人给她钓的那只小玉兔。 “好了,走吧!” 言情海 第208章 上班第一天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辉鹏总部在北京,云凌这边的办事处年初才成立,办公地点在一栋有些老旧的写字楼里,周边还有一些居民小区,菜市场,超市等,所以写字楼就被窝在了里面,需要穿过一条不算宽的马路。 马路原本也是双向车道,可两边被附近的居民和商家停满了车,所以基本已经成了单行道。 周勀的车子开到路口。 “里面太堵了,就送到这吧。”常安说。 周勀看了眼几乎被围堵的马路,也不逞强了,把车子停靠到路边。 “晚上要是没应酬,你下班的时候我过来接你。” 常安解了安全带,“不用了。” “那你怎么回去?” “我查好了公交路线,这边刚好有一班公交车到长河。” “你打算坐公交车回去?” 常安笑了笑:“对啊,很方便的。” 周勀似乎还想说什么,常安赶紧止住:“行了,快八点半了,你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这里估计堵得更厉害。” 周勀看她一眼,“这事回头再议。” “嗯,那我先走了!” 常安拿了包下车,周勀指端在方向盘上敲了两记,“喂!” 常安回头,清晨的阳光直泄而来,她被迫眯了下眼睛。 “怎么了?” “加油!” 常安愣了愣,随之笑出来,握拳抬起一条手臂,“嗯,加油!” 她转身,很快走入川流的人群,瘦瘦的身影混在里面很快消失不见。 周勀开着车窗,直至那枚身影彻底消失他才重新启动车子。 常安沿着路边的人行道走,一边是堵成粥的车子,另一边是各式各样的商铺,这个点开门的基本都是卖早饭的地方,茶叶蛋,鸡蛋饼,包子,豆浆,各种食物的味道混着吵嚷的叫卖声,还有清晨的阳光,行人或拿着手机或啃着早饭,一路形色匆忙,有的甚至与常安擦着肩而过。 常安知道这些人也跟她一样,都是要赶去城市各个角落工作的上班族,她不免也加快脚步。 常安之前面试已经来过一次,所以找到写字楼的大门并不算太难。 写字楼老旧,也没什么高科技的门禁系统,只在门口安排了一个保安,保安还上了年纪,一看就是哪儿的退休人员来这混日子,人进人出他也丝毫不查证件或者身份。 常安凭记忆坐电梯上去,七楼,墙上挂着辉鹏建工的牌子,面积倒挺大,占了整个楼层。 前台姑娘正对着镜子化妆,感觉外面进来了什么人,抬头便看到了常安。 “诶诶诶,哪儿的?” 常安停住脚,“抱歉,我之前来这应聘了项目经理助理,今天第一天来上班。” 前台姑娘把常安打量了一番,盖了口红盖,也不说话,只拎了桌上的座机。 “陶姐,上周你说的那个助理到了…前台呢,要不你过来领她进去?” 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前台姑娘又瞟了眼常安,之后才挂断电话。 “等着啊,有人出来带你。”说完便不离常安了,继续对着镜子开始涂抹起来。 常安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中间陆续又有几个人进去了,应该都是公司里的员工,只是每一位进去时都要朝常安看两眼,到后面常安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觉杵门口跟尊佛似的。 “不好意思,请问刚才你说的那位陶姐…” “诶,陶姐,这里!”前台不看常安,突然招手呼了声。 里面走出来一个有些微胖的女人,化着浓妆,烫着头发,倒看不出具体年纪。 不过常安猜测她起码三十岁以上。 “小杨,人呢?” “这!” 常安转过身去,她记得这个女人,上次来面试的时候就是她,应该是人事主管之类的职位。 “你好,陶经理!”常安主动打招呼。 陶碧霞应了声,视线同样在常安身上扫了一圈,只是比刚才前台的更加犀利。 常安被她看得实在不舒服,但也不好意思说。 隔了几秒。 “走吧,先带你进去熟悉一下环境!” “……” 半小时下来常安已经基本了解了公司情况,包括主要业务,规模,还有自己这个职位大概需要做的工作。 其实之前面试的时候常安就已经有了大致概念。 项目经理助理,看字面意思都知道什么职位,但陶碧霞看着常安又重申了一遍,重申完说:“我们这个助理工作可能跟其他助理工作不一样,其他助理应该都是在办公室写写文件做做表格吹吹空调,但我们这个是需要经常跑工地的,又累又苦又脏,你是否能适应!” 常安顿了顿,“之前面试的时候我就已经了解过了,既然答应来上班,我相信我没问题!” 陶碧霞总算笑了笑:“好,你能这么说我很欣慰,不过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之内你要觉得做不来,随时可以离开。” 常安忍不住苦笑,“谢谢!” “那行,我带你再去认识一下同事!” 陶碧霞带常安走了一圈,一个个同事介绍过去,只是很奇怪,偌大一层楼空间,却好像只有十来个人,大部分工位都是空着的。 常安一一打过招呼之后陶碧霞就把她领到靠窗的一个工位。 “以后你就坐这里。” 常安看了眼,半旧的写字桌,不好不坏,但因为靠窗,空气通透,且采光很好,还不赖。 “谢谢!” “客气,另外这几天张经理不在,你先熟悉一下同事和环境,电脑也都是现成的,里面有上一任助理留下的资料,你也刚好能趁这两天把相关资料看一看。” “好!” “那不打扰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陶碧霞简单交代一下便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常安把包放到桌上,又想起什么。 “抱歉,麻烦等一下!” 陶碧霞止住。 “还有事?” “那个…能否告知一下,张经理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陶碧霞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尽管很细微,但常安还是察觉了。 “周三或者周四吧,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清楚,你找他有事?” 张经理便是常安的直属上司,她便是给他当助理,只是很可惜,从面试到现在她还没见到人。 “没有,只是问问,谢谢。” 她也懒得理会陶碧霞那双考究的眼神,拉开椅子坐到电脑前面去。 陶碧霞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嘴里嘀咕了一句,走了。 言情海 第209章 这里和画室不一样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辉鹏建工的办公室与之前画室那边不同。 画室处于闹市区,面积小,两百来平米容纳了一间会议室,两间独立办公室,茶水间,小展厅,另外还有二三十个画手的工位,如此一来就有些挤,但这边不一样,整层办公楼都是他们的,通间大得惊人,却寥寥只坐了七八个人,所以常安四面工位都是闲置的,不免显得有些空阔。 加之大家可能都隔得远,所以并不像画室那样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聊天,大部分时间办公室里都很安静。 当然,总会有打电话和讲电话的声音,可是因为隔得开,内容完全听不真切,只听到细碎的说话声。 不过这样也好,常安本就不擅长跟陌生的人打交道,这样便能免去与周围同事维系的必要。 大家各做个的事,好像各有各的小天地。 常安性格喜静,适应力也不错,所以稍稍熟悉环境之后便开始看资料。 电脑是前任用过的,里面东西还挺多,常安一点点细心看,虽然大部分都看不懂,但没关系,她有足够的耐心。 临近中午周勀给她发了微信:“新工作怎么样?” 她回了一个调皮的小脸,“正在适应中。” 周勀:“同事们呢?有没有难相处?” 常安抬头看了眼空阔的办公室,偶有几个工位冒出一颗黑脑袋。 常安又发了个苦笑的鬼脸:“办公室也没几个人,感觉好像都没来上班。” 周勀解释:“正常,建筑单位坐班的基本都是文员,项目上的基本都在工地现场。” 这样啊,难怪。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勀便去忙了。 这边也没人来给常安分配工作,她便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继续看资料。 总算熬到中午。 当初面试的时候就已经了解清楚了,公司不提供食宿,但每个月会给五百块钱午饭津贴。 常安料想大伙儿应该都会下楼找地方吃饭,可是午饭时间一到,办公室里每个人都跟变戏法似地拿出饭盒去热饭。 常安知道这边没有正规的茶水间,但在小仓库旁边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放了几只微波炉,饮水机,还有两排桌子。 看这架势大家应该都是自己带饭了,那个小隔间俨然就是小型食堂。 尽管跟常安之前料想的不一样,但也挺有趣的。 只是常安肯定是没带饭的,她看时间差不多,便收拾了包准备下楼随便吃点东西,经过前台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姑娘又在抹口红。 “去吃饭啊?” 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主动跟常安搭讪。 常安“啊”了声,“是的。” “我也刚好要下楼,我们一起。” 常安顿了下,“好!” 上午陶碧霞已经跟常安介绍过了,姑娘姓杨,全名杨静,是应届毕业生,不过上半年就已经在这里实习,毕业之后就留下来签了长期合同。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杨静又掏出小镜子看了看,嘴唇涂得红红的,使劲抿了抿。 常安尴尬,问:“你也下楼吃饭吗?” “啊,是呐!” “一个人?” 原本常安还在犹豫要不要邀请她一起,结果她把镜子往包里一揣,回答:“不是,我男朋友过来找我,我们约了一起去吃烤肉!” “……” 结果常安刚出电梯,杨静就跟小鸟儿似的飞了,一直飞到大厅门口,那儿站了个男人,哦不,应该是男生,隔得远常安也看不真切,只觉得应该是穿了件格子衬衣,戴眼镜。 杨静直扑到他怀里,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就牵着手走了。 楼下那条街上吃的挺多,但大部分都是小餐馆,看着环境和卫生都堪忧。 常安最后硬着头皮进了一家,点了碗馄饨打发了午饭。 回到办公室时间还尚早,常安想去小隔间倒杯水喝,结果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出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大概是大伙儿都吃完饭了,还没到上班时间,便坐在里头聊天。 “……看着好像挺小的啊,刚毕业?” “没吧,听陶经理说都结婚了!” “这么小就结婚了?那有孩子没?” “好像没有吧,陶经理说她简历上填的是已婚未育。” “那咱这还要她?我记得当初我进来的时候可是明确要求已婚已育的。” “谁知道呢,陶经理跟我说当初是不要的,面试直接就刷掉了,可北京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要求把人留下,说是老板的意思。” “哟,那看来还是有背景的,皇亲国戚?” “这倒不至于吧,要真是皇亲国戚何必来我们这种地方上班,再说她那位置也不舒坦,又落在张建虎手里。” “是呐,看她样子不像家里条件特别好的,穿着也挺普通的嘛。” “不过感觉有些娇生惯养,我们这她能呆得惯?” “谁知道呢,且看着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常安自然知道他们聊天的中心主题是谁了,倒也没有生气,毕竟作为新人初来乍到肯定要被背后议论,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感。 本以为这份工作是靠自己找来的,原来还是因为周勀在暗中帮了忙。 她捏着手里的纸杯,没进去倒水,默默又回到了座位。 刚坐定,周勀便打了电话过来。 “吃午饭了吗?” 她低头应了声:“吃了。” “吃的什么?” “馄钝。” “就馄钝?” 常安捏着手里的纸杯,她第一天上班什么都没准备,所以喝水都是用办公室提供的一次性杯子。 “这边不提供午饭,同事好像都自己带饭的,我就随便下楼吃了点。”末了她还是没忍住,问:“是你跟这边老板联系让我过来上班的对吗?” 周勀沉默了几秒钟。 其实他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她,因为瞒也瞒不住,这种空降兵在公司里最能引起别人关注,只是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戳穿了。 “嗯,怎么,有人说你什么了?” 常安没吱声,周勀已经猜到了。 “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无非一个助理的工作,你横竖都能胜任,我让公司录用你并不算走后门,更何况我没打算让你在那呆多久,最多一年时间,你就当是去锻炼,后期你想自己找也好,我帮你安排也行,机会会比这个好很多。” 常安手里的纸杯已经被捏变形。 她心里真是又难过,又有些感动。 难过的是她还是得靠周勀才能找到第一份工作。 感动的是,他竟然已经为自己想了这么远,这么多。 午饭之后常安继续看资料,以为要看到下班,可临近三点,突然有人过来给她扔了一卷东西。 “小常对吧?下班之前跑趟工地,把这图纸送过去。” 常安把那卷东西拎起来,还挺沉。 片刻之后那人又拿了张便签过来,上面写了一串地址,还有一个人名和联系电话。 常安看了眼,印象中感觉这地方应该在北面,从公司出发几乎要穿半个城。 “好的,麻烦能问下,可以打车过去么?” 对方扔给常安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最后回答:“理论上公司只报销地铁和公交费用,但如果你自己非要选择打车也可以。”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即公司不会承担打车费用。 “好的,谢谢!” 临走前常安在手机里下了一个市内交通APP,研究了一下,输入地址,还好还好,倒两班地铁就能到。 她拿了包和图纸下楼,步行了十分钟才找到地铁站,还好不是下班高峰期,地铁里不算挤。 中途摸索着换乘,大半个钟头后到站,又跟着导航步行了十多分钟。 路远倒还好,倒腾地铁常安也没关系,最难熬的是这热死人的天气,那会儿正是下午三四点的光井,人走在马路上像是随时会被太阳晒干。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之前常安以为会是一个空阔的工地,到了才知道是一个老旧小区。 小区还挺大,好几栋楼体上都搭了脚手架,应该是一个老楼改造项目。 常安只得去问看门老大爷,说明来意。 老大爷给她指了个方位,“去对面找找,施工队的人应该都在那里!” 老大爷口中的“对面”是正对小区的一片空地,只是四面拦了围墙,看模样倒像是一个还没开始施工的工地,不过工地上搭了好几排板房。 围墙旁边也有一个临时小棚子,里面坐了保安。 常安把纸条拿过去给保安又看了眼。 “你找李工啊,那儿呢!”保安指了指。 常安看到板房前面果然站了一个男人,走近,那人叼着烟正在讲电话,一回头看到常安,愣了下,之后大概是看到她怀里抱的图纸,便问:“辉建那边过来送图纸的?” 常安拿纸巾抹了把脸上的汗。 “是的!” 男人便挪了下头,“搁屋里去吧。” 屋里即板房搭成的所谓办公室,常安也没吱声,走过去把图纸搁桌上,再出来时男人还在讲电话,嘻嘻哈哈具体什么常安也没听不明白,只是男人突然转身,见常安还没走,眯了下眼。 “还有事?” “能否帮我签个字?” “啥?” 常安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纸,内容即她提前在公司打印好的确认单,大概意思是要对方签字确认已经当面收到了图纸。 常安把纸笔都递了过去,男人瞄了眼内容,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看常安。 常安面无表情。 男人“嗬”了一声,用肩膀夹住手机,“等下啊,辉鹏这边过来送东西,说要我签个什么字。”完了用嘴扯开笔盖子,“签哪儿呢?” “这里,签完麻烦再写个日期!” “……” 刷刷刷几笔,纸上留下了“李成松”三个字,常安这才满意。 “谢谢!” 她收回纸笔装进包,走了。 李成松站那好久都没回神,手机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阿松!” “哈东哥…” “怎么回事?辉建要你签什么东西?” “一个什么图纸确认单。” “图纸确认单?之前怎么没听说要签这东西?” “是呐,我也是第一次,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回虎哥新招的小妹挺有意思。” “……你见着了?” “当然,就她来送的图纸,还小心巴拉地非要让我签个什么确认单,你说有意思不?” “……” “不过这回这个看着比之前那个还要小,细皮嫩肉的,还挺漂亮,虎哥这艳福真是不一般!” 那边似骂了两句,李成松嘿嘿笑着,拿着手机进屋。 常安盯着烈日又走了十几分钟去坐地铁,倒腾回公司刚好到下班时间。 同事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见常安见来也都没搭讪。 常安渴得不行,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图纸都送到了?”过来问话的便是之让常安去送图纸的那位同事,女的,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印象中陶碧霞介绍她好像是个设计师,还是首席的那种,姓顾,顾莲还是顾雯的,常安倒没记清。 “送到了,这是确认单!”她把那张签过字的纸拿出来。 对方扫了眼,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意料之外的惊讶。 “做事还挺细的么!” 她说了句,听着像是肯定,但常安结合她的表情觉得应该不是真心实意的赞扬,她也不喜欢与陌生人客套,便笑了笑以作回应。 刚好桌上手机响,周勀的电话,常安立刻接了起来。 “喂,下班了吗?” 常安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拾东西。” “那我还是在早晨你下车的地方等你。” 常安愣了下,“你来接我?” “对,还有五分钟应该就能到了。” 常安挂了电话。 “你老公?” “……” 常安没想到这位姓顾的设计师还没走,勉强扯了个笑,“是的。” “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啊!” 这个问题常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对方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答案,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带上。 常安:“……” 二十分钟后常安走到路口,果然见周勀的车打着双跳灯停在那。 她过去敲了敲车窗,里面人还抱着电脑,两人隔着玻璃看了眼,常安立即绕过去爬上车。 车内冷气打得足,她像是缓过来半条命。 “抱歉,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有,也才刚到。” 周勀把电脑合了扔到后座,这才转过去看常安,看着看着便蹙起了眉头。 言情海 第210章 他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脸怎么红成这样?” “真的么?”常安立即打开了前面的镜子,照了照,果然通红。 “晒的吧。”她说。 “从公司走到这能晒成这样?” “不是,下午去工地送了趟图纸,来回三个小时,走了好多路。” “……” 常安又拿手贴在脸上摸了摸,她皮肤白,一晒就红很正常,但这会儿不仅红,还火辣辣的烫。 “惨了惨了,估计是要晒伤了,看来涂几层防晒霜都没有用,明天记得要带防晒衣和口罩去公司。” 周勀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全身武装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影,不觉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除了带防晒衣和口罩之外,记得再带一盒藿香正气水。” 常安不解:“为什么?” 周勀:“以防你把自己裹得太厚要中暑。” 常安缓半天她才气得把纸巾扔过去,“觉得你这是一点都不心疼啊!” 周勀耸了下肩,“我心疼有用?” 常安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周勀:“所以…” 常安转过来自己也笑出了声,等她笑完,周勀问:“现在去吃饭?” “外面吃么?” “吃顿好的给你补补,犒劳你职业生涯的第一天圆满结束!” 常安:“……” 周勀已经重新发动了车子,“有没有想去的餐厅?” 常安歪着头想了想,“算了吧。” “嗯?” “太累了,哪儿都不想去,直接回家行不行?” “……” 原本路上周勀想问下她第一天上班的情况,结果车子还没开上高架常安就睡着了。 周勀利用等红灯的时间去后座捞了自己的西装给她盖上,她皱眉很不爽地扭了下身子。 周勀以为她要醒,可是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看样子是真累着了。 周勀把冷气往上调了点,一路开到长河。 到家后常安简单洗了澡,往脸上盖了张面膜就瘫在沙发上不肯动了,周勀给她端茶递水,伺候完还得去厨房做饭。 四菜一汤肯定是没有的,他平时真的很少做饭,只是拿冰箱里的食材简单炒了两个蔬菜,又在手机上叫了一份鸡汤。 “过来吃饭!” 周勀把饭菜都拿到餐厅那边去,可常安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 “你吃吧,我真的没胃口。” 周勀过来看一眼,她脸上敷过面膜之后已经不红了,只是眼神懒洋洋的。 “病了?”周勀俯身在她额头摸了摸,“没发烧。” 常安苦笑:“哪这么夸张。” 周勀:“那为什么不想吃东西?” 常安:“腿酸,加上可能热过头了,不想动。” 周勀无奈,皱着眉把常安直接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抱你去吃饭。” “……” 他一直把人抱到餐厅,搁椅子上,又给她拿小碗盛了一碗汤。 “多少吃一点,不然晚上要胃疼。” 常安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勉强喝了小半碗汤,又扒了几口饭。 晚饭之后常安直接去了卧室,周勀也难得没工作,早早上楼,结果一推门就见常安把脚往毯子里塞。 “怎么了?” “啊?” 周勀看了眼,她手边摆了一瓶精油和纸巾。 “怎么回事?” “没什么。” 显然在撒谎! “把脚拿出来。” “真没什么。” “常安!” 常安一看他那模样像是真要发火了,瘪了下嘴,一点点把脚从毯子里挪了出来。 周勀走到床边坐下,拎了她一只脚到自己腿上,看了眼,脚底两个大水泡,后跟也被磨烂了,回想她今天好像穿了高跟鞋去上班的。 “弄成这样怎么一直没说?” 常安讪讪笑了下,“怕你骂我!” 周勀:“……” 常安:“而且一开始我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只是刚洗澡被热水泡了才觉得有些疼。” 周勀眉头几乎拧成一条线,“只有些疼?” 常安:“呵呵…” 周勀:“另外一只脚!” 常安乖乖把另外一条腿也伸过去,周勀反转着看了下,同样的情况。 他不免抽口气,又拿过那瓶精油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 “这个有用?” “啊?” “舒缓而已,别涂了,我出去重新买药膏!”周勀起身。 常安拽了下他的手臂,“别麻烦了,我也不是不能忍。” 结果一眼就被周勀瞪了回去,“躺着,别乱动!” 常安:“……” 半个小时后周勀拎了一包东西上来,先用温毛巾把常安的脚都捂了遍,再用碘伏擦拭消毒,后跟磨烂的地方上了一层药膏,剪了一小块纱布包好。 “左脚那个水泡有点大,需要挑开把水挤干净!” “啊?” 不顾常安惊呼,周勀把她的左脚重新搁自己腿上,固定住,又拿棉签蘸了酒精在周围擦拭一遍,银针也消了毒。 “忍着点!” 常安咬住嘴唇,“嗯!” 银针刺破的过程倒挺快,只一瞬间,只是挤水的过程有些酸爽,常安忍不住嘶了一口气。 “快好了,再忍忍!” 好在周勀动作还算快,弄完之后又在上面抹了层油滋滋的东西。 “这是什么药膏?” “红霉素没见过?” “…做什么用的?” “消炎,以防感染!” 她是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完了又问:“不需要包一下吗?” “水泡不能包,需要透气,还有,你这两天尽量少碰水,明天找双平跟凉鞋穿着去。” “哦。” 常安把腿收回来,周勀已经在收拾东西,他身上仍旧穿着白天上班的衬衣,卷着袖子,后腰有些皱了,因为是深蓝色,胸前和后背一大块被汗浸湿的区域已经变成了黑色。 他好像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忙到现在,刚还出去专门买了药。 常安有些过意不去。 “你去洗个澡吧。” 周勀刚好把药都收拾完,“你先睡,我洗完就过来陪你!” 半小时后周勀换了身睡衣过来,常安还没睡着,两人便聊了一会儿。 常安把白天公司的事跟周勀说了下,包括那些“诡异”的同事和背后对她的议论,周勀也愿意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又细致地给她介绍了一下辉鹏建工的情况。 当然,他所说的都是常安之前在网上查不到的资料。 比如辉建的发家史,再比如老板费定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下来常安才知道公司老板最初是工地的基层工人,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农民工,一点点积累发展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一半靠运气,另一半恐怕要靠手段。 “哦对了,你知道我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上司?” “嗯,项目经理,好像叫张…张建虎?”是这个名字吧,常安又回想了一下中午在“小食堂”听到的内容,“嗯,张建虎。” 周勀在巨大的人际关系网里搜刮了一遍,“不认识!” “听都没听说过?” “就算听说过也未必记得,别说辉建了,就你们一个办事处应该就不下于十个项目经理。” “这么多?” “行业性质所定,大一点的项目同时都会有几个项目经理,而且周期都会比较长。” 常安想想也是这个理。 “不过你这位上司,我会留意一下,姓张对吗?” “嗯,张建虎!”常安再次重复。 周勀揉了下她的肩膀,“记住了,睡吧,刚不喊累么?” 他把人搂到怀里。 常安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说实话是真的累,白天倒还不觉得,可此时夜深人静地躺床上,好像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但就是睡不着啊。 等常安翻到第五个身时,周勀在黑暗中问:“怎么了?” “失眠。” “亢奋?” “可能吧。” “正常,大部分人在适应一个新环境的时候都会这样。” 常安巴巴看着天花板,累归累,委屈也是受了点委屈,但大部分是一种兴奋与新奇并存的情绪,里头还夹杂了许多希望。 新的开端,新的人生,常安大脑皮层还处于一种活跃状态,她在周勀臂弯里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她,稍稍缩了下身子。 “喂…” “嗯?” “刚才你帮我挑完水泡之后,我以为你会让我明天别再去上班。” “为什么会这么想?” “觉得…你可能会嫌我麻烦。” 周勀想了想,“嗯,是挺烦的。” 又是接送又是做饭又是回来端茶递水地伺候,忙了一晚上感觉比他自己上班还要累。 周勀把另一条手臂枕在自己脑后面,“但是我知道你想去尝试不同的生活,不同的人生,可能我不能帮到你很多,但至少也没权利阻止,更何况你什么脾气,想要做的事也不是我说两句就能改变主意的。” 重点在后两句,周勀半无奈半妥协。 常安听出了他的意思,他这算是默默支持她作的任何决定,嘴上虽然不说,但背后却用行动表示。 夫妻之间互相坦诚又能互相理解并支持,其实很不容易。 常安缩着手脚把脸蹭到他颈窝。 “周勀…” “嗯?” “我觉得吧…” “嗯!” “我觉得你这样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你。” “……” 身边的人突然翻了个身,把常安严严实实地罩在身下。 “什么叫我这样的时候?” 常安缩了下脖子,黑暗中看着上方似淬着光的眼睛,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像是有股热气从胸口往上窜。 算了,还是用行动述说吧。 “你下来一点。” 她在黑暗中勾住周勀的脖子,自己把身子往上挺了挺,直直就对着他的嘴吻了上去。 起初是她主导,可碍于技术堪忧,只知道沿着他的嘴唇舔,舔完一遍又舔了第二遍,身上的男人却毫无动静。 他没感觉的么? 自尊心简直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常安恨得在他脖子后面拽了一把,松开。 “你…” 刚出一点声音,周勀整个人便罩了下来,风卷残云似的撬开常安的牙齿就把她亲了一通,亲得常安头晕目眩,周勀却早已把手探进了她的睡裙。 “这是你招我的,本来我今天不想动你…” “……” 做完之后常安彻底安分了,累得连身子都懒得翻。 “去洗洗。” “嗯…” “去洗洗啊。” “嗯。” 她光嘴里出声,趴在那却一动不动,周勀看着颇无奈,去洗手间拧了块毛巾过来帮她简单擦了下。 原本以为自己洗完澡过来常安已经睡着了,可她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趴在枕头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还不睡?” “等你一起!” 周勀笑,“现在这么粘人?”嘴上这么说,可下一秒已经把人揽到怀里。 常安把腿干脆搁在他的肚皮上,手臂缠住他的脖子。 “今晚这么亢奋?” “…不是!” “那你这算…?” “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 周勀别过头去看了眼,尽管房间里已经灭了灯,但暗淡光线中还是能够分辨出那双精神奕奕的眼睛。 一份月薪也就三四千的工作而已,还三天两头要跑工地,她至于这么兴奋? 真可怕。 “言归正传!”周勀拍了下怀里的人,声音好像莫名觉得严肃起来。 常安应了声,“你说。” “如果你不怕吃苦,可以忍受现在这份工作,想继续做下去我没意见,也不会阻止,可是哪天如果怀孕了,你必须第一时间辞职。” 常安想了想,这份工作大概需要经常去施工现场,确实不适合孕妇。 “可以,我答应你!”她就这么脱口而出。 周勀呼吸都好像窒了窒。 “所以说,你是答应了要开始备孕?” 一下又没了声音,周勀等了一会儿,去抓她的手,“常安?” 不知隔了多久,被抓的那只手似乎动了动,翻过来与他五指交缠。 又是煎熬的几秒中,随后… “嗯!” 很轻很低的一声,却短促有力。 第二天早晨常安被闹钟催了三次才醒,昏沉沉地下楼去,周勀居然已经在厨房做早饭。 “早!” “早啊!” 常安进去晃一圈,蔬菜汁,鸡蛋卷,三明治,还有坚果沙拉…很丰富嘛。 “你今天没去跑步?” “跑了,不过是在楼上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回头看常安,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快去刷牙洗脸,一会儿过来吃早饭。” 都说食物具备绝佳的治愈性,一顿丰盛的早饭下去,味蕾和胃里得到满足,周勀又给常安煮了杯咖啡,喝完瞬间元气满满。 按计划常安今天是要坐公交去公司,但脚上还有伤,周勀坚持还是开车送她。 出门前又把人摁坐在玄关旁边换鞋的小皮椅上。 “把脚抬起来!” “做什么!” “让你抬你就抬。” 常安乖乖听话,常安蹲下去把她的脚放自己腿上,又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东西。 “这是什么?” “凡士林,给你抹一点,这样走路就不会把伤口磨得太疼。” 周勀挤了一点在手掌上,脚她脚趾一直撸到脚后跟,葱白如玉的脚像条小白鱼似地被他捏在掌中,掌纹粗粝,揉到脚底心时常安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痒…” “别动!” “可是真的好痒。” “憋一会儿。” “……” 他手上用劲,拽得常安缩也缩不掉,只能咬住嘴唇忍住,忍着忍着那股酥痒感似乎不是特别明显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化开了一股情绪。 她直愣愣地盯着蹲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其实脸根本看不见,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头顶,可常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想象到他此时专注的模样。 “另一只。” “哦。” 如果当时有人刚好把那个场景拍下来,应该是一副怪异却又极其和谐的画面吧——一个穿手工西装的男人,把电脑和公文包扔在一边,单膝下跪为一个女人的双足抹凡士林。 抹完周勀帮常安把凉鞋套上,扣上搭扣。 “走了!” “……” 可走了几步身后没人,他回头,常安还傻乎乎地坐椅子上。 “上班第二天就准备迟到?” “哦,好!” 她这才重新挎好包急吼吼地跟出去。 跟了一段总算追上。 “你是不是没洗手?” “为什么要洗手!” “你刚摸我脚了。” “脚而已…”周勀压低身子在常安耳边说了一句,常安呆在原地,等他走到院子门外才气得追出去。 “喂,你流氓!” 此时青草青,微风拂,晨曦如浴。 一整个上午常安依旧是在“自生自灭”中,度过,但这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她能够沉得下心,也确实愿意去学一点东西,所以电脑或者柜子里的文件都会成为她的营养。 四个小时并不难熬。 常安还是被手机铃声打断。 “喂,小赵?” 那头小赵噗嗤噗嗤似喘着气,“太太,您能不能下来接我一趟?” “什么?” “我在你公司楼下,周总让我来给您送饭。” 送饭? 常安挂了电话下楼,以为周勀心血来潮给她送午饭,可当看到小赵手里拎了十来个打包盒时她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 “这…怎么送这么多?” 小赵大概是从路口走来的,热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一下,喘着气解释:“周总说您这边人多,让我多买一点大伙儿一起吃。 常安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这是打算让她收买人心? 常安接了满满两大袋食盒上楼去,刚好碰到杨静拿了一盒速食便当要去“小食堂”。 “哟你这拎这么多都是什么呀?” “网上点了几个菜,要不一起吃?” “啊,真的呀?”转眼又看到了袋子外面印的字,“还是燕禧的菜,燕禧什么时候也开始做外卖了?” 常安也不好说实情,只讪讪带过,“走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把其他人都一起叫上。” 虽说这招有点谄媚,但对于初入职场的新人来说,嘴巴甜不如手里大方,说些虚的远不如一顿饭几客甜品或者咖啡来得有用,所以只需半顿饭的功夫,原本都对常安爱理不理或者故意不理的同事,一个个都眉开眼笑宛若春风一般温暖。 杨静更是直接,完了直接跟在常安屁股后面一声声叫“常姐”。 常姐长常姐短的,常安听得不免有些膈应,其实算算年龄她也只比杨静大了几个月而已。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杨静这样,之前扔给常安图纸的那位高冷设计师就没去吃她的菜,自己在办公室解决了午饭,吃完出来泡咖啡,经过常安工位时还冲杨静暗戳戳地骂了一句。 “几个打包的菜就打发了,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常安自然听得懂这话,只是莫名其妙,自认没得罪过她吧。 杨静也听见了,但她显然没常安那么能忍,对着高冷设计师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神气什么,自己不也是空降兵!” “……” 这孩子,常安扶额,咳了声,“她叫什么名字?” “你说顾雯?” 哦,原来叫顾雯。 “好像是设计师?” “什么设计师啊,就三流大学出来的,不过就是仗着跟张…” “嗯?” 杨静吞了口气,错开常安探询的眼神,“那啥,到上班时间了啊,谢谢你的午饭,超赞!” 常安:“……” 一桌燕禧的菜替常安打开了突破口,后面两天大家对她的态度明显有所改观,也渐渐开始有一些简单的工作分配到她头上,当然都是些列印跑腿或者整理数据的琐事。 不过常安觉得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晚上周勀发现她居然开始把公司的东西带回来看,一沓沓的都是些项目资料,包括施工预算,技术交底纪要,甚至还有一些工程承包及分包合同。 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会缠着周勀给她讲,她倒是充分利用起了这个“家用资源”,整得比周勀还忙。 唯一遗憾的是她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上司。 当然,常安对这个人物也没什么好奇,至于为何想见他,无非觉得是自己的领导,可上班都快一周了,她连面都没跟他见过,搞得自己好像是成天游荡在公司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一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周周一上班。 常安刚进办公室就听到陶碧霞的小隔间里传出男人粗犷的笑声。 言情海 第211章 与上司见面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姐,早!” “早!”常安站在门口等了会儿,问杨静,“谁在陶经理办公室?” “哦,你说虎哥啊。” “虎哥?” “对,张建虎啊,你领导。” “……” 结果常安刚走到自己工位坐下,陶碧霞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 打头的自然是人事经理陶碧霞,后面跟了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嗨,人来了,过去给你们介绍一下!”陶碧霞带着走过来,一直走到常安跟前。 “小常,这是我们这的项目经理张经理,也是你上司。” 常安站起来,看了一眼,花衬衣,噌亮的漆面皮鞋,理着平头,脖子上还挂了条很粗的金链子,若不是陶碧霞亲口介绍,常安绝对不相信这人会是辉建的一个小领导。 地痞流氓还差不多。 “你好,张经理,我是常安!”常安还是伸过手去,结果张建虎跟傻了一样,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常安。 常安都被看毛了,打算把手收回来,可张建虎突然两手一握。 “小常对吧?” 常安只觉得那双黑乎乎的大手像钳子似的裹住自己,手指好像还在她手心里挠了两下,一股令人作恶的感觉从心口往上溢。 常安立即把手抽了出来。 张建虎倒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继续盯着常安。 “别叫我张经理,太见外了,叫虎哥!” “对,这里大伙儿都这么喊。”陶碧霞在旁边附和。 常安勉强维持自己的风度,笑了笑:“还是叫张经理吧。” 虎哥听上去跟混帮派似的。 张建虎捞了下脖子,倒也没坚持。 “行,小妹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 “那你们俩先熟悉一下,我还有点事,回头再聊。” 陶碧霞走时还在张建虎肩上拍了拍,张建虎双手合十,“不送!” 等陶碧霞走了,常安以为这个张建虎也会走,可他半个壮实的身子趴在桌前隔板上。 “小妹哪里人?” “小妹今年多大了?” “小妹这几天在公司还适应么?” 反正就是小妹长,小妹短,恨不得把常安祖宗十八代的信息都问出来,唯独不说一句工作上的事。 常安起初还能忍,假装附和,可是慢慢实在忍不下去了。 这人脸皮好像比城墙还厚。 “抱歉,我想去趟洗手间。” 张建虎这才让到一边,“行,你先忙,回头哥再找你!” “……” 常安立马起身,逃似地离开工位。 这种办公楼的洗手间都是公用的,一般在楼层走廊的尽头,常安觉得自己步子都有些急,到了洗手间后先拧开水龙头,拿出自己刚才被张建虎握过的右手就开始冲洗,冲了半分钟还是觉得没干净,又挤了好多洗手液揉搓。 “见过你上司了?”就在这时旁边镜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 常安扫了眼,顾雯。 “见过了。” “感觉怎么样?”说这话时顾雯已经从化妆包里掏出来一支口红开始往嘴上涂。 常安一直觉得她阴阳怪气,所以并没什么兴趣跟她聊天。 “第一次见,还不熟悉。” 口红涂到一半的顾雯转头看了常安一眼,嗤笑:“你倒会说话!” “……” “不过我不妨跟你说件事,知道你上一任助理是因为什么原因辞职的吗?” 常安不动声色地紧了下眉,还没回答,旁边女人突然把身子凑了过来。 “是因为忍不了上司的性骚扰!” 最后三个字她还刻意咬得很重,说完身子站直,嘴唇抿了抿,把血红的膏体抿匀。 “不过这事我估计办公室也没人愿意跟你讲,我是好心提醒你,当心张建虎这个人,他就是个色胚,但凡见到有点姿色的女人都想上,尤其是你这种小白兔型。”说完把口红盖上,又对着镜子拢了下头发,踩着高跟鞋走出去。 常安双手还缠在一起,上面沾满白色泡沫,她使劲搓了搓,又搅了搅,打开水龙头又冲了好几分钟才作罢。 好在一整个上午张建虎也没再来纠缠,常安的心情由忐忑也慢慢趋于平静,结果临吃午饭前张建虎就打了内线过来。 “小妹,来我办公室一趟。” 常安在座位上进行了一遍心理建设,想想在公司呢,这么多人,他也不能把自己怎样,于是偷偷往口袋里揣了把美工剪刀就进了张建虎的办公室,可这人好像突然转性,从头到尾只跟她聊工作,从她的职务范围,工作安排,一直说到近期手里跟了几个项目,与刚才一口一句小妹的流氓色胚样倒判若两人了。 聊完还不往在常安肩上拍了一下,“最近手头活儿有点多,小妹可能要辛苦一点!” 常安:“……” 中午常安刻意约了杨静一起吃饭,起初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慢慢热场常安才开始把话头引到了张建虎身上。 “我听说…之前做我这位置的助理是因为张经理作风问题才离职的?” 杨静一时还没听明白。 “作风问题?什么作风问题?” “就是…”性骚扰三个字常安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想了想,换了个还算委婉的说法。 “就是她忍受不了张经理越距。” “哦,你想说的是办公室性骚扰吧。” “……” “哎哟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没有吗?” “当然没有!”杨静把嘴巴里的寿司咽下去,喝了两口水,“虎哥这人虽然看上去油里油气的,也确实爱占女同事便宜,但要说到性骚扰还不至于,他分寸把握得很好,再说他也没这个必要,外面勾搭的女人多着呢,而且我跟你说哦…” 杨静放下杯子。 “看在你请我吃这么贵的日料份上,我跟你说个秘密,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好。” “那你过来一点!” “……” 常安不得不往她那边凑了下身子。 杨静一脸神秘,压着声音,“虎哥啊,和我们办公室的那个顾雯,有一腿!” “啊?” “什么啊,你不相信?” “不是…” “我亲眼看到的好不好,就前段时间我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晚上过来取,结果就看到他俩在…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讲。” “……” “而且我告诉你,顾雯那人心眼很小,好像之前那个助理就是被她弄走的,就因为她跟虎哥私交多了点,两人出去看电影被顾雯碰到了,所以你自己也小心点。” 常安呵呵笑了声,心里却无语,破大点办事处才多少人,怎么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谢谢,我会注意!” 第二天张建虎便不见了人影,后面两天也没在办公室出现,但他要了常安的联系电话,时不时也会远程遥控给她安排一点活儿,常安也渐渐适应了在辉建的工作。 转眼又是三四天过去,周五下午周勀给常安打了电话,告知广州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他需要连夜飞过去处理。 常安其实也已经习惯了他三天两头出差不在家的日子,所以并没多说,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要挂电话。 “等等。” “还有事吗?” “我这次可能要在广州呆几天,所以给你留了一张银行卡,就摆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常安有些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我钱?” “也不是突然,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 那边片刻沉默,周勀等了一会儿,问:“常安?” “嗯。” “你是不是不肯拿?” “……” “其实你不用多想,给你留张卡只是傍身而已。” 周勀试图解释,因为了解常安的性格,大概不会愿意拿他的钱,可是不给他又不放心,就怕哪天自己不在云凌而她急着需要用钱。 谁知那边突然咯咯笑了出来。 “知道了,你其实没必要跟我说这么多的,我们是夫妻啊对不对?那我作为太太用老公的钱是不是天经地义?行了,你好好工作,挂了!” “……” 常安先挂断,可半分钟后又收到了周勀的微信——“周太太,银行卡密码,后面跟了一串数字。” 常安笑了笑,回复过去,“里面有多少钱?” “不多,三十万,算是给你最近的家用。” “那用完了你会不会往里头补?” “没问题,我养我太太也是天经地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起劲,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原本微信界面突然变成了来电提醒,屏幕上赫然亮着“周歆”两个字。 周歆?她突然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常安心思跳了跳,犹豫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喂…” “喂,小嫂嫂,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聊聊?” 她上来就直奔主题,还是跟以前一样。 常安潜意识里排斥跟她见面,特别是她和褚峰的事曝光之后,可那边似乎已经猜到她会拒绝,紧接着说:“你别误会,我找你没什么其他目的,纯粹就是聊聊,你就当我最近闷在家里闷得实在太无聊。” 常安犹豫了一下。 “好!” “那就这么定了,我过去找你?” “不用,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我们就在家门口找地方一起吃顿饭吧。” 常安纠结要不要把这事跟周勀说一下,但最终决定还是见完之后再说。 下班之后常安在公司路口直接打了辆车奔赴和周歆约好的地址。 言情海 第212章 与周歆见面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人约在一家环境还挺小资的粤菜餐厅见面,进门常安便看到了戴着帽子的周歆。 “抱歉,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周歆抬头,帽沿下是一张明显比之前清瘦很多的脸。 “没事,坐吧!” 她抽了桌上的菜本给常安,“要不先点吃的?” 常安落座,翻看了几眼,“你最近身体还没康复,是不是有什么忌口?这方面我不懂,要不还是你点吧。”常安又把菜本推了过去。 周歆倒也没矫情,接过来重新翻看。 此时餐厅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几张桌子,店堂又大,可见生意比较冷清。 常安利用周歆点菜的间隙打量了几眼,她穿了身黑色连帽运动服,长袖长裤,把自己裹得还算严实,只是黑色将她整个人拉得更加瘦,加之没有化妆,肤色暗淡之外还能看到眼睛下面几条细纹,几颗淡褐色的斑。 “听说你出去上班了?”翻着菜本的周歆突然问。 常安愣了下,她工作的事并没几个人知道。 “你听佳卉说的?” “算是吧,那天她跟你语音的时候我正好也在。” 好吧,常安心里把常佳卉骂了一遍,可转念一想,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可隐瞒。 “对的,上周刚去。” “听说还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小助理,经常需要跑工地的,我哥居然会舍得?” 常安忍不住笑:“他为何要不舍得?“ 周歆总算抬头与她对视一眼,互相看了两秒,“也是,吃鱼吗?” 常安:“……” 周歆点了许多菜,可能是因为餐厅客人并不多,所以菜上得很快,一下子桌上就被摆得满当当。 “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所以还给你加了一个甜品。” 常安道了声谢,两人一来一去的,不知道的以为只是两个好朋友约着出来一起吃饭,随后两人都开始动筷子。 起初常安边吃还边等着对面起话头,毕竟周歆突然约自己肯定不光是为了吃饭这么简单,可半顿饭下去,对方毫无动静,常安也干脆只闷头吃。 所实话她在公司上了一天班,又大老远赶来这里,确实有些饿了。 直至两人吃完,甜品上来,周歆朝服务业摆了个眼色,“给她,我不吃这个。” 服务业便将甜品放到常安面前。 “给我来一杯美式!” 常安反问:“你现在能喝这个了?” 周歆:“难得出来一趟,想喝了!” 常安:“可是…” 周歆:“可是什么?你管我哥就行了,再说一杯咖啡而已,喝了也不会死。”她抬头朝服务员比了个手势。 常安被她气得够呛,可转念又忍不住笑出来。 “你笑什么?” “你哥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什么都由着自己的脾气!” 周歆愣了下,“我哥经常跟你提起我?” 常安摇头:“当然没有!” 周歆:“想想也是,大概他也没这胆。” 常安:“……” 话头打开,饭桌上尴尬的气氛好像消减了很多。 周歆从身后背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 “这是我找你的目的!” 总算讲到正题了,常安扫了眼,是个厚鼓鼓的文件袋,她却没打开,只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荣邦的股份转让书,还有相关手续和资料。我哥应该也跟你讲了吧,他打算转名下7%的股份给我。” 常安抿了一口水,“嗯,他之前跟我提过一次,但我不懂你的意思。” 周歆把文件袋往常安手边推了推。 “上次他把这东西给我,我只说会考虑,但是现在我考虑清楚了,我不想收,所以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 常安突然歪着脑袋笑了声,“你为什么不自己直接还给他?” 周歆:“我怕他不肯拿!” 常安:“不是吧,你是怕他拒绝,他总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服你。” 周歆:“……” 常安:“更何况你为何不肯收?他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你只需要在这些资料上签字。” 周歆:“没什么原因。” 常安:“真的没什么原因吗?” 周歆:“若真要有…”她想了想,“我也不缺钱,没必要拿他的股份!” 常安:“错!” 周歆:“……” 常安:“没人会觉得钱多吧,你之所以不愿拿他的股份,充其量不过是想让他永远欠着你,成为一根刺也好,一块石头也罢,你偏就要在他心里留点东西。” 周歆:“你说什么?” 常安:“我还没说完,麻烦请别打断!” 周歆:“你……” 常安:“我知道你们之前有二十几年感情,你们朝夕相处,共同进步,你总以为他是你的所有物,你们之间有一条康庄大道,尽管中间岔路不断,但最终都会一起走向同一个终点,你对此一直充满信心,你也向来已经习惯掌控方向,可是没想到中间出现了意外,方如珊还有我,或者我和他的婚姻,或许起初我们谁都不在你眼里,但是你渐渐发现他在某条岔路上越走越远了,你才开始担心起来,还好你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言败的人,所以你从香港回来了,开始试图挽回,可是他没答应对不对?所以你从最初的担心变成焦虑,又从焦虑变成偏执,直到他在这条岔路上一去不回头了,尽管你心里不愿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他,可是事实证明他和你除了兄妹关系之外已经不会再有其他,你不答应,也不甘心,所以才会有了你和褚峰之间这些事,你本意应该不是真的为了荣邦,而是想要以自我牺牲的方式让他这辈子都欠着你,记着你,可是事与愿违,他除了愤怒和痛苦之外,大概以后都不大愿意再面对你,至于这7%的股份,是他所能作出的补偿,意味着你一旦接受了这些股份,你们之间二十多年兄妹之外的情分全将烟消云散,你如此聪明,看透了他的意图,所以你才不愿接受这些股份!” 常安一口气说完,中间都不带喘。 对面周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差点握拳捶桌子。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一个外人,以为自己多了解我和我哥之间的感情?” 常安也不生气,手指慢慢摸着茶杯边缘。 “是啊,对你而言我确实是外人,说刚才那番话也确实是站在一个外人的立场,而不是以周太太的身份,可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能懂的道理,为什么你这么聪明还要执迷不悟?” 周歆煞白着一张脸,额头青筋都凸了几根,应该是在盘算如何反击,可是愣气了半天最后也只爆了一句:“我有什么执迷不悟?” 常安也不客气,直接回:“你的挽回,你和褚峰做的那些事,包括你今天来找我,甚至之前在朋友圈发的那些可有可无的照片,所有这些都是执迷不悟的表现。” 周歆:“你……” 常安:“还有,以上这些话我是以一个旁人的角度跟你说,但后面这段话,周歆,我希望你记住了,我和你哥已经结婚,无论你们以前怎样,也无论我们以后怎样,至少现在我是周太太,你没必要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离间,当然,我也没办法保证周勀能够永远受得住你的离间,可哪天你要是离间成功了,说明这个男人和这段婚姻也不过尔尔,我感谢甚至可以祝福你们!” 周歆哼笑一声,“所以说了这么多,你也还是没办法保证我哥会跟你白头偕老对不对?” 常安:“对,我没办法保证,因为人生还很长,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就像四年前你大概也想不到你和周勀的感情路上会突然冒出我这么一号人,再者白头偕老又能代表什么?代表彼此相爱并永远忠贞么?并没有,感情根本无法用任何时间和空间来证明,感情只需要随心,随自己的意志,甚至与对方和任何事物都没关系。” 一番话把周歆说得定在那里。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请慢用!” 醇浓的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苦得很,周歆恍了下神,慢慢清醒过来。 常安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今天来见她的目的,把手边那只文件袋又往前推了推。 “东西你拿回去吧,是签还是拒绝,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当面跟他谈,还有咖啡这东西…”常安拿过包把手机等装进去,“咖啡性寒,虽然我知道你未必会听,但还是少喝一点吧,毕竟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着想,行了,谢谢你的晚饭,空了再聊,我先走了!” 常安把包挎肩上,起身拉开椅子。 她到来去爽荡,周歆却懵了下。 “诶,我话还没讲完!” 常安已经从椅子前面挪出来。 “其实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讲,剩下的那些我也没兴趣听了,你要觉得憋得慌,可以给你哥打电话,我知道你真正想聊的对象并不是我。” “你……” “走了,自己多注意休息。” 常安挥了挥手绕过桌子。 周歆满腔的话像是被她硬生生给塞了回去,心里闷得慌,可又生出许多无力感。 眼看常安就要转过柱子了,她喊:“喂,最后一个问题!” 常安转身,“嗯?” 周歆:“你爱我哥么?”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非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常安笑了笑,淡淡的温柔挂在眉梢:“正在学!” 言情海 第213章 请客吃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走出餐厅,外面清风朗朗,盛夏即将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 时间尚早,周勀不在家,常安便没打车,用APP查了地铁线路,发现附近刚好有一班地铁可以回长河。 常安摸索着走到地铁站,没等两分钟便等来了车。 线路显示到长河一共十一站路,还好,路程不算特别远,可是前面几站路的时候常安没有座位,一直到过了市区下了一大波人车厢里才空出来。 常安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刚坐下,手机叮了一声响。 周歆的微信,刚要打开,列车进入隧道,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屏幕上的光圈因为失去信号而在努力转啊转,转了无数圈,窗外再度滑过广告牌,屏幕上的字也随之加载了出来。 周歆在微信上说:“你根本不爱他对不对?可是我爱,这么多年,我就只爱过他一个人而已。” 半个多小时后常安出了地铁站。 她在云凌生活这么多年,坐地铁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之前几次也都是跟着常佳卉坐的,所以今天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独自坐地铁,可谓里程碑式的开端。 从地铁站到长河望墅还有一段距离,常安开了导航,沿途跟着导航走,一路过去两边好多商铺,餐馆,还有书店,以前坐车从没发觉,步行才知道原来长河周边也挺热闹。 时间尚早,常安便打算一路逛回去,走了几分钟看到一家卖绿植和宠物的小店,常安推开玻璃门。 “晚上好!”店主是个清秀的小哥哥,看到有人进来便主动迎上前。 常安逛了一圈,被架子上一盆形状奇怪的植物所吸引,根部很长一截露在泥土外面,再从根部往上冒出两个小嫩芽,嫩芽显淡绿色,形似两只小耳朵。 “这是什么?” 小哥哥走过来。 “碧玉环,俗称小兔子,也是多肉的一种。” 那时候多肉才刚刚流行,常安只见过最常见的那几种,她把花盆托在手里,越看越觉得可爱。 “原来还有这种多肉啊。” “对,属于番杏科,原生地点是南非,适合在1525摄氏度之间生长,一旦温度超过35度叶片就会慢慢枯萎,进入休眠期,最近气温降低,所以你手里拿的这盆刚过休眠期,发了小嫩芽,慢慢嫩芽会越来越长,就像两只兔耳朵。”小哥哥耐心介绍。 常安觉得还挺有趣,于是问了价钱买了下来。 数分钟后她抱着一盆多肉继续往长河走。 小兔子…名字还挺形象,常安越看越觉得喜欢,于是对着花盆拍了一张照,忍不住发到了周勀手机上,也没打算他能回复,因为按他行程推算此时应该在哪个会议桌或酒桌上,可是没想到那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在哪儿呢?” 常安抱着花盆走在马路牙上。 “刚从一家花店出来,买了盆多肉。” “就刚才你发我微信上的那盆?” “对啊,可爱么?” 周勀那边顿了顿,“还行!”他嘴上这么说,但常安知道他肯定不觉得可爱,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敷衍女人,不过常安也不生气。 常安:“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周勀:“什么名?” 常安:“小兔子!” 周勀:“……” 常安:“真的,因为那两瓣芽会慢慢长大,最后成为兔耳朵的形状。” 周勀显然不关心这个,只问:“怎么突然想养这个?” 常安:“刚好经过看到了。” 周勀:“出去散步了?”他显然也已经听到那边车水马龙的声音。 常安:“没有,刚和星星吃完饭回去?” 周勀:“什么?”那头声音好像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分贝。 常安噗嗤一下笑出来,“你别这么紧张。” 周勀:“你见她做什么?” 常安:“是她要见我。” 周勀:“她跟你说了什么?” 常安突然起了一点玩心,干脆停下来,身子靠在路边的树上,“你好像很担心么?” 周勀:“……” 常安:“担心她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 周勀:“常安!!!” 看看,一说到周歆的事他就显得特别严肃。 常安:“好好好,不跟你开玩笑了,她见我是想把之前你给她的那份股份转让书叫我带回来转交给你。” 绕口的一句话,周勀一时都没捋清楚,问:“什么意思?” 常安:“意思就是她拒绝了你的股份,拒绝了你的钱,当然也意味着她要拒绝你对她作出赔偿。” 周勀:“那你怎么说?” 常安:“我?”想了想,“跟我有什么关系?钱是你的,股份也是你的,我唯一觉得不合理的是她为什么要来找我?所以我拒绝了,让她回头直接找你当面谈!” 周勀:“……” 那一刻他的心情真是……说也说不清楚,又觉得心里被爪子挠了似的痒,那一刻常安是不在自己跟前,要在的话他肯定把人拎过来恨不得掰开她的心看看,说话做事真是越发厉害了呢,以前倒完全没看出来。 常安又抱着花盆重新开始往小区门口走。 “好了,我要回去了,你在外面也要注意休息!”说完直接挂了电话,丝毫不管那头的人是否还有话要问。 隔天常安起了个大早,坐公交去公司,路上又买了两杯咖啡。 “早!” “早啊常姐!”杨静正躲在镜子后面贴假睫毛,听到常安的问候冒出半边脸。 常安将其中一杯咖啡搁她桌上,“请你喝的,摩卡!” 杨静眨巴着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冲她笑,“谢谢哈,常姐,你今天特漂亮!” 这话一听就是恭维,大概是哄她请喝了咖啡,可常安难得不反驳,而是拢了下自己的头发,“是么?也谢谢你的夸奖!” “啧啧…”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大清早堵门口选美么?让让!”顾雯踩着高跟鞋从常安身后擦过去。 杨静和她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别理她,她就喜欢这么阴阳怪气!”杨静又问:“你手里抱的是什么?” 常安:“多肉。” 杨静:“你养的吗?给我看看!” 她从前台后面跑过来,十分新奇地接过那盆东西,盯着看了两眼,皱眉:“这是多肉吗?怎么这么丑!” 常安:“……” 常安在自己办公桌上收拾出一片区域出来,摆上那盆碧玉环,又按照绿植小哥的要求给它浇了一点水。 因为天气刚刚有些降温,所以芽儿才冒出来一小截,不过碧绿的牙尖儿上滴着水珠子,特别漂亮。 常安整个上午心情都很好,结果中午的时候收到了“噩耗”,张建虎晚上要请客吃饭,缘由是作为领导要迎接新员工入职,为此张建虎还特意给常安发了私信。 “小妹,今天晚饭可一定要闪光哦。” 常安为此压力巨大,好在最后杨静告知张建虎并不只邀请她一个人,而是把公司好些同事都叫上了,类似同事聚餐。 有其他人在场会好很多,常安总算安定了一些。 临近下班杨静就开始对着镜子补妆,中间还过来问常安:“快帮我看看,今天这支口红颜色是不是配我的衣服?” 常安有些无语,不就和同事吃个饭么,需要这么费心费力? “还行。” “就还行?啊呀常姐你帮我参考一下嘛,晚上中灏的老板也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中灏?”常安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一下就有印象了,应该是辉建下面的一个外包公司,最近她梳理合同和备忘录,好几次都看到过这个公司名,好像最近辉建有好几个项目都是外包给中灏,但项目金额都不大,可见对方也不是什么大公司。 “中灏的老板去吃饭你至于这样?” 杨静嘿嘿笑了两声,“你不知道,这人可帅了呢,而且身材还特别棒,最重要一点,他还是单身!” 常安:“…所以呢?” 杨静:“所以你懂的啊,我当然要打扮好看一点,不过常姐你是没希望了,谁叫你这么早就结婚!” 常安被她那样子逗笑,却问:“你也有男朋友了吧?” 杨静摇头:“NONONO,男朋友和老公可不一样。” 常安:“所以你是打算要劈腿?” 杨静翻了个白眼:“什么劈腿不劈腿的,别说这么难听好不好,现在都是优胜劣汰的社会,遇到好的当然要换,这跟手机更新换代一样,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再去刷一层蜜粉。” 常安:“……” 张建虎订的饭店离公司不远,下班后杨静拉着常安步行过去,结果刚走到门口便见顾雯从一辆车里出来。 顾雯却只是冲她略点了下头,挎着包就走了,弄得杨静十分尴尬,可又不敢当面发作,等人走远才气鼓鼓地跺了下脚。 “什么玩意儿,眼睛长在头顶上呢。” 常安觉得这职场上的女人相处方式也很奇葩,过去轻轻拽了下杨静:“别气了,再气妆都花了!” 杨静这才轻拍两下脸,“对对对,不能气,生气容易长皱纹,走吧,先进去。” 张建虎定了间包厢,中午就已经把房间号码发了过来,在二楼,服务员领着常安与杨静上去,刚到走廊便听到包厢那头传出男人的说笑声,而其中尤数张建虎的笑声最具穿透力。 言情海 第214章 兜兜转转又相遇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人都到了吧,常姐,快帮我看看我头发好不好?”原本走在前面的杨静突然回过头来抓住常安。 常安无奈,看了眼,“挺好的。” “刘海呢?刘海有没有乱?” 常安用手指帮她梳理了一下,“可以了,很漂亮!” “真的吗?谢谢!” 但凡女孩儿被人夸张总是开心的。 杨静又自己捋了下头发,收掉脸上的紧张,可眉目里惴惴不安的神情却遮不住,与平时在公司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判若两人,弄得常安都有些好奇了,这中灏老板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 前面领路的服务员已经推开虚掩的包厢门。 “二位请进!” 随之笑声和人声如浪潮般从门内涌出来。 常安随着杨静进去,一间很大的包厢,超大圆桌,灯光敞亮,大约七八个人已经围坐在那,中间正对大门叼着烟的便是张建虎,右手边坐的自然是顾雯,而左手边的男人,黑色T打底,外面套了件深灰色衬衣,目光与常安触及时明显也愣在那里。 “虎哥!”杨静热情地叫了声。 张建虎听到动静看过来,“来啦,赶紧的!”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又瞬时拍了下左手边穿灰色衬衣的男人,“小杨你应该认识了,旁边就是我新招的助理。” 灰衬衣的男人并没接话,倒是旁边几个男女附和。 “虎哥你交了狗屎运。” “回头我得去问问陶碧霞,她什么意思,怎么就给你招的小妞儿一个比一个正!” “难怪今天肯掏钱请我们下馆子,看来刚才菜都点少了,得每人再加一份鲍鱼捞饭!” 三言两语起哄,搁平时常安肯定架不住,说不定扭头就走了,可此时只觉得眼前人影虚晃,脑子里一时好像停止了运转,直到张建虎叼着烟过来捞了捞她的肩膀。 “走,先带你认一遍人!” 常安潜意识地轻甩了下肩,但还是被张建虎带了过去,先送靠门的位置开始介绍,什么水泥厂老板,什么监理,什么消防局科长,还有几个居然也是辉建的项目经理,只是常安之前一直没见过。 最后把她带到那个穿灰色衬衣的男人面前。 “东子,中灏老板,认识一下,你们以后在工作上应该会经常碰面。” 常安咽了口气,天大地大,云凌也不算小,可是绕了好大一圈怎么还是需要面对面?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冥冥之中的注定,可惜现在一切都是虚的,眼前的困境是她该以何种身份与他打招呼。 朋友? 旧人? 陌生人? 还是仇人? 陈灏东其实从常安进门就已经看到了她,心中有震惊,也有好奇,但情绪控制得显然比常安合理。 他率先伸出手,“你好,陈灏东!” 常安心思一沉,继而又一松。 “你好,常安!” 两人手指短暂地触碰,普通到近乎烂俗的打招呼方式,却已经决定两人将以“陌生人”的身份来开始这顿饭。 张建虎又陆续介绍了几个人,直至带常安转了一圈,她最终坐回到杨静边上去,落座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松开拽紧的手指,手心里却已经拽了很多汗。 “喂,是不是特别帅?”旁边杨静压住声音突然凑过来问。 常安还没完全缓过神,“什么特别帅?” “刚才我明明见你眼睛盯着他都直了,你还跟我装?” 常安这才意识到杨静是在说谁,目光扫过去看了眼对面,陈灏东已经在跟张建虎闲聊了,似乎并没受丝毫影响,而包厢内的气氛也趋于平静,并没人看出任何异常。 常安舒了一口气。 “还行吧。” “靠,就还行?他这种品相明明可以拉出去拍封面杂志,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常安也是佩服杨静的比喻,忍不住笑了下,“说得好像你吃得到一样!” 杨静被怼得一时反击不了,气鼓鼓地捞过杯子喝了两口水,喝完还是觉得不服气,“我吃不吃得到还是个未知数,但你已经没机会了,哼!” 这口气跟孩子无疑了,常安也懒得跟她争,可又忍不住想笑,于是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借机低下头去偷着笑。 对面陈灏东在“不经意间”视线流转,晃过那一片时刚好捕捉到常安的笑容,最是一低头的温柔,说的应该就是那样的笑容。 因为并非商务应酬,整桌人除了同事便是平时在工作项目中关系混得比较好的朋友,所以饭局气氛很容易被撩高,而整桌人里面除了常安,杨静和顾雯之外,其余都是男人,她们三人便成了众人围绕的中心,常安沾了“新人”的光,又是中心的中心。 只是她在公众人群中的性格偏内向,所以即使被“撩”反应也是平平,渐渐大家可能意识到这人并不有趣,就把注意力又转到了杨静和顾雯身上。 杨静性格虽然活泼,但初入社会,饭桌上左右逢源的伎俩还不够,相较之下顾雯就显得游刃有余得多,各种话都能接,还总能哄得人开开心心,酒量也特别好,能端着杯子一个个敬,所以半场之后基本都是顾雯的天下了。 要知道干建筑这一行的好多都是从基层出来的,即便没干过基层也经常在工地现场呆,所以三教九流什么都有。 大家喝得七七八八后就开始显出“原型”,各种荤段子一个接着一个上,杨静大概已经免疫了,所以并没太大反应,只是毕竟年纪还小,也不好意思跟在后面接,可顾雯不同,无论多露骨的话和段子她都能无缝对接,简直和办公室里“高冷”的设计师形象判若两人。 常安起初还能忍,慢慢实在听不下去了。 这些人的谈吐和语言完全超出了她以前二十多年所认知的极限。 “我去下洗手间!”常安细声跟杨静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出了包厢。 踏出房间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浑身绷紧的神经都得到了松懈。 她也并没去洗手间,而是穿过走廊下楼,一直走到饭店后院,这家饭店还挺大,后院有一些假山花坛类的景观,常安找个清净处坐下,一坐便坐了半个多小时,直至杨静发了微信过来问她人在哪儿,常安才重新收拾好情绪上楼。 推开包厢,超强的冷气混着酒气铺面过来,满屋子的人似乎醉了一半,张建虎更是把衬衣都脱了,留了里面一件黑背心,粗壮手臂上的纹身也露了出来,一条恶俗的龙,再配着脖子上的金链子,活脱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其余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也都醉得七七八八,顾雯更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可一整个屋里唯独不见陈灏东。 他是提前走了么? “怎么站门口不进去?”身后冷不丁冒出声音,吓得常安猛转身,陈灏东正拿着钱包发票站面前。 里头还跟人在拼酒的张建虎看他进来,跌跌撞撞走近,瞄了眼他手里拿的东西。 “啥意思呢啊,你这抢着去买单的毛病算啥意思呢?是怕我张建虎还请不起你们几个吃饭?”醉鬼吆五喝六地喊。 陈灏东也没什么表情,把发票折好塞兜里。 “没什么意思,只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你钱多可以留着请我们下一顿!” 这话好像一下让张建虎舒坦了,他气急败坏的脸色一下笑开来,“行,这话我爱听!”黑乎乎的皮肤像又刷了一层油脂,也顾不得自己醉得东倒西歪了,上前一左一右突然架住陈灏东和常安。 陈灏东还行,个儿高架得住,可怜常安那小身板被张建虎巨大的身躯冲击力撞得往前趔趄了两步。 “那我们…那我们说好了,约下次…约下次再一起吃饭,小妹,你看怎么样?” 酒气混着汗馊与油脂味一同扑到常安脸上。 常安蹙眉,差点要吐出来。 “谢谢,张经理您…您客气!”她边说边想试图扯开挂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可无奈张建虎块头大,半个身子压她肩上跟驮着顶大山。 陈灏东朝阿松使了个眼色,阿松过来接住常安肩上那条手臂,“虎哥,您看今儿时间也不早了,大伙儿也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不如早点散?” 常安解了围,揉着刚被压疼的肩膀,抬头刚好与陈灏东的视线相撞。 “先走!”他开口,低沉且间短的两个字。 包厢里头也都已经进入尾声,醉的没醉的乱七八糟抱作一团。 “小杨,你走了吗?”常安进去拿包。 杨静也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一点起码的理智,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走,当然走!” 对面顾雯还趴桌上。 “那她怎么办?” “她是虎哥的人,还轮不到咱俩管!”杨静拉着常安出去,可惜走一步崴两步,最后常安不得不扶住她。 门口陈灏东正在跟人说话,似乎就是之前那个消防局科长,常安本不打算再跟他打招呼,可杨静经过门口时硬生生把常安拖住。 “陈总,谢谢啊…谢你今天的晚饭……” 常安:“……” 陈灏东与人的交谈被打断,但并没什么不悦,只是淡淡回“不谢!”继而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飘到旁边常安身上。 常安点了下头,“先走了!” 陈灏东顿了顿,“你…你们怎么回去?” 言情海 第215章 送她们两回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我们…”结果常安还没来得及说完,杨静抢答,“不知道啊,估计得打车…啊,就是不知道门口能不能打到车子。” 陈灏东想了下,眸色又扫了眼常安,“这样吧,我送你们回去!” 杨静一脸受宠若惊,“真的吗?会不会很麻烦?” 陈灏东:“不麻烦!” 杨静:“那太好了,这么晚我一个人回去还有点害怕,谢谢陈总,那我跟常姐先去楼下等你!” 她拽了常安就出门,动作利索到让常安产生错觉,好像刚才走不稳说不连贯的醉意都是装出来的。 杨静一直把常安带到一楼大厅,外面的微风吹进来,她有了片刻清醒,又打量一眼旁边满面桃红的杨静。 “你没醉吧?” 杨静嘻嘻笑了下,“还行!” 那刚才就是装的喽?常安抬手抚额,把包挎肩上,“你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别啊!”杨静把她又拽住,“刚中灏的陈总不是说要送我们吗?” “不想麻烦别人。” “哪儿麻烦了,不就顺道送一下的事嘛!” 搁平时常安也不会这么矫情,但陈灏东不同,可这些顾虑常安又不能跟杨静明着讲。 “算了,要不你在这等他吧,我打车回去可能更方便!” “方便个屁,这里要走老远才能打到车,而且打车要多少钱?有现成车不坐你何必浪费银子?” “……” 常安汗颜,有时候她真的有点跟不上杨静的逻辑,可自己分明只比她大了几个月而已,怎么三观如此不一样。 她还想试图找借口先走,杨静的手机铃声开始响,她松开常安看了眼,“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嘀嘀咕咕开始说话,常安也没偷听的习惯,可无奈她声音大,多少还是有些内容落入了她的耳朵。 “…就跟同事啊,男女都有…这很正常好吧,难不成吃饭只跟女同事吃?都说了不用你过来接,真的不用…知道了,我和同事拼车打量出租回去,会小心的,你早点睡吧,晚安,么…” 杨静挂完电话转身,常安立即假装低头玩包上的扣子,等人拿了手机走近才抬头。 “男朋友的电话?” “是啊,烦死了,弄得跟查岗似的。” “那是你没办法给他安全感吧?” “安全感?他要什么安全感?再说安全感这东西是靠我给的么,他得自己努力,足够好了自然不缺安全感。” “……” 常安再度被噎了回去。 她最近也从杨静只言片语的聊天里面拼凑出她跟她男朋友的事,两人都不是云凌本地人,是在云凌念大学的时候才认识,交往了三年,也算熬过了“毕业就分手”的洪流,现在两人刚开始工作,跟另外两对情侣合租一套房,目前而言感情应该还算稳定,但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也正常,毕竟两人还年轻,未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只是常安意识到一个问题——杨静似乎经常跟她男朋友撒谎! 就刚才电话里的事,她明明在这等着别人送,却骗她男朋友说会跟同事一起打车回去。 “其实…” “陈总,这里!” 常安的话被杨静一声急呼硬生生地打断,陈灏东从楼梯那边走过来。 “抱歉,在楼上又耽搁了一会儿。” “没事,不急的,倒是我们要麻烦你!”杨静此时化身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常安又看了眼楼梯,“其他人呢?” “还在喝。” “还喝?” “现在不算太晚,一会儿喝完他们还要转场去唱歌。” 杨静又问:“那你不和他们去唱歌吗?” 陈灏东:“我晚点可以再过来,先送你们回去。” 常安一听理由正充分,于是说:“要不就不麻烦你送了,省得来回两趟跑,我和小杨打车回去也很方便的。”结果这话刚说话,手背上被硬生生掐了一把。 杨静气鼓鼓地朝她剐眼色。 常安有口难言,陈灏东已经拿了车钥匙,“走吧,还是先送你们回去。” 到了门口常安才想起来,“你喝酒了吧?” “喝了一点!” “那是不是就不能开车了?” “我已经叫好代驾。” “代驾多麻烦,我觉得我还是…” 陈灏东突然站定,盯着常安冷飕飕地看了一眼,常安只觉得头皮发紧,旁边小杨拽她的手腕。 好在陈灏东并没停留太久,眉峰扫过之后便冷冰冰抛下两个字:“跟上!” 常安:“……” 车子停在斜对面的露天停车场,有段距离。 常安也是被刚才陈灏东那个眼神吓到了,只能鬼使神差地跟上,旁边杨静压着声音呵斥:“你干什么啊,人家好心要送我们,你一会儿一个问题,一会儿一个问题,搞得矫情死了,真没意思。” 常安已经彻底无语,横竖好像都变成了她的问题。 …… 之前约好的代驾已经在停车场等了,陈灏东把钥匙抛过去。 三人上车,陈灏东坐副驾驶,常安和杨静坐后面。 陈灏东先问:“杨小姐,你住哪里?” 杨静报了个地址。 陈灏东把地址跟代驾司机复述了一遍,“麻烦先去这里!” 结果杨静还有些不服气,又不好直说,只能婉转问:“先送我回去吗?常姐,你家住哪儿呢,可能你家比较近。” 常安刚想回答,前面淡淡出声:“不管近不近,反正先送你!” 杨静:“……” 常安:“……” 好在杨静租的公寓离饭店并不远,一刻钟之后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再开进去,便在门口就下了车。 “陈总,谢谢,改天有时间去我们公司,我请你吃饭!”小姑娘挥着手趴前面窗户跟陈灏东告别。 陈灏东好像回了一声“嗯”,好像又没回,只比了个手势让司机开车。 开了一段,又喊停,这一惊一乍弄得常安有些无语,结果只见前面人突然下车,绕了半截车身过来开了后座门。 陈灏东再度上车,却是坐到了常安边上。 常安:“……” 她揪住包带子,闷头不吭声。 车子继续并入正道,师傅等不到下一个地址,只能自己开口问:“下一站去哪儿?” “长河望墅!”陈灏东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落定,之后两人又继续沉默。 长河望墅在另一个方向,师傅拐了一个弯,路却越开越拥挤。 杨静租的是个老小区,这个点附近开始出夜市,各种小吃摊占了半条路,加上步行的人和电动车在里面穿行,车速开得跟龟爬似的,外面嘈杂的叫卖声和鸣笛声也随之传进来。 市井之气以前会让常安觉得厌嫌,可现在天天去上班,反而习惯了这种环境,此时心里竟生出一些安宁。 可陈灏东突然合了车窗,所有声音在瞬间内似乎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刚才被喧哗而掩盖住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她再度揪住包带子。 陈灏东却开口问:“怎么会去辉建上班?” 常安顿了下,“想出来工作,刚好就进了这家公司。” 陈灏东:“他也放心?” 常安:“这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是孩子了!” 陈灏东好像笑了声,“倒也是,不过要是知道我和辉建有合作,他以后是不是就没这么放心了?” 常安:“……” 这人真是,总有本事一句话就把天聊死。 缓了缓,感觉前路还长,常安觉得还是应该聊点什么来缓解气愤,于是问了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你换车了?” 陈灏东:“不算换,只是重新买了一辆。” 常安:“之前那辆呢?” 之前他开的是一辆路虎,可现在坐的却是丰田荣放,档次上差了不是一点点。 陈灏东倒也没隐瞒,“之前那辆不是我的,一直挂在元玺名下,现在我从元玺出来了,肯定也要把车还回去。” 常安一惊:“你从元玺出来了?”可转念一想,他要不出来也不会冒出来一个中灏,“现在是自立门户单干吗?” 陈灏东:“算是吧,拉了以前几个兄弟,不过资质不够,目前只能接些分包项目。” 之前这些常安也不懂,现在在辉建做了一段时间也有了基本概念。 国内建筑类企业基本可分为三部分,即施工总承包企业,专业承包企业和劳务分包企业,而其中施工总承包企业资质一般分为四个等级,专业承包企业资质可分为三个等级,劳务分包无等级之分。 每个等级都是根据企业净资产,工程案例,业绩等数据一级级往上申报审批,而不同等级的建筑企业对应所能承接的项目规模也不一样。 简单来说,等级越高,所能承接的项目就越大,但并不是所有建筑公司都是一蹴而就的。 大型国有建筑公司尚且需要经过上百年的发展才能有现在的规模,而一些私人建筑公司该如何从市场里分得一杯羹? 常安之前在看资料的过程中也有过简单了解,无非是挂靠在大型总承包企业,类似于天峰和辉建这种,以分包商的名义来参与项目。 显然,陈灏东的中灏应该就属于这一种。 只是常安有些想不通,陈灏东在天峰甚至元玺都已经混得不错,怎么突然又辞职要自己单干? 这一行的水不是一般深,若没点背景没点手腕真的很难维持。 言情海 第216章 她是真的爱你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怎么突然想要出来单干?” 陈灏东:“不是突然,之前就已经打算好。” 常安:“何灵怎么会同意让你从元玺离职?” 陈灏东顿了顿,“我和她分手了。” “分手?”常安有片刻惊讶,但很快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因为陈灏东父母当年出事,何兆熊也被牵扯其中,介于这层关系他们应该也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那你父母当年那些事…她知道吗?” 陈灏东摇头:“不知道。” “你也没打算跟她讲?” 陈灏东看向窗外,车子依旧被人群和小摊挤在路中央,一寸寸似乎在很艰难地往前爬行。 “没有这个必要吧。” 其实讲不讲又能改变什么呢?上一辈的仇恨,这一辈的伤害,归根究底只是命运作弄人。 “我有一个问题其实一直想问你。”常安又开口。 陈灏东应了声,“你问。” “当年你和何灵交往,是不是也是为了以后的事做打算?” 旁边的男人沉了一口气,“是,我当年进天峰,认识了何宾,包括利用何宾接近何灵,以此取得何兆熊的信任,让我在元玺能够有一席之地,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能够扳倒何兆熊。” “所以你承认利用了何灵的感情?” “对。” “可是何灵应该是真的很爱你吧。” 常安曾经在何灵后腰上看到过一个纹身,花体英文HD字样,这是“灏东”两个字的拼音首字母。 愿意把一个男人的名字一针一针刺在自己皮肤上,可见对这人的感情真的很深,而且纹身难以洗干净,也就是说,何灵在腰上刺下这两个字母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和这个男人掰扯干净。 陈灏东没回答常安这个问题。 后面的路双方都沉默起来,直至车子总算从那条夜市的路上挤出去,上了高架,路面开始开阔。 常安打开车窗,任由十月凉爽的夜风吹进来。 车子开到长河小区门口,常安便让司机停车。 “就到这吧,我自己走进去。” 陈灏东明白常安的意思,她大概是为了避嫌,所以并没勉强。 常安下了车,又站在窗外打了声招呼:“谢谢你特意送我回来。” 陈灏东很淡地笑了笑,挥挥手,“走吧,这么晚自己小心。” 车子一直没走,在小区门口的马路上停了几分钟,直至常安的身影没入路灯和树荫中再也看不见,陈灏东才拍了下前排座椅,报了自己的住所地址。 陈灏东让代驾司机把车子一直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付完费用,他坐升降电梯直接从停车场上楼,摸钥匙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拧灯,只感觉一个黑影扑过来,女人的香水味带着烟熏火燎似的酒味,双手死死抱住陈灏东的脸就亲。 陈灏东在片刻空白之后意识到对方是谁,把人扯开,“你发什么疯?” 结果扯开的人因为站不稳,身子直直往后倒,眼看要摔了,陈灏东不得不再伸手拉了把。 “灏东…” 人又软趴趴地往他身上靠。 陈灏东用肩膀顶住,抽手摸到了开关,“啪”一声,眼前通亮,何灵红扑扑的一张脸正靠在他胸口,他不得不扶握住她两条手臂把人带正。 “能不能自己站?” 何灵痴痴笑了下,耸拉着脑袋又要倒过来,这次陈灏东有了防备,双手撑住她的肩膀,可何灵却突然把手臂缠到了陈灏东脖子上。 “灏东…灏东…”噘着嘴又要贴上来亲。 陈灏东往后仰了下,扯开何灵。 “站好!” 这次已经完全不想管她会不会摔了,结果何灵往后跌了好几步,后背撞在鞋柜上才勉强站稳,眉头皱了下,似乎开始有些生气。 “怎么了嘛,人家都好久没见你了,亲你一下不行吗?”何灵嘟着嘴抱怨。 陈灏东垂眸看不远处的人,头发有些乱,妆也花了,身上穿了条无袖刺绣连衣裙,这季节显得有些单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所以她一手抱着另一侧膀子,脸上红晕明显,一看就醉得不轻。 陈灏东有些无奈。 “我送你回去!” “我不,我今晚就睡你这里。” “何灵!”音量提高了几分,何灵眼色沉了沉,大概也是有点怕陈灏东的,所以眼珠子转了下,“那我渴,你去给我倒杯水喝。” 陈灏东捏口气,“喝完就走?” “嗯。” “好,那你坐沙发上去等我。” 陈灏东扔了车钥匙走去厨房,很快端了半杯温水出来,客厅却没人了,有声音从卧室那头传过来。 陈灏东过去推开卧室的门,只见何灵全身脱得只剩内衣裤坐床上。 陈灏东闷沉一口气,想痛骂两句,却发现无词可说,嘴巴干干张了下。 算了! 他端着水杯转身。 “诶,你去哪儿?” “房间留给你睡,我回工地宿舍。” 结果脚步刚抬,身后便是一窜咚咚咚的声音,何灵几乎跌撞着从床上下来,冲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陈灏东。 “不,我不准你去!”她箍住他的腰身。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水杯里的水都撒了出来。 陈灏东看了眼地板上的水渍,闭眼深呼吸。 此时他应该说些什么,至少要让她认清事实,可是很多话竟难以启齿。 “抱歉!” 所有的解释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就连这两个字好像也只是为了应景,陈灏东干脆什么都不说了,一根根扳开何灵扣在自己腰前的手指 “早点休息,明天离开前记得把你手里那套钥匙留在桌上。” 他走了出去,身后尾随一条颀长的影子,很快听到外面防盗门关上的声音。 何灵站在原地,头顶灯光白亮,照得四周这间房犹如荒芜的沙漠,她被遗弃在沙漠中央,断水断粮,可能再也走不出去。 何灵晃荡了一下身子,嘴角痴痴扯了个笑,脚下放软,一下子就瘫坐到地上。 …… 方如珊晚上去参加了一个派对,到家已经很晚了,月嫂带着孩子早已睡下。 她去婴儿房看了眼便回到自己卧房,晚上穿高跟鞋站了半天,小腿酸疼,她便放了一缸热水泡澡。 泡澡免不了刷朋友圈,上面几条都是晚上派对几个所谓“小姊妹”刚传上去的照片,各个锥子脸,大眼睛,凑在一起对着镜头四十五度微仰,再加上滤镜和磨皮,盛世美颜。 只是其中有一张把方如珊的脸拍大了,加上半边隐在灯光中,显得皮肤有些黑,方如珊十分不爽,在那张照片下面含沙射影地评论了一句,可是刚评完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多少显得小家子气,于是赶紧删除。 删完心里还是不爽,干脆把发照片的那位“小姊妹”拉进了黑名单。 手指继续往下翻,朋友众多,花花绿绿的配图,最后却被一个小视频吸引住了目光。 内容应该拍的是饭局,一桌子人,从头到尾只有数十秒而已,但方如珊还是轻而易举就看到了那对男女,起初还觉得不可思议,怕自己眼花看错,可把小视频又重复播放了几遍,她才不得不确定。 “哗啦”一声,方如珊从水里出来,随手拿了架子上的浴巾裹住自己,往卧室走的功夫顺手也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 “喂…” “喂,雯雯!” 那边顾雯显然顿了顿,但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如珊啊?” “是呐,好久没联系了,以为你要听不出我的声音。” “怎么会,只是不大敢相信,毕竟你现在可是富太太。” “嗤…编排我呢?” “哪敢啊,你看我们当年大学宿舍里一起出来的几个人,是不是就数你混得最风光?” “风光什么啊风光,行了,你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还老样子呗。” “还在设计院上班?” “没,早出来了,现在在辉建。” “辉建?辉鹏建筑?大公司啊!” “屁大公司,混口饭而已,跟你是不好比的,怎么,这么晚找我是有事?” “没,就突然想起老同学,要不改天约了吃顿饭?”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倒真像是许久未见的大学同学叙旧。 挂断电话之后方如珊哼笑一声。 云凌还真是小啊,这样都能碰到。 楼下传来动静,门被撞得砰砰响。 方如珊换了件睡袍下楼,刚走到楼梯口便见何灵灰着一张脸进来,一下瘫倒在沙发上。 “哟,何大小姐这是刚从哪个应酬桌上下来啊,浑身酒气!” 何灵抬头看了眼,嘴里哼声,“跟你没关系!” “怎么,又谁得罪你了,刚回来就臭着一副脸?” “管你屁事!” “是是是,是跟我没关系,不过你这样我也不能看着不管,给你倒杯水去?” 方如珊紧着袍子走到一楼,也不顾何灵要不要,自顾自去倒了一杯水过来,结果刚走到客厅便听到楼梯上咚咚咚的声音。 “诶,水不喝啊?” 何灵理都不理,直接上楼撞上自己的卧室门。 方如珊端着水杯哼笑一声,“还当自己是被全世界都捧在手里的千金小姐呢,啊呸,什么东西!”冷飕飕地说完,自己把水喝了个干净,扭着身段也跟着上了楼。 言情海 第217章 你老公应该赚得挺多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何兆熊去世之后方如珊从何宅搬了出去,可孩子满月之后她又搬了回来。 起初何灵不同意,变着法子赶,可方如珊立场坚定,脸皮也厚,又仗着生了个儿子就赖在何宅不走了。 何灵也跟她闹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也曾找过何宾一起赶,结果方如珊抱着儿子当着何宾的面一顿哭诉。 何宾那人耳根子软,又或者对方如珊还有一点以前的情分,结果竟然就当面点头了。 那段时间何灵都不愿回来住,可自己气得半死,方如珊带着儿子在宅子里住得越发心安理得。 赶都赶不走,何灵也只能咬牙吞下这口气。 好在宅子大,两人同时在家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只要尽量避免碰面,总算也能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存下去。 第二天常安起晚了一点,没赶上这几天一直坐的那趟公交,到公司晚了十几分钟。 进门却看到前台空的,杨静没有来,以为她昨晚喝多了,今天请假,所以并没多想,可是半小时后她从洗手间出来,只见杨静耸拉着脑袋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刚想打招呼,杨静抬头,常安一下就看到她肿得跟金鱼似的一双眼睛。 “怎么回事?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杨静看了眼常安,摇摇头,没吱声。 中午几个同事约了去楼下吃火锅,杨静没去,常安也懒得去凑那热闹,所以推掉了,只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结果刚出电梯便听到洗手间那边传来异响。 一抽一抽,倒像是哭声。 可是大中午谁会躲在洗手间里哭? 常安走过去,果然是哭声,从某个关了门的隔间里传出来。 “……你还怪我,怪我虚荣?那你也不想想…这才毕业多久,四个月而已……你这是第几份工作了?是啊…我承认我爱钱?可谁不爱钱……你说什么?我看不起你?行,姚凯,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我就是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怎么了?” 里头哭声混着骂声,断断续续的,但常安还是能够听得出是杨静的声音。 根据内容也基本能判断出来了,大概她和男朋友又闹上了。 常安也没兴趣旁听,正准备撤出去,可“嘭”一声巨响,隔间的门突然开了。 “……姚凯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杨静举着手机怒骂一声,抬头却与常安刚好对上,哭得通红浮肿的双眼,被自己揉花的睫毛膏,还有黏在额头湿哒哒的头发,啧啧…当恋爱遭遇现实,多半有些狼狈。 常安愣了愣,“抱歉,我过来洗个手!” 她想试图缓解尴尬,毕竟被人撞上跟自己的男朋友吵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杨静那会儿已经掐了电话,短暂的呆滞之后便用力抽了一口气。 “走,下楼找地方喝点东西。” “……” 常安被硬生生拖走,在楼下附近找了间铺子,两人一人点了杯奶茶。 常安其实平时很少喝这些东西,但秉承要安慰杨静的心理,陪着刚喝了一口,对面突然啪地一下把手掌拍桌上。 常安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校园恋爱果然不靠谱,我他妈想分手!” “……” 常安汗颜,把嘴里一口甜腻的奶茶咽下去。 “又吵架了?” “是呐,又!” “这次也为了房租的事?” 常安虽然和杨静认识的时间不久,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星期而已,可短短几天已经见识她和她男朋友在电话里吵了不下三次,且次次都是为了这个月谁缴房租的事。 结果杨静咬着吸管摇头:“不,短期内我想我们不会再为房租吵架了。” 常安:“为什么?” 杨静:“因为他TM又辞职了!” 常安:“……” 辞职便代表没有收入来源,自然不用再缴房租了。 常安:“就为了这个事吵架?” 杨静:“难得这还不够严重吗?是,搁别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大不了,可你知道他从毕业到现在辞了几回么?三回,这是第三回!” 常安算了下时间,从6月份毕业到现在也不过才四个月而已,辞三回确实有些频繁了,但她也不能直接说,迂回着劝:“我想他辞职也是有原因的吧?” 杨静:“当然,当然有原因,而且他的原因还特充分!第一次是不爽领导在会上刁难他,这也算了,我忍,第二次是不爽同事聚餐没把他叫上,行,我也忍,可你知道这次是为了什么原因吗?” 常安问:“什么原因?” 杨静:“他说公司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写了封建议书投到行政部,要求行政部提高饭菜质量,结果被行政经理直接打了回来,他气不过,居然直接发了封邮件告到老板那,说行政经理克扣员工饭菜预算,中饱私囊,气得行政经理昨天找他当面对质,两人直接在公司就吵了起来,最后大概没吵得过,一怒之下就写了辞职信,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常安之前虽然见过两次杨静的男朋友,但都是在公司楼下远远见的,并不太熟悉。 “我不好评论,但你也应该冷静一下,或许这些只是他辞职的外因,真正的原因你并没了解!” “啊呸,这些虽然是外因,但内因我最清楚,一个字——懒!他巴不得成天在家打打游戏。” “……” 常安不想插手别人情侣之间的事,所以只无关痛痒地安慰了几句,中途周勀打了电话过来,常安也没回避,当着杨静的面跟他说了几句。 他那边有些吵,大概是在哪个公共场合,告知常安下午就回云凌,已经订了航班。 挂断电话。 杨静脸色已经好转了,咬着吸管问:“你老公啊?” 常安笑了笑:“是的。” 杨静:“他最近几天在外地?” 常安:“出差!” 杨静哦了声,“你老公干什么的?听起来好像很忙!” 常安顿了下。 杨静:“怎么,不方便讲啊?要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常安摇头,“没有什么不方便,算是跟我们半个同行。” 杨静:“做工程的?” 常安:“卖房子。” 杨静:“哦,房产经纪人啊,这个我知道,听说这两年房市好,卖房子很赚钱的,难怪我看你平时吃穿都是名牌,老公赚得应该挺多吧?” 常安挠了下头顶,勉强笑了笑:“…还行吧。” 言情海 第218章 女人是个奇怪的生物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人喝完奶茶回到公司已经有些晚了,结果进电梯的时候却碰到也刚从外面回来的顾雯。 杨静还是规规矩矩地跟她打招呼:“雯姐,出去逛街的啊?” 因为顾雯手里拎了两只很大的纸袋子,外面印的LOGO显然是衣服挎包之类。 结果顾雯理都不理她,只是瞄到常安那边,嘴角笑盈盈的,可眼神却显然带了某种深意。 常安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但还是略点头以示礼貌。 电梯打开之后顾雯率先拎着袋子出去。 杨静人前乖巧,人后冲着顾雯的背影狠瞪眼:“神气什么,成天不把人放在眼里,我敢保证她手里拎的东西肯定又是跟哪个男人睡来的,也就这点本事。” 年轻女孩儿见不得别人好,也受不得委屈。 常安笑笑,没言语。 …… 顾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迫不及待地拿出袋子里的东西。 一只GUCCI的手包,一件MaxMara的大衣,都不是新货,但也有九成新。 顾雯摸了摸手包上的皮质,再摸了摸大衣的料子,甚是喜欢,干脆把大衣套在身上。 办公室里也没镜子,只对着落地窗的倒影系上腰带,前后转了个身,好牌子就是好牌子,即使最普通的样式,可剪裁版型就是比一般大衣来得好。 顾雯觉得这么一件穿在身上,手里再拿一只GUCCI的手包,走出去立马觉得自己比同龄人高端了几个档次。 她心里越发喜欢,但天气尚热,还不到穿这衣服的时候,不得不脱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袋子。 收拾妥当之后顾雯才坐到椅子上,平息了一些心情,从自己包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 “喂…” “如珊,我是雯雯。” “我听得出来了,到公司了?” “刚到,特意打电话跟你道声谢,衣服和包包我都试了,特别喜欢。” “不用这么客气,你喜欢就好,我之前还怕你嫌弃是我用过的呢。” “不会,怎么会,跟新的一样。” “也是,包我只用过两次,衣服好像买回来一次都没穿出去过,只剪了吊牌,现在生完孩子暂时也穿不到,觉得你身材跟我差不多,应该可以穿。今天出门也是走得匆忙,下回约个时间你来我家里,你知道我的,买东西特别冲动,所以好多衣服鞋子当时觉得好看,买回来一试却发现根本不适合自己,所以家里好多衣服都没穿过,你来看看,要有喜欢的都拿回去。”方如珊表现出十分友善的亲和力。 顾雯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真的吗?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只要你不嫌弃旧的就行。”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你来拿,不过说句老实话,到我们这年纪真该有几件像样的行头傍身了,那些快消品牌最好别再穿。” 顾雯嗯嗯地应着,挂了电话之后难以抑制心中发酵的情绪,伸手又摸了下那件大衣,其实MaxMara也不是什么多顶级的牌子,但靠顾雯的工资目前她也是消费不起的,所以心里又不免暗喜,可转念一想,今天跟方如珊吃饭,她的派头,她那一身行头,从包包衣服首饰再到身后抱着孩子随身伺候的保姆,俨然就是豪门富太的水准。 可要知道,当初两人是大学室友,方如珊一个月400生活费,最穷的时候甚至还要靠顾雯接济,可这才几年功夫,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 顾雯心里羡慕之余有稍稍有些不平衡。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方如珊可以出人头地,她顾雯就该一辈子当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 …… 杨静下午精神一直蔫儿蔫儿的,常安觉得她嘴上虽然数落她男朋友没出息,但心里大概还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因为吵了几句整个人都跟生场大病似的,更何况两人也已经有了三年感情。 爱与现实,常安始终还是更愿意相信前者可以获胜。 不过杨静对常安而言只是一个同事,她的心情如何完全影响不了她,相反,常安一整个下午都显得很愉悦。 按照周勀中午告知的航班信息,他应该下午三点就能到云凌。 三点左右常安给他发了条微信,那边回复航班已经落地。 常安猜测周勀应该还要回公司。 “晚上见!” “好,晚上见!” 五点公司下班,常安作为新人平时总要再留几分钟,等人差不多走完了她才会关灯离开,可今天五点一到便开始收拾东西。 出门经过前台的时候见杨静趴那塞着耳机看电影。 “你不下班么?” “再等等!”她懒洋洋地回。 常安也不好再劝,“记得关灯!” 结果一出电梯便见大厅门口站了个瘦瘦的男人,原本下班时候人进人出的,门口站个人也没什么好稀奇,可那人手里捧了一束红玫瑰,笔直地杵那就显得有些呆萌。 常安认得他,走过去。 “在这等小杨么?” 男人抱着花转身,看到常安先是惊了下,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了。 两人虽然没有真正交流认识过,但之前好几次他在这接杨静下班,常安已经记住了他的模样。 “是的,你是…她同事?” “嗯,要不你直接去楼上找她吧,她好像还有一点事没做完。” 男人挠着脑袋“哦”了声,常安笑笑,走出大厅,一路心想虽然杨静总把她男朋友贬得一文不值,可是吵完架还知道买花来哄她,起码说明他心里还有她这个人。 恋爱路上的小艰辛,小矛盾,磨合一下总能过去的吧,常安当时这么想,结果可能想得太入神了,走着走着差点跟人撞上,眼前一双男士手工皮鞋,差点踩到一起。 常安赶紧把身子往左边挪了挪,结果她一挪,那双男士皮鞋也跟着往左边挪,她再往右,皮鞋也往右。 如此反复了两次。 “抱歉,先生…”常安抬头,斜阳余晖猛地倾注下来,在四周流淌。 “走路不看前面,在想什么呢?”男人蹙眉带笑,氲着流光的黑眸静静落在常安脸上。 常安由最初的惊讶变成惊喜。 “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啊。” 周勀的突然出现让常安有些绕不过弯,但心里还是欢喜的,跟着他走到路口,车子就停在那里。 不是他平时常开的那辆车,而是一辆丰田商务车,似乎平时机场接送他就惯坐这辆车子。 常安扣好安全带,周勀已经把车子发动起来。 “小赵呢?”她问,因为平时一般都是小赵去机场接他。 周勀转动方向盘:“我让他回去了。” “所以你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 “嗯!” “过来之后就一直在这等?” “也没有,做了不少事!” 周勀腾出手来把旁边支起的一台上网本并公文包一起扔到后座上去。 常安知道他很忙,出差途中几乎都在争分夺秒的工作。 “其实你不用过来接我的,我原本以为你会先回公司。” 车子此时已经慢慢并入正道,周勀转身瞄了常安一眼,“本来是打算先回公司。” “那你怎么又过来了?” “想早点见到你!” 他说得口气平常,脸不红心不跳,可常安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隔了好一会儿才傻乎乎地“哦”了声,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耳根脸颊发烫,可嘴角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变大,变甜…… 啧啧,心里小鹿扑腾扑腾蹦得快要拴不住了。 到家后常安扔了包,换了拖鞋,周勀把行李箱拿去二楼衣帽间。 她也随着上楼,想把身上上班穿的窄裙和衬衣换掉,可是刚在房间解了两颗扣子,身后一双手臂便缠了过来。 “喂…” 周勀不容她喊,扳过人直接把常安压到床上,俯身亲吻,又很熟练地剥了她的衬衣。 “想不想?” “不想!” “真不想?” “…嗯,真不…不想…” “撒谎!” 他可想死了,所以才显得这么急不可耐,抬手扯掉了常安身上最后一点遮挡。 完事之后周勀没动,继续趴她身上,常安双手还扣在他脖子后面,两人身上都是汗,但似乎谁都没有要动一下的意识,就这么继续黏糊糊地贴着。 贴了也不知多久,周勀隆起背脊又在常安锁骨上亲了亲,突然扯开她一条手臂。 “还说不想?你自己摸摸床单…”粗哑的声音落于耳根。 常安还没缓过劲,一开始愣是没懂意思,可当手指感觉到身下的触感,羞得一下把手收回来,蹭着头把脸埋到周勀胸口去。 “…你…你怎么总是这么流。氓!” 明明前几分钟她还那样,现在却像是未经世事的少女,真是没有人能把女人的娇羞与妩媚表现得像她这么淋漓尽致,偏偏毫无矫揉,只令人心痒。 周勀捞开她的脑袋亲吻。 “小东西。” …… 一晚放纵,第二天常安起晚了,下楼周勀已经做好早饭。 “怎么没有叫我?” “怕你昨晚太累,难得迟到一次也不会有事。” 言下之意他是故意的,常安气得干瞪眼,但也没辙,只能三下五除二吃了两口早饭。 出门前周勀拉住她,指了指她的脖子。 “你确定就这样去上班?” 玄关那边刚好有面小镜子,常安照了眼,抬腿就朝周勀踹过去。 “你就是个混。蛋!” 骂完扔了包跑去二楼,挑了条丝巾系在脖子上。 言情海 第219章 小别胜新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送常安去上班,常安刚进办公室的大门,一股花香铺面而来,抬头就见硕大一束红玫瑰被人摆在前台桌上。 那束红玫瑰常安认得,昨天临下班前还被杨静的男朋友捧在怀里,而这束玫瑰的主人呢? 常安看了眼,杨静刚好拿了一叠什么东西从档案室那边走过来。 “早啊,以为你今天上午不来了呢。”杨静先打招呼。 常安笑了笑:“怎么会突然不来,只是晚了点!” 杨静啧啧两声,“何止晚了点,你足足晚了半个小时呢,还有你这丝巾是怎么回事?”杨静指着她的脖子,也不能怪她话多,这季节裹个丝巾来上班确实有些怪异。 常安尴尬笑笑,想要蒙混过关。 杨静却奸兮兮地说:“小别胜新婚,昨晚跟你老公没少做吧?” 这话吓得常安差点想去捂她的嘴。 乖乖,现在小姑娘讲话都是这么露骨的吗? “胡说什么呢!” “嗤…这很正常好不好?”杨静一脸“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 常安懒得跟她说了,拎着包打算进去,结果稍稍拐过隔断墙,差点跟站那的一个人撞上。 “抱歉!”她总是习惯性地先表现出礼貌,一抬头,陈灏东黑着一张俊脸杵她面前。 常安先是一愣,继而便是尴尬,当即第一反应便是——他应该听到了刚才自己和杨静的对话吧。 “你…”她下意识地握了下手指,“你怎么在这?” “哦陈总过来找你拿份资料,刚见你没来,我看他又要得急,所以自作主张就去帮他找了过来。” 杨静虽然是前台,但在这边呆的时间比常安长,所以有些基本的项目事宜她也了解一点。 “陈总您看,是不是这个!”她很殷勤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陈灏东拿过来翻了翻,“还缺几张检测评估报告!” “哦这个啊…这你得问常姐了。” 常安这才缓过来,接话:“评估报告收在其他资料架上,我去找吧,你在这等我。”常安连包都没放,直接从那就进了不远的档案室。 这间档案室放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材料,所以并不需要锁门。 陈灏东走进去时常安正闷头在架子上翻找。 她才来了一个多星期,繁复琐细又庞大的资料库,从图纸到每张验收单都需要归档入案,所以她一时找不到也正常。 “应该在你左手边那只柜子的上面第二层!”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吓得常安一口气差点没提上。 稳了稳,她反问:“你怎么知道?” “之前你没入职前,我自己过来找过几次资料!” “……” 常安相信他的记忆力,小时候虽然读书不好,但老师和常望德都夸过他记忆力惊人,脑子转得也快,成绩死烂完全是因为那时候贪玩不上心。 “哦!” 常安挪到左边去,果然在柜子第二层看到了贴着“验收单”的文件夹,够了够,没够到,踮着脚尖再够了够,还是没够到。 常安有些气馁,“我去推个梯子过来。”刚要转身,后背突然有热气贴过来,陈灏东摁住她的一侧肩膀,抬手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那只文件夹拿了下来。 常安:“…谢谢!” 她接过文件夹,沉甸甸一个,翻都没手翻。 陈灏东不得不再替她托了一把,抬抬下巴:“找吧!” 常安:“……” 厚厚一叠评估单,虽然有编号,但常安还不算熟悉,所以一张张翻得有些发狂。 陈灏东站她面前,大掌撑开替她托着文件夹,低头视线中便是常安被日光灯照得发亮柔滑的发顶,再往下去,一小截脖子,上面裹了丝巾,丝巾是墨绿色绣着小花儿,裹着她细致白皙的肉,本来遮得严严实实,可大概刚才找资料折腾了一下,丝巾挪了位,露出一小块暗紫色的痕。 档案室比较小,又堆满了架子。 陈灏东觉得闷得慌,问:“找到了吗?” “不好意思,再等等…啊,应该就是这一份!” 她把两张纸从里面抽出来,抬头陈灏东刚好与她视线相撞。 丝巾往下去便是凸起的锁骨,今天她穿了一件纯白色衬衣,下面是与丝巾颜色相配的烟灰色包臀裙,裙下一双笔直细长的腿,踩着不高不矮的一双黑色高跟鞋,并没什么明艳的妆容,却是最合适的职场小白领打扮。 陈灏东知道她其实并不似面容看上去那么柔弱,可之前孙正道那起案子,连着薛冰的事也被揪了出来,加上常望德“被辞职”,巨大的变故似乎并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很难想象,她就在短短几个月内以如此形象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这上班还适应?” “啊?” “问你呢,在这上班是不是适应?” 他没接那两张纸,终是开口说了一句表示两人是旧识的话。 常安愣了下,“还行吧。” “你聪明,做事又认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好干!”遂抽了那两张纸转身,独自走了出去。 常安莫名其妙还站在原地,直到外面传来杨静的声音:“陈总,走了啊…一直忘记跟你道声谢,谢谢那晚你送我和常姐回去……” 声音渐行渐远,应该是马屁精杨静追着陈灏东把他送了出去。 常安嘘口气,看了眼还抱手里的文件夹,抬头再看看被抽空一小截的资料架。 那么高,帮她拿下来却不负责帮她再摆上去。 常安瘪下嘴,万般无奈还得去找梯子。 常安在辉建适应得不错,工作也慢慢变得得心应手起来,同事相处也还行,毕竟她这性格从来不主动交恶,而且还会隔段时间就请大伙儿吃点东西,也不是顶贵的什么,无非就是楼下喊个奶茶,咖啡,或者几盒刚出炉的蛋挞。 唯独顾雯还是看她不顺眼,且这不顺眼已经到了“人人都看得出”的地步。 “她毛病吧,三天两头针对你,今天会上还拿你前几天迟到的事说辞,迟到几时轮到她管了,陶经理那边都没开口说话呢!”杨静咬着鸡块替常安鸣不平。 常安摇摇头:“算了,你别这么大声嚷嚷!” “我不嚷嚷,你就这么被她欺负?也就你好说话,说到底她不就是觉得你要跟她抢虎哥么!” 急得常安去捂她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能不能别在公司说这些!” 她都要气死了,脑子里立马呈现出张建虎那张横肉丛生的脸,还有一身看上去就硬邦邦的腱子肉,吓死人了。 “我怎么会跟张经理有关系!” 常安急着撇清,杨静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知道你看不上,可架不住虎哥有钱啊,你看最近顾雯那一身身行头没,一会儿GUCCI包,一会儿巴宝莉的风衣,就靠她那点工资肯定买不起,还不是虎哥财大气粗又舍得给女儿花钱!” 杨静一脸愤恨与不公,可转念托着腮帮想想,“但话又说回来,女人青春就这几年,跟谁睡不是睡?好歹她睡了还能落点包和鞋,总比我这种每个月还在愁房租的强,这么一比倒显得我太不值当了,改天看来也要去傍个大款!” 杨静一副痴呆样。 常安皱眉摇头,疯了疯了,现在小姑娘的三观! 晚上回去常安跟周勀闲聊,把这事跟他说了,一脸不可思议。 周勀却十分淡然,“这很正常,没什么想不通的。” “可就为了一些包包鞋子就要跟不喜欢的男人上床吗?” 感情,身体,名誉自尊摆在这些虚空的物质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那是因为你一出生就已经拥有这些,根本不需要费任何力气,所以才会觉得这些不足为奇,但对你这位同事而言,这些都是她踮脚都未必够得到的东西,可是心中向往,只能用自己仅有的东西去换,说到底只是选择不同,筹码不同,你也不用这么想不通。” 周勀抱着常安解释了一番。 常安在脑中过了遍,想想有点道理,却又觉得不认同,转念一转,“诶,你身边是不是也有很多这种女孩子?” 周勀偏过头,“哪种?” “就是像我同事这种,可以为了几个名牌包就愿意以身相许的姑娘!” “啊,有吗?应该没有吧…” 常安一拳捶在他胸口,“哼,我才不信,我知道现在这种小女孩有很多的,你就装傻吧。” 周勀搂着她把人压到身下去。 不可否认,身边莺燕众多,他这外形和气质,坐趟飞机都有女孩过来主动搭讪。 “但我好歹还分得清好与次,周太太,你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 “……” 那段时间常安觉得自己过得甚是舒心,以至于一直没把陈灏东也和辉建有合作的事跟周勀讲。 她其实心里很了解这个男人,一旦讲了自己可能就没办法再在辉建呆下去,他肯定会变着法子让她辞职。不是她把他想得太小鸡肚肠,而是之前种种都可以证明,他在这方面真的一点都揉不进沙子。 等等,再等等吧。 常安觉得最好找个比较好的契机,她把他哄舒服了再跟他说清这件事。 好在那段时间也没跟陈灏东再见面,一切相安无事。 言情海 第220章 去医院检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十一月,秋日,路上的树叶都开始泛黄。 趁周末常安和周勀去了趟丰蠡,还是常安开的车子,就开之前周勀送给她却已经在车库闲置好久的那辆G500。 常安当“学徒”,周勀坐在副驾驶给她当“教练”。 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她开到了两个小时之外去,中间还过了段山路,常安开得胆战心惊,爬上山后才知道自己手心已经都是汗。 两人到乡下已经靠近中午,魏素瑛早就已经备好了饭,却只有她坐下来陪常安和周勀两人吃。 常望德已经无法三餐正常进食,吃的都需要魏素瑛另外做一份。 晚饭之后常安去房间陪他坐了一会儿,人看上去比上次来见他时又消瘦了许多,但看上去精神还可以。 临走前常安本想问问魏素瑛关于父亲的病情,可想想还是没问。 其实从常望德放弃手术和化疗开始,结果就已经摆在那,就像一条已经看到了终点的路,区别只是这条路还有多远才能走到尽头而已。 “你爸现在病情还算稳定,也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你稍稍放宽心。”到最后反而变成魏素瑛安慰常安。 常安应了声,没言语。 魏素瑛又说:“上周佳卉回来讲你出去上班了,怎么样?”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常安抛头露面出去工作肯定有诸多不适应,常安回:“挺好的。” “那就行,这事我都没跟你爸讲,怕他担心。” “担心什么?” “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 常安笑,“不会的,我自己能平衡。” 魏素瑛也没多问,只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跟人打电话的周勀,“其实有份工作也好,赚多赚少不重要,而且现在家里已经不好跟以前比了,但是女人最重要的还是婚姻,你和阿勀…你们是不是该打算要个孩子了?” 常安愣了愣。 魏素瑛以为她没听明白,又问:“我的话你懂没懂?” 片刻之后常安应声:“懂!” 怎么会不懂呢? 以前周家和常家还算门当户对,甚至周勀都有些高攀的意思,但如今不同,常家像是一下被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常安所剩的也就是这段婚姻了,魏素瑛是提醒她要好好维系,而维系一段婚姻最有用的办法——共同孕育孩子。 回去路上换周勀开车,常安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到家后也只是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发呆。 周勀起初也没在意,刚好有份紧急的文件需要处理,所以去书房做了一会儿事,可一个多小时出来,外面天都黑了,常安仍旧坐在沙发上。 周勀过去开了灯,问:“晚饭想吃什么?” 常安不吱声,周勀发现不对劲。 “怎么了,有心事?” 常安转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的,“我…”欲言又止。 周勀苦笑:“到底怎么了?” “我想去查一下身体!” 周勀惊了下,“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想去查查,为什么我一直不怀孕。” “……” 那一刻周勀真是又惊又喜又有些难过,五味杂陈似的,缓了几秒才去握常安的手,“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 “不是突然,之前妈就跟我提过,我没答应。” 这事周勀自然也知道,甚至最近刘舒兰给他打电话都有意无意地暗示过让他劝常安去做个检查,只是他心里知道她抵触,所以每次都挡了回去。 “为什么现在又想去了?” “因为…” 她之前其实也并不是抵触,只是曾经吃过一段时间避孕药,自认为自己身体肯定没问题,可现在停药都好久了,最近几个月周勀也一直没做措施,但还是没怀上。 常安突然有些焦虑起来,可这些原因,包括之前自己偷偷吃避孕药的事又不能跟周勀明说。 常安抿了下唇,“之前妈不是说有认识的人么,要不还是去查查吧,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周勀轻轻揉着她的手,想了想:“好!” …… 第二天周勀便给刘舒兰打了电话,刘舒兰得知常安愿意去检查十分开心,当天下午就跟她那位妇科的老同学联系约定了时间。 之前常安以为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无非请假一天去趟医院而已,可是真正开始才知道需要一个很长很繁复的过程。 男方需要禁欲三至五天查金液常规,女方需要在月经三天左右进行内分泌检查,月经干净三天左右做输卵管造影及四维彩超,后续还有宫腔镜,腹腔镜,整个一系列查下来,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 云凌气温骤降,常安怕冷,所以中午基本也懒得下楼吃饭,有时候会跟同事一起叫外卖,有时候也会从家里带饭菜。 那天刚好有个同事生日,在网上点了菜一起聚在“小食堂”吃饭,中途常安突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室内座机。 当时“小食堂”里太吵,她便拿了手机走到外面走廊接。 “喂,常小姐吗,我是徐医生!” 常安心一顿,刘舒兰的那位老同学便姓徐。 “徐阿姨您好,是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是的,我这边已经拿全。” “结果怎么样?我有没有什么问题?” 那边明显顿了顿,隔了两秒才说:“你下午方便吗?要方便的话最好过来一趟!” …… 周勀下午有个高层会议,从两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四点才结束,结果两个小时之内刘舒兰给他拨了七八通电话,搞得夺命连环CALL似的。 周勀也没理,直到会议结束之后回到办公室他才拨了过去。 “妈,你一下午打我这么多电话是有什么事?” 刘舒兰在那边急吼吼地嚷嚷:“不是我有事,是小安,你老婆,她有事!” 周勀惊了惊,“常安怎么了?” 刘舒兰:“她是不是还没告诉你?医院那边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小安,就是你老婆,她生不出孩子!” …… “…常小姐,导致女人不孕的原因有很多,环境,生殖器官,内分泌失调等都可能造成不孕,按照你目前的报告来看,除了黄体有些不足之外你其余器官并没什么问题,但你和你先生结婚四年都没受孕成功,说明应该不是器官和内分泌的问题,加之你说你母亲结婚后也是多年都没怀孕,所以可能需要考虑另外一种可能——遗传性不孕,遗传性不孕主要是由遗传因素引起,特别是遗传病中的染色体病……” 医生跟常安科普了很多,从不孕不育的形成原因到治疗方法,再到各种染色体病变的分类构造,洋洋洒洒跟她解释了十来分钟。 常安只管听,什么都没问,最后怎么结束的对话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木愣愣地从医生诊室走出来,魂不守舍地出门,在楼梯上还撞了个人,对方骂了她一句,她也没说对不起,满脑子都是刚才医生说的话,跟慢镜头回放一样。 最后怎么出了医院,又怎么沿着医院门口那条马路走,越走越远,等她回神之时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 周勀挂断刘舒兰的电话便直接拨了常安的号码,起初一直没人接,重复拨了两遍才接通。 “喂,常安,还在医院?” 常安摇了下头,摇完才想起来他在那边看不见。 “不在,已经出来了。” 周勀也听到了那头传来的风声。 “你在外面?具体哪里?” 常安看了眼四周有些脏乱的街道和马路,吸口气:“不知道这是哪儿。” “不知道?” 常安顿了顿,被扬起来的灰尘吹得眯了下眼睛。 “周勀,我好像迷路了。” “……” 帮个多小时后常安便看到周勀出现在巷口。 她记得荣邦离这边应该还挺远,完全不知道他如何一路飞驰踩着下班高峰期的路况仅用半个小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只看到他跑过来的时候气喘得厉害,脖子上系的领带都飞崴了,可是跑到巷口他却又突然立在那里。 快六点了,冬天日头短,暮色沉下来,夕阳还剩一小块光晕还挂在西边,巷尾一盏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常安正蹲在墙角弄一只小猫。 猫是米黄色,身上有些脏,应该是附近的流浪猫。 “你再等一下啊,我喂完手里的香肠就回去!” 香肠是常安刚才跑去街对面的小超市买的,猫咪太小了,啃都啃得吃力,常安便用指甲一点点把它掐成肉糜扔地上给它吃。 已经喂了半根下去,猫咪不愿吃了,开始绕着常安的脚踝打转。 那天她依旧穿的是裙子,猫咪打一转,便往她裙里钻一次,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直至周勀走进巷子,常安也没抬头,只是盯着眼地上投下的黑影,突然笑着起身。 “不喂了,这么小吃太多可能会撑破肚子。” 她将手里的半截香肠和湿巾一同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周勀应了声,“那走吧,先回去!” 他牵着常安走出巷子。 夜已经彻底黑了,外面马路上车流飞驰,周勀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绿灯闪,等红灯。 周勀偏头看了她一眼。 “冷不冷?” “有点耶…”她缩着脖子回敬周勀一个微笑,发丝轻拂脸庞。 周勀也扬了下嘴唇,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言情海 第221章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人到家,天色已经全黑。 周勀把常安安顿在沙发上,“想吃什么,外卖还是我给你做?” 常安摇头,她想说她没胃口,但又怕他担心,于是说:“吃面吧,好不好?” 当然好。 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等我几分钟,煮好之后我端出来。” 常安乖乖点头,可是周勀一走她便把脑袋垂了下去。 自常安上班之后王阿姨白天子需要过来打扫卫生,但从上个月开始周勀便让她晚上过来做顿饭。 天气渐冷,老叫外卖也不行,加上周勀知道常安一到冬天就恨不得一天24小时窝在暖气房里,所以他要求冰箱里必须时时保证有新鲜蔬菜和煲好的汤,以备常安第二天带公司去当午饭。 周勀从冰箱里拿出一颗西红柿,两颗蛋,又装了大半锅水放到炉灶上烧。 烧水的功夫他便洗菜切菜,又准备了一点姜丝和葱花,刚弄完,水正好烧开,他将面条扔进去… “需不需要我帮忙?”常安突然走进来。 周勀也没功夫看她,用筷子搅着锅子里的面条。 “不用了,你去外面等吧。” “可是我想帮忙!”她语气显得过于坚定。 周勀突然停下来转身看了眼,常安就站在冰箱旁边,头发散着,一张小脸白得吓人。 “打蛋会吗?”周勀问。 “会!” “好,那你帮我打蛋。” 他把之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两颗鸡蛋拿给常安,锅里水要扑出来了,周勀也顾不上她,又往里面加了点凉水继续搅面。 常安杵那想了想,想起以前魏素瑛打鸡蛋的程序,好像应该先拿一只碗,对,先拿一只碗。 常安凭记忆学着样拿鸡蛋磕碗边沿,可连续磕了几下也没磕开。 许是力道太轻了,她捏住鸡蛋又加了几分劲。 “啊…” “怎么了?” 周勀转过来,常安糊了一手鸡蛋,黄橙橙的蛋黄已经滴得鞋面和地上都是。 “我…不小心把鸡蛋捏破了。”她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那里。 周勀赶紧把火关了。 “没事,破就破了。”他过去把常安牵到水池前面,开水龙头把她手上黏糊糊的蛋黄全部冲干净,又抽了纸巾兜住替她擦干。 常安直愣愣地转身,“那地上怎么办?” “我会处理,你先去外面换双干净的拖鞋。” 常安嘴巴张了张,似乎有话想说,但依旧没说出口,只退到数米之外,看着周勀拿布半蹲在那里擦地,擦了好几遍才把黏答答的蛋黄蛋清弄干净。 起身之时周勀却见常安还站在厨房门口,只是周围没有灯光,她像是独自一个人站在阴影里面。 “不是叫你去外面等的吗?” “我是不是很没用?” 周勀心尖一跳,想说什么,可好像又觉得此时一切都是词不达意。 他干脆把布扔了,又洗了洗手。 “你过来!” 常安扔站在那里不动。 周勀没辙,万般无奈似的只能自己走过去,常安的目光便随着他的靠近由远往上扬,最后落于他脸上。 他俯视,抬手揉开她盖在脸颊旁边的头发。 “不要胡思乱想,嗯?” 可是她怎么能够不想? 常安不断往下吞咽着气,“以前总有人说我福气好,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我也承认,除了妈妈走得太早之外,我应该比这世上大部分人拥有得多,可是我最近觉得,上天好像正在一件件把我手里的东西收回去。” 她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就像拿把刀似地往周勀心上插。 周勀指腹依旧磨着她的脸颊,“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至少还有我。” 是啊,她至少还有他。 这已经不是常安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上一次便是孙正道和薛冰的案子结案,常安在遭受天崩地裂之后他抱着她也说过这句话。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有点害怕。” “傻瓜,你怕什么?” “我怕我真的太没用了,什么事都要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 “那也是我自己乐意。” “可是时间久了谁都会嫌烦的吧。” 周勀被她这话弄得啼笑兼非,惩罚性地抬手剐了下她的鼻子,“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是领过证在国旗底下发过誓的,哪这么容易烦?” …… 人一旦对某样东西生出恐惧便像坠入无底深渊。 常安那晚很反常,一改平日矜持,缠着周勀从浴室一路要到床上。 她敏感,她脆弱,她倔强,压抑到极致都不愿说一个字,这些特性周勀都了解,也正因为了解,他配合她的放纵,身体也好,快。感也罢,她要多少他便给多少,可是常安还是觉得冷,还是觉得不够,还是觉得即使无缝相贴彼此都镶嵌在彼此的身体里,有些东西还是会突然消失。 结束之后她好像已经去了半条命,周勀拿被子裹着把人抱到怀里,亲了亲。 “遗传性不孕这种事也并不能靠这几张化验单就能确认,什么染色体变异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更何况徐阿姨的医院在这方面并不是权威,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重新联系专家,下个月我带你去北京查。” 两人沉默了一晚上,总算还是说到了这里。 这是一条沟,甚至可能是一座山,其实彼此都知道再怎么逃避也都绕不过去。 常安在他怀里蹭了蹭,“嗯,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去查了。” 无论结果如何,她暂时还没有勇气再去作一遍验证。 周勀顿了下,“好,不查就不查。” 她想怎样他都会答应。 “但是你不能再因为这件事胡思乱想,你妈都能生你,只是时间比别人晚了几年而已,再说你还占了一个年轻的优势,所以我们再等等,说不定报告上说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嗯。” “而且现在医学这么昌明,再不行还有代孕和试管婴儿这条路,所以现在不孕根本不算什么大病。” 周勀语气很轻松,讲这些话的时候还像往常一样有意无意地捏着常安圆圆的肩膀。 常安偶尔出声,但也仅限于一些嗯啊之类的单音节,大部分时间她都埋在周勀怀中聆听他的心跳声。 直至最后周勀搂着她睡着,她慢慢抬了点身,在黑暗中把自己卷曲的身体躺平,她甚至有几秒错觉,觉得生不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安转过身去,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时间还不算晚,但是冬夜素来安静,一安静便能听到叮叮咚咚的琴声。 前面一栋楼里的小孩每天到这个点就要被妈妈逼着练琴,有时还能听到哭声和大人的吼叫声,大概也能猜到肯定是练琴练得受不了孩子和家长一起发狂。 常安动了动身子,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钢琴学过,围棋学过,国画毛笔和芭蕾都学过,但凡她有一点兴趣家里都会送她去学,可是没有哪一样学得精,什么都是半吊子,因为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天天耳提面命。 前段时间周勀催着她生孩子,她嘴上没明确答应,但是心里早做好打算,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要花时间悉心陪伴,绝对不要让孩子像自己这样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 第二天起床常安脸色明显不好,黑眼圈也有些重,一看就知道昨晚肯定没怎么睡。 “跟公司请个假吧,今天在家休息一天。”周勀提议。 常安却非要挣扎着起床。 “还是别了,最近请假有点太频繁。” 前阵子为了配合医院检查已经陆陆续续请了好几次假,昨天下午又临时跑去找陶碧霞批假条,最为新人如此频繁的因为私事请假确实不大好。 周勀想想,与其让她独自留在家里胡思乱想,或许去公司呆着会好一点。 “那我开车送你。” …… 常安到办公室刚坐下杨静便凑了过来。 “喂,你昨天下午去哪儿了,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常安不想说去医院的事,“家里有点急事。” “哦,我还以为你病了呢,看你脸色很差。” “是吗?可能昨晚没睡好。”常安敷衍了两句,好在杨静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关心她,只是耸拉着脑袋,“我跟我男朋友又吵架了,烦人!” 常安无语,这才和好几天?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他说我老指使他干家务,不把他当男人看!我就纳闷了,干家务就不是男人了?再说他最近一直闲在家,全靠我拿工资养,做点家务又怎么了?至于冲我发脾气?” 一听又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常安也懒得劝,杨静见她精神不佳,也有自知之明。 “行了你做事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再找你聊。”结果刚走出去几步,又见她退回来,突然一改刚才颓丧的表情,趴常安桌边说:“喂,昨天下午中灏的陈总来过,还特意问了你!” 常安心一跳,“问我什么?” “大概是见你不在吧,可能找你有事!” 常安松口气,“哦,知道了,我回头跟他联系。” 结果杨静没走多久,陈灏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常安接通。 “喂…” “病了?” “啊?” “陶碧云说你昨天下午请假要去医院,怎么回事?” 常安昨天请假的时候确实有说要去医院,但根本不是因为生病啊。 “哦,也没什么事,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感冒?感冒需要特意跑趟医院?” “…也不是,还有点胃疼,可能是着了凉,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嗯。” 冷冰冰的口气,也完全听不出关心还是随口问问。 常安等了一会儿,“你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就这样!” 挂了。 常安:“……” 言情海 第222章 我们的事你别管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整个上午刘舒兰都在不停给周勀打电话,周勀起初没接,但实在架不住对方锲而不舍。 “妈,我在开会!” “工作重要还是老周家传宗接代的事重要?” “……” 周勀知道这关肯定要过,捏了下鼻梁:“好,你讲吧。” “我讲?我现在得听你讲,昨天回去你和小安到底商量得怎么样?” “商量什么?” “孩子啊,昨天小安没告诉你?她遗传性不孕,没办法生孩子!” “妈!”周勀突然抬高音量,“遗传性不孕还没最终确诊,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挂在嘴上?” “好好好,就算没确诊,那继续去查啊,云凌不行就去上海北京查,你要不认识这方面的医生我让徐阿姨帮忙联系。” “不用!” “什么不用?”刘舒兰在那边顿了下,“是不是小安不肯再去查?” “不是,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那你说不查怎么确诊?” “你要确诊什么?确诊她到底能不能生孩子?” “对啊,你刚不是说徐阿姨的检查不一定可信吗?那你自己找医生重新查!”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确诊之后!” “那就简单了,如果不是遗传性不孕,这个好办,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该怎样调理就怎么调理,好在小安年纪还轻,晚生两年也没关系。” “那如果确诊是遗传性不孕呢?” “这…” “你是打算让我跟她离婚,还是打算同意我们做丁克夫妻?” “不不不,丁克肯定不行,就算我同意你爷爷和你爸也不会同意,再说没孩子也说不过去啊,不要求儿孙满堂,一个总得有。” “所以确诊不确诊根本没有意义!” “阿勀…” “行了妈,我这边很忙,这件事以后再说。”他打算挂电话,可心里还是不放心,又把手机拿起来补充了几句,“还有,我希望这件事你别插手,无论她身体情况如何,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如果被我知道你瞒着我去找她,妈,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 直到电话被挂断好一会儿,刘舒兰还举着手机杵那,半饷之后才把一口气匀过来。 “兔崽子,结婚没几年脾气倒是越来越大!” 骂骂咧咧拿着手机从院子里回来,抬头却见周歆夹着一根烟站门口。 刘舒兰愣了愣,“怎么站这吹风?赶紧回屋里去!” 周歆没理,抽了口烟,“跟我哥打电话?” “没你事儿!” “怎么没我事儿,我都听到了,小嫂嫂是不是生不了孩子?那我们老周家可真是惨了,是不是要断子绝孙?” 周歆有时候说话特别刻薄,气得刘舒兰要去撕她的嘴。 “你可给我消停点吧,还嫌家里这阵子不够乱?” “那我又没说错喽,你还帮她瞒?” “事情还没到这一步,就算到了也跟你没关系,你别成天唯恐天下不乱!” 周歆嗤笑一声,“我哪儿唯恐天下不乱了?我只是实事求是!” “但这话你不能讲,特别不能当着你爷爷讲,听到没有?” “这我知道,谁不晓得爷爷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 “你知道就好,赶紧给我回屋去,吹风吹多了回头又得头疼。”刘舒兰一边推搡着把周歆往屋里赶,一边又呵斥,“还有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女孩子别抽烟,你这成什么样子?赶紧掐了,回头给你爷爷看到又得数落你!” …… 刘舒兰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从没像最近半年这么糟心过。 先是周世青晋升不成,再来儿子公司差点倒闭,继而无端被扯进巨大贪腐案中,周世青被牵连,直接退居二线,后面女儿又出事,身心重创,现在又被告知媳妇儿生不了孩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刘舒兰最近连麻将都不愿出去打了,就怕那些平时经常一起玩的“姊妹”假装关心实则八卦她家里的事。 …… 临近饭点难得在办公室露面的张建虎突然出现了,说是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刚好是他朋友的店,拿了几张现金券过来非要请大伙儿去吃一顿。 当时办公室里也没几个人,数一数,差不多刚好一桌。 杨静最兴奋,第一个过来找常安。 常安原本就不喜欢吃火锅这种味重的料理,加上心情不好,懒得去凑热闹,最终就被她推掉了。 走前张建虎又过来亲自“请”了一次,常安干脆推脱自己胃里不舒服。 胃不舒服自然是不能吃火锅的,张建虎也不好勉强。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楼,办公室一下就冷了下来,常安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外面天气不错,她端着水杯去了会议室外面的露台。 露台不大,摆了几张藤编桌子,平时休息的时候也会有员工在这里抽烟聊天。 常安站在露台上,脚底便是楼下的街道,车流声不断,楼层不算高,但往下看还是不免叫人心慌,她赶紧抬头,头顶太阳暖洋洋的,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任由阳光照在身上发软发懒。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 突然有人说话,像是独自安全的空间被人闯入。 常安回头,结果脚底在一小块地坪凸起上打滑。 “小心!” 陈灏东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臂,因为惯性常安整个人往前倾,陈灏东不得不接了一把,两人几乎是面对面抱在一起。 短暂的数秒钟,常安额头磕在他胸口,抬头,阳光肆意而下,常安在与他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猛地往后闪,结果后背又撞回栏杆。 “嘶,痛!” “……” 陈灏东好不容易拽住她扶稳。 “怎么莽莽撞撞?” “……” 常安收回手臂,往旁边又站了站,两人总算隔开几步距离,她一只手还扶在后腰上。 “撞疼了?”陈灏东作势又要走过去。 “没有,没事!”常安迅速揉了两下便垂下手,岔开问,“你怎么现在会过来?” “被张建虎喊过来吃火锅。” “哦,他们都去了,就路口那家。” “我知道。” “那你…” “你怎么没一起去?小杨说你胃里还是不舒服?” 常安心里愤愤,杨静那个大嘴巴。 “没事,已经好多了,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吃火锅。” 这点陈灏东知道,她从小嘴巴挑得很,烧烤火锅之类烟火气重的东西她一向不碰。 “那你中午就不打算吃了?” “吃啊,我让小杨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三明治。” “一个三明治能饱?” 常安愣了下,抬头盯着陈灏东看了眼,许是日光太足,她的皮肤几乎被照成透明。 “算了,这么冷还穿这么薄的裙子,冻不死你!”他嘴上骂了句,却从兜里掏出来一盒东西塞常安手里,“胃不舒服的时候嚼一颗,但不能多吃,走了!” 陈灏东很快出了露台。 常安又站了一会儿,等人走远才低头打开手,手里一盒达喜。 …… 上午元玺开部门会议,三个小时的议程有两个小时在扯皮,各部门自扫门前雪,你推我,我推你,出了问题谁都不愿承担责任,到最后直接在会议室里吵了起来。 何宾又没丝毫威信,起初还能吼两句,可底下并无人信服,所以吵还是吵,闹还是闹,到最后他两手一摊,也不管了,抱着电脑回办公室继续玩游戏。 留下何灵独撑,好不容易撑到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饭点,刚进门便见沙发上坐了人,压了半天的火星一下子全往头顶窜! “谁让你进来的?你怎么在我这?” 沙发上的女人翘着二郎腿,对她厌恶的态度丝毫不动气,却问:“上午开会又碰壁了?” 何灵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扔,“关你什么事?” “公司我也有份的,怎么就不关我事?” 何灵冷哼,“请你搞搞清楚,公司有股权的是你儿子,不是你,你只是暂为保管,别成天来公司晃悠搞得好像自己真是元玺一份子,而且我还得提醒你,你儿子必须年满18周岁才能正式继承这些股份,所以你最好保佑18岁之前你那私生子能苗根正红不出任何意外夭折或者暴毙!” 何灵嘴巴不饶人,说话比谁都狠。 这是诅咒方如珊的儿子死呢,可方如珊依旧不动气,只笑:“你也就对着我的时候厉害一点,在你男人面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硬气?” 这话一下子就掐到了何灵的痛处,短暂惊愕之后她骂得更凶。 方如珊横竖已经习惯她的蔑视和辱骂,无所谓,耸耸肩,“行了,我就说你还是小姑娘脾气,敌友不分!说到底我们也算半个家人,别总以为我要害你,算了,看在兆熊生前对我还不薄的份上,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招招手让何灵过去。 何灵不搭理。 方如珊嗤笑一下,自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着手机走到何灵面前。 “自己看吧,看完你就知道谁是鬼谁是人!” 何灵半信半疑,“你能有什么给我看!”但视线已经从方如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落到了她手机上…… 言情海 第223章 是你们先负我的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手机屏幕亮着,大宽频,所以上面的照片看得很清晰。 “看清楚了吗?照片上这两人你都认识,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你男人突然不要你,突然悔婚了?” 何灵脸色发白,咬唇,冷冰冰问方如珊,“你怎么会拍到这种照片?” “这你就别管了,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当你傻乎乎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早就跟别人暗度陈仓了!” “不可能!”何灵摇头,“他们是兄妹,我也不会就凭这张照片就相信你!” “是,兄妹嘛,抱一下搂一下也无所谓,不过他俩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以找人去查查,当年你男人还带她私奔过,这事她家里人都知道,估计两人睡都不知道睡了多少次,就你还被蒙在鼓里,只可惜山鸡怎么配凤凰?常家人愿意扔钱养他,可终究没把他当自己人!” 方如珊冷哼,继续:“后来常安去了英国,你男人大概看常家是指望不上了,转头又来勾搭你,你也是傻,居然还真一头栽进去,这几年他在元玺应该也捞了不少,翅膀硬了,有点资本了,回头就把你踹了,真是没良心!” 方如珊说的每句话都超乎何灵的想象,可每句话听上去又十分合理。 “还是不相信吗?行,我能理解,毕竟你跟他也睡了这么多年,甚至差点一度要结婚,天天枕头边上的男人,换我也不相信自己被骗得这么惨!”方如珊满口风凉话,笑了笑,又说:“没关系,我再给你看几张照片,看完你就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她把手机屏幕又往前滑,定在某张照片上。 “看到没,这几张可不是简单的搂搂抱抱!” 何灵将她手机拿了过去。 方如珊:“自己往后翻,当时拍了三张还是四张来着?记不大清了。” 何灵目光定在画面上,画面光线很暗,但还是能够分辨四周环境,应该是在一个隐秘的小树林里。 陈灏东把常安搂在怀里,搂得很紧。 “后面还有呢,往后翻啊!”方如珊在旁边提醒。 何灵手指抖着,在屏幕上滑了下,没滑得过去。 “要不我来帮你?” “不用!” 她用劲一滑,第二张,第二张陈灏东已经松开常安,只是手还扶在她脸上,即使画面这么暗,何灵还是能够看得清当时他的眼神,如痴如迷般,而这种眼神是她从未从他那里得到过的。 第三张…同样的角度,同样的两个人,一个垂眸凝视,一个抬头相迎,只是脸与脸贴得更近。 真是痴情又深情的一对人呢,何灵都从来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有如此温柔动情的眼神。 她一直以为他的性格偏冷,对谁都是不咸不淡不搁心上的样子。 “这些照片也是你拍的?” “嗯哼,当然!” “所以你最后有没有看到他们接吻?” 方如珊一愣,继而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的关注点很奇葩啊,这时候你还操心这个?你应该问他们这是在哪儿,什么时候!” “好。”何灵咬了咬嘴唇,“这是在哪,什么时候?” 她重复方如珊的话,并没太多表情。 “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时间和地方!”方如珊又开始卖关子。 何灵抬头,眸光突然变得阴冷。 “好好好,我告诉你,就之前何宾开车害你出车祸,你意外流产骨折被送进医院那次,我这几张照片就是在医院拍的,也是偶然,我听到消息赶去医院看你,路过小树林的时候看到他们俩躲在里面搂搂抱抱,顺手就拍了下来。”方如珊叙述得很自然,像在讲一件极其平常的事,可这无疑是在何灵血淋淋的心口上又劈了一刀。 “也就是说,我流产躺在手术台上疼得去了半条命,而他和这女人就在医院胡搞?” “谁说不是呢,这是当你何家没人?” “呵…”何灵回想那段经历,车祸断了一条腿,捡回半天命,可是孩子没了,她为此自责,为此痛不欲生,可那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带着这女人躲在医院的小树林拥抱亲吻? 何灵:“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已经订了婚期…” 方如珊:“是啊,都提上日程了,酒店都已经订好了吧。”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孩子出生前领证,办完婚礼,然后像其他普通夫妻一样吵吵闹闹但依旧不离不弃的过完一生,这是何灵的希冀,也是梦想,可是自那起车祸之后好像一切都开始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起初几个月他对她依旧很好,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那段时间她刚失去孩子,腿又有伤,不能下床,脾气暴躁易怒,无论多闹腾他也都能忍,但不再跟她同床。 他说怕自己半夜睡相不好会压到她的伤腿,她当时并没多想。 后来腿伤痊愈,他们开始“分居”,先是自己三天两头住在工地上,慢慢开始把行李都搬了过去。 这段时间何灵还曾想,她与这个男人,四年多感情,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原本明明已经要结婚,还有过一个孩子,怎么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她想不明白,也搞不懂,可是现在看到这几张照片才幡然醒悟。 “他是从车祸那时候开始背叛我,还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欺骗我?”何灵问,语气却更像自言自语。 方如珊似乎突然生出了许多同情。 “傻姑娘,男人这种东西你还指望跟他们谈感情?不管从一开始也好,还是中途变心,他背叛欺骗你都是事实,而且我还得提醒你,这几张照片你哥也有,我当时拍完就发给他了,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清楚你男人和这女人的关系,但是他并没告诉你,你懂了吧,他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也把你当傻子看呢。” 这又是一记重击。 男人背叛,自己的亲哥跟着一起隐瞒。 那她是什么?笑话吗? 何灵转身一臂把桌上的电脑和文件夹全部扫到地上,哗啦啦一通,吓得方如珊傻站在那。 “你做什么?” “出去!” “不是,你拿东西发什么脾气!” “我叫你出去,我他妈叫你出去听不懂?”何灵转身用手指戳着方如珊,刚才还一脸迷茫绝望,此时却如猛兽,眼睛血红,额头青筋也被绷了出来。 真是变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 方如珊讪讪,“行行行,大小姐,我走,我走总成了吧!” 她拿了自己的手机走出办公室,还不忘帮何灵把门关上。 门页一闭,里面却传来一通更加激烈的打砸声。 “到底还是年轻,几张照片就能方寸大乱,不中用的小孩子!”方如珊在门外一脸鄙夷,完了扬唇笑了笑,不免得意。 何灵把办公桌上能砸的全部砸得稀巴烂,最后只剩一副相框。 框里是她和陈灏东的合照,还是之前有一年她开生日派对拍的,她搂着他的胳膊,一脸幸福洋溢地把头搁他肩膀上。 当时拍完觉得画面十分和谐,唯一有些缺憾的是陈灏东没有笑,目视前方显得有些疏离,但当时何灵完全能接受并理解,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大概不大愿意在人群簇簇拥下跟自己的女人拍情侣照,可是现在再看这张照片,他根本不是不愿意,而是压根就没把她装在心里,不然为何方如珊拍的那张他眼神能做到痴迷? 与不同人,不同心境,当然会有不用的表情和眼神。 印象中,何灵突然想起来,那次生日派对的时候常安也有去,她还以周太太的身份给她送了礼。 “骗子!” 哐啷一声,她把手里的相框重重砸在地上,镜面破裂,画面上两张眼睛似正在盯着她看,嘲笑她,讽刺她,像个傻子一样被人骗了这么多年。 “是你们先负我的,是你们先负我的!” 她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泪流满面。 …… 刘舒兰之后又给周勀打了几个电话,试图让他回去说服常安做个全面检查,但每次都被周勀挡了回去。 她也清楚周勀的脾气,私下也没敢去找常安。 眼看这事像是过去了,但那段时间周勀把能推的应酬都推掉,尽量晚上准时下班。 他知道常安的性格,表面上看着好像想通了,没事了,可她心思一向重,情绪藏得又深,所以特别担心她钻牛角尖。 而且那阵子常安突然又从工作室接了一单活儿。 以前她不上班,都是白天画画,晚上很少开夜工,可最近经常一个人画到凌晨都不回房间。 周勀看不下去,趁睡前搂着她问:“这段时间公司刚好不算忙,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出去玩玩?” 怀里的人动了动,“你想去哪?” “你来选。” “可是我没时间。” “公司那边可以请假。” “不大好吧,我这个月已经请了好几天假。” “那就找个近一点的地方,一个周末来回。” 怀里的人想了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天气太冷,我也懒得出门挨冻,而且我刚接了活儿呢,画室那边要求我元旦之前必须完工。” “常安…” “好了,有点困了,睡吧!” 她从周勀怀里钻出来,拍了下他的手臂,转过身去不再吭声。 常安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愿倾诉,不愿掏心,又死倔,可她怕失去,怕往深渊里掉,所以也在不断调整自己。 白天她正常上班,晚上用心画画,睡前搂着周勀聊一会儿天。 忙碌和充实有时候确实是良药,至少在有限的24小时里她可以减少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 慢慢她觉得好像舒坦一些了。 再说就算不舒坦能怎么样,日子还得过,她总不能就因为生个孩子就把自己膈应死? 很快就到了平安夜,难得云凌在那天居然应景地下了雪。 周勀提前已经跟常安商量好,那天两人就不出去凑热闹跟情侣抢餐厅了,自己就回家简简单单吃一顿,然后再一起看场电影,可是临下班时常安被杨静抓包。 “常姐,晚上你陪我去吃饭吧。” 常安连忙拒绝:“我陪你去吃什么饭,今天这日子不是应该你家姚凯陪你么?” “别跟我提他,他就是个混蛋!”骂完杨静已经眼泪汪汪。 常安吓了一跳,“怎么了,两人又吵了?” “不,这回是分手!” “好,分手!” 常安才不信,他们分分合合已经八百回,但不超24小时又甜兮兮地在一起。 “我今天真不能陪你吃饭,我得回去。” “回去做什么,今天平安夜,回去陪老公么?多无聊,我带你去喝酒好不好?” 最后常安几乎被杨静拖着出了公司。 原来她提前半个月已经在一间西餐厅订了个情侣套餐,早晨出门还好好的,结果中午跟姚凯聊微信又开始吵。 年轻情侣,一句话不对头就能要死要活。 烛光晚餐肯定是泡汤了,餐厅那边又不肯退订。 一路哭着倾诉自己的委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穷还嘴硬,又没什么进取心,骂完又肉痛自己订的情侣套餐,一想好像比遭遇渣男更悲惨,哭得更凶。 常安没辙,“好了好了,旁边人都看着呢,我陪你去,我陪你去还不行?” 她只得拿出手机给周勀去了通电话,刚好周勀那边也被一个客户缠住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于是让她先陪杨静去吃饭。 …… 一年一次的平安夜,中国人扎堆出来好像比过年还要热闹,又碰上下雪,出租车是别指望了,肯定打不到,两人倒了两班公交过去。 到了餐厅门口常安才知道杨静为什么要当街大哭了。 这间西餐厅之前周勀也带她来吃过,在云凌有些名气,格调很高,价格自然不菲,随便吃一顿起码也要花掉杨静半个月薪水。 看来她是花了血本要和姚凯来这浪漫一回,只是最终没能遂她愿。 两人推开门,穿着黑色西服的帅气侍应生带她们进去,杨静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路跟在后面左看右望,嘴巴不由张开就差发出“哇哇”的惊叫声。 言情海 第224章 高档西餐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情侣套餐的座位是提前就安排好的,侍应生拉开座椅让两位女士入座。 杨静环顾一周,学着旁人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餐厅内环境很幽静,除了一些细碎的聊天声和餐盘叮咚声,其余只剩下不远处高台上钢琴演奏的声音。 “喂,常姐,怎么办,我现在心里好慌啊!”杨静突然压低声音讲。 常安笑:“你慌什么?没付订金?” 杨静:“不是,就觉得,你看周围……” 常安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发觉吗,这里一个个都是帅哥靓女,周身大牌傍身,就我俩跟个土包子似的。” 常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再对比四周,确实显得不够隆重,但起码清清爽爽,大方得体。 “还好吧,没你想得这么不堪。” “怎么没有,我现在都后悔订这么死贵的餐厅了,感觉像是花钱找罪受,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 常安见杨静果然坐得笔直,估计身上肌肉都僵着。 “噗,你别这么紧张,放松点!” “我也想啊,可松不下来。” 刚说完,刚才领她们进门的那位侍应生又走了过来,递给杨静一本酒水单。 “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酒?” 杨静接过去看了眼,默默合上,“我之前预订的套餐里面不是已经含酒水了吗?” 侍应生:“抱歉,是不含的。” 杨静:“怎么不含?我明明记得有一个什么酒啊。” 侍应生:“您说的是餐前酒吗?” 杨静:“对,餐前酒,既然有酒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另外点酒,打算捆绑式消费吗?”她一脸不爽,声音不免就拔高,一度引来周围人注视的目光。 常安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拍了下杨静搁桌上的手,轻声说:“餐前酒只有一小杯,他让你点的是佐餐酒。” 杨静:“还有佐餐酒?” 这个词汇根本不在她的常识范围内。 或许是杨静说话声音有些大,在这个环境雅致的西餐厅之内就显得有些突兀。 两边邻桌已经看着她俩开始议论。 常安赶紧抽了桌上的酒水单还给侍应生,“抱歉,我们不用另外点酒了,谢谢!” 侍应生点头,“好,那请稍候。” 侍应生走时杨静嗤了一声,偷偷凑过去跟常安说:“你都不知道那单子上的酒有多贵,就想骗我当冤大头。” 常安有些无语,想解释一般吃西餐都会另外配佐餐酒,且不同的食材料理还需要配不同的酒,不同的酒还需要装在不同的杯子里,但见杨静如此愤愤不平,她就没兴趣跟她解释了。 “好了,反正难得来一趟,我们吃完就走!” “嗯,吃完就走!” 杨静总算消停,开始研究面前桌上摆的刀叉。 一共大大小小三副,她皱眉:“怎么这么多刀啊叉?” 常安扶额,怕一会儿出洋相,不得不再花时间跟她“科普”了一番。 “一般西餐都会准备两到三副刀叉,吃色拉,吃海鲜和主菜需要分别各用一副,而且都是有规定顺序的。” “啊?这还有顺序?” “对,一般是从外侧往内取,最外侧那副用来吃色拉,然后拿中间那副吃海鲜,最里面那副是吃主菜的,我刚看了下你订的餐单,主菜是牛排,所以最里面那副记得用来吃牛排。” 杨静一脸懵逼,手里拿了把叉子问:“怎么吃个西餐还有这么多规矩?” “当然,而且有些国家吃西餐的手法还不同,拿牛排举例,美国人喜欢先从左侧向右侧切,切完再把叉子换到右手叉食物,而在英国一般都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从左侧切开一小块后直接放进嘴里,这也是我们国内大部分人习惯的吃法。” “啊?这都有讲究?” “嗯,有的,另外还需要提醒你一点!”常安伸手把杨静对着自己的刀叉摁下去,“吃西餐时如果要说话,请将刀叉放下,像你这样拿着刀叉讲话是极其不礼貌的。” “……” 开始吃饭之前常安总算把吃西餐的基本事项都跟杨静科普了一遍,杨静却像是打开了新视野。 “常姐,你懂得好多耶,以前经常吃西餐吗?” 常安笑了笑:“也没有。” 杨静似乎还想问,常安指了指她的脸,“一会儿应该就会上前菜了,你先去补个妆,美美的吃饭。” 一句话成功让杨静的注意力跑偏。 “真的吗?哪儿呢!” “眼睛,眼睛下面!” 杨静赶紧从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刚才在来的路上哭了一场,眼线确实有些糊了。 “那我去趟洗手间!” “好。” 杨静拿了化妆包离开座位,常安吁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后悔真不该心软来陪她吃这顿饭。 这时桌上手机响,周勀的电话,常安接通,那边直入主题问:“跟同事在哪边吃饭?” 常安报了餐厅名。 “我这边快结束了,结束了过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怎么,我带不出手?不想让你同事见到我?” “没有,乱想什么呢!”常安轻斥,“只是觉得你再绕过来接我有点远,我打车更方便。” “就这么说定了,再说你出门看看天气,今天你要能在那打到车,我跟你姓!” “……” 常安刚挂电话,抬头见杨静已经从洗手间那边的方向走过来,旁边并肩还跟了个中年男人,秃顶,大腹便便,常安看着觉得有些面熟。 只是男人在往二楼去的岔路口就跟杨静分道扬镳了。 杨静回到座位,常安好奇多问了一句:“遇到熟人了?” “是啊,常泰建材的老板,之前公司活动跟他见过两次。” 常安猛然想起来,难怪觉得那人面熟呢,前年泸旸湖项目的动员大会晚宴,周勀曾带常安一起出席,当时这人也在场,还十分轻佻地当着众人的面喊常安“小茉莉”。 “常泰跟我们公司也有合作?” “有啊,一直有。”杨静突然停下来看常安,“怎么,你对罗老板有兴趣?” 常安心思一顿,反应过来,“胡说什么呢,你脑子里怎么成天这些事。” 杨静随即笑出来,“开个玩笑嘛,想想你也不可能。” 常安:“……” 言情海 第225章 这是我先生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很快开胃菜上来,杨静拿出手机先拍照。 常安话不多,就看着杨静在那边忙得不行,一会儿拍菜一会儿自拍一会儿拍餐厅布景,中途还邀请常安入镜,常安肯定拒绝,最后被她磨得说不过去,只是举着餐前酒的杯子跟她摆拍了一张,没有露脸。 或许美食真能神奇的治愈力,半顿昂贵料理下去,杨静已经完全忘了她和男朋友之间的糟心事,但嘴上吐槽不停,一会儿说姚凯不上进没出息,一会儿又苦哈哈地觉得上帝不公平。 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光鲜亮丽可以天天出入这种高档餐厅,而有些人却只能蓬头垢面连难得吃顿西餐都要战战兢兢? 常安被迫接受了一晚上负能量,心里发誓再也不能跟这姑娘来这种地方吃饭。 苦于西餐冗繁,从头盘,汤,副菜,主菜,再到最后的餐后甜点,每一个环节对常安来说都像在捱时间,可对杨静不同,这些精致的菜品,甚至每一个盛放食物的容器对她来说都是美好的,向往的,却又是无比心酸的,毕竟每吃一口都在提醒她,她原本就不算鼓的钱包又要憋一点下去。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点咖啡喝完,杨静意犹未尽。 已经快九点了,餐厅里也走了不少人。 侍应生过来买单,因为之前杨静已经付了部分定金,现在只需支付余额部分。 余额一共一千八百多。 这个数目杨静之前其实已经知道,但真到要付出去的时候还是觉得肉疼得紧。 常安见她脸色难看,不大好意思。 “要不算我请你吧!” “那怎么行。”杨静穷归穷,但这点上还是够义气的,“说好了你是陪我来吃饭的,这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付。”她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信用卡,“刷卡吧!” 侍应生要接卡,她猛地又缩了回去,“能不能开发票?” 侍应生:“可以,您是需要开个人还是公司抬头?” 杨静:“都不需要,我就想问你,如果不要你们开票能不能给点折扣?” 侍应生:“抱歉,我们餐厅暂时还没这个先例。” 杨静:“可其他餐厅若是顾客不索要发票都会打折或者送东西呢,为什么你们这里不行?” 常安:“……” 侍应生也是一脸为难。 周围又有人看过来,常安实在觉得臊得慌,“要不还是我付吧。”她去拿钱包。 杨静拦住,把卡丢桌上,“算了算了,没折扣就没折扣吧,反正也不是吃不起。” 一波三折终于把账结完。 常安拎了包就要出去,简直一刻也不想呆了,甚至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来这间餐厅吃饭,可杨静还是一步三回头,拿着手机一路拍过去,一直拍到餐厅门口。 门推开,门上挂的圣诞节草圈丁零当啷响。 冷风带着雪花迎面吹过来,真冷啊,常安裹住大衣的手却突然又被杨静扯开。 “帮我拍张照啊!” 她硬生生把常安拉到餐厅门口架起来的圣诞树旁边,“来,就这里!” 常安无奈,给她拍了一张,她还不满意。 “你得把店名也拍进去啊,重新再来一张。” “……” 又是折腾了几分钟过去,总算让她满意。 “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谢谢啊!”杨静乐呵呵地揣着手机过来想拽常安,可是一转身便定在那里。 常安蹙眉:“怎么了?”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恍然。 “静静!” “你过来做什么?”杨静脸色顿变。 姚凯已经踩着积雪走过来,吸了下被冻得通红的鼻子问:“你跟你同事吃完饭了?” “不用你管!” “你这人说话怎么…” “常姐,我们走!”杨静突然拽住常安的胳膊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转。 姚凯诶诶叫了两声,拽上去一下就揪住了杨静的肩膀。 杨静狠甩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接你回家啊!” “我们下午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还要不要脸?” 可姚凯的手又握了过来,“先跟我回去,回去再说行不行?”边说边把杨静往另一边侧。 “不行,我不跟你回去,妈的你当你自己说的话放屁!”杨静嘴里嚷嚷,其中一只手还拽着常安,常安甩了几下没甩开,自己也连带着被拖了几米。 “杨静你先松开,先松开我!”情急之下她喊出声,可杨静只顾着跟姚凯撕骂,哪顾得上她。 常安眼看自己要摔倒了。 “干什么!” 身体扯得倾斜之际手臂突然被一只大掌握住,重重一拉,杨静拽住她的手断开,常安一下跌到身后人身上,而因为惯性,杨静往前扑,被姚凯拽住。 “你他妈谁啊在这管闲事?”杨静站稳后骂咧着转身,一眼看到护住常安的男人,神色凌厉,眼神冻得她差点打颤。 常安从刚才的狼狈中缓过神,“抱歉。”又勉强站稳,嘘口气,“这是我先生。” “你先生?”杨静几乎是惊叫出声,看了眼常安,又看了眼周勀。 周勀完全不清楚状况,他只是开车过来接常安,还没停到车位就见雪地上拉拉扯扯那一幕,所以直接把车扔路边就跑了过来。 常安也顾不上杨静那眼神了,简单介绍:“这是我同事小杨,旁边那位是小杨的男朋友,可能有点误会,要不你们慢慢聊,我和我先生先走了。” 常安几乎是拽着周勀转身。 周勀莫名其妙,被她拉着走了几步才问:“你跑什么?” 常安:“他们俩今天正吵架在闹分手呢,外人最好别多问!” 周勀心想关他屁事,他才没兴趣去掺和她同事和她男朋友那些破事儿。 “冷不冷?” “有点…” 周勀索性把常安拉到怀里,用大衣裹着往路边走。 杨静和姚凯还站在原地,前者呼着白气一脸惊愕地看着周勀裹着常安上车,后者狐疑加上探究,巴巴张着嘴半天才问:“刚才那人…就那穿大衣的高个儿男人…是你同事老公?……欸跟你说话呢,你他妈往哪儿走?” …… 路上常安忍不住把今晚和杨静一起吃饭的经过跟周勀描绘了一遍。 尽管她没有加任何感情词汇,但周勀还是从她的字里行间听出无奈和绝望,听完忍不住笑,还笑个不停。 常安更气。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当然知道,常安这么要面子,估计当时心里已经崩溃,却还要维护礼仪礼貌,完全可以想象她当时强撑的模样,肯定撑得很辛苦。 “那你有没有吃饱?” “当然没有,只吃了两口牛排而已!” 周勀转身看她一眼,难得见她有如此气燥的一面,可见这顿晚饭确实吃得膈应。 可他就是想笑,拼命忍住。 “要不我调头回去,重新请你吃一顿?” “不要,我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去那里吃饭。” “不至于,也没人认识你。” “你怎么知道没人认识?我觉得当时好像都有人拿手机给我们拍了照,会不会被传到网上去?”她心里一万个后悔陪杨静吃了这顿饭,“早知道真不该去,我这是自寻烦恼!” 她歪着脑袋在那自言自语,一脸愁容。 周勀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过去拍了下她的手背,“好了,当是一个教训,以后少跟这种人扯在一起!” 常安想了下,“其实小杨性格还可以,就是有时候目的性太强,也喜欢贪点小便宜。” “嗯。”周勀应了声,目视前方,但语气显然已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车子在大道上拐了个弯,他又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平安夜刚刚开始,要不我们找地方吃点东西?” 常安这才想起来他刚从公司过来。 “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工作餐,不过可以再来一份宵夜。”他又转身看了眼常安,“我想牛排你今天肯定不会再想吃了,要不去吃甜品?” 两人最后穿越大半座城去了Soufflé。 可能是平安夜的缘故,一向冷清的店里居然也坐了好几桌客人。 常安和周勀依旧选了张靠窗的位子,服务员过来点单,并善意提醒:“今天店里客人比较多,二位可能需要多等一段时间。” 常安无所谓:“没关系!” 服务员送了两杯热柠檬水过来边去忙了。 等待的时间有时候是煎熬,有时候却是享受。 在这冬日的夜里,在这个平时甚少有人来的小店里,今天却有好几对人一同聚在这,空气中飘着奶香和咖啡香,再配上窗外的雪景,常安的心情已经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她捧着温热的水杯问:“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这?” “当然记得,而且我还记得那次还下雨!” “对,不仅下雨,我们赶到这的时候很晚了,店里已经打烊,是我们求了半天老板才肯再为我开炉做一个舒芙蕾。” “是么?”周勀显然也在回忆,“不过我明明记得当时是你配合我撒了谎,扮演一对从外地慕名而来的蜜月夫妻,怎么你的叙述跟我印象中有些不一样?” 常安刺了眼过去,“就你记得清,那你说说,你当时怎么突然会带我来这里?” 言情海 第226章 帮我一个忙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印象中当时和常安的关系还没亲密,只是在双方长辈面前扮演夫妻。 “当时是不是金大富的妹妹刚去世?”周勀回忆着问。 常安捧着水杯,“对啊,为这事你被爷爷狠狠训了一顿。” 周勀笑:“但你帮我在爷爷面前说了很多好话,心疼我?” “没有,才不心疼你!”常安刺他一眼,“只是觉得你挺无辜的,金晓晓的死怎么也不该算到你头上。”说完好像原本挺甜蜜的气氛一下子被打断了。 周勀怕常安再因为这件事心里不舒服,赶紧岔开话题,“我还记得当时你跟我讲了一篇关于舒芙蕾的小说。”常安:“对,想起来了,亦舒的《喜宝》。” 周勀:“书名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里头说女主角为讨一个富商男人欢心去学做舒芙蕾,最后结局不好?” 常安:“嗯,悲剧,富商勖存姿杀了喜宝喜欢的男人。”常安说完又喝了一口热水,凉凉的手总算回温了一些,“我其实一直不大相信,就算喜宝心里另有所属,但她也一直陪在勖存姿身边,他至于要去持枪杀人?” 周勀却能理解。 “男人大部分都有占有欲,他大概接受不了女主角背叛。” “可是也不至于要杀人吧?” “那是你不理解男人。” 常安顿了顿,反问:“那你呢?” “我什么?” “如果哪天你遇到同样的事,你会怎样?” 周勀眼光一冷,“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出轨?” “假设而已!”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可能会先杀了你!” “……” 从Soufflé回去之后,常安左思右想觉得那顿晚饭不该全由杨静买单,她知道杨静工资不高,家在外地,好像下面还有一个正在念书的弟弟,而她男朋友还待业在家,租房吃饭都需要花钱,一顿晚饭花了半个月工资,她应该是透支了信用卡。 斟酌之后常安用微信给杨静发了个红包,并没有提及是帮她分担晚饭的钱,只附语:圣诞节快乐! 可杨静那边并没收红包,却很快发了段语音过来。 “常姐,我们是同事,祝福收到了,但红包就免了,另外夸一句,你老公好帅好有型!” 听这条语音微信的时候常安用了免提,刚好周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也听到了部分内容。 “在跟谁聊天?” “小杨,就刚才你见到的那位同事。” “夸我呢?” “夸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可能她言不符实!” “是么?” 周勀擦着头发走到常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哪儿言不符实?” “说你帅和有型啊,我并不觉得…她应该是没见过你平时板着脸的样子,跟老夫子似的!” 周勀瞬间抓住关键词,“你是嫌我老?” 他身姿已经慢慢压下来,眸光变凉,常安已经意识到危险降临,缩着腿在床上往另一侧悄悄挪。 “…有点吧,毕竟比我大了这么多岁!” “常安你找死呢!” 他一掌捏住常安的脚踝,拖拽着把人扯到自己身下。 常安还吃吃笑个不停,头仰着感觉都要喘不过气了。 “老不老试试就知道了!”周勀三下五除二把她剥个精光。 结束之后常安柔软地趴在周勀身上,体内热涌褪去,后背凉意袭来。 她稍稍抬身,在底下寻找周勀的眼睛。 “再等两年,如果两年之内我们还是没有孩子,我就去做试管婴儿好不好?” 周勀思绪一顿,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睛,缓了缓,又把她的头摁到自己肩上。 “好…” …… 一夜大雪,第二天路上都已经结了冰,尽管周勀开车送常安,到常安到公司还是晚了一刻钟,心里还有些忐忑,结果进办公室一看,大部分人都没到。 她稍稍嘘口气,开了电脑,稍作整理,刚起身准备去泡杯速溶咖啡,杨静便蹬蹬蹬从那头跑过来。 “常姐,早啊!” “早!” 刚说完一杯热豆浆已经递了过来,杨静热情说:“给你带的,本来打算给你带咖啡,可地上太滑,我没车也不方便,豆浆先凑合吧,给你加了两份糖!” 常安被她的热情吓到,刚想开口,杨静突然拽住她的胳膊问:“感动吧?” “啊?” “大雪天跑去给你排队买豆浆,真爱无疑了了。” 常安被她逗得苦笑不能,“谢谢了!” “不谢,对了其他人还没到?” “可能吧,应该都还被堵在路上。” 杨静点头表示赞同,突然问:“你老公送你来的吧,我刚在路口看到他车了。” “……” “所以说你要不要这么低调?还骗我说你老公是卖房子的,明明是开发商好吗?条件这么好跑来这上班,体验生活还是寻找认同感?” 杨静噼里啪啦一通叫唤,常安都跟不上节奏,杨静突然又握住她的手。 “…可是你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常姐你就说吧,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 “啊?”常安懵了下。 “我对你还算不错对不对?你摸着良心讲!” 常安木木点头。 “那好!”杨静猛一下把常安的手捂在自己心口,常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这是要赶什么? “看在我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你是不是要拉我这个妹妹一把?” “什么?” “我也不需要你帮多大忙,对你来说应该只是举手之劳,你回去跟你老公说说,让他帮我男朋友在荣邦安排一份工作行不行?” “……”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常安为难了一秒,杨静见她犹豫不定,立即又说:“也不需要多高的职位,从基层做起也可以的,要不我先把我男朋友的简历拿给你,你回去给你老公看看再作决定?” “我…” “就这么说好了啊,你等下,我去给你拿简历!” “……” 杨静风一样地跑开,又风一样地跑回来,将一本制作精良的简历塞到常安手中。 “就当帮帮我行不?我男朋友要还是这么在家闲下去,估计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常安尽管心里有些排斥,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未插手过周勀公司的事,但经不住杨静的软磨硬泡。 “好吧,简历我先拿回去,但是最终录不录用我也没办法给你保证,我先生公司有一套完整的人事系统。” “明白明白,大公司都这样,但我一看就知道你老公很疼你,你的话他肯定愿意听,你就当帮帮我,如果这事成了,我感恩戴德给你带一个月早饭!” “……” 之后一整天杨静都在给常安端茶递水献殷勤,中午还踩着冰雪出去给常安买了饭,为这事顾雯还唾了杨静几口。 “小跟屁虫,没骨气的穷瘪三!” 杨静气得直接顶回去:“穷也比你在外面勾搭已婚人士强!” 两人差点在办公室就开撕,最后还是被陶碧霞拦了下来。 “乌烟瘴气,当这是菜市场!” …… 晚上回去常安还是把杨静的事跟周勀提了。 周勀:“我不赞成聘用关系户。” 常安:“我知道,但她求了我半天,而且她和她男朋友最近确实情况不大好,要不你先看看简历再决定?” 周勀忍不住揉她的头发,“你也就这种事上会心软,行吧,简历给我,我看完再说。” 常安立即把简历双手奉上。 “现在就看。” “这么急?” “她还等着我答复呢,再说你也不差这一两分钟的功夫!”常安语气不自觉放酥,周勀低头扫了她一眼,行吧,难得她愿意有事求自己帮忙。 他把简历揭开,第一页便是个人介绍,无非是一些姓名年龄籍贯之类的基本信息。 其实昨晚周勀已经见过他,但因当时光线太暗,周勀并没留心,只记得貌似是个身形偏瘦的男孩子,个子也不算高。 简历右上角贴了应聘者照片,周勀这才发觉还是个五官比较清秀的大男孩,只是戴了副黑框眼镜,显得有些木讷而已。 常安催问:“怎么样?” 周勀:“学财务的?” 常安:“对,好像做个两个月会计。” 周勀又往后看完,“资质很一般啊。” 常安其实也知道,因为她之前也看了简历,二流财经大学毕业,专业也没什么竞争性,更无过硬的证书,而且之前从杨静口中还了解到,姚凯半年之内频繁换工作,应该还有些浮躁。 不过浮躁是年轻人的通病。 “我明天拿给人事看看,有结论再告诉你!” “好,不过如果真的没有合适的职位安排给他,你也不用为难,我会跟小杨讲清楚。” “好!” 第二天中午常安便收到周勀的答复。 “刚好有个出纳要离职,人事在招人,如果你同事的男朋友有兴趣,让他明天上午九点来荣邦面试。” “真的吗?”常安也一乐,“好,那我跟她说!” “但你也不能让她太乐观,这边是6个月试用期,如果试用期内发现他无法胜任,后期还是不会留用。” “明白,我会跟她说清楚,谢谢!” “嗯?” 常安在这边吐了吐舌头,看四下同事都在认真工作,她压低声音说:“晚上早点回来陪我吃饭。” 周勀这才满意,笑了笑:“尽量!” 言情海 第227章 元旦回乡下过节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下班之前常安把杨静叫到外面露台上,将周勀那边的答复告诉了她,但只说会给一个面试机会,成不成还需要看他个人能力。 杨静满口没事没事,已经十分感激。 第二天常安事情还很多,忙了一上午就把这事给忘了,结果临近吃饭的时候她正在档案室里归档文件,杨静突然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地上转了两个圈。 常安吓得差点叫出来。 “你干什么?” “常姐,我男朋友面试成功了,以后就是荣邦的出纳,薪水也比我预期高了很多,你真是我的福星!” 常安惊魂未定,缓了两秒才喘过气。 “那恭喜了。” “别恭喜,我知道全是托你的福,常姐,不行,我一定要请你和你老公吃饭。” 常安连连摆手。 “吃饭就不用了,能被录用说明你男朋友符合他们的用人标准!” “毛线,他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而且我刚在网上看过了,荣邦在网上挂的招聘信息明确要求必须三年出纳工作经验,他这次能被录用完全是人事部看你这个老板娘的面子,所以常姐你别拒绝我,我一定要请你们吃饭的。” 杨静激动得不行,又拼命拽着常安的手。 常安被拽得趔趄身子,好不容易脱开,“能被录用我也替你高兴,但吃饭真的不必了,一来我先生平时比较忙,晚上都很少回去吃饭,二来你不也请过我了吗?前天晚上那顿西餐很好吃,加上最近你也经常给我带早饭,算是扯平了。” 常安最难拒绝这种人情,能免则免,“况且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公司有6个月试用期,如果你实在要谢,等六个月试用期过了再谢,可以吗?” 杨静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男朋友签了正式合同,到时候你和你老公可得赏脸。” 常安只得先答应下来,后期再看,但中午一顿饭是跑不掉了。 杨静硬拉着常安出去请她吃了一顿披萨,边吃边感叹:“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我男朋友回去跟我说你先生是荣邦的老板我都完全不敢相信,想想怎么可能呢,你要真是荣邦老板娘还会在这上班?而且我们也认识好一阵了,天天呆一起,你身上真是一点富太太的影子也没有。” 常安忍不住笑,“那你说富太太一般是什么样子?” “要我说啊…”杨静托着腮帮,“首先肯定豪车出入,名牌傍身,也不大会出来工作,天天只需要约一帮有钱太太做做美容逛逛街,或者穿得美美的出入各种时尚派对,反正不会像你这样朝九晚五,还三天两头需要跑工地。” 常安听完她的叙述,想了想,“照你这说法我可能真没当富太太的命。” “不是,你命是肯定有,我看得出来,周总很疼你的,只是你没有一般有钱人的脾气。” “是吗?你眼中的有钱人是指…” “挑三拣四,用鼻孔看人,谁都不放在眼里,跟老佛爷似的。” “噗…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哪像你说得这么夸张?” 常安真是被杨静逗乐了。 杨静嗤了一声:“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身边但凡有点钱的都很目中无人,你看我们办公室的顾雯就是个例子,而且你知道不,我怀疑她最近把虎哥甩了,又勾搭了新人。” “……” “你别不信,就上周,上周我下班晚了一点,在路口看到她上了一辆跑车,而且你看她最近置办的行头,随便一个包都是好几万的吧,虎哥就算有点钱也经不起她这么开销。” 杨静不喜欢顾雯,没事就会跟常安说些她的八卦,只是常安对这些兴趣平平,所以很少附和回应。 晚上回去常安问了姚凯录用的情况。 周勀:“不是我面试,具体不大清楚,但人事那边反馈感觉还可以,人看上去也比较老实。” 出纳也不算什么关键岗位,工作内容偏死板,新人只要肯学个把月就能上手,但关键一点必须品格过关,遵纪守法,毕竟成天跟钱在一起。 “先让他试试吧,反正还有半年试用期。” 这事之后杨静对常安的态度更殷勤,就差鞍前马后当她的小丫鬟了,弄得常安十分不自在。 不过有一点杨静还算知趣,大概看出常安不想让同事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所以并没在公司宣扬。 十二月底云凌的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以下。 常安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都基本只想呆在家里,周勀要求王阿姨周一至周五来家里做顿晚饭,周末需要做白天晚上两顿,他不喜欢常安总是自己叫外卖,不健康。 元旦假期期间常安和常佳卉约好要一起回丰蠡,起初周勀答应到时候开车跟她们一起过去,可临元旦前几天突然收到发展银行的邀请函。 “每年元旦他们都会办迎新会,前几年都是徐南作为代表去参加,但今年换了新行长,我可能需要过去露个脸。” 常安可以理解,新官上任第一年,发展银行和荣邦还有合作协议,周勀今年肯定需要亲自去。 “新行长你之前见过了?” “上周已经一起吃过饭。” “那褚峰呢?” “引咎辞职!” “这么严重?” “这已经算是轻了。” 他和周歆的事情曝光之后上面也查过最近几年发展银行和荣邦的账面来往,好在没查出什么问题,不然褚峰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全身而退。 “那他现在还跟星星有联系吗?” “不大清楚,不过我相信星星肯定不愿意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你就这么肯定?” 周勀苦笑:“当然,因为我太清楚她的性格,对人对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一旦目的达到或者对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她就会迅速抽身。” 常安有些意外,他居然会这么描述周歆,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准确无比的。 当年他选择要带她离开,现之前为了荣邦又不惜牺牲自己。 其实常安也看不懂像周歆这样的女人,到底是感情太过贫瘠以至于好像谁都无法让她坚定不移地交付,还是感情太过丰厚可以任由她挥霍肆意。 “最近她有没有找过你?”常安问。 周勀回答:“没有,但她把股份转让书寄到了公司。” “她没亲自还给你?”这点倒让常安十分惊讶。 周勀摇头:“没有!” “所以她这是准备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周勀垂眸盯着常安看了会儿。 常安摸了下鼻子,“你看我做什么?” “怎么听你这话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常安愣了下,立马刺回去:“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那你怎么想?” “我…” “嗯?” 常安敛了下神,“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常安歪了下脑袋,“真话吧,其实我心里肯定希望你和她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牵扯,甚至见一面都不要,但是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你们是兄妹,而且工作上还经常需要接触,所以我从来不向你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但是不提不代表我什么都能容忍,之前其实就已经跟你说过我的底线了,除了工作和必要的兄妹联系之外,我不希望你们再牵扯出别的东西。” 常安顿了顿,又继续:“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可能很为难,毕竟还有你父母因素在那,但是这件事上我真的不会让步,但凡发现一次,不会再原谅!” 其实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但常安每回说的时候都极度认真,就连一向柔和的眼神都会变得有些犀利。 周勀笑,把她拉过来,搂着她的头轻吻她的发顶。 “我知道,我在努力做,希望最终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元旦当天按计划常安要回丰蠡。 早晨起床收拾好东西,下楼见周勀正在讲电话。 “…她今天回乡下,不是突然,前几天就已经说好了…什么?躲你?妈,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今天下午有事,公事……知道了,我尽量!” 挂断电话,周勀转身便看到常安站在楼梯上。 他顿了下。 常安问:“妈的电话?” 周勀已经敛掉了略带烦躁的表情,“问问我们这几天假期有没有时间过去,不过我已经回绝了。” 常安知道他为何要回绝,无非是怕因为孩子的事让自己过去受了委屈,可这是元旦假期,两人都不回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要不你今天抽空去一趟吧,帮我替爷爷问个好,不然他会不高兴。” 周勀想了想:“我尽量!”低头看到常安手里拎的一只行李包,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给你爸和瑛姨买的营养品也带了?” 常安拍了下包,“在里面呢,没忘。” “好,有事记得跟我联系。” 常安笑:“我去乡下住几天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也别成天只顾着工作,难得假期也让自己放松一下。” 周勀却突然握住常安的手,指腹在她腕上轻轻擦了擦,“你都不在,我找谁放松?”言语间眸光已经暗下来。 常安把手抽走,“想什么呢,光天化日。”可说完脸还是微微烫了下,赶紧转移话题,“你让小赵什么时候过来?” 周勀看了下腕表,“差不多也该到了。” “那我们开哪辆车过去?” “你那辆吧,一直停在车库不动也不行!” 十分钟后小赵到了,先嘴甜地跟周勀和常安道了节日快乐,可当周勀把那辆“小粉红”的车钥匙递给他,他整个人当场石化在原地。 简直是噩耗啊,让他一个钢铁直男在这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开车去丰蠡,太TM委屈了。 以至于常安上车后小赵都不大愿意搭理。 还是按上次路程,先去怡和接常佳卉。 这次常佳卉变乖了,提前五分钟已经站在楼下等,结果生生目睹一辆带兔耳朵长睫毛的小粉红缓缓开到自己面前停下。 车窗落下来,常安坐在后座。 常佳卉也原地石化了一秒,之后一声卧槽! 常安已经料到她肯定会反应过激,开了车门,“上车!” “不是,姐夫这是什么恶趣味,居然换了辆这么骚的车?” 她钻进去,扫一圈同样被改得粉粉嫩嫩的内饰,然后便看到小赵黑着一张脸坐在穿了粉色蕾丝小外套的皮椅上,手里握的方向盘也包了一层雪白色的绒。 “咳…赵师傅,您受累!” 小赵勉强应了声。 常佳卉憋住笑,“人生艰难,我觉得您老板最近可能受了什么打击!” “胡说什么呢。”常安止住她胡言乱语,“车是给我买的,我只是一直没开而已!” “啊?” “啊什么?” “我去,姐夫觉得你喜欢这类?”常佳卉左拍拍旁边粉色卡通毛绒小抱枕,右拍拍戴了小蕾丝花边的纸巾盒子,再联想一下周勀平日里总是严肃刻板的那张脸,“啧啧……” 真是一言难尽! …… 常安离开后周勀又在书房做了一会儿事,临近中午再度接到刘舒兰的电话,周勀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只能稍作收拾开车回宅子。 到宅子之后差不多刚好是饭点,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可惜周世青和周歆都不在,前者因为公务在外面,后者周勀也不清楚原因。 桌上只坐了三个人,也算是元旦的团圆饭,却显得格外冷清。 老爷子吃了几口便开始找茬:“小安父亲身体不好,趁节假日去陪陪我能理解,星星那丫头算怎么回事?大过节不呆家又跑哪去野了?” 刘舒兰赶紧解释:“没有出去野,这次是工作上的事去外地出差了。” “出差?出差非要挑在这几天?” “也是前阵子因为身体原因一直留在家休息,手头好像压了很多事,没办法的,爸,您别为这事跟她置气。” “我置气,我置气早被她气死了,还有你!”老爷子突然拿筷子戳着周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国家主席都没你这么忙,今天要不是你妈连打了几个电话给你你是不是也不会回来?” 周勀知道这火肯定要烧到自己头上,干脆埋头吃饭,不回嘴,以免加重他的情绪。 一顿饭就在老爷子喜怒无常的氛围中结束,结束后各自散席。 周勀也不想多留,打算早点回去,却在门口被刘舒兰拉住。 “你要走啊,来,先别走,跟我当面说说你和小安到底什么打算!” 言情海 第228章 山里的节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山里跟城里不同,即使过节也就走亲戚吃饭,吃过饭之后聊天喝茶或者搓麻将。 老常家以前虽然祖辈都住村里,但最近十几年这边都一直没人住,亲戚搬的搬,死的死,断的断,到常安这一代基本也不认识谁了,所以元旦家里也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可魏素瑛总有办法让气氛变得温融。 她提前几天去镇上就杀了一只鹅,又买了许多菜,自己做馅儿擀面,中午吃了一顿饺子,晚上才吃饭。 菜虽然做得不多,但样样都花了心思。 下午常望德睡足了觉,晚饭前又打了一针止疼剂,所以精神还不错,晚饭也一起坐下来吃了,只是魏素瑛给他另外煲了粥。 难得过节,魏素瑛把小爱也叫上桌一起吃,起初小爱还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今天刚好她们回来,搁平时也就我和你两个人一起吃饭。” 想想也是,常望德身体不好,吃得少,特别是入冬之后他基本都是在房间里解决三餐,其余大部分时间也只有小爱跟魏素瑛作伴。 常安知道小爱虽然嘴巴快,但做事很爽利,开口闭口喊常望德常伯伯,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在照顾。 “都是一家人,一起吧。”常安过去把小爱拉了过来。 她坐在椅子上扭捏地还有些不自然,常望德压了压手:“一起吧,今天过节!” 魏素瑛赶紧去给她舔了副碗筷,“就这样,赶紧吃饭!” 桌子上多了一个人,感觉好像一下满了许多。 常佳卉那个逗逼话又多,又能扯,再碰到一个话匣子被打开的小爱,交流起来也是极其顺畅,当然整顿饭的话题基本都在常安身上,而现成素材就是那辆粉嫩嫩的车。 常佳卉:“…随便停个红灯都会引来围观,旁边还有人拿手机对着拍,哈哈哈你们都没见到赵师傅坐在车里一路过来多绝望!” 小爱:“我倒不觉得呀,那车子刷得粉粉的多好看!” 常佳卉:“好看是好看,可我姐夫肯定对我姐的品味有什么误会。” 小爱:“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么,要谁给我送一辆这车再刷成粉颜色,我不得乐死了。” 常佳卉:“可拉到吧,你看我姐会开那车,会开才怪呢!” 常望德:“小安一向低调,这车确实有些铺张了。” 常佳卉:“爸,铺张倒还不至于,姐夫那身家给我姐买辆这车完全不算事儿,就颜色弄得有些骚气,我就说姐夫恶趣味。” 魏素瑛:“胡说什么,没大没小,当着你姐夫的面可不能这么说!” 常佳卉:“妈,我又没说错喽,不过一码归一码,车是粉了点,但起码看得出姐夫对我姐确实上心,所以算了,我们老常家可以勉强忘掉他以前那么多黑历史。” 魏素瑛气得直接用筷子抽过去:“能不能少说两句?” 常佳卉被抽得哇哇直叫,“妈你干啥打我,我混到现在在你心里连女婿都不如?” “死丫头你还胡说?” “没胡说,你就是偏心,所以我决定这辈子都不谈男朋友了,找回来难不成让他跟我争宠?” 胡言乱语气得魏素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着筷子要往常佳卉胳膊上抽,常佳卉这次变聪明了,她起身跑,最后就变成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围着桌子在后面追,小爱唯恐天下不乱,敲着碗边喊:“佳卉姐加油,佳卉姐加油!” 屋里一通乱,常安情绪似乎也被感染,跟着笑,对面常望德嘴角上扬,好像很久都没见他笑过了。 那边魏素瑛跑了几圈跑不动了,双手扶着膝盖喘气,跑前面去的常佳卉还回头挑逗她,扮鬼脸,“来呀,来追啊,刚不挺利索!” “死丫头,讨债鬼,我抽死你…” 一顿饭魏素瑛气得够呛,吃完常佳卉到底还有些良心,主动担负起洗碗收桌的任务,一起跟小爱絮絮叨叨地去了厨房。 常望德被闹了一通也坐乏了,魏素瑛顺完气扶他去卧室。 常安把手揣口袋往院子里走,外面夜风很大,气温也很低,可她刚才喝了一碗米酒,是村里人自制送给魏素瑛的,所以现在她并不觉得冷。 常安抬头看到满天繁星。 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吧,她举起手机对着夜空拍了一张照,随手发给周勀。 这个点周勀应该正在酒店参加发展银行的活动,常安也没指望他能回,可很快对话框里便跳出来一行字——“晚饭吃了?” 常安心里一喜,立即回:“刚吃完,你呢?” 周勀:“这边正准备开始。” 常安:“会喝酒吗?” 周勀:“不知道,应该会需要喝一点,你喝了?” 常安发了个鬼脸的表情,“喝了一点点,米酒。”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常安都没收到周勀的回复,她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被风吹得渐渐有些头晕,心想那边应该已经开始吃饭了,脑中浮现杯筹交错的场面。 她转身打算回屋,可跨过门槛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开始响,居然是周勀的电话。 常安立即接起来。 “喂…” “醉了?” “没有,没这么容易醉。” 那边可能听到了这边的风声,又问:“在外面?” “院子里。” “不冷?” “还好,喝了酒呢。” “嗯。” 短暂沉默,那边的钢琴演奏声混着人声传过来,常安问:“已经开始吃晚饭了吗?” “对。” “很多人?” “嗯,不过大部分都是老面孔。” “那你不好好跟他们吃饭还给我打电话?” 周勀拿皮鞋脚尖蹭了蹭走廊外边的柱子,带点无奈地说:“挺没劲,想听听你的声音。” 常安心尖一跳,风呼呼往脸上吹,却止不住发烫,缓了缓,她借着酒劲问:“这是想我的意思?” “嗯。” “真的啊?” “不信?” “那你过来…” “现在?” “对啊,你过来…过来跟我当面说我就信。”常安把脑袋靠在门框上,吃吃笑。 周勀无奈,轻飘飘地回:“好啊~~” 常安嗯了声,身子蹭着门框翻过来,耳朵听,但心里知道这么晚他不可能过来。 言情海 第229章 含沙射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魏素瑛伺候常望德吃了药,自己忙了一天也挺累了,于是早早睡下。 厨房那边常佳卉和小爱也已经收拾好了,两人往后屋走的时候碰到整坐门槛上发呆的常安。 “姐,你不冷啊坐那?” 常安刚接完周勀的电话,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还好,吹吹风,一会儿准备上楼睡觉。” “啊,这么早就睡觉啊!”常佳卉看了眼手表,“才八点多呢,好歹也是过节,这么早睡觉会不会很浪费?” 搁城里这世间可能晚饭还没吃好,但山里村子此时已经万籁俱寂。 常安想了想,“那你有什么好提议?” 常佳卉:“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要不我们玩牌吧?”小爱突然凑过来说。 常佳卉立马附和,“好好好,这个主意不错,你会玩什么牌?” 小爱:“拖拉机五十K斗牛三公我都会。” 常佳卉一下拍在小爱肩上,“行啊,小赌棍!” 小爱嘿嘿笑着挠了下脑门,“我们老家也没别的,逢年过节就聚在一起玩牌,都是以前学来的。” 常佳卉:“行,那咱就玩牌,姐,你会哪样?” “啊?”常安回忆了一下刚才小爱顺口溜似地报的那些玩法,生疏得很,“好像你们说的那几个,我一个都不会。” “不至于吧,小安姐,你以前都不玩这些的啊?” 一顿晚饭下来小爱已经和她们似乎又亲近了几分,所以直接改口喊常安小安姐。 常安讪讪笑了笑。 常佳卉:“我姐小时候一直是乖乖女,她才不会玩这些东西。” 小爱:“那你会玩哪种?” 常安努力搜刮了一下,“斗地主,斗地主算不算?” 小爱:“算,但是我们只有三个人,玩不了。” 常佳卉:“扫兴!” 常安:“……” 小爱:“要不我们玩诈金花吧。” 常安:“这又是什么?” 常佳卉:“也是扑克牌的一种玩法。” 小爱:“但这个学起来特容易,小安姐这么聪明肯定一教就会。” 常佳卉:“对,我们一会儿教你,小爱,家里有牌吗?” 小爱:“有,我去拿!” 常佳卉:“直接拿楼上去玩,省得声音太大把我爸妈吵醒。” 小爱:“好,我顺便一会儿再拿点零食上去。” 常佳卉:“聪明,等你,快去!” 常安:“……” 一通忙碌,十分钟后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盘腿坐在床铺上,手边各自放了薯片话梅还有剥好的柚子。 虽然生活有时候充满无奈艰辛甚至是厄运,但该快活的时候还是需要让自己快活起来。 常佳卉和小爱先教常安怎么玩诈金花,规则讲了两遍,又带她玩了几次,确实很简单,所以很快就能上手了。 “好了好了,下一副就正式开始啦,先由我坐庄,都把钱压上!”常佳卉手里熟练地洗着扑克牌,嘴里叫嚣,活脱脱一个老赌棍。 一个多小时后周勀再度收到常安的微信,打开,一张三人盘腿围坐在床上打牌的照片。 那会儿周勀正被人缠着喝酒,看到照片后问:“输了还是赢了?” 片刻后常安回:“快输光了。”后面跟了个大哭的表情。 周勀不由发笑,“输多少我补给你?” 常安:“好,一会儿告诉你数字,你给我发红包!” 周勀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还想打字。 “周总…”身后突然有人打招呼。 周勀侧身,见到一身打扮干练的何灵,不由愣了愣,但转念想到这次发展银行邀请的都是云凌这边的客户,元玺肯定也在列。 “何小姐,好久不见。” “哪儿好久不见啊,刚你进来时我就看到你了,只是我们不在一桌,周总又是大红人,来来往往找你的人太多,你自然没有看到我。”何灵笑着揶揄,但表情很是轻松。 周勀笑了笑,“何小姐这是拿我开玩笑。” “岂敢,先碰一下?”何灵把杯子凑过去跟周勀碰了碰。 各自茗一口酒。 周勀先问:“元玺那边你一个人过来?” 何灵:“谁让我哥是大忙人,日理万机,这点空都抽不出,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人过来,如珊姐也来了,她在那边碰到个熟人,要不要过去跟她打声招呼?” 何灵指了指斜对面,隔了两张桌子,果然看到一袭红裙的方如珊正在跟谁说话。 周勀表情僵了下,但很快恢复自然,“不用了。” “那我替她向你问声好,对了,你没带你太太一起过来吗?” “她今天刚好有事。” “元旦假期还这么忙啊,不过我好像听灏东说她去辉建上班了,做什么项目经理助理。” 周勀脸色一僵,“陈灏东说?” “对啊,灏东从元玺辞职之后自己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跟辉建也有合作,最近手里两个项目刚好都是你太太在跟的,因为工作原因两人经常需要见面,怎么,你太太没回去跟你提过?”何灵故作一副惊讶。 周勀片刻僵滞后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提过,不过我很少过问她工作上的事。” “也是,周总这么忙,公司这么大一个摊子需要撑着,自然管不了家里的事。”何灵含沙射影地说完,把杯中酒喝尽,“行了,你们聊吧,我先过去,空了有时间约你太太一起出来吃饭。” …… 丰蠡老宅这边玩牌玩到靠凌晨,直至常安带来的所有现金全部输掉才消停。 三人总算肯散。 常安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冲了个澡,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过凌晨,算是新的一年了,微信里躺了好几条微信,罗小玉的,杨静的,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周勀的那只灰兔子头像一直没有新信息,还停留在之前发的“OK”表情上。 想来他应酬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 常安主动发了一条“元旦快乐”过去,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盖上被子躺下睡觉。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似乎都已经开始做梦了,硬生生被枕头边的手机铃声吵醒。 常安在黑暗中摸到手机,花了十二分力才勉强撑开一点眼睛,视线努力适应刺眼的屏幕光,摁了接听键之后把耳机摁到自己耳边上。 “喂…” “下来开门!” 言情海 第230章 动心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傻了两秒,“嗖”地一声从床上爬起来。 “等我一下!” 她吸了拖鞋就往楼下跑,穿过后厅和院子,打开门,冷风呼呼往脸上吹,人早应该清醒,却在看到门外周勀的一刹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是你啊。” “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周勀却蹙眉,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她裹上,“赶紧进去!” 常安吃吃笑了下,喘着白气被周勀半楼半抱地上楼,也没开灯,两人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你喝了很多酒?”常安压低声音被他罩在怀里问。 “看得出?” “不是,闻得出来,你身上和大衣上都是酒味。” “嗯…”搂着自己的男人某棱两可地回应,到了楼上,好几个房间,“你住哪一间?” “最里面那个。” 常安推开门,正准备开灯,突然腰上一紧,下一秒人已经被压在墙上,后背撞上去发出猛重的一记,有些疼,常安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周勀已经用吻封住。 他似乎来势凶猛,把常安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常安被迫承受他嘴里的酒味,烟味,还有一路过来吸进去的风雪冰霜。 “呜…”她挣着要说话,可周勀不让,堵得她死死的,发凉手掌也挤进她贴身的保暖内衣里,后面她便再没机会发出一个字,黑暗中只剩下浑浊凌乱的呼吸和喘。息。 一切来得太快太猛,周勀直接把常安压在墙上就冲了进去,后面便是惊涛骇浪,起初常安还有一些理智,细碎地在他耳边哀求:“佳卉…佳卉就住在隔壁…”可他偏要借着酒劲撒野。 “怕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听。” 他疯起来常安一点对抗的余地都没有,剩下的只能承受,可怜她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嘴唇快要被自己咬烂了,求饶没有用,便去啃周勀的肩膀,在他肩膀上留下一排排齿印。 隆冬夜,巨浪翻天,结束的时候周勀像是卸了力,趴常安身上久久都没有动静。 常安也不催,横竖自己也不想动,两人便黏糊糊地缠了很久,直至后背的汗变凉,常安觉得有些冷,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喂,要不要起来?” “嗯。”他老黄牛似的鼾了声,却依旧没动,“再躺一会儿。” 常安无语,抽出一只手扯了角被子盖他背上。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是你让我过来。” “我没有…” “电话里说了。” 常安想起那通电话,说要让他亲口过来当面说想她。 “我是开玩笑的。” 天地良心,当时米酒上头,她晕乎乎地说了些醉话,但真没指望他真的会连夜赶过来。 “真的,我没骗你,我真的只是随口开个玩笑。” 常安别过头去想解释,可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在说什么,只是闷闷地回:“嗯,你开玩笑,可我是认真的。” 浓重寒夜里他的嗓音带着欲后的慵懒和沙哑,常安听完心尖都不自觉发颤。 总感觉今晚的周勀有点不一样,常安猜测可能是酒精的作用。 “可你来了也没说啊。”她也顺着他的话打趣。 “说什么?” “你要亲口对我说的话,这不是你半夜赶过来的目的吗?” “嗯…” 他来这的目的… 耳边突然传来两声轻笑,湿湿的口气沾在常安脸侧,有些痒。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今晚有点…有点…”不 “不正常”三个只还没来得及容她说完,周勀趴在她脖子上又开始细细地吻起来,大起大落弄得常安根本招架不住,三两下已经丢盔卸甲。 周勀抬身凑过去拧了床头灯,眼前突如其来的刺亮激得常安用手臂挡眼睛。 周勀抚开她的手,“看着我,看着我怎么做。” 巨浪再次翻滚,这次似乎时间更长,常安连求饶的心思都不再有。 一米多的小床化作汪洋大海,常安在吞吐间感觉自己就是一艘摇晃得靠不到岸的小船,汗水里好像都有酒精挥发出来。 折腾半宿,常安到窗外泛出一点鱼肚白才睡着,周勀却没有睡,拨开她额头的碎发看她,睫毛纤长,皮肤白而细腻,这一切混在一起便是灯光下温柔到美好的睡颜。 周勀要这一切都属于自己,永远属于自己。 指腹慢慢摩擦她的耳根,动作轻而缓,是怕重一点眼前一切便会从生命中消失。 常安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枕边早就已经没有人,她穿好衣服下床,叠被子,看到痕迹斑斑的床单。 要死了要死了! 她想到昨晚的荒唐,耳根赤烫,正准备把床单揭下来。 “姐,你总算起了啊。” 常佳卉那不喜欢敲门的毛病活到二十多都没有改,直接开门进来。 常安换都来不及了,只能把叠好的被子迅速抖开。 “啊,刚起。”她随口回答,用听力判断常佳卉已经走到自己边上,她猛地转身,“我换件衣服就好了。” 可常佳卉完全没有眼力劲。 “我等你吧,你先叠被子。” “……” 常安僵了下,怎么叠,要命。 “不叠了,有点饿,先下去吃早饭!”常安推着常佳卉的肩就往楼下走。 常佳卉一步三回头,“啊,你不叠被子了啊,还有睡衣也不换了啊?” “不换了,先这样!” 姐妹俩推推搡搡地到了一楼,冬日阳光甚好,前边小爱陪着魏素瑛在做饭,后边传来常望德久违的笑声。 “爸在后院?” “对啊,姐夫陪了他一早上,姐,老实讲,姐夫昨晚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常佳卉歪着脑袋盯着她问。 常安眼睛都不敢回看她,别过头随手捞了下头发,“半夜了吧,来的时候我都已经睡了。”表情倒是演得像,可惜脸颊已经烧到耳根。 常佳卉嘴里哼哼两声,又歪过脑袋盯着常安看了眼,“哦…这样啊!”笑笑便揣着羽绒服的口袋往前面去,可走到院子的时候她突然抬手用背影给常安挥了下,“没事哈姐,我晚上睡得一贯死,当我聋了就行。” “……” 常安那一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周勀那个王八蛋,可转念一想楼上还有作案现场,也顾不得难为情了,转身上楼赶紧把床单揭下来扔洗衣机。 洗衣机还在转,常安盯着发愣。 “在洗什么?” 常安转身,周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身上还是昨晚来时穿的那件黑色毛衣,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人模狗样。 “喏,床单!”她言语中不免还带着气。 周勀意会过来,坏笑着:“这么急着毁尸灭迹?” “难道还等小爱帮我洗。” “不很正常?她也已经成年了!” “喂,你还说!” 常安急得要死。 洗衣机就摆在院子里,离得不远就是厨房,厨房开着窗呢,小爱正在里面煲汤。 她真觉得这男人有时候不正经起来简直禽兽一样。 好在洗衣机滚筒停了,常安懒得理他,把床单从里面拎起来,抖开看了下,实在绝望。 “洗不干净呐!” 污渍还在,好几处还特别明显。 常安气得把床单往盆子里一扔,“你来手洗!” 周勀抬头看了下天,“你觉得可能么?” “洗不洗?” “不洗!” “你…” 你你你什么呢,常安其实压根都没辙,自个人用牙齿狠狠咬了下嘴唇,“算了,我自己洗。” 旁边就有水龙头。 零下七八度的天气,自来水浇到手上跟刀割一样,周勀反正也不帮忙,在旁边看着她卷着袖子哼吱哼吱地搓,搓完一处还得抖开再找另一处,昨晚好像画了一幅地图,等最后一处污渍洗干净,常安手都冻僵了。 呼着气再把湿哒哒的被单拎到洗衣机里甩干。 这边洗衣机没有自动烘干功能。 常安还得把甩干的被单凉到院子里的绳上,刚好小爱端了菜过来,见常安在晾被单,惊得不行。 “小安姐,你怎么把床单给洗了啊!” 哎哟姑娘嗓门真是大。 常安都绝望死了,洗个被单至于她要喊这么大动静? 常安揪着被单角愤愤拧了下,调整好表情回头,“呵…反正闲着没事,顺手就洗了。” “啊?”小爱一脸茫然。 常佳卉突然挂着耳机从里屋钻出一颗头来,“你信不信?” 这话是在问小爱。 小爱摇头又点头,“信啥?” “你知不知道我姐从来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洗的第一条床单,你信她是闲来无事才干这事儿?” 常安:“……” 小爱持续茫然:“那她为啥?” 常佳卉:“笨,脏了呗!” 常安恨得朝常佳卉眼神刺过去。 小爱这边却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知道了,小安姐,你昨晚大姨妈弄被单上了吧。” 常安:“……” 常佳卉:“……” 小爱:“哎哟那你早说嘛,你看你手都冻红了,怎么不放那等我来洗?” 常安简直快要崩溃,更过分的是始作俑者还站那气定神闲地笑。 他看笑话呢吧! “小爱你站院里干嘛,菜都要凉了!”魏素瑛突然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来喊。 小爱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端了盘菜,诶诶诶地叫着往后屋跑。 常安终于忍无可忍,过去一把牵住周勀的手。 “走,跟我上楼!” 魏素瑛见了又急吼:“诶都快吃饭了,你们俩还干嘛去?” 常安不管不顾,“你们先吃,我们还有点事!”嘴里回应魏素瑛,手却揪住周勀已经穿过了院子。 一直把人带到二楼卧室,关了门。 周勀还在笑。 “不是…”他真是忍不住,都快被她乐死了,“你至于这样?” 至于至于,当然至于,谁让她脸皮比纸还薄! “你还笑,不准笑!” 可周勀实在止不住啊,笑得前仆后仰。 常安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冲过去扯他的衣服。 急吼吼的。 周勀以为她要干嘛。 “做什么?” “叫你笑,叫你笑!” 她一把把周勀塞裤腰里的衬衣下摆拽了出来,自己把手往里面塞,哎哟她那可是在院子里搓了半小时床单的手啊,每个汗毛孔都是冰的,跟冰块似地贴着周勀温热的皮肤直往上钻。 周勀嘶嘶地叫着,简直透心凉,可他却没躲,任由她撒欢,常安变本加厉,把手背手心轮流翻转着贴他胸口捂,就这么翻了一分钟。 周勀终于受不了。 倒不是冷,一分钟最刺激的时候都已经熬过去了,主要是被她弄得实在痒。 “你当烤爪子呢,翻来翻去的!”他扣住常安的手。 常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别说,还挺像!” “……” 周勀垂头给了她一个无视的眼神,手却没松,继续把常安两只爪子兜在自己胸口,眼神却渐渐暧昧起来,往下压了点,突然贴住常安的耳根,“喂,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常安:“什么?” 周勀干脆隔着自己的衬衣和毛衣料子把常安的手握实,“这叫动心。” “啊?什么动心?”她一脸茫然,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懂。 周勀磨了下牙根,他难得说句情话,还是酸得自己都快倒牙的情话,可她却完全没GET到点上。 “算了!”他把常安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抽出来,“下楼吃饭!” 常安手上还沾着他的体温,站在原地嘶了声。 “动心…动…冻心?动心!!!” 常安瞬间明白过来,一下捂住脸。 天,这位老先生是疯了吧,说这种肉麻到死的土味情话还要不要点脸?可常安觉得心跳加速都快死过去了。 蹬蹬蹬…她捂着脸在地板上跺了几下脚,企图缓释身体里砰砰砰的心跳。 “还不下楼吃饭?”门口再度传来声音。 常安迅速放下手,周勀已经恢复平日里的刻板,站那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常安顿了顿,立马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花痴似的模样大概都被他看光了。 奸诈啊! “喂!”等常安回神时周勀已经转身,她追出去,“喂,你先等等!” 可他哪会等,越走越快,刚才故作出来的严肃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得意的笑,笑容随着步伐越来越大。 常安又急又气,追上去。 “叫你等一下!” 她猛堵到周勀面前,周勀见她气急败坏,刚想开口,她突然揪住他袖子,踮脚仰脸,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阳春白雪,冬日暖阳,都不及她这一吻。 周勀发怔,等回神之时常安已经跑远,又在走廊尽头处回旋,冲他笑,又扮了个鬼脸,像是已经报了早晨凉水洗被单的仇。 当时她还穿着昨晚穿的那条白色睡裙,灯笼袖,领口一圈嫩黄的花蕊。 黑发抚肩,笑语嫣然。 周勀像是被突然点醒,何必在意何灵说的那些话,她在自己身边就好,她是周太太就好! 言情海 第231章 想不想出去玩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那天还是留在了丰蠡,晚上自然跟常安睡一屋,可常安死活都不让他再碰。 周勀捞了几下没捞到人,抬起长腿去勾。 被子里一通窸窸窣窣。 常安怒吼:“喂!” 他坏笑着,脚趾头在常安小腿上磨蹭。 “你过来一点!” “不用。” “不怕晚上滚下去?” “滚下去也不用你操心!” 气恨了她真是口齿伶俐,但周勀就喜欢她这样,最好再露出一点利爪来,挠他几下他心里才舒坦。 作势又要过去抱,常安一个闪身,裹着被子就翻了过去,这下可好,大半张被子全被她卷在身上。 周勀拉了几下没拉得动,也无所谓,自己翻身躺平,拿一条胳膊枕到头后面。 “明天想不想出去玩?”他突然问。 常安转了下,但没转过来。 “去哪儿玩?” “阳华山,那边弄了个滑雪场。” 常安这才彻底翻过身,却见周勀赤条条又四仰八叉地躺那。 她也真是服气。 这边没他睡衣,他身上只穿了条裤衩。 “你不冷啊?” “嗯?” 算了,常安又滚回去,揭了点被子盖他身上,也随着他躺平,问:“怎么突然想到要出去玩?” “不是突然,一直有这想法,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想带你出去散散心,可手里一直有事在忙。” 常安想了想,他之前是提过好几次要出游的计划,只是每次都被搁浅。 记得最近一次两人出游还要追溯到那次罗马之行,而仅仅那次也没按照计划一同走完。 “阳华山好像离丰蠡不远吧?”常安说。 周勀回答:“不算远,开车单程大概一个多小时。” 常安:“那当天可以来回?” 周勀:“应该可以,但我打算带你在那边住一晚。” 常安:“可我后天得上班了啊。” 周勀:“请假!” 常安:“……” 这不像他的风格,他做什么事都向来很有计划性。 常安:“你呢?你也请假吗?” 周勀:“我请什么假,我是老板。” 常安:“……” 行行行,他老板他最大,就在常安在暗中翻白眼的空档,周勀突然一臂过来把她逮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常安惊呼,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喊太大了,估计隔壁常佳卉明天又要胡说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 她弓成虾米往被子里钻,声音也闷在里头。 周勀笑着箍紧,被子里便又是一通窸窸窣窣缠斗的声音。 最后常安透不过气先钻出一颗头,可怜身上睡裙已经被他扒到腰上。 周勀喘着气枕在她胸口,温软一枕,嘴唇上还带着湿亮,彼此都缓了好久才压下那股劲儿。 常安:“不能再继续了,我不想再洗一床被单。” 周勀笑,:“好,今晚放过你,但明天你等着。” …… 第二天两人天刚亮就起床了,因是临时决定,没办法大清早把人叫出来打招呼,只好在桌上留了张字条。 车开的是那辆“小粉红”。 因为前晚周勀是直接从晚宴上过来,喝了酒肯定不能驾车,小赵又半夜跑了趟丰蠡。 为这事常安还可怜了一下小赵。 “大过节的别人都能休假,就他一天丰蠡来回跑了两趟。” 上午送常安过来,半夜又送周勀过来。 来回两趟可是约五百公里路呢。 “今年过年你能不能给小赵多发一点年终奖?” 周勀当时坐在一片粉嫩的内饰中,手里还握着包了层白毛绒的方向盘,着实有很强烈的违和感,但他自己不自知,或者压根无所谓,还调侃常安:“开始管我员工的年终奖了?倒是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架势!” 常安嗤了一下,车子已经快要开到镇上。 两人还没吃早饭。 “前面要不要找家店吃点东西。” 周勀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早。 “好,顺便买两瓶水。” 两人在镇上吃了一碗面条,味道一般,唯一优点就是热乎得很,吃完常安发了一身汗。 刚好旁边有家小超市,这么早居然也已经开门。 两人进去转了一圈,原本计划只买水,可出来时周勀手里拎了只大袋子,里面都是些常安爱吃的零食。 重新发动车子,常安刚坐定,微信提示音响了声。 “佳卉的信息!” 一条语音,常安点了播放。 ——“姐,你和姐夫出去玩了?去阳华山滑雪场?这么好的事居然也不带上我,知不知道我在村里都快长霉了?你这个重色忘义的小人,枉我装死在隔壁听你们凿了两晚上墙,啊啊啊,姐我恨你!” 常佳卉爆炸似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内传开。 常安一脸无奈。 周勀却笑出来,“知不知道我之前就怀疑你和佳卉不是亲姐妹?” 常安问:“什么意思?” 周勀:“你俩性格实在不像!” 一个温温的好像从来都不急,一个随便小搓火星都能被她烧成燎原之势。 常安:“是吧,小时候亲戚也这么说过,说我和佳卉简直一个水一个火,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像火比较好一点。” 周勀:“为什么?” 常安:“因为…”她顿了下,“就拿我爸生病来说吧,除了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崩溃过一次,后来就一直显得很平常,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提一个病字。” 常佳卉确实有这方面的“异能”,好像芝麻大的事到她嘴里会夸张成西瓜大,可真有“西瓜大”的事她又总能用一颗平常心对待。 常安:“还有瑛姨,我知道这段时间她也很辛苦,不光要承受家里的变故,还要起早贪黑地照顾我父亲。” 并不是所有妻子都能做到在丈夫落魄重病之时陪他解甲归田,守着山里一方小屋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即使这样她也从不抱怨,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从不在我父亲面前流露出一点悲伤,就好像他根本没生病一样,可是其实我和她都清楚,我爸放弃化疗和手术,按医生的话说,他只剩下最多一年寿命。” 这点上常安从心底感激并佩服魏素瑛。 因为是她的陪伴和悉心照料才能延缓常望德的病情,同时也是她乐观坚韧的生活态度才能在家中屡受变故之余并无半点落魄之气。 丢官又怎样。 回乡下又怎样! 她照样可以处理好邻里关系,甚至在后院辟了一块地出来开荒自己种蔬菜瓜果。 这个前面几年被人诟病第三者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后面嫁入常家之后又一直被看不起觉得她身上毫无闪光点如何配得上常望德的女人,却用行动让人看到一个美好的灵魂。 “你知道么,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常安说,“如果现在换成是我妈,是我妈面对这一切,她是否能够做到像瑛姨这样。” 周勀开着车子,前路宽敞,他借机看了常安一眼。 她目光幽幽地不知在看哪。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周勀顺着她的话问。 “嗯。”她低头又抬起,转瞬之间眼中染了一些忧伤,“我觉得我妈应该做不到,她要强又独立,眼光格局能力都远胜过瑛姨,但唯有一点要输给她。” “什么?” “断舍离!” “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足,太贪心,处处要争第一,又想把什么都握在手里,可是水盈则溢,月满则亏,这世上怎么可能什么事都尽如意!” 一旦希望落空,后面怎么办? 常安心想,我一定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该舍就舍,该断就断,不能像妈妈一样走到最后只剩一条绝路。 周勀听常安说完,握住她的手。 “带你是出来散心的,还想这些?别想了,路程还远,你先睡一会儿。” 常安“嗯”了声,乖乖闭上眼睛。 周勀开一段路再转过头来看,常安似乎真的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晨曦从玻璃透进来照在她脸上,她眉梢细细皱着。 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明明小小一个人,怎么心理包袱会这么重! 常安那一觉睡了大半个钟头,醒过来时车子已经开上山道。 “还有多久?” 周勀看了眼导航,“进山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常安也不睡了,调整了下坐姿开始埋头翻袋子,就之前在镇上超市买的那袋零食,最后不知挑了个什么东西,凑到周勀面前。 “吃不吃?” 周勀扫一眼,是块德芙巧克力。 “不吃。” 常安也不管他了,自己撕开包装纸拧了块下来含嘴里。 其实她也很少吃巧克力,就算吃也不会吃这种大众牌子,但镇上小超市也只能买到这些,没想到含在嘴里味道还不错。 大概是心情比较好吧,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你真不吃啊?”她不死心地又去问周勀。 周勀笑:“真不吃,太甜!” “那我全吃了啊。”她又拧了块塞嘴里。 周勀:“……”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一个度假村。 “滑雪场在这?”常安问。 周勀把车停到车位上。 “不是,滑雪场在后山,我们先去办入住,昨晚已经让徐南在这订了房。” 常安解开安全带,周勀已经下车。 “昨晚?你是说昨晚我们决定来这之后你让徐南才订房?” 周勀已经从后备箱替常安拿了她带丰蠡来的小行李包。 “有什么问题?” 常安啧啧,“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做你助理也是很惨的。” 周勀:“……” 言情海 第232章 滑雪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度假村是新开发的,设施都比较新。 徐南给他们开了一间套房,在六楼,推开窗便能看到阳华山,山并不算特别高,这个季节也被雪盖得严严实实。 两人收拾停顿,先去楼下餐厅吃饭。 因为还在假期,餐厅人还挺多,但大部分都穿着滑雪服抱着滑板进来,可见来这的人大部分应该都是冲着滑雪场才来。 两人在餐厅各点了份简餐,周勀又给常安要了个甜品。 大概是受周边度假氛围影响,常安整个人显得很放松,身子懒懒地靠在沙发椅上,旁边刚好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不远处山上的雪道。 周勀:“之前有没有玩过?” 常安:“玩过两次,一次在英国,一次在加拿大,不过在国内没有玩过。” 周勀:“水平呢?” 常安笑了下:“我运动细胞不行的,勉强算是个初学者吧。” 周勀:“那也无所谓,这边雪道不长,偏重娱乐性。” 两人很快吃完午饭,因是临时过来,什么装备都没带,还需要去另外采购。 常安:“不能租吗?” 周勀:“你想租?” 常安:“我又不会经常出来滑雪,买在家里占空间,还是租吧。” 周勀:“衣服也租?” 常安想了下,立即回答:“衣服不能租,得买。” 她怎么可能忍受去穿不知被多少人穿来穿去的滑雪服。 周勀:“那先带你去挑衣服。” 滑雪场附近有许多专门卖装备的商店,周勀带常安逛了两家,她平时逛街买衣服就比较爽快,并不像其他女孩那样会挑来挑去,所以逛到第二家的时候就已经选中了。 一件粉白相间的滑雪服,在店里便直接穿上了。 之后常安又给周勀挑了一件,银灰色,并不是什么大牌,但他身高占优势,人也长得好,女店员见他穿了出来一个劲夸:“这位小姐眼光真好,你男朋友穿了简直不要太帅!” 周勀又挑了条浅灰色的围巾裹常安脖子上,嘴里反驳:“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太太!” “啊?”女店员大概头一次见到如此较真的顾客,尴尬一秒,赶紧改口,“哦太太,那先生您真是好福气。” 周勀这才满意,替常安绑好围巾。 常安忍不住白他一眼,“你要不要这么认真?” 他又从架子上挑了副女士手套,“身份不一样,称谓当然也不能乱喊,来,把手套给你戴上!” 常安:“……” 说好只买一件滑雪服,可走出店门时周勀已经把常安上上下下都裹了一层。 “还需要买一顶头盔!”周勀说。 常安:“不是说好租的吗?” 周勀:“雪板和雪靴去那边租,但恐怕租的头盔安全系数不高,还是买吧。” 常安:“……” 最后不光买了头盔,还买了雪镜,上上下下基本也都采购完了,两人进入滑雪场。 门口摆了介绍资料,周勀拿一份看了下。 “这边暂时只开了初级,中级和高级,一共九条雪道,并没有专业单板或者双板到级和专业单板道。” 常安因为在国外玩过两次,懂一点基本常识。 “没有加拿大那边的规模大。” “肯定没有,只能当玩。” 滑雪这项运动在国内也就这几年才流行出来,但大部分还是偏向休闲娱乐。 “走吧,先去试试。” 鉴于常安水平有限,两人选了初级雪道,坐缆车上去,安全助理过来问需不需要给常安找个教练。 周勀看了一眼,教练个个金刀大马似的,一溜儿男性。 “不用,谢谢!” 他自己教! 周勀给常安讲了些基本要领,又给她做了示范动作,常安以前也滑过,所以并不是特别紧张,但因为毕竟水平菜,滑下去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控。 第一滑的中途就摔了,周勀追过去把人扶起来。 第二滑没摔,但基本是一寸寸挪着往下移。 但到第三次的时候明显好了很多,用周勀的话讲,她还是挺聪明的,特别是无论学什么都有一股韧劲,知道归纳总结然后运用。 几次下来常安基本已经可以独立滑行,只是有些累。 滑到底下之后她摘了手套雪镜,“我歇一会儿。” 周勀见她脸红扑扑的,气喘不匀,知道大概体力不支了。 “那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那边滑两次!” 他指的那边是高级雪道。 常安应了声,周勀坐另外一条缆车上去,常安有些热,摘了围巾,艰难地一步步像鸭子似的往高级雪道终点走过去。 高级雪道人很少,加上周勀银灰色滑雪服被雪光一照泛着光,特别显眼,所以从上面滑下来的时候常安看得清清楚楚。 “诶诶快看,那个穿银色滑雪服的男的好帅哦!” 常安听到旁边一年轻女孩在向她同伴尖叫。 常安嘴角扬了下,心里似乎也有些得意,目光却追着雪道上往下滑的身影。 嗯,这么看来那名女店员说得没错呢,确实挺帅,或者不光帅,滑雪的时候更是英姿飒爽。 常安不得不承认,周勀确实是站在众人堆里一眼就能被人发现的那一款。 旁边两个女孩还在议论,且声音越来越大。 “…姿势真的很帅!” “身材看上去也不错哟。” “穿这么厚隔这么远你都能看到身材?” “切…你眼瞎啊,腿长肩宽,这种身材脱了衣服不会差的啦。” “啧啧滑个雪都能思春。” “难道你不想看?” “没啊,帅哥谁不喜欢,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 常安扫过去看了眼,两人还在你一眼我一语,目光发亮地盯着雪道上的人。 “诶诶诶下来了,快看快看!” “卧槽摘头盔眼镜了。” “脸也不懒呀,要不要过去认识一下,他好像一个人过来玩。” 两个女孩激动地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倒收敛了许多,只是常安离她们近,所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嗯嗯,他往我们这边来了…我靠,近看更赞,喂,他是不是要过来跟我们搭讪?” “可能吧,天哪…先别说话。” 常安转过来见周勀正拿着头盔眼镜往这边走,高大身形一袭银色滑雪服,站在人群中确实出挑。 她似乎也受旁边两小女生的蓬勃情绪感染,心里居然开始砰砰跳。 “过来了过来了…” “嘘别讲话!” 其中一个女孩还顺手理了下帽子外面的头发,惴惴不安的等待,心情完全跟常安此时的无异,只是眼见他快要走到面前,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跑这来了?”他抱着头盔站在常安面前。 常安抬头看他,他身后披着雪光,让平时稍显凌冽的五官竟然染上一层温莹。 常安笑了下:“过来等你。” 周勀蹙眉,觉得她神情怪异,但也没往细处想,只问:“冷不冷?” “还好!” “把围巾戴上!” 他摘了自己的手套替常安系围巾,三两圈裹住,把她脖子捂得严严实实,捂完才问:“还想不想再去滑两圈?” 常安摇头:“有点累。” 周勀:“那回房间?” 常安:“好。”转身起步,但脚上还戴着滑板,鸭掌似的走不稳。 周勀无奈,一只手从她腋下插。入,几乎架着她往出口方向去,几步便经过那两个还站在原地风化的女生。 周勀肯定没留意,只是常安转过去冲她们笑了笑,印着雪光的眸中竟流出几分狡黠。 那两个女生被她盯得有些无地自容。 其中一个拽了另一个手,“走,快走!” 两人匆匆离开,常安嘴里噗了声。 周勀还架着她,问:“笑什么?” 常安干脆把全身重量都压他手臂上,轻轻松松地歪着身子,“没什么呀,就觉得心里舒坦!” 周勀:“……” 在出口处退了租来的滑板和雪靴,两人也懒得换衣服,直接穿了滑雪服去酒店。 刚进酒店大堂包里的手机就开始响,打开全是常佳卉的未接电话。 接通。 “姐,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那边又气又急,声音尖得简直能够穿透整个酒店大堂。 常安笑了声,“抱歉,刚在雪场里,手机没带身上。” 常佳卉:“所以你和姐夫真的打算乐不思蜀今天住在那了对吗?” 常安看了眼周勀,周勀微蹙眉,她回:“嗯。” 常佳卉:“那也就意味着我今天得搭小巴再转大巴回云凌是不是?” 来时是小赵开常安的车一同带她过来的,现在常安不回丰蠡,确实需要常佳卉自行解决交通问题。 她咳了声,“原则上是这样!” 常佳卉啊啊啊鬼叫了几声,“哼,重色忘义的东西!”之后那边就挂了电话,弄得常安哭笑不得。 两人回到房间,时间尚早,还没到晚饭时间。 “我先洗个澡!”常安脱了身上厚重的滑雪服,从包里拿了随身自带的洗漱用品和睡裙。 进去之后又听到周勀在外面敲门。 “最好在水里泡一泡,以缓解运动之后肌肉会疼。” 常安看了眼旁边宽大的浴缸,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 “知道了!” 常安拧开浴缸上的水龙头放水,再把自己脱光,头发盘起来在脑后束成丸子,又撕了张面膜敷脸上。 很快浴缸里已经放了大半缸水,她慢慢坐进去,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半天的身子瞬间被热水包裹,每个毛细孔都像在叫嚣,常安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哼,等身子适应了水温,这才慢慢坐下去躺平…… 言情海 第233章 假期结束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没事出来度假了,抛开周围熟悉的生活环境,熟悉的人和事,换一个全新的地方住几日,算是从纷乱烦忧的生活或者工作中剥离出来,尽管可能只是浮生偷得一点闲,但至少这一刻身心是放松的,是愉悦的,是完全舒适甚至安宁的。 常安在水里慢慢舒展身子,后背靠在浴缸弧形的边沿上,抬头闭上眼睛。 可惜舒服不过三秒,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常安吓得哗啦一声从浴缸里坐起,却见周勀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身上衣服已经换了,换了件酒店房间提供的浴袍。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常安质问。 周勀看了眼浴缸里的人,脸上还贴着面膜,半个身子都埋在水里,肩膀和小半胸露在外面,皮肤被水泡过之后像是裹了一层粉。 周勀喉结滚了下,“我们这关系还需要敲门?”边说边开始解自己的睡袍带子。 常安撕掉脸上的面膜惊问:“你做什么?” “洗澡啊!” “等一会儿,我还没洗完!”话音刚落周勀身上的袍子已经被他扔到一边,常安视线中只剩男人一具裸。体,果然宽肩劲腰十分有看头,再往下看…常安赶紧别过脸。 “你变态啊里面什么都不穿!”常安耳根又开始烧。 周勀神情倒自然:“衣服叫人拿去洗了,你知道我这边没有带换洗衣服过来。”说完不容常安思考,他长腿已经跨进一只到水里。 常安几乎尖叫:“你又干嘛?” “说了洗澡!” 第二条腿也随之跨了进来,常安便眼睁睁看着他硕大一具身子挤到了浴缸里,缸里的热水沿着边缘哗啦啦往外溢。 常安躲都来不及,几乎把自己缩着贴到了边边上。 好好好,你洗你洗,让给你洗。 常安自个儿拽着扶手爬起来,可周勀怎么舍得让她走。 “跑什么!” 伸手一拽,滑不溜秋的常安噗通一声跌进水里,水花四溅,溅得她脸上都是,发圈也掉了,长发散下来,一大半飘在水面上湿了个精透。 常安气吼吼地把黏在额头的湿发撩开,也顾不得脸上都是水了,骂:“你无不无聊!” 周勀看着她的狼狈样要笑不笑。 “还行吧。” 他并不觉得自己无聊,大大咧咧把自己双腿岔开。 常安简直没脸看。 “你自个儿慢慢洗!”说完又要起身,这次周勀花了重力,拽住她的胳膊往身前一扯,底下原本就滑,常安没站稳,这次结结实实脸磕周勀硬邦邦的小腹上,还喝了一口水,呛得半死。 “你……咳咳…你混蛋……” 周勀乐得不行,拽着把人往上拖了一点,常安小半个身子趴周勀胸口。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她还不自知。 “你无聊…简直无聊透顶!”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在这玩水,还拖着她一起玩水,常安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气鼓鼓地在他胸口挠了一记。 周勀也不生气,半眯着眼,看她被水泡过发软发红的脸。 皮肤细嫩,眸子过了一层水光,水光中央还倒影着他的模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常安…” “嗯?” 常安意识到眼前男人的眸光似乎在一点点变烫,嘴唇抿了抿,湿热的呼吸已经压过来,她下意识往后躲了半寸,他笑,抬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偏过头追着还是把她的下唇轻轻咬到了嘴里…… 原本以为只是一块小石头扔到水中,激不起什么大波澜,可无奈芳。泽太诱人,周勀尝了一点便不想放,渐渐开始动。情。 常安完全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只知自己已经丧失判断和思考的能力。 在这种事上他一向是她的主,她的神明,而她也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变得特别乖巧听话,处处都能顺他意。 到沸点时地上已经积了一大滩水,但仍旧有一圈圈水从浴缸里溢出来,波纹动荡。 …… 做了半天运动,体力消耗过大,晚饭周勀开车带常安去附近镇上好好吃了一顿。 当地的土家菜,也有山里的野味,虽然看上去成色不行,但吃到嘴里味道还不错,就连常安这种嘴叼的都吃了大半碗饭。 第二天早晨两人都难得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饭已经快十点,简单收拾一下退房。 车子开出度假村,预示着短暂的两天假期结束。 常安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转过头去看了眼正在认真开车的周勀。 “你春节一般可以休息几天?” “嗯?”周勀也转过来,大概是怪异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回答我就行。” 周勀继续看向前方,嘴里回应:“四五天吧,要看情况。” 常安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四五天也勉强够了。 “春节你再陪我去一趟梵蒂冈?” …… 结束四天假期,常安第二天要上班了,只是睡了几天懒觉已经有些不适应,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吃早饭,最后不得不在公司楼下随便买了一碗粥拎上去。 刚进公司杨静就端着杯子迎面而上。 “常姐,早啊!” “早!” “啧啧…一看你这脸色就知道假期过得很开心,有没有跟你老公去哪里玩?” 常安也没隐瞒,“去了趟阳华山。” “阳华山?据说那边开了个很高档的度假村,还有滑雪场。” “嗯,去试了下,还不错。” “哇,你老公带你去滑雪啊?好浪漫!”杨静不改往日夸张的表述方式,常安被她逗乐。 “滑个雪有什么浪漫,改天你和姚凯也能去。” “嗤…你可别提他了,他哪有钱带我去那种地方。”杨静一秒变脸。 常安觉出不对劲,“怎么,两人又吵架了?” 杨静倒没吭声,但失落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常安也见惯不怪了,更无心再去询问理由,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以示安慰。 “走了,到点要上班了!” 常安拎着包绕过前台后面的隔断,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陈灏东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不远处一张空着的工位上。 或许是最近因为工作两人碰面次数增多,猛见到他常安已经没什么惊讶,只是愣了下,问:“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 陈灏东在桌上来回转着一只打火机,“九点半有个会要开,来早了几分钟。” “哦。” 常安得知最近辉建正在搞一个大项目,有传闻中灏会以分包商的身份参与。 鉴于之前两家已经合作了两个小项目,常安觉得这次陈灏东来开会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你忙吧,我先过去。”常安从他身前经过。 “啪”一声,周勀将转来转去的打火机一下压在桌面上。 “假期过得怎么样?”他突然出声。 常安脚步停下来,两秒之后回答:“挺好的。” 她其实当时并没回头,可陈灏东却好像已经从她浅淡的声音里听出她此时的心情,再结合刚才杨静在前台跟她说的话,完全可以想象出她此时的模样,肯定神清气爽,面色红润。 …… 元玺会议室,节后第一次高层会议开完,众人都散了,只留下何灵和何宾兄妹俩。 何宾将手里一叠厚厚的标书砸到何灵面前,“你刚会上说那些话什么意思?非要跟辉建抢生意?” 何灵不服气,“什么叫抢生意?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何宾戳了戳她面前的纸,“标价比预计低了三成,而且市政项目一向不是我们天峰的强项,你这还不叫跟辉建抢生意?” 难得何宾聪明了一回,把她直接看穿,何灵干脆也豁出去了。 “对,我就是明着要跟辉建抢这个项目!” “就算赔本也要抢?” “不会赔本,顶多不赚!” 何宾气得一手撑在脑门上原地转圈,转了两圈转过来指着何灵:“天底下男人这么多,要多少没有,你真缺的话我这个当哥的帮你介绍,你至于公私不分拿公司的钱去喂鱼?” “我不管,反正这个项目我要定了,倒是你!”何灵脾气上来也丝毫不让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公私不分?被方如珊随便勾了勾不照样跟半山签了长期合作协议?别以为这事我不知道,我只是嫌丢人懒得管!” 外面员工来来回回经过会议室,大概已经对这兄妹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频率免疫。 …… 休息四天,周勀手里已经积压了很多工作,忙到一点多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秘书送进来的外卖早已经冷掉。 他也饿过头了,早就没了胃口。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拨座机让秘书送杯咖啡进来,几分钟后站在门口敲门的却是徐南。 “周总,您要的咖啡!” 徐南也知道他的口味,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周勀接过去喝了一口,抬头扫到他手里拿的一叠纸。 “有文件要签字?” “哦不是,是您早晨让我查的中灏建筑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出来了,需不需要当面再跟你说一下?” 周勀喝咖啡的动作停了停。 “不用,放下吧,空了我自己会看!” 言情海 第234章 成人的世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下午常安出去帮项目部装订了两份标书,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见前台桌上多了一束鲜花,还不是普通的鲜花,而是一大束巨大的玫瑰,鲜红鲜红的,包得也极其夸张,整一束蹲在桌上熏得走廊老远就能闻到香。 这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啊,谁会送这么一大束红玫瑰? 常安好奇,问:“你男朋友送的?” 当时杨静正闷头跟谁在聊着微信,嘴角笑着,一看心情就不错。 “啊…”她支支吾吾应了声。 常安想到早晨杨静才说刚跟姚凯吵过架呢,这就合好了?可转念一想这得有99枝玫瑰吧,买这一束起码也得好几百,杨静又好面子,男朋友送这么一大捧花到公司来哄她,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行了,你忙吧!”常安笑笑,不予评价。 之后一周杨静连续收到礼物,但也不是每天都送花,有时候是外卖甜品,有时候是手工巧克力,还有一次居然同城了一个硕大的玩偶熊过来。 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费钱的东西,可基本都合小女孩的胃口,且重在心思和持久性,所以搞得整个公司的同事都羡慕得杨静不行,特别是跟杨静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孩,一个个都觉得她男朋友又甜又懂事。 常安当个旁观者,甚少参与讨论,但每日看杨静收到礼物时的欢喜雀跃,甚至带点羞涩与躲藏,就觉得这样简单的爱情也很美好。 她知道杨静和姚凯其实已经交往好几年了,从大学开始,熬过毕业分手的魔咒,可能顺着这样的趋势发展再过两年就会结婚。 晚上回去常安把这事跟周勀讲了。 周勀那会儿刚洗完澡,捞过正躺在床上看电影的常安亲了口。 “送点花花草草你就眼红了?” 气得常安差点把IPAD砸他身上,“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 懂,怎么不懂,可他不把话说透,依旧维持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羡慕你同事也没用,因为你和她根本不是一类人。” 常安还偏不信,“怎么就不是一类人?” 周勀似笑非笑,揉着她的肩,“你想想,换你哪天生气,我买束花买个蛋糕就能把你哄开心?” 常安:“……” 周勀:“你反思一下,你这人有多难哄!” 常安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一束花或者一个玩偶根本不能满足她,可她还嘴硬,“你也没试过啊!” 周勀摇头,“不用试,这些伎俩用在你身上根本不管用,不过有一个方法…” 常安:“什么?” 周勀:“有一个方法倒屡试不爽!” 常安好奇:“什么方法?” 周勀笑着,勾了下手指,“你过来。” 常安凑过去。 周勀揽过她的头,贴住她耳根:“其实要哄你也不难,费心思都不如费力气。” 常安不懂,迷茫:“什么意思?” 周勀忍不住笑出来,却突然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取悦你,得在床上…” 常安愣了一秒,抬腿就踹了过去。 “臭流氓!” 原本以为姚凯日日送礼这事只是插曲,可几天之后,中午,常安突然接到周勀打来的电话。 平时他都忙,即使联系也基本都用微信,打电话过来就说明应该有什么事。 常安直奔主题:“有事?” 周勀:“刚人事那边来问我,说你同事男朋友打了一张申请要求预支薪水。” 常安顿了下,“你说姚凯?” 周勀其实记不清这人全名,当时常安开口他才给人事那边打了声招呼,“应该是他。” 那常安就有些不明白了,“他怎么突然要预支薪水?” 周勀:“理由写的是想要买房凑首付。” 常安:“你们公司允许员工预支?” 周勀:“是有这个先例,但只限于生死这种大事,他这买房凑首付的理由明显不会批。” 想想也是啊,哪家公司也不会人性化成这样。 周勀:“更何况他还没满六个月,试用期之内更加不可能,按理人事那边会直接驳回,只是大概碍于当时是我开口点名的人,所以以为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来向我请示。” 常安想了下,她完全能理解周勀给她打这通电话的原因,公司肯定会按章程把姚凯的申请打回去,只是周勀这是提前给常安打个预防针,以防她在同事那边说不清。 “我明白了,你按公司章程办事就行,不用为他破例。” 挂完电话之后常安又把事情前后考虑了一遍,觉得还是应该跟杨静说清楚。 她打开微信,把这事简单跟杨静阐述了一遍,又礼貌性地说了声抱歉。 原本以为杨静会失落,会求情,可没想到她直接就冲到了常安工位上。 “你刚微信跟我说什么?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说姚凯找你老公预支薪水买房?” 常安被她气吼吼的样子倒吓了下,停顿两秒才点头:“是啊。” “妈的姚凯这王八蛋!”她当即骂了声,且表情看上去极其凶狠。 常安就糊涂了,“怎么回事?” 杨静沉沉提了口气,“他明明跟我说他爸妈会给他钱买房,让我年底就跟他先领证,我还傻乎乎以为真的,结果他转身就去公司预支薪水,就他那点破工资能预支多少?还是他打算十年之内都不领钱准备让我养,让我还贷款?” 杨静大概真是被气到了,常安感觉她身子都在抖。 “好了,这中间可能有误会,你先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跟他这么多年本事没涨,钱没涨,就TM撒谎的水平日益见涨!麻痹现在直接把我当白痴骗了,我是贱还是蠢!”杨静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老远办公的同事都看过来。 常安赶紧压住:“行了,回去跟他好好谈谈,别在公司闹。” “我他妈还跟他谈个屁,我现在就去跟他分手,滚蛋!” “诶…” 等常安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杨静风风火火地又回到前台,拿着手机冲出去。 “姚凯你他妈混蛋,没钱买房就别充大款,我告诉你,老娘不嫁了,你回去告诉你妈和你那白痴弟弟……” 常安听着杨静的骂声在走廊上越走越远,她泄气地往椅子上一靠。 看,这世上大概所有感情和关系都存在丑陋与争执,没有十全十美,更没什么称心如意。 常安伸手轻轻剐了下电脑前面那盆碧玉环,原本只冒出一小颗头的嫩芽已经彻彻底底长成了圆乎乎的兔耳朵。 她叹口气,对着说:“小兔子,人生真的很烦呐。” 杨静那通电话打了很久,常安一直到午饭之后才见她捏着手机回来,只是出去时一副凶神恶煞好像要杀了姚凯全家的样子,回来时眼睛通红,眼泡浮肿。 大概一个人躲哪儿哭了很久! 常安原本想去安慰一下,可是转念一想,这种事还是别插手了,外人的存在毫无意义。 之后几天杨静都是郁郁寡欢,常安也从她只言片语里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姚凯家里逼着他早点结婚,原因是因为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姚凯弟弟有点小儿麻痹症,脑子也不大活络,在老家好不容易相了一门亲,眼看这条件也能讨到媳妇了,父母自然要抓紧,可他老家也有规矩,哥哥没讨媳妇的话弟弟也不能结婚,为此姚凯的父母才向他施压要尽快跟杨静领证。 杨静也不傻,领证可以,但他父母得在云凌给他们买一套房。 “我要求也不高,不需要他们全款,也不需要什么豪宅,六七十平米的我也能接受,大不了我俩吃点苦熬几年自己再换,可他倒好,证还没领呢就合着他家里人来骗我,预支薪水,亏他想得出来,他还要不要脸?” 杨静一边哭一边跟常安说这些话。 常安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在这件事上她也认为是姚凯做错了。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你得解决啊! 常安是最看不起在感情事上一味只知道哭的人。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她一语戳中,完全不给杨静任何逃避的机会。 杨静抹了把眼泪,“我能有什么打算,分手呗。” “又分?” “呵…你也觉得我这话不可信对吧?” 常安尴尬笑了笑,以示自己的怀疑。 杨静又拧了下鼻子,“可这次应该是真的了,我已经从合租房里搬出来,不会再回去!” 一时常安也无言。 杨静趴在桌上,“我爸妈其实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觉得他家条件不好,还有一个智障弟弟拖累,可我也顶了这么久压力,现在想想不值得,钱啊,车子啊,房子啊…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可以不想这些,风花雪月开心就好了,可一旦踏上社会真是哪哪儿都是现实,姐,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好操。蛋!” 杨静与姚凯这事就以她一段发自肺腑的话结尾,之后大半个月常安都没听她再提起。 转眼就是二月初,快春节了,民工都已经提前回老家,大部分项目都停了下来,这时候对于工程单位来说倒显得特别空。 常安在公司也基本闲了下来。 言情海 第235章 年终聚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闲,但周勀那段时间却忙死了。 年底有两个外地楼盘开始销售,泸旸湖项目一期商住部分也已经竣工了,招商工作元旦之前已经全部完成,需要赶在年底前开张,所以一系列市场和广告投放,好在叶莉能挑大梁,不用事事都让周勀操心。 但邓顺林太太病情日益严重,暂时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了,有些事情只能周勀自己处理。 春节前一星期周勀要出差,上午的航班,去机场的路上顺便送常安。 小赵开车,周勀和常安坐在后座。 那天晚上刚好也是常安办公室年终聚餐。 周勀叮嘱:“晚上别喝酒,别玩太晚,结束前给小赵打电话,让他过去接你。” 常安笑,“我打车就行了,不用总是麻烦小赵。” 周勀不放心,“年底打车不方便,还是让小赵接一趟吧。” 常安不大好意思,“真的不用,老麻烦小赵你又没给他付双份工资。” 小赵一听赶紧说:“接您一趟能有多麻烦,到时候您给我打电话,我提前过去。” 车子很快到了路口,照例停在路边。 周勀又跟老家长似的叮嘱了几句,常安拎了包下车。 “走了!”结果一手去拉车门一手又被周勀捏住,“嗯,还有事?” 她回头。 周勀手指轻轻揉着她的指骨。 “晚上别喝酒,记住没?” 常安噗嗤笑:“记住了,一路过来你都唠叨了三遍!” 前面小赵也忍不住笑出声。 周勀沉着脸朝他剐了眼,小赵立马禁声。 周勀又转过去看向常安,“光记住没有用,你得做到,回头我会让小赵监督你!” 小赵默默咽了一口气。 常安又气又想笑,“你把我当孩子啊,老先生?” “常安!” 她最近似乎越来越放肆,人前人后渐渐露出小狐狸爪牙,可周勀嘴上严厉,心里还是很欢喜,因为觉得这才是她的本性,而她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本性,说明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近。 他希望常安对他不再设防,不再在自己身上裹一层东西。 “好了,去上班吧。”周勀松了手,车却一直等在路口,等常安的背影在巷尾彻底看不见了,他抬手剐了下额头。 “小赵,晚上记得去接她!” 小赵点头:“明白,周总您放心。” …… 晚上聚餐,地点定在公司附近一家川菜馆。 人并不多,工程队那边好多都是外包工或者临时工,不会过来吃饭,所以只剩公司办公室的员工,其中有些已经提前请假回老家过年了,算下来大概十四五个人,要了张超大圆桌。 做工程的都比较豪爽,也接地气,大家吃吃喝喝氛围倒挺不错。 只是酒过三盏就开始有人开始讲荤段子,其中要数张建虎最没脸没皮,常安虽然已经在公司呆了几个月,可这种风格还是有些不适应,于是起身找了个借口出去。 川菜馆中档装潢,地方倒挺大,特别是二楼所在的包厢区到处都是弯弯绕绕的走廊。 常安跟着墙上的指示牌走,绕了一圈也没找到洗手间。 “…今晚我跟同事聚餐……真的这么想我?……讨厌,你怎么这么不害臊的……知道了,那你开好房把房间号发我手机上…不行,你别过来接我,要被我同事看到怎么办……行了行了,我尽量…嗯…讨厌…”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柱子那边传过来。 常安看不到打电话的人,只觉刻意压低的女声在空荡荡的死角里感觉有些熟悉,但她无心多管,毕竟这聊天内容显然是情侣之间的暧昧。 常安正准备走,一转身却不小心踢到了靠墙摆的一只铝制垃圾桶。 “嘭”一声。 “谁!”柱子后面的人突然冒出来。 常安尴尬抬头,脸色却僵在那。 “杨静?” 杨静脸上先是惊慌,但等看清来人之后很明显地吁了一口气。 “常姐,是你啊,可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 “宝贝你在跟谁说话?”手机里传出一道男声。 杨静重新拿起手机,“我同事,先这样,晚点再跟你说。”她挂了电话,走到常安面前。 常安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心中也已了然。 “不是姚凯对吗?”她淡淡问。 “对啊,不是,是我新找的男人!”杨静也没撒谎,十分坦诚。 常安稍稍提了一口气,心里盘算她和姚凯分手也才不过一个多星期,这就交到新男朋友了?但现在年轻男女的感情似乎一向都来去无影,这是别人的私事,常安也无暇过问。 杨静攀住她的肩,“对了,你怎么不在包厢吃饭,一个人跑这来做什么?” 常安回神:“想去洗手间,没找到地方。” 杨静:“那我陪你去吧。” 常安抽了手,“不用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你先去包厢吧。” 她错开杨静离开,去洗手间拿凉水冲了一把脸,刚好周勀打了电话过来。 “还在吃饭?” “嗯,没完呢。” “可我怎么听着你那边这么安静?” 常安顿了下,“我在洗手间。” “一个人?” “不然呢?”常安觉得他这问题有些好笑,但也并没多想,反问:“你呢,在做什么?” “刚在房间开完一个电话会议,现在去楼下吃点东西。” “也是一个人?” 这次周勀笑了出来,“不是,两个!” “啊?” “还有徐南!” “……” 常安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幼稚,“那你吃饭吧,我也要回包厢了。” “嗯。”隔了秒,他又出声,“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小赵过去接你。” “不用了吧。” “听话,就这样!” 他率先挂了电话,常安无奈,只能给周勀发了个定位过去。 数分钟后常安按原路返回包厢,还好这次比较顺利,没半道又把自己给弄丢了,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自家包厢传出来的吵闹声,男男女女,说说笑笑还有口哨声,动静大得几乎能够灌满整个走廊。 常安进去,只见一桌人分开两搓站那,一左一右各一摊,全都巴巴竖着脖子在吼。 左摊:“虎哥加油!” 右摊:“东哥好样儿的!” 杨静:“东哥必胜!” 常安:“……” “常姐你来得正好,赶紧的,虎哥和东哥在扳手腕,你压哪一方赢?”杨静发现她进来,立马跑过来问。 常安这才看到桌上还有两排倒满的白酒。 这帮人在用扳手腕赌输赢? 敢不敢再幼稚点? “我就不押了,看看就行。” “这哪成啊,大伙儿都押了,赶紧的,要不我帮你选?”杨静玩性十足,也不看常安脸色,拿了一只空酒杯替她倒满,直接拽着她往人群里挤。 “来来来,常姐回来了,也来押一个,押东哥赢!”杨静嚷嚷着分开堵在眼前的人,把常安的酒杯往陈灏东手边那摊一放。 陈灏东视线扫过来,混乱中目光与常安相撞,就那一秒分心,“砰”一记! “哈哈老弟你输了!” 陈灏东的手腕被张建虎直接摁桌上。 左摊:“吁…” 右摊:“啊!” 杨静:“怎么可能啊,东哥你刚才明明快赢了!” 常安:“……” 鬼狐狼嚎与欢喜雀跃并存,包厢里吵得几乎震天响。 常安被挤在中间,身子刚好擦着陈灏东的手臂,他大概觉得包厢热,外套都脱了,身上只穿了件衬衣,袖子还卷了起来,所以常安是在贴着他的肉蹭,还是硬邦邦的肌肉,又热又硬。 常安准备抽身出去,可脚步刚动,手腕突然被人扯住。 “不行啊,得把酒喝了不是!” 拉住她的竟然是顾雯,起哄的也是顾雯,旁人听了自然跟着附和,“对对对,罚酒罚酒,每人一杯,东哥可要罚双倍。” 这大概是他们刚才定的游戏规则。 杨静也是彪悍,“喝就喝,谁怕谁!”她直接撩起一杯就一饮而尽,后面几个同事也都跟着喝完了,反正也就一个游戏,图个乐子。 “东哥,该你了!” “对啊陈总,来,两杯!” 顾雯替他一溜儿码开。 陈灏东也没含糊,几大口一杯很快喝完,喝完拿手抹了下嘴。 最后桌上就只剩一杯了,用平时喝啤酒的杯子装着,明晃晃透明的一杯,是52度的白酒。 常安平时一般不喝白酒,且晚上吃的是川菜,都是辛辣重口的东西,她吃不惯,所以刚才席上也基本没吃什么东西。 若这一杯空腹喝下去,常安觉得自己的胃都得烧掉。 “我今天有点感冒,能不能不喝?” “不行吧,你自己押的陈总赢,输了就得认罚,这要是不喝别人也不会答应啊是不?”顾雯就是揪着常安不放,言语听似起哄,可看常安的目光却带满挑衅。 常安着实无奈,忍不住剐了杨静一眼,杨静往后躲,竟然无耻地躲到了陈灏东身后去。 “嘻嘻常姐你不能怨我,要怨就怨东哥吧,谁让他这次这么不给力输了呢!” 常安忍口气,行吧,看来今天不喝这事肯定没完。 她被逼端起酒杯,刚要送到嘴边,突然手里一松,杯子被夺走了。 陈灏东咕咚咕咚几口全替她喝得干干净净。 言情海 第236章 狭路相逢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全场禁声,就连常安也呆在那,手还维持着举在半空的动作。 最自然的就是陈灏东,他把喝空的杯子往桌上一搁,抹了下嘴。 “她身体不舒服,这杯算我的!” 禁声数秒之后的人群总算回神,张建虎先晃着手腕挑事儿,“什么叫算你的啊?” 陈灏东还是那副刀枪不入的样子。 “算我的就是算我的,你问那么多干屁!” “这可不行,没带这么玩的啊,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对对对,得让小常重喝一杯!”张建虎已经在那倒酒。 陈灏东嬉笑着挡了下,“虎哥,差不多得了,你跟个娘儿们计较!” “别,一码归一码!” “东哥,你这是心疼常姐吧?”杨静又凑上来搭话。 陈灏东捞了下脖子,“是女的我都心疼。” “那刚才怎么没见你心疼我啊?” “是啊,小杨成天在公司帮你做这做那,喝的时候你可没替她挡,怎么到小常这你抢的比猴儿都快。” “啧啧,还是不一样。” “东哥这是怜香惜玉啊。” “不不不,英雄救美还差不多,可惜东哥你表错了情,我们常姐可是结婚了,老公我见过,人帅多金还特别会疼人。”杨静还在那煽风点火。 常安忍着声,拿过桌上的酒瓶。 “抱歉,这杯我重新喝吧。”自个儿给自个儿倒满,想喝完一杯了事,可是手还没抬起来就被陈灏东摁住。 “你能喝白的?” “……” “自己什么酒量还敢在这逞能?”他一把夺了常安的杯子,动作太猛酒都撒了出来。 众人见状起哄得更厉害。 常安知道这杯酒不喝今天这事儿肯定没完。 “给我吧,我能喝。” “你能喝个屁!” “……” 常安被他冲了一口,又气又恼,抬头狠狠冲他剐了眼,“不用你操心了,谢谢!”自己抽了手,举杯咕咚咕咚往嘴里灌,52度的高度白酒,难怪广告上说什么一线喉,那线肯定还是火线,一直从常安嘴里烧到胃里。 她闭着眼喝完,站都站不住了,弓着背咳得半死。 当时陈灏东离她最近,大概也是出于习惯,扶住常安往她背上拍。 “不能喝还瞎逞强,怎么没呛死你!” “……” 众人见状调侃得更凶。 顾雯抱着膀子在旁边看戏,看到精彩处突然开口:“我怎么觉着陈总对我们小常特别照顾,怕是以前就认识吧?而且应该还不是普通关系!” 冷飕飕的腔调混在起哄声里面,显得突兀又刺耳。 常安后背一僵,陈灏东拍她背的手也停了,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看向旁边带着一脸笑容的顾雯。 其余同事也都显出惊愕的表情。 空气在那一瞬似乎静了两秒,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顾雯又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谁都知道我们陈总的女朋友是元玺千金,小常,你别介意啊。” 常安手里还捏着那只空杯子,手指收了下。 “不会介意,但也希望你能适可而止,毕竟有些话传出去不大好听。”她脸色不佳,眼神也泛了冷。 难得看到在公司里一向温言温语的小助理也露出犀利一面,大家都有些讪然。 顾雯脸上更是挂不住,勉强笑了笑,“下不为例!”算是圆了过去。 饭局的气氛至此就弄得有些僵了,为扭转局面,张建虎自告奋勇要请大伙儿去唱K,问有谁愿意一起去。 接连三四个年轻男女附应,结完账之后大家各自散。 门口张建虎喊住陈灏东,“一起去玩玩?” 陈灏东揉了下脑门心:“不去,头疼!” “喝多了?” “连灌三杯白酒你试试?” 张建虎拍了下他的肩,刚好常安出来,他喊住:“小常,一起去唱歌?” 常安唯恐避之不及,直摇头:“不去了!” “别啊,一个个都这么扫兴,走吧,一起!”眼看他要过来拉人,常安干脆豁出去了。 “抱歉张经理,我先生已经过来接我,真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她说完闷头冲出大厅。 陈灏东见她往马路那边跑,可路边并没看到周勀的车子。 紧接着杨静也从里面跑了过来。 “小杨去唱歌?” 平时这种活动杨静最起劲,可今天她也摇头婉拒,“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虎哥东哥再见!”一溜烟也没影了,气得张建虎拍大腿。 “一个个的今天都怎么了,扫兴,走,老弟,陪我再去喝两杯。” 陈灏东直摆手,“真不去了。” “怎么今天跟娘儿们似的,你平时可不这样。”张建虎直接拽人,他大概也醉了七八成,一门心思要把陈灏东拽走,边拽还边嘀咕,“走走走,顺便聊聊二号航站楼扩建那项目,天峰那边半路杀进去搞什么,脑抽了是不是?” …… 川菜馆位于美食街,门口没有专用停车场,过来这边吃饭的车子都直接停在路两边。 这段时间又是大小公司年终尾牙聚餐的高峰期,所以靠餐馆那头都已经停满了,小赵只能把车停在路口这边。 好不容易插。到一个空位,靠边停稳,常安的电话便已经拨了过来。 “喂,小赵,你到了吗?” “刚到,您结束了?” “对,已经出餐馆。” “我刚到路口,那您在餐馆那边等我,我把车开过去。” 常安看了眼门口堵成粥的车辆,“算了小赵,这边太堵,你在路口等吧,我过去找你。” 常安挂了电话,顶着隆冬寒夜里的冷风,真后悔早晨出门没有裹个围巾,现在被风一吹,刚才进去的那杯白酒完全不御寒,头倒开始疼起来。 好不容易撑着走到路口,可路边都是密密麻麻停的车子。 常安刚忘记在电话里问小赵开哪辆车过来接她了,正准备重新打个电话过去,结果闷头拨号码的时候没留意,直接跟迎面走来的一个醉汉相撞,嘭一下,手机掉地上。 “找死啊臭婊子!”醉汉上来就推了她一把。 常安原本就有些头晕,被这一推更是站不稳,眼看要摔,后腰一紧,身子被人箍住落入一个怀抱。 “骂谁呢,你他妈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 陈灏东一手搂着常安一手撩开前面的醉汉。 醉汉也是欺软怕硬,见陈灏东块头大个子高,嘴里骂骂咧咧嘀咕了两句就灰溜溜走了。 常安绕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谢谢。” “有没有摔到哪?” “没事。”常安过去捡了自己的手机,顺便借机与陈灏东保持一定距离。 陈灏东又何尝看不明白,但已经没什么好气,只觉得心里有些凄凉。 “不是说他来接?” “他出差了,不过司机就在前面。” 陈灏东看了眼前路,灯火阑珊似没有尽头。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你这叫没问题?”他用眼神示意常安手里拿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有一条裂痕,是刚才被人撞了之后摔出来的。“这里都是餐馆,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走吧,我只送到你路口。” 陈灏东说话一向不容置疑,常安只能乖乖跟上。 小赵在车里翘首以待,手里却捏着手机。 电话那边是周勀,他打电话过来询问是否已经接到常安。 “……对,她刚打电话过来说已经从餐馆出来了……行,我明白……诶周总,我好像看到太太了,跟陈先生在一起…就她喊哥的那个陈先生…”小赵摁了双跳灯,立即下车,手机却没断,只顾着跟常安挥手,“太太,太太,看这边!” 常安听到声音转身,小赵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谢谢你送我过来,先走了,空了联系。”她跟周勀道别,不作停留朝路对面走去。 直至常安上了车,车身混入车流看不见了,陈灏东这才捏了下快冻僵的鼻子,裹着身上的皮夹克原路返回,而在不远处的另一辆尼桑车内,戴着鸭舌帽的一个年轻男子收了相机,转手拨通雇主的电话。 “喂,何小姐,今晚收获不错,晚点照片拷出来给你传过去。” …… 白酒后劲大,常安到家后吐得一塌糊涂,第二天早晨自然就没起得来,宿醉不舒服,刚好年底手里也没什么事了,她索性就请了半天假。 王阿姨那几天也已经回了老家。 常安没午饭吃,记得公司路口对面有间粥铺,胃里不舒服,喝粥最好,于是打车过去。 吃完打算直接步行去公司,可刚从铺子里走出来,隔壁快捷酒店里突然出来一双男女。 或许命运真是早就写好了伏笔,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分秒都计算得刚刚好,以至于常安就迎面撞了上去。 杨静,罗常庆,当时罗常庆的手还勾杨静腰上。 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或者直接可以说是“狭路相逢”,而其中最难自处的应该就是杨静,她脸色赤白一片,扭了下身子甩开那只咸猪手,闷头跑了。 常安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 倒是罗常庆最自然,他拢了下自己的领子,轻咳一声:“常小姐?” 常安大梦初醒般,尴尬回:“你好,罗老板!” “好久没见了啊,没想到在这能碰到。” “是啊…” “跟静静认识?” 他脸不红心不跳,开口叫杨静“静静”,常安勉强笑了笑:“我跟她是同事。” “那真是巧,回头有时间约了一起吃饭,叫上周总?” “……” 常安盯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秃顶,几搓油腻的头发不服输地用发胶从左梳到右边,欲盖弥彰。 “好啊,空了联系。” 她逃似地离开,穿过马路,开始觉得刚才那份鱼片粥可能不新鲜,不然胃里怎么又开始往上泛酸。 言情海 第237章 想不想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进公司的时候杨静已经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玩手机。 以往这时候她都会主动跟常安打招呼,但今天不一样,只顾闷着头,把常安当空气。 常安觉得这样也好,她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感兴趣,而刚才路口那一幕实在尴尬,还不如彼此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之后几天杨静也没再跟常安有什么交集,就连午饭都不一起吃了,跟前段时间“热情洋溢”的小跟班简直天差地别,但别以为杨静能闲下来,她似乎比之前更忙。 忙着收礼,忙着约会,忙着利用工作时间躲在安全出口的楼梯上跟人聊语音或者视频。 穿衣打扮也越来越时尚,小皮靴,呢大衣,每天化得漂漂亮亮地来上班,晚上再像花蝴蝶一样飞出去,当然,也总算有几千元的名牌包和上万元的首饰傍身。 在其他同事眼里,杨静这女孩似乎在短短几天之内变得洋气耀眼,甚至现在连走路说话都带了一种扬眉吐气般的自信。 当然,别人都自觉认为这些转变全部源于杨静换了个新男朋友,且这个新男友不仅有钱,还特大方。 在一周之后第三次杨静拎着十几杯星巴克的咖啡回来请同事喝时,终于有人开口调侃:“小杨,现在可不得了了啊,几百元咖啡随便请,看来这次新男友的经济实力真的很雄厚,回头哪天带来公司给我们看看呗。” 杨静也不躲闪,拎着咖啡像蝴蝶似地穿梭在办公室,一边分给同事一边回答:“有机会肯定带来给你们看,但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见你男朋友还得等啊?怎么,怕带出来被我们抢走了?” “不是,怎么可能!” “那还有什么原因?莫不是你新男友长得太老太丑不好见人?”某同事像开玩笑似地驳了一句,众人乐得跟着都起哄。 办公室里充满了笑声和咖啡的浓香,但杨静脸色并不好看。 她分不清这些人是真心祝福还是借机挖苦,但不要紧,她统一可以归结于“女人的妒忌”,对,她们肯定是妒忌,妒忌她找到了一个有钱且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的男人。 刚好咖啡分到常安那里。 常安当时正捧着一杯热水,目光幽幽,似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这一切。 杨静目光与之相撞,就那一瞬间,她心里突然冒出羞耻感。 太可怕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她犯了错或者选了这条路,从未产生过任何羞耻感,可唯独触及常安眼神的时候无地自容。 她当时的眼神该怎么形容呢,没有蔑意,没有质问,有的只是干干净净的漠视,杨静却从这种漠视中觉出羞耻,羞耻之后便是随之而来的憎愤。 很好,她肯定看不起我,但是她有什么资格? 一个样样都不缺的富太太,又有什么资格取笑她,取笑她为美好生活而作出的牺牲与努力? 她不懂,所以她亦没有权利来批判。 数秒眼神交汇之后杨静心里已经盖棺定论,她认定常安已经鄙视自己了。 “咖啡!”杨静还是很自然地将一只纸杯搁到常安桌上。 常安看了眼,手里依旧捧着杯子。 “抱歉,但我这几天胃里不舒服,谢谢!” 其实她都是用跟平时一样的态度和口气,但杨静却体会出另外一种意思。 她不喝自己买的咖啡?嫌脏还是怎么?有意思么?真矫情! “不喝拉倒,扔了吧!” 杨静直接拎起那杯咖啡扔到常安桌边的垃圾桶,“扑通”一声,潇潇洒洒一个动作,棕色液体从里面渗了出来,很快弄脏原本还算干净的垃圾桶。 之后杨静心里倒像喘了口气,觉得自己再也不用仰她鼻息。 可怜常安被她这态度惊到,莫名其妙呐简直! 为这事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晚上在家用微信跟周勀“吐槽”。 周勀起初没回复,直到常安躺床上快睡着的时候才回了一句:“你也就面冷心软,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该搭理她。” 常安想想更委屈,明明是杨静来主动搭理她的好不好?可转念又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太容易被情绪左右,不好不好,得改! 她自我反省了一下,打算这事到此为止。 那边周勀又发了一段信息,却是另外一个话题。 “元旦的时候你说想让我过年陪你再去一趟梵蒂冈,这两天要是不忙的话看下酒店和航班。” 言下之意春节期间他会陪她去喽? 常安看完“嗖”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现在方不方便接电话?”这次她发了语音。 那边也用语音回:“方便。” 常安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等两秒,那边接通。 “喂…”周勀一贯偏沉的嗓音。 常安直入主题:“你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休假?” 周勀:“除夕,但除夕那晚应该不能出门。” 这个常安知道,按照惯例除夕两人都需要去江宅过,自结婚那年起就一直这样。 常安计划了一下,常望德那边也得去一趟。 “好,除夕我们去看爷爷和爸妈,初一再陪我去趟丰蠡,我们定初二走好不好?” “可以!”那边不假思索地回答。 春节出游计划就在这数分钟之内确定,常安心里还有些小激动,缓了一会儿,那边一直没声音。 她先主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似乎听到了很轻微的笑声,之后是周勀依旧低哑的嗓音。 他说:“想我了?” 常安:“……” 周勀:“嗯,到底想不想?” 常安揪着被子的一角,料子都快被她扯烂。 三十多的人了居然还总咬着这种幼稚的问题不放。 周勀:“常安?” 常安又气又急,把脸埋在膝盖上,蹭了两下。 “想…吧。” 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含含糊糊,但腔调里的细微颤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周勀拿手揉了下脸,看着酒店外面泛冷的月光,嘴角弧度上扬。 “我明天晚上的航班,早点睡,晚安。” 常安一夜好眠,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结果刚出电梯就见走廊过道里挤满了人。 大早晨整栋写字楼的人都不工作全跑这来了么? 言情海 第238章 闹得实在太难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那边怎么回事?” “说是正房带了人过来打小三!” “小三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是呐,不然怎么跑这来闹。” “哪一个啊?” “圆脸,长头发,大概这么高…估计你见了也能认识。” “哦我知道了,就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电梯里化妆涂口红的那个?” “对对对,就她,据说今年刚毕业。” “啧啧…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刚毕业就学会勾搭有妇之夫了!” “嗬…什么不得了,我看是不要脸,成天只想着不劳而获傍大款。” “不过她好像有男朋友的吧?有好几次在楼下看到他男朋友来接她,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分了啊?” “谁知道呢,脚踏两条船也不一定。” “……不过这小姑娘也倒霉,正房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你见着正房了?” “见着了,刚在楼下,来了两辆车的人呢,七大姑八大姨的,还有好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乖乖,手臂上好像都有纹身。” “真的啊?听着怪吓人的。” “可不…哎哟,听到没?里头估计都在砸东西,正房这是雇了打手过来收拾小三?” 远处走廊那边不断传来打砸声,还有女人的尖叫和吼骂,混着走廊里的议论,整个逼仄的过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让让!” “麻烦让一让…” 常安挎着包往里挤,无奈人实在太多,几乎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后背都出了一身汗,可办公室大门却紧闭,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男人,黑衣黑裤,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倒真有点像打手,而同事似乎都被赶了出来,站再门外。 常安听到里面不断传出来的辱骂和哭喊声。 这算什么?在里面动死刑? “陶经理。”常安挤到陶碧霞旁边,“里面是不是小杨?” 陶碧霞一脸焦虑,几乎要跺脚,“是啊,死丫头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勾搭有妇之夫,现在人老婆找上门了,估计在里面出气呢。” “她一个人在里头?”常安刚问完,又是一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敲在皮肉上,伴随着女人嘶扯的尖叫和哭喊声,常安听得心惊肉跳,“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那不然呢…”陶碧霞用眼神示意常安,“看看那边俩门神,里头还有两个,这正室可是有备而来的,又彪又悍,刚冲进去就揪起小杨直接给了两巴掌,当时小张还去拦了下,结果直接被人摁到地上!” 陶碧霞回想半小时前的场面,对方来势汹汹,就跟电影里黑社会火拼似的,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煽完杨静之后清场,谁拦谁劝就连谁一起打,这种情况自然没人敢再帮忙,但里面动静不断,哭喊嘶吼辱骂,时而还伴随几声拳打脚踢煽耳光,虽看不到具体场景,但光凭声音就知道肯定很惨。 常安觉得再这么打下去得出人命。 “可这么坐视不理也不行吧,陶经理,出事的话我们公司也脱不了关系。” 常安的话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陶碧霞刚才也是被吓懵了,现在转念一想,若杨静真有个三长两短,回头赖上公司怎么办? “对对对,不能坐视不理,但…”她又偷瞄了眼门口俩门神,穷凶极恶的样子实在瘆得慌。 常安想了想:“要不报警吧。” “报警?好,报警,你赶紧打110。” 常安从包里摸出手机,刚拨了一个数字,只觉手腕一疼,原本站在门口的一个男人掐住她手腕。 “臭婊子想喊人?你喊个试试!”继而用力一甩,常安连人带手机一起被砸在门上。 陶碧霞吓得差点哭出来,“不找不找,别动手打人!”就差双手举过头顶投降了。 常安又气又丧,无奈手腕和后背都疼,好不容易撑着自己爬起来,刚要去捡手机,只听到“噼啪”一声,另一个门神抬脚就把她的手机屏幕踩得稀巴烂。 “还有谁想替里面婊。子出头,麻痹都活得腻歪了!”骂骂咧咧吐脏字,脸上横肉飙生,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常安知道没法跟这帮人讲道理,算了,她也不想惹祸上身,主动往后退了点。 正这时,办公室大门突然被打开,里头凄厉的叫声和哭声如洪水般泄出来。 “臭婊。子,走,出来…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一身形彪悍的中年妇女拽着什么东西往外拖。 常安不看还好,看了几乎吓一跳。 被拖出来的便是杨静,头发被中年妇女拽在手里,脸朝下,具体看不清脸上什么模样,但身上外套和毛衣都被剥了,只剩上面一件打底背心,下身紧身袜裤,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就这么一直被拖到走廊上,人群自动往后劈出一条道。 “来啊,大伙儿都来看看,来看看这贱货什么瘙。样!”女人把杨静甩手扔地上,抬腿就往她腰腹和背上猛踹几脚,踹得杨静已经哭不出声,只知缩着身子在地上翻滚,双臂抱住脸,大概也是怕难看。 可女人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踢打着招身后另外一个“帮凶”过来,帮凶看上去也跟她差不多年纪,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什么,应该是她们那边的方言,常安没听明白,可下一秒“帮凶”便蹲地上去扒杨静的打底袜。 杨静踢打着腿挣扎,女人抬脚又在她腹胯上踹了一记,大抵是疼,她呜咽着打滚,“帮凶”女人便上前扯她的裤子,连着打底袜和里面的底裤…露出小半个臀。 “不要…求你了…求你了……”杨静总算发出一点声音,嘶哑绝望,身子更是尽力蜷缩着想要避开被剥掉袜裤的下场,可是这种情形她越示弱便越能让对方亢奋。 “过来按住她的手脚,妈的老娘就不信了!” 两个男人被招过去,一左一右把杨静从地上架了起来,女人再从后面揪住她的头发,杨静被迫面对众人,眼角裂开,额头淤青,两边面孔肿成包子,整张脸已经被打得快要认不出来,但还没够,没让人解气。 女人拽住她的头发。 “你说你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勾。引已婚男人…他那岁数都能当你爹了吧……是不是被干得很爽?说,爽不爽?” 杨静抽搐着不肯睁眼睛。 “你图他什么?不就图他有点臭钱?可我告诉你,要不是靠我他到现在还在工地上搬砖!” “操他娘,现在有点钱了也跟人学着出来包养大学生!” “啊呸,还大学生,读了这么多年书就学会出来勾搭男人?行…来,给大伙儿看看……你平时怎么勾。搭男人,靠这,靠这,还是靠这里……” 女人的手在杨静身上四处掐,掐得地上的人又滚作一团。 “……下作东西,还躲,我叫你躲,我叫你躲……”啪啪几声,杨静脸上又被抽了几记巴掌,无奈双臂被人扣住,她都没法闪避。 女人又朝旁边另一个“帮凶”吼了声,依旧是方言。 “帮凶”便过来开始扯杨静的背心。 杨静意识到什么,踢打着嘶喊,可无济于事,背心带子连同里面的内衣一同被扯断,咔咔咔四处都是手机按快门的声音。 “啊…”凄厉尖叫,“你杀了我……有种你们就杀了我……”来自内心最绝望的呐喊。 常安觉得喉咙里被塞满了东西,气都快喘不上。 怎么可以……就算杨静千错万错,但是怎么可以这样。 她想冲过去,手臂却被人拖住,陶碧霞在后面朝她直摇头。 “这些人不好惹,你别去强出头!” “可是就眼睁睁看着杨静被当众剥光!”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去勾搭别人的老公!” “但是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这么闹下去是要搞出人命?”常安刚说完,一通撕裂声,杨静的袜裤从腰部往下全部撕开,两条雪白的腿在地上乱踢乱踹,可四周无一人长出来,只亢奋地往前挤着拿手机拍照录视频。 女人还强拽着杨静的头发,逼迫她脸面朝众人和镜头,嘴里都是血,呜呜呀呀叫着,挣脱不了,四周都是看戏拍照的群众,还有人在扯她身上最后一点遮挡,她便挣着拿头往旁边墙上撞… 这大概就是生不如死吧。 “够了!” 常安终于忍不住冲过去,脱了外套盖杨静身上。 本来一场大戏正到高。潮处,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打断,众人包括罗常庆的正室都愣了两秒钟,但也只是短暂的两秒钟,喧哗和叫闹声继续。 罗常庆的正室突然哼笑一声,“你哪儿冒出来的?” 常安:“我是她同事!” 罗常庆的正室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所以这是打算替她出头?” 常安:“出头谈不上,只是觉得你们这么多人当众侮辱她实在有些看不过去。” 正室和其余几个帮凶对视一眼,脸上嘲讽一笑,“看不过去别看,但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说完也不打算再跟常安掰扯,手一挥,直接揭掉盖杨静身上的外套。 “给我继续!” 上下其手,掐的掐,捏的捏,扯的扯,眼看最后一点遮挡就要离身,杨静死死抱住常安的腿,嘴里含糊不清地鬼叫,也听不清在叫什么,只是抱住常安就像抱住最后一点希望。 常安觉得浑身都在抖,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中,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么做已经违法?” “什么?” 正室施。暴的动作总算停了下来,却一致看向常安,嘲讽一笑,“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他妈不要命?违法?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既然我敢带人来这闹就不怕什么违法不违法,行,要替她撑腰是不是?”女人又朝旁边俩男的喊了声:“把这骚。货拖楼下去,楼下街上人更多,估计更好看!” “不……不要……”杨静惊恐般瞪大双眼,半个身子匍匐在地,双臂死死缠住常安的脚踝。 常安动弹不得。 杨静却已经被俩门神拖着往电梯那边走,人群又自动往两边闪,让出一条道来。 常安只能向陶碧霞求助:“报警,报警啊!”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杨静被拖下去游街,可陶碧霞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常安手机又被踩碎了,她看向众人,“有没有谁能帮着打个……” 啪一声,话还没来得说完,毫无预兆的一个巴掌煽得她整个人往后倒,眼看要摔了,腰上一紧,被人结结实实抱到怀里, “再敢动手试试!” 常安耳膜被抽得嗡嗡响,但耳边男音熟悉,她意识有些迷糊间转身,只看到一个皮衣领口和凸起的喉结。 陈灏东把怀里的常安扶正,手没松。 “妈的人都死光了,敢在我地盘闹事?”后面说话的是张建虎,旁边站了另外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往前冒了下,问:“东哥,要不要喊人?” 陈灏东目光不动,只是把常安往自己身后牵了牵。 张建虎显然性子比较急,撸着膀子露出半截花臂,“你们几个娘儿们要找小三算账我不管,但在公司这么闹就有些难看了。” 吼完转向刚才说话的那个平头男人,“阿松,把楼下老王他们都叫上来,妈的我就不信这事管不了!” 眼看真要两帮社团火拼的架势了。 陶碧霞这会儿总算冲了出来,“老张你别掺和,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他妈没关系?”张建虎唾骂一口,吵阿松使眼色。 阿松正要拿手机打电话,陈灏东抬手拦了下,“我已经报警了。” 对方一听脸色变了变。 其中俩女人对视一眼,又用方言交流了几句。 “看来今天这事不闹大是过不去了,行啊,我看警察来了到底谁丢脸!” 罗常庆的正室松了杨静,常安赶紧过去把自己的外套捡起来盖她身上,双方僵持了半分钟,陶碧霞看形势不对,偷偷把张建虎拉到旁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结果那边还没完。 “让让,让让…都聚这干什么呢?”两个穿了制服的片警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言情海 第239章 他去派出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拍照,例行询问,浩浩荡荡一波“涉案人员”全被带到派出所。 中途罗常庆接到通知也赶了过来,这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正室哭啊,闹啊,撕扯拍打,就差咬根火线要跟他同归于尽,自然又是热热闹闹一场戏。 只是全程罗常庆都不出声,闷着头跟老黄牛似地杵那,任打任骂,直到老婆和娘家几个打到泄气为止。 可怜杨静孤立无援,被逼到墙角又挨了好几下耳光。 正室也实在彪悍,撒起泼来两三个民警都拉不住,最后强行把人分开,关在小房间里录口供。 给常安录口供的那个警员比较年轻,女性,大概刚从警校毕业分到这里,难得见到这么狗血的事,所以兢兢业业之余又特别好奇,半聊天半例行公事的跟常安扯了将近两小时。 常安从问询室出来,签完字,习惯性掏出手机想看下时间,结果只摸到一层碎裂的屏。 好在办公大厅里有挂钟,指针指向一点整。 已经过正午了。 常安握着那只破手机走出大厅,她不想作停留,只想赶紧远离这些令人沮丧的事,可是台阶还没下就听到几声细碎的抽泣声,抬头看到角落树荫下蹲坐了一个人。 常安咽口气,右边脸到耳膜的痛感还在呢,她并不想再去掺和什么事,于是低头抱着手臂下了台阶。 只可惜抽泣声断断续续传过来,混着冬日里的寒风。 很烦呐! 常安往前疾走几步,又退回去。 理智到底没敌得过心软。 她快步绕到树荫下边,这里有点冷,算是个死角,并没什么人,寒风过来她头皮都紧了下。 可惜她的大衣正被杨静裹在身上。 百分百羊绒,白色,质地柔软又厚实,只是上头已经弄了好些血渍。 杨静就蹲在树下面,大衣不够长,她尽力弓着身子才能勉强包到膝盖那里。 膝盖以下便是裸露的小腿,大冬天连双袜子都没有,小腿上斑斑驳驳全是被踢出来的淤青,膝盖还剐掉了好大一块皮,血已经干透了,脏兮兮地看着有些渗人。 常安想这件大衣她肯定是不要了,叹口气,“需不需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蹲地上的人没抬头,但抽泣声断了下。 “…不用!” “可我看你脸上伤得有点严重。” 整个施暴过程常安几乎都在场,对方下手挺重的,杨静现在去医院验个伤最起码可以开到轻伤证明,但地上的人跟龟似地蹲那一动不动。 好吧,有些事旁人根本帮不上,需要自己咬牙扛过去。 常安从包里拿出纸巾,连带两张纸钞一起搁杨静面前的水泥地上。 “先想办法打车回去吧,睡一觉,剩下的事明天再想!” 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抱着膀子离开。 冬日阳光慵懒,可惜光线一点不给力,常安几乎是一路搓着手臂出了派出所的院门,结果一抬头便见陈灏东叼了根烟靠电线杆上。 “都录完了?” 常安点头,反问:“你怎么还在这?” 陈灏东踩了烟,并没回答她的问题,低头看到她手里握的手机。 “屏碎了?” “嗯,不知道还能不能修。” “修屁,知不知道今天这事要是我和张建虎再晚去一步,你被那帮人当场撕了都有可能?” 陈灏东依旧延续他往人心口补刀的风格。 常安心里本来就有气,抬眼朝他白了下,“那我谢谢你!” 对视之间陈灏东便看清了她肿起来的右脸,上面还有五根鲜明的手掌印。 妈的真是下了死手。 那帮神经病! “走吧,先找地方吃饭。”陈灏东再出声时口气似乎软了几分。 只是常安没这心情。 “我想回去。” 她虽然还没照过镜子,但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出彩”,她不想顶着这幅尊荣再在街上闲逛。 陈灏东眯了下眼,“我送你。” “不用。” “送也不用?” “打车可能会更方便。”常安勉强笑了下,结果扯到脸上的肉疼得嘴角抽抽,“今天的事谢谢你,走了!” 她捏着挎包的链条挥挥手。 陈灏东苦笑,并没多强求,目送常安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直至身影看不清了他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常安一路闷着头,但依旧阻止不了路人朝她行注目礼。 好不容易走到路口抬手准备招出租车,突然一辆车子慢悠悠地行驶到自己身边,停下。 “上车!” 车窗落下来,里面居然是周勀。 常安当时惊站在那,表情木然。 “上车啊,这里不能停!” 后面已经有车子顶过来,刺耳的鸣笛声把常安拉回现实,她“噢”了声赶紧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 周勀重新关上车窗,外面鼎沸的人声车声瞬间被隔绝,只留下两人的空间,且是完全被封闭的空间。 常安还拧着包带子,心跳如擂,脑中盘算着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已经知道杨静的事,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何时来的,刚才是否已经在车里看到自己跟陈灏东在一起,可低头一看,自己肩上还披着陈灏东的皮衣。 天哪天哪! 常安偷看周勀的表情。 “我…” “系好安全带!” “……” 还未等她反应,周勀已经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前半程都是沉默,谁都不说话,但车内压抑的气氛弄得常安快要喘不过气。 她率先打破僵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不是说晚上的航班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不过我手机被人踩坏了,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也打不通…”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惜旁边的人似乎把心思全都放在开车上了,全神贯注,面无表情,连眼神都吝啬给。 常安自说自话完毕,觉得有些蠢,便也闷头不啃气了。 车子停到院子里,常安先下车,周勀绕到后备箱拿了自己的行李。 看来他是直接从机场赶过去的,常安这么想着,拎行李的人已经率先一步进屋。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阳光还是懒洋洋的,照得人简直犯困。 不管了,要杀要剐,横竖都是一刀,大不了先道歉,反正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其实有时候她还真挺有“自我反省”的觉悟。 言情海 第240章 她真是又可气又可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很快常安也进了屋,客厅没人,那只行李箱被随意搁一边,但厨房那边有动静,常安凑到门口看了眼,穿着一身西装的周勀正拿了只奶锅往里放水,放满搁灶台上,点了火。 他烧水喝? “我…” 常安正要走进去,周勀兜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怎么说?” 他接通,随手又关了火,拿着手机从常安面前擦过。 常安:“……” 走了? 真走了! 他就这么去了书房,门关上了,完完全全把常安当成了一缕空气。 常安站厨房门口好一会儿,心里又怄又气,可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书房那边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常安也没心思听,脸上还疼,浑身没劲。 这乱七八糟的一天,又去局里呆了好几个小时,也够糟心了。 常安重重喘口气,突然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管他到底气不气呢。 周勀接完电话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走出书房,客厅里没人,那件黑色男士皮衣随手扔在沙发上。 常安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回暖一点。 她裹着浴袍站在镜子前面,拿手擦了下上面的水雾,白茫茫的水雾中出现一张脸。 右边肿得更厉害了,热水洗过之后五根手指印愈发明显。 真丑。 常安扔了毛巾,回到卧室之后一头就栽到了床上。 周勀上楼,常安已经睡着了,睡袍也没脱,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乌黑柔软的头发铺满大半个枕头。 床头留了一盏灯,橘黄色的灯光将她脸上的伤照得清清楚楚。 周勀有时候也觉得她可恨,每次无论是谁的对错,她总能稳稳地不让自己露出一点失落,就连歉意也没有,可是她又懂得在关键时候适当示弱,就像现在这样,让他看到她脸上的伤,让他想动气都不行。 到底还是“心疼”多一点。 周勀拿手搓了下脸,难以适应此时身上的无力感。 他将床头灯摁灭,阖门走出去。 书房内,同样没有拉窗帘,灯也没开,唯独电脑屏幕上还亮着灯。 上午辉建办公室门口那一幕早就已经被人传到网上,“正室手撕小三”这种戏码一向都比较夺眼球,更何况这个正室如此彪悍,戏如此激烈,所以短短几个小时视频和现场照片都已经在网上和微信里传遍。 周勀对这些戏码并不感兴趣,屏幕唯独停在某个镜头上面——人群之中陈灏东将常安搂在怀中,手臂环住她的腰,常安微弓着背,缩在他怀中的模样倒真有几分脆弱委屈。 这镜头其实也只是整场事件里面的一瞥,可周勀越看越心烦。 “喂……” 他拨了号码。 那边也是冷冰冰的一句:“有事?” “忘了你之前答应我什么?离她远一点!” 那边停顿了两秒,反问:“要多远才算远?” 周勀手里还捏着烟,没来得及点,只哼一声:“最好以后都别见!” “嗬,你觉得可能?” “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可能,你要是再越距,可以试试我的手段!” 周勀掐断电话,电脑啪一声合上,蓝光熄灭,整个书房瞬间陷入昏暗。 他仍旧坐在椅子上,浑身摸了遍,没摸到打火机,这才想起来刚才上飞机前已经把打火机扔掉。 见鬼! 一脚踢出去,垃圾桶踢翻,连着手里的那根烟也被揉得稀巴烂。 …… 常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终是被脸上的痛感弄醒,嘴里含糊哼了声,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冷脸。 “别动!” 周勀摁住她的肩。 常安停止挣扎,数秒之后才从睡意中缓过来,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他拿了一颗鸡蛋,敷在常安受伤的那边脸上,慢慢滚动。 常安嘶了声。 “疼?” “有点,你能轻一些吗?” 结果收到周勀一个白眼。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这种事你也抢着往前凑,活该要被人揍!” “……” 常安一口气被怄得堵胸口了,上不来也下不去,可今天这事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咎由自取”。 满场都在看戏,就她挺身而出,不打她打谁? “好了,不用弄了,越弄越疼!”她挡开周勀的手,从床上爬了起来。 周勀也没勉强,把手里那颗鸡蛋搁旁边,又睨了她一眼。 “除了脸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常安摇头,“没有了。” “真没有了?” “嗯!” 周勀眼色似乎又暗了几分下去,抬手招了下:“过来…” “做什么??” “叫你过来就过来!” 常安不明所以,但也乖乖听话。 大部分时候她还算能看得清形势,知道这男人大概还在气头上。 “哦。” 她撅着屁股往前挪了两寸,挪到床边,周勀突然一把将她的睡袍扯了下来。 “喂!” “转过去。” “……” 常安拿被子捂着胸口,却没动,勉强笑了笑,又扯到脸上肌肉,疼得龇牙咧嘴,疼过之后问:“做什么呀?”调子也是软软的,周勀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她在有意示弱讨饶。 他又好气又好笑。 “不做什么,转过去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看过。” “……” 周勀眉梢上挑,她这是打算欲盖弥彰,也行,他今天原本也不打算去公司了,有大把时间陪她耗。 周勀将手钻到浴袍里,虚虚握住她的腰,腰上细软,指腹用力,重重掐了把,疼得常安像小虾一样蜷起来。 “喂!” “知道疼了?” 常安抬头瞪大眼睛,知道他是故意的。 “现在能转过去了?” “……” 好好好,老先生翻脸还是很吓人的。 常安坐直,扒开他仍旧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慢慢转过身去,浴袍还虚挂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肩和蝴蝶骨,周勀干脆把袍子一拉到底。 常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趴下!” “……” 她乖乖往下躺着,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面,周勀把她后背海藻似的头发拨开,弧度柔软的脊背,雪白皮肤上巴掌大一块淤青,时间过了几个小时,淤青有些散开,但还是看着十分骇人。 “这不是伤?”身后的人冷飕飕地问。 常安只顾闷头不讲话了。 周勀重新替她把被子盖上。 常安听到他起身,想爬起来,结果屁股上重重挨了一巴掌,“趴着别动!” 常安:“……” 周勀下楼,很快拿了药箱上来,重新揭开常安身上的被子。 常安转身看一眼,“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给你上药!” 周勀把药油倒了点在自己手上,搓热搓匀,又戳了下常安弓在那里的脊背,“趴下去!” “……” 常安乖乖趴好,可周勀手掌还没贴到她皮肤上,她又抬头转身,“轻一点。” 身后的人没出声,手掌落下,重重抹开,疼得常安差点叫出来。 “你…你报复是不是?” 周勀只顾闷头擦药,但手下力道到底还是轻了下来,常安忍着也不敢再出声。 屋里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的人问:“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常安下巴埋在枕头里,后腰被他揉得剧疼,脑子里停了几秒,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该解释些什么,可是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无从说起。 这是常安性格里的短板,可恨又可叹。 周勀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答案,但手里擦药的动作没停,几分钟后把药擦替她擦完。 “好了,等药吸收之后再把衣服穿上。” 他语气如旧,好像并没什么情绪波动,说完进了浴室,很快洗完手出来。 常安听到他在身后收药箱,边收边说:“辉建那边你暂时不用去了,我会替你请假。” 常安想着反正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公司即将放假,所以也就没说什么。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后背干了才重新系好浴袍下床,走至楼梯口见周勀正往身上套西装。 “你要出去?” 周勀抬头,手里还握着手机。 “有点事!” 常安也没细问,现在两人的情绪似乎都不大适合细谈。 “好,那我需不需要等你回来吃晚饭?” 周勀看了眼腕表,下午四点了。 “不用,你先吃。” 他换了鞋出门。 常安又在楼梯上站了会儿,看着地上投下来的光影,细碎的金光躲躲藏藏。 哎,晚上等他回来还是得找他谈谈,坦白从宽,主动承认错误,她当时已经下定决心,可谁知周勀一走就是好久,常安一直等到老晚也没等到人,睡意太浓,最后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那阵子睡眠质量还出气的好,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往旁边枕头摸,摸到一点余温。 常安心里松了一口气,穿戴好下楼。 满屋子都是咖啡香。 她走到厨房门口,周勀果然在里面。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叫醒我?” 周勀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端着侧身,“你要不要来一杯?”他答非所问。 常安摇头,“不用了!” 她昨天睡得挺好。 周勀嗯了声,自顾自喝了一口咖啡,周勀见他侧脸冷沉,刚刚起的头又有些蔫掉。 “那…你慢慢喝,我去洗个澡。” 洗完她打算出门去把手机修一下,可脚刚动,周勀出声:“等一下!” “嗯?” 他端着半杯咖啡走过来,常安见他脸色严肃,皱眉:“有事?” “你那位姓杨的同事,她男朋友挪用公司款项!” 事情真是一桩接一桩,常安觉得神烦,低头捋顺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勀又喝了一口咖啡,“已经处理了,老邓当场就报了案。” 常安:“……” …… 周勀走后常安出去了一趟,原本想把手机拿去修一下,可是问下来要换一套整屏,价格并不划算。 想想还是算了,更何况她也不喜欢用有瑕疵的东西,干脆重新买了只新手机。 才把手机装好,插卡,哗哗哗一下子来了微信。 常安一一过滤,最后点开常佳卉的几条。 “姐,我在网上看了那条手撕小三的视频,你怎么也在里面?” “小三是不是你同事,你说这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姐,你要不要紧?怎么也不回我信息?” 絮絮叨叨类似好多条这样的微信,常安没回复,却第一时间打开浏览器,搜索到常佳卉说的那条视频。 视频很长,足足有七八分钟,但画面颠来倒去拍得有点乱,一看就是观众在旁边拍的,前面都是罗常庆老婆暴打杨静并扒她衣服的镜头,后面几分钟常安才出场,跟“小斗士”似地站出来试图想要阻止暴行,结果被人煽了一巴掌,后背撞到墙上,后腰的淤青就是在那时候撞出来的。 之后杨静抱住她的腿,撕扯哭喊,场面一通混乱,镜头跑来跑去,等再出来时常安已经被陈灏东抱在怀里…… 常安看着镜头中的画面。 她不知道网上传的视频有几个版本,但光从这一个来看,她和陈灏东的举止实在过于亲密。 突然生出一些绝望感。 难怪昨天周勀会提前回来。 难怪他知道自己后背有伤。 也难怪他从头到尾脸色都不好看! 常安关了视频,心里真是又烦又乱,想着该如何跟他解释,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换作杨静。 常安没接,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她找她有什么事,可是铃声响了又响,最后改为微信。 “常姐,我知道我现在厚着脸皮来找你实在说不过去,但我除了你也不知道该去求谁了。” “…你就当姚凯一时鬼迷心窍,可是他还年轻,如果背个案底以后全完了。” “他家里条件不好,培养这么一个大学生很不容易,常姐你能不能看在我们也算相识一场的份上,你求求你先生,让他算了行不行?” “……不过五万块钱罢了,我们双倍赔,双倍赔给公司,能不能息事宁人,就当我求你!” 最后几条杨静都是发的语音,配上她有气无力的声音,真是听上去十分可怜,只是常安心想,这算怎么回事啊,杨静自己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力气来替她不争气的前男友求情? 常安把微信界面关掉,并没理会,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犹豫要不要跟周勀打个电话…… 言情海 第241章 想吃羊肉汤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可惜那个电话终究没打成,因为杨静的电话一通接一通打进来。 常安被烦得不行,到最后干脆关了手机。 手机一关全世界总算清静,常安无事可做,干脆抱着电脑在沙发上游览旅游网站。 上回去意大利是临时起意的,并没做任何攻略,所以这次她想好好研究一下,坐哪个航班,住哪家酒店,要去打卡哪些餐厅,如果时间宽裕的话除了梵蒂冈之外或许还能再去一个别的城市,上回游了罗马,这次要不要去趟威尼斯,哦,还有西西里。 网上各种自由行的攻略,美食美景,光看照片就觉得很愉悦,所以常安渐渐忘了这些糟心事。 两个多小时全部沉浸在攻略里面,手边已经打印出一叠资料。 常安一份份整理好,有些还在上面做了备注,弄完已经到傍晚了。 她重新开机,几十条杨静的微信和未接来电,她一一删除,只找到那只大灰兔,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晚上回来吃晚饭吗?” 她是打算要把话说清楚的,因为知道这次完全是自己的问题,可以先认错,再补救,最好能够面对面坐下来谈。 可惜那条微信发过去之后犹如石沉大海。 不过不要紧,常安耐心不错,她愿意等,只是等着等着便开始犯困,干脆头一歪,枕着沙发扶手就躺了下来。 这一躺便又是两个小时。 常安醒过来外面天色全黑,院子里的灯都亮了。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快晚上七点了,周勀依旧没回她那条信息。 算了,估计在忙,或者又有应酬,常安也没多放心上,只是觉得胃里空,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突然想喝羊肉羹。 常安拿手机搜了下,附近便有一家挺有名的羊肉馆。 她裹了件厚大衣出门。 羊肉馆离小区大概三公里,步行有些远,常安站在路口打车,结果出租车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起初常安都没认出来,只见小区门口的绿化区里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又大又长的黑色羽绒服,戴着鸭舌帽,捂着口罩,脖子上还裹了条粗线围巾,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唯独露了双眼睛。 “你…” 杨静自己摘了口罩,“是我!” “小杨?” 常安看下四周,惊讶问:“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 “找我?” 杨静低头应声,又重新把口罩戴上。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问陶经理要的地址。” 是了,当初入职时都需要登记个人信息,陶碧霞那里应该有她的资料留档。 常安叹口气,人都堵到自己家门口了,她还能怎样? 寒风中瑟瑟发寒,她又看了杨静一眼,对方始终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走吧,找个地方,要不一起吃顿饭?”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起进了羊肉馆,店面不大,还藏在某条小巷子里面,但可能因为名气在外,这个点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好在还有最后一张桌子,在靠近厨房的过道上。 常安替杨静拉了椅子,让她背对大堂。 “坐,想吃什么?” 桌上已经放了菜单,常安推过去,杨静哪有心思看,口罩都没摘,只摇头。 常安也不勉强,自己按喜好点了两份羊肉煲,点好的单子要自己送去收银台那边,这也是常安最近在辉建积累下来的生活常识,知道在这种小餐馆吃饭,端茶递水都要自己动手。 递完菜单她顺便带了两份餐具回来,给杨静拆一份,倒满水。 “我不喝,谢谢!”她嗓门已经彻底哑掉,大概是昨天嘶喊得太过头了,又闷在口罩里面,听上去嗡嗡的。 “我没让你喝,暖手用!” 常安把塑料杯搁她面前。 杨静这才捧起来,手背上的抓痕和淤青便露在了灯光下,看着刺眼。 常安不免叹口气,“去医院看过没?” 杨静摇头:“不用。” “起码去验个伤,虽然这事从伦理上来说是你有错在先,但昨天对方的行径已经构成犯罪,你要是追究他们需要负法律责任!” 原本一直闷着头的杨静突然抬起头来,她眼角裂伤暴露在明处,常安顿了下,“怎么了?” “没有…”杨静又迅速低下头去,“常姐,我知道你原则性很强,你也有这种资格,但是我们不同…” 她用了“我们”两个字。 “并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站在道德或者法律的制高点去批判别人,很多时候我们穷人只有忍受或者被欺负的命。” 话题似乎一下子升到了一个难以名状的高度。 常安抿了下唇,突然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因为知道毫无意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 “那你今天来找我,还是为了姚凯的事?” 杨静顿了下,“嗯!” “但是我的态度你应该清楚,我没接你电话,也没回你微信,这就足以说明这件事我不会再管了。” “常姐…” “你听我说完,当初介绍他进荣邦我完全是看你的面子,说实话我平时从来不插手我先生公司里的事,但是他去面试了,人事那边也给了肯定,就算最终无法胜任我也只是牵桥搭线,但是现在性质不同,他挪用公款,已经触犯法律。”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杨静声音抬高了几分,又摘了口罩,常安这才看清她的全脸,不光额头和眼角有伤,脸也肿得很厉害,下巴明显淤青。 她就用这张全是伤的脸跟常安求情。 “我知道他挪用公款不对,但他也是被形势所逼的,家里逼着他结婚,他又以为我跟他分手是因为买不起房子,所以才铤而走险挪了五万块钱,五万他再凑点可以付个小公寓首付,但是他没打算不还,他愿意打借条,也愿意付利息,双倍赔都可以,现在只求能不能别起诉他,常姐,真的…他家里条件很困难,能念出来不容易,如果真的立案留底,以后就毁了。” 杨静到后面就开始哭出来。 常安盯着她那张苍白又负伤的脸,觉得真是… 言情海 第242章 你是刽子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刚好服务员把羊肉煲端上来,杨静大概也是怕见人,重新又把口罩戴上,等服务员走后她才再度摘掉。 “常姐…” “你在我这哭也没用,先把眼泪擦一下!” 常安给她递了纸巾,她不接,只催问:“可不可以回去跟你先生说一下,就当帮帮姚凯,再说他只挪了五万而已…” “而已?”常安打断,“你知不知道挪用五千就可以量刑了,一旦挪用公款罪成立,最低也要处五年以下刑拘,你现在是五万,你居然跟我说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挪用五万不是小数目,但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件衣服的事,就当做件善事好不好?常姐,姚凯真的不能去坐牢,他向来心高气傲,以前在学校能为了别人一句气话把人腿打断,你若让他去坐牢,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常安:“可这不是简单的性格问题,他犯了错,犯了法,已经是成年人了,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杨静:“我知道,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知道错了,你和你先生要是愿意见他,他可以当面给你们道歉,真的,下跪都可以…” “不用不用!”常安赶紧打断,“更何况这事并不是下跪道歉就能解决,国家有国家的法律,公司也有公司的制度。”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知道都是你先生一句话的事。” “小杨!” “常姐,就当我求你,最后一次求你行不行?姚凯他有错,他咎由自取,这些我都知道,但他真的只是一念之差,因为这一念之差毁掉前程,你不觉得太惨了吗?” 是啊,听上去是有些惨。 “可是小杨,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果必有因,就像你…”常安看着脸上都是伤的杨静,“你犯了错,照样要受到惩罚,逃不掉。” 杨静听完,目光犯凉,身子慢慢往后靠。 “我做的事我不逃避,该受的我都受了,我不怨任何人。” “所以为什么到姚凯这件事上你要来帮他求情?”常安顿了下,“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对,我们是分手了,可是毕竟也这么多年感情。”杨静自嘲一笑,“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看不起我们,又穷又贱又没有下限,可是我愿意来试试,只是因为我和他是同类人,怜悯也好,惺惺相惜也罢,总之我没办法不管。” 杨静有她自己的坚持,自己的逻辑,只是这些在常安眼中都变得十分可笑。 她不愿再多说一句话,拆了一双筷子。 “先吃饭!” 杨姐却不接筷子:“不用!” 常安也不勉强,自己埋头喝了一口羊汤,果然是网红店,汤底浓厚,鲜美不腥,即使有一点点膻味也被各种香料压得刚刚好。 她连续喝了几口才稍稍回神,抬头见杨静依旧定定地看着自己。 “味道不错,你真不吃?” 杨姐摇头,继而又问:“是不是今天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主意?” 常安顿了顿,低头又喝了口羊汤。 胃里暖了,身上暖了,似乎连着思维也暖了起来。 “小杨,这不是我改不改主意的问题,是姚凯犯了错,触犯了法律,跟我根本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还没有立案,撤诉也只是你先生一句话的事,你只要回去跟他求求情,为什么这么小的事你都不愿意帮帮我们?” 她似乎又钻进了那个牛角尖,道德绑架,让常安浑身无力。 “算了。”她觉得自己还是低头喝汤比较好。 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常安已经大半碗汤下去。杨静坐对面不动也不走,直到常安吃得满身大汗地抬起头拿水杯,她才突然开口:“好,既然你不愿意帮我也不好勉强,但昨天你站出来帮我的事,我还是应该谢谢你。” 常安:“不用,最后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杨静没接下去,眼神空泛地盯着某处。 常安喝了一口水,身上更热,便脱了外面的大衣。 大衣厚实,小馆里却很拥挤,椅子也没个靠背,常安找了一圈最终也只能把大衣小心折叠一下搁自己腿上。 对面杨静却很浅淡地笑了声。 常安抬头,她的笑容还挂在嘴角,配上她那张调色盘似的脸显得有些…有些渗人。 “常姐,昨天给我披回去的那件大衣你还要么?” 常安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最后一眼见到那件大衣的样子,袖口和下摆都脏了,还弄了很多血在上面。 “不要了。” “不要了?”杨静口气怪异。 常安皱了下眉,她那件大衣其实已经旧了,而且还是双面款式,一面山羊绒,一面麂皮。 她摇头:“不要了,拿回来也很难打理。” “是吧?”杨静接话,“我其实想今天来见你时把它洗干净一并带过来,可是我从昨天到上午跑了好几家干洗店,没有一家干洗店愿意接,他们说那件大衣普通干洗店洗不了,得送去专门的奢侈品保养中心才能处理,我都不知道哪有这种地方,上网查了家店址,下午跑来见你之前又去了一趟,你知道他们要收我多少钱吗?” 杨静比了下手指,“两千,还不包括洗后皮料护理,这么贵,已经快顶上我一个月工资,我不相信,扫了你的衣服标牌查到了官网,那件大衣官网上还在卖,打折之后还要七万多,常姐,你随随便便一件七万多的大衣说不要就不要了,为什么就非要揪着五万公款不放?难道姚凯还不如你一件大衣?” 常安一时被杨静说得顿在那里。 她拿大衣和姚凯比,可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小杨,你要明白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 “行了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后面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大不了找个靠谱点的律师,起码要争取减刑。” 杨静重新把口罩戴上,围巾裹实,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常安浑身都是无力感,不是为杨静或是姚凯,而是为自己,但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闷头继续喝汤。 杨静又站了一会儿,敲了下桌面开口:“常姐,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常安:“嗯,你说!” 杨静:“你是不是觉得原则比命还重要?” 常安:“什么?” 杨静:“你可以看不起我和姚凯这种人,我也承认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原则可言,可是你口口声声把原则和责任挂在嘴上,那是因为你没穷过,没绝望过,没过过我们这种每天都在底层往上爬的日子,当然,你大可以装高风亮节,把真理道德法律都挂嘴上,毕竟你已经做惯了杀人不眨眼的事。” 常安握手的筷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杨静冷笑:“我什么意思?非要我说明白吗?老罗告诉我,你前几年就逼死过一个女孩子,她只是一时冲动打了你,并不致命,家里人也带了重金重礼亲自登门道歉了,可你还是坚持要告她,自以为原则真理,可是结果呢,你的一句原则真理让她在学校里呆不下去了,最后只能选择跳楼自尽,你说说,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口气咄咄逼人。 常安紧紧捏住筷子,“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杨静:“是,表面上是没关系,可你自己想想,难得她不是被你逼死的吗?” 常安:“不是,是她自己太懦弱,承受不了打击,而且当时警方已经查清楚了,她本来就患有抑郁症,一直有自杀倾向。” 杨静:“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有自杀倾向,可也只是‘倾向’啊,并不一定最后真的会去死,可你那些所谓的真理原则却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是你亲自把她推下楼的,从头到尾你都是刽子手!” “不是!”常安突然嘶吼,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推她下去!” “有区别吗?你们这种有钱人一向自诩恩怨分明,可说到底只是自私自利,从来都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那个女孩又犯过什么大错呢,无非只是暗恋你先生而已,她也没真的要跟你抢,你却要逼死她才甘心。” “我没有…” “你有,你嘴上不承认,心里就是这么想!就跟姚凯这件事一样,你可以轻易扔掉一件七万块钱的大衣,却不愿高抬贵手放人一码,你是不是特享受这种高高在上可以主宰别人的尊贵感?” 杨静微微弯下身,从头到脚只露出那双眼睛,可是眼中寒气逼人。 “你大概觉得我被老罗老婆打成这样肯定很惨,是,很惨,但是我得受着,我没有资格喊冤诉苦,因为我确实和老罗上了床,可是你呢?当年那个女孩并没想怎样吧,她只是单纯地暗恋你先生,小女孩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连这都容不下,嘴上高举正义大旗,其实就是想把人逼死,你如愿了,那么年轻一条命,常小姐,你这些年有没有做过噩梦,有没有觉得头皮发寒,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呢,其实还不如老罗老婆这么光明正大报复来得强!“ 常安最后都不记得杨静是何时离开,何时走出自己的视线。 只记得她最后那一眼,寒光奕奕的瞳孔中常安看到一个苍白无助的自己。 她承认,金晓晓那件事会是她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 道理,原则,或者是法律,单从这些而言金晓晓的死或许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从来都是感情为先,怎么算这笔账都只能算到常安头上。 更何况还是一条命,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常安浑身发凉,感觉刚刚喝下去的羊汤都已经顶不了作用,胃里犯腥,一阵阵腥味往上冲。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划开屏幕,一串数字。 “喂…” “不在家?” 周勀的声音,常安这才想起来,手机新换之后还没来得及输名字。 她喝口水强压住胃里的不适,回答:“在外面吃饭,你回去了?” “刚到家,在哪,我去接你?” 常安看了眼拥挤的店堂,门口巷子又窄又脏。 “这地方有点难找,我自己打车回去吧,很快就到。” 常安挂了电话买单,半小时不到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开门进去,周勀正在厨房。 “煮面?”常安靠近。 周勀应了声,往锅里扔面条,“开会开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那早知道叫我带个外卖给你啊。” “嗯?”周勀突然转过来,往常安那边凑了下。 常安:“怎么了?” 周勀:“你晚上吃的什么?” 常安:“羊汤!” 周勀:“难怪身上一股味。” 常安赶紧捞了袖子嗅了下,“很难闻吗?” 周勀:“你说呢?” 常安:“那我先去洗个澡。” 等常安洗完澡下楼,周勀已经把面吃完了,厨房也一并收拾干净。 人在书房,跟谁在打电话。 “…什么时候立案?” “好,手里处理完就交给法务那边,不需要你亲自跟。” “……我知道,法务那边会处理,可以…这事跟常安无关,你不需要跟她讲…” 常安在门口听了一段,听出周勀应该是在跟谁聊姚凯的事,等他挂了电话,常安走进去。 “徐南吗?” 周勀回头,手里还拿着手机,“嗯。” “聊姚凯的案子?” 周勀见她欲言又止,反问:“怎么了?” 常安一根根揪紧手指,“是不是一定要告?” “什么?” “是不是一定要告…告他挪用公款?” 周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把手揣进裤袋,“所有相关资料和记录都已经交到派出所,现在是证据确凿,不是我要不要告的问题,是法度如此。”他言正义辞。 常安“哦”了一声。 其实理智而言她也知道周勀这么做并没有错,只是…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姚凯的事?” “啊?”常安思绪被突然打断,愣了下。 周勀蹙眉,盯着她深看了一眼,又问:“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跟我说?” “我…” 手机再度揪紧。 说实话她现在脑子里很乱,不光乱,还带着许多无助和恐惧。 周勀把她眼中的慌张与不确定都理解成“犹豫”,犹豫就代表心有芥蒂,不坦诚。 “算了,你要没事的话早点休息,我还有一些工作没做完。” 他重新走到桌子后面,打开电脑。 常安见他似乎并不愿跟自己多聊了,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出去。 言情海 第243章 她的期待,她的劫难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隆冬夜,天台上空空旷旷,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仔细听,寒风中还夹杂着一丝像猫呜般的嘶喊。 “救命…救我…” 音色尖,但音量细,仿佛是被人掐住脖子从喉咙口艰难挤出来。 常安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后腰几乎折叠起来被扣在栏杆上,头往下,血液倒流,被风吹乱的头发像一层黑纱蒙在脸上。 “不要…放开我!” 她想叫得大声一点,可是声音却抬不起来一分。 “谁来救你?你指望谁来救你?” “没人会来救你的,这就是你的报应,报应!” 阴寒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常安努力睁开眼,眼前发丝飞舞,她用劲挣脱掉一只手,想要拉开脖子上的东西,却只摸到一掌腥腻,带着冰凉的触感。 再仔细看,凌乱头发似乎被劈开一条缝,她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鼻子崴了,嘴巴裂了,眼珠子像破裂的雪球凸在外面。 是人是鬼? 不,是金晓晓,是金晓晓! “啊!” 常安一声尖叫,原本拽住栏杆的手滑掉,身体彻底翻转过去,极速下坠,失重,耳边鹤唳风声还带着来自地狱的呼唤,像鬼魅般萦绕在四周。 她说:“……走吧,下来吧,跟我一起入地狱!” “不!” 常安惊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而眼前画面一瞬间被定格,碎裂,又极速消失,灵魂或是思绪被强行抽离,抽到另一个时空。 “常安…” “常安?” 意识混乱间听到有人喊她,她虚虚撑开眼,漆黑中看到很淡一抹光,随后“啪”一声,周勀开了灯。 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常安往后躲,缩到那,脸色蜡白,额头渗了一层薄汗,浑身更是战栗不止。 “做噩梦了?” 周勀想把她拉近一点,可手刚碰到她整个人就扑过来,双臂死死缠住他的脖子。 势头太快,周勀胸口被撞得一记闷疼,缓了两秒才知道抬手拍她的后背。 “是不是做噩梦了?” 常安不吱声,只一味往他怀里钻,脸贴着他的皮肤,像是急于寻找一丝温暖,剧烈呼吸之余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去。 周勀也不问原因了,把人搂紧,手掌一下下摸着她的后颈,动作轻柔缓慢。 “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像在午夜安慰一只受惊过度的猫。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安紧绷的身体终于在他怀里放松下来。 呼吸变缓,变匀。 周勀把人拉开一点。 “怎么了?” 常安低着头,终于肯开口:“我梦到了金晓晓,她拖着我跳楼。” 周勀眉梢蹙起来,就知道她是做噩梦了。 “好了,没事,梦而已。” 常安摇头,“不,很真实,很可怕,她脸上都是血,五官都已经扭曲了。”她战战兢兢地用语言描述,眼神里却是一片惊悚空洞。 周勀苦笑,可见刚才那个梦真的把她吓到了。 他抬手拨开黏在常安额头的湿发,整张脸都露出来,皮肤透着白,右边脸上的手印也基本已经褪尽,但并没完全消肿。 周勀把人往身边带了带,“最近是不是太累?” 常安:“跟这个没关系。” 周勀:“那是因为姚凯挪用公款的事?” 常安抬头,还没平复的眼神中稍稍带了点意外。 她惊讶他居然知道。 周勀:“被我猜中了?” 常安缓口气,思绪收拢,“猜对一半吧,今天晚上杨静来找过我。” 周勀:“替姚凯求情?” 常安:“嗯。” 周勀:“那你什么打算?” 常安:“我没有答应她。” 周勀:“可你现在犹豫了对不对?” 常安抬头继续盯着周勀看,瞳孔幽幽地泛着一点晶亮。 周勀被她看得没辙,泛出一丝苦笑,“行了,我大概已经猜到你的意思!”边说边把被子拢到常安身上,连带着把她搂到怀里躺下。 常安枕着他的肩,将僵硬的身子躺平。 “你猜到什么了?” “你是怕再出现第二个金晓晓,所以想让我网开一面,不要把人逼到绝路。” 常安把脸往他胸口贴,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微微点头:“嗯。”继而又问,“会不会让你很为难?” “为难倒不至于,我可以让法务那边去销案,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就算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公司也不会再用他了。” 常安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 “另外,人事也会有相应措施,毕竟公司章程在这,我不能为了他一个人破例。” “好,我明白,只要不让他去坐牢,给他留有一点希望就好。” 周勀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我做得太狠了,总是赶尽杀绝!” “没有。”常安抬了点头想解释,忽而又想到之前金大富和何宾里应外合采购空心钢筋的那件案子。 “对了,你现在还跟金大富有联系吗?” “没有。” “因为之前那件案子?” “案子已经结了,该罚的罚,该赔的赔。” “据说赔得很惨?” “钢筋生产的几条线都被封了,赔了大概两千多万,但金大富有些家底,如果咬咬牙这个关口应该能够挺过去,现在弄得妻离子散也全是因为这两年他自己作死。” “妻离子散?怎么会这样?” 周勀愣了下,去捞常安的头,“好了,这人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知道这么多。” 他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让常安去关心这些事。 “另外,我知道你总是嘴硬心软,所以这次姚凯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说完又把常安的头摁到自己胸口。 常安窝他身上笑了笑:“好,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吃饱了撑么,以后绝对不会再去插手周勀公司里的事,以她这智商情商和一碰就脆的心,估计一点都抗不了。 “睡吧,明天我早晨还有一个早餐会议。”周勀起身灭了灯。 常安自个儿枕到枕头上,“最后一个问题。” “嗯?” “就是…”她顿了顿,适应了一点黑暗,“之前的计划还要进行么?” “什么计划?” “去意大利啊,之前说初二走,我已经查好了航班。” 周勀猛一顿,被子里窸窸窣窣地转过身,“抱歉…”他伸手又把常安重新揽到怀里,“最近几天太忙了,年底各种事,但答应你的事肯定会做,既然你都已经查好了,明天把航班信息发给我,我让徐南先订票。” “不用了,私事也老是麻烦徐助理,我直接订吧。” “也好。” “我还查了几家酒店,明天要不要一起给你看看?” 周勀贴过来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不用了,挑你自己喜欢的就行。” “那我明天把房间也一起订掉吧?” “好!” “我还查了几个攻略。” “嗯…” “要是时间允许的话,我们可以多跑两个城市。” “你还想去哪里?” “很多啊,佛罗伦萨,威尼斯,哦,还有西西里…西西里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 “看过那部电影?” “嗯…” “据说那里也很漂亮,有高山,丘陵,大海,还有火山,旅游专栏里还说,西西里是意大利的灵魂,又美又浪漫,所以很多情侣都去那里度蜜月,周勀,我们…”常安说到兴奋处,耳边却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她抬头看了眼,周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年底一向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从他睁眼开始就被各种数据,活动和会议所占据,行程一天24小时恨不得都排不完。 很累吧。 常安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在他嘴角轻轻落一个吻。 “晚安!” …… 常安身上有伤,已经跟公司请了假,年前都不会去上班了,自然而然又恢复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过来周勀早已不在身边。 他上午有个早餐会议,一大早就已经出门。 常安洗漱好下楼,随便热两片吐司对付一顿。 手机响,新手机的通讯录还没来得及导过来,所以屏幕上显示一串数字。 常安咬着吐司接通。 “喂,哪位?” “常姐,是我!” 一听便是杨静的声音,她顿了下,“有事吗?” “姚凯从派出所出来了,就是想打个电话谢谢你。” 常安又顿了下,心想周勀那边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常姐,你还在听吗?” “嗯。” “我知道肯定是你跟周总求了情,谢谢,还有对不起,昨晚在羊汤馆那番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太激动,希望你别放心上。” 前一晚冷言冷语,现在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常安知道这世上千人千面,现实得很,可真搁自己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我不会放心上,你也不用谢我,可能以后我们也不大会有机会再见面。” “也是,我已经给公司发了辞职信。” 常安应了声,意料之中,毕竟发生这种事杨静也不可能再在辉建呆下去。 彼此沉默几秒。 常安觉得还是应该说点什么。 “那祝你以后事事如意,有更好的前程。” 那边传来一记很轻的笑声。 “常姐,你知不知道你这人,其实有时候真的让人又爱又憎。” “……” “算了,可能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我不妨把憋心里的话都一次跟你挑明吧。” 常安把身子靠沙发上,“嗯。” “你这人吧,表面看上去亲和好相处,其实心里明明都有一杆秤,跟谁都好,跟谁都友善,却跟谁都交不了心,好听点叫稳重有分寸,难听些就是孤傲,跟谁都要保持距离。” “……” “另外你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原则性又太强,这样时间久了会让你身边的人对你失去信心。常姐,我们也算相识一场,奉劝你一句,别事事都这么较真,也别事事都把自己裹在壳里,放松敞开一点可能会过得更开心。” 那通电话之后常安许久都没回神。 她接受不了杨静的三观,但是最后她的那番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常安也始终清楚自己的问题,原则性强是一反面,还有另外一方面就是爱钻牛角尖,就如冬天要穿的衣服一样,如果没有一件是自己称心如意的,她情愿咬牙挨冻硬撑。 她知道这样不好,受罪的往往也是自己,可是她根本改不掉。 好在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常安在网上订了机票,又将之前选好的几家酒店都发到了周勀微信上。 虽然他说全让她做主,选她喜欢的就可以,但毕竟是两个人的旅行,她也希望他可以表达自己的喜好,可是微信那边一直没回复,到中午的时候才收到他的信息。 很简短,就八个字——“实在太忙,你做决定!” 常安看着那短短八个字无奈得很。 不出意外,当晚周勀没回来吃晚饭,常安自己洗洗睡,半夜被窸窸窣窣捞被子的声音吵醒。 “回来了?” “抱歉,把你吵醒了。” “没事…” 常安含糊吐着字,人却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钻,像是小猫似地非要躺到自己每日睡觉的那个窝里,鼻息嗅着熟悉的味道,干燥的,温柔的,又有他常用沐浴露的味道。 之后连续两日周勀都早出晚归,日日忙到凌晨才能回来,好在常安白天也不是无事可干。 旅游的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她开始收拾行李,但每天只收拾一点点,像仪式一样,就期待着初二快点来临。 另外也愿意顶着寒风出门了,超市,商场,甚至在网上找好地址去了趟花木市场,每天像蚂蚁搬家似的往回搬东西,年货,零食,给双方长辈买的拜年礼物,还有寓意吉祥美满的盆栽和花木,她甚至还学着别人买了对联,灯笼和一些挂在家里的装饰品。 嗯,中国结,小灯笼,一串串鲜红的辣椒,挂在简欧风装修的别墅中实在不像样子,但常安擅长自欺欺人,满以为自己的劳动还挺有成果,可明明搁以前这些都是要被她嫌弃到死的审美和布置。 日子忙忙碌碌,充充实实,一晃就到了年底。 除夕前一天,也就是大部分公司年前最后一天工作日,常安接到陶碧霞的电话,让她回公司拿年终贺礼。 所谓年终贺礼其实就是一张超市购物卡,面值伍佰元。 常安原本不想为了伍佰元专程再去跑一趟,反正年后还会去上班,可陶碧霞非要让她过去。 常安想想也没什么事,于是开车过去。 对,她开了车,就是之前一直停在车库的那辆“小粉红”。 算是新手第二次上路吧,大概有了第一次车祸的教训,常安这次开得更慢,全程平均30码挪到公司附近,小巷子她肯定没本事开进去,只能停在路口。 侧方位停车又是个短板,足足停了五分钟才勉强把车躺平,但常安觉得还是不错的,至少也算一个良好开端,能自己单独上路了,再练练的话明年还是有指望自己开车上下班,这样就不用经常让周勀或者小赵送。 常安步行到写字楼,进办公室,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杨静。 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 自那次羊汤馆之后第一次见面,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十分尴尬,但常安也不能把她当空气。 “准备走了?”她出声。 杨静苦笑,把收拾东西的一只纸箱搁桌上,“对啊,刚办完离职手续。” “其实没有必要,公司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辞退你。” 尽管闹得难看,但毕竟是私事。 杨静摇头,边往箱子里放东西边说:“是我自己没脸再呆了,发生这种事若还要赖在这里,不凭白让人看笑话么。” 常安知道劝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杨静也很快将桌上和抽屉里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一装进纸箱,最后还剩一面梳妆镜,她以前每天都用它来化妆,现在再看一眼,镜子里浮现一张丑陋的脸,伤口未愈,淤青未消,一双眼睛更是大得无神,唯一好处是短短几天人已经瘦了一圈,眼窝凹陷,嘴唇干裂,就连自己一向讨厌的婴儿肥也几乎没有了,下巴削成现在最流行的锥形。 杨静将那面镜子也一同扔进纸箱。 “走了,保重!” 她抱着箱子离开,从常安身边经过,不远处办公区假装认真工作的十几双眼睛全部齐刷刷跟过来。 “走了啊?” “不走难道她还有脸留下来?” “也是,什么不好居然去当小三,还找了个五十岁的中年油腻男。” “…现在想想那男人的老婆也是给力,对付这种狐狸精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对,那天就应该扒光她衣服拖到楼下去游街,不要脸,小小年纪就学人当小三……” 原本一直很安静的办公室突然议论声四起,且已经毫无顾忌,几乎是追着杨静的背影过去。 常安觉得这世上大概真的不存在什么慈悲吧,所有人都一贯冷漠,自私,懦弱,恐惧,还有咎由自取。 “等一等!” 她突然跑出去。 走廊上的杨静没有回头,但脚步停了下来。 “还有事?”声音依旧无力又沙哑。 常安盯住她的背影,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那天说我不看不起你们,对,我是看不起,但并不是因为你们穷,穷不是原罪,更不是错误,而我看不起你们仅仅是因为你们做事待人都没有原则和底线,这就好比骨魄被抽掉,剩下的只是被风一吹就倒的躯体,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引诱,被改变,被击倒,而恰恰相反,如果你坚守自我,始终清楚自己的那根底线在哪里,你的生活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杨静我希望你走出这栋大楼可以洗心革面,摆正自己,并始终相信原则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这样你受的苦和罪才不会白费。” 常安难得洋洋洒洒说这么多话,可杨静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更没有给回应,只是进电梯之前拿手擦了下脸。 常安可以断定她是哭着走的,为自己犯下的错,也为前两天受的侮辱和委屈,可是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造成今天这种局面杨静自身要负很大责任。 希望她可以尽快想通,重新开始。 等电梯门阖上之后常安才重新回到办公室,去陶碧霞那拿了卡,自然又被拖住八卦了一些杨静的事。 常安这几天脑子都被这些糟心事塞满了,肯定没心情和陶碧霞多聊,草草说了几句便拿着卡离开了公司。 回去路上依旧需要自己开车,但好歹有些经验了,速度加快了一些,加上临近年关,许多外来务工人员都已经提前回家了,原本总是忙碌的路上空了很多。 常安一路顺利进了小区,手机却开始响,扫一眼是常佳卉的电话。 她原本不想接,可那边一通接一通的打过来,像是有急事,常安只能放慢车速,把手机夹在耳边。 “我在开车,有事快说!”他直截了当甩过去一句。 可没想到那边比她还急,也是开门见山,直接问:“姐,你和灏东哥到底怎么回事?” 冷不丁常安都被问懵了。 “什么我们怎么回事?” “得问你啊,你们…你们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常安气得不行,“你胡说什么,是不是因为前几天网上传的那段视频,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当时事出突然,他是碰巧过来帮我挡了一下,当时很多人都在现场,他们能够证明。” 这事常安其实已经在微信上跟常佳卉解释过了,不知道怎么今天又抽风再来质问。 常安夹手机的脖子都歪得酸疼。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在开车,回头再聊。” 正准备挂机,却在最后一秒听到常佳卉补充:“不是那段视频,那段视频我知道,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有人在网上另外发了你和灏东哥的亲密照,包括你们之前一起离家出走的事也被捅了出来……” 常佳卉的声音又高又尖利,常安耳膜发胀,头脑发晕。 “吱—”一声,眼前晃过一个黑影,她下意识踩下急刹车,车轮在地上摩擦一段之后停了下来,整个人却因为惯性往前撞,前胸磕方向盘,又继续撞回去。 “嘭”的一记,总算消停! “姐,你那边怎么了?什么声音?” “说话啊,你别吓我!” “姐……” “姐!” 言情海 第244章 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拽紧方向盘,耳膜里像是有嗡嗡嗡的声音,僵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旁边草从里簌簌响,原来是一只流浪狗。 常安低头努力喘了两口气,将呼吸调平。 “姐,你还在听吗?” “姐!” 手机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但常佳卉焦躁的声音还在车厢里回荡。 常安松开刹车,将车子缓缓停到路边,熄火,再随声音来源从椅子底下够出手机。 “喂…” “姐,你刚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我听着怎么像是急刹车的声音?” 常安抬手摸了下额头,额头上竟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突然跑出来一只流浪狗,我没注意,所以刹车刹得急了点。” “那你人没事吧?” “没事。” 她把身子靠到椅背上,问:“你刚才说网上有人曝光了我和我哥的照片?” “对,对对…” 刚一场“意外”打断了常佳卉的思路,她这才想起来打电话的目的,“不光是你们俩的照片,还有你和灏东哥之前的事,真真假假,添油加醋,有些部分说得还很夸张,而且最糟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常安:“什么?” 常佳卉:“这些照片和消息不是从微信或者朋友圈里传出来的,而是荣邦的内网。” 常安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什么内网!” 常佳卉:“就是有人把这些东西发到了荣邦所有员工的电子邮箱里,电子邮箱啊姐,意味着你和灏东哥的事现在整个荣邦上上下下全部都已经知道!” 常安抬手依旧撑在额头,擦了下,汗渍已经没有了,留下的是一片凉寒。 “我跟我哥…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我知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而且现在大概整个行业都已经传遍了,姐,我把照片和内容转到你微信,你自己看。” 电话挂断,常安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只是将手肘撑在车框上。 很快手机响了一声,是常佳卉发来的一条链接地址。 “姐,这是微信圈里有人转发的,你看看。” 常安将链接打开,加载很快,最先跳出来的一则标题——《荣邦置地老板被绿,老婆跟家中领养的哥哥一直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 标题起得很俗,但胜在直接明了,很能抓人眼球。 常安往下翻,先是一些列照片,大部分是最近几个月她在公司和陈灏东接触的一些场景,比如一起看图纸,在档案室里找资料,去功底找他取报告……只是拍照的人明显花了心机,角度抓得好,硬生生可以把正常的工作接触拍成暧昧互动。 另外当然还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这种照片大概也有四五张,一张是在露台上,陈灏东抱着常安,乍一看两人似乎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是常安记得当时的经过。 那天张建虎请客吃火锅,常安不想去,推脱自己胃里不舒服,陈灏东抽了个空隙来办公室看她。 她当时正在露台上透气,结果因为刚下过雨地面湿滑,她不小心滑了下,陈灏东搂了她一把,照片应该就是在那时候被人偷拍了下来。 还有两张是晚上,人潮涌动的街头,常安扑在陈灏东身上…… 常安也记得,就前不久公司组织年终聚餐,陈灏东作为配套外包商也去了,吃完之后常安去路口找小赵的车子,结果不小心撞了个醉汉,两人差点起争执,是陈灏东冲过去把她揽了过去。 还有…还有…… 常安继续把照片往下翻,隐秘的小树林,两人躲在树后面,身体依偎,相贴,似在亲吻。 这张照片常安看了许久都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在哪里? 可悲可叹的是每张照片右下角居然还注明了拍摄时间,时间显示在一年前,尽管常安怎么也想不起来一年前她何时跟陈灏东如此这般亲密过,但不得不说,拍这些照片的人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照片看完,下面便是长篇大段的文字,像故事一样把常安和陈灏东从小认识,青梅竹马,又如何瞒着家里人私奔,同居,包括婚后如何藕断丝连并偷偷来往编撰得头头是道,甚至还说常安放着在家养尊处优的少奶奶日子不过,偏要跑到一家建筑单位去当个小助理,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自己能够时时跟这个“假哥哥”见面幽会开房。 整篇文章大概几千字,有理有据,有图有真相,若不是常安作为当事人知道这些都是放屁,她也绝对会相信这条八卦新闻的真实性,因为看上去处处都合理。 常安把手机暗掉,浑身劲连着一起被抽掉。 她当时想,怎么办呢,现在整个荣邦大概都看到了这些照片,不论真实与否,周勀该如何面对底下员工的眼光,这无疑于是把自己私生活最不能示人的一部分全都被迫撕开摊在了地上。 常安再度拿起手机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她尽力把情绪收整,给周勀发了条微信。 “网上那些照片我都看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你解释。” 微信发过去,没有回复。 她用手揉了下眼睛,没关系,她等他回来,当面说会更清楚。 荣邦顶楼办公室。 徐南敲了两记门。 “周总…” 台灯下正在发呆的人有些木讷地抬了下眼皮。 徐南绷紧神经走过去,“下午那封邮件已经查清楚了,是从姚凯的邮箱里发出来,服务器上显示发送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左右,应该就是他过来办离职手续的那段时间,因为手续还没办妥,IT部还没来得及注销他的邮箱,他就钻了空子。” 周勀眸光紧了下,但表情并没太多变化。 “他什么目的?” “人还没联系上,所以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猜测应该是被公司开除,又被拉进了人事系统黑名单,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嗯。”这个理由周勀勉强也能接受,“不过那些照片他之前肯定没有,应该还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徐南赞成,“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有消息会第一时间跟您联系。” 言情海 第245章 世间种种,爱是最难的一门学问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好。” “那您…” “帮我订一张明天飞沈阳的机票。” “明天?” 明天可是除夕夜啊,徐南惊得不轻,“您这是…” “房产大会今年在沈阳举办。” 周勀手里多了张邀请函,这个徐南当然知道,主办方已经提前一个月就把邀请函寄了过来。 当时徐南还特意为此事跟他当面作了确认,问他是否要参加,毕竟举办时间有点尴尬,大过年的飞东北去参加什么大会。 当时周勀曾很明确地让他回绝掉,现在怎么突然又想去了呢。 “周总…” “你先去订机票吧,订好告诉我。”他挥挥手示意徐南离开。 徐南见势也不敢多呆,走了。 二十分钟后他重新去敲周勀办公室的门。 “明天上午飞沈阳的航班都已经没有了,但今天夜里还有空位。” 春运期间,这个现象也很好理解。 “几点?” “凌晨两点多。” 周勀看了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还来得及。 “就这趟吧,订好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好的。” 徐南应下来,又看了眼老板。 此时办公室里暗蒙蒙的,只有桌上一盏台灯,周勀坐在灯下用手扶住额头,灯影在他脸上投下一下片光,其余都是黑的暗影。 徐南那角度看不到他全脸,只看到下颚,线条绷紧,往下衬衣扣子解了两颗,领带早就被他扯了扔哪去了,喉结凸在那和是明显。 手边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一座小山,印象中老板很少在办公室里抽烟,这段时间他也抽得很少了,之前有次和客户吃饭,他还开玩笑说在戒烟。 客户当时调侃,说他是在备孕,他笑了笑,并没否认,可这才过了多久,居然曝出这种事。 徐南心里也跟着绷在一起,但毕竟是老板的私事,且是这方面的事,任他平时多得老板信任也不敢多问一句。 等了一会儿,见周勀没什么其他吩咐,便说:“我手里暂时没什么事了,准备下班,小赵已经提前一天告了假,周总您准备走了吗?要不我开车送您去机场?” 周勀这才抬头,眸光沉沉的,但并没徐南想象中的狼狈或者失落。 “不用,你先下班吧,我自己开车去机场。” “好,那…周总,年后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常安隐约听到“啪”的一声,瞬间惊醒,猛地才反应自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她自己真是嗜睡得很,可下一秒却意识到,周勀回来了。 她赶紧披了件外衣出门,走廊里亮着灯,一直蜿蜒到不远处的衣帽间那里。 常安拢了下肩上的衣服走过去,周勀果然在里面,正从架子上拿衬衣。 “你…” 她本想问“你回来了“,可眼梢一扫便看到搁地上的行李箱,箱子里已经叠了几件衣服进去,常安这才意识到他在收拾行李。 “你要…出门?” 周勀大概当时正在想事情,听到身后有声音才转过身,看到门口站的常安,眸光亮了亮,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对,明天有个房产大会,要去趟沈阳。”他重新低头开始叠衣服,口吻也极其平淡,就是一个丈夫临行前跟妻子交代行程那种口气。 常安“哦”了声,可很快又反应过来。 “明天是除夕,你还要去?” 周勀叠衣服的手顿了下,“没办法,不去不行。” “那要去几天?” “大会为期三天,后续是否有其他事,暂时还没确定。” 常安没了声音,视线仍落在周勀身上,他捞了几件衬衣叠到箱子里,后面是大衣,围巾,还有一件很厚实的羽绒服。 沈阳这个季节应该很冷吧。 常安想想都冷。 “啪”一下,箱子阖上,周勀拎着把它立起来,一连串动静逼着常安回神,她眼皮抬着追过去,见周勀也正在看她。 彼此之间对视,衣帽间三面封闭,十分逼仄,好像连空气都薄了几分。 常安有些不安地揪紧自己的睡衣带子。 周勀拿了箱子走近,“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常安随着他的靠近把视线上移,嘴唇艰难地动了动,有些发干,又试图舔了下。 “那个…” “嗯?” 常安咬住牙关,觉得头顶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她都不敢与之对望。 “那个…你什么时候走?” “两点的航班。” “现在就要走?” “对,现在就要走。” “哦。” 此后又是像毫无边际的沉默,周勀似乎在等,可是常安闷头一直不出声,双脚光着踩在地上,不安地互相搓着脚趾头。 周勀突然提了一口气。 “你真没什么想说的?” 常安闭眼咬牙,楼下挂钟敲了十一下,时间到了,他得走了。 “你路上小心,初二我等你回来去意大利。” 她终于舍得抬头,赏给周勀一个笑脸,暗淡灯光下她的眼睛还是晶晶亮,脸上的笑容依旧可以灼得他心口发烫,可是呼吸随之沉了下来。 “回房吧,这里太冷,以后记得别光脚踩地上!” 常安点头,周勀已经拎着箱子从旁边走过,穿过走廊,下楼,出门…… 常安蹬蹬蹬跑到卧室里,窗帘拉了一半,她躲在窗帘后面看着周勀拎了行李箱出门,车子就停在楼下院子里,他独自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即坐上去,扶住车门在那停了几秒钟。 常安不知道那几秒钟他脑中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 几年前她从伦敦看过外婆回来,周勀也曾半夜回来收拾行李再去赶航班。 此情此景分外相似,就像一个轮回。 “嘭”一声,车门关上了。 常安脚底发软,把身子靠在墙上,目送那窜车尾灯开出院子,大门自动阖上。 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回归到最最开始的那个地方。 后半夜常安睡了个囫囵,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刘舒兰打过来的电话。 “之前说得好好的晚上一起回来吃饭,怎么阿勀突然就去出差了?” 常安当时还睡得懵懵懂懂,勉强应了声,“临时决定的。” “临时决定?什么事要大过年的出去办?” 常安心里有些委屈,好奇怪,难道她不应该自己打电话去问当事人么,问她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什么会议,他可能推不掉!” “到底是推不掉还是不想呆在家里?小安你作为妻子作为太太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平时都干什么去了,有没有尽到一个当太太的责任和本分?”刘舒兰的音量突然拔高,刺得常安一时没跟上。 “妈,我…” “行了,你自己都顾不上呢,原本也没指望你能帮他什么,但你好歹得…算了算了,说出来我都觉得丢人,你自己好好想想,晚上也不用过来了,省得老爷子再动气……真是今年没一件事顺,好不容易盼到过年还整出这种事…” 刘舒兰絮絮叨叨,后面相当于自言自语,随后“啪”一下将电话挂断。 常安握着手机,人还坐在床上。 半边窗帘没有拉实,微微晨光从外面照进来,光线铺在脸上,将掉下来的大颗眼泪照得清清楚楚。 无声哭泣,因为无人可以赐予她安慰,只能自己抱住自己。 …… 常安在床上坐了大半个小时,直至外面天光大亮,太阳从云层里慢慢探出来,光线从常安脸上开始蔓延,直至将她整个裹住。 除夕,大晴天。 她想起前段时间周歆问她的那个问题——“你爱我哥么?”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她说:“正在学!” 她要剥去以前十多年的爱恋,悸动,去重新适应另外一个人,偶尔摒弃自己的骄傲,学着去体贴,学着去理解,学着去换位思考,更学着去如何爱一个人,但是没有关系,常安觉得这样也并不算委屈。 世间种种,爱大概是最难休的一门学问,常安觉得要适当强硬,也要适当柔软。 她坐在窗前找遍了当日所有飞沈阳的航班,可是早就没有余票了。 除夕夜,所有人都往家赶,但是没有关系,现在路路畅通,这条不行她就换另一条,打了张中国地图摊窗口,最终还是给常安找到了。 先坐动车去合肥,再从合肥飞沈阳,早就没有经济舱了,咬咬牙,买了张头等座,特殊时期没有任何折扣。 票订好常安心里舒了一口气,之后便是收拾行李,证件,时间匆忙,一切都在半个小时之内搞定。 拎着一只行李箱出门,坐上出租车后才腾出手来给常佳卉发了条微信。 “临时有事要去趟沈阳,明天就不回丰蠡了,你跟瑛姨和我爸说一声。” 原本以为常佳卉会刨根问底,可她难得聪明了一次,什么都没细问,只回复一条:“好,路上注意!” 十点左右的动车,常安紧赶慢赶,最终还是在列车启动前最后一分钟挤了上去。 没有坐票了,全程站,一个多小时车程,她窝在两节车厢的过道中,周围都是回家的务工人员,大包小包行李,婴儿啼哭,小孩吵闹,男人席地而坐,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的,脱了鞋,光着袜子,空气中充斥着脚臭,方便面,食物,还有人体散发出来的各种味道。 常安直挺挺被挤在缝里,胃里不断翻腾,一个小时车程去洗手间吐了两趟,下车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拖着行李箱挤出火车站,站在外面总算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 航班时间是下午三点十点,火车站到处都是人,她逼自己吃了小半碗面条,吐空的胃里总算才舒服一点。 从合肥车站打车去机场。 原本以为机场会好一些,可特殊时候机场也照样人满为患,但所幸时间还算充裕,常安托运了行李,找地方接了一杯热水灌进去。 手机路上响了无数次,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 常安没有接,因为无话跟他讲。 陈灏东开车冲进何家大宅。 “何灵呢?” “小姐在楼上!” 保姆都知道他和何灵的关系,所以并没阻拦。 陈灏东长腿几步跨上楼,找到何灵的房间,敲了几声,里头没人应,他直接拧开锁头推门而进。 里头窗帘没开,何灵穿着吊带睡衣从被子里探出来头。 “干什么呀,大白天冲进我家这是要吃人?” 她半眯着眼靠在床头。 陈灏东寒着一张俊脸,开门见山:“网上那些照片是不是你搞的鬼?” 何灵笑了笑,将慵懒的身子从被子里抽出来,光裸双腿垂下,落地。 “是啊,我找人弄的。”她坦诚直白,并无一丝辩驳。 陈灏东眸光收紧,“包括姚凯在内网发的那些东西也是你授意?” “对啊,资料和素材都是我帮他弄好的,他就摁了个‘发送’键,一个发送键可花了我十万呢,可是没办法,他需要钱去赔给荣邦,不然就得去坐牢了,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所以你早就已经知道我和常安的事?” “这倒没有,要早知道我还能等到现在?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何灵这位大小姐向来都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搁这脾气自然眼里揉不进沙子,“不过也有一阵了,毕竟也要部署,也要找人抓镜头,这么多素材和照片也得慢慢收集是不是,不然故事怎么够精彩!” 何灵歪着脑袋,身子往后仰,双臂撑着床褥就那么挑衅般地看着陈灏东。 陈灏东牙槽咬紧,其实整个过程他已经从姚凯嘴里撬出来了,但亲耳从何灵口中听到,还是难掩气愤。 他一点点逼近,声音还算稳。 “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灵耸耸肩,“其实具体也真没什么好处,但我心里舒坦啊!” “可你恨的应该是我!” “对,我恨你,但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她跟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呵…你还来骗我呢,还当我傻子?若没关系你们能一直保持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若没关系我当初流产躺在医院她能乘人之危去勾引你?表面装着多高贵多纯洁,背地里其实就是个娼妇!” “何灵,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怎么,我哪句话说错了?她一个有妇之夫不安分,成天想着怎么勾搭别人的男朋友,我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她那张善于伪装的面皮!” 她一脸怨愤,又带了点得意,原本挺漂亮的五官却因为过激情绪此时显得有些狰狞。 陈灏东原本想念在往日情分上好好跟她解释,但这一刻觉得没有这种必要了。 他将身子往下压,双臂撑在何灵两侧。 一上一下,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只是悬于上方的男人一脸森寒,咬着牙,舔着齿。 “你让天峰抢我项目没关系,找人去我公司闹事也没关系,甚至雇人在业主面前抹黑我,这些我都忍了,毕竟交往一场,我谢你这些年对我的付出,但是你去动她就不行,一根头发,一个汗毛,哪怕她掉一滴眼泪,我都会算在你们账上!” 言情海 第246章 落荒而逃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陈灏东离开,门被他“砰”地一声再度撞上,来去匆匆,可留在房内的味道却如漩涡般将何灵萦绕。 她依旧维持半仰的姿势撑在床头,双腿交叠,闭上眼睛狠狠抽了一口气,像是在贪婪呼吸空气中的余味。 他的烟,他的手,他的唇和汗,包括他眼神中的狠与决断,这就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从最初在工地的一瞥,到如今恨不得与她兵戎相见,磕磕绊绊走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克制不了对他的疯狂和激荡。 何灵把睡衣脱下,裸着站到镜子前面,腰上纹身惹眼。 HD,灏东,陈灏东… 她把他都刻到血肉里了,嗬,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陈灏东一路大跨步下楼,来去都气势汹汹,保姆见着也不敢搭话,倒是出门的时候与何宾撞了个正着。 “诶东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何宾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陈灏东脚步没停,从他身边擦了出去。 何宾见状莫名,摸着脑袋想怎么回事,进门一抬头却见方如珊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目光紧盯着陈灏东消失的方向。 “怎么回事,东哥来找你?” 方如珊嗤笑一声,“他来找我做什么,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刚说完二楼另外一个房间传出一通打砸声,像是什么物品被摔在地上。 何宾拧眉,问:“东哥又惹灵灵生气?” 方如珊耸耸肩,“你妹痴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活该总是被男人骗。” 何宾:“放屁,你别在这说三道四,特别是我妹的事你少管,再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男人三天一换?” 方如珊啧啧两声,“懒得理你!”后面还带了“废柴”两个字,只是声音骂得小,她也不敢让何宾真的听到。 陈灏东把车子开出何宅,路上接到李成松的电话。 “东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完了,剩下来这姓姚的怎么处理?” “放了,不过不准他离开云凌,这几天必须随叫随到!” “好,不过就这么便宜了这狗东西?” 陈灏东抹一把嘴,“不然你还想把人打残?” 李成松:“……” …… 合肥新桥国际机场,显示屏上提示飞沈阳的航班延误,起飞时间待定。 常安坐在头等舱候机室里,平时这种地方都会很安静,可是今天也是闹哄哄一片,孩子女人老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食物也被扫荡一空。 她捧着半杯热水缩在角落一张椅子上。 “姑娘,不舒服啊?”一个白发老太太过来跟她搭话,又说:“看你脸色不好,一直蜷在这,是不是生病了?” 常安摇头:“没有。” 老太太:“那吃点东西先垫下肚子吧,这趟航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那边东西都快被拿光了,我给你留了块三明治。” 旁边递过来一个小碟子,碟子里装了一小块三明治。 常安看一眼,眼眶莫名一热。 “谢谢!” “谢什么,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看你又是一个人,这是在外地工作回家过年?” 常安含糊应了声。 老太太嘴里啧啧,“现在的小年轻也是可怜,看到你这样就想到我外孙女,她也跟你差不多年纪。” 老太太话匣子打开,又催常安吃三明治。 常安拿起来咬了口,味道一般,可眼睛却抑制不住红得厉害。 老太太见了哎哟哟叫着,“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常安摇头,闷头咬着嘴里味道一般的三明治。 有时候一个人撑久了会觉得自己真的无所不能,可一旦被不小心戳到破绽,全部前功尽弃,现出原形。 “没事,没什么事,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想家啊,想家正常,这不快回去了么,回去就能见到家里人了。” “嗯。” 常安心里念想,家里人…爸爸,妈妈,外婆,生命中可以称之为“家里人”的好像都已经离她很远,唯有他,唯有那个男人还在自己伸手可以摸得到的地方。 “好了不哭了,把眼泪先擦干。” 老太太从小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常安拽在手里,努力把那块三明治咽下去。 她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或许也不是太糟糕,至少她已经在奔赴的路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广播提醒航班可以登机了,头等舱优先。 常安的座位靠窗,落座后手里一直捏着手机,她在考虑要不要给周勀打个电话,或者发条微信也行啊,告知她已经在去沈阳的飞机上,可是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不发了吧,到了这一步,就当去给他一个惊喜。 合肥飞沈阳,落地已经是晚上。 一年一度的房产大会也算是行业盛典,所以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相关信息,比如参会人员名单,举办地址,以及下榻酒店。 常安照着地址直接从机场打车过去。 酒店大堂内的显示屏上果然滚动播放着大会标题,常安按网上搜到的议程安排看,这个时间点应该晚宴还没结束。 她在大堂吧要了一杯热茶,坐着等,可是等着等着睡意又上来了,常安有些撑不住,歪着身子想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可是眼睛刚闭上…… “哥,这边!” 犹如一记闷捶,常安猛惊醒,视线落脚处看到拖着行李箱的周歆,她就站在大堂中央,正向某个方向挥手示意。 下一秒,另一个人入镜,灰色西装,白色衬衣,穿得很正式,脖子上还挂着会议主办方统一分发的胸牌。 “哥,这边呀,看到没?” 周歆又喊了一声,周勀走过去,两人面对面讲了几句,常安隔得远也听不清,视线最后的记忆是他替周歆拎过箱子,两人直接上了通往客房的电梯。 灯影恍惚,人声萧萧。 常安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说实话那一刻她的脑子是放空的,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得有股气往上顶,从脚底一直顶到脑门心,最后拧成一团,她“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拎着箱子就走出大堂。 外面风声鹤唳,大东北的冬天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常安从暖洋洋的酒店出来,迎面就是冰刀子,她冻得牙齿打架,身子都跟着晃,而拧成一团的理智好像也被瞬间冻醒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调头走,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千里迢迢奔赴而来。 常安当时想,不管他们如何,至少应该去当面问问,更何况眼见都未必是事实,就跟她和陈灏东一样,误会,误会这个东西真的该死。 常安闭眼咬了下牙关,拎着箱子又走回大堂。 前台不愿告知房号,毕竟不符合酒店规定,常安只能厚着脸皮问徐南。 好在徐南不爱多管闲事,除了告知周勀入住的房号之外,其余什么都没问。 常安念着房号上楼。 因是大会下榻酒店,电梯显示屏乃至每个楼层都有相关指示牌。 房间大概也是爆满,但这个时间段晚饭的局还没结束,所以房间里头都没人。 整个走廊静悄悄的,常安踩着地毯,每走一步都感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2207号房,她一间间数过去,双数单数门对门,走到2205号的时候隐约听到里头传出男女的说话声,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但常安几乎一秒就能断定,他们现在正呆在同一间房间。 很遗憾,她这一路过来建立的思想准备,许下的决心,准备的说辞,全部化为零。 常安几乎落荒而逃,拖着行李箱一头扎进沈阳黑夜的寒风里…… 我们总说要坦诚,要信任,要不遗余力地去理解对方。 爱是双方的事,只要彼此抱在一起就能坚不可摧,可是事实呢? 生活总是太多巧合,太多故事,太多狗血的剧情在不断上演,不断消耗我们的力气。 道理都懂,可一旦事情降临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理智分析,换位思考,然后永远准确地作出反应和判断? 沈阳的除夕夜,不远处的商场大屏上正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可惜路人萧条,全世界好像都有可以归宿的地方,常安却一下子迷了路。 她拖着行李箱沿途找宾馆。 接近凌晨,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多度,可是连续找了几家都被告知房间已满。 常安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突然想起候机室里那个老太太。 她奔赴千里过来找自己的家人,可是在这哪有家啊? 七岁母亲去世,魏素瑛带着常佳卉进门,这些年常望德对她其实也基本没管没问,十七岁被迫送上飞往伦敦的航班。 将近二十年了,所有人都觉得她养尊处优,所有人又觉得她无所不能,她被命运推着往前走,一步步,一年年,变成现在这样懦弱,胆怯,敏感,又封闭的样子。 周勀把最后一件行李打包,将箱子合上。 周歆倚在柜子上笑:“大过年的,我开了一千多公里车赶过来,就这么急着要跟我撇清关系?” 周勀不答,将行李箱拎在手里。 “房间留给你,我去和老邓先挤一晚。明天会议我可能不会参加了,你帮我跟大会那边说一声。” 他走到门口,周歆又追出去。 “哥…” 他站定,提了一口气。 “还有,上次你寄还给我的股权转让书,等春节过后我会让律师重新去找你,你开了一天车也累了,早点睡,晚安!” 他语气平淡地说完,拎起行李箱走了出去。 言情海 第247章 最懦弱的解决方式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酒店走廊地毯吸音,听不到周勀的脚步声,等周歆再度追出去,他已经站在那等电梯。 “会议三天,明天才是第二天,你突然要走是不是急着赶回去?” 周勀摁了楼层,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 周歆到底还是不甘心。 “哥,他们在一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不说,就你们结婚之后我都遇到过几次,前阵子还看到他们在一起吃饭,就美食街那,吃日料,她回去有没有跟你提过?” “…她向来擅长撒谎,演技又好,那张脸长得确实能哄人,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像脸那么干净!” “她跟陈灏东的事我其实早就知道,我相信你也知道,你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可现在照片都出来了,你还在期待什么?” “哥,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清醒,真的要到抓奸在床的地步才信吗?” “够了!”周勀终于出声,音量拔高。 周歆被吼得禁了声。 他稍稍转过身,“不管他们之间什么关系,我需要听她亲口说!”眸光此时冰得瘆人。 周歆顿了下,反问:“那她跟你说了吗?” 周勀眼神僵了下。 周歆:“没有对吧?事情闹成这样,照片传得人尽皆知,你现在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笑话,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你又何必大过年的跑这来躲着!” 周勀:“你想多了。” 周歆:“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但是哥,你向来做事果敢,什么时候像这样躲起来逃避?逃避说明什么,说明你自己心里也没底,可又不愿意去面对,但清醒一点行吗,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是清白的,为什么拖到现在她都没法给你一句解释?” 周歆喋喋不休,誓要将执迷不悟的周勀敲醒。 周勀咬紧牙槽:“我让你闭嘴!” 刚好电梯上来,他拎了行李箱迈腿进去,可周歆却摁住按钮不让门关上。 “让我闭嘴容易,可你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吗?” “……说到底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老婆跟了其他男人,但是哥,大家都是成年人,你难道能一辈子都自欺欺人?” 周歆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里面那张脸寒得似乎要吃人。 直至最后一点缝隙消失,电梯往下走,周歆的声音终于消失在灯光中,周勀绷直的脊背往后靠,“哐当”一声,肩膀撞向电梯金属墙壁,他看到镜中面目狼狈的自己。 心中装了恐惧,所以才没底气,他承认自己选了一种最懦弱的解决方式。 有那么一瞬,不,或者不止一瞬,他觉得周歆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 午夜,凌晨,一台老式彩色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春晚,举国同庆,常安却独自窝在宾馆洗手间里吐得昏天暗地,吐完扶着墙挪到房间,一下跌倒在床上。 “……5,4,3,2,1,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春晚倒计时,窗外砰砰砰全是烟花绽放的声音,沈阳城好像一瞬间被点燃了。 常安撑着眼皮看着天花板,风口呼呼吹着暖气。 新的一年开始了,她却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怎样。 很快便是枕边的手机开始滴滴滴响,一条条微信涌进来,常佳卉,罗小玉,陶碧霞,以前工作室还有现在单位的同事,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新年的祝福短信。 常安一条条滑下去,手指却停留在某一个头像上,打开,聊天记录只到昨天为止——“网上那些照片我都看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你解释。” 常安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能回神,而上面显示时间日期,也就是昨天发的啊,才过了短短几十个小时,为何她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眼眶又开始返潮,常安觉得不能哭,毕竟是过年,哭就不吉利。 她用手指在眼睛上摁了一会儿,把眼泪憋了进去,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来,微信界面跳转,常安一个恍神就滑了过去。 接通了。 常安愣了下,这才想到要去看屏幕上的名字——“陈灏东”。 这是换了手机之后她给他在通讯录里留的新备注名,以前那个是“哥哥”。 “喂…”常安艰涩开口。 那边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接电话,毕竟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打了无数通电话过来,可是常安不是挂断就是不接。 耗了两秒才听到陈灏东开口:“喂,是我!”嗓音有些哑,说得好像也有些艰难。 常安“嗯”了声,“找我有事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跟往常无恙。 那边又是几秒沉默。 常安也是身心俱疲,“要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 “……” “网上那些照片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有人蓄意偷拍的,荣邦内部那封邮件也是被买通发送,发送人是姚凯,也就是杨静的男朋友,他在荣邦财务部任职,挪用公款差点被公司起诉,又被索要赔款,上了人才库黑名单,大概是不甘心,所以借机报复。” 陈灏东跟常安解释整件事的始末,却不知常安其实已经知晓,至少已经知晓一半,不过当听闻是姚凯发了那封邮件,心里还是颤了颤。 人心难辨,她觉得自己以一片赤诚待人,可往往收获的却不是相应的结果,可是常安,你已经到了这年纪,怎么还是学不会聪明。 所以短暂波动之后留给她的反而是彻头彻尾的绝望,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像个白痴,一切都咎由自取。 陈灏东看不到常安脸上的表情,以为她只是暂时消化不了这件事。 “…不过你也不用想太多,姚凯现在都已经承认了,我也让他写了份保证书,所有被人买通抹黑的事他都在保证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些照片的来源,如果他不相信或者为难你,我也可以带姚凯过去当面跟他解释,常安,常安你还在听吗?” 常安快要把手背咬下一块肉,憋了半天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滚。 要如何呢?如何才能止住心里像是要被撕裂般的疼痛。 “哥…” 陈灏东浑身剧震,那头一声喊犹如刀子往他心窝上捅。 “常安?” “常安你在哭是不是?” “说话啊,你现在人在哪,他不相信你对不对?” 连续吼了几声,陈灏东所有节奏都被打乱了。 “你先别哭,我给他打电话,我去找他,我当着面跟他解释!” 常安一听陈灏东要去找周勀,立马克制住哭声。 “哥,你别…你别跟他联系…” 这种时候若他出面只会把事情弄得更加不可收拾,更何况现在常安心里已经一团乱,但唯有一点仍然清晰——这是她和周勀两人之间的事。 抬手抹了把眼泪,稍有些崩掉的情绪也终于收拢。 “我现在在沈阳,有点事,先等我回去,回去之后我会当面找他谈。” 陈灏东听她哭声渐止,压住心里的火。 “好。”顿了下,又问:“那我还能做点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哥,我们…”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往下说!”末了他又补充,“新年快乐,晚安!” 常安用手盖住又开始酸胀的眼睛。 “新年快乐。” 电话那边先挂断,嘟嘟嘟的忙音。 十七岁的时候只知飞蛾扑火。 二十出头以为“爱”能天下无敌。 如今新年伊始,二十五了,早到了该冷静克制的年纪。 常安把缩在一起的身子躺平,重新开始查第二日的航班信息。 沈阳后半夜开始下雪。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常安拉开窗帘外面已经白雪皑皑,她收拾好东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楼退房。 住的宾馆不提供早饭,这种日子外面连个早餐摊都没有,在雪地里走了老远一段路才找到个便利店。 货架上还剩几个三明治,看上去冷冰冰的常安也不想吃。 走到柜台,收银桌旁边倒有热腾腾的关东煮,常安就想吃点热乎的东西,随便挑了几串。 收银台店员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阿姨。 “外头冷,给你往里搁点汤啊。” 一次性塑料纸杯装了两串甜不辣递给常安,常安接过来,热挺热的,可闻到肉气嘴里就开始泛腥,一股酸味从腹中往上顶,来得太快了,止都止不住。 “抱歉,我…” 常安搁下纸杯捂住嘴就冲了出去,外面天寒地冻,她站便利店门口的绿化带旁边吐,可惜胃里其实真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几分钟之后她回到店里。 收银台的阿姨十分热心,拿纸杯给她倒了点热水。 常安接过去喝了口。 “谢谢!” “谢啥谢,不过你这吐得有点厉害啊。” “可能胃里受凉了,请问附近有没有药店?” “药店啊…”中年阿姨想了下,“那边对面就有一家,不过我看你这也不像是胃里毛病,没人能冻到吐的,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吧?” 常安想了下,最近两天在外面吃得确实有些遭罪,但作呕这毛病也不是昨天才开始的,最近这阵子好像时不时就会来一下。 “谢谢,我到对面药店去看看。” 一路回去又是火车加飞机倒腾,常安不想路上再吐得一塌糊涂。 她想买点药先压一下,可是拎着行李箱穿过马路,车道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扫过了,薄薄一层也是新雪,踩上去可以看到一双浅浅的脚印。 猛一下,毫无预兆的,常安浑身像是被过电般。 会不会…会不会是……? 她不敢相信,甚至在心里都不敢把话问完,但心思已经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 言情海 第248章 她哭得像个傻子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新年第一天,沈阳某条陌生的街道,雪已经停了,但寒风依旧刺骨,常安几乎是咬紧牙关走到了对面药店。 还好药店大过年还在营业。 她直接走至柜台。 “麻烦,帮我拿一盒达喜,还有…还有一根验孕棒。”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常安声音都在抖。 付完钱,柜台店员还善意提醒:“如果怀孕的话建议不要服用达喜,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听医嘱用药。” 常安笑着接过两个盒子:“好。” 她把两只盒子揣在羽绒服兜里,打车去机场,还是先从沈阳到合肥,大年初一机票反而没那么紧张,常安昨晚有幸还抢到了一张经济舱。 过安检的时候兜里的药还被查了出来,一盒达喜一根验孕棒,被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好在安检人员并没多为难,常安解释一下就放行了。 常安也顾不得难为情,拽着那两盒东西去候机,昨晚大雪,本已经做好了要延误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一切顺利。 上午十点准时登机,十点半起飞。 二十多分钟后飞机平稳飞行,常安拽着兜里的纸盒手心已经满是汗,终于等到洗手间指示灯变绿,她第一时间起身。 “抱歉!”挤着旁边的旅客出去。 经济舱内狭小的洗手间,勉强只能转一个身。 常安花几分钟研究说明书,操作,等待,拽着那根棒观望……每一秒都像煎熬,每一秒又像在等候命运的宣判,直至棒子上那根紫色线条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显。 你能想象吗,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常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飞起来,拽着那根塑料棒哭成了傻子。 谢天谢地,真的…她撑在水池上,镜子里的人眼睛通红,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这次怎么都压不住了,她也不想压。 外面有人敲门,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霸占洗手间很久了,赶紧拉开门出去,等在外面的旅客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从里头出来,一脸惊愕。 常安也不觉得丢人,捂住嘴,可还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她又哭又笑,向经过的每一个人祝福,就这么跟个小疯子似的走到自己座位,再挤进去。 旁边坐的是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见她哭得厉害,递了纸巾。 “谢谢!”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不是…不是!”她摇头,又狠狠抽了一口气,“我是激动,抑制不住,我要当妈妈了!” 女人也受她的情绪影响,笑着问:“真的吗?那恭喜!” 常安连连点头,“谢谢!” “可你怀了孩子怎么还一个人出门?” “我来找我先生,前几天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矛盾,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常安情不自禁想找人分享,难得愿意跟陌生人攀谈。 邻座女人也很热心。 “没事就好,夫妻之间哪能没个磕磕绊绊,但贵在互相谅解,有事说开了就好,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没什么比孩子重要。” “嗯,我知道!” 常安拢着薄毯靠椅子上,窗外云雾漫漫,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情绪已经崩溃得一塌糊涂。 航班落地合肥机场,常安不去挤火车了,用手机软件喊了一辆轿车,从合肥送她回云凌,车程两个小时,路上在服务区停下来吃了一顿午饭,尽管胃口不佳,但常安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半碗米饭加一小碗排骨汤。 下午五点左右车子进了市区。 尽管验孕棒的准确率可以高达80%以上,但常安还是想要百分百确定,所以直接去了妇产医院挂急诊。 好在大年初一也有值班医生,挂号,检查,抽血,等报告。 报告15分钟,从机子里扫码出来。 “HCG1079,远超过正常值,常小姐,你现在已经是妊娠状态!” 一锤定音。 常安拽着那张化验单差点蹦起来,后面医生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没心思听,后来怎么浑浑噩噩走出医院,又是怎么像个傻子似地坐在回长河的车里拨了周勀的手机。 她想第一时间告诉他,他当爸爸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手机打不通,那边显示机主关机。 没关系,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会上,那种级别的会议被要求关机很正常。 常安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化验单拍了张照片,想用微信发给周勀,可是刚传过去她又立即撤了回来。 不行不行,她需要当面对他说,她必须亲眼看到他什么反应,会不会高兴得把她抱起来? 常安心里幻想,几乎是颤抖着将化验单小心翼翼地折好装进包里,又湿着眼眶给周勀发了条微信——“你忙完之后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这条微信发过去之后她又觉得不够,立马补了一条:“是好消息!” ………… 常安回到长河天都已经全部黑透了,她稍作收拾,肚子里空得慌,冰箱里倒是存了好些食材,可是她懒得做,也实在不会做,刚好想吃羊汤。 这大概就是孕妇的毛病,经常会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口腹之欲,要知道常安以前可是从来不碰这些膻腥重的食物,不过现在怀孕了,宝宝最大,常安觉得还是应该满足自己。 她拿手机查找上次去吃的那家羊汤馆,可惜商家已经关闭了网上配送功能,大概是大过年的也没有送外卖的小工,没办法,常安只能去堂食。 外面冷,出门前常安又找了顶绒线帽戴上,脸上也戴了口罩,脖子上裹着围巾,反正就是包得严严实实,生怕着凉。 因为之前已经去过一次,常安还有些印象,在一条小巷子里。 出租车不愿开进去,常安到了路口下车,自己步行进去。 一路往巷子深处都有住户和商铺,只是今天大年初一,好多商铺都关门了,住户大部分也都是外来务工人员,这个时候都已经回了老家,所以上回还挺热闹的一条巷子,现在却显得有些冷清。 好在有路灯,常安小心翼翼沿着墙根往里走,一直走到羊汤馆门口,谢天谢地好在这家还营业,只是日子特殊,以前天天爆满的店里只有两三桌人。 常安倒觉得这样反而清静,拿菜单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最后点了一个羊汤明炉,里面另配白菜,萝卜等蔬菜,最后怕自己吃不饱,又要了一碗饭,所以说孕妇的食胃真是可怕,若现在有一个熟人走进来,大概打死都不相信坐那吃羊肉喝羊汤的会是那个平时连一点蒜泥都不吃的常安。 大半碗饭和一大份羊汤她居然全部吃完了,常安觉得从胃里到心里都被暖洋洋的食物填满,起身付了钱,又将大衣穿上,裹了围巾,帽子却没戴,毕竟刚一大碗羊汤下去感觉后背都在冒汗。 走出羊汤馆,外面低温照旧,常安却丝毫不觉得冷,打算干脆步行一段再坐车,就当消食,可还没走出巷子后面就跟上来一辆出租车。 “小姐,要不要打车?” 常安看了眼车子,里头似乎还坐了其他人。 “不用了,谢谢!” 司机不依不饶,“你去哪儿,算你便宜点,顺利捎一段?” 常安不喜欢跟人拼车。 “真的不用了,我就住这附近。”说完裹上围巾离开。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眼,朝后座上两个人摆了摆下巴示意。 常安听到身后传来车子开门声,小巷青石板,路灯将地上的人影拉得老长,她脚步沉了下,突然意识到后面两个黑影正在朝自己慢慢逼近,思维在瞬间凝结中又迅速炸开。 不对劲! 跑!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两人迅速扑过来,一人从后面就捂住常安的嘴巴… 地上人影重叠,似有几秒挣扎,可是根本毫无用处,几秒之后其中一个黑影崴下来,另外两个人拖着闪进车内,迅速关上门…… 数百米之外就是喧哗的主干道,此时依旧人声鼎沸,车来车往,可谁会想到旁边暗巷内正在发生多么可怕的事。 …… 七点多从沈阳直飞云凌的航班落地,周勀取到行李差不多八点十分。 来时是他自己开的车,车子就停在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 他坐直达电梯下去,一边找车一边查看手机,三个小时航程手机里已经塞满了各路信息,有短信,有邮件,有未接提醒,当然更多的是微信,只是在那一堆信息里,周勀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只小白兔。 他点开,里面孤零零躺了两句话。 “你忙完之后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是好消息!” 周勀喉结滚了下,嘴角还是禁不住往下弯。 很快找到自己的车,把行李先扔到后备箱,再绕到前座,也没系安全带,更没发动车子,而是拿出手机先拨了常安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 几声接通音之后突然变成了忙音,再拨,依旧是忙音。 周勀皱着眉把手机拿下来看一眼,难道是地下停车场信号不好。 他把手机扔旁边副驾位上,系好安全带先把车子开出去。 回市里的机场高速一路畅通,十几分钟已经下了匝道,吃了个红灯,等的间隙周勀又瞄了眼旁边的手机,终是没忍住,拿过来重新拨了遍常安的号码。 这次不一样了,这次直接是关机。 周勀拿手握拳抵住唇,眉梢抽紧…… 言情海 第249章 人货两讫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开车到家,进屋,第一眼就看到搁在玄关旁边的行李箱。 她这两天出去过? 周勀楼上楼下找了一圈,包括地下室,但并没看到常安的踪影,再打手机,依旧是关机。 那会儿他只以为常安出门了,吃饭或者有别的事,手机刚好又没电,于是便上楼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又洗了个澡,全部弄完差不多十点,常安却还是没消息。 他心里有些不安,给常佳卉拨了一通电话。 “喂,常安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常佳卉那头明显愣了下,“没有啊,她这次都没跟我一起回丰蠡。”缓了下,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她之前给我打电话说要出趟门,好像是去哪儿来着,沈…沈阳?” “什么?” “对,沈阳,她昨天上午跟我说过,她去沈阳有点事。” 周勀脑中一恍,某个念头一闪而逝,挂断电话,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稍稍理清一点头绪。 又小半个钟头过去了,常安依旧没有回来。 周勀再度拨通陈灏东的电话,开门见山,“这两天有没有见过常安?” 陈灏东那边很吵,“你说什么?” 周勀再度重复:“你有没有见过常安?” 陈灏东似乎跟旁边谁打了声招呼,换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这下总算听清了。 “你这么问什么意思?”他以为周勀这是来兴师问罪。 周勀也无暇在意他口吻有多恶劣,稍稍收口气,“我只想知道,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她,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其余不用多问。” 陈灏东听完,没回答,气得直接撩了电话。 嘟嘟嘟的切断声,周勀闭了下眼睛,腮帮绷紧,但还是把胸腔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缓了半分钟,重新拨通徐南的电话。 “想办法帮我查一下,常安这两天有没有去过沈阳,从票务那块查!” 岂料徐南直接回答,“去过的啊。” “什么?” “您没见着她,昨天晚上她还给我打电话要您的房间号码。” “具体什么时候?” “我想想…”徐南停了下,“差不多晚上九,十点的样子。” 周勀一下子有了答案,昨晚九,十点的时候他见过周歆。 周歆也是大会邀请的嘉宾,但以往这种会议她也不一定每次都去参加,结果昨天突然冲了过去,因没有提前跟大会报备,所以并没给她安排房间。 她去找周勀,周勀原本打算重新给她在其他酒店开一间房,可附近酒店要么没房,要么就是环境太差周歆不满意,他也没那闲工夫陪她耗,干脆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来。 刚好邓顺林那边住的是双标,他便搬过去跟老邓挤了一晚,可是怎么也没料到常安会一个人赶去沈阳。 周勀猜想她应该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又偷偷跑回来。 “周总,周总?” 周勀回神。 徐南又问:“还需要查么?” 周勀:“暂时不需要了,先这样!” 他挂断电话,手掌搓了下脸,料想常安应该生气了,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不愿见他?可是转念又觉得不大可能。 常安有时候确实任性,但几乎不大会做这么孩子气的事。 周勀拿了外套和车钥匙出门,打算先开车在附近找找,可是刚坐上车,还没来得及发动,手机铃声响。 一串很奇怪的号码,不像座机也不像手机。 起初以为是广告或者诈骗电话,周勀没接,但铃声反反复复。 “喂!” “姓周是吧?” 周勀蹙了下眉,“你哪位?” “你甭管我哪位,跟你知会一声,你女人在我们手里,给你十二小时,准备五千万赎金,天亮之后我会再找你。”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规矩应该都知道吧,别企图报警,不然等着给你女人收尸!” 那时差不多也里十一点半,新年的第一天即将过去。 周勀捏住手机,目光死死盯着大门,下颚线条咬到最紧处松开,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才勉强克制住情绪。 “喂,徐南,常安出事了,想办法在十二小时之内凑五千万现金!” …… 后半夜,长河别墅内灯火通亮。 徐南在旁边不断打电话接电话,可怜深更半夜,又是春节期间,银行根本不开门,他卖着脸四处求人,还不能说是什么原因。 邓顺林陪周勀坐在沙发上,搁茶几的一只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座小山。 “要不你上楼躺一躺?” 周勀应声:“不用。” 邓顺林也知道劝不了,又问:“真的不考虑报警?” “对方什么路数还不清楚,让我再想想。” 他垂头用捏着烟的两根手指剐蹭前额,这是他思考事情时惯有的动作。 屋里气氛压抑。 邓顺林又问:“但是你能保证明天交了赎金对方就能放人?” 周勀:“不能。” 邓顺林:“所以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报警!” 是吧,搁别人身上周勀大概也会这么劝对方,毕竟这种绑架案变数太多,交赎金私了很难行得通,但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周勀闭眼沉了一口气。 “老邓,我不能冒这种风险。” “这不是冒风险,这是解决问题,你平时的魄力和理智都去哪了,遇到这种事更要当机立断,不报警就代表妥协,这些人都是穷途末路之徒,拿了赎金你觉得他们就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周勀拿手抹了一把脸。 道理他都懂,但这不是靠理智和魄力就能解决的事。 他不敢冲动,不敢拍板,怕行差一步会后悔终身。 “老邓,再等等!” 从凌晨到第二天六点,天光亮起来,周勀终于接到第二通电话。 这次换了一个人,或者说可能是换了一个声音,因为无法断定对方是不是用了变音器。 “喂,周老板,赎金准备得怎么样?” 周勀强打精神,站在落地窗前回:“正在想办法凑。” “凑?你堂堂一个开发商,随随便便一套房都卖好几百万,拿个五千万都需要凑?” “钱没问题,但这两天情况特殊,你应该也知道,初二没有银行不开门。” “那我们可管不了这么多,最多到今天晚上12点,十二点要是我们还见不到钱,往后推一个小时就砍你老婆一根手指!” “你别动她!” “心疼啊?心疼的话赶紧想办法弄钱,另外别妄想报警,既然我们能把人掳走,肯定早就摸清你们的底细!”对方哼了一声,要挂电话。 周勀抢问:“钱正在凑,十二点之前没问题,我也不会傻到为了这点钱去报警,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但我需要确保她安然无恙,你把手机给她,我要听听她的声音。” 那边静了一段,嘀嘀咕咕似在商量。 周勀咬着牙槽站在窗前等,隐隐听到脚步声,开门声,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其实有些响,但讲的都是方言,听不真切,不过周勀可以确定对方已经从一个地方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你男人,跟他说两句!” 一通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呜呜”两记闷哼, 周勀捂住嘴,咬牙死顶,直到听到手机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 “喂,救我,救我!” 周勀心颤到快要裂开,“常安,你…”可惜刚吐几个字,那边手机已经换了人,常安的声音再度被堵上。 “听清楚了?暂时还活蹦乱跳!” 周勀这次几乎花掉全身余力才把胸口的东西往下压制。 “好,钱中午就能准备好,你给我一个地址。” “爽快,不过地址你还得等,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联系你,只要你不耍花样。” 周勀苦笑,“我的人在你手里,我能耍什么花样?” “知道就行,毕竟周老板也算经历过风浪的人,这么明事理肯定不会干蠢事。” “不过有些话我也需要跟你说清楚,钱没问题,但是人不能有一点差池,如果最后人出事,你们不光拿不到一分钱,我可以保证连命都别指望保,我说到做到!” “嗬…不愧周老板,口气不小,不过我们做这行也是有规矩的,和气生财,只要不被逼上绝路,人肯定完完整整的给你还回去!” 那边挂了电话,周勀还站在原地。 邓顺林只觉得他背影僵直,像棵树似地杵在那,走过去,问:“那边怎么说?” 周勀狠狠抽了一口气,手掌捂住嘴自上而下抹了把,“砰”一记,毫无预兆,双手握拳猛地砸在玻璃上。 邓顺林都吓了一跳,再望过去时周勀低头,双肩微含,抑制不住地开始抖。 …… 常安从昨晚被绑走之后已经吐了两次,这是第三次,刚好是跟周勀通完话,有人撕了胶带要重新把她的嘴封住,可是刚一靠近,常安胃里翻腾,一口全部吐了出来。 当时她眼睛上还蒙着布条,也不知吐哪儿了,只听到一通跳脚声。 “卧槽你他妈找死!” 原本要给她封嘴的男人一巴掌往她脑袋上招呼过去。 常安被煽得身子往后倒,后脑勺撞在什么硬物上,剧痛之后便是晕眩,隐约又听到旁边另外一个男人笑:“这回轮到你了。” “麻痹都第几次了?又吐了一身骚,这女人昨晚到底喝了多少羊汤……”骂骂咧咧地吐槽,“不行我得去冲一下,你在这看一会儿,操!” 之后一通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推门出去。 常安手脚都被绑住,咬着牙,趔趄着从地上坐起来。 言情海 第250章 她要努力冷静地应对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昨晚常安在羊汤馆的那个小巷里被人迷晕撸上车,醒过来手脚都已经被人捆绑,周身颠簸与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告知她被人扔在了后备箱,而前架座位上几个男人的说话内容让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自己被绑架了。 这是以往在电影里才会看到的剧情,此时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第一反应便是绝望,恐惧,浑身战栗外加眼泪直滚。 所幸嘴被胶带封住,不然可能会条件反射先喊救命。 但这种无措和崩溃只持续了几分钟,很快常安意识到自己不能有事。 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人生中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跟周勀讲。 不行,她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以前常常在书上或者网上看到一句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常安是没什么体会的,可是现在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句话的正确性。 她在后备箱里努力把背弓起来,膝盖并拢护在小腹上,车身颠簸时她尽量让后背或者手臂去磕碰,以此缓冲掉一些撞击力。 “宝宝,妈妈不会有事,你也要坚强!” 她不断在心里默念,不断给自己打气,所以被闷在后备箱两个多小时,她愣是熬住了最后一口气,等被人弄出来时浑身都被汗浸透了,几乎是虚脱似地被人拖到了下一个地方。 浑浑噩噩间,她不断用手指掐自己手掌。 不能睡,不能晕,直至被人扔到一张什么蓬松松的东西上,窸窸窣窣,混着一股干燥的草香。 草垛子? 她姑且想象自己在草垛上。 “这样也不错,宝宝,不至于被冻死了!”心里默念,靠这点念头被绑住手脚,蒙住双眼,封住嘴熬过了一晚,后面两小时她还逼自己睡了一会儿觉,毕竟要保存体力。 直到天色大亮,她被外面说话的声音吵醒。 大概是眼睛和嘴巴都被封住,听觉在数小时之内已经练得十分灵敏,靠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判断出应该是在跟周勀要赎金。 五千万,嗬…胃口还不小。 后来便是那人进来,要求她跟对方讲句话。 常安知道这种机会不多,应该说些有用的信息,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与冷静在耳根贴到手机的那刹那又全线崩塌。 她像疯了一样只知道喊救命,大概也是出于人的本能反应,可惜还没允许她说完,手机就被夺走了。 常安甚至连对方的声音都没听到,但是心里已经十分笃定,那边是周勀。 “宝宝,听到你爸爸的呼吸声了吗?他喘得那么厉害,应该也很担心我们。” 常安有时候还真挺能自己来事,可能这也跟她的成长经历有关,毕竟七岁就没了妈妈,往后这么多年若没点自我治愈的本事,可能早就没法好好长大。 这会儿她挨了一掌,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凭感觉往后靠墙上。 “大哥…”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软着调子说:“我有点渴,能不能给我弄点水喝?”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打了声哈欠,“真他娘麻烦!”但骂归骂,还是走到门口朝外面喊了声,“钩子,弄点水进来,这女人口渴。” 外面应了下,凭声音常安听得出应该就是刚才被自己吐了一身的那个。 很快脚步靠近。 “水!” 另一个问:“你让她这样怎么喝?” “不然还得我喂她?”但说完还是半跪到草垛上,“行行行,也不指望你他娘能干点啥!” 叫钩子的接了水,掐住常安下巴,“张嘴,喝!” 常安被猛灌了几口,差点没呛死。 “谢谢。” “嗤,傻子!”钩子嗤笑一声,松了手。 旁边又是一串连续的哈欠声。 “到点儿了?” “草,姓金的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得一会儿。” “那我先出去弄根烟顶顶!” 窸窸窣窣的起身,一人走了出去,一串凉风迎面扑过来,隐约还能听到一点水声。 常安舔了下嘴唇上还没干透的水渍。 “你叫钩子?” “啥?” “抱歉,我刚听那人喊你钩子,要不我们聊聊?” “嗤…”又是一声笑,“你该不会真的脑子有问题?” 大概被绑还有心思跟绑匪聊天的也就常安这一个了,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像在聊家常。 “我脑子没毛病,只是今天才初二,银行都没上班,你知道一时半会儿根本凑不到五千万,估计我们还有得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消磨时光?” 叫钩子的男人盯着她看了看,她窝着身子靠墙头,眼睛被黑色的布条蒙住,其实只露出小半张脸,看不出出众之处,只觉得下巴尖尖的,脸很小,拼凑在一起就像个又瘦又弱的孩子。 “你就没点害怕?” “怕呀,可是怕也没有用,你们也不会放了我。” “这倒也是…” 之后又是窸窸窣窣的一通,常安判定这人也坐到了干草上。 她耳边凝神,故作轻松地问:“对了,现在几点了?” “六点多。” “六点多少?” “嘶…”大概是看了眼手表或者手机,“六点三十七分。” “哦,真是可惜。” “可惜啥?” “如果你们没把我绑这来,照理这时候我和我先生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之前定了今天要去意大利的,上午十一点的航班。” “旅游啊?” “嗯,去散散心。” “嗤,你们有钱人真能折腾,散个心也要跑到外国去,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们谋财不害命,只要你配合,你男人配合,拿完钱我们分分钟就放人,回头你想去意大利也好,美国英国哪都行。” 常安“哦”了声,“谢谢!” “傻子!”他骂完也打了一声哈欠。 常安抿了下干裂起皮的嘴,“你困了啊?” “困屁!” “那为什么…” “闭嘴吧你,真不拿自己当肉票!” “……” 那人窸窸窣窣又起身,拍了下腿,“柴鸡那贱人怎么去抽根烟没完没了!”之后脚步声往外挪,但并没出去,而是听到几记敲击声,常安猜测应该是敲在窗玻璃上。 “柴鸡你他娘抽根烟死在外面了?” 继而窗户似乎被打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这次常安听清楚了,是浪花声,还带着一点海水的咸腥气,与很多年前她和陈灏东在小渔村居住那几天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常安断定,这附近应该有片海。 言情海 第251章 你要听话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千难万难,徐南还是在中午之前赶回了长河。 “周总!” 周勀从手掌里抬起头来,“钱都准备好了?” “是的,五千万,已经全部装车。” 旁边邓顺林苦哈哈地笑,“这种时候还能在半天之内筹满五千万现金,徐助理你也算本事!” 徐南捞了下脑袋不敢吱声。 周勀搓着脸,眼圈熬得里面全是红血丝。 邓顺林在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行了,现在钱也解决了,就等那边打电话过来,要不先吃点东西?” 早饭一个多小时前邓顺林已经去外面买了回来。 周勀摇头:“你们吃吧。” 邓顺林和徐南相互看了眼,也没勉强。 之后邓顺林招呼徐南去吃点,徐南跑了半天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拎了一包早饭坐到外面院子里吃去。 屋里暂时只剩下周勀和邓顺林。 老邓:“你家里那边还不知道这事?” 周勀摇头:“没说。” 老邓:“怕他们担心?” 担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种事越多人知道越危险,更何况他们知道了又能帮什么忙。 周勀:“我爷爷年纪大了,暂时先瞒着吧。”说完他继续把脸埋入手掌,坐那纹丝不动,跟块石头似的感觉又可以坐上大半天。 邓顺林叹着气在他肩上又揉了下,也没再言语。 …… 时近中午了,常安的意志随着时间正在渐渐消磨。 她逼迫自己靠墙上坐好,保存体力,用听觉努力辩别四周的动静。海浪声小了很多,如果不仔细听可以忽略不计,周围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但隔断时间就能听到哈欠声。 常安猜测那两人可能正在睡觉。 她在草垛上动了动。 “干什么?”一记声音刺过来。 常安立马缩回去,“请问,有没有吃的?” “啥?” “我有点饿了,能给我吃点东西么?” “钩子!”听声音应该是那个叫柴鸡的人踢了对方一腿,“去拿点吃的,这女人饿了!” “你为什么不去?” “你不挨门近?” 常安:“……” 最后被叫钩子的人还是骂骂咧咧地起身了,走到外头又很快回来,常安听到撕包装袋的声音,随后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抵到自己唇下方。 “张嘴!” “……” 她皱眉,张开咬了口,尝到味道,应该是面包,干巴巴的有些难下咽,但为了填肚子她也必须强迫自己吃。 连续吃了几口。 “妈的能不能吃快点?”对方哈欠连天,但却不得不拿着面包喂常安。 常安撕咬了一大口,“抱歉…”加速嚼着,却因为面包太干实在难以咽下去。 钩子见她要呕,“喂喂喂你再给老子吐个试试!”鬼叫着往后躲。 常安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对方表情,但也知道肯定很滑稽。 她好不容易把面包咽下去,又问:“能不能…咳…能不能给我弄点水?” “你怎么这么多事?” 常安竟然还能笑,“面包太干了,有些咽不进去。” 钩子又踢了旁边柴鸡一脚,“去给弄点水进来!” “草!”柴鸡不情不愿走出去,“你给喂?” “不然你来?” “得,还是你吧,我看你喂得挺顺手,改明儿娶媳妇了也回去这么伺候!” 两人还有心思开玩笑,可怜常安往前凑着身子,“水!” “真他娘麻烦!” 钩子一手拿面包一手拿水,又喂了常安一会儿,哈欠连天不说,明显也没耐心了。 常安觉察出来,试着问:“要不把我手上的绳解了,我自己吃?” “这可不行。” “我跑不了,也不敢跑,其实你们绑与不绑没有分别,再说也不能让你们一直喂我吃一日三餐。” 或许是常安演技真诚,也或许是她那张脸比较有蛊惑性,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任谁都觉得她应该翻不了天。 钩子与柴鸡对视一眼。 “得,给她把手松了吧,反正腿绑着,也跑不到哪去!” 柴鸡过来给常安解了手上的绳子,之后觉得可能手都松了,干脆把她眼睛上的布条也扯了下来。 常安一下撞到光,眼皮撑了下又迅速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张开… 几张破凳,一张破桌子,窗户上都贴了报纸,墙皮也掉得差不多了,天花板上都露着横梁和钢架。 这应该是一间被废弃的破屋子。 常安稍稍适应了光线,视线往旁边挪。 “谢谢!” “嗤,真是傻子!” 听声音分辨接话的应该是钩子,短寸,又黄又瘦,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旁边躺了个人,窝草垛上正在玩手机,比钩子要高一点,但同样瘦得不行。 这与常安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她一直以为能干上绑架的人至少身形壮实,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副瘦猴儿模样。 钩子也在看她。 “怎么,要看清绑你的人长啥样?” 常安赶紧把视线收回来,压住心中的恐惧。 “不是。” “不是就好,劝你安分点,省得吃苦头,等你男人交了赎金,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边说边吸着鼻涕。 常安避免与对方眼神接触,缩回草垛,乖乖拿了面包自己啃。 啃了几口,原本蜷在草垛上玩手机的柴鸡突然好似抽搐起来。 钩子搓着脸踢他,“别他娘乱抽!”可柴鸡显然不受自己控制,在地上抓耳挠头,转过来时常安吓了一跳,满脸蜡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几乎是爬到钩子脚边。 “你那边…还有没有货?” “有屁,有我还在这陪你耗?”钩子说完又是一个哈欠,踢开柴鸡走到桌子旁边,“妈的姓金的什么时候回来?不会拿了钱自己跑路留我们在这等死?” 边说边吸着鼻涕,从身上摸出手机。 正要拨号码,柴鸡冲上去:“你干…什么?” “给她男人打电话,先弄到钱再说!” “老金…老金说要等他回来……” “等等等,他妈天没亮人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个鬼影。”后面又骂了几句,但都是方言,常安听不懂,但有两点她已经确定。 绑匪应该是三个人,而他们口中的老金似乎是主谋,但显然团体不牢固,三人之间都有私心,另外看这两人的样子,鼻涕眼泪,哈欠连天,是…瘾君子! 常安被自己后面的结论吓了一跳。 最后钩子也没打电话,随柴鸡蹲在墙根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毒瘾上来了,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到后来开始用头撞墙,柴鸡更是蜷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一大把,下身裤子都尿湿了,小便失禁。 常安看着这一切,恐惧外加震惊,毕竟以前只知道毒。瘾上来很痛苦,却没真正见过什么样子。 现在亲眼目睹,明明半小时前两人还在耍嘴皮聊天,现在却像狗一样,哦不,应该说连狗都不如,但常安也没太多心思去管他们,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趁机逃出去。 大门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她猜测这两个毒瘾发作的匪徒是否还有心思或者力气管自己。 等死还是冒险? 常安快要将手里的面包揉碎了,后背全是汗。 “宝贝,你告诉妈妈,要不要赌一次?” 她慢慢舒展身体,从草垛上挪到地上。 “抱歉,我想上厕所!” “喂,我说我想上厕所!” 她试图喊了两声,可那两人压根没听见。 柴鸡已经趴在地上吐,空气里夹带着尿液与呕吐物的酸臭味,钩子似乎稍微好一点,但也并没轻多少,靠在墙上揪头发,嘴里嗷嗷叫,是一种极致痛苦的表现。 常安眼看没人理她,把腿收回来,一点点开始抽绑在脚上的死结。 “宝贝,你要保佑妈妈!” “你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再陪妈妈熬这最后一次!” 她嘴里心里默念,颤抖着总算解开绳子,撑着墙站起来,腿发软还滑了下,但很快站稳。 地上不远处滚了一只手机,最老式的诺基亚,常安先慢慢猫着身子过去把手机揣兜里,再沿着墙根往门口走。 她走得很小心,几乎是后背贴墙一步步挪,挪了大概几分钟,手指够到门,轻轻拧了下。 谢天谢地,门居然没锁。 她将门打开,外面寒风吹进来。 常安往后看了眼,那两人依旧抱着头滚在地上浑然不觉。 跑! 她咬牙在心里呐喊,拉开门,闭了下眼起身冲出去,出去才知道外面还有个小院子,院门关着,常安挪步过去,刚要打开,听到门锁从外面被人拧动的声音…… …… 周勀身上的烟已经全部抽完,开始在屋里踱步转圈。 邓顺林跟了他这么多年,知道这男人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和克制力,但此时显然已经快要到临界点。 “几点了?”他突然停下来问。 徐南看了眼腕表:“一点零五分!” 周勀再度抹了下脸,又用手掌扶着额头蹭了蹭。 “再等半小时,半小时之后如果还没…” “周总,手机响了!” 徐南突然叫起来,茶几上的电话果然在震动,周勀几步跨过去,看了眼号码,依旧是乱码一样的数字。 接通。 “喂…” “喂,周总,别来无恙啊!” 周勀被这声音猛地刺了下,咬住牙,“金大富?” “成啊,看来你还没把我忘了,既然没忘那后面的事就更好办了!” 这时邓顺林和徐南已经听到声音全都走了过去。 周勀克制住情绪,“是你绑了常安?” “对,人在我这呢!”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呜呜声,应该是嘴被封住发出的闷哼。 周勀用掌又揉了下自己的脸。 “你到底想怎样?” “要钱呐!” “钱我已经准备好,五千万…你给我个地址,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嗤,倒挺爽快,不过两条人命呢,五千万是不是寒碜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 “还跟我装傻?你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八千万,我要美金,再给你五个小时,天黑之后我会跟你联系!” 那边又传来一通呜呜呜的挣扎声,比刚才更大更响。 周勀几乎在瞬间内经历大悲大喜大痛,这是怎样一种体验呢,就好比心口突然被插进来一把刀子,刀口没入皮肉,还被搅动反转,连着骨头都被割烂,却还不能喊出声。 邓顺林就见他握着拳把头抵在墙上,这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姿势,可也只短短数秒钟。 他开口:“我要跟她说话!” “什么?” “我要跟她说话,八千万,你他妈让我跟她说句话!” 那边似乎也被周勀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了,愣了两秒,“行,我就让你们聊几句。” 金大富拿着手机走到常安面前,蹲下来,“你男人要跟你说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常安拼命点头。 金大富对钩子使了个眼神,钩子把常安嘴里的布团抽掉。 常安像是瞬间获得氧气,急咳了两声,把脸凑向手机。 “周勀,我怀孕了,我们有宝宝了,你要当爸爸了!” 周勀用手一下捂住眼睛。 人生三十余载光阴,他从没相信过神明,可这一刻却向上苍祈求,若可保他们母子平安,他愿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好,常安…”他努力克制住,但还是没办法避免嗓音发哑,手掌盖在眼眶上,潮了湿了还拼命往下压,大喘气,“你听我说,别硬撑,别试图挣扎,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然后等我…常安,你等我,乖乖听话……”说到后面他已经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常安的哭声像是另一把刀子,搅得他痛不欲生。 只一味重复:“你等我,听话,等我…” 手机又被抢了过去。 “怎么样,八千万值不值?”电话那头换成了金大富的声音。 周勀捂住上半张脸,狠狠咽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乱,再沉再痛都不能乱。 “没有什么值不值,只要你确保他们没事,后面怎么做我会全部配合你!” “好,就喜欢你这种永远都知道识时务的聪明劲,行了,先去筹钱吧,筹好等我电话!记住,现在可是两条命!” 电话挂断,周勀横臂抵墙,额头枕在手臂上,人站在那一直没有动,旁边便是窗,午后阳光照过来落满他的肩头。 肩头颤动,阳光也跟着颤动。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站在阳光底下哭? 言情海 第252章 天理循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徐南见状要过去劝,邓顺林拉了他一把,摇头示意。 “他也是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可是…” “要不然你去外面买点吃的过来,我估计他一会儿还得找你。” 徐南抬了下眼镜,点头拿了车钥匙出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邓顺林等了两三分钟,估摸着他那股情绪应该已经下去了,这才靠前,在周勀肩上拍了下。 周勀后背微含,僵直,似是抬了一口气才转身,一双猩红的眼越加明显,却偏很吃力地扯了个笑容。 “老邓,我要当爸爸了!” 原本周勀以为自己刚才缓过一阵应该能绷住情绪,可是这句话刚说完,那股稍稍压下去的酸楚再度往上涌,搅得他又转身,手掌盖住额头来回踱了几步。 邓顺林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难怪刚才电话中听到他说什么八千万,已经猜到对方大概是为了常安腹中的孩子加了筹码。 冤孽啊,现在一下子就是两条命,搁谁身上都很难扛,但难扛也得扛。 邓顺林搭住他的肩。 “恭喜啊,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等这次把人救回来,母子平安,你得好好摆几桌!” 这话显然是在调节气氛。 周勀苦笑,抬手扣在脸上狠狠吞了一口气。 又是一段压抑的沉默。 邓顺林也没敢多说。 他在后头跟了周勀快十年,见惯他杀伐果断的样子,当年拿着那点启动资金就敢搅弄房地产,几十个亿的项目说签就签,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连去年公司惹上裕安的案子,最绝境的时候即将面临破产甚至背上巨额债款,他也从没露出一点狈乱。 外人说他是天生的赌徒,有孤胆,有魄力,可邓顺林知道这些都来自于他长年的自律和克制力,就像岸边一块顽石,洪水巨浪都冲不垮,可是今天这块顽石显然有些失控了。 “好了,剩下的事情还得去做,他们母子还在等你!”邓顺林提醒。 周勀也必须从巨大的悲痛中尽快调整出来,后面还得等着他下决定。 这些他都知道。 又冷静了几分钟,回笼心绪。 “徐南呢?” “我让他出去买午饭!” “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另外…” “决定报警了?” 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邓顺林也完全能理解他此时的犹豫,只是站在旁人立场,总还是觉得报警比较妥当。 周勀没作答,重新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爷爷…” …… 房企账面上的现金流不会太多,大部分都压在工程上,若刚好又碰到楼盘资金回流没跟上,账面本来就会很吃紧,加之年前荣邦又刚拍了两块地,周勀清楚账上还有多少现金,思虑再三最后让徐南先从华景那边抽三千万。 徐南领命,虽心里绝望,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办。 若搁平时在短短一天之内凑足八千万现金都不是易事,更何况现在还在春节假期,且对方要求必须全是美金。 尽管办得隐秘,但还是没办法保证滴水不漏。 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一个给周勀打电话的竟然是何宾,毕竟华景那边元玺也有一部分股东,账上动了一笔资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是在春节期间,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过节,周勀突然要抽走三千万现金,难免令人生疑。 只是周勀一口咬定没什么特殊情况。 当时何宾正在国外度假,身心舒爽之际也没心思多问,只是挂完电话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因之前“瘦身钢筋”事件两人闹得并不愉快,何宾为此被周勀摆了一道,那段时间他在下属和股东面前几乎都抬不起头来,自那之后周勀在他心中就是一个极其“狡诈”的存在。 现在大过年的周勀突然要动用公司账上的资金,何宾没脑子想他的目的,但却又不敢不防。 他思来想去,还是给何灵发了条微信,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令其最好想办法查一下周勀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何灵接到微信的时候正好在跟方如珊吃饭,为此方如珊也知道了这件事。 何灵又想办法通过私人关系问了几家银行,得知不光是三千万,上午周勀已经差人从多家银行同时筹走了五千万,要求必须全是现金,再加上下午的三千万,短短一天之内凑这么多钱,实在很诡异。 何灵:“大过年的他要这么多现金做什么?” 方如珊:“跑路啊?” 何灵:“开什么玩笑!” 方如珊:“那就是家里谁被绑架了要急着筹赎金?” 何灵:“什么?” 原本正喝着红酒吃着牛排的两个女人随意扯谈,结果同时顿在那里,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 两人几乎同时放下刀叉。 方如珊原本只是开句玩笑,但隐约也感觉到什么,与何灵对望。 “你是说……?” “有没有这种可能?” “可谁被绑架了呢?” 这简直是一件极其惊悚又刺激的发现,两人有几秒凝神,好一会儿方如珊才拍了下桌子,“想办法查查不就知道了?” …… 常安手脚被绑死,再度被扔到屋里草垛上。 金大富手里还拽着那张化验单。 半个多小时之前,常安趁着两绑匪毒瘾发作之时打算逃出去,可是刚走到院里便被从外头回来的金大富撞了个正着。 一切就是这么巧。 常安绝望之际只剩下求生欲,想逃,但显然逃不掉。 金大富扣住她的胳膊就把人往墙上撞,常安怕伤害到腹中宝宝,强忍着不挣扎不与他撕扯,甚至抱住他的腿求饶,以为可以躲过去,但连老天都不帮忙。 兜里刚偷偷揣进去的那只诺基亚掉了出来。 金大富气急败坏,干脆剥了她的大衣,结果幅度太大,连同大衣里的那张化验单也一起掉了出来。 千难万难,千防万防,这张化验单在医院拿到之后就被常安小心叠好装进大衣口袋里,原本是要等周勀回来给他看的,可是没想到最后会落到金大富手里。 一个孩子,再加三千万。 常安已经哭到声音嘶哑,缩在草垛上抽着气。 金大富慢慢走近,一双阴嗖嗖的眼睛盯住缩在墙角的常安。 “挺能耐啊,居然还敢跑?” “跑啊,你他妈给我跑啊!” 他又在常安腿肚上狠踹了几下,常安缩着膝盖护住小腹,除了哭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念想。 此时才是真的恐惧,从每根骨头渗到汗毛孔的恐惧,可是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全部被堵在喉咙口,只剩眼泪不断往下滚。 “啧啧,别哭啊,哭坏了我可赔不起你这金贵的身子!”金大富蹲到常安面前嗤笑,五官扭曲,面容狰狞。他此时早已没了往日当老板时的富态和憨实,有的只是一脸松弛的筋肉,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眼中藏也藏不住的亢奋劲。 这种亢奋劲出现在此时此刻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是诡异,可常安知道他眼中的亢奋来自哪里。 就在十几分钟前,就在这间屋里,常安亲眼看着金大富往自己手臂上扎了一针。 “怎么,这么瞪着我,恨呐?”金大富抬起手掌在常安脸蛋上拍了拍。 阴冷,粗糙,像是魔鬼的手爪遏住了她的喉咙。 若换别人还好,单纯图钱,常安还能想办法骗骗自己,可眼前的人是金大富,从金晓晓的事到后来的“瘦身钢筋”,怎么算都是仇人相见。 常安摸不透他的心思,更何况眼前的人显然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金老板。 他成了毒徒,成了绑匪,甚至可能也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可是常安不想死啊,她刚刚怀孕,她还没有机会把宝宝带到这世界看一看。 “你到底想怎样?”常安颤抖着问。 “我啊?” 金大富还没从那股亢奋劲中缓过来,这会儿身子发软,欲仙欲死,又闭着眼凑到常安脖子里嗅了一口气。 常安忍受着作呕的痛苦往后闪,他却一掌将她的后脑勺扣住,歪着脑袋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那双浑浊又失焦的眼睛就如魔鬼的瞳孔。 “啧啧…你看看你…” 他突然抬手摁到常安额头上,常安只觉一阵尖锐的痛感。 她知道自己额头有伤,刚才在院里被金大富摁在墙上撞出来的。 “你说你这伤口要是不处理,会不会把血流光?” “…不过我也不能让你死,毕竟现在你可值八千万!” “你放心,只要你听话,只要姓周的懂规矩,我不会要你的命,不过苦头总是要吃一点,那什么…你信不信天理循环?” “当年你也就因为头上受了点伤吧,就这样?有没有现在这伤口深?” 金大富边说边用指腹擦着常安额头上的伤,动作不紧不缓。 常安咬牙不让自己痛哼出声,可是能感觉到滚热往下淌,血腥味太重,淌过眉毛快要滴入眼睛。 她狠狠攒了一口气。 金大富继续说:“……多大点事呐,能死?可你呢,你非要揪着晓晓不放,我带着她去医院求你没用,你知道那时候晓晓才多大,你就这么点儿肚量?” “行,算晓晓对姓周的有意思,可她也没去跟你抢,你他妈破个头怎么了,至于要她的命?” 原本慢慢摸索的手指突然用力,金大富面露凶狠,常安疼得感觉头皮全都皱到了一起。 空气中都是粘稠的血腥味…… 言情海 第253章 走出这一步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挨疼,但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吭声,吭声只会让对方更兴奋,也不能辩驳,辩驳只会让他更气愤。 她得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即使让她摒弃自尊适当示弱也可以,更何况现在也只是听一个刚刚吸过毒欲仙欲死的人在碎碎念而已。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不讲理的,当年晓晓出事也不能全怪你,她有病嘛,你们都说她有抑郁症,是她自己脑子不清楚才跳楼。” “况且我也有责任,我就不该带她去见姓周的畜生,所以晓晓的死我忍了,就当白折一个妹妹。” “…但是姓周的呢?啊…还记不记得去年这时候,因为瘦身钢筋的事我被赔得倾家荡产,记不记得?也是过年这会儿啊,我有没有去求过你们?” “我去求你们高抬贵手,求你们发点善心,我他妈白手起家建厂子干企业容易?可是你们呢?你们当我放屁,当我就是一只蚂蚁!” “是,我出生不好,没念过几年书,家里唯一有点文化的妹妹也早没了,我承认我就是一只蚂蚁,蚂蚁活该被人踩啊,生存法则,我十几岁出来混社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但是你们就没点怜悯之心?见不得我好?” “…瘦身钢筋那事我承认自己做得不地道,但是这行谁不掺假?他当年从一名不文的毛头小子做到现在就没干过一点弄虚作假的事?” “就说你们这些上等人,啊…自以为高风亮节,总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别人,说到底你们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啊,说到高贵,对对对,你们确实高贵,家里都有人当。官,又是书香门第,可也就投胎技术好一点,凭什么能够趾高气昂?” “我他妈不服气,我不服气…我…我……” 金大富突然开始抽搐,常安趁机往后躲,吓得窝在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正常,毒品腐蚀人的身体,同时也会毁灭人的心智。 好在他只抽了几下,吸着鼻子又抖了下肩。 “行了,跟你扯这些也没用,你在这好好给我呆着,要再敢跑,再敢跑我就弄死你!” 金大富终于从草垛上起身,拍了拍裤腿,一摇一晃地出去了,很快外面传来叫骂声,应该是柴鸡和钩子他们,之后门被关上,落锁,连同那点海浪的声音一同隔绝在外面。 只剩一间房,三面墙,连窗户都被关死了,微薄的光线从报纸缝隙里透过来。 常安低头,身子蜷起来靠着墙壁,无声流泪,却不敢哭出声。 …… 周阜山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真枪真炮的人,所以接到周勀那通电话之后,短暂惊愕之余很快就平复了心绪。 想办法联系可靠的人,部署,筹备,一步步都由老爷子亲自出面。 当然,这些事按照周勀要求都瞒住了刘舒兰和周歆。 下午三点左右,一穿着外卖衣服的男人拎着装披萨的保温盒上门。 “请问,是否不吃猪肉,需要单点清真?” “对,穆斯林,一份田园风光和海鲜至尊!” 外卖人员脱了帽子和手套。 “你好,我是许世龙。” “你好,许警官,周勀。” 两人握手,一同走进内厅,数分钟后徐南换上外卖工作服戴上口罩出门。 屋里只有邓顺林,三人做了简单介绍,邓顺林才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市局那边派过来的便衣。 “姜还是老的啦,你家老爷子厉害!”邓顺林暗地里跟周勀竖了个拇指。 周勀没吱声,招待许世龙坐到沙发上,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详述了一遍,并进行了简单的沟通。 二十分钟后,送快递的又上门,另外一个便衣,徐世龙的手下,姓陆,自我介绍叫小陆,主要负责技术侦查部分。 屋内电话和周勀的手机全部需要进行监听并录音,另有外场便衣配合。 因案情特殊,又得上头关照,所以办事效率很高,半个多小时后许世龙就从外面收到了几段视频。 视频来自不同地方,有长河望墅物业那边的监控,也有小区门口沿途路面的安保摄像。 沿着这些视频一点点查,可以很清晰地摸准常安的路线。 “前天晚上七点十四分,常小姐离开别墅出门,七点二十八分,她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车牌号XXXXXX,之后我们查到这辆出租车的行驶路线,沿小区门口的永华大道直行,在第二个红绿处右拐进入惠山路,又直行了大约三个路口,停在三清弄…” 许世龙打开视频一段段给周勀讲解,视频上也确实显示常安在三清弄巷子口就下了车,之后步行进了弄堂。 “三清弄是监控盲区,所以进去之后我们无法确认她去过哪里,又见了哪些人。” “嗯。” 周勀应声,眸光定在电脑屏幕上。 他思索常安无缘无故去三清弄的原因,但是显然失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常安突然跑去一条小巷子只为喝一碗羊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许世龙继续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常小姐应该就是在三清弄出了事。” 周勀:“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许世龙重新点开最初的那段视频,就是小区门口那一段,“看到没有,这里…” 他按了暂定,用鼠标在屏幕上划了一个圈,“常小姐上了这辆红色出租车后,很快后面就跟上来另一辆蓝色出租车,我注意到这辆蓝色出租车一直跟到了三清弄巷口,这应该不是巧合,紧接着常小姐下车,蓝色出租车并没立即离开,而是等常小姐进入巷子之后又开了进去。” 许世龙一点点解释,“三清弄路面狭窄,里面很难交车,一般很少有出租车愿意开进去,所以这是疑点之一,另外你看…” 他又将视频快进,“晚上八点十二分,这辆蓝色出租车重新开出三清弄,也就说明车子在巷子里呆了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多小时已经足够他们作案。” 周勀脸色低沉,盯着屏幕上那辆蓝色车子。“也就是说,对方用这辆出租车掳走了我太太?” 许世龙:“目前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但还不能百分百确定,所以我已经让小陆在查这辆蓝车的登记信息…” 刚说完,小陆在另一头喊:“许队,车辆登记查出来了,按车身颜色应该属于东方租车公司,但杨哥那边查了东方租车的备案资料,这辆车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报废注销了。” 意思不明而喻。 周勀用手揉一把脸,“还能查得到这辆车从三清弄出来之后的行驶路线吗?” 许世龙:“有这个可能,但是希望不大,毕竟不是每个路段都有监控覆盖,而且这起绑架案显然早有预谋,对方会尽量避开监控路段。” 周勀低头。 许世龙:“不过队里同事会尽量想办法查,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但这需要时间,另外我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绑匪的资料,根据你刚才提供的信息,常小姐之前就跟绑匪认识?” 周勀又用手掌搓了下脸。 “对,之前就认识。” “朋友?” “算不上朋友,可能说仇家更确切。” 周勀将金晓晓的死和“瘦身钢筋”的事跟许世龙说了一遍。 许世龙听完也是无奈摇头:“这么说倒像更偏向于私人报复。” 这也是周勀最担心的地方,若普通绑匪还好,图钱他就给钱,给到对方满意为止,但现在知晓主谋是金大富,且他还毫不忌讳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代表什么信号? 周勀几乎不敢再往下想,又从盒子里抽了一根烟。 “介不介意?” 许世龙看了看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笑:“这是你自个儿房子,我无所谓。”他说完轻轻拍了下周勀的肩,凑到小陆电脑前面去帮忙。 至此里外都已经部署好了,剩下的便是等,等金大富那边再打电话过来确定交赎金的地点,到时候见招拆招。 “怎么样,进展还顺利?”邓顺林坐到周勀旁边。 周勀手里捏着烟,点了下头。 “早就叫你报警了!”邓顺林又道。 周勀没吱声,但他其实心里明白,一旦这步棋走下去,结局只有两种,要么完完整整把人带回来,要么就…他不敢去想第二种答案,想一下都觉得心里抽得疼。 “徐南那边怎么样?” “应该都已经凑得差不多了。” 周勀应了声,再度陷入沉默。 邓顺林原本还想开导几句,可见他微含着肩膀坐那抽烟,显然完全封闭自己,便就没吭声。 下午四点半。 周勀的意志力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可对方一直没有电话进来。 厅内时钟上的指针一分一秒移过去,时间现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酷刑,更煎熬的是他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 烟都已经抽空,烟盒也被揉烂。 下午四点五十七分,阳光快要收紧,地上还余最后一点金光。 电话没等到,先等到有人按门铃。 门铃响起的那刻所有人的神经都在瞬间被抽紧。 周勀看向许世龙,许世龙示意小陆,小陆戴上耳机,朝他老大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许世龙才转向周勀:“先看看是谁!” 周勀会意,走到可视电话前面摁了OK键,很快一小方屏幕上出现人影——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警帽上的徽标在夕阳最后一丝余光里金闪闪。 周勀觉得一股腥气直冲喉咙,体会到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 言情海 第254章 临时改变计划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厅内手机响,原本就已经绷到极致的神经再度被拉扯。 周勀回头盯着茶几,几乎丧失走过去的勇气。 邓顺林替他看了一眼,“应该是那边的电话!” 许世龙叹口气,“接吧!” 门铃早就停止,从玄关到厅内也就几十米距离,周勀每走一步就觉得心往下沉一分。 邓顺林将持续响铃的手机递到周勀手里。 小陆再度比了个OK的手势。 周勀终于握到手机,摁下接听键的时候手指几乎都在颤。 “姓周的你麻痹给我报警,是不是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 电话一接通,金大富丧心病狂的声音便穿透耳膜而来,“报警是吧,行,我让你报警,让你报警……”拳打脚踢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闷哼传过来,像是被人掐住喉咙而出的绝望嘶喊。 周勀握着拳还没来得及发声,那边又是一记重响,还伴随着金大富的骂咧声。 “你等着给你老婆孩子收尸吧!” 电话在瞬间被挂断,前后数十秒,其实不必听录音,光刚才金大富那音量就已经足够旁人听得清清楚楚。 许世龙颓废地抬手捏了下额头,小陆沮丧地将耳机摘下来,邓顺林无比担忧地看着站在窗前的男人。 所有人似乎都有生机,都有下一步反应,唯独他像是被人推入了一个真空状态,深海,深渊,无休止的黑暗和窒息猛地罩过来,呼吸变得浓稠,耳边声音都仿佛全部消失…… “你等着给你老婆孩子收尸吧!” “周总?” “周先生?” “嘭”一记,原本站在那的周勀突然双手握拳猛一下敲在墙上,肩膀擦着墙壁转过来,身子顺着下滑,直至最后蜷缩着蹲在地上,手指插。入发中狠狠拽住,手机却一直不敢松,像是濒临死亡前拽住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该如何祈求怜悯和宽恕? …… 常安从未像此时这般拥有极其旺盛的求生欲,几乎拼劲全力用膝盖曲起来护住肚子,可惜嘴被封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会爬到金大富脚边跪着哀求,哀求他别这么用力,别伤到孩子。 “行了别踢了,再踢下去人出事怎么办?”钩子看不下去,过来拽住已经发狂的金大富。 金大富觉得还不够解气,抬腿又在常安小腿上踢了两下,这下连柴鸡都火了,把人往旁边拽了把。 “老金,八千万呐,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是是是,金大富确实是疯了,他这疯劲来自愤怒,也来自对未来和结果的恐惧。 这就好比一场仗,先前看着还算风平浪静,彼此都能找到平衡点,可一旦某根神经被触发,平衡在瞬间之内被打破,形势就会急转直下。 金大富:“他娘的姓周的报警了!” 钩子:“报警又怎样,人在我们手里。” 柴鸡也说:“老金我可告诉你,我不管你和这女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只图钱,你最初拉我和钩子入伙也说不会动人,只要钱,你他妈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金大富狠狠瞪了眼缩在角落的常安,她抱头缩腿,身上的大衣早就被剥了,只留一件高领毛衣,毛衣应该是奶白色,只是因为被折腾了两天早就弄得脏兮兮,头发更是乱成草窝,额头伤口总算不淌血了,但一层血痂盖在上面看着实在瘆人。 常安长了张讨人怜的脸,又会适当示弱,现在往那一缩,偶尔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 金大富唾了口,终于把气压下去。 旁边柴鸡问钩子:“船弄到没有?” 钩子:“弄到了!” 又示意金大富:“给那边打电话,就说换交易地址,钩子,叫细鬼撤回来吧,天黑之后拿钱走人!” 他安排一通,已完全没有刚才毒瘾上头时的狼狈与窝囊,说完把常安从地上拽了起来。 “走,先上船!” …… 长河这边,小陆反反复复听金大富打过来的那通电话。 许世龙在跟局里同事联系。 周勀跟周阜山通完电话,情绪已从刚才崩溃的状态中缓了一点过来,但看上去并不好,胡子拉渣,又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颓得完全没了往日模样。 徐南也已经回来了,给大伙儿带了饭。 小陆和许世龙简单吃了点,邓顺林给周勀拿了一份,原本以为他不会吃,可没想到尽量主动吃起来,只是饭还没扒几口,胃里像是堵住似的,一股酸意往上涌,逼得他赶紧弯腰对着垃圾桶,可除了从胃里到胸腔的闷呕之外,根本啥也吐不出来。 徐南见状赶紧给周勀倒了一杯水。 “周总,您先喝点水吧。” 周勀干呕完,拿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整个人倒过去瘫仰在沙发上。 天旋地转,他耳边突然满是常安的笑声,柔柔的,温温的,碎碎的,像是春日里落在地上的阳光,风吹一下,阳光抖一抖,他也跟着抖一抖。 “周总?”徐南见他不大对劲,喊了一声。 周勀闭上眼,手掌盖在脸上,却摇了摇头:“我没事!”嗓音快要彻底哑了,他却还说自己没事。 徐南叹了口气,朝不远处的邓顺林看了一眼。 邓顺林摇头,示意他别多问。 “许队,杨哥那边有发现!”小陆清亮的叫声犹如一抹强光划开屋里的压抑。 周勀几乎是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许世龙随他快步走到小陆电脑后边,问:“什么发现?” “你看…” 一段从同事那里新发过来的视频,“看到没,这里…” 小陆用手指指着画面上一个模糊车影,“这是那辆蓝色出租车!” 周勀眸光定住,“哪个路段?” 小陆:“大倡路,上去就是通完潼州的省道。” 周勀:“所以对方现在在潼州?” 许世龙:“也有这个可能,潼州离云凌不远,而且又靠海,很多绑匪会选择水路脱身。” 周勀看向小陆,“这辆车的转手信息查到没?” “等一下!” 小陆调出另外一份文件,连上打印机,很块机子里吐出来几张纸。 “云AJH965,原属东方租车公司的车辆,三个月前办了报废手续,杨哥那边派人查到这辆车后来进了修理厂,大约两个月前被一名叫冯细桂的人以八千块钱买走。” “冯细桂?”许世龙顿了下,“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小陆又翻开另外一张纸。 “这是杨哥刚给我调过来的冯细桂的个人资料!” 许世龙将那张纸接过来看了眼。 冯细桂,男,1984年出生,潼州人,角落有张照片,平头,小眼睛,眉骨那里还有一条疤。 “我想起来了,这人是惯犯!”许世龙看向周勀,“应该是十几年前了,他在潼州绑架过一个小女孩,当时这案子我也有参与,后来判了刑,按时间推算他应该刚从狱中放出来。” “所以现在基本能确定人在潼州对不对?”周勀问。 许世龙捏着那张纸又想了想,“等等,我给上头打个电话。”正要去拿手机,周勀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小陆立即重新戴上耳机,屋内全体禁声。 周勀看了眼,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私人电话!” 小陆显然松了松。 这会儿所有人都是草木兼兵。 “喂…” 周勀拿着手机走到房间另外一侧,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那边直接问:“常安是不是出事了?” 周勀捏着眉。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所以你意思是她确实出事了?” “陈先生,我希望你…” 啪,那边电话猛挂断,周勀脸色僵沉。 “徐南。” 徐南赶紧走过来,“周总,什么事?” “想办法查一下,之前是谁报了警!” “好。” 徐南刚要走,周勀握手里的手机再度响起来,这次他抬头看向许世龙,许世龙立即从周勀眼中读懂信息。 小陆比了个手势。 周勀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数字闪一下,他的心脏也跟着跳一下。 他觉得这一天一夜的煎熬抵得上前面三十年所有经历过的事,可是没人能够替他扛,他知道自己不能慌,不能倒,更不能乱。 他要把常安带回来。 他要他们母子平安。 “喂…”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虽然依旧哑着,但已经没有刚才的挫败感。 “周先生对不对?” “我是!” 显然那边已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金大富的气急败坏,周勀赶紧抓紧机会,“我没有报警,是场误会。” “误会?” “不信你可以去查,再说如果我真要报警,会这么堂而皇之让警察上门?” 那边静了一会儿,周勀听到风声和哗哗的响声,他看向小陆,小陆在旁边纸上迅速写了几个字,举着向他示意:“拖延时间!” 周勀剐着牙槽点了下头,又说:“钱我已经准备好,八千万,按照你们之前要求已经全部兑换成美金,你给我一个地址,我现在送过去!” “我相信你也不想再拖延时间,时间越拖越久,对你我都没好处。” “我要人,你要钱,其实这是一桩再清楚不过的买卖,你大可不必想得太复杂,我也不会傻到去报警冒这儿个风险,但是有一点我需要再强调一次,必须确保人没事,人没事,什么都好说,钱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如果人有一点差池,我周勀就算把地翻过来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他声音不高,但字字凌厉。 许世龙在旁边都听得心悦诚服。 明明刚刚他还像困兽一样几近崩溃,现在拿着手机跟绑匪对话却依然能做到条理清晰,冷静克制。 那边又沉默了一段,风声呼呼叫。 小陆脸上表情凝聚,隔了大约十几秒。 “好,你爽快,大家都爽快,不过需要再等等,等天黑,我会告诉你去哪送钱!” 又是一轮新的煎熬,新的消磨战。 日头早已沉下去,但天色还黑得不彻底。 期间邓顺林离开了长河,他再这陪着耗了一天一夜,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妻子,周勀让他先回去。 晚上六点半,院子里的定时感应路灯亮了起来,周勀保持同一姿势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总感觉他再坐下去就要变成一块石头了。 许世龙也无事可干,过来一屁股坐到周勀旁边,抽了自己的烟盒出来。 “来一根?” 周勀摇头。 “怎么,嫌弃我的烟太蹩脚?” 周勀苦笑,最终还是把烟拿过去叼在嘴里,许世龙给他点上,烟星烧起来,他猛吸一口,竟呛得整个人身子往前倾,足足咳了半分钟才停止,再往后倒,重新瘫到沙发上,烟却还没舍得扔。 许世龙作为一个旁人看得也有些心酸。 他从警校毕业就开始跟案子,且大部分都是刑案,见过了太多被害人家属,各种哭天抢地,撕心裂肺,着实心焦得很,光绑架这些年跟的就不少于十起,而周勀真是他见过的最能克制最冷静的一个人,但是冷静不代表不痛苦,相反,这种被刻意压制的痛苦要比能够往外发泄的强了无数倍。 晚上七点零四风,周勀久久没动静的手机终于响了一声。 这次是条短信——“八点半,潼凌省道第二个路口,把钱装在路边一辆银色东风商务车内,车门上贴了一张新手上路的牌子,你一个人过去,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带着你老婆孩子同归于尽!” 周勀看完短信,许世龙把他手机拿过去,眯着眼也很快看完。 当时是晚上七点零六分,离绑匪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小时二十四分钟。 时间很紧,还需要开车赶到省道。 周勀与许世龙简单沟通,套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出门。 八千万美金,装了整整六箱子,他开了辆越野,后备箱装满,还需要放两箱在座位上。 出门前许世龙交代,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硬拼,不要企图靠一人之力解决。 周勀点了下头,将小陆拿给他的一个微型耳机塞耳朵里。 车子刚在车库里发动,开着的自动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影。 “我跟你一起去!” 陈灏东站在车外拍车门。 周勀把车窗落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车外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周勀朝外边的许世龙看了眼,“对方要求必须我一个人过去。” “你他妈搞得定?”陈灏东显然已经无法冷静。 周勀握着方向盘,尽力克制,“搞不搞得定也必须我一个人去,不然你想半途再出事?” 许世龙过来也拉了陈灏东一把。 虽然他还不清楚眼前男人什么身份,但至少看得出来也很担心常安。 “这位先生拜托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争谁去谁留的时候,对方绑匪是惯犯,反侦察能力很强,你贸然跟着一起去只会节外生枝。” 陈灏东还有话要讲,周勀开口中断。 “你要真想帮忙,跟着许警官!”他扔下这句话,车子发动,开出车库。 这边周勀去交赎金,长河内许世龙部署与场外候着的同事联系。 周勀出城,下高架路口很快跟上来一辆车,行进大概十几分钟,要上省道,路口又跟上来另一辆车子。 “周先生,杨队那边已经带了两辆车跟你过去,白色丰田和黑色大众,你看下是否在你身后?” 许世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周勀看了眼后视镜,果然看到身后两辆车子不远不近地跟着。 “会不会被发现?” “不会,杨队跟这种案子很有经验,另外他们也不会一直跟着你到目的地。” “最后那通电话有没有跟踪到什么线索?” “小陆已经把录音发到局里了,正在跟技术侦查部门的人联系…”许世龙还没说完,周勀似乎听到小陆在那边叫了一声。 “是不是有其他发现?”周勀立即问。 “等一下,我五分钟之后再跟你联系。” 许世龙那边切了信号,周勀握紧方向盘,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前方是车流,灯光,树影,还有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的马路。 仪表显示屏上的时间告知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十六分,离与绑匪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车轮还在持续向前极速滚动,时间越近,神经越绷,而开车的人知道,这一步走出去,最终无论什么结局,再也没有回头路。 五分钟,许世龙的消息来得很是准时。 “…侦查那边分析了那段录音,除了海浪声之外好像还有钟声。” “钟声?” “对,但不能确定钟声来自哪里。” 这时周勀的手机响,“等一下,有电话进来。”他没切信号,只是拿了手机贴在耳边。 “喂…” “上省道了?” “对,八点半之前肯定赶到。” “很好,还是按照之前给你的地址,但你现在找个加油站把你车子加满油,到达目的地之后车留下,你开路口那辆东风商务车走。” 周勀心思一紧,“为什么突然要改计划?”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照着办就行!” “等一等!” “嗯?” “钱我已经装在车里,你要我换车加油都没问题,但我怎么能确保人没事?”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不耍花样,等我们拿到钱清点清楚之后,出城前肯定会把人留给你,到时会再跟你联系。” 说完电话便被挂断,周勀剐着牙根,必须花十二分定力才能克制自己不狂啸出来,逼自己收敛情绪,拨了下耳朵里的耳机。 “对方突然改变计划,让我到路口之后换成。” “已经听到了。”许世龙道。 “会不会是因为对方察觉了什么情况?” “应该不会,我们到目前为止行动都很隐蔽,杨队那边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不过绑匪临时换交赎金的地址也很正常,这算是一种伎俩。”顿了顿,许世龙又说,“冯细桂是惯犯了,之前因为绑架入狱,这人不光手段毒辣,心思也很缜密,你去交赎金的时候需要格外小心。” 周勀没再说话,专心开车,很快路过加油站,按照对方要求他把车子开进去加满油,而杨队那边开的两辆车,一辆已经在刚才那个路口下去,另一辆继续往前开,提前抵达目的地附近。 加完油之后周勀重新上路。 此时已经是八点十三分,省道上车流不多,导航显示很快就到第二个路口了。 许世龙的声音再度在耳机里响起。 “杨队那边的人已经按计划埋伏好,附近各出口都设了路匝,你到了地点之后按对方要求换车就行。” 八点二十七分左右,周勀抵达目的地,是从省道拐下去的一个小岔口,一辆半旧东风商务车就停在那。 周勀把车子停下来,对方电话也及时过来了。 “到了?” “到了,已经看到那辆商务车!” “很好,你把你的车子停到路边,然后自己开那辆商务车离开,不能上省道,沿着岔路一直往前开。” 周勀照办,把载了八千万的越野停在路口,过去上了那辆半旧商务车,按对方要求下了省道,沿着岔路口往前开。 开了大约五六分钟,周围都是荒地,路面也极其不平,耳机里随即传来许世龙的声音。 “绑匪已经出现,上了你开过去的那辆车,杨队那边计划二十分钟之内收网!” 周勀将车子停到路边,隔了几秒钟,他问:“我太太在不在车上?” “在,穿白色衣服,按杨队那边传过来的信息,你太太目前应该没什么大碍。” 周勀稍稍缓了一口气,但很快更大更重的钝痛涌上来。 “钱无所谓,我只要人,我要她平平安安回来。” 许世龙坐在另一辆车里,眸光微动,因清清楚楚地听到信号那端男人发颤嘶哑的嗓音。 他知道此时此刻,这男人要独自承受多少压力。 “周先生,请相信我们!” 信号再度中断。 周勀卸力般靠在椅子上,开了车窗,任由呼吸变沉。 一向都擅长主控并掌舵的周勀,第一次被迫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别人身上,这种绝望,无助和恐惧,犹如巨网般将他捆绑。 漫长又煎熬的二十分钟,野外风声嘶吼。 八点五十几分。 “砰…” “砰砰!” 远处突然连续传来三声枪。响,犹如划破长空的嘶鸣,响声在空阔的野外隐约留下一串回音。 言情海 第255章 无可奉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脑中有几秒空白,之后发动车子疯了似的朝着枪响的地方开,耳边风声呼啸,那一刻整个人都似乎被抬到了半空中。 很快车子重新开上省道,他连线许世龙,可那边一直没信号,约莫又过了五六分钟,枪响再度袭来,又是连续两声,周勀握方向盘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周先生…” 许世龙终于有了反应,周勀心跳提到嗓门眼。 “怎么回事,我刚听到了枪声。”尽管他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但还在经历维持正常。 许世龙:“对,杨队埋伏在前面一个路口,跟绑匪发生了正面交锋,不过很遗憾…” “是不是我太太…” “没有没有,暂时你太太应该还算安全。” “那你的意思是?” 许世龙又捋了捋,“杨队那边刚传来的消息,之前他带人埋伏在路口看到的那名人质并不是你太太。” “什么?”周勀有些没听明白。 许世龙又解释:“绑匪穿了你太太的外套假装人质,目的应该是为了混淆视听。” 周勀:“那我太太现在人呢?” 许世龙:“暂时还不清楚。” 周勀:“什么叫暂时还不清楚?” 许世龙在那头似乎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杨队还在现场,你可以先过去找他问一问,我这边会尽快赶去会合。” 不等周勀问完,那边许世龙已经掐了信号。 周勀踩紧油门。 下一个路口并不远,车子开了大概两三公里,老远便看到路口停的那辆白色丰田,十几米左右的地方还停了两辆警车,应该是赶过来增援的同事,而警车斜对面便是救护车,车顶灯亮着,红色警示灯在夜色中转来转去,又与对面警车的车顶灯光交织在一起,红红蓝蓝,鬼魅得令人心颤。 围观人群早被隔开,好在并不多,毕竟大过年的也没人高兴在荒凉的省道上停车,并跑小岔路口去围观警察办案。 周勀下车快步走过去,拨开一层人群,看到之前一路跟着他的那辆黑色大众,大众车就横在从省道下去的斜坡上,车头严重变形,应该是顶了前车屁股,而前车便是绑匪开走的周勀那辆黑色越野,看情形像是被大众逼到了斜坡下去的一条小岔路上。 岔路很窄,越野车又大,半个车头此时已经插入旁边的庄稼地里,大灯还没灭,雨刮器像被撞坏似的一直在左右摇晃,灯影把前方一大片黑幽幽的庄稼地照得亮堂堂。 “怎么样?” “血止不住!” “想办法先摁住伤口。” “不行,血压还在持续下降。” “先把人抬车上去,快,快点!” 急救医生指挥两个护士在对躺在地上的一个人进行施救,可显然情况危急,现场施救不行。 “担架,担架就位。” 周勀闻到萧冷空气中还没散尽的硝油味,但是味道显然已经不浓了,早就被更为浓稠的血腥味盖掉。 “1,2,3……” 医护人员齐齐的吼声像是带着某种力量,周勀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抬了个担架床过来,旁边还跟了两名穿着制服的刑警。 刑警扶着担架床靠近,周勀看到床上躺的人,土黄色外套,脏兮兮的裤子,胸口一大滩血,脸上罩了氧气罩,但尽管这样周勀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金大富。 “说不说?你他妈到底说不说?” “说啊,你个衰仔,快说!” 不远处又传来谩骂声,就在黑色越野车后面,一小块空地,围了四五个人,影子被车灯照得虚虚晃晃。 周勀刚要靠近,面前拦了条手臂。 “这里在办案,赶紧离开!” 拦周勀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虽没穿制服,但从他笔直的站姿中可以判定应该是刑警。 “我是受害人家属!” 小伙儿把周勀上下看了一遍,挠了下脑袋,“周先生?” “是。” “杨队,受害人家属。” 小伙儿这么一喊,原本背对着周勀的一个高个儿男人转过身来,周勀上前。 “杨队长?” 杨荣虽之前没跟周勀接触过,但看样子就能分辨出来,所以也不等他问,眸色往地上扫了扫。 “冯细桂,这次绑匪之一,妈的穿了这身皮当掩护,居然被他蒙混过关!” 周勀看了眼地上跪的人,细瘦身材,戴着假发,穿了件女人的大衣,双手被手铐铐住了。 尽管身上的大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但周勀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常安的衣服,也正是视频里昨晚她离开长河消失在三清弄的那件白色长大衣。 “我太太在哪里?”周勀此时还算冷静。 地上的人却哼了一声,抬头,阴测测地盯着周勀看。 周勀也与他对视,小眼睛,高颧骨,眉骨处有一道疤痕,头上戴的黑色假发套还没摘,看上去有些可怖诡异。 “来,你蹲下来,蹲下来我就告诉你!” 周勀照办,下压身子蹲到冯细桂面前。 冯细桂深深抬了一口气,“你老婆…你老婆在一条船上…” “什么船?” “小快艇!” “快艇在哪里?” “这个嘛…”他欲言又止。 周勀蹙眉,再度问:“这艘快艇在哪里?” 冯细桂嗤了声,阴森森地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等许世龙带着人赶到,周勀几乎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状态。 “船到底在哪里?” “说啊,船到底在哪里?” 他一下下踢在冯细桂腰上,腹上,小腿上,可冯细桂就像一块顽石,无论怎样都撬不开嘴,非但撬不开,还像个神经病一样大笑着叫嚣。 “……你有种就打死我,打死我啊,打死我你老婆也别想再找到……别忘了,还只剩下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内你们要是找不到她,炸药就会爆炸……到时候你们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冯细桂的笑声混着周勀的拳脚声。 “够了!” 许世龙冲过去一把从后边将周勀拽住,“你打死他又有什么用?”可话音刚落,后边另一个身影又冲了过来。 这次是陈灏东,他跟着许世龙赶到了现场,上前把滚在泥泞里的冯细桂一把拽了起来,抬拳就冲着他的腮帮抡过去。 这一记多狠,旁人都能听到牙齿被敲落的声音。 “你他妈把人藏在哪?” 冯细桂被抡得再度倒地,没爬得起来,陈灏东把人拎坐起,换个方向再次抡了过去。 “说啊,你他妈把人藏哪了?” 言情海 第256章 啊啊啊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左一右,冯细桂要不是被陈灏东拽住前胸,估计摇摇晃晃早就倒地了。 旁边许世龙急得直跳脚,松了周勀又过来拉住陈灏东,可陈灏东力气贼大,被拽住后腿脚依旧往冯细桂身上踢。 “老杨,你看着干嘛,好歹搭把手啊!” 许世龙对着在旁边干看的杨荣吼,可杨荣无动于衷,许世龙没得指望,刚好小陆从路口跑过来。 许世龙叫:“小陆,赶紧给我抱住他!” 小陆便从后面猛地抱住陈灏东的腰,陈灏东甩了几下,没甩开,这边许世龙刚有松懈,转身自己腰上突然一空,耳边只听到嚓嚓两声。 拉保险,上堂,周勀举着一杆黑森森的枪突然抵在了冯细桂的前额心。 冯细桂眼中闪过一瞬恐惧,但很快那点恐惧就被某种亢奋所吞噬,倒是把旁边许世龙吓得够呛。 “…你做什么,把枪放下,听到没有!” 他试图用言语威吓,可周勀无动于衷,冷风中脸色阴狠,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冯细桂。 许世龙见他已经将手指扣在扳机上,握枪姿势标准,刚才抽枪上膛的姿势也十分标准,这显然不是他第一次握枪。 “说,人在哪儿?”周勀顶着枪口往冯细桂眉心上戳。 冯细桂却抬头冲他笑。 “行,你来…来…来啊……朝我这开一枪……”边笑边咧着嘴,还是一张血盆样的嘴,因为刚被陈灏东打出来的血正从牙缝里直往下滴。 他似乎并不觉得痛,甚至没有一点畏惧之心。 这是一个在狱中呆了十年有余的人,大概什么事都经历过,又是前不久刚刚被放出来,真正的亡命之徒。 “来,有种你开枪,开枪啊!” “…怕什么,老子又不怕死,反正还有你老婆孩子给我陪葬!” “所以爽快一点…快,来,这里!”冯细桂像疯了一样抓住枪管往自己额头上顶,吼着嚷着要跟周勀对峙。 周勀全身血液像是瞬间被全部凝聚到了一处,就是右手指端按扳机的地方,那一刻他看着冯细桂的脸真的想直接开枪,让他脑浆喷出,身上留个大窟窿,甚至这样都不足以平息他此时烧得快要爆炸的恨和狠,可是另一边又有微弱的理智在提醒他。 不行,要这人死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可是常安呢?常安该怎么办? “周先生,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都到这一步了,你打死他实在太不划算!” “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你听我说…先把枪放下……” 旁边许世龙见周勀手指已经下压,赶紧在旁边抓住他手腕。 刚才还气势磅礴的刑警大队长,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微弓着身,两手抓住周勀手臂,想夺他手里的枪,可又怕硬来的话一旦触怒他就会真的开枪,但眼睁睁看着他开枪好像也不行,不说他会因此毁了,连自己也要跟着一起遭殃。 警察在办案现场居然被受害人家属夺去枪支,光这一点许世龙回去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没有,先把枪放下……放下…肯定还有其他法子……” 他像哄孩子似的安抚。 周围寒风森森,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油味真的好让人绝望。 “我想想啊…”地上的冯细桂又出声,“你是不是特想知道她被绑在哪条船上?” 周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很快冯细桂又拐了个弯,“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毕竟到这一步我也知道自己气数已尽,拉个垫背陪我一起下地狱也不错…” 这话简直是另一个火种,周勀一点就燃,猛地把冯细桂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边说边把枪口往他肉里戳。 冯细桂早已站不起,就那么被周勀半吊着,可脸上夸张可怖的表情却像是十分享受这种恶劣的刺激。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还有三小时,哦不,应该连三小时也没有了…” “滴答,滴答,滴答…听到没,听到她在哭没?她在喊你,她在喊救命…你想想,她被一个人绑在船上,周围什么都没有,陪着她的只有一包炸弹,还得眼睁睁看着炸弹上的计时器一点点归零……” “啊!”周勀突然一声咆哮,紧接着砰砰两声,许世龙似乎看到子弹出膛,整个人僵住。 冷风中都是火药味。 冯细桂还在笑,边笑边狂叫:“…时间到,砰一声,粉身碎骨……哈哈哈,粉身碎骨,到时候你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 又是砰砰两声枪响,冯细桂脚边的草皮连着泥土一起被撕开。 要他怎样,到底要他怎样才能被上天怜悯。 他就祈求这一次! 周围所有人都消声,包括不远处正在处理现场的警察,包括围观群众,许世龙,小陆,杨荣,还有陈灏东…他们一个个看着周勀,看着他双手握枪对着脚下的地,可抬头三尺便是神明。 他眼中猩红,潮湿,所有痛苦全部顶在胸腔,一上一下地喘着气,却咬住腮帮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连冯细桂的笑声都停了。 最后是陈灏东过去撸走了枪,手里空了,身体好像也顺便被抽空了,人往后踉跄着退,沿着那条小路一路走,走了大概几十米,已经照不到灯光了,所有人都离他远去。 周勀抬手抹了把脸,被风吹糙的皮肤,还有潮湿感。 前方黑夜茫茫,但是黑夜再长也会有白昼,只要等太阳升起。 所有爆发和嘶吼都没有用,鲜血生命祭祀甚至把整个天地撬翻也没有用。 周勀,你要冷静下来,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想想数小时前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话。 你让她乖一点,让她等他,所以你不能乱,不能崩溃,若连你都崩溃了,她还有什么希望? 大约数分钟之后周勀走回来,一直走到车前,双手握拳敲在车顶,头往下垂,几乎垂到胸口。 许世龙要过去,被陈灏东拦住。 “给他点时间!” “可是…” “你们就没有别的其他办法?” 陈灏东已经稍稍平复情绪。 许世龙与杨荣互看一眼,杨荣回答:“我们又不能严刑逼供,再说你也看到了,严刑逼供对这种人根本没有用!” 陈灏东也朝地上看了眼,冯细桂已经奄奄一息似的靠车门上,浑身上下都是血,真不怕死! “另外几个绑匪呢?”他又问。 杨荣说:“死了一个,跑了一个,主谋那个姓什么?” 许世龙:“姓金!” 杨荣:“姓金的中了一枪,刚刚已经被救护车接走。” 陈灏东又一拳敲在车顶上,“能不能从他身上问出地址?” 杨荣:“不是没这个可能性,但希望很渺茫,刚人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去了半条命,能不能活都是个未知数。” 陈灏东:“但起码也要去试试。”他转身看向许世龙,“许队,能不能找人陪我去医院走一趟?” 许世龙想了下,“行吧,总不能全站在这不动,我找个人带你过去。” 很快许世龙找了个同事过来,之前金大富的那辆救护车也有警车随行,陈灏东跟着往医院赶。 离开时看了下手机,九点十一分,冯细桂并没说炸弹爆炸的具体时间,只透露三个小时。 按这时间推算,大概在凌晨前后。 陈灏东走后杨荣把浑身是血的冯细桂也弄进了车里。 “怎么说?”许世龙问。 杨荣吸了下鼻子,看了眼依旧站在远处的周勀,“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到时候肉票没找到,这人再给我断了气,连跟上头都交代不了。” 许世龙明白他的意思,拍了下对方肩膀。 “行吧,你先把人带回去,能问尽量问!” 杨荣把车门关上,关上的那一刻似乎听到里头半死不活的冯细桂轻轻嗤笑了一声,气得杨荣往地上唾了口。 “妈的这案子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能办。” 前后又是两辆车子离去。 原地只剩下小陆和许世龙了。 “许队,你看那周先生……” “我过去看看!” 许世龙要走过去,可刚抬腿就见周勀原路返回,他步伐很快,几十米路大跨步过来,一下子从黑暗走到了光亮处。 “我联系了海事局,你们想办法联系海警!”他开口,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愤怒和崩溃模样。 小陆顿了下。 许世龙问:“联系海警派搜救队?” 周勀:“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想办法查整片潼海海域能够听到钟声的地方。” 许世龙脑子里混沌了一下,但很快就搭上线。 “对对对,钟声,最后一段录音里夹了钟声,小陆,你赶快跟技术那边联系,有没有办法分析出到底是什么样的钟声,然后把录音发一段到我手机里。” 小陆点头,脸上却又犯难。 “许队,你的意思我懂,可潼海这么大,能听到钟声的地方应该很多,一时半会儿怎么找?” 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周勀:“普通钟声确实很难找,但当时那通电话我记得,应该不像是普通钟声,可能来自寺庙,钟楼。” 许世龙:“你这个猜测太具备偶然性,也不能排除附近谁家里摆一台敲起来声音很响的钟啊。” 周勀:“不会,若在云凌市里还有可能,景点,私人别墅,住宅,这些都有可能发出钟声,但潼海还没开发,周边毕竟荒僻,所以能清楚听到钟声的地方并不多。” 逻辑都通,但许世龙还是觉得希望太渺茫,可好歹也是一条路,总不能坐以待毙。 “好,那我联系海警,小陆去找技术分析,你想办法跟海事局联系,大家分头行动!” 花了几分钟商量,安排,下决定。 小陆随现场另外一辆警车回去,许世龙留在现场打电话联系,周勀依旧开他来时那辆越野车,重新驶上省道,却是朝潼海方向。 大家约好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联系。 那时已经过了九点半,离凌晨还有两个半小时不到。 周勀一路疾驰。 九点四十三分,许世龙告知他已经联系上潼海海域的海警,那边会在半小时之内召集人员进行海域搜救。 九点五十八分,小陆说已经跟局里技术部门联系上,会重新分析那段录音,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第一时间告知,另外他也已经在赶回局里的路上。 十点二十七分,陈灏东说他已经赶到医院,但金大富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情况并不乐观。 十点三十一分,杨荣告知冯细桂就是个变态,在被押回警局的路上用头撞车窗,却闭口不肯多吐一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在消耗,大家各司其职,都在跟死神赛跑,却没有一个好消息。 周勀下了省道,进了通海市区,车窗一路都开着,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海水的咸湿,不知哪儿传来炮竹声,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二,春节假期才刚刚开始,举国同欢。 十点三十七。 十点四十。 十点五十六。 周勀把车子开到了海边,未开发的海域,没有柔软的沙滩,有的只是砂石和磕轮胎的石子。 周勀下车,看着前方一大片黑沉的大海,风很大,浪花翻滚。 过十一点了… 十一点零四分,手机响起来,来自海事局。 “…潼海有座叫池尾的小岛,岛上有座废弃的灯塔,好像是二战时建的,据资料记载当时在灯塔上按了一个大钟…” 周勀几乎是跌撞着跑上车,发动车子,车轮在地上揭开一片砂石。 他通知许世龙,二十分钟后车子已经开到码头。 码头已经有一艘快艇在等,随行的还有两名海警。 “周先生?” “去池尾岛!” 三人坐快艇出发。 夜色深沉,周勀站在船头,耳边除了风声海浪声之外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所幸池尾岛离码头并不远,行进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听到一名随行的海警叫:“看,灯塔!” 周勀朝着方向侧了下身,果然看到在大约数百米之外有矗立的建筑物,只是顶上的信号灯大概已经不会亮了。 周勀看了眼腕表,离凌晨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能不能再快点!” 他声音哑,出来的句子几乎一下被海风吹散,眼看离灯塔越来越近了。 数百米,数十米…… “咚!” 钟声响,来自那座灯塔的顶,周勀一颗心沉到底,又被猛地吊起来。 “再快点!” “已经最快了!” 他催促,似拼尽全力要向岸靠近,可是耳边又听到人喊:“船,那边好像有船!” 周勀在那一声叫喊中转身,沉茫茫的大海,风声呼啸,在自己另一个方向,大概数百米之外似乎真的飘了一艘船。 周勀视线刚到。 “嘭!” 言情海 第257章 一切都结束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火光冲天,巨大的爆炸声几乎震碎耳膜,冲击力似乎刮着浪花而来,让数百米之外的快艇都在海面上剧烈晃了晃。 人的本能反应,翻手抱住头趴下,可是周勀却像被施了诅咒,呆立在船头,可也只是短暂呆滞,过来要转动舵轮调转船头开过去。 同行两名警员看出他的举动,上前制止。 “不能过去!” “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而且船上应该还有油箱。” 可是周勀根本充耳不闻。 “她还在船上。” “我要过去救她,她还在等我!” 周勀只剩下一味重复这两句话,夺不倒舵轮,干脆挣脱警员要直接往海里跳,好在两个海警还算反应迅猛,一人抱住他后腰,一人拖着手臂往里拽,可周勀使了蛮劲,两个正当壮年的警员似乎都有些拉不住他。 最后不知是哪个喊了声:“船都炸没了,人也肯定没了,你清醒一点!” 风声潇潇。 周勀回头瞪着猩红的双眼,“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自己亲眼看着那边炸的,你…”这边警员还没说完,耳边又是“砰”一声,其中一个警员本能往后缩。 周勀回头,数百米之外那片海域几乎被火光整片照亮。 他身子一软,另一名海警顺势把他扣到甲板上,船身剧晃,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砰”一声,这次炸得更加彻底,火光中似乎还能看到船体向四面炸裂的轨迹。 什么资金链问题。 什么融资失败面临破产。 这都算什么呢? 跟此刻比起来,什么都不算,而真正的绝望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几百米之外那艘船爆炸,起火,火光冲到半空之后又迅速回笼,又在顷刻之内被烧为灰烬,或沉入海底。 他还被人摁在地上,脸贴着湿冷的甲板,鼻腔里是咸湿,嘴里却是血腥,瞳孔早已失了焦距,却还固执地看着那艘船爆炸的地方。 海水是不是很冷? 周勀咬住呼吸,风声,吼声,燃烧声…所有人都知道完了,故事终于到此为止。 半个多小时后几艘快艇带着大部队海警赶过来,此时海面上的火早就已经熄灭了,之前火光冲天的地方远远看过去似乎什么都不剩,又再度恢复素日里的黑沉和死寂。 搜救队也开始行动起来,搜寻,打捞,专业又秩序井然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大概平时也遇到了太多类似事件,所以大部分人都面无表情,至于他们在打捞什么,搜寻什么,没人说,也没有人去问。 …… 池尾岛是潼海海域内的一座荒岛,面积很小,岛上除了林子鸟儿和一些砂石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许世龙赶到的时候周勀就坐在沙滩边的礁石上,风太大,光太暗,他背对着所有人,高大身躯微弓,头往下埋着,老远看倒像是长在礁石上的一块塑像。 许世龙向现场海警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走过去想说些什么,脑子当时反应出两句话,“节哀”或者“振作点”,可是想想似乎都不大合适,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仅剩的几根烟,连着打火机一起搁在他旁边的石头上。 风中还能闻到火药和物体燃烧过的味道。 大家都在各司其职,搜海的搜海,取证的取证,海事局那边也来了人,看模样像是个小科长,想要去找周勀,结果被许世龙半道拦了下来。 “他现在应该没什么心情见人,等晚点再说吧。” 海事局并不办案,过来其实也是例行问问情况,所以小科长也并不勉强,只对许世龙说:“上头有领导打了招呼,对这次的案子很重视,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许世龙拍了下对方的肩,“知道,辛苦!” “你们才辛苦,听说已经跟了一天一夜了。”小科长又朝依旧坐在礁石上背对所有人的周勀看了眼,压低声音问:“那人是被害人家属?” “嗯。” “什么关系?” “夫妻,丈夫!” “啧啧…”小科长显然起了八卦之心,“真是可怜,我刚听那边两个海警说人都快找到了,赶过来已经看到绑匪的船,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他是眼睁睁看着船炸的。” 许世龙没接声,当时他不在场,所以不好发表言论。 小科长又压住声音问:“这种情况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许世龙抬头看了下天,春节大年初三,并没月亮,整片小岛也是暗蒙蒙的。 “不清楚,看天意吧。” 小科长嗤了声,看天意基本就是消极结果了,但他也不好再多问。 “那你忙!” 海事局的人走后,许世龙抬头又看了眼周勀,他似乎把头沉得更低了,背影几乎要跟这夜色融为一体。 “许队,周先生应该没事吧?”过来的是小陆。 许世龙没说话,小陆也盯着那枚背影,嘴里喃喃自语似地说:“真希望有奇迹!” 许世龙闷嗬一声,去捞他的脖子,“你干这一行也不短了,遇到过几次奇迹?” 小陆没吭声,但心里清楚答案。 天意也好,奇迹也罢,真的很难。 …… 凌晨一点,灯塔上的钟又敲了一下。 相关人员依旧在忙碌,但大家似乎默契似地很少说话或者发出声音,一切仿佛都在无声中进行。 唯独海浪还在翻滚,夜里的浪犹如猛兽,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水声巨大,像在控诉,又抑或是在痛哭。 抬头一颗星星都没有,也没月亮。 这个荒岛上的黑夜似乎特别长。 当钟声敲到第三次。 陈灏东赶了过来,那时船体残骸已经陆陆续续被打捞上来,却始终没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陈灏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解了这边发生的事,所以他几乎是冲到周勀面前,一把把人从礁石上拎起来,一拳挥过去。 两人身形相当,可这一拳周勀挨得结结实实,很轻易地被打得摔到沙地上。 原本一直压抑又沉默的荒岛似乎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许世龙见势立即过来拽住陈灏东,可他的力气在此时已经显然不从心。 若陈灏东手里有把刀,他现在大概能把周勀直接给捅了。 “人呢,你给我说,人呢?” 陈灏东嘶吼着挣开许世龙,重新把周勀从地上拎了起来,恶目对视,却迎上一双毫无焦距的眸子。 他又一拳挥了过去,这次更狠,旁人甚至能听到皮肉相撞的声音。 周勀直接被打趴在地。 嘴里血腥味溢出,咸的,热的,与这冰凉的海水不同,与眼泪也不同。 “你干什么,你打他做什么?” 许世龙也恼了,强行扭过陈灏东的肩。 陈灏东又要上前,被打趴在地的周勀却自己慢慢爬了起来,用指腹掠了下嘴,嘴角有血迹,他眼梢扫一眼,以为要反击,或者至少该恼一下,可是他像个傻子似的不发一言。 陈灏东甩开许世龙,上前又一把揪住周勀的衣领。 他狠,他恨,可是此时再多情绪又能怎样? 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悲恸绝望。 他对着周勀一字一句说:“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会好好对她,你会让她幸福,可是现在这算什么?我当初真是…真是疯了才会舍得把她交给你!” 情绪控制不住连带着声音也不稳。 陈灏东一把把人甩出去,转过身,手掌盖住脸。 他此时与周勀的心情大概不同,前者悲痛,而他还要多一层悔恨,但是人生总是这样,总要等到痛到最深处,自知无法挽回才愿意承认自己多么不愿意。 凌晨四点多,海平面上爬出第一缕光,之后光团越升越高,渐渐把整片东方都晕染。 嘶吼一夜的海也随之安静下来,海面颜色不再是深沉的黑,而是慢慢透出一点湛蓝。 天快要亮了。 海事局的人早就离去,海警也只留了一小队继续搜捞,许队那边来的人已经将打捞上来的残骸作为案发现场证物一件件编号封存并回运。 六点多,太阳彻底升了起来,光线撒在海面照出一片蔚蓝,波纹缀着金光。 身后的荒岛也露出整体原貌。 葱郁的大树,细软的沙子,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出来觅食,水清树密,阳光下的一切都安宁美好。 若不是空气中还飘散着火药和焦呛的味道,根本无法想象数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起十分惨烈的爆炸案。 上午九点左右,刘舒兰也赶了过来,另外还有公安那边两位领导。 领导过来现场“视察”工作,并作慰问,但见周勀状态不佳,也没多说。 刘舒兰一直在哭,边哭边安慰周勀。 她心疼,心疼自己的儿子,心疼他在这守了一晚上,胡子拉渣,满眼通红,身上的黑色夹克早就脏得不成模样,但是她也不敢多问,不敢多说,只能在旁边干坐着,时而摘了自己的披肩下来披到他肩上,时而又去摸摸他像冰块一样的手。 陈灏东也一直没有走,他独自坐在离周勀大海数十米的另一块礁石上。 远处大海茫茫,星星点点看到有小渔船出来撒网。 他想起很多年前曾带常安在一个小渔村住过一星期,两人也喜欢坐在海边的沙滩上看日升日落,渔夫扑鱼,可是一晃眼就到这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陈灏东颤抖着点了烟,抽一口,呛得眼眶发酸。 怎么就不记得了呢,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 言情海 第258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公安那边的领导,来现场做事的警察,海事局那边的人,包括邓顺林和徐南,一上午来来走走好几拨人。 这个小岛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可唯独周勀始终沉默无声。 下午连记者都闻风赶来了,也不知道谁透露了风声,好在许世龙一直留在现场,派同事把记者都拦在了场外,可尽管如此,还是有“敬业”的小报记者包了小快艇从另一边登岛,就为了拍几张现场照片,也是不要命。 临近傍晚,最后一队搜救人员也要撤走了,陈灏东却非要把人拦住。 “怎么能走,人还没找到!” 打捞队队长是个上了年纪的海员,大概见惯了这种“家属”厮闹,不带任何拐弯地回:“船都炸得只剩几片骨架了,你还指望人能脱身?” 陈灏东上前一把揪住对方衣领,“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生平最讨厌你们这种不肯接受事实的家属,明明知道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还一味吵着要继续捞,我不妨告诉你,我干这行几十年了,就掉海里超过一小时没有生命迹象基本也已经不会活命,更何况你这种,身上绑着炸药,手脚还被捆着不能动,你说,你自己说吧,这种还能活下来大概只能遇到神仙了。” 打捞队的这位老船员也实在是耿直,说得陈灏东眼中冒火,但想想哪句话不在理? 可是要如何面对现实?他倒情愿这是一场梦。 许世龙见不对劲赶紧过来调停,“好了好了,老王你也少说两句,起码理解一下家属的心情!” 一天下来许世龙已经跟现场协助工作的人都认识,他口中的老王便是打捞队的队长。 好不容易劝住陈灏东,许世龙把老王拉到一边,递了根烟。 老王把烟叼嘴里,手还湿着,许世龙赶紧把烟给他点上,问:“真的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老王抽口烟,缓释一天的疲劳,哼声,“你觉得这种情况还有可能?” “这……” 其实许世龙心里也清楚,除非出现奇迹,可世上哪来奇迹?至少在他办案的这二十年里从没出现过。 老王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块礁石,朝许世龙弩了下嘴,“那被害人家属,也一直没走?” 许世龙:“没走,快一天一夜了。” “啧啧,还真能熬,不过能熬又有什么用?”老王边说边脱掉自己身上湿哒哒的救生衣,拍了下许世龙的肩,“劝劝家属吧,再这么耗下去也没意思,别说生还了,我估计连一个全尸都未必捞得到!”说完他把滴着水的救生衣拎在手里,转身拍了下手。 “行了,收队!” 一行大概十余人,很快召集完毕,排着队登上不远处的几艘快艇。 夕阳再次沉下来,最后几艘快艇也离岛了。 周勀与站在风口的许世龙对视了一眼,后者嘴里还叼着烟,表情凝重。 他依旧没吭声,只是抬手朝徐南招了下。 徐南立即跑到他面前,“周总!” “帮我雇个…私人打捞队…” “啊?”徐南表情显然为难。 周勀低头轻轻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现在已经虚弱得连话都快要讲不出,但是心里还有一股劲吊着。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刚说完,眼皮阖了下,身子歪着朝地上栽下去…… 周勀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从最最初开始,他与常安第一次见面,在一间很普通的咖啡馆。 他喝了一杯很普通的咖啡,常安好像吃了一块很普通的黑森林蛋糕,就连两人的对话内容也极其平淡。 那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日子,与他生命中几千几万个普通日子相同,甚至普通到他已经记不清那天是周几,阴天或是晴。 但是常安的模样他记得格外清晰。 穿淡色裙,不施粉黛,黑直的长发大概是她浑身上下唯一修饰,说话也很小声,脸上表情不多,眉目淡,因此总给人一种平和柔软的感觉。 乍一看,连这人也是极其普通啊,可就这么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最后却成了他的妻子。 起初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几乎不联系,一个月能见上一次面已经算频繁了,以至于周勀常常忘了自己已经结婚,后来爷爷要求他必须每半个月带她回去一趟,家人聚餐,扮演美满夫妻,他们渐渐有了接触,难得在一起吃顿饭,甚至也会闲聊上两句,但也仅止于此。 周勀心目中理想的伴侣应该是爽直,果敢,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必须充满旺盛的热情和生命力,这样才能与他旗鼓相当,可这些常安一样都没有,甚至许多方面她还恰恰相反,因此那时候他压根没把常安这两个字纳入自己的生活范畴,更别说感情和婚姻。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样。 梦里又梦到常安被方如珊欺负,端着一张柔弱的脸却丝毫无动于衷,可是她喝多了又抱着自己哭,哭她曾经逝去的那段感情。 她告诉他,自己为了一个男人生,为了一个男人死。 周勀觉得他那时候大抵是嫉妒,嫉妒她从来不介意自己在外面找女人,却能为陈灏东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崩溃痛哭。 再到后来他带她去三亚,那是两人第一次出游,时间不长,却是结婚两年来唯一一次连续几十个小时呆在一起。 尽管过程闹得不愉快,但是周勀觉得还算一个良好的开端。 后面还有种种,若从头开始算,他们已经在一起快五年时间。 五年,恍若一梦。 周勀在一阵心痛中睁开眼睛。 “哥,你醒了?” 耳边传来声音,周勀转头看了眼,周歆正坐在床前,再环顾四周环境,此时正在老宅自己以前住的卧室里。 “几点了?”他艰涩开口,撑着爬起来。 周歆看了眼腕表,“九点多。” “晚上?” “嗯,晚上。” 周勀绕过她看了眼窗外,窗外果然已经天黑。 “还好,也才睡了几个小时。”他说完揭开被子下床。 周歆见势摁住他手臂,“你干嘛?” “我让徐南找了打捞队,过去看看情况。” “你说你现在要上岛?” 他没回答,却已经将鞋穿好,“车借我用一下。 “你疯了吗?” 周歆似乎比他还激动。 周勀见状也懒得问她要车钥匙了,转身又在床边翻找。 “你找什么?” “我手机呢?” “手机?”周歆也帮着他找,最后在旁边桌上找到,可惜已经没电了。 “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哥…” “我给小赵打个电话!” “哥!” 周歆喊着去拦他,可是根本拦不住,最后周勀也放弃问她要手机了,又开始找自己的外套。 周歆就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翻乱撞,后来还是没找到,他开门要出去,周歆总算冲上前把人拽住。 “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已经死了,不在了,就算你找人把整个潼海翻过来又能怎样?” 周歆总是能把话说到最刻薄。 她想要激怒他,刺激他,可是眼前的人似乎无动于衷,眸中除了一点茫然之外只有平静。 “不会,她应该还在,我相信她还在,在某个地方等我,我要去把她接回来。” 周勀抽掉周歆的手,晃了下身子走出去。 周歆愣在原地,很快又听到走廊传来刘舒兰的声音。 “阿勀,阿勀,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你还要去哪儿啊?” 周勀似乎嘀嘀咕咕地跟她解释了一通。 “不行,我不准你去,你别去…儿子,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紧接着便是有人咚咚下楼的声音。 周歆回神跑出去。 “哥!” 她站在二楼冲楼下喊,可周勀头也没回,背影已经没入夜色中 刘舒兰端着一碗汤还站在走廊,跺着脚又哭又叫。 此后几天周勀一直呆在岛上。 打捞船从两艘变成三艘,三艘变成六艘,六艘变成二十艘。 徐南几乎把整个潼海市干这行的人都找了过来,但是茫茫大海,一点音讯都没有。 那几天对周勀来说或许是度日如年,可是地球一直在转,时间匆匆,从不为任何人停止。 很快春节假期就结束了,各行各业开始上班。 公司里的事几乎都由邓顺林顶着,徐南在岛上陪着周勀耗,期间谁都不敢打电话过来。 大概是初九,徐南突然举着手机过来。 “周总,许队的电话。” 周勀从礁石上起身,拍了下身上的风沙。 “喂…”尽管快一周过去了,他的喉咙还是没有好,甚至有严重的迹象。 那边许世龙也没多问,切入正题:“局里这边已经开始上班了,汇报上级,李小兵已经在全国通缉。” 李小兵便是柴鸡,当时唯一一个逃走的绑匪。 周勀这边久久没动静。 许世龙又问:“周先生…” 他看了眼远处的船只,“好。” 许世龙松了一口气,又说:“另外金大富情况可能不大好,医院那边下了病危通知书。” “嗯。” “那你…” “嗯?” 许世龙听他那声音,又哑又沉,实在不忍心。 “算了,你自己好好保重,一有消息这边会立即联系你。” “谢谢!” 挂断电话,周勀把手机还给徐南。 言情海 第259章 他是在折磨自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徐南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陪老板在荒岛上熬着,风吹日晒不说,还必须独自面对眼前这个木头人。 对,现在说周勀是木头人一点都不为过,甚至可以说是石头人,还是一块望妇石,就成天坐在岸边盯着之前快艇爆炸的方向。 徐南心焦得要命。 他跟了周勀这么多年,见过他发火,见过他骂人,见过他为了一个项目气急败坏或者意气风发,可独独没有见过他这样。 怎么样呢?像是整个人都被抽成空心了,没有语言,没有情绪,连眼中都没有光。 中午有人把饭送到了岛上。 徐南勉强吃了点,又拿了一盒去送给周勀,周勀没拒绝,只捏着手里的烟:“搁那吧。” “您还是趁热吃点吧。” “嗯,会吃的,先搁那。” 他就这样,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完全封闭自己,愿意说话,也愿意吃点东西,甚至没有一点儿悲痛欲绝或者歇斯底里,可是挨得近的人都清楚,他这种状态才是真的有问题。 这时徐南兜里的手机震,他不得不把打包盒搁周勀脚边一块石头上。 “接个电话,您先…” 周勀压根没搭理,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别在自个儿眼前晃。 徐南拿着手机走到稍远处。 “喂,二小姐。” “他今天怎么样?” 徐南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礁石上抽烟的周勀,叹气,“还是老样子。” “就没得劝?” 徐南苦笑一声:“我没这胆,再说您是没见他现在啥样,别说劝了,我多看一眼都跟着心里揪得慌。” 那边没了动静。 徐南捞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二小姐,那…” “我知道了,我过去找他。” 临傍晚前周歆果然登岛了,租了一辆快艇过来,引擎轰鸣在这荒岛上十分刺耳,周勀从远处扫过来看了眼,看到从快艇上下来的女人,穿着风衣,裹着丝巾。 周歆也与他遥遥对望,以为自己突然出现在这对方起码应该有些情绪波动,可周勀仍然坐在那,双手插兜,眯了下眼,很快就把脸别过去了,从头到尾不过数秒钟,他像是对周歆的突然出现毫不关心。 周歆心里一顿,觉得徐南在电话里描述得还是过轻了。 他这不是悲伤,不是绝望,而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封在了一个不透气的密封容器里。 “二小姐,您还真来了啊。”徐南迎上。 周歆把脸上的丝巾往下扯了下,四面八方粗野的风就直往脸上拍。 她也半眯着眼,环顾四周。 “这还真够荒的啊。” “谁说不是,除了树就是石头,连鸟儿都没几只。” 徐南大概也是在这耗得够够的人,已然没了平日的文雅。 周歆盯住他看了眼,“啧啧,吹了几天海风都黑了不少。” 徐南无奈抬了下眼镜,有苦难言。 周歆顺势拍了下他的肩,“行了,辛苦,我去看看!”她绕过徐南往周勀的方向走。 海风依旧肆烈,周围荒凉的环境更烘托出此时的压抑与无望。 周歆裹着身上的风衣走到他面前,周勀总算舍得抬头看她一眼,但眼里还是没什么情绪,只问:“你怎么来了?” 周歆盯着他的脸,短短几天已经瘦了一圈,原本鲜明的轮廓此时更凌厉,只是胡子拉渣,头发也没打理,若不是五官条件好,往那一坐真就像个流浪汉。 周歆忍不住拿着手机,对着周勀按了快门,“咔嚓”一声,令周勀眉心总算蹙了下,他再度抬头,看着周歆。 “你做什么?”哑哑的,他鼻音很重。 周歆收了手机,“不做什么,拍张照片寄给杂志社,名字都已经帮你取好了,就叫荒岛求生,生还的生!” 这话听着像是开玩笑,可真正十分残忍,誓要往周勀伤口里挖去,可周勀还是无动于衷,继续别过头去看着海面。 海面上此时还有许多船,游轮,快艇,渔船,还有二十多艘他花钱找来的打捞队,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谁都知道打捞队一无所获。 “哥,你觉得你在这耗着有意义么?人都已经死了,就算尸体这么多天也该捞到了,你之所以还在这耗着只是因为你不敢面对事实,给自己制造一个假象,可是这种假象能够维持多久?一周,一个月,一年?你这么无休止地沉浸在痛苦中,除了让周围关心你的人担心心疼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周歆语气不重,但一板一眼。 这段时间谁都不敢来劝,但是她敢,且她愿意把最残忍的一面全部撕开摊在他面前看。 以周歆对周勀的了解,她就不信了,他还真能为了一个女人痛苦到哪里去? 人刚没,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也正常,但时间从来都是最好的药剂,没什么能够经得住时间的洗涤。 周勀默默听完,脸上还是无动于衷,但却起身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也没看周歆,直接绕过她就往另一边去。 周歆倒愣了愣。 “欸,哥,你去哪儿?” 前面的人不回答,也不回头,风吹着他的衣摆,原本十分的合身的外套此时穿在他身上竟然有些空落。 周歆没来由的一阵心酸,踩着高跟靴子急追了两步,可眼前人影突然一崴,毫无预兆,直直倒了过去。 …… 病来如山倒,周勀这一轮是彻底栽了,高烧三十九度半,感冒,扁桃体化脓加上肺炎。 周家人还不敢把他往医院送,因为常安的事已经在媒体和晚上闹得人尽皆知,如果送医院肯定又会有很多记者闻风而至。 最后老爷子拍板,把他留家里,叫医生上门给他治。 周勀连挂了几天水,烧倒是退了一些,但人还是浑浑噩噩,吃得不多,加上重病,整个人消沉得不行,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整宿整宿不合眼。 没办法,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张脸,柔柔的,淡淡的,不是特别喜欢笑,可只要一笑感觉全世界都会跟着她一起软掉。 以前不知听谁说过,若心里太痛苦,心脏长期承受折磨就会想办法把这些痛苦转嫁到其他地方。 周勀躺在床上浑身没一处舒坦,可是心里却似乎好受了一些。 刘舒兰看他熬得辛苦,又是什么都不说不吐的性子,作为母亲肯定心疼,但不敢多劝多问,自己躲起来偷偷哭了好几次。 周世青又不善与儿子沟通,顶多也只是叹气。 最后还是周歆拿了主意,私底下偷偷找了医生,给周勀在药水了加了一点镇定剂。 谁说世上不是所有病都有药可医?就算无法根治,至少可以缓解一时。 一针安定下去,周勀偷得一宿好眠。 第二天被外头走廊上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 “…打捞队还没撤?” “没有,不光打捞队,我听他手下人讲,他还雇了几十个在岛上和附近搜人,偏要找到一点什么才能甘心!” “真疯了,这个混账东西!”最后一句话周阜山突然抬高音量。 周歆立即压住:“爷爷,您小声点。” 周阜山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了,又缓回口气,“还没醒?” “没有。” “进去看看。”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走廊一点光亮透进来。 周勀在黑暗中重新阖上眼睛。 周歆扶着老爷子走在床前,床上的人平躺,闭着眼,呼吸有些重,但看模样睡得还算香。 “睡了多久?”周阜山问。 周歆:“快十二小时了。” 周阜山似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让他睡吧,睡着了可能会好受一些。”随后周阜山挥挥手示意周歆出去。 人走了,房里再度恢复死寂,连着走廊透进来的那一抹灯光也在门缝合上的一刻消失。 黑暗中周勀重新睁开眼。 高烧退了,肺上炎症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喉咙也不疼了。 身体上的病痛神奇般消失,可独独留下心口那一块,从此要他在这漫漫长夜中独自清醒,在清醒中忍耐苦撑。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中旬,周勀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总算见好了,第一件事又要登岛。 这次周歆也不劝了,刘舒兰却不舍得,站在房门口拦着。 “儿子,别去了,别去了行不行?再这么熬下去你自己都快没命了。” 可周勀不吭声,拿了外套车钥匙要下楼,结果在楼梯拐角处被周阜山堵了个正着。 “去哪儿?” “去池尾岛。” “不准去!” 周勀看了眼,也懒得跟老爷子争,绕着就要出门。 周阜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手里的拐杖就往周勀身上招呼。 “混账东西,是不是觉得现在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还是老子当年教你的那些道理全都喂了狗?我让你去,让你去…” 拐杖一下下敲在周勀身上,刘舒兰见势赶紧从楼上冲下来拦。 “哎哟爸您别打了,别打了,他身体才刚见有些好……” 当娘的总是心疼儿子,可是刘舒兰越护老爷子越气,打得也越狠。 其实从小到大这也不是周勀第一次挨揍。 小时候周世青忙,刘舒兰又一味护着,所以周勀从小的规矩都是老爷子在给他上。 老爷子那时候已经退居二线,浑身的劲儿使不完,又是当兵出生,那点带兵打仗的凶猛锐气最后全都用到教育这个嫡亲孙子身上。 他不求周勀读书多棒,人有多聪明,只教他顶天立地,男儿要有男儿的担当,所以周勀身上的克制与意志力并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受周阜山从小调教打压磨炼而来。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蔫儿不拉几,魂不守舍,哪还有一点我周家长孙的样子!” “孬种,孬种才不敢面对现实!”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小安走了我也不舍得,可是日子就不过了?你再看看你,如果小安在天有灵,你觉得她希望你这样?” 老爷子一边痛骂一边举着拐杖往他身上敲,周勀也不躲,后背和腿上被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刘舒兰在旁边哭天抢地,周歆又要拉老爷子又要挡开周勀,动静太大家里保姆也都赶过来了,全部乱作一团,最后总算把老爷子拉开了。 周阜山喘着气靠楼梯栏杆上,握拐杖的手战栗不止,可是被揍得几乎跪蹲在地的周勀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好像成了一块顽石,油盐不进。 刘舒兰抹着泪,“阿勀,你醒醒啊,你这是要妈的命。” 保姆也在劝,“…想开点,周先生,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才能往下过日子。” 似乎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尽快走出悲伤,可是天知道他似乎也并没有很悲伤,至少没有旁人想的那么悲伤。 他只是有些喘不过气而已。 周勀撑着站起来,姿势有些狼狈,但表情十分正常。 他说:“爷爷,人还没找到,尸体也没有,你们不能就这么判定她已经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勀显得很平静。 “抱歉,我得过去一趟,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饭。” 他捡了地上的衣服和车钥匙,拍了下腿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眼看人已经走到大厅。 老爷子又气又急又痛心。 “阿勀!”他跺着拐杖喊出声。 周勀停在原地。 周阜山问:“你到底几时才能面对现实?” 周勀没转身,大厅那里也没亮灯,他杵立在那,只有苍沉的声音传过来。 他说:“我相信她还在!” 周阜山咽口气,缓了缓,“半个月了,你已经让人找了半个月,如果小安还活着,她早就已经自己回来见你。” 最痛苦的有时候可能不是现实,而是必须一次次被人逼着去面对这个现实。 造梦有多难,怎么就不能让他好好留在梦里? 周勀闭眼沉了一口气,没言语,抬腿迈了出去。 刘舒兰一下捂住嘴,失声痛哭。 周歆别过脸,眼里泛酸。 唯独老爷子一个踉跄靠在栏杆上,大气往上猛喘,好一会儿才顺过气,痛心地说:“他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折磨自己而已…” …… 二月中旬了,云凌还是很冷,周勀随意套上外套出门,路上给徐南打了通电话。 这几天他生病卧床,徐南总算也得了喘息的机会,可这会儿老板又来找,提心吊胆连声音都颤。 “周总…” “有消息了吗?” 徐南叫苦不迭,但嘴上还得佯装平定,“暂时还没有。” “继续找。” “啊?” 徐南想说都已经找了半个月了,整片潼海都快要翻过来,不仅如此,周边能找的荒岛和小村庄都已经去差人打听过,别说活人了,就算尸体隔这么久大概也已经被海里的鱼都啃食干净。 可这些话徐南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说。 “好的,会继续找,您身体恢复得怎样?” 周勀克制住咳了声,“没事。” “哦对了,昨天许队联系过我。” “许队?许世龙?” “对,给我打了电话,好像有事找你。” 周勀挂了电话,把车停到路边,转手又拨了许世龙的号码,可是一时半会没人接,他看了眼腕表,快晚上六点了,可能已经下班。 正要挂电话,手机那头却通了。 “周先生?” 周勀顿了下,“你找过我?” “哦对,昨天给你助理打过电话,但他说你这两天病了,我也没好意思打搅,怎么样,还扛得住?” 周勀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没回答,只问:“案子有新进展?” “不算进展,只是之前从海里打捞上来的东西……” “什么?”周勀急问。 那边却顿了下,“算了,你现在有时间没,要有的话来局里找我一趟。” 周勀几乎急转车头冲上了马路,二十分钟已经穿过下班的高峰期抵达公安局。 局里大部分人已经下班了,周勀直接去办公室找许世龙。 许世龙看到走进来的男人,愣了下,继而宽松地笑,“够快啊!” 周勀没接茬,只问:“让我过来有事?” “哦,有样东西。” 许世龙拉开手边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来一只透明塑封袋,直接扔周勀面前。 “看看,是不是你太太的东西。” 周勀没接,只低头看了眼,一根细细的编织红绳,绳子已经断开了,但挂坠那颗小玉石还在。 周勀缓了一口气,问:“哪找到的?” “证物组那边清理了从海里捞出来的船体残骸,这东西刚好缠在一根钢条上,那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你太太的东西,所以拿过来让我问问你,你看…” “是。” 许世龙又顿了顿。 他其实之前就已经猜测到会是这个答案,但见周勀如此平静的表现,难免吃惊。 要知道之前起码还能自欺欺人,抱有一丝侥幸安慰自己或许常安根本就不在那条船上,可是一旦在海里捞到她的随身之物,意味着什么? “周先生…” “东西能不能让我带走?”眼前男人依旧平静。 许世龙愣了下,“暂时还不行。” “因为是现场证据?” “对,所有现场找到的东西都必须编号封存,但是等这件案子结束之后属于你太太的遗物都会还给你。” 许世龙很自然地用了“遗物”两个字。 周勀目光依旧盯着桌上那只塑封袋。 红绳上还沾着海里的沙泥,大概是证物组那边没洗干净。 “好,谢谢,回头联系!” 他静静地走出公安大楼,上了车,却没开走。 彼时华灯初上,那辆车一直停在公安大楼的停车场,没有发动,远远看着像是里头没有人,可若走近便能看到驾驶座上分明有个高大身影,双手抱住方向盘,头垂着几乎要镶到胸口去,若再仔细多看几眼便能看到那人肩膀微含,颤栗不止。 …… 常家是在爆炸发生的第二天下午才得到消息,之后常佳卉也找过周勀几次,但他都拒不相见。 魏素瑛暂时还瞒了常望德两天,可现今网络发达,资讯传播得极快。 尽管这段时间周家一直在尽量压住消息,可哪有不透风的墙,媒体和网络上早就有新闻出来,而且传得神乎其乎,什么讹钱绑架,什么仇家寻仇,加之常佳卉的悲恸根本掩饰不住,还是没能瞒得过常望德。 常望德得知消息之后独自在后院坐了半天,晚上就被送去了医院。 医生作了急救措施,常望德又在ICU躺了几天,勉强算度过危险期,之后被魏素瑛哄着又在普通病房住了一阵子,等病情稳定出院已经是二月下旬的事。 周勀不露面,她便去找了陈灏东。 陈灏东那会儿也已经好多天没去公司上班,常佳卉在他公寓附近的一家小酒馆找到他,整个人颓得不行。 常佳卉勉强跟他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当天发生的事,之后就开始哭,边哭边喝酒。 都说借酒消愁,可其实有时候喝醉了反而会把悲伤放大。 “我姐啊,我姐就是个傻子,她以前多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她的是不是?怎么最后就会弄成这样?” “……你是,姐夫也是,一个个都不知道珍惜,可是我姐有什么错?你说……她有什么错?” “现在连个尸骨都没找到,她下辈子是不是都不能投胎做人?” “……王八蛋,你们这帮王八蛋,就只有欺负她的本事,怎么连个人都护不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很害怕,灏东哥…她肯定害怕死了,为什么你们不能早一点找到她?” “……” “……” 那个春节就好像是世界末日,每个人都沉浸在悲恸中,可是又如独立的个体。 常佳卉,陈灏东,魏素瑛和常望德,包括周家这边的长辈,他们似乎都有自己各自纾解痛苦的方式,唯一相同的是大家都在渐渐接受一个现实——即常安走了,她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二月最后一个星期,在ICU躺了快一个月的金大富终于停止呼吸,而在门口轮班值守二十多个日夜的刑警也都松了一口气。 周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岛上回来。 他一身风沙赶到医院,杨荣和许世龙都在,前者与周勀不算熟,见他过来也只是打了声招呼,许世龙因全程跟踪这个案子,与周勀交流更多些。 周勀看了眼床上用被单盖住的遗体,问:“临走前什么都没交代?” 许世龙摇头,又看了眼旁边的杨荣。 这段时间都是杨荣那队的人守在病房,所以他更有发言权。 “不是没交代,是压根没机会交代,从现场送来医院就没醒。” 言下之意是金大富在昏迷的状态在医院熬了二十多天,生命力也够强。 “抱歉。”许世龙看周勀低头沉默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周勀发而笑了笑,“抱歉什么,你们已经尽力。” 许世龙:“不过还有一个李小兵在逃。” “嗯。”他惜字如金地应了声,还是那句话,“有消息再联系。”说完没作停留,直接出了ICU。 这边杨荣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剐了眼,问:“听说还雇着人在海上搜?” 许世龙略有疲惫地捏了下鼻梁,“是吧,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是长情!” “嗬,哪里是长情,不过是不想去面对事实罢了。” 言情海 第260章 追悼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三月份,云凌气温升了一些,但还得裹着大衣棉袄出门,看着好像离春天还很远。 周勀总算开始去公司上班了,去的那天是周一,穿了件深色薄呢大衣,除了脸色深沉一点之外看上去跟之前并无异样。 很快公司上上下下都传遍了消息,茶余饭后自有人议论。 “喂,今天老板来上班了。” “对啊,我刚在楼下大厅就看到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有没有看出哪里不一样!” “嗯…好像瘦了点。” “就这样?” “不然呢?难不成还得脱层皮?” “可是听说他当时人都已经赶到现场了,眼睁睁看着船在自己面前炸了。” “那又如何?” “如何?换做我都要崩溃了好嘛,而且网上不是说他太太当时肚子里都有孩子了嘛,这是一尸两命啊,一下子老婆孩子都没了,啧啧…我光想想就觉得好可怜。” “可怜什么啊,暂时的难过肯定是有的,不过你看我们老板啥条件,又帅又有钱,等过阵子再找个更加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早就不记得死了的这个了。” “对哦,想想也是,男人没一个长情的,更何况还是像他这种质优男!” “……现在可不光质优,还是黄金单身汉呢,要不我们打个赌,赌他三个月之内就能找到新欢!” “三个月,这也太急了点吧。” “嗤,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守寡啊,再说就算他不找,好多骚浪贱也会闻着味道凑上去。” “……” “……” 同样一件事,在你身上或许是灭顶之灾,可是换到别人眼中会衍生出很多其他东西,更何况还是周勀和常安这种身份。 一个是年轻富商,一个是前任高管之女,不用深究具体事情光看身份就已经可以编纂出很多故事,然后观众会把自己的情绪或者想象全部加注到这些故事里面。 整个二月到三月,房企富商妻儿被绑架并撕票的新闻在网络和媒体上闹得很凶,可是资讯日新月异,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八卦和新闻,所以闹了一段时间之后观众目光自然又被其他劲爆的东西吸引,留下的只是一些舆论和猜测。 当然,这些舆论内容更偏向于趣味性的编撰,可是再精彩的编撰也会随着时间慢慢被人淡忘,到后来人们大概只会记得周勀曾经有个前妻,很不幸在最好的年华被绑架撕票了,离世时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 再多一点大概还会被人惋惜几句,或者说这个女人福薄没好命,其余还剩下什么? 日升日落,地球照样转,日子还得过。 对于周勀而言,如果不是呆在岛上的徐南每天准点来信息汇报,他也快要错觉一切都没发生过。 …… 三月末,许世龙那边终于来了消息:李小兵被抓捕归案了。 其实周勀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实在是李小兵太容易找了,因为有毒瘾,这种人就像被暂时困在洞穴里的兽,饿到一定程度总会想办法出来觅食,所以警方只需随便设个诱饵他就会往陷阱里跳。 周勀从许世龙那里得知,原来这两个月李小兵压根就没离开过云凌。 “李小兵的笔录是我做的,他交代了整件事的始末,包括你太太最后遇害的经过,我知道你可能未必相信我的一面之词,所以你还是自己过来听听吧。”许世龙在电话里跟周勀说。 周勀没有直接回应,也没有去见李小兵。 因案件证据充分,嫌疑人也供认不韪,所以公安那边很快就侦查终结。 四月初,案子移交检察院审定。 因这件案子上了媒体,也算轰动,加之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所以检察院很快便作出了起诉决定,随后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但尽管效率推进,一层层手续还是不能少,等正式开庭已经是六月份。 六月的云凌已经有些热了,平均气温达到28度以上。 周勀早晨出门去法院,太阳光已经十分刺眼,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恍了下神。 总感觉昨天还在冰凉的海水中,春天那么远,怎么一下子就入夏了呢? 绑架案开庭,周勀作为被害人配偶坐在旁听席,同时一起出庭的还有常佳卉,周歆和刘舒兰。 魏素瑛原本也想来,但那时常望德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大部分时间卧床,魏素瑛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法官宣布开庭后,庭警把李小兵和冯细桂带上来,两人头发都剃得很短,人也已经瘦成皮包骨,只是前者始终闷着头,像只畏畏缩缩的猴子,后者仰脸傲视,好像完全不觉得一会儿要面临的境况有多可怕。 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样子。 庭审开始,法官例问。 因之前都已经在公安局招认,也都录了笔录和口供,所以庭审其实只是走个流程。 可怜李小兵几乎已经说不上话,几乎只能答“是”或“不是”。 至于冯细桂,他或许是惯犯,已经有过经验了,加上原本心理素质过硬,还能当着法官的面完完整整地阐述经过。 ‘…是金大富先找到我,那时候我刚出狱,老家人都没了,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晚上也没地方睡,所以他说能大捞一笔我就心动了… “柴鸡和钩子也是他那边拉入伙的,都是毒友,他们也缺钱,缺得很,这东西一旦沾上就是个无底洞。” “我们事先计划了一个月,又跟踪了她一个月,一直在找机会下手,从接头到拿钱,最后怎么脱身,每个环节我们都设想得很完美,我有经验,也知道有钱人不会在乎这点身家,拿钱买命很正常,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报警!” “…侠有侠义,我们绑匪也有绑匪的规矩,身份都暴露了,主家还报警,这不明摆着不想她活了嘛,那也不能怪我们不客气,当然,把人绑船上的主意是金大富出的,绑炸药的主意也是他出的,当时那女人还一直求他,说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要多少钱都给,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又哭又叫又下跪的,不过那种时候谁管她啊,大家都是搏命,还指望我们这种人有同情心?” “……不过我事后想想也挺刺激,如果最后我们几个脱不了身,拉个人垫背也行啊,想想一尸两命,还是个有钱太太,好像老子还是啥大官儿吧,有这种人陪葬也值了不是……” 冯细桂嚣张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 常佳卉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边哭边骂畜生,刘舒兰也在旁边抹眼泪。 这种惨绝人寰的事,莫说是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就算只是旁人也会觉得十分心酸,可周勀全程盯着那张脸,应该是一张魔鬼的脸,可其实搁那也就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十分普通。 庭审持续时间不长,因无什么可辩解,大概十点多法官作了宣判,冯细桂和李小兵被判处死刑,缓刑两年执行。 宣判词读完之后常佳卉第一个从椅子上跳出来。 “为什么不是立即执行,为什么还要缓刑?” “两条命啊,这对我姐不公平……” 她在庭上哭天抢地,最后被“庭警”请了出去。 众人也是唏嘘,毕竟事情结局太惨烈,可法律条例摆在那,主谋是金大富,李小兵和冯细桂只能当做从犯。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堵在门口的记者一拥而上。 刘舒兰,周歆两人护着周勀挤出去,之后小赵和徐南冲上来开道,又是闹腾的一段路,直至把车门关上,小赵立即发动车子开出法院。 等车上了马路,周歆给周勀打开电话,她正开着另外一辆车载着刘舒兰跟在后面。 “哥,回去还是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徐南当时就坐副驾驶,透过后视镜偷瞄后边的人,周勀闭着眼,“我还有事要办。” 周歆没多问,挂断电话。 徐南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周总,您接下来是……” “去岛上。” “啊?” 小赵也不可思议地偷瞄了一眼,最后与徐南对视,但作为下属也不敢反驳。 “好,那前面我就调头了。” 又是一个多小时车程,小赵把车开到码头。 徐南跟在后边要和周勀一起登船,周勀回头瞄了眼,“你不用跟过去了,先走吧。” “那小赵…” “小赵也不用留在这等。” 他独自上了快艇,站在船头,风浪起,很快连人带船一起消失在海上。 池尾岛是潼海内的一座侵蚀岛,何为侵蚀岛呢?就是因海水侵蚀而形成的岛屿,这类岛屿多靠近大陆边沿地带,面积很小,所以不起眼,也无任何开发价值,若从上空往下看,有点类似于海面冒出来的一块土堆或者山丘。 周勀独自站在岛上,身后是那座废弃的灯塔,每隔一小时钟声就会响一次,可灯塔上的信号灯却永远不会亮。 太阳从头顶往西沉,海面上渐渐像是撒了一层血光,直至整个掉到海里。 暮色开始合起来,周勀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刘舒兰的,周歆的,还有常佳卉的,可是他一个都没有接。 那一刻他倒是希望自己可以悲恸,可以难过,甚至可以像常佳卉那样失声痛哭,但是很奇怪,这些一样都没有。 周勀觉得自己像被人装进了一个塑封袋里,眼看着袋口被一点点扎紧,仅存的一点空气也快消耗干净,余下的就是苦熬等着结束,这种一口紧跟一口的窒息感,生不如死。 天黑之后大海又开始嘶嚎,周勀坐船回去,回程路上接到陌生电话,只可惜岛上信号太差,那边长篇大论似地讲了一大通,周勀也只听懂了大概意思。 电话是辉建人事部打来的,婉转表达常安已经不在,让他有时间去公司把她的私人物品拿回去。 而在云凌某间公寓门口,何灵已经敲了半天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开门啊!” “你个孬种,不敢面对事实,以为躲起来就行?我告诉你,庭审都完了,凶手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招供,她死了,炸没了,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见人?” “灏东,陈灏东,你他妈是就是个孬种!” 何灵在外头歇斯底里,又骂又叫又哭,而隔着一扇门,屋里黑灯瞎火,窗帘没开,唯独电脑屏幕发着幽幽的光。 陈灏东今天没去法院旁听,以为在家看转播视频会好一点,可是事与愿违。 这种感觉很多年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 那时常安被常望德的人带回来,连夜送上飞往伦敦的飞机,之后一段时间任由他怎么找怎么等都毫无音讯。 也曾试着去求常望德,当着他的面发誓,承诺,甚至下跪,但是依旧没办法联系上常安。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么绝望,可是现在呢? 后来何灵也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了钥匙,等她开门进去时已经是大半夜。 屋里一股乌烟瘴气,烟味混着酒气。 陈灏东蜷着身子坐地上,长腿弯曲,手臂枕着头搁腿上,脚边倒了好些啤酒的易拉罐。 “灏东…” 何灵几时见过他这样,开口出声的时候就想哭了。 她蹲到陈灏东旁边,地上的男人抬头瞄了她一眼。 何灵忍着哭气说:“她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对啊,他还想怎样?是他当初作了错误的决定,现在要承担这个错误的后果。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可能她又登上了哪架出国的飞机,伦敦,纽约,新西兰,随便去哪里都好,就算以后再也不回来,我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也好过像现在这样……” 陈灏东嘴里轻喃,身子仰过去靠在沙发腿上。 屋里没开灯,隐约一点从外面透进来的月光刚好落在他脸上。 何灵看到他闭着眼,喉结上下翻滚。 …… 六月很快过去,案子算是尘埃落定。 网上为这事也早已翻了篇。 常佳卉去荣邦大厦堵了周勀好几次,但一直没机会见到他,后来又在长河门口守了两次,结果依旧无功而返,后来还是从周歆那里问到他这两个月一直住在怡和公寓。 常佳卉拿到了周勀在怡和公寓的单元楼号码,下班之后便在一楼大厅等他。 等了大概三个多小时,总算见到人进来。 “姐夫!” 周勀当时还在打电话,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 “…有消息立即联系我,先这样。” 他挂了电话,常佳卉立即冲过去。 “我找你有事!” 周勀收了手机,“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上楼,这边是一户一梯的设计,所以出去之后周勀直接开门。 常佳卉在门外往里探了眼。 因这一年左右她也一直住在怡和,所以对这边的户型已经算比较熟悉,周勀住的这套明显要比借给她住的那套宽敞,看着应该是大户型。 周勀进去之后就随手扔了西装。 “先坐,自便吧!” 他说话一向惜字如金,常佳卉并不介意,只是见他卷着袖子进厨房,烧水似乎要煮东西,她好奇问:“你还没吃晚饭?” “没有,下午一场会刚开完。”完了他又问,“你吃过没?” “吃过了!” 那时候都已经过了八点,常佳卉不可能一直挨着饿在楼下等,他便没再说什么,专心煮面。 常佳卉在门口又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一身衬衣西裤,除了比之前瘦一些之外似乎没啥异样。 应该已经从悲痛中缓过来了吧。 常佳卉咳了声,“姐夫,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姐办个丧礼?” 很直白,又很突然,当时周勀在锅里搅面的手停了停,但很快他就回答:“为什么要办丧礼?” “我姐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办个追悼会总要吧?” “不需要。” “……” 那人头也不回,依旧一下下搅着锅里的面条。 常佳卉被他气得够呛,“你什么意思,虽然你们结婚时间不长,我姐也没给你们周家舔个一儿半女,但电视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姐生前也没对不起你吧,你难道不该给她好好办一场追悼会?” 周勀不吱声。 常佳卉又说:“我和我妈商量过了,我爸也是这意思,不需要风光大葬,但是追悼会肯定要有,起码要让我姐入土为安!”说到这常佳卉有些撑不住,吸了下鼻子缓口气,“如果你工作太忙我们也不勉强,不需要你亲力亲为,我们这边可以替她办,但是你作为配偶需要出席,这样可以吗?” 周勀腮帮紧了下,面条已经软了,他一小小绕着筷子。 雾气腾腾间,常佳卉听到他说:“追悼会我不会办,丧礼也没有,如果你们执意要弄,我不阻止,但是我也不会出席。” “你…” “先这样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不留你了。”周勀把筷子放下,转身盯着常佳卉看了眼。 常佳卉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想象不出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男人。 好歹也坐了几年夫妻啊。 “算我姐看错了人,王八蛋!”她气冲冲地跑出去,经过客厅时还抬腿顺带踢翻了一只花瓶。 周勀听到哐啷一声,面糊了,有水溢出来,他揭开锅盖拿碗,手又没托住,碗滑掉,碎了一地。 真是好不了了。 一塌糊涂! …… 第二天常佳卉毫无预兆地冲进周勀办公室,秘书拦都没拦住。 “周总抱歉…” 当时周勀正在跟邓顺林聊事情,抬头看了眼,挥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常佳卉依旧气势汹汹地站那。 周勀:“如果你还是为了追悼会的事,我劝你…” “不是!”她打断,“追悼会的事不会再劳您费心,我家会替我姐办,我来是为了换你钥匙!” 常佳卉将怡和那套小公寓的钥匙猛地拍到周勀桌上。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常家再不会跟你们姓周的扯上任何关系!” 她扔下这句话就挎着包转身出去,边走嘴里还边骂“王八蛋”,直至人随着骂声消失,周勀僵直的背才往后重重一靠。 旁边邓顺林扫了眼桌上的钥匙。 “为什么不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说你不办丧礼的原因!” 周勀闭眼拿手捏了下鼻梁,“没什么好说的,我没办法要求所有人都跟我一样。” “你怎样?”邓顺林也皱着眉,“你这无非就是自欺欺人,一味活在幻想和不可能的希冀里,我听徐南说你到现在还在雇人找,你……” “行了,谈事吧,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一周后常安的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其实也不能算是追悼会,只是一个告别会,没有遗体,没有骨灰,只有她的照片和几件平时用的物件,也没对外透露消息,就家里几个人,不过周家那边也都去了,包括周歆。 告别会上常佳卉哭得不能自已。 常望德也老泪纵横,唯魏素瑛坚强一些,但也一直抹眼泪。 刘舒兰哭得也挺凶,嘴里还喊常安的名字。 周阜山见惯了风浪,没哭,没喊,但谁都知道常安走后老爷子其实很心疼,保姆说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书房擦棋子,那盒白玉棋是常安前两年送给他的寿礼,平时他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只有常安去陪他下棋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悼的方式,但是周勀全程缺席。 追悼会后一起去了陵园,墓地是常佳卉给她选的,知道她不喜欢闹腾,所以给她找了个幽静的地方。 衣冠冢,墓碑上的碑文以常佳卉的名义刻,称“家姐”,而不是周勀的“爱妻”。 下山之时太阳快要落山,而在城市的另一边,周勀刚从看守所出来。 他终于去见了李小兵,在探望室里面对面亲口说:“你给我再陈述一遍当时把她送上船的情形。” 从海里捞上来的小玉石,李小兵和冯细桂的口供,庭审招认,一直到现在他面对面让李小兵再重复一遍…… 他一次次逼自己去面对现实,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周勀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 周歆的微信过来:“追悼会结束了,碑也已经立好,哥,她真的不在了。” 言情海 第261章 该如何跟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又去了趟公安局,许世龙已经把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 “一件大衣,一条之前给你看过的小挂件,其余随身物品都没找到。”许世龙拍了下桌上的一只纸袋子,“都在这了,你再看看?” 周勀扫一眼,“不用看了,谢谢!” “谢什么,分内事,哦对了,这是你前两天问我要的视频,我都已经拷在盘里。” 周勀接过许世龙递过来的优盘。 许世龙见他沉默,又忍不住问:“案子已经结束了,最近怎么样?” “什么?” 许世龙见他心不在焉,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拍了下他的肩,“行吧,回头有事联系。” 末了觉得这句话也不大合适,略带自嘲地说:“最好也别联系,因为一般联系我准没好事。” 周勀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苦笑一声,“先走了,空了请你喝酒!” “好,记上了啊,我等着!” 周勀拎着纸袋离开,刚好小陆拿了盒饭从外头回来。 “许队,刚才出去那人是周先生?” “嗯,过来拿他太太的东西。” 小陆“哦”了声,把盒饭搁桌上,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听说他还派人在潼海找呢,难不成还指望人没死?” 许世龙:“……” 小陆:“这都半年多了吧,要没死早就已经自个儿回来了,而且当时也是他亲眼看着船炸的。” 许世龙边听边拆盒饭上的袋子,嘴里回:“越这样他越过不去。” “过不去?”小陆说,“可我看他刚才那模样也不像很伤心啊。” 许世龙抽了双一次性筷子,猛地往他头上敲,“你个孩子懂个屁!” …… 周勀从公安局出来,直接又开车去了辉建,就是以前常安工作的地方。 当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没什么人,陶碧霞是提前跟他约好的,所以留在那等他。 周勀到之后她便把人直接领到常安之前用过的工位旁边。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台电脑,桌上有些乱,资料,文件,废纸,订书机和笔之类的办公用具扔得到处都是。 周勀当时想,这么点儿地方她都收拾不干净,可真是… “周先生,您太太的私人物品应该都在这了,您先看一下。”陶碧霞说。 桌上摆了一只纸箱子,东西都提前帮他收拾好了,水杯,吃饭用的便当盒,披肩,小镜子之类,上头还压了一只小花盆,只可惜花盆里之前种的东西都死了,只剩几戳枯黄的芽儿还戳在那。 周勀把那只花盆拿出来。 陶碧霞略带尴尬地说:“可能是太久没浇水就死了,公司事儿多,这边也没人顾得上,要不这个就不要了,搬下去也挺重。” 陶碧霞说完默默注视周勀的表情,周勀却把花盆重新放进箱子。 “谢谢!” “不谢不谢,我也没做什么,就帮着理了下东西。” 陶碧霞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已经知道了周勀的身份。 周勀目光又在桌上扫了扫,问:“这个能带走吗?” “啊?” 陶碧霞顿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桌上一本笔记本,应该已经用过了。 “小常以前做的工作笔记吧,这没事,您当然可以拿走。” 周勀又道了声谢,把那本笔记本一并装进箱子,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并不沉。 他抱着箱子出门,陶碧霞跟着,一直将人送到电梯门口。 “那个,周先生……” 周勀回头。 陶碧霞:“节哀啊!” 周勀顿了顿,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含糊应了声,又说:“谢谢之前对我太太的关照!” 人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 陶碧霞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微微叹气。 “走了啊?”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陶碧霞猛回头,只见顾雯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站那。 “你吓死人了也不吭个气儿?” 顾雯嗤了下,眼神弩着电梯门,“有没有哪里不正常?” 陶碧霞:“什么不正常?” 顾雯:“就是死了老婆,有没有看出他特难过或者痛不欲生?” 陶碧霞想了想,刚才接触下来,从头到尾也就几分钟,但确实并没从那男人身上看到过多悲切的情绪。 顶多算个消沉。 陶碧霞:“好像并没有。” 顾雯:“……” 陶碧霞:“不过人都走了半年了,就算难过也该走出来了,再说像他这种条件还怕讨不到老婆?行了行了,这事跟咱们也没关系,别瞎操这份心。” 陶碧霞挥挥手把顾雯推进办公室。 …… 街上华灯初上,下班的下班,归家的归家,出来吃饭的吃饭, 周勀开着车在外面乱晃,那只箱子和纸袋搁一起都摆在旁边副驾驶座位。 他在思考一会儿该去哪儿,二十分钟后周勀却把车停在一家花店门口。 “你好,请问这个还能养得活吗?” 花店老板娘正拿着手机在刷视频,听动静抬头,见一英挺男人手里抱了只花盆。 盆里除了几杆已经枯死的芽之外什么都没有。 老板娘当即摇头:“养不活了。” 周勀眉梢拧了下,“或许还能再试试。”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先生,你看这芽都已经枯掉了,根也死了,这还怎么救?救不了了,您这是多肉吧?我这多肉品种也挺全的,要不您再挑一盆?” 周勀把花盆接了回来。 “不用了,谢谢!” 他抱着那盆枯死的东西走出去,路过门口,看到水桶里插了几枝花。 “这是…洋桔梗?” 老板娘走过来,“是呐,卖得就剩这点儿了,您要的话我算便宜点儿。” 周勀应了声,“麻烦帮我包起来。” 数分钟后周勀左手拿花,右手依然抱着那只花盆。 盛夏的夜实在闷得慌,周勀走了几步,觉得累,干脆席地就坐到了花店不远的台阶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西装和花束随手就扔旁边,那只花盆却被他小心翼翼地搁在西装上。 路过的人都要朝他看一眼,实在是他这形象气质却当街席地而坐很怪异,不过无所谓。 周勀自顾自地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那只小白兔的头像,点进去,拉着聊天记录往上翻。 当初常安刚从花店买了这盆“宝贝”的时候就给他发了张照片,那时候常安才刚进辉建上班。 终于翻到了,照片中的植物才冒出来一点小绿芽。 “…刚从一家花店出来,买了盆多肉。” “就刚才你发我微信上的那盆?” “对啊,可爱么?” “还行!”。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 “小兔子!” “……” “怎么突然想养这个?” “刚好经过看到了。” 周勀回想当时两人通话的内容,又看了眼微信聊天记录显示的时间,去年夏天刚过的时候,而现在已经又一年夏了。 周勀才猛然觉得,她已经离开了半年。 时间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浑然不觉,却一刻不停地在无声流逝。 大半个钟头后周勀回了长河,纸箱袋子花还有一只小花盆,两只手都差点拿不过来。 在门口按密码,试到第三次才打开。 只怪太久没回来了,这阵子脑子里又昏昏沉沉的,周勀觉得记忆力都好像衰退了不少。 打开门后把东西弄进屋,开了灯,偌大一间房,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周勀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在玄关那边站了好一会儿,脱了鞋进去。 …… 第二天上午有个高层会议,可是全体等到十点也没见老板出现。 徐南还在岛上,秘书最近能离周勀多远就多远,最后只能邓顺林硬着头皮打电话,可拨了几次那边也没人接。 邓顺林有点担心,一般他不会一句都不交代就无缘无故缺席会议。 “要不先散会,我过去看看?” 叶莉也是公司老人了,赞同邓顺林的意见。 “好,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们。” 邓顺林苦笑,“能有什么情况,最难的时候都已经熬过来!” 他拿了电脑和文件走出会议室,驱车先去了怡和,可惜在外头敲了半天门里面也没人应,又下楼去大厅找物业管家,问下来才得知周勀昨晚似乎并没过来住。 周勀名下房产众多,能过夜的地方自然也很多。 邓顺林又往长河赶。 长河是独门独户的别墅。 邓顺林在门口按了好一会儿门铃,依旧没人应,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自常安出事之后周勀就没回来住过。 这会儿正准备走,身后突然有人问:“你找谁啊?” 邓顺林回头,见是一中年女人。 “我找这家人。” “周先生啊,周先生应该不在家吧,你不知道这家出了事?春节的时候他老婆被人绑架撕票,人没了,周先生已经半年没来这边住…” 中年妇女边说边摁了密码进去。 邓顺林见状,问:“你是?” “我是这家钟点工,负责打扫卫生的。” 刚说完,里头传出一通咳嗽声。 邓顺林和王阿姨同时一愣,互相看了眼,立即推门进去。 穿过院子,主楼的大门居然没有关,只掩了一条缝。 王阿姨走在前面先进屋,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男士皮鞋。 “呀,还真在家呢。” 邓顺林冲进去,里头拉了帘子,光很暗,但空气里的烟味和酒味很重。 “周总!” 周勀就躺在沙发上,一条手臂盖住额头,茶几上横七竖八倒了好几只酒瓶,烟也抽了不少,缸里都满了。 王阿姨见了鬼叫:“哎哟这是怎么了?咋一个人在家喝这么多酒?” 邓顺林被她一惊一乍弄得头疼。 “我是他公司下属,这边我来处理吧,要不你先回去?” 王阿姨见这架势也懒得给自己找麻烦,直接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了。 人走后邓顺林捞了桌上的空瓶子看了眼,从红酒到洋酒,若都是周勀喝的估计人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他拎了旁边的西装给沙发上的人盖上,找到厨房接水,又给公司打了通电话。 “喝多了,人没事…这边我会看着,行,有事再联系……” 邓顺林挂了电话,接了半杯温水出去,刚走到客厅却见周勀抱着头坐在沙发上。 “醒了?” 周勀抬头,眼睛还有点红,见到邓顺林也显然惊了下,可难得有点波动的眸光很快又恢复平寂。 “你怎么在这?” “上午有场会还记不记得?” 周勀蹙眉,冥想,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手还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嘶…昨晚喝了点酒,今天睡过头就给忘了。” 邓顺林把杯子给他搁茶几上,又扫了眼旁边的空酒瓶。 “你这叫喝了一点?” “……” “光红酒就有一整瓶吧,还有洋的,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邓顺林是北方人,工作之余对周勀说话也是很直接。 周勀没接茬,又摸烟。 “来一根?” 邓顺林:“你知道我戒了!” 从他太太病重开始他便不再抽烟。 周勀也没勉强,自己往嘴里含一根,又满茶几找打火机,最后从一摊打印的A4纸下面摸出来,给自己点上。 A4纸有几张掉到地上,邓顺林替他捡起来,顺便扫了眼。 “意大利深度游…攻略?”他有些惊讶地又看周勀,“你要去意大利玩?” 周勀叼着烟往后靠,指腹擦了下有些虚肿的眼睛。 “不是,之前她弄的。” “她?”邓顺林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的“她”是谁,不免唏嘘,以为自己起了个很烂的话题,心想周勀此时应该不愿意提起这事,可没想到沙发上的人自己凑过来,把烟叼嘴里,一张张开始收拾桌上的纸。 “我年前答应要陪她出去玩几天,她说想去意大利,酒店和机票都已经订好了,佛罗伦萨,梵蒂冈,还有这是西西里岛的攻略…” 他一边收拾一边说,“这些地方她居然在家都研究了一遍,具体有哪些景点,哪些比较出名的酒店和餐厅,但最终却没能成行,还有这些…”周勀又抬手指了指屋子,邓顺林这才发现屋里挂了好多小灯笼,中国结,还有红红火火的布艺辣椒和其他装饰物,包括客厅两盆很大的发财树,金钱橘。 “这是……?” “应该是春节之前她在家弄的,那段时间…”周勀低头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他在做什么? “那段时间公司内网曝光了那些照片,她没给我一句交代,我也没主动问她要解释,说实话那几天我也过得很浑,好像刚好有一个新项目要上?”他突然问邓顺林。 邓顺林也想了想,确实是,那阵子姚凯发的那些暧昧照弄得人人皆知,周勀借工作之由几乎一直呆在公司。 “我当时是在逃避。” 邓顺林问:“你逃避什么呢?” “逃避…”他抬头又盯着满屋子的红灯笼看了看,眼中却没焦聚,“可能是逃避面对这件事吧,怕照片里的都是事实,又怕当面跟她对峙会起争执。”顿了顿,他又苦笑着补充,“老邓你不知道,她其实受不得一点委屈,脾气犟得不行。” 邓顺林听完心里像是憋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周勀又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张纸。 “给你看看。” 纸已经很皱了,上面好像还染了一点血迹。 邓顺林接过去看了眼,“化验单?” 周勀点头,“从她出事时穿的那件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 当时冯细桂穿了她的大衣假扮,所以口袋里的这张化验单包括衣服才能幸免于难。 “出事那天我从沈阳回来,下飞机之后看到她的微信,她说她有事要跟我说,是个好消息,我现在猜想应该就是要跟我说怀孕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除夕那晚她去过沈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见我,可能是刚好撞见星星在我房间,误会了什么。” “……沈阳那个会我只呆了一天,初一就往回赶,因为答应第二天要陪她去意大利,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她走那天是农历初三的凌晨,如果这些都没发生,当时我们应该已经在意大利。” “这半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少耽搁一点时间,早一点赶到岛上,哪怕只是几分钟,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周勀抽着烟,身子虚弱地靠在沙发上。 他陈述这些事的时候情绪始终很平静,可是眼前雾气腾腾,邓顺林觉得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真他妈难受啊! 邓顺林当时想,还不如看他大哭一场。 周勀坐那静静抽完一根烟,掐断。 “行了,你不用在这守着,我没事。” 邓顺林离开之时周勀已经开始抽第二根烟,窗外流云翻滚,聚聚散散。 七月了,距离常安离开已经整半年。 周勀用手臂翻过去盖住眼窝。 该如何跟你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 周勀又在长河那栋别墅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宿醉未消,整个人也极其消沉,但总算已经清醒了一点。 他坐在常安以前经常画画的那条小绒毯上拨通了徐南的手机。 “叫搜救队都撤了吧,明天你开始回来上班。” 徐南那头猛一个激灵,就差欢呼雀跃。 “好,我这就去办。” 周勀结束通话,放下手机,眼前架子和矮几上都是常安画画用的工具,一切还是老样子,摊得到处都是。 周勀将画笔和颜料一样样收进盒子,再将画稿理好夹到册子里。 这些事他以前就已经做了无数次,早已轻车熟路,但是这次收拾起来却特别慢,因为心里知道,大抵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在家乱摊东西。 也不会有人在柜子里藏满零食。 漫画书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书架上。 还有那些被他称为“动画片”的日本动漫,没人会再看了,可惜了那一柜子他之前叫人从日本带回来的正版手办。 一周后,周勀过来把长河这边属于自己的东西搬走。 半个月后,冯细桂在狱中服刑期间因为“不慎失足”从三楼摔下来,头着地,抢救无效死亡。 九月初,盛夏结束。 周勀接到一通电话,“事已办妥!” 他应了声,“明天安排给你转账!” 第二日,李小兵因忍受不了毒瘾在狱中自尽。 十月初秋,邓顺林前妻经过多年抗癌斗争,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弥留之际周勀刚好也在医院,见她拉着邓顺林的手。 当时她已经好多天不能进食,早就没什么力气,却还能把邓顺林的手拽得生紧。 邓顺林像是明白她的意思,俯到她胸口听她说话,旁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只知道说完之后她前妻就断了气。 之后有次邓顺林陪周勀出差,晚上跟客户吃饭,酒喝多了,周勀提议两人步行回酒店。 一路上华灯耀眼,路又长,周勀便问:“嫂子走前跟你说了什么?” 邓顺林苦笑一声:“她说这辈子无憾了,下辈子要是可以的话,还跟我当夫妻。” 次年春天,应该是三月份,云凌开始转暖。 常望德在丰蠡家中过世,终年59岁。 周家这边都去参加了丧礼,周勀全程都在场,并帮着料理丧礼事宜。 结束后魏素瑛处理花圈,发现周勀送来的挽联上写的是: “父亲大人千古,难忘手泽,永忆天伦——爱女常安,爱婿周勀敬挽。” 同年年底,泸旸湖二期交付完工,至此整个项目全线结束。 第二年三月份,荣邦获得国内十强房企称号,并成功收购元玺旗下的天峰建筑。 五月份,周勀召开高层会议,正式将IPO计划提上议程。 同年夏天,荣邦举办媒体见面会,周勀首次在公开场合谈及荣邦转型,次日融安控股成立,表示荣邦将正式进军商业地产。 那一年多时间周勀几乎一直在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转,一周平均工作一百三十多个小时,飞行里程数加起来可以绕地球好几圈。 有次去常去的理发店理发,帮他服务的发型师突然在他头皮上扯了一下。 “周先生,你怎么一下长了这么多白头发?” 周勀心里还一愣,凑到镜子前面,拿手拨开一点,果然见头心黑发里面夹杂了些许银丝。 “老了吧。” “嗤,您别开玩笑了,您才三十五吧,正当壮年呢!” 可是周勀知道自己好像真的老了,不是体力或者精力,而是皮肉包裹下的那颗东西。 如果心脏也能掏出来看的话,他觉得自己这颗肯定已经爬满了皱纹。 言情海 第262章 人总要向前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云凌进入十一月气温就开始往下降了,荣邦IPO也进入最后阶段,周勀那阵子一直在美国和云凌之间来回跑。 十二月中旬,他突然接到刘舒兰的电话,说老爷子进了医院。 他当天便买了机票往回赶,航班落地是云凌当地时间晚上六七点,周勀从机场直接坐车去医院。 军队下属医院,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刚从急诊那边挪过来,住在干部病房。 当时老爷子已经睡着了,护工和刘舒兰两个在里面守着。 “爷爷怎么样?”周勀问。 刘舒兰把他拉到走廊才说:“轻微脑中风,暂时没什么问题。” 周勀:“什么叫暂时?” 刘舒兰:“就是要静养,保持心情舒畅,不能再受刺激,另外…“ 周勀“还有什么?” 刘舒兰叹口气,“可能以后没办法行动自理了,需要有专人服侍。” 周勀顿了下,神情暗淡。 刘舒兰也知道他们爷孙感情一直很好,开导他,“不过也别太担心,医生说只是行动可能没以前方便,但还不至于瘫痪,而且你爷爷毕竟到了这年纪,有些小毛小病也很正常。” 周勀知道这个道理,要说的话周阜山在同龄老人里面算是十分康健了。 他扶着沙发坐下,病房里十分安静。 刘舒兰见他脸上倦容明显,有些心疼,问:“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周勀:“嗯。” 刘舒兰又问:“晚饭吃了吗?” 周勀:“在飞机上吃了一点。” 刘舒兰:“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要不先回去休息?这边也没什么事,我和护工都在呢。” 周勀看了眼床上睡着的老人,指腹捏了下眉心,“不用,再等等吧。” 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老爷子一直没醒。 刘舒兰起初还劝周勀先回去,见他不动身,也就不劝了,开始趁机给他“洗脑子”。 “阿勀,我知道你工作忙,这两年基本一个月也见不到你一次,但工作归工作,事业归事业,也要注意好身体。” “…现在因劳累引发的疾病太多了,钱又赚不完的,你又不愿意搬回来住,一个人住在外面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我和你爸都老了,你爷爷也一天不如一天,到这年纪我们还图什么?无非是家里美满,儿孙满堂,你妹妹你也知道,她那性子到现在还不定,成天在外面也不知道忙什么,你这呢又是……” 刘舒兰欲言又止,又像是故意试探。 说实话这两年周勀确实很忙,事业一个接一个台阶上,但生活方面真的是一塌糊涂。 刘舒兰平时也没机会见到他,今天是难得逮到机会。 母子俩坐一起,护工也出去了。 她偷偷瞄周勀的表情,见他除了脸色沉一些之外似乎并没太反感,于是又接着说:“前几天你爷爷还在家里念叨过,他活到这岁数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唯独没见到你成家生孩子。” 周勀眸光定了定,转过去盯了刘舒兰一眼。 刘舒兰立即打圆场,“对,我知道你对小安有感情,但人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难不成你后半辈子也一直这么单着?小安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耽误自己,阿勀,岁月不饶人了,就当是为周家后代着想,你能不能听妈一句劝?” 刘舒兰说着说着眼圈倒要红了。 周勀眸光慢慢从她脸上移到地上。 常安刚走头一年,身边没人跟他提再娶的事,但从去年开始,不光刘舒兰,连周世青甚至老邓都婉转地劝过他几次。 所谓成家立业,得先有家才有业。 家是后盾,难不成他一辈子当孤家寡人? 道理他都懂,但是步子迈不出去。 刘舒兰见周勀不吱声,以为有机会,赶紧又加了把劲。 “妈也知道你眼光高,你这条件确实可以慢慢挑,但有时候婚姻这东西也得讲缘分。”顿了顿,又问:“田叔叔你还记得吗,以前你爸的同事,他有个女儿刚从西班牙回来,前几天我跟他太太一起约了喝茶,姑娘我见着了,文静漂亮,举止谈吐都很有涵养,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要不这几天约你们单独见一面?” 越听越离谱了。 周勀提口气,“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刘舒兰听了也不急,“没让你见一面就定啊,你可以先看看,不喜欢的话就当处个朋友,当年你跟小安不也是这么慢慢培养出感情的嘛!” 刘舒兰打算采取迂回模式,可周勀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出了病房。 转变太快,刘舒兰莫名其妙,刚刚不聊得挺好嘛! 第二天周勀下午抽时间又去了趟医院,还没进病房就听到里面传出谈笑声。 推门进去,刘舒兰见到他便叫了声:“呀,说曹操曹操就到,阿勀,你来得正好。” 刘舒兰一把把周勀拉到屋子中央。 周勀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两陌生人,一老一少两女的。 年纪稍长的大概四十多岁,保养极好。 年纪小的二十岁出头,长直发,穿了条小碎花连衣裙,低眉顺眼的站在中年女人旁边。 “来,介绍一下,这是阿勀,阿勀,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田太太和佳琪,她们俩今天过来看你爷爷。” 刘舒兰笑咪咪地在中间介绍。 对面女人也很客气地接话,“佳琪,来,叫人。” 女孩一下被推到周勀面前,抬头朝他看了眼,很快又把头闷下去。 似笑非笑,脸带红霞,半天才挤出一声:“周大哥。” 周勀:“……” 床上一直没出声的周阜山突然开始咳起来。 周勀绕过女孩走到床前,“爷爷!” 周阜山朝他挤了下眼睛,随后端正嗓门:“来啦?” “刚忙完,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就是在床上躺得发闷。” 周勀看了下四周环境,一间屋里三女两男,他把老爷子从床上扶起来,“要不带您楼下转转?” “行不行?” 身后护工听了赶紧凑过来,“不行吧,医生说这几天一定要卧床静养。” 老爷子当即刺了眼过去,护工便闭嘴了。 刘舒兰:“有轮椅的,推着在楼下转两圈应该没什么事,佳琪,你陪阿勀一起下去?” 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老爷子已经穿了鞋被周勀扶着站起来。 “行了,外面多冷,别让这丫头跟着了,阿勀陪我转一圈就上来。” 医院环境很好,尽管已经十二月了,但楼下花园依然有盎然绿意。 周勀推着周阜山在小道上走。 “你妈的意思看懂没?她想把田局长的女儿介绍给你,前段时间为这事她也来问过我的意思。” “我的意思呢…”老爷子嘘口气,“我都到这岁数了,黄土埋到了脖子,有些事也不想去替你们作主。今天叫你下来是想找机会跟你聊聊,你自己心里怎么想?” 周勀停下脚步。 旁边刚好有张长椅,他扶着周阜山过去坐下。 周阜山的右腿已经没什么知觉,坐下之后便拿手在膝盖上敲了敲,等了一会儿,周勀还是不说话,他又叹口气。 “你妈的意思呢我也明白,虽然是急了点,把人带到医院来也过于明显,但是她的出发点是为你好,况且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人总得学着往前看。” 周勀抬头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片人工湖,夕阳照在湖面上金光闪闪。 “爷爷,您也觉得我应该再找个人?” “不,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大事,需要由你自己决定,我说这些只是让你认清事实,事实就是……”老爷子又缓口气,“大家都在往前走,你就算再在那守一百年,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是无用功。” 周勀不言语。 其实道理他都懂,但是轮到自己身上就觉得举步艰难,继而又听到老爷子说:“那丫头呢我也了解了一下,在国外念的大学,好像也是美术那方面,说话做事还算比较稳当,人也文静,就是年龄小了点,听说刚毕业。” “不过年龄小也不是问题,当年小安嫁过来的时候还没她大,其余就看你了,不过爷爷有句话要跟你讲清楚,你自己作决定,别勉强,也别为难自己,毕竟这是两个人后边几十年的事。” 周阜山一理一据,并不逼迫,也不诱导,只是把话跟周勀讲清楚,包括有些形势。 周勀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知道了。” 周阜山苦笑:“就一句知道了?不考虑?” 周勀:“……” 周阜山:“行吧,你这性格跟我还真是像,想当年你奶奶走得早,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过来了,其实想穿了,都一样。”说完他又敲了下膝盖,“走吧,风大!” 周勀推着周阜山回病房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 田家母女还没走,坐那陪刘舒兰聊天,也不知聊了什么,刘舒兰一个劲夸小姑娘懂事。 周勀刚好晚上还有一个应酬,跟护工交代了一句,打了声招呼要走。 “诶等等!”刘舒兰半道把他叫住,“刚好佳琪也要回市里,你捎她一程吧?” 周勀:“……” 田佳琪偷瞄了周勀一眼,问:“方便吗?” 刘舒兰拍她手臂,“有什么不方便的,顺道嘛。” 旁边田太太也笑着附和,“那就一起走吧,我再陪你刘阿姨聊聊。” 周勀拎了沙发上的大衣,“走吧。” 田佳琪顿了下,拿了自己的包赶紧跟上。 一路周勀都走在前面,腿长,步子迈得也大,田佳琪到后来几乎是小跑着才能不被丢掉,一直跟到停车场,上车坐到副驾驶之后才敢喘口气。 车子平稳驶出医院,要穿过一个郊区,路上车流并不多。 田佳琪用余光偷瞄旁边的男人,手指拽紧包带子,胸口小鹿乱撞。 没办法,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实在难以抵挡这个年纪的男人,气质正好,阅历正好,皮囊也还没荒废,加上财富事业傍身,每个角度看上去都十足魅力。 “前面就是融安广场了吧?”田佳琪突然指着某个地方问。 周勀看一眼,是片工地,周围拦了围墙,但里面机器轰鸣,表示工人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 “嗯。” 惜字如金,田佳琪暗查他脸色,也不再说话。 之后一路都没什么沟通,但中间周勀倒是接了两个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 趁他接电话的空档,田佳琪忍不住又偷偷看他。 这几年荣邦规模扩张很快,前段时间刚刚公布的“年度品牌价值百强企业”,融安又荣登其榜,加上周勀形象不错,在一批大佬和企业家里实在算是翘楚,自然风头很劲。 田佳琪在旁边看着,真是越看越心动,越看越喜欢。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到了市区,已经华灯初上。 周勀把田佳琪放到路边,田佳琪站车外跟他说再见,周勀应了声,转动方向盘重新驶上正道,直至黑色车身窜入车流消失,田佳琪才转身往商场里走。 她从国外刚回来,最近聚会颇多。 今天这场都是以前在国内念美院的同学,四五个女孩子,约了一起吃海鲜,结果因为没有提前定位子,需要取号排队。 田佳琪到得晚了点,到那大伙儿都坐餐厅门口的排队椅子上等了。 她一味推说这个点不好打车,结果被另一位同学揭穿。 “佳琪,你打车来的啊?” 她回答:“是啊,新车要到下个月才能提。” 那同学又打趣,“谁问你这个啊,就说现在这世道也是很奇怪啊,宾利都出来跑出租了吗?” “宾利?”大伙儿都一愣,其中一个脑子转得快的女同学立即反应过来,“哦,佳琪你有情况唷!” 一下所有人都燃起八卦的小火苗。 田佳琪起初还遮遮挡挡,后来被问烦了,干脆承认:“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 “啊?你才刚回来几天呐你妈就给你介绍对象!” “谁谁谁,条件怎么样?” 田佳琪脑海中浮现周勀开车的侧影,笑着说:“条件很好!” “哇这么直接啊,看来条件真的很赞了,不然哪能入得了你这大小姐的眼,快说说,我们认不认识?” “你们?”田佳琪转了一圈,“可能认识吧?” “谁啊,以前学校同学?” “不是!” “那到底是谁啊?” “别卖关子行不行?” 田佳琪捋着手机壳上的流苏挂饰,“荣邦知道吗?” “知道啊,开发商,怎么了?” “刚才送我过来的是荣邦的老板。” “啊,真的假的?” “听说荣邦的老板还挺年轻,三十出头?” “叫什么来着?我之前杂志上见过一次,姓…姓周对不对?” 斜对面突然“啪嗒”一声,一盒颜料落地,整盘全扣在大理石地面上。 丙烯略带刺鼻的味道传过来,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女孩都用手捂住鼻。 田佳琪拿手机扇着风,抬眼见斜对面是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铺,门口一大块白墙,一穿藏青色工装服的人正在墙上画着东西。 “怎么饭点的时候还有人在刷墙?” “什么刷墙啊,明明是描墙绘!” 旁边两个同学议论,田佳琪也没搁心上,只看到原本站梯子上的那个小个儿工人突然爬下来,蹲那用报纸擦被颜料弄脏的大理石地面,很快对方捏着沾满颜料的脏报纸走过来。 海鲜餐厅旁边就是洗手间,那人应该是要去扔报纸,可是经过田佳琪的时候两人对望了一眼。 田佳琪愣了下,尽管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乌黑透亮。 是个女的? 这个发现令田佳琪十分惊讶,可惜那人已经往洗手间的方向拐,她用目光追了几米,也没多想。 这边餐厅服务员已经出来叫到她们的号。 “走吧,进去了!” “赶紧的,等了这么久都快饿死了。” 一行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随服务生进了餐厅。 数分钟后洗手间里有人出来,甩了下手上的水,重新戴上口罩爬上梯子…… 田佳琪几个吃到老晚,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对面那堵白墙已经被图案占满。 “画得还不错哦。” “笔法挺细腻。” 一行都是美院毕业的,出于专业本能看到这些就忍不住要评论。 田佳琪又想到刚才看到的那枚背影,“诶,刚在这画的是个女的。” “女的?” 旁人也惊讶,因为毕竟很少有女人干这行,况且刚才背影大家都有见到,戴了帽子口罩,穿了身脏兮兮的工装服,上面沾满颜料,怎么看也不像女人。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没人会去深究到底是女还是男。 一行人下楼,电梯里一同学问田佳琪:“周末我们去向日葵,你要不要一起去?” 田佳琪不解,问:“什么向日葵?” “哦,就一收容孤儿的公益机构,我们几个报了那里的义工,去教孩子们画画。” 田佳琪想了想,“行啊,反正我周末也没什么事。” 另一个同学又打趣,“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啊,不是刚认识了高富帅嘛,难道不用去约会?” “去你的!” 田佳琪不客气地往那人身上拍,几个女孩打打闹闹地一同出去。 到门口大家都散了。 田佳琪因为刚回国,新车还没到家,站在马路边打车,对面刚好是公交站台,一抬头便看到了那抹蓝。 女人已经摘了口罩帽子,应该是站那等公交,身后是一块大灯箱,灯光当了她的布景板。 因为隔了一条马路,田佳琪其实看不清她的五官,但能确认是短发,皮肤挺白,手里捏了什么东西,再仔细看,一抹烟星。 26路公交车进站。 女人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拎了脚边的一只工具包上了车。 …… 晚上周勀加班,回到怡和已经靠十点,也没吃晚饭,随便在厨房下了碗速冻饺子,还没吃一口就接到了刘舒兰的电话。 “…阿勀啊,今天跟佳琪聊得怎么样?” “妈妈没骗你吧,挺优秀的一个女孩子,而且刚才田太太也打了电话过来,说佳琪对你印象很好,难得你们有这缘分,要不周末约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周勀在刘舒兰的碎碎念里挂了电话。 这边饺子刚吞到嘴里,微信又响,这次换了周歆,语音。 “哥,听说你今天去相亲了?又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说咱妈到底怎么想的啊,竟让你去摧残祖国的花朵!” “…不过我觉得这次可能有戏,你知道妈为什么这么急吗?因为她前阵子去庙里给你求了一支签,老和尚说你最迟明年会有姻缘出现!” 周勀一条条把语音听完,关掉界面,埋头继续吃饺子。 夜深人静。 洗完澡,做完事,他独自站在窗前。 徐南打电话过来,“周总,方小姐想要见您,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您看…” 窗台上还摆着那盆碧玉环,依旧是枯的芽,死的根,周勀一手拿花洒一手拿手机。 花洒淋下水来,他浇得小心翼翼,但眼中眸光冷清。 “不见,让她有这跟你耗的时间,不如好好找个律师!” …… 周阜山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周勀刚好利用这机会让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身体检。 两天后周勀打电话过去询问体检结果,医生要求当面跟他谈。 周勀当天下午就去了医生办公室。 “是不是情况不好?” 医生叹了一口气,将几张纸摊他面前。 “高血压,冠心病,轻微脑萎缩,还有肾功能衰竭…” 单子上列了很多不良项目。 周勀心里发沉,但医生显然比他乐观。 “不过这些都是慢性病,到老爷子这年纪也不可避免。” “那是否有治疗方案?” “没有,顶多只能暂缓,靠吃药控制一点,但老爷子这岁数…” 医生说得隐晦,周勀却能明白意思。 他埋头重重沉了一口气。 “这个体检结果能不能别跟他本人透露。” “可以,我也赞同,现在没什么药比心情愉悦来得效果好,作为家人你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多花时间陪伴,另外老爷子若还有未了的心愿,尽量去办。” 周勀从办公室出来,没直接去病房,找了张椅子坐了会儿。 走廊上人来人往,他手肘撑着膝盖,低头思虑,那叠厚厚的体检报告就被他扔在旁边塑料椅上。 刚好刘舒兰的电话又进来。 “田太太又来旁敲侧击地问了,你到底怎么说啊,要实在不喜欢我就替你回了。” 这次没有拐弯抹角,直白得令周勀心燥,但他还是吞了一口气,回:“周六吧,周六中午我抽个时间,先见见。” 言情海 第263章 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六那天气温不高,但天气不错。 周勀把人约在公司附近的一间西班牙餐厅,到的时候田佳琪已经在了,位子是周勀让秘书提前预定好的,靠窗。 “抱歉,上午的会拖了几分钟,来晚了。” 他解开一颗西装扣坐下。 田佳琪本来在刷手机,见他过来立马扳正身子坐直。 “没关系,是我来早了!” 在周勀面前她好像自动变成了怪怪女,大概实在是这男人身上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周勀坐在那与她有短暂对视。 黑色长发披肩,穿了条白底淡蓝条纹的连衣裙,白色呢大衣挂在后面椅子上。 皮肤挺白,看上去像是素颜,可质感又好像抹了层什么东西,不过这些周勀也不懂,只能确定她涂了唇彩,粉色那种,水水的,更衬得20出头的女孩鲜嫩美妙。 不可否认,这两年刘舒兰真的是为他操碎了心,不然怎么能从其他地方给他挖来这么一个…一个“应该对他胃口”的女孩? “周大哥?” 田佳琪突然开口,眸光闪闪的,大概是发现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看她,有些害羞,又有点欣喜,眼波流转之间把女人的娇涩拿捏得分外撩人。 周勀把眸光垂下来,拿过桌上的菜本。 “点菜吧。” 田佳琪推却:“还是你来吧。” 周勀:“我平时很少吃西班牙菜,你在那边读过书,应该比我更合适。” 但田佳琪还是把本子推过去,“还是你点吧,我不挑食。” 为了点个菜就磨蹭了半天,周勀也就不勉强了,自己翻开本子。 田佳琪在对面坐着,眼睛趁机盯着周勀看。 周勀那天穿了件灰色暗纹西装,里面是颜色偏深的藏蓝色衬衣,一会儿他要出去见个客户,所以整体风格偏正式,不过衬衣扣子没有全扣紧,解了两颗,可以看到凸起的喉结,往下是被肌肉支撑起来的轮廓。 袖口扣了低调的宝蓝色袖钉,露出一小截腕表,棕色皮质表带,低调,但却不沉闷。 田佳琪当时就想,男人的年龄和阅历真的是个好东西,就眼前这一位,仅一个翻菜单的动作就能迷倒万千少女,无论气质还是身材体魄,都是她周围那些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游戏飙车的同龄男孩不能比的。 大概就像酒,越沉才越有味道。 而后一顿饭,虽然周勀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田佳琪在讲,但他偶尔回应并没有让气氛冷场,加之细节之处的一些习惯与行为,更体现了他的涵养与绅士。 嗯,是瓶好酒,且是能够轻易让人醉的酒。 总之一顿饭下来,田佳琪由原本的好感直线上升为“喜欢”,上升为“痴迷”。 “还需要来份甜点吗?”周勀突然问。 田佳琪笑着摇头:“不用了吧。” “不吃甜食?” “也吃,但很少,怕胖。” 周勀用餐巾轻轻拭了下嘴角,“太瘦未必是好事,试试这家的Cremaa?” 田佳琪:“焦糖布丁?” 周勀:“嗯,这边的招牌甜品。” 田佳琪:“来之前研究过这里的餐单?” 周勀:“没有,不过整个云凌出名一点的餐厅,什么甜品好吃我基本都知道。” 田佳琪:“所以你很喜欢吃甜食?” 周勀笑笑没言语,招了服务员过来,舔了份布丁。 食物送上来,直接摆到田佳琪面前,她笑:“你不吃?” 周勀端了咖啡杯示意,“我喝这个。” 田佳琪笑得更明显,“以为你把各家餐厅的甜品研究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自己喜欢吃呢。”她说完挖了一小勺布丁到嘴里,正要夸赞味道好,却听到对面的人说:“我不吃甜食,是我太太喜欢吃。” 所有味道像是在那一秒之内瞬间消失。 田佳琪惊讶抬头,把布丁咽掉。 周勀已经料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很抱歉,之前答应一起出来吃饭,我以为我至少还能尝试一下,但昨晚我想了一整晚,可能有些事没办法勉强,对你也不公平。” 他把咖啡杯放下,顿了顿,又说:“我结婚了,你清楚?” 田佳琪几秒呆滞,但很快就回过神,“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之前结过婚,但是你太太不是已经…已经不在了吗?” “对,她不在了,但并不代表我想重新再找个人。” “那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单身?” 周勀又端起杯子,抿一口,目光越过田佳琪的肩膀,她身后是一面落地窗,窗外街上人来人往,落叶遍地。 “以后我没办法保证,但现在我可能还没办法去接受别人。” 田佳琪一口布丁像是梗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抬眼却才看到周勀握杯的手,五指修长,关节明晰,而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指环。 那是结婚戒指! “很抱歉要你听这些,但我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妈应该挺喜欢你,所以一直在极力撮合,但是站在我的立场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话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田小姐……” 田佳琪已经眼睛通红。 周勀原本就不擅长哄女人,这几年这项技能更是荒废得一塌糊涂。 眼见对面姑娘就要哭,他用手指蹭了下额头,想憋点什么话,最终也只能说:“我很抱歉。” “我不要听你说抱歉,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觉得我不够好,没她好对吗?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 周勀有些头疼,他把手落下来,“不是,这跟你没关系,你条件很好,很优秀,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 “借口,都是借口,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我才不信你这辈子都不再找人呢,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田佳琪越说越气,大概是从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小孩心性暴露无遗,引得周围餐厅里的其他客人都看过来。 周勀彻底放弃了。 他已经完全不会跟女孩打交道,更何况常安以前也不这样。 当时他坐那就想,可能真是年纪大了,做事操之过急,其实就不应该答应长辈来吃这顿饭。 田佳琪的情绪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直至哭声渐小。 周勀看着像是差不多了,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不用!”她拒绝,心气儿还挺高。 周勀笑了笑。 “你还笑?” “……” 周勀嘴角耸拉了一下,不笑了,田佳琪见他这样,气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噗嗤”一声自个儿先笑了出来。 周勀:“……”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现在的小姑娘了。 头疼! 又端起咖啡杯,田佳琪便在那短短一个动作中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你的话我明白了,我接受,但并不代表我会放弃。” “……” “而且你也不用把话说得太绝对,我还年轻,后面有的是时间,我就不信你真能为了一个已经过世的女人守身如玉一辈子。” “咳…” 周勀一口凉咖啡堵那,差点呛死。 田佳琪已经拎了挎包站起来,也不客气,“下午我要去趟郊区,你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送我一趟。” 周勀没办法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刚好下午要约的人也离郊区不远,于是就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 因为今天约了她吃午饭,所以没带司机。 周勀开车,田佳琪很自然地就坐到了副驾驶。 车子匀速开上高架,旁边的女孩开始掏出化妆包捣鼓,往脸上涂涂画画,重新刷睫毛,擦东西,抹口红,边做这些边问:“你太太以前化妆吗?” 周勀握着方向盘:“很少。” 田佳琪:“也是长直发?” 周勀:“嗯。” 田佳琪:“难怪!” 周勀:“什么?” 田佳琪:“没什么,她是不是很温柔?” 周勀:“很温柔。”顿了顿,“不过脾气犟起来也够呛。” 田佳琪涂口红的动作停下来,侧过去看了眼旁边的男人,他依旧目视前方,但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线。 那一句“很温柔,不过脾气犟起来也够呛”,田佳琪觉得,整顿饭到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一下子从硬邦邦变得柔软起来,就连身上的压迫感也减了几分,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之前周勀并没细问田佳琪要去哪里,直到车子停到门口,他落下车窗看了眼。 一栋三层半旧小楼,周围围了一圈围墙,里头传来小孩的笑声和打闹声。 周勀问:“幼儿园?” 田佳琪正在收拾化妆包,很随意地回:“不是,应该是个慈善机构。” “孤儿院?” “我也不清楚,我朋友在这当义工,我也过来玩玩。”说话间她已经把包理好,“谢你大老远送我过来,先进去了!” 田佳琪很随性地下了车,走到门口又回头,阳光之下,她冲坐在车里的男人喊:“周大哥,我会再找你的!” 周勀深深叹口气。 那边田佳琪已经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他头疼,靠在椅子上缓了缓,因郊外光线刺眼,他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风声,还有孩童稚嫩的说话声。 “姐姐,这里画什么颜色呀?” 周勀睁开眼,车旁边便是院子围墙,一排人背对着车子站在那往墙上画东西,确切说是一排孩子跟着一个大人。 大人戴着鸭舌帽,穿了件宽长的半旧男士毛衣,因为始终背对着周勀,所以也看不到面容,不过身形偏瘦小,有些难以分辨性别。 那人低头好像跟旁边一个小女孩说了什么,引得小女孩咯咯笑。 旁边另一个小男孩问:“可是向日葵不是黄颜色的吗?” 小女孩又说:“蓝色也可以的呀。” 小男孩:“蓝色不可以,没有蓝色的向日葵。” 小女孩:“姐姐说可以就可以,我就要画蓝色的向日葵!” 两孩子拿画笔开始戳来戳去,引得其他小朋友也加入其中,本来还挺整齐的队伍一下子就乱了套。 画笔上蘸的颜料撒到白墙上,之前白墙上已经勾勒出一个轮廓,像是房子或者草地之类。 “好了,不许闹!” 穿黑毛衣的人突然低吼一声,侧了点身子,周勀这才看到她还戴了口罩和手套,帽檐也压得很低,不过挡不住声音里的温柔,混着冬日艳阳天里的微风,让周勀心中某个神经猛收紧。 是个女的啊。 再抬头看,小朋友的队伍又叽叽喳喳排整齐,穿黑毛衣的女人起头,在墙上画下一笔。 周勀本想下车问问,准备在墙上画什么,可这时手机响,徐南的电话。 “周总,方小姐来公司闹,堵在大厅不肯走。” 周勀皱眉,松开档位。 “找保安,轰出去!”说完转动方向盘,车子从那片白墙前开了过去。 “安安妈妈,我这里是不是可以画一只蝴蝶?” “可以啊。” “那星星呢?” “可是白天没有星星呀。” “不能画么?” “也不是,小芝喜欢就画吧,没关系。” 女人抓住小女孩的手腕在墙上空白处挥了两笔,“这样,看,是不是像在朝你眨眼睛?” …… 周勀晚上应酬,这次除了客户之外还有两位省里下来的领导。 最近两年荣邦在转型,从房企往商业地产走,加上又在推进IPO,这个节骨眼上更要跟各方面都搞好关系。 其实不算商务宴请,偏私人一些,所以周勀单独赴宴,酒是肯定少不了的,这次又没人帮他挡,结果就喝多了。 晚饭之后原本还安排了夜场,不过省里领导似乎不乐钟这一套,便也作罢。 餐厅在郊区,小赵过来给他开车,回去时又路过那个路口。 后座上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开口:“前面十字路口左拐。” 小赵愣了下,左拐去哪里?但老板发话他也只能照办。 车子开到了一条小道上,似乎越走越偏,小赵心里忐忑,觉得可能是老板喝多了瞎指路,可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突然…… “停一下!” “???” 小赵赶紧踩刹车。 “周总,停这儿?” 小赵往外瞅了眼,一栋破房子,门口挂了盏灯泡,其余都是黑灯瞎火。 这什么地方? 周勀落了窗,小赵见他一直看着某个方向,他好奇,也顺着看了眼,这才看到房子外的围墙上画了什么东西,不过光线太暗,具体也分辨不出来。 小赵好奇,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可见后座上的人神情落寞,也就没敢多问。 周勀在那看了几分钟,手机铃声响,刘舒兰的电话。 “喂…” “你怎么回事,人姑娘高高兴兴地跟你去吃饭,怎么就哭着回来了?” “你说你跟她说那些话有意思吗?要真不喜欢可以婉转一点拒绝,我也不会勉强你,但你说那些有的没的让别人怎么想?以后我还怎么给你介绍女孩子?” “……阿勀,妈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以前的事,可人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就算难过也该走出来了,难不成你就真打算终身不娶?” “你别觉得我老跟你讲这些是为了逼你,没有,妈就想给你找个人,平时嘘寒问暖,闲下来也能跟你说说话,你不用每天回去都独自对着一间空屋子。” “…你爷爷还躺在医院,我和你爸也都这岁数了,还能陪你几年?阿勀,妈真不是逼你,妈就是心疼,你说你这几年都过的什么日子?” 刘舒兰从怒骂到悲切,从呵斥到痛哭。 车内空间封闭,外面更是安静得很,所以手机里的内容一字不漏全都飘在车厢里。 周勀没反驳,也难得没有直接撩掉电话,只是半靠在座椅上。 “妈,说完了吗?说完早点睡吧。”他嗓音微哑,语气也有些颓软,“就这样,挂了!” “嘟”的一声,小赵一颗心吊到嗓门眼,偷偷瞄后座上的人,他闭着眼睛,捏了两下眉心:“走吧,回去。” 一路匀速行驶,小赵也不敢吭声,上了高架之后才发现后座上的人似乎睡着了。 车窗还透着缝,小赵摁了键把窗户关上…… 周勀这两年睡眠一直不好,一是工作忙,压力大,二是总睡不踏实,容易惊醒。 那天却是破天荒,居然在回去的车上就直接睡着了,大概要归功于晚上饭局上喝的酒。 酒是省里那位领导自己带来的,并不是平时喝的白酒或者葡萄酒,而是加了中药的养生酒,里面不知有什么成分,反正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美梦。 梦到他在家陪常安看电影,依旧是画面唯美的日本动漫,应该也是冬天,壁炉里烧着火,屋里暖洋洋的,茶几上摆着洗干净的草莓和零食,可她总喜欢光腿穿睡裙,大概还嫌冷,就拿毯子裹着自己,又不安分,跟条毛毛虫似的偏要往他怀里蹭。 周勀被蹭烦了,干脆把人抱到腿上。 她喂草莓给他吃,他起初不肯吃,她便咬着往他嘴里送,然后两人在沙发上接吻,她躲躲藏藏,周勀把人摁在怀里占便宜,用舌头剐她嘴里的甜味,草莓的清香,直至把人压到沙发上,连毯子带睡袍一起剥干净。 她假装抖着喊冷。 周勀卯足力气,壁炉里火烧得越发旺,可残忍的是,在最销魂最蚀骨的那一刻,他仍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梦。 该如何清醒,或者现实该如何残忍到让他在梦里就已经知道自己此时所拥有的美好只是一场梦。 然而是梦都会醒。 周勀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已经下了外环高架,正在市区穿行,窗外绚烂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地划过他的脸。 他喉结滚动。 “小赵…” “周总,您说!” “去趟医院吧,我去看看老爷子。” 小赵一脸懵逼,“现在?” “对,现在!” “……” 车子在前面路口掉头,重新往郊区开去,小赵一直把车开到住院楼门口。 “周总,我在这等您?” 周勀扣好西装扣子下车,“不用,明天早晨八点半之前过来就行。” 此时夜里十一点半,早就过了探病时间,不过守门的认识周勀,客客气气地放行。 周阜山当过兵,退休后也一直注重养生和运动,所以身体比一般人好,也没什么失眠的毛病,不过医院总比不得家里,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后就养成了总要起夜的毛病。 结果今天爬起来可不得了,没开灯的病房里很暗,却能见床头椅子上坐了个人影。 好在老爷子年轻时打过仗,胆量过人,不然搁别人身上早就大呼小叫甚至直接心梗了。 “阿勀?”短暂辨认之后老爷子出声。 原本坐那低头抱住脑袋的男人突然动了下。 “还真是你啊,怎么现在过来?” 老爷子撑着半边还有知觉的腿挪到床边,继而闻到周勀身上浓烈的酒味。 “怎么回事,喝酒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阜山渐渐觉得不对劲。 “阿勀!” “阿勀?” 他伸手去推人,原本一直窝着身子坐那的男人没抬头,肩膀却开始抖。 昏暗封闭的病房内,男人压抑的哭声在被空调哄干的空气中一点点发散…… 周阜山一时僵在那,短暂呆滞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心口的钝痛。 从小他就教导周勀,男儿流血不流泪,有泪不轻弹,不能被情绪控制,更不能当情绪的奴隶,所以遇到天大的事也要懂得克制。 克制即克服抑制。 周勀的名字都是循了这意思,他也做得极好,二十出头能够独当一面,即使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可是事隔快三年了,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痊愈,却还是没能提防得了情绪。 “…这些年我反反复复看那段监控视频,看着她上了出租车,看着她进了那条巷子,又看着带走她的那辆黄色车从巷子里面开出来,我知道她就在那辆车里,可是我没办法让时间停……” “船在十一点五十七分爆炸,我当时趴在船头,眼睁睁看着船被炸得四分五裂,当时我离她只剩几百米,可是最后我连她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这些年我一直在反复计算时间,到底哪一点,哪一个环节,我若再快一些,再节省点时间,我觉得我应该能够早点赶到岛上……” “周医生说我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病,是病就可以治,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好不了,根本好不了……只要一想到她,一想到她的样子,我觉得再做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爷爷,太苦了,真的…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她……” 言情海 第264章 向日葵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田佳琪心里不爽,倒没觉得多委屈,只是不大甘心。 毕竟还年轻,总有点小孩子心性,就特别想知道周勀那位已故的妻子长什么样,到底是美若天仙呢,还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竟然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于是田佳琪就在网上搜资料,可惜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有一张照片也是模糊不清的。周勀前两年叫人把网上关于常安的所有照片和消息都删除了,加之当时轰动全城的绑架案发生时,田佳琪还在国外念书,所以并没关注到。 田佳琪只能从唯一那张漏网之鱼的照片中辨别出女人个子不是特别高,瘦瘦的,长发,其余连个五官都看不真切。 她有些气馁,又给刘舒兰打了电话,拐弯抹角地想问一些周勀亡妻的事。 只是刘舒兰似乎有意回避。 或许“常安”这两个字对于刘舒兰而言已经成了禁忌,她个人的禁忌,也是周家的禁忌。 从她自己角度出发,以前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媳妇,后来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渐渐对她就有了膈应,直到去世这么多年,周勀依旧不娶,弄得家不成家,人不成人,私心来说肯定对常安有点“记恨”。 可是这种“记恨”她还不好明说,不然外人肯定要觉得她这个当婆婆的过于歹毒,所以田佳琪问她,她就含糊应付,蒙混不过去就随便敷衍几句。 “挺懂事的。” “也还算明事理,就是算不上特别体贴的妻子。” “生活上有些不独立,还有些娇气,我们阿勀以前工作那么忙回去还得照顾她,做饭收拾一样都不会,我听以前家里的保姆说,她连叠个被子洗个碗都懒得弄,啧啧…从小被惯出来的毛病。” …… 向日葵是一间孤苦儿童收容机构,早期由一位慈善家商人开办并资助,但几年前这位商人因病去世了,资金捐助也被中断,可养这么多孩子总要花销,这两年全靠民间捐款。 可是民间捐款其实跟“化缘”差不多,运气好能够等到一笔,运气不好可能好几个月都没钱进账,因此向日葵最近几年一直处在随时都会被解散的边缘。 为这事,向日葵园长蒋琴四处奔波,就希望能够尽量多筹集一点善款,也不是没有人出钱,可都是几千几千的进账,这点钱负担园里上百个小朋友的日常开销都不够,更别说买书请老师或者供他们上学了。 刚好上次田佳琪和几个朋友过来,蒋琴也是眼尖,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个姑娘家世都不俗,于是走前留了她们的联系方式。 一周后,蒋琴一个个给她们打了电话,先说了下园里的实际情况,再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意愿,能否让她们帮着向周围人筹集一点资金? 这种事呢,若自己主动想去做,那就是善事,一旦被人“要求”或者“诱导”,总有种上当受骗被讹的感觉。 田佳琪的几个朋友都直接在电话里拒绝了。 轮到田佳琪这边,她家里条件不错,自己账上也有些闲钱,小姑娘在国外又呆了几年,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所以很快就给对方汇了一万元。 一万元,对她来说可能买只包都不够,但对向日葵的孩子来说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费。 蒋琴自然感激,但人到绝处时就能显出无穷的“厚脸皮”。 钱到账后的第二天,蒋琴又给田佳琪打了电话,起初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后面慢慢牵出自己的请求。 “…田小姐出过国,周围朋友应该也挺多,园里情况你也来看过了,孩子太多,花销也大,能否麻烦田小姐帮我们在周围问问,有没有企业或者富商可以长期资助,或者……” 田佳琪当即就拒绝了蒋琴的要求,觉得她心太贪,可手机刚撩她心里突然一顿,犹如茅塞顿开。 怎么就这么傻呢,她刚愁找不到借口再去找周勀,这不就是现成的事儿嘛! 于是田佳琪赶紧又给蒋琴回了通电话过去,讲明自己会尽力,但未必能成。 蒋琴又是一番感激,田佳琪却暗自窃喜。 当天她就给周勀打了电话,起初不肯说具体什么事,只说有要紧的要跟他商量,问对方能否出来喝杯咖啡再聊,只可惜周勀也不傻,小姑娘这点套路他拎得清清楚楚。 最后田佳琪没辙,只能先在电话里解释。 “…向日葵你知道吧,就前几天你送我去当义工那地方,那边现在缺钱缺得厉害,我又觉得那些小朋友特可怜,所以想跟几个美院的同学办一场慈善画展,不过筹备期间可能需要一点资金,还有场地问题,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 周勀听完还愣了下,倒没想到田佳琪找他是为了这事。 田佳琪那边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复,以为他不愿意。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可能没得赚,但现在企业不都注重社会影响力嘛,你要是能…” “行了,我让我们市场部负责人直接跟你联系!” “啪”,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田佳琪握着手机一脸受伤,这就算讲完了?还有谁要跟他什么破市场部联系? 尽管田佳琪十分不情愿,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也不好收回来。 很快叶莉就打了电话过来,职场女强人刷刷刷,不出半天就给田佳琪扔了一套方案。 叶莉看着那套严严谨谨的方案欲哭无泪,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咬牙配合。 …… 方如珊在荣邦守了几天,没见到周勀,干脆跑去怡和堵他。 夜里十点多,小赵送刚应酬完的周勀回来,一下车就见方如珊从大厅里跑出来。 “周勀!” 她大冬天还是依旧长裙,只是气势汹汹。 小赵知道两人之前的关系,脸带尴尬。 “周总?” 周勀蹙眉看了眼,“你先回去吧。” 等小赵走后他才重新看向方如珊,方如珊压着心口的火,“拉黑我电话,删了我微信,连你公司我都进不去,怎么,你这是打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当时风大,方如珊就站在公寓一楼大厅的台阶上对着他吼,很快里面值班的物业管家探出头来看热闹。 大半夜一女人过来堵门,怎么看都很劲爆。 周勀不喜欢被人围观,况且有些事也确实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他重新走到车子旁边,开了门。 “走吧,出去找个地方谈!” 方如珊开着车跟在周勀后面,兜兜转转,在怡和附近找了间咖啡馆。 快十一点了,咖啡馆里面已经没什么客人。 两人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过来点单,周勀依旧很绅士地给对方先看,方如珊却嗤了声:“晚上不喝咖啡,容易失眠!” 周勀也不勉强,问服务员:“有没有茶?” 服务员:“有!” 周勀:“两杯龙井!” 他解开西装扣子,姿态轻松地往后靠了靠,抬眼盯着方如珊。 “说吧,什么事?” 方如珊却心思一沉,连着这段时间的气急败坏全都没有了,感觉自己只要坐到他面前,看到他这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一切都会现出原形。 “我…”她在下面搓了下有些发凉的手指,“能不能帮帮我?” “嗯?” “半山出事了,最近税务局在查那边的账。” 周勀目光淡淡:“就税务问题?” 方如珊:“什么?” 周勀:“环保学院那个项目呢?” 方如珊手指拽得更紧,缓了缓,豁出去:“对,我承认环保学院那个案子我也做了点手脚,但谁知道黄勇会突然被调查,前期我已经投了这么多心力和钱进去,如果黄勇那边再被查出什么,半山就真完蛋了!” 方如珊脸色苍白,看上去疲惫不堪,在咖啡馆亮堂堂的灯光照耀下,甚至可以看清她眼角长出了几条小细纹。 这两年她虽挂了元玺股东的名头,但名不正言不顺,在公司也基本没什么话语权,身后又没人支持,何家内外对她也是忽近忽远,着实不容易。 “阿勀,看在我也算跟过你的份上,没有感情还有情分,你能不能帮帮我?” 周勀难得有耐心听她把话说完,眉头一皱:“你让我怎么帮你?税务和司法那边都不是我开的。” “我知道,这点我会想办法解决,但能否让你爸爸出面帮我摆平教育局那边?只要黄勇别乱说话,环保学院那个项目就没问题。” 周勀哼了声,“我爸已经下来了。” 方如珊:“我知道,伯父虽然这几年退居二线,但他以前在位的时候主抓教育,关系和人脉应该还在,只要肯出面,把这事压下来应该没问题。” 周勀看着对面一张焦虑的脸,手指在台面上轻叩。 方如珊知道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惯有的动作,以为还有转圜余地,于是加把劲说:“阿勀,算我求你了行么?以前的情分不讲,你看我这几年真的不容易,外面那些人可能都觉得我方如珊日进斗金,光鲜亮丽,但有些事你应该也清楚,都是空架子,更何况半山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第一笔启动资金还是你给我的分手费,就冲这一点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帮帮我这对孤儿寡母?” 方如珊收敛掉平时所有的张扬跋扈,誓要将感情牌打到底,可对面男人的脸色却似乎越来越沉。 他突然收了手,身子微微前倾。 “孤儿寡母?” “我…” “你儿子今年多大了?” 方如珊不知为何他会突然扯到儿子身上,神情僵了下。 “好像已经上幼儿园了吧?虚岁四岁还是五岁?” “过年就五岁了。” “很好,你有一个快五岁的儿子,可是我没有,我一无所有,所以你觉得你拿这些来求我有用?” 方如珊似被定在那,看着他眸中寒气聚拢。 上一秒明明还是云淡风轻,这一秒却如隆冬降临。 “我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不念旧情,当年分手,我念在你好歹跟了我两年,车子房子都给了,钱也没少,你大可以拿着那些钱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是我大方,是你应得的,即使后来你榜上何兆熊甚至为他生了个儿子,这也是你的本事,我都无话可讲,但是你就不能安分点?半山每年做几个项目就够吃了,元玺这两年的业务虽然大幅度缩减,但年底分红也不会少你那份,你带个孩子完完全全可以后半生无忧,甚至你还年轻,还能再找个人结婚,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周勀眸中寒气之余又舔了几分阴鸷,这样的表情令方如珊不寒而栗。 “你……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他冷嗬一声,身子又往回靠,金色浮光下他五官拉远,看似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朗。 方如珊甚至觉得刚才的寒与阴都是错觉。 可是下一秒…… “其实这两年要找半山的破绽实在太容易,毕竟你死性不改,总喜欢走捷径,但是我一直没动你,不是不想,是不屑于,但是这次环保学院的项目不同,黄勇那人贪财好色,又没什么担当,肯定会把所有事都供出来,所以我前几天已经让徐南给你带了话,与其在这跟我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找一个务实一点的律师。” 方如珊脸上血色尽褪,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地剖开来理解他的意思,可是徒劳。 所有的征兆都在指向同一条事实。 “你…所以说,环保学院这个项目其实是你给我下的套?”后面半句话出来的时候,方如珊音色已经不稳。 周勀搓了下手指。 “我并不喜欢跟人兜圈子,也不喜欢做无用功,但是打蛇打七寸,半山这次是众矢之的,不是谁一个人就能说了算。”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重新扣上西装扣起身。 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却俯首微微弓身。 “很荣幸,我等着看半山被银行清算!” 轻飘飘一句话,冷过隆冬里的寒夜和风。 方如珊在那足足僵了好几秒,愤怒与悲恸交织,却如一团火焰从胸口喷涌而出。 等她再回神时周勀已经往外走,她突然也起身,跟在后面一路穿过厅堂。 “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到底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觉得当年她是被我害死的?所以这两年你才处心积虑想要报复?” “元玺那边也是你使的绊子对不对?可是就算半山倒了,全他妈倒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把我弄得一无所有她也不会再活过来,而且她连一具全尸都没有,周勀,她连一句全尸都没有!” 吼到后面几乎已成疯癫状态,可是前面的人始终步履稳当。 方如珊跟着跨出门槛,迎面寒风扑过来,黑色车影已经从面前掠过,绝尘而去。 “小姐,这是给您找的钱。” 服务员拿了几张零散纸币也追到了门口。 方如珊突然大笑一声,转过来,两行清泪挂脸上…… …… 第二天田佳琪给叶莉打电话,推说方案有些看不懂,能否去公司直接当面谈。 叶莉并没拒绝,只说需要另外约时间。 午饭之后叶莉敲响了周勀办公室的门。 “慈善画展的事我已经跟田小姐初步沟通过了,也做了方案给她,但她说有些地方看不懂,要求来公司找我面谈,周总,您看?” 周勀抬了下眼皮,“她找你面谈,你来问我?” “……” 无端被怼了一句,叶莉觉得有些无辜,但天地良心,她之所以跑来当面问主要是因为搞不清楚老板和这女孩的关系。 之前周勀让她着手处理画展的事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倒不是因为公益性质,这几年荣邦也经常举办或参与慈善活动,捐钱捐物不少,但一般都是直接和公益基金或者红十字会直接挂钩,像向日葵这种不起眼的民间组织,荣邦倒没开过先例。 所以叶莉一度以为周勀接这事是因为田佳琪的私人原因。 被这么一怼她反而有些迷惑了。 “那……?” 周勀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脸上火气欲发不发。 叶莉吓得往后退了小半步。 一点都不夸张,她是真的怕他。 平时跟他挨得近的人都知道,老板这两年脾气越发乖张,有时候甚至阴晴不定。 “那…我先见见她再说?行吧,我先见见她再说!” 叶莉自言自语,又趁着周勀还没发火之前赶紧走,可刚到门口,身后又被喊住。 “等一等!” “周总您还有事?” 皮椅上的男人往后靠着,问:“画展场地确认好了?” 叶莉:“选了两个,都在方案里,但还没最终敲定。” 周勀:“西郊融安那边的外围围墙是不是还没上广告?” 叶莉以为老板是嫌自己效率太低,赶紧解释:“之前看了几个方案,但都不算特别满意,不过下月初之前肯定会全部弄完。” 周勀手指轻叩桌面,“那暂时先空出来吧。” 叶莉:“啊?” 周勀:“也不需要田小姐那边出作品,既然是为儿童收容所筹款,孩子们的作品也许更能引起社会关注和共鸣。”顿了顿,他又说,“前几天我在收容所外墙上看到有人在上面刷了一整片向日葵园,这个设想不错,你再完善一些,可能比办一场华而不实的画展来得有用。” 像是一语点睛,叶莉瞬时领会出老板的意思。 “好,我明白了,会尽快修改并完善方案。” 第二天叶莉就跟田佳琪约定见面时间,遂了后者心愿,让她来公司直接谈。 田佳琪终于步入荣邦大厦,心里有按耐不住的激动,但还是跟叶莉在会议室谈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熬到事情谈完,她起身问:“周大哥在哪间办公室?” “周大哥?”叶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周总吗?” “嗯,他在哪里办公?我想去看看他。” 叶莉抬手看了眼手机,“今天恐怕见不到了,他半个小时前应该已经出发去机场。” “啊???” 之后几天周勀都在外地出差,田佳琪也算老老实实在落实向日葵的事,还特意挑了个时间去找蒋琴,并传达了叶莉那边的意思。 蒋琴没料到田佳琪会如此“热情”并隆重地张罗这件事,自然感激不尽。 两人聊完已过中午,孩子们都午睡了,唯独见一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托着腮帮坐门口台阶上。 田佳琪好奇,问:“那孩子怎么不睡觉?” 蒋琴看了眼,“她在等人。” “等人?” “等一个义工过来带她去医院看病。” 这边刚聊完,台阶上的小女孩突然蹿起来。 “安安妈妈!”她冲到门口抱住从外面进来的一个人。 田佳琪当时站在蒋琴办公室门口,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只看到对方一个模糊剪影,瘦瘦的,戴着鸭舌帽,身上是一件宽大的黑毛衣。 “蒋园长,我带小芝走了,周一再送她过来。” 等人出声田佳琪才知道对方是个女人。 蒋琴冲门口挥了挥手,“走吧,路上小心!” 等人离开后田佳琪还朝门口看了两眼,心里好奇,“义工还需要负责带这里的孩子去医院看病?” 蒋琴苦笑,“这倒没有,不过这个是特殊情况,她可能比较喜欢小芝。” “小芝?” “哦,就刚才坐那的小女孩,身世挺可怜的,哎…不过来这里的孩子哪个不可怜?不说这些了,我刚想起来!”蒋琴突然转了话头,“门口墙上那些画就是刚才那个义工带孩子们画的,这次活动我觉得你可以让她帮个忙,我这里有她的联系方式。” …… 周勀再次回到云凌已经是十二月。 老爷子从医院回去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静养,周勀抽空回老宅吃了一顿饭。 席上不免又被刘舒兰问及田佳琪的事。 “听佳琪那孩子说,最近她在忙着给孤儿院筹款,你也出了不少力,看来你们最近一直有联系?” 周勀打算囫囵过去,装傻不吱声,可当时周歆也在场,桌子底下偷偷踢了他一腿。 “妈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好意思说啊!” 周勀恨剐她一眼,抬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刘舒兰更加焦急,末了突然筷子一放,“你们是不是已经开始交往?” 周勀:“……”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周勀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没回怡和,而是拐去公司。 如果按时间算,这两年他留在办公室的时间远远超过留在家里。 脱了外套,周勀给自己煮了杯咖啡,走回来的时候看到桌角搁那的方案。 他倒忘了这茬了,拿手机拨了叶莉的电话。 “向日葵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了,刚画好一堵围墙,这几天还在连夜赶。” “你找了专业团队?” “不是,蒋园长推荐的,就之前给收容所外墙画向日葵的那名义工,您要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 言情海 第265章 差点心梗而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挂了电话,看了眼腕表,才晚上八点左右。 时间尚早。 他想了想,拿了大衣出去。 融安广场在云凌的项目位于郊区,大部分招商工作已经完成了,主题建筑也已经造好,计划明年上半年就会开业,届此会成为云凌最大的商业综合体。 周勀驱车赶到项目现场,果然见一面墙上已经画满了图案,却未见有人在作画。 他也并没抱太大希望,开着车沿着项目外墙绕了半圈,却在另一侧看到了一个小小身影。 依旧是鸭舌帽,黑衣服,不过不是之前的那件黑色毛衣,而是换了一件较为厚实的棉服。 大概是因为冷吧,又是晚上,这么露天作画确实有些辛苦。 项目很大,墙很长,那一面大概才画了三分之一。 周勀坐在车里看了会儿,那枚小小身影独自站在宽高的围墙前面,以她身体为界限,左边已经留下斑斓的图案,右边还是一大段白墙,而她画完一点就往右边挪一点,渐渐拉开距离。 周勀莫名觉得这个画面十分动人,不知不觉就在那坐了小半个钟头,等他回神时墙上已经画满了一半。 他又拨通了叶莉的号码。 “她每天都是晚上过来画?” 叶莉起初压根没懂意思,愣了下才明白老板在说谁。 “好像是吧,貌似是因为她白天还有其他工作,只能晚上有时间。” “挺辛苦,纯粹义务性质?” “这个倒没提,不过我听田小姐的意思,对方似乎并没问过费用。” “嗯,后期问问。” 周勀挂了电话,那枚黑色身影还在专注着工作,身后有车辆经过,路灯亮堂,她却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那么一瞬,周勀觉得她是独立的个体,与这世界都隔离。 他下了车,从暖洋洋的车厢里出去,迎面寒风吹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倒比他想象中还要冷。 周勀系上大衣扣子,穿过马路一直走到她身后。 对方全神贯注在画画,对周围的人与事都浑然不觉,自然也不会知道有个人站在她身后。 周勀近距离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手里拿了稿子,一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乱七八糟的线条,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纸上的内容搬到墙上。 当然,孩子们的手法肯定不熟练,她便会利用自己的专业优势适当修饰,保留其稚嫩笔触的同时,也保留住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象,最后再涂上斑斓色彩,一幅画就算完成。 每幅画后面她都会注上孩子们的名字——向日葵XXX。 这么一看,确实比之前田佳琪倡议的找个画廊举办画展来得实际且更有冲击力。 周勀不想打扰她做事,轻轻往前又踏了一小步,几乎要与她并肩。 她正在给一幅图上色,周勀看了下,似乎是房子?别墅?城堡?应该是城堡吧,他最后确认。 “为什么城堡是这个颜色?” “这是糖果屋!” 很自然的,一问一答,像是两个之前就已经认识的人在聊天话家常。 可是风声突然静止,身后的车流也瞬间消失了。 那支原本在墙上移动的刷笔哗啦一下,跑偏了,停下来。 糖果屋屋顶上留下一条很突兀的败笔。 周勀心跳也随之停歇,冷风吹过,他看到眼前的人慢慢转过头来…… 鸭舌帽,口罩,围巾,捂得严严实实,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犹如璀璨星辰,在他昏黑腐朽的心里透进一道光。 他愣住了,呆掉了,或者说犹如一头栽进梦里,不知身处何年何地。 对方也愣了几秒,两人眼神对视。 一个仰头,一个俯身。 可到底还是她要快一些,要灵敏一些,短暂惊愣之后突然撒腿就跑。 周勀:“……” 这种情况他是完全没料到,等脑电波发来信号已经晚了。 他拔腿去追。 可前面人影跑得贼快,瘦瘦一个小东西,一下子就冲上了马路,也不顾来往车流,犹如被惊到的小鱼在池塘里乱窜。 “嘶” 周勀跑下去的时候没注意到人行道与马路之间有一步台阶,老胳膊老腿扭了下。 已经跑到路中央的人似乎听到了痛哼,转过身来看了眼。 风把她的帽子吹掉,露出毛茸茸的短发,雪白的额头…… 周勀疼得捂住心口。 想喊名字,可是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唯有眼前人,那双眼,那个身影,还有耳边的风声和呼吸声。 四周汽车鸣响,车影错乱。 他像是被困在岛中央。 两辆公交车交错而过,等眼前视线再度开阔之后,路那边已经一无所有。 一恍惊梦。 周勀喘着气在那站了会儿,风声车声不断往耳腔里灌。 路中央那顶鸭舌帽被风吹得到处跑,几分钟之后周勀走过去,将帽子捡起来,又回到原地。 墙上的画还没画完。 城堡顶上那划错笔已经风干。 地上放了她的工具包,刚跑得急根本没来得及拿走。 周勀把帽子塞进包里,拎起包一瘸一拐地往自己车前走。 艰难爬上车,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在椅子上喘气。 后背已经一身凉汗,心口疼得厉害,他咽着气来续命,隔了十几分钟才勉强缓过来一点。 周勀睁开眼,摸出手机。 “喂……” 叶莉听到那边沙哑的声音都吓了一跳。 “周总,您有事?” 周勀又往下压了一口气,“那个义工,叫什么?” “义工?”叶莉反应过来,“您说画墙画的那个?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之前一直是田小姐负责跟她联系。” 周勀挂了电话。 叶莉莫名其妙,想着老板今晚一会儿一个电话,跟那义工耗上了。 这边周勀又沉沉喘了一口,平复好情绪,拨了田佳琪的手机。 田佳琪这会儿刚跟朋友吃完饭,开着新车带了满车人在外环上兜风呢,突然看到周勀的名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激动得差点把车开飞。 “佳琪,怎么不接电话?”副驾驶上的闺蜜问。 田佳琪压抑住兴奋把手机朝她那边举了下。 闺蜜读上面的来电显示:“周大哥,谁周大哥?” 田佳琪一脸神秘激动,闺蜜这才反应过来,“就你之前相亲那个…荣邦老板?” “嗯。” “卧槽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有奸情,还不赶紧接?” 田佳琪放慢车速,咳嗽一声才摁了接听键。 “喂,周大哥…”声音又柔又甜,弄得满车人摸着鸡皮疙瘩向她抛眼色,她回瞪一眼,问,“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周勀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此时思维清晰。 “融安广场外墙上的画我看过了,是你安排人过来画的?” 田佳琪一听越发开心,已经按耐不住心情。 “是啊,画得怎么样?” “很好,专业团队?” “不是,不花钱的喲,是收容所那边一个义工义务画的。” 周勀拽紧手机,“义工?” “对啊,听蒋园长说她经常去所里帮忙,也会教孩子画画。” “所以你们见过?” “这倒没有。” “那你们之前怎么联系?” “蒋园长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 “你把号码发给我!” “啊?” “麻烦,尽快!” “哦。”田佳琪应了下来,倒没多想,完了又开口,“周大哥,你是不是出差回来了,要不明天我们……” 可话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气得田佳琪一下把手机扔在仪表台上。 车里朋友问:“怎么了?” 田佳琪:“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居然先挂我电话!” 众人陪她骂了一通,之后不知谁问:“佳琪,你这次是认真的啊?” 田佳琪:“当然!” 朋友甲:“你真喜欢他?” 田佳琪:“废话,不然我干嘛去揽孤儿院的事,吃饱了撑得慌?” 朋友乙:“不过这种男人很难伺候的吧,条件好,又有钱,脾气傲一点也很正常,就怕他对你没那份心。” 田佳琪嘴巴一撇:“有没有心我都不管,反正我就想追他,再说你们想想,若能把这种极品男人追到手,是不是也很有成就感?” “这倒也是!”众人附和。 朋友丙又说:“不过很难追吧,他这种条件周围肯定不缺女人,你得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田佳琪:“这个我知道,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况且他老婆死了快三年了,他不也一直单身?说明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碰到合适的或者喜欢的,我还有机会。” 朋友丁:“那祝你马到成功,到时候就是荣邦老板娘。” “什么老板娘,是周太太!”田佳琪觉得自己也不是看中他的钱,末了又问:“对了他以前老婆是怎么回事?前几年我都不在国内,跟我说说。” 周勀把那顶帽子和工具包都带回了怡和。 开了灯,一身疲惫,几乎身子趔趄着瘫坐到沙发上。 手机里已经收到田佳琪发过来的信息,他打开,上面除了一串号码之外自然还有田佳琪的“嘘寒问暖”,不过这些周勀都自动过滤。 他的全部目光和心思都停在那串数字上。 很普通的数字,他看了无数遍,几乎已经能够背出来。 刚才难以言说的心情此时已经平复得差不多,冷静之后留给他的却是思虑和困惑。 照着号码打过去,不出意外,对方关机。 周勀阖眼往后仰,脑中都是刚才马路上的那一个回眸,心口又开始狂跳不止,带着某种撕裂的痛感,缓过劲之后他才稍稍起身,打开地上那只工具包。 帽子刚被他随手塞在最上面,拿起来,很普通的一顶黑色鸭舌帽,没有品牌,材质普通,小商品市场花二三十块钱就能买一顶的那种。 帽檐也已经严重磨皮了,看上去应该戴了很长时间。 周勀把帽子放到沙发上,继续往包里掏,一只大黑斜挎包,类似于小版行李袋。 里面乱七八糟扔了铅笔,粉笔,刷子,剪刀,纸巾,各种大瓶的灌装水粉,自喷漆,还有丙烯颜料。 都是些墙画涂鸦工具,并没什么特殊。 但周勀不甘心。 他将工具包翻过来,里头的东西一咕噜全部倒到地上。 开了客厅顶灯,他瘸着一条扭伤的腿蹲地上。 妄想能从这只包里找出一丝破绽,一点蛛丝马迹,可是最后失败,除了这些作画工具之外,唯一与工具包主人有直接联系的便是两只旧口罩,一双上面沾满颜料的手套。 周勀把东西一样样又塞回包里,打开里面夹层,包括外面几只小口袋,最终从里头掏出来一卷纸团。 周勀将那团皱巴巴的纸团打开,是一些零散的票据,买颜料的发票,地铁票,还有超市小票。 他一张张捋平,研究之后发现地铁票都是去不同地方,起始点和终点各不同,好像是满城乱窜,不过超市小票上显示的店名只有一个——埰岗时代。 周勀甚至刻意留意了小票上显示的采购物品,酱油,小米,鸡蛋,葱,蔬菜若干,还有两包烟。 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东西,却让周勀觉得特别不真实。 …… 第二天一大早徐南就接到老板的电话,让他上去一趟。 敲开办公室的门,周勀似乎正坐那发呆。 “周总,您找我?” 走近才看到他连电脑都没开。 纯发呆? “周总?” 椅子上的人这才回神,眸光动了下,盯着徐南却不出声。 徐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周总,您不是找我有事吗?” 周勀后知后觉应了声,“帮我去查个人。” “谁,您说。” “常安!” “……” 徐南一口气有些顶不上。 老板这是间歇性发作? “周总,您…什么意思?” 周勀往下又沉了一口气。 徐南觉得他看上去跟往常似乎不一样,倦容满脸之余好像还带着浓重的心事。 等了会儿,又听到他开口:“我昨晚好像看到她了。” 徐南心中直呼绝望,这是病呐,还是病入膏肓,可心里这么想,嘴上又不能这么说,毕竟还是自个儿老板,靠他吃饭。 “您说…您看到常小姐了?在哪?” “在融安施工现场,之前不是让叶莉跟一个慈善项目吗,她是对方机构的义工。” “啊?” 徐南有些跟不上,努力捋了把。 “您确定那是常小姐?” “确定!” “看到她的脸了?” “没有,当时她戴着帽子和口罩。” “……” 徐南摸了下鼻子,心里其实有些操蛋,但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作为下属无条件服从就行。 “那您希望我做什么?” 周勀从地上捞了样东西,直接扔到徐南面前。 “这是她昨晚掉工地的东西,你拿去看看。” 徐南瞄了眼,一只脏兮兮的半旧黑色工具包。 “还有这是她的手机号码,但我估计可能联系不上。” 周勀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一起贴给徐南。 徐南似懂非懂。 周勀又说:“昨晚她见到我就跑,我觉得她在有意躲我,你想办法查一下,她现在住哪儿,到底什么情况!” 徐南:“……” 半个小时后换邓顺林过来敲门。 周勀苦笑一声,“徐南把事跟你说了?” 邓顺林耸耸肩,“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没办法相信,可又不敢忤逆你。” 周勀:“所以让你上来当说客?” 邓顺林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顿了下,直接问:“你觉得像三年前那种情况,人还在的可能有多少?” 周勀清楚,“很小吧。” 邓顺林:“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 周勀:“但不等于毫无希望,这个世界有时候也存在奇迹,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 “老天爷?”这下换邓顺林笑,“你一向不信这些的。” 周勀:“以前是不信,但自从她走了以后我信了。” 命运,巧合,宿命,这些东西像绳索一样死死套在他脖子上,这几年被牵着往前走,挣脱不了,容不得他不信。 邓顺林:“再说我听徐南的意思,你其实并没有看清全脸,当时对方戴了口罩帽子,又是晚上,其实很容易认错。” 周勀苦笑:“你不如直接说我是产生幻觉或者做梦!” 邓顺林:“你自己这么说了,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周勀不言语,侧身看了眼窗外,阳光铺洒进来。 “老邓,我知道这种事说出来没几个人会信,但我跟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顿了下,似又积攒了一点力气,“我跟她生活了这么多年,一双眼睛就够了,更何况当时她还说了话,我记得她的声音。” “但是这世上眼睛长得像的何止千千万!” “不,还有感觉!” “你是不是…” “你先听我说完!”周勀打断,“我承认起初一段时间我无法接受事实,一直在逃避,但并不代表我不清醒,这两年大家都淡了,自然认为我也淡了,我不说,你们都觉得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根本没有。” 顿了下,又继续,“昨晚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心口都疼,差点以为自己要心梗而死,但是后来发现不是,是停了三年的心脏又开始跳了,我觉得我原来还能活。” 周勀用手掌盖住脸搓了一把,自嘲般,“真的,老邓…也不怕你笑话,这年纪说这些其实挺没意思,但我没办法…我得靠她续命。” 邓顺林望着眼前的男人,鼻子眼睛嘴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情,倒更像一败涂地的失败者,苟延残喘地祈求一点怜悯。 邓顺林重重吐了一口气。 “好,我姑且相信,但要是最后查下来发现根本不是她呢?” “那我也认!” “不怕太过失望再遭一次罪?” “我想不会。”周勀又搓了把脸,“毕竟现在我这样也没好到哪去。” …… 邓顺林思想工作没做通,徐南只能硬着头皮查。 周勀连续几天晚上都去融安工地上等两小时,可惜那座糖果屋再也没有进展,剩下半面空白的围墙,昭示着一切哑然而止。 那串手机号码周勀也每天都会试着拨几次,但每次都是关机提醒。 徐南那边查了三天,周五晚上总算有了答复。 去周勀办公室汇报情况。 “向日葵园长那边只有她的手机号码,连个名字都没有,平时她也很少主动跟园长联系。园长说她每次去都不定期,而且总是独来独往,人也孤僻,不怎么说话,很神秘。” “另外查了手机号码的归属地,确实是在云凌,但这条号码当初办理登记的资料似乎不是她本人。” 徐南递了张纸过去,“这是我从移动公司那边要过来的备案信息。” 周勀接过去看了眼,“丁守权?” 徐南:“对,号码登记的是这个人,而且并不是最近两年才登记的,这个号码已经用了快十年。” 周勀:“那就先从这人开始查。” 徐南:“查了,我还特意联系了许队长,他在公安系统里调了资料,最后查出来这人已经销户,大约一年前已经死亡。” 周勀脸色一僵,他倒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销户应该也能查出生前信息。” 徐南点头:“对,许队长帮我找到了他的生前户籍所在地。” 周勀:“哪?” 徐南:“潼海市焦淳县!” 周勀心口抽了下,“焦淳?是不是离当时出事的那座小岛不远?” 徐南:“对,不远,是个海边小渔村,昨天我特意去了一趟,按照许队长给的户籍信息找到了村子,但村民说丁守权大概两年前就已经带着妻女离开焦淳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所以这几年就断了联系。” 至此似乎所有线索又中断了。 周勀握拳撑住额头。 徐南等了会儿,不知下一步指令。 “周总,您看……” 他抬头,眼中疲惫愈深。 “我之前给你的那只工具包里有一卷票据,其中有一张超市小票,上面显示埰岗时代超市,可能人住在埰岗附近,你找人去那边查,另外还有很多地铁票,你照着上面的车站一站站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都回来告诉我。” 徐南更加绝望。 周勀又想了想,大概也觉得这工程量过于浩大。 光埰岗就上百万人口呢,且那区域鱼龙混杂,很多都是外来务工的流动人口。 “算了,车站和埰岗那边你找专业机构,但是向日葵那边你给我盯着,她可能还会再过去。” “好!” 徐南拿了资料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被周勀喊住。 “这件事,别对任何人声张。” “明白!” 言情海 第266章 犹如夜里一尾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其实严格上来说埰岗并不能完全归为城中村。 曾经的埰岗背靠华侨农贸市场,毗邻人才中心,后来渐渐分裂,靠滨江大道的那边蓬勃发展,CBD,数码城,高档酒店,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而另一边却十年如一日,老旧的民房,破败的街道,本地人逐渐买房搬出去,剩下一些穷人和老人。 但因租金便宜,交通便利,加之前几年七号地铁又开通了,这里受到外来人口的青睐。 只是因为管理混乱,房屋破败,政府几次想动迁,可无奈埰岗房屋密集,房东又仗着地段好,交通方便,所以坐地起价。 政府拆不起,又不想其存在影响市容,所以沿着埰岗一圈砌了道高高的围墙。 一墙之隔,这边是高档写字楼和酒店云集,那边却是整个云凌规模最大最集中的民房和廉租房。 深夜,一枚消瘦身影从围墙大门进来,走进路边一家小超市。 超市老板娘正拿着手机窝在柜台后面跟人打电话,听内容又像在跟哪个男人调情。 “帮我拿包红双喜!” 本来聊得正欢实的电话被人贸然打断,老板娘极为不悦地瞪过来,看到门口背阴处站的人,从后面架子上拿了盒烟扔过去。 “十二块!” 对方递了一卷零钱过来,顺手从柜台上摸了烟,低头把大半张脸埋入围巾中,裹着半旧棉衣出了超市。 老板娘电话那头的男人问:“跟谁说话呢!” 老娘娘嗤了声:“过来买烟的,就住陈阿婆那屋的那个小寡妇。” “小寡妇?哦我想起来了,就皮肤挺白个子瘦瘦的那个?” “哎哟难为你居然还记得!” “谁记得她啊,之前在你店里不见过几次么,成天戴着帽子捂着口罩,跟不能见人似的。” “她当然不能见人。” “为什么,难不成脸上长了什么怪东西?” “不是,我听说……” 后面女人的声音渐细,混着外面风卷尘土的声音,潜入这孤寒的隆冬夜。 那枚身影绕过几道弯,在错综交织的小巷里钻来钻去,一身黑衣,犹如深夜浮出水面游荡的鱼,最后停在一栋平房前面,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对面小屋“吱呀”一声。 “珍珍,回来啦?” 穿黑衣的女人转过身,摘了帽子围巾。 “阿婆,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睡不着,听到你这头开门,出来看看。” 女人立即过去扶住老人,“是不是腿又疼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之前给您拿的膏药贴了不管用?” “管用,贴了热乎乎的,舒服得很。” “那为什么不贴两片再睡?” 老太太呵呵笑了下,女人立即就明白过来了,“是不是都贴完了?我明天再给你带一包回来。” “不用不用,你赚钱也怪辛苦的,别尽想着给我花钱。” 女人笑,“那东西又不值什么钱,明天买了我搁你窗口,晚上睡下前贴两片,最近天气太冷,过段时间还得降温,再疼到时候床都下不了。” 她训话的样子倒像个长辈,哄得老太太直笑,拉她手臂,“走,来我屋,我给你留了晚饭。” 一老一少都进了对面那间平房。 老太太屋里也不亮堂,面积又小,还堆满了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废纸破烂,两个人一同进去转个身都难。 但小也有小的好处,至少这寒冬夜在毫无取暖工具的情况下不会觉得特别冷。 “我去给你热汤。” “我去吧,您歇会儿。” 女人拉过老太太,自己挤进厨房。 其实也不算厨房,只是用帘子隔起来的一个小间,架了简单的灶台,水池,从外面捡回来的木柜子放餐具。 可老太太比较爱干净,样样东西都收拾得规规整整,所以即使屋子破败,却丝毫不显脏乱。 女人打开柜子,看了眼里头给她留的菜,大半碗萝卜排骨汤,一小碗辣白菜,居然还有一枚荷包蛋。 排骨还挺多的,起码四五根,只是都切成了小块。 她叹口气,站在帘子这边朝外面喊:“阿婆,下回别给我留这么多排骨了,我晚上减肥的。” 外头很快传来轻斥:“你减什么肥,胡闹,再瘦都没了!” 女人一时找不到话顶,只能开火,加水加饭,一咕噜把两碗东西全部倒进锅里。 几分钟后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出来。 老太太正坐床沿敲膝盖。 她把碗搁旁边小木桌上,去墙角拎了一台小太阳过来,打开电源,对着老太太的腿照。 “这东西给你买了为什么也不用?” “哎哟一个人在家不觉得冷,再说这玩意儿费电。” “费不了几个电,我上个月不还给您涨了房租?” 老太太笑着摸她头,摸到一手柔软的发根。 “你这孩子……”错开她身子往桌上瞅,又皱眉,“你这煮的乱七八糟什么东西?” 女人耸耸肩,“独家秘方,深夜咸泡饭,您要不要来点尝尝?” 老太太直摆手,“算了,你吃吧。” 女人咯咯笑了声,暗淡灯光下眸光却特别闪亮。 一碗热辣辣的“咸泡饭”下肚,她几乎冻僵的身子总算转暖。 老太太那边已经脱了棉裤棉袄重新钻进被子,她便收了碗筷去厨房,刷锅洗碗,顺便陪老太太话家常。 说了些她白天工作的趣事,又八卦了老太太喜欢的小鲜肉。 嗯,陈婆婆身老心未老,她喜欢TFBOY,尤其喜欢里面的易烊千玺。 “听说今年三小只还会上春晚。” “真的吗?唱歌还是跳舞?” “应该是又唱又跳吧。” “那我得守在电视前面。” “行啊,到时候要是我没事的话陪您一起看。” 女人边洗碗边隔着一道帘子陪老太太聊天。 突然外面说:“今天有人拿了张照片过来找人,我看那照片上的姑娘挺像你。” “嘭”一声,这边陈阿婆刚说完,帘子那头传来一记重响。 老太太急得敲床板,“哎哟你是不是又碎了我一只碗?” “啊…”女人含糊应声,赶紧蹲地上去捡碎片,边捡边问:“什么人像我啊,怎么可能!” 陈阿婆这才想起来要跟她说这事,“真的,我见着照片了,挺水灵一丫头,穿了条裙子,不过脸蛋好像要比你圆一些,头发也比你长,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姑娘。” 帘子那边没了动静。 陈阿婆等了会儿,喊:“珍珍?” “诶!” “你碗还没洗好?” “好了好了,就来了!” 女人草草收拾完灶台揭开帘子,老太太朝她招手,“赶紧过来,把手烘一下。”她指着床边的小太阳。 女人也没客气,蹲那边拿手对着取暖器的光烤,来回翻转,很快被冷水浇过的手就更红了。 陈阿婆啧啧心疼,“不是叫你干活的时候戴个手套嘛,看你手上的冻疮!” 女人似乎很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有涂冻疮膏,再说戴着手套做事也不方便。”末了很自然地问,“您刚话还没说完呢。” “哦对对,说到哪儿了?” “说到有人拿照片来找人,您觉得像我,那您有没有跟他说?” “当然没有,那人一看就来头不小,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噌亮,就那样的拿了张照片说上头姑娘是他老板的太太……” “嘶…”女人突然缩回手去。 陈阿婆赶紧停下问:“怎么了,烫到了?” 女人呼着被烫到的手指,摇摇头,“没事。” “让你小心点。” “嗯,后来呢?” “后来?” “后来那人就没再多问?” “没有,我们这什么地方,住的都是穷人,怎么可能有什么老板太太,街坊邻居都劝他去别处找……你手真没事?” 女人苦笑,“真没事。” 老太太便不再提这茬,又问:“前几天听你说带小芝去了趟医院,查下来情况怎么样?” 女人脸色显然一沉,“不大好。” 老太太也跟着露出担忧之情,“很严重?” 女人:“比我想象中严重。” 陈阿婆:“那你打算怎么办?” 女人:“得想办法帮她治,不过目前可能…”她低头搓着手指。 老太太似乎看穿了什么,立即将身子坐正,“是不是缺钱?要缺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千块,你先拿去用。” 女人立即摁住她的身子,“我哪能用您的钱,再说那点也不够,不过您不用担心的,我会想办法。” 老太太叹着气,“你能想什么办法,不过那孩子也是命苦,都是她妈造的孽。” 女人长长喘口气,拍了下老人的肩,“好了,不说这些。”之后又问,“峰哥这两天有没有空?” “你找那混小子做什么?” “我想让他去趟向日葵,把小芝接回来,月底前想带她再去复查一次。” “行,我明天替你问问。” …… 徐南那边找了几天也没进展,周勀脸色越来越沉。 “埰岗那边都找过了?” “找了,都说没见过。” “收容所那边呢?” “也派了人在那边守着,可这几天都没外人到访。” 周勀摸着额头,一身寒霜。 徐南站那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后背差点要冒冷汗。 熬了半分钟,椅子上的男人终于抬手挥了挥,“行了,你先去做事吧。” “好。” 徐南如蒙大赦,走得脚步飞快,前脚刚踏出门,周勀往椅背上重重靠了过去。 他这几天彻底冷静了下来,把事从头到尾捋了捋。 假设自己那晚真的只是认错了人,可对方来自焦淳,离出事的小岛只有十几公里,难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可假设自己没有认错人,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就要跑?这几天还一直关机,显然是在躲他。 周勀实在想不通,她这么躲着到底出于什么理由?或者有什么目的? 失忆? 不想回来? 还是另有原因? 周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手指一遍遍蹭着额头,烦乱,胸闷,头痛,多年前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抽掉一根烟才勉强克制住情绪,想了想,拨了夜里的座机。 “来我办公室一趟!” …… 十二月的云凌气温骤降,但接近圣诞,墙绘和一些零散活儿反而多了起来。 此时她急需要重新办理一个手机号码,因为之前的那个号码显然已经不能再用。 想来想去,只能从吴峰下手。 吴峰三十出头,是陈阿婆的孙子,也是目前她唯一一个在世的亲人,可惜这个孙子不省心,从小打闹滋事,之前还因为聚众斗殴在少管所呆了两年,后来成年后也是成天游手好闲,好赌成性。 陈阿婆没少为他操心,不过去年托人给他找了个保安的工作,吴峰搬出去住了,陈阿婆总算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不过每逢二十号吴峰都会准时登门,不为别的,只为二十号是陈阿婆退休金到账的日子。 那天吴峰早班,难得天还没黑就拎了两盒菜过来。 她刻意没出门,守在门口堵住他。 “峰哥。” 吴峰挠着脖子,“珍珍啊,今天没出去做工?” “是啊,天冷,你过来看阿婆?” “是呐,她不前几天跟我说想吃酱肘子嘛,我今天给她买了过来,走呗,一起回屋吃饭?” 吴峰虽然看着挺浑,但对人还不错。 她却摆摆手,笑了笑:“我不去吃了,不过得麻烦你一件事,吃完能不能陪我到路口营业厅办张手机卡?” “手机卡?你自个儿不能办?” “我…”女人藏口袋里的手搓了下,“我身份证丢了,一直没时间去补办。” 吴峰也没多想,“行,那我吃完找你!” …… 田佳琪从叶莉那得到消息,说周勀想出资为向日葵的孩子办一场圣诞活动。 起初田佳琪还不信,他一个大忙人怎么有工夫去做这种事? 后来她亲自打电话问周勀,这才得到确认。 当时她想,嗯,看来周老板做慈善是认真的,至少比她认真。 叶莉临时授命,要为向日葵的孩子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圣诞PARTY。 虽然听上去并不难,无非是带一帮孩子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相对比她经手的那些大型商业活动来说简直小得不能再小,可难就难在如何衡量,所以踟蹰一整天也没定下一个靠谱的方案。 第二天她联系了蒋琴,拿不定的主意的时候至少得先去目标场地看看。 言情海 第267章 平安夜活动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叶莉亲自去了趟向日葵,跟蒋琴对谈了一下,除了了解收容所基本情况和一些真实需求之外,同时也传达了荣邦的意思。 蒋琴自然十分欢喜,千恩万谢,但她把这些恩都记到了田佳琪头上。 她以为这是田佳琪拉来的“赞助”,若不是田佳琪和周勀有很深的私人矫情,蒋琴也知道荣邦不会愿意花费这么多心思来办活动。 叶莉和蒋琴聊完之后,当天就回去跟周勀作了简单阐述,随后召集部门团队开会,很快敲定了一套方案。 第二天上午叶莉将方案递交给周勀,周勀很用心地看了一遍。 “设想很好,活动安排得也挺有意义,不过场地方面可能还需要再调整一下。” “场地?”叶莉有些不解。 周勀把方案搁她面前,“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其余未必一定要去五星级酒店吃高档料理才会觉得开心,所以你选的这个场地可能有些不妥,更何况你只能满足他们一天,一天的舒适餐厅和酒店,等天亮后怎么办?” 天亮后他们还是需要回到向日葵,面对冰冷拥挤的房间和并不美味的食物。 如此短暂的虚幻快乐,如美丽的肥皂泡一样,可一旦肥皂泡破裂,留给孩子的也许是更大的失落与挫败,甚至可能还有孩子会产生仇世或者不平衡的心理。 叶莉一想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确实,是我疏忽了,还是周总您细致。” 周勀淡淡一笑,“不是我细致,是我愿意站在他们的立场来看待问题,另外你也别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任务,如果你愿意多花一点心思,真的设身处地地来实施,或许能从中得到不一样的收获。” 叶莉被周勀说得羞愧难当。 说实话她不是慈善家,更不装善良圣女,平时工作就很忙了,手里项目众多,突然老板又给她扔了这么一件活儿,她原本只想敷衍完就算,可没想周勀竟如此上心。 老板上心,作为下属也不能太过马虎。 “那我加紧把方案再完善一下,争取下班前重新给您发一份。” 被敲了下边鼓,这次叶莉乖了,也积极了很多。 方案从头到尾改了遍,场地由原来的星级酒店换成直接在向日葵园内举办,用餐也直接拨了款在园内提供,其余活动环节也作了修改,明显更接地气更贴合人心。 周勀总算满意。 “较之之前那套方案,减掉的预算也花在孩子身上吧。你去问问收容所负责人,孩子们缺什么,买了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叶莉领命,这才松口气。 后面几天大家都忙开了,虽然活动不大,但因是老板钦点,各个环节都不敢马虎。 叶莉团队的人为了这事还加了几天班。 期间田佳琪也没闲着,她原本就无事可做,这下更找了个由头出入公司,毕竟整件事她算是牵线人。 不过她也聪明,没有借机往周勀办公室跑。 女孩起码的矜持还是有的,况且又不傻,这种事女方怎么能老是上杆子似的往前凑。 但是荣邦内部有些绯闻还是传出来了,就算田佳琪自己不说,下属之间也会肆意揣测,这种老板私生活故事最容易引起八卦,更何况周勀已经单身三年了,猛地窜出来一个异性,还是能跟他扯上一点私交的异性,不被怀疑才怪。 向日葵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蒋琴甚至已经默认田佳琪就是周勀的女朋友。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那几天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陪孩子们过一个温馨快乐的平安夜。 平安夜前一天,吴峰去向日葵把小芝接了出来,直接把人送到医院门口。 穿黑色大衣的女人早就站在那里等。 小芝老远见到人就跑过去,“安安妈妈!” 女人张手抱住她。 “麻烦了!”她对吴峰说。 吴峰眯着眼,“没什么麻烦,就是跑一趟的事。” 因为之前住门对门,两人也算认识一段时间了,原本不需要这么客气。 她笑了笑,“要不一起吃顿饭?” 吴峰捞了下脖子,“行啊!” “想吃什么?” “随便!” 三人便在医院门口找了间餐馆,家常菜,三菜一汤。 桌上小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安安妈妈,我跟你说哦,我们园里今天来了一棵好大的圣诞树!” 女人起初也没在意,以为是园长为哄孩子开心自费买了一棵,可小芝抬手比了一个尺寸,“好大好大,特别大,都有…都有房子这么高呢!” 女人还陪着她演,“真的啊,这么…这么高啊?” “对啊,像个宝塔,像座小山,而且上面还挂满了礼物,园长妈妈还说,明天晚上会有很丰盛的晚餐,每个小朋友都会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哦!” 小女孩一脸夸张的兴奋。 女人这下不信了,皱眉:“小芝你是不是在撒谎?” 小女孩举着鸡腿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撒谎!” “是真的!”对面一直埋头吃饭的吴峰也停下来,插话,“我刚去接她的时候园里正在布置,灯和舞台都搭起来了,明天有单位要去那边搞慈善活动。” “单位?哪家单位?” “不知道,没问,不过好像都穿了美院校服。” 女人联想到前段时间确实有美院的学生去园里当义工,也就没多问。 吴峰匆匆扒完饭就跑了,他得去赶下午的赌档。 女人独自带着小芝去医院复查,当天报告还出不来,另外有项血检需要提前取号排队,安排的是第二天下午。 女人当天没有把孩子送回向日葵,而是把她带了回去。 第二天吃过午饭之后再度赶到医院,抽血,化验,折腾完已经过了四点,按计划吴峰需要再把孩子送回去,可那边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估计吴峰又在哪个牌桌上了,本来就不是靠谱的人。 小芝急得要命,因为晚上有平安夜活动,吃饭倒是其次,她怕错过发礼物。 没辙,女人只能自己送她过去。 从医院到向日葵需要倒两趟公交,到了底站还需要步行一刻钟。 路上居然开始下雪了。 平安夜,那年冬天第一场雪。 小芝又蹦又跳,兴奋得要命。 言情海 第268章 突发事件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坐在办公室,发了半小时呆,抽了一根烟。 叶莉已经把现场照片发了过来,布置得很不错,温馨漂亮,还找了专业团队全程跟踪拍摄,是为记录下孩子们最美好的时光。 期间田佳琪也给他打了电话,告知孩子们都很高兴,她替孩子们谢谢他这个出资方。 周勀把手机扔桌上,插着裤袋走到窗户前面。 荣邦去年搬了新的办公大楼,此时他站在58层楼顶,这个高度几乎可以睥睨大半个云凌。 此时霓虹闪耀,灯光璀璨,脚下街上的车流化成一条弯曲的金色带子。 平安夜,佳节,整个城市似乎都在狂欢,可是周勀已经好多年不过圣诞了。 窗玻璃上粘了一层雪珠子,雪势越来越大。 平安夜下雪,也真是应景! “还不下班?”老邓过来敲门。 周勀似乎正闷头在捣鼓着什么,并没抬头,只夹掉手里的烟回:“还有点事!” 老邓好奇,走近,这才看到他桌上摊了一桌子票据,每张票据上都做了记号,记了东西,旁边还画了满满一张纸,类似于地图或者解析图似的东西。 “忙什么呢这是?” 周勀也不避讳:“这些是之前从那只工具包里翻出来的票据,我按照上面的时间和地点排了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老邓瞠目结舌,这是魔障了啊! “我听徐南说了,他按照你的要求找了私家侦探,也亲自去埰岗那边问了,可是并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周勀知道别人都不信。 不过无所谓,他已经过了起初两天的焦虑期。 他现在完全能够沉下心来,一点点梳理,一点点剥离。 “云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要她还在,我相信总能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周勀似乎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问题,放下手里的票据,抬头问:“你找我有事?” “哦。”邓顺林也回想起来,“本来想约你一起吃晚饭。” “约我?” “怎么?不行啊?”邓顺林笑着,“今天不平安夜么,大家都出去过节了,就我跟你孤家寡人,不如找地方喝两杯去?” 周勀也笑笑:“喝酒就算了,平时应酬喝得还不够多?” “那你就打算在这对着这堆票据呆一晚上?” 周勀想了想,“要不去找叶莉?” “蛤?”邓顺林脸上露出很不自然的表情。 周勀勾唇,似笑非笑,“行了,还瞒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事?” 关系被揭穿,邓顺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辛亏他皮肤黑,不然可能会看出脸红。 完了他又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周勀:“也就两个月前吧,怎么,你们偷偷瞒着我很久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跟她…”邓顺林转而又开始捞脖子,“我跟她也就最近的事。” 周勀抿唇笑,等了会儿,“认真的?” “认不认真得看她的态度!” “这话怎么说?” 邓顺林似微微收口气,“毕竟我比她大了这么多。” “你们相差多少?”周勀算了下,“十岁不满吧?当年我和常安也差了八岁。” “可你们情况跟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周勀立即顶回去,眸中好像染了一层霜,“老邓,遇到合适的不容易,珍惜眼前人。” 邓顺林一愣,再看时眼前男人好像又恢复往日的样子。 他抬臂看了眼腕表,“走吧,时间还早,那边应该还没结束,一起过去看看。” 外面雪已经下得很大了,但地上还没积起来,所以并不影响路况。 邓顺林开车,两个男人朝向日葵出发。 路程还挺长,闲着也是闲着,一路聊了点工作,项目,最后又绕回找人这事上。 “看你在办公室研究了半天,有没有研究出什么门道来?” 周勀坐副驾,头往后靠着。 “暂时还没有,站点太多,也很乱。” “一点收获都没?” 靠椅子上的人想了想,“倒也不是,其中有几张票都是在珠海路站点下,是这么多地铁票里面唯一一个重复出现的站点,可珠海路那边并没有住宅区,难道去那边上班?” “倒也未必。”开着车的邓顺林随意回答,“除了商业区,那边还有好几家医院,云凌最有名的肿瘤医院就在那里。” 周勀思维一紧。 邓顺林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改口,“我随口说说,也未必是去医院的,那边还有公园,市图书馆也在附近,说不定她去那边借书呢?” 周勀没言语,但邓顺林余光偷瞄,旁边男人的脸色显然已经沉了下去。 车内气压异常。 邓顺林在心里暗骂自己口无遮拦,刚想找点别的话题调动一下气氛,兜里手机响。 他看一眼,屏幕上跳着“叶莉”两个字。 接听之前还很不自然地又看了眼周勀。 周勀抱着手示意,邓顺林才划开手机屏。 “喂…” “老邓,你在哪儿呢?向日葵这边有个孩子出事了,可能是食物过敏,好像挺严重的,已经叫了救护车往市里送,你能不能赶过来一趟?” 邓顺林愣了愣,旁边周勀也已经听到了手机那头的内容。 “问她在哪家医院?” 那边叶莉大概也辩出了周勀的声音,又问:“周总跟你在一起?” 邓顺林:“对,车上,正准备去你那呢,已经快要下外环了。” 叶莉:“那你想办法调头。” 邓顺林:“知道了,有没有联系对方家属?” 叶莉:“哪来家属啊,都是孤儿!” 邓顺林拍了下方向盘:“对对对,我倒忘了这茬儿。现在送去哪家医院了?” 叶莉:“暂时还不知道,要看急救中心那边调剂。” 这种公立医院,呼叫救护车基本就是车往哪送就在哪里抢救。 叶莉:“我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呢,到了再告诉你地址!” 邓顺林听得出对方声音里的焦虑,回答:“行,你也别太担心,自己开车小心!” 叶莉:“行了不跟你说了,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邓顺林显得似乎比叶莉还要不冷静。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孩子过敏呢,这不好心办坏事嘛!” 坐在旁边的周勀始终不语,一盏盏路灯从他脸上晃过,他抬手指了指前面,“下个路口先下外环。” 大约二十分钟后叶莉再度打来电话,孩子被送去了四院。 四院一楼急诊室。 周勀和邓顺林赶到的时候叶莉拽着手指站在走廊急得团团转。 邓顺林也顾不得周勀在场了,冲过去拉她手,“人呢?” “刚被推进去。” “多大的孩子?” “五六岁吧,是个小女孩。”叶莉回忆当时的情景,“活动原本进行得很顺利,都已经开始做游戏了,突然一个孩子晕了过去,当时场内人很多,光园里孩子就有上百个,一开始都没人注意,后来还是我部门里的同事发现的,等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趴在桌上。” “这么严重?”邓顺林也惊了下,一时也没了主意。 周勀上前,问:“确定是食物过敏?” 叶莉:“对,身上和脸上都起了疹子,腹部痉挛,呕吐,送来的路上还出现了短暂性休克。” 周勀皱眉,听这描述确实很严重,“知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引起?” 叶莉捏了一手汗,“就是不清楚。” 周勀:“蒋园长也不清楚?” 叶莉:“她说这孩子被送到园里没多久,平时也没发现她对什么过敏。” 周勀还要问,急救室里面突然出来一名护士,冲着这边喊,“丁小芝家属!” 叶莉赶紧跑过去,“有什么事?” 护士递给她一张单子:“需要输液,先去那边缴费,再去药房拿药!” “好!” 叶莉接过单子,邓顺林上前,见她额头已经急出一沉汗。 “我去拿药吧,你坐这等。” “可是…” “行了,具体什么情况跟周总再说说,过敏不是什么大事,别自己先急坏了身子。” 两人又嘀咕了几句,最终还是邓顺林拿了单子去办手续。 这边周勀已经坐到旁边椅子上,叶莉坐立不安,踟蹰着搓着手掌走过去。 活动办得好不好是其次,现在捅了这么大篓子,作为负责人她难辞其咎。 “周总,我应该先问一下孩子们有没有忌口或者容易过敏的食物,这次是我疏忽。” 周勀并没指责,只是看了眼急诊室门上亮的灯,“先解决时候吧,责任问题后续再说。” 很快邓顺林取了药过来,护士拿了进去。 刚坐定,田佳琪开车带着蒋琴也赶了过来。 蒋琴也是急得脸色发青,毕竟孩子出事她也有责任。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紧?”她一连串好多问题,无奈叶莉也无法回答。 这时周勀发话,“先问问这孩子今晚吃过哪些东西,再联系负责今天餐饮的人,让他把活动中用到的所有食材,包括饮料和水果全都列一份清单。” “这位是?” 蒋琴刚急吼吼地跑进来,一进来就先问孩子,并没注意到角落里还坐了个男人。 现在男人发话,有条不紊,听这口气不像寻常人。 “周大哥!”先叫出来的是田佳琪,她刚也没注意到周勀在场,此时心烦变兴奋,跑过去,“你居然也在啊,难怪刚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 周勀点头,算是作了回应。 田佳琪也不是不懂看脸色的人,此时情况一团糟,她知道周勀没心情,也就乖乖站到了一边去。 叶莉已经开始跑到旁边打电话,按照周勀的指令先安排手底下的人做事。 邓顺林在旁协助,“夫妻档”倒配合得很默契。 周勀始终坐角落,从头到尾这么多人里面就数他最平静。 蒋琴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惊讶之余也只剩下在急诊室门口乱转,还时不时地跟旁边的田佳琪交流几句。 “怎么办,我把这帮孩子都当自己亲生的,要是出点事我怎么交代!” “小芝平时又很懂事,我看她今晚也没吃什么东西…” “……她这几天本来就病着呢,一直说肚子疼。” 蒋琴自言自语,在那转得周勀脑仁疼,但他还是抓取了最后一句关键信息。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他打断对方的碎碎念,“你刚说这孩子最近一直说肚子疼?” “是啊,今天下午还有义工带她去医院……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蒋琴说一半留一半,又兴匆匆地摸出手机,“我可以问问那个经常带她的义工,你等等,你先等等。” 她举着手机走到另一片通畅处,周勀就见她站在拨号码,打电话,再拨号码,再打电话,来回折腾了将近十分钟,终于走过来。 “她前几天换了手机,不过还好昨天来接孩子的那男的留了联系方式,她说丁小芝对坚果过敏,特别是栗子。” 旁边叶莉接话,“栗子,对对对,今天的甜点是栗子蛋糕。” 周勀:“……” 他沉下头捏了下眉心。 又等了大概二十几分钟,急诊室的红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 蒋琴和叶莉两人一同冲上去。 “过敏情况已经缓解了,血压也上来了,已经脱离危险,不过需要留院观察,你们家属谁去给她办一下住院手续。” 一通话让全场都松了一口气。 叶莉带着蒋琴去前面付费办入院。 邓顺林又跟医生交流了几句,就剩下田佳琪还闲着,她拿眼睛扫周勀,走过去。 “今晚…” 结果话才刚起了个头,周勀手机响,他抬手比了个手势,拿着手机走到另外一边。 工作电话,说了大概半分钟之后挂断。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我…” 可惜后半句周勀始终容不下田佳琪说完,他转而去拍邓顺林的肩,“这边交给你处理了,车钥匙给我,有事电话联系!” 邓顺林把钥匙摸给他。 他回身又向田佳琪客套地道了个别,田佳琪气得跺脚,等回神时人已经走出急诊大厅。 外面雪花飞舞,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车子停在入口的停车场,周勀把大衣领口竖起来,稍稍缩了下脖子走入寒风。 急诊大楼到停车场大概四五百米路程,走一步,雪地上就留下一脚印子。 风大雪急,他加快脚步,刚要往停车场拐的时候,眼见从医院大门口跑进来一个人。 黑衣,黑帽子,脸上裹了条浅灰色围巾…… 言情海 第269章 太刺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被拉扯的声音,疼,涨,窒息,差点没站不稳。 可那人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很快就从周勀面前的那条小道上插过去。 周勀从短暂的僵滞中回神,这次没出声,直接跟上。 从医院大门口往急诊室走,很长一段距离,前面的人只顾闷头往前冲。 她看起来很着急,所以全然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人。 周勀跨着大步,腿长,跟着明明应该很轻松,可耳边狂风嘶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喘气越来越大声。 脚下是一串叠加的脚印,他踩着她在雪地上留下的踪迹,这这么跟了大概几百米,周勀用手扣了下心脏,努力压住那里隐隐作祟的疼痛。 可是根本压不住。 经络跳动像是要突破什么障碍往外冲。 眼看人就在咫尺了,瘦瘦的背影,半含着肩膀,走近才知道她头上戴的帽子是衣服上的连帽。 “常安!” 周勀终于叫出名字,尾音似破碎,不知是因为风太大被吹散了,还是自己心里也在抖。 前面的人脚步停了停,但只是很短暂的一两秒钟,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继续闷头往前走。 就好像刚才叫的不是她的名字。 周勀始料未及,可前面的人显然已经加快脚步,起初只是大步向前,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这次周勀反应很快,利用腿长优势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 他一把拽过身前的人,力气大,也没给她留余地,直接把人拽着在雪地上就是180度大旋转。 大概因为冲击力太大,围巾被甩开一圈,雪光中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任由周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张魂牵梦绕的脸实实在在出现在自己面前,心脏钝痛之外连气都喘不上。 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呆在那,任由风雪刮过两人脸庞,痛感和触感都是真实的,唯独眼前景象成了一团白气腾腾的虚幻。 女人到底要比他灵敏,短暂惊恐之后已经有了打算。 她猛甩开周勀的手,“你认错人了。”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 周勀吃一堑长一智,追在后面,这次花了更大的力气把人拽回来,且任由她怎么甩都甩不开。 “你再跑一下试试!” “你放开我!” “放开再让你跑了?” “……” 被拽住的女人又尝试挣扎了几次,可腕上的那只大掌犹如钳子,不光甩不开,还差点因为雪地滑直接摔地上。 她也有自知之明,比力气的话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都说你认错人了!” 来回她就这句话。 行! 周勀一手捏住她手臂,一手直接扯掉了她头上的帽子。 一阵寒意袭来,她潜意识缩脖子。 “你干什么?” 下一秒大掌已经盖过来,手指在她发间随意拨了两下,轻车熟路地就摸到了头皮上那块凸起。 “认错人了?”他反问,声音似带着风雪的寒戾,可手却没停,温热的指腹贴在她头皮上面,一下又一下地磨砺,似在告诉她,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包括哪里有颗黑痣,哪里又有一道疤。 女人觉得自己像只小鸡仔似的被人扯住了脖子。 “你先放开我!”她不甘示弱,但语气显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坚定。 周勀恍了下神,松手。 她惯性似的要往旁边闪,周勀上前一步又要上手拽,这次她占上风,快一步闪到两步之外。 “我来医院有急事,先让我去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她丢过来这么一句话,还算干脆爽快。 周勀此时已经猜到她这么晚来医院的目的,沉口气,“带丁小芝去看病的义工就是你?” “……” 她没回答,但惊愕眼神也已经足以证明答案。 周勀知道她此时心情应该很急躁,这种状态肯定也没办法好好谈。 “好,你先去解决事情,我陪你一起过去。” “……” 从两人站的地方到急诊大楼大概还有三四百米。 两人又恢复一前一后走着,周勀也还是踩着她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跟随,可这次两人速度明显都慢了很多,甚至是磨蹭。 上台阶的时候她差点滑倒,周勀条件反射似地扶了一把。 “小心!” 可她跟触电似地直接把人推开,一言不发,三两步几乎跳着上了台阶。 周勀:“……” 那边丁小芝已经脱离危险期,被转去病房。 一行人陪着过去安置,安置完后只留下蒋琴在里面陪孩子过夜。 “折腾了一天,累死了,辛亏孩子没事。”田佳琪捶着后背从病房里出来,后面跟着叶莉和邓顺林。 “我坐周总车过来的,先开你车送你回去?” “也行!” 邓顺林和叶莉在后面商量回程事宜,突然听到田佳琪喊:“周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邓顺林和叶莉闻声也抬头,目光却直直定住,从怀疑到惊愕,再从惊愕到惊恐,瞬间之内的情绪变化,心脏频率加速到了一个极限。 特别是叶莉,她比邓顺林更惨,因为此前毫无任何征兆和提示,站那吓成了傻子。 全场也就只有田佳琪还正常,因为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周勀前面的人,只兴奋地跑到他面前,“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周勀只简单回了两个字:“有事!”视线继而又落到前面那个短发后脑勺上。 短发的女人倒一脸淡然,直拔拔走到叶莉跟前,“丁小芝呢?” 叶莉张大嘴巴。 “啊?” “就刚才因为坚果过敏被送来抢救的那个孩子呢?” “哦。”超长反射弧后叶莉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位就是蒋琴口中说的那名义工,“你…她…” 可这么石破天惊的事叶莉还是消化不了,特别是看着眼前这张脸,被医院走廊白噌噌的灯光照得一览无疑。 简直他妈太刺激了! 比电影还刺激! 她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孩子在3012病房。”后面这句是邓顺林替她回的。 “谢谢!”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往病房那头走。 她走,周勀也跟着她走。 “欸周大哥你…” “行了,你别去凑热闹!”邓顺林一把拉住要追上去的田佳琪。 田佳琪憋了一脸委屈,回瞪邓顺林,“你拽我干嘛!” 邓顺林松开手,“叫你别去就别去,走!” “我干嘛要跟你走?” “走吧,都走!”这次换叶莉过来拉她。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田佳琪还是被叶莉硬生生拖出了住院大楼。 言情海 第270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三人病房,丁小芝就躺在最里面那张小床上,人已经睡着了,手背上挂着吊针。 “蒋园长。” 蒋琴正在拨弄手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小郑,你这么晚还赶过来啊。” 小郑? 周勀听这称谓有些怪异。 那边女人点头:“不大放心,觉得还是应该过来看看。” 蒋琴:“所以说这么多义工里面就数你最有心。”说完蒋琴余光才撇到站在门口的周勀,又惊了下。 “周总,您回来还有事?” 周勀没吭声,目光落在床前的女人身上。 蒋琴脑子过了两秒钟,“小郑,其实小芝这次出事跟周总他们没有关系,是我当园长的疏忽,孩子送过来也这么久了,我竟然不知道她对坚果过敏,你……”顿了顿,“你还是别找周总他们的麻烦吧。” 周勀:“……” 他知道这位蒋园长是误会了。 她怎么会来找麻烦呢? 她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女人也没接茬,盯着床上的小人看了会儿,脸上红疹还没消,嘴唇和眼圈四周都有些肿,看着有些吓人。 “医生怎么说?” “哦,医生说小芝没事了,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刚电话里你说已经出现休克情况,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蒋琴被问得露出为难的神色,眼前女人的架势颇有些家长来讨说法的样子,加之对方眼神冰冷,蒋琴不自觉便显出几分弱势。 “应该不会吧,医生也没说。” “没说不代表就没有,小芝还小,如果影响智力或者其他方面,她一辈子的事。” “这个……”蒋琴在她的气势面前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这事她确实有照顾不周的责任。 门口周勀凝神,看着床前的女人一句句逼问,这点倒跟她以前的性格截然不同。 以前她说话总是很温和的,做事也留三分余地。 “休克对病人不会留下后遗症,这点你可以放心。”周勀突然出声。 床前的女人回头,很不客气地戳了他一眼:“我又没问你!” 周勀:“……” 蒋琴眼看形势不对,赶紧打圆场。 “不好意思啊郑小姐,是我疏忽,这事我明天一定好好问问医生。” 刚才还是很随和地喊她“小郑”,转眼功夫就改为“郑小姐”了,听上去既正式又疏远,可女人显然还是不满意。 “等明天会不会晚了点?急诊医生应该还没下班吧,蒋园长你走不开,不如我去问?” 蒋琴脸色尴尬至极,又看了周勀一眼,“…也行吧,那麻烦你去问问。” 女人当即走出病房。 周勀踱到床前面,床上的孩子睡得挺香,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折腾这么一趟实在太累了,对周遭环境浑然不觉。 蒋琴又给她掖了掖被子。 “她姓郑?”头顶突然问。 蒋琴愣了下,“什么姓郑?” “就刚才那个义工。” “哦,你说她啊,我也是今天打电话给昨天来园里接小芝的那个男人才知道她姓郑。” “知不知道全名?” “全名我倒没问,不过以前看她不声不响,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主,今天这么一看,啧啧…”蒋琴没把话完,留了三分,转过去继续给丁小芝掖被子。 周勀脑中千头万绪,又拧不到一团。 姓郑? 怎么会突然姓郑了呢? “她和丁小芝关系很好?” “何止好哟,她简直把小芝当自个儿孩子,而且他们之前就认识。” “之前就认识?” “对啊。”蒋园长干脆转过身来,“我还是听小芝跟我讲的,郑小姐以前跟小芝和他爸爸住在一起,所以小芝到现在还喊她安安妈妈。” 周勀眸光一紧。 “安安妈妈?” “至于为什么叫安安妈妈我也不清楚,问过小芝几次,这孩子古灵精怪的,死都不说。不过孤儿院里的孩子哪个不想要妈妈?遇到对自己好的,自己又喜欢的,叫一声妈妈很正常。” 周勀脸色异样,又问:“丁小芝也是孤儿吗?刚才你说她有爸爸。” 蒋园长:“是呐,谁没爸爸?不过死了呗,死了她才被人送到我这来,不过她家里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园里这么多孩子,我不可能一个个去了解家庭背景和父母状况。” 周勀:“……” 蒋园长叹口气,“算了,不跟您聊这些,您要是真有兴趣,一会儿等郑小姐回来您可以直接问她。咦…这都去好久了,怎么还没见回来,难道没找到值班医生?” 蒋琴随意说了句,却似一语点醒梦中人。 坏了! 周勀转身就迈步出去,动作之快愣是让蒋琴转不过弯来。 等她回神人就不见了,她默默拍了下腿根,“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周勀先找到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问一圈都说刚才根本就没有一个年轻女人过来询问病人情况。 他再赶紧下楼,大厅,花园,直至走到停车场门口,漫天漫地的雪,白茫茫一片,可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又跑了! 又不见了! 周勀颓然站在风雪里面,口中一口紧着一口呼出白气。 后半夜雪下得更大。 周勀几乎一宿没有合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出那道身影,包括她藏在围巾和口罩里面的脸,消瘦的,苍白的,还有那双似乎都处于防备与惊慌中的眼睛。 隔天他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把徐南叫了过去。 徐南已经从邓顺林和叶莉那里知道了昨晚的“惊魂一瞥”,所有多少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老板一脸憔悴的样子心里还是顿了一下。 三年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具有杀伤力。 周勀也不铺垫了,直接在纸上写了一串号码。 “联系这个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尽快让我知道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 第二天徐南过来汇报情况,先给周勀递了两张纸。 周勀扫一眼,似乎是打印的一份个人资料。 徐南推了下眼镜:“这是我从常小姐挂职的一家装潢公司搞到的。” 周勀拿起来看,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右上角的2寸照片,白底,短发,素净的一张脸,五官其实没有变,可表情冷冷淡淡,与几年前的常安完全不一样,却与昨晚见到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周勀短暂停顿,视线往旁边滑,旁边便是信息栏。 先是姓名。 “郑秋珍?”他忍不住出声问。 徐南又推了下眼镜:“对,了解下来这几年常小姐似乎一直是用的这个名字。” 周勀:“她改了名?” 徐南:“没有,周总,您不妨先把资料看完。” 周勀继续把视线收回来,一点点看纸上的内容。 除了名字之外还有年龄,籍贯等常规信息。 “郑秋珍,30岁,已婚……丧偶???”周勀再度抬头。 徐南默默吞了一口气,已经能够感受到老板那边笼罩过来的寒气。 “她几时丧偶了?” 徐南捏着手里的冷汗,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问题。 “您先看…您先往后看完。” 周勀克制住胸口快要爆发的情绪,继续往下,后面是一些常规信息,自我介绍,包括个人能力,毕业学校和工作经历,这些无伤大雅的信息真假参半,不过也不重要,毕竟没人会去真的验证。 再往后翻,第二张纸,是张身份证复印件。 复印件上也是郑秋珍,从出生年月到身份证号码,都跟前面的信息相符,只是身份证上的照片…… 周勀仔细看了好几遍,因为是复印件,又是黑白印刷,照片很糊了,只能大致看到一个轮廓。 本来大部分人身份证上的照片都跟真人相差甚远,所以一般不会引起怀疑,可是周勀不同,眼睛鼻子嘴巴…这不是常安! “身份证是伪造的?”周勀问。 徐南否认:“不是,身份证是真的,上面的信息也是真的,包括这个叫郑秋珍的女人也真实存在。” 周勀一愣,但很快便能反应过来。 “所以这几年她一直是借用了这个人的身份证?” “对,但又并不全是。”徐南绕了个弯,自己也有些晕了,“这么说吧,不算借用,应该是套用!” “什么意思?” “就是…”徐南捋了捋,“指着桌上那张纸,“这张复印件只印了身份证背面,并没印正面,所以看不到有效期,但我昨天找许队帮忙查了下,这张身份证三年前就已经过期了,本人一直没有去重新办理,而这位叫郑秋珍的女士,大约两年前已经死亡。” 周勀心思一沉。 徐南继续说:“还有更巧的事,您知道这位郑秋珍女士是谁吗?” “谁?” “她就是丁小芝的母亲。” “什么?” “郑秋珍是丁小芝的母亲,而之前您让我查的那条手机号,办卡时登记的机主名字叫丁守权,他和郑秋珍是夫妻关系,也就是说,丁小芝也是丁守权的女儿,常小姐这几年应该是借郑秋珍的身份,与丁守权以夫妻关系生活……” 最后一句话徐南的声音已经低到不能再低,完了站那,不敢再多描一个字。 周勀眼神黯淡。 外面下了一夜大雪,太阳已经出来了,映照着半边脸,能够清晰看到他眼下黑影,还有眼梢的几条细纹。 等了大概半分钟,徐南煎熬得不行,甚至觉得自己连气都不敢喘。 “周总,您看…” “姓吴的那人怎么说?”老板总算吱了声。 徐南如蒙大赦,立即回答:“吴峰是常小姐房东的孙子,他之前跟常小姐住对门,郑秋珍这个名字就是他告诉我的,不过他说常小姐大约两年前才跟丁守权搬到埰岗,两人住一屋,还带了个孩子,所有街坊邻居都认为他们是夫妻,他们自己也没否认,不过吴峰说常小姐好像并没有一直住在埰岗,中间消失了几个月,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丁守权就生病去世了,常小姐好像还费了番功夫才在向日葵找到丁小芝,至于他们搬到埰岗之前住在哪,又发生了什么,吴峰也不知道。” 事情脉络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真相似乎与他之前的猜测相去甚远。 周勀此时的心情不是难过,不是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那种对未知部分的恐惧,像是夜行的人,四周一片黑暗,不知哪一秒,哪一步会突然踩进万丈深渊。 他不怕万劫不复,也不怕粉身碎骨,他只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周总,周总?” 周勀抬头,眸中黯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浓重的痛苦。 “查一下丁守权的资料,另外,我想见一见吴峰!” …… 晨光刚亮,四处鸡舍打鸣。 村里有早起的老人开始踩着积雪去田里劳作,而一栋彻夜未熄灯的民房里,几桌赌徒刚结束一夜奋战。 吴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从赌档里出来。 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迎面被寒风刺了下,吸着鼻涕把手插进两边衣袖里。 妈的,又输了个精光! 他闷头兜着往村口走,自己的破摩托还停在那,结果还没走两步,眼前去路突然被挡掉。 吴峰抬头,一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西装革履,精英模样。 他愣了愣,继而脸上堆笑:“徐…徐先生?” 徐南个子比他高,吴峰又佝偻着身子,自然俯视。 “现在有没有时间?” 吴峰戒备似地往后缩了小半步,“又想找我问什么?昨天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知道这么多!” 徐南没什么表情,“我老板想见见你。” “老板?” 吴峰错开徐南往路口看,小道上停着一辆车,宾利自带霸气硬朗的线条,停在白雪皑皑又有些破落的村口,显得十分不协调。 “走吧,我老板在车上!” “……” 乡下镇上也没什么像样的地方,最终选了一间早餐店。 吴峰跟着前面两个男人进去,打头的那个个子比较高,穿了件大衣,光看背影就气场强悍。 徐南找了个靠里的位置,拉开一张塑料椅。 “周总。” 周勀落座,徐南也随之坐到他另一侧。 吴峰还傻站在门口。 周勀目光扫了眼,“过来坐!” 他声音不高,可自带气场。 吴峰两手在兜里搓啊搓,搓了半天才慢慢挪过去,屁股小心翼翼地搁到椅子上,眼梢偷偷瞄了眼,见对面男人也正在看自己。 吴峰吞了吞口水:“那什么,你…” 周勀:“要不先吃点东西?” 吴峰:“啊?” 周勀:“徐南,叫人过来!” 徐南朝门口喊了声,很快一穿着棉袄的中年女人上前。 “三位吃点什么?” 徐南有些为难,说实话他也几乎不在这种地方吃早饭。 “你这都有什么?” “那可多了,包子豆浆茶叶蛋豆腐脑面条小馄钝蒸饺小笼包……”女人跟说相声似的溜了一长串。 徐南:“…周总?” 周勀:“问吴先生想吃什么。” “啊?”吴峰受宠若惊。 周勀亲自说:“点你想吃的。” “这…”吴峰想了想,觉得大概也没必要客气,“那就来一碗豆腐脑,一个茶叶蛋吧。” 女人点头应下,“好嘞,另外两位老板呢?” 徐南看周勀,周勀抱着手坐那,“我不用。”又问吴峰,“吴先生够了?” “啊?” 周勀慢悠悠搓着手指,“再加一笼蒸饺吧,小笼包要不要?” “够了够了!” “那打包,打包两笼小笼包,一会儿让这位先生带回去。” “好嘞,稍等!”中年女人兴匆匆地记下,很快热气腾腾的吃食就上桌了。 吴峰看着眼前的食物,胃里躁动,却不敢动筷子,实在是对面人的气场太强,无形中像是在他身上裹了一层网。 “这位老板,您看,您这…” 周勀笑了笑,“你先吃完再说!” “不是,您不说我也不敢吃啊,您还是先说事吧。”吴峰干脆也往后一靠。 徐南看了眼周勀,后者对他使了个眼神,“那就先说吧。” “得,我听着。” 徐南正了正声,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其实吴先生你也不需要这么紧张,我老板找你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 “找我帮忙?”吴峰抖着腿,看了眼早餐店门口停的那辆黑色宾利,“你们这种人,我能帮你们什么忙?” 徐南跟着笑了笑:“很简单,不过只有吴先生能够做到。” 片刻之后早餐厅里传出一声恸响。 “不能吧,你们到底是想干嘛?”吴峰语气激动,倒吓了正在旁边收拾桌子的老板娘一跳。 徐南瞄了眼,安抚他的情绪。 “请吴先生别误会,我老板只是想跟她见一面!” “见一面不能直接跟她本人联系吗?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我?不对,不对劲,你们是不是跟她有什么仇,要去杀人灭口?我可告诉你啊,我这人虽然滥赌成性,但犯法的事我可不做,我……我……” 吴峰突然“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东西不吃了,你们慢用!” 踢开塑料椅就要出去,旁边老板娘又吓了一跳。 “哎哟吃得好好的这是要做啥?” 吴峰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 嗯,自己虽然浑,但自己不能当畜生。 可身后有人出声。 “吴先生!”周勀手指轻轻扣着桌板,“五万!” “什么?” “只要你事情办成,五万现金,我可以让徐助今天就给你转账。” 吴峰脚步发沉。 徐南在旁边助力,“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老板也并不是常…郑小姐的仇人,只是想跟她见一面,有些事需要问清楚而已。” “那你说你们和她什么关系?” “……”徐南回答不上,转头又去看周勀。 周勀表情无恙,手指最后叩了下桌面。 “行吧,既然吴先生觉得为难,那打扰了!” 他毫无预兆,直接掠过吴峰往外走。 这次轮到吴峰傻眼了,他搓着手里的冷汗。 五万,五万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这是天上砸下的馅儿饼。 徐南也已经起身,但还在做最后努力。“我劝吴先生再考虑考虑,毕竟我知道你在外面应该还欠了很多赌债。” 走到门口的男人却回头,“不需要考虑了,机会只有一次,我没太多耐心等人。”完了他又看向徐南,“你去想想其他办法,哦对了,吴先生应该还有一个奶奶,要查出你奶奶的住址并不难。” 吴峰心里一万个日尼玛。 周勀已经再度转身,往外走。 眼看馅儿饼要飞了。 “喂!”吴峰攒了一口气,咬咬牙,“八万!” 旁边徐南倒抽冷气,“吴先生,我劝你别得寸…” “徐南!”已经快要跨出店门的周勀开口止住,又转向吴峰,“可以,没问题,不过要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天黑之前,我需要看到东西!” 吴峰想了想:“没问题!” 这边老板娘拎着一只塑料袋过来,“老板,您打包的小笼包。” 周勀眼梢扫了眼还站店里的吴先生,拎过袋子又走了回去。 “吴先生,辛苦了,带两笼小笼包回去,给老人家尝尝。”继而转身,重新跨出店门,嘴角却已经不自觉上扬。 …… 下雪天,陈阿婆风湿犯得厉害,干脆也不躺床上了,裹着袄子坐那枯等,也不舍得开取暖器,充了一个热水袋捂在膝盖上。 大约九点多总算听到外头传来开门声,她赶紧先打开脚边的取暖器,再一瘸一拐地出去。 “珍珍,回来啦?” 女人钥匙拧到一半,回头见老太太站门口,“阿婆你怎么还没睡啊?” “等你呢,来,来吃饭。” “……” 女人只好收了钥匙,搀着老太太进屋。 屋里有小太阳开着,明显比外面暖很多。 “来,先坐那热热手!” 陈阿婆拉着女人坐到自己刚才坐的小板凳上。 “我去给你热饭。” “别忙了,我吃过了。” “又是在医院吃的吧,再吃一点,今天峰峰中午回来了,带了几个菜。” 说话间老太太已经从厨房端了东西出来,烤鸭,牛肉,都用纸盒装着,应该是外面买的现成的。 “你先吃,厨房还给你热了鸡汤。” 很快鸡汤香浓的味道传出来,她也确实有些饿了,医院的饭菜又贵又少又不好吃。 她拎了块牛肉到嘴里,问:“峰哥发大财了?” “鬼知道,估计是赢钱了吧。” 难怪…… 她也不多问,又捏了块牛肉吃完,这才看到桌上还摆了只打包盒,打开,里面五六只冷掉的小笼包。 言情海 第271章 你别碰我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这小笼包也是峰哥买的?” 陈阿婆:“是吧,上午一起拎过来的,估计是他在哪没吃完,顺手打包一起带了过来。” “其实峰哥还是挺孝顺您的。” 老太太嘴一撇:“孝顺?不来跟我讨债就阿弥陀佛了,我也不指望。” 女人笑笑,也没多言。 很快鸡汤端了上来,炖得金黄,鲜香,里面还躺了只鸡腿,起初女人不肯吃,陈阿婆硬说鸡腿太油腻,到她这年纪要禁食过于油腻的东西,以防高血压。 女人推辞不过去。 热腾腾的一碗汤下肚,浑身转暖。 陈阿婆又问:“小芝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明天就能出院。” “那她身上的病?” 女人手里还捏着汤勺,眼皮沉了下,“复查报告还没出来,等出来再说吧。” “情况不大好吧?” 女人不说话。 陈阿婆叹口气,“这病也不是绝症,但治起来烧钱呐。小芝他爸就是被这病拖走的,要是报告确诊,你还真打算给她治啊?” 女人低头用勺子搅着碗底一点汤。 说实话她还没想好,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向日葵那边应该不会出钱给她看。 “等报告出来再说吧,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陈阿婆又叹了一声,“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幸亏还有你。“ 女人没吱声,站起来收碗筷。 陈阿婆见势赶紧拦,“搁着吧,明天我洗。” “没事,时间还早呢,我帮你收拾好再走。” 老太太却硬是拽着她的手臂,“可别了,你洗一次就给我摔掉一只碗,再这么摔下去家里就没碗吃饭了。” 女人:“……” 她也算有自知之明,吐吐舌头。 “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回吧,路上小心!” 女人又笑:“就这几步路,没事。” 她已经重新裹上围巾,又看到柜子上的热水袋,问:“昨天搁您窗台的膏药看到了吗?” “看到了,已经贴上!”老太太顺势拍了下有些弯曲的膝盖。 女人这才满意,“用完了告诉我,我再给您买,行了,我先走了。” 她推开木门,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只是雪势不大。 她走进冬夜的风雪里,前后小屋就隔了一个小弄堂,大该几米远,不过老太太还是坚持要在门口看着她进屋才放心。 女人重新掏出钥匙开了门。 “阿婆,外面太冷了,赶紧回吧。” “诶。” 老太太这才回屋去,把门关上。 女人拍了下肩上的落雪,也钻进自个儿屋, 屋里没开灯,她伸手在墙上摸开关。 “郑秋珍女士!”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差点叫出来,适应两秒才从漆黑的屋内隐约辨出一个人形。 她当即拧了开关,屋里一下通亮。 黑暗中人形轮廓变得清晰起来。 周勀敲着二郎腿坐在懒人沙发上,神情淡淡的,正盯着她看。 这是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情景,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想和假设,所以第一反应肯定是震惊。 周勀给足她反应的时间。 足足半分钟,她眼睛瞪圆,口中喘着白气。 “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扬唇笑:“来找你啊。” “不是,我是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抬手在空气中戳了戳她后面。 女人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是大门,所以他的意思是,从门进来的? “你有钥匙?” 他于是又变戏法似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片金属片,拿手指勾着,晃了下,金黄的铜片在灯光下微微闪亮。 女人眼睛瞪得更大。 “哪来的?” “买的。” “什么?” 她脑子反应了一遍,又联想到刚才在陈阿婆那里吃的卤牛肉和鸡汤,果然是无事不献殷勤。 嘴里低低骂了声:“吴峰那个王八蛋!” 骂完再抬头,周勀依旧静静坐那,黑大衣,黑裤子,黑皮鞋,跟尊黑面佛一样。 她微微叹口气,抽了脖子上的围巾,又把包挂旁边架子上,摘掉手套,换鞋。 周勀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蹙眉:“不跑了?” “不跑了,你都追到我家里来了,还跑什么!” 她边说边又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浅灰色高领毛衣,下身深蓝牛仔裤,单单薄薄地从周勀面前晃过,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先递给沙发上的人。 周勀顿了下。 她:“不喝么?那算了!” 她把水杯收了回去,自个儿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周勀:“……” 喝完见她随手把杯子搁旁边一张柜子上。 屋里小,唯一一张懒人沙发已经被“客人”占了,她只能后背靠着柜门,似隐隐呼了一口气,问:“说吧,你一直盯着我不放,到底有什么事?” 一句话,周勀被堵得死死的,连同这三年来所有的撕心裂肺,思念成疾好像全部成了一种讽刺。 他有些不适应,或者说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态度。 不过没关系,人在就好。 周勀:“我来接你回去。” “接我回去?”靠在柜门上的女人嗤笑一声,“你有没有搞错,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我们是夫妻!” “认错人了吧,谁跟你是夫妻?” 周勀嗬声笑,“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说自己失忆或者伤到了脑子?” “……” “不过没关系,如果真的只是失忆倒也好办,我不介意从头跟你再走一遍。”他嘴角蓄着笑,眸中带光,显然没有为她刚才说的话生气。 女人有片刻僵滞,但很快舔了下嘴唇,开口说:“行吧!” “嗯?” “既然你人都来了,时间也隔了这么久,是该好好谈谈,就当收个场。” 周勀手指扣着膝盖骨,“我洗耳恭听!” 女人调整了站姿,变成一条腿弯曲,等了等,以为她要开始长篇大论,可出来一句却是:“有没有烟?” “什么?”周勀觉得自己没听清。 她拿手捞了下挂在耳根的头发,“算了!” 周勀:“……” 等了会儿,她似乎又没了下文。 周勀继续问:“现在谈?” 她:“可以!” 周勀:“想怎么谈?” 女人想了想,“要不你问吧。” 周勀:“可以,你……” “算了!”女人又突然打断,“我大概也知道你会问什么,所以不劳再一个个问了,我可以直接回答你!” 她把身子又往后靠了下,后背抵住柜门,双腿微微交叠,呈现一个极其放松的姿势。 “第一个问题你肯定会问,既然我人还在,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回去找过你。关于这个问题,首先我必须承认,当年那场绑架我确实受了一点伤,但都是皮肉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既没失忆,也没缺胳膊少腿,至于为什么没有回去找你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想,不愿,也懒得再回去找你。” “然后第二个问题你肯定又会问,为什么我不愿回去找你?这可能需要从几个方面来回答,一,我跟你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当初结婚就各自抱有目的,特别是最初两年,我为你受了不少委屈,即使是后来稍微好一点,但你依旧改不掉你的自私和多疑,又自带桃花体,先不说你和方如珊婚内出轨,也不说你和你妹妹那些烂事,光一个金晓晓就够我呛了,我绑架受罪也是因为你在外面惹了桃花债,不然何至于我会落得这下场?所以后来想想,回去也没意思,你当面说得好听,这么多年还不是一直让我受委屈?” “二,当年我被人绑架,绑匪是不是要了八千万?我承认金额有点大,但也不至于出了这笔钱你堂堂周老板就会破产,可你不但没交赎金,还直接报了警,所以在你眼里我还不如八千万?再想想当年荣邦有难,我二话不说变卖折现拿全部身家入股,这么一对比觉得自己那些年过得就像个傻子,还有什么回去的意义!” “三,你家里人,很抱歉,高门大户,上至将军司令,下至市长,还有一个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的妹妹,我承认你们一家子都很厉害,可是我并不喜欢。那几年嫁给你是没办法,我只能装贤良,装孝顺,可是说实话都是我演的。我讨厌爷爷的自以为是,总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看透,什么都能看穿,做事做人却像个孩子,还成天要缠着我陪他下棋,还有你妹妹,私生活混乱,作风不正,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之间没发生过实质性关系,可真当我瞎吗?真当我傻吗?孤男寡女那么多次,你们要是没睡过我跟你姓!” “够了!”沙发上的男人大吼出声。 女人脸色未变,回敬:“不够,我还没说完!” 她也提高了音量,身子微微往前倾。 “接下来就是你妈了,你那妈妈真是……”女人啧啧两声,“墙头草,势力又现实,比我还能装,我爸前脚刚失势,后脚她就开始在你面前嚼舌根,还成天催我去做妇检,逼我生孩子,为这事你知道她背地里找过我多少次吗?明里暗里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这些以前我都没跟你讲过对不对?不过没关系,她演我就陪她演,可是肚子是我的,我不想生别人就逼不了。你当年不是一直也想要孩子么,可是我偏不要。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从我跟你上床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吃避孕药,如果长河那套房子还没卖,你不妨可以回去看看,厨房靠里的柜子,最上面一层,里面有只白色药瓶,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维生素,是妈富隆,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跟你生孩子!” “够了,我说够了你听不懂?”沙发上的男人脸色绷紧,眸光簇寒,像是努力在克制着什么东西。 女人却不愿停。 “最后,还有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干脆走到沙发前面,双手张开撑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微微弯腰,于是跟他形成一个正对却俯视的姿势。 她盯着周勀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又结婚了,又跟了一个男人,这些年过得很好,所以拜托你,别再来找我,抱着你自以为是的这副样子,赶紧滚蛋!” 最后四个字从胸腔里吼出来,天旋地转,却仍需保持双眸聚焦。 她生生看着眼下的男人,唇线抿紧,下颌咬住。 她知道他在忍,以前他脾气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也总是这样。 可她何尝不是在忍呢?忍得心都要被搅烂了,却不能出声,不能道破,甚至连眼神都必须伪装好,不能泄露一点秘密。 可是喘气喘得太急。 从肺腑往上,一股酸意往上涌,快要席卷全身,在最后快要喷发的那一秒,她蓦然抽身,转过去打开大门。 “走吧,请你出去!” 她一手扶着门,一手在背后握紧拳头。 外面的风雪灌进来,带着呼呼的风声。 等了几秒钟,把门拉到最大。 “走,走啊!” 女人歇斯底里地吼,却连侧身看一眼都不敢,直至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声。 周勀撑住扶手站起来,一步步经过她身边,站到门外,又转过来。 “常安,你…” “走!” 她抬头瞪过去,眼神如刀锋淬着冷光,手下用力,直接将门撞上。 外面天寒地冻,可屋里也并没好到哪里去。 周勀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最后踩进厚厚的积雪里。 女人靠在门板上留意外面的动静,直至确保人已经走远才脱力转过身,后背沿着门板下滑,直至蹲坐在地。 雪又下了一夜,窗台上堆起厚厚一层,可太阳出得很早,八点阳光就已经照到了屋里。 她早已改掉了睡懒觉的坏习惯。 七点起床,洗漱,换衣服,简单吃了两片面包当早饭,再倒掉昨夜抽了半缸的烟屁股,又拿手机查了下天气预报,零下9度,挺冷的,于是又默默把大衣换成了羽绒服。 弄堂里的雪地已经被人踩出了很多脚印子。 她沿着那些印子走,以免积雪弄湿鞋面。 走到巷口,拐进那间小超市。 “一包红双喜。” 老板娘打着哈欠扔了过去。 “12块5。” 她一愣,“不是12块么?” “涨价了,昨天刚涨,还要不要?” “等等!” 她从包里又翻出来一张5毛零钱,连同刚才的纸币一同放柜上,摸了烟装进自己包里。 身后老板娘低低骂了声什么,以为她听不见,可风顺着飘过来,她步子停了下。 老板娘见势赶紧转过去假装看手机。 她低头看着被脚和车轮碾得一塌糊涂的雪地,突然勾唇笑了笑,终是没转过身去。 从超市拐出来便是大马路。 她习惯性总是闷着头,靠到最右边,可是刚走几步前路被挡住,眼底出现一双鞋。 严格来说应该是一双男士皮鞋,深棕色,皮料一看就上乘,只是因为踩在雪里弄得有点脏。 她顺着鞋面往上看,笔直的腿,大衣,脖子,喉结,还有那张熟悉的脸。 周勀嘴唇扬了下,“早!” 女人一脸震惊,往旁边看,果然见一辆车子停在路边。 车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他在这呆了一夜? “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当时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周勀眉头挑了下,“可能吧,先找地方吃早饭?” “我不吃。” “那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不用,让开!” 她绕过周勀往前走,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 周勀也不急,在后面跟着,又是一前一后,他踩着她留下的脚印走,眼看要过马路了,她横冲直撞,只为把人甩掉,可一声刺耳的鸣笛,胳膊被人拧住往回扯。 人的惯性,身子180度旋转之后刚好落到他怀里。 毫无预兆地迎面撞上,额头磕在他胸口,闻到衣料上的洗涤剂和领口的烟草味。 片刻失神,直至头顶传来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看车的?” 犹如当头棒喝,她推开往后站。 “离我远一点!”继而转身继续往前走,过马路,穿过层层车流,横冲直撞之余自然又被他拉拉扯扯,可是早高峰的车流太密,她到底不敢在马路中央太过放肆,最后几乎是被周勀拎着过了马路。 到了马路那边她才找准间隙一下甩开手。 “你干什么?这样有意思吗?” 周勀苦笑:“没意思!” “没意思你还跟着我?” “可是不跟又要把你弄丢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个无助的孩子,女人别过脸去,路上行人如织,她摇摇头,像是在努力甩掉什么东西,最后突然笑了笑。 “神经病,你要跟就跟吧。” 她重新转身,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 周勀继续跟上。 她继续靠里走,他还是习惯性地走在她左边。 一直到了公交站台。 早上等车上班的人很多。 周勀陪她站了大概五六分钟,来了一辆公交车,原本后面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全部一拥而上。 她也算身姿敏捷,挤到中央,很快刷了卡就爬上了车。 可怜周勀被扔在后面,又不好意思跟人挤,更何况他也挤不过,倒数最后几个上去,却站在台阶上掏钱包。 钱包里没硬币,甚至连张零钱都没有。 “喂你还上不上啊?不上让别人先上!”后面一送娃上学的大妈冲他不客气地嚷嚷。 周勀连声道歉,“抱歉,不好意思!” 他抽了张百元大钞塞进去。 司机摸着档位斜了眼,“不找零!” “知道,不用找!” 他总算能被放行,上车,半车厢的人都朝他看,估计都在骂他神经病,不过也无所谓,他欣然迎接晨曦中这些上班族的目光,又在拥挤的人群中搜索,终于在靠后门的杠子旁边看到那枚身影。 “不好意思,让让。” “麻烦让让。” “谢谢。” “让一让……” 他在众人的嫌弃声和咒骂声中,终于过关斩将挤到了后门,可广播里开始报站,门开了,有人往下挤。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女人也跟着车流下去了。 “喂!” 他喊了声,可是声音完全淹没在车内拥挤的人潮中。 车子重新启动了,车门正要关上。 “等等,还有人下车!” 他硬着头皮冲前头喊,再在一车人的目光注视下狼狈地挤下车。 外面依旧冷,他却好像出了一身汗。 好在人还没走远,他加快步子,继续跟上。 前面的女人步伐很快,沿着马路走了大概半公里,转进地铁站。 好在地铁站她没卡,需要临时买票。 站在自动售票机前操作,见她熟练地在密密麻麻的线路中选好自己要去的站点,摁下出票数量时,他抢先一步点了个“2”。 女人回头,他冲她笑:“两张,一起!” “……” 机子已经提醒出票成功,两张卡片吐出来,他又眼疾手快,直接都摸了过去。 她要抢,他仗着身高优势把票举个头顶。 女人气得够呛。 “你幼不幼稚?” “还行吧!”说完拿眼瞄了下机子,“好像还有找零。” 咚咚两声,机子又吐出来两枚硬币。 女人拿了揣口袋。 “把票给我!” 他反转身子,她扑了个空,他再借势从后面摁住她肩膀。 “你昨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男人湿濡的口吻贴在她耳根,身心战栗之余闻到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她往前闪,他又抬手勾住。 “去哪,入口在这边!” 这次他来主导。 虽然一看就是显少坐公共交通,但胜在学习能力强,经过刚才挤公交的演练,挤地铁的时候周勀已经能够在总结归纳的基础上灵活运用自己人高马大的优势,最后几乎是半搂着她把人推上全云凌早高峰最挤的一条线路。 上去之后肯定没位子坐。 周勀把人扯到自己身前,双手撑住窗户,便自然而然把人箍在怀里。 完全拥挤的空间,地铁摇摇晃晃,周围人推推搡搡,她一会儿往前躲,一会儿又被迫撞他身上。 可怜逼仄的距离,几乎肉贴肉的姿势。 周勀低头,鼻息刚好可以闻到她的发顶。 一股很清淡的香,茉莉花? “为什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女人不吱声,尝试着别过头去拉开两人的距离,可周勀似乎有十足的耐心,甚至伸手拨了下她的发顶。 嗯,虽然短了点,丑了点,但触感还是一样的,一样顺滑柔软。 “以后不剪了,留起来,明年开春大概也能到下巴这。” 他还顺手在她耳根旁边比了下,干燥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皮肤,她似过电般…… 抬头,瞪他。 “别碰我!” 言情海 第272章 冬日暖阳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陪她挤地铁,半个小时之后到站,再一起挤下去。 出了地铁站,周勀继续跟着。 她终于忍无可忍。 “你不用上班的吗?” 周勀笑了下:“可以为你旷工。” 她:“……” 摇摇头,大概觉得无药可救了。 “随你,爱跟就跟吧。” 她把羽绒服上的帽子重新盖到头上,双手揣兜里,在拥挤的地铁站里穿梭,拐拐绕绕,但还是很熟练地找到了她需要的那个出口。 从地铁站里出来,外面豁然开朗,一条很宽阔的主干道,对面就是云凌市肿瘤医院。 周勀记得之前那堆地铁票里面,这地方出现过两次。 “生病了?”他问。 一直走在前面的女人不搭理。 周勀心里有些担心,加快脚步扯了下她的袖子。 “问你话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接过来就刺了一口,刺得周勀无所适从,摸下额头的功夫,她已经转身往旁边一个小巷钻。 “诶,去哪?” 她不回头,周勀只能快步跟上。 小巷就在医院对面,入口很窄,进去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 里面开了很多小诊所,用工中介,小吃店,甜品奶茶铺子,面馆……林林总总,显得很有市井气。 最后她停在一家卖杂粮煎饼的小摊前。 “老板,里脊,香肠,刷甜酱!” “好咧!” 摊子后面的大叔拎起油瓶在煎饼的圆盘上淋一圈,又捞起一团粉团放在上面,热气腾起来,他绕着圆盘转,一圈圈把饼摊开,摊平,摊薄…… 老板动作熟稔,很快就有香气散出来。 周勀问:“吃这个?” 她没吭声,却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晨八点多。 “吃不吃?”声音很轻。 周勀一时没听清。 “我问你吃不吃?”她又问了一遍,音量提高。 周勀看着圆盘上的饼,已经快要摊好了,开始在上面刷酱。 摊主的手背上冻得全是冻疮。 “可以试试!” “老板,麻烦再摊一个,多加一个鸡蛋,其余跟我这块一样!” “好咧,稍等!” 老板乐呵呵地把那块已经完成的卷起来,一折两截装袋子。 她接了,撕开塑料袋先咬了一口,鲜香扑鼻。 老板边摊饼子边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她回答,脸上笑容洋溢,灿烂过这初升的暖阳。 周勀有片刻心悸,突然听到她喊:“别放葱!” 老板正准备往上撒葱花的动作停了。 周勀唇角微扬,稍稍低了下头,凑到她耳边:“还记得我不吃葱?” 她背脊一僵,往旁边闪了下,埋头啃饼。 摊主已经把饼递了过来,周勀含笑接了,问:“多少钱?” “老生意了,算十块吧。” 周勀掏出钱包,抽了张百元大钞。 摊主一脸为难,“找不开啊!” “给你微信转账。” 周勀又摸了手机出来,解锁,进入微信界面。 她在旁边用眼偷瞄,看到上面那只熟悉的灰兔子。 很奇怪,人的记忆像是有个开关,可以三年不闻不问,也可以单单因为一个头像就让所有片段翻涌。 她转过去,继续啃饼,却食不知味,直到旁边递过来一盒豆奶。 “拿着。” “不用!” “不喜欢吃也拿着暖暖手。” 豆奶是饼摊上买的,山寨品牌,却被摊主一直捂在开水里。 她扫了周勀一眼,还是接了过去。 豆奶外盒很烫,拿在手里暖呼呼的。 “谁说我不吃。” 她把沾在上面的吸管扯下来,插。进去,足足吸了一大口。 周勀:“……”他默默转过去,咬了一口饼。 很怪异的组合,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女人,一个穿高定大衣的帅气男人,两人一左一右靠墙站,手里都拿了块杂粮煎饼。 巷子里的穿堂风很厉害,偶尔揭开他的衣角,也吹开她眉心的发梢。 眼前不断有人流经过,买菜回来的大婶,遛弯回来的大爷,还有附近开着电动车上班的小年轻。 人世喧嚣,好不热闹。 周勀转身刚好看到她嘴角沾上去的酱。 “嘴边。” “什么?” “这里!” 他伸手过去,指腹摁住替她轻轻擦了下。 一切都平淡自然,像是这巷子里的风,冬日里的暖阳,稀松平常得根本没人注意,可是天知道他心里多乱。 感叹人世际遇的奇妙。 这一刻,他竟觉得还是在梦里。 “常安…” 眼前女人犹如梦醒,迅速别过脸去。 “时间到了。” 她丢下四个字,将袋子里还剩一点的饼连同半盒没喝完的豆奶一起扔进垃圾桶,自己转身出了小巷。 周勀片刻失神,赶紧跟上。 早上九点,肿瘤医院大厅已经挤满了人。 来自城市各处,甚至是全国各地的病人,家属,带着一点卑微的希望来到这里求医。 常安挤在人群里面挂号。 “帮我挂刘主任的号!” “刘主任今天坐专家门诊,挂号费24,要不要?” “要!” 她准备好24元零钱递进窗口,可是很快里面传出声音,“刘主任今天的号都挂完了。” “什么?”她无法相信。“这才9点,怎么这么快就挂完了?” 窗口服务的中年女人朝她瞥一眼,“很正常,别人天没亮就来排队了,你这都几点了,还要挂刘主任的号?” 她一时错乱。 里头又催:“到底还挂不挂?不挂让后面的人!” 她赶紧回答:“挂的挂的,给我重新出一张别人的号!” 中年女人在电脑键盘上啪啪啪敲了几下,“307诊室,普通门诊,7块!” 付了钱,拿了挂号单。 “请问哪里拿报告?” 中年女人又扔了个白眼,“不清楚,自己去服务台问,下一个!” “……” 周勀见她拿着单子好不容易从队伍里挤出来。 “到底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来医院?”还是肿瘤医院。 她不吭声,在厅里转了半圈总算找到服务台。 服务台站了两名护士,胸口都挂着迎宾用的红色彩带,脸色看上去要比窗口挂号处的女人美丽很多。 她走过去问:“上周我在这边做了核磁共振和AFP,请问去哪里拿报告!”说完递了两张单子过去。 服务台的人看了眼,告知取报告的地方,在另外一栋楼。 她根据记忆找过去,周勀几乎一路追着问。 “什么问题!” “到底哪里不舒服?” “说话,常安!” “你TM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她冷不丁回敬,还彪了脏字。 周勀一时愣住。 女人与他对视几秒,低头。 “抱歉,我……”她似有些无措地喘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生病的不是我,是小芝。” 周勀蹙眉,“丁小芝?收容所的那个小女孩?” “嗯…” “什么病?” “疑似肝癌。”说完她又嗤笑了一声,“不过基本已经确诊,这次只是复查。” “……” 周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很不地道的,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只要不是她生病就好。 之后周勀陪她去拿了报告,又在门诊排了一个多小时队,轮到她进去的时候已经靠中午。 是个大约40左右的女医生,戴了厚厚的眼镜,拿着一叠报告和化验单,包括之前就诊的病历,一张张翻看,又把拍的片子放到读片灯上看了好几分钟。 “疑似原发性肝癌,这里,肝脏上皮,间叶组织,这块有阴影。” 她脸色僵了下,但好在之前有了心理准备。 “是不是很严重?” 女医生又推了下厚厚的眼镜,“片子上看应该尚处于属于早期,症状不是很明显,不过具体最好还需要进行病理化验,病人今天来了吗?” “没有。” “那你最好回去把人带过来,重新做个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确诊是早期中期还是晚期。” 医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她接了那叠报告和化验单,道了一声谢。 走出医院,艳阳高照,地上积雪还没全部融化,刺得人眼睛都疼。 周勀见她神情恍惚,不大放心。 “中午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他提议,也做好了要被她拒绝的准备,可前头的人停下来,转过身。 “想去哪儿吃?” 最终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餐厅,吃粤菜,地方不大,但挺干净。 周勀按照以前她的口味点了几道菜和一个汤,又问:“要不要来份甜品?” 对面的女人笑,“不用了。” “不想吃?” “已经吃不惯。” 一句话说得周勀心里发闷。 “好,那先这样。” 他把菜本合上,还给服务员。 等菜的功夫两人也没交谈,只是面对面坐着,难得如此清静。 周勀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特别是她还坐在窗口边,脱了羽绒服,里面依旧是昨晚穿的那件浅灰色高领毛衣,苍白瘦削的脸对着窗外,留给他一个侧影,可是阳光裹在她身上,令冷萧的脸上凭添几分柔软。 她明明触手可及,可又怕一碰就会化为泡影。 这种煎熬折磨着周勀,他贪恋,痴迷,惧怕打破这难得的安静,又怕时间被拉得绵长,一直没有进展。 “你……” “介意吗?” “介意什么?”他要说的话突然被打断。 对面女人从包里掏了一只盒子出来,很熟练地撕开上面塑封的透明塑料纸。 “我想抽根烟。” 她这么说,也这么做了,从纸盒里抽了一根烟叼嘴里,又摸打火机,遮住一点风稍稍侧头点上,吸一口,白雾吐出来。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熟稔到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 周勀当时的表情无疑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震惊,不解,但更多的是无法解释的愤怒。 她却笑,轻轻弹着手上的烟灰。 “怎么,看不惯?” “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好几年了。” “好几年了?你才从我身边离开几年?”他反问,能够从他眼神中读到质疑,“这些年你人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却依旧只是笑,冷笑,吐着白色烟圈。 “不都跟你说了么,受了伤,养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找了个男人过日子。” “谁?丁守权?” 他冷不丁说出名字,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平息。 想来他的做事风格,出击前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 “刚才说过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凭什么不信?” “因为……” “你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掌控,还是觉得自己人见人爱,除了你我就不能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 “对,更好的!” “你是说丁守权?” “不可以么?” 她据理力争,周勀低头嗤了一口,“要换陈灏东我可能还会信,但是什么丁守权,半文盲,无业游民,连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年龄还比你大了快一圈,我想不通他到底哪一点吸引你!” “嗬…你果然已经查了他的资料,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不妨告诉你。”她又抽了一口烟,眯着眼吐出烟圈,“他虽然没文化,但是人坦诚,也老实,真心实意对我好,不会让我因为外面那些女人受委屈,也虽然穷,可是吃穿总够了,我也不是什么贪慕虚荣的女人,其实以前就疲于应付那些高门大院,最后再说回年龄,比我大了九岁而已,跟你也差不多,你以为自己年轻到哪里去?” 一句话差点把周勀呕死。 他靠在椅子上狠狠提了一口气。 以前就知道她伶牙俐齿,但是说话好歹还留几分余地,现在倒好,不管不留余地,简直哪疼往哪下爪子。 “好,好,我说不过你。”他抬手举白旗,知道跟她无休止地争论这个毫无意义。 她没有说真话,他不去逼问了,他会想办法自己去查。 “先不说你和这个丁守权到底什么关系,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也不会介意,因为没必要跟个死人争。” “你……” “还有一点我也需要提醒你,我们领过证的,民政局也有登记,是合法夫妻,当年以为你不在了,但现在既然人没事,于情于理我们还是夫妻。” “你……” “好了,今天不跟你争这事,先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去!” 刚好服务员传了菜上来。 周勀给她布好碟子和筷子,又把服务员叫住,“舔一份香草布丁。” “我不吃!” “吃不惯了是吗?那就想办法让自己再习惯回去?” “……” 一顿怄气饭,肯定吃得都不愉快,周勀只勉强喝了半碗汤,不过对面那位似乎胃口不错,吃了大半碗饭,还吃了好多菜,只是布丁一口没动。 不过没关系,她食量倒是大了,这点他很满意。 周勀买完单,拎了椅子上的大衣站起来。 “走吧,送你回去!” 女人理都没理,率先一步出了店门,要过马路去地铁站,又被周勀拉住。 “你做什么?” “打车!” “你打车,我还是原路回去!” “我也跟你回去。” “你……” 周勀一笑:“我车还在埰岗,得先回去拿车,一起吧,反正不坐也是浪费。” 想了想,大概觉得也有道理。 若问她这些年学到最多的一条处世准则是什么?莫过于“接受现实,别受无谓的委屈!” 周勀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开后门,让她先上,她却自己拉了副驾驶坐了进去。 他摇头笑笑,打算不跟她计较。 三年了,春草生了又枯,花儿败了又开,世间万物都在变,更何况是人。 而且她这样子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感觉从头到尾都像换了一个人。 周勀知道她肯定是经历了什么事。 没关系,最难最痛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好过那时,他还有什么不能忍。 车子到了埰岗。 她先下车,摔上门。 周勀付完钱跟了几步,走到自己车子旁边。 “喂!” 她头也不回。 他笑笑,对着她的背影喊,“我还会再找你。” “……” 车子启动,她也刚好拐到了巷子里面,听到车轮碾过巷口的石板,咚咚几声开远了,她这才停下来,一下靠到墙根上。 常安啊常安,你有没有觉得命运真是好讽刺?在你充满希望的时候一下把你打入地狱,在你甘于埋葬地狱时又突然在头顶淋下一缕阳光。 可是这个地狱她一人前往就够了,何苦再拖着他一起? “喂,那男的谁啊?为什么一直缠着你?”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常安闷一惊,站直身子,抬头却见吴峰叼着烟倚在巷口,之后又是一惊,这次不是惊他的突然出现,而是惊他一身崭新行头,上身灰色西装,下身同色西裤,皮鞋噌亮,里面是花衬衫,露出来的脖子上还明晃晃地挂了条大金链子。 原本总是乱糟糟的头发今天也梳得油亮,估计十级台风都刮不乱。 常安:“你走路怎么不出声音?” 吴峰:“什么啊,你自个儿在这想事想得入神。”他踱着步子靠近,“喂,说说呗,那男的到底是谁,是不是看上你了想追你?” 常安扫一眼。 本来还想质问他钥匙的事,但见他这副样子就完全不想问了。 “你想多了,我不认识。” 常安敷衍一句转身往巷子里走,吴峰不依不舍,追在后面喋喋不休。 “骗鬼吧不认识,我看他盯你盯的这么紧,不是想泡你就是想寻仇。” “说说呗,到底啥关系?” “我就是好奇问问,保证不说出去!” “……喂,好歹也算朋友是不是?那人看着有些来头,他要是真看上你了,回头也让我沾点光……” 常安被他嘀咕得受不了,停下脚步,突然抬手假装在他的领子上掸了掸灰尘。 “西装不错啊,还有这条金链子,得花不少钱吧?最近看来手气挺旺嘛!回头要债的再上门我就把你手机号码留给对方,不然直接让他们去你那登门怎么样?” 吴峰眼睛瞪大,继而摆了摆手,“行,算我怕了你,不问,不问总行了吧!”说完缩了下单薄的身子,双手插袖管里抖抖索索地窜到了别处去。 常安摇头笑笑,心想这么冷的天让你穿件春装出来,冻死你! 她回到住的地方,将化验单和报告以及拍的片子全部整理好,用一只文件袋装着,重新围了条围巾出门。 路上给蒋琴打了电话,得知丁小芝上午已经出院。 时间尚早,常安又去买了一盒点心,坐公交车去了向日葵。 园里的孩子见到她出现并不十分热络,因为在孩子眼里她是一个怪人。 总是来去无影,孤孤单单,也很少买什么礼物或者糖果带过来,就算买也只会给丁小芝一人。 不过她教孩子们画画的时候孩子们还是挺喜欢的她的,毕竟有耐心,也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 平时常安来总是直奔着去找丁小芝,可今天却拐去了蒋琴的办公室。 蒋琴正在做账,见她进来打了声招呼。 “小芝恢复得不错,医生说不会有后遗症,这点你放心。” 常安“嗯”了声,她当然知道食物过敏休克不至于有什么后遗症。 “蒋园长,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别的事?” “对,别的事,关于丁小芝的病。”她将带来的文件袋打开,把里面各项化验单和报告一项项铺在办公桌上。 蒋琴愣了下,“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小芝最近做的所有检查,基本已经确诊了,原发性肝癌,应该是遗传,因为他爸爸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 蒋琴从震惊中缓过来,大致看了眼桌上陈列的那些化验单。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我…希望你能救救她。” “我救她?”蒋琴无奈一笑,“我倒是也想救她,可是也得有这个能力,再说园里什么情况你也应该知道,有上顿没下顿的,别说什么癌症了,就是小病肺炎之类都没钱拨出来给孩子们治,你这一下就是绝症…” “不是绝症,真的不是绝症!”常安解释,“肝癌通过手术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特别是早期肝癌,治愈率可以达到50%以上。” “那又怎样!”蒋琴把那些报告全部叠起来堆成一堆,“手术要钱的,还不是一两千能解决的事,先不说一次性给医院的手术费,后期疗养的药都吃不起。” “我知道!”常安清楚园里的情况,“我不强求全由你拨款,我可以出一部分。” “你出一部分?你能出多少?” 常安咬着唇,想了下,“三万多,我所有的积蓄。” 言情海 第273章 可以重新开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嗬…”蒋琴又笑,“这点钱大概只够付个住院费,剩下的怎么办?” “想办法筹。” “去哪儿筹?” “公益基金,慈善机构,或者网上发帖子,总会有办法的。”她只是不想放弃,想了想,“要不我这有一个联系人方式,人在英国,但他打理的基金会…” “好了好了!”蒋琴适时打断常安的话,掐了下眉心,“说实话我带这些孩子也是乏了,这么多年撑着,过一天算一天,我也不是圣人,不是菩萨,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但是难道就看着小芝病情严重下去不管吗?” “想管,但是没有能力!”蒋琴指着门外的院子,院子里四面围墙,围墙上画满了彩色的气球,蓝天白云,看着宛若天堂。 “向日葵,名字听着好听,可是外面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孤儿院,是儿童收容中心,来这地方的孩子哪一个身上没点毛病?小病小灾还能挡挡,可她这是癌,这是绝症,不是我不想管,是我管不了,她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 蒋琴也是掏了心窝子。 常安手里捏着那叠化验单,感觉每口呼吸都搅得胸口疼。 蒋琴拍了下她的肩膀,“小郑,我知道你喜欢小芝,跟她感情好,但是说话做事也要量力而为。这种病是无底洞,先不说能不能痊愈,就算真能治好了,没个几十万也下不来,就算你去借了凑了,万一治不好呢,全部打了水漂,这么多债都得背死你。” 常安不吱声。 蒋琴叹口气,“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孩子在我手里,小芝这丫头又乖巧懂事,我也不舍得她,但是没有办法,她命不好,我们作为外人只能帮到这,其余……” “蒋园长,门口来了辆车,说来送捐助物资。”看门的老大爷突然过来打断。 蒋琴立即回:“是周老板那边叫人买的东西,赶紧让车子进来。”之后又看了眼常安,“行了,话到这份上了,你自己考虑,我还有事要忙。” 她关掉电脑显示屏,拿了副手套就出去了。 常安傻呆呆站在那,感觉手里的那叠化验单千斤重。 “安安妈妈…”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道声音,常安回头,见门外阴影处藏了个小人。 小人慢慢挪出来,半个身子站在阳光下。 常安吃了一惊,“小芝?”走过去问:“你怎么躲这?” 小女孩耷拉着脑袋,“刚才他们说你来了,我在屋里等,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人,就跑蒋园长这来找…” 常安心一抽,“来多久了?” “好久了。” “听到我跟蒋园长说的话了?” 小女孩呆了下,点头:“嗯……” 常安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鞭子。 “小芝,你…” “安安妈妈,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也不疼,就是有时候有点恶心,忍忍就过去了,而且我也不害怕,园里其他大孩子说,我要是死了就能去天堂,那里有漂亮的房子,好吃的糖果,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妈妈我倒无所谓,但是小芝想爸爸,你说爸爸会不会在那里等我?” 童言稚嫩,天真,却最易刺痛人的心。 常安摸着丁小芝的脑袋,强忍着眼泪,慢慢蹲下来。 “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但是爸爸可能未必会希望你这么快去找他。还有,小芝不想在这陪安安妈妈了吗?” 小女孩转了下乌溜溜的眼睛,“也想陪你的。” “那你还说要去天上找爸爸?” “可是刚才蒋园长说,给我看病要花好多钱,我知道你没钱,蒋园长也没有钱,所以小芝想,还是去找爸爸吧。” 五六岁的孩子,意识处于懵懂期,对死亡也没有太多的概念,但已经能够分辨相聚和分离。 “小芝,你听我说。”常安摸着她的发顶,一下下,像在给她打气,也在给自己打气,“安安妈妈会想办法,钱不是问题,你也别再说这种傻话,嗯?” 丁小芝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外面传来卡车的声音,工人卸货的声音,还伴随着年轻女孩活力又兴奋的说话声。 “走,我们出去看看。” 常安把那叠化验单又重新装进档案袋,牵着丁小芝出去。 院子里停了一辆卡车,车身拦板上挂了醒目的红色横幅——“荣邦置业向向日葵孤儿院儿童捐赠冬被冬衣”。三四个卸货的工人正在把一包包鼓鼓的棉被往下扔。 常安看到墙角还堆了几只大纸箱,里面装了儿童冬装,童鞋,学习用品和成套的图书。 旁边一摄影师模样的人正架着机子跟拍。 蒋琴在旁边清点,签单,旁边还站了个叽叽喳喳的姑娘。 姑娘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小皮裙,过膝靴,扎了个丸子头,时尚又活力。 常安认得她。 “小芝,走吧,回屋陪你画画。” 她打算拉着丁小芝默默去宿舍那边,可是无奈一大一小过于显眼,还是没混得过去。 “郑小姐!”田佳琪兴冲冲地跑过来,“真巧,你也在这呐,还记得我吗?” 常安尴尬一笑,摇头。 “不记得了?就前几天小芝送去医院,我也在啊。” 常安还是摇头。 田佳琪眉头皱了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了。” “……” 看来又是个自来熟的个性。 田佳琪弯下腰来逗了下小芝,拿手摸摸她脸上因为过敏而冒出来的红疹。 “嗯,快干净了,过几天又是一个水灵灵的小美女。” 丁小芝被逗得咯咯笑,喊:“佳琪姐姐。” 田佳琪应了声,摸她的脑袋:“真乖,姐姐给你带了零食,在车上,一会儿拿给你。” “谢谢!” 田佳琪又直起身看向常安,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笑着突然伸出手来。 “认识一下吧,田佳琪。” “……” 常安有些哑言。 田佳琪手指在空气中煽了下,“来啊,握个手呗。” 常安没办法,只能跟她碰了碰。 “抱歉,我还要陪小芝画画,小芝,可以走了吗?” 尽管知道这样不大礼貌,但她心里似乎排斥跟这个女孩有过多交集。 好在丁小芝很配合,点了下头。 “那我们先过去了。” 常安拉着丁小芝离开。 田佳琪想了想:“诶…” 常安蹙眉,回头:“田小姐还有事?” 田佳琪:“算了,一会儿再找你。” 常安:“……‘ 常安陪了丁小芝大约两个小时,时近傍晚才出来,依旧独来独往,并没跟蒋园长打招呼。 向日葵门口没有公交站台,需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坐车。 她一路衔着烟,满脑子都是关于小芝的病,所以并没留意周围有什么。 “嘀嘀”两声汽车鸣笛。 “郑小姐!” 常安抬头,见路边停了辆保时捷,田佳琪正探出小半个身子冲她招手。 这么大一个活人常安也不能假装没看见,勉为其难走过去。 “上车!” “不用了。” “上车吧,我刚好送你。” “真的不用了,我去前面坐公交挺方便。” “方便什么啊,这乡下路上都结冰了,雪还没化,估计连公交车都会临时取消掉几班,赶紧的,上来吧。” 她边说边凑到副驾驶那侧开了门,这姿态好像是非坐不可了。 常安本意想要拒绝,但觉得要再推脱可能就有些说不过去。 “麻烦了。” 她踩灭烟头,绕到车子那边坐了上去。 “安全带!”田佳琪乐呵呵地提醒。 常安嘴唇勾了下,是一种敷衍的客气,不过田佳琪好像丝毫不在意,哼着小曲,发动车子。 车轮碾过路边的积雪。 她转着方向盘问:“郑小姐抽烟啊?” 常安:“嗯。” 她又说:“SOCOOL!” 常安:“……” 田佳琪:“不过我觉得你看上去很乖啊,并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常安:“……” 田佳琪:“你平时做什么工作啊。” 常安:“零工。” 田佳琪:“零工?比如哪种?” 常安:“各种,只要能赚到钱就行。” 田佳琪“哦”了下,还侧身看了常安一眼,常安能够感觉到她眼神中的怜悯,且是出自真诚与内心的怜悯。 “那你平时也挺辛苦的吧?” 常安笑了下,“还行。” 毫无营养的对话,常安压根想不透这姑娘半道把她截下来有什么目的。 直到她问:“对了,你和周大哥之前就认识的吗?” 常安起初还没很快听懂,“周大哥?” “就是这次资助向日葵的荣邦老板。” 常安这才回神,笑了笑,很自嘲的笑:“怎么可能。” “啊?”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你看,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旁边的田佳琪有片刻失语,甚至借开车的空档转身看了她一眼。 常安还是那张面孔那幅表情,好像总是冷冰冰的油盐不进。 “哦~~”田佳琪尴尬回了声,此后便再无交流。 直到车子快要下外环,她才再度开口问:“你住哪里?” “埰岗。” 常安最终没让田佳琪把车开到巷子口,一是没这个必要,二是对方似乎也没这个水平。 埰岗周围路况太复杂,弯弯绕绕,全是小路,又拥堵。 田佳琪虽是云凌人,但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平时估计也从来不会来这种“贫民区”,更是没有方向感。 常安找了个还算好调头的路口让她停。 “就前面放我下来吧。” 旁边开车的姑娘似隐隐松了口气,但嘴上还逞强,“没事,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我刚好要去斜对面的弄堂里吃晚饭。” “那行,就这停了。” 田佳琪小心翼翼地把车靠边,常安道了谢,下车。 田佳琪探出车窗似乎还要说什么,旁边又开过来一辆面包车,车上拖拖拉拉下来七八个民工,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却对着白色保时捷吹口哨,吓得田佳琪立马合上车窗,拐个弯就插入了主干道。 常安站在路边无奈笑了笑。 冷风起,树叶飘零。 她重新裹上围巾,拐个弯朝小巷走去。 家里还有一颗西红柿,又打了两颗蛋。 烧水,扔面条,再把切碎的西红柿连着鸡蛋一起倒进锅里。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什么都长进了,唯独“做饭”这一项真是天赋抓急,不过好在嘴巴也没那么叼了,若降低标准感觉自己现在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至少不会再烧糊烧焦。 十分钟后常安端着一碗大杂烩似的面条坐到懒人沙发上,尝一口,除了卖相差点之外其实味道还行。 她很满意,把碗搁小桌上,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小包真空袋装的卤牛肉,切了几片扔进碗里。 正要开动,大门锁头突然被转了一圈,门开了,周勀从外面走进来,摘了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扔了车钥匙。 “都吃上了?” 他跟进自己家一样熟稔自然。 常安当时还保持着窝那吃面的姿势,可整个人却呈静止状态。 周勀已经走过来,瞅了一眼她碗里的东西。 “就吃面?” “……” “给你加餐!” 他把手里拎的几只食盒搁桌上,顺手又脱了大衣。 常安努力让自己从震惊中回神。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怎么又过来?” “过来吃饭啊!” 他语气平常,开始满屋找凳子,最后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小木板凳,搬到小桌前面坐下,跟常安面对面。 然后开始卷衬衣袖子,一层层卷上去,露出小半截线条匀称的小臂。 “别吃面了,我让萃华居那边做了几个菜,一起吃。” 他解了塑料袋,将里面的食盒一样样摆出来,瞬时香味扑鼻。 常安却不搭理。 “不用,谢谢!”她继续埋头吃面。 周勀也不急,抽了筷子,又将打包的一盅汤搁常安手边。 “那就喝点汤,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老鹅汤,里面给你放了石斛和花胶。” 常安嚼着嘴里毫无滋味的面条,不看汤,也不看人。 “你吃吧,吃完从我屋里滚出去!” 她起身站起来,端起碗进了厨房,直接将只吃了两口的面条全部倒进垃圾桶。 周勀听到“嘭”的一声,常安进了卧室。 他捏着筷子轻轻喘口气,开始吃饭…… 几分钟后常安打开卧室门。 屋子很小,站在卧室门口刚好对着“客厅”,或者连客厅都不算,只是放了一张懒人沙发几样家具和一些杂物的隔间。 周勀独自坐在那里吃饭,板凳又矮,他人高马大,窝在上面显得有些吃力。 但他确实是在吃饭,吃得认真又安静。 常安觉得这场景过于诡异了,想冲过去质问,可是无数语言冲到嘴边全部搅成一团。 她觉得自己快要神经错乱了。 算了算了,等她吃完再说。 常安重新回到卧室,坐在床上捧住脸努力调整情绪。 几分钟后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应该是吃完了,在扔塑料袋,之后是开门声,关门声,走了? 常安又在屋里憋了半分钟,拉开一条门缝外往看。 客厅果然没人了,桌上却还留着那盅汤。 走了! 她舒口气,这才走出去,先是走到桌子旁边,汤的香味还在四处扩散,无线勾着人的味蕾。 常安努力往下吞了口口水,又舔了下嘴唇。 其实并不是真的完全不为所动,谁没有欲。望,可常安这些年练得最好的便是“克制”。 克制住贪欲,克制住放纵,更克制住所有欲。念遐想。 她端起那盅汤走回厨房,打算全部倒进垃圾桶,可动手一秒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常安重新穿上外套,走到对面去敲响了陈阿婆的门。 “阿婆,给你尝样好东西…” 这种搁以前她肯定会直接扔掉的,自己不要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 但是这些年她一直在不断臣服,不断低头,不断去掉自己身上坚硬的鳞,在保存自我底线和原则的同时,现在的常安能伸也能屈。 处理掉那份汤之后常安开始算账。 因为没有银行卡,她把攒下的钱都卷成小卷藏在家里的各个地方,不如沙发下面,比如柜子低沉…… 她一卷卷拿出来,重新算了一遍,连上身上所有的零用钱,五万不满。 常安拿了张纸计算,租房费,交通费,餐费,话费和基本水电费,一样样加起来最低开销每个月起码两千左右。 最近天气太冷,又快过年了,基本接不到什么活儿。 这个年关还得熬过去,所以七七八八也只能凑足四万。 四万能做什么? 以前给她买件大衣,买个包,甚至只买几套画笔,可现在十年风水轮流转。 她竟想用这四万来买条命。 用蒋园长的话说,这点钱大概连付个住院费都不够。 常安觉得心里闷得很,又拆了一包烟。 其实她烟瘾不是特别重,最近半年也一直在努力戒,可近期好像又有加重的趋势。 抱着头抽完一根烟,喉咙有些刺疼,感觉可能又着凉了。 屋里也没空调,更没暖气,太冷了。 常安简单洗漱,充了个热水袋爬床上,脑中回旋最近几年发生的种种。 很奇怪,她很少回忆三年以前的事,好像真的得了失忆,过往那些岁月一概不知,似乎这二十多年她就是郑秋珍,就一直生活在埰岗。 最后回忆定格在白天丁小芝说那些话的画面上。 她知道自己有些自不量力,可是真的不能看着不管。 算了,暂时不想了,太冷! 常安把头一起缩进被子,手脚蜷缩起来,怀里搂着热水袋,这感觉像是一个小动物在土地里冬眠的姿势。 谢天谢地,最近半年她的失眠症也好了很多,大概也是白天太忙,太累,所以没有多余的精力再耗在晚上。 十几分钟后常安渐渐进入睡眠状态,不过她睡眠一向浅,又容易多梦。 隐隐约约听到开门声,脚步声。 起初她以为又是做梦,可直至卧室的门被打开,常安“嗖”地一下从被子里钻出来。 周勀穿着大衣拎着一只购物袋站那。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他全身披着寒气,像是去了一趟远门,又拎了下手里的袋子,“你这附近也没什么像样的超市,我跑了几圈才买齐东西。” 常安刚刚起来的睡意被一下子吓醒,抬眼瞄过去,袋子里似乎装了毛巾,牙刷,洗面奶,洗漱用品,还有一只纸盒子。 纸盒四四方方,外面印了图样。 是男士内裤。 他这是要留宿的架势? 常安连着刚才积攒下来的怒火一起喷发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勀轻轻蹙眉,“住在这啊!” “你凭什么住在这?” “我为什么不可以住在这!” “这是我租的房子!” “我知道这是你租的房子,但你在哪儿我得在哪儿,毕竟我们还是夫妻!” 常安一时语塞,但短暂呆滞之后席卷而来的全是怒气。 她揭开被子下床,直接冲到门口把周勀往外推。 “你走,你走啊!”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滚,滚出去!” 无奈周勀金刀大马往那一站,她使上吃奶的劲也只把他往客厅推了一小段距离,最后却被周勀一臂勾住。 常安挣扎着又要脱身,他不允许,手臂死死缠住。 她发狠往他胸口捶。 为什么这么死皮赖脸,为什么不能走得干干净净? “有意思么?” “你就算赖在这里又能怎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讲的话我之前都已经跟你讲得清清楚楚,我们早就结束了,我现在有新的生活,新的人生,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常安边捶边推边嘶喊。 周勀一手箍住她胡乱扭动的腰,一手捏住她胡乱挥动的手腕扣在自己胸口。 从上至下,她看她嘶吼看她恼怒看她发狂,直至她把所有力气都卸尽了,声音都哑了,他才开口。 “常安,我不清楚这三年你到底经历也什么,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不会问,但是我不会走,因为没地可去。” “……你若说我们以前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可以,没问题,我都依你。” “你也开始了新的生活,若你觉得……”他握住常安的手环顾四周,逼仄的小屋,破败的家具,他接口气,“若你觉得这真是你新的生活,也没关系,我尊重你,也接受你,……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言情海 第274章 要重生,要往前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惊愕地看着眼前人。 不是不感动的,他说的这些话,还有他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眸中的注视,甚至他胸口每一下心跳都像击打在自己身上。 他们还身体相贴,尽管她身上穿了睡衣,可是单薄的料子根本不能阻挡什么。 常安能够感觉到他怀中传过来的热量,还有周围被包裹的气息。 她快要沉溺其中了。 真想就这么自私地将头一崴,任由他搂紧,自己也伸手攀住他的脖子,干脆让两个人贴得更密实些,再密实些,不要留一丝一厘的缝隙。 因为她也实在太累太乏了,能不能就当自欺欺人地从他身上汲取一点温暖? 可是身体里好像又有另外一股力量在较劲,互相撕咬,顽抗,一遍遍提醒她不要沉溺。 有些东西不能碰。 碰一下就会上瘾。 她吃过上瘾的苦了,放纵一时,爽一时,剩下的就是无休止的痛苦和不堪。 再抬头时常安眼睛已经通红。 “神经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谁要跟你重新开始?”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尽管语言具备杀伤力,但是她的口气已经低弱到像在投降或者哀求。 周勀捞住她往下滑的腰。 他怎么会看不懂她眼里的挣扎。 “是,我是神经病,而且病得还不轻…” “你就当可怜我…这些年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已经无法重来或者抹掉,但是你做任何决定之前能不能也想想我?”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不逼你,但是我不该被你排除在外……常安,我们是夫妻,你是我太太……” 他揽住她的腰,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皮。 睫毛连着心口都在颤抖。 常安不住往下吞着呼吸。 周勀感受到指端的潮湿,她哭了,她在哭…… 怎么就哭了呢?周勀觉得肯定又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三年前总是让她哭,三年后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有些不知所措,指端的眼泪却越抹越多。 常安一直闭着眼。 她不敢看他,不敢看到他眼中那么沉默的深情和坚定,却能感受他稍带粗粝的指腹擦过自己的眼睛,眉心,鼻梁,最后停留在嘴唇。 周勀觉得时间在她这里真的很神奇。 三年,她将一身柔软羽毛全部变成蜇人的刺,从里到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可是这张脸…下巴更尖了,嘴唇更软了,皮肤更白了。 以前是粉白,现在是苍白,再配上这头毛茸茸的短发,生生把27岁折腾成17岁。 手掌下摩挲她的背脊,蝴蝶骨凌冽,往下脊椎都明显往外凸着。 衣服包裹下还剩几两肉? 周勀觉得这样的常安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又觉得她怎么能做到这么残忍,消失三年,她带着这张冷冰冰的面孔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一点别的选择都没有。 最后周勀抬手抹掉她眼皮下的水渍,一路滑到下巴,稍稍抬起来一点…… 灯光从眼缝刺进来。 常安感觉到黑影下压,他迁就她的身高,弓着背脊亲吻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有些干,他便不急着进入正题,只轻轻的含。吮,舔。舐,用自己口腔里的津。液将其慢慢湿润。 整个过程不带一丝情。欲,更像一种庄重的仪式。 他抱着十二分耐心,化为风,化为云,试探,轻拂,触。碰,表达自己无所适从的怜惜与不舍。 常安完全后知后觉,身体对于这种事情好像完全处于沉睡中,或许是太久没有过了,也或许是巨大的震惊完全蒙蔽了她的理智,反正前面半分钟她就跟个傻子似地站在那,直至人被整个扣到怀里,后腰上的那只大掌往上移。 周勀将五指插。入她的发中,顶开她的牙齿…… “唔…” 常安被迫尝到口腔里被输送进来的呼吸,带着他以前一贯的味道,灭顶的熟悉感翻涌而来,一直冰封的记忆瞬间被劈开一条缝。 人的身体大概也存在记忆,常安在最初那一刻竟然没抵抗,而是手臂攀上周勀的脖子,歪过头来回应…… 冬日干燥,掉下一个小火星就能成燎原之势。 吻势加深,周勀把人抱得更紧,情动之时只想要得更多,渐渐就有些控制不住,开始动手解她的睡衣扣。 常安觉得身体里有一座塔,不断往上堆砌,堆砌,快要耸入云层…… 灭顶的潮涌一波波袭来。 她在几近幻灭中感受到一种放纵和堕落的快。感,这种感觉叫人忍不住兴奋,战栗,好像浑身每一根神经都被拉扯到极限。 云塔还在不断往上升,常安在品尝激烈悸动的同时又承受着绝望。 这种矛盾的感觉太熟悉了,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使不出一点力气去抵挡。 下坠,上升,下坠,再上升……她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往复,直至耳根被撕扯了一下。 “去床上……” 周勀的嗓音低哑浑然,却如一记闷棍打下来。 云塔瞬间坍塌,所有痴迷的愉悦和潮涌在瞬间之内收空消失。 常安猛地弹开眼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喘着气,抿着唇,绷紧的腮帮昭示着此时正在努力强忍,也昭示着即将要发生的事。 “不!” 常安受惊般猛地推开。 周勀当时根本没防备,所以被她一下子推到了卧室门外,等反应过来时门已经被关上。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开门!” “常安,开门!” 身后是重重的拍门声,常安用后背顶住门板。 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你走吧!” “走,走啊!” 门内传出嘶喊声,可是他怎么能走,他怎么舍得走,或者他怎么放心走? “到底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 “常安…常安?” 拍门声继续,擂鼓般响在耳侧。 常安抱住头往下滑…… 她真是恨透了自己,意志力薄弱,经不住一点诱惑,总想贪恋片刻的欢愉,可是明明知道这种欢愉不会长久。 “你走吧…” “走,好不好?算我求你……” 她咬住牙齿不让哭声漏出来,可是声音里的颤抖已经出卖了此时的崩溃,身后的敲门声更大,到最后周勀几乎是一拳头一拳头往上砸。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但你别把自己锁在房里。” “常安,听到了吗?” “开门,你给我开门!” “……” “……” 常安蹲在地上,双腿弯曲抱住膝盖。 她快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烂了…… 他到底怎样才肯走? “周勀…” 门内终于又传出声音,周勀拳头抵在门上。 跨越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周勀停下敲门的动作,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里面再度传来声音。 她说:“不是什么事都能共同面对的,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当做没有发生。” “我不知道你还在坚持什么,但是你的这些坚持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三年了,周勀…”她又喘了口气,“三年我们都变了很多,你变得更好,身边应该不缺更优秀的女人,而我…我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我们都别再纠结过去了好吗?” “…我知道你一时可能接受不了,但是人生总要向前看。” “还有……”顿了顿,继续说,“我很感谢你,感谢你当年没有放弃我…” “我知道你当时真的筹了八千万,我也知道你找了私人搜救队在海上捞了半年有余…甚至我还知道你帮我爸办了葬礼……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再还给你,就当我欠你的吧,我以后会一直对你心怀感激,可是真的…没办法再跟你回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当夫妻……” 常安的声音从战栗慢慢过渡到冷静。 她一点点在撕开昔日的伤口,也一点点逼着门外的人清醒。 周勀握紧拳头。 她说她知道,她居然什么都知道,包括找了船在海上打捞,也包括常望德的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三年他的念念不忘,他的痛苦崩溃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却还是没有露一下脸。 她不心疼吗? 她不难过吗? 就算毫无留恋,毫无感情,为何连一点施舍和同情都没有? 周勀将最后一拳砸在门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三年,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常安咬着手背堵住声音。 她拼命喘气,拼命克制胸腔里快要爆炸的痛苦,最终才换来一副听上去很是不屑的口吻。 “对啊,三年,我没有被炸死,也没有沉到海里喂鲨鱼,我其实一直好好的,只是不想回来找你,但是有些事也并没有人逼你,你这些年原本可以过得更好,再找一个女人,甚至还能生一个孩子,你不需要为我难过,更不需要为我费心,今晚你走出这道门,就当我真的死了,就跟三年前一样,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她多大方,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周勀差点笑出眼泪。 就当她死了? TM就当她死了? 周勀双手捧住脸,狠狠搓了一把。 以前觉得这女人铁石心肠,现在觉得不光如此,简直歹毒,恶劣,绝情。 “好,当我做了一场梦!” 外面终于传来撞门声。 夜巷孤冷,惊起一阵犬吠,意味着有人闯入,或者有人终于离开。 常安把头埋得更深。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默念一百遍对不起,在心里告诉他,会过去的,你只要熬过这一段,或许会暂时难过,暂时伤心,可是相信我,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太久,你很快就会忘了我,你会有其他更好更合适的选择,你也值得其他更好更合适的选择! 可是上一秒在为他打气,下一秒却是劈天盖地的绝望。 他走了,她知道自己这次估计已经彻底伤透了他的心。 他不会再回来了,只要一想到这个结果常安就觉得心如刀绞。 怎么办呢?她根本不舍得。 她快难过死了,她快痛死了,这种一夕被阻断的感觉犹如当年她在戒断期所承受的痛苦,浑身每个关节每个毛孔都在疼。 她用手臂圈住自己,睡衣领口的扣子还没扣上,脖子上有他咬出来的吻痕,怀里还有他留下来的温度。 温度将散,她唯有抱紧自己,祈求散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常安那晚几乎没有睡,熬到天亮像是电池耗尽才勉强合了一下眼,可是巷子里很快就开始热闹起来,说话声,吵闹声,来往电动车或者自行车的打铃声…一袭平凡的烟火气,撑起冬日的天明。 常安在这喧闹声中浑浑噩噩,似梦非醒。 而在巷子外面,那辆黑色宾利又停了一整晚。 小超市老板娘六点半起来开店门。 老旧的卷帘门哗啦啦往上缩,迎面扑进来的却是刺骨的寒风。 她打着哈欠裹着棉衣亮灯,屁股还没占到椅子,门口进来一个人。 “拿包烟。” 老板娘抬头迎上,见是一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是脸色有些沉,再配上下巴隐约的胡渣,看上去有些与气质不符的颓唐。 老板娘问:“要啥牌子?” “黄鹤楼。” “哎哟这烟我们店里可没有,太贵,进了货也卖不动。”她倒是实话实说,又见他穿着讲究,不像是住在附近的人,“要不换个别的牌子?软中华,硬中华,玉溪这些都有。” 男人眼皮垂了下,似在摆烟的柜台扫了一转。 “拿包这个吧。”他拿手指隔着玻璃敲了下。 老板娘问:“哪个?” “左手靠里。” “……” 老板娘略带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红双喜啊?” “对。” “……” 从黄鹤楼到红双喜,跨度有点大,但人要她也不能说什么,从柜子里抽了一盒出来,直接扔到柜台上。 “十二块五。” 他掏出钱包,抽了张纸币递过去。 老板娘举着纸币对着亮处还辨了下真伪,最后数了一叠零钱给他。 男人把烟连同钱包一起揣大衣口袋里,转身要走,却又听到老板娘喊:“你东西掉了。” 他回头,果然见柜台上掉了一张纸,不,确切来说是张照片。 照片正面朝上,老板娘好奇看了眼,皱着眉头:“你女朋友啊?看着好像有些眼熟嘛!” 他没回答,把照片捡起来一起揣进大衣口袋。 “谢谢!” 地上的积雪已经快化光了,可是冷空气在一夜之间把化开的雪水又全部结成了冰。 周勀踩着冰面回到车上。 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烟,钱包,还有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穿了条很普通的条纹连衣裙,长发披肩,眉目清淡。 那是19岁的常安。 当年刘舒兰就是拿着这张照片来给他看,他在一堆照片里面指了这一张。 “就她吧。” 一眼,一句话,一场婚礼,原本以为只是临时兴起,可是牵牵绊绊竟然这么多年。 周勀发动车子,没去公司,也没去怡和,而是去了长河望墅。 门口岗亭上的保安早就已经换了新面孔,竟把他的车拦了下来。 “去几栋几零几?访客需要去那边登记。” 周勀这才想起来,去年这里就已经换了物业,他解释半天对方才相信他是这里的业主。 车子最终被放行,停在别墅门口。 密码一直没有换,推开门看到满地枯黄的草坪。 虽然家里一直有人固定过来打扫,但是院子却已经太久无人问津。 周勀直接踩着草坪进屋,没作任何逗留,直接去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那只小药瓶。 半小时后他走进一家连锁大药房。 “给我拿一盒妈富隆。” 周勀揣着那盒妈富隆又走回车上,打开,拧下一颗,又从小药瓶里倒了一颗出来。 两颗小药丸他同时搁手心,其实不用再去问专业医生了,无论形状还是颜色,这两颗药都一模一样。 时间隔得是久远了一些,但有些场景他还记得。 那时候常安确实经常在厨房吃药,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躲着他的,但是有两次还是被他撞见了,问她吃什么,她笑笑说是综合维生素片。 所以呢?你看,真真假假,她总是最擅长撒谎! 周勀撕开那包红双喜,点了一根,尝试抽一口,香味淡,余味欠纯,留在口中的只有辛辣,可是他还是坐在车里把那根烟抽完了,中间咳了几声,带着胸口隐隐约约的痛感。 拳头随之握紧,那张照片连同两颗药,一起被他揉成团…… 自那晚之后周勀没有再出现。 埰岗本来就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或者说之前两天都只是一场梦。 各自在梦中,梦魇梦醒。 常安生了一场病,不知什么原因,莫名其妙,不过她自我解释是那晚穿着睡衣与周勀接。吻着了凉。 真是…她自己笑自己,就说不能贪。恋一时欢。愉,事后肯定会遭报应。 那场病的起初只是喉咙疼,普通感冒,后来发展到扁桃体化脓,发烧,她也不愿意去医院看,吃药扛着,在家躺了一个星期也不见好转。 好在陈阿婆日日给她做饭,熬粥,变着花样煮面条或者吃食。 她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往下咽东西都觉得疼得要命,可是老太太逼着她吃,总说人是铁饭是钢,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老太太其实脑子清楚得很,她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小半月后常安的病总算好了一点,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派出所重新办户口和身份,可惜她这情况比较特殊,加上之前拿了英国绿卡,手续上就更复杂了。 但没办法,这段时间她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也想清楚了,斩断前缘需要勇气,往前走就是重生,所以手续复杂也得办,按照要求一步步来吧。 去过派出所之后常安又去了一趟向日葵。 小芝脸上的疹子已经全部消掉了,只嘴角和额头还留了几颗很浅淡的印子。 小家伙见到常安去也很高兴,吵着嚷着说有好东西留给她吃,把常安拉到自己住的宿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块巧克力。 “这是上次那个佳琪姐姐给我的,她给我带了好多零食,不过其他零食都跟小朋友一起吃完了,就这个巧克力没舍得吃…哦不,也吃了,吃了一小口,觉得特别好吃,所以想留给你尝尝……” 常安认得这个巧克力牌子,以前在英国经常买回来当做伴手礼。 “安安妈妈不喜欢吃甜的,小芝自己吃吧。” 小姑娘还不让,特别坚持。 “尝一尝嘛,很好吃的。” 她把铁盒一个劲往常安怀里送,边角磕着她的心口,下一秒小家伙已经拆了一颗剥掉上面的锡箔纸往她嘴里送。 “真的很好吃的,不信你试试。” 常安推脱不掉,只能接过去含到嘴里,入口即化,顺滑香醇。 “是不是很好吃啊?” “嗯。” “我就说嘛,那这一盒都给你。” 她大方地把盒子盖上,一整盒都往常安怀里塞,常安觉得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忍不住问:“不是觉得好吃吗,为什么要全部给我?”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都没想,“因为你对小芝好啊,除了爸爸之外,你是这世界上对小芝最好的人了。” 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把最好的东西,给最爱的人。 常安却不知如何回应她蓬勃的感情,只能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下,指骨纤瘦,上面还有冻疮。 她愿意把最好的给她,可是自己却连她的命都救不了。 “小芝,想不想去看看爸爸?” “可以吗?” “可以。” “好,什么时候?” “嗯…”常安想了想,“再等几天吧,等元旦的时候,我跟蒋园长说一声把你带出去。” “好耶好耶…”她一下子蹦起来,有夺了她手里的铁盒子,“安安妈妈,你再吃一颗,不是特别甜是不是?” 那天之后常安开始穿梭于各个慈善机构,红十字会,在网上发帖,找人,找媒体,找一切可以筹到款子的方式。 也曾试图又去问过蒋园长,当然,对方还是一样的意思,她不是不想帮,是实在帮不了。 常安也就不再对她抱有希望。 可是某天中午却突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郑小姐,我是田佳琪啊,听说你在为给小芝做手术筹款?” 言情海 第275章 归家的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常安就接到了蒋园长的电话,说田佳琪和她几个美院同学一起筹了点钱,金额不算多,但也有将近四万,其中田佳琪一个人出了两万,其余一万多是她几个同学一起凑的。 这笔钱已经送到蒋园长手里。 常安没想到田佳琪会有这份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她打通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一贯活跃的口气:“喂,郑小姐,找我有事吗?” 常安也不喜欢绕弯,开门见山:“听说你为小芝筹了一笔钱,我想代她谢谢你。” “嗨就为这啊,这没什么好谢的,况且钱也不多,未必帮得上。” “帮得上,至少离手术又多了一份希望。” “行,那你真要谢我,不如请我吃饭?” “啊?”常安一愣。 “哈开玩笑的啦,知道你最近在筹钱,不会让你破费的。” “……” “不过认真讲,手术费方面是不是缺口还很大?我听蒋园长说你最近一直在联系公益机构,但好像没什么用,不如你看看还缺多少,我这边想办法看能不能再凑点?” 田佳琪也算快人快语,但常安知道缺的不是一点点。 她之前已经去医院咨询过,正常手术费差不多十万左右,加上前期检查,化验,住院费,营养费,后期治疗,保守估算下来起码也得近二十万,而常安本意是想找一个好一点的医生,毕竟主刀很重要。 小芝还小,不希望因为手术留下任何后遗症,所以人情走动,加上给医生和麻醉师包红包,这方面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小芝也没有任何医保,意味着所有费用必须自理。 常安算过了,起码手里要有20万才敢联系手术排期。 20万,就算加上田佳琪那边凑的,也还差十二万左右。 “不用麻烦了,已经很感谢。” 常安觉得田佳琪一个人拿两万出来已经算仁至义尽,她没办法再要求对方。 随后几天常安又跑了本市两家公益基金,但收获颇微,最终大概也是看在她走动勤快加上可怜的份上,人道主义地给她划了几千块。 几千块,杯水车薪。 至于晚上发的那些求助帖,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人当成骗子删掉了帖子。 大概是信息时代,悲情故事传播得太多太快,大家都麻木了,很难再被怜悯,更何况小芝身上也没有大悲大痛过于戏剧性的故事,无非就是一个孤儿得了重病,需要钱来做手术,这种梗实再在无法博人眼球,自然也炒作不出来。 不过那段时间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常安的户口又重新办了下来。 原本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可是去派出所跑了几趟那边就打电话叫她过去拿材料了,比她想象中顺利了很多。 只是到了派出所常安才知道原因。 接待她的还是上回来作现场陈述的那个小片警,不过这回旁边还坐了另外一个男人。 常安说明身份和来意,小片警却先用手肘顶了顶旁边。 “许队,人到了!” 那男人屁股搁椅子上,扭了两下滚到常安身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周太太?” “……” 常安愣了下,印象中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号人物。 “抱歉,你是…?” “哦你肯定不认识我,不过我知道你,当年你被绑架,案子是我跟的。” 常安心口猛一沉。 许世龙大概也看出了对方的不适应,不过他快人快语,并没考虑太多,接着又说:“前几天这边打电话跟我说你过来办身份证明,我还吓了一跳,觉得怎么可能呢,电视都不带这么演的,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过来看看。” “……” 常安无语,或者说不知如何接他的茬,更因为内心排斥在公共场合被人提及当年绑架的事。 对她而言那段经历是梦魇,也正是那段经历才导致她这些年生不如死。 “抱歉,我过来拿材料。”常安直接把许世龙忽略掉,重新转向另外一个办事的片警。 片警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工作要做,而不是单纯地跟人八卦或者探究隐私。 “哦对,有几份资料需要你本人签字。” 片警拿了一叠纸出来,常安一一照着要求在上面签了字。 “这样就可以了吗?” “材料就算补完了,不过手续还需要几天,到时候这边有结果会通知你。” “谢谢。” 常安并没多作停留,离开办事大厅,还没出派出所大门,身后又有人喊。 “等等,周太太!” 常安回头,见是刚才跟她搭话的那个刑警。 她内心排斥,但基本涵养告诉她不能一走了之。 这边许世龙已经小跑到她跟前。 常安蹙着眉,见对方喘了两口气。 “介不介意聊几句?” 常安发自内心地拒绝:“抱歉,我还有事。” “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常安要再扭捏就显得有些不懂规矩。 “您说吧。” “哎哟别用敬语,就随便跟你说几句,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常安环顾四周,派出所门口,人来人往,确实不适合说话,但让她跟个陌生警察坐下来聊天她也觉得膈应。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 许世龙见她态度硬邦邦的,捞了下脖子,“行,就在这说,你……” “嗯?” 许世龙盯着常安看了两秒,突然又笑出来。 常安:“……” 许世龙:“不是这他妈太神奇了,你不知道,我办案这么多年从来没碰到过像你这种情况,当年小周说你还活着……” 常安:“小周?” 许世龙:“周老板,你先生…他非要说你还活着,死活不让打捞队撤,撤了自己雇人找,他在岛上呆了将近三个月,风吹日晒,人都快瘦脱形了,又花钱雇了二十多艘打捞船,整个潼海差不多都被他翻了一遍,我们所里当时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就去年一起喝酒他还跟我说,觉得你有天会回来,当时我还觉得这人……” 许世龙欲言又止,心想大概也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及时收住了。 常安听他絮絮叨叨讲完,算是最大限度满足了他的倾诉欲,可是脸上毫无表情。 许世龙大概也瞧出了不对劲,“怎么,你这可算回来了,你们夫妻…” 常安默默凝了一口气,“抱歉,我真的还有事。” 她几乎是逃似的转身。 许世龙又捞了下后脑勺,觉得有些看不明白这女人什么路数。 常安一口气走到了公交站台。 她知道那段时间周勀一直在派人找她,但是关于找人的细节她其实并不清楚,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描述。 她也并没奢求周勀有多长情。 三年,毫无音讯,她觉得已经足够让他忘了自己。 正好公交站台旁边有个书报亭,门口架子上摆了几本杂志,最上面一本财经类杂志封面人物醒目,虽是极其普通的白衬衣,黑裤子,可是穿在他身上却能生出另一种精贵沉稳的味道。 常安不由自主走过去,拿起那本杂志,近看五官更清晰了,剑眉,星眸,轮廓英挺,上面是配的一排粗体标题——“荣邦地产IPO进展顺利,年底有望赴美上市”。 三年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却也让他变得更加夺目。 “小姐,要这本啊?”书报亭里的大爷探出头来询问。 常安的思绪被打断,赶紧把杂志又放回去。 “不用了,谢谢!” …… 周勀接到许世龙电话的时候他刚开完一场视频会,IPO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春节恐怕要在美国度过。 “喂…” “老弟,忙啊?” 或许是当年许世龙见过他最崩溃的一面,所以尽管平时工作生活上没什么交集,但这几年两人还是会时不时通个电话,或者相约出去喝顿酒。 周勀往椅子上靠了靠,掐了下眉心。 “还行,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笑了笑。 “行了不跟你扯秃驴了,知道你贵人事忙,就问你一件事。”许世龙快人快语,“你太太回来了?” 周勀掐在眉心的手一紧,片刻之后表情恢复正常。 “嗯。” “嗯是什么意思?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吧?” “见过了…” “这么大事你居然也没跟我说一声?” “说什么!” 许世龙听着心里没底,“不对啊,听你这口气…怎么,有其他事?” 周勀手指揉开,盖住眼窝。 常安当年刚“走”那段时间他的情绪绷得很紧,但也只是自我封闭,在外人眼中几乎没看到他过度伤心,之后工作,做项目,事业蒸蒸日上,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个夺目风光的青年企业家,更没人再记得他曾有过一段婚姻。 唯独许世龙,许世龙目睹了整个过程,所以周勀在他面前还算坦诚。 只是这会儿他也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言难尽。” “什么叫一言难尽?” “她不愿意回来,甚至不愿意见我。” “这没道理啊,你没问什么原因?” “她不肯说,而且你不知道她的个性…”周勀擦着眼窝自顾自笑了下,“其实挺犟的,逼急了我怕她再做出什么事。” 许世龙联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短发,瘦瘦的个儿,说话看人表情都凉凉的。 “得,我也算见着了,确实够呛。” 周勀又苦笑一声,继而问:“你在哪儿看到的?” “分区派出所,她过去重新办户口手续。” 周勀听完心里觉得更无奈。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黑户,其实也只是想躲着我而已。”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当年人“走”后常家为她办了丧礼,应该也去派出所办了销户手续,所以这么多年常安连个正常的身份都没有,像只被遗弃的野猫,流窜在这城市的所有阴暗边角,可一旦在周勀面前暴露了踪迹,她大概觉得没什么可藏的了,于是第一时间就去派出所重新上户。 周勀心口再度掠过熟悉的钝痛感,隔了一会儿,他问:“类似手续是不是很难办?” “有点,特别是她还有英国绿卡,虽然之前没出死亡证明,但中间消失的这三年算什么?失踪?” 周勀把身子从椅子上又挺了起来,低头压了一口气。 “知道了,我一会儿给宋局打个电话。” “宋局?”许世龙笑,“得了你也甭整这么复杂了,兴师动众就为上个户口,还是我这边跟分区打声招呼吧。” “这样最好。”周勀又掐了下眉心,“说实话我暂时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那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拖下去?” “不会,我心里有数。” “行,回头有答复我告诉你。” …… 转眼又将年关,云凌气温骤降,又下了场大雪。 常安最后一次去了趟派出所,终于拿到了身份证明,重新拍照,入户,直至看到护照和身份证上“常安”两个字,她几乎热泪盈眶。 三年了,她让自己隐藏在这个城市最阴暗的角落,没有身份,没有证件,没有正常的工作,就连去营业厅办张电话卡都要借用别人的证件。 她像是被世界遗弃又完全封闭的一座孤岛,以前她觉得当做孤岛也挺好,至少无人会去追踪她来自哪里,是谁,有过怎样的经历,但现在不一样。 她生病的那段时间独自躺在床上,也想清楚了一些事。 既然当年没死,既然命数让她还要留在这世上,总要向前看,即使前面的路荆棘密布,刀山火海,但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 常安拿到身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开户,办了一张卡,把之前给小芝手续筹的钱全部存到卡上,加上蒋园长私人捐赠的三千块,一共凑了八万。 八万,这几乎是常安现在全部的身家,当然,不包括伦敦那套小别墅。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小芝的病能顺利治好,她会带着孩子一起去英国。 抛开这里的一切,包括所有甜蜜或者痛苦的经历,去英国重新开始。 常安祈求一次脱胎换骨,或者说重生也不为过,只是这个“重生”的计划里面,没有陈灏东,没有魏素瑛,没有常佳卉,没有所有之前她所认识的人,当然,也没有周勀。 她希望自己走得干干净净,再去开创一个全新的人生。 可是计划是计划,计划总是无比理想的,现实却往往打人巴掌。 在常安还没筹满手术费的时候,一月中旬,小芝突然开始发烧,先是高烧到近40度,在医院住了两天,温度总算降了下来,之后便一直持续低烧,呕吐,腹泻,并伴随肝区间歇持续性钝痛和胀痛,同时下肢开始水肿。 短短一星期,人以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但是小姑娘很坚强,就连病房护士都夸她懂事。 生这么大病,遭这么重的罪,却从来不吭一声。 常安嘴上不说,背地里心疼得不行,可是心疼之余又无能为力。 她那段时间没有接任何工作,整日整日奔波,一半时间耗在病房,一半时间游走于所有能筹到钱的机构。 打电话,登门,填材料,排队,焦虑地等待,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一周后小芝肝包膜出现刺激症状,并开始急性剧烈腹痛,医生告知这是癌结节破裂的症状,意味着病情再度加重。 “…持续腹痛会造成包膜下出血或向腹腔破溃,现在是用药物稳住了,但保守治疗很快就会起不到作用,我介意还是尽快考虑手术,况且像她这种情况,本身体质弱,年龄又小,病情再加重下去一旦错过手术最佳时机,后期可能就回天乏术了。” 主治医生也算帮忙,大概以为常安是单亲妈妈,孤儿寡母实在可怜,所以很实地给出了意见。 常安也没隐瞒,告知了自己的实际情况。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没钱。 她甚至当场恳求医生,能否免掉一部分手术或者治疗费,或者先欠款。 “…我可以打欠条,算利息也没问题!”她也不怕丢人了,直接在医生办公室求。 主治医生见了甚是同情,可是同情没有用。 “不好意思常女士,你这样我也很难办…” “但您说手术不能再拖了,我是真的暂时还凑不到这么多钱,就当救她一命?” 旁边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过来劝。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肿瘤医院,进来的都不是小病,没钱治的也不是你一个人,不是不帮忙,实在是…没办法帮。” 对啊,这里是医院,又不是慈堂。 常安这么多年早就尝尽人情冷暖,医生没把她直接哄出去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谢谢,那我再想想办法。” 她走出办公室,积雪还未化,走廊上的落地窗照进来万丈阳光。 近三十年人生,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钱的好处,胜过她之前面临的所有困境,甚至包括最落魄最不堪的那段时间。 而且除了手术费之外她还需要面临另外一个问题。 小芝住院小半个月,治疗和住院费已经充了靠三万,也就意味着即使不做手术,卡里那点钱也支撑不了不多久了,一旦等卡上的钱用尽,她需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离开。 常安重新回到病房。 肝癌病人较之其他肿瘤病人更容易感到乏力,因为肝细胞受损,肝功能下降,造成代谢障碍和消化吸收功能紊乱,所以严重消瘦和乏力是肝癌病人最常见的症状之一。 常安进去的时候小家伙却还插着氧气管靠在床上画画。 “小芝,在画什么啊?”常安努力调整好表情,笑着走过去。 已经枯瘦的一双手吃力抬了下手里的纸。 “我在画我爸爸…” 常安心口一抽,“怎么今天会突然想起来要画爸爸?” “因为我刚才好像做梦梦到他了,他说要带我去吃披萨。” 常安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掐紧,别过脸去揉了下眼。 “小芝想吃披萨啊?那你要好好配合护士打针哦,等你病好了,安安妈妈带你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披萨。” “真的吗?” “当然,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所以现在咱不画了,把纸笔收起来,闭起眼睛睡一会儿,晚点护士会过来给你打针。” “好。” 小丫头笑着把纸笔还给常安。 常安收了小桌板,扶着她躺下,又请隔壁床上的阿姨帮着看一会儿,自己拿了围巾出去。 已经傍晚了,路上行人如织。 常安坐在公交站台抽了一根烟,拨通了那串早已烂熟于心却三年没打过的号码。 周勀当时正在去某个饭局应酬的路上,坐在车后座短暂闭目养神,所以电话进来的时候他也没看,直接惯性似地划过去。 “喂…” 那边空了两秒。 “是我!” 彼时窗外华灯初上,车影流窜,周勀坐在后座没睁眼,所以对方的声音直击耳膜继而如电流般流到心脏。 他喉结滚了一下,毫无准备,或者说有些无措,顿了半天才问:“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那边又是短暂沉默,继而问:“有时间吗?” “有!” “能否见一面?” “可以,现在吗?” “只要你方便,越快越好。” 周勀终于弹开眼皮,车子已经上了外环高架,他轻轻压住气,“方便,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常安回答:“不用,还是我去找你吧,你给我一个地址。” 周勀想了想,几乎没作任何犹豫,“家里吧。” 又等了几秒钟,那边终于回了句:“好!” 电话挂断,周勀才知道自己心脏跳得有多狠,他用手握拳在心口重重压了几下。 “小赵…” “周总,您说。” “前面出口下去吧,车给我,你自己打车走。” “啊?” “另外给徐南打个电话,就说我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让他叫老邓陪他一同过去。” 小赵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看老板,觉得他这有点反常,大概也是难得见他临时更改计划。 不过老板说啥就是啥。 “哦,好!” 常安的事除了徐南和邓顺林之外,周勀身边的人还都不知道。 他也刻意交代过徐南和邓顺林,让他们暂且瞒着,不要乱讲,以至于他都不想让小赵送他。 周勀私心以为,这条归家的路,他要自己驾车,自己回去。 言情海 第276章 我需要看到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路疾驰,从高架上下去之后又原路折回,市区之内拥堵,因为正好是晚间高峰期,周勀被堵在路上。 走走停停,一个红绿灯要等五六分钟,周围车流挪动缓慢。 他第一次因为堵车觉得心慌,哦不,简直是心急如焚。 半个钟头后总算从拥堵的市区挤出去,路上空了很多,车速不断飙升,一路踩着一百多码进了小区。 周勀老远就在车灯光照下看到门口台阶上缩了一团黑影。 车速放慢,停到门口空地上熄了火。 周勀下车走过去,以为她会先看到自己站起来,可是黑影一动不动。 直到他走到台阶前面才知道人已经睡着了。 自小芝住院开始常安便一直守在医院,起初两天蒋园长还会去看看,可最近已经不露面了。 小芝年龄还小,常安又请不起看护,所以晚上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守在病房。 六个人的多人病房,别说睡觉了,支张躺椅的地方都没有,常安往往就是趴床头眯一会儿。 这会儿她大概在门口等久了,不知不觉就趴膝盖上睡着了。 周勀想将人拍醒,可是手刚抬到半空,突然就停住不动了。 台阶上的人睡得很香,有细微的轻鼾声,头顶路灯发着微弱的光,四周被晕成一圈银白色,她就缩在那团光影里。 风有点大,吹开她的短发,蓬松的发梢像羽毛一样拍打着她的耳根和脸。 路灯光将她的脸照得更白了,皮肤细腻透明。 她就这么毫无知觉地睡着了,恬静得像个婴童,与前几日对他恶言相加或者冷言冷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周勀心口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 梦醒梦起,他不知道哪一个情景才是梦。 突然有些不舍得将人弄醒,他解了自己的大衣扣,把它脱下来往常安身上盖,尽量动作放慢放轻,但还是事与愿违。 常安肩膀抖了下,眼皮弹开来,鼻息里闻到熟悉的味道,抬头看到咫尺之内的人,周勀还保持着帮她披衣服的姿势,压着身,双臂撑开落在她身后,乍一看这是拥抱的姿势。 常安半梦半醒,人有短暂的恍惚,所以眯眼看他时眸中漏了一点温莹。 周勀心口那处已经不是隐痛,开始剧烈翻腾,因为眼前这张脸,这个眼神和表情太过熟悉。 以前她没睡好被他弄醒的时候也总是这样,有点迷糊,有点发懵,还有点不甘。 两人居然就那么傻傻地顿了几秒钟,直到风吹过来,她额头几缕头发遮住眼。 常安终于意识到姿势过于亲密,一秒惊醒。 “抱歉,我睡着了!” 她瞬间站起身,周勀的大衣滑落下来,她用手扯了一把接住。 周勀也往后退了半步,低头压口气。 “密码没变,为什么不进屋等?” 常安不吭声,脚尖轻轻碾着地上的东西,周勀这才注意到台阶上扔了好几个烟屁股。 她抽的? “走吧,先进屋。” 周勀开了院门,常安跟进去,进去还是那个院子,感应灯亮起来,照出一整片枯黄的草坪。 “雪还没化干净,自己当心。”周勀走在前面叮嘱。 常安轻轻应了声,埋着头,跟他穿过院子。 进门之后周勀先开灯,转身见常安还傻站在门口。 “进来啊。” “我……” 常安站在廊下,突然有些后悔不该答应他约在这里。 “要不我们还是去外面找个地方谈吧。” 周勀眸光暗了下,把门打得更开。 “先进来再说。” “……” 常安几乎是一步步挪到了屋里,周勀从柜子里拿了鞋扔她脚边,还是那双粉色的毛绒兔子。 “换上吧!” “……” 常安顿了几秒,倒没拒绝,开始拖鞋,周勀也已经摘了皮鞋套到自己的棉拖里面。 往里走,更开阔的客厅,灯光随之一盏盏亮起来,几秒之内整间屋子里里外外都变得通亮。 墙上挂的千千结,灯上吊的小灯笼,壁炉外墙装饰的红辣椒,包括客厅摆了两棵发财树,所有一切都如她当年离开时一样,分毫未动。 常安置身其中,所有东西以排山倒海之势倾轧过来,她想躲都躲不掉。 周勀却很自然,脱了西装。 “暖气可能没那么快,会有点冷。” 常安不吭声,因为没法吭声,怕自己一说话就泄露快要哭的情绪。 周勀见她站那不动,又问:“晚饭吃了吗?” 她其实没吃,却点头。 “那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煮碗面。” “……” 常安想喊却来不及了,人已经扯了领带进厨房,她只好自生自灭,先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所有摆设和画面都跟她记忆中的一样,压力剧增,不得不挪到沙发前面坐下,身前便是一张茶几,上面摆了一些收拾归纳好的杂物,有用过的画笔,橡皮,颜料,还有一叠画纸和杂志。 杂志上还压了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封面常安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她拿起来翻开,里面零零碎碎记录了一些东西,都是关于建筑和工程类的知识点。 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她在辉建时用的工作笔记。 “你出事后人辉建的人事主管联系我,让我去办公室拿走你的私人物件,当时看到了这本笔记本,所以就一起拿回来了。” 周勀突然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一杯水搁常安面前。 常安吓了一跳,赶紧把笔记本放回原处。 “谢谢。” “谢什么?”他笑着问,“谢我帮你拿回本子?” 常安心中酸楚,立即把杯子捧过来,“不是,谢你给我倒水。” 她显然是在逃避谈当年的事,不过周勀也不勉强。 “不谢。” “你面煮好了?” “还没有,不煮了,先说事。” 常安在下面偷偷搓着手指,“没关系,要不你还是先煮面吧。” “嗯?” “你不是还没吃晚饭吗,我再等一会儿没关系。” 周勀再度笑出来,坐到对面沙发上。“已经饿过头了,还是先说事吧。” “好。”常安慢慢松开缠紧的手指,其实知道到这一步也没办法再缩回去了,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揪着,刚才在冷风里抽了三根烟做了一个小时的思想建设似乎完全没有用。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只捞了杯子喝了一口水。 周勀被她的举措弄得有些想笑。 “怎么了?” 她捧着水杯,手指慢慢磨着杯沿,顿了顿:“我来想跟你商量两件事。” “嗯。” “第一件,我想把这里属于我的东西拿走。” 周勀愣了愣,眼波微动,但并没出现过大过激烈的情绪反应。 “第二件呢?” 常安抬头看他,见他脸色似乎没什么起伏,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把杯子放下,腰杆挺直。 “第二件,我想离婚!” 屋内似乎一下子消声,包括院子里的风都听不见了。 周勀眸中先是掠过一丝惊愕,大概是无法相信,或者有些接不住这猛然砸下来的一击。 他甚至蹙着眉问:“你说什么?” 常安盯着水杯里的波纹,又微微提口气:“我说我想离婚。” “跟谁?” “跟你!” 至此周勀才算是清醒过来。 她说她要离婚,她今晚主动联系他,只是为了跟他说离婚,心口剧烈的痛感简直让他想杀人,可是理智告知,先忍一下,至少先问问原因。 “你彻头彻尾消失三年,失踪三年,一直都不肯回来,为什么现在要跟我离婚?” “我…”常安在心里翻找之前编好的说辞,“本来不想再找你,但既然遇到了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已经重新去上了户口,以后要工作,要上班,肯定也会再找一个人结婚,所以…” “所以迫切要跟我撇清关系?”他替她作了回答。 常安在下面揪住手指,“对!” “是打算要重新开始?” “对!” “我的存在妨碍了你什么?” “没妨碍,但是我不想跟你再有什么瓜葛,反正以后你也会再婚,我也要找一个人自己喜欢的人,所以目前我们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确实不合适,不如早点理理干净,互不打扰,互不拖累比较好,你说是不是?” 她说到最后居然带了点苦口婆心。 周勀从来不知道她歪理这么多,真是一套又一套。 “所以你来找我离婚,我该谢谢你?” “……” “还是说你有其他目的?” “我…没有。” “真的没有?” 他微微倾身,离常安越来越近,常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面看到苍白的自己。 “你下一句是不是就是问我要分手费了?” “我…” “好,你说个数,你要多少?” 他静静地看着常安,常安觉得他深黑的眸子就像一面镜子,竟把她看得如此透彻。 起初常安还有几分躲闪,因为他不加修饰地竟一语点穿,但很快,很快她便将心神凝聚,从他眸光的漩涡中抽离出来。 常安重新挺直腰杆。 “二十万!” 周勀唇角轻扯,“只要二十万?” “对,我只要二十万,但必须尽快给我,最好别给支票,直接转到我账上。” 搁三年前让她这么直白地问人要钱,打死大概都做不出来,但现在不一样,更何况这种事一旦开了个头,往后便不觉有多艰难。 常安干脆心一横,从外套口袋里摸了一张银行卡出来。 卡是上午刚用过的,又去帮小芝补交了一笔住院费。 她把卡搁到茶几上。 “要不就打这上面吧,我一会儿把卡号抄给你。” 周勀看着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很普通的借记卡,只是亮金色卡面晃得人眼睛酸。 他别过头去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你这笔钱?” 常安一愣,凭什么?对啊,凭什么? 凭他们也算有过几年夫妻感情,还是凭她是周太太?这些话她断然说不出口。 想了想,她开口:“凭我曾经为你怀过一个孩子。” 周勀觉得浑身血液都往心口涌,时隔这么多年,即使重逢之后他都没敢在她面前提过孩子,她却拿孩子来当谈资。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所以你拿那个孩子来从我这换二十万?”对方声音听不出怒意,只是有些发寒,常安不敢与他对视,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干脆心一横。 “是你非要我说个理由,其实大可不必,你根本不缺这点钱,而我也自认为不算贪心,区区三十万而已,就当我们好聚好散!” “谁给你的好聚好散?” “不用谁给,只是觉得这么多年这点钱也算是我应得的。” “如果我要是不给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丝毫看不出一点波动,常安却在底下快要把手心都给扣烂了。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自觉有些恬不知耻,她都有些讨厌自己,但是… 常安想到强忍痛苦的面孔,还有下肢水肿之后她从她大腿皮肤上擦走的渗液。 现在时间就是命,她的脸面在这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常安重新抬起头,直视周勀。 “如果你不给,我可以找律师,就算协议离婚我也至少可以分走你一部分家产。” “很好!”周勀哼笑,“这么多年没在一起,骨头倒比以前硬,但是协议离婚或许还不够火候,不如我们直接起诉离婚?到时候闹上法庭,法官问离婚的原因,你怎么讲?” 常安:“我……” 周勀:“你是说我对你不够好,还是说我背叛婚姻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常安:“……” 周勀:“或者你直接说,你没有原因,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婚,想要把我从你的生活中排除出去,可以,没问题,只要法官能接受!但你消失三年,我像神经病一样病了三年,起初天天做噩梦,梦到你浑身是伤爬回来找我,你质问我为什么没能赶过去救你……后来开始梦到那艘船,你飘在海上,你说你很冷,你说孩子也很冷……我当年眼睁睁看着那艘船炸掉,片甲不留,连具尸体都没有,我就跟个疯子一样自责了三年,为什么自己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还有当年你和陈灏东的那些照片,我后来想为何要去介意,如果不介意就不会跟你置气,如果不置气就不会临时去沈阳,我们应该去的明明是意大利……三年,我就在这种无休止的假设和悔恨中熬过来,我把你的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然后有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没有失忆,没有受伤,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回来,不想再见到我,就这样…你去讲给法官听!” 他的情绪从冷漠渐渐转变为暴躁,最后抬手突然扯了领口两颗扣子。 常安看到他衬衣底下好像藏了一根细细的银色链子,他伸手一拽,链子被他从自己脖子上扯了下来。 “去他妈的好聚好散!” 话音落,链子也随之被他甩到茶几上,刚好与水杯撞到一起。 “叮”,常安听到一声脆响,视线落下,终于看清链子上挂的东西,是之前他送给自己的那枚小玉兔。 玉兔被生生摔成几块。 常安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她当时想,如果心脏也会碎的话,此时大概已经布满裂缝。 那一瞬她其实应该感动,可是并没有,反而是恨。 恨他长情又残忍。 长情的是居然把这只玉兔一直贴胸挂在身上。 残忍的是为何要讲给她听。 她倒情愿他薄情寡义,就如当年他们刚结婚时一样,可以同时跟妹妹搞暧昧,却又在外面养着一个方如珊。 常安深埋一口气,把嘴里的血腥味咽下去。 “你讲这么多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都到这份上了…”她把视线收回,又将那张银行卡拽到手里,“都到这份上了,不如离了吧…” 周勀眼神如刃,如果目光有刀锋,大概已经在她身上割出千万道伤。 屋里的温度早已降到冰点。 周勀突然笑了笑,阴森可怖,问:“所以说到底你就是想要离婚?” “是。” “那钱呢?” “二十万就够了,从此互不相欠!” 好一句互不相欠! 他眼圈似乎一下子变得通红,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离婚是不是?你等着……” 周勀错身从客厅出去,常安愣了下,看到他走去书房,之后听到拉抽屉的声音,开柜子的声音,紧接着哗啦啦一通打杂碎响…… 常安觉得他是不是把桌子都掀了?吓得坐在那不敢动。 很快脚步声从书房出来,周勀步伐凌厉,生风般直接走到常安面前,手里举了另外一张银行卡。 “还记不记得这张卡?” 常安看一眼,想起来了。 当年周勀说给她备了一点钱,留家里当家用,所以特意为她开了一张卡,只是给她之后常安也一直没有用,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刚好里面就有20万,密码没有改过,你今天拿走,明天银行开门就能取出20万现金!” 常安心里抽了下。 他是同意了么? “谢谢!” 常安起身,伸手要去接卡,可周勀及时把卡又收了回去,眸光转暗。 “但是现在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常安也随之将脸色放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嘴角上斜,反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口是心非的毛病?” “什么?”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急着要钱的原因?丁守权的女儿已经在医院住了快半个月,肝癌早中期,病情发展迅猛,你急于需要这笔钱来给她做手术,算算刚好差不多二十万,对不对?” 他又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 常安顿了顿,想着反正他已经知道了,也就没什么隐瞒的意义。 “对,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需要这笔钱给小芝看病。” “那为什么要跟我扯离婚的事?” 他觉得她大可直接来找他,直接开口要,莫说二十万,两百万他也会给,可她偏找了个最烂的借口,最烂的理由。 离婚,分手费! 当他什么? 周勀把卡捏在手里。 “我说过了,之前你给我的那些理由我一个都不会信,但我尊重你的沉默,我相信你肯定有一个理由或者苦衷才导致这么多年都躲着我,没关系,我不逼你说,但不代表我会无条件接受你的任何决定!” “当初结婚虽然都动机不纯,但至少也在民政局宣过誓,无论贫穷富贵不离不弃,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 “…至于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肯回来,你既然不愿意说,我只能自己去查,事实上我也确实已经在找人查,可能过程要曲折一点,但我相信迟早有一天能查清楚。” 常安瞪大眼睛,心内开始蔓延出恐惧。 “你要查什么?” “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你在哪,跟谁在一起或者到底经历过什么。” “不…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去查这些事?” 原本一直维持得很好的常安,似乎一下子陷入崩溃的边缘。 他说他在查!可是她怎么能让他去查呢? 如果有天他真查出来,知道这些年她经历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常安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 “周勀,周勀我跟你说…”她逼自己站稳站直,“我跟你离婚纯属是因为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我不喜欢你,当年就不喜欢,现在更忍受不了,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这跟三年前发生的事没有关系,你把钱给我,再找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今天就签了,今天就签了…或者要不这样吧……” 她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开始在茶几上四处翻找,最后找到之前自己用的画纸和彩铅。 “没关系,手写也行,我来写,你签字……” 她半蹲在茶几前面,手指发颤地在纸上写下“离婚协议”几个字。 “男方周勀,女方常安,因夫妻感情破裂,已无和好可能,现双方协商达成一致,自愿离婚……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写?” 她边念边颤抖地在上面落笔。 周勀只看到一个急于离婚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的女人。 她就这么想走,就这么想要离开自己? 她到底想怎样? “起来!” “你给我起来!” 周勀伸手拉她,可是她不肯,偏瘫在那里固执地拽着纸笔。 “让我写完……” “很快的,就等几分钟!” “写完你只需要签字,你签个字就行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又哑又浑。 “常安!” 最后周勀一把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半箍在胸口。 常安早已满脸泪痕,哭得不成样子,站也站不住了,却还惊恐地瞪着他的脸。 她绝望摇头:“你别逼我……你别逼我好不好?” 周勀心疼又心酸,“谁逼你了?一直是你在逼我!” “我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要离婚,我只是想要你走……” “你让我走哪去?” “周勀……” “我不会走,你也别想离婚!”他双手捏住常安的胳膊,把她早已失去支撑力的身体扶直,“常安,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常安哭到快要闭气。 周勀最终扣住她的肩膀,两人面对面,他再稍稍躬身。 “卡在这里,钱也在这里,你要随时都能给你,但是我不同意离婚,你也休想离婚!” 常安眼泪断线般往下掉,摇着头,浑身都是绝望。 周勀咬了下腮帮。 “还有,你想要救那孩子我也不反对,别说二十万,我甚至还可以为她安排最好的肿瘤医生,做最好的手术,接受最好的治疗,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搬回来住!我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回来,我需要看到你在家里!” 言情海 第277章 难得听话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率先一步离开长河,走时沉着脸,浑身怒意很明显。 常安跟他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个很能控制情绪的人,也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 人走后她独自站在客厅。 灯光很亮,房子很大,暖气力道已经很足了,风口呼呼往外吹着热风,可常安还是觉得浑身发凉,脚底发软。 她一下又跌坐回沙发,目光所及是狼狈的茶几,被她翻乱的画笔和纸张,还有上面已经起草一段开头的离婚协议。 那杯温热的水早已凉透。 常安捡起水杯旁边的那根细链子,链子铂金材质,已经断了,上面挂的小玉兔碎成好几块,她一块块将碎片捡起来。 …… 常安不知如何走出长河的,一直走到公交站台才稍稍平息了点情绪。 路上转了两趟公交,到医院门口已经快九点。 常安又在附近超市买了点水果,进病房时隔壁床阿姨正在给孩子掖被子。 “阿姨…” 中年女人回过头来,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孩子睡了。” 常安看了一眼,果然见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麻烦了。” “不麻烦,孩子挺乖的,刚我儿子送了两碗小馄钝过来,给她喂了半碗。” 常安心里感激。 这段时间说实话她也是有些撑不住了,先不说经济上,光体力和精力就够呛。 好在这位阿姨愿意帮忙,经常给她搭把手。 “叔叔呢?也睡了?” 中年女人叹口气,“打了一针,刚睡着。” 常安知道她口中的“打了一针”并不是常规药,而是吗啡类长效镇痛药。 阿姨的丈夫已经是肝癌晚期,上个月才送到医院确诊,之后就一直住在这,但已经放弃手术和化疗,一是效果不大,到这阶段治愈率已经相当低了,二是根本没有钱。 上周深夜还进了趟ICU,不过在里面住了一晚又出来了。 阿姨说ICU的费用太贵,一天就大几百。 他们夫妻俩是外来务工人员,早二十年前就从老家来云凌打工了,有个独生儿子,好不容易培养到大学毕业,去年才刚按揭买了套房子,跟大部分新市民一样,前半生用命换钱,脏活累活什么都干,赚得不少,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等孩子成人之后便倾其所有给孩子置办房产,为的只是想在城里扎根。 常安以前从来不知道他们生活如此艰辛,甚至从来没关注过这个群体,可是这些年见得多了,接触得多了,才知道多不容易。 “阿姨,我买了点水果给您和叔叔吃。”常安把拎的袋子搁桌上。 中年女人摆着手不肯要。 “哪能让你破费。” “应该的,谢您一直帮我照看小芝。” “哎哟这么点小事…大家一个病房的,也算缘分,再说我看你一个单身妈妈带个孩子不容易,能帮就帮点,举手之劳,你真甭跟我客气。”阿姨就是不肯收水果,推来推去。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常安觉得这样也不大好看,只能暂且把袋子又拎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她洗了一盘樱桃端给阿姨。 阿姨看了又哎哟哟叫唤,“这玩意儿挺贵吧,你还是留给孩子吃吧。” “我那还有呢,这是给叔叔的。” 阿姨脸色一茬,眼圈就突然红了。“叔叔恐怕是吃不了了。” 常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责怪自己怎么不把话想好了再说,这一天天地呆在病房,还是这种肿瘤病房,每天见的都是重患和重患家属,或许上一秒大家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会因为几个敏感字就陷入无休止的绝望和悲痛。 “抱歉,我…”常安见阿姨眼泪开始扑簌簌掉,心里更过意不去,赶紧抽了张纸巾给她,“阿姨,您别这样,叔叔他会没事的。” 常安其实也不大会安慰人,这种话其实讲了也是白讲。 中年女人拿纸巾抹了把眼泪。 “行了你甭安慰我,我家这位什么情况我清楚,他自己也清楚,已经没什么用了。” “阿姨……” “但你家孩子不一样,医生说还能救嘛,所以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孩子还这么小,遭罪倒不说,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躺着,阿姨不怕告诉你,现在病还不严重,能吃还能睡,可往后你试试…整夜整夜疼得嗷嗷叫,浑身蜡黄,还有那肚子……你看我家那肚子……” 隔壁床上的中年男人,常安看过他挂在床头的病历,也才49岁,却已经浑身枯黄,骨瘦如柴得像个迟暮萎缩的老人,唯独肚子鼓得像个球,皮肤和经络被撑开,每次护士过来给他除恶液的时候常安都不敢看。 “你看他那肚子…真的,小郑,我这是实在没法子…陪在这熬着,没钱治,也治不好了,想想不如早点让他去了,也省得受这份罪,但是孩子不一样,孩子……当妈的哪个不心疼,砸锅卖铁也得看是不是?” 女人到最后哭得一把泪一把鼻涕,常安起初还劝了几句,后来见劝不住了,索性也不劝了。 家中亲人生病,遭罪的又何止是病人自己。 常安重新裹上外套默默走出病房。 小芝住的那层全是重患,所以沿路过去可以看到各种触目惊心的景象。 吊着尿袋的病人,插着胃管的病人,止疼药效过后躺在床上痛得直打滚的病人。 这里是医院,且是肿瘤性医院,很多人到这就是人生的最后一站,生活百态,人情冷暖,还有生死分离,这里每一天,每一个小时,甚至每一秒都在上演。 起初常安刚住进来的时候完全不适应,因为经常半夜三更听到哀嚎声,可是住了小半个月也已经适应了,或者说是麻木了。 这会儿进电梯的时候又听到一通脚步响,护士和医生推着病床从某间病房里冲出来,家属在旁边哭天抢地,两名男看护跑在前面开路。 “让让!” “麻烦让让!” 常安被人挤到角落,手臂硬生生撞在四周的铁栏杆上。 一名医护人员正跪推床上给病人做心脉复苏,双手压在胸口,一遍遍摁,一遍遍挤。 隆冬腊月医生额头竟然渗出汗。 都是与死神赛跑的斗士,有时候生命转圜就在这分秒之内,可是常安却听到“噗”一声,病人口中喷出一口血,鲜红粘稠的血又全部喷在氧气罩上,旁边家属开始更加惊恐的尖叫嘶喊…… 常有人为了一点小事患得患失,觉得男人不爱自己了,觉得公司环境太不公平了,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但是不妨让他们去医院重病区看看,看看那里的生死,再看看那里的人间地狱。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四处充斥着病痛和绝望。 电梯在三楼停了下来。 护士推着推床出去了,后面一堆痛哭嘶喊的人,哗啦啦鱼贯而出,朝着某个不可知的方向跑。 常安在电梯合上的最后一秒抬头看了眼三楼走廊的灯,灯光尽头一片白茫茫。 电梯下行,哭声渐小,直至到底层,常安一口气跑到外面的空旷处。 刺骨寒风吹过来,冷不丁吹开她凝结又麻痹的情绪。 她手抖着盖住脸,隔了几秒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 隔天早晨,常安去楼下食堂取了粥和早饭上来,刚进病房门就见临床的那位中年阿姨跟另外一个病友家属在聊天。 “…走了啊?” “走了,昨天晚上的事。” “怎么这么快,我记得他也是月初刚住进来的吧。” “是呐,不过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听说家属还想动手术,被医生劝住了。” “…晚期做手术就是催命,说不定连手术台都下不了。” “谁说不是呢?可家里人不舍得啊,独生子,才三十岁出头,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啧啧……要命哟,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想都可怜……” “那早干嘛去了,早点手术还能救。” “谁知道呢,哎…所以人命贱啊,这也就半个月的事,说没就没了。” 常安想起昨晚在电梯里看到的那一幕,她认得那个病人,隔壁房间的,三十二岁,据说在没发现得病前,生活工作和家庭样样美满,可也才半个月功夫,一切都没了。 常安在门口用力喘了两口气,拿着早饭走进病房。 小芝已经醒了,正趴床上拿着常安的手机在玩。 “怎么一起来就玩手机呢,眼睛要不好的。”常安轻斥,过去拿了孩子手里的手机。 小芝翻过来冲她扮了个鬼脸。 昨天下午常安让医生给她打了一针营养针,一针八百块,贵是贵了点,但今天看着她气色明显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安安妈妈,眼睛不好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去读书了?”孩子突然躺那问。 常安愣了下,“小芝想去读书吗?” “想啊,当然想,可是蒋园长说,我们向日葵的孩子不一定每个都有机会去念书。” 经费有限,若无人资助,无人收养,那么多孩子确实没办法接受正常教育。 “但是小芝不一样啊,只要你乖乖听医生的话,每天按时吃药打针,安安妈妈肯定会让你去学校读书的。” “真的吗?真的只要小芝听话就可以了吗?” 孩子心性,听到这么说开心得不行。 常安摸她的头发,“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我的病…护士阿姨说我要一直住在这里。” 常安轻轻抿了下唇,过滤掉一点情绪才继续说:“不会的,相信安安妈妈,很快小芝就能到学校去,所以现在先起来吃早饭?” 早餐之后常安又去找了趟主治。 主治医生还是那句话,希望家属能够尽快安排手术。 “目前孩子的情况还没到最坏的地步,病情尚能控制,但是往后就不好说了…如果再发生癌细胞转移,后期恐怕想手术都比较难……” 常安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抽了一根烟。 …… 荣邦IPO已经到最后阶段,下午又是一个超长会议,只是周勀明显不在状态。 会议结束后老邓去他办公室找他。 “今天怎么回事,看你精神不对头。” 周勀用手掐着眉心骨。 “有点累。” “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简直是一整晚都没睡,不过周勀也没回答,抬头问:“找我有事?” “没啥事,就来看看你。”老邓自己拖了张椅子坐下,“我听徐南说,你让他最近抽时间去趟焦淳?” “嗯。” “去做什么?” “我想知道这几年她到底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觉得这些很重要?” “不重要。”周勀苦笑。 起初他真的觉得不重要,只要人回来就好,其余他可以不管不问,但常安现在的态度显然是在逃避,特别是昨晚的激烈情绪,十分反常。 “我需要心里有个底。” 邓顺林本来有话要劝,但见周勀疲惫的神态,也不想再说了。 “行吧,希望你们的事早点有个结果,不然我看你这个年都过不好,还折腾什么上市的事。” 周勀再度苦笑,“不是还有你?” “我?我又不是老板!” “会给你原始股。” “算了吧,我都这年纪了,再干几年打算提早退休了,再说跟着你这种工作狂老板日子也没个清静,拿了股份回头钱是有了,再把命给搭进去。” 邓顺林也是敢讲,就仗着与周勀已经十年交情。 不过他讲的也是实话,周勀在工作上确实拼,节奏卡得紧,行程排得满,特别是最近几年,项目一个接着一个上,私底下公司里的人都偷偷骂他工作狂。 周勀笑笑,挥挥手:“到时你要退休我肯定不拦你。” “不用你拦,你也拦不住。” “就这么想着要早点解甲归田?” “当然,奔波劳碌了这么多年了,想过几年舒心日子。” “叶莉那边……” 周勀这个话题转得有点猛,邓顺林眼珠子瞪了瞪,“怎么扯她那去?” “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席?” “什么办酒席啊。” 周勀嗤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住她那去了吧。” 邓顺林:“……” 周勀:“难不成就这么一直让她没名没分?” 邓顺林难得脸上露出纠结表情。 “不是…这不是名分不名分的事,给个名分多容易,去民政局一趟分分钟就成了,但是我是觉得…她比我小这么多,快一轮儿了,我这要是真提出来结婚,她怎么想?” “她不同意?”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问过没有?” 老邓竟略带羞怯地摸了下头,“还没有。” “你都没问过怎么知道她不会答应?” “……” “老邓!”周勀苦笑,“眼前的就抓紧一点,别等哪天人跑了你再去追,可能就来不及了。” 邓顺林捕捉到他眼中落寞的味道,叹口气,“成,回头我试试!” 邓顺林走后,周勀拿过手机看了看。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N次看手机了,可是对方还是毫无音讯,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他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可是短信石沉大海,常安只字未回。 临下班前周勀又给她打了通电话,结果一样,电话不通。 …… 常安去买好午饭,顺便给隔壁床的阿姨带了一份。 回来喂小芝吃了点,又帮她洗漱换了身干净的睡衣。 “阿姨,麻烦今晚再帮我照看一下。” 常安回出租屋里收拾了几件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带,长河那边都有,她便只在包里装了两套贴身换洗的衣物。 临出门前陈阿婆过来。 “回来了啊,小芝怎么样?” 这段时间常安几乎一直守在医院,所以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老太太了。 她回答:“挺好的。” “还在医院?” “嗯。” “怎么这次住这么久?医生怎么说啊。” “医生说最好要给她做个手术。” 陈阿婆之前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小芝的病情,“做手术好,做手术才能治病根儿,可这钱……” “阿婆,钱我在想办法,但应该问题不大。”常安把包背身上,又把陈阿婆扶到对门,“行了,外头冷,你早点弄弄睡吧,等小芝出院了我带她来看您。” 常安挥挥手,老太太扶着门框进屋,等人走远了嘴里才嘀咕一句:“……估计是上辈子欠的,这辈来还。” …… 周勀原本要准时下班,可临走之前又被事情拖住了,临时加了一会儿班。 大约六点多才走出办公室。 路上接到许世龙的电话。 “喂,老弟,你让我翻的卷宗和口供我都给你找着了,但当时那三个绑匪应该都招了啊,口供和笔录我也从头到尾全部看了几遍,并没发现有什么疑点和遗漏。” 周勀其实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答案,本身也没抱太大希望。 “知道了,麻烦!” “诶还跟我这么客气,也是顺带的事,不过你要说她不肯回去,我觉得会不会是……”许世龙欲言又止。 周勀问:“会是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是这么一说。”他显然把什么话头咽了进去,之后问:“今天有没有空,出来喝两杯?” 周勀看了眼腕表,快七点了。 “今天恐怕不行。” “又有饭局啊?成,知道你是大忙人,那改天吧,改天空了出来坐坐。” 周勀也没多解释,“好,我回头抽时间。” 路上周勀又给常安打了通电话,总算不是忙音了,而是直接关机提醒,气得他一下子把手机扔到座椅里。 硬骨头,一点都不肯服软。 周勀开了车窗,一条胳膊撑在窗口,扶住太阳穴捏了好几下才把胸口的情绪平复下去。 只是最终车子还是上了外环,一路疾驰,半个多小时后抵达长河。 周勀把车停在门口,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先落下车窗。 门口亮着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台阶上昨晚丢的几枚烟头早就被清洁工扫掉了。 周勀下车,推开院门。 他其实也是赌一把,赌那个孩子到底有多重要,或者赌她心里是否还有一点留恋或者念想,可是此时屋门紧闭,屋里也没有灯光。 依旧是一栋冷冰冰的房子。 她没有回来。 周勀站院子里低头苦笑,这招真是烂透了,她几时会为了钱委屈自己? 拖着脚步穿过院子。 周勀按了密码,开门,开灯,随手把电脑扔旁边柜子上,一路过去扯掉领带,解开大衣扣子,却在拐到客厅那一瞬的时候顿在原地…… 沙发上躺着一团身影,手脚拢着,手臂和头发遮住大部分面孔。 周勀觉得丧了一整天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 他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见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摆了一只黑色背包,而常安合衣躺在那,应该是睡着了。 又睡着了,昨晚见她也是这样,好像她随时随地都能睡上一觉。 到底是有多困。 周勀想把拿手里的大衣盖她身上,可想想还是作罢,去客房拿了条薄毯。 薄毯轻柔,盖上去的时候常安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周勀却被她的睡容吸引,小心翼翼将她鬓角扫下来的碎发全部捞到耳后去,这样便露出来半张干干净净的侧脸。 灯光细细碎碎地落在她脸上,睫毛上翘,鼻子挺直,就是嘴唇有些干,但是睡容恬静。 周勀觉得这样的常安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完全重叠在一起。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难得听话了一次…”自己轻声喃喃,之后起身,过去重新把暖气温度调高,又将客厅里的灯光全部调暗…… 常安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所以那一觉睡得有些沉,醒过来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以后。 她睁开眼,“陌生”的桌子,“陌生”的地毯…还有“陌生”的环境。 她几乎是一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身上的毯子落地。 四周昏昏沉沉,很暗。 “醒了?”对面突然传来声音。 常安吓了一跳,抬头才看到对面沙发上坐了人,正抱着电脑在那做事。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周勀合上笔记本,“七点左右吧。” “现在几点?” 周勀看了眼腕表:“九点半。” 也就是说她睡了三个小时? 常安抬手敲着自己的脑门心,最近是真的太累了才会倒头就睡。 周勀见惯了她以前要醒不醒的懵懂样,这会儿就跟那时候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顶着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加上又疏于打理,所以睡得乱七八糟,甚至有一撮还不听话地翘在头上。 周勀起身过去开了灯,屋里重新亮起来。 常安适应不了灯光,拿手遮了下。 头顶那搓头发依旧翘着,她并不自知。 言情海 第278章 速战速决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忍住笑,问:“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 “那一起出去吃点儿?” 常安愣了下,本想问他难道这么晚他也没吃吗,但想想还是作罢。 “不用了,我不饿。” “晚饭总得吃。”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吃了一点。” 其实是午饭晚了,下午又给小芝做了个检查,拖到四点她才有时间下楼去吃了一碗粉丝汤。 周勀并没勉强,把电脑搁桌上。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简单做点。” 人走了,客厅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常安坐那轻轻喘了一口气,可等了好一会儿厨房那边都没动静,她慢慢蹭过去,见周勀站在冰箱前面发呆,抬头见常安走过来,笑了笑。 “这里很久没住人了,也没存货,要不我点外卖?” 他又掏了手机,问常安:“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常安低头用牙齿磨了下嘴唇,“我真的不吃了,你…”她顿了顿,终于鼓足勇气问,“是不是我搬过来,你能保证把小芝的病看好?” 周勀眉心一皱,继而又笑:“我不是医生,这种病也没人能给你保证,但是我会尽全力。” 常安又低头抿唇。 周勀见她情绪绷得很紧,走到她面前,“怎么了?不信我?” 常安摇头,却始终垂眸不看他。 周勀抬手想扶一下她的肩,她却很敏感地往后退了退。 “我可以答应你搬过来,但是现在我得走了,孩子还在医院,一个人不行。” 周勀再度皱眉,瞄了眼腕表。 “快十点了,孩子一个人确实不大好,我让徐南过去…” “啊?”常安条件反射地表示惊叹,周勀却已经走到旁边给徐南拨电话。 常安:“不用了,太麻烦了。” 周勀拿眼神瞄她,示意她别废话,这边简单把事情跟徐南说了一下。 大晚上老板让他去医院陪一个小孩儿,徐南有怨也不敢发。 “…一会儿我把地址和床位号发给你,你暂时先呆一晚,明天找个看护。” “好的,我会安排,您放心。” 事情安排妥当,周勀握着手机转过来。 常安还站厨房门口,厨房灯比较亮,照得她整个人明晃晃的,还有头顶那搓不听话的翘毛,无处遁形。 周勀忍住笑,轻咳一声,“孩子那边徐南会安排,你把床位号发给我。”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发完想想吃什么,要不海鲜粥怎么样?这边附近去年开了一家海鲜粥的馆子,我去吃过一回,味道还不错。” “……” 二十分钟后门铃被人摁响,周勀过去开门,很快提了一只袋子进来。 一份大份海鲜粥,外加两份精致小食。 周勀又去厨房取了碗。 “过来吃饭!” 常安起初没动,但想了想,既然来都来了,以后还得处,总僵着也不行。 她走过去,自己拉了把椅子。 周勀已经把筷子和勺子替她摆好了。 “谢谢!” “吃吧。” 两人面对面坐下,常安原本真不饿,可一闻到这粥香,胃里好像就有点空乏了。 她尝了一口。 周勀问:“怎么样?” 她点头:“挺好!” 他嘴角含笑,不再说话,自己吃起来。 整个餐厅一下子安静了,两个人面对面互不打扰地吃饭,若镜头从餐厅往外拉,客厅这边也是同样的无声,只是一条尚有余温的薄毯被随意扔在沙发上,昭示出一点生活气息。 周勀如果晚上没有应酬,这几年都是自个儿随便吃,大部分都是留在公司加班或者出差,难得早回去也基本都是身体不舒服,便煮碗面算打发一顿。 今天粥不错,最主要是心情好,他居然吃了满满一大碗,吃完抽纸巾擦了一下嘴。 门铃又响。 常安还没吃完,捏着勺子抬头:“你还叫什么了?” 周勀放下纸巾,“我去看看!” 很快他又拎了一只袋子回来,见常安已经吃完了,正在那收拾桌子。 其实也没啥好收的,就几只餐盒,塑料袋,还有两只碗。 她把餐盒用塑料袋包住扔进纸篓,又拿纸巾简单扫了几下桌子,扫的时候头顶那搓毛跟着一晃一晃,最后才端着两只碗转身,结果一转身就见周勀站那。 她脸上显然惊了下,但平息得很快。 “碗拿去厨房就行,不用洗,明天会有钟点工过来。” “嗯。” “另外把这拿着,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周勀递给常安一只纸袋子,常安认得上面的LOGO,是某家居连锁品牌,应该是刚才他在网上找了同城跑腿代买的。 常安也没什么多余表情,只说了句谢谢,拎过袋子出了餐厅。 其实挺尴尬的,明明对这栋楼里所有的物件,陈设和格局都很熟悉,但此时却有些寸步难行。 常安拎着那只袋子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决定在楼下客房的洗手间洗漱。 中间周勀接了两个电话,跟人谈了一会儿事,等他忙完回神才发现屋里没人了,连着餐厅到厨房的灯全部熄灭。 常安躺在床上,卷着被子。 她已经做好了失眠的准备,可苦于床垫松软,被子暖和,她已经好久没有沾床睡了,所以躺那发了一会儿呆就开始眼皮打架,完全撑不住,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觉得床褥有凹陷,身后被子被揭开。 常安意识混沌间努力分辨自己身处何方何地,手掌摸到被子上丝滑的缎面,猛地转过来。 “怎么不去楼上睡?” 周勀已经钻进被子,伸手要搭过来,常安“嗖”地一下躲开。 周勀被她吓了一跳。 常安腰杆挺得笔直,无奈屋里没开大灯,就床头一盏小夜灯亮着,所以周勀暂时只看得清一点大概轮廓,然后看到她好像在喘气,大喘,急喘,恰似憋着一股劲。 “怎么了?”他问。 常安已经适应了屋里的暗度,看他略皱眉,明显洗过澡了,身上换了件藏青色睡衣。 “你…” “嗯?” “算了!”常安撇了下头,目光不知落在哪儿定了定,之后胸口再度起伏了两下。 她身上没穿睡衣,而是一件半旧的黑色T,T恤是她从出租屋里带过来的,平时在那边也当居家服或者睡衣穿。 她把被子又往旁边推了点,拽住T恤下摆往上捞。 周勀蹙眉:“你做什么?”话音刚落,常安已经把身上那件T恤脱了下来,里面倒不是真空,好歹还有一件贴身小背心。 周勀:“……” 他脑子一下浑了,顿了两秒又重复问:“你干什么?” 常安咬了下唇,觉得有点冷, “快点,速战速决!” 周勀终于看懂她的意思,却是一口气堵那,出不来又咽不下去,缓了半天才缓过来,问:“你这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 常安歪了下脑袋,试图捕捉他眸中的亮光。 “你叫我搬过来不就是想做这事么?” “当然不是…” “不是?” 常安把屁股又挪了下,往周勀面前挪了几寸。 好了,这下他看得更清楚了,瘦削的肩,纤细的颈,还有胸口到小腹的曲线…… 周勀潜意识地往下沉了沉气。 常安轻舔唇,“有点冷,想要就快一点。” 她语气平淡,竟无半点怯色和扭捏之意,与之前在床上矜持的样子判若两人。 说实话常安以前在这方面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即使是夫妻她也从未主动过,可这些年也算经历了一些事,市井陋巷呆久了,里面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她反而看透看开了很多。 人生困苦喜乐,哪种滋味都要受的,不如爽荡一点。 可是这给周勀出了个难题。 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你…” “嗯?”常安面无波澜地盯着他。 周勀被看得心里更堵,不自觉拿手搓了下脸,他过年都要三十六了,这会儿被常安难住。 他苦笑:“算了…” 常安:“什么算了?” 周勀:“没什么,睡觉!” 常安:“不做吗?” 周勀:“不做!” 他伸手捞过常安的头,常安下意识甩了一下,但没甩开,被周勀扣在自己胸口。 他搂着她一起躺下,又拉过被子盖住。 常安思维停顿了片刻,等反应过来时头已经被周勀摁到自己怀里。 她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一只大掌跟撸毛似的在她头顶撸。啊撸,明明是不带丝毫情。色的动作,却让常安觉得浑身通了电流一般。 隔了好一会儿,觉得他好像并没打算有下一步动作,常安从他怀里稍稍冒出一点头,低声问:“真的…不做么?” 周勀忍不住笑出声,“小傻子!” 常安:“……” 周勀:“不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不介意满足你。” 常安立马摇头:“没有,我也不想…” 周勀:“那就乖乖睡觉!” 常安:“噢…” …… 很神奇,常安那晚居然睡得出奇地好。 第二天醒过来天光已经大亮,睁眼首先进入视线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以前就知道这人睫毛长,只是不算翘,但近看眼皮上可以耷下来一片黑密的扇形,再配上这张轮廓分明的脸,有巨大的反差感。 常安笑了笑,不敢弄出动静,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搂在胸口,难道两人就这么贴着睡了一夜?更甚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腰上缠着一条手臂,身上那件背心又比较短,下摆早就缩了一大截上去,所以此时周勀的那只手掌是直接贴着她的皮肤的,刚好握在她纤瘦的腰肉上。 常安顿觉不自在,慢慢缩着想往后面躲一躲,可她一动腰上那条手臂就霸道地箍紧,手掌像是被设定程序似的沿着常安的腰线往上摸,最终彻底钻进背心,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团柔软… 以前他也总这样,夜里喜欢搂着常安睡,常安一动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但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已经睡得无意识了,只是条件反射似地要在她身上乱动乱蹭。 常安起初不自在,总是躲或者把他的手捞开,可是慢慢她也就习惯了,任由他整夜整夜地在自己睡裙里放肆。 但是现在不同,三年了,即便是同意的温度,同样的触感,甚至同样的一只手,常安却觉得揉的是她的心脏。 她直愣愣瞪着眼,而始作俑者呢?明明前一秒还睡着,下一秒却突然弹开眼皮。 周勀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天地良心,他并没有装睡,也不是故意,而是更偏向于一种惯性使然,像是搂着自己心爱的东西入睡,动一下他就要去撸一下,再动一下,他再撸一下,可他忘了两人现在这要命的关系,身处何年何月,又是何方何地……他忘了要控制,或者说他潜意识在睡梦里忘了某些现实。 周勀直勾勾的眼神与常安撞上。 前者眸中还带着初醒时的迷蒙,后者却是一副惊悚。 常安觉得心跳都停了,那只手,那只宽大的掌,带着一贯的粗粝纹路,没有丝毫要挪走的意思,还搁那里,烫得她胸。口快要起火了。 “你…”常安努力克制住脾气,想提醒,可下一秒只觉胸。口又被捏了一记,哦不,两记。 周勀眉梢蹙起来,唇微扬,“都快瘦没了!” 快瘦没了…… 瘦没了…… 没了…… 常安觉得脑子里余音震荡,彻底傻了。 周勀显然比她自在很多,或许男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厚脸皮,挺过了最初几秒的尴尬,他干脆放任自己了,又在那处揉。捏了几把,换地方,轻车熟路地往她后背移。 后背皮。肤光。滑,只是蝴蝶骨凸着,他在上面摩擦了几下,像是在试手感,之后顺着往下走,又回到常安的腰侧。 腰纤细,腰侧也无一丝赘肉,侧躺形成一道下凹的弧度线,周勀的手掌刚好贴在上面,像是终于找到自己最中意的拥抱姿势,手指轻轻捏着常安的腰肉,又倾身过来,用另一只手拨开常安额前的刘海,在她眉心落了一个吻。 他笑着说:“早安!” 彼时窗外阳光洒满整张床,常安觉得灵魂都被悬空了,有东西拉着她往上浮,往上浮,触碰到柔软的云层…… 直至房间里突然响起突兀的手机铃声。 “嘭”一下,漂浮思绪落地。 周勀也颇有些不爽,但他还是抽了手,转过去摸到手机。 “喂…知道了,你选个合适的……我一会儿送她回去……” 常安已经听出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徐南。 很快周勀结束电话,把手机送回原位,伸手又要捞人,常安总算学聪明了,很敏捷地往后一躲,坐起来。 “不早了,我该去医院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床,也顾不得穿鞋了,捡了T恤捂在胸口,闷着头跑进了洗手间。 周勀见她慌不择路的样子,不觉发笑,又转过身来仰面倒在床上,手臂搁额头,指端下意识地搓了搓。 嗯,手感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不过瘾。 常安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身上换回了昨天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同时被她收敛好的还有差点错乱的情绪。 周勀也刚好从二楼下来,换了件衬衣,浅灰色羊绒休闲西装,衣冠楚楚的样子完全不能跟刚才耍赖流。氓联系到一块。 常安轻呼一口气,将包背身上。 “我先走了!” “去哪儿?” “去医院。” “等一下,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车。” 周勀已经走到客厅,“啪”一声把腕表扣上了,眼神这才慢慢飘回来。 “需要跟我这么生份?” “……” “再说我答应你要帮那孩子看病,总得先去拜访一下主治医生。” “……” 周勀的理由一百分,常安也找不到借口回绝。 半小时后两人一起出门。 雪都已经化了,院子里艳阳高照,但风吹脸上还是有点冷。 常安身上的外套并不厚,里面就一件很薄的针织衫,针织衫还是低领的,她大半截脖子都露在外面。 “怎么不围条围巾?” 常安闷头缩着脖子,“忘了!” “我回去给你拿?” “昨天没带过来。” “以前你戴的那些都还在,二楼衣帽间,我帮你去拿一条。” 常安脚步一顿,周勀也随之停下来,问:“怎么了?” 她看着地上,前几天应该被雪盖住了,现在积雪融化,露出来一层烂泥。 常安摇头,把衣服上的帽子合到头上。 “不用了,走吧。” …… 路上周勀下车买了早饭,常安在车上吃了点。 抵达医院,徐南已经在病房门口等着了,他昨晚在这熬了一宿,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脱形,但见老板过来也不得不强打出十二分精神。 “周总,常…周太太…” 常安还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但公众场合也不便跟徐南纠正。 周勀拍了下他的肩:“辛苦了。” “不辛苦,护工已经过来上工了。” “这么快?” “也是刚到,要不你们去看看?如果觉得不满意我再跟中介反应,可以随时换人。” 周勀跟徐南在门口说话的间隙,常安已经率先进了病房。 小芝坐床头,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人正背对着大门给她喂粥。 “安安妈妈…”小芝先喊了声。 女人回头,常安看清了,年纪不算大,也就三十来岁左右,长相身材都是中等,穿戴也还算干净。 周勀和徐南走过来。 徐南介绍护工给常安认识,小芝却歪着脑袋盯着周勀看。 小家伙瞅了半天,在底下偷偷扯了下常安的袖子。 “安安妈妈…”她轻声轻气喊。 常安弯腰半蹲,问:“怎么了?” 她指了下周勀。“他是谁啊?” 常安:“叔叔。” 小芝:“哪来的叔叔呀?” 常安想了想,“你爸爸派过来给你看病的叔叔。” 周勀:“……” 徐南略尴尬地抬了下眼镜,“那个,周总,病房人太多了,要不您先出去等?” 周勀看了眼常安,回答:“不用,你跟我去见一下主治医生。” 两人出去,护工继续给孩子喂粥。 常安在旁边陪着,问问昨晚乖不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结果还没聊几句,隔壁床的阿姨突然冲她招手。 “小郑,来,过来…” 常安走过去,问:“阿姨,您有事?” 中年阿姨朝门口看了眼,“刚那男的谁啊?” “哪个男的?” “就跟你一道过来穿得挺体面的那个,不戴眼镜的那个…” 常安愣了下,知道她指的应该是周勀。 “一个朋友。” “朋友?看着不像啊,是不是孩子他爸?” “什么?” “小芝他爸啊!”阿姨一脸“我懂”的表情,“你别当我看不出来,现在这种事多着呢,有钱老板在外面找女人,把你肚子弄大了又不肯负责任,诶…他家里肯定还有老婆孩子吧,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来看过你们娘俩儿,姑娘我告诉你,虽然这事儿吧你做得不地道,毕竟当了人小三儿,但孩子上面你一口都不能松,就得管他要钱,多要点,往死里要,把孩子病先治好。怎么说孩子也是无辜的,不能让孩子遭这份罪是不是?” “……” 常安都无语了,心里感叹这位阿姨真是具备超丰富的想象力,这才多久工夫就已经在心里给她排了一场大戏。 “阿姨,不是您想的这样,我跟他…” 常安原本想解释几句,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周勀和徐南就已经回来了。 “我刚跟主治医生聊过,孩子情况还算稳定,手术应该没问题,但需要排期。”周勀对常安说完,又看了眼四周,不算宽敞的一间病房里紧紧排了六张床,环境可想而知。 “今天上午徐南会先留在这,给孩子换个病房,这里太差了,没法住!” 常安心里也不是毫无触动,毕竟他思虑很周全。 “我替小芝先谢谢你。” 周勀瞥了她一眼,似要说什么,但碍于周围人太多,也就忍了。 他在病房又呆了一会儿,等徐南去补好病房差价过来,他重新把西装扣子扣上,走到常安身边。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找徐南。” “嗯。”当时常安正在阳台给小芝晾毛巾,下意识点了下头。 周勀见她态度似乎并不十分热络,舌头剐了下牙槽。 “晚上要是时间宽裕的话,我过来接你。” 后面这句话周勀是凑到常安耳边说的,弄得她耳根发烫,等回神时周勀已经笑着出了病房。 言情海 第279章 我爱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走了没多久徐南就把病房搞定了,又帮着常安把小芝转了过去。 原本常安以为只是一间普通的单人病房,可是到了才知道是VIP,除了家电家具齐全之外还有一个小会客厅。 她知道这种规格的病房在医院里很少,不会超过三间,且一般都专门留给特殊身份的人住。 以前常望德入院的时候就住在这种病房。 现在周勀让小芝住进来,常安有些不自在,或者说心里不得劲。 她私心觉得不该欠他太多,怕欠多了自己到时候走不掉,可这些想法她只会自己搁心里,脸上毫无波澜。 把孩子安顿好已经快中午了,徐南又替她奔波了半天。 常安礼节性地问了声:“徐助理,辛苦了,要不一起去外面吃顿便饭?” 本不打算他真能点头,毕竟两人不算熟,可徐南推了下镜框,居然答应了。 常安只能硬着头皮,跟护工又交代了几句,两人一起出了病房。 一般大医院门口都有很多餐馆,但档次就差强人意了。 转了一圈,常安挑了间看上去还算规整的湘菜馆。 “我记得徐助理老家好像是长沙的,要不吃你的家乡菜?” 徐南愣了下,他实在没想到常安还能记得他是哪里人。 “我没问题,但我记得您好像不吃辣。” 常安笑笑:“以前是不吃,不过现在没问题了。” 徐南:“那就这间吧。” 因为还没到午饭高峰期,店里人不多,两人挑了个靠里一些的僻静处。 服务员殷勤递了单子,常安直接给徐南,“我也很少吃湘菜,还是你点吧。” 徐南也算爽快,拿过单子点了几道在湘菜系里比较有代表性的菜。 “要不你再来点酒?”常安又提议。 徐南连连摆手,“酒就不用了,一会儿还要回公司。” “时间还早。” “两点有个会议,周总不喜欢别人迟到的。” 常安笑了笑,她跟徐南不熟,但见的次数并不少,怎么说呢,她觉得他在工作能力上肯定没问题,可在为人处世有时候就显得不够圆滑。 换句话说,可能有点轴。 “那我只能以茶代酒了,谢谢你昨晚帮我照顾小芝。”常安拎了小壶把徐南面前的茶杯倒满。 徐南又愣了下,直至常安举杯跟他碰了碰,他还有点傻。 常安提醒:“徐助理?” “客气了您。”徐南赶紧举杯。 “你昨天熬了一宿,今天又帮我忙了大半天。” “应该的。” 很快菜上来,第一道就是剁椒鱼头。 常安尝了两口,虽然这几年已经能够吃一点辣,但湘菜的程度还是有些不好接受。 她接连喝了半杯水。 徐南笑,“是不是太辣了?” 常安:“有点,以为跟川菜差不多,没想到会这么辣。” 徐南:“川菜是偏麻,我们湖南菜就是直拔拔的辣,您要是吃不惯我们可以换地方。” 常安连忙摆手,“别了,菜都上了,再换多浪费。”她又吃了一口其他的,笑,“这个还行,这个能接受。” 抬头见徐南有些发呆,“怎么了?” 徐南回神,给常安杯子里加了一点热水,突然开口说:“觉得您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常安意识一沉,但转瞬又笑开,“是么?哪里变了?” 徐南:“说不清,就是感觉…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常安放下筷子。“你是想说没以前那么讲究了吧。” 徐南捞了捞头。 以前的常安,怎么说呢,无论从仪表,穿着到生活细节,方方面面都是尽善尽美的,因为家世在那,身份在那,一言一行都必须注意,就好像身上永远背了个漂亮的罩子。 大家都觉得她很好,她也觉得自己应该也必须好,可是到底好在哪儿,说不清,因为尽管她永远温柔优雅,可是站在那,总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徐南:“我都不大相信有天会跟您一起来湘菜馆吃饭。” 常安被他逗乐了,也跟着笑,笑完眼梢垂下来。“你们以前是不是都觉得我太端着?” 徐南又摸了下头,尴尬笑:“有这么一点意思。” 常安:“那现在呢?” 徐南看坐在对面的人,短发,素颜,来时穿了件黑色外套,现在大概吃热乎了,把外套脱了,只剩普通棉T,袖子往上撸了点,露出小半截纤白的手臂。 脸还是那张脸,但外面那层罩子被摘掉了,似乎更易接近。 “就是…现在好像接地气了一点…” 常安瞬时瞪眼。 徐南见她脸色放沉,赶紧又改口,“您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您……” “哈哈哈!”常安瞬间又笑出来,“逗你的,你不用这么较真。” 徐南:“……” 常安:“还有也别总是您您您的,我也听不习惯,要是不介意就直接叫我名字把。” 徐南摆手:“这哪成。” 常安:“没关系,跟着你们周总叫。” 徐南:“啊?不行不行,周总知道了要废了我。”他推镜框挠头,一连串小动作看上去十分紧张。 常安知道周勀在下属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完全源于他在公司经常不苟言笑,老板架子端得很足。 沉默了几秒,她端起杯子,又问:“这几年,他过得怎么样?” 徐南愣了愣,他当然知道常安口中的“他”是指谁,可是完全没料到她会直拔拔地问他这个问题。 常安见他不说话,又开口:“抱歉,可能问你不合适,但我觉得你经常跟他在一起,可能…” “没事。”徐南又习惯性地推了下镜框,他并不介意这时候说些老板的私事,毕竟这么多年,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看着周勀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人,甚至此时他都已经充满倾诉欲,要把有些事讲给常安听,可是脑子里组织半天语言,就出来一句:“…周总这些年,其实真挺不容易的。” 常安懵了下,“你指工作吗?” 工作确实,进军商业房产,三年之内就已经把融安打造成国内数一数二的招牌。 常安知道他在生意上一向很厉害,有魄力,有胆识,有谋略,更重要的是他好像无论何时都有一种“唯我独尊,所向披靡”的自信心,别人觉得他狂,可是作为掌舵人,不狂一点怎么带领千军万马上场杀敌。 “工作上我知道他这几年压力应该挺大。” “不是,不是指工作。”徐南否认,“工作压力大不假,但是周总能力摆在那,而且这事是付出多少努力就能有多少收获,公平公正得很,但是感情上…”徐南顿了下,瞄了眼常安。 常安皱眉。 他笑了笑:“今天话到这了,我也不怕您记恨,我一直觉得您和周总在一起,您都不够专心。” 常安哑然,不够专心? “这话怎么讲?” “就是觉得您…”徐南嘶了下嘴,“怎么说呢,您知道吗,就摆以前周总对您也总是小心翼翼,他老怕您磕了碰了委屈了,后来您出了那事,这几年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清楚周总心里有多苦。起初那段时间他整日整日呆岛上,几乎不怎么吃不怎么睡,人都脱形了,后来是晕倒才被带回去,病了一阵子,慢慢好了点。” “…其实也没好,只是别人觉得他好了,但我知道,他只是不说而已,他把您当年出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有阵子很严重,他没法回去住,整宿都留在办公室,我知道他抽屉里一直放了瓶舒乐,起初以为他是因为睡不着才备着的,后来发现不是,里面的药一片没少,不光没少,还一直在增多,现在已经装了满满一大瓶,后来我把这事跟老邓说了,老邓也担心,找他聊过几次。” 徐南停了下,又看了眼常安,说:“您知道周总这几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吗?” 常安心口搅动,“不知道,他怎么会…” “因为你!” “……” “因为你他一直自责后悔,心里有苦说不出来,又疏解不了,就前年那次,您忌日…抱歉,我的意思是您出事那天…” 常安苦笑,“没关系,你说。” 徐南大概觉得反正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怕得罪人。 “那天周总没去公司上班,打电话他也一直关机,我和老邓找了他整整一天,都急坏了,后来知道他一个人去了意大利。” 常安低头搅动自己的手指。 “当年的事您是受害者,可是周总吃的苦一点都不比您少,所以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些年您明明没事,为什么就是不肯回来?” 徐南讲这些话时显然带着怨愤的情绪在里面。 他是旁观者,且是周勀那边的旁观者,所以站在他的立场确实有理由为周勀抱不平。 常安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那杯水默默喝完。 最终还是徐南抢着买了单。 两人步行回医院,到了停车场,常安两手插着口袋。 “无论如何,小芝的事情上还是要谢谢你。” 徐南苦笑:“不用谢我,我也只是按周总的吩咐办事,但…”他掏了车钥匙,“算了,我这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希望您能对周总好一点,真的,周总很不容易。” 常安目送徐南开车离开,她没立即回病房,而是找了个空旷处自己呆了会儿,抽了一根烟,想了想刚才徐南说的那番话。 临近五点,常安收到周勀发的短信。 “抱歉,公司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可能会比较晚,要不你在医院先吃晚饭?我这边结束了去接你。” 常安觉得他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 “不用,你忙你的就行。” 短信回过去,周勀那边没了信息,常安猜测他大概真的很忙,可六点左右她又接到徐南的电话,说周勀让他来送他回长河。 常安哭笑不能,只得把小芝安顿好,又跟护工打好招呼。 好在小芝也不娇气。 常安见到徐南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她是觉得周勀有些小题大做,但人都来了,也不好说什么。 坐上徐南的车,结果刚出医院就被堵住了,这个时间段哪都不好走。 眼看前面堵得严严实实,等了七八分钟都没动一动,徐南显然有些焦虑。 为缓解车内沉闷的气氛,常安问:“公司最近事情很多吗?” 徐南也没隐瞒,“对,很多,特别是IPO已经进展到最后一阶段。” 常安对荣邦正在筹备上市的事也略有耳闻。 “今天会很晚?” “最起码也要到十一二点吧,有份报告的数据出了问题,现在需要逐个环节排查。” 这些常安也不懂,所以并没往下再问。 等了十几分钟后车子终于绕出了医院门口那条马路,可是很快在下个路口又被堵住了,期间徐南不断接电话,应该都是工作上的事,那边同事好像在催他发份数据。 眼看徐南都要急出满头汗了,车子却还像乌龟一样在路上爬。 常安想了想:“要不我下车吧,你先回公司。” 徐南当然不肯,或者他不敢。“周总说一定要把你送到家。” 轴是真的轴,常安也没办法,但往长河去必须穿过一个市区,过去全是拥堵的路段。 “要不这样吧,我跟你去公司?” 徐南一愣,“可以吗?” 常安笑:“为什么不可以?难得公司我不能去?”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 “那就走吧,前面路口调头。” 大半个钟头后车子拐进开发区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徐南带常安坐电梯,还颇有心地解释。 “公司换地方了,去年刚搬到这里,从46层往上都是我们的区域,不过其中有三层是划给融安的。” 常安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去年荣邦搬大楼,前年融安正式成立,甚至这些年周勀做的每一个楼盘,每一个项目,她都有关注。 “周总现在应该在会议室,您需要过去找他吗?” “不用了,我去办公室等他就行。” “也行,那我帮您直接摁到顶层。” 徐南确实忙,在电梯里手机就响了两次,常安也没让他送到楼上。 顶层就周勀一间办公室,她也不怕走丢,出了电梯,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彻底吸音,只听得到风声砸在高耸的楼面上。 办公室的门没锁,常安推门进去,虽然换了一栋楼,面积也比之前的办公室大了很多,但装修风格依旧没有变,依旧是深灰色系,木材和大理石为主要材料,大气里又彰显冷硬。 常安在里面转了一圈,桌上收拾得很干净,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冷不丁瞅到台式电脑旁边摆的一只杯子。 白底马克杯,带蓝色条纹,杯口镶了一圈银边。 常安当然记得这只杯子,当年她在辉建上班的时候用过的,可杯子此时却在周勀桌上,里面还有小半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也就是说,他这几年一直在用这只杯子喝东西。 常安觉得心脏又被什么东西揪紧,忍不住走过去,办公桌的侧柜上有一排抽屉。 她下意识打开最底层一个,里面放了些私人杂物,一盒袖钉,两个闲置打火机,记事本,IPAD,零散几张名片,而那瓶舒乐就随手扔在里面。 药瓶上大大小小好几排黑色字——“艾司唑仑片,舒乐安定,安眠,镇静,抗惊厥,抗焦虑…” 常安把瓶子拧开时手不小心抖了下,结果满满一瓶药撒了一半出来。 她几乎是跌摔般跪到地上,很小的药丸,白色,滚得满处都是,她一颗颗捡,越捡越心慌,这时手机响。周勀的短信。 “我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能结束,你先在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冰箱里有吃的,要是无聊可以看会儿电视,遥控应该在茶几抽屉里,找不到我让徐南过去。” 常安看着短信,觉得他好啰嗦,可是眼泪止不住掉,一颗一颗。 不想捡了,满地的药。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哭得不能自已。 …… 周勀给常安连续发了两条短信,可是那边一直没回复,他有些担心。 “老邓,我出去一趟。” 邓顺林正带着团队查资料,挥挥手。 周勀出了会议室,坐电梯上楼。 办公室的门关着,他推开走进去,沙发上扔着常安早晨出门时背的包,可是不见人影。 周勀四处找了一圈,没人,脚下却踩到一颗小药片,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直至听到办公桌后面传来一吸一吸的抽气声。 他慢慢绕过去,前面刚好被电脑主机挡住了,所以并没注意,现在见常安抱着腿坐地上,头埋着。 “怎么了这是?怎么坐地上?” 周勀走过去,想拉她起来,可常安突然抬头,一双被眼泪洗刷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勀,里面蓄满了阴冷,痛苦和悲愤。 周勀手臂悬在半空中。 “哭过了?”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物体砸过来,连带着半瓶药片哗啦啦下雨般全部砸在周勀身上。 周勀都懵了。 常安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存这么多安眠药做什么?你有集物癖吗?偷偷藏这么多药很有趣?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情根深种特别有意思?” 常安突然歇斯底里,周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措手不及,低头看了眼地面,药片撒得地毯上到处都是。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他沉住气去拉常安,常安被他拽起来,哭着喊着抡拳往他身上招呼。 “你别碰我,你离我远一点!” “谁稀罕你这样!” “神经病,你这个神经病,谁让你这样……” 拳头一下下砸过来,雨点般砸在周勀的胸口手臂和肩上。 她是彻底失控了,哭着喊着像个小疯子。 周勀也不躲,任由她发泄敲打,常安无意识地重复动作,哭得上气接不到下气,嘴里却还在喃喃骂他。 “……你混蛋……王八蛋!” “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陪你一起死么?” “王八蛋,王八蛋……” 眼看着她敲累了,打累了,快要站不住往下滑,周勀揽住她的肩把人搂到怀里。 “好了好了,我也没吃…” “真的,一颗都没吃!” 他哄孩子似的哄她,可是常安听了哭得更起劲。 她觉得自己都要心痛死了,真快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勀,你知道吗…”常安喊他的名字,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我真的…我真的……” 她哭哭停停,想要说什么来缓解一下情绪,或者表达一些自己心里的东西,可是巨大的悲恸和恐惧把一切全都堵死了。 人的本能反应在此时就只剩下哭。 眼泪止不住地翻涌,浑身战栗,可是花尽全身力气好像都拼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到最后她索性放弃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 从来觉得都很俗气的三个字,现在却成了她最想也是唯一能表达出来的东西。 周勀耳边回荡她的声音,带着哭声里的撕扯和疼痛,连着整个灵魂都像被她揭掉了一层皮。 “我知道…我知道……” 他抬手去扣常安的后脑勺,滚热的呼吸压下来,寻找她的嘴唇。 常安惦着脚主动往上凑。 太急了,太痛了,呼吸交缠都不够安抚她此时的恐惧和心疼。 周勀弓着身大口含。咬,反复吮。吸,拼命吞咽,动作剧烈得像是要把她分拆入腹中。 常安承受这摧毁般的力量,接纳他度过来的所有湿。濡和搜刮,自己也不甘示弱,口腔里的眼泪混着血腥,一口口再全部还给他。 两人呼吸交。缠,你来我往,痛醒的灵魂紧紧贴。合在一起,直至常安被他推到柜门上,一口一个深。吻,周勀已经有些失控,手掌摩挲着常安的后颈。 常安抬起头来,呼吸已经完全紊乱,脸上泪水黏着发丝。 周勀把那些发丝拨开,露出一双幽亮的黑眸。 他把鼻尖跟她的鼻尖顶了顶,呼吸仍旧贴在一起。 “怎么办?”他嗓音暗哑地问,“回家?” 常安重重喘了一口气,被周勀手掌裹住的头轻轻点了点。 “嗯,回家去…” 言情海 第280章 祈求给她一点怜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用大衣裹着常安离开,两人直接从顶层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取车,开门,上车,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直至上车之后周勀给常安系安全带,身子凑过去给她扣上,近距离看到她脸上残留的泪渍。 他忍不住又开始吻她的眼睛。 常安揪住身上的大衣,推了两下,“喂…有监控!” 周勀含笑,挪下来轻含她嘴唇。 “怕什么,我们有证儿。” 他暗哑的声音呼在常安脸上,常安双颊发烫。 按他的流。氓思想,曾经在天安门广场的国旗下都吻过她,就因为他们有证,在哪儿都行,可是常安不适应。 “周勀,周…周勀……”她急急推开半压在胸口的人,“有人…不,有车,有车过来了…” 前面过来一道灯光,果然有车开过来,周勀很不爽地皱眉,松开常安,帮她把安全带的扣子重新扣上。 周勀发动车子离开,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 晚上十点左右,路况已经十分通畅了,所以几乎是一路飞驰。 外头一盏盏车灯往后晃,也预示着正在朝目的地驶进。 两人没再交流,车内一片沉默,直至车子在拐进长河的最后一个路口碰了红灯。 周勀利用等红灯的间隙看身边的女人。 常安目视前方,背脊挺得笔直。 周勀忍住笑,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紧张?” 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她下意识要缩,可周勀握得生紧,不容她有一丝闪躲。 “没有!”她嘴硬,但脸上绷紧的神情明明已经昭示了一切。 周勀没揭穿,把她的手捞到自己膝盖上来。 红灯转绿灯,他一手握着方向盘拐弯,一手缠住常安的手指。 常安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眼,其实他也没太明显的表情变换,可是掌心里的温度那么笃定真实。 那一瞬心脏外面裹的铠甲像是被剥去,露出柔软的里。 常安慢慢舒展五指,与周勀的五指一根根交缠。 周勀默默剐着牙根,不看她,看窗外,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收不住。 车子直接开进车库。 周勀牵着常安进屋,刚开门就把人抵在玄关。 烈火越烧越旺,一路从玄关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卧室,衣服鞋袜散了一地。 常安企图争夺一点主动权,可是无济于事。 周勀一点机会都不会给她,直至人被抛到床上。 “反了你!” 这是常安意识还算清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后面就如一场迷幻般的虚影。 真真假假,上天入地,直至膝盖被迫抵住他劲瘦的腰肌,常安才猛地睁开眼睛。 “喂,我…” 然而周勀怎么会给她任何说不的机会,含腰以吻封住,下一瞬犹如破竹,像是漂泊多年的种子终于落入最丰沃的土壤。 常安想起那段成瘾的日子,她原本以为除了海。洛.因。西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给她极致的满足和极致的欢。愉,可是现在身体里的感觉,包括周围的一切,呼吸,体味,汗水,甚至是指甲剐过他肩胛骨的触感,如同星辰从云端坠落,跌入无尽深渊。 她便在这一次次上天入地中沉。沦,且是心甘情愿地沉。沦。 “常安,叫我……” 意识混沌的人干巴巴张了下嘴。 “周…周勀…” “不对,不是这个。” “唔,阿勀…” “不是名字,再换一个…” 常安毫无力气反抗,任由他为所欲。为。 “喊老公!” “……” “嗯?喊老公…” 常安觉得自己入了瘾,另外一个瘾,更可怕更要命的瘾。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周勀…” “阿勀…” “唔…老公,老公……” 周勀似得到了某种牵引,一轮天崩地裂,剧烈战栗,抱着她共赴巅峰…… 当常安意识到终于结束了已经是很久之后。 周勀枕在她柔软的胸。口,迟迟不愿挪动。 体内余。韵未消,汗水将身体都密不透缝地粘合在一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常安还像个死人一样。 周勀终于舍得抬身,拉过被子抱住她翻了个身,又把人搂到身上,全程常安就跟个木偶似地任由他折腾。 直至周勀抬手摸她的发顶,摸到一手汗。 “还没过去?”他声音暗哑地问。 常安哼了声。 周勀见她没动静,低头看了眼,人整个窝在自己怀里,眼睛闭着,睫毛轻颤,眼角下还挂了一点泪痕,这娇嫩的模样弄得周勀心思更发颤。 他拨开她耳边的头发,“都哭了,这么不经弄?” 常安不愿睁眼,只稍稍扭了下腰,嘴里似含糊说了句什么。 周勀没听清,“什么?” “……” 她又重复了一遍。 周勀还是没听清,索性埋头下来,“说什么?” “我说…都没洗澡,你脏不脏……” 这次周勀听清了,也明白了,笑出声,“我都没嫌你脏。” “你…” “要不要尝尝自己什么味道?” 他重新缠上常安,起初常安还没懂,可他埋头封住她的嘴唇,似把什么要往她嘴里送,常安才终于回过神来。 “流。氓,你怎么这么流。氓!” 常安连打带骂地推开他。 周勀小人得势般笑得猖狂,笑完又附在她耳边:“…食。髓知。味,是不是这个意思?” 常安浑身一颤,刚要开骂,周勀又搂着她说了一句,这句声音压得更低,常安听完就气得要炸开。 “我没有!” “真没有?” “当然没有,你胡说八道!” 周勀也不急,拉过她的手摸在被单上,“自己感受一下,泛滥成灾是不是这意思?” “周勀!”常安猛地竖起头,眼睛瞪圆,“你怎么这样!” 她都快要被气哭了。 周勀把人再度摁回怀里,手掌一遍遍撸着她的头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过你也把我爽。到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每次都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这下常安气也不是,哭也不成,爪子伸过去揪他肩膀上的肉。 “你…你……你根本就是个老流。氓!” 无奈老流氓身上的肉还挺坚实,常安揪不动,翻过身去咬。 周勀任由她闹,顺势把人又抱到自己身上。 “使劲咬,咬出反应再来一次。” 常安猛抬头,毛茸茸汗涔涔的头发像草一样盖在她头上,显得她的脸更小。 她幽幽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问:“这样你也能有反应?” 周勀趁机在她腰上捏了把。 “何止,光看着你就能有反应。” “骗人!” “真的,就像现在这样…” 两人四目相接,周勀肩膀上还留了一串她的口水和牙印。 常安眨巴了一下眼睛,唇齿微张,生生看得周勀喉结滚了滚。 “故意的对不对?” 下一秒他已翻身把人压到身下,新一轮开始…… 那一晚周勀言传身教让常安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削骨噬髓”的滋味。 过凌晨两人才终于消停,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屋里也没开灯,窗帘敞开着,可以看到玻璃上一层白蒙蒙的水蒸气,室内早已热腾腾,空气中除了粘稠的温度之外还有两人隐隐的呼吸声。 周勀始终搂着常安。 他的所有小习惯和小动作都没变,还是喜欢在事后无意识地摩挲她的肩膀,手指从上往下游,偶尔轻轻敲两下或者捏两把。 常安感受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躺在他怀中如梦如幻,翻过去看着模糊的天花板,等待体。内余。韵慢慢消失。 一场疯狂之后即将面临的就是梦醒。 她问:“睡了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要睡了?” “没有…” “那聊聊?” “你还有力气?” 他又插科打诨,常安捶他一下:“正经的。” 他闷闷哼了声,不满地把常安往自己怀里拉了把,“说吧。” 常安无奈笑,再度在他怀里调整好睡姿。 “那瓶药…” 黑暗中周勀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嗯,药怎么了?” “为什么要偷偷存一瓶安眠药?” “没存,一直在那。” 他显然没有说实话,常安干脆直接问:“想要拿它了断自己?” 原本侧卧的周勀迟迟没出声,空气中流淌着压抑的沉默,常安不催,她有耐心等。 隔了大概半分钟,他松开常安往旁边转了下,恢复平躺。 “想过吧,至少有过这个念头。” “什么时候?我刚出事那段时间?” “不是,你刚出事那段时间我觉得并不是最难熬的,真正难熬的是大概一年以后…” 一年以后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常安的死亡,包括周勀的潜意识,尽管他嘴上不说,但潜意识里也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死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以后无论如何再也见不到,那一刻才是真正绝望的开始。 “你走后我在外人面前很少表现出难过,我的每一次崩溃都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 没有预兆,没有固定的时间,甚至都没有缘由,更像是一口火山,熔岩积攒到一定程度就要喷发一次,但是没人知道具体什么时候。 他的所有痛苦都是无声无息的。 “其实不一定是因为想到你,很多时候只是觉得生活没什么希望。” “我总假设时光要是可以倒流,倒流到我刚认识你的那一天,就那间咖啡馆,我们换一种方式开始,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也想过,要是没有认识你,或者在那叠照片里面我选了别人,可能这几年会过得好受些,但是转念又觉得不行,觉得还是认识了比较好,至少还可以相处这么几年,而且我也知道你这脾气,如果当初我没选你,你肯定会转身再重新换个人结婚,想想这样我更受不了,算了,还是认识吧。” “我就在这种反复的假设和伪命题中度日。” “……失眠是肯定的,但我并不承认自己病了,是老邓把我骗去看了心理医生。” “老邓是好意,我也不想让周围人担心,但其实每次看完医生我整个人会变得更加抑郁,那种被剖析开来看到内心的惶恐,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没有。” “后来我偷偷开始攒药,我怕自己哪天要是崩溃到痛不欲生的时候连死都没有途径,但其实死也没有这么容易,我好几次拿着那瓶药会想到父母和爷爷,还有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若你在天有灵,看到我这样会更痛心,我…” 常安突然翻过来捂住他的嘴唇。 “别说了,好了,别说了!” 她摇着头,早已泪流满面。 周勀抬手用指腹擦掉她一侧眼睛下的泪痕。 他做这些说这些原本也不是为了引她哭的,更不是为了让她感动,他甚至不需要她掉一滴眼泪。 “好,不说了!” 常安狠狠喘了两口气,趴他身上,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傻。” “傻?” “我以为你可能会难过一阵子,但是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你条件这么好,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会为了我一直这样。” “那现在呢?你是不是要夸我长情?”周勀半含笑。 常安眼泪还挂脸上,笑也笑不出来。 “什么长情,你这是残忍,这是自私,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做了傻事,我要是知道了该怎么面对?” 周勀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刘海,捕捉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 “假设我真吃了那瓶药呢?你会怎样?” “我……” “嗯?回答我!” 常安闭了下眼睛,她想到这几年在报纸和杂志上跟踪他的信息,知道成立了融安,知道搬了办公室,运气好的话有些新闻上还会提及他在哪里参加会议,下榻哪间酒店又跟谁在一起。 她见过他最近几年所有风光和成功的样子,可若哪天冷不丁看到噩耗,看到他因为吞食安眠药去世的消息…… 常安攒口气,睁开眼。 “我会去追你!” “我得追上你问问,为什么要发神经,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为什么要为我……为我……为我这样的人……”后面的话讲不出来了,因为喉咙都被泣音完全堵住。 周勀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她的痛苦和心疼都写在脸上。 “我真的…我不值得你这样,我原本想离你远远的,至少不能再跟你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是今天徐南跟我说你藏了一瓶安眠药的时候我怕了,我怕得要死……我根本不敢想象要是你出事了我会怎么样。”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勀也不帮她擦眼泪了,因为知道擦也擦不干净。 “要么生,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他替她回答,“很可惜我经历的是最后一种,既没勇气死,也没力气活,而且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 “我……”常安脸上再度出现类似痛苦和难言的表情。 周勀见她这样,又想起前夜她来找自己签离婚协议时的崩溃。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要是不肯说,我不会逼你。” “你不怪我吗?” “怪,之前怪过,就前段时间你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我怪你明明没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来。” 周勀也不是圣人,他有七情六欲,要说一点不恨也不现实。 “但是这几天我也想通了,觉得你还活着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我不该再要求太多,对你也好,对命运也好,尽管迟了三年,但你最终还是回到了我身边,就像现在这样,我还能看到你,摸到你,抱着你,已经是奇迹一样的幸运。” 一番话,他用最平淡最无波澜的语气说出来,可是天知道在这之前他独自捱过了多少次崩溃。 常安彻底破功了,趴在周勀肩头失声痛哭。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她不用去想他如何一分一秒地熬,因为他在煎熬的同时她也在遭受着同样的待遇, 可是她要感谢上苍,三年之后她一身狼狈地回来,这个男人依旧还在原地。 她也要祈求上苍,再给她一点勇气,让她可以直面过去,也让她可以与他携手未来。 最后再苛求一点怜悯,希望真相大白时,他仍然可以这么义无反顾地爱着自己。 “周勀,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我明白应该要跟你坦白,不然对你不公平,但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我肯定会全部告诉你……” 周勀想将哭成烂泥的常安拉起来,可她趴着死死不动。 他放弃了,拍她肩膀。 “没事,你不需要逼自己。”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当年你被绑架的事,对你根本也不公平。” “但是我需要你知道,常安,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方向也是一致的,我们是夫妻,必须一起携手,而不是你把我单独排除在我,我之前痛心的不是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而是你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我,在不给我一丝机会的前提下就直接把我判了死刑,这才是我觉得最心寒的地方。” 周勀今天也是掏了心窝子,讲的这些话直白又直接。 常安哭得更凶了。 她觉得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刀一样扎在她心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勀摸着她的后脑勺,撸着她的背脊。 “好了,不哭了。” “对不起…” “乖,不哭了,也不用再跟我说对不起,要是实在想说的话,不如换另外三个字?” 他拨开常安耳边的头发,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常安哭声突然止住,抬头瞅着眼。 周勀含笑:“刚在办公室说的那三个字,再说一遍。” 常安眸色定了定,眼泪止住了,但还在那止不住地一抽一抽。 周勀把她抱起来一点,“嗯?再说一遍!” 她终于抽完最后一口气,眼皮子耷拉下来,翻身缩到一边。 “睡觉吧。” “……” 第二天周勀偷了一个懒,没定时起床,但人的生物钟习惯了,六点多已经醒在床上。 只是常安还没醒,睡得正香,他不忍心把人叫起来,只能尽量安分地躺着。 昨晚一场迷乱,睡前窗帘都没拉,此时阳光已经满当当地照进来。 窗外艳阳高照,怀里抱着常安,头发是软的,身子是热的,就连她的呼吸都在自己下巴到喉咙的位置。 一切都鲜活,却一切又如梦境。 常安这一觉睡得实在沉,主要是真的昨晚过头了,极致疲惫之后一头栽进梦乡。 难得有连续这么长时间的好眠,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她被人硬生生从梦里拽出来,带点起床气地轻轻哼了声。 “都快九点了…”耳边好像有人提醒。 常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早!”对上周勀一双熠熠生光的眼睛。 常安有数秒迷蒙,缓了会儿才懒洋洋开口:“早!”然后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低头发现自己的纽扣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一只大掌肆无忌惮地按在那。 揉了一下,又揉了一下,他手法老道。 “小是确实小了点!” “???” 常安眼皮跳,硬是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气得双手过去推人,可周勀岂会让她得逞,一只手缠过去把她整个人扣到怀里。 常安尖声叫,“你混蛋,嫌小还要碰!” 周勀却像耍赖一样又捏了两记。 “小归小,总比没有好!” “你…” “行了,快九点了,我们抓紧时间还能做个早操!” 常安算是见识了周勀厚颜无耻的功力,感觉这三年他在“衣冠禽兽”这个词上又上了一层台阶。 结束已经快要十点。 常安跟又死了一回一样,最终是周勀抱她去洗的澡,洗完帮她擦干,拿浴巾包住再抱回床上。 常安已经彻底放下了矜持,也无所谓遮遮掩掩了,任由他折腾。 周勀忙完她再自己去冲洗,忙完已经快中午,从浴室出来看到常安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了?” “感觉像在做梦!” 周勀擦着头发,笑了声:“这句话该我说才是。” 床上的人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枕边手机响,周勀的电话,他扔了毛巾过去接起来,半分钟后走回床边。 “起来,带你去见刘沛强。” “刘沛强?”常安愣了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反应两秒才想起来,“你是说那个肝脏外科专家,肿瘤医院的刘主任?” 言情海 第281章 三寸日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动作很快,十分钟后已经穿戴整齐了。 她还是穿着前两日穿过来的那件黑色棉服,出门前周勀拉住她。 “等一下!” 他迅速跑上楼又跑下来,手里多了一条烟灰色的围巾。 “外面风大,围着吧。” 他要替常安裹上,常安往后退了退。 “不用了,也不冷。” 周勀蹙眉,又改口:“也行,只要你不介意带着脖子上的印子去医院,我无所谓。” “印子?什么印子?” 玄关那边有面小镜子,常安侧过去看了看,果然见脖子上好几颗吻痕。 “给我!” 她一把扯过围巾,严严实实地把脖子全部捂上,还不忘狠狠瞪一眼周勀。 周勀忍住笑,牵住她的手:“走吧。” 两人在路上找了间餐馆简单解决了午饭。 到医院差不多十二点多,护士正在给她扎针,许是这段时间住在医院已经扎惯了,针头进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安安妈妈!”她老远见常安进来就开始喊。 常安拎着手里的袋子走到床边。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吃得怎么样?” 因为病情关系,小芝的食欲一直不怎么好,加上病情加重,最近消瘦得更厉害。 “今天吃了好多呢……一大碗。”她乐呵呵地回答常安。 常安不信,问旁边的护工。 护工点头:“今天确实吃得挺好,喂了大半碗粥,还喝了一碗汤,说是要多吃点养好身子出院念书去。” 常安听了心里一酸,但脸上并没表现出来。 “小芝最乖了,所以为了表扬你最近的表现,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蛋糕。” “真的吗?” “当然,不过是叔叔买的。” 小芝拿眼偷瞄了下站在常安身后的周勀,突然脑袋一崴,嘴一咧:“谢谢叔叔!” 周勀冷不丁呆了下,像是心脏某处柔软的地方被戳了记。 他蹭蹭额头,有些不适应地说:“不谢!” 其实蛋糕也不算他买的,是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常安临时加点的,以为她要吃,结果她直接让服务生打包,所以说到底周勀只是付了钱而已。 “不过蛋糕里面有芝士和奶油,不容易消化,你只能少吃两口,可以吗?”常安征询小芝的意见。 小芝特懂事,用力点头:“嗯,可以哦!” 常安喂小芝吃蛋糕,喂一口就搭一口水,接连喂了四五口。 “不吃了行吗?” 小丫头巴巴看着还剩一大块的蛋糕,讨饶,“再吃一口,再一口嘛!” 常安把蛋糕搁桌上,“已经好几口了,不能再吃了,听话!” “可是很好吃呀。” “但是你还在生病,安安妈妈答应你,等你病好了,给你买这么大一只大蛋糕好不好?”常安还张开手臂比了个夸张的尺寸。 小芝眼睛眨巴两下,“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小芝?” “那好吧,那就…那就不吃了吧……”尽管眼睛还瞄在蛋糕上,但到底是不闹了。 常安立马示意护工把蛋糕拿走,自己弯腰过去把孩子抱平躺在床上,又替她盖好被子。 “睡一会儿吧,睡醒起来水就挂完了。” “那你呢?” “我去找医生有点事,乖,睡吧。” 常安把被角掖好,又摸了摸孩子的脑仁,等小芝乖乖闭上眼她才转身。 “走吧。”她轻声示意周勀。 两人出了病房,周勀走在她后面一点,闲聊似地问:“小芝很依赖你。” “有点吧,她爸爸妈妈都没了,可能在她心里只有我还是她的亲人。” 无意间又提到了某些禁忌。 周勀想到几日前她说她这几年重新又跟了另外一个男人,丁守权,就是小芝的父亲,尽管知道她应该是说的气话,但作为男人心里总有些芥蒂。 “你和丁守权之间…” 常安脚步停了下,回头:“嗯?” 周勀想了想,立马又改口:“没什么,算了!” 常安歪着脑袋往回走,一直走到周勀面前。 “算了?” 周勀眼睛不敢与她对视,躲躲闪闪。 常安被他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逗乐了,手指轻轻掸了下他的肩,“喂!” 周勀眼皮扫了下:“干什么?” “介意啊?” “介意什么?没有!” “还没有,你这眼神都要酸死了。” “胡说!” “行,我胡说。”常安惦着脚凑到他耳朵旁边,压低声音说:“权哥呢,不光是小芝的父亲,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这几年我跟他住一起,也没什么好给他的,只能以身相许,算是报恩吧。”说完她就抿住唇走了。 周勀在原地呆了两秒,追上去。 “你说什么?” “说清楚,什么叫以身相许!” 他追上前捏住常安的手腕,常安挣了下,没挣得掉,周勀干脆一把把人箍到怀里。 “谁准你以身相许了?你傻的吗?有没有想过你还是有丈夫的人…” 常安被他揉得咯咯直笑,到最后几乎是瘫他身上。 “好了好了,我错了!” “你先松开我…” 周勀偏不松,把人推到墙根,含咬凑她耳朵边。 “骗我呢,嗯?” “没骗你!” “还撒谎?” 他手指摩挲着常安的后颈,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脖子掐断。 常安忍住笑,抬头继续逗他:“真的,这么多年跟个男人同处一室,你觉得什么事都没做可能吗?” 她还越说越来劲了。 周勀眸光放寒,头埋下来再度凑到常安耳边,“你真以为我信?昨晚…还是三年前的形状…”后面的话他声音压得更低,说完就走开了。 常安愣是没想明白,直到眼看周勀插着西裤兜要上电梯了,她脑子里才咯噔一声反应过来。 这位老先生再度刷新了常安的认知。 她当时心里真是……万马奔腾,特别是始作俑者还穿了一身高定西装,一脸严肃精英的模样,谁能把他这副面孔跟刚才他说的内容联系在一起? 简直… “流。氓,你怎么能这么流。氓?” 她又气又羞,怒气沉沉地冲过去,伸手就要捶,却被周勀抱住一下撸进电梯。 好在这层是VIP,没什么病人,也没什么家属,不然常安觉得自己会被气晕过去,可就在电梯门合上那一刻,常安似乎听到走廊上的喊声:“周大哥!”伴随着高跟鞋蹬蹬蹬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好像有人喊你!”常安推开他一点自己站稳。 周勀蹙眉,刚好电梯门合上。 “有吗?听错了。” 电梯开始下行,常安想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就没往心里去。 …… 刘沛强的办公室在另外一栋楼,周勀已经提前跟他约好了时间,他带常安直接过去。 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尽管鬓角头发已经斑白了,但人显得很精神。 他客客气气地跟周勀与常安打招呼,还亲自端茶递水,弄得常安很是忐忑,但很快她就发现老爷子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光平易近人,而且十分幽默逗趣。 昨天周勀托人找到他,老爷子晚上就把小芝的检查报告和病历都调过来看完了,已经基本了解孩子的情况,所以见面之后直接聊病情。 大约聊了半个多小时。 “…大致问题我都清楚了,孩子病历也已经转到我在边,下午会安排重新做两项检查,明天等检查结果出来,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敲定手术方案。”老爷子清清爽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浪费时间,也不绕圈子。 常安自然十分感激。 “谢谢,麻烦刘主任了!” “谈不上麻烦,职责所在嘛。” 周勀问:“如果明天检查结果问题不大,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安排手术?年前是否来得及?” 老爷子推了下眼镜,“这么急?” 周勀笑了声,“有没有这个可能?” “尽量吧,不过关键还是要看孩子。” 之后常安又针对性问了些问题,刘主任简明扼要地都回答了一遍。 “我两点左右还有一台手术要上,要不今天就这样?” 常安也知趣,起身道谢。 周勀又跟他握了下手,“后期还需要刘主任多费心。” “这话说得…医生父母心,不能说保证痊愈,但至少会尽全力。” 刘主任的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相当完满,周勀握住他的手又拍了拍,“相信刘主任的医术和仁德,回头等您忙完了哪天约了老院长一起去钓鱼!” “这个行,回头我问问老吴,最近半年基本一直给他卖在医院,是得抽时间去摸摸鱼竿儿了。” 三言两语把气氛带到了熟稔欢松的状态。 从刘沛强的办公室出来,常安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这个刘主任很难请的,他以前是这里的副院长,肝脏消化科一把刀,退休后被返聘回来,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每个月会出一次门诊,上回还特意掐好日期带小芝过来检查,结果连个号都没抢到,一直以为应该是个心高气傲的老医生,没想到一点没架子。” 常安忍不住跟周勀念叨上回带小芝来看病的事。 周勀笑了笑,“没架子不假,但难请也不假。” 常安:“那你怎么会请到他给小芝主刀的?” 周勀:“找了一点关系。” 他轻描淡写,常安也没细问,只是走出大楼的时候她在后面轻轻说了句:“谢谢!” 周勀脚步沉了下,转过身。 阳光甚好,光晕一圈圈投在她脸上,她清瘦地站在那,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 周勀觉得眼睛又酸了一下,别过去挑了下眉,回到原处牵住常安的手,“小傻子,走吧。” 常安陪他走到停车场。 他已经耽误了大半天时间,公司电话一个接一个催,实在是没办法再呆下去了。 “晚上可能需要加班,我让小赵过来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多陪陪小芝。” “那我忙完顺道过来带你?” 常安想了想,“也行,不过如果太晚的话我就住这了,你不用再特意赶过来。” “不准!” “……” “再晚我都会过来,等着!” 常安见他脸色放沉,一副领导训话的模样,她潜意识点了下头:“噢!” 周勀这才满意,脸色稍微好了点。 “行了,外面冷,回去吧。”顺手帮她把围巾又绕了一圈,把她半张脸都捂得严严实实。 常安忍不住笑,只是嘴被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裹着冬日的阳光。 周勀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值,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痛。 “怎么了?不是要走么?”常安见他站着不动,手还握在自己围巾上,忍不住问了句,可周勀突然抬手,指腹擦过她的一侧眼皮,随后俯身下来,滚热呼吸贴近。 冬日午后,三寸日光里,周勀在她笑弯的眼梢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晚上见,周太太!” 常安整个人呆立在那,直至周围有其他车子和行人走过来,她才反应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亲了。 “晚上见!” 她闷头看着地面,也不送周勀上车了,闷头撒腿跑没影。 周勀站在原地笑出声。 三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她变得独立了,强势了,甚至有时候还能露出一点凶悍的样子,这是生活现实逼迫她给自己戴上的盔甲,可是骨子里的柔软和矜持还在,就刚才那个笑容,那个表情,原原本本地与三年前的常安重叠在一起。 周勀低头沉了一口气,等常安跑没影了他才掏出车钥匙准备上车,可中控刚开锁…… “周大哥!” 周勀回头,见田佳琪从另一侧车位走过来,他眉梢微蹙,“你怎么在这?” 田佳琪朝常安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回答:“我过来看看小芝,小芝你还记得吗?就上次圣诞节活动坚果过敏的那个孩子。” 周勀应了声,态度看上去不大愿意多讲,难得田佳琪也没多问。 …… 小芝一般下午都会睡两小时午觉,醒过来已经三点多,刘沛强那边安排过来的医生带着她去做检查。 大概是卖了刘主任面子,不用排队,不用等候,一路过去都是亮绿灯,就连抽血区的护士态度都格外热情,一边抽血一边扎针一边哄小芝,跟前几日常安住在多人病房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回去路上就连小芝都问常安:“为什么今天那个护士阿姨好温柔?跟上回给我扎针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孩子的眼睛总是公平又雪亮,常安笑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检查完到病房差不多四点半左右。 小芝坐在床上看书,常安在旁边削水果,削到一半孩子爬过来。 “安安妈妈…” 常安抬头,“嗯,怎么了?” “好闷,一点有趣的事都没有,能不能带我出去转转?” 常安放下刀和苹果,“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没有外面,一直都是在医院里。” 再乖的孩子也有脾气,也有失去耐心要闹的时候,更何况小芝已经入院大半个月了,成天呆在病房,这段时间除了身体上的疼痛之外还要承受孤独,对于一个还不满六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有些难熬。 常安把孩子抱起来坐在床上,“那小芝想去哪转转?” “外面,大街上,游乐场,向日葵也可以。”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地方,常安笑,半蹲下来扶住她两边削瘦的肩膀,“这么多啊,可总得选一个最想去的地方啊,我问你,你最想去哪里?” 结果小姑娘眼睛眨巴一下,低头不吭气儿了。 常安等了会儿,见她闷闷的不说话,“怎么了?” 她抬头,“我说一个最想去的地方就能去了吗?” 常安笑,“不能保证哦,但起码得说出来,看看安安妈妈能不能帮到你。” 孩子又垂下头去,手里还捏着一支铅笔。 过了一会儿,低怯的声音:“我想去学校,我想跟电视里的小朋友一样念书…” 常安心里猛一恍。 小家伙又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她,却不断晃动她的手臂,“可以吗?安安妈妈,可不可以?” 常安被她晃得心里更乱,沉默数秒才回答:“可以!” “真的,真的可以?” “当然,答应过你的事肯定会办到。” “可是蒋园长说很难的,是不是我爸爸找来的那个叔叔可以帮我达成愿望?” …… 常安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所以抽烟的次数少了很多,这会儿找了个僻静角落,点燃一根靠在墙上慢慢吞吐。 小芝过年就已经满六岁了,正常孩子这个年龄快要大班毕业,来年暑假之后就会进入小学,可小芝连一天幼稚园都没去过。 虽然向日葵也开设课程,但没有专职教师,都是兼职或者义工承担教务,先不说教学水平如何,就连一个系统的课程都没有,至于以后上小学,尽管国家有九年制义务教育,但里面很多孩子刚出生就被丢弃了,连个户口都没有,自然也没学习愿意收。 小芝情况要比他们好一点,起码在丁守权离开之前她还算一个正常的孩子,有户口,有户籍,所以早几个月前常安就已经想过要让她入学的事,只是后来因为工作太忙耽搁了,再晚点就查出来她的病。 现在眼看着即将过年,确实要将这件事提上议程。 只是常安在考虑一件事,是否干脆直接把小芝领养回去。 以前是碍于她没身份,证件不全,办不了领养手续,现在她的身份和户口都办下来了,或许领养就不成问题。 常安觉得,可能她无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父爱和母爱,但起码她要尽量让孩子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 这是她曾经对丁守权许下的承诺,也是对命运馈赠的一种回报。 常安静静抽完一根烟,想清楚了一些事,刚好手机铃声响。 周勀的信息:“晚上需要加班,自己在医院先解决晚饭,结束之后我再联系你。” 常安看完忍不住笑,笑得有些苦涩。 她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晚饭到点肯定会自己解决,可是内容编辑到一半,她一个字一个字又全部删掉。 到底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唠叨过她了?又有多久没有尝过被人牵挂的滋味了? 三年改变了她的命运,也几乎颠覆了她所有的生活态度和方式。 “好,我等你!” 最终常安简单回复了这几个字。 …… 周勀一下午心情都不错,底下人都能感觉出来。 下午一场会议结束之后独自回了办公室,紧接着邓顺林就过来敲门。 “昨晚扔下一会议室的人自己先溜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看来已经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邓难得找到机会调侃两句,主要是周勀昨晚实在太“过分”。 昨天下午发现几份资料都出了问题,从财务,法务,审计到上市团队都在连夜查找修改,结果作为老板倒好,别人忙得人仰马翻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就不见了,之后电话打不通,人找不到,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实在不是周勀平时的做事风格。 “要不是徐南最后说你太太过来了,我差点以为你又一个人跑去意大利喂鸽子!” “行了,说几句过过嘴瘾就差不多了。”周勀适时打住,但嘴角含着笑,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好。 邓顺林见势也就放心了。 “别的话不多说,就问是不是已经圆满解决了?” 周勀摇头,又点头。 何为圆满? “没什么可解决,她回来我就已经很知足!” “行,你能这么想最好。” 周勀又笑,起身凑过去拍了下老邓的肩:“昨晚谢谢你,通宵达旦帮我把问题解决了。” “嗤,跟你这么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知道你特殊时期。” “那成,今晚继续,10点那个视频会议你帮我主持吧,我得早点走!” “嗨没你这么办事的啊,你这是变本加厉还是恩将仇报?我不干!”邓顺林甩脸子,一个五十岁的东北大老爷们儿,自从谈恋爱以来越发像个孩子。 周勀含笑,又拍了他一下。 “帮个忙,你都说我是特殊时期了,回头你跟叶莉结婚的时候我会包个大红包!” “这还差不多。”邓顺林心里舒坦,可下一秒眼睛眉毛都竖起来,“谁跟你说我跟她要结婚了?” 周勀笑得更明显。 “你自己说的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 “刚刚!” “你……” “行了行了,能不能像个男人,结婚也不丢人!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 言情海 第282章 她是软的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以前也很忙,应酬,加班,出差,所以之前那两年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但常安有她的好,她从不催促,从不抱怨,甚至也很少在周勀面前撒娇讨要多陪陪自己,她看上去总是安安静静,甚至淡淡然然的,一点掌控欲都没有,但这并不影响她当个温和的妻子。 若让周勀用一个字形容常安,他想都不会想就能回答出来——软! 身子软的,腰软的,腿软的,头发软的,就连以前穿着睡裙趴在床上画画的样子都是软的。 像一朵云,一团棉花,一颗牛奶太妃糖。 这种软绵绵的视觉和触感让周勀这些年魔怔了一样。 他曾梦到过好多次常安缩成一小团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周勀心里也清楚,常安自小丧母,17岁就被扔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去,她骨子里缺爱,缺乏安全感,又有极度强烈的自尊心和防备心,可是此刻,深夜的病房,她手枕着头,双腿并拢弯曲,独自缩躺在病房那张很小的双人沙发上,周勀突然觉得心里慌得厉害。 他不知道这些年她独自经历过什么,在哪个角落,与哪些人,痛的酸的苦的,甚至他都无法想象,若哪天从她嘴里或者别人嘴里听到一点关于这几年她所承受的遭遇,自己会心痛成什么样。 她不敢倾述,他又何曾有勇气聆听。 以至于见面这么久,搂了抱了亲了睡了,却都没有好好问过她这几年的状况,包括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 周勀看着沙发上睡熟的常安,默默又退出病房。 走廊上,他拨通了徐南的电话,“暂时不用去焦淳了……对,年后再说吧,先这样!” 三年而已,他就当她贪玩出了一趟远门,现在人回来了,不必再去追究这些年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又见过哪些人。 没必要! 周勀收掉手机,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他重新推开病房的门,走到沙发前面俯身轻轻捏了捏常安的耳垂, 她一时都没反应。 这些年越来越能适应环境了,估计睡大街都能睡得很香。 周勀无奈笑,由捏耳垂变成捏她的脸,“喂,起来了…” 捏了两记沙发上的人才有动静,迷迷糊糊伸了下脖子,稍侧过身来,眼前灯光被周勀高大的身影遮掉了一大截,常安稍稍定神,看清人,眼梢一下子笑弯。 “来啦?”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气。 周勀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把常安从沙发上拉起来,又撸毛似的把她头顶睡乱的头发撸平。 “走了!” 他直接拎了旁边的外套给常安裹上。 两人进了电梯,常安似乎还没怎么睡醒,硬生生地被他拖出来的。 “围巾呢?”周勀突然问。 “什么围巾?” “早晨出来时给你围的。” “哦,落在病房了吧。” 电梯刚好到一楼,周勀说:“我上去拿吧。” “不用了吧,明天反正我还会过来。” “外面风很大,我车停得远,你在大厅等我一下。” 他说完又转身进了电梯。 常安没辙,揣着棉袄口袋靠墙根。 深夜的医院已经没什么人,大厅里更是空空荡荡的。 很快周勀从电梯里出来,拿围巾给常安裹上,又把衣服上的帽子替她盖到头顶。 “行了,走吧!” “……” 常安被捂得严严实实,两人一起走出大厅。 出门寒风直吹过来,常安一个激灵,确实冷啊,可怜从住院楼到停车场真老长一段距离,常安缩着脖子跟着周勀疾走,直到上了车之后才喘出一口气。 好在车内尚有暖气余温。 周勀绑好安全带,问:“饿不饿,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常安解了帽子围巾,搓了下手,“我吃过了,你饿吗?” “有点。” “又没吃晚饭?” 常安知道他一忙起来经常三餐不定,如果饭点过了就靠咖啡和三明治度日。 下午五点左右有一场会议,行政那边倒是安排了点心。 周勀发动车子开出车棚。 “吃了几个寿司,不过现在又饿了,你要不想吃的话我回去随便煮碗面。” 又是面,常安想想都替他心酸,好歹也跻身青年企业家行列了,怎么老是拿面解决。 “陪你去吃点吧。”她说。 周勀问:“想吃什么?” 常安:“这附近有什么?” 周勀又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恐怕只能夜市了。” “夜市也可以。” “你能吃?” 常安笑笑,“不然你以为这几年我天天还是山珍海味?” 夜市离荣邦大厦大概七八公里,平时开车过去感觉有段距离,现在深夜,路上车子不多,所以几分钟就已经到了。 常安下车看到一条长街,两边都搭满各种小棚子和夜宵摊,大晚上丛丛人影和灯火,夹带着食物飘出来的香味和热气。 “好热闹啊这里!”常安站车子旁边喊。 周勀过去把她帽子重新盖头上。 “这边八点才开市,很多在附近加班或者工作的人都会来这边吃晚饭。” 他边说边带着常安走进夜市街。 街很长,摊子很多,常安陪他逛了差不多半条街,最后选了家吃麻辣香锅的。 倒不是周勀想吃,主要是味道太香了,棚子底下灯火敞亮,客人也多,凑热闹似的就走了进去。 “吃点什么啊两位?”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凑上来问。 常安看了眼,一排架子上搁了各种荤素食材。 周勀笑问:“知道怎么吃么?” 常安嗤一声,熟门熟路地从旁边拿了一只塑料小框,拿架子架了几只虾,几片香肠,几条鱿鱼片,其余丸子和蔬菜若干,最后又扔了几段年糕进去。 “老板,微辣,别放葱和蒜,另外再拿一碗米饭!” “好嘞!” 老板接过塑料篮筐。 常安拍了下手上留下的水渍,转身颇神气地看着周勀。 周勀含笑:“行啊,现在都知道怎么吃麻辣锅了。” “何止这个,烧烤米香蒸饺鸡蛋灌饼麻辣烫,我这几年吃的也不少,特别是最近。” 说完周勀眼里闪过一丝沉郁,他大抵是心疼,只是常安似乎压根就没放心上。 她能享得了福,也能吃得了苦。 “去那边坐吧。”常安指了指靠里的一张塑料桌。 两人落座,周勀习惯性地解了西装扣,常安搓着手。 “冷?” “有点!” “坐里面来,我们换个位置。” “为什么?” 周勀也不多说,拉着常安跟自己掉了个儿,这样他便坐到了风口,刚好把风挡掉,又很自然地握过常安的手揉了几下。 “有没有好一点?” 常安笑:“嗯,你手怎么这么热?” 他也只是一件西装加一件衬衣,就连早上穿出门的大衣都被他随手搁旁边的椅子上了,可穿这么单薄他手里依然很热。 周勀回答:“火气旺!” 常安:“……” 后面等菜的空档他就一直握着常安的手揉揉搓搓,结果手是被搓热了,常安却急着要缩回去。 “怎么了?” “痒。” “痒?怎么会痒?” 周勀这才注意到常安指关节上有几颗红色的鼓起,摸了摸,又挠了挠,“这里痒?” “嗯。” “冻疮?” “可能吧,不过不严重!”她含糊言语间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周勀定定看了她一眼,“画墙绘冻出来的?” “嗯。” “这几年一直靠画画谋生?” “也不是,除了画画还干过别的。” “比如呢?” “比如…”常安想了想,侧身见旁边周勀一张探询的面孔,突然就笑了声,“没什么,主要还是靠画画,因为来钱快嘛,又不算辛苦,而且时间上比较自由,你知道的,我可能不适合朝九晚五地呆在一个地方。” 她耸耸肩,极其轻描淡写。 周勀缓缓沉了一口气,半饷,问:“这几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他冷不丁问这个问题,常安笑容落下来,眸光在夜市的灯火中闪了闪。 两人无声对视…… “四号桌,微辣,不要蒜不要葱!”突然一口热气腾腾的锅端到了桌上,两人眼神被打断,常安短暂恍惚之后又笑开,“吃吧,我也有点饿了,老板,麻烦再拿只碗。” 刚刚起头的话题哑然而止,周勀也没再追着问。 两人吃饭。 点了满满一锅,但油味重,又有些辣,所以吃得都不多。 吃完之后周勀问:“要不要再逛逛?” 常安刚才已经在医院睡了一会儿,此时兴致起来了,但她先问:“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去?” “还好,可以陪你再走走,就当消食。” “那我们往前再逛一会儿就回来。” 常安重新裹上围巾,两人挤入人流,周勀自然而然牵她的手。 “还冷不冷?” “刚吃饱,不冷了。” 然而周勀依旧没松开,指腹无意识地搓着常安指骨上的鼓起,起初常安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又痒又肉麻,可走了一段之后居然也习惯了。 两人就那么牵着手逛夜市,其实回头率还挺高的,主要是周勀大衣西装,身材相貌都很出众,原本就不像是会来这里吃饭的人,而常安一身半旧黑色棉服,扣着帽子,牛仔裤配运动鞋,一米六三的个子,虽不算特别矮,但站在周勀旁边就显得过于较小了点。 一高一矮,穿着反差大,自然会引人注目。 常安也渐渐注意到了,问:“你经常来这边吃饭?” 周勀:“来过几次。” 常安:“跟谁呢?” 周勀定了定,笑问:“怎么,查我?” 常安转身瞪了眼,“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说就不问了。” 周勀含笑,牵着她继续走。 “跟一个朋友,你应该见过,市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常安脑子里浮现一个男人的身影,“好像姓许,我前段时间去派出所补办户籍的时候见过。” “对,他是市局的,刚好分区派出所那边有他以前的老同事,你的补办申请交过去之后就有人通知他了,所以他应该是特意在那候着你。” “候着我?”常安笑,“他为什么要候着我?” 周勀停下,反问:“你说呢?三年前那艘船炸了,所有人都认定你肯定已经不在,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大活人要去重新上户口,就算好奇也会去瞧一眼。” 理是这个理吧,常安也知道自己消失三年突然出现有些惊悚。 她低头晃了下身子,隔了一会儿才问:“三年前是不是你报的警?” 周勀抬头看着尽头处的街灯小摊。 “我没报警。” “可是我后来看过新闻,后期有警方参与。” “你是说许队那些人?他们是便衣,当时你出事之后我曾想过凑满钱自己去交赎金,但是后来冷静下来发现这样也不行,当时那种情况容不得我行错一步,后来我给爷爷打了电话,他亲自给以前的部下联系,一层层部署,最后是许世龙接了这个案子,当时他已经是刑警中队队长,也办过两起类似绑架案,算有点经验吧。” 周勀其实不大愿意回忆当年的事,特别是从发现常安被绑架到船爆炸的那短短几十个小时,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后半条命。 而常安呢?她又何尝愿意再被提起。 一天一夜几乎改变了两人后来所有的轨迹,尽管中间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探究,值得深问,但是当彼此都明白这些年遭受的苦楚怎么弥补都不可能补得回来,倒不如慷慨放过,大步向前看。 常安突然晃了下身子,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地方,“那里是不是有人在卖糖葫芦?” 周勀错开绰绰灯影,果然见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站了个卖糖葫芦的老头。 “想吃?” “去看看!” 常安把围巾重新裹好,加快脚步往那处走。 路灯所在的地方其实已经出了美食街的区域,所以两边没有棚子遮挡,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冷得不行。 常安经不住又盖上帽子,见卖糖葫芦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裹着一件臃肿的破旧棉袄,佝偻着身子靠在灯柱上,头上戴的黑色皮帽已经露出很多棉絮来,风一吹,几搓棉絮随风飘扬。 常安看了眼老头手里举的杆子,杆子上戳了个草垛子,上面插满了花花绿绿又五颜六色的糖葫芦,什么猕猴桃,草莓,橘子,上面都统一裹了一层油亮的糖精,可惜这都快十二点了,好像硬是没卖出去几根。 “你好,大爷,请问糖葫芦怎么卖啊?”常安开口问。 原本靠灯柱上半眯着眼快要睡着的老头见似乎有生意上门,赶紧稍稍站直,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大的十块,小的五块,姑娘你要不要来两根?” 常安看了看,问周勀:“你想吃什么口味?” 周勀轻蹙眉,“不用考虑我,你自己选个自己想吃的就行。” “可是我一下也吃不了两根啊。” “那就买一根。” 老头一听有些急了,“两根我可以便宜点,姑娘,你拿俩吧,我给你选。”说话间已经从草棒子上拔了两根下来,一根猕猴桃,一根草莓。 常安一次都接手里。 周勀无奈笑,掏出钱包付了钱。 两根糖葫芦一共二十块,周勀给了一张五十的。 老头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一只塑料袋,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找钱。 常安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大爷,不用找了,我再拿一根,你也早点收摊回家吧,这太冷!”她说完凑过去,从草棒子上又拔了一根橘子下来,三根一起抓手里,再借另外一只手拉过周勀。 “走吧,回去!” 后面老头儿还冲她嚷了句什么,可惜她没听清。 一口气走了大概几百米,重新走到街市,两边灯影辉煌。 “跑什么?”周勀问。 常安喘了一口气,心想,是啊,跑什么。 “我怕看到他那双眼睛!” 困苦的,煎熬的,讨好的,到最后感激涕零的,可是无论哪一样常安都不想看到。 周勀无奈笑:“你这是做个好事都不好意思?” 常安不吭声,反问:“知道他为什么不进这里来卖吗?” “这里?” 周勀看了眼四周,来往人流很多,有灯,有棚子,到这里来卖肯定会卖得更好。 “这里应该需要交摊位费。” “不光如此,还有管理费,保护费。”常安接话,“知道什么保护费吗?原来电影里放的那些桥段都是真的,经常会有一些小流氓小混混来这种夜市摊捣乱,不给钱就恶作剧,今天扔一窝老鼠,明天放几只蟑螂,反正总有办法让你做不了生意开不了摊,而刚才那位大爷显然是没钱交的,估计一晚上都卖不出几根糖葫芦。” 她似乎颇有耐心地跟周勀解释,以为周勀真的不知道这些,但周勀早年刚毕业也独自闯荡过,虽然境况不至于到摆夜市摊这么悲惨,但也算见过人情世故的,这些旮旯角落里的事自然也知道一些。 但他没这么泛滥的同情心,只是心酸,短短三年,她从一个从来不吃路边摊的人,变成了深谙底层市井讨生活的一些潜规则。 岁月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 两人往回走,常安一路都在消耗那三根糖葫芦。 她先啃了那根草莓的,咬了两口夸赞:“味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周勀摆手,他平时基本不碰甜食,更何况是这种东西,可常安偏要他吃。 “尝尝吗,真的还不错!”说完把棒子凑过去,直接举到周勀嘴边。 周勀没辙,只能张嘴从上面叼了一颗下来,使劲嚼开,外面一层冰糖卡啦啦地响。 “怎么样,是不是挺好吃?” “嗯…”周勀囫囵,好不容易把那口甜到要死的草莓吃完,结果常安又凑了另外一根过来,“猕猴桃你也试试。” “……” 结果一路过去周勀被迫吃了差不多一根的量,嘴里齁到倒牙,牙齿上都是黏糊糊的糖。 他觉得一晚上把以后几年的糖分都摄取够了,不过吃甜食大概真的可以令心情愉悦,一路上常安看上去精神不错,话也比之前稍多,她甚至主动跟周勀聊了下午带小芝去检查的情况。 两人到长河刚好差不多十二点半,洗澡休息。 周勀让她直接睡二楼卧室,她没吭声,但也没拒绝,等周勀忙完进卧室,常安已经缩在被子里快睡着了。 他随手擦了两下头发就直接揭开被子上床,从后面把人一把捞到怀里。 常安转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他身上连睡衣都没穿,上半身赤膊,就腰上一条裤衩。 灯影下洗过的头发一根根硬戳戳地竖着。 “你…”常安刚开口,就感觉腰上缠上来一只手,轻车熟路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 “喂,你怎么都不累的吗?”常安想拍掉他的手,结果他整个人压过来,一下就把常安压到身下。 滚烫身躯相抵,灯影下他眸光犹如暗夜里的狼…… 第二天常安醒得比较晚,起床周勀已经走了,床头留了张字条。 “厨房给你买了早饭,去医院的话给我打电话,我让小赵回来接你。” 常安拿着字条看了两遍,确实是周勀的字迹,狂傲有力,却是用来写这么鸡毛蒜皮的事。 她掏出手机用短信给他回复。 “不用让小赵接了,我可以坐公交车过去。” 结果短信刚发完,很快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喂…” “醒了?” “嗯,刚醒,你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他语气似有几分不悦。 常安笑笑,把手机开了免提,光着脚下床,往身上套衣服。 其实两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讲,就是交代几句。 常安要挂电话,那边周勀突然说:“过两天我妈生日,想带你回宅子看看。” 冷不丁的,常安心里咯噔一下。 说实话她还没准备好。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吧?” “不知道,但我会提前跟他们说一声。” “嗯……我…” “怎么了?” 常安欲言又止,但心里其实是排斥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以前认识的人。 她还是逃避,还是有些无法面对。 “一定要回宅子吗?”她又问。 周勀定了定,“你不愿意?” “我…想再等等!” 那边又沉默了一小会儿,“好,没关系,你要不愿意,我们再另外找时间。” “嗯,那先这样?” 她挂断电话,突然听到楼下门铃响…… 言情海 第283章 我应该早点回来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收了手机走到门口,先没开门,而是打开可视电话瞅了一眼。 视频上赫然出现刘舒兰的脸。 常安狠狠抽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突然过来,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常安脑子当时整个就糊掉了。 门铃还在继续响,不依不挠不离不弃似的,常安狠狠心,想着要不干脆就当没听见,响一阵她自己应该就会走了,或者考虑要不要给周勀打个电话,这种情况他在场可能会好一点,可是号码拨到一半,常安突然收了手。 何必呢?她又没偷没抢,光明正大,更何况如果连刘舒兰都面对不了,她往后该如何去面对更加汹涌的人群。 常安瞬时像是找到了底气和方向,捋了下头发,腰杆挺正,确保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之后慢慢打开门…… …… 周勀上午约了人,要出去一趟,小赵已经提前接到通知在停车场等着,见老板过来先扶住车门,就那一会儿工夫,手机响起来。 周勀跟小赵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自己走到旁边接通。 “喂,妈…” 小赵无心窥探老板的隐私,心无旁骛地继续扶住车门,可不出半分钟,周勀沉着一张脸回来。 “先回长河一趟。” 小赵愣了下,“回长河?现在吗?” “对,快一点!”说话间他人已经钻进车子。 …… 车上一路低气压,小赵时不时瞄一眼后座上的老板,眼见他一声不吭但脸色持续发沉,小赵也不敢多问,只好紧踩油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送到目的地。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到别墅门口,门口果然停了辆黑色奥迪,这是刘舒兰出行经常用的车子。 院门开着,周勀长腿大跨步进去。 主楼大门半掩,他推开门,屋内全然安静,也懒得换鞋了,拐个弯进入客厅…… 一室敞亮,阳光从大面积落地窗外照进来。 刘舒兰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条手臂搭着额头,面前茶几搁了一杯水,常安当时就坐在斜对面的单人皮凳上,还穿着昨晚穿的那身珊瑚绒睡衣,手里也捧了一只骨瓷杯,脸上倒没什么异样,甚至还带了点无辜懵懂。 常安听到脚步声,先转过来看到周勀,两人眼神短暂接触,之后她往沙发那边瞄了眼,跟周勀示意。 周勀走过去,刘舒兰毫无反应,依旧仰着,眼睛也没睁,就胸口一起一伏还在往外顺着气。 他沉默一会儿,开口问:“怎么了?” 常安尴尬笑了声:“妈说脑仁疼。” 周勀:“……” 原本不知在假眠还是休息的刘舒兰听到动静,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脸还白着,但眼神里杀气腾腾,眼睛在周勀脸上扫了遍。 周勀喊了声妈。 她直接站起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啊,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们,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昨天佳琪跟我说你在外面有女人了,要不是我过来瞧瞧,你们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啊,你说说看……” 刘舒兰是真的气坏了,或者是被刺激坏了,人站在那都有些发颤。 周勀回来的路上基本也已经了解了整件事的过程。 昨天他和常安在停车场有亲密举动,刚好被田佳琪撞见了,可田佳琪根本不清楚常安和他的真实关系,在她心里常安还是郑秋珍,所以她打电话跟刘舒兰“哭诉”,大致意思是说周勀在外面已经偷偷有交往对象了,对方还是一个住在埰岗的女人。 刘舒兰一听自然紧张。 周勀都已经单身三年了,这三年几乎不近女色,现在冷不丁冒了个女人出来,大庭广众两人搂搂抱抱,她当妈的是又惊又喜又担心又好奇,硬生生憋了一晚熬到第二天,也不敢打电话直接问周勀,只想自己先跑来碰碰运气。 刘舒兰首先去的是怡和,可惜那边没人,物业管家说他已经连续几天没过去住了,这才想到跑来长河看看。 原本刘舒兰只想探一探女人长什么样,何种类型,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让单身三年的儿子动心,所以她更多是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情登门,结果门一开,看到穿着睡衣赤着脚的常安,就那么笑眯眯地站那,软绵绵地开口喊:“妈……” 哎哟喂刘舒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震。 “要不是我心脏好没有高血压,估计得被活活吓死!”她又忍不住去捂心脏的位置,脸上毫无血色,可想而知刚才被吓得有多严重。 周勀忍住笑,又与常安对视了一眼。 常安磨磨嘴唇,“妈,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刘舒兰就算有气也不好撒,只能又把矛头指向周勀。 “说说为什么这么大的事要瞒着家里?” 周勀手指挠了下眉心,“没瞒,本来打算过几天带她回去。” “过几天?” “也是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想要找机会先给你们一点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你会自己先过来。”周勀解释,也是实话,并不算骗刘舒兰。 常安也在旁边帮腔,“对,怕吓到你们。” 周勀:“还有这几天我也比较忙,抽不出空。” 常安:“嗯,阿勀确实忙,每天都加班!”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说得刘舒兰也没话讲。 她稍稍缓解了一下情绪,又问:“那现在你们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周勀回。 刘舒兰扫了眼常安,后者还穿着那身从出租屋里带过来的半旧睡衣,素颜,短发,尽管五官模样还是没变,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陌生劲。 这可是“死”了三年又突然冒出来的人呐! 刘舒兰越看越头疼,连着胸口都开始闷起来。 “算了算了!”她摇摇头,大概也觉得一言难尽,“我也懒得多问,知道问也是白问,这么多年了,反正你们的事我也不好管,更管不了,干脆随你们去吧,回头等你爷爷来收拾!” 她气绝似地拎了包要走。 周勀没阻拦,倒是常安在后边扶了她一下,“妈,您别生气,要不一起吃顿午饭再走?” 刘舒兰也没好脸色,嗤一声:“吃什么午饭?气都被你们气饱了,不吃!” 脸色不好,气压低。 周勀示意常安别多话。 刘舒兰极细微地哼了一声,错开常安自己往外走,常安跟在身后被她无意识地推了一把。 周勀立即扶住。 常安有些尴尬,周勀刚想开口,她蹙眉事他别出声。 “妈,要不要让阿勀送送您?” 可惜刘舒兰不领情,人已走到门口。 “不用,你们少气我就行!” 等人走后常安还站那,周勀过去把她转过来。 “抱歉,我妈就这脾气。” 常安摇头,喘了一口,“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认识她了,再说这件事是我们处理得有问题。” “刚才在这有没有为难你?” “为难?”常安笑出来,“没有啦,还不至于为难我,而且她好像真的被我吓到了,当时就站那……”常安抬手指了指门口,“她愣是半天没喘上气,我都怕她再喘不过来要当场晕过去。” 周勀其实完全能够想象到刘舒兰震惊的模样,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已经“死”了三年的人冒出来,冷不丁站你面前,大白天活见鬼么? “是个人都会吓到。” “那你呢?前段时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常安问道。 周勀想了想,手还搭在常安肩膀上。 “没有!” “没有?你居然没被吓到?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周勀回忆那晚,应该是在融安项目现场,天很冷,路旁一条灯光,她戴着帽子口罩站在围墙前画画。 “像做梦,不敢相信,甚至觉得可能是幻觉,你下一秒就会消失,直到你开始撒腿往马路上跑,我眼看你要过马路了才想起要去追。” 别说那时了,就现在想起来周勀还觉得心有余悸,甚至胸口那股窒涨感还在,特别是常安跑到马路中间的那一个回眸,头上的帽子被风吹掉了,露出毛茸茸的短发和一双惊恐的眼睛,所有一切都开始变得兵荒马乱。 “我后来从田佳琪那边拿到了你的手机号码,打了很多电话给你,但是一直关机,是不是故意在躲我?” 常安笑了下,“你说呢?不过我猜你后来应该去营业厅查过我的办卡记录。” 周勀也笑:“你怎么知道?” 常安:“太熟悉你的套路了,总是阴测测地搞一些事,丁守权的名字就是那时候查出来的吧?” 周勀也没否认,“嗯,不过除了一些个人信息之外也没查到别的。” 常安:“你没查到别的,害我那号码都没敢再用,当时还没身份证,花两百块钱借了吴峰的证件才去营业厅又办了一张。” 提到吴峰这名字周勀苦笑一声,“这人你跟他很熟?” “还算熟吧,他是陈阿婆的孙子,之前他和陈阿婆住在一起,我刚搬回云凌住的时候跟他门对门。” 常安无意识地提到了一些信息,这是两人相处几天以来,她第一次毫无防备地谈及近三年的生活圈。 周勀也没急于顺着往其他方面细问,而是说:“这人很贪财?” “贪财?你说吴峰吗?”常安笑着也不掩饰,“他确实这样,主要是好赌成性,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但为人其实还不错,挺讲义气,对了……”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之前你是不是从他那里骗到了我出租屋的钥匙?” 周勀挠了下额头,“什么叫骗?我是买,合理合法。” “买?” “而且是高价买,知道那把钥匙花了我多少?” “多少?” 周勀比了个手势,常安完全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八百?” “不对!” “八千?” 周勀继续摇头,之后说了个数字:“八万!” “什么?” “八万,现金,一分都没少,就为了从他那里拿一把大门钥匙。” 常安以一种“你丫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盯着周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肯定是疯了。” 周勀一下子爽朗笑出声。 可不是疯了么?特别是在那晚偶遇之后,周勀觉得自己好像中了魔怔。 “当时只有徐南和老邓知道,可他们都不相信我真的见过你。” 徐南是有苦不能言,有疑问不敢吱声,但邓顺林不怕,他好几次都说周勀中了邪,要么是幻觉要么是做梦要么就是遇到了一个跟常安长相类似的人,天知道他那晚只看到了常安一双眼睛。 “那你呢?你就没有一丝怀疑吗?” “怀疑什么?” “怀疑可能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常安回忆,“我记得那晚我还戴了口罩。” 周勀摇头,“不用怀疑,一双眼睛就够了。”他抬手用指腹摸着常安的眼梢。 其实有些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是自己心里清楚。 “说句很矫情的话,你化成灰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常安被摸得闭上眼,但是指腹的触感贴在敏感的眼皮。 她深深吸口气,天知道那晚她也同样痛苦。 “其实我在去之前就已经知道那片工地是融安的项目,也知道是你发起策划了那场捐助活动,只是完全没想到你会突然跑到现场来。” “那如果你一早知道我会去呢?还会不会接那活儿。” 常安绕开他的指腹想了想,摇头:“不会,如果我一早知道会在那见到你,我肯定不会去。” “可你还是去了,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她接了那份工作,也命中注定他那晚会开车过去。 一切都不早不晚,像是冥冥中有根线,跨越时间和距离,一点点把她带到自己面前。 周勀又说:“有机会我要谢谢田佳琪。” “为什么?” “是她来找我资助向日葵,不然我可能没这么快能见到你。” 常安冷不丁笑了下,突然转了话头,“我好像听说你跟她相过亲?妈给你介绍的对象!” 周勀倒也没隐瞒,“对,不过我并没接受,当场就拒绝了。” “为什么呀?我看她挺好的,年轻,长得又漂亮,好像父亲还是规划局的局长,这条件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常安一本正经的,越说越来劲。 周勀剐着牙槽嘶了下,“这是吃醋还是秋后算账?” “哪能呢,句句都是大实话,说不定我要不出现你们都已经把结婚提上议程了。” 周勀嗤笑,手指弯起来突然剐了下常安的鼻梁,“酸,你这还不是秋后算账!” “你太高看自己了。” “行,不跟你计较,反正你现在牙尖嘴利。”周勀捞了下常安的肩膀,突然沉下脸,“说正事,现在我妈知道了,恐怕没办法再瞒下去。” 常安也随之眸光暗下来。 “我知道。” 其实从她去派出所恢复身份的那天起,她就清楚很多人和事可能无法再逃避。 “那如果他们要求见你呢?” 见面容易,难的是她该如何回答他们提出来的各种问题,还有接踵而来的疑问。 简而言之,她该如何解释消失的这三年人在哪,又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常安低头,落寞与无力感丛生,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陈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周勀微微沉口气,“知道了,我会处理!” …… 果然,不出两小时周家那边就已经全部知道了。 周歆还在外面出差,给周勀发了微信证实。 “妈没看错人?真的是常安?” 周勀只回了一个“嗯”。 紧接着周歆的微信便源源不断。 “既然人没事,这几年她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来?” “失忆了?受伤了?爆炸毁容躲哪整容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震惊,不可思议,剩下的便是爆棚的好奇心,然而这些问题周勀一个都没回答,只答复了一句:“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少掺和这里面的事!” 之后周阜山的电话打过来,老爷子虽仍卧病在床,但中气十足,别的废话没有,就一句:“把人带回来!” 周勀当时已经在回公司的路上。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逃避,总不能一直把人藏在家里,但他还是得顾虑常安。 “我晚上带她回宅子吃饭,不过我事先声明,其余不该问的别问。” 以为老爷子又要发一通彪,周勀甚至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可那头等了会儿,笑出声:“兔崽子,护媳妇儿护成你这样也是没出息,不过我心里有数,你少操这份闲心。” “……” …… 那天常安没去医院,傍晚周勀提前下班,开车回来接她去宅子。 那会儿已经快六点了,外面天色渐晚,屋里却没开灯。 常安独自坐在沙发上,就上午刘舒兰坐的那个位置,就连茶几上搁的那杯水都还在。 “怎么一个人坐这也不开灯?” 周勀走过去打开开关,沙发上的人这才回神。 “抱歉。” 常安赶紧把手里还剩一小截的烟蒂给掐了,就掐在茶几上的一只烟缸里。 烟缸是周勀书房桌上那只,尽管他平时烟瘾不算重,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总会抽几根,所以书房桌上一直备着烟缸。 周勀看了眼,此时烟缸里已经横七竖八扔了大约四五截烟蒂,都是常安抽的牌子。 他隐隐收口气,问:“下午没出去?” “嗯。” “午饭呢?” “噢午饭是吃的,点了外卖。” 周勀忍不住叹口气,坐到她旁边,“是不是不想过去吃饭?要是实在不想的话我带你出去吃。” 常安赶紧否认:“没有,没有不想,况且都已经约好了。” “约好我也能回了,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就行。” 常安却耸肩一笑,“你可别,我也很久没有见过爷爷了,挺想他的,刚好过去看看。”尽管她笑着说,但表情并没演出丝毫轻松。 周勀还想说什么,她却已经站了起来, “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出门吧。”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快点,要是路上顺的话还能空出一点时间带我去买点东西。” “……” 常安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直接拎了包和围巾去换鞋。 路上周勀绕去附近商场,带常安买了点水果和糕点。 她以前回周宅也总有带礼物的习惯,可是车上她仍旧抑制不住紧张,一路都绷着脸。 快要驶入大院的时候周勀看了他一眼:“我跟爷爷说过了,不该问的他们一概都不会问。” “嗯。” 常安低头,没再吭声。 车子停到门口,周勀从后备箱拎了东西,又绕到副驾驶给常安开门。 常安裹着围巾,手要往大衣口袋里揣,却被周勀握住。 “走吧!” 她愣了愣,下一秒五指已经被他扣紧,就这么被他牢牢牵着走进了宅子…… 进屋似乎一切都没变,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周世青和刘舒兰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周阜山坐在朝南的轮椅上,后面跟了个保姆。 常安克制住快要破裂的心脏一个个叫人。 刘舒兰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但到底上午已经打过照面了,也没什么好惊奇。 周世青呢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见到常安好端端站那还是没忍住露出了震惊。 最稳的就是周阜山,到底是打过仗扛过枪的,等常安喊他时他只招了招手。 “爷爷…” “过来!” 轮椅上的老人头发全白,满脸皱纹,一只手举在半空都有些吃力,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来之前周勀也跟常安说了情况,所以常安知道周阜山前段时间刚从医院回来,轻微脑中风,到这年纪一点小毛病就能折腾得人起不了床,周阜山也是最近两天才好转一点,能够勉强坐着轮椅在家里转转。 可是在常安之前的印象中老爷子应该依旧硬朗,完全不敢把三年前那个中气十足举着拐杖捶周勀的周阜山跟眼前这个垂垂无力只能靠轮椅走动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爷爷!”常安走过去半蹲到轮椅前面,“我回来了!” 周阜山眼皮抬了下,吃力抬起一条手臂,手还在颤抖。 他轻拍常安的肩膀。 “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其他咱不管!” 一副早已哑掉的嗓音,连吐字都好像没以前那么清晰了,更别说中气硬朗。 常安只觉胸口发胀,眼睛发酸。 “对不起,爷爷,我应该早点回来看您!” 言情海 第284章 我带你去个地方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来这之前常安在家抽了小半包烟,想了一下午,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不能哭,不能情绪崩溃,甚至不能露出一点点波动,可是光老爷子一句话她已经眼眶泛潮。 什么吃尽苦头,什么看尽冷暖,其实越尝过悲苦的人才越渴望拥抱和关怀。 常安憋住胸口那股劲。 周阜山打量她的模样,“瘦了…”又抬手撸常安的头,“怎么还把头发剪这么短,跟个假小子一样。” 常安被说得心里更加动容,忍不住偏了下头。 “长了很多。” 其实最初的时候才是真的短,现在已经没过耳根了。 周阜山一遍遍撸着常安头顶的头发,声音哑哑问:“吃了很多苦?” 常安摇头,“没有!” “嗯。” 老爷子含糊不清地应着,突然笑出来,“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行,行…吃饭,走,去吃饭。” 他伸手把半蹲的常安搀扶起来。 常安别过身去极迅速地抹了下眼睛,又绕到轮椅后边去跟小保姆说:“我来吧。” 她推着周阜山走到圆桌前面。 老爷子最近一直卧病在床,已经很久没有坐在桌上吃饭了,可他今儿高兴,从后边把常安拉到自个儿左手边椅子上,“来,你坐这。” 常安咽着气,看了眼周勀,周勀示意点头。 后面保姆很懂事地给她把椅子拉出来。 一家人落座。 老爷子拿起筷子,“开饭吧。” 常安后来回忆,那顿饭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在学校了考了个相当糟糕的成绩,晚上回去准备好了要受训挨骂,可是从头到尾竟没人提一句。 晚饭结束已经过八点,老爷子身体大不如前,也提示周勀早点带常安回去休息。 常安拿了包和围巾。 “爷爷,那我走了啊!” 老爷子笑着挥挥手,又喊,“空了回来多走动走动,趁我脑子还没糊之前还能杀几盘儿。” 常安听了心里不是滋味,想说些什么,胸口堵着,只能用力点了下头。 之后又跟周世青和刘舒兰道别。 周勀带常安出去,车子停在外面,刚要上车就见刘舒兰又急匆匆地走出来。 “阿勀!” 周勀捞了常安一把,“你车上等我!” 常安没多问,很乖地自己爬上车。 周勀替她合了车门。 宾利封闭性好,玻璃绝对隔音,所以常安坐在里面根本听不见车外两人在说什么,但她可以看到两人的表情。 几乎一直是刘舒兰在说,嘴巴一张一合,周勀全程皱着眉,到末了才说了一句,之后刘舒兰就怏怏不乐地走了。 很快车门打开,周勀坐上来。 常安与他对视一眼,“可以走了吗?” “嗯,把安全带扣上!” 路上常安脸色并无异常。 她以前就善于掩饰情绪,隔了三年这功力只涨不减。 不过她倒细问了一些周阜山的情况。 “爷爷老了很多。” “到这年纪了,很正常。” “可是他以前不这样。” 以前虽然也手脚佝偻,也拄拐杖,但说话做事都利索。 周勀握住方向盘,声音突然沉了几分,“前段时间给他做了一个深度体检,结果不理想。” 常安猛一愣,“不是说只是轻微脑中风么?” “不止,很多问题,多器官衰竭,肾脏功能都不好了,医生说可能也就最近一两年的事。”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可是常安太理解了。 没有人能够真的直面死亡,再强大的人在生命面前也会表现出脆弱和恐惧,而这种情绪无论是对于生的人还是要走的人,都存在。 “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会答应去见田佳琪的原因。”开车的男人又开口,嗓音淡而轻,但底下显然藏着伤感和无奈。 常安知道周勀和老爷子的感情很亲厚,甚至高于他的父母。 如果哪天老爷子走了,她不敢想象他会难受成什么样。 “爷爷身子骨一向硬朗,先别多想了,可能医生也只是随口一说。”常安顺手覆了下周勀握档位的手,原本只想给点意识性的安慰,可他的手掌突然反转过来,又急又紧地包裹住常安的手指,裹了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摊开伸直,劲瘦的五指一根根把常安的手指缠住,直至整个包裹在自己手心,他才牢牢收拢。 常安侧身看他,他也刚好转过来,两人目光短暂接触,车窗外灯光一丛丛越过,眸光在那些一闪而逝的灯光中暗了又亮。 其实人生很多东西都是在一念之间,就如当年常安决定消失,不再出现在原本的世界里,也如此时此刻,她任由自己内心的疼痛一点点堆砌,堆砌到某个临界点,让她曾对上苍祈求的东西得到了某种回应。 给我一点勇气吧,多一些,再多一些……直至感受到周勀手掌中的温度,蓄着某种力量,把她牢牢拽紧。 “周勀…” “嗯?” 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的男人再度偏过头。 常安望入他的眼睛,问:“明天上午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周勀这些年睡眠一直不大好,一点动静都能醒,且有了很清晰的生物钟,一般七点之前都会醒。 他习惯性地伸手捞人,却意外捞了空。 “常安?” 窗帘合得实实的,房间里也没开灯。 周勀揭了被子下床,突然听到“咚”一声。 梳妆镜前有张椅子,声音就从那里传过来。 周勀走过去,常安就坐在那张椅子上,后背靠着,两条裸腿从睡裙里伸出来,一条落地,一条翘在梳妆台上。 尽管屋里没光,但她皮肤白,腿更白,细细长长地像两根白色灯管。 周勀扫了眼,视线落到她手上,她手上还捏着半截烟,烟头烧得通红。 “抱歉,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周勀摇头,问:“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睡不着。” “睡不着就起来抽烟?” 常安苦笑,也不避讳了,把烟叼嘴里又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她的眼神是飘的,散的,迷的,与她身上那股子柔和柔软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矛盾又勾人的味道。 周勀转过去将屁股搁台面上,问:“什么时候学会抽这个?” “很久了。” “有多久?” 她不说话,半笑着又抽了一口。 周勀就坐那看着她一点点把剩下半截烟抽完。 “几点了?”常安问。 “还不到六点。” “你不睡了吗?” “醒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周勀顿了顿,“好!” 常安掐了烟蒂,起身去换衣。 冬日早晨六点还不算太亮,加之那天有雨,天色阴沉沉的。 周勀带常安在小区附近吃了个早饭,重新上车出发。 因为时间尚早,还没到高峰期,所以十分钟后已经上高架。 常安没有说具体要带周勀去哪,只给了他一个地址——涪化市武昌南路207号。 涪化以前是一个独立市,几年前才并入云凌,成为云凌下属一个直辖市。 高架下去开了很短一段高速,之后高速转省道,终于进入涪化区域。 涪化显然没有云凌繁华,大早晨路上车流也少,穿过不算热闹的一个小商业区,又开了大概十几公里,外面一片暗茫茫。 “今天有大雾么?”常安问。 周勀回答:“应该是霾。” “雾霾?这么严重?” “一到冬天就这样。” 常安噢了下,不再吭声。 周勀的车子行驶在陌生的道路上,穿过层层暗厚的雾霾,终于听到导航里传出来一道女声:“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到了吗?”周勀问。 常安看了眼前方模糊不清的建筑物轮廓,“路口往左拐,靠边停。” 周勀照办,车子停下来,看到不远处马路对面有片建筑物。 “这里?”周勀问。 常安点头:“对,这里!” “什么地方?” 尽管门口挂了牌子,但空气能见度太低,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也看不清,但看着像是什么医院或者疗养院之类的场所。 “天佑医疗,云凌唯一一所国家定点自愿戒毒机构。” “什么?”周勀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 常安看着雾气中的那扇铁门,还有铁门后面的几栋房子。 “在过去的三年里,我大概有差不多一年时间都呆在这里面。”她转过身来,彻彻底底地直视周勀,“海洛因成瘾,我在这里接受治疗。” 周勀脑中嗡地一声。 他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或者没听明白,愣是坐那好一会儿才往上匀了一口气,之后他身子往后仰,后背靠在车椅上,心脏那处疼得厉害,他拿手摁了下。 在这之前他猜测过很多可能,为什么她明明活着却不愿意回来?肯定有原因。 前几天许世龙给他发过一条微信,当时他已经见过常安,但常安撩狠话,字字句句往他心口戳,他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这些年像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可是冷静之后他开始一点点捋逻辑。 他找过许世龙,两人约出去喝酒,许世龙当面没跟他说什么,但事后给他补了条微信。 他说:“按我这几年办案的经验,最没人性的就是绑匪,肉票很少能够全身而退,特别是女人,要么被直接撕了,要么身残体缺,但目前来看她也没缺胳膊少腿,精神方面也没问题,那只剩下一种可能,在被绑架期间受到了侵犯。” 周勀其实也往这方面想过,但每每想到就逼自己停住。 太痛苦了,若是事实他根本无法想象常安受罪时怎样一番光井,也无法想象这几年她如何独自熬了下来,但潜意识里他其实已经默认了这是事实,甚至已经开始进行自我安慰,特别是这几天跟她做的时候还特意留意,她没排斥身体接触,也没什么过激反应,所以周勀一度觉得她可能已经过了这道坎儿,只是不耻说出来,因此他才说服自己别去多问,也阻止其他人多问。 可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 海洛因,戒毒所,常安,他完全没办法把这三者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再度开口的男人声音已经明显发哑,他狠狠搓了下脸才拢回一点理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常安腰上塌了下,身子随之往后靠。 “当年……” 脑海中的镜头一下子拉得好远,“其实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大概海洛因这东西真的可以使人丧失记忆,只记得金大富要你拿钱赎人,发现你又报了警,他疯了似的带我转移地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艘快艇过来,其实也不算快艇,好像更像渔船,他们把我绑在船尾的发电机上。” 这事周勀知道。 “他们还在船上绑了炸药。” 这事周勀也知道。 “后来船炸了,你没在那艘船上?” “起初在,但是后来被人救了,就是小芝的父亲,那艘船是金大富他们偷来的,小芝父亲发现船没了肯定要找,丁家祖辈都是焦淳渔民,对附近海域很熟悉,最后在离岛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船,也找到了我……” 常安简单复述,顿了下,又看周勀。 周勀不出声,眼神微红地看着她。 他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常安隐约缓口气,“其实金大富一直想动我,但另外几个绑匪是纯求财,大概不想把事情闹大,中间阻止了他几次,不然可能我也没办法活下来,直到发现你那边报了警,金大富大概是慌了,恨透了,加上之前瘦身钢筋的案子,还有她妹妹的死,他把他的家破人亡全部怪到我头上。” 人在极度仇恨的时候肯定会不理智,更何况还是一个染上毒瘾的绑架犯,亡命之徒,还有什么顾忌。 “……他绑住我,拉我上船,当时另外几个绑匪都不在身边,我求过他,我想保住孩子……” 常安记得自己当时已经毫无尊严可言,往日那些优雅清高都都不要了,尽管双手双脚被绑着,她还是像狗一样扭着身子爬到金大富腿根前。 她认错,她磕头,她哭着喊着承诺只要不动她,不伤害孩子,要她做什么都行。 “可是没有用,他当时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他说他没办法看着你事业有成,还能子孙满堂,然后他就给我注射了一针海洛因。” 故事到这基本已经能够拼凑出一个大概,却是与周勀之前猜测的情节截然不同。 他把头埋下去,双手捧住脸,觉得自己连气都快喘不上。 常安的声音还在继续:“那针下去我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并没有,他应该控制好了剂量,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之后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是放空的,该如何形容那个感觉呢?” 常安闭上眼睛,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所谓意志力其实是个相当缥缈的东西,你摸不到看不着,以为自己多能耐多强悍,可是这世上有的就是能够轻易摧毁你意志的东西,更何况那还是海洛因。 周勀再度抬头时眼圈已经猩红,他握住常安的手,重重掐了一下,靠在椅子上的人像是猛地从云层跌落,一种巨大的悲痛和空虚感袭来,她用力磨了下齿根,继续往下说:“其实当时我还不能确定自己被注射了毒品,直到两天后出现戒断反应……” 常安坐在那重重地呼吸,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不愿意回来,也从不对人提起这段经历,一是觉得没脸,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不愿意再回忆。 回忆一遍就像重新去经历了一次,包括针头插入血管之后紧随而来的欲仙欲死,也包括戒断反应开始时如被百蚁啃噬的那种削骨之痛。 周勀侧过去,问:“后来呢?” “后来…”常安在脑海中挑挑拣拣,尽量让复述变得简单。 “当时孩子已经没有了,我从船上被丁守权救下来之后落了水,他把我拉到岸上的时候身下已经都是血,当时他以为我是哪里受了伤,把我驼去医院检查下来才知道是流产。” 周勀转过头去朝窗外狠狠喘了一口气。 关于孩子这段尽管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把孩子保下来的几率几乎是零,可是当亲耳听到,周勀还是有些受不了。 他倒不是有多心疼那个孩子,他是心疼怀孩子的人。 天知道这么多年他手机里仍然存着常安被绑架之前给他发的那几条微信。 她说她有好消息告诉他,短短几个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当时的雀跃之情。 “孩子没有了,我当时很绝望,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我甚至觉得…我没办法回来见你……” 周勀往下沉了一口气,“傻瓜。” “是吗?我后来也觉得自己傻,以为那就是世界末日了,可是多的是比那还要绝望的日子。”常安继续说,“我在医院住了两天,到第二天夜里开始不对劲,关节疼痛,腹泻,完全无法控制地流鼻涕,打哈欠,出虚汗,当时护士还以为我对什么药物有过敏反应,可是查一遍也没查出问题,状态持续了一夜,到天亮时才稍有好转,可是几个小时后又出现类似反应,甚至更严重,后来还是权哥,就是小芝的父亲,他问我,是不是我有吸毒史。” “说来可能真的是上天安排好的,权哥在最后关头救了我,把我从海里驼回来,他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可是你知道吗,小芝的妈妈也有吸毒史,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我那些症状是戒断反应,可能是看我太痛苦了,出院之后他把我接回去,又想办法联系到以前小芝妈妈的圈子,给我弄了一点海洛因。” 周勀合上眼睛。 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权哥让我免于葬身火海,却把我推进另一个地狱,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以前以为那些关于远离毒品的宣传片都过于夸张了,一个个成魔成瘾,人不人鬼不鬼,可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我瘦了二十多斤,我不敢回来,也不能回来,小芝家成了我的避难所,可是买毒需要钱,丁授权经济并不宽裕,他本身有很严重的肝病,加上之前给小芝妈妈养毒几乎已经掏光了他所有家底,所以一个多月后他断了我的供给,那简直是……”常安突然揪了下自己的头发。 周勀摁住她的手,“不说了,不必跟我说这么详细!” “不,我要说,我一定要牢牢记住戒断时的痛苦,何止是百蚁钻心,甚至每个骨关节都像被敲开一样,好像随时都能断气,不,不是断气,是生不如死,而小芝父亲又太心软,当时我已经跟他搬到了埰岗,他一次次把我绑起来,又一次次抗不过我戒断时的歇斯底里,所以断断续续又开始给我买毒,这种日子持续了大概三个月,也就是那三个月,你雇了二十多艘船在海上找我,我知道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我已经变成一副骨架,一具行尸走肉,还怎么有脸回去见你?” “……当然,我也有清醒的时候,只要毒瘾不犯,我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我会教小芝画画,也会跟着权哥回焦淳,一起去海上打鱼,我曾想过可能往后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我完了,彻底废了,就看老天什么时候把我的命收回去。”她即使现在用最平淡的口气复述,周勀还是轻易能感受到当时的绝望。 原来他在岛上日复一日等待受刑的时候,她也在另一个地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当时就从没想过要回来?” “也不是,肯定想过,但是我阻止自己去想,真的,不能想,一想就痛,特难受,那种感觉就像……就像……”常安用手揉了下眼睛,“就像自己眼睁睁看着家在哪里,亲人在哪里,爱人在哪里,可是对着镜子一照,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我没脸回去,更不能回去,可是天知道心里有多渴望,一面逃避,一面日复一日的丑陋下去,丑陋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而这种矛盾的痛苦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大概是彻底崩溃了,在不知第几次毒瘾犯又没存货的时候,我跑到海边跳了下去,我觉得还是死了好,一了百了也不用再成天面对如此不堪的自己,可是你知道吗?原来死都很难…” 言情海 第285章 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会游泳,跳进水里往下沉的那一刻才知道人有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我没死成,自己又从水里爬了起来,很可笑是不是?” 常安回想两年多前自己躺在潮湿的沙滩上,头顶是璀璨的星辰,身边是温柔的海浪。 “我想起我妈妈,我不知道她当年哪来的勇气可以吞下那瓶安眠药,也不知道她临终时是否有后悔,可是外婆说不能走她的老路,她这一生争强好胜,最后却用最愚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个loser,是个懦夫。” “我也有想到你,当时新闻已经曝光了,我躲在埰岗的出租屋里用权哥手机上网,见过一张媒体偷拍你的照片,你坐在池尾岛上的一块礁石上,瘦了很多,变黑了,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媒体上都是铺天盖地的评论,说你一直在找,日日守在岛上,他们觉得你痴情,可我却觉得你像个疯子,像个神经病。” “二月份金大富在医院里断气,三月末网上曝出消息,最后一个绑匪落网,而法院审判应该是在六月份,那时候我已经住进这间戒毒医院,就是在那次跳海自尽未遂之后,我觉得自己或许还应该再拼一次。” “我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所有费用都是权哥替我承担,他是好人,觉得可能我最终成瘾他也有一部分责任,所以卖了老家祖产把我送进来,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是从这里出来之后才知道的,当时他已经查出肝硬化,并不打算治疗了,也没钱治,所以送我进来之前让我承诺以后必须抚养小芝直至成人,我答应了,可是他没能熬得到我出来,后来打听到我进去没几个月他就走了,小芝无人抚养,被埰岗街道办的人送去了向日葵。” “更巧的是我在这间医院见到了小芝的母亲,她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之前还在强制戒毒中心住过,可是没有一次戒成功,反反复复,住两个月就走,出去又复吸,再被送进来,期间权哥带了小芝过来看过她一次,她却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常安说到这居然轻轻笑了声,“很可怕是不是?自己生的亲生骨肉可以不认,就为那一小撮白。粉,我当时觉得真是禽兽不如,我觉得我不能成为她这样的人,如果有天我变成这样,我肯定会死,可是你知道小芝妈妈是怎么走的么?” 她看着周勀的眼睛,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空洞茫然,又带着无尽的绝望。 “自尽,小芝妈妈是自尽走的,她在身上藏了一小片易拉罐的拉盖,晚上趁人不备的时候割开了自己的大动脉,可是你要知道易拉罐的拉盖并不锋利,等人发现她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她是一层层往下割的,就像拿钝刀割猪皮,医院里的护士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有自残行为了,之前还藏过不锈钢勺子,把勺口磨锋利,撕自己的头皮……” 周勀哑然,觉得整个人像被封在了一层薄膜中,透不过气。 常安见他木讷的样子,又笑:“不信?可是这种事在戒毒所里时有发生,有些人承受不了戒断的痛苦就会选择自残,而往往这些人在自残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相反能从中得到快感,但是小芝妈妈不是,我觉得她是一心求死。我见过她当时的样子,倒在血泊中,睁着眼,嘴角含笑,像是终于从这痛苦里解脱了一样,所以这些年……” 常安又狠狠喘了一口气,“毒瘾难戒,而其中海洛因的瘾更难戒,不是身体上的渴求,而是心瘾,所以几乎没几个人能戒成功,基本一出戒毒所或者医院又会重新吸上,可是每每我心里痒,脑子里都会浮现郑秋珍临死前的模样,你知道吗?都没有人为她收尸,亲人早就跟她断绝来往了,权哥那时候也联系不上,医院一卷被子一辆车把她送去火葬场,烧了连骨灰都不知道埋在哪,我不想这样,真的,当时我拼命告诉自己,我千万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常安说到最后用手盖住脸。 前半段叙述她一直尽量保持冷静,也确实很冷静,可是说到这段还是止不住心悸,像是把那些噬人的噩梦又重新经历了一回。 人间炼狱,个个化为厉鬼,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个,所以拼了性命也要爬出来。 周勀裹住她两侧肩膀,把人强行转过来。 “好了…”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不堪,常安想要抬头看一看,却被他一手捞过来搂到怀中。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别再去想……” 常安枕在他胸口,呼吸着熟悉的味道。 窗外大雾弥漫,那几栋小楼也模糊不清。 似梦如幻,唯独他的拥抱,他的呼吸,他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有力而又真实。 常安在他怀里揪紧他的衣领,慢慢把气息喘匀,逼着自己松开手。 “周勀…”她起身,抬头,与他对视,刚才的迷茫绝望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冷淡。 她说:“我没打算回来找你,更没打算告诉你这些事,一是没办法面对你,更没办法让你看到这样不堪的我,二是,我觉得你应该拥有更好的,重新娶妻,很快就会有个孩子,然后幸福美满,而不是守着像我这种有吸毒史的女人……” “常安!” “你先别打断,让我一次性说完。” 常安鼓口气,她一路从地狱走来,胆量勇气毅力应该是超于常人之上,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并不是永远都信心满满,相反,这几年的变故已经让她折掉了所有翅膀,她再也不是那只骄傲的孔雀了,所以必须趁着今天这点孤勇把话都讲完。 “我知道你当年找我找了很久,也知道你这几年一直单着,或许也并不全是为了我,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但是我仍然感激,真的,能够被你这么对待我已经无憾,可是我希望你能理智一点,现实一些。”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也在看他,眸光深如海,“你继续往下说,我听着。” 常安低头咽口气,“我可能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当年掉进海里受了寒,流产之后也没注意调养,后来吸毒戒断,医生说我怀孕的几率很小,几乎没有可能,你……”她有些说不下去。 周勀剐了下牙槽,半眯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我什么?” 常安继续:“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你们周家可能要绝后。” 周勀突然笑了声,很苦涩的笑,之后低头搓了下手指。 “我谢谢你为我考虑断子绝孙的事!” “……” “还有么?还有什么你不如一次性全部讲清楚。” 常安突然觉得心里痛得慌。 他的表情无波澜,眸光深邃不见底,大概还是介意的吧,这种事有哪个男人不介意的呢?更何况还是周勀这种家世这种身份,可是心痛之后常安喘了一口气,反而觉得轻松了。 “还有,我目前虽然已经把毒戒掉了,但没办法保证以后再也不碰,说实话心里还是藏着瘾,尽管不重,但它就像魔鬼一样会时不时冒出来,痒痒的,勾人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哪天这个魔鬼会变大变强,然后又一口把我吞噬掉,所以你也要考虑清楚,是否能够接受一个可能随时会犯瘾复吸且无法生育的女人。” 她寥寥几句,没有刻意渲染,也没有夸大其词,其实讲的每个字都是事实。 无法生育,无法传宗接代,还有心瘾和复吸的几率,这些加在一起足以摧毁一切,所以别怪她这些年自私地不肯露面,也别怪她对周勀没有信心,这种事但凡搁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连对自己都完全丧失希望了,又哪来勇气憧憬美好生活。 “所以你讲这些,其实只是想让我擦亮眼睛趁早离开你?”周勀问。 常安盯着他的脸。 刚才陈述的时候他很难过,常安能够感觉得出来,可是现在没有了,他一向擅长克制和收敛自己的情绪,所以此时除了眼里有些红血丝之外,他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常安觉得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差不多是这意思,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根本没打算再跟你怎样,但是现在走到这一步,我知道没办法一直逃避,不如把话说清楚,剩下的留给你选择。” “留给我选择?选放弃还是继续?” “对。” “那你觉得我会怎么选?”他语气极其自然。 常安想了想,“我不知道,要问你自己。” “好,那我选择放弃,这么选,下一步会怎样?” “下一步…”常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实话其实已经做好了被他放弃的打算,但是猛地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难过得不行,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嘛,很正常,她潜意识里也希望他会这么选,毕竟自己已经配不上了。 “下一步就很简单了。”常安抬头,笑着迎接周勀的目光,“你可以找律师起草一份离婚协议,财产房子我都不要,唯一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帮小芝做完手术,这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也是我必须要为她做的事。” “就这样?” “嗯,就这样,然后我会搬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挺狠呐,周勀当时想。 他抬手揉了下脸,别过头看了眼窗外,又转过来,“常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坐在这里看着我,什么感觉?” “有些难过,但能承受,除此之外就是祝福,希望你能够重新开始,找一个更好的,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你敢说你这是真心话?” “……” “好,就算是真心话,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坐在这里什么感觉?” 常安一愣,摇头。 “那我告诉你。”他落了车窗,寒风带着潮湿的雾气扑进来,周勀指了下窗外的那几栋楼房,“我承认刚才听你说这几年遭遇的时候心里很难过,但我并不伤心,只是心疼你,其余剩下的全是窃喜,全是庆幸,庆幸当年丁守权救了你,庆幸这所医院让你戒了毒,更庆幸你这么勇敢努力让自己从泥泞里爬出来,然后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刚才说让我选,怎么选?从你三年前消失开始我就一直是一个人,其实我没有媒体说的那么痴情,也并不像你说的这几年一直在等,我尝试过,真的,我尝试过说服自己去接受其他人,可是后来发现不行,要么是皮肤不够白,要么是头发不够软,就连穿裙子的样子都没有一个跟你一样,所以不是我不想选,是我根本没得选,你懂吗,常安,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第二个选项,即使是在你‘去世’的这三年里!” 他接受了她死亡的事实,然后又任由自己去无止境地思念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这就好比把自己丢到一片沙漠中,弹尽粮绝是早晚的事,所以这是一道伪命题,答案他早已摆在人前,是她一直不肯去相信。 常安瞬时愣在那,所有原本该有的情绪和反应都没出现,她像是卡壳了,傻子似地盯着周勀看。 看了一会儿,她别过头去。 “抱歉,我想抽根烟。” 她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手抖着夹了一根点燃,又急又猛地吸了一大口,呛烈的尼古丁吸入肺中她才稍稍缓过一点劲,然后眼泪就开始哗啦啦往下淌。 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句话:人间不值得,但是你值得。 常安就那么抽着烟,抱住脸,对着窗外雾茫茫的景致又哭又笑又喘气,最后把头转过来,歪着脑袋,嗤一声:“你个神经病!” 周勀也随她笑,笑红了眼。 “确实是个神经病,为你病的,家里还有诊断书,应该病得不轻。” 常安听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 三年,她觉得自己把几辈子的苦都吃完了,可是这一刻,就这一刻,好像瞬间被治愈。 周勀伸手过去把她手里的烟抽掉。 “都被眼泪打湿了!” “别抽了!” “不许再抽。” 他想把常安的脸转过来,可是她哭着笑着就是不肯,最后周勀发了狠劲,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扭过来,指端摸到一手眼泪。 “傻子!”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周勀剐着牙根,俯身过去咬她的唇。 起初是真的咬,用一种惩罚性的力气,常安吃疼,嘴里嘶嘶叫着要挣脱,无奈周勀力气大,手臂像绳子似的捆住她,她挣了几下逃不了,开始回应。 周勀撬开她的牙齿抵进去,一番唇枪舌战,口腔中的尼古丁混着眼泪的味道全被他一点点搜刮干净。 车内温度骤然攀升,常安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也不知隔了多久,身子完全软在他怀中。 周勀稍稍松了一点劲,但依旧鼻尖触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双手捧在常安耳根,手指插。在她发中,喘气一声接着一声,还时不时又粘过去在常安嘴唇上嘬两口。 脸上的眼泪早已风干,还有一部分都被他舔干净吞入腹中。 全程两人都没语言交流,好像把所有情绪都融在这个绵长的深吻中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窗外雾气渐散,太阳从云层里探出来,尽管光线微弱,但到底照在身上有了一点暖意。 周勀终于松开常安,抬手拨开黏在她眼梢的发丝。 “走了,回家。” “嗯,回家。” …… 回去又是一个多小时车程,利用这段时间彼此都平复了一下心情,到长河大概十点左右。 周勀还要去公司,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有事催。 他临走前摸了下常安的脸,“先睡一觉,别胡思乱想。” 常安点头,没再吭声,可是等人走后她独自躺在卧室床上,周围一切都是三年前的样子,窗帘,柜子,摆设,还有枕边那个男人留下的味道。 她回想这些年所承受的事,错不在自己身上,可是她相信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要说毫无怨憎肯定不可能,她曾经恨过金大富,恨过绑架她的人,甚至恨过这个世界和人生,但是悬崖勒马,她最终没有葬送在地狱。 她想着自己又何其幸运,没有在那场爆炸中死去,没有彻底放弃自己,更重要的是面目全非地回来,还有人愿意徘徊在原地等。 足够了,是不是? 周勀自己开车去公司,刚在车位停下来,手机滴了一声。 常安的短信。 ——“我已经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也给了我答案,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信守承诺,休想再甩掉我。” 周勀看完,笑得眼圈泛红。 常安这边躺在床上,身子缩着,等着周勀那边的反应,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是不是后悔了? 他是不是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值了? 他是不是要改变主意了? 女人能在顷刻之间鼓起勇气,也能在顷刻之间把建立起来的信心摧毁得一丝不剩。 常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在快要被自己的臆想折磨身亡之时,手机终于响了一声。 周勀回复了她的信息。 她拿过手机迅速打开,屏幕上却只有寥寥几个字——“晚上六点我让小赵去接你。” 常安:“……” …… 小赵一向准时,五点五十分已经把车开到长河门口等,见有人推门出来。 灰色大衣,牛仔裤,球鞋,尽管脖子上的围巾裹住了一点下巴,但小赵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之后就半张着嘴巴,站在车子旁边傻了眼。 “赵师傅,又麻烦你了。”常安照旧打招呼。 即使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一些事,也清楚来接的人是谁,可冷不丁一个大活人站自个儿面前小赵还是有些受不住。 他巴巴张着嘴,西北风直往里灌。 “太…太太……” 常安乐了,忍不住笑了声,“好久不见啊。” “啊…好久…好久不见!” 车子开上内环。 小赵时不时从后视镜偷瞄常安,常安被她看得又想笑。 “小赵。” “啊?”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啊,哦,周总说您到了就知道!” “……” 常安以为周勀要带自己去哪里吃饭,可是半个小时后车子进了怡和。 “到了!” “就这?” 常安往外瞅一眼,这不是之前周勀住的公寓嘛! “周总说到了让您自己上去!” 常安下车,自己走进大厅,大厅还是三年前的样子,就连值夜班的物业管家都没换,还是之前那个阿姨,只是头发染了,也烫过了,时时髦髦地蹬了双高跟靴子在那里刷抖音。 常安没想打招呼,可是穿过大厅时阿姨突然从手机前面抬起头来。 “好久没见你过来了哈!” 常安猛地一愣神,停下来问:“你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周先生的大侄女嘛,不过头发是不是剪过了?记得以前好像是长头发来着。” “……” 常安其实没有来过怡和几趟,全凭记忆站在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她按门铃,希望不要认错大门,可是摁了好几下都没人应,刚要拿手机打电话,里面总算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常安一愣,门内的周勀也一愣。 周勀愣是因为常安居然穿了一条裙子,虽然是三年前的旧款,但她眼光一向很好,以前买的都是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所以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不会过时。 而常安愣是因为周勀穿着围裙,一只手还戴了防烫手套。 “你…?” “很隆重啊。”他笑着问。 常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裙子配大衣,尽管没化妆,但难得抹了一层淡淡的唇膏。 “我以为你要带我去哪里吃饭呢。”她试图解释。 周勀用另一只没戴手套的手把她从门外拉进来。 “这样挺好!” 常安笑了下,问:“要不要脱鞋?” “随你!” “什么叫随我?” “自己家,难道不该随你?” 言情海 第286章 别在这添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嗤一声,脱了鞋,打开旁边的鞋柜门,里面一溜儿黑灰色大号拖鞋。 “没有女士拖鞋么?” 那会儿周勀已经往屋里走,回答:“这里没其他人来,你将就穿吧。”话音落,人已经进了厨房。 常安站在门口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绽出一抹笑。 挺乖哈,这几年! 她随手拿了双灰色拖鞋穿上,大了很多,就跟踩了两条船似的。 常安往厨房走,里头又传出周勀的声音:“客厅坐一会儿,半小时之后开饭。”说完回头却见常安已经蹭到门口,身子靠着玻璃门。 “亲自下厨?” 周勀笑了下:“好久不做了,时间有限,简单点。” 是也不算隆重,他下午列了一张清单给钟点工阿姨,考虑到自己太忙,便让对方买好菜之后送来怡和,并把能料理的先料理了,能洗能切的都替他弄好。 他忙到五点之后才下班,开车到这边也过五点半了,脱掉西装卷了下袖子就一头栽进厨房,常安过来时他也只把汤刚炖上。 常安问:“需不需要帮忙?” 周勀眉梢皱了下,“不用,你帮忙就是添乱!” 常安很是不服气,“怎么能这么讲呢,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别小瞧我!” 周勀见她歪着头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招手,“你过来!” “干嘛?” “过来,不是说要帮我做事?” “……” 周勀从塑料袋里拎了一把葱,“洗一下,切段备用!” 常安立马接过葱,“这个简单!” 她撸了把袖子,走到水池底下哗啦啦把葱对着水龙头冲了几遍,甩甩,“刀和砧板呢?” 周勀抱手站在旁边,抬了下下巴,“那!” 常安拎着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淌水的葱走过去,拿起菜刀剁吧剁吧就切成了若干段,再把里头长须的根部捡出来扔到脚边垃圾箱。 “好了,这不挺简单的嘛!” 周勀看了眼盘子里长短不一的葱,伸手挠了下额头。 常安见他表情异样,很是不满:“你这什么神态?我切得不对?” 他咳一声,“对,挺好!” “那接下来还要我做什么?” 周勀走过去双手搭她肩上:“去外面坐一会儿,嗯?” “可是我想帮你。” “不用,我很快就能做完!”他连哄带骗把常安推到门口,常安皱着眉还要回头,周勀把她身子扳过去,低头在她耳边说:“去休息一会儿,可以看看电视,我很快,乖!” 他说“乖”的时候总是莫名带着一种蛊惑力,声音低磁中带点微哑,像在勾人又像在哄孩子。 “好吧。” 常安招架不住,总算出了厨房。 周勀站那偷偷松了一口气,再回到水池前面,脚边一滩水渍,盘子里的葱也是切得不忍直视。 他扶额摇头,无法想象这三年她一个人在外面到底吃什么,怎么过日子。 常安在屋里转了一圈。 当初两人刚结婚时周勀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但两人关系突破之后他就搬去长河了,后来就一直跟常安住在那边,所以这套公寓常安来的次数并不多,对这里也不算熟悉。 但看四周样子,水杯,烟缸,杂志上还随手扔了几本财经杂志,杂志日期都是最近几个月的,可见这几年周勀应该一直都是住在这边。 常安又去其他地方转了一圈,面积虽不如长河那么大,但在公寓也也算很宽敞了。 洗手间里摆了毛巾牙刷,卧室被单枕套都是很男性的黑灰风格,最后常安走进书房,电脑主机上亮着一个小蓝点,她拧开桌上的台灯,灯光将一小块区域照得通亮。 桌上摆了一些资料,文件,烟缸,还有一盆盆栽和一个相框。 盆栽是浅粉色的花盆,里面竖着几撮已经干枯的芽,但盆里泥土是潮的,显然经常有人浇灌。 旁边相框里也放了照片,一张合照,照片中两人席地坐在台阶上,当时她身穿红裙,一手拿了一支玫瑰,一手拿着咬过几口的冰激凌,头歪着刚好枕在周勀肩头,她冲镜头笑,周勀却是微微侧身冲她笑。 就那么一个定格,在意大利的西班牙广场,身后是著名的三一教堂。 这张照片他曾发在微信朋友圈里,也是唯一一次他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私照。 厨房里已经有淡淡的鸡肉香味溢出来,周勀将洗净沥干水的花旗参,红枣和枸杞一起倒进砂锅里,刚盖上盖子,腰上突然一紧。 周勀没防备,身子都往前颠了下,之后才意识到常安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顿了顿,要转过去,可常安死死裹住不让他动。 周勀笑:“怎么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后腰窝,摇头,回答:“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周勀还是站那给她抱了一会儿,大概足足有大半分钟,他稍稍扯开转过身来。 常安手臂还松松圈在他腰上,抬起头,她个子要比他矮好多,现在穿着拖鞋身高差距就更明显,所以这距离几乎是仰视。 周勀看到她眼圈泛红,一愣,“哭过了?” 她没掩饰,或许是刚才被刺激了一下,情绪收不住干脆就不装了。 “嗯!” “怎么了?” “我刚去了你书房,你真是傻的么,那盆多肉早就已经死了,还养着它做什么?” 周勀听她急吼吼说完,先是愣了下,继而笑:“就为这事?” 常安瞪着他,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又气又急又心疼。 “神经病,你就是个神经病!”她连续骂了两声 周勀眼看她眼泪又要下来了,用手在眼皮上抹了把。 “好了,我就是养习惯了,没高兴扔。” 常安别过头去自己往下咽了一口气,再抬头,可劲踮起脚尖往上凑,顺手又揪住周勀的衣领,周勀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梗,最后不得不含腰配合她,直至两片嘴唇碰到一起他才明白常安的意思。 她在这种事上一向不主动,甚至拉个手一般都是周勀主动去牵她,冷不丁这样周勀十分不适应,僵着腰顿了一小会儿。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常安双手移上去攀住周勀的脖子,柔软小舌顶进来,交缠吸吮,吻得又乱又急。 周勀觉得从脚底到头皮过了一脉电流。 他开始回应,回应常安的突袭,而常安报答他的是越来越激动的吻势,在窒息的最后一秒松开,她巴巴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被吻得发红,一双眼睛犹如过了一层水光,放肆,贪婪,却又笃定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性。感得要命。 周勀喉结滚了滚。 “汤…” “我想要你!” “……” “现在,马上!” 常安语气坚定,手还圈着周勀的脖子上,整个人像挂在他身上。 要命了简直! 周勀只觉小腹一股热气往上窜,弯腰抓起常安一条腿,常安很配合地自己翘起另外一条顺着往他腰上缠。 周勀托住她的臀往上颠了两下,就这么抱着一路进了卧室。 常安被扔到床上,柔软的被褥弹了下,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陷进了棉花里。 周勀摘掉围裙,开始解衬衣扣子。 常安跪着爬过来帮他。 他扯掉她的手:“脱你自己的!” 常安往后缩了下,她身上的大衣进门就已经脱了,里面是一件薄针织,半身裙,捏着下摆往上一提。 周勀几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衬衣和西装裤都脱掉了,抬头见常安正在解半裙的拉链,上身只留一件贴身黑色背心,领口又低,衬得皮肤细嫩如玉。 他把人捞到身下压住。 “不脱了!” 一下从裙底扯掉那层料子。 滚热覆上来,寸寸熨帖,常安掐着他的肩胛骨闷哼出声,脚趾根根蜷缩在一起…… 厨房里的汤还在炖,起初只是冒出一点热气,随着热气越来越多,咕咚咕咚托起盖子,盖子剧烈震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有浓郁的香味飘出来,终于沸腾到某个顶点,浓稠的汤汁从锅里溢出来,白色液体顺着锅沿往下淌… 火似乎在那瞬间烧得更旺了,特别是汤汁浇上去的那一瞬间,呼一下,变了颜色的火苗猛地窜起,伴随着卧室内传出来的动静,男人低而沉的一声闷吼,滋沥一记,火终于灭了…… 周勀松开腰,往后退,常安原本半跪的姿势因为失去支撑力而骤然倒塌。 她一下子趴倒在床上。 半饷之后耳边男人的喘。气声才渐渐平息,周勀捞过被子盖在常安汗津津的背上。 她始终没动静,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面,跟死了一样。 周勀爬过去,拨开黏糊在她脸上的湿发。 “去洗洗?” 她巴巴张着眼,目无焦距,周勀拿手在跟前晃了晃,“常安?” 常安总算转了下眼珠子,“不想动!” “累?” “嗯…” 周勀笑,替她把被子盖好,“睡一会儿,晚饭做好了叫你!” 常安还真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但时间不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从一片狼藉的床上翻到自己的半裙,摸出手机看了眼,护工的电话。 接通之后那边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安安妈妈,你今天还来看我吗?” 这两天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她一直都没去医院,心里多有歉意,可看了眼时间都快八点了。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去看小芝好不好?” 那边一时没声音。 常安知道小家伙大概要不高兴了,确实也是她失职,又赶紧说:“明天我一大早就去,给你带个草莓小蛋糕?” “真的吗?” “嗯,所以今天小芝早点休息,不然明天不能吃蛋糕喽。” “好的,小芝会乖一点,明天等你。” 常安又哄了几句,最后手机转到了护工手中。 这名护工是徐南找的,来自专业的中介所,从这几天来看还算比较负责任,也人勤快老实,所以常安才放心把小芝留给她照顾。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主要是了解一下小芝在医院里的状况,好在并没什么大事,病情也算稳定。 不过护工说下午刘主任去过病房,亲自探望了小芝,还找之前的主治了解了具体情况。 常安这两天没有询问过周勀安排手术的事,但她了解他的做事方式,既然承诺的肯定会做到,而且心中应该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这点她完全不担心。 挂掉电话之后常安下床,这边也没有她的换洗衣服,只能从柜子里找了件周勀的衬衣披上。 简单冲了把澡,头发用吹风机吹干。 她站在镜子前面扣衬衣扣子,领口淡淡的洗涤剂味道,其余再无其他异香。 常安想起之前还因为他和周歆用同款香水而生气,硬是拖他去商场买了一车衣服,连内衣内裤都不肯放过,里里外外看他全都换掉了才解气。 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可是原来自己在感情里也曾有过咄咄逼人的时候。 谁还没点占有欲呢? 常安忍不住对着镜子笑了一声,抬手摸过锁骨上那几枚吻痕,上面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 常安收拾完走出卧室,餐厅那头的灯亮着,菜和碗筷都已经摆上桌了,四菜一汤,旁边长嘴壶里还醒了红酒。 常安砸吧一下嘴,觉得这位老先生有时候还挺会来事儿。 她又绕过餐厅往厨房去,越接近越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 走近才看到他正在打鸡蛋,熟练地把蛋壳敲开,蛋清和蛋黄分离,再往里面倒了一小盒鲜奶,取了搅拌器搅拌。 常安也没走过去,只站在门口看。 他应该已经洗过澡了,之前硬挺的衬衣换成了圆领卫衣,深灰色,下面穿了条收脚管的棉质休闲裤,这么一身穿着敛了平日里的严肃刻板,头顶又晕着橘色灯光,大片厨具和料理台当布景,常安觉得这样的周勀既温柔又平和。 平和的周先生还在用搅拌器打鸡蛋,神态认真专注。 一个侧影让常安觉得其实长得真挺好看啊,若再年轻十岁肯定是俊朗小生一枚,不过又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阅历沉淀之后身上更多了一股厚重的气质,越发能拿人。 奶香再度来袭,常安闻得食欲大动。 “在做什么呢?” 周勀猛地被打断,转身见常安靠在门口,身上穿了件他的衬衣,松松垮垮裹住细瘦的躯体,下摆勉强遮到腿根。 “洗过澡了?” “嗯。” “去外面坐一会儿。” “还没做完吗?” “快了,再等几分钟就行。” 常安坐在沙发上翻了一会儿杂志,都是财经类或者行业方面的专业性杂志,她也没兴趣,并没细看,可是翻着翻着居然有意外收获。 一个跨栏的人物专访,左边几乎占掉大半张纸的照片,照片上的周歆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下身黑色西装裤,头发比三年前更短了些,明眸红唇,全身上下唯一配饰就是耳朵上略带夸张的耳环,尽管如此简约的装束依旧遮挡不住她骨子里的肆意性感。 照片上的人抱着手臂很随意地坐在一张布艺沙发上,身后落地窗里透出一小片维多利亚港。 常安这几年并没有刻意去追踪她的信息,但内体首席女建筑师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所以网上经常会刷到她的新闻,常安也知道这几年周歆越来越好,拿奖不断。 大约一年多前星河建筑事务所在香港开了分支,此后周歆就把工作重心放在了那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来。 “看什么这么入神?”周勀走了过来。 常安抬头,把杂志摊平放茶几上。 “在看星星的专访,她这几年怎么样?” 周勀顿了下,“挺好!” “还是一个人吗?” “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她几时一个人过?” 常安听完苦笑,“也是,毕竟她条件这么好。”说完又看了眼杂志上的人,轻挑眉,“我以为这些年你们会有些发展。” 周勀眼神一沉,“神经!” 常安也不生气,“我甚至想过,我不能跟你再继续,如果非要选个谁陪你一起往下走,我希望那个人是周歆。” 周勀嘶了声,“都这么久了还在为我们俩以前的事介意?”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话!” 不是吃醋不是泛酸更不是无理取闹。 “尽管这些年我不在,但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至少身边要有个人陪伴,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周歆要合适些,毕竟你们彼此了解,也彼此喜欢过,更重要的是她在工作上能够帮到你。” 常安真心实意的,且句句都很有道理。 周勀剐了下牙槽。 “我谢谢你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全!” 他都不知该气还是该感动,但前程往事不想再多提,苦够了,只想到以后该如何甜。 “可以吃晚饭了吗,周太太?”周勀突然俯身双手搭在常安肩上。 原本挺悲凉的气氛一下子被他搅了,常安盯着他那双笑咪咪的眼睛,也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确实有点饿了!” “那还不赶紧?” 他牵住常安把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一起进了餐厅。 ……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隆重的晚餐,更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但是对彼此而言似乎又存在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应该是两人重逢后,在家好好吃的第一顿饭。 周勀举杯,与常安碰了碰。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目光与对面交接之后脑子里又一下子被放空。 “算了,还是吃饭吧。” “……” 常安愣了下,但转念又觉得这才是他的性情。 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海誓山盟,他喜欢用行动来证明。 “好,吃饭!” 常安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实想想真没什么好说的啊,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 ……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喝光了一整瓶红酒,其中大半都进了常安的肚子。 酒没了后她还嚷嚷着再开一瓶,周勀见她双颊泛红,眼睛湿亮,估摸着又醉了六七成。 这女人酒量其实挺一般,还总是沾酒就不肯停。 “酒不喝了,我去厨房给你做个甜品。” 常安嘴里咕哝一声,摇头:“不相信,你还会做甜品,又想糊弄我!”这撒娇的口吻一出来周勀就知道她也差不多了。 “在这等我,十五分钟!” 人起身进了厨房。 常安托着腮帮等,等来等去,觉得十五分钟好像特别长。 “还没好吗?” 她起身往厨房走,想去看个究竟,无奈步伐不稳,穿过客厅的时候膝盖还在沙发角上撞了一下。 “叮!” 听到厨房烤箱一声响。 常安揉着膝盖走过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周勀刚好打开烤箱柜门,戴上隔热手套之后从里面拉出烤盘。 盘上整整齐齐摆了三只小白杯。 一股浓郁的奶香扑鼻,随后在上面一层撒上之前准备好的白糖粉,最后各捻了半颗切好的草莓摆在顶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已经重复过几百遍一样。 直至周勀把那三只小白杯装盘,端到常安面前她才猛地恍过神。 “舒芙蕾?” “嗯。” “你做的?” 眼前男人扬唇一笑,没回答,只说:“尝尝!” 舒芙蕾的食材其实很简单,无非鸡蛋,面粉,黄油,牛奶和白糖,步骤也不难,光看做法只要几步就能做完,可是为什么都说这是世界上最难做的一道甜品之一? 因为鸡蛋多一点不行,牛奶少一点也不行,硬一点不行,软一点更不行,所以必须不断反复练习,反复总结,直至练出手感才能保证最终做出来的舒芙蕾蓬松柔软。 大概这也是喜宝为什么要选择学做这道甜品来留住男人的原因,因为只有这道甜品才能显出足够的诚意,而此时常安看着面前的三杯舒芙蕾,犹如被什么一下子填满心脏。 她拿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周勀问:“怎么样?” 她感受着口腔里的蓬松细软,绵甜奶香,低头狠狠抽了一口气。 周勀见状稍蹙眉,问:“味道不行?” 再抬头时常安却已经红了眼眶。 她边哭边笑着问:“这几年是不是一个人偷偷在这练了很多次?” 言情海 第287章 她这样很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不说话,替常安抹了把眼泪。 “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常安咽着嘴里的舒芙蕾,苦涩里裹着丝丝甜味。 “还不都怨你?” 他虽不会说,可是他会做,老先生浪漫起来更要命。 周勀笑着问:“是不是很感动?” 常安又挖了一口舒芙蕾到嘴里,这哪儿是感动啊,根本心里难受得要命。 眼泪又开始扑簌扑簌往下掉。 周勀眼看不好了,赶紧搂过人在她头顶摸了两下,“好了好了,还越哭越来劲了,不是说这东西要趁热吃?” 他把常安带去客厅。 常安自个儿缩在沙发里,手里拿着小杯子,一勺勺往嘴里挖。 她吃得很快,因为怕慢了舒芙蕾会塌掉,周勀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好笑。 “你慢点儿!” 他给她去接了半杯温水。 常安摇头,已经快两个下去了。 “你要不要尝一点?”她挖一勺要递给周勀。 周勀脖子往后仰,“不用了。” “吃一点嘛,你手艺不错!” “真的不吃。”他拿手挡,常安这才想起来。 “哦对,你不吃甜食。” 他以前确实不碰甜的,就连咖啡也是美式,连奶都不愿加,可是想想又问:“你做的时候不尝的么?” 周勀摇头:“不尝。” “不尝你怎么知道味道对不对?” 周勀苦笑,“我当时学的时候并没打算做给谁吃,所以味道怎样不重要。” 他只是做,专注于过程,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次次调整配量,精确奶和蛋的比例,可是却从未想过要做出来端到谁面前去。 常安哑然,埋头看着杯子里的东西,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三年来她承受了所有痛苦,独自煎熬,以为自己多勇敢,多坚强,甚至多伟大,可是周勀有句话说对了,她在没有经过他同意之前就把他彻底排除在外了。 如果说这些年她过得很苦,那他肯定也备受煎熬。 常安放下杯子和勺子。 “对不起…” 周勀愣了下,“怎么了…吃得好好的说这种话。” 常安半跪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可是我发现或许是我错了。”她曲着腿又坐回去,“如果三年前我能早点回来找你,可能这几年大家都会好过一些。” 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一千多个日夜。 常安知道这些代表什么,代表分分秒秒的煎熬,代表无穷无尽的绝望。 “是我太自私了,或者其实根本是我不够坚强。我嘴上说不敢回来面对你们,可说到底是我不敢面对自己,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三年里她几乎一直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特定的环境里,焦淳的小渔村,破败脏乱的埰岗,她其实是刻意杜绝自己与以往的人际圈子发生任何交集,且终日戴口罩,带帽子,穿又大又宽的衣服,恨不得把自己手脚到脸全部包起来。 沉默,少言,冷淡,外表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疏离感,可是说到底她只是用一种麻木避世的方法在消极逃避。 常安埋头深吸一口气。 “我是不是很没用?” 周勀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刀割似的,她怎么会这么想? “没有,你很坚强,很棒!” “可是我这几年让自己过得很不好。” “哪里不好?”周勀过去把人扶正,看着她再度泛红的眼睛,“你去孤儿院做义工,你愿意抚养小芝,你自己赚钱养活了自己,你还戒掉了海洛因,你应该佩服自己,而我…” 周勀摸着常安的头,一下下,怜惜心疼,“而我最该感谢的也是你,尽管瘦了一些,尽管吃了很多苦,但是你好好地回到了我身边,没有堕落,没有迷失,没有在困境中放弃自己,你都不知道,现在的你让我有多喜欢。” 周勀一鼓作气,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讲了出来,这也大概是他迄今为止讲过最肉麻的话了,可是句句发自肺腑。 他喜欢她曾经的温和美好,被富贵豢养出来的优雅气质,更喜欢她现在的笃定从容,有被苦难浸过之后散发出来的幽香。 常安低头别过脸去。 “真是…”她嘴里嗤着声,眼泪往下掉,眼梢却又笑个不停,“感觉你今天嘴巴像抹了蜜。” 周勀挠了挠额头。 刚才那番话确实不像他的风格,要不是今天气氛到这他大概也不会愿意说,可是真就是他的心里话。 “那不如说个更肉麻一点的?” 他伸手把常安捞到自己腿上。 常安怕摔下去,不得不圈住他脖子,“还有什么更肉麻的?” 周勀捞过她脑袋埋在耳根当即说了一句。 常安眼神一定,之后拿手就往他肩上抡,“你…你怎么越老越不正经?” 周勀舌头剐了下,他可以承认自己不正经,但不承认自己老。 “我很老吗?” “过年都三十六了,还不老吗?” “只是年龄而已,其他地方你觉得我比二十出头的时候差?” 常安又嗤了声,“我又没感受过你二十出头的时候怎么样!” 周勀被硬生生地怼回来,愣了一下之后掐住常安的腰把人压到沙发上。 常安尖叫:“你干什么!” “不是说没感受过么,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他撑起上半身,把常安乱挥的两条手臂摁到头顶。 …… 常安以前觉得周勀在男女之事上还算克制,可是最近几天近乎沉迷,每天不来个两回绝对不会放她过门。 今天更是要命,他把常安抱着搁到窗台上。 身后是万里夜空,对面是密集的楼群。 怡和处在闹市区,楼宇上一盏盏灯就像一个个橘黄色的方格子。 常安被镶在格子里,抱着抖着求他起码把窗帘拉起来,可他偏不肯,发了狠劲一下下往里撞,常安起初还有一些意识,后面被撞得七魂去了六魄,酒劲也随之上来了。 她觉得这事大概也会上瘾,特别是身后抵着冰凉的玻璃,身前盯着周勀的眼睛。 他还是那双专注而深沉的眸子,一下下带着劲。道的频。率在她体内堆积快。感,坚定,有力,并带有自己的节奏。 常安觉得他会情动,但很少失控,即便是最激烈的时候他也顶多闷哼一声,然后全场必须由他掌控,绝对克制,又绝对霸道…… 那场做完之后周勀把常安弄去洗澡,她腿都有些站不住了,懒得很,最后两人一起洗了盆浴。 好在怡和这边的浴缸还算大,放满一大缸水,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常安后背贴着周勀的前胸。 温热的水漫到胸口,她把身体重量都靠在周勀身上。 体内余韵渐渐消退,她的酒劲也随之消了不少,余下的便是深夜的清醒。 “这几年佳卉还跟你有联系吗?”常安突然问。 周勀顿了下,“很少,几乎没有。” “她还在星星的事务所里做事?” “不在了,你走后没多久她就离职了,不过后来应该去了另一家事务所,我听人提过,最近两年发展得不错。” “你们一直没有见过面?” 周勀想了下,“当年你出事之后她对我意见很大,觉得是我没把你照顾好,后来你的丧礼都是她全程张罗,为这事她也找我闹过好几次。” 常安几乎可以想象出常佳卉撕心裂肺的样子。 “她当时应该也很伤心吧?” “何止伤心,恨不得让我去给你陪葬。” 常安笑了笑,心里却酸涩无比。 “其实我小时候对佳卉并不好,总是变着法子欺负她,阴她,可她好像从来不会生气,还是成天黏着我。” 这点周勀也听说过,按理他俩这尴尬关系不做仇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姐妹情深,可很奇怪的是后来居然感情一直不错。 “或许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周勀说道,“有些人注定当冤家,有些人注定当朋友,有些人注定当姐妹,还有,可能注定就是夫妻。” 以前常安是不大信这种“冥冥中”的调调,但经历过这么多事,也算看透看清了,突然觉得很多事情的起因结果似乎真的无法用一套合理的逻辑来解释,最后只能都归结到“冥冥之中”的论调里。 她稍稍在周勀怀里调整了个姿势。 “等小芝手术做完了,我想去看看瑛姨。” …… 常安先洗完裹着周勀的睡衣出去,周勀晚几分钟,等走回卧室她人已经钻进了被子,大半个脸都裹在里头,只有一小撮头还露在外面。 周勀站那突然笑了笑。 三年,习惯闷被子里睡觉的毛病还是没有变。 他熄了灯,上床,顺手把人又揽到怀里。 自从常安回来之后周勀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每天24小时像是生生延伸至48小时,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好像变得悠悠晃晃。 周勀:“睡了?” 常安:“没有。” 周勀:“还不困?” 常安:“还好,上午在长河补了一觉。” 身后一时没了声音,常安等了会儿,主动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肩膀上搭着一只手,男人的手指在皮肤上轻轻敲。 沉默片刻,周勀终于开口:“你这几年也一直没跟你哥联系过?” 他以前在常安面前都直呼陈灏东其名,现在却说“你哥”,常安顿了下,“没有。” “也没见过面?” “嗯。” “所以你这几年连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常安在黑暗中紧了下眉,转过身来,“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我能问什么!” 常安笑了下,“我怎么感觉你这些话有点酸?” “酸?哪里酸?”他还不肯承认。 常安手指在他胸口也敲了敲,“行吧,你说不酸就不酸,但这些年我确实没他的一点消息。” 陈灏东毕竟不是周勀,后者也算半个公众人物,特别是近两年荣邦风头太劲,频频大动作,所以常安随便在网上搜一下就能知道周勀的大致近况,但陈灏东不同,他没这么大来头,所以常安这几年对他真的是毫无信息。 “怎么,你不信?”常安反问。 周勀把胸口那只摸来摸去的手拿掉,“别乱动,我信!” 常安笑了一声,“不过你应该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我哥这几年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 周勀觉得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想了一会儿,“你想听哪方面?是事业工作还是个人问题?” “随便,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周勀想了下,“要不先说工作方面?” “嗯。” “他从元玺出来之后自己成立了建筑公司。” “这个我知道,当年在辉建工作的时候跟他有接触过。” 还就为这事两人闹出了“绯闻”,最终除夕夜周勀远走沈阳,再到后面常安去沈阳找他又误会他和周歆,种种因果一步步促成了现在的面目。 不过常安不想再提这些事,周勀也显然不想提。 没任何意义。 常安接着说:“但我知道当年他那家公司规模很小,资质不全,全靠辉建那边给了他几个外包工程。” “嗯,何止是规模很小,说难听点就是一个注册了营业执照的工程队而已,不过这两年发展得还不错。” 就个人能力方面周勀还是有佩服陈灏东的地方,尽管这人不是建筑专业出生,做事也总是没章程,可重在有胆量有魄力,加上讲义气,重情义,所以身边总有一堆愿意为他鞍前马后的人。 能做到这一点其实也不容易。 “你们现在还经常见面?”常安问。 “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因为工作原因。”顿了顿,周勀又补充,“但他应该已经不住在云凌。” “搬走了。” “算吧,但他的工作性质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工地上,跟着项目走。” 常安明白了意思,之后沉默不语。 周勀等了一下,“还有什么要问?” “没有了。” “想跟他联系?” “可能,不过目前没这个打算,晚点再说吧。” 她需要时间,一步步来,一步步走,一步步去面对以前那些人和那些事。 周勀又撸了下她的发顶。 “睡吧,别胡思乱想。” …… 第二天一大早周勀去公司,顺便把常安送到医院去。 路上常安买了个小蛋糕,这是她昨晚答应小芝的事。 到病房之后陪小芝吃过早饭,又半哄半拦地给她挖了两口蛋糕,结果还没吃完刘沛强就来了病房…… 言情海 第288章 手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小秘书抱着一大摞要签字的文件过来敲老板办公室的门,可惜里头已经没人回应。 这会儿都已经九点多了,老板还没来上班。 小秘书欲哭无泪。 要知道周勀在下属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特别是最近几年,只要没应酬和出差,几乎每天都是全公司来得最早,下班最晚的那一个。 可最近一周不是无缘无故“早退”就是无缘无故“迟到”,甚至还有两次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旷工”了,一整天干脆没来,实在奇怪得很。 小秘书最后敲了两下门,绝望,抱着东西要走,一转身却见周勀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一手拿着大衣,一手正握着手机跟谁在打电话。 “…我跟刘主任和吴院长都通过电话了,医院那边应该都已经安排好……刘主任说手术治愈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我?我刚到办公室……” 周勀一抬头便看到门口抱着文件的秘书,冲她比了个手势,按密码开了门。 进去之后秘书见他也没挂电话的打算,不敢吱声,就站跟前等。 “…你今天一天都在医院?午饭吃什么?需不需要我叫小赵给你买点过去?……我下午有个会,要是结束得早可以过去接你……好,先这样,挂了……” 周勀含着笑把手机扔到桌上,抬头见小秘书碉堡似地站在那。 天哪天哪,看来老板真的是谈恋爱了,真的是有第二春了,刚才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实在太明显,他甚至都不带掩饰一下,所以最近今天大伙儿的猜测都是对的喽? 小秘书一通心理建设。 周勀拿手叩了两下桌面,“找我签字?” “啊,是,是的!”小秘书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办正事,赶紧把手里抱的文件搁桌上。 周勀今天确实心情不错,签字也爽快,发现几处错误竟然都没发火。 小秘书抱着文件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长长舒了一口气。 …… 两天后小芝进行手术,刘沛强主刀。 手术时间定在上午,上午九点开始。原本那天周勀要留在医院陪她,但是刚好市里有领导过来视察,实在没法走。 常安独自把小芝送进手术室。 小芝很乖,也很勇敢,进手术室之前常安握住她的手。 “等你从这里面出来,养好病,安安妈妈带你去学校报名。” 孩子似懂非懂,却知道拼命点头。 一路把她送到手术室门口,家属不能进去,常安觉得应该还需要再交代一点什么,可是喉咙梗得厉害,最后也只是用手轻轻蹭着小芝的头,自己压下去用额头顶了顶她的脸。 “小芝最棒是不是?” “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加油!” “嗯,加油!”一只枯瘦的小手轻轻勾了勾常安的手指。 常安努力笑了笑,“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在那天阳光甚好,手术室门口的走廊被照得通亮。 常安目送小芝躺在床上被护士推进手术室,沉重的大门合上,红色警示灯亮起来,她终是忍不住双手捂住脸。 很难想象,一个才六岁左右的孩子要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面对器械和麻醉,进行一场如此浩大的手术,可这是她生的唯一希望,就如跟生命赛跑,这场手术便是赛场。 常安独自坐到门口的长椅上,双手撑住额头,她在心里为孩子祈祷,权哥,要是你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小芝手术成功。 大约十点多的时候周勀打过一通电话。 “手术情况怎么样?” “还没结束,不清楚。”常安的声音哑哑的。 周勀问:“哭过了?” “没有。” 她是真的没哭,只是心里不得劲,浑身都是无力感。 周勀那边轻轻叹口气。 常安想起来他今天要接待上头来的领导,怎么会有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 “车上,去施工现场。” “旁边没人?” “小赵和徐南,怎么,你有话要说?” “没有,怕你打电话不方便,所以问问。” 那边嗯了一声,一整个早晨他确实一直在忙,也就坐车去工地的路上才逮到机会给常安打了通电话。 他知道小芝在她心里的地位,所以这会儿心里有点担心。 周勀又看了下腕表。 “这边完了还安排了午饭,你一个人行不行?不行的话我让徐南先过去。” “不用了。”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没照应。” 常安抬身往墙上靠了靠,说实话她此时真的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尽管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握一下她冰凉甚至有些发抖的手都行。 可是周勀太忙了,今天这种场合更是走不了。 “没关系,过来也是空等,我一个人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 常安假装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孩子了,没事,你忙吧,有事我会找你。” 周勀那边挂了电话,常安闭着眼靠在墙上喘了一口气。 那会儿过十点半了,小芝已经被推进去近两个小时,常安始终以同一个姿势坐在那,偶尔走廊里经过几个医生或者护士,她神情绷得很紧。 十一点多的时候徐南过来了。 常安愣了下,不是叫他别安排人过来的么。 “太太,周总让我来给您送午饭。“徐南递过来两只纸袋。 常安勉强笑着打招呼,“谢谢,麻烦你还特意跑一趟。” “我没事,主要是周总担心您。” 常安接过纸袋,“你们吃过了?” “还没,周总刚陪市里领导视察完工地,这会儿应该一起去吃午饭了,他不放心您,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常安没再多问,把纸袋搁长椅上。 徐南:“您去吃点吧,趁热。” 常安实在是没胃口,但人把饭都送过来了,不吃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她打开纸袋看了眼,却只拿了块三明治,把余下东西搁旁边。 “你也没吃饭吧?一起吃点吧。” 徐南跟常安虽说不是特别亲近,但毕竟也算熟了,他倒也没客气。 两人并排坐在那开始吃东西。 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加之周围压抑的环境也不合适,所以起初都挺沉默,就中间徐南给她拧了一瓶水。 “谢谢!” “客气。”顿了下,徐南又见她吃半天也没吃下去几口,知道她心里担心,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作罢。 常安吃几口就不吃了。 徐南心里有点慌,老板让他过来送饭,结果她就吃了两口三明治,回头被老板知道估计又得不高兴。 这差事没办好啊,年底了,徐南还想着要多拿点奖金。 “要不您再尝尝这个?” 徐南又递了另一只袋子,常安之前没注意,打开看到里头摆了一只精致的纸盒。 “周总说您喜欢吃甜品,让我过来时给您捎一份。” 徐南帮常安把盒子拆开,居然是一只很小巧的蛋糕,上面点缀了马卡龙和花瓣,还是心形,漂亮精致得有些过分。 常安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徐南不大好意思地撸了下脑门,“也不知道您平时喜欢什么口味,随便给您挑了一个,店员说是招牌新品,要不您尝尝?” 常安抬头看徐南,他目中饱含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的不好意思。 这表情总算把常安逗乐了,她笑了一声,问:“在他身边当差很辛苦吧?” 徐南起初还没明白意思,愣了两秒才懂。 “您是说周总?” “嗯。” “没有,没有这回事。”他嘴上否认,可是眼神表情里的忐忑已经出卖了答案。 常安笑意更浓,“他掌控欲强,平时也很少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 工作上周勀总有超乎常人的自信和行动人,所以绝对大刀阔斧,全凭一人做主,这点在圈里已经出了名。 徐南推了下眼镜,略带僵硬地笑了声:“但周总思路清晰,目光长远,基本他看上的项目就不会赔钱。” 这点常安也知道,他虽自信,但并不自大,棋局总是摆在心里。 “这几年公司发展得很快,全凭周总眼光独到,下手又快又准,特别是融安这块上,圈内算是一个奇迹。” 用短短三年打造出国内首屈一指的商业地产,这点确实无人能及。 “但是周勀这几年也确实很辛苦,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花在工作上,压力很大,只是外人看不到而已。” 之前还有些尴尬的徐南,话匣子打开之后就有些收不住。 “特别是最近IPO进程接近尾声,计划年前赴美上市,周总的压力可想而知。” 关于荣邦上市的事常安也知道,网上时有新闻,但她从来没问。 “年前就计划上市吗?” “原计划是这样,但前两天周总说可能需要推迟。” “为什么要推迟?” 徐南又推了下眼镜,目光似有若无地看着常安。 “他没说具体原因,但我猜测,可能是因为您。” “因为我?” 徐南觉得话到这份上,不如干脆挑明吧。 “周总很在乎您,您能回来他很高兴,所以想多花点时间陪陪您,可是如果年前上市,这阵子需要长呆美国,您这边就照顾不到了。”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小芝又刚好要做手术,他大概不想在这个时候把您一个人留在国内。” 常安愣了下,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转念又问:“计划是能改就改的吗?” 徐南一脸迷样,大概也是反应了两秒才懂她的意思。 “照理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前期方案都是按照计划来做的,一改后面很多事都要跟着动,而且这种事变数太大了,上市团队那边这两天也一直在给周总施加压力,但他好像听不进去。”说完徐南很无奈地笑了两声。 常安一时哑然。 尽管她不懂中间的具体操作,但近一年荣邦的重头都在IPO上,这就好比一艘巨轮高歌猛进,眼看就要进港了,却在最后关口突然停了下来。 常安从未没想过自己的存在会让周勀作出这么大牺牲。 “回头我问问他。” “啊?您要问什么?”徐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赶紧补救,“周总做事还是挺有分寸的,相信他推迟计划应该有把握,而且我刚才说的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说不定周总有自己的打算。” 常安见他又急又怯的样子,忍不住又笑。 “我知道,我只是问问,不会出卖你。” “……” 徐南只能笑笑,摸着鼻子转过身去,心里暗骂自己说话不动脑子。 此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又隔了一会儿,突然一穿蓝色衣服的男护士提着一只保温箱匆匆忙忙跑过来,一直跑到手术室门口,门开了,从里头探出来另一名手术护士。 “血取到了?” “在里面!” 常安一听赶紧跑上前,“怎么了?是不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 当时手术护士还站在门内,大概没料到这时候家属会凑上来,接过保温箱之后情急之下推了常安一把。 “家属别堵门口,去外面等!” 这一推可好,常安看到对方手套上的斑斑血迹,心里更是没了主意,可手术室的门已经迅速关上。 徐南拉住男护士,想要问一下里面什么情况,可男护士直摇手,推说不清楚。 常安一下靠到墙上,面色发白。 徐南赶紧安慰:“您先别太担心,手术过程中输血很正常。” 可是常安又何尝不知,一般手术之前护士都会根据输血量备好要用的血袋,临时做到一半匆匆忙忙再调血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那时差不多快一点,常安耐住性子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术室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太煎熬了,似乎每分每秒都在焦虑中度过,既盼着门早点开,又害怕最终出来的会是坏消息。 常安摸了下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带烟了么?”她问徐南。 徐南愣了下,“不好意思,我平时不抽烟。”想了想又问,“您想抽烟?我可以现在下楼给您买一包。” 常安低头舔了下嘴皮。 “不用了!” 她又逼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双腿并拢,身体直直挺着,时不时瞄一眼对面的警示灯。 那模样看着没什么,可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克制的焦虑。 徐南想着一会儿要是孩子手术真出了问题怎么办,估计常安会奔溃,而他到时候该怎么处理。 越想越棘手,越想越担心,情绪也被弄得焦虑无比。 时间就在情绪反复中一秒接着一秒过去。 两点,三点,里面依旧毫无动静。 整整五个小时了。 常安到最后已经双手抱住头,曲膝,整个人快要缩成一团,以至于田佳琪带蒋琴过来她都没打招呼,还是徐南跟她俩大致说了下手术情况。 本来走廊里还挺安静,结果田佳琪一来就有些闹腾起来了,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跟蒋园长聊着什么,一会儿又拿着手机在发语音。 她好像加入了一个义工群,里面好些人都曾去向日葵当过义工,自然认识小芝。 这种“做手术”的大日子,田佳琪代表众人过来,肯定要随时在群里告知手术情况。 常安在滴滴滴的微信声中变得越发不安,唯一好的是田佳琪从头到尾没过来烦她,这点上还算知趣。 这种“热闹”景象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过四点了,走廊里的光线都开始变得微弱下去,常安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正这时…… “周大哥!”突然听到田佳琪喊了一声。 常安抬头。 周勀从电梯那头几乎小跑过来,形色匆匆,田佳琪半道迎上去。 “你怎么过来了。” 可周勀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常安坐的椅子前面。 “怎么样?” 常安抬头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光,突然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什么坚强独立,说到底都是因为身边没有人,无人依靠时都会产生一种没道理的孤勇,可是一旦身边有人,本性里的脆弱和无助就会立马露出头来。 常安觉得克制半天的担忧在那一瞬间到达顶峰。 周勀却被她湿润的眼睛吓到了,一下坐到常安身边,伸手把人揽过来,手掌一下下撸着她的肩膀。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常安吸了下鼻子。 “小芝到现在还没出来,我很担心。” “就为这事?” “快七个小时了。” “这是大手术,七个小时很正常。”他语气极其平静,可是手臂把常安箍得很紧。 大概就是他身上这种四平八稳,好像天塌下来都不要紧的冷静,在某些特定时刻总是能给常安带来很多安全感。 “真的正常?” “当然,七个小时而已,这种手术起码六到十个小时之间。” “可是中午的时候我看到有人送了两袋血进去。” “一袋血也就400cc,这种手术中途取血是常有的事。” 他像一个长辈似的,不厌其烦哄着常安,语气平和,表情温柔,那画面完完全全就像家长在哄孩子。 旁边徐南推了下眼镜,当没见着。 蒋园长却想愣直眼,这算什么情况?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剩下田佳琪,表情郁结,心情复杂地站在那,她之前虽已在医院撞见过两人的亲密,但并不清楚两人的真实关系,之前打电话给刘舒兰也只是抱怨周勀在外面找了女人,但还没人告诉她,这个“女人”是名副其实的周太太,以至于她现在亲眼目睹周勀对她的态度,细致,温柔,还有眼神中昭然若揭的心疼和担心,已经远远超出了田佳琪的想象。 这可是前段时间刚拒绝她的男人啊,口口声声说着忘不了亡妻,怎么一转身就又去哄其他女人,而且还哄得这么走心! 田佳琪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就这时门上的警示灯突然灭了,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几位医生先出来,为首的便是主刀刘沛强。 常安“嗖”地一声站起来,无奈久坐导致头晕,加上又有点贫血,身子剧烈晃了一下。 周勀赶紧扶住,“怎么了?” 常安摇头:“没事!” 她推开周勀走过去。 “刘主任,孩子怎么样?” 刘沛强确实也已经上了年纪,现在做完一场这种耗时长的手术也有些吃不消。 他摘了眼镜和口罩,缓了下,“手术很成功!” 短短五个字,对方声音也不大,可像是某种盖棺定论,她苦熬七个多小时终于等来这条好消息。 “也就是说,小芝没事了?”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但后面还有一段术后康复期,只要这段时间能够平稳度过,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常安听完激动无比,手指掐着周勀的手臂。“听到没有,小芝没事了,她没事了。” 周勀也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弄得有点撑不住了,拍了下她的肩。 “听到了,你先别激动!” 之后周勀跟刘沛强和随行的几个医生道了谢,很快小芝也被推了出来,直接进了加护病房。 因为人还没醒,加上加护病房有探视要求,人没醒之前连家属都不能探视。 蒋琴见状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徐南眼瞅着觉得在这也不方便,便凑过去问田佳琪走不走,起初她还想再呆一会儿,可徐南充分发挥了一个耿直男的潜质,硬生生把田佳琪给“劝”走了。 加护病房的走廊上只剩下周勀和常安两个人。 常安站在窗户外面往里看,里头一张病床,小芝独自躺在那,身上插满各种管子。 她用手指摩挲着玻璃。 “小芝很乖,又懂事,可是为什么这么小就要承受这些?你说这个世界有时候是不是很不公平?” 她对着玻璃里头的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勀不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会好起来的,刚才刘主任也说了,手术很成功。” 可是常安低头,似很痛苦地喘了一口气。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她握住拳头,指甲一根根掐入肉里。 她总告诉自己愿意收容小芝是为了报恩,可是内心深处明明埋着另一种情绪,类似于渴望,弥补,寄托的感情,只是从不愿诚然,只是默默摆在心里。 好一会儿,常安再度抬头,已经把刚才有些奔溃的情绪收拾干净。 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开口:“等她度过了术后恢复期,我想正式去办领养手续。” 言情海 第289章 虫儿飞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小芝一直到晚上才清醒,常安第一时间穿好隔菌服进去看她。 将近八个小时的大手术,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无疑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这会儿尽管已经醒了,但意识模糊,也没什么力气,罩着氧气罩的小脸更是毫无血色,白得吓人。 常安揉开她额头被虚汗打湿的头发,隔着一次性手套握住她的手。 “小芝?” 小丫头眼皮轻轻颤了下,视线慢慢撑开一条缝隙。 “安安…安安妈妈…”声音低若蚊蝇,好像多吐一个字都很费劲。 常安听不清楚,不得不俯身把耳朵贴到她嘴边。 “我在,感觉怎么样?刀口有没有觉得疼?” 孩子大概还不知道刀口是什么意思吗,嘴里喃着:“疼的…肚子……肚子疼……” 常安往下沉了一口气。 身上被剖开那么长一条口子,现在麻药过了,怎么可能不疼。 常安捏紧她的手,“我知道,可是你得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嗯?”最后一声她的嗓音显然已经有些破哑。 这么小的孩子遭这种罪,常安心疼,但在小芝面前她尽量不表现出来,只能自己忍着。 周勀没进去,站在走廊上等。 加护病房的窗口没有拉帘子,他看着常安俯身贴在孩子耳边,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他听不见,可是常安的表情面容看得真真切切。 一片雪白的病房,里头灯光敞亮,身后是监护仪和氧气瓶,她弓着腰俯在床前,时而微笑,时而低语,时而眉头皱着,有很明显的心疼和隐忍染在眉宇之间,可是她始终将情绪控制得很好,眼神中流淌着一股温柔的坚定,这种坚定像是在她身上罩了一层光,让她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妆容素淡,却依旧能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中夺目绚烂。 周勀被这画面吸引,他好像忽然明白自己为何痴迷于这个女人了,痴迷到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 因为常安身上带有某种特质,无论贫穷还是富贵,体面还是潦倒,这种特质都能让她保持一颗温柔且坚定的心,不争不抢,不恨不怒,甚至连一丝怨愤和浮躁都没有。 她就像一朵流云,一汪清水,跟这种人处久了会上瘾。 加护病房探视时间只有15分钟,可是常安一直不出来,工作台上的护士耐住性子又等了会儿,大概看常安也没自觉的意识了,走过去提醒。 小芝意识朦朦胧胧,可是看到护士让常安出去就开始哭。 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尽管从小独立也很乖,但刚做完一趟手术,要她顶着伤口的疼痛浑身插着管子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确实很残忍。 或许心理上的恐惧远远要超出生理上的疼痛。 她花尽全身力气拼命揪住常安的手,不肯让她出去。 常安心软,又俯身哄她,可是越哄越不对,孩子呜呜呀呀哭得一抽一抽。 护士起初还好言相劝,但眼见着这“母女”俩不撒手了,上前拉常安。 “时间到了,家属先出去!” “可是孩子在哭…” “哭很正常,我这边会哄,麻烦你先出去!” 护士显然克制着情绪,手上却用劲,硬是扳开小芝的手把常安拉到一边,这下可好,小芝哭得更厉害了,一口一口喘气,白气都扑在氧气罩上。 “你等等…你先等等,你不能这样!” 常安也急上了,绕开护士要往床边走。 她明明听到孩子在喊妈妈,喊妈妈别丢下我。 “她平时很乖的,你让我再去跟她说两句话,再说两句就行……”常安强行要去床边,护士挡在中间。 “我知道当妈的都心疼,可你留在这有什么用?” 可是常安不听,硬要凑上来,加护病房的护士大概也见惯了这种场面,结结实实杵那,双手扯住常安,“孩子这么大哭挺正常,但你留在这只会让她更娇气,赶紧出去,出去我就能哄,不然吧回头哭厉害了伤口裂开又得重新缝针。” 大概是这句话吓到了常安,她身子顿了下,护士趁机利利索索地一通赶,硬生生把常安推出了加护病房。 门关上,人被挡在外面,连同里面孩子微弱的哭声和护士的说话声一起被隔断。 常安站在那敲门。 “你让我进去!” “你让我进去再跟她说几句话……” 周勀上前从后面揽住她,“探视时间到了,这是医院规定。” 常安偏不听,要去拽门。 周勀没辙,只能把人往旁边拖了拖,一直拖到窗户前边,常安已经听不到里头的声音,但能透过玻璃看到床上的人似乎在踹腿,尽管幅度很小,大概也是没多大力气,可是床微微晃。 床前的护士弯腰在跟孩子说着什么,双手也摁在两边肩膀阻止她在床上挪动,尽管声音听不见,可从表情来看带着一点愠怒和不耐烦。 常安看了更加心急。 “小芝平时很乖的,她一般不会这样!” “她还是个孩子,她会害怕,你知道吗?她会害怕,你松开我,让我进去!”常安显然开始急躁起来,甩着手要挣开周勀的桎梏。 周勀强行捏住她两条手臂。 “你进去能有什么用!” “再说这是医院规定,不可能让你呆在里面陪床!” 她却犯了倔劲,死活挣着要走。 “松开我!” “我让你松手,你凭什么管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咬牙切齿,抬头瞪着周勀,周勀看到她眼圈泛红,就那一刹那的失神,常安趁机挣脱又往门边跑,周勀赶紧追上。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常安如此失控,歇斯底里,甚至不顾场合。 “这里是医院,你能不能冷静点!” 周勀也顾不得了,强行把人扭过来面向自己,双手扣住她的肩,眸光森寒注视。 “我知道你心疼,也知道你担心,但是医院有医院的规定,你进去不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造成孩子术后感染,你到底是要帮她还是害她?嗯?” 周勀一通训斥,不留丝毫情面。 他希望能骂醒常安,可是眼前的人睁大双目看着他,起初眼中有愤怒,有挣扎,甚至带有一股强烈恨,渐渐往上堆积,却在某一秒,几乎刹那之间,所有强烈的情绪如亭台楼阁倒塌。 她低头看着地面。 “你根本就不懂…” “你懂什么呢?你们都不懂……她还这么小,这么小的一个……我却要独自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把她扔下了……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不配…明明比死还难受,我却连陪她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就低头站在那里自言自语,身体在细微摇晃间剧烈战栗。 周勀渐渐听出不对劲。 “常安!” “常安?” 他往前进一步,在她快要倒下的那一秒架住她两条手臂。 “你在说什么?” “你冷静一点,看着我,嗯?” 他双手托住常安不断往下瘫软的身子。 常安缓缓抬头,走廊的灯光一丝不漏像是全部浇在她脸上。 周勀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被泪水浸透,她却死活咬着嘴唇,目光凄然而又绝望地看着眼前人。 就那一瞬,周勀犹如醍醐灌顶。 是那个孩子。 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最终却在未成形的时候化成血水流在了海里。 常安死死撑住一口气。 这么多年了,她吃尽苦头受尽白眼,能活到现在已经算奇迹。 她也从未向任何人提及当年孩子流产的事,即使跟周勀相见了,回来了,也一直没和他谈到过这个问题。 种种迹象表明她或许也未必在意,毕竟孩子流掉的时候还没成形,充其量就是一个胚囊。 她没必要为一个胚囊欲哭欲死。 可是错了,她越在乎的东西越不刻意,总是小心翼翼地藏在最深处,包括爱的人,受的伤,还有痛失的东西,所以这么多年不与人提,生生把那一块烂肉长成了某个隐藏的禁忌,但今天小芝的手术让她心中克制多年的疼痛一下子泛滥起来,像是触动到了某个开关,打开就再也收不住。 可是怎么办呢? 她没办法去怨,没办法去恨,甚至连痛诉一下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自己扛着,忍着,忍到最后咬紧牙关,胸口起伏剧烈,有明显压抑的呜咽压在胸口,却不敢也不愿哭出一点声音。 周勀看着这样的常安,心疼犹如巨网罩下来,可是任凭平时口才和思维绝佳,到这一刻却发现一无用处。 原来过于强烈的悲痛真的可以控制所有理智。 他不疼吗?他不痛吗?不,相反,他是双倍的,一半来自于那个失去的孩子,还有一半来自于常安。 “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周勀把人揽到怀里。 常安嘴里依旧不吐一个字,可是牙缝中迸出低吼声。 她抬手捶打,敲击,指甲一下下往周勀肩肉里抠,瞬间变成一只暴躁又悲愤的小猫,带着一身利爪和戾气。周勀也不觉得疼,任由她撕打发泄。 常安像机械似地足足在他身上招呼了半分钟,许是打累了,打酸了,终是揪住他的衣领,浑身虚脱般往地上瘫。 周勀一把拽住,卯足力气把人圈到怀中。 常安把头埋于他胸口,像是憋了几年的那口气到了顶峰,哇一声,撕心裂肺的一记哭喊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孩子没有了…” “我的孩子没有了!” “周勀,你知道吗?你还有很多选择…可以代孕,可以再找别人给你生,可是我不行……” “…没有了,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 常安的哭声混着嘶喊声,一字一句都像刀刃往他肉里割。 周勀抱着怀里几欲要晕厥的人,感受着她的战栗和绝望,却无能为力,只能用手掌尽量抱住她的头,抱住她的背,让她往自己怀里贴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直至感觉把她的骨头都收紧,他才埋下去在她发顶重重落了一个吻,最终闭上眼睛,一同与她坠入绝望。 …… 两人在走廊站了很久,久到护士把小芝哄睡了,另一个值夜班的护士过来换班。 走廊上有人来回走路的动静把人拉回现实。 常安慢慢站直,推开一点,周勀松手,她站稳。 情绪从一个顶峰开始往回落,此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算是恢复了一些。 夜班护士换好衣服进去,里头那个护士出来。 “还没走啊?”她直接走到常安面前,见常安眼圈红得厉害,一看便知刚才哭过了,微微叹口气,“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啊,也不是诚心要赶你,但这是医院规定,我们本职工作,其实也是为了病人负责。” 常安没吭声。 护士见她好像说不通,又看向周勀,尴尬笑了笑,“你是孩子的爸爸吧?麻烦劝劝你太太,这是无菌病房,家属长时间呆在里面容易增加孩子术后感染的几率,更何况她呆在里面也没什么作用,所以麻烦还是要配合一点。” 护士对周勀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况且讲的话也句句在理。 周勀顺手把杵那的常安拉到自己身边。 “她也是心疼孩子,刚才给你添了麻烦,实在很抱歉。” 护士见他似乎极其明事理,又趁热打铁灌输了几句,毕竟小芝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加护病房,护士大概也是头疼这种情绪反应激烈的家属。 周勀一一都接了,也很礼貌地周旋了几句,最后护士离开的时候口气明显好得不成样。 之后常安坐回椅子上,刚才的大悲大哭好像没了踪影。 周勀也没说话,陪她坐了一会儿,直到里头的护士出来提醒。 “今天已经过探视时间了,家属没必要在这守着,明天再来吧。” 常安不动。 护士又说:“孩子情况都挺好的,也已经睡着了,我们这边会看着。” 常安依旧不动。 周勀微微沉口气,他知道今天要把她叫回去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换个法子哄。 “徐南说你中午就没吃什么,饿不饿?” “快八点了,我带你去楼下吃点东西?” 他连续问了两句,常安始终无动于衷。 周勀揉了下眉心,“常安,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但是耗在这里真的没有意义,而且孩子刚做完手术,后期疗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要是天天这么耗着累垮了,后面谁来操心这个孩子?” “至于你刚才说的事,我也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这样,总不能一直折磨自己!” 话虽残忍,但却很有道理。 常安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那么模糊的一团。 她其实心里清楚,什么因果,什么命数,什么劫难和注定,这些她真的都明白,这几年也一直在用这些字眼来安慰开导自己,可是有些事已经成了一个伤疤,一个病,平时可能看不出,也不发作,但一旦触及,像是病毒一样蔓延开来,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原谅她吧,毒可以戒,皮肉伤可以养,即便是当年面对死亡的噩梦,这些年她也有信心可以慢慢治愈,唯独这个孩子,她始终过不去…… “有烟吗?”常安突然转身问。 周勀顿了下,“没有,但我可以给你去买。” “谢谢。” “一起去。” “……” “不然买回来这里也不会让你抽。” 他半分纵容半分劝哄,终于把常安“骗”出了住院大楼。 两人出了大厅,迎面就是一股寒风扑过来,常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冷?” 周勀打开大衣前襟,张开手臂很自然地就把人裹到怀里。 常安也没拒绝,她是真的冷,但更多像是渴望在此刻汲取温暖,也得亏她个儿小,又瘦,跟小鸟儿似地缩在周勀大衣里面一点都没违和感。 两人就那么走出医院大门。 门口灯红酒绿的,只隔了一条街,这边是日日有人离世的肿瘤医院,对面却是一家热闹的商场。 此时才八点多,正是客流高峰期,灯光亮堂堂地刺得人眼睛都酸。 周勀问:“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常安看了眼,人来人往。 她摇头:“不饿。” “不饿也得吃,不然你哪来力气在这陪床?” 周勀也是聪明,知道抓住她的心理,许是被这句话点拨到了,常安想了想,竟答应了。 两人走进商场,外面天寒地冻,里面却暖气融融,加上快年底了,各商家和品牌都已经把年底促销或者贺岁的海报装饰等张贴出来,看着就是一股子喜庆。 只是一楼卖首饰和化妆品,并没什么吃食。 “我记得这家商城顶楼有个美食广场,要不上去看看?” 常安也看了眼,并没反对。 两人坐扶手电梯一层层上去。 一楼首饰,化妆品,还有半片应该是鞋履,二楼到四楼是女装,五楼男装,经过六楼却不一样了,电梯拐角口都陈列着卡通木偶,色彩斑斓。 这一层卖儿童玩具和童装,人来人往,大多都是爸爸妈妈牵着孩子。 大概是过年了,都来给孩子买新衣服。 “常安,吃的在楼上!” 周勀见她目光留恋,站着不走了,小心翼翼地提醒。 常安回头看了他一眼,“要不我们也转转?” 周勀心里发紧,但脸上不表现出来。 “先去楼上吃饭,下来要是时间来得及,我陪你转转。” 常安却不听,拉了下周勀的手指,目光中带着一股若有似无地祈求。 “我不饿,转一圈吧,我想给小芝买身过年的衣服。” 她这么说,周勀也不好拒绝。 两人往商品区住,路过半边刚好都是小童到中童的服装,常安走走停停,每家柜台都进去看看,最终挑中一件半长款粉色羽绒服,拎着问周勀。 “好看吗?” 周勀对孩子的衣服不懂,只发表中肯意见:“还不错!” “那就拿这一件?” 她回头问导购员征询尺寸,也是头一次买孩子的衣服,了解下来最终拿了个偏大一点的尺码。 导购说要是孩子穿了不合适可以拿来换,常安也就不纠结了。 买完衣服她又借着挑了一条牛仔裤和里面的毛衣。 周勀见她似乎真的只是想帮小芝买衣服,心里宽了些许。 售货员将常安选的衣服包好,鼓鼓囊囊装了两只大袋子。 周勀接了小票去找收银台付款。 常安站在那等,导购也会看人,见机凑上去:“我们店里春装也出来了,要不再给宝贝看一下春装,可以给您打八折!” 导购热情介绍,常安目光却被另一处吸引。 斜对面不远处有音乐声传来,像是八音盒里的摇篮曲。 “那边是婴童区吗?” 导购愣了下,回:“对,母婴都在那边,还有床和车子。” 周勀付完钱回来,却没找到常安,问了导购,导购说自己刚才在忙,也没注意人去了哪里。 周勀拎了两只纸袋子绕着商场转,转半天也没找到人,正想摸手机给她打电话,却被一阵歌声吸引。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歌是很旧的老歌,却由稚嫩的童声唱出来,再经由商场内的音响播放,周勀心口突然颤了颤,再转身,见常安独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个母婴专柜门口。 她当时背对着自己,穿的依旧是那件灰色大衣,大衣有点大,披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落。 底下两条细细的腿,杵立在人来人往的灯光下,周围都是色彩鲜艳的童装,玩具,而她面前一排婴儿床,床上都挂了色彩不一的蚊帐,白的,粉的,蓝的,蕾丝的,棉麻的,而上头挂的床铃,小鱼,小动物,小星星……各种形状和造型,一圈圈地转着,一圈圈地唱着摇篮曲。 那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温馨,幸福,代表着喜悦和温暖。 她就独自站在那,站在那一片柔和的色调里…… 周勀突然有些不敢走过去,直到店里的导购走出来,热情问常安:“是不是要给孩子选床啊?” “我们品牌的材质都是绿色环保的,绝对零甲醛和污染。” “要不进来看看……” 言情海 第290章 买烟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名店员开始发挥职业技能,先是介绍她们品牌的优点,床有多舒适,设计有多合理,板材有多环保,之后问常安孩子多大了,是刚怀上还是已经出生… 当时常安站那是背对着周勀的,所以他也看不到她脸上什么表情,只看到两名店员在轮流夹攻。 大概这种高端婴儿床买的人并不多,难得看到个感兴趣的客户上门,自然不肯撒手,可是店员口舌费了一大堆,常安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不进去,却也不离开,目光静静地停留在那只正在转动的婴儿床铃上。 床铃转啊转,带着轻柔的音乐声,催眠又催梦。 半饷之后她稍稍侧身,“抱歉,我不买,我就看看……”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混在那一阵床铃的音乐里面,丝毫没有任何突兀感。 两个店员互相看了眼,上一秒还挺热情的笑容瞬间收尽了。 周勀赶紧走过去。 “常安………” 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脸上笑容绽放,明晃晃地刺得周勀多觉得眼酸。 “钱付完了?” “付完了。”他提着两只纸袋子,牵过常安的手,“走吧,去楼上吃饭。” 他带常安离开那家店,走几步,身后音乐声渐息,周勀回头又看了眼,那两名店员还站门口,商场里依旧人来人往,灯影辉煌。 ………… 商场楼上有个美食广场,但大部分都是简餐。 好在现在常安嘴巴也没那么叼了,都能接受。 周勀征询她意见,最终选了个卖日本拉面的小铺子,这个时间段也已经没什么客人,面很快端上来,尝了口,味道一般,但胜在热腾腾的,吃到胃里会舒服些。 周勀见常安埋头往嘴里塞面,心安了一点,也开始吃起来。 他其实早就饿了,中午陪市里领导吃饭,全程都没吃什么东西,下午忙了半天,下班前又赶到医院来,这会儿已经过八点,他胃里中午吃的那些早就已经消耗干净。 一碗面很快吃光了,抬头却见常安正用筷子挑着面条发呆。 “怎么了,不合胃口?” 常安回神,“没有。”她立刻埋头又开始吃起来。 周勀在心里微微攒口气,放下筷子。 “不想吃的话我给你换点别的?” “不用,挺好的…” 她又连续吃了两大口,不知是想证明面的味道不错还是自己的胃口不错,可一不小心又吞多了,艰难嚼着往下咽,看着就噎得慌。 周勀给她递了水,“不用这么急。” 她嘴里嗯着声,又吃了几口,喝了小半碗汤。 周勀知道她是在逼自己,伸手过去捏了下她的手腕。 “常安…” 正在努力吃着面的人抬头,嘴上一层油光,“嗯?怎么了?” 周勀本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觉得还是不说了吧,只拿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臂,就腕侧那处凸起的一块小骨头,一下下擦着弄得常安有些不自在。 她把手缩回去。 周勀笑了声,“吃不下就别吃了,不必强求自己。”随即递了张纸巾过去,起身拎了自己的大衣。 “走,我给你买烟去。” 两人出了商场,路上行人依旧如织,夜更深了,风更凉,可是大概是刚吃了半碗热面的缘故,常安并不觉得有多冷,但周勀还是把大衣裹她身上。 “我记得医院对面好像有家便利店,去那边看看!” 他揽住常安过了马路,走了几百米果然找到一间便利店,问店员买烟。 常安要红双喜,周勀不动声色,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拿包黄鹤楼,再拿一包峡谷情!” 店员抽了两盒烟到柜面上,周勀付了钱,把其中一白盒拿给常安。 常安看了眼,峡谷情是黄鹤楼旗下的女烟,细支爆珠款,无杂气,无刺激,低焦低害,但口感也很淡。 她想拒绝,换一包,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两人走出便利店,医院里没法抽烟,外面又冷,常安点了一根慢慢抽着,缩着脖子。 周勀问:“去车里?” “嗯。” 车子停在另外一道门那边,绕了大半间医院上车,常安的手里那根烟也差不多刚好抽完。 周勀发动车子,开了暖气,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常安靠在椅子上,缓缓往外吐了一口浊气。 刚才在加护病房门口的歇斯底里,在商场对着那一排婴儿床任由情绪泛滥,可是现在一根烟下去,又吹了一遭冷风回来,心情显然已经平复了很多。 她不该胡闹,更不该使性子,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即使在心里烂成一个洞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拿出来给人看。 常安自己心里清楚,她可以承受周勀的离弃,但是不能承受他的同情,更不能承受他因同情而产生出来的愧疚感。 吸毒这件事上她尚能控制,尚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向走,但是孩子这点,她无能为力,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 “抱歉,刚才我在医院有些失态了。”常安用手掐了下鼻梁。 周勀见她脸色深沉,应了声,“你有话要说?” “什么?” “要跟我聊孩子的事?” 常安顿了顿,讶异他居然能猜到,可是转念一想,其实他好像一直都很了解自己。 既然这样就更不必弯弯绕绕了,更何况孩子这件事两人根本绕不过去,迟早要面对。 常安不觉攒了一口气,稍稍在椅子上坐直。 周勀觉得每回她认真要谈一件事的时候脊背都会挺得很正,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一模一样。 “我确实想跟你聊聊孩子的事。” “嗯。”周勀还有些不适应车里太暗的光线,一时看不清常安的表情,他只点了下头,“可以,你说。” “当年我从船上逃走的时候落了水,受了寒,流产的时候大出血,后续可能没处理好吧,医生说我很难再怀孕。”她短暂沉默之后开口,语气十分冷静。 周勀定了下,“这事你已经跟我说过。” “我是说过,但你是否有认真考虑过?” “考虑什么?” “考虑如果你真的还想跟我走下去,那么可能这辈子我们都没孩子了。” 周勀呼吸紧了口,但表情依旧平静,他甚至笑了下,“我记得三年前医生也这么说过,说你很难生育,可最后不还是怀上了吗?” “三年前那次也是运气好,但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去医院系统检查过了?” “对!” “什么时候?” “从戒毒医院出来之后我做过一个很全面的妇检,医生说我怀孕的几率很小。” “很小是有多小?” “百分之五,甚至百分之五都不到!” 他问一句常安便答一句,全程两人都很冷静,甚至连口气都无任何波澜,好像是在谈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到这周勀愣了愣,随即突然低头一笑,“百分之五不到啊,那这概率是有点小。” “所以…” “但并不代表一点机会都没有对不对?”他抬头反问常安。 常安被他冷不丁这么一说倒有些发懵了,可转念很快清醒,“除非有奇迹!” “你是觉得我博不到这百分之五的概率?” “……” “知道大乐透中奖率有多少么?” 常安皱了下眉,“不知道。” “两千一百四十二万分之一。” “……” “所以这么一比较你这百分之五的概率是不是高得不能再高了?” “……” 常安好像一下被他绕了进去,她闭眼往后靠,“你等等,让我捋捋!” 周勀含笑。 常安嘴里突然嘶了一声,“我这是在跟你谈怀孕的事,并不是买彩票,再说大部分人买一辈子彩票都没能中奖,你这根本是两码事。” “我知道。”周勀不紧不慢,“我也没说我要买彩票,你刚也说了,无非就是等一个奇迹,我呢…” 他停了停,自顾自又笑,“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挺好,小时候学习基本不用费力,毕业之后考一级建筑师也是轻松就过,就连拿照片挑老婆随手一点就找了个最好的。” “……” “当然还有你说的奇迹,你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就已经是奇迹了,既然上天能给我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我相信我能博到那百分之五的概率,所以你真不必在意这个。” 他调侃似地说完这些话,目光却定定地看着常安。 常安先是哑然,之后是哭笑不得的无奈,最后才是后知后觉的感动,酸楚与之拧成一股热浪,不断顶着从胸口往上涌。 “你真是…”她喘着气,语不成句,最后不得不拿手掌捂住嘴巴,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已经闪出一点晶莹泪光。 周勀笑着去拉她的手腕。 她往后缩,主要是不想再哭了。 自回来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在他面前哭上一回,哭得常安都有些迷失自己了。 明明已经独自扛过了三年惊涛骇浪,以为练就铜墙铁壁之身,结果到他这只需要稍稍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全部归零。 常安最后几乎把后背贴在了车门上,她抱住脸平息了一会儿,把眼泪憋进去。 其实也并不是不相信奇迹,只是没人能给个准信。 言归正传…… “周勀,你不需要特意安慰我,真的,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吸毒或许我能戒,你也能接受这样的我,可是孩子不一样,这不光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还牵扯到后代和家世,如果真的没办法生孩子,你觉得你爸妈那一关能过得了?” 常安到现在还能清晰记得当年刘舒兰“逼”她去做妇科检查时的模样,所以心里清醒得很。 “而且你三代单传,如果以后真的没有孩子,光爷爷那里我就没办法面对。” 周勀安静听她说完,往下沉一口。 “所以呢,你希望我怎样?” “我……” “希望我尽快认清事实,重新找个女人,跟她生个十七八个给周家传宗接代,这样你就高兴?” “……” 常安一时与他目光对视,刺得赶紧低下头,嘴里轻喃:“你要这么做我也能接受。” “你也能接受什么?” “我……” “接受我跟你离婚另娶?” “对!” “就没半天怨恨和不甘?” 常安缓了下,“说一点没有肯定不现实,但我也不能太自私。” “你这样就不自私?” “不是,但至少……” “至少我得有个孩子是不是?” “嗯。” 她还敢应。 周勀剐着牙槽在方向盘上敲了下,再转身时目光已经沉得吓人。 “你是觉得我这三年找不到女人还是生不出孩子?” “……” “如果真要传宗接代早几年就不会有你了,更轮不到你来跟我谈这个问题!” 周勀显然生气了,常安甚至已经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可是转念一想,“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是在很理性地跟他说这件事!” “我也没感情用事!” “那你说,百分之五都没有的概率,奇迹就这么容易吗?如果一直没有孩子,妈那边第一个没法交代,等时间一长或许你也会想要个孩子,与其到那时候后悔,不如现在就说清楚,我也不会怪你!” “那我真该谢谢你这么通情达理,但你信不信,只要我今天把你扔这,你能给我一直哭到天亮。” “……”常安别了下头,强忍住酸楚说,“怎么可能!” “我太了解你了,嘴上英雄,心里其实害怕得要命!” “我…” “常安!”周勀声音突然变软,伸手过去捞过常安的手,五指相扣,一根根扣到自己腿上。 他似长而悲切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后面可能要面对外界甚至我妈的一些微词,但是前面那么大的风浪都过了,这点过不去?至于孩子的问题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承认我确实也希望你能给我生个孩子,但是这事要靠缘分,能生我们就生,能代孕我们就代孕,如果你不想吃这份苦,没关系,还有小芝…” “小芝这年纪也不大,我看小丫头聪明懂事,长得也周正,而且丁守权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理应报答他,所以办个领养手续让她跟我姓周也成。” “……但是有一点,你不准再为孩子的事跟我提离婚,提一次我办你一次,办到你服帖为止!” 周勀半哄半恐吓,像个又温柔又暴躁的混蛋。 常安被说得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她觉得自己在他手里恐怕一点胜算都没有,说不过骂不过打不过的,更何况她又何尝真的愿意离开他。 “你是纯心的是不是?” “……纯心说这些话来让我难受!” 常安埋头抽泣,这是又哭上了,哭得周勀心肝脾肺肾都颤。 他伸手把人捞到怀里,撸衬衣袖子给她擦眼泪,心想这女人真是一个矛盾体,A面冷静坚强得不像话,B面一句话不对盘就能给你哭上。 周勀一手搂着人一手给她抹眼泪。 “过年我就三十六了,你以为我还有几个三十六?先不哭了成不成?” 其实最好的爱情不是势均力敌,不是旗鼓相当,而是软硬相糅。 你愿意为他作出牺牲,他也甘愿接受你的不堪。 人生的路很长,现实荒凉,生活不易,可是若以爱为伴,携手并进,或许就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常安是趴在周勀怀里渐渐止住了哭声,后来想想真的也并不是特别绝望,至少在某些时刻,她身边有个愿意哄她抱她帮她擦眼泪的爱人。 最后她从他怀里出来,一口口抽着气,抽了一会儿才平息情绪,又说:“好,孩子的事我可以不提,但你也不用为了我改变工作计划。” 周勀一愣,这弯转得有些猛。 “什么工作计划?” 言情海 第291章 以后必须保持电话通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今天徐南在这等小芝手术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事,他说你为了多留点时间陪我,推迟了公司的上市时间。” 周勀眸光紧了下。 上回跟常安说安眠药的事,这次又擅自把上市计划推迟透露出来,这小子是不是不想好好干了? 周勀在心里腹诽一通,脸上表情并无异样。 “他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个?” 一般常安很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这点周勀清楚。 常安赶紧替徐南遮掩,“是我主动问他的,他也没说具体,只说上市时间往后延了,你前天刚下的决定,为了我?”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周勀。 周勀目光落下来,看向别处。“不完全是!” “那就还是有我的因素在里面?”常安追着他的表情,不等他回答,自己又说,“之前就讲过了,你不必为了我作出任何牺牲和改变,真的,我不想拖累或者耽搁你,更何况你按原计划推进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又何必?” 常安知道自己心里的症结在哪里,没有安全感,忐忑犹豫,说严重一点就是自卑太重。 尽管嘴上不说,但自己必须承认,自己已经配不上这个男人了,但比这些更可怕的是她不想看到周勀为了迁就自己而去改变什么。 她不想,也没必要这样。 而周勀呢?他怎么会感受不到她的情绪波动! 这时候的常安就像从树根旁冒出来的小蘑菇,小小一朵穿透泥土努力往上长,向往阳光向往露水,却又躲躲藏藏不想被人看到,因为太脆弱,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周勀心疼又要顾忌她的敏感,所以愿意化成旁边那棵大树,泥土下他们根结相依,而自己又不动声色地为她提供养分和庇护。 周勀觉得一朵小蘑菇依偎着一棵大树,这样的关系也不错,所以他为她做了很多,却从不在她面前提一句。 “徐南最近脑子有点不正常,你不用事事都信,而且上市的事也不是我说延期就能延期的。” 他间接否认了徐南的猜测。 常安皱眉,反问:“真的?” “当然!” “那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说!” 常安歪着脑袋凑过来,死死盯着周勀。 车内空间不自由,周勀躲闪着几乎把后背贴到椅子上了。 “做什么?” “你看着我说啊!” 她认真起来也是要命,周勀没辙,双手摁住她的肩把人往回推了一点,“别闹!” “我没闹,你在撒谎对不对?” “没有…” “那你告诉我,如果按原定计划,你什么时候要去美国?” 周勀不回答。 常安甩开肩上的手,“你看,你连这都不敢说,还说没骗我?” “……” “我真的…周勀,你若是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让我觉得自己拖累了你。”她眼中含着痛苦,一脸垂头丧气。 周勀定了定,把人又转过来。 好,他认输,他说! “我承认延迟计划你占了大部分原因,但并不是为你考虑,我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什么私心!” “你才回来,我不想这个时候去美国。”他说完皱眉,轻嘶一声,“说白了其实就是怕你再跑了,所以想等你情绪稳定一点再走。” 常安顿在那里,心里却犹如一阵狂风过境。 这位老先生一本正经说起情话来真是…真是让人酥得不行,常安明明心里抖起来了,脸上还佯装镇定。 “你怕我跑,就不怕IPO出问题?” “也怕!” “那你……” “但IPO今年不行来年可以再申请,可是你这脾气太难搞了,算我怕你,要再跑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他说得委屈又无奈,常安盯着他的脸,车内光线太暗,可周勀一双幽深的眸子却似淬着光。 这双眼睛也在看着常安,深情,且坚定! 常安手指在他掌中蜷起来,别过头却狠狠抽了一口气。 “傻子!” 被称为傻子的男人也不生气,掌腹收紧。 车内暖意融融,等了会儿,常安平息好被他撩起来的情绪,问:“原定计划到底是什么时候?” 周勀被气得真是……敢情自己在这讲半天都是白讲? “月底月初吧,我需要提前过去。” “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 “对,按之前计划是这样,不过现在往后延了,可以陪你在国内过春节。”周勀掌腹依旧裹着常安的手指,突然笑了笑,“如果小芝术后恢复顺利,春节我们去意大利?” 之前那个意大利之约一直未成行,这么多年在周勀心中始终是个遗憾。 常安抿着嘴唇,心里抖得厉害。 “你好好的上市计划不去推进,要带我去意大利?” “嗯,不想去吗?” “想!” “那我明天让徐南安排机票和酒店!” “徐南知道会不会在心里骂死我?” “不会,他不敢。” 常安缓缓又匀了一口气,抬头直视周勀,眸中又开始闪泪光,真的,她觉得这样已经够了。 她抽出手,展开双臂突然一把抱住周勀的脖子。 周勀身子僵了下,“怎么了?” 她不吭声,只把头埋在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间,死死抱住,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略带颤意的声音。 “周勀……” “嗯?” “我不走!” “什么?” 周勀伸手想把人拉起来,她却死死缠住,重复:“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了,就留在这里等你,所以你去吧,去承担你应该对下属和员工尽的责任!” 她知道荣邦上下包括周勀已经为这个计划准备了一年有余,前期组建团队,结构重组,路演定价,起草并一次次修改招股说明书,出具上市法律意见书……繁琐又艰难的一步步走到现在,先不管这期间花费的财力和时间,就这么多人的心血和努力,常安也绝对不能让他们都白白浪费。 周勀被常安这么突然一抱,有片刻失神,但很快潮涌翻滚,他用手掌揉着常安的背脊,越揉越紧,越揉越紧,恨不得要将这瘦软的身躯揉到自己身体里。 …… 常安那晚没回去,在加护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睡了一宿,或许是白天过度紧张导致神经绷得很累,所以竟然睡得还不错。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早上,身子一动,身上盖的什么东西就落到了地上。 她睁眼起身,这才看到是周勀的大衣。 “醒了啊,你先生刚走!”值夜班的护士刚好走过来。 常安勉强笑了笑,心想周勀竟然也在这陪她熬了一宿。 “小芝怎么样?”常安问。 护士回答:“目前情况很稳定。” “那她醒了吗?醒了的话我想进去看看。” 这个值夜班的护士倒比较好说话,她看了眼手表,“还没到探视时间呢,不过没事,你进去看看吧,但不能逗留太久。” 经过昨晚那一闹常安也清醒了不少。 “谢谢,我会自己掌控好时间。” 常安穿上无菌服进去,小芝依旧罩着氧气罩,但面色不似昨晚那么苍白了,情绪也平静了很多,见到常安进来她还冲常安笑了笑。 …… 周勀一大早从医院开车回怡和,简单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又赶回公司。 路上给秘书打了电话,召集早晨九点半开会。 重启IPO计划,一切照旧,这是周勀昨晚搂着常安在医院走廊坐了一晚之后作下的决定,下属包括团队都兴奋得不行。 散会已经到中午,邓顺林进来找周勀的时候他正在跟徐南打电话。 “在医院门口找间酒店给她开个房……没有?快捷酒店也行,只要卫生安全,离医院近…可以,我这边忙完给她打电话,还有…”周勀扶住额头,手指在上面轻轻蹭着,“帮我了解一下国内领养儿童需要办什么手续,如果来得及的话跟法务那边沟通一下,我去美国前把这事定下来……好,先这样!” 周勀挂了电话。 老邓已经大咧咧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周勀抬了下眼:“有事?” 老邓笑嘻嘻道:“不是我怎么看你这劲不像哄老婆啊,倒像把失散多年的女儿找了回来,你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怕含嘴里都给化喽。” 周勀刺眼瞪过去:“胡说!” “我胡说?那你看看你刚才打电话那样儿,又叫徐南去给她送午饭了吧?” “……” “还开房?开房做什么?” 周勀掐着眉心:“她昨晚没睡好,又不肯回去,在医院门口开间房可以去躺躺。” “那你呢?你昨晚就睡了?” 周勀笑笑。 老邓继续:“你也没睡吧,昨晚在医院陪了她一宿,今天一大早再赶来医院开会?” 周勀扶着额头没吭声,可是倦容都写在脸上了,他一边要顾着公司里一大堆事,顾着IPO进程,还要顾着她那边的情况。 老邓胆儿肥呢,又问:“你不累啊?” “还好!” “吹吧你,当自己还二十来岁?你看看你眼睛下的黑眼圈!”邓顺林停了下,身子往前凑,“说实话我觉得弟妹…叫弟妹你不介意吧?” 周勀扫了个“我介意你就能改”的眼神。 邓顺林跟他在私事上也没大没小惯了,呵呵笑着继续说:“我觉得弟妹挺厉害的,以前也不怎么娇气,现在更加独立,你这样面面俱到地护着,你不累她都累。” 周勀摇头,扔了一句:“你不懂!” “得,我不懂,那你刚才说什么领养手术,你要领养谁?那个孤儿院的孩子?” …… 常安在医院又呆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加护病房的走廊里。 小芝尽管已经醒了,但还很虚弱,常安只能隔段时间进去看看,每次都不能超过十五分钟。 下午吃过午饭之后吴院长和刘主任也亲自过来看了孩子,弄得这边的小护士十分紧张。 好在看下来孩子各方面指标都还可以,常安也放了一点心。 吴院长和刘主任走后,护士对常安的态度明显不一样,大概也知道她是有“后台”的人。 熬到天黑之后常安才离开病房,在酒店门口打了一辆车,回长河简单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又打车回到医院附近。 徐南给她开的房间就在医院斜对面,锦江之星,快捷式酒店,房卡上午就已经给过她了。 房间在四楼,常安直接拎着包上去。 她在医院熬了一天一夜,感觉整个人都要馊了,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头,又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这才觉得活过来一点。 之后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已经黑屏了,电量耗尽。 她将手机插上电源,扔在桌上充电,想一会儿给周勀打个电话,可人实在太累了,借着充电的功夫便在床上躺了躺,这可好,一沾床浓重的睡意就袭上来。 她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似梦非梦的,敲了好一会儿才把常安敲醒。 她睁开眼微微一震,不好,自己居然睡着了。 外头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下越来越急。 常安赶紧穿上拖鞋跑过去,到了门口打开猫眼看了看,只见细小的一道圆孔里投着周勀的身影。 她立即开门,外头周勀脸色发沉,气息都似乎带着一点微喘,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手机为什么关机?”门外周勀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常安睡意还没全部褪掉,手在蓬松的短发里捞了下。 “关机?” 哦她想起来了,刚手机连上充电之后她好像还没摁开机键。 “抱歉,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又太困,本来想在床上眯一会儿,结果就睡过头了。”常安有些过意不去地解释,看着周勀一脸愤怒和焦躁,心想至于嘛,不就手机忘开机了嘛。 可她不知道周勀这一路过来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波动。 他先是给常安发短信,没人回,又尝试打电话,结果这边直接提示关机,随后一连数十条电话都是同样的结果。 周勀一百码飞速赶到医院,加护病房走廊里没有人,问了护士才知道常安早两三个钟头之前就已经离开,可人找不到,手机又关机,这种毫无预兆的“消失”犹如一座大山猛地压下来,让周勀无措又恐惧,而这种恐惧的感觉又如此熟悉。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相同的开始,他怎么都找不到常安。 他当时把她弄丢了,一丢就是三年。 “以后无论在哪,必须给我保持电话通畅!”周勀口气强硬,看着脸色也不大好看。 常安见他这样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杵他的,乖乖点头:“噢。” 周勀这才把怒气往下压了些,推门进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其实也没什么好转,很普通的单人间,标准快捷酒店的装修模式,面积也不大,连上洗手间也就大概二十多平米。 周勀掐了下眉心,转念才发觉自己刚才好像有些失控。 他努力平复心情,转身再度看向常安。 常安依旧站在门后面,齐耳的头发半湿,身上也换了睡衣,显然已经洗过澡了。 周勀问:“白天回去过了?” 常安:“拿了两身换洗衣服。” 周勀:“晚饭呢?” 常安顿了下,反应两秒才回答:“还没来得及吃,你呢?” 周勀没回答,而是看了眼腕表,快九点了。 “出去附近随便吃一点?”他建议。 常安摇头,她都已经洗过澡了,况且实在累。 “算了,我也不饿。” “不饿也得吃。”周勀重新掏出手机,“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二十分钟后外卖送到了楼下大堂,周勀下去拿,家常菜,三菜一汤。 周勀把食盒搁靠窗的桌上,可桌上还乱七八糟扔了好些东西,常安的包,手机,面霜,围巾,还有一只天蓝色纯棉胸。衣。 周勀的目光在那上面扫了扫,很自然地转过来看常安。 常安起初也没意识到什么,但见他目光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移,最终落于胸。口处,这才反应过来。 好吧,她睡衣里面是真空的,刚洗过澡之后就没穿。 “抱歉!” 她闷着头走过去,把包,围巾连着那只蓝色胸。衣揉成一团一咕噜全部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周勀:“……” 他咳了声,神情倒还算自然。 “过来吃饭吧!” 菜有些油腻,常安胃口不佳,吃几口就把筷子放了下来。 “我饱了。” 周勀抬头,扫了眼她盒子里只被挖掉一个角的饭。 “才吃多少?”说完扔了两块排骨到常安盒子里,“吃掉!” 常安一脸不情愿。 “我真的饱了。” “饱了也给我吃掉,看你再瘦下去前面后面估计已经没什么区别。” 常安都没懂意思。 “什么前面后面?” 周勀握着筷子隔空指了指,“你自己看。” 看什么? 常安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怎么吃个饭都这么流。氓?”她瞪着眼睛恨不得拿手边的筷子砸过去。 周勀见她这模样才笑出来,可天地良心,她里面没穿胸。衣,外面直接穿了件宽松的棉质睡衣真的已经是平得不能再平。 “无聊,神经病!” 常安拿着饭盒转过身去,往嘴里塞了块排骨,使劲嚼着像是在嚼谁的皮肉筋骨。 周勀含笑,看着灯影笼罩中她的侧脸,半屏头发盖住,只露出嚼着肉的腮帮和小巧的鼻梁,嗯,看来她心情不错。 吃完之后常安收拾了桌子,一个转身见周勀已经脱了衬衣和西裤,灯光下身上的筋骨线条看得一清二楚。 常安脑子里“嗡”一声。 尽管最近已经有过多次亲昵,但都是在关灯的情况下,这么冷不丁的他脱掉衣服在面前晃,常安还是不适应。 “你…干什么?” “洗澡!”周勀边说边已经抬腿摘了身上最后一层遮挡。 常安:“……” 她就那么傻站在那看着周勀大咧咧地走去了浴室,窄腰劲臀,腿又特别长,光一个背影就足以能杀人。 之后浴室门被关上,很快里头就有水声传出来,淅淅沥沥的,在这个不算宽敞但特安静的房间里蔓延再蔓延,泛滥再泛滥,就像常安从心底窜出来的火苗,先是经过小腹到胸口,最后是脸到耳根,烧烫过去一大片。 真是…… 常安捧住脸跌坐到床边上,脑子里一幕幕都是刚才看到的东西,长腿,腹肌,翘臀,嗯,这人不光完全没有这年纪男人该有的大肚腩,且肌肉紧致,线条匀称,甚至还有两条隐隐的人鱼线,可想这几年他应该也一直保持晨跑和锻炼的习惯,无论多忙,也无论在哪里,这可怕的自制力和克制力大概就是他能走到今天的最关键原因。 可就在那时浴室门突然开了,周勀冒出半个身子。 “借你毛巾用用!” “啊?”常安当时正抱着一张烫脸坐在床头上臆想,想着他的腹肌人鱼线和背影,脸上红晕明显,刚好被周勀撞个正着。 周勀又重复了一遍:“借你挂那的毛巾用用。” 常安总算回神,赶紧点头:“你用。”听似还算平静的声音,心里其实早就乱作一团。 周勀似笑非笑,再度关门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出来,腰上只裹了条酒店房间提供的浴巾。 他走过去捞开被子往床上一靠,顺手摘了自己腕上的手表。 常安看那架势,问:“你干什么呢?” “睡觉!” “睡这里?” “嗯。” 他招招手,示意常安,“过来,你也早点休息!” “……” 常安站那愣是呆了数秒,直至周勀再度出声,“常安?” 她皱着眉,“你不必陪我住这里,还是回长河睡吧。” 可周勀显然不会听,身子往床另一侧又让了点,拍了下自己旁边的位置,“快点,赶紧过来睡觉!” 常安踟蹰着不动,周勀笑着,把床头灯调暗,借机伸手拽了常安一把。 常安一下子跌坐到床上,周勀从后面揽过人,提着被子把人拢到怀里,压身亲了上去…… 满室燥暖的气息。 酒店标配的白色被子底下,一个躲,一个追,最后双手双脚困住。 常安呜呜叫着声,随后听到她一声绝望地大喊:“流氓,你浴巾下面怎么什么都没穿?” 言情海 第292章 去美国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有时候都觉得这男人精力太旺盛,白天忙,晚上忙,做了好久都不肯停,最后是常安求着才总算泄了出来。 现在也不必做安全措施了,又是弄得一塌糊涂。 常安很沮丧,想推掉身上的人要起来收拾,可周勀压着她不动。 “等等…”他还带着一点微喘的声音敲打在常安耳根。 身。下某处似乎还抵在一起,她敏感,不禁抖了下。 周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头顶绕着常安的头发。 常安承受着他这具厚重的身体,又沉又烫,快要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嗯…”嗓音慵懒,双手撑起来,把自己身子悬于常安上空,“上午开了会,定了具体行程。” “去美国?” “嗯。” “什么时候走?” “下周,应该是下周三之前。” 常安顿了下,“还有三四天时间。” “嗯,你…” “我没事。”常安抢白,笑了下,“你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周勀垂头,又在常安的锁骨上啃了两口,啃得常安扭了下身子,抱住他的头,“狗么你是?” 他呼地喘了一口气,又把身子压下来,头继续埋到常安脖子旁边。 “不想走…”不舍又委屈的口气,竟像个撒娇讨糖吃的孩子。 常安心里揪了下,手臂环上去抱住他。 “又不是走了不回来了。” 可是他不要听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趴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要不你一起跟我去美国?” …… 周勀是周二晚上走的,常安肯定没法跟着去,一来小芝还在医院,仍处于手术观察期,她走不开,二来也不大合适,他去那边纯为公事,她这跟着去像什么。 夜里的航班,走前周勀空了几小时时间出来。 他开车去医院把常安接回长河,两人在家吃了一顿晚饭。 晚饭是家政阿姨烧的,阿姨也是前一天周勀让徐南新找的,就常安这只会一锅煮的手艺,真怕把她一个人留在云凌会饿死,所以走之前临时叫徐南给找了个阿姨。 阿姨不是钟点工,24小时住家的,一来可以照顾常安起居三餐,二来也能给她做个伴。 另外徐南也在医院给小芝安排了一个护工,还特意把公司行政经理的电话留给了常安,说这段时间要有什么急事可以随时跟对方联系。 常安当时还跟徐南开玩笑:“你们也就去一两个月的时间,弄这么多人过来帮我,怎么感觉自己倒往回缩成孩子了。” 徐南也有些无奈,“主要是周总太操心!” 晚饭之后阿姨在厨房洗碗,周勀把常安叫到楼上。 行李早就已经收拾好了。 周勀把人抵到墙上,吻了一番,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嗓音还有些喘。 “真的不跟我过去?” 常安摇着头笑,“这两天你都问我多少遍了?”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无奈和娇。嗔。 周勀叹气,其实知道她这性子也不大会改变主意,可是还想最后试一试,这会儿常安斩钉截铁地回答:“真的不去!” 抬头对上周勀一双担忧的眸子,她舔了舔刚被他含过的嘴唇,“你真的不用担心的,家里有芳姨,医院那边你也找了护工,要实在有急事我还能打电话给郭经理帮忙。” 他人还没走却已经面面俱到都帮她安排好了,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勀嘴里嗯着声,抬手却捧住常安的脸。 其实一个来月嘛,时间又不长,前面三年都过来了,但总觉得心里不安。 他用指腹轻轻擦着常安的耳根。 “春节没办法陪你过了。” “没事,我应该也需要在医院陪小芝。” “那爸妈那边……” 常安一顿,很快接话,“爸妈那边我会照应好的,除夕我肯定会过去陪他们吃饭,你放心好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周勀稍稍往后退了退,衣帽间还算宽敞,但灯光很暗,他往后退一点才能把常安看清楚,随后说,“我妈有时候说话不大好听,但她性格就那样,你要不想留在那边过年我可以给她打电话。” 常安眼神静了静,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是担心我在妈那受委屈?” “……” “不会的,她顶多摆一点脸色,但还不至于对我怎样,况且爷爷还在呢,爷爷那么疼我,我要受了啥委屈就去找老爷子哭去!” 常安说到后面自己笑起来,笑得眉梢弯弯的,眼睛在不算亮的灯光中也特别漂亮。 周勀低头顶了下牙根。 他知道她很懂事,在对待长辈人情上面尤其,可她越这样他走得越不放心。 周勀心里清楚,估计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去找老爷子诉苦的。 他最怕她自己硬撑。 “我妈要是为难你,你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常安笑得更夸张,“你这是教我找你告状吗?” 周勀眼色一沉,“我没有在开玩笑!” 常安嬉皮笑脸,却见他表情严肃,一时也赶紧收了笑,“噢。” “什么噢,我要你记住了!” “……” “记住没?” “记住了!” “乖~~” 周勀又捏了下她细腻光滑的脸颊,常安脸色讪讪。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觉得周勀像个刻板的老头子,而自己是被他训的小孩,可心里又无端觉得暖。 她蜷缩着手指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下,周勀握住她的手,埋头刚要有下一步动作,楼下响起汽车的声音。 常安赶紧把人推开。 “小赵到了。” 周勀不管,又把刚挣脱的常安拢到身前。 “让他等着!” “喂这样不…唔……”后面的声音便被堵住了。 想想衣帽间也真是好地方,三面封闭,又安静又私密,等常安挣脱从里面逃出来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后,她手忙脚乱地扣好毛衣扣子。 周勀坏笑着,理了理自己的衬衣领。 “走吧,下楼!” 他自己拎了行李箱。 常安跟在身后,看着前面衣冠楚楚的背影,心想刚才把她摁衣柜上的男人是不是同一个啊,怎么一转眼功夫就像换了个人。 两人到门口,小赵已经站在车边等了。 “周总,太太!” 常安应着点头,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小赵接了周勀的行李放入后备箱,又替他扶着门,时间也不多了,这就得走,周勀却转身又盯着常安看。 寒风戚戚的,她只穿了件白色宽毛衣,鸡心领,露出来的大半截脖子和雪白锁骨在不算亮的路灯下仿佛裹了一层釉,耳根头发被风揭起来,几缕黏在嘴角边,她无意识地拿手指捋了捋,露出两片水亮鲜嫩的嘴唇。 “一路顺风,到那边给我报个平安!”她语气自然,眸光温柔地跟周勀说话。 这算是给他道别了? 周勀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扭头上车,可是走到车门前边又突然转身。 “你也上车吧,时间还早,送到机场可以跟小赵一起回来。” “……” 常安一时没来得及反应,周勀已经示意小赵,“去给她拿件外套,就在沙发上,家里阿姨知道。” 小赵想笑不能笑,嘴里勤快应着:“好嘞,太太您稍等!” 小赵一溜烟进了屋。 门口就剩常安和周勀了,前者瞪着后者,周勀当瞧不见她的眼神,自顾自上车,又在里头冲她招了招手,“过来,杵那你不冷?” 常安真是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得上车,上车之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勀挑眉,“笑什么?” “笑你粘人!” “有么?”周勀嘴上这么说,手已经伸过去要握她,刚好小赵从门口蹬蹬蹬跑过来。 常安赶紧把人推开,“小赵来了!” “太太,您的大衣,家里阿姨把包和围巾也一起拿了。” “谢谢!” 常安接过自己的大衣围巾和背包。 小赵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小区。 周勀在旁边问:“这个阿姨用得还顺心?” 常安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问芳姨。 芳姨是徐南找的,却得周勀钦点。 徐南前天跟常安描述,“家政公司前后一共推荐了七八个过来,周总是一个个亲自面试的,从样貌谈吐到人品,比我们当初找行政主管还要挑。”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确实好,芳姨不光做事勤恳认真,会动脑子,且话不多,本本分分,比之前常安自己找的那个王阿姨不知要好了多少。 “你看人那眼光…”周勀嘴里啧啧出声,常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恨得牙痒痒。 前头小赵识趣地落了隔板,将后座两人的眼神交换隔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 …… 一个多小时车程,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可周勀大部分时间却在车上接电话,倒不是他主动打的,都是别人打过来,客户的,下属的,律师的,林林总总,反正就没闲的时候。 等全部应付完已经快要到机场。 “抱歉!” 他手指慢慢磨着常安的手心,常安这才意识到,这一路过来,即使在他跟下属发火的时候,他也始终握着自己的手,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抱歉什么?” “把你拖过来送机,自己却一直在处理公事。” 常安笑了笑,“没关系,工作第一!” “错,工作哪及得上你!” “……” 常安真是…他现在说这种话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且信手拈来的地步,但常安还是不适应啊。 她别过脸去,想笑又不敢笑,但脸上娇态横生,与前几日初见的样子又不同。 就那一瞬,周勀好像又看到了三年前的常安。 到航站楼,徐南和邓顺林都已经在等了,另外还有随行团队的人,乌泱泱竟然达数十号,清一色都是三十到四十左右的男人,或西装或衬衣,十足精英相。 常安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场,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打声招呼,而这时徐南刚好过来问周勀要护照,一起给他拿登机牌并办理托运。 常安的思路被徐南短暂打断,再抬头只见数十号人都在齐刷刷盯着自己看。 也难怪随行团队要如此好奇了,主要是从没见过常安,常安又是跟周勀一道来的,两人之间显然是男女关系,可传闻中的黄金单身汉身边突然带了个女人,让他们不好奇都难。 律师团里一个胆大的最先忍不住,欠兮兮调侃:“难怪老板到现在才出现呢,原来是有美人在侧,难舍难分呐。” 另一个审计那边的也借机凑上来,“周总,这位美女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常安手心里渗出一层黏糊糊的汗,周勀却在这时突然靠过来,伸手勾了下她的手指。 “我太太,常安!” 轻轻巧巧几个字,手掌却已经在这瞬间裹住常安整个手。 一时四下无声,所有人都呈现一种静止的状态,最后还是那个审计先回神,“周太太您好,初次见面唐突了。” 常安愣了下,有片刻紧张,但好在平息得很快。 她把手从周勀掌中抽出来,“没关系,也怪我不常出来走动。”说话间伸手与对方短暂碰触了一下,嘴角漾着一抹笑,那叫一个落落大方。 之后其余几个也都跟常安正式打了招呼,一圈下来毕恭毕敬。 徐南也已经回来了,拿着周勀的登机牌,一行人到了安检口。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周勀与常安的关系,都一个个主动先排队安检去了,算是识趣地给他们俩清了场。 不过周勀也不是能在公共场合就黏糊的人,他尽量收敛了,简单交代几句。 “领养小芝的事我已经让徐南去咨询过了,并不是很复杂,等我这趟从美国回来就能办。” “……现在的护工都挺负责任,你也不用整天整日呆在医院,晚上尽量回长河睡。” “卧室床头柜里那张卡还在,我又转了点进去,密码还是你的生日……” “还有少抽烟,最好别抽,一日三餐要定时,芳姨会每天给你做饭。” 他一句句交代,常安只管点头或者嗯声。 周勀大概不满意她的态度,手在她肩膀上摁了下。 “都记住了?” “记住了,你以前也没这么墨迹!” 常安憋着嘴,突然有些嫌弃,心想以前他话也不多,刚结婚那会儿对着她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怎么几年功夫就啰嗦成这样。 周勀气得手掌在她肩头重重拧了一下。 “我进去了,自己照顾好自己!”他挥手进了安检口。 常安只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等周勀安检完回过头来,刚才她站的地方早就没了人影。 常安从航站楼出来,坐小赵的车先回了趟长河,又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去了医院门口的那间快捷酒店。 房间一直没有退,周勀知道常安喜静,就医院那环境成天人来人往的,总得在附近有个稍微舒适一点的地方给她休息。 常安那晚住在了酒店。 两天后小芝的术后检查报告出来,各项指标都良好,下午便从加护病房搬去了普通病房。 一晃眼便是好几天过去了,距离周勀去美国已经差不多一周时间。 当然,两人每天都会通个电话或者视频,不过时间都不长,一来两地有时差,凑个时间很难,二来周勀在那边真的很忙,尽管他不说,但常安看得出来,他经常是挤时间见缝插针地跟自己联系。 小芝第二次全检报告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底,报告显示术后康复很顺利,常安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二月初,小芝已经能够下床了,饮食也恢复了一些,不再只是枯燥的流食。 一切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常安挑了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先去了趟商场,买了两身厚实的衣服,又转战超市,一个钟头后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打车回了埰岗。 陈阿婆正在门口晒太阳,旁边摆了只嗡嗡嗡冒杂音的收音机。 “阿婆!” 陈阿婆半眯着眼睛,等终于看清来人时立即乐呵呵地笑起来。 “哎是珍珍啊…你可算回来了……” 老太太见到常安开心得很。 常安扶着她进屋,陪她唠了一会儿磕,又将买的东西一样样摊床上。 先是年货,一些酥饼,坚果和饼干,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按照老太太平时喜欢吃的口味买的。 之后是衣服,厚实的羽绒服,棉裤,还有两件羊绒衫。 陈阿婆摸着羊绒衫柔软的料子,还有胸口精致的绣花,骂常安:“就知道给我乱花钱,这可贵了吧?” 常安笑笑,“不贵的,你过年记得拿出来穿。” 她替陈阿婆把衣服叠好,塞进靠墙摆的那只老旧柜子,回头时见阿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常安顿了下,“阿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 可老人摇摇头,“不问!” 没啥好问的。 三年前丁守权带着她和小芝过来租房子,丁守权说那是她媳妇,姓郑名秋珍,可陈阿婆一眼就看得出两人不像夫妻关系。 尽管那时候常安身上有毒瘾,人已消瘦得不成人形,但骨相摆在那,从容貌,谈吐到身上的气质,完全跟黑黝黝从小渔村出来的丁守权不是一路人,但老太太并没多问。 之后常安消失了几个月,丁守权去世了,就死在那间屋里,很快居委会那边就把小芝送去了孤儿院。 陈阿婆等了大概半个月,要吃饭呐,要过日子,于是她把屋里关于丁守权的遗物都扔了,只留了常安的家当。 说是家当也寒碜得很,无非就几身衣服,几双鞋子,还有几本书,没一点值钱的货色,但老太太都一样样规整好拿了张旧床单摞起来,摞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堆在墙角。 回回吴峰见了都要数落几句,还留着这些破烂干什么,人都不见了,还欠着房租呢,可老太太也没往心里去。 她重新找人写了一张招租信息贴门上,可说来也奇怪,连续几个月都租不出去。 巷子里人是挺杂,但都是在附近打工挣钱的人,所以圈子也小,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屋里曾经死过人,还有一些关于常安的风言风语,自然就很难再租出去。 屋子空了几个月,直到常安突然出现。 她过来敲陈阿婆的门,当时已经是晚上,老太太借着屋里一点亮光瞅了半天才辨出常安的面孔。 “珍珍啊!” 常安那时在戒毒医院已经把头发剪得很短,短成什么样呢?就比男人的平头稍微长一点,身上套了件洗旧的黑外套,从后面看就像个小男生,可皮肤白,脸也比之前入院前胖了些许,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丫头几个月不见都变标志了啊!”这是陈阿婆见到她说的第二句话。 之后常安便在那又住了下来,找工作,挣钱,打听到小芝的下落……再到现在她一声不吭消失了几天,又一声不吭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陈阿婆还是什么都不问。 老太太早年丧夫,后来又丧子,几乎是一个人把孙子拉扯大,也是巷子里出了名的“孤寡老人”,可她心里通透,跟常安也处得来,搭伙过日子,只看心,不看人。 常安留下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临走前又交代了小芝的情况。 陈阿婆照旧把她送到门口。 常安道别,老太太突然问了句:“过年你就不过来了吧?” 常安看着她扶门框还有些发抖的手,心里一阵心酸。 “也不一定,我看情况!” “行,那你要过来,提前给峰峰打个电话!” “嗯!” 常安这边刚要走,老太太又喊住,“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前天又有人过来问你。” “问我?” 常安顿了下,周勀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断然不会再派人过来查。 “什么人您知道吗?” “一男一女,穿得挺体面,不过我啥都没讲。” 常安顶着穿堂风往外走,双手插大衣口袋里,经过巷口小超市的时候,门口棚子底下坐了三四个妇人,其中两人手里还抱着孩子。 这是冬日午后在这种地方经常能看到的场景,无非是闲在家带娃的女人无聊聚在一起聊家长,可眼见常安走过来,她们的聊天内容自然就有了新的内容。 “…就她吧,说是傍了个大款?” “啥大款,前天有人过来这问了,估计那人也是家里有老婆的土老板。” “啧啧…不是男人刚死还没多久嘛!” “你说那个姓丁的?别扯了,啥男人啊,估计就勾搭一起过过日子而已,那孩子应该也不是她的,这不送孤儿院里去了嘛。” “…而且我还听说,听说她吃那啥……” “啥啊?” “就…”超市老板娘把人拢到一起,后面说了什么常安没听见,但几乎也能猜到,特别是路过之后背后传来一通夸张的抽气声。 “真的呐?” “应该是真的。” “你见过她吃了?” “……” 常安手指在衣兜里根根拽紧,手心已经黏了一层汗。 言情海 第293章 妈妈,我回来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小店门口那群妇女还在继续讨论,细细碎碎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后背吹过来的凉风。 常安将手指合拢,拽在手心捏住一把汗。 快要走出巷子了,可以看到青石板上投下来的阴影,是谁说过,有阴影的地方就会有阳光? 常安用力往下沉了一口气,突然转头,重新往巷子里走。 穿堂风吹过来,她那天穿的是一件连帽大衣,浅杏色,长度及膝,并不是当季新款,可衣服是常安好几年前买的,从版型材质到面料都是上乘,所以这么多年穿在身上还是挺好看。 最主要是有质感,感觉上台阶时下摆都能扫出风。 她就那么一稳稳当当地穿过棚子底下三三两两坐的小板凳,往台阶上一站。 “麻烦拿包烟!” 棚子底下聊得正起劲的几个人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折回来,面容僵了一下,脸色最难看的就是超市老板娘,她撸着膝盖上的靴子,几秒僵硬,直到旁边有人拿手肘顶了她一下,“买烟呢!” 老板娘这才拍了下灰站起来,扭着腰回了店铺。 店铺里头要比外面暗很多,阴阴冷冷的,老板娘站柜台里头沉着面孔问:“啥烟呢要?” 常安:“红双喜!” 老板娘很明显地哼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盒扔柜台上。 “十二块五!” 常安付了钱,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那很熟练地将上面一层塑料膜撕开,抽了一根点着,吸一口,白雾吐出来,她斜身往门廊下的墙上一靠。 眼下就是台阶,台阶两侧那些妇人洗刷刷地看着她。 她当时还站在台阶上面,地理位置要挑高很多,她就夹着烟,吐着眼圈,眼神睥睨似地抬了下下巴,“继续,别停!” 几个妇人先是互相看了眼,最后又齐齐看向店里的老板娘。 老板娘先是跟常安对视了一眼,之后低头假装在理柜子里的货品。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了。 最后还是抱外边抱小孩的那个先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儿子媳妇快回来了,我先回去做晚饭。” “……我还得去一趟菜场,也先走了。” “去菜场啊,我刚好也要去买菜,一起呐……” 三三两两,不一会儿工夫聚在一起的人就全部散光了,只留下几张凌乱摆放的小凳子,而原本萦绕在耳边的那些聒噪和嘲讽瞬间消失了,眼前依旧是那条小巷子,短暂沉寂之后车声人声和市井里常有的叫卖声全部回袭。 常安靠在墙上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看吧,其实不躲不藏不逃避也并非特别难。 常安把手里那根烟抽掉了一半,大半截扔到旁边的空地上用脚尖碾灭,又回头往店里瞅了一眼,老板娘原本正在看她的视线立即往旁边躲避。 那落荒而逃的狼狈相…… 常安不觉笑出来,这帮人也真是有趣。 …… 常安插着大衣口袋走出巷子,拐个弯,大路宽敞,尽管人潮还是拥挤,但头顶日头斜照下来,一层层金色光圈裹在人身上。 常安愣是拿手挡了下,巷子里光线暗,少了四周围墙遮挡所以几乎直射下来,她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再让挡在额头斜上方的五指撑开露出一点缝,金色如流沙般的光线就从指缝里往下漏,一点点照入常安的眼睛。 常安当时不禁想,明明前段时间还在下暴雪呢,西北风呼呼吹着感觉要到世界末日,可一眨眼功夫,冰雪消融,这暖洋洋的太阳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冬天已经远去了,明天就会进入暖春。 常安把那盒烟装进挎包里,沿着巷子口那条马路走,过了两个红灯,终于在街口那处找到了卖花的那辆三轮车。 “阿姨,给我包束花。” 花摊老板认得常安,却皱着眉说:“桔梗今天都卖完啦,给你选个别的行不行?” 常安扫了眼车子,确实好几个塑料桶都已经空了。 “生意这么好啊?” “是呐,过年嘛,这几天买花的人很多,你看我今天都卖得差不多了,打算一会儿就收摊。” 常安嗯了声,也能感受到摊主喜悦的心情,生意好是一样,另则每次来都能看到这位阿姨乐呵呵地招待客人,清晨不知从哪儿拖了满满一车花过来,水灵灵地插在桶里,到晚上基本都能卖光。 其实她的花也不是顶好的,种类不多,也没好看的包装,整车花除了百合和玫瑰还能拿得出手一点之外,其余都是便宜的品种,对比附近几家花店简直有些寒碜,可这不影响她兜售生意。 附近好多人都喜欢来她这买花,一是花便宜,二则摊主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给你挑花剪花,一点都不嫌麻烦,可谁能看得出她家里有个脑瘫的儿子,还有一个常年卧床必须靠药物维持的丈夫。 她就靠每天卖花来养活一家人。 “今天雏菊拿得多,也新鲜,都是早晨去花圃里剪的,要不给你包一束?”摊主极力推荐。 常安没意见,“好!” 她便从桶里撸了把,尽拣着花头新鲜的抽出来,还给配好了颜色,粉的,枚色的,白的,大约挑十多支,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再送你一把满天星!” 一把紫色的满天星在雏菊周围裹了圈,摊主用胶带扎好,又抽报纸在外面裹了一层,底部固定住,拿小花洒往花头上喷了一点水。 “行了,看,多漂亮!” 常安结过花,色彩斑斓地好大一捧。 “谢谢!”她递了钱,摊主收回去,也没点,往腰上围的小包里一塞就跟常安说:“这花很好养,像这种气温低的冬天最起码可以保持两周不谢,你也不用特别伺候它,记得一周给换一次水就行。” 常安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走,离开前听到摊主冲自己说:“常来啊,姑娘!” 常安笑了笑,回头见路口那个稍显臃肿的身影又开始忙碌开了,身上是那件经年累月都不换的花棉袄,从头到脖子包了条黑色围巾,只露出脸,手上戴了双脏兮兮干活用的纱手套。 或许人生很难,可是再难也要迎面而上。 常安抱着那束小雏菊,打车直接去了墓园。 太阳快要落山了,大部分都是扫完墓下山的人流,唯独常安拾级而上。 三年多了,常安已经三年多没来过这里。 她最终站在了一块墓碑前面,哦不,是两块墓碑。 一块已经很旧,上面贴了张黑白照片,另一块大理石材质,黑森森的碑面映着常安的面孔,她稍稍弯身,盯着死者肖想,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齿,长发披肩,常安记得,这应该还是她十七岁生日那天拍的单人照。 手指伸过去抚着冰凉的碑面,慢慢向下,最后停留在边侧碑文“家姐”两个字上。 常安忍不住收手捂了下嘴,之前听周勀讲,当初她“离开”之后是常佳卉给她办了丧礼,以母家妹妹的身份。 视线再往下落,薛冰和她的墓碑前都摆了贡品,香炉,还有纸钱焚烧留下来的灰烬,而她墓碑前面还多了一只高脚杯,杯里装了黑红色液体,常安端起来闻了闻,是酒,葡萄酒。 常安憋着心口那股气,把怀里捧的花搁地上。 “妈,我回来了……” …… 常安下山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尽管在山上吹了这么多凉风,手脚都快结成冰了,但心里并没觉得有多冷。 从墓园打车回医院,小芝已经吃过晚饭了,正躺床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结果见常安进来,她嗖地一下把手里的东西往枕头底下塞,可惜音量还没关呢,闷在枕头下面还能听到咿咿呀呀的音乐声。 常安用眼神剐了孩子一记。 “拿出来!” 小芝嘻嘻笑着摇头,“不嘛!” “考虑清楚,真的不?”常安已经走到床前面,脸色凉凉的。 她疼孩子,但是遇到小芝犯错她也不会一味宠着。 小芝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毕竟在一起生活过,知道她生气起来也是很吓人的,立马收了笑容,改成一幅怯生生的面孔,“那你别骂我…别骂我好不好?” 常安依旧冷着脸:“看你表现,是打算自己拿出来上交,还是我来替你拿?” “别,我拿…我自己给你拿……”小芝屁股原本坐在枕头上,这会儿往下颠了颠,眼睛看着常安,手却伸到枕头底下去摸,摸了一会儿,把东西掏出来,音乐声因为少了枕头的隔阻瞬间散开来,在宽敞却沉寂的单人病房显得很突然。 “喏…给你!”小芝磨磨蹭蹭地把手伸过去,手里抓了一只手机。 这手机一看就是护工的。 常安把手机接过去,关掉她之前正在看的动画片,扔到一边桌上,低头看着床上的小芝。 小芝双手抱膝,噘着嘴,似乎还挺委屈的。 常安叹口气,坐到床沿,问:“不高兴了?” 孩子摇头,却不出声。 “不高兴就说!” 她还是不出声,却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压到自己膝盖上。 常安暗暗叹口气,小芝就是这性子,受了委屈或者欺负从来都不愿示人,大概也是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又在孤儿院里住了大半年,这性格更是明显,可无奈常安也从来没带过孩子,更不知道该如何跟孩子相处。 她只知道孩子现在不开心,可能自己刚才哪个眼神触伤了她,毕竟才五六岁的孩子嘛,偶尔拿手机看个动画片也不是大事。 这么一想常安瞬间就觉得自己过分了,但又不好跟孩子说对不起,毕竟孩子也确实做错了事。 想了想,常安起身,打算去拿自己的包,结果刚走一步袖子就突然被拉住。 她低头看到一只小手,枯瘦的手背上还打着留置针。 “安安妈妈,小芝错了…小芝下回再也不拿阿姨的手机,再也不惹你生气,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一双晶亮的眸子对着常安,可眸中显然已经灌了泪水,却又不敢哭出来,嘴巴就那么瘪啊瘪地忍着,眼神中却饱含恐惧和胆怯。 常安心口像被猛地敲了一记,她一手拉开小芝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又用另一只手够到了桌上的包。 “我不走,我就是想给你拿样东西。” 她握住小芝重新坐到床边上,打开包上的拉链,从里头掏出来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下午她去超市给陈阿婆买年货的时候看到的,新年贺岁版,很漂亮的包装。 “要不要吃?”她晃着手里的盒子。 小芝眼神闪了闪,先是看着常安,又看向盒子,再看向常安,就这么在她脸上和巧克力上飘来飘去,飘了起码两个回合,最后怯生生地问:“是…给我吃的吗?” “对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都不喜欢我了,为什么还给我吃巧克力?” 这个问题弄得常安有些哑然,但转瞬回答:“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你刚才要走的。” “我也没有要走啊。” “真的吗?” “真的!” 孩子歪着脑袋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东西,而这种“真的吗”,“真的”类似对话经常在两人之间发生,常安意识到,小芝除了自卑之外,还很缺乏安全感。 她害怕别人不喜欢她,更孩子被抛弃。 “小芝…”常安把整盒巧克力都放到她手里,抬手揉着她额头卷曲的绒毛,“刚才安安妈妈对你摆脸色是因为你确实犯了错,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的话还记得吗?大部分时间都要卧床休息,这样你才能好起来,而且手机屏幕那么小,你老盯着看回头眼睛又会出问题,你以后还要不要去学校了念书?” 前面孩子似懵懵懂懂,可听到“念书”两个字她用力点了两下头。 “要!” “所以啊,所以先要听医生的话让自己赶快好起来,而且也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眼睛,另外你也不能撒谎,不能偷偷拿着护工阿姨的手机看还骗我。” “嗯,下次不会了。”她总是特别乖巧地回答常安的话,却留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偷瞄她。 常安把手绕到她脑勺后面去,摸了摸,又把孩子的头往前捞了点,刚好额头顶住她的额头。 常安左右轻轻蹭了蹭,蹭到孩子咯咯笑了两声,她才开口往下说:“最后我也需要跟你说一声,你爸爸临走之前已经把你委托给我了,所以我就不会离开你,以前是想为了报恩,因为你爸爸救过我,但是以后可能不一样了。” 她知道其实这些话不必跟孩子说,毕竟孩子还小,听不懂的,可是在这无人的夜晚,无人的病房,她觉得还是说出来会比较舒服一点,更何况小芝虽然年幼,但她也有知情的权利。 “小芝,你听好了,我不光不会离开你,还会给你看病,给你买新衣服,陪你睡觉,以后还要带你去学校,教你做功课……而这些,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这么棒,这么懂事,我要让你当我的女儿,而我,以后就是你的妈妈……” 常安顶住孩子的额头说完这些话,又稍稍往后退了点,手还捧着她的脑勺,却看着她的眼睛,再度重复了一遍。 “小芝,我要当你的妈妈,真的妈妈,你要不要?或者接不接受?” 这郑重其事的模样,更像一个仪式,以至于常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都在颤抖。 面前的孩子傻傻看着她。 或许她还不大懂,或许又懂了,只是不敢相信。 隔了好久,真的是好久,久到常安扣住她后脑勺的手都有些酸了,小芝才微微张开嘴巴:“…我真的有妈妈了?” 孩子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这个问题。 常安看着她眼中长久的惊愕,疑惑,不安,还有似被压住不敢外露的欣喜,点点头。 “嗯,要不要我做你的妈妈?” “要,要!” 这下孩子才活过来,哭着笑着一下扑到常安怀里。 常安搂着她瘦小的身躯,这个受了好多苦难,委屈和孤独的身躯,这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身躯,心里软成了一团云。 后面等她哭完,常安给她剥了一颗巧克力,小芝含在嘴里,明明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可嘴角却像是染了止都止不住的笑。 “好不好吃?” “好吃!” 她细细嚼完,抱着那盒巧克力缩回床上,又打开盒子从里面拿了一颗。 常安挑眉:“之前也跟小芝说过吧,你不能摄入这么多糖分,每次最多只能吃一颗。” “我知道,我记得啊…”她边说边又跪着挪到常安身边,却把那颗巧克力塞到她手里,“妈妈,送给你!” 常安只觉什么东西在心口融化了,又好像瞬间凝固了,凝固成一团坚硬无比的东西。 那晚她没回对面酒店睡,而是直接睡在了病房。 很窄的一张小床,常安合衣侧身躺在床上,小芝几乎手脚都把她缠死了,大半张脸还要埋在她胸口。 常安听着怀里均匀的呼吸,心里突然好像凝聚了一股力量。 她摸到手机,调整相机镜头,对着自己和孩子拍了张合影。 周勀自落地美国之后就一直在忙,平均每天工作超过十五个小时,行程排得满满当当,这会儿收到常安简讯的时候刚开完一场会,服装顾问在给他配衣服,一会儿有个采访。 周勀拿着手机走到边上,打开,画面上出现一张孩子安静的睡颜,她像只柔顺的猫一样窝常安胸口。 下面是常安给他发的信息,就很简单的几个字。 “她开始叫我妈妈了,周勀,我好高兴!” 她就说她好高兴,特别普通的一个形容词,其余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描述,但隔着屏幕,隔着高山重洋,周勀都能感受到她的欢喜和激动。 …… 病床太小了,常安把小芝哄睡着便起来,先是在洗手间洗了把脸,跟睡外面隔间的护工交代了一声。 她穿上大衣拿了包出去。 晚饭还没吃,这会儿都九点了,常安在医院门口随便找了间小餐馆,要了一份炒饭,又要了一碗汤,吃到一半桌上手机滴了一声,是周勀的回信。 “那你得抓紧给她灌输,等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她最好能学会喊我爸爸。” 常安看完,双手捧住盖在自己脸上。 她几乎能想象到这男人说出这句话时嘴巴里调侃的语气,还有他的表情和眼神,可是她真的好感动。 她都快被他感动死了。 这人呐,这人怎么现在变成这样! 常安吸着气,但还是没能阻止手掌里变潮湿,她就维持着那动作好一会儿,直到情绪平息下去,把手放下来,抽了纸巾把脸和手都擦了遍。 真是…三年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最近几天多。 常安慢慢把盘子里的饭吃完,又把汤喝掉,坐那一字一句给周勀回信息:“我不能保证,只能尽量试试,最好还得你亲自回来教。” 信息发过去之后没了声音。 这个点正是美国临近中午的时间,常安知道他很忙,几乎每次都是在见缝插针地给她回信息。 她也不急,找餐馆老板买了单,穿上大衣裹着围巾走出店门。 街上路灯通亮,行人和车辆都很多,不远处商场外墙上已经全部换了广告牌,都是关于新年优惠或者庆祝的字样。 这个世界一直没有停止,年年岁岁,热闹非凡。 兜里手机“滴”了一声,常安打开,周勀的会信,他说:“好,我亲自回去教!” 常安口中吐着白气,看了眼天空。 城市的天空除了霓虹和雾霾之外早就没有星星了,可是那天却意外,常安竟然看到了,虽然只是稀稀拉拉几颗,也不够亮,但总归是个好现象。 “妈妈,明天应该会是个晴天吧!” 常安再度回到病房,小芝和护工早就已经进入梦乡了,病房里除了偶尔有空调风口的声音之外,安静得心悸。 常安独自坐在沙发上,也没开灯,只掏出手机。 她的微信已经三年没有用过了,夜深人静,她看着下载圈一点点变实,直至APP下载完毕,运行,一个数字一个字母地输入,最终登陆上去…… 言情海 第294章 并不难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大概是第一次登陆,所以等了一会儿才登上,进去之后首先是初始广告,手指划过几张图片,最后才是真正的微信界面。 三年之内版本不知已经升级了多少次,界面和操作已经不大一样了,但总体还是没变的。 常安的头像还是那只小兔子,萌萌的,瞪着一双调皮的大眼睛正对着自己笑。 她进入朋友圈,以前互加微信的人就不多,她通讯录里都不满百,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好多人已经把她删除。 常安点进去,前面连续几条都是卖产品的广告,花花绿绿的图片,什么保健品,化妆品,衣服鞋袜甚至还有洗手间用的除臭剂之类,反正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这几年微商和代购猛然崛起,似乎每个人的朋友圈里面都有这么几个人。 常安大概看了两眼,因为头像都变了,有的人连微信昵称都变了,常安都对应不上谁是谁,但是罗小玉的名字没有变。 排头第三条就是她,常安点进去看了看,头像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卡通小人物,而是换成了她和一个小女孩的合照,女孩肉嘟嘟的,扎了两条小辫子,常安想应该是她女儿吧,算算日子,她女儿应该也四岁了。 至于她朋友圈的内容,更新得可真频繁啊,光看时间今天一天之内就更新了七八条,什么奶粉,液体钙片,DHA之类,常安虽然不懂,但看包装和介绍应该知道都是婴儿用品。 罗小玉现在也在做微商吗?她不画画了吗? 常安本想翻一张她近期的照片,可进去琳琅满目都是商品图片,她刷了几下没耐心了,也就作罢。 往下还有很多转发公众号里的文章,各式鸡汤,推荐,什么学英语的打卡记录,小视频等等,常安都只简单瞄了下。 一直刷到很后面,常安才刷到常佳卉的朋友圈,头像是一双握在一起的手,无名指上戴了精致的戒圈。 这几年各类美图美颜APP也是层出不穷,谁都能拍出看上去很高逼格的照片,所以一时也说不准这照片是网上弄下来的素材还是她自己拍的。 常安没多在意,进入她的朋友圈,最新更新的一条即是三天前。 “姐,又一年了,过来给你选瓶酒……” 配图应该是超市或者酒庄的酒架,上头摆满了一排排葡萄酒。 常安想起傍晚在碑前看到的那只高脚杯,杯子里半杯猩红色液体,算算时间,三天前应该刚好是她的“忌日”。 常安觉得胸口一股气流往上顶。 三年,她消失得彻彻底底,不社交,不联系,甚至不愿往回看,总跟自己说变得如此不堪就不必回来了,如何面对这些人呢,他们要么会伤心,要么会嫌弃,所以她只顾一味逃避,或许还觉得自己多伟大,可是现在想想,她不回来,却把伤痛都留在了原处,让那些爱她的人失去了自己。 就如之前周勀说的,她这不是伟大,是自私。 现在看来,常安觉得自己不仅自私,还懦弱,还无能。 逃避这么多年,其实哪是真的不敢面对过去,她是不敢面对自己。 说来说去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内心不够强大,魑魅魍魉随便一个就能把她吞噬。 常安仰头倒在沙发上。 爱曾让她变得软弱,可是爱也可以让她变得坚强。 …… 常安在沙发上几乎坐了一宿,想了一些事,理了一些事,也弄明白了很多道理。 她知道后面还会有一段很艰难的路要走,关于这三年的经历,她的故事和遭遇,瞒不了的,只要一日留在周勀身边,那些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所有,早晚都会被晒到太阳底下。 这是她一直担心也惧怕的事,也是她三年来始终不愿出现的原因,因为一旦曝光,她所要面对的不只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而是整个舆论的洪水侵袭。 她自己被吞噬没有关系,可是她不想影响到周勀,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他往后的路都是康庄大道,她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常安一直这么想,而这个想法几乎贯穿了整整三年,但是现在呢? 她不容自己犹豫,就像周勀之前说过的,至少给他一个机会,换句话说,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果这是一场仗,她若成为众矢之的,不能直接缴械投降。 她也并非一无所有的对不对? 她还有周勀,有小芝,有家人,有爱! 她要为自己而战争 …… 天微亮的时候常安用微信给常佳卉发了一条微信。 字斟句酌,原本她编辑了好长一大段,但看来看去感觉怎么说都不大合适,最后就留了第一句话。 “佳卉,我是常安!” 信息发出去,她不指望那边立即就有回复,因为时间太早了,按照那丫头喜欢睡懒觉的习惯,这个点肯定还在梦乡里,可几秒之后对话框上方有变动,出现“对方正在编辑”的字样。 她看到了? 她在回复信息? 会给我回什么呢? 常安捏着手机难免紧张,手心甚至都快出汗了,可是对话框上“正在编辑”的字样一直停留在那里,界面上却没有新信息过来。 怎么回事? 常安正要写第二条,界面动了下,常佳卉的回复总算过来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我姐的登陆密码?你他妈要是再敢拿这个开玩笑我杀了你全家!” “……” 常安一时愣在那。 她刚还想呢,那丫头可能直接会哭出来,要么就是狂甩一长串问题过来,可这画风不对呀,又是脏话又是杀全家的,这么凶,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但转念一想,常佳卉不相信也正常,她胆儿都算肥的了,换作别人,一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突然给自己发了条微信,胆都要吓破了,还能杀人全家! 常安觉得鼻子发酸,可嘴角明明又抑制不住地笑,她缓了缓,就这缓的功夫,常佳卉那边又连续发了几条微信过来。 “你谁啊?” “说话!” “你到底是谁啊,别TM跟我开玩笑!” 一条条跟小炮仗似的,常安想,都三年了,佳卉也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这急咧咧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改。 常安等自己的情绪稍作稳定,重新拿起手机,发了一条语音。 她说:“佳卉,我真的是常安啊…” …… 近几年空气污染严重,云凌大雾,已经持续好多天了。 常安戴了口罩下楼,十分钟前她已经接到常佳卉的电话,说已经下二环。 这个时间点也不堵车,算算应该快到了,常安怕她找不到病房,刻意站在住院楼门口等。 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家属,难得见值夜班的护士或者医生经过,厚重的大雾中还能听到刷刷刷的声音,应该是清洁工在扫地。 常安大概等了七八分钟,心里除了紧张和期盼之外,还有莫名的情绪在慢慢往上堆砌。 她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越握越紧,越握越紧,像是在凝聚某种力量,直至浓雾中传来笃笃笃的鞋子声音,尽管还没见着人,但不知为何,常安就能笃定来人肯定是自己的妹妹。 果然,不出几秒钟,浓雾中的身影由模糊变清晰,好像穿了件黄色大衣,哦不,走近了常安才发现不是黄色,是浅驼色,脖子上挂了丝巾,一会儿工夫便已经从前面空地上了台阶,尽管穿得很女人味,还登了双高跟鞋,可这走路风风火火的样子还是跟三年前无异。 最主要是她压根就没看到常安,或许是目视前方走路太快了,也或许是雾太大她没注意到门口还站了人,反正就这么华丽丽地从常安面前走了过去。 常佳卉快速进入住院楼大厅,常安也没拦她,只是转身默默跟上。 常佳卉在等电梯,按了楼层,可是电梯还没下来,她看上去似乎很急,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捞下头发,一会儿用手指拽着包上的一个挂环。 常安在侧后方看着她的背影,嗯,瘦了,美了,知道穿裙子化妆了,也蓄起了长发,染成时下最流行的巧克力色,下摆微微烫卷,只要她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常安想现在自己这妹妹还是挺有女人味的,可是不行呐,这般淑女形象维持不了半分钟,佳卉兜里的手机响,她掏出来看了眼。 “妈,我刚到…是啊,这么大雾呢我路上不得慢点开嘛?知道知道…哎哟你哭什么哭,让我先见到她再说,我还没上去呢,行了电梯来了,先这样!” 常佳卉一通机关枪似的,急急忙忙挂了电话,刚好电梯下来,开了门,她正要进去。 “佳卉!” 就在跨出脚步的那一秒,常安喊出声。 电梯前面的常佳卉背影僵在那,没有立即回头,却也没有进电梯。 常安往前走了两步,又一声:“佳卉!” 常佳卉捏手机的手指根根拽紧,缓缓回头,看到面前的女子摘下口罩…… 这是怎样一般体验呢,当时就感觉处在时光的间隙里,好像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这么站在清晨的医院大厅两两相望,情绪和理智在那瞬间是空白的,包括呼吸都好像自动停了下来,直至身后的电梯门“嘭”地一声关上。 常安看着常佳卉往自己这边过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大衣下摆似刮起一圈圈风,直至走到常安面前,她举起手里的包劈头盖脸往常安身上甩,肩膀,胸口,手臂,一下下甩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喊:“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时候第一眼见你就看出来了,自私,恶毒,伪善,还一肚子坏水……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女人,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女人…真想掐死你,真想掐死你!!!” 恨劲带着狠劲,起初常安还能忍着,可连续被砸了几下有些吃不住了。 这丫头是真打算往死里揍呢。 “行了行了!”常安抓住她的包带子,动作被牵制住了,常佳卉又拽了两下,没拽得开,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最后是常安把人扶住。 “打两下解解恨就可以了,还真下得了手!” 她一边揉着自己被砸疼的肩膀,一边依旧拽着包带子,常佳卉这才消停下来,两人目光对望,先是眼圈红了一把,湿润透出来,眼看就要哭了,可常安突然在包上拍了下,“你这包是鳄鱼皮的吧,材质这么硬,打人疼得要死命!” 原本应该挺伤感的重逢场面,被她这句话一下子转了画风。 常佳卉没忍住,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笑常安也跟着笑,面对面的,笑到后来眼泪也随之滑落下来,过路的人都要看她们一眼,估计以为是哪儿跑来的两个傻子。 常佳卉跟常安去了病房。 护工已经起来了,小芝却还没醒,常佳卉走到床边上看了眼。 “好小一只啊。”她一边感叹一边伸手要去捏睡梦中小芝的脸蛋,被常安及时拍掉。 “嘘,别弄她!” “小气,我就捏一下嘛。” “有什么好捏,她又不是猫猫狗狗,过来,别吵醒她!” 常安把常佳卉拉到一边,常佳卉瞪了眼,小声嘀咕:“几年不见倒是凶了不少。” 常安兀自笑了笑。 “走吧,找个地方聊聊。” 常安记得前段时间带周勀去涪化的那天也是大雾,今天约常佳卉见面又是大雾天。 这个冬季雾气好像有点多。 常安带常佳卉穿过医院门口那条马路,进了斜对面的一条小巷子。 这个时间点好多餐厅还没开门,对面商场更是没到上班时间,也就这巷子里的小摊和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 最后常安进了一家店面很小的小吃店。 “进来啊?”她回头见常佳卉还愣门口,招招手,自己已经拉了靠墙一张椅子坐下。 常佳卉是带着一种木愕的表情挪进了店里,还几乎一步一眼,一路过去把小店打量了好几遍。 其实也没啥好打量,就一间很小的铺子,摆了几张桌椅,简陋得甚至寒酸。 “姐…”常佳卉有些不大确定,可常安朝她抬了下下巴,“坐啊!” 常佳卉只能坐到她对面,刚想发话,常安问:“还没吃早饭吧?” “啊?”常佳卉一脸木讷,还没捋清思路回答,只见常安抬手朝门口招了招,“老板,两碗豆腐脑,两个茶叶蛋,再加一屉小笼包!” “行嘞!”门口正在大铁锅前忙碌炸油条的老板应了声,很快常安点的东西就端了上来。 豆腐脑,茶叶蛋,还有小笼包,热气腾腾的冒着香味,都是市井里面的吃食。 常安从旁边筷桶里抽了两双一次性筷子,又从小篮筐里拿了两把塑料勺,一人一份分好,再拿小碟倒了一点醋,最后才将其中一碗豆腐脑推到常佳卉面前。 这所有动作她都一气呵成,显然已经对之无比熟稔,可天知道在常佳卉记忆中,自己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是从来不进这种小店吃东西的,或者别说吃东西了,即使让她进来坐一会儿都会觉得浑身不得劲。 她是长年吃西餐和高档料理甚至需要拿餐巾在膝盖上铺一层的人,可现在她竟然…… “要不要来一点?”常安突然问。 常佳卉的思路被打断,见她正拿着小勺挖了一点辣椒油。 “怎么了,问你话呢?”大概是见她一直愣愣的,常安又问了一句。 常佳卉摇摇头,常安便那那勺辣椒油淋到了自己碗里,整个镜头不出五秒钟,却让常佳卉觉得惊悚。 对,是惊悚。 尽管刚才在医院第一眼见到常安就感觉出她已经变了很多,不是简单的从长发变成了短发,更不是穿衣风格或者样貌,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变化,现在这么一看,何止是变化,简直就是颠覆性。 “姐…” “嗯?”常安从盛豆腐脑的大碗前抬头。 常佳卉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说。 常安也没多问,只拿手煽了下,“这个辣椒油真辣…”说完卷了下衣袖子,可惜她今天穿的是大衣,捐也捐不上去,常安只能把大衣直接脱了下来。 这种小店肯定没有服务员来接衣服,更不会有架子给她挂起来,所以最后她是把衣服对折一下,顺手搁自己大腿上,又把挂在耳边的头发往后捞了捞,这才埋头吃起来。 就那一瞬间的功夫,常佳卉觉得似乎也没变嘛,即使是在小巷子里的早餐店,即使吃豆腐脑和小笼包,她坐那腰杆依旧挺得很直,举手投足间都是不急不躁的一种清淡。 “姐,给我拿点辣椒!”常佳卉拆开一次性筷子。 常安把手边装辣椒的罐子递给她,“少抠点,这里的辣椒很辣。” “知道!” 常佳卉说归说,但还是拿筷子掘了一大块往碗里扔,搅了搅,之后吹口碗面上的热气,埋头开始吃起来…… 常安随之笑。 其实她这段时间已经料想了一百个与常佳卉重逢的场景,或许可能去她工作的地方,或许去住的地方等,抑或在某个商场餐厅或者街头偶遇,毕竟云凌就这么大嘛,也不是没有这种概率,只是万万没想到,两人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在一间狭小简陋的小吃店里。 两碗豆腐脑,两只茶叶蛋,一屉小笼包,就伴着这些最普通的吃食,常安和常佳卉在里面坐了三个多小时,从这几年的经历讲到打算领养小芝,再从戒毒医院的见闻日常讲到陈阿婆给她炖的白萝卜排骨汤。 常佳卉脸上的眼泪是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到最后抽光了桌上一盒纸巾。 店里早就没什么客人了,已经过了早饭时间,老板又不能赶她们走,大概以为俩女人发生了什么事,中途收拾完桌子还给两人送了两杯热的白开水。 三个多小时,常佳卉知道了常安这几年的遭遇,她的担忧和不堪,躲避和胆怯,而常安也知道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各自都变成了什么样。 魏素瑛依旧住在乡下,常佳卉因为工作原因搬回云凌,早已经不在星河做了,但依旧在建筑这个圈子,尽管三年浸淫和磨炼,再也不是当初刚毕业的那个实习助理了,已经可以单独负责Case。 三年,什么都在变,也似乎什么都在成长,可是只用三个小时也都讲完了。 三个小时后常安给老板买单,常佳卉肿着一双金鱼眼跟她走出去。 上午十点多了,雾气早已退散。 按照自然规律,有雾的那天肯定是晴天,果然,雾气退散之后太阳就露了脸,巷子里卖早餐的摊子都已经收摊了,又换了另外一波,什么卖旧书的,卖手套围巾的,卖盗版光碟的,人流穿梭,耳边都是说话和叫卖声。 常安和常佳卉出了巷子,又走回医院。 常佳卉的车子停在停车场,常安一直陪她走到车子旁边。 “姐…”她眼睛都哭肿了,抽着气说,“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回头让我妈来看看你。” 常安赶紧摇头,“不用!” “我妈肯定要来的,你昨晚给我发了微信,我给她打电话她都激动死了,你……” “我知道。” 眼看着常佳卉又要哭了,这真是……一早晨尽卖眼泪,她过去扶了下她的肩膀,“等小芝出院了,我会找个空,亲自去看瑛姨。” 常佳卉顿了下,点头,“行,那我跟我妈说一声,我们保持联系!” 她一步三回头,上了车。 常安冲她挥挥手。 常佳卉发动车子,系了安全带,又突然冲外面喊,“过年的时候你回来吃饭吧。” 她用“回来”两个字。 常安点头,笑了笑,“好,我看情况,你快走吧。” 常佳卉捂了下脸,好像眼泪又下来了,她朝里面等了会儿,估计是抽纸巾,擦完才转过头来。 “走了,我晚上微信再找你!” 常安目送车子离开,缓缓驶出医院,那一瞬间,阳光好像穿透冬日的云层而来,背在身上的巨石好像又轻了一分。 看,并不像想象中这么难。 言情海 第295章 你是最棒的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给周勀留了条信息:“我刚见过佳卉了,她让我过年的时候回去吃饭。” 很间断的一条内容,就连口气也极其平淡,就好像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发生,家常似的过年时候那边叫她回去一样。 那条信息周勀没有回复,一直到下午,常安接到周勀的电话。 那时候她刚从医院回到宾馆,小芝睡午觉了,有护工在那看着,她便想回房间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昨晚她可是一夜没合眼的。 周勀的电话便在那时候过来,她穿着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接电话。 “喂…” 常安回到床头坐下,看了眼手表,“你那边深夜了吧?” “嗯,抱歉到现在才找你。” 常安笑,“这种事说什么抱歉,我知道你很忙。” 尽管她见不到他人,但是网上的新闻她会天天留意,荣邦赴美上市的事这段时间在网上炒得很热,所以常安大概知道一些他在那边的行程。 “是有点忙,不过给你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随后常安听到那边细微“嘭”地一声,她问:“你在哪儿呢?” “刚到酒店。” “很累了吧?” 原本常安以为他要说“还好”,毕竟这么多年他风里来浪里去,即使当初荣邦融资危机的时候周勀也甚少表现出任何颓势,更从来不把工作上的烦躁和疲惫带到家里来,在常安面前他好像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 常安总觉得他有用不完的精力,且压不垮。 可是那边似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嗯,很累…” 一下子,常安心被搅动了一下,脑中甚至浮现出周勀疲惫的模样,应该是松了领带,脱了西装,大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 他不舒坦的时候就会掐眉心,或者扶额头。 “进展不顺利?” “不是,挺顺利。” 来之前都已经做好详细的安排,方方面面,也有当地的团队配合推进,可是如此庞大的一个项目,就算顺利也必须一关关一道道的过,最主要还有那些无形中的压力。 “就是有点想你…”周勀说完,自己也笑了出来。 常安揉着手里半湿的毛巾,心里有点软绵绵的,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嗤一声,“挺肉麻的吧?” “……” “算了,反正你成天在医院陪着小芝,心里就剩那孩子了,估计也没功夫想我。” 这真是…常安觉得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前一秒还说自己肉麻呢,后一秒就不管不顾了。 现在已经不止肉麻,他就跟孩子似的,撒气呢。 “你连小芝的醋也要吃?”常安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是真的累惨了…” “哼!”那头似有些不爽,默了一会儿,“你呢,你就真一点不想我?” “……” “想不想?” “……” “嗯?到底想不想?” 周勀开始追着问,口气真像个不服输的孩子,常安抿着嘴笑,都快受不了了。 “你过年就三十六了。” “嗯?” “还是即将上市公司的老板,拜托你别回到房间就跟孩子似的讨糖吃好不好?”常安一点都不客气。 周勀挠着额头笑了下,“谁说我讨糖吃?我又不吃甜食,我要讨奶吃…” “咳!”常安差点被一口呛死,“你…你怎么三句话就开始不正经?” “我不正经吗?哪里不正经?” “你…” “我什么?”周勀口气听上去平平常常的,“是你自己想歪了吧,色胚子…” 常安已经恼羞得耳根发烫了。 这种晕段子上她大概这辈子都讲不过他了。 “不想跟你说了,国际长途这么贵,你早点休息!” 她要挂电话,周勀一听不好,赶紧打住,“好好好,我开个玩笑,言归正传,你信息里说你今天见了常佳卉?” “嗯…” “主动跟她联系的?” “嗯…” “见面之后讲了什么?” “什么都讲了。” 周勀沉默了一下。 之前常安说过,再给她一点时间,她需要慢慢来,一步步来,所以周勀一直以为不会这么快。 “怎么突然想到要跟你妹妹联系?” “也不是突然,只是…”常安能够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那股渴望和力量,但是不知如何转化成语言跟周勀说,至于埰岗那边有人去调查过她,这事她更不会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周勀因为自己的事担忧分心。 “没什么,只是快过年了嘛,我想见见佳卉,而且我也早晚都得跟她们联系。” 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平常。 周勀倒也没多想,只问:“她知道后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就哭,哭了快三个小时,还有,一边哭一边骂你!” “骂我?”周勀心里郁闷,“骂我干什么?” “不就你嘛,佳卉一直觉得当年的绑架是你招来的,你没照顾好我,让我受了这么多罪!” 常佳卉确实是这么想的,在自己家姐这事上,她毫无逻辑和道理可言。 尽管绑匪都死了,但她还是要把所有罪责都扣到周勀头上。 “衰人,奸商,渣男…赚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干点善事,肯定是太缺德了遭报应,可凭什么这些报应都要应在你身上?” 常安犹记得上午在早餐店里,常佳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捂着揉皱的餐巾纸骂周勀,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人碎尸万段。 “你等着吧,等你从美国回来,佳卉肯定还要找你。” 想着两年多前她要给常安办丧礼,但是周勀不肯出席,那闹腾的劲呀…周勀不觉头皮抽紧。 “你劝劝她,哄哄,毕竟我还是她姐夫。” 常安忍住笑,“佳卉那脾气你也知道,我忍不了的。” “我回头找瑛姨…” 周勀这口气是真怕了常佳卉,细想这两年,虽然不常见面,但毕竟还在一个圈子,有次活动上见过一次,周勀还欠兮兮地上去打招呼,结果那丫头可好,直接瞄了眼过来,“哎哟这谁呀,周总呐!” 当时旁边还有同行和朋友在场,问周勀这姑娘是谁,周勀说是小姨子。 “谁是你小姨子?哪个是你小姨子?可不敢当,高攀不上!” 弄得周勀当时特别尴尬。 电话里周勀把这事给常安说了下,常安又好笑又觉得心酸。 她离开的这几年里,似乎每个人都在承受着她离开所造成的影响。 沉默了一下,常安突然说:“佳卉快结婚了。” “结婚?” “嗯,男朋友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也算你们半个同行,比她要小一岁,婚期就定在来年五月份。” 周勀想了想,其实也正常。 常佳卉虽然一直叫常安“姐”,可是两人其实是同龄,算算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要结婚了。 周勀没有再多问常佳卉的事,“还聊了别人没有?” “什么?” “别人…” “什么别人?” 常安一开始没搞懂,那边周勀咳了声,遮遮掩掩又欲说还休似的,最后才问:“你哥…就没说点他什么事?” 常安这才明白,心想这男人可真是… “说了啊,怎么可能不说!” “说了什么?”周勀口气明显有些急躁起来。 常安故意清了下嗓门,“说了很多他的近况,还给了我他新的联系方式,我捉摸着明天给他打个电话,约出来先吃顿饭。” “不准!” “……” “常安我警告你,我人在这边,你要是敢瞒着我去见他,我回去第一个就办你,听到没有?” 他凶巴巴的,常安完全能想象得出他此时沉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常安笑了下,“逗你呢,这么急!” “……” “我哥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跑,很少呆在云凌,佳卉也跟他联系不多,只说逢年过节他会去看看瑛姨,我爸忌日他也回去坟上看看。” 这才是实话,常佳卉说当年常安走了没多久陈灏东也离开云凌了,起初很长一段时间两边都没联系,直到常望德去世,陈灏东过来参加丧礼才重新留了联系方式。 “不过佳卉说我哥至今还是单身哦!” “常安!”那头周勀嗓门抬高了几分,“你别忘了你是周太太,有老公,现在还有个孩子,说话做事自己把握好分寸!” 常安被吼得愣了下,继而反击:“我说什么了我,我只是说我哥还是单身,你需要这么凶我么?” “……” “再说我跟他又没怎样,多少年不联系了,就算见一面也很正常,你之前还跑去跟那个田小姐相亲了呢,我都没说你什么,拜托你拿点胸襟出来好不好?” 常安原地反击,字字珠玑,击得周勀完全没有回驳的余地。 行行行,她现在厉害了,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能够委曲求全什么都能忍的常小姐了。 周勀摸了下鼻子,“我…下回尽量注意!” “……” “但是你,小芝都已经开始叫你妈了,你说你成天往外跑,把这么小一孩子扔给护工你能放心?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在医院多陪着点吧,我这边事情办完了就会回去。” 他跟倒豆子似的,大有一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架势。 常安忍着笑,心想这男人哄人骗人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 一个越洋电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还是常安强烈要求挂断,道了晚安,她把手机扔桌上,也懒得吹头发了,反正头发短,空调房间里一会儿就能干。 她就站在窗口,快捷酒店的楼层并不高,她的房间在四楼,正好对着下面的马路,看着来回流动的车子,走动的人影,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方向,忙忙碌碌,永不停歇。 晚上常佳卉还真来找常安了,还是加完班之后。 大约八点多,她在微信上给常安发了语音,约她出去喝一杯,常安那会儿刚把小芝哄睡着,有些累,也不大高兴再出去,最后两人约在宾馆房间见。 九点半左右,常安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刚好门铃响。 她走过去在猫眼里瞅了瞅,只看到常佳卉一个巧克力色的头。 开了门…… “快快快,重死了帮我拎一下!” 常安还没反应过来,常佳卉已经塞过来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丁零当啷响。 “这是什么?” 她打开看了眼,里头两瓶红酒还有好几扎塑料膜封住的罐装啤酒,而常佳卉手里还拎了好几只其他袋子。 常安被她这架势吓得不轻。 “你这是干什么?“ 常佳卉一咕噜把手里的东西搁到靠墙那张小桌上,喘了口气,“我明天上午请了半天假,打算跟你在这彻夜长谈,你快去给我整两只杯子。” “……” 常安无奈,等她把房间里泡茶喝的两只杯子洗完拿过来时,常佳卉已经把买来的东西全都摊在桌上了。 鸭脖子,鸭胗,烤串,切成丁塑封包装的凤梨和火龙果,更夸张的是她还带了一整只炸鸡。 常安:“……” “来,坐这边,那留给你!”常佳卉把房间里唯一一张靠背椅留给常安,自个儿把榻榻米那边翘脚的小方凳挪了过去,捞了两只玻璃杯,从购物袋里拿酒瓶。 “先红的还是先啤的?” “……” “还是先红的吧,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喝啤酒!” 常佳卉拿了一瓶葡萄酒上桌,手撕开瓶口的金色锡纸,常安正准备坐下,突然听到她一声大喊:“啊,坏了!” 常安刚贴上椅子的屁股一下子又抬起来。 “怎么了?” “忘了买开瓶器!” 常安愣了下,“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常佳卉嘻嘻笑着扮鬼脸,常安只能起身,“你等一下,我去给楼下前台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先借一个用用。”这边她刚要去够座机,只听到常佳卉嘴里嘀咕一声:“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看好了!” 她抬手撸了下膀子,两腿夹住红酒瓶,一手掐住酒瓶的脖子,一手拇指顶着木塞往里摁。 “诶…”常安想阻止,可是还没来得及呢,只听到“啵”一声,木塞硬生生被她顶进了瓶子里。 “行了,先满一杯?” 常安:“……” 那晚常佳卉先喝多了,常安反而清醒,以前她是小酒鬼,嗜酒如命,可是这几年她变得很克制,所有容易上瘾的东西她都不轻易碰,就连抽了两年的烟最近也在试图戒。 常安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比较自律的人,所以当常佳卉一杯杯灌的时候她只是坐着,坐那看常佳卉喝。 最后是常佳卉自己把自己给干趴下了。 她趴下也不老实,嘴里絮絮叨叨地往外倒豆子。 “…姐,你没有做错什么,从头到尾你都是受害者…知道么,你是受害者,所以千万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 “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你还能自己站起来,真的,我简直佩服死你了…” “姐,你是最棒的,你做到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我为你感到骄傲,所以你千万别…别有自卑感……” “……” “……” 常佳卉最后几乎是要趴地上去了,常安没辙,只能把她扶到床上,好在她也没耍酒疯,倒床就呼呼睡着了,常安给她简单洗了把脸,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又把摊了一桌子的吃食打包盒都收拾干净,这么一圈忙下来都过凌晨了。 她重新又洗了把澡,拉开被子躺到床上。 或许是一点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下午睡了一会儿的缘故,常安躺那毫无睡意,脑中来回反复的都是刚才和常佳卉的聊天内容。 这三年的经历,无法生育,还有小芝,一切种种都像巨石一样压在常安心口,或许现在还能得到片刻安宁,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有一天她的事会被人知道,到那时候巨浪般的舆论,所有人的指指点点,甚至光周家那边给的压力或许就会压得她喘不过气,而这一切都是她选择回来,回到周勀身边必须要承受的东西。 第二天常安一大早要去医院,因为上午小芝有个检查,必须家属在场,她得赶过去,可是常佳卉宿醉未醒,任凭常安手脚并用她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没办法,只能任由她睡去。 常安在床头留了张字条,让她醒过来洗漱一下自己去上班。 小芝术后恢复得不错,最近也很听话,常安走到医院门口临时改变主意,又步行了一段路买了两块小蛋糕,打算当做给小芝最近表现的奖励。 常安拎着蛋糕和自己的早饭,时间尚早,她也不急,慢慢悠悠地出了电梯,刚好周勀进了条微信。 这边早晨,那边便是晚上。 “有应酬,可能会闹得比较晚,睡前就不找你了。” 常安捏着手机回了个“嗯”。 “提前跟你说晚安!” 紧接着便是一个亲亲嘴唇的动图,血盆大口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存来的表情包。 常安被逗乐,但没再回复,把手机揣大衣口袋里走进病房。 病房门半敞着,护工刚好从洗手间出来。 “今天小芝感觉怎么样?”常安问,一抬头却见里头沙发上还坐了人。 她当时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断弦似的,愣是杵那两三秒才想起来要叫人。 常安稍稍在心里轻了轻嗓子。 “妈…” 言情海 第296章 找个地方聊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原本坐那等常安的刘舒兰应了声,单从脸色来看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常安压住心里的紧张走进去。 “您怎么过来了?” 其实她的潜台词是“您怎么知道我在这?”,但这么问显然不合适,所以常安换了个说法,不过刘舒兰也算聪明的,大概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回答:“上回你回去吃饭,忘了留你的联系号码,这几天往长河那边跑了好几趟,结果你都不在家,还是昨天下午在那边碰到了保姆…叫什么来着,芳…芳姨对不对?她跟我说你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住这里……” 芳姨每日都会有固定时间去长河打扫,并做一顿午饭送到医院来,所以她很清楚常安在哪。 常安看着沙发上的刘舒兰,其实刚进门看到她的那一瞬心里还是虚的,这种心虚犹如一针麻醉剂猛地戳进肉里,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疼痛,疼痛之后便是酥麻,无力,然后发虚汗… 可是她没有往回退的路了。 当退无可退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前面只有一条路,你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常安这么一想反而轻松了,她往病房里头又走了点,从包里掏出一本小本子。 “妈,我给您记个手机号码吧。” 她贴着手掌在上面写数字,嘴也没闲着,跟扯家常一样说:“您找我是有事吧?怎么不给阿勀打电话呢,他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医院,也免了您往长河跑了这么多趟…好了,这是我现在用的手机号码,以后您要找我直接打这个号码就行。” “撕啦”一声,常安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刘舒兰。 刘舒兰顿了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常安继续笑着,“妈?” 刘舒兰这才回神,接过那张纸,没有下一步动作。 常安把本子又揣回包里,问:“您在这等了一会儿了吧。” 这才八点不到,心想来得够早的。 刘舒兰没接话,脸色比刚才显然要沉了许多。 护工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半小时前一个穿戴华贵气质出众的中年女人突然登门,上来就直接问常安在不在,护工也很少管雇主家事,但这阵子在这照顾小芝,小芝叫常安妈妈,可全程只有她一个人陪床,那孩子爸呢?家里其他人呢? 背地里护工也有一些猜忌,只是不明着问。 结果半小时前刘舒兰登门,没有自我介绍,护工更是猜不准她的身份,直至常安叫了她一声“妈”,护工才回过味来。 亲妈肯定是不能的,架势和态度看着不像,那只能是婆婆了。 再看刘舒兰的气势,对比常安低眉顺眼的模样,这婆媳关系可想而知。 啧啧…门不当户不对?瞒着婆婆在外面养了个小的? 护工自个儿在脑子里补了场大戏,却也没忘献殷勤,她用一次性纸杯倒了半杯温水,巴巴拿过去给刘舒兰。 “先喝点水。” 刘舒兰眼梢瞄了下,“不用,谢谢!”完了又问:“你方便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跟她谈。” 护工捧着纸杯,第一个回头先看常安,大概是想征询她的意思。 常安表情很自然。 “妈,要不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吧,省得吵醒孩子。” 刘舒兰想了想:“也可以!” 常安把手里拎的袋子递给护工,“给你带了早饭,另外蛋糕你先藏起来,等上午做完检查再给她吃。” 护工一一记下了。 常安走到内间门口,透开一条缝外里瞅了眼,里面灯还没亮,小芝睡得正香。 “麻烦看一下,九点半之前我会赶回来。” 小芝的检查定在九点半,她需要陪她一起去。 刘舒兰就坐那看着常安跟护工碎碎念似地叮嘱这叮嘱那,实在跟以前那个媳妇不大一样。 医院门口也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可以坐下来说话,好在刘舒兰带了司机过来,两人坐车在周边兜了一圈,原想找个茶楼,可大清早也没茶楼开门,最后只能进了星巴克。 这个点星巴克的人还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 “妈,您喝什么,我去买。” 刘舒兰已经坐下,脱了身上的大衣。 “不用!” “这里不止卖咖啡,也卖茶的!” “真不用,你买你自个儿的就行。” 刘舒兰口气里已经显出几分不耐烦,常安挑了下眉,也没多问。 “那您等我一会儿。” 她重新拿了包去柜台,排队的人还挺多,常安盘算着给刘舒兰要杯伯爵红茶,就那空档接到了常佳卉的电话。 “姐,你出门了啊?” 常安没想到她会醒这么早,“嗯,上午小芝有个检查。” “你现在人在哪儿呢?怎么听着那边有点吵。” 常安回头看了眼,刘舒兰交叠着双腿坐那,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 “我婆婆来找我,在星巴克!” “啊?”常佳卉叫了声,“她这个时候来找你干嘛?要不要我过去!” 常安笑,“你过来干什么?” 昨晚两人聊天,常佳卉知道周家那边的人都不清楚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周勀和常安都瞒着的。 “不是,你婆婆这时候来找你肯定没啥好事,我过去好歹能给你撑撑场子!” 常安被逗乐了。 撑什么场子? “你当我要跟她打擂台呢?” “……” “行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刚好队伍轮到常安了,“我这边买东西,先这样。” 几分钟后常安端了盘子回座位。 “妈,本想给您要杯花茶,可这边没有,这是伯爵红茶,您将就喝吧。”完了又将一小碟蛋糕搁她面前,“早饭吃了吗?先垫垫肚子。” 刘舒兰看着面前的茶和小碟子,却把那碟蛋糕推回去。 “这个免了,到我这年纪你觉得还能吃这种甜食?” “……” 常安略尴尬了一下,“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那您看要不要……” “不用,什么都不用,你先坐下来,我就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刘舒兰大概真是没耐心了,招手示意常安坐对面去。 常安“噢”了声,乖乖顺顺地照办。 落座之后,她双手捧着咖啡的纸杯子,也不说话,眨巴着一双明眸,就等刘舒兰先开口。 刘舒兰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稍稍酝酿了一下。 “小安吶…” “嗯,妈,您说…” “你应该知道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吧。” 常安抿了下嘴唇,略带尴尬,“我…不大清楚耶,不过妈,没事,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一副不懂不知的模样,弄得刘舒兰倒有些无措,但话到这份上肯定是要说的,尽管有些难以启齿。 言情海 第297章 容不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刘舒兰理了下膝盖上有些褶皱的毛呢裙。 “是这样啊,小安,你嫁过来时间也不短了吧,撇开近三年不算,就前面那些年,你自问周家待你怎么样?” 常安笑着回答:“很好啊。” “很好,对吧?特别是老爷子,你自己心里应该都有数的,即便是这几年你不在,老爷子还经常会提起你,还说阿勀没福气。” 常安这点倒是相信的,老爷子对她确实很好,好到可以无条件相信并宠着的地步,但是刘舒兰开头就把老爷子搬出来,这是打算打感情牌?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呀?”她捧着咖啡杯,笑得一脸无恐无害。 刘舒兰有种无处使劲的感觉,沉了沉,“算了,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我干脆直接跟你挑明吧,是这样,小安,我最近找了点关系,查了一些事…” 到这刘舒兰稍作停顿,大概是在观察常安会有什么反应,可惜对面的女人只是眼神定了下,没有惊讶,没有心虚,更没有她意料中的害怕或者紧张,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像是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但这种迷茫也转瞬即逝,刘舒兰就看着常安喝了一口咖啡,柔柔喊:“妈,您应该不只是找了点关系吧,您应该出了钱,雇了私家侦探?” “……” “也是,这种家丑不适合外扬,让私家侦探出面比较合适,手法专业,办事效率高,保密性也做得比较好。” 这话显然是嘲讽,换个人说或许你还要觉得她刻薄,可从常安嘴里说出来,怎么说呢?她那张脸真是长得太讨巧了,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眉目间都是一种清淡的顺和,像是永远都裹着一层柔光,所以再尖酸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让人恼不起。 刘舒兰就觉得一口憋了股子闷气,最可恨的是还被她猜中了,自己确实找了类似私侦的团队操作。 “你知道有人在查你?” “知道啊。”常安略微皱了下鼻子,“前几天我回埰岗,房东阿婆跟我说了,有人去那边问我过的情况,另外医院门口也蹲点了好几个人吧,所以妈,您何苦一趟趟往长河跑呢,我在哪儿都干了什么,您那边其实都知道。” 常安这话说得有些委屈,但好像又不是委屈婆婆派人跟踪她,而只是委屈婆婆明明知道她的行踪还偏撒谎说去了好几趟长河。 言下之意,妈,您不老实呢! 可怜刘舒兰昨晚失眠了大半宿,躺床上打足了腹稿,是准备过来爽爽当当地把话说清楚的,可被常安这三言两语,冷不冷又热不热的态度弄得耳根发燥。 行呐,刘舒兰听常安这口气,怕是打算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呢。 “好,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遮遮掩掩。”明人不说暗话嘛,不加粉饰反而更简单。 刘舒兰又喝了一口茶,抿了下,“我确实找人查了,你也别怪我做得过分,请你也理解一下我这当妈的心情,你说你三年前被人绑架,都以为人不在了,你是没见着当年阿勀的样子…” 刘舒兰每每回忆,心里都难受得紧。 “他在那座荒岛上守了两个月,两个月瘦得不成形了,怎么劝都不肯回来,后来是病倒了被人抬回来的,可是人一醒,针管拔了又要上岛去找,你知道我这当妈的…”刘舒兰一时没控制住,声音有些梗。 这倒不是装,是真的难受,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眼看着他一日日消瘦,折磨,失魂落魄,当妈的肯定心疼,而这份心疼,这份周勀吃的苦,如今刘舒兰大概都要归责到常安身上。 “阿勀待你怎样你心里也清楚,当年你走了,甚至这三年他心里都没舒坦过,但是总算熬过来了,也接受了你离世的事实,可是你又冷不丁冒出来,好端端的,没缺胳膊少腿,那你说你这三年都在哪儿呢,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回来?” “我知道这些话听上去不好听,可是不好听我也要说,既然你不肯回来肯定有你的原因,但是你不能一声不吭,三年呐,不是三天,更不是三个小时,这么多日子,这么大的事,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让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前段时间我也找过阿勀好几次,想问下到底怎么回事,可他只字不说,我刚开口他就能给我全打回来,你爷爷就更绝了,直接下了死命令,家里上上下下不准问你这三年发生过什么,真是…” 刘舒兰显然对此规定很不满,“老爷子是活得通透,到他这年纪不管不问也正常,可是我不行呐,我不能就这么憋着,糊里糊涂地看着你消失三年又突然回来,好歹得让我知道这三年你都在哪儿,不然回头别人问起来,我怎么回答?我怎么解释?” 刘舒兰说得有些激动,扣在膝盖上的手都在抖。 站在她的立场,常安可以理解,真的,她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三年前说没就没,三年后又突然冒出来,一句交代都没有,任谁都不会放心,更何况还是周家这种家世,怎么可能容得下她不清不楚地存在。 “妈…”常安握着手里的杯子,“您的意思我都懂,您无非就是想说我刻意隐瞒,阿勀又有意给我打掩护,所以您是被逼无奈才找了私家侦探调查我,是这意思吧?” 常安不冷不热地反问,字句里也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偏弄得刘舒兰有些讪讪然。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找私家侦探调查跟踪自己的儿媳妇,这事无论出于什么动机,光从做法本身而言是不道义的,也做得有些难看,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呀。 刘舒兰苦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怨,说不定都恨上我了,可家里一个个的,不肯问的不准问的,不肯说的不打算说的,但是如果中间真有什么事,这么逃避隐瞒下去就能解决吗?想想,不如我来当这个恶人。” 常安有时候想到刘舒兰,觉得她也并不是很讨厌的,至少对着自己的时候没有很虚伪,善的恶的她都掰得明明白白,让人很容易分辨。 这样常安也觉得省了不少力。 “妈,您言重了,恶人还不至于。”她依旧柔柔笑着,“但您也不必做这么多铺垫了,本来我还在想着以后如何把这些事告诉你们,真的,难以启齿,可既然你已经找人查过我,也就自然知道我这三年都做了些什么,不如直接说您的想法吧。” 刘舒兰顿了下。 其实她之前作那么多铺垫,无非是为了后面的话讲出来可以不这么…不这么不近人情,可现在常安从中间斩断,又打乱了刘舒兰的节奏。 她赶紧捋了捋,心里有些急躁,但转念一想,到底还是儿子的前程和周家的信誉重要,在这两者面前其余都可以忽略不计。 “小安呐,我真的…你知道当时我收到消息都不敢相信。”刘舒兰又喝了一大口茶,眼看都快要见底了,她手指拧着茶杯的沿儿,左右看两眼,确定旁边没人在听,身子前倾,压着很低的声音问常安,“你真的…吸过那东西?” 常安那一刻竟觉得内心无比平静,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头顶一直悬着一块巨石,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砸下来让自己粉身碎骨,现在可好,知道巨石下来了,不管压没压到,会不会把自己压死,但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 “妈,我给您添点水吧。” 她拎起桌上的小茶壶,往刘舒兰喝空的瓷杯里倒了一点。 刘舒兰屏着气息,其实她内心还是希望消息来源不正确,可是常安倒完水后把茶壶又放到小炉上,微微笑了笑。 “海ly,我前后大概有小半年,中间自己强制戒。断过一次,但是很可惜,没有成功,坚持了一周又复。吸了,小半年后,应该就是当年绑架案终审宣判之前那段时间,我进了戒。毒医院,在里面呆了半年有余。” 常安用一种娓娓道来的语气,正面且清晰地回答了刘舒兰的问题,可这无疑像是重磅打击,火力比私侦提供的消息还要让刘舒兰觉得难以接受。 “常安,你…”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了,但内心巨浪翻滚,想着当年常安刚进门的模样,温柔可人,知书达理,这也是刘舒兰当初一眼相中她的原因,可冷不丁她亲口对着自己说,我吸。毒了,还是瘾最难戒的海ly,叫她怎么接受。 定在那半天,刘舒兰最终就凑了一句:“你…不能够啊。” 是啊,她是薛冰的女儿,常家的长女,还是薛文琇唯一一个外孙女,无论从家世还是门第来说,“吸。毒”这两个字都无法跟她扯到一起。 扯到一起就完了,这些常安都知道。 她手指扣在纸杯的盖子上,轻轻敲了敲,“我知道自己不能够,但是命不由人,金大富把我绑上船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针,那一针不是我自愿的。” “一针就能上瘾?” 对于这个问题,常安只能无奈笑了笑:“谁知道呢,也没官方数据显示一针上不了瘾,反正我就是了。” 刘舒兰重重往回收了一口气,关于这方面她不想再多问了,在她的价值观和认知里面,“毒。品”这两个字就犹如蛇虫鼠蚁,最肮脏角落里的蛆,光在嘴里说一说就已经觉得恶心得不行。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消失了三年?” “算是吧,但也不是全部,当时的情况我不可能回来,一是没脸,二也是不想,后来在戒毒医院呆了大半年,出来已经物是人非了,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回来,另外还有一个客观原因……” 常安觉得既然话已经到了这份上,不如全部讲清楚,“当年被绑架的时候我已经怀孕,被人从船上救出来的时候落了水,孩子没了,也没处理好,落了毛病,去年我从戒毒医院出来后去做了个妇检,医生说,我可能没办法再受孕。” 刘舒兰猛地脸色一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常安舔了下嘴唇,“我说,我没办法再受孕了。” 刘舒兰就愣在那,表情木木的,数秒之后她突然窝了下身子。 “哎哟你等等,你等等…我心口疼…” 她拿手握拳敲在胸口,还接连敲了好几下,样子是夸张了点,但常安知道这不是装出来的,当打击接二连三地迎面飞过来,人确实会在瞬间产生一些不适的身体反应,比如头疼,胸闷,甚至呼吸不顺畅,而此时刘舒兰就处于这个阶段。 常安看着有些过意不去,原打算过去帮她顺顺气,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吧。 她就安安静静地坐那等着刘舒兰那一波情绪过去。 刘舒兰窝那坐了三四分钟,这三四分钟里面,店堂里的人走了好几拨,窗外都是来来往往赶着去上班的人群。 常安心里其实也挺烦的,突然又想抽烟。 “妈…”她把杯子搁桌上。 刘舒兰是捂住胸口抬头的,眼睛有些红,但绝不是因为要哭,而是一种极致的情绪反应。 “小安,要不你跟阿勀还是算了吧……”难为她还能逼自己用如此口气讲出这句话。 常安用手指摸着嘴唇,看了眼窗外,树叶早就落尽了,阳光不算好,也没什么漂亮的风景,可世界是活的,她内心还有热和光。 “妈,很抱歉,我可能没办法答应您!” “没办法答应我?那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阿勀过下去?” 刘舒兰的口气开始变得凌厉了,大概是终于撑到极限,再也撑不下去。 “你心里其实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再跟阿勀在一起就是害他,先不说你吸过毒,这种事一旦被人扒出来,不光阿勀要受影响,家里上上下下都会被牵连进去,老爷子那边或许没事,他都已经退了,这么大年纪,顶多落得后世臭名,但你公公不一样,他还在位呢,虽然不算什么要职,但让别人怎么看他?周市长的儿媳有毒瘾,你……” “妈,我纠正一下,我没毒瘾了,我已经戒了!”常安打断。 刘舒兰气得肝儿都开始疼。 “好,姑且算你现在没瘾了,也姑且算你以后真不会再复吸,可是吸过总是事实,光这点我们周家都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言情海 第298章 你们离婚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想想也是啊,以周家的门第,周阜山早年当兵,率军打仗,也曾是叱咤一方的将领,将来留给后世的都会是美名,轮到周世青,尽管官儿没当到京里,可好歹也算是个市长,厅局级副职,在任期间也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往下就是周勀和周歆,都是天之骄子,无论从事业,能力还是社会地位,应该都属于人中之龙和人中之凤。 就这么一大家子,个个风光,个个受人尊敬,断然容不下常安这颗老鼠屎。 常安都明白的,她也能理解刘舒兰的顾虑。 “妈…” “你别说,你先听我说完!”刘舒兰的气快要顶到天灵盖了,喘了喘,“你刚还说你无法生育,无法生育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你和阿勀以后都没有孩子,这是要让周家绝后吗?啊?” 最后一声刘舒兰音量拔得有点高,大概是真的控制不住了,也顾不得这是公共场合,什么贵妇形象,什么道德涵养,这些都没有断子绝孙的恐惧来得严重。 常安已经感觉到周围投过来的目光,没有孩子,生不出孩子,这是女人的原罪啊,更何况还是周勀这种家庭。 她想,或许这才是最糟糕的事。 “妈…”常安依旧笑着,还是一如既往柔淡的口气,“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开您儿子。” “你……” “我给过他选择的,他知道我什么情况,但是他说他不介意,所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们的婚姻,我们的人生,他不放弃我,我没有道理再单方面放弃他,所以妈,您别来逼我,也别去逼他行么?” 常安说得慢悠悠,温莹莹。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能够当着刘舒兰说出这些话,可是此刻内心真的一点伤痛都没有,她甚至看到那些曾经被命运撕开的裂口在慢慢愈合。 她眼前浮现周勀的模样,他红着眼,哑着声音,他说我从来没有第二种选择,常安,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没有,她亦没有啊。 刘舒兰整个呆在那,起初只是端杯子的手发抖,渐渐整个人都抖起来,但是公共场合,她还要在竭力控制。 常安给足她缓释的时间,又是半分钟的沉默,刘舒兰总算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小安呐…”她声音比之刚才软了很多,甚至带着一点哭音,“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吸。毒也不是你自愿的,可命就是命啊,我心疼你,阿勀也心疼你,但是你不能……不能这么自私是不是?” 常安觉得好无力啊。 “妈,您想错了,这跟我自私不自私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些原因离开。” “那你要怎样才肯点头?”刘舒兰手指在膝盖上拧成拳头,“要钱是不是?你放心,只要你说个数,我这边肯定会无条件满足你,房子车子这些也都没问题,只要你肯跟阿勀离婚,下半生保证你衣食无忧。” 常安就看着刘舒兰在那急躁地跟自己承诺。 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已经做到极致了,不顾颜面不顾道德地来周旋。 常安想到自己第一次跟刘舒兰会面的场景。 “妈,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刘舒兰顿了下,大概摸不透常安现在提这事的目的,她愣那没接话。 常安捞了下耳边挂下来的碎发,望向窗外,突然就笑了下,“当时我已经跟阿勀见过了,也初步定好了婚期,我从英国回来,两家约了一起吃饭,当时您怎么评价我的?” “……” “您夸我懂事,听话,又知书达理,嗯,符合您心目中理想媳妇的标准呢,可是现在怎么说变就变了?就因为我母家那边靠山倒了吗?还是您觉得我吸过毒,可能没办法生育,再也配不上您儿子?” “……” 刘舒兰被常安冷不丁说得脸皮发臊,谁说不是呢,尽管这些话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但其实心里大致就这意思,现在被常安挑出来,短暂心虚之后剩下的全是被戳穿的气急败坏。 “你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怕说得再直接一点。”刘舒兰又喝了一大口水,大概是要润润喉咙。 常安也不急,顺手又帮她把水杯添满。 “小安,你也别怪我做事绝,这事搁谁身上都接受不了,先不说你吸…吸毒那事以后若被曝光了阿勀会受多大影响,光说孩子,你生不出孩子,阿勀也必须跟着一起绝后,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你就不能为他想想?” “再者你可能会说阿勀不介意,是,我相信我儿子重感情,有责任,也有担当,但是你不能利用他这些优点纠缠不放啊,我以前还一直夸你聪明,又明事理,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他会不介意?他不是真的不介意,他只是同情,只是内疚,把当年你被绑架的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他才会傻乎乎地跟你说不介意,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什么都会变的,谁能接受一个吸过毒又无法生育的妻子?” “而且阿勀现在什么身份?什么身家?再过几天他公司都要上市了,到时候全世界的目光都会盯着他,你呢?你是打算一辈子躲着不出去见人,还是站在他身边以周太的名义被八卦记者扒出这几年发生的事?” 刘舒兰一连串的质问,很尖锐,真的,尖锐得像是一根根针往肉里刺,常安会感觉到痛,可是这种痛却令她更庆幸。 “妈,您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我考虑过他现在能接受我可能只是出于同情和内疚,但没关系,我愿意冒这个险,就当赌一把,赌赢了,我们白头偕老,赌输了,他只要开口,我绝对不会强求,我会消失得彻彻底底,至于您说的那些黑历史,很抱歉,我改变不了,我也不打算试图隐藏,若他需要我以周太太的身份陪他面对世人,我可以挺起脊梁骨作伴,真的,这三年我所遭受的远比这个要残忍得多,可是我熬过来了。妈,我走到今天不容易,他也不容易,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再试试?” “还有孩子…”常安低头,深深埋口气,“孩子这件事上我很抱歉,但是并不代表我对不起他,也不代表我对不起你们周家,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是三年前那个未能有机会出世的宝宝,作为妈妈我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我失职,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离开阿勀的原因,未来还很长,谁都说不准,况且还有很多其他办法可以想,比如代孕,比如人工授精,实在不行还能领养…” “领养?”刘舒兰到这已经听得忍无可忍,“你就说刚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小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来历?祖上三代是渔民,母亲吸。毒死的,自己身上还有病,你就打算让这种孩子当我们周家的孙女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到这刘舒兰已经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面目变得狰狞。 常安默默叹口气,她原本还想解释一下小芝的情况,比如她的病可以治愈的,比如领养她已经跟周勀商量过,并不是她自作主张,可是这会儿觉得没什么必要。 刘舒兰从骨子里就已经对自己抱有否认态度,多说无益。 “妈…”常安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上午我还有事,需要赶回医院,所以我把我刚才的意思再重复一遍,一,我不会跟你儿子离婚,除非是他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二,小芝的父亲救过我,我答应他会把这孩子养大,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她接回去;三…” 她顿了下,像是蓄了一点勇气,“我跟阿勀以后过成什么样,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既然我们彼此选择了对方,无论将来是幸福还是不幸,后果都由自己承担,所以希望您别插手,况且您也未必插得上。”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刘舒兰显然已经气到不行了。 常安反而彻底放松了。 她始终笑着,淡淡的,柔柔的。 “还有,也请您以后注意措辞,真的不是我要缠着您儿子不放,他什么性格您还不了解吗?岂是我想缠就能缠得住的,所以您以后再来劝我离婚的时候,麻烦也考虑一下他的立场。” 常安说完从包里拿出钱包,抽了一张纸币压桌上。 “抱歉,我真的要走了,下回再抽时间陪您喝茶,喝正宗的花茶。”遂起身,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哦还有,妈,今天您来见我的事我不会跟阿勀提,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声音不急不缓,可是眸光中带着一点警示和凌厉,可转瞬之后她又绽放笑容,冲对面的刘舒兰微微颔首,“您自己注意身体,有事电话联系!” 刘舒兰就眼看着常安捞了椅背上的大衣,转身往外走,那背影…那背影看着要比三年前消瘦,短发也遮不住后颈,一小截白嫩的皮肤露在外面,可是从头到尾,背脊挺得笔直。 言情海 第299章 他的压力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走后,刘舒兰足足在那坐了小半个钟头。 她来见常安之前明明已经打好了所有腹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威逼利诱,反正肯定是要让她答应跟儿子离婚。 她也准备好要如何面对常安的各种歇斯底里,比如她会哭,她会闹,甚至她会胡搅蛮缠,怒骂痛斥,没关系,刘舒兰觉得自己都能应付得了,可是最后这些竟然都没发生。 常安从头到尾都嘴角含笑,坐那温温的,柔柔的,不急不躁甚至没有一丝失态或者激动,全程还为自己添茶加水,用敬语,可是天知道她说的每句话里都带着刀,棉花里藏的刀,刀刀飞过来劈得刘舒兰心惊肉跳。 她不仅打乱了刘舒兰的所有节奏,还四两拨千斤,让刘舒兰所有的气都凝到一点上,却抓不到破绽往外发。 厉害是真的厉害,狠也是真的狠,倒像是以前都小巧了她。 死丫头,这个死丫头! 等刘舒兰回神后只觉胸口闷重地痛,握拳捶了好几下,气都一时喘不上。 旁边有年轻的服务员走过来,大概是看她情况不大对劲。 “阿姨,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刘舒兰捂着胸口,侧目看了眼,气没处撒,她凉飕飕地顶了句:“你哪只眼看到我不舒服?” 年轻的服务员莫名其妙被一位阿姨怼,尴尬挠了下耳朵,旁边已经有其他客人看过来,指指点点的。 “抱歉,那您…慢用!”服务员一下溜没影了,刘舒兰反而更气,又感觉到周围人似乎都在看她,立即捞了桌上的小手包,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出去。 司机在门口等,上了车,她直接拨通了周歆的号码。 “……喂,我刚见了那丫头…还能有哪个丫头,你嫂子,我跟你说,真是气死我了……” …… 星巴克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也没公交车可以坐,常安也懒得打车,便沿马路步行,路过一家蛋糕店,猛想起来刚才给婆婆买的提拉米苏一口都没动。 可惜了,怎么刚才没想到要打包带走,带回去给小芝吃,丫头一准高兴。 常安嘴巴里嘶了两声,风干气燥的,她哈着白气,心里总归有点烦。 想抽烟了,摸了下口袋,口袋里没有,最近她已经尽量不在身上备烟,又打开挎包,包里倒有,峡谷情,就前段时间周勀给她买的那包女烟,她一直嫌味道太淡,没抽完。 这会儿也不嫌弃,拿了火机正要点,手机又响了,她没手接,只得把烟含嘴里。 “喂…” “扑哧”一声,那头沉沉的声音传过来,“又在抽烟?” 常安心里咯噔一下,妈呀被他逮了个现行。 “嗯呐,不过没抽红双喜,就你走前给我买的那包峡谷情,我抽的是女烟啊。”她还狡辩,可是声音软软的,酥酥的,周勀吞了口气,含糊地嗯了声。 常安嘻嘻笑着,烟已经点上了,她偷偷抽一口又迅速把气吐出来,赶紧换话题。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有应酬,不跟我联系了么?” “你这意思是不想我给你打电话?” “没有,绝对不敢有这意思!” “呵…”他那边不冷不淡地笑了声。 常安又迅速且无声地抽了一口烟。 “…就是挺想你!” “咳,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肉麻吓得常安差点被呛死。 周勀也不清楚她这边叼着烟的情况,只略带急躁地问:“怎么了?怎么咳嗽了?” 常安摇着头,顺着气。 “没…没事。” “……” “你…你在哪儿呢?” “酒店,Bar。” “喝多了?” “嗯,你听得出来?”这声已经有点鼻音了,沉沉的,慵懒的。 常安想着此刻周勀是不是半个身子瘫在酒吧的某个角落里,红着脸,微醺,躲着众人在给自己打电话。 她心里有些痒,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啧啧…… “喂…”常安轻轻唤了声。 “嗯?” “你成天说想我,想哪儿呢都,嗯?” 周勀笑出声。 “小东西…” “嗯?” “你在什么地方?” “路上,出来给小芝买块蛋糕。” “旁边有没有人?” 常安环顾四周,都是路人和车辆,不过各走各的,也没人有闲工夫停下来管她。 “有啊,怎么了?” “视频?” 常安想了想,还没开口,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很快微信发来视频邀请,她迅速把烟掐掉,点开,只听到一通劲爆的音乐声,镜头颠来倒去的,好一会儿里头才发出声音。 “常安!” 常安定了下神,问:“怎么这么暗啊?” “暗?” “什么都看不见!” “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镜头又倒了几下,总算停下来,一片虚浮的暗光里面有个人影渐渐清晰,周勀用手支着脸,往镜头前面又凑了一点。 常安看得更清楚了,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扣子解了两颗,领带也抽松了,一向都打理得服服帖帖的头发此时有几缕耷拉下来,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感觉他脸色微微泛红,眼睛在视频的暗光中也透着一层亮。 “我换了个地方,有没有好一点?”周勀在那头问,刚才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好像也小了不少。 常安嗯了声,停下脚步,然后彼此就不说话了。 有些尴尬哈,他们很少视频,这也是自他去美国之后大半个月来第一次“见面”。 常安不说话,视频里的周勀似乎也没要率先开口的意思,他就撑着手臂盯着常安看。 常安看他脸色就知道应该是喝多了。 她被盯得耳根发热,即使中间还隔了一道屏幕,于是轻咳一声,问:“跟我视频是有什么事吗?” 周勀继续撑着脸,摇了下头,“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 常安耳根更烫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嗯,快一个月没见了……” 常安咽了口气,她还在大马路上,实在不适应周勀那边用低沉的嗓音说这么肉麻的话。 “那个…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去酒吧?” “过来放松一下…” “你一个人?” “团队,徐南和老邓也都在。” “压力太大了所以想找个地方解压?” “不是,解压来这种地方没有用。” 常安笑了下,“歌舞升平的,有酒有女人,不然你还想去哪里解压?” “床上…” “啊?” 原谅常安这句是真的没听懂,或者没来得及反应,那边周勀抬手盖住眼睛,在眼皮上重重蹭了两下, 这下眼睛更红了,他就用那双微微泛红,又有些湿亮的眼睛又盯了常安几秒钟,然后说:“想睡你…睡完应该就能解压了……” 常安:“……” 光天化日啊,她也没戴耳机,周勀明显发沉暗哑的声音就那么不加阻挡地从扩音器里散了出来。 旁边刚好有个老奶奶经过。 “…来的时候真的应该把你也一起弄过来,至少晚上还能有个人被我搂着睡…虽然胸无半两肉,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周勀真是喝多了,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又仗着处在酒吧那种声色犬马又暗光浮影的地方,不知是酒精催人还是四下环境催人,反正他什么都敢说,可常安这边就要命了,她气急败坏地胡乱在屏幕上划着,想要结束视频,可愣是找不到在哪里关。 旁边经过的老奶奶已经停了下来,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常安。 常安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下把手机屏幕按自己胸口,可是信号还没中断,周勀见镜头暗了,一个劲地喊:“常安,常安?” 常安拧着手机皱紧眉,等老太太走了她才再度把手机抬起来,镜头里面周勀凑得更近了,头上耷拉下来的头发有两撮刚好遮在眼梢,这欠兮兮又聊骚的模样跟平日里严肃刻板的样子实在判若两人。 常安郁闷,美国的酒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周勀,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常安……” “闭嘴,就这样!” 她一下摁了挂断,屏幕上的周勀消失,心里突突跳着,耳根早已经烧到脸上,回头又看了眼,好在刚才那位老奶奶已经走远。 这时手里的手机又滴了一声,常安划开屏幕,与周勀的微信界面还没退出,只看到屏幕上一大片扑通扑通跳动着的红心。 疯了疯了,常安要严重怀疑微信那边的不是周勀本人,或者他受了什么刺激? 这是一个小插曲,常安心情平复之后也就没往心里去,她回到医院差不多刚好九点半,带小芝去做了检查,又跟医生聊了一会儿。 医生说小芝的术后恢复状况很理想,如果后期没什么意外的话,过完春节应该就能出院。 吃过午饭之后蒋琴过来了,自小芝手术到现在她也来了好几趟。 常安借机跟她聊了会儿,主要是表达一下自己想要领养小芝的意愿,蒋琴和向日葵方面肯定没问题,主要还是手续那一块,结果聊着聊着就晚了,送完蒋琴回来已经下午三点多。 小芝午觉还没醒,常安坐在沙发上想事,想着想着又想到早晨刘舒兰说的那些话,心里多少还是烦躁,转念又记起上午跟周勀视频那事,哎哟,老的小的都不省心。 常安敲了下发胀的太阳穴,刚好手机充完电了,她拔掉电源拿过来随手刷了下新闻,结果刚好刷到荣邦上市的事…… 常安一个激灵,逮着标题看了眼,又点看,仔仔细细把新闻内容看了好几遍,许多专业性的东西她也不懂,但大致意思是荣邦赴美上市出了一点问题。 难怪,难怪他会去酒吧,会喝大了给自己说那些混账话。 常安太了解这个男人了,遇到再大的压力和挫败也不会摆脸上,总是给人一种稳稳当当的感觉,可他竟然带了一帮下属去酒吧,还喝大了,可想而知情况有些严重。 常安越想越不安,想给他打个电话,可转念觉得即便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等于白打,这会儿那边又已经是半夜,思前想后,常安还是给徐南发了条短信。 收到徐南回复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了,那边应该是白天,常安这边却已经是晚上。 徐南也没打电话过来,而是回了条短信,就一句很简单的话:“…国内媒体言不符实,说得有点严重了,不是什么大事,请您放心!” 常安看完哭笑不得,这不说了等于白说么,但她也没再多问,因为她相信周勀,这么多年风浪里过来,在这关键一搏肯定能挺过去。 随后几天周勀都没怎么跟常安联系,常安也不主动问他,但她会关注新闻,新闻上天天都有荣邦上市的事报出来,起初几天情况不妙,但慢慢风向好转。 一眨眼就是年关了。 常安又花了半天时间去办了许多年货,一部分零食水果带来病房,甚至买了鲜花和小灯笼布置,一部分带去长河,把冰箱都塞得满满的。 芳姨回去过年了,春节期间没人送饭,小芝手术恢复期,也不大好吃食堂或者外面餐厅做的东西,太油腻,所以常安就想自己学着做一点,简单煲个汤或者炒两个蔬菜总会吧,为此她还买了两本食谱,也在网上下载了好几个美食APP。 然并卵,天赋这东西不是闹着玩儿的,先天缺陷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常安在画画上是属于前者,但在做饭这方面,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她连做了两天,起初小芝还能勉为其难很配合地给她面子,难为小丫头还要绞尽脑汁想夸她的词。 “…味道,好特别!” “好吃的呢,跟芳奶奶做得不一样。” 可是慢慢小芝也抗不住了,常安也有自知之明,算了算了,她不做了,怕回头小芝没被肝癌打垮,却因为吃了自己做的东西而食物中毒。 她把大包小包囤的食材直接拎到了陈阿婆那里,麻烦陈阿婆每天做一顿午饭,她到点过去取。 除夕前面一天算小年,常佳卉已经提前了好多天打电话给常安,想要让她除夕回丰蠡,瑛姨也挺想她,但常安都拒绝了。 她并不是不愿意去,只是除夕这种日子,很尴尬吧,撇开连血缘都没有的妹妹,魏素瑛跟她又算什么关系。“除夕我婆婆那边肯定要叫我过去,还是等年后吧,年后小芝出院了,我带她一起去丰蠡玩。” 言情海 第300章 过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这边拒绝了常佳卉,回头又给周阜山打了一个电话,只说除夕那天要去乡下看看瑛姨,妹妹那边也一直吵着要她回去。 周阜山心里通透,知道周勀过年不在国内,常安一个人回来陪他们这帮长辈也会不自在,更何况她已经三年不回来了,所以并没多问,只让她给瑛姨带声号,还说了年后找个日子两家人吃顿饭聚聚。 挂完电话,常安想着是否还需要跟刘舒兰说一声,但想想还是作罢了。 婆婆这会儿可能也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见面就更免了,省得大过年去气她。 除夕那天医院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很多医生都放假了,各科室只有值班医生,护士台也就留了几个护士这在这边盯着,病房几乎空了一半,好多病人都被家属接回去了,只要还能下床,没谁愿意这种日子在医院里度过。 好在徐南之前给找的护工是本地的,丈夫早逝,孩子也大了,不需要非回去过年。 常安把她留了下来,早晨吃过早饭,把她叫到外面小隔间封了只红包,要知道春节期间的工钱已经是加倍算的了,常安又另外封了红包,就是额外的收入。 “太太,您太客气了。”起初护工还不好意思拿。 常安把红包塞她手里。 “要的,也没多少,是我一点心意,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小芝尽心尽力。” 常安把话说得这么漂亮,护工也就把红包欣然收下了。 常安又陪了小芝一会儿,等医生过来查完房,她穿戴好出门,先回了趟长河,把之前买的对联贴了起来,给家中绿植都浇了一遍水,将花瓶中已经枯掉的花都换掉了。 忙完一圈打车去埰岗,却在路口看到那辆卖花的三轮车还在。 “师傅,麻烦靠边停车吧。” “好嘞!” 常安付了钱,从出租车上下来,天气很冷,风也大,她把大衣的领子竖了起来,双手裹住衣襟走到三轮车前边。 “阿姨,您今天还出摊呐?” 卖花的女人见是常安,乐呵呵地回答:“是啊,反正闲在家也没事。” “今天生意怎么样?” “不行哟,早上到现在就刚卖了几把富贵竹,花没卖出去多少。” 常安看了眼三轮车上摆的花,品种不算多,但桶里都插得满满的。 卖花其实是一个很尴尬的生意,进货拿多拿少都不行,过年期间这个数量更加难控,照理除夕这天买花的人应该挺多,可或许是今天的天气原因,天气太冷了,风又大,满满一车子花好像都没动。 常安看了眼手边那只桶,大半桶玫瑰花,还有许多百合,这些摆花店里或许还能卖,但是花摊上卖得不多。 因为来花摊买花的都是回去插瓶的,不注重包装,也不送人,却注重花的品种,哪些好打理,哪些回去不容易死,哪些就卖得多,而玫瑰与百合不仅价格略高,也偏娇嫩,显然不属于这种。 常安从桶里抽了一支玫瑰出来。 “这个不错啊。” 卖花的阿姨叹口气,“是好的呢,天没亮就去花圃拿的,根根新鲜,光刺就剃了两小时,想着去年卖得不够,今年我还特意多拿了一点,结果到现在一支都卖不出去。” 或许卖花的阿姨觉得跟常安也算熟人,话就多了些。 常安看到她的手,没戴手套,冻疮的裂口,长时间捏花剪形成的老茧,手背和手指上还有好几条被花刺新鲜割开的划痕。 “给我包一束吧。” “好嘞,今天桔梗也很新鲜呐!”阿姨戴上纱手套,去捞另外一只桶。 常安却将手里的玫瑰递过去,“包这个吧。” “玫瑰啊?” “嗯!” “哎哟这花难养啊,冷不得热不得,搁瓶里一周就得萎了,要不还是给你拿雏菊?”阿姨热心建议。 常安却已经自个儿从桶里挑了一把,粉玫瑰和白玫瑰,中间搭了三支百合。 “过年想换换,就包这个吧。” 她把手里挑好的花递过去,中年女人愣了下,短暂出神之后她笑开:“好嘞,再给你搭几枝满天星,粉色的,说是进口品种。” 她利索地剪花缠花,还难得没拿报纸包,而是挑了张浅蓝色雾面包花纸,满满一大束花送到常安手里。 “漂亮吧?” “谢谢!” 常安付了钱,转身要走,中年女人又冲她喊了下,“嗨!” 常安回头,略臃肿的身影,还是穿着那件破旧的棉袄,她站在风口冲这边挥手,说:“姑娘,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啊。” 常安只觉心向暖阳,捧着花儿笑出来。 “您也是啊,新年快乐,生意兴隆!” …… 常安直接去了陈阿婆那里,门开着,门口停了一辆电动车。 这是吴峰的车子。 她进门,一股饭菜香,屋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正中央支了一张小方桌,吴峰正歪着身斜在床上拿手机打游戏,见常安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常安过去踢了下他晃荡在床沿的腿。 “阿婆呢?” “厨房烧饭。” 刚说完,厨房帘子被挑开,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从里面端了盘菜走出来。 常安顿了下,低声问吴峰,“谁呀这是?” “我媳妇儿?” “蛤,你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昨晚!” “……” 常安正吃惊,陈阿婆也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了只硕大的砂锅,步履蹒跚的,常安正要走过去帮忙,女人抢先一步。 “奶奶,您别忙了,赶紧给我!” 女人接了那只砂锅。 陈阿婆抬头看到常安,立马嚷开:“阿梅啊,你快过来……” 她招手把女人叫到旁边,给常安介绍,“这是峰峰的女朋友阿梅,阿梅,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珍珍。” 常安还没回神,对面女人已经很热情地抓住她的手,“珍珍姐。” “什么珍珍姐,她比你小!”一直赖床上的吴峰总算开了口,却弄得阿梅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我没…我没其他意思,就觉得…就是……”女人有些急,不算白的脸上染了红晕,看着肤色更暗。 常安笑了下,回拍她的手:“没事,叫我珍珍就好了。” “对,以后要常见面,叫珍珍。”陈阿婆帮腔。 女人这才缓和了点紧张,抬眼看着常安,又冲她笑了笑。 言情海 第301章 除夕之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把手里的花递给陈阿婆,“给您买的,祝您新年快乐!” 陈阿婆今儿个显然很高兴,一捧花接过去,没牙的嘴巴瘪着,都乐得合不拢了,但还是数落了一下常安,说她乱花钱。 常安也不吭声,把阿婆推过去坐下。 “给您拍张照吧。” 以为阿婆会拒绝,可她竟然答应了,随手一把拉过阿梅,“一起,一起,峰峰!” 吴峰一开始没理,陈阿婆叫了两声他才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那给你们一家三口拍张合影? ”好啊好啊,我捧着这花儿,哎哟这花真水灵!” 常安把手机调到拍照模式,看着镜头皱眉,“阿婆,我给您买的新衣服呢,怎么都没穿?” “哎哟在家烧饭哪能穿那么好的衣服。” “可是现在得拍照啊,又是过年,去穿上?” 陈阿婆坐那想了想,大概也觉得有道理,主要是今天特高兴。 “行,我去换!” 旁边阿梅扶着她,“奶奶,我陪您。” 两人去柜子那边拿衣服,很快传来老太太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就这件,这件棉袄珍珍给我买的,看多厚实,还有这件毛衫…” “山羊绒的吧?” “可不是,摸上去多软。” “嗯,一看就是好料子,应该不便宜…” 一老一少的对话声断断续续。 常安这边盯着吴峰,他手里的游戏还没停,只是从床上挪到了椅子上。 常安又轻轻踢了他一下。 “喂,哪儿骗来这么好的媳妇儿?” 吴峰嗤一声,“就我这条件还用骗?”一脸得意不知的模样。 常安哼气,“花了好多心思才追到手吧?” “怎么可能,是她一直巴巴缠着我,烦都要被烦死了,我才勉为其难答应!”说完还用小拇指扣了下耳朵。 真是好欠揍啊! 常安一脚又踹过去,踹他小腿肚,踹得还挺重,疼得吴峰龇牙咧嘴地抱住。 “你踢我干什么?” “你不吹牛能死?” “没吹牛啊,真的是她追我!” 常安回头又看了眼柜子那边,阿梅正在给陈阿婆换衣服,耐心又细致,她微微叹口气,问吴峰:“算是定下来了吗?” 吴峰起初还没明白,顺着她的目光也瞅了眼,又掏耳朵,但嘴里还是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 “诶你怎么跟老太太似的这么啰嗦?先管好你自己吧!” 吴峰又躁起来,但常安了解他,嘴巴不饶人,可心眼不坏。 她拍了拍吴峰的肩:“你以为我想管你,只是希望你多替阿婆想想。” 这边刚勉强聊完,阿梅扶着穿戴一新的阿婆过来,一家三口重新调整好位置,常安抬起手机,站吴峰旁边的女人突然低低喊了声:“能不能等下?” “怎么了?”常安问。 阿梅不大好意思地捞了下头发,说:“想补个口红!” “补啥补,赶紧拍完吃饭。”吴峰很不耐烦地呵斥阿梅,坐椅子上的阿婆回头瞪他,“晚两分钟吃能让你饿死?别理他,去补!” 阿梅迅速跑去拿包,从里面掏出小镜子和一管口红,又把手上刚才帮忙做饭戴的护袖给摘了,整了下染过颜色但已经枯黄的头发,还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玫红色针织连衣裙,只是尺寸似乎偏小,勒得腰上有些紧。 这么来回磨蹭又过去了几分钟,吴峰骂骂咧咧,阿梅好像已经习惯了,也不理他,就老太太回头朝自己孙子手臂上捶了几记。 常安重新抬起手机。 “好了么?1,2,3…” 画面在屏幕上定格,照片生成,老太太坐在前面椅子上抱着花,后面站着两个小辈,阿梅一手挽着吴峰,一手搭着老太太的肩膀,身后是破旧的家具,床和墙。 这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生活照,照着市井底层里的一家三口,没有光鲜的服装,没有优雅的布景,可是阳光正好,屋里饭菜正香。 常安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自己也在笑。 她后来想,这三年时间自己靠什么撑过来?应该不是什么意志勇气胆量之类,这些都太空乏了,光靠这些空乏的东西根本不足以支撑。 她靠的便是这些细枝末节的温暖,丁守权,陈阿婆,小芝,吴峰,甚至是街口那个卖花的阿姨…这些于世界而言都是最普通渺小的存在,可对她来说即是英雄,至少在某些时刻是英雄,让她在一片荒芜废墟中多少看到点希望。 就好比你独自流浪在沙漠,风沙酷暑的,再也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想一头栽下去就此了断,可你下一秒又看到树,看到小摊水塘,甚至是从干涸沙地里冒出来的草芽儿。 就这些东西支撑着你再往前走一段,一段又一段的,你捱着那些苦,却也不断看到希望和惊喜,最后发现好像日子也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难。 “好了吗?我看看!”阿梅第一个跑过来。 常安递了手机,顺便把眼框里冒出来的酸意给压下去。 “怎么样?” “好的呢,就是我好黑呀,你咋不拿美颜相机拍?” 常安倒没想这茬,她从来不自拍,手机里自然没有这些软件,更何况这手机千把块钱买的,国产货,内存小,她之前存墙绘拍了很多照在里面,也没多余内存再下载那些不实用的APP。 “抱歉,要不我拿你手机再拍一张?” “会不会太麻烦?”阿梅不大好意思地问,常安刚要接话,旁边吴峰已经把阿梅扯开,“你烦不烦啊,一张照还拍来拍去,再说你自己黑还是白不知道?” 或许是声音吼得太高,也或许是那一扯把人扯趔趄了,阿梅表情一顿,眼圈刷一下就红了。 常安屏住呼吸。 陈阿婆气不过,在吴峰手臂上死死拧了把,“你个兔崽子怎么说话呢?啊,会不会说话!” 老太太中气足,气势上倒把吴峰压了过去,吴峰呢或许也觉出自己过分了,嘴巴瘪了下。 常安这个“外人”也不好插嘴,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僵,可谁知原本红着眼睛的阿梅噗嗤一声笑出来。 “算了,不拍了,先吃饭!”她转身进厨房,传来拿碗筷的声音。 陈阿婆又瞪了眼孙子,“回头把人气跑了,打断你狗腿。” 吴峰摸了下鼻子没吭声。 常安瞬时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去厨房帮帮忙!” 吴峰嘴里叽叽咕咕,但到底还是磨蹭着走了过去。 好在阿梅情绪来得快也散得快,几分钟后碗筷摆上桌,菜也都端齐了,四个人落座。 原本也不算年夜饭,年夜饭需要除夕晚上吃,但陈阿婆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一大早还让吴峰去菜场杀了只土鸡,在炉火上炖了半天,炖得鲜香金黄。 常安食欲不错,心情也不错,喝了两碗汤,半顿饭下来阿梅跟她也有点熟了,褪掉了刚才见面时的拘谨,还加了常安的微信,让她把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发给她,另外又教常安下了几个当前流行的APP,又拉着她自拍,各种美图和特效的软件,一会儿是暗黑系,一会儿是小可爱,一会儿又是小鹿角或者小猫咪小猪的,常安以前从来不玩这些,但拗不过阿梅热心介绍,陪着她玩了一会儿,倒也觉得有趣。 午饭之后吴峰继续崴床上去打游戏,阿梅自告奋勇洗碗,常安陪阿婆磕了会儿家常。 大部分内容还是关于阿梅和吴峰。 跟阿婆聊完常安才知道阿梅不是本地人,老家在甘肃金昌,应该是个小城市,常安之前都没听说过。 “是个苦命的,十几岁就被家里逼着嫁人了,同村的,年纪要比她大很多,嫁过去之后就一直挨打,后来生了个儿子日子才算好些,可惜儿子没到三岁就生病夭折了,男人变本加厉,她熬了几年实在受不了自己跑了出来,这些年一直没回去过。” 常安回头看了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身影,她正利索地站在池子前洗碗,边洗还边哼着歌,乐呵呵地像是满世界都是开心事,以至于常安很难把她跟陈阿婆口中所说的苦命女人联系到一起。 “她多大了?”说实话常安从她的穿衣打扮看不出具体年龄。 陈阿婆也没隐瞒,“要比峰峰大两岁。” “峰哥什么打算?” “那兔崽子……我前几天问过他意思,他含糊不清的,今早倒是跟我说了实话,他是觉得自己这情况也没资格谈娶媳妇儿的事。” “可是我觉得阿梅好像并不介意。” “是呐,我也背地里问过这姑娘了,人家不要什么房啊车啊,就想找个能知冷知热的过日子。” 常安知道吴峰的尿性,除了懒一点嘴巴贱一点之外,对人倒还算细致。 “峰哥最近还出去玩牌吗?” 说到这个老太太倒乐了,“没了,就这姑娘跟他过去住之后,据说已经有阵子不出去赌。” “这是好事。” “是啊,男人还是要成家有了媳妇儿之后才能定性,我瞅着这姑娘是真不错,勤快肯吃苦,又不娇气,回头峰峰要是跟她成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哪天闭眼下去也能跟他父母有交代了。” 常安听了不免伤感,“阿婆,您要长命百岁的!” “啧啧这话一听就是哄我的,真活到一百岁还不成老妖精了。” “现在百岁老人很多啊,我外婆就一百多才走的。” “真的喲?那你外婆好福气……” 两人拿板凳坐门口太阳底下,聊天聊了半小时。 阿梅收拾完出来了,手里拎了一只保温盒。 “给你打包了鸡汤,带回医院给孩子喝。” 常安感激并感动,也知道陈阿婆大概已经把小芝的事跟她讲了。 从陈阿婆那里出来又是半小时之后了,常安拎着满满一大杯鸡汤去打车,走到路口见那辆三轮车还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虽有太阳,但风也很大。 她过去又买了两束花,一束玫瑰一束百合。 卖花的阿姨很是感动,走的时候不说新年快乐了,给常安深深鞠了一个躬。 她说:“姑娘,好人一生平安!” 常安捧着花走在冬日的冷风和艳阳里,心神荡漾,脊背挺得更。 现如今满世界的女强言论,女人要有事业,有野心,有车有房有MONEY,左右逢源大杀四方,跟上司斗,跟客户斗,跟下属闺蜜老公婆婆甚至小三斗,完了还得跟自己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女人的强悍和力量,可是夜深人静时她们又默默哭泣,瑟瑟发抖,要靠着公众号里那些心灵鸡汤才能续命。 这样矛盾的存在,白天是披荆斩棘的斗士,晚上却丢盔卸甲脆弱得要命。 殊不知许多力量只能源于自己的内心,不需要去挣抢,更不需要太狰狞,只是温柔待这世界,哪怕是这世界加注在你身上的苦,你就当吻一遍伤痛,便强过任何事业和经济加持。 常安终于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她心甘情愿地在苦难面前变得柔软,柔软演化成善良,善良便是从内心长出来的,最强也是最茂盛的支撑力。 回医院的车上,常安拿出手机。 这会儿美国应该是半夜,那边也不过农历新年,可是常安还是想跟他分享一下此时的喜悦,尽管自个儿也不知道这种喜悦来自哪里,可能是阳光很好吧,也可能是花儿很娇艳,总之常安就是要跟他说点什么。 可是捏着手机酝酿半天。 说点什么好呢? 新年快乐?太俗! 你睡了没?白扯! 有没有想我?肉麻! 犹豫好一会儿也没拿定注意,最后想想,发张照片算了,刚好中午吃饭的时候阿梅拿拍照软件给她拍了很多无厘头的照片。 常安调出相册,一张张翻找,最后选定一张头上顶着兔耳朵特效的自拍,看着还挺可爱的。 她打上勾正要发出去,手机屏幕突然僵了下。 死机了? 再点,还是不动! 常安连续划拉了好几下,迎来的结果就是彻底黑屏。 没电了?坏了? 坏了倒不至于吧,无非就下午被阿梅“忽悠”着下了几个APP么,那就是没电了? 常安觉得没电的可能性比较大,也没多想,直接把手机扔进包里。 回到医院快四点了,常安把一束百合送给了护士台值班的护士,还不忘道一声新年快乐,将玫瑰带回病房,让护工拿去插起来。 小芝已经午睡起床了,带来的鸡汤还热着,常安给她倒了一碗,喂她吃完。 吃完之后又陪她玩了会儿,都是小女孩喜欢玩的东西,什么洋娃娃换装,厨房烧饭,其中洋娃娃换装那套还是前几天常佳卉送来的,丫头喜欢得不行,晚上恨不得都要抱着它睡。, 常安陪着玩了会儿,倒没发现时间流逝,等抬头才看到外面天都黑了。 冬天白昼短,傍晚六点左右,护工买了饭过来喂小芝吃,吃完常安把她裹严实,推着推车带她到外面去逛了逛。 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医院对面的商场,毕竟过年嘛,总不能真的全程都在病房里耗着,也得让她出来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小芝可高兴了,因为已经好久好久没出来,全程都嘻着一张脸。 常安破例给她买了一根棉花糖,还给她买了一顶帽子,毛茸茸的,上面有小兔子耳朵的造型,去收银台付完钱,帽子就没脱了,直接给她戴着出去。 临近八点,出来也转了一个小时,常安推着小芝回去。 等红灯的时候风太大,常安又绕到推车前面把帽子两边的耳朵折下来,刚好可以遮住小芝的耳朵。 “冷不冷?” 小芝眯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摇头:“不冷。” “开不开心?” “开心!” 常安也被感染了,笑着起身,结果袖子被拉住,小芝用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服。 “怎么了?”常安问。 小芝歪着脑袋,兔子耳朵又弹了一根出来,她笑嘻嘻地盯着常安。 “跟你说句话好不好?” 常安笑了笑,“想说什么呢?”她蹲到推车旁边,还故意把耳朵凑过去,耳朵边上有孩童热热的呼吸,大概等了一两秒,听到稚嫩却饱含感情的几个字。 她说:“妈妈,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喲!” 常安当时整个人僵在那,不敢侧身,不敢看孩子,就怕湿润的眼眶泄漏了底气。 她蹲那等了一会儿,红灯变绿灯,两边的人群开始穿梭,常安就借着人来人往的景致,稍稍俯身在小芝额头落了一个吻。 “妈妈也很喜欢你…” 天边一朵烟花绽放,火光映着所有人的脸庞。 你吃过的苦,捱过的伤,就当命运的馈赠,终有一日时间都会给你最满意的补偿。 …… 把小芝推回医院,帮她洗漱换睡衣,又陪着她在床上哄睡着,折腾完已经过九点。 常安这才想起手机还在包里,满屋子找充电器。 这么多年了,许是改了很多习惯,可这乱扔东西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善。 几圈找完常安才想起来,充电器应该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落在陈阿婆那里了。 她今晚是打算回长河住的,毕竟除夕,这种日子不想一个人住宾馆,可没手机也不方便,看看时间尚早,她便决定先去埰岗拿一下充电器。 “阿婆?” 常安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裹着棉袄坐板凳上看电视的老人转身,有些浊的目光在不算亮的灯光里定了下,一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很明显的惊喜。 “珍珍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常安进了屋,也没关门,因为闻到屋里一股很浓的煤火气,靠墙的炉子上还在炖着什么东西,白气腾腾,总算给冷冰冰的屋里加了一点暖。 “您忘了?前阵子不是跟您说过嘛,要来陪您看春晚的。” 老太太彻底乐了,撑着膝盖起身,步履蹒跚地给常安搬了一张凳子。 “以为你就随口一说,快,快过来坐。” 常安走过去,老太太握着她的手带到椅子边,又去橱柜那里捧了东西过来。 “吃,边吃边看……” 无非就是一些瓜子花生,还有超市里称斤卖的水果糖。 常安坐下来陪陈阿婆看春晚。 “三小只的节目过去没?” “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急死个人。” 老太太巴巴瞅着电视机,追星这态度和架势都非常十足,常安忍不住笑,“我之前帮您查过了,今年他们的节目拍得比较后。” “真的啊?” “嗯,估计得十一点左右。” “那你还能陪我到那时候啊?” “没事,我说好了陪您的。” 老太太听了乐呵得不行,抓了一把糖到常安手里,“吃,吃点东西。” 常安剥了一颗放嘴里,好像是葡萄口味的,味道其实一般,可够甜,能甜到人心坎儿里。 陪阿婆看春晚的空档,一老一少免不了聊天,问了些小芝的情况,还有后续领养以及常安的打算。 常安对老人并没隐瞒,结果这么聊聊看看就晚了,一下就过了十一点。 TFBOY的歌曲放完,想着离凌晨也不远了,常安便留下来陪阿婆守岁。 午夜十二点,外面炮竹连天。 阿婆去炉子上端了锅,盛了一碗红枣莲子汤给常安。 大年初一喝甜汤似乎是云凌的风俗,以前常安在周家也年年吃,可现在面前这一碗却意义不同。 “丫头,苦尽甘来,新的一年,从此甜甜美美,事事顺心!” 常安看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甜枣和莲子,泪水模糊了眼睛。 喝完甜汤从屋里出去,陈阿婆把她送到门口。 常安道别,又叮嘱她以后在屋里别烧炉子,封闭的环境容易出事。 独自走出小巷,四周还有零散的炮竹烟花声,常安摸出手机想给周勀发条微信,可是屏幕一点,糟糕,来这的正事全给忘了,充电器和充电一样都没干! 常安骂了自己一句,只能再往回跑,等她拿了充电器出来已经靠一点了。 除夕夜大家都停工休息了,出租车都捎,等了十几分钟才等来一辆。 半个多小时后总算到长河,大半夜的,门口保安管得松,也让车子进小区了,常安让师傅把车一直开到别墅前面的车道上。 她下车,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响起一通汽车鸣笛声。 常安转身,只看到一道硕亮的白光射过来,是车灯,刺得她眼睛不能睁,拿手挡了下,随后“砰”的关门声,有什么人好像从车灯里头疾步走过来。 常安还没看清,只觉肩膀上一紧,自己被兜头兜脑拽了过去…… 言情海 第302章 你信我吗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除夕月色萧萧,风很大,也很冷,以至于常安被对方罩下来搂住之后都忘了反抗,愣是隔了有两三秒,她在他肩上闻到熟悉的烟草和体味,脑子里轰一声。 “周…周勀?” 搂在她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耳边传来闷闷的嗓音:“嗯…” 常安整个人就不好了,推着从他怀里站直,“你怎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 “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 “……” “大半夜人联系不上,你知不知道我从下飞机到现在一直在找你?” 快一个月没见了,没想到刚见面他上来就一顿狂批,寒风里眸光发冷,凶神恶煞。 常安先是被吓到了,因为他的突然出现,之后便是委屈,就像胸口被人塞了一团棉花。 她稍稍稳口气,“我…我手机没电了,刚在陈阿婆那陪她看春晚,你对我这么凶干嘛?” 寒风里她口中吐着白雾,鼻尖被冻得通红,眼神也是委委屈屈的。 周勀这才发现是自己摆了乌龙,他抬手把常安大衣上的帽子给罩上,裹着人。 “先进屋!” 常安一进门就看到了玄关处周勀的行李箱,这才想起来要问他怎么会突然回来。 尽管她不清楚周勀在那边的具体行程,但从网上最近的风向也看得出,IPO已经到最后阶段,媒体漏出来的大致上市时间应该是三月初,按这推算,最近两周应该正是关键时候。 可是常安一转身,周勀已不在客厅,大衣随手被扔在沙发上。 厨房亮着灯,她走过去,周勀正在接水喝。 “喂,那是冰的。” 她过去要夺杯子,周勀稍稍侧了一下.身,半杯冰水已经被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常安:“……” 他捏着空杯子,眸光在灯光下像是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凉。 常安觉得他心里好似窝了极大的火,等着他发作呢,可是周勀沉沉吐口气,累积大半夜的心焦慌乱此时已经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有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斟酌一下,还是不敢再对她凶。 “以后手机没电了记得赶紧充上!”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只是后面这句话周勀没讲出口。 常安“噢”了声,又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陪你过除夕。” “真的吗?”这个理由常安显然不相信,“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还是你项目出了问题?是项目出了问题吧。”常安自觉周勀突然回来肯定有原因,思前想后也就是IPO出现了状况。 “我前几天看新闻说你们当地一个认证没有过,是不是…” “不是,那个已经解决了。” “所以又出现了其他问题?” 常安胡乱猜测,神情很是担忧。 周勀将水杯扔进旁边的水池,突然问:“妈前几天单独找过你?” 常安一愣,“你怎么知道?” “星星给我打了电话。” 是了,难怪…常安瞬间了然,“所以你突然回来,只是因为妈单独见了我?” 周勀没出声,只翻手撑住池台站直,走到常安面前。 他说:“我担心你。” “你担心我?”常安觉得好笑,“妈约我出来喝杯茶,你至于要担心得从美国飞回来?” 周勀一直没说话,常安上扬的目光刚好与他对上,起初她还能扛着,可是碍于对方眼底的心疼太浓,又被厨房的暖灯一照,亮堂堂的好像再也无处可藏。 好吧,她承认,是有那么点委屈,那么点…那么点意难平。 “呼……”常安吐口浊气,“星星都跟你说了什么?” “说妈让我们离婚!” “……” 这就有些尴尬了,她真不想挑拨周勀和他母亲的关系。 “所以你就吓得从美国飞回来了?怕妈让我受委屈?” “我是怕你再跑了!” 这话从周勀嘴里说出来不免显得有些颓丧,再回想刚才他在门口冲过来把自己抱住,急躁不安的样子好像真的吓得不轻。 常安内心被重重搅动,她缓步走到周勀面前,把脸贴他胸口,双臂环住他的腰。 这是一个主动拥抱的姿势。 “你去美国之前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走了,我会等你回来啊,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突然跑掉。” 常安说得很轻,也慢。 周勀定了下,内心似被投进来一块巨石,波纹涟漪,一圈圈晕开晃得人心悸,隔了好一会儿才垂下.身去,手掌括住常安的脸,低头轻吻…… 两人在厨房里腻歪了一阵,但并没走正题,主要是周勀奔波一路连晚饭都没吃,这都快两点了,他也就在飞机上吃了一点东西。 这个点叫外卖也不现实,更何况春节期间很多外卖小哥都回老家了,大部分外卖已经停送。 “要不煮点速冻饺子吧,冰箱里有。”常安建议。 周勀这会儿也没条件挑食。 常安拿了一袋速冻饺子出来,往锅里放水。 周勀:“我来吧。” 常安:“不用,你去沙发坐一会儿,等着!” 周勀:“你确定?” 常安:“当然,我煮个速冻饺子还是没问题的。” 周勀笑笑,也不再跟她抢,刚好手机铃声大震,这会儿美国那边正是白天,周勀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常安等水煮开,往里扔了十几只速冻饺,想想怕他吃不饱,在冰箱里又翻了翻。 半小时后周勀才把几通电话讲完,去餐厅,桌上已经搁了一碗饺子,一盘切好的牛肉,一小碟橄榄菜,外加一个果盘。 “挺丰盛啊!” 常安正在摆碗筷,颇得意地白了他一眼,“叫你小瞧我!” “以后再不敢!” 周勀解了袖钉,把衬衣袖子往上卷了几层,没立即坐下,而是双臂张开撑在桌面上。 “嗯,速冻饺,罐装橄榄菜,这盘牛肉也是买的现成的吧?”周勀毫不留情地揭穿。 常安脸色一时收不住,气得把醋碟往他前面一顿,“不爱吃就算了!” “没说不爱吃啊!”他伸手捞了下常安的脑门,“至少还知道在冰箱里囤点吃的,这点有长进。” 以前她可从来不会干这些,家里菜都是钟点工买,她去超市顶多备点日用品,之后就是零食,什么酸奶冰激凌倒会在冰箱里囤很多。 周勀坐下吃饭,说实话饺子被她煮得有些烂,袋装牛肉口感也不好,就一个橄榄菜还能吃,他就着那一小碟橄榄菜吃了七八个饺子。 常安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大过年的他从美国飞回来,自己就给他吃这个。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中午的航班。” “这么赶?” “本来还能多留两个小时,但回去直飞的机票都卖空了,需要去香港转机,晚上那边还有事。” 来回航班将近三十个小时,还不算机场往返,候机和转机的时间。 常安看到周勀把饺子里的馅儿都挑了出来,几乎只吃饺子皮,她微微叹口气。 “吃完洗个澡,早点休息。” 一顿饭的时间周勀接二连三地接电话,这种关键时候他本该在那边坐阵,结果硬生生扔下所有人跑了回来,想想那边团队应该也躁得慌。 常安简单把桌子碗筷收拾了一下,出来见周勀还在打电话,用的是英文,常安没具体听,不过看他的神态表情也知是工作上的事。 她朝他比了个手势,上楼先洗澡,洗到一半门开了,周勀走进来。 常安定了下,潜意识用手臂挡,嘴里佯装平静地问:“有事?” 周勀不说话,踱着步子过来,一直走到花洒下面,水直浇下来,很快他身上就被淋得通湿,上身肌肉线条一寸寸与衬衣熨帖。 “你……”常安刚想开口,后脑勺已经被捧了起来,周勀含腰吻了上去。 快一个月没见了,彼此的身体就像干柴碰到烈火,轻而易举被点燃,最后周勀抬起常安一条腿,手掌垫着她的臀把人摁在墙上。 热水还在不断往下浇,白气森森的温热中体内刷过一层层快.感,到最后常安踩在地上的那条腿实在撑不住了,周勀干脆一下把人托起来,到腰上,就那托上去的一下子,常安脚趾头绷直,嘴里没忍住漏了一声低。吟,头颅往后仰…… 后来是如何结束的常安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汗津津地被他丢进水里,刚才洗的澡又白洗了。 周勀也一起冲了把,洗完之后拿浴巾把常安草草裹了下先抱去了床上,自己再回去收拾满地狼藉的浴室。 等周勀重新洗好穿着睡衣出来已经又是半小时之后的事。 简单擦了下头发上床,揭开被子,顺手就把被子里那具柔软的身子拢到怀里。 “还不睡?” 常安没吭声,只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刚才浴室里的悸动已经慢慢平复了,此时脸刚好埋在他颈窝里,闻到皮肤上属于他的体味之余,视线所到之处刚好是他凸起的喉结。 常安伸手过去,在那截凸起上轻轻拨了下。 “嗯?”周勀出声。 常安笑:“好像做梦啊?” 周勀:“什么意思?” 常安:“明明数小时前我还在想着要给你发微信,一眨眼功夫你就在眼前了。”她顿了下,手指依旧停留在他的喉结上,那里小小一块骨头,拨弄一下就会轻轻滚动一次,而此时室内一片安宁,好像只剩下相拥的彼此。 常安:“周先生……” 周勀:“嗯?” 常安:“过凌晨了呀,又是新的一年。” 周勀:“嗯,新的一年。” 其实他也觉得像是在做梦,两个多月前何曾想过除夕之夜能拥着她相拥而眠。 常安:“这是我们结婚之后的第几个年头?” 周勀:“第七个。” 常安:“不算,中间三年不能算。” 周勀:“为什么不能算?” 室内昏暗,搂着其实彼此都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但常安突然像孩子似地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不能算,不然我们很快就是七年之痒了。” 周勀顿了顿,继而笑出来。 这个理由他给满分。 手背在常安腰上轻轻捏了下,“好,不算就不算。” 常安:“而且起初两年也不能算。” 周勀:“为什么?” 常安一下子推开他往后缩了点,“原因不得问你?你想想那两年你都在哪儿呢,跟谁在一起?” 好吧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落她手里最大的把柄了。 “行,不算!”他复又把常安搂到怀里。 常安:“这样就是四个年头,从现在开始就是第五个年头。”她突然把手盖到周勀心口,手指伸出来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周先生,新年新气象,祝你事业亨通,财源广进。” 周勀听着怀里柔柔的声音,呼吸都好像变得特别绵长。 他抓开常安的手,指端与之相扣。 “周太太,倒不如祝我身强力壮,婚姻美满!” “噗…” 常安觉得私底下这男人真是越来越流。氓。 “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我严重怀疑这三年你肯定女人不断!” “这我冤枉。” “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如叫我兄弟给你发誓?” 常安的手还被周勀握着,他拎起来往下探,常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喂,你……”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要不你去跟他交流一下,看这几年有没有不守规矩?” 常安羞得脸颊发烫,“不跟你说了,睡觉!”说完转过身去,不再跟周勀多说一个字。 周勀一时没绷住,笑了会儿,又去揽常安的肩膀。 “喂,真睡了?” “睡了!” “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我明天中午可走了啊。” 常安在黑暗中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呢?其实说不说都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周勀见她一直没动静,身子贴过去,从后面把常安搂住。 常安听到他略微有些沉的呼吸,之后是暗哑的声音。 他说:“当时是不是很委屈?” 常安睁开的眼睛一瞬间又阖上。 委屈吗?说不委屈肯定是假的,毕竟当时刘舒兰说的话那么难听,可是好像并没有多痛苦。 “还好!”她轻飘飘两个字。 周勀微微叹了口气。 电话里周歆只说妈找过常安,要逼她离婚,却并没说具体的谈话内容,不过周勀岂会不了解刘舒兰的性子,她无缘无故来这一手肯定有原因。 当时周勀就给刘舒兰打了电话,刘舒兰也没隐瞒,说她托田佳琪雇了个私家侦探,把常安这三年的事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考虑再三才决定去找她谈离婚。 更糟糕的是刘舒兰告知常安还承认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这无疑就是雪上加霜,周勀当时几乎都能想象出婆媳两相对而坐的画面,肯定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委屈伤心。 周勀是思来想去都不放心,这才买了机票飞回来。 “记不记得我走前跟你说过,如果我妈为难你,你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听?” 这话带着一点隐隐的怒意,可缠在常安腰上的手臂却搂得更紧。 常安缓缓匀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 好吧,既然他从美国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也已经说到这份上,无法逃避或者隐瞒了,不如清清爽爽地跟他解释清楚。 “周勀…”常安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相信我吗?” 周勀顿了下,“嗯。” “好,那我告诉你,如果你妈回头再来找我一次,我也一样不会告诉你。” “……” “不是我刻意要隐瞒,我是觉得真没这个必要。” “怎么没必要。” “你先听我说。”她上挺了下,枕到枕头上与他平视。 “首先我是觉得你妈这种情况下来让我离婚很正常,没有哪个当妈的能接受一个吸过毒的媳妇,而且这个媳妇还没办法生孩子,更何况是你们那种家庭,所以尽管她有些话说得有些过分,但我能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和原谅,真的,我能原谅。” “…当然原谅不代表接受,她让我离开你,我当场就拒绝了,我说我不会走的,只要你没放弃我,我没道理再放弃你一次,所以除非你让我走,其余人都没办法决定我的去留。” “其次呢,我真觉得没必要跟你说,就很小的一件事,虽然当时有些委屈,可是这点委屈跟我三年来所承受的简直小巫见大巫,更何况你在美国那么忙,我也不想为了这事给你添乱。” “最后…”常安停了下来,认真地盯着周勀看了会儿,尽管室内没开灯,可是双眸适应过黑暗之后好像能捕捉到更多的光,她就从周勀那双深瞳里一点点吸收着能量。 “我知道妈那边才只是一个开场,从我愿意答应你回来,答应留在你身边开始,我就知道我吸。毒的事早晚会被翻出来,所以妈的话才哪到哪,如果我连她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与你并肩作战!” 周勀当时觉得真是要命,他心疼,心酸,却又该死的觉得欣慰。 她足够坚强,因为足够坚强才能完好如初地把自己带回来,带到他身边。 她又必须足够勇敢,因为足够勇敢才能抵御将来可能会遭遇的枪林弹雨,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好像都帮不上。 “常安…”周勀咬着牙,把人搂到怀里。 怀里是她温莹的身子,特别柔,又特别瘦。 真的难以想象这具又软又瘦的身体里面到底还藏了多少力量,多少能另他一次次赞叹的惊喜。 “对不起…” 常安趴在他肩头笑了一声,“无缘无故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为刘舒兰逼她离婚的事,或许是为她受委屈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更或者是为了三年前自己无能,没把她从绑匪手里救出来,总之一切的种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他无法挽回,却又要她去面对未知的绝望和恐惧。 “要不明天你还是跟我去美国?” 常安顿了下,好吧,敢情她刚才说半天都是白讲。 “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 “没有只是。”常安打断他的话,“周勀我告诉你,当年的事谁都不想,所以并不是你的错,现在或者将来我若为当年的事承受什么,这是我应该担起的责任,吸。毒啊,先不说其中涉及的法律道德,错了就是错了,即使初衷不由我,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我犯错的借口,你懂吗?这是一道坎儿,我必须自己面对,自己过,谁都帮不了我。” 常安捧住周勀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出这番话。 回顾过去三年,她沉迷,她堕落,之后便是东躲西藏,即使身份被销户,没办法找正当工作,她就借用郑秋珍早已过期的身份证复印件到处接零活,甚至连张手机卡都办不了,只能像老鼠一样流窜在最阴暗的角落,她也不敢去派出所恢复身份。 怕什么? 除去无法面对周勀,无法面对亲人,无法面对过去之外,归根究底她无法面对的只是自己,而若还要有以后,还要有将来,她需要做的也只是正视自己,重新活。 “我知道可能未来有段时间我要经历一些痛苦,你也肯定会受波及,但是你要相信我,我能留在你身边,我就有这个勇气和胆量。” 她像个小小的斗士,让人既心疼又感动的斗士,可是她不是为任何人而战,她是为自己而战,这也是她心里清明且稳当的原因。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周勀抬手抚了下常安的脸庞,“你当时跟我介绍自己,你说你叫常安,眼神轻轻飘过来,我就觉得,你根本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 她这张脸大概能够唬住所有人,也都说常家大小姐温顺温和,可是温是有,并不一定就顺。 她骨子里那股劲耸动起来真是无人能挡。 “好,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我,我从商,又不从政,有些东西对我而言影响不会很大。” “嗯。” 常安终于笑出来,“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周勀听完眉梢一扬,“这倒未必。” “嗯?” “知不知道我从下飞机就一直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始终关机,我从长河赶到医院,又从医院赶到宾馆,再从宾馆去了怡和,当时我以为你又走了,吓得我……” “吓得你怎样?” 周勀回忆上半夜在外面开着车乱窜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算了,睡觉!”他兜头把常安又扣到怀里。 常安挣着敲他,“喂,你还没说呢,吓得你怎样?” “不说了,别动来动去,不然扒了你!” “……” 言情海 第303章 新的一年开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已经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又进行了一场剧烈运动,所以很快就美滋滋地睡着了。 常安却一直醒着。 尽管已经后半夜,但窗外还是时不时会传来一两声炮竹声。 周勀手臂扣在常安腰上,她也动不了,就枕那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这么一声不吭从美国飞回来,陪自己一晚,第二天再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过去,常安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其实还是很感动的。 后来怎么睡着已经不记得了,但也没睡多久。 六点多的时候外面爆竹连天,天亮了,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常安草草睡了几个小时,被震天的炮竹声吵醒,迷迷糊糊地又不肯睁眼睛,感觉身旁有人窸窸窣窣动来动去。 “嗯…”常安无意识哼了声,推了把,问:“几点了?” “还早,再睡会儿…”耳边遂即传来暗哑的声音。 常安连眼皮都懒得抬,把被子往上揪了下,想连头蒙住以阻隔掉一些炮竹声,可手拽了几下也没拽到东西,反而被周勀握住。 “干什么呀?” 她这起床气还不小,甩了下,没甩开,周勀干脆把她两条手臂都抓住,交叠着摁在枕头上。 “别动…”遂即翻身而上。 常安被迫睁开眼,混沌意识间首先撞入视线的便是周勀那双微微发红且充满情。欲的眼睛,她脑子里一个囫囵,视线往自己身上移,这才看到睡衣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好几颗。 “早啊!”周勀虚虚悬于上方,经过半夜休整,他已经敛掉疲惫,这会儿笑得一脸狭促。 “你……”常安刚要出声,吻落下来将她后面的话都堵住,手也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扣子扯散。 深吻一番,有些架不住,常安这才想到要推人。 “喂,不是说中午的……航班……?” “嗯,不过时间还来得及。” 后面便是渐闻声颤,微惊红涌,云。雨事无穷。 等周勀心满意足地倒回床上已经又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也不急着说话,等常安把气喘匀了他才把人搂过去。 “今天有什么计划?”周勀问。 常安还仰面盯着天花板,额头有一层薄汗,呼口气,意识才慢慢回笼。 “答应了小芝要带她去见她爸爸。” “见她爸爸?” “嗯,去墓园。” 大年初一带孩子去墓园看自己的父亲,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周勀决定不再继续下去,转而说:“孩子的领养手续可能需要等我从美国回来之后才能抽空去办。” 常安顿了顿,她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件事,原本想等他空一点再抽个时间聊,但现在既然说到话头上了,时间还尚早,常安扭过身去,与他面对面地问:“你真的愿意当小芝的父亲?” 周勀神色定了下,“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不是突然,我觉得…可能这样对你确实有点不公平。” 周勀蹙眉,“什么意思?” “领养一个孩子不是小事,一旦我们把她接回来,以后就必须对她负责任。” “你是觉得我负不了这个责任?” “不是,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周勀有些急了,手指在她肩上压了下,“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是想说…”常安垂眸,撑口气,“小芝的身世可能有点敏感,她父亲倒还好,但是她妈妈…她妈妈生前长期吸。毒,最后又是死在戒毒医院里,这些事如果被谁有心挖出来,我怕你受到影响。” 常安知道舆论对“毒”这个字有多敏感。 周勀听完顺着她的肩往上挪,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下,“你就为这事觉得对我不公平?” 常安:“嗯,毕竟你没必要因为我被迫接受这个孩子。” 周勀:“谁告诉你我是被迫?” 常安:“……” 周勀:“我一没被迫,也不是因为同情,更不是出于什么报恩!” 常安:“那你图什么?” “我图什么?”周勀嘴里嘶了下,侧身撑起半边身子看着常安,“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承认如果不是你坚持,我不会突然去认领一个孩子,但我知道这个孩子对你很重要,她可能代表你这三年的经历,既然我能接受这三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自然也能接受这个孩子,至于以后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那是以后的事。” 他没有过度粉饰,只是很正面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言下之意他能接受归来的常安,必然也能接受她从外面带回来的一切,包括她身上的创伤,以后可能会产生的负面影响,流言蜚语,甚至这个孩子。 “当然,我之前也没跟孩子接触过,一开始可能未必能跟她相处好,但是我会尽力。” 话说到这份上,常安心里也已经了然。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 “妈那边恐怕很难接受。” 这倒是个问题,但周勀似有安排,“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我会找她另外谈。” 无论如何,她想领养那个孩子,他一定会排除万难和众异。 常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心情不错,抬起手臂在周勀脖子上绕了一圈,“我相信你以后会是个好父亲。” 彼时两人身上都还没穿衣服,只盖了条被子,常安大半片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 周勀眸光渐暗。。 “能不能成为好父亲还是个未知数,但起码我得为那5%的机率再好好搏一搏!” 他突然拎起被头一罩,欺身而上,覆又贴了上去…… 常安没想到自己新年的第一个清晨会是这样渡过。 这次时间更长,后面一段她觉得自己好像魂魄都出了窍,求饶没有用,回应又没力气,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不早了,还不起床?”周勀拍了下常安的脸,她脸上余温未散,因刚才过于激烈而被逼出来的泪已经把睫毛打湿。 常安睁开眼看了下,周勀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件衬衣,正在系上面的扣子。 他这转变速度够快的,刚还是凶猛豺狼,一会儿工夫冲个澡就已经又是人模狗样。 说什么担心我受委屈,可总感觉他连夜飞半个地球回来只为求床上这点事。 常安突然一肚子内心戏,揪过被子把自己又蒙了进去。 周勀毫无防备,这什么情况? “喂。” “别拍我…” “怎么了这是?” “叫你别拍我!”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周勀弯腰下去,手探进被子摸到腰又捏了一把。 “喂,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不去!” “你之前办过美签,这边我托人两天就能搞定。” “说了不去!”常安把头又钻出来,眼睛红红地瞪着周勀,“我还是在家等你,你好好在那边办你自己的事。” 周勀是中午十一点左右的航班,因为早上纵。欲过头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因为临时回来,公司没有安排。 春节期间小赵也回老家过年了,连个随叫随到的司机都没有,周勀最后是打车走的。 常安把他送到别墅门口,系统喊的车子已经到了,两人简单说了几句道别。 人走后常安回屋收拾了一下,只要是卧室和床褥被折腾得有些惨不忍睹。 看看时间尚早,她便把床单被套拆下来扔洗衣机里洗了,等烘干叠好后才算完。 这么忙一通就到了中午,常安买了饭带去医院,喂小芝吃完,自己也简单吃了点,之后便收拾一下带小芝出门。 丁守权是死在陈阿婆的出租屋里的,死后吴峰联系了他家里人,父母早就不在了,倒是还有一些亲戚,可等了两天都没人过来给丁守权办后事。 最后是陈阿婆拿了点钱出来,把人先挪去了殡仪馆。 吴峰又催了几个电话过去,大约一周后焦淳那边总算来了个人,说是丁守权的表哥,带着家里亲戚凑来的一点钱总算把人火花了,剩下那点钱也肯定不够买一块墓地,最后只能找了个便宜的公共墓园,在里面给租了一个摆骨灰的小格子。 没有丧礼,没有棺木,甚至火花时都没人给他换身新一点的衣服。 这些都是后来陈阿婆跟常安说的,不过常安也能想象到,那该是怎样一幅凄凉心酸的场景。 墓园常安已经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她刚从医院回来,回到就得知了丁守权已经病故的消息,第二天就问吴峰要了具体地址过来看过了。 第二次就是去年丁守权的忌日,那时候她已经在向日葵找到小芝了,是带着小芝一起过来的,所以这次算是第三次。 常安怕乡下那地儿不好打车,提前在网上约了一辆车。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有大段农村里的石子路,导航都不管用,最后司机是下去问了几个村民才具体摸透到底在哪。 抵达墓园门口,司机坐车里等,常安推着推车带小芝进去,门口很寒酸,就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了“孝慈堂”几个字,进去成排成排的墙,墙上分成无数个格子,每个格子只能勉强容纳一只骨灰盒。 这种形式的墓园其实就是农村违规坟地所造就的产物。 以前农村死了人,直接找快空地把骨灰或者棺材埋了,上面立个土坟,渐渐新农村建设,拆迁挪坟,一下子这么多怎么安置,便有了这样一格格的公共墓园。 一个月几十块租金,便宜,农村人也能负担。 常安推着小芝在里面转,她依稀记得大概位置,可是几十排一样的墙,她这路痴哪分得清东南西北。 “记得上回来门口还有个看门的老头呢,小芝你别急啊,我再好好找找!” 这会儿墓园里除了几棵快要枯死的松柏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找人问问。 常安推着小芝愣是在里头转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丁守权的格子。 要说也不难找啊,因为格子里连个灵位牌都没有,孤零零一只骨灰盒。 “找到了,就这!” 小芝也拍着手叫出来,“爸爸,爸爸的盒子。” 常安把带来的贡果摆地上,没有香炉,她点了一支烟勉强凑合,抬头看到里头摆的骨灰盒,四四方方一只盒子,上面镶了张照片,两寸大小的证件照,里头男人理着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给人一种憨实可靠的感觉。 这应该是丁授权年轻时的照片。 常安拍了下推车上的小芝:“喂,你爸年轻时应该是个大帅哥哦!” 小芝立马得意地接话:“是呐,我知道,我知道我爸就是很帅!” 六岁的孩子说懂不懂,说不懂也应该懂一些了,可是常安很少在她身上看到一丁点哪怕是绝望或者颓丧。 这也是常安觉得欣慰的地方。 她又拍了下小芝的脑袋,转身对着那只骨灰盒。 “权哥,过年了,我带小芝来看看你。” “前段时间小芝生了场大病,当时她就闹着要去见你,不过还好你没任性,没把她带走,现在手术做完已经一个月了,她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医生说只要定期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嗯,小芝很棒哦,真的很棒,做那么大手术麻药过后一声都没吭,小芝,你说是不是?” 她边对着骨灰盒说话,边摸小芝的头。 小芝点着脑袋,“嗯,爸爸,我这次真的很勇敢喏,你要不要表扬我一下?”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常安咽着喉咙里的酸意,弯腰下去捏了下小芝的脸蛋,“你爸爸听见了,他会托梦跟你说。” “真的吗?” “嗯,不过你要有什么话可以现在告诉他。” “可是我有好多话要跟爸爸说怎么办?” “那就挑最想说的几件讲。” 小家伙转着乌溜溜的眼睛想了想,“好吧,爸爸,我告诉你喲,我有妈妈啦,就是安安妈妈,她答应当我的真妈妈啦,我以后就是有妈妈的孩子……还有你派来给我治病的叔叔,妈妈说以后会是我的新爸爸,嗯,虽然他看上去有点凶…爸爸,他是不是真的很凶啊?” 常安:“……” 小芝:“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怕他,而且他长得还挺好看的,妈妈好像很喜欢他,妈妈喜欢的东西小芝也要去喜欢的对不对?” 常安有些听不下去了,“小芝!” “我还没说完呢。” 常安扶了下额,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扣她头顶上,“简单一点,我觉得你爸爸可能不想听你说这么多事。” “哦!” 言情海 第304章 小芝的新年礼物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小芝叽叽歪歪对着骨灰盒上的照片说了一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小丫头报喜不报忧的,跟丁守权说的都是值得开心的事,讲到激动处她还手舞足蹈,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常安在旁边看着不免心酸,往旁边站了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一根烟的功夫,小丫头总算碎碎念完了。 常安把烟头踩进土里。 “妈妈,你有什么话要跟我爸爸说吗?” 她拍了下小丫头的头,“话都被你抢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芝嘿嘿笑了下。 常安重新走到格子前面,那根烟早就已经烧完了,飘了一地烟灰吹得到处都是。 “权哥…” 常安双手插兜里,难得来一趟,觉得总归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堵住了。 常安在风里站了一会儿。 算了…… “去年本来想给你立个牌位,但事情太多一直没上心,不好意思,你再在这边住阵子,等小芝出院了我给你买块墓地搬过去。”想了想,她又说,“不过我也不知道你想住哪儿,是继续留在云凌还是回焦淳,要不你给我托个梦吧,告诉我到底想搬哪去。” …… 两人下山已经挺晚了,辛亏常安提前包了一辆车。 司机是位靠五十岁的大叔,耐心不错,在墓园门口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说什么。 常安把小芝抱到车上,小家伙都快冻僵了。 “哎哟姑娘你大过年的带这么小一孩子来这上坟啊,真是遭罪!” 大叔看了眼小芝冻僵的面孔,很体贴地立即把车内空调开了起来。 常安道了声谢谢。 小芝哈着气,自己搓了下小手。 “我来看我爸爸啊,我爸爸住在这里。” “……” 大叔见鬼似地回头看了下小芝,常安讪讪笑了下,“抱歉哈,让你等这么久。” 大叔也挺健谈的,一路回去跟常安扯东扯西,一个多小时倒也不难熬。 到市区差不多五点多,大叔一直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 常安想着出来都出来了,又是过年,所以又破了一次戒,带小芝到对面商场吃饭。 虽然刀口已经愈合了,手术也已经完成了一个多月,但仍需要忌口。 转了一圈下来,两人挑了个吃上海菜的餐厅,吃完时间还早,又带小芝去楼下童装那层逛了逛。 之前已经给她买过一身新衣服,想着难得带她出来逛街,又给她添置了两身,一件加厚羽绒服,一件大衣。 试大衣的时候专柜店员一个劲夸小芝漂亮,又给常安推荐搭配在大衣里面的连衣裙。 浅灰色,缀了粉色小花的刺绣,羊绒置地,看着确实不错。 常安便给小芝试了试,穿好后把她带到镜子前面,镜子里的小姑娘像是变了一个人。 丁守权渔村出生,成天风吹日晒的,皮肤黑黝黝倒也看不出哪里好看,但五官生得不错。 常安也见过小芝的母亲,尽管那时候她母亲已经被毒。瘾折腾得不成模样,但看得出皮肤底子应该不错,眼睛也漂亮,而小芝应该就是集合了两人的优点,生了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小嘴,皮肤白白嫩嫩的。 以前是总穿着不成样的旧衣服,好些还都是别人淘汰下来不合身的男童装,这会儿一打扮起来,啧啧…… 常安蹲下去,捞了捞她有些蓬乱的齐耳短发,与她贴面共同看着镜子里头。 “小美女,很漂亮啊!” 小芝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手指却仍旧不舍地揪着裙子上的小绒花。 要知道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穿过新裙子了,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裙子。 “就这件了,喜欢吗?” “嗯。” 小丫头轻轻点了下头。 常安起身,问店员:“多少钱?” 店员过来拎着后面的挂牌看了下,“这件是春季新款,原价两千三,不过我们新款也打折的,打下来应该两千不到,我给您算算!” 旁边另外一个店员已经十分殷勤地递了计算器,在上头给常安打了串数字,常安看了眼。 “麻烦包起来吧。” 她低头拿钱包,小芝突然在底下揪了下她的衣角。 “妈妈…” “嗯?” 小丫头一脸小心翼翼的,“你下来,你蹲下来我跟你说。” 常安不得不蹲到她旁边,“怎么了?” 小芝偷偷瞄了眼正在包衣服的店员,凑到常安耳边,“这个裙子好贵的吧,还是不要买了。” 常安狠狠顿了下。 小芝过年也才六岁,大部分六岁的孩子对钱都没什么具体概念,可是小芝不同,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着丁守权去卖鱼,一条鱼一斤多少钱,还不识字呢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已经做得熟练,不是因为她多聪明,更不是神童,只是从小置于那种环境,一毛一元的零票看着攒起来,知道挣钱多辛苦,也知道钱代表什么意义。 常安默默叹口气。 “小芝不喜欢这条裙子吗?” 她低头又拽了下裙摆。 “嗯?” “我…喜欢的。” “那就买吧。” “可是…要好多钱。” 常安低头舔了下嘴唇,真不想跟这么小的孩子谈论人生的无奈和艰辛。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晃了晃,笑着说:“没事,你新爸爸有钱,你得帮他花掉点!” 小芝:“……” 常安起身,又在店里逛了一圈,挑了件小开衫和半身蓬蓬裙,拎着走到柜台。 “麻烦一起包起来。” 店员热情点头,“好,您稍等!” 大包小包拎着衣服出去,常安又去给小芝买了双配裙子穿的小皮鞋和袜子。 想想自己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那时候薛冰还在,换季时都有专人上门给她置装,很小的时候常安就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更衣室,里面一排排挂的全是裙子,一年四季,各种颜色和款式。 常安把小芝带回病房都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本想偷偷溜进去的,却被查房护士逮了个正着。 这下可好,免不了被教训一番。 等常安应付完护士,再给小芝洗漱睡觉,小家伙在外面呆了半天,也挺累了,沾床就能睡着。 常安回到宾馆,她算体会了一个人带着个半大孩子出去溜一圈是什么滋味,只觉头重脚轻,一头栽倒在床上都懒得再动。 脑子里思维放空,看着刷白的天花板,很快又有东西往脑子里钻。 她翻身摸出手机,刚在商场给小芝拍了好几张照片。 常安选了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姑娘穿着灰色针织连衣裙,粉色小皮鞋,外面罩了件半长呢大衣,手里还抱着一个刚买的洋娃娃,就那么笑得甜丝丝地看镜头。 常安把这张照片发了出去,留言:“一身行头都是拿你卡刷的,算是你给你女儿的第一份新年礼物。” 言情海 第305章 看到网上的新闻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信息发出去,她不指望有回复,算算时间周勀的航班应该还没落地。 她收了手机,挣扎着起来去冲澡,洗完头发都懒得吹了,拿干毛巾草草擦了下就一头又栽回床上。 那一晚睡得很香,醒过来天都亮了。 她习惯性摸到枕头边上的手机,划开屏幕,周勀果然回了微信。 “裙子好看,人更好看!” 后面跟了个小兔子蹦哒蹦哒的图片,也不知道他哪里存来的表情包,反正欠兮兮的模样跟他的风格极其不相配。 常安一下子就被逗醒了,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到美国了?” 很快那边就有了回复,不是信息,却是语言:“到了,刚开完会,正准备去吃晚饭。” 那会儿也就早晨七点多。 常安皱了皱眉,也发了条语音:“是不是下飞机后还没休息?” “不需要,飞机上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 骗鬼呢吧,常安知道他在那种环境中根本睡不着,顶多也就闭着眼睛眯一会儿,也就是说他又是二十多个小时连轴转。 常安说不出什么心疼或者肉麻的话,只是简单回复了一句:“自己注意身体吧,别让身边的人担心。” 周勀也没太多时间跟常安闲聊,说了几句之后那边就没回复了,常安也已经习惯。 她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大约八点左右起床洗漱,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突然响,是一个本地陌生号码。 常安以为是广告骚扰电话,直接摁掉,可是不一会儿铃声再读响起来, 常安不得不接通。 “喂…” “您好,请问是周太太吗?” 常安愣了下神,“请问您是?” 那边似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我是荣邦行政经理曹修平,受周总指使让我给您买部手机,现在手机已经买好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一面?” 常安:“……” 一个多小时后,常安在宾馆大厅见到了曹修平,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有一点小肚腩,不过发福迹象还不是很严重,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见到常安就是一通热情寒暄,最后把一只装手机的纸袋拿给常安。 “周总没有指定具体型号,只说要待机时间长一点,别动不动就没电,我也不清楚您的喜好,就按照大众走向给您选了一台,您看看,若是不喜欢我再拿去换。” 常安打开袋子看了眼,水果牌的,应该是目前最新款。 真是……不就她前晚手机断电了没有及时充上嘛,至于他兴师动众找人给自己买一台。 “这台就挺好的,我很喜欢,不用再去换了。” 无论如何大过年的把下属支出来跑腿已经很不道德,常安没那么矫情要纠结于一台手机。 “您喜欢就行,这是发票和保修卡,有任何问题您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不愧是做行政的人,说话做事都极其细致。 常安又道了一声谢。 “麻烦了,假期还特意让您过来跑一趟!” 曹修平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况且周总去美国前还特意跟我交代了,所以您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送走曹修平后常安拎着那只崭新的水果机,拍了张照发给周勀。 她一句话都没讲,就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很快那边回了一句话:“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这种事,下不为例了!” 常安被逗乐,敢情他还挺记仇,正要给他回过去,那边很快又打了几个字过来:“忙,空了我再联系你。” 此后几天周勀确实减少了跟常安联系的频率,常安也知趣,很少没事去叨扰他。 春节七八天假期。 常安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院,她也没闲着,从长河拿了一台电脑过来,查了些幼儿园的资料,包括入学条件,师资力量和费用,归纳成档,自己慢慢看,也会拿着绘画板画画,陪小芝玩,倒也闲暇自在。 期间吴峰和阿梅带着阿婆来过医院一趟,阿婆还专门熬了一锅鸡汤带着,说是给孩子补身体。 阿梅则是进来就感叹病房的条件。 “这么大地方,你看连冰箱彩电都有啊,跟酒店差不多,住一晚得花不少钱吧,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常安知道她没恶意,只是可能真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容易大惊小怪。 走前常安从冰箱装了袋水果给阿婆带回去,是年前常佳卉来看小芝的时候送的,送了好多,孩子也吃不掉,常安便让阿婆带回去尝尝鲜。 阿婆也没见过这红红绿绿的是啥玩意儿,阿梅在旁边给老人解释。 “这个是车厘子,就是进口樱桃,特甜特好吃,这是牛油果,这个我没吃过,不过据说营养价值很高,反正都是很贵的水果,珍珍,谢了啊,回头我和阿峰请你过去喝喜酒。” 阿梅这人也挺有趣,一点水果就能扯到喜酒的事上。 常安笑了下:“好,一定去!”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什么喜酒? 她颇惊讶地看了看阿梅,又转过去看吴峰,后者抬头望天,常安只得向阿婆求证:“要结婚了?” 阿婆喜滋滋的,“是啊,就定五月一号那天,到时候我让峰峰给你发请帖。” “对,要发请帖的,肯定会有请帖,可一定要来哟,一定要来!” 阿梅喜出望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常安也替他们高兴,道了声恭喜。 初七是假期最后一天,初六晚上常安又接到常佳卉电话,说魏素瑛想叫她回去吃顿晚饭。 常安想了想,觉得早晚要见面的,所以就答应了。 隔天她七点就醒了,起床洗漱换衣服,想去商场买点礼物,这么多年不见了,总不能空着手登门,可这么早商场还没开门,对面巷子里的小餐馆近期也都不营业,最后只能选了附近的肯德基。 没想到大过年的肯德基里吃早饭的人还挺多,常安排队点单,就那几分钟空档她刷了会儿新闻,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就有注定,常安无意之中看到了一则消息——“原国。资.委主任,党委。副书。记孙正道因急性心梗今日凌晨在狱中去世,终年61岁。” 言情海 第306章 追悼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手里的筷子一下子落了地,旁边护工见状问:“怎么了?” 她呆坐在那里,觉得心里好像有根弦断了,再也接不上。 常安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抬头,那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住院楼窗外一小方天空,冬日早晨的流云从眼前慢慢滑过,快要看不见了。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机起身。 “抱歉,我需要出趟远门,这几天要麻烦你多费点心。” 常安跟护工和小芝简单交代了几句,打车回长河,路上用手机查机票,这会儿正是春运回潮开始,往北京去的机票早三四天前就已经被订空了,又查了下高铁票,很神奇,高铁票居然还有几张余位,不过都是一等座,看着票价比机票还要贵,但有总比没有好,常安咬咬牙下手,总算抢到一张,随后给常佳卉打电话,不能告知具体原因,只编了个借口说周家那边有宴请,她也不好缺席。 常佳卉知道常安现在的处境,并没多疑。 常安回长河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直奔云凌火车站。 从云凌到北京,高铁大概五个小时左右,中午出发,到北京天色已晚,常安直接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快捷宾馆住下来。 这么一路奔波,从早晨七点一直到晚上七点,整整十二个小时了,直至她坐在宾馆房间的床头,抬眼看着窗外北京的夜色,她才猛地清醒过来,自己为何要来,怎么一下就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常安想给周勀打个电话,想跟他说说话,可是看看时间不大合适,转念又想,即使他接了电话,除了在电话里安慰几句,又能怎样? 常安站在窗口抽了一根烟,尼古丁或许真有宁神作用,心里舒坦了一点。 陌生的酒店,独自一个人,心里又藏了事,常安那晚注定睡不好。 半夜外头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房间里老旧的空调一直呼呼响个不停,常安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躺那,感觉心里梗着一股劲,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哭出来,哭出来可能会好一点,可是又找不到一丝自己应该哭泣的理由。 她凭什么哭呢! 那个人,那个人没有当过自己一天父亲,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 常安也笃定自己心里对他没有感情,孙正道三个字,以前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顶多算是妈妈的朋友,后来就是耻辱,甚至包裹着仇恨。 常安把被子蒙过头顶,眼角是干涸的,可是周身又像是被水汽包裹着。 这个宾馆的被子都不洗晒的么?怎么潮气这么重! 常安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睡着,做了很长的梦,应该说是好几个梦搅在一起,一会儿是有人在后头追着她跑,她躲来躲去的,就是不肯回头看;一会儿是小时候跟同学一起去秋游,总是云凌周边那几个景点或者儿童乐园,去都已经去腻了,跟小朋友在车上叽叽喳喳地抱怨。 这些无厘头的梦之间毫无逻辑,也完全不知道中间是如何过度过去的,可是从一个场景跳到另一个场景,中间竟斜街得无比协调。 最后猛一下,灯火辉煌的长安街,她在车里,穿着漂亮的裙子坐在妈妈腿上,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男人,好像穿了件黑色或者藏青色的西装,具体不记得,反正应该就是深颜色。 他喊她安安,看安安多乖,安安多漂亮,安安一会儿想吃什么,牛排还是意大利面呢,伯伯带你去吃。 常安想转身看一眼,看看这个自称伯伯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可是侧身只看到车窗外的灯影,划过纪念碑,划过天安门,划过人民大会堂。 常安,十里长安街,连绵灯火不灭。 她就记得自己小时候来过的,肯定来过。 “妈妈……” 她出声,画面一下子又跳转了,转到了饭桌上,好长一张桌子啊,上面摆满了各色精致的吃食,面前是噌亮的刀叉,雪白的餐盘,隐约听到桌子那头有人在说话,一对男女,甚至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妈妈?妈妈是你吗?” 没人回应,桌子像是轨道般往那一头无限拉长,身影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 “妈妈,妈妈我是小安啊!” “妈妈你要去哪里?” “你别丢下我,妈妈,你别丢下我!” 常安哭着要从椅子上下去,可惜椅子太高了,她小小的人脚尖根本够不到地,试了好一会儿才从椅子上爬了下去。 “妈妈,你等等我!” “妈妈……” 常安去追,明明应该是沿着桌子,可是落地之后又站在了长安街上,街上一辆车都没有,风呼呼地吹,她沿着马路往前跑,灯影一丛丛掠过。 “妈妈,妈妈你等等!” “你别走,你别走那么快……” 可惜追不上,她的裙子太重太长了,脚太小,没跑几步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常安猛地弹开眼皮,冰冷的被窝,冰冷的房间,空调似乎坏掉了,再也听不到呼呼出风的声音。 她摸了一下被角,上面一大块湿气。 她刚哭过了,尽管自己不愿意承认。 窗外天色已经蒙亮,早晨五点多,她也就睡了四个多小时。 北京实在太冷了,该死的空调。 常安又想抽烟,披了羽绒服起身,摸到床头上的烟盒,想想又作罢。 一直熬到六点半,常安冷得实在受不了,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下楼,想着要不要换一家好点的酒店住,可重新打包行李挪地方,常安又觉得麻烦。 她下楼去找了前台反应,前台连声道歉,直接给她升了个商务套房。 快捷酒店的商务套房也别指望有多好,也就面积大一点,有一个所谓隔开来的会客厅,不过好在空调似乎给力多了,就冲这点,常安觉得回头在订房网上还得给这家宾馆写个好评。 常安出门在附近逛了圈,想找个地方吃早饭,可惜春节期间北京城好像空了一大半,沿路过去都没什么早餐店开门,她个路痴也不敢走远,只能原路返回。 快捷酒店早餐十分简单,白粥,鸡蛋,包子再加一点榨菜。 类似于食堂一样的餐厅倒坐了好些客人,只是一桌桌都是结伴的,春节期间来京旅游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一家老小结伴而行。 好几个孩子在餐厅里跑来跑去,老人或者妈妈在后面追着喊。 常安以前挺烦这些的,总觉得国人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实在不成样子,特别是熊孩子追来跑去的,可这会儿她却觉得挺好,至少有点人气,至少热闹。 简单吃过早饭,她心里盘算着得先去一趟看守所。 以前手机里存了一个号码,就是上回来带她去看守所见人的朱律师的联系方式,可惜那只手机三年前就弄丢了,里面存的号码也都找不回来,常安只能自己想办法。 从网上查到看守所的具体地址,再在宾馆门口直接打车过去。 司机听到地址之后还愣了下,刻意打量了常安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去探视啊?” 常安含糊“嗯”了一声,司机见她意兴阑珊地,也就没再多问。 路上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怕一会儿出来门口不好打车,常安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让司机在门口打卡等。 这种好事司机当然乐意了,点着头就应了下来。 看守所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这天也不是探视日,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常安记得上回来接待她的是个姓李的狱警,她打算碰碰运气,报了李警官的名字,没想到里头很快就有人出来了。 “小李?” 三年前的小伙儿已经成熟好多了,穿了制服跟常安握手,“周太太是吧!” “您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美女总是过目不忘的。” 常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两人客套了一阵,常安说明来意。 “那你来得可巧,幸好我今天值班,孙正道的遗体昨天应该就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去了,不过我不负责这一块儿,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同事。” 小李人热情,直接当着常安的面就拨通了同事的手机,问了一圈下来把信息都摸清了。 “昨天下午遗体被接走的,今天上午办追悼会,这是他儿子的联系方式,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常安把号码记了下来,道了谢。 回城出租车上常安拨通了那串数字,那边嘟了好一会儿,总算被接通,男人的声音,纯真北京腔。 常安编了个幌子,只说之前受过孙正道恩惠,知道了他过世的消息,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男人在电话里道了声谢,给常安发了追悼会的地址。 常安直接把地址给出租车司机看,“师傅,麻烦去这里!” 一个多小时后,城郊某殡仪馆门口。 排场并不是特别大,但也看得出花了点心思。 进门处有专人守着,应该也是家里亲戚,常安道名身份,只说是以前孙正道接济过的学生,亲戚记下了她的名字,去里头喊人。 很快一个高个儿男人走出来,披麻戴孝,大约三十多岁,儒雅沉稳,气质和五官跟孙正道都有五六成相似。 “常小姐对吧?” 常安点头,“我是!” 男人便伸出手来跟她握手,抓得有些紧了,上下抖了两下。 “谢谢你还能够专程过来送我父亲!”言语间有些激动,眼圈都有些红。 常安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更何况三年前孙正道入狱,孙家大概波及也不小,看这丧礼规模就知道了,像孙正道这种典型,以前交往过的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哪还会过来参加丧礼。 “以前孙老师帮助过我,我一直感念在心,过来送一程心里才踏实!”常安觉得自己真的擅长演戏啊,目光也能直视眼前的男人,手还被他握着,有些凉。 “谢谢,有心了!” 常安猛一个战栗,突然意会过来,眼前抓着她手的这位,血缘上是她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应该的。”她出声才知道自己声音有点不对了,赶紧别过头去。 男人带着她入场,一直走到灵位前面,有人递了一朵小百花给她别上。 灵位上摆了孙正道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气韵儒然,看着不像是政客,倒像个写诗教书的先生,且应该还是年轻时候的照片,顶多也就40出头吧,跟常安最后一次在看守所见他的模样截然不同,而这张脸,这张脸……完完全全已经可以跟常安模糊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跟梦里的人也重合在一起。 常安跪下去,俯身,慢慢磕了三个头。 爸爸,爸爸,爸爸,谢您的生养之恩…… 最后一个俯身她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心里抖得不行,也疼得不行,撑在地上的手掌握成拳,她知道自己失控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孙正道的遗照前面,泣不成声。 最后还是孙正道的儿子把她搀扶起来。 “常小姐,我父亲都看见了,我替我父亲谢谢你。” 常安稍崴咧着身子,泪眼朦胧,想想真是好心酸呐,到这一步她过来拜祭都要靠着慌编的身份。 孙正道的儿子把常安扶到边上,又给她介绍。 “这是我母亲,这是我太太,妈,这是爸生前认识的一个小辈,过来送爸最后一程。” 常安抹了下眼睛,眼前站了一排,清一色孝服。 年纪最大的老太太,也不能算是老太太吧,按年龄推算应该不算很老,只是鬓角头发有些斑白,从外貌到到神态都是极其疲惫甚至衰槁的,想来孙正道出事之后,她作为妻子肯定也受了不少煎熬。 她跟常安道谢,鞠躬。 常安连连扶住,眼神与她短暂对视,那一眼常安几乎可以确定,孙正道太太应该是个极其柔弱的女子,性格与薛冰截然不同。 旁边站的身形高挑的女子应该就是孙正道的儿媳妇,手里还扶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 这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三口,是可以见光的一家三口,也是孙正道愿意承认且一起生活过的亲人,太太,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多好啊,多好…… 常安微微俯身,与之鞠了个躬,又转身对着孙正道的儿子鞠了个躬。 告别时孙正道的儿子说,“一会儿还有个遗体告别会,常小姐是否参加完了再走!” 常安摇头,又编借口,“不了,我还有点事!” 她得走了,她确实得走了,好像多留一秒都要窒息。 常安快步从灵堂里走出去,心里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一路小跑到门口,外面又开始下雨,她从云凌过来得匆忙,并没带伞,路对面刚好有个带顶棚的公交站台,常安把包顶头上,加快脚步往对面跑,刚跑到路中央,滴滴滴一窜急促的车鸣声,有车子开过来,她赶紧又往路边退。 车子从面前越了过去,溅起一点水花,有泥水溅到裤腿上。 常安低头甩了两下,只见刚刚从面前开过去的车子又倒回来…… 言情海 第307章 北京相遇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一辆路虎,极速开过去之后又极度退回来,一直退到常安面前停下,又溅了她一裤腿泥水。 这人会不会开车呢? 常安心里本来就窝着很多委屈。 “喂!”她冲过去,重重拍了下车窗,“你怎么开车的?知不知道这样过去会把水都溅到行人身上!” 搁平时她基本不会在马路上跟陌生人起冲突,可今天心情实在太糟糕了,她觉得有股邪气正从腹腔往外冲,可连续拍了几下里头车主都没反应。 车窗上的挡光膜颜色太深了,上面又落了很多雨珠子,根本看不到司机的模样。 常安有些泄气,雨更大了起来,后面响起其他车子的鸣笛声。 这里是主干道,堵在这也不好。 算了,常安落败地呼口气,把顶头上的包垂下来,转身打算往对面去,可是刚走几步,听到身后“砰”的一声撞门声,似有人踩着水塘跑过来。 她刚要回头,手腕已经被拽住了,从后面猛地一收,力气大得常安整个人直接被强行扭了过去。 急转的风一下吹开她鬓角的头发,眼梢被发梢拍打了一下,睫毛颤动间发丝落下来,视线一下子被拨开了。 正要指责,莫名其妙在马路上被人拽住手腕,可抬头撞上一张脸。 常安听到自己的抽气声。 雨水哗啦啦往下落,可她站在雨里保持着被拽住的站姿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最后才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字从喉咙里冲出来。 她喊:“……哥。” 北京城的冬天难得下雨,可是一下雨雾气更重,湿冷的空气中裹着灰蒙蒙的尘土。 做梦么?陈灏东觉得应该是做梦,可是握在手里那细细一截腕上明明有温度。 他几度想张嘴,几度想出声,可是每每有字溢到嘴边又被迫退回去。 他怕自己一出声梦就醒了,手里抓的人会化成一团青烟在雾中消散。 嘀嘀嘀……嘀嘀…… “嗨,前面那车还走不走?” “妈的挡路上算什么事儿!” 身后传来一阵更为刺耳的鸣笛,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常安转了下自己被捏住的腕子。 “你松手…” “你先松手行不行?” …… 半个多钟头后,路边某间咖啡馆。 常安脱了被雨淋得半湿的大衣,里面穿的是一条高领收腰针织连衣裙。 她指了指陈灏东身上的皮衣,“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脱掉?” 陈灏东没理,一双眸子跟雷达似地紧紧盯在常安身上。 常安下意识咬了下唇,拉过桌上的饮料单,作势翻了下,“你要喝点什么?” 对面男人还是不出声。 常安压住呼吸,随便翻了下,“要不来杯咖啡?拿铁还是摩卡?” 等于问空气,常安不得不又舔了下嘴唇,以缓释此时有些纠结的情绪。 “那我随便给你点了啊。”她抬手招来服务员,“两杯拿铁,谢谢!” 服务员记下单子离开,四周空气沉得吓人,常安在膝盖上默默搓了两下,手不再那么凉了,可惜她也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 外头的雨还在下,雨水敲在玻璃上。 “那个…你过来也是参加追悼会的吗?” 她这纯属没话找话,可惜陈灏东并不领情,他就看着眼前的女人。 他是驾车从外地赶过来的,昨天晚上出发,开了八个多小时高速才进北京城,车上设了导航,快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导航语音提醒目的地就在附近,所以当时他的视线在一圈转,想先找个能停车的地方。 车速不算特别快,但也不慢。 殡仪馆门口有个坑,车轮碾过去,车身重,自然会溅起水花。 他依稀听到车外有人“啊”地叫了声,很迅速地弹开,应该是个女人,穿黑着衣服,短头发。 陈灏东并没在意,也没时间在意,视线匆匆扫过车子就已经从她身边掠了过去,可是心脏紧接着似被什么重重一击。 那个女人,那个身影… 动作反应似乎比脑中思维更加灵敏,在他还无法作出准确判断的时候,脚下已经在第一时间踩下了刹车,还是一记急刹,晃得陈灏东都往前冲了下,剧烈前倾回弹,后背撞上皮椅,视线落在后视镜上。 北京城的雨啊,弥漫水雾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陈灏东就看着后视镜里那枚侧影,看着她退到路边高台上,弯腰抖了两下裤腿,到底溅到多少泥水根本无从辨别,因为她穿了一身黑,唯独胸口别了一朵白色小纸花。 陈灏东觉得耳膜开始嗡嗡响,声音都要听不见了。 他把车子倒回去,离得更近了些,直至看清她的五官甚至表情。 她看上去很不爽,皱着鼻子拧着眉,委屈气愤起来还是跟十几岁的样子一模一样。 然后陈灏东就看着原本站在高台上的常安朝自己车边走过来。 她拍了两下车窗。 “喂!” “你怎么开车的?” “知不知道这样过去会把水都溅到行人身上!” 声音忽远忽近,又裹着外面的雨。 陈灏东觉得原本关闭的耳膜瞬间又被冲开了,声音像洪水一样灌进来。 常安的声音,梦里梦过很多次的声音。 他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看着她在外面拍窗,又气又急,好像下一秒就要骂人,陈灏东觉得不大对啊,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以前就算气得要死也不会在马路上跟个陌生人理论。 再看眼前人,齐耳短发,小小一张脸,被雨冲刷过甚至连嘴唇都有些发白的肤色,身上那条黑色针织裙把轮廓裹得更瘦削更伶仃。 似梦非梦,可是陈灏东醒了。 他足足盯着常安看了五六分钟。 常安终于受不了了,把视线从窗外转过来,与他深黑的眼眸对上。 “哥,你别这么盯着我看了,怪吓人的!” 她已经感觉到头皮发麻,身上估计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服务员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常安推了其中一杯过去,自己捧起另一杯,也不喝,先捧在手里暖手心。 眼前袅袅雾气,她半张脸都躲在硕大一只马克杯后面。 陈灏东搁桌上的手指终于松开,问:“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这么长时间你又在哪里,为什么完全短了联系? 纵使有千言万语,千百个疑问和问题,他酝酿半天,或者是缓了半天,到嘴边的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常安捧着杯子呼口气,腾起来的热气被她一下子吹散。 北京城的那场雨下了很久,街上行人萧条,温度冻得骇人,好在有一杯热咖啡暖手。 “……事情经过就这样,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恢复身份,年前跟佳卉联系了,其余人应该还都不知道。” 或许是最近不断重复,跟周勀,跟常佳卉,甚至跟刘舒兰,讲的次数多了,一次比一次简略,一次比一次心平气和,最后就用寥寥数语讲述了三年的经历。 陈灏东听完久久都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去看着窗外的雨。 心想这场雨可真是应景,淅淅沥沥地把什么都浇透了。 “哥?” 常安见他不出声,喊了下。 陈灏东无意识地拨着马克杯的把手,别人或许还能信她的寥寥数语,包括那段在天佑的日子,可是他不能,因为他曾有过相似的经历,知道这一程走得会有多艰辛,甚至他一度都怀疑常安陈述的真实性。 怎么可能呢,把她跟那些事摆在一起,不不不,想都不能想,更何况还要她一件件去经历。 太残忍了,就因为他了解,所以才觉得更心疼。 “哥!”常安又喊了一声。 陈灏东咬着腮帮转过来,没控制好,眼圈还是有点红。 常安噗嗤笑出来。 “哭了啊?” “……” “别呢,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 “而且以后也会越来越好,至于为什么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联系你,一是我也不清楚你在哪里,以前的号码都丢了,二呢就怕像现在这种情况,你替我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但前阵子见佳卉的时候我有问起过你,她说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常安难得絮絮叨叨个没完。 她真是讨厌死了这种压抑又悲情的气氛,不必要,真的,不用这样。 陈灏东咬着牙根,转眼又看了下窗外,他应该明白她的性子,她以前那么体面的一个人,说话柔声轻气,吃饭走路坐姿甚至睡觉都恨不得要找一个最漂亮最好看的姿势,那么那些过往的不堪她肯定不愿意再提。 她不愿提,他就应该不多问。 “好,你就这点良心!”他转过来扔了这么一句话。 常安定了定,继而很快笑出来,“是啊,你也不是第一个说我没良心的人,不过良心几毛钱一斤呐,也不能当饭吃。” 她难得还这么乐观明朗,陈灏东觉得真是谢天谢地,他抬手指了指常安身后,“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常安愣了下,转身才看到挂椅上挂着自己的大衣,胸口别的那朵小白花还在。 “是啊,赶过来送他最后一程!” 常安把花从衣服上解下来,捏在手里,纸做的一团,近看有些粗糙,又被雨淋过了,已经不大成形。 言情海 第308章 已无岁月可回头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手里的纸花。 陈灏东此时已经从“初见她”的惊愕中缓过来了,这会儿心里却冒出来另外一个疑问。 “孙正道生前跟你很熟?” 当初孙正道入狱,常安来北京见过他,当时官司闹得沸沸扬扬,薛冰也被牵扯在其中,她来北京陈灏东倒也能想通,可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还刻意从云凌赶过来参加他的丧礼,似乎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是薛冰故友那么简单。 常安捏着纸花的手顿了下。 “哥,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爸为什么死活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陈灏东脸色僵了下,“你想说什么?” 常安看着眼前的男人,三年不见他似乎又黑了点,可五官轮廓却更显硬朗,身上一件黑色皮质短外套把整个人装点得越发冷冽。 男人三十而立,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总是痞兮兮跟自己插科打诨的混子了,这么长时间不见,那些邪乎的气质都已经被他收敛了起来。 “哥…”常安再度开口,“我回来这么久也一直没跟你联系,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常安定着又不说了,其实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她低头揪着手里那朵小纸花儿,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你应该有知晓的权利。”定了定,常安抬头看向陈灏东。 陈灏东被她那双眼神看得头皮抽紧。 “常安…” “孙正道是我的父亲。” “你说什么?” “我说,孙正道,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常安到最后几乎已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陈灏东眼神放空似地定在某个地方,很长一段时间,常安不敢吱声。 最后他突然嘴角咧了咧,“你在开玩笑!” “……” “怎么可能,你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他潜意识里接受不了,要知道当年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花了多大的劲才能接受常望德曾是害死他父母的帮凶,现在这算什么? 这么多年,他筹划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才终于把孙正道扳倒,这回过来就当是送他最后一程,也看一眼他最终下场,算是为在天上的父母,也跟自己过去的生活作一个告别,可是临了临了常安却告诉他,她是孙正道的女儿,她是自己杀父奸母仇人的女儿。 多可笑? 陈灏东剐了下牙槽,别过脸,窗外的雨一直下个不停,这该死的天气。 他用手摸了一把脸。 “哥…” “你什么时候知道孙正道才是你父亲?” “他入狱前一段时间。” “孙正道自己告诉你的?” “不是,他不知道。”常安摇头,“那个人…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陈灏东又摸了一把脸,这些信息拼凑起来…他得再缓缓,缓了大概半分钟,问:“常望德知道?” “嗯。”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当年他才阻止你跟我走?” 常安很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陈灏东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这些年他何尝过得好呢? 前面十几年寄人篱下,后面得知真相痛不欲生,其实他也并非一定要报仇,当年若常望德允许他带常安离开,他可以抛开前尘旧怨当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常家人不允许。 他跪了,求了,最后常安还是被送去了英国。 他用他的女孩跟命运作交换,他其实心里何尝不知道,自己从决心报复的那一刻起已经永远失去了常安,可是他的愧疚之心只来自于因为她是常望德的女儿,她是薛冰的女儿,是他把薛冰当年的案子翻了出来,直到常安三年前被绑架出事,他站在那座荒岛上狠狠挥过周勀一拳。 “你答应过会好好对她,可是现在你连她的性命都保护不了,早知道这样当年我绝对不会让她回去!” 她十七岁那年陈灏东曾带着她离开云凌,后来常望德派去的人找到了常安。 走还是留,那是常安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 最近三年陈灏东还常常想,要是当年他没同意常安回来,而是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是不是结局就会完全不一样,起码应该不会出现绑架的事,她也不会死,所以这三年陈灏东完全是在悔恨中度过。 他将所有命运和结局都归结到“错过”,错过她的十七岁,也错过她往后的婚姻和感情,可是到头来呢? 何来错过? 原来从一开始,从两人出生之初,双方的身份就已经注定无法在一起。 不是错过,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陈灏东别了下头,“抱歉,我出去抽根烟!”他几乎是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常安连留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出去,旁边刚好挨着床,陈灏东走到门口,背对着常安从皮衣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稍稍含了下肩点了火。 常安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只看到雨水连了线般往他肩上落。 咖啡馆门口并没有雨棚,也就意味着他正站在雨水里。 常安觉得很难过,那种说不出口又道不明的难过。 这些年她独自在外面也想过孙正道和母亲的事,尽管无从得知当年母亲为什么要生下她,尽管自己还是觉得羞耻,但那些都是他们生前的选择,无论是出于利益驱使还是感情原因,自己无非就是他们苟且的产物。 她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能做的也只是接受并去面对,可是对于陈灏东,她多了一层无法言说的情绪。 照理她应该恨他的,因为是他扳倒了孙正道并捅出了薛冰的案子,害她背负骂名,也害她一无所有,可是很奇怪,常安一点也不恨。 那些资产原本就是薛冰通过不法手段而累积,不义之财,被收走她并不觉得可惜,背负的骂名也并非凭空捏造出来,薛冰确实犯了错,且是大错,无法原谅,而陈灏东只不过是把这个可能会埋于世事的错误揭发了出来。 至于孙正道,他设计害死了陈志昌,逼谭梦委身于自己并令其像女支女一样成为他拉拢各方关系的工具,光这两条就已经罪不可恕,更何况他还害一个仅仅只有九岁的男孩失去双亲,换句话说,陈灏东这么多年吃的苦全是拜他所赐,所以他似乎对孙正道做什么都不过分。 常安看着外面的绵绵雨水,雨水里站那抽烟的男人,心里跟堵了一块海绵一样。 怎么办,她好难过啊,真的,特别难过。 又捧了下杯子,杯子里的咖啡一口没喝,却已经凉透了。 常安又等了几分钟,陈灏东一根烟已经抽完了,又点了一根,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雨下个不停,外面应该很冷。 常安叫了服务员过来结完账,把椅背上的大衣穿好,拎了包慢慢走出去。 走到门口已经能听到淅沥沥的雨声,她一直走到陈灏东身后。 “哥……” 陈灏东捏着烟的手指抖了抖,但没回头。 “哥……可能这是最后一声叫你了,因为我想你以后都不会再愿意听到我喊你哥,不过没关系,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讲。” 常安也不敢走到他跟前去,就站在后面,看着他肩上落了一层水,水珠顺着皮衣冷硬的料子往下淌。 “我知道无论是孙正道还是常望德,甚至我妈妈,他们都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他们或许罪有应得,可是现在都不在了,你怨了这么多年也算报了仇。” “至于我,我很抱歉是他们的女儿,也没能一早就告诉你,这是我的错。”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包袱为自己活,最后……”常安停了下,抬头又看了眼跟前的男人。 他一条腿撑着,一条腿微弯,脊背宽阔,此时却并没有挺直。 “最后我想替他们说声对不起,尽管这三个字对你来说可能太轻了,但是……”常安又停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是这一刻却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算了,也没什么别的可讲,就祝你,前程似锦,事事如意吧!” 常安低头,对着陈灏东的背影鞠了一个躬,那朵已经揉烂的小纸花还被她握在手里。 她跟自己说,哥,感谢你曾参与我的生命,我小时候的依赖,青春懵懂时的爱情,还有那些晦暗岁月中你赐予我的绝望和疼痛……你对我这么重要,像亲人,却又胜过亲人,想爱恋,却又注定错过,现如今已无岁月可回头,但是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上。 她深深埋头,长而久的一个鞠躬,了却往日的纠缠和情分,也了却命里这些纷乱的仇与恨。 常安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把包挎到身上,扣上大衣后面的帽子,飞快从陈灏东身边跑了出去。 地上有水花溅起来,她好像已经顾不得溅得裤腿上都是了。 陈灏东觉得雨是不是又大了一点,眼前雾气越来越重,一眨眼就看不清常安的身影。 言情海 第309章 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一口气跑到马路上,上了一辆出租车,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一个劲往下掉。 栽他的司机是个大叔,心眼大概比较好,见她这模样就把车子停到路边,也没催她走。 常安心里像是堵着东西,又像是被掏空了风雨都往里面灌,一会儿闷气一会儿又觉得空落落,可说到底她只是难受,说不出口又缓释不了的难受。 常安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也不算时差了,直接拨了周勀的号码。 接我电话,拜托,拜托你接我电话。 她捂着嘴听着那边的嘟嘟声,大概响了十几下,眼泪已经流得手背上都是,最后总算接通了。 “喂…”那边是周勀略沉又带点疲惫的声音。 常安却似找到了归宿,坐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握着手机喊,“周勀,我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哥哥了,一个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前面大叔被这哭声吓得回过头来,就见常安坐得笔直在那哭喊,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跟她说了什么,好在她哭声渐渐小了,到后来只剩一点抽抽的喘气声。 常安挂电话已经又是几分钟之后的事,不过跟周勀通过电话之后情绪平复了一些。 司机从后视镜里瞅她,见她在抹眼泪。 “姑娘,家里人没了?” 司机知道这附近有个殡仪馆,猜测可能是家里死了人。 常安没说话,眼睛红红的。 大叔叹了一声,“生老病死是常事,姑娘想开点。”等了等,见常安似乎不大抽了,才问:“还走不走啊?” 常安这才想起来自己霸上人家的车已经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了,双跳灯还在闪。 “不…不好意思,走的。” 常安说了宾馆的地址,车子载着她离开,到目的地后常安多付了50块钱,毕竟刚耽误了师傅不少时间。 回到房间后她脱掉有些潮的大衣,一头栽倒在床上,没有睡意,只是挣着眼巴巴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没什么装饰,平整的一片白色,装了一圈圆孔小射灯。 就那么躺了大概半小时,脑子里乱七八糟各种念头跑来跑去,关于孙正道,关于薛冰,关于常望德,还有她和陈灏东小时候的事,其实已经没刚才那么难过了,就是觉得心里空得很。 半小时后常安才意识到有点冷,头发和裤子还湿着,她再这么躺下去估计得感冒,于是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脱掉身上的湿衣,裤腿上溅上去的泥浆有些干了,硬邦邦的一小块一小块黏在布料上。 热水淋头冲下来,常安才轻轻呼了一声…… 洗完之后常安没急着出去,拿浴巾裹着自己坐在马桶盖上抽了一根烟。 最近她已经尽量在戒,只在特别压抑的时候才允许自己抽一根,不过尼古丁的作用果然强悍,一根烟下去脑子里那些飘忽不定的情绪就被压得差不多了。 常安重新穿好衣服,下楼觅食。 那会儿都已经过了三点,雨是停了,气温却似乎更低。 附近也没什么像样的餐馆,麦当劳这种快餐她没食欲,最后选了一家饺子馆吃了一碗饺子,从饭店里出来,时间尚早,可是冬日白天短,加上又下雨,天色已经蒙蒙变暗。 常安在路口拦了一辆车。 “去长安街!” 师傅回头看她一眼,“长安街可长了,你得具体说个地方。” 常安双手插在兜里,那朵小纸花已经揉成团了。 “没什么具体地方,麻烦从头到尾绕一圈吧,然后再把我送回来。” “好嘞,那您坐好!” 师傅重新发动车子,起初还跟常安聊天,这大概是跑出租的惯毛病。 “姑娘您是过来旅游的吧?一个人呐?” “诶这会儿北京可没什么好看,天太冷,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还要下雪,您得十月份来…” “不过现在春节还没过,城里比往常空,不然这会儿路上早堵上了哟…” 师傅也不知道操着哪里的口音,反正喋喋不休,不过慢慢大概也意识到常安没有要搭腔的意思,也就自觉不吱声了。 大半个钟头后车子上了长安街,果然是时间来得好,街上车流比前几次来的时候看着少。 车子一路开过去,路灯都已经亮了,驱逐了黑暗之余还给这个冬日的街道抹了一曾橘黄色的暖意。 常安看着从车窗外晃过去的景致,每一个都很熟悉。 她回忆自己几次来这,从几岁到现在28岁,跟不同的人一起过来,似乎每次心情和处境都不一样,有年少懵懂的,有甜蜜的,有伤心痛苦的,然而这次又多了一份释然。 难过还是难过的,尽管她对孙正道没什么感情,可是血缘可能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无形中连接着彼此,所以即使两人没有真正相认过,常安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听到他去世消息的那一刻,自己心里痛得很,就像是身上又被割断了一样东西。 至于陈灏东,她愿意相信自己曾真的爱过他,很笃定的那种,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几乎覆盖了她的青春期,可是也愿意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把他彻底放下了,因为心窝里都被另一个男人沾满,但是多少有遗憾,即使夫妻做不成,兄妹也挺好,想到这常安不觉笑了笑,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贪心。 这时开车的师傅问:“前面长安街就到头了,原路返回还是再换个地方转转?” 常安看了眼窗外,“原路返回吧。” 到宾馆差不多七点左右,她也不饿,就没吃东西。 回到房间洗了澡,把头发吹干,这么活动一下倒觉得肚子饿了,想想外面太冷,房间里暖洋洋的,常安不想再出去。 摆茶杯的小桌上堆了客房提供的零食,常安扒拉了一下,有桶装泡面,巧克力和薯片,她把泡面拿起来,在灯光下找到生产日期,还好还好,还有半个月才过期。 常安烧了一壶水,把泡面泡上,坐到床头给护工拨了一通视频电话,先问了下小芝这两天的情况,好在一切都正常,不过小家伙倒娇气上了,拽着手机在那头哭腔兮兮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常安笑了笑,抬头刚好对着床前的窗户。 窗户上一颗颗黏上来白色的东西。 下雪了? 她握着手机靠近。 “小芝,北京下雪了呢……” …… 常安那晚睡得还不错,一来主要是缺觉太严重了,疲惫到极限就算再多心事也能睡着了,二来换了个房间,空调力度杠杠的,半夜再不会被无辜冻醒。 不过隔天醒得有点早,主要是被走廊上的动静吵醒的,这里住了很多来旅游的客人,好像还有旅游团,跟团肯定得早起,房间隔音又差,几乎不得安宁。 几波吵过去之后常安就彻底睡不着了,摸过手机看了眼,才六点不到,她打开购票软件想看看能不能买到回程票,不过也只是碰碰运气。 果然,她运气总不好,当天机票和高铁都已经售空了,不过绿皮特快倒还有位置。 算算时间,从北京坐这种T字开头的火车回云凌起码得八九个小时,还不算路上可能要让动车和高铁的时间。 常安叹口气,起来洗漱穿衣服,打算去火车站售票点看看能不能买到其他票。 临出门前她又看了眼时间,六点零八分,开了门,垂下去的视线中出现一双腿,确切说是有人背靠墙正坐在房间门边的地上。 常安吓了一跳。 地上的人听到开门动静也随之侧身,常安与他的视线对上,抬手捂住嘴才压住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惊叫。 陈灏东见常安开门了,想起身,可大概是坐那太久了,腿发麻,常安见他用手肘在墙上顶了下才勉强站了起来。 常安视线顺着他起身的高度慢慢上移。 “你……”她咽着气,把手从嘴上挪开,“你怎么会在这?” 陈灏东弯腰在两条发酸的小腿上拍了拍。 “昨天你走得太急,也没你的联系方式,我托北京的朋友查到了这边的登记信息。” 常安用身份证办理入住,公安系统里要查也不难,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一点儿都想不明白。 “你在这等了很久?” “嗯!” “几点过来的?” “三点?四点?”陈灏东很短促地笑了声,“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敲门?” “太早,怕影响你睡觉。” 昨天见她脸色不大好,眼睛下乌青,就知道她来北京肯定没休息好。 常安又捂了一下嘴唇,那种难过又来了,铺天盖地地往身上罩,努力压了一下,问:“你来找我…有事?” 陈灏东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换了一件浅色棉服,围着围巾,露出一张巴掌脸,除了头发剪短之外,五官还是那些五官,似乎都没变,可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姑娘了。 她已经结了婚,成了别人的妻子,28岁这个最好的年纪,经历过人生最低谷的晦暗和艰辛。 她再也不是自己的女孩了。 陈灏东在门口坐了三四个小时,一点点把所有头绪都理清楚了,突然抬了条手臂。 “介不介意?” 常安没明白,“什么?” 下一秒,那条手臂已经揽过她的肩膀,常安几乎是被他一手拽过去扣到怀中。 他个子高,身材又魁梧,这么抱着常安的时候像是在怀里窝了一样东西。 常安有片刻震惊,身子也僵得很厉害,可是很快就慢慢宽松下来。 陈灏东只用一条手臂抱住她,另一条手臂自然下垂,可是仅仅这样常安都觉得快要被他捂得窒息了,他像是全身力气都花在了那条手臂上,手掌揉着常安的肩头,头埋下来,下巴贴着常安的头顶。 常安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揉碎了。 “你…” “我有话跟你说!” “……” “昨天你走得太快,我没来得及,刚好利用这一晚让我想清楚。” “你想清楚什么?” 常安动了下,想从他怀里出来,可是陈灏东固执地摁着她不让动。 “就这样说吧,就这样说!” 常安后背僵了下,最后还是轻点头,“嗯。” 她把脸都贴到陈灏东胸口,他身上还是穿着昨天那件皮衣,皮革的味道带着丝丝凉意,还有一点烟草香。 陈灏东搂着怀里的人,她是软的,温热的,这一刻心里更加笃定。 “我在这坐了几个小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并没有想到底谁对谁错,而是想,你竟然还活着,我还能这么抱到你,跟你说话,听你喊我哥,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孙正道还是常望德,无所谓,这些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我也没资格去原谅你,因为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仇恨关系。” 上一辈的恩怨已经随着他们的入土而了断,常安是一个例外,是陈灏东生命中被迫邂逅的,又无法拒绝的例外。 他感叹命运残忍的同时,更庆幸自己能够与她相遇,尽管最后常安也没能成为自己的女孩,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继续爱护她,珍视她。 “常安,你有句话说得很对,过去的就当过去了,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让我放下包袱,你也要一样!” 常安其实听他开口就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会儿早已趴在他肩头哭成泪人。 陈灏东揽住她的肩把人扯开一点,常安起初还躲着不让他看。 “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哭……”陈灏东苦笑一声,拍开她要捂脸的手,自己摸过去帮她擦眼泪,还得迁就她的身高,几乎半含着腰。 好不容易替她把眼泪擦完。 “以后就当你哥了,亲哥,嗯?” 结果可好,常安好不容易止住的抽泣,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抬头盯住他看,看了不到两秒,鼻子一皱,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陈灏东手忙脚乱又开始帮她擦眼泪,可这次好像擦不干净了。 常安心里真是又怄又委屈。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王八蛋……” 害她白白难过了一晚上,握住拳头就往陈灏东身上招呼,哭声也压根没有要停的意思。 刚好对面房里有人出来,貌似是一对小情侣,见常安揪打陈灏东,边哭边骂他王八蛋,这画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事上面去,更何况这还是客房走廊。 “怎么回事?” “这女的被骗了吧?” “可能是,吃干抹净又不承认,渣男!” 陈灏东头皮抽了下。 “不哭了!” “常安,不哭了,嗯?” 他又拍又搂,可惜常安泪点一开完全哄不住,眼看着对面射来两道鄙夷的目光,陈灏东扶额,蹙着眉头把常安推回房里,将门阖上。 十几分钟后常安才算消停,陈灏东倒了一杯温水走回会客厅。 哭声已经止住了,不过还坐在沙发上一抽一抽地喘气。 “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常安长长地往外呼了一口,抬头戳了他一眼,眼泡肿着,红红的,倒真像只兔子。 陈灏东忍不住抽了下嘴角。 常安更气,“还笑!”结果自己说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谓一笑泯恩仇,更何况他刚才说了,两人之间并不存在任何仇怨,只是这一笑像是拨开了堵在两人之间的迷雾,从此山清路明。 他是她哥哥,她是他妹妹,彼此对彼此依旧很重要,却只止于亲情。 陈灏东又陪她呆了一会儿,等常安情绪完全稳定了才问:“你大清早要去哪儿?” 常安把水杯放下,“去火车站买票!” 陈灏东:“打算回去?” 常安:“对,如果有票的话今天下午就走,可惜估计很难。” 刚好是春运回潮,要买到当日的车票几乎不可能。 陈灏东一屁股瘫坐到对面的双人沙发上,“我开车过来的,可以带你回去,不过得让我眯一会儿。” 他前夜开车从外地来北京,路上开了八个多小时,昨晚又在走廊坐了半宿,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 周勀把外套拉链拉至顶端,也不脱鞋,崴过身子就抱手躺了下来,脑袋枕着一边沙发扶手,长腿挂在另一侧扶手上方。 常安:“……” 她过去拍了下陈灏东的肩,“要睡去床上睡吧。” 陈灏东没动。 常安:“沙发太小了,你这样睡一觉起来脖子得崴掉。” 想想也是,连续开了八九个小时高速,陈灏东颈椎本来就已经不舒服。 他重新睁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也行,我顺便再洗个澡!” 常安:“……” 陈灏东进了浴室,常安看了眼手机,快七点了,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她重新裹上围巾,去浴室门口敲了下门,“哥,我出去买点早饭,你吃完再睡!” 常安步行出门,走到外头才发现昨晚雪还下得挺大,路上都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了。 二十分钟后她拎了早饭进房间,陈灏东已经洗过澡了,坐那打电话,听内容像是工作上的事,可能什么地方进行得不顺利,他在电话里训人,横眉竖眼的,常安偷笑,嗤,还挺有那么点当老板的样子。 陈灏东挂断电话,气呼呼地转身,又被站身后的常安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都不出!” 常安忍住笑,“你训人呢,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 陈灏东:“……” 看到她手里拎的袋子,“早饭?” “嗯,附近也没什么吃的,就买了几个包子,你先垫完再睡觉!” 常安把包子搁茶几上,又去倒了两杯水过来,陪着他一起吃了点。 “对了,外面下雪了,还挺大的,可能今天不一定走得了!” “……” 吃完之后常安把茶几收拾干净,陈灏东去卧室窗口看了眼。 “怎么样?”常安问。 “有点悬!” “那就等雪化掉一点再走吧。” “那估计得等到明天天亮。” “我没问题,总比堵在高速上强!” 陈灏东想想大概也有道理,“我下楼再另外开间房。” 既然要过夜,孤男寡女呆一间房也确实不合适。 常安嗯了声。 很快陈灏东就办完入住回来了,扬了下手里的房卡,“就你隔壁,我去补个觉,有事叫我!” 常安笑笑,可陈灏东走至门口又返回来。 “对了,给我留个手机号码!” 陈灏东那一觉睡得挺沉,醒过来已经是当天下午四点左右,他起来又冲了把澡,神清气爽地去隔壁敲门。 门开了,常安睡意惺忪地站那。 “睡醒了?” “睡醒了?” 两人同时说出这三个字,又同时笑出来,最后陈灏东摆了下手指,“出去找地方吃晚饭?” “嗯,等我几分钟!” 门重新关上,常安裹着厚厚的棉服出来,脖子上还包着围巾。 她怕冷,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爱美,所以寒冬腊月也都是大衣加裙子,还总是光腿,从来不穿这么臃肿的棉袄。 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剪短了头发,穿棉服,穿裤子,全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不再跟自己较劲。 陈灏东觉得这样挺好。 “走吧,先下楼!” 两人在电梯里商量吃什么,无法决定,最后去问了前台服务员。 服务员推荐附近一家刷羊肉。 “吃不吃?”陈灏东转身问常安。 常安想都没想,“吃啊,正馋这口呢!” 陈灏东:“……” 取了车子,陈灏东设好导航,羊肉馆离宾馆不远,开过去也就七八分钟时间。 很小一家店面,不过生意挺好,还没到饭点呢门口已经挤满了人,入口处墙上还挂了好多明星与老板的合影。 “网红店?”常安问。 陈灏东插着裤兜,“鬼知道,还吃不吃?” “吃啊,更要吃!” “……” 陈灏东理解不了女人这种凑热闹的心理,但他习惯依着常安,“那我去拿号!” 好在排队时间不长,不出半小时两人就轮到了位置。 常安点单,直接点了三大盘羊肉。 “就吃这个?”陈灏东拿筷子戳着问。 常安“嗯”了一声,往烧沸的高筒铜锅里倒了一盘儿,拿筷子搅了两下,很快香味就溢了出来。 她笑着问:“知道我已经多吃羊肉了吗?” 陈灏东:“多久?” 常安:“整三年呐,最后一次吃就是绑架那晚!” 言情海 第310章 他不该告诉她这个真相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陈灏东眼神定了下,但并没顺着常安的话头往下接,而是拿筷子敲了下她的筷子,“别搅了,肉都被你搅烂了!” 常安“噢”了声,乖乖把筷子收回来,可是转眼见陈灏东的筷子在锅里又开始顺时针转啊转,她摸了下被热气熏湿的鼻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吱声。 很快第一批羊肉熟了,陈灏东一块块捞起来都扔常安盘子里。 常安:“你不要啊?” “你不馋吗?先吃!”完了又给她油碟里倒了一勺芝麻酱。 常安看他一眼,他给瞪回来,“看我做什么,快吃!” “噢!” 常安埋头咬着肉,想到以前陈灏东带她出去吃夜宵,跟着他那帮猪朋狗友,不是马路边的烤串儿摊就是各种火锅,常安那会儿其实嫌弃死了那些东西,可是她喜欢他呀,到哪儿都想跟着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吃。 每每陈灏东给她盘里夹了什么菜,她总是巴巴挑着筷子看他,他呢?他就像这样吼:“看我做什么,快吃!” 常安轻轻呼了一口气。 陈灏东放下筷子,“怎么了?” “有点烫!”她随便扯了一句,迅速埋头往嘴巴里塞肉。 陈灏东笑出来,感觉这吃饭的模样都已经跟三年前不同。 很快一盘羊肉就被常安消灭了,紧着涮第二盘。 常安要了一瓶豆奶,服务员拿过来就直接往桌上一搁。 豆奶是用金属瓶盖封的那种玻璃瓶,得用开瓶器。 “能否拿一个开瓶器?”常安还追着喊了声,无奈这家店里的生意太忙了,服务员根本顾不上。 这边陈灏东直接把瓶子捞了过去,搁嘴边咬了下,瓶盖松开,他揭开往里插了根吸管又还给常安,自己埋头继续吃东西。 常安拿过瓶子吸了口,很甜。 “哥,你谈女朋友没?” 一片羊肉咬到一半,陈灏东停在那,但没抬头。 常安又继续说:“你这么好,将来谁嫁给你肯定很幸福。” 陈灏东:“……” 常安:“所以说说看,你到底有没有交往对象?” 陈灏东把那片肉吞掉,“没有!” 常安:“真没有?” 陈灏东很短促地瞄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吃肉,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常安偏要问。 “我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呐,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谈一个?” “……” “你别说你忙,再忙不会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吧!” “……” “哦对了,这几年你跟何灵就没个进展?” 至此陈灏东终于把筷子扔下,“无缘无故提她做什么?” 常安一怔,不能提吗? “怎么了?你们…”转念一想不对,何灵是何兆熊的女儿,何兆熊也是当年害死他父母的帮凶之一。 常安立马道歉:“对不起!” 陈灏东拢了下神,见常安这表情又觉得有些吃惊,“你不知道当年谁报的警?” 常安愣了愣,“什么?” 陈灏东至此心里已经了然,但还是又确认了一遍,“他没跟你提过这件事?” “你是说周勀?” “不然还有谁?” 常安定了下神,也将筷子放下,“到底怎么回事?” 陈灏东略微沉口气,“当年是方如珊和何灵报的警。” 常安背脊一凉,久久都回不过神,半饷之后她才找回一点声音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报警听上去不算什么,可在那当口无疑是逼绑匪在常安脖子上架一把刀,几乎一下把她推入了绝境。 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关于这个问题陈灏东其实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觉得常安也有知晓的权利。 “方如珊对你一直有敌意,因为你和周勀的关系,这个你应该知道!至于何灵,我事后也问过她,她觉得,我是因为你的原因才没有跟她结婚。” 常安听完不寒而栗。 姑且不说她们恨她的理由能否成立,就算成立,她们何至于要把她推入绝境? 常安低头抱住自己的脑仁。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她摇着头,心里痛苦万分。 陈灏东隔着桌子想要抓她的手腕,她躲开。 “她们可以不喜欢我,但我自问从来没做过伤害她们的事,她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锅子里热气腾腾,常安双眸像是染了一层霜。 她真的想不明白啊,到底是多大的妒忌心和仇恨才能让她们想要取她的命。 陈灏东舔着牙根。 他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错,其实不应该把这件事再翻出来跟她讲,既然伤害都已经造成了,结局无法改变,她现在知道真相也无非就是在伤口上再撒一层盐。 更何况方如珊是周勀招的,何灵是自己招的,从头到尾常安是最无辜的那个人,最后方如珊和何灵却把所有怨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她何其有错呢? “抱歉。”陈灏东不知如何说下去,他揉着眼梢别过头。 店堂内人声萧萧,热气熏天,可常安却觉得浑身发寒。 二十分钟后两人走出羊肉馆,常安一路都抱着自己的手臂。 “很冷?” 陈灏东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 回宾馆的路上常安很安静,她一路无话,陈灏东也就没吭声。 一直到了宾馆门口,她率先开了车门出去,可是地上有积雪,晚上都结了冰,她大概也是没注意,脚刚落地就滑了一下。 陈灏东这边正在解安全带,只听到“砰”的一声。 “常安!” 他立马绕到副驾那边,常安已经摔倒在地。 这是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整个身子都趴在冰冷的雪地上。 陈灏东赶紧把人扶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疼?” 他上上下下拍着常安身上的雪珠,她却僵直地站那不动。 “常安?” 陈灏东把人转过去对着车前灯,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她问:“她们会有报应吧,一定会有的,对不对?” 常安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痕,脸上和头发上还沾着很多冰渣子,但是她眼中并无怨恨,只是无意识地看着某个方向,空茫得很…… 陈灏东把常安带回房间,开了空调,又叫她把外套脱掉。 水壶里的水已经在烧,突突冒着热气。 他去洗手间拿了块干浴巾,一点点把常安头发上已经化开的冰渣子擦干净,刚好水壶电源跳掉,去倒了半杯水过来。 “喝点!” 陈灏东给常安递杯子,常安不接,他等了两秒,把她一直拢在一起的手掌扳开,强行把手杯塞进去。 “不喝也拿着,把手捂一下!” 常安直愣愣地抬头看,应该刚哭了一场,眼圈红得明显。 陈灏东剐着牙槽。 真心见不得她哭。 “报应不报应我不知道,但是这几年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陈灏东拎了下裤腿坐到对面沙发上,“你知不知道荣邦收购了天峰?方如珊的半山事务所也因为一个学校基建项目出了事,大概一个多月前已经被银行清算,我不能确定这些是不是巧合,但你那位先生……” 陈灏东低头很短促地笑了声,是苦笑。 “他这几年费尽心思在圈内排挤元玺,又给一个小事务所挖坑,做这些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生意!” 常安听完,幽幽看着陈灏东。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明白的,他是在说这些年周勀都在试图报复她们。 “可是太轻了,这些对她们来说都太轻了。” 她们无非就是损失了事业和金钱,她却差点为此毁掉整个人生。 “是太轻,可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凡有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常安当年被绑架,她们报警,这事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处理得丝毫没问题。 她们既没杀人,也没持凶,真的没办法追究责任。 “或许这也是周勀一直没跟你说的原因!”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又奈何不了她们,讲给常安听无非就是增加她的痛苦,其余毫无用处。 这会儿陈灏东更加懊恼了,真的不应该让她知道,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 陈灏东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只能陪着她又坐了一会儿,大概坐了十几分钟,常安手里握的那杯茶快要凉了,她终于扫过来一眼,“你回你自己房间吧。” 陈灏东:“那你……” “走吧!” 陈灏东想了想,其实这种事旁人还真没法劝,就看她能不能说服自己别钻牛角尖。 “好,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陈灏东起身从会客厅里出去,很快传来关门声,房间里恢复安静。 常安握杯子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捏碎般,可是怎么捏得碎呢,她压根没这本事,到后来只是手抖得厉害,杯子也端不平了,里面半杯水在灯光下晃荡,有一小半甚至都落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太紧了,常安在心里呐喊,太紧才会抖,才会把水洒出来。 她在潜意识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真的不可以这样,必须放松,放宽,别跟自己较劲。 常安一下把水杯搁桌上,身子往后仰,大半个人都瘫倒在沙发上。 言情海 第311章 我没办法原谅她们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洗完澡,坐在马桶上抽烟,周勀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进来。 他那边应该已经是白天,正要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段时间他也只能每天凑这个点跟常安说几句,因为实在太忙了。 电话接通,温温的声音,他问:“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常安努力笑了下,“嗯。” “在房间?” “嗯。” “在做什么?” 常安看了眼手里的烟,“在看电视。”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把音量调小了,怕影响其他客人休息。” 那边顿了顿,问:“在抽烟吧?” “……” 常安被逮了个现行,她沮丧地垂下脑袋,抓了把头发,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嗯”了声。 周勀轻叹:“还在为你父亲的事难过?” 常安指端捏着烟,嗤笑一声:“哪个父亲?” 她有两个父亲,却又好像一个父亲都没有,可是该死的是她现在也不是为了“父亲”的事难受。 常安抬头又抽了一口烟。 “我见到我哥了。” 那边一时没了声音。 常安舔着嘴唇,“他也过来参加丧礼,刚好在殡仪馆门口碰到,现在就住在我隔壁房间,明天我坐他的车回去。” 结果常安刚说完那边就笑了出来,“你不用这么急吼吼地跟我解释,我相信你。” 他以为常安是在提前跟他报备。 常安却揉了把额前的头发,“不是,我不是要跟你解释什么,我是想问你,三年前我被绑架,是方如珊跟何灵报的警?” 那头一下又没了声音,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常安掸了下烟灰,她快没耐心了。 “你回答我!” 长久沉默之后一声粗重的喘气,他说:“常安,我很抱歉!” 常安手指穿过头顶的软发,重重抓了把发根,身子开始抑制不住地抖起来。 周勀在那边等了一会儿,大概是没等到动静,喊:“常安!” 常安抬头,烟熏缭绕间她用手捻眼角。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这跟你没有关系。” “……” “但是你不应该瞒我,你瞒我做什么呢?是怕我难过还是怕我去做什么冲动的事?”常安最终把手贴在脸上,默了会儿,“我没办法报复她们,但是我想,我也不会原谅!” …… 常安那晚又没睡好,第二天是被陈灏东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开门。 陈灏东穿戴整齐站门口,“早!” 常安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六点半!” “……”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在宾馆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出发,陈灏东开车,常安坐副驾驶。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车子还没上高速她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像是半睡半醒。 最后被陈灏东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睁开眼,身上盖的皮外套滑下去,刚好看到前方一抹晨曦。 “抱歉,把你吵醒了!” 陈灏东并没接那通电话,而是直接摁掉,随后把手机设为静音,扔到仪表台上。 常安摸了下头顶被睡乱的头发,“几点了?” “九点半。” 她居然也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小时。 陈灏东看了眼导航,“前面有个服务区,开下去透透气?” 常安应了声。 车子停到服务区的停车场。 “我去趟洗手间!”常安拿了背包下车,从洗手间出来需要经过一大片购物区,刚好有卖特产的柜台。 她在里头转了转,拿了几包特产付账,拎了袋子出来,找到陈灏东的车,结果车里没人。 抽根烟需要这么长时间? 常安真准备打电话,旁边车子突然biubiu~~响了两声。 “好了?上车!” 陈灏东已经从那侧驾驶位坐上去,常安也跟着上了车,刚把手里拎的袋子搁到脚边,旁边就扔过来一包东西。 “什么?” “给你买的,路上留着解馋!” 常安把袋子打开,里头巧克力,饼干,话梅,薯片,酸奶,口香糖……七七八八装了一大包零食。 常安被逗乐,“还当我孩子呢!” 陈灏东没搭理,绑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的时候视线却落到常安脚边的几只纸袋上。 “你买了什么?” “哦这个啊,糖葫芦,还有糕点,都是一些北京特产,回去哄孩子。” 陈灏东看了她一眼,“就你之前说的她爸救你的那个小丫头?” “嗯,回头带你去看看!” 九个小时的车程,听着难熬,可两人说说话聊聊天,刚好可以彼此讲述一下中间三年各自缺失的生活,不过基本都是常安问陈灏东阐述,她自己反而不怎么说。 中午两人在服务区吃了个简餐。 重新出发后常安又睡了一会儿,车子进入云凌地界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夕阳西沉,稀薄的金色光线一缕缕洒在常安身上。 其实最近几年陈灏东已经很少回云凌,他大部分时间都跟着项目跑,项目到哪他就到哪,也没个定性,而此时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还有身边熟悉的人,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 常安没回长河,而是直接让陈灏东把她送到医院,原本打算带他去看看小芝,只是他似乎很忙,电话一个催着一个。 “下回吧,应该就这几天,等我忙完手里的事过来找你!”说完自己笑了笑,摸了下有些冒胡渣的下巴,“其实主要是过来看你收养的丫头,辈分上她应该叫我什么来着?舅舅?“ 常安也跟着笑了笑,把行李箱接过去。 “那,我先进去?” 陈灏东挥挥手,“进去吧,电话联系!” 夕阳的余光里,他看着常安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装满特产的纸袋,他摸了摸被风吹凉的面颊。 这样也挺好,做不成他的女孩,妹妹也不错! …… 小芝见常安回来很高兴,等常安给她拿了一包糖葫芦出来她更是开心得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常安陪他吃过晚饭,把带回来的特产拿去护士台和医生办公室分了分,最后还给护工留了两盒稻香村的点心。 护工一个劲地道谢,最后弄得常安都不好意思。 晚上她没留宿在宾馆,而是打车回了长河,连续两天的长途奔波,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但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没办法合眼。 关于孙正道,关于这三年自己独自遭受的苦难和厄运,还有那个没能成形就化为血水消失的孩子。 对,孩子,如果其它她尚且可以原谅,在孩子这件事上,她绝对没办法原谅她们。 言情海 第312章 荆棘之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状态不好,抽烟又开始抽得凶起来,这些周勀都能感受得到。 即使他人不在身边,但是每日听到她在微信里的声音,也能感觉出她有多痛苦。 以前他不喜欢视频,可是现在一天起码两回,早晨起来和晚上睡前,有时候常安都懒得接他的视频邀请,他就像懒皮似地不停给她发。 就像先这样。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你嘛,来!”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幼稚的表情包,不过都是清一色的兔子形象,哭的笑的欠兮兮瘫坐在地上撒泼打诨的,常安不理他的时候他就一个劲地发,满屏幕都是各种蹦跶的兔子。 常安被逗得没法子,只能接了视频,那边镜头晃了两下,出现周勀的脸。 那会儿国内已经是下午,常安正躺在宾馆床上休息,美国那边应该是深夜,镜头里的男人穿着印有酒店LOGO的睡袍,拿毛巾擦头发,大概刚洗过澡。 “嗨,怎么样,没在医院?”周勀在镜头里晃了下手臂。 常安没精神地“嗯”了声。 “在睡觉?” 常安又没精神地“嗯”了声。 “那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 “没有,没睡着!”她卷着被子侧了一个身。 周勀突然把脸凑近,有些变形的五官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频。 常安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看看你…” “……” “你也过来一点,快!” 常安被他幼稚的行为弄得没法子,苦笑一声,“好了,你别闹了,早点睡吧,不是说明天还得起早嘛?” 周勀不听,把镜头稍微老远,“是得起早,不过睡觉可没陪我老婆重要!” 异地快两个月,这种肉麻的话他说得越发纯熟,特别是在视频或者微信中,简直是炉火纯青。 常安咽口气。 “周勀…” “嗯?” 他似乎已经擦完头发也靠躺到床上,“你等等!”他拿一条手臂枕到脑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举着手机。 刚才光线暗,这会儿床头可能有灯,所以把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好了,你说吧。” 常安看着镜头里的男人,他刚洗过澡,刮了胡子,脸上很干净,可是越干净越能看到眼底的乌青和嘴唇上的干皮,毕竟现在手机像素这么高。 他也很累的吧,要忙着工作,忙着项目,忙着自己的事业和几千人的生计,回头还要来哄自己。 “我知道你希望我能忘掉那些事,忘掉那个孩子,所以你在逗我开心,可是我好像办不到。” 常安在他面前已经不习惯撒谎,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她知道自己应该算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这几年多大的罪都遭过了,她没垮,已经胜过大部分人,可是孩子,这个伤害不可逆,她这些年一直在责备自己,当年怎么就没把他保护好。 她承受了所有痛苦和罪责,而害她的人却相安无事,公平么? 呵…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恨,不过还有起码的理智,总不会去一刀一个砍了她们。” 周勀掐着眉心叹气。 “你要是能去砍了她们我反而更放心。” 他脸上已无刚才的故作轻松,因为太清楚常安的性格,她一直是个很清醒的人,心里大抵明白没办法讨伐方如珊和何灵,愤怒无处发泄,最后憋在心里最终伤的只是她自己。 周勀心疼,三年前她已尝过一遍切肤的痛苦,不该再为这个孩子继续痛苦下去。 “常安,我不是要逗你开心,但是从法律或者公开层面,我必须向你承认,我没办法真的对她们怎样,更没办法实施报复,你也一样,我们几乎做不了什么,所以你只能自己调节心情。” “我知道你可以,你这么棒,这么坚强,有时候我想想这些年你所经历的事情还是会很难过,但是这次无论如何,你就当为了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你再努力一次。” 这是一条绝望的荆棘之路,她赤脚走在上面,没人能够帮她,她只能自己渡自己,可是若肩上背的包袱过重,脚底尖刺才会刺得越深,最后痛来痛去还是只痛到了自己身上。 周勀没办法去杀人,她也没办法,丧子之痛无论如何也报不了了,但是他不希望常安在此沉溺下去。 “常安,回去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这样…”画面里的周勀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回长河,二楼书房,办公桌最上面一个抽屉,你回去看看!” 常安重新穿好衣服出门,打车直接回长河,一路到家后直奔二楼书房,这里平时都是周勀办公的地方,她一般很少进来。 拉开桌子最上面那个抽屉,打火机,小便签本等杂物,常安翻了下,并没翻到什么特殊的东西,除了底部有个小铁盒子。 她想把盒子打开,可是卡口处咬得太紧了,常安使了好大劲,只听“啪嗒”一声,里面装的东西一下全掉到地上。 她蹲下去捡,先看到脚边掉了条细链子,链子上的玉坠她认得,是之前周勀给她雕的那枚小玉兔,上回两人吵架,他把坠子从自己胸口扯出来扔她脸上的时候就碎了,现在上头只剩小半截耳朵。 常安无语,没想到他还一直留着,旁边还掉了一张照片,照片都很皱了,似乎像是被揉团之后又拉伸开来,常安捡起来看了眼,照片上是个小姑娘,长发,连衣裙,眉眼淡淡地正看着她。 常安皱起眉头,这不是自己很早以前拍的一张照片吗?怎么会在他手里? 她把链子和照片一起搁桌上,凳脚旁边还掉了一只相框,相框背面朝上,常安弯腰下去捡,可是没够着,不得不整个人跪趴到地毯上去捡,最后还是被她捡出来了,翻过来,相框里夹的根本不是照片,而是三年前她在医院确诊怀孕的化验单。 当时她取了这张单子给周勀打电话,想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结果人还没见着就被绑走了。 单子一直被她藏在大衣口袋里,最后还是被绑匪找了出来,一人两命,为此绑匪又往上加了几千万赎金。 常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她不清楚为何这张单子最后会到周勀手里,她只是心惊,这么多年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一直留着,还拿镜框把它裱了出来。 这场杀戮里面,她是孩子的妈妈,他是孩子的爸爸,伤痛应该并不比她少一分。 周勀一直没睡,他知道常安肯定会再打电话过来,果然,手机铃声在半夜响起。 “喂…” “周勀!”常安只喊了一声,之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哭,她也不想哭,但是实在控制不住,像是身体里起了巨大的漩涡,她快要被搅进去了,需要靠这悲恸的痛哭才能不至于被吞噬。 周勀也不说话,握着手机听着那边的动静,即使看不到人,见不着脸,光凭电话里的哭声他就可以想象她肯定难过得要死了,肯定是,可是他也没有劝,任由她在这头哭得竭嘶底里,昏天暗地。 常安也不清楚自己哭了多久,最后都已经需要靠着凳腿才能勉强坐稳。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细细碎碎地一点点从脚边移过去。 翌日常安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 “喂…” 周勀在那边呵了声,“喉咙都哭哑了。” 常安昨天真的哭了很久,对着手机那头哭,挂了电话又哭,出门打车回医院还是哭,晚上自个儿躺床上,想想还是要哭……反正就是眼泪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好像除了哭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后来自己想想,那天流掉的眼泪大概比过去三年流的总和还要多。 “今天感觉怎么样?”周勀问,“还想不想哭了?” 常安躺在那嗤了声,“你嘲笑我!” “怎么敢,真心实意问你,要想哭你继续。” “……” 常安哼了声,“不哭了!” 好像眼泪都已经流光,哭不出来。 周勀在那边突然问:“今天云凌天气怎么样?” 天气?常安撑着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了眼窗外,阳光已经透过厚厚的窗帘照进来。 “还不错!” “是晴天?” “嗯。” “那帮我去做件事吧?” …… 一个多钟头后常安带着画笔画具抵达融安广场的施工现场。 因为刚过春节,大部分工人回老家过年还没回来,项目没开工,工地上除了看门值班的保安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常安背着工具包转了圈,她上次墙绘的工作只完成了一半,后来因为周勀出现她就跑了,事情就中止在那再也没进展。 刚电话里周勀重新让她过来。 “南边还有一面墙,你不能让它一直空着,去画点东西上去吧。” 于是常安就来了,站在空白的围墙前面,延绵过去数百米远,她需要在上面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 常安工作起来还是蛮专注的,渐渐就忘掉了那些伤心事。 一连画了将近一星期,每天都是上午日出之后过来,中午回医院陪小芝吃饭,下午日落之前收工。 每日周勀还是照常掐着时间给她打电话,有时候也会微信。 他问她的墙画进展,常安便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今天画了什么,明天要画什么,就跟汇报工作一样。 一周后总算到了收尾阶段。 “我今天下午就能完工,到时候拍照给你看!”常安在电话里说。 周勀拒绝:“不用,不用特意给我拍照。” “为什么?” “我想自己亲自回去看。” 言情海 第313章 去见她们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二月里的冬日,温度还是低得惊人,风也挺冷,但幸好有太阳。 常安正在完成最后一部分,虽然不是什么恢弘巨作,但在上百米的墙上完成一幅完整的墙绘,所耗费的心力和体力还是很可观的。 这一周内她几乎把自己完全沉浸在里面,不想其他,只专心致志地画画。 终于落下最后一笔,斜阳刚好挂到了树梢上,金色光线落下来,在色彩斑斓的墙上渡上一层金光。 常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千山万水跋涉了几万里,又像是撑着孤浆终于把小舟划到了彼岸。 收工了! 常安把摊了一地的画具捡起来,一样样扔进那只黑色的背包里。 回头发现路边已经站了很多人,有接完孩子放学的奶奶,有买菜回去的阿姨,还有一些结伴回家的学生,三三两两张那指着墙上的东西议论。 在城市的综合体大型广场外墙画上这么大一幅墙绘,想要不吸引人的目光都难,不过常安一点都不在意。 她把背包垮到身上,连口罩都没摘,直接扛起地上那架折叠梯就穿过了那些围观的人群。 路边突然“嘀嘀”两声。 起初常安也没在意,等车窗落下来,“嗨!” 常安听到动静,看了眼,惊住。 “你怎么在这?” “等你!”陈灏东下车,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抬的小梯子。 常安就木愣愣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折叠梯装进了后备箱,可惜梯子太长,门关了两下也合不上,索性他就不关了,让后备箱咧着嘴张那,转动下巴示意,“上车!” 常安完全还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过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 陈灏东拍了下手上的灰尘,突然笑出来,“走,带你去见个人!” “……” 常安最终还是上了陈灏东的车子。 “要带我去见谁啊,我这样子也没法去见人!” 常安摘了沾满油墨的手套和口罩,身上是一件画画常穿的黑色半旧棉服,就连底下的牛仔裤上也染了好多颜料。 陈灏东扫她一眼,“没事,又不是要叫你去吃饭!” “……” 他越卖关子,常安就越懒得问了,反正知道他也不会卖了自己。 陈灏东发动车子,载着常安并入主干道,他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我们先找地方吃晚饭!” “……” 选了一家土家菜馆,似乎也没什么计划性,就马路边上随便找的,味道差强人意,简单吃完,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直到七点多陈灏东才带常安离开。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在郊区一栋建筑物门口停下来。 “这是哪儿?” “会所!” “你要我见的人在这里面?” 陈灏东把车子停到路边,熄火,灭了大灯,“对,不过进不去,得在车里等!” 常安:“……” 等了大概又是一个小时,陈灏东突然拍了下常安的手臂,“出来了!” 常安抬头看过去,会所门口出来一群人,男男女女,摇摇晃晃,一看就是在里头喝得不轻。 常安还纳闷呢,这些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她刚想问,突然在那群人里面瞥到一枚熟悉身影,不过好像又不是,因为跟她记忆中的样子不大一样。 “那个穿黑色皮草,高跟皮靴的女人是…是何灵?” 陈灏东点头嗯了声,常安有些不敢相信,印象中她好像是半长不短的头发,总是装扮得比较俏皮,可会所门口的女人却是大波浪,小短裙,即使隔着一道玻璃常安都似乎能闻到铺面而来的浓郁脂粉气。 何灵似乎也喝了不少,站那步子都有些发虚,郊外风又大,她下面是一条及膝小短裙,光溜溜的腿上穿着透明丝袜,明晃晃的两条看着就冷。 她也确实冷,冻得腿都有些站不直,可还得咬紧牙关堆着笑容把身边的人一个个送走,张董短,李书。记长的,反正一个都得罪不起,好不容易把这些爷都安排上了车子,她还得趴在车窗上一个个挥手道别。 前后连续走了三四辆车子,门口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才脚步歪着跑到旁边花坛旁边,弯腰下去就开始吐…… 呕吐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何灵一个人在那吐了很久,常安真怕她把胆囊都给她吐出来。 好不容易吐完,她用衣袖随意抹了下嘴,站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手扶住旁边的柱子。 柱子上方刚好装了灯,灯光明晃晃地照在何灵脸上,或许是冷,或许是她喝伤了,一张脸煞白,感觉再重的妆容也已经遮不住她眉宇间的愁容和疲惫。 陈灏东看了眼常安,问:“要不要过去见一面?” 常安不说话。 搁在一周前她何止要去见一面啊,大概直接会举起块搬砖就往她脑门上招呼,可现在真见到人了,常安反而觉得有点…有点说不出的无力感。 这时会所大堂里又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走路歪歪扭扭的,一看也是喝醉的样子,结果那人刚走到门口,何灵一下捋直自己,过去扶住对方的肩膀,嘴里笑着说了句什么,常安没听清,也不需要听清,下一刻就看到那男人把手摸到了何灵腰上。 两人在门口纠缠了一会儿,直至一辆车子开过来。 常安看了眼车牌,并不是普通的企业用车。 何灵被男人搂着先塞进车里,关门的那一刻常安发现对方还是个秃顶,紧接着司机过去开了另一侧门,男人跌跌撞撞也坐了进去,所有一切都像被装进一个黑乎乎的盒子里,直至那辆车从常安面前驶过,她打了个寒颤。 “那男人是她男朋友?”常安问完这句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光看那男人的身形和样貌,差不多都快可以做何灵的爸了,怎么会是男朋友! “不是!”陈灏东说,“不是男朋友,是住建部这边新来的一位领导,如果真要问两人什么关系,大概也只能算是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陈灏东把手支方向盘上,蹭了下额头,“这几年元玺日子不好过,对外受大环境影响,住宅项目越来越不好做,特别是像元玺这种结构单一的企业,基本就是入冬的状态,对内也是一堆问题,何宾不争气,无建树不说,还到处捅幺蛾子,在董事会早就没什么公信力,剩下只能这个当妹妹的撑。” 其实何灵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何兆熊在世的时候她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大小姐,什么事儿都不用管,现在却被赶鸭子上架,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咬紧一点,公司里早有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股东对他们兄妹俩虎视眈眈,加上“家”里还有一个方如珊生的小弟弟。 “她这几年变了很多,对内争,对外争,但好像还是没办法挽回元玺持续低迷的现状。” 陈灏东停了下,“我叫人查过元玺在银行的账,如果没什么奇迹发生,公司清算也就是最近两三年之内的事。” 住宅房企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期,特别是最近一年多,结构单一的房企死了不知多少家,更何况元玺内忧外患,一盘散沙,又是何宾和何灵这两个毫无管理经验就被抓起来挑大梁的兄妹主持大局,如今到这局势也很正常。 常安并不是同情,她的同情心还不至于这么廉价泛滥,只是突然觉得,或许老天手里自有一杆秤。 当年何兆熊也算是一个人物,事业上如日中天,还让方如珊又怀了个儿子,要抱得美人归的当晚突然出车祸死亡。 外人觉得是巧合,可是当晚在停车场看到的事常安还记忆尤深,何宾在方如珊那辆车上动了手脚,这才导致车子刹车失灵最终车毁人亡,换句话说,是自己的儿子间接害死了何兆熊。 何兆熊一死,留给何灵兄妹一个烂摊子,还有一个来自于其他女人的便宜弟弟,要来跟他们一起抢家产,这一环一环,有意外,有人性的丑陋和贪欲,自然也有命运。 “走吧,再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陈灏东重新发动车子,带常安离开。 路上常安变得更沉默,几乎一路都没说话。 车子从郊区又开回市区,最后停在一家酒吧门口,那时已经过十点了,这城市一部人已经入眠,一部分人正在等着狂欢,而眼前的街道灯火通亮,人影灼灼。 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下车买点东西!” 陈灏东把车子停稳后便下了车,走进不远处一家便利店,十分钟后拎着一只鼓鼓的塑料袋出来。 他上车后就直接把袋子扔给常安。 “什么东西?” 常安打开看了眼,满满一大包全是吃的,从零食,酸奶,听装咖啡到三明治,这是什么意思?要在这过夜吗? “买这么多吃的做什么?” “不知道要等多久,怕你一会儿饿肚子。” “……” 常安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在这里要等谁了,她把椅背往下调了点,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东西,躺下便往耳朵里塞了只耳机…… 言情海 第314章 轮回报应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等了很久,久到常安都快睡着了,直到陈灏东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 “出来了!” 常安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 灯红酒绿间先出来一个男人,梳着油头,穿了套浅蓝色的休闲紧身西装,因版型窄,所以从包裹出来的身形看得出这男人身材应该不错,高高壮壮的,也挺年轻。 男人直接拉开不远处的一辆红色跑车坐了上去,紧接着过了大概半分钟,酒吧里又出来一个女人,穿浅棕色大衣,戴帽子,厚实的羊绒围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且她一直低着头,形色匆匆,左右观望,似乎是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才迅速地闪进了那辆红色跑车内,很快引擎发动,“轰”一声车子就窜了出去。 陈灏东手臂支着车窗,等那辆车子开远了他才开口。 “刚才那男的是这里的公关,男公关,懂么?” 常安脑子里思维打结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嗯了声。 陈灏东嗤地笑出来。 “你笑什么?” “懂得还挺多!” “……” 搁以前她或许还未必懂,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什么人没见过,“你继续说!” 陈灏东开了点车窗,有些许凉风透进来,他嘴里嘶了声,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跟常安阐述这两人的关系。 “他应该是方如珊最近一年来往最多的一个男公关,前段时间还给他买了一套房,算是长期包养。” “包养?”常安有些理解不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为什么是包养?” “不然你还指望能光明正大?” “有什么不可以,如果真的喜欢…” 陈灏东支着下巴很浅地笑了声,“还记得三年前孙正道刚走,方如珊因为遗产问题跟何家打过官司吗?” “记得!” 当年这事闹得也挺大,典型的豪门纠纷,还特狗血特博眼球,吃瓜群众当一个笑话在看。 “不过我记得最后是方如珊打赢了。” 方如珊替何家生了个儿子,母凭子贵,成功拿到了元玺14%的股份,当年也被网友当成是一个女性传奇。 “你觉得她赢了吗?”陈灏东有点好笑,“那你知不知道她赢下这些股份的代价是什么?股份转让之前何宾让她签过一份协议,要求她儿子在未满18周岁之前,方如珊不可另嫁,就算找男朋友都不行!” 常安哑然,顿了一下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想想当年方如珊跟何宾什么关系?他们交往过,自己的女人转身一下成了后妈,还弄个小的出来要跟他争家产,你觉得这口气他能忍?” 常安想想,换做自己大概也不能忍。 “那她签了吗?” “你觉得呢?” 常安静静地坐了两秒,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她若不签就拿不到那14%的股份,可是签了就得孤老终生,在那当口应该还是物质比较重要,正如方如珊当年费尽心思去勾搭何兆熊,若不是为了金钱欲。望,实在很难相信她如花年纪会喜欢一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 “所以她跟刚才那个男人,就算自己心里再喜欢,也只能偷偷摸摸地交往?”常安问。 陈灏东又笑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如果她还想保住手里的东西,明面上就不能跟任何异性牵扯不清!” 这可真是要孤独终老了。 “不过……” 常安蹙眉,“不过什么?” “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应该也过不了多久了!” “为何?” 陈灏东手指蹭了下嘴唇,“刚才那男公关,是何灵的人!” 常安一下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没听明白?” “……” “何灵安排了一个男公关在方如珊身边,哄着骗着,回头证据搜集完,一纸律师函就能把她告上法庭!”顿了顿,他转过去看常安,“你真的相信何家能把14%的股份拱手让人?” 常安愕然,久久不能回神,倒不是理不清这里面的逻辑,逻辑不难,无非是利益与贪。欲纠缠,每个人都存着私心,最后演变成一台勾心斗角又欺骗龌龊的大戏,可是… “如果何家真要告,方如珊会怎么样?” “也不能怎样,顶多何家会按照之前协议的条款把她手里14%的股份拿回去,不过半山已经清算偿还项目贷款,如果方如珊连这点股份都没了,那她应该就算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常安最近三年对这个词的感触实在太深了,确实日子会很难。 “可是你不是说刚才那个男公关她很喜欢吗?” “应该挺喜欢!” 尽管私底下方如珊签了协议,但她并不是能安分守己的女人,这些年在外面找的男人也不少,但大多是露水情缘,能让她玩一年还没腻,甚至甘愿冒风险为其买房置业,可见方如珊对那个男公关倒真动了点感情。 常安又想了遍那男人的模样,身材颀长,很年轻,即使刚才隔着距离她依旧能分辨出男人长得也挺好看,若再加个会哄会骗,巧舌如簧,方如珊这年纪的女人确实很容易被迷了心智。 若一不小心她还爱上了对方,有天这人却撕掉面具往她心口捅一刀,啧啧…常安光想想就觉得有些心酸。 她低头长而缓地舒了一口气,之后笑,对着陈灏东说:“我算明白了,你这是特意带我来看她们过得有多惨,好平息我对她们的怨恨!” 陈灏东摇头,“当然不是!” “不是么?” 他笑容收掉,淬着夜色的眸中多了一点深沉。 “我在何兆熊身边呆了好几年,从司机,跟班,工头,到后来的项目经理,那些年鞍前马后地给他当走狗,就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可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容易。” 眼看着仇人就在眼前,你不但报不了仇,还得舔着脸伺候,换谁都是一种煎熬。 “很多次我都想干脆一刀把人了结算了,可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想,我得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他糟心的样子,比如生了个成天闯祸的儿子,比如某个地块批复不下来,比如账上资金吃紧,他去银行四处求人,这种时候我就觉得,他没表面那么风光!” “所以你这算是同情?” “同情?你觉得我这是同情?”陈灏东嗤笑,“当时我也觉得自己可能对他产生了同情,特别是跟何灵在一起之后,或者更确切而言,应该是内疚!” 他利用何灵达到自己报复的目的,这点来说陈灏东确实内疚过,但是内疚不代表他会放弃报仇。 “对何兆熊来说,我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不会同情,不会半途而废,不过很有趣的是…”陈灏东突然转了话锋,“你相信因果报应么?” “嗯?” “何兆熊当年对我父亲做的事,这些年其实也一直在承受着恶果。” “什么意思?”常安不明。 陈灏东想了想,“有些事本来不打算跟你讲,不过现在这情况,算了…”他蹭着下巴,话锋又一转,“知道何宾是怎么染上毒瘾的?” 常安心头一窒。 陈灏东继续说:“孙正道当年从军队复员,下海经商,成立天峰建筑,几年之内就做得风生水起,是因为孙正道在项目上给了他很多捷径。” 当年何兆熊确实是从天峰开始发家,从小项目做起,后来慢慢扩大规模才进军房地产成立了元玺,最初刚成立元玺那两年,接的都是政。府的活儿,比如老城改建项目,翻新云凌体育馆之类,慢慢积累口碑和人脉才一步步成为房地产里的领头羊。 陈灏东继续说:“不过这些捷径也不是无缘无故给的,是何兆熊拿我父母的事当作把柄跟孙正道作了交易,可孙正道是什么人?他是财狼,怎么受得了被何兆熊牵制,所以他安排人把何宾带进了那个圈子,简简单单几管粉,他废了何兆熊一个儿子,且是唯一一个儿子!” 也是够狠呐! 常安脑中瞬时闪过孙正道的模样,尽管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印象深刻,明明有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举手投足也是十分温和从容,常安真的难以想象他会作出这些事,而做这些事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不可能吧!”常安摇着头,还企图作最后的挣扎,但潜意识里其实已经相信了这是事实。 陈灏东继续说:“怎么不可能?这事何兆熊后来应该也查到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何宾意志力太弱,孙正道当时又正在往上走,他也得罪不起,只能私下安排把何宾送去戒。毒医院,但出来没几天又复。吸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一次是被人举报的。” “哥…”常安抖着发出声音,下意识想要阻止他往下说,可是叫了一声“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陈灏东知道“毒”这个字对她来说太敏感了,他伸手,轻轻摸了下常安的头顶,然后说:“我没有吸,至少从来没主动碰过那东西。” 即使那阵子为了跟何宾套近乎,他三天两头跟那帮人厮混在一起,那些人终日聚在屋里吞云吐雾的时候也会引诱陈灏东,“来,吸一口,包你欲仙欲死!”但陈灏东始终能保持坚定意志。 “那后来为什么会进戒毒所?”常安问。 陈灏东回想那几年的事,真是荒唐啊,荒唐得都跟做噩梦一样。 言情海 第315章 一个都逃不过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当年警察冲进包厢的时候我刚好在,掩护何宾跑了,自己留下来善后,可是现场被翻出一包粉。”陈灏东说到这的时候又停了停,眉头皱着问:“你知道国内对非法持有毒。品怎么定义的吗?超过10克以上,超过10克以上就可以被量刑,但警察从包厢找到的那包东西不止这个重量,也就是说何宾一旦被逮到,需要负刑事责任!” “所以你就替他顶了这个罪名?” 陈灏东嗤笑,“我有这么傻?起码一开始我没有,但是何兆熊太宝贝这个儿子,也不想让他留案底,所以事发之后来找过我,他希望我能把事揽到自己身上,我当时没答应,不过有些人…”他低头略冷地嘶了声,“有些人本质上就是没什么道义可讲的,我上一刻拒绝他的要求,下一刻他总有办法让我答应。” “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个太简单了,随便在我吃的东西里面做点手脚,隔天尿检出来的报告就会显示阳性,当时何宾已经跑了,包厢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只要稍微花点功夫就能让警方相信那包东西是我的,与其被迫锒铛入狱,不如适时低头!” 或许是他很小就寄人篱下,适应力强之外还特能屈能伸,所以陈灏东答应了何兆熊的要求。 他去顶包,但只进强。制戒。毒中心,不服刑! 要说何兆熊也真是有三头六臂,最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这事就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何宾安然无恙,而陈灏东进了戒。毒所。 “我在里面呆了两年,起初的时候也特别恨,但是慢慢就想通了,我为什么要恨,恨也改变不了任何事,走到这一步应该是最坏的处境了,往后只能越来越好。” 果不其然,两年后陈灏东从里面出来,因着这份功劳,也因为何兆熊对他存的那份愧疚,他彻底取得了何家上上下下的信任。 “哥…”常安无法想象那几年陈灏东的生活,可是之前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陈灏东侧过身去看了眼窗外,依旧是灯红酒绿的夜色,食指摸了下鼻尖,回过来见常安幽幽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他就彻底乐了,抬手过去摁了下她的脑袋,“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值得同情!” 他从未跟任何一个人提过当年被何兆熊逼进戒。毒所的事,包括在何灵面前也只字未提,所以直到何兆熊去世,他们也一直是父慈女孝,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是陈灏东自己犯了错,这个未来老丈人对他宽宏大量。 犯了错就要承担责任,他铮铮一条汉子,进去了,在里面磨了两年。 两年时间不短啊,七百多个日夜,这些都是替何宾受的,可是他说他不值得同情,因为所有这些苦他也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只是我没想到两年之后何灵还在等我。” 这大概是陈灏东所有计划中唯一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完全没有料到那个小姑娘,说话做事都莽撞跋扈的小姑娘,会在外面受了他两年。 陈灏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哥…”常安想问他这几年是否有后悔过,对于他跟何灵之间的关系,毕竟当年他们可差点就要结婚了啊。 “你们有过一个孩子…” 陈灏东低着头,手指盖在嘴唇上,表情在夜色中是虚的,等了一会儿常安才听到他继续说:“对,就是因为那个孩子,我更觉得应该就是报应。” 常安不明,“为什么这么讲?” “还记得当年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常安想了下,“车祸,算是意外!” 陈灏东冷笑,“是车祸,但并不是意外,也不是媒体所说的车主酒驾。” 常安愕然,“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当年车祸发生后处理部门给何宾作过尿检,结果显示阳性,所以当晚出车祸的时候他是毒。驾,只是何兆熊找人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常安手指揪到一起。 毒。驾?何宾毒。驾让何灵失去了一个孩子,可是这个毒驾是谁造成的?归根究底是孙正道让他染上了毒。瘾,孙正道又是什么人呢?他是常安的父亲,而不久之后,常安被绑架,何灵与方如珊报警,她腹中的孩子也因此流产。 常安把这关系绕了一转,最终发现,何灵那个夭折的孩子,她三年前化为血水的那团肉,一环扣一环,轮回报应? “哥……”常安身上开始发寒,“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当年何灵和那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常安和孩子也是无辜的,可是冥冥中好像有一只恶魔的手掌,翻手一下把她们全都推到飞转的漩涡中。 陈灏东在这场轮回中又何尝好过,他也曾是孩子的父亲。 “何灵在那起车祸中是受害者,可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承认亏欠她,即使何兆熊害死了我父亲,也让我在戒毒中心过了两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但是对何灵,我觉得我始终给她留了余地,不然元玺撑不到今天,何宾也早就已经……” 陈灏东其实一直私藏了一段视频,即何兆熊和方如珊婚宴当晚,何宾在方如珊的车上做手脚,整个过程都被地下停车场的监控拍了下来,当时何宾的目标应该是方如珊,他想让她出点事故,或许不足以取她性命,但是起码要弄掉她腹中那个孩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当晚何兆熊会去用她的车子,也没想到刹车失控的时候对面刚好过来一辆重型工程车,最后车毁人亡,若陈灏东把那段视频公诸于世,何宾就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弄个“蓄意谋杀”的罪名也不为过,但是最终陈灏东什么都没做。 他帮何宾隐瞒了真相,帮何灵一起办完了丧事,最后还把毫无管理经验的兄妹俩好好扶上了元玺董事局。 他的目标一直很清晰,这条路也一直走得很稳。 除却常安是个例外之外,他的目的始终只是报仇,并不想从中谋取到额外的东西,所以何兆熊去世之后没多久他便主动从元玺撤了出来,但这些他并不想多提,私心与道义,从来都是矛盾的。 “算了,不说何宾这个人!” 他只是心里有杆秤,何兆熊欠他的,他当是随入土为安,而他欠何灵的,在何宾这事上也算偿还了人情。 “常安,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因果轮回,事事都有联系,谁都需要为自己犯的错误买单,包括你和我,一个人都逃不掉!” 常安久久都无法回神。 她在脑子里又重新捋了遍关系,从7岁薛冰去世开始,常望德,何兆熊,孙正道,再到陈灏东,何灵,方如珊,包括她和何灵都失去的那个孩子,一点一滴,其中确实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任何一个人是无辜的吗?没有,即使是自己,被卷到这场巨大的漩涡中来,追溯源头是因为若干年前她抱着私心从伦敦回来结婚而已,所以她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无辜。 “哥,我懂了!” 有时候不用急着去求一个答案,也不用急着去求一个结果,该来的总会来,该过去的也总会过去,该承受的一个也逃不掉。 陈灏东相信常安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把车窗合上,夜风被隔绝在外头。 “走吧,很晚了,先送你回去!” 他开车把常安送到长河,常安的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下车后她站在窗外,弯腰下来。 “哥,谢谢,谢谢你带我去见她们。” 陈灏东挥挥手,“进去吧,天太冷!” 常安进门,陈灏东调转车头开出小区,却在路边停了下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这附近一片环境还算安静,他摸了烟出来点上,雾气缭绕间他把身子往后靠…… …… 常安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天晴。 常佳卉已经结束假期回云凌上班,约常安吃晚饭。 晚饭地点定在医院附近一间餐厅,大概是特意为了常安方便。 常安先到,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包厢门被推开,常佳卉带着一个男人,或者应该说是男孩模样的人走进来。 “我姐,高铭!”这真是史上最简单的出场介绍。 常安和对方相视一笑,“你好,我是佳卉的姐姐!” “你好,高铭,佳卉的男朋友!” 两人自力更生似地互相自我介绍,握了手,落座。 常安偷偷打量对座的人,中等身高,偏瘦,黑色夹棉短夹克,理着清爽的平头,戴了副黑框眼镜,若这么走在路上说他刚大学毕业都不为过,不过常佳卉之前也提过,高铭要比她小两岁,工作时间并不长。 怎么说呢,咋看就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常安都有些担心他是否能给佳卉一个可靠的肩膀,可是一顿饭下来发现自己这想法有些“以貌取人”了。 无论谈吐还是待人接物,高铭似乎都有着比同龄人更加成熟温和的处理方式,反观常佳卉在他旁边倒显得更像个孩子,不过高铭好像也愿意护着哄着她,两人性格上应该是一个静一个闹。 吃完之后高铭去买单,常佳卉急吼吼问:“怎么样?” 常安笑出来,“很好!” “废话,我妈都喜欢死他了,我当然知道很好,可你是不是太敷衍了,我未来老公,你未来妹夫,你好歹详细点评一下啊!” 常安见她急成那样,跟献宝似的,笑意更浓,想了想,“成熟,温和,细致,也愿意容忍你的无理取闹和小性子,佳卉,你没选错人!” 常佳卉呼呼出了一口气,“我也是喜欢他身上这些特质,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家庭环境的原因。” “他家庭怎么了?” 之前好像听常佳卉提过一句,“我记得,他没有妈妈?” “嗯,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一直都只有他跟他爸两个人,他爸是中学教师,为人也很温和,这点可能是遗传他爸吧,加上从小就只有他们父子俩,他爸工作还挺忙,所以高铭比同龄人要独立得早,自理能力特强,而且还很会照顾人。” 佳卉眼中的得意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常安“嗨”了声,“知道他优秀啦!” “嘻嘻……” “不过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常安视线扫了眼常佳卉无名指上戴的戒指,这是一对儿,刚高铭手上也戴了一枚,可见已经完成了求婚的环节。 常佳卉刚才神采飞扬的模样却DOWN了下来。 常安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只能先领证,婚礼可能还要拖段时间。” “为什么?” “这不还没买房嘛,这段时间一直在观望,房价不稳定。” “就因为房子不结婚?” “也不是,已经看中一套了,高铭在找朋友拿内部价,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国庆之前就能签合同,不过是期房,要两年之后才能入住,到时候还得装修,所以……” 常安默了下,最后所有的风花雪月都会落入现实,她抬手拍了下常佳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要是买房的话我可以问一下周勀,他在这一行里认识的熟人毕竟比你多。” 常佳卉听完叫出来,“妈呀真的吗?他真的愿意帮忙?” 常安苦笑,“他是你姐夫,帮点忙不很正常?” “那行,我回头就把楼盘名字发给你,要是能拿到内部价,回头等姐夫从美国回来了我跟高铭请你们吃饭!”常佳卉特兴奋,常安心里却心酸。 其实这个妹妹也是喜欢死扛的人,尽管性子上看上去不拘小节,可大部分时候她也只是把事都藏心里。 “佳卉!” “嗯?” “买房的钱,有没有问题?” “……” 常佳卉眼底的阴影一闪而逝,遂笑开,“没问题啦,我跟高铭已经凑满首付。” “很吃紧?” 常安清楚常望德生前的状况,尽管身居高位,但他在个人作风上倒真的没出过什么问题,所以走后应该也没给常佳卉和魏素瑛留下多少财产。 高铭也是普通家庭,就云凌现在动则一平米四五万的均价,首付应该就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后期还要办酒席,装修,经济压力应该不小。 “佳卉,如果钱方面有压力你跟我说,没必要去银行贷太多款,回头还利息太辛苦。” 常佳卉听完愣了愣,笑容收掉,耸拉着脑袋开口:“姐,若搁以前你还是小富婆的时候,甭说借钱了,就直接伸手问你要我也绝对不会手软,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我问你借钱,你哪来钱?不还得开口问姐夫要!我不想,不想你为了我让周家人看轻!” 常佳卉说完低头搅了下手指。 常安心思揪住,一股酸意堵到喉咙口,最后才说了声“傻子!” 常佳卉耸耸肩,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三月份吧!” “那快了,还有半个月,嘿嘿,到时候姐夫公司上市,你可就是上市公司老板娘了啊,回头我跟人说我是周勀小姨子,估计别人都不信!” “……” “而且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这几年姐夫风头有多劲,特别是搞了个融安商业,上头条的次数可比一些二线男星上得还要频繁,回头我见着了得问他要个签名!” “……” 常佳卉正说得起劲,这厢门开了,高铭买完单进来。 “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常佳卉上去拽了把高铭的胳膊,“在聊我那牛气哄哄的姐夫啊,再过几天荣邦就挂牌上市了,我姐夫横扫美利坚,等他回来我可要拍好他的马屁!”常佳卉一通乱侃,高铭在旁边笑。 三人走出餐厅,外面居然开始下小雨,车子停在对面的停车场。 “我过去把车开过来,你们在这等我!” 高铭冒雨往马路对面跑,常安看了常佳卉一眼,示意:“还挺会疼人!” “嘻…”常佳卉自然又是一脸得意,她这人是这样的,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明明白白地放在脸上,就跟当年崇拜周歆似的,也是丝毫不遮掩,常安看着她眼底的幸福之情,也真心替她高兴。 就那等车的当口,常安想到前几天在北京的事。 “对了,我见过我哥了。” “你哥?”冷不丁常佳卉还没想起来,顿了一秒才反应,却是巴巴张大嘴,“你是说灏东哥?” “嗯!” “你跟他联系的吗?” “没有,刚好碰巧遇到。” “可他这两年好像不住云凌啊。” “嗯,不是在云凌,在北京。”孙正道的事常安不想跟常佳卉讲,所以她编了个谎话,“前几天我一个以前的朋友去世,我去北京参加丧礼,刚好就遇到了。” “这么巧?啧啧…”常佳卉的关注点完全在她和陈灏东“邂逅”这件事上,“你说中国这么大,你们居然还能跑首都去相遇,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之后又问:“你把这几年的事都跟他说了?” “说了!” “那你们有没有怎样?” 常安笑,“我能跟他怎样?只是聊了聊,吃了两顿饭,以后就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常佳卉拍着胸口大松一口气,“那就好,就怕你一个激动给我姐夫戴绿帽子,回头我婚房的内购价可就没有了。” “说什么呢!”气得常安要掐她,常佳卉躲闪着跑,路边刚好嘀嘀两声,高铭把车子开过来了,落下车窗冲这边喊,“两位美女,上车!” 常佳卉率先跑过去,常安随后,一路追打着上了车。 高铭把车开到宾馆门口。 常安跟两人道了别,结果刚下车常佳卉也跟着追了下来。 “姐,你等下!” 常安停住,“还有事?” “差点给忘了!” 只见常佳卉出来开了后备箱,从里头拎出来两只很大的无纺布袋子,颇吃劲地拎到常安面前。 “我妈特意交代的,让我带给你!” 常安看了眼,扎紧的袋口露出几片菜叶子,她心里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手指在大衣兜里抠紧才开口:“代我跟瑛姨道声谢!” “哎哟客气,都是自家人还搞这些虚的东西,不过我妈想你倒是真的,初七那天你说要去,结果她巴巴盼了一整天,今天还特意打电话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抽时间过去吃饭。” 初七那天原本是要去丰蠡的,已经答应了常佳卉,可是突然得知孙正道的死讯,就是她赶往北京去的那天。 不过这些事常安也没法说,她默了默,“小芝还有几天就能出院了,等她出院了我带她一起过去!” “行,那你回头给我个时间,我跟我妈提前说一声,她估计得乐得不行!” 姐妹俩又聊了几句,最后高铭下车,看着地上两个沉甸甸的袋子,“需不需要帮你拎上去?”果然是个细心的男人,不过常安也不想弄这么麻烦。 “不用了,都到门口了,几步路我自己拎就行!”说完常安便一手一只无纺布袋,尽管有些沉,但她还是稳稳当当地拎起来进了宾馆大堂。 常佳卉久久站在原地不动,高铭见她眼底似有波纹,问:“怎么了?” 常佳卉狠狠喘口气,“你不知道,我姐以前拎桶色拉油都喊累,现在你看,她拎这两袋子东西好像毫不费劲,也不知道这几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高铭:“……” 常安回到房间,刚把东西放下周勀的视频邀请就发了过来。 她随手接通了。 “喂…” 周勀在屏幕里看到她正在脱围巾,问:“刚从外面回来?” “嗯,晚上佳卉约我吃晚饭,介绍她男朋友给我认识!” “就之前你跟我提过的那个室内设计师?人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年纪比她小了点,但谈吐接物都比较稳重,看着也挺有照顾心,应该是值得托付的人。”常安边说边已经脱了大衣,只剩里面一件珍珠色的高领针织衫,衬得皮肤细腻,曲线玲珑。 周勀嗓子里咳了下,啧啧一声,“你这口气不像姐姐,倒像老子!” “噗,哪有!”转念又想到房子的事,“对了,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常安便把常佳卉要买婚房想走内购价的事跟周勀说了,说完那头只“嗯”了声。 常安看着镜头里的男人,眉心揉着,神情中看着倒有几分为难。 “怎么,不好办?” “也不是!”镜头里的男人又蹭了下额头,“你把她看中的楼盘发给我,我让徐南先问问!” 听这口气有点敷衍,至少不怎么积极,常安心里没滋没味的,但她性格使然,也不愿意再多问。 言情海 第316章 回丰蠡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挂断视频之后常安才想起来地上还扔了两只大袋子,常安把袋子解开,里面跟百宝箱似的掏出来很多东西,什么腌肉,香肠,腌制晒干之后的鹅,一大包青菜,萝卜,冬笋,还有类似于糯米糕之类的点心。 林林种种摊了一地,常安突然拿手盖住脸,心里明明想笑的,可是眼泪却控制不出地往外冒。 这几年一个人捱惯了,吃尽苦头,也看尽脸色,寒霜打在身上的时候反而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有多痛,唯独遇到这些扎心窝的事,犹如一双暖手拂过她的伤口,之前不觉得疼的全都开始疼起来。 妈的,真是太疼了! 常安半蹲到地上,手里还拿着一截白萝卜,白白胖胖的身子,顶头叶子上还沾了一些泥,显然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 常安从桌上捞过手机,给常佳卉发了一条微信:“下周一小芝出院,周二我去丰蠡看瑛姨!” …… 第二天上午芳姨来医院送午饭,常安把瑛姨给的两大包东西全让她带回长河,下午芳姨就炖了一锅萝卜排骨汤又送来医院,小芝说里面的萝卜特别好吃,又嫩又香,她一下连喝了两大碗汤。 周四下午医院给小芝做最后一次全身检查,大概因为之前周勀走的是院长那边的关系,各科室都很配合,第二天所有检查报告都已经出来了,主治那边看完跟常安见了一面,告知各项指标完全正常,结果非常好,常安一直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之后医生又给常安详细说了下小芝出院之后一些有关疗养和饮食的注意事项,她怕自己忘了,都一条条特意记到了随身带的小本子上。 …… 周六周日两天,下了三四天的雨总算停了,是个大晴天,气温也明显开始转暖。 常安抽时间去对面商场买了点东西,周二打算一并带去丰蠡,拎着东西刚走出商场,手机铃声大作,她摸出来看了眼,眉头皱了下,并没搭理,可是一个红灯的间隙还没等完,铃声第二次开始响起来,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全部来自于同一条号码。 到第五次的时候常安总算耗光耐心了,她把铃声掐掉,将手机调回静音,可是半分钟之后对方发了条短信过来:“接我电话,有事要跟你聊!” 常安原本想回一条什么,比如“田小姐我跟你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聊”之类酷酷的话,可是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又觉得好烦,没完没了的,最终她什么都没说,拎着袋子回了医院。 下午常安算好时差,给周勀发了条微信:“下周一小芝出院了,我想先带她回长河住,等你那边忙完了回来再一起办领养手续!” 可惜那条微信一直到天黑之后才有回复,且就干干净净一个字——“好!” 荣邦上市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国内媒体这段时间也炒得很热,挂牌倒计时,常安知道周勀在那边应该已经忙到脚不沾地,估计实在没时间顾到她这边。 她也不是粘人的性子,知道他忙,她便不多打扰,只回复了一句话:“注意休息,等你回来!”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常安就接到了小赵的电话:“太太,徐助理昨晚跟我联系,说您周一需要用车,让我过去接您!” 常安一想就知道肯定又是周勀的交代,这个男人,表面看着总是严肃冷清的,可是很多事他都默默替她做在暗地里。 “谢谢,是需要麻烦您跑一趟!” 医院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带回去,如果有车肯定更方便些。 岂料小赵电话刚挂完,常佳卉的微信又进来了。 “姐,周一本来想请假去接小芝出院,可老大临时让我跑趟苏州,当天来回,可能赶不及去接你们了,回头我让高铭过去!” 常安揉了下眼梢,回:“不用让高铭跑一趟了,周勀已经安排他司机过来。” “这样哈!”后面跟了个鬼脸的表情,之后常佳卉发了条语音,“看来还是姐夫疼你,回头要给他点赞!” “……” 小芝知道自己快出院了,那两天兴奋得不行,周日晚上更是没怎么睡好,天才蒙蒙亮就起来了。 自己穿戴整齐,自己收拾东西,等常安过来时小家伙已经把在医院里玩的那些玩具,画的那些画都规整好了。 护工陪着吃过早饭,芳姨在房间收拾衣服打包。 之前应小芝要求,常安买了好多盒巧克力,小家伙也提前都准备好了小卡片,她还不会写字,只能用画表达,但每张小卡片都是她精心画出来的,常安帮她把卡片一张张都分别装进巧克力的盒子里,然后再拎着一处处去分发。 先是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再是护士,最后常安带她去见了刘沛强。 见面之后常安让孩子先给刘沛强鞠了一个躬。 医者父母,救命之恩,她希望小芝能够永远铭记。 刘沛强摸着小芝的脑袋,自己手术的孩子,看着一点点变成健康的人,从医生角度讲也甚至欣慰。 “是个好孩子,我听病房那边都说了,又聪明又勇敢,难得还特别懂事,所以从医生到护士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刘沛强也不吝夸赞。 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常安嘴上谦虚,心里还是挺美的,之后又客套了一番,这才拎着小芝回病房。 小赵已经提前到了,帮着芳姨往车里挪东西。 常安最后把余下的费用跟护工结清,另外又包了一个红包给她。 她在这方面总是不吝啬,只要别人真的对她用心。 差不多十点多收拾停当,小赵原本要把车开到住院楼门口来,被常安拒绝了。 她要带小芝慢慢走出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牵着手,踏着三月初春的阳光。 其实想想也才勉强两个月而已,两个月前她还心怀焦虑和恐慌,像是世界末日一样在这看着小芝手术,看着她在加护病房身上插满管子,可是两个月后孩子痊愈了,柔软的小手被自己牵着。 微风拂面,阳光甚好啊! 常安不觉吸了一口气,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一点花香。 “小芝,春天来了!” 寒冬即将过去,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回去做饭也来不及了,小赵带一车人在外面吃了顿午饭。 下午回到长河,小赵搬东西,芳姨收拾,常安带小芝在屋里转了转。 小家伙满脸惊奇之余又藏着隐约的不安,特别是站在二楼卧室门口,看着那张漂亮的大床,她不大确定地问:“妈妈,以后我真的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常安蹲下去,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当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上次去医院看你的那个叔叔,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小芝懵懵懂懂地盯着常安。 “家人…” 六岁的孩子对“家人”或许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却有自己精准的理解。 她问:“家人…那就是说,以后我们三个家人,一起生活在这个漂亮的房子里面?” 常安心里已经软成一片,伸手抱了下她的肩膀,“对,就是你说的这样!” 虽然长河这边什么都有,但多了个孩子还是需要舔些生活用品。 小赵反正也没事,下午陪常安去了趟超市。 常安带小芝舔日用品,什么儿童牙膏,牙刷,小毛巾,面霜洗发水之类的,不一会儿工夫又拎了满满一大袋子。 回到常安都快四点了,芳姨在厨房做晚饭,常安留小赵吃过饭再走,小赵说什么也不同意。 晚饭之后常安带小芝出去散了半小时步,她身子刚刚恢复,也不敢让她太累,就在小区里逛了逛。 回来之后芳姨给她洗澡,常安在客厅还能听到小家伙在浴缸里嬉笑打闹的声音。 洗完之后她裹着睡衣光着脚就跑出来。 “妈妈,这个家里的浴缸好大,超大,像个游泳池!” 常安把她抱到沙发上,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那小芝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呀,可是感觉跟做梦一样,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爸爸都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常安拎吹风机的手沉了沉,她把开关摁掉,呼呼出风的声音停了下来。 “小芝,爸爸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你开心,爸爸就开心,你不开心,爸爸也会跟着一起难过,明白了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嗯,明白,那我爸爸现在肯定超开心,因为我也超开心!”说完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两条腿翘起来在上头打滚。 都说小芝懂事乖巧,其实私下里她也有小孩子的天性,捣蛋不至于,但调皮闹腾还是会有的,常安也不阻止,她希望小芝能够尽快适应新的环境,不拘束,不敏感,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睡前常安拿了一叠资料进房间,把小芝又抱到大腿上。 “你看看,喜欢哪一个跟我说!” 小芝翻着看了几张,都是些小朋友,还有花花绿绿的房子。 “这些都是什么呀?” “学校啊,之前不是答应过你,只要你乖乖把病看好就要开始上学了吗?” 常安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关注相关信息,在网上找了好几家幼儿园的资料,打印出来给小芝选。 小丫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这就是学校?好漂亮!” “所以你赶紧选一家,妈妈还需要带你去先认识一下老师。” 其实是因为小芝身份特殊,之前也没接受过正规幼儿园教育,这么冷不丁地让她进学校,一来怕没有哪家幼儿园愿意收,二来也是担心小芝不适应这种环境。 最后小芝选定了一家双语幼儿园,私立性质,离长河望墅倒不算远,常安打算明天先跟园方联系看看,能否让小芝当插班生一样进去上学。 第二日要去丰蠡,早几天就跟常佳卉约好了,她还特意请了一天假说要开车过来接常安,两人打算一起回乡下。 早晨八点,院子外响起嘀嘀嘀的喇叭声,芳姨弄小芝吃过早饭,刚收拾完餐厅,擦着手就喊:“谁啊,谁在外面这么吵!”说完就要去开门。 常安穿上大衣,又给小芝裹了条围巾。 “应该是我妹妹到了,一起出去吧。” 常安牵着小芝去开门,果然看到门口停了辆车子,却不是常佳卉那辆小MINI,车窗落下来,高铭露出一张温和的笑脸,“姐,早!” “早!” “嗨,小美女!”常佳卉跑过来捏了下小芝的脸蛋。 小芝甜丝丝地喊了声阿姨,常佳卉乐得不行,立马从口袋里掏了一根棒棒糖出来塞给小芝。 “乖,阿姨特意给你带了糖。” 小芝说了声谢谢,之后盯着高铭看,偷偷问常安:“车里那个大哥哥是谁啊?” “什么大哥哥,他跟我和你妈都差不多年纪,你叫我阿姨,却叫他哥哥,这算什么辈分?得了糖没收!”常佳卉把刚塞给小芝的那根棒棒糖又抢了回来。 小芝眨巴了一下眼睛。 常安无语,与高铭对视了一眼,后者耸耸肩,似乎已经见惯了她这种幼稚行为,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等常安给小芝介绍了高铭,小家伙乖乖巧巧地喊了声姨夫,常佳卉又一下乐起来。 “这才对嘛,什么大哥哥,他哪有这么年轻!”说完把那根棒棒哒又塞回小芝兜里。 小芝歪着脑袋,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倒是把芳姨逗得够呛,一边帮常安把大包小包装进后备箱,一边笑,“佳卉小姐真的还跟小孩一样,真有趣!” 回丰蠡的行程便由此开始,因常佳卉的“幼稚”而带着欢快轻松的氛围启程,很快小芝便跟这位不正经的阿姨打成一片,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在车上,将近两小时的车程倒完全不觉得冷清。 车子进镇,那段山路还在,只是去村上的路比以前宽了很多,路上车流也显然增加了不少。 “这里好像变热闹了。”常安开口。 “是啊,丰蠡这几年发展旅游业,去年搞了个生态园,就在我们村附近,所以进村的路都全部拓宽返修了一遍。” 果然,车子没开多久便看到了XXX生态园的指示牌子,常佳卉给常安指了指。 “哦对了,我妈过年的时候还说要在生态园租两间店面开个小餐馆!” “挺好的啊,瑛姨厨艺很精。”常安也赞成这个提议。 常佳卉嗤了一声,“算了吧,她这年纪别折腾了!” “怎么就是折腾了呢,我也觉得妈开个餐馆挺好的。”旁边开车的高铭接腔,尽管两人还没办婚礼,但喊人已经按照正宗夫妻的关系在喊,“这事妈也跟我提过,我觉得可行,不然你让她成天在家也没事可干。” “行行行,知道你俩私底下关系比我还亲,做什么女婿呢,直接把你招去当干儿子不更好!”常佳卉噘着嘴,这脾气真是说来就来,高铭摸了下鼻子,赶紧掐断话头哄。 彼时窗外阳光灿烂,清风朗朗,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空气里都散着一股草木香。 常安看着前面两人一来一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很快到了门口,车子还没停稳就听到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冒了颗脑袋又嗖地缩了回去,之后便是高亮的叫唤声。 “到了,到了,太太,车到门口了!”一路飞奔回院子,惹得常安忍不住笑,“这么久没见,没想到小爱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常佳卉也跟着笑:“是啊,不光大嗓门,还特爱操闲心,这方圆十里估计都已经知道她这号人物了!” 说话间四人都已经下了车,大门再度被打开,这次出来了两个人。 魏素瑛走在前面,脚步很疾,只是走到门口却停住了,看到车前站的常安,还有她手里牵的小姑娘。 常安也看到她了,隔了数米远,魏素瑛身上穿的依旧是好多年前在家做事常穿的那件灰色厚开衫,头发仍旧一丝不苟地盘成一个髻,可是鬓角却有些斑白了,脸上皱纹也比以前更加鲜明清晰。 老了,这是常安见到她的第一反应。 “妈!” “妈!” 常佳卉和高铭分别喊了一声,总算打破了沉默。 魏素瑛这才回过神来,走到常安面前,双手紧紧捏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好像要从常安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常安被她眸中显然克制住的激动情绪弄得心窒,她偷偷埋了一口气,开口:“瑛姨…” 一句久别的“瑛姨”,魏素瑛嘴唇抑制不住地抖,眼圈也开始泛红,最后还是常佳卉提醒:“妈,我姐叫你呢!” “诶,诶,听到了,听到了!”她终于松开常安,低头草草收拾一下差点就要泛滥的情绪,看到被常安牵住的孩子,半蹲下来,“这就是小芝吧。” 常佳卉已经把所有事都跟魏素瑛讲过了,自然她也清楚小芝的存在。 “小芝,喊人,喊外婆!” “外婆!” “诶,乖孩子!”一句“外婆”差点让魏素瑛又破功,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孩子。 常安自然不肯拿。 “瑛姨,您这太客气了!” 可魏素瑛死活不让,“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孩子第一次登门,当外婆的怎么能空着手,这是礼数问题!拿着,不拿就是还嫌少!” 最后实在没辙,常安只能收了下来,小芝特乖巧地说谢谢,谢谢外婆,连喊了两声,逗得魏素瑛越发喜欢得不行。 这边常佳卉却朝魏素瑛伸手一摊,“妈,我的呢?” 魏素瑛不解,“你的什么?” “红包啊,你今年都没给我红包!”结果话刚说完就被魏素瑛唾了回去。 “你都多大了还有脸问我要红包?麻烦你看看你的身份证!” “切,你就是偏心,从小到大都偏心我姐,到底谁才是你亲闺女?” “你这孩子怎么越说越没正形!”魏素瑛上手想打,被高铭一手揽了过去,“妈,您消消气,佳卉是跟您开玩笑呢!” 常佳卉还不消停,躲在高铭身后跟自己妈扮鬼脸。 魏素瑛气得直瞪眼,“也就高铭愿意护着你,不然谁受得了你这脾气!” 原本有些悲情的气氛经常佳卉这么一闹,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进门时常安才想起后备箱还备了东西,高铭和小爱帮着搬出来。 魏素瑛一看那包装就知道全是好东西。 “怎么还是这毛病,回家吃顿饭总是喜欢大包小包的拎,赶紧拿回去!”魏素瑛要往回塞,常安不肯,两人又开始推来推去,同一个戏码上演了两回,常佳卉都不耐烦了。 “妈,妈……哎哟!”她跺着脚拉开两人,“我姐带来就是为了孝敬您,您就别跟她争了,再说姐夫公司都要上市了,我姐以后可是上市公司老板娘,她还缺您这点东西?所以赶紧的吧,那谁,小爱,帮我妈全搬屋里去!” “好嘞,得令!”小爱屁颠屁颠把地上的东西全部拎了起来,如风似的往屋里跑。 魏素瑛骂咧着数落常佳卉不懂事,常佳卉拿小拇指转了下耳朵,牵过小芝,“走,姨带你进屋,别在这跟他们这些人烦!” 以前常安就说过,有常佳卉的地方就不会有悲痛,再僵再硬的氛围也能被她弄得宽松无比。 那顿午饭也是如此,尽管常安来之前已经想象过好多种场景,比如魏素瑛会抱着她哭,比如许久不见的亲人会互诉这几年的艰辛,可是这些都没发生。 只是一顿饭,一顿很普通却很热闹的家常午饭,就连桌上的菜都跟三年前的差不多,老鹅煲,清炒虾仁,板栗烧鸡,百合芦笋,这些都是常安喜欢吃的菜,最后还上了个银耳莲子羹,因为知道常安嗜甜,魏素瑛特意在里面多放了好几块冰糖。 常安吃了满满一大碗。 她知道,尽管彼此什么都没说,但有些情谊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早已浸在这些细枝末节里,比如常佳卉拎去城里的那袋子萝卜,冬笋,米糕,再比如眼前的老鹅煲,还有手里这碗甜汤。 生活很冷,你或许会经历许多未知的恐惧和无望,可是生活同时也会给你希望和温暖,一分苦,一分甜,只要家人还在,身后还有人,就没有绝境。 言情海 第317章 草木也有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饭后小爱去厨房收拾碗筷,常佳卉和高铭带小芝出去玩了,屋里就剩常安和魏素瑛。 “想不想去你爸的书房看看?” 常安手里剥一半的橙子立马被她放了下来。 “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你自己家,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魏素瑛苦笑着把人拉起来,“走吧!” 小楼是以前的老宅翻修,没什么豪华的地方,但贵在面积还挺宽敞。 楼上楼下各设有书房,以前常望德身体还行的时候基本都在楼上办公,楼下用来接待客人,后来病情加重,他爬楼梯都不大方便了,魏素瑛便把他的卧室也搬了下来,他吃住都挪到了一楼,自然也就在一楼书房的时间多了点。 打开门,二十多平米的屋里摆了两墙书架,架子上满当当的书,另一面放了一个玻璃小橱柜,里头摆了常望德生前获得的奖状,勋章,证书之类大大小小各色荣誉,玻璃橱窗擦得透亮,里面的东西也摆得整整齐齐,可见经常有人进来打扫。 桌上依旧摊着书案,旁边摆着紫砂壶和小杯盏,这些都是常望德生前在这看书办公惯用的东西,包括筒子里的笔,盒子里的印戳,一样样都规整得有模有样。 常安站在那,窗口的竹帘被风吹得啪啪响,她猛地就恍了一下神,好像时光还停留在三年以前,常望德还在,她只是去楼上午睡打了一个盹,心思定了定,转身,看到窗口两盆长势正好的兰花。 对,兰花,连兰花都还在,一切都没变吧。 常安压住气息走过去,一直走到窗口,外面清冽的凉风吹进来。 “还是我爸生前养的那两盆?”她问。 魏素瑛笑了声:“不是,那两盆大前年就死了,没救得回来,这两盆是年前刚去镇上买的,品种也不一样。” 是了,常安也发现了,尽管她不懂这些,但知道常望德生前养的那两盆品种很名贵,整个市面上也没几株,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说来那两盆兰花还有点故事,印象中也是过年的时候有人送上门的。 那会儿常望德还在位,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逢年过节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不过常望德那性子,照理是不收的,但实在禁不住那两株兰花诱人,心里喜欢得紧,最后硬生生破了一回例,把名贵烟酒都退回去了,却独独把那两盆兰花留了下来。 为这花魏素瑛也没少数落他,觉得他伺候这两盆花的耐心都比当年追她的耐心好,可见当年登门送兰花的人是花了心思的,知道照着常望德的喜欢来送,只是人走茶凉,自常望德从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再也没人送花了,其余名烟名酒名器更别提。 好在那两盆兰花也争气,不枉费常望德跟护犊子似的带着一路从大院挪来乡下,只是可惜…… “大概花花草草养久了也有感情,你爸走没多久那两盆花就跟着不行了,小爱费了很多心思,去镇上花店请教,还特意买了养兰花的书回来看,但是没有用,后来还是死了,为这事小爱还哭过好几回。” 常望德在的时候都是小爱伺候他的花草,他为此还教了小爱不少这方面的东西。 “那孩子…”魏素瑛苦涩笑了笑,“也是有心了,这几年也一直留在我身边,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常安就听着魏素瑛在那里念叨,语气平平的,内容也不算什么大悲大痛的东西,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点点细枝末节的感动就会让你心揪到想死。 魏素瑛大概也看出她脸色不对劲,立马挥了下手,“嗨,看我这大过年的说些什么,走,别在这呆了,这里冷,我们去院里晒晒太阳!” 常安随着魏素瑛出去,院子檐下摆了副桌椅,椅子上还各摆了一只轻巧的抱枕,周围都有遮挡,吹不到风,但阳光却一丝不漏地罩下来,是个说话聊天的好地方。 常安捞了只抱枕抱怀里,又拉了椅子坐下。 魏素瑛进屋端了茶水和果盘出来,“边吃边聊!”又给常安倒了杯水,往里面隔了一片柠檬和两勺蜂蜜。 常安下巴磕着抱枕,双手捧着暖融融的杯子,喝一口,整个口腔都是甜的。 “瑛姨……” “嗯?” “说说我爸走前那段时间的事吧。” 彼时魏素瑛正在剥开心果,刚剥完两颗,都塞常安手里,拍了拍衣服上掉的皮。 “行,我说说,我给你说说……”可是好一会儿,她双手虚虚地按腿上,目光却无焦距地盯着院子某个方向。 常安等了会儿,见她也没有要开始的迹象,忍不住又喊了一声:“瑛姨?” “嗯?诶…”她从恍然若失中缓过神来,嘴里又喃喃了一遍,“行,我给你说说。” 常安:“……” “你爸啊…”她徐徐开口,“他走前在医院住了一阵子,时间也不长,大概十来天吧,给医生做了检查,等结果一出来他就把……就把那杜伯伯,你还记得不,以前给你爸看病的那个老军医,他把化验单往杜伯伯面前一摊,就问,老伙计啊,你看我这数据还有必要留在这么?你杜伯伯一开始还想诓他,可你爸多精明,一个眼神就懂了,他就要听实话,你杜伯伯就来找我商量,我说成吧,实话就实话,毕竟这人到份上也没法瞒,你杜伯伯就跟你爸摊牌,让他余下的日子该吃吃,该睡睡,能过一天就算挣到一天,大概就这意思……” 魏素瑛说到这突然笑了声,“其实不用,你爸从一开始就拒绝手术和化疗,只肯接受药物治疗,其实他那时心里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所以检查报告出来后我就给他办了出院手续,为这事佳卉还跟我吵了一架,说我没跟她商量,可是那傻丫头哪里知道,你爸这脾气怎么受得了最后的日子在医院里被人当牲口一样颠来倒去,我就做主了,找了辆车把他接回了丰蠡。” 常安后来想,为何常望德会选择魏素瑛? 她年轻时也不是顶漂亮,无论气质学识还是家世都无法拿来跟薛冰比,可是父亲却愿意顶着政治风险跟她在外面生了个女儿,大抵真的是因为心中有这么一个能够与之契合的人。 后来这几十年常安也不得不承认,常望德当初的眼光是对的,魏素瑛不光知情知趣,会照顾人,还总能一眼就看透他心中所想,所以无论是作为妻子,伴侣,还是人生道路上的知己,魏素瑛都能做得称职到位,这便是她的可贵之处,也是她高于薛冰而旁人无可替代之处。 常安突然认识到一个问题,婚姻里面是否合适,未必一定要在学识和能力上旗鼓相当,像常望德和魏素瑛这样彼此了解,彼此成全,也算是上佳状态。 “回到丰蠡后你爸的情况明显要比医院里好很多,身子吃得住的时候还能去书房坐坐,看会儿书,写几个字,但大部分时间他都需要躺着,我就在后院给他支了张躺椅,闲下来我们在那说说话,哦对了…” 魏素瑛说到这显得有些兴奋,“上回我让佳卉给你带去的两包东西拿到没有,里头的青菜和萝卜就是后院那块菜地里种的,你爸也有功劳,他帮我撒过种子,还捉过虫,不瞒你说,你爸后来那劲,就真的跟孩子一样,特别是种那萝卜,种子撒进去之后他没事就坐那看,想着什么时候有芽冒出来,什么时候开始长叶子,什么时候地底下才会结出白白胖胖的萝卜……” 常安几乎能够想象出常望德最后的那段日子,坐在轮椅上,带着一身病痛残躯,却还能面目安然地守着那块小菜圃。 “瑛姨,谢谢您!”她把脸贴在怀中抱的抱枕上,“我不是个孝顺的女儿,最后都没能回来看他一眼,但是幸好有您,阿勀都跟我说了,我爸走得并不痛苦,您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真的,我……对不起,这么多年…对不起……” 说到后面常安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一句“对不起”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这二十多年来她对魏素瑛抱有的偏见,也代表她一边受着魏素瑛的照拂,一边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承认站在自己的立场无法与眼前这个女人亲近,毕竟是她介入了自己的童年家庭,可是另一方面,她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最后换薛冰陪常望德度过余生,彼此大概都不会好过。 魏素瑛又何尝不懂她的意思。 “傻孩子,说什么呢,别哭!”她仍旧笑着,似乎再大的苦难和风浪也无法让这个女人露出一点无措惊慌。 “行了,不哭了,吃点好东西!”她往常安手里塞了一把糖,就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常安那一刻真是觉得……心里吊着一口气,又疼又酸,可是浑身又被太阳拢在怀里,周身都暖融融。 “瑛姨……”常安一下把脸埋到抱枕里面,抑制不住地开始抖着哭泣。 渐渐肩膀上搭过来一条手臂,这个普通又平庸的女人,轻轻把常安搂到怀里。 她跟哄娃娃似地替常安抹眼睛。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就要不漂亮!” 你何其不幸,经历这么多绝望,又何其有幸,亲人都还在身旁…… 三月的天,初春的暖阳,常安渐渐平息自己的情绪。 小芝叽叽喳喳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村口跑过来了,被常佳卉和高铭追喊着跑到门口的水泥场子上。 魏素瑛透过院门朝外面看,小丫头一张脸闹得粉扑扑的,额头带点自来卷的绒发上还黏了亮晶晶的汗,看着甚是讨人喜欢。 她往常安杯子里又添了点热水,问:“真打算收养这个孩子?” 常安抹掉眼角最后一点潮气,点头。 “就因为她爸爸救过你?” “也不全是,救我只能算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有另外一部分是因为我答应过他父亲,会把她当亲生孩子来养。” 魏素瑛叹口气,“我知道你的性子,说一不二,换以前我也肯定会支持你,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周家那边可能会不同意?” “岂止可能!”常安低头浅笑一声,“我知道,周家那边,特别是我婆婆,她肯定会不同意。” 这点毋容置疑,就凭刘舒兰那性格,若换其他普通孩子或许还有点可能,就当慈善领养一个孩子,面子工程上还能漂亮些,可小芝不同,她妈妈吸。毒而死,他爸爸跟常安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小芝本身还有病,并不是一个百分百健康的孩子,就这些事搁一块儿,又是周家那种家庭,如果不阻拦才不正常。 魏素瑛:“所以你是都考虑清楚了?” 常安:“嗯!” 魏素瑛:“要是周家那边执意不同意呢?” 常安想了想,“阿勀同意就好了。” 魏素瑛:“但他会很为难,一边是自己的长辈父母,一边是你,而且他也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算半个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会受外人关注。” 魏素瑛没有把话全部讲透,但常安都清清楚楚。 “瑛姨,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可能所有人都不会赞成我领养小芝,甚至包括周勀,或许他也不是真心实意接纳这个孩子,但是我肯定要把小芝带回去,这点毋容置疑,所以我必须也只能相信阿勀,相信他会支持我,会跟我一起承受压力,也相信他将来会是个好父亲,至于爷爷和他爸妈那边……” 常安苦涩笑了笑,“这几年我一个人在外面也算想透了,人生没办法圆满,我也没必要做到让每个人都喜欢,我只坚持自己该做的,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其余我不想也不必再去管!” 她语气平平,可是字句之间分明带着一种稳静的力量,这是苦难和岁月赋予给她的积淀。 魏素瑛颇感欣慰地握了下常安的手,“好,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厄运不可怕,挫折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心的懦弱和逃避,但眼前的常安显然已经具备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自己,面对过去,而只有做到这一点,做到发自内心的笃定,才能迎接未来必将降临的许多不确定。 陪魏素瑛聊完,刚好佳卉和高铭带着小芝回来。 丫头疯得脸上红扑扑的,常安拿毛巾给她重新擦了一把脸,勒令她休息休息,毕竟大病初愈,不能过度劳累,可是小家伙在家闲不了三分钟又要出去疯,也怪前阵子在医院呆久了,冷不丁被放出来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最后常佳卉提议,三人带着孩子去附近村里转转。 一路过去,通往竹林的小道拓宽了,以前是坑洼的村间小道,现在都浇了水泥。 竹林还在,比三年前长得更加茂密葱郁,但外头一圈都用篱笆拦了起来。 “看到没,村委可规定了,以后这片竹林要保护起来,不能随便进去乱踩乱砍了。”常佳卉指了指不远处竖的牌子,常安看了眼,果然,不禁又想起三四年前她不小心踏进这片竹林,因为迷路在里面被竹子割伤了脚踝,最后还是陈灏东找到她把人背了出来,想到这脚踝上那道疤突然疼了一下,感觉明明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要不要去生态园看看?”常佳卉提议。 常安回答:“好啊,可是远不远?” “不远,就在前面!” 三人带着孩子大概走了一公里,果然看到一块开阔的场地,门口景观和入园大门已经都造好了,里面主体工程也基本已经完成了七八成。 “不错啊,什么时候开始营业?”常安问。 高铭回答:“听我以前单位的同事说可能是今年五一左右,过几年这边应该还会配套酒店和文化街,所以我很赞成妈在这边拿个店面开餐馆!” 常安看了一圈,确实是个好主意。 “我也赞成,毕竟瑛姨厨艺这么好,弄个私房菜馆也不错啊。” “对,私房菜馆,到时候弄点噱头再包装炒作一下,妥妥的妈妈网红店,保准赚。” 高铭和常安越说越来劲,像是真要在这弄一个餐厅。 常佳卉朝常安翻了个白眼,“还妈妈网红店,那你怎么不叫你老公到这来弄一个度假村?”说完牵起小芝的手,“走,别理这两个疯子!” 因为项目还没完工,看门的大爷不让进,三人只能在外围逛一圈。 四点左右原路回去,小芝大概是走累了,回去有点跟不上步子,最后高铭把她背到身上,让她骑着自己的脖子。 一大一小走在前面,夕阳斜照过来,一双叠在一起的影子。 常安朝常佳卉抬了抬下巴,示意:“高铭好像挺喜欢孩子,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一个?” 原本笑着的常佳卉眼神突然暗淡下去,“起码得等房子落实好吧,不然总不能让孩子跟我们一起挤出租房,哦对了,前几天让你帮我问姐夫的事问了吗?” 常安心口一顿,她当然知道妹妹指的是哪件事。 “问了,不过他这阵子实在太忙,可能需要等他回国之后再替你去办。” “也是。”常佳卉也没揪住不放,“上市关口,他那是大事,我这点小事缓几天也没关系。”顿了顿,她挑着眉勾过常安的脖子,“我可听圈里朋友说了,荣邦上市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怎么样,准上市夫人,在即将到来的神圣一刻,你难道不应该站在你老公身边共享这顶级荣誉?” “……” 常安默默绕开常佳卉的手臂,“什么跟什么,我才不去!”说完大跨步往前走。 常佳卉“诶”了一声,快步追上。 夕阳的余光中,三人顶着一个孩子,追追跑跑闹闹,影子落在乡间小道上。 因为第二天常佳卉和高铭都还要上班,当天需要回城,四点多小爱就张罗好了晚饭。 吃完之后常佳卉又被魏素瑛逮住开始唠叨:“……你都是快要结婚的人,在家也帮着高铭干点活儿,别一个女孩子成天懒床上。” “房子该看赶紧去看,我听说过段时间又得往上涨了,首付要还缺的话我这边还有点,回头看好我把钱打你账上!” “还有没事去看看高铭爸爸,他一个人住也怪冷清的,你们俩别老顾着工作。” “行了行了妈,您这些话每次回来都要讲一遍,我耳朵都要起茧了!”常佳卉拉着小芝就往车里钻。 魏素瑛还趴车窗上叫:“别嫌我啰嗦,你这孩子要省心一点我至于这样?还有高铭你也是,别什么都惯着她,把她都惯上天了,好吃懒做又不知道干点家务,回头有你苦头吃!” 气得常佳卉把头从车窗口冒出来,“妈,我的亲妈,有您这么在女婿面前说自己闺女的吗?啊?有您这样的吗?”她气吼吼地叫了几声,猛地把车门和车窗都关上了,动静大得魏素瑛都怔了怔。 “这孩子!” “瑛姨,好了。”常安边笑边扶住魏素瑛的肩膀,“您少说两句吧,佳卉自己明白的,他们两口子的日子您别操心,让他们自己过去吧!” 魏素瑛叹着气,“行了,走吧!” “那我也上车了,您…”顿了顿,常安心里又开始泛酸。 其实这次回来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见魏素瑛,尽管嘴上从来只叫她瑛姨,可骨子里早把她当成亲人。 常安忍不住抱了下魏素瑛的肩膀,“您保重,等阿勀忙完回来了,哪天我过来接您去云凌住几天!” 魏素瑛笑笑,“行,我等着!”又挥挥手,“快走吧,趁天还没全暗,山路上开车要容易一点。” 常安上车,小芝又从窗口冒出头来,“外婆,再见!” “诶,再见,下次再到外婆这来玩。” 残阳如血,只剩一点红日的边角。 车子启程,依旧是一个多小时车程,路上还挺顺利,抵达云凌大概是九点左右,高铭直接先把车子开到长河门口。 “小芝睡了,今天也晚了,我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 常佳卉挥挥手,“你怎么也传染了我妈的唠叨病,行了,赶紧带孩子回去睡吧,都累坏了!” 常安又跟高铭打了声招呼,抱着小芝下车。 芳姨早在门口候着了。 “太太…” “嘘!”常安示意小声,把自己的外套盖到小芝身上。 “睡着了啊?”芳姨放低声音问。 “嗯,疯了一天估计扛不住了,半路就睡着了。” 一主一仆进了屋,小芝也没醒的迹象,常安只能直接把她抱到卧室,芳姨过来拧了毛巾给她简单擦了脸和手。 “要不就先让她这么睡吧。” 常安看了眼床上睡得呼呼的小人,无奈笑,“也只能这样了,麻烦你在这看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常安拿了睡衣走进浴室,刚关上门,手机响。 “太太,有您电话!” 芳姨把手机给她送过去,常安关上门,划开屏幕。 “佳卉,怎么了?有事?” 常佳卉似乎还在车上,急吼吼地喊:“姐,你快上网,快看新闻!” 言情海 第318章 世界被分成两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知道有些事不可能瞒一辈子,特别是她要回到周勀身边,光环照耀下自然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公众面前,那么有些曝光就无法避免,可是她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 仅仅短暂的一个多小时,她的照片,身份,家世,父母辈背景,与周勀的关系,还有这三年她身处何地,与哪个粗鄙市井男人同居,又躲在阴暗角落里做过哪些事,都一一被扒得精光。 更可怕的是还有人上传了她留在天佑医院的个人档案,包括戒毒期间被拍下留档的照片和影音视频,这些影像材料中的常安,是全然陌生又可怖的常安,或如地狱中索命的厉鬼,手脚被禁锢住,体内痛苦的戒断反应导致她涕泪横流,面目狰狞;或如浮于世上的行尸走肉,枯瘦骨架穿着统一的病房站在队伍中间,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进行体能训练,亦或者就是一个消瘦侧影,坐在病房大通铺的角落里,不知在遥想什么东西。 但无论画面上是哪一种常安,都是她人生最晦暗期无法直视甚至自己都不愿再往回看一眼的模样,也是她一直竭力掩饰万般不愿示人的模样,可是现在一下被人全部曝光了,清清楚楚地传到网上,受千万人观赏,鄙夷,唾弃,里里外外被扒了个精光。 常安拿手盖住脸,她觉得自己原本还挂在悬崖边,已经拼劲力气往上爬了,快要爬上去,却在最后一秒被人狠踹了一脚,手里抓的东西全都脱了手,人往万丈深渊里落,从头到脚都是令人发指的失重感…… 一米,两米,三米…落到地了,就快要落到地了,落到地后她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她知道。 “太太!”门口突然传来声音,芳姨从卧室那头走过来,“您不是说要洗澡吗,怎么还坐在这里?”她嘀嘀咕咕进了书房,届时书房还没开灯,芳姨顺手把电源打开了。 常安只听到“啪”的一声,灯火通亮。 “呀,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芳姨急躁嚷了声,常安这才被强行拉回点意识,搓了下麻木的手,“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去休息吧。” 芳姨看着还是不大放心,再度确认:“真没事?” “真没事!” 常安勉强扯了下嘴角,芳姨略顿了一下,也没再多问。 人走后书房再度陷入沉寂,只余一室寒涔涔的白光,常安拿手撑住额头。 常佳卉和陈灏东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进来,她知道世界此时在她面前大概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关心她的人,正疯了样在为她担心;另一半则是围观看热闹的群众,看她被揭开华美的袍子,袍子底下丑陋狰狞的面目,到底藏了多少令人作恶的东西。 人心莫不过如此,最喜看到曾经站在高处的人往下掉,最好摔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这样旁人才看得有趣看得爽。 嗯,总之一句话,常安知道网络和舆论大概都沸腾了,还是在荣邦即将上市造势的当口。 铃声还在响个不停,可是常安真觉得累了,她将手机调成静音,翻过来合在桌面上。 又在书房坐了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里常安什么都没干,只是静静靠在那,所有一切都放空,直到眼前的电脑屏幕自动关闭之后闪出屏保图案。 这台电脑是台式机,平时周勀工作的时候偶尔也会用到,屏保应该是他设置的,是一栋栋流动而过的房子,尖顶的,圆顶的,欧式的,美式的,想起他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造房子应该也算他的理想。 常安搓了把发寒的面孔,起身回到浴室,浴缸里的水早已放好,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最后赤身裸体坐进水里。 隔了这么长时间水都已经凉了,身体没进去的那一瞬常安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喉咙里窜着一股腥气。 她想嘶吼,她想大喊,可是却生生咬住,连一点哼气声都不允许自己出,就这样直到大半个身子都躺进了水里,常安抓住浴缸边缘,顺着慢慢往下滑,胸口,脖子,下巴,鼻腔……直至整个头都埋入水中。 失重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窒息,像是从头到脚被裹上了一层透明塑封膜,她尚且还能看到外面世界的模样,可是却无法发声,无法呼吸,最后再慢慢松开抓住边缘的手指…… 若什么都放弃,什么都不要了,就让自己一下子沉到底,会怎样? 水池台上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浴缸里的波纹却渐渐趋于平静。 时间此刻在这间浴室中大抵是静止的,可是阻挡不了外面瞬息的变化,有人生,有人死,有人一夜成名,自然也有人一下跌入谷底。 偌大的浴缸,水底沉着一道人形,随着光影晃来晃去…… 荣邦大厦某间办公室,同一条手机号码叶莉已经拨打了不下于十次,最后心里都绝望了,不得不硬着头皮给邓顺林打语音电话,可是那边也始终无人接听。 “一个个都要命!”她嘴里嘟囔着,抱着试试看的精神又打了徐南的手机,没想到徐南倒接了。 “谢天谢地,周总人呢?” “周总在开会!” “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有很紧急的事找他!” “不行,门都锁着的,很机密的会议。” “那你想办法通传一声?” “难,参会人员都不能带通讯设备入场。” 叶莉想想也是,连徐南都不能陪同参加的会议,肯定不是一般规格。 “老邓也跟他在一起?” “对!” “大概还有多久结束?” 那边徐南用英语问了句什么,大概旁边有人,之后回答:“会议全部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十分钟之后有个茶歇休息。” “好,休息的时候你让周总跟我联系,有急事!” 挂机之后叶莉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好在十分钟后美国那边果然来了电话,周勀直接打过来的,叶莉把网上曝光新闻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可周勀似乎独独只听到了其中一句。 “你说什么,她的手机打不通?” “对,一直没人接听,人暂时还没联系上!” “这样!”周勀的语气已经显出急躁,“这边的会议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让徐南先把长河的地址发给你,你现在过去看看!” 半分钟后徐南果然把门牌号和地址都发了过来,叶莉拎了大衣快步走出办公室。 外边整个市场部的人都在加班,她拍拍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删掉网上所有关于周太太的负面新闻,将影响降至最低,另外我现在出去有点急事,电话联系!” 她套上大衣,步伐凌厉地走出了办公室。 叶莉取了车,路上又尝试着拨打那串号码,原本也没抱希望,可是响了两声那边突然就被接通了。 “喂…”轻轻一声。 叶莉猛地踩下刹车,冷不丁她倒不知该如何接话。 “喂,您好,我是常安!”那头又是柔柔的一句,在这深夜丝毫听不出任何惊慌和无措。 叶莉慢慢往下沉口气,总算回过神来。 “您好,我是荣邦的市场总监,不知道您是否对我有影响。” 常安此时正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刚从浴缸里出来,浑身赤条条地往下滴着水。 她拿手抹了把脸,轻笑:“记得,您是叶经理。” …… 二十分钟后叶莉开车抵达长河,常安给她开了门。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常安笑了下,“哪里话,先进来说吧。”她侧身让叶莉进来,自己随手关上院门。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进了客厅。 “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忙!” “要的,先坐。” 常安还是去了厨房,半分钟后端了两杯茶过来,搁一杯放到叶莉跟前。 叶莉道了声谢,问:“您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吧?” “知道,网上关于我的那些负面新闻。” 叶莉叹口气,“对,我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团队那边也正在清网,但传播速度实在太快了,好几个社交平台都有资源,光靠清网没什么用,所以可能我这边需要采取一点其他措施。” 叶莉在这个岗位上呆了快二十年,处理危机公关很有经验。 “本来这事应该找周总商量,但他那边刚好有个会议,我人也联系不上。”叶莉开门见山,并没太多时间跟常安绕圈子,“况且周总人在美国,就算联系上可能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常安嗯了一声,手里依旧捧着杯子。“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叶莉顿了顿,“那我就直说了。” “嗯。” “网上传的那些事是否属实?” 辟谣的第一步就是弄清楚到底是谣言还是真事,因为不同的答案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常安深知这一点,所以并不想隐瞒。 “除了我和丁守权是男女同居关系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真的。” “……” 叶莉干干张了下嘴巴。 言情海 第319章 你想不想我啊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其实网上又有照片又有视频,叶莉也第一时间让专业人员核查过了,那些照片没有经过处理,视频也并不是剪辑出来的,也就是说,常安曾经吸。毒并在医院接受过戒。毒治疗这事确实属实,但是她这么冷静又明确地承认,还是令叶莉有些意外。 “抱歉。”叶莉短暂失神之后把自己从震惊中拉回来,稍稍皱了下眉,“如果曝光内容是真的话,可能这事处理起来就有点棘手了。” 常安又轻轻“嗯”了一声。 叶莉从进来到现在的情绪一直是绷着的,有些急,甚至带喘,可眼前这位当事人从头到尾都非常淡然,弄得叶莉也不好意思火急火燎,只能憋着。 又等了几秒钟,常安才再度抬头,问:“这些新闻,对周勀和公司上市会有影响吗?” 叶莉:“影响肯定会有。” 常安:“很大?” 叶莉的节奏也不自觉被她带慢了,捞了下自己的刘海,“现在很难说,因为无法确定事情会发酵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最坏呢?” “最坏?” 叶莉这才猛地体会过来,“你是在担心自己的负面新闻会对周总造成什么影响?” “嗯。” “……” 一时叶莉不知该说什么了,说实话她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要来面对一个怎样的境况,她想象中常安无非两种状态,要么歇斯底里,失去理智的哭闹无措,要么就是一蹶不振,毫无主意地自暴自弃,可是显然现在这两种情况都没发生。 眼前的常安,冷静,自制,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唯一想的却是周勀那边是否会被牵连影响。 “周太太!”叶莉凝了下神,“这个档口突然曝出负面新闻,影响肯定会有,外媒估计也已经都曝光了,至于最终会影响到什么程度,这个真的不好说。” “那最坏的结果会不会导致公司上市夭折。” “这倒不至于,招股都已经开始了,在今天上午之前IPO认购情况都不错,所以现在担心的不是影响上市,而是会影响后期认购甚至破发。” 常安眉头皱了下,“抱歉,我对这方面不太懂,你能具体说一下吗?什么叫破发?” “破发就是指新股发行上市当日就跌破发行价。”叶莉显出难得的耐心。 常安又嗯了一声,这么说她就有些明白了,总之是不大妙,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解决的方案,起码要将影响降到最低。 “叶经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常安问,面容依旧十分平静。 叶莉突然默默拧了下手指,其实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从她的职责出发,她必须合理且有效地解决这件事,并保证将影响降至最低。 “周太太,应对负面新闻,大体也只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解释,否认,澄清,也就是大众所理解的辟谣,但这种方法显然不适合目前的情况。” “嗯,确实不适合。”常安还笑了笑,“毕竟新闻里大部分内容都是事实,我既无法否认,也澄清不了。” “对,我也不赞成采取这种办法,有时候过于消极的应对措施反而会更加激发负面舆论。”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叶莉一时停在那。 常安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表情纠结,似乎一下就猜到了。 “叶经理,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你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我相信你的判断。” 她的眼神十分柔和,纯净,无丝毫忐忑和慌张,反而让叶莉从中看到了一种坚定的信任。 叶莉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信心。 “如果新闻里的内容都符实,我们何不干脆直接面对,向大众承认,与其被动地受舆论牵制,不如由我们来引导舆论!” …… 叶莉走时已经接近凌晨,常安把她送至门口。 “最近几天你要辛苦了,我先代周勀谢谢你!” 叶莉当时已经拉开了车门,正要上车,听到常安这句话后突然停了下来。 很难想象这个时候她还能如此周全礼貌。 叶莉回头,伸手拍了下常安的肩,这是一个稍显亲密的动作,照理实在不符合两人的关系,可叶莉当时就想这么做。 “我没事,这是我的分内职责,倒是你,你会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常安摇头,轻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相信我!”她翻手拍了下叶莉的手背。 你能想象么,她一个受害人,当事人,却要反过来安慰并给叶莉打气。 叶莉后来跟老邓说,我终于知道老板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了,她实在是太有魅力了,不,应该是魔力,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只那么看着你,再淡淡一笑,好像就能帮人治愈好所有的压力。 “我当然相信你!”叶莉从动容的情绪中出来,也牵出一抹笑,“明天等我消息,最晚下午吧,我会把初步方案先确定下来!” 常安挥挥手,与她道别。 车子开出去一小段后叶莉又往后视镜看了眼,常安依旧站在原地,裹着身上的米色披肩,下面是墨绿色绢纺材质的居家裤,凉风把她的短发吹得有些乱,那抹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清瘦。 …… 常安回到客厅,坐在刚才叶莉坐过的沙发上抽烟,结果还没抽完周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叶莉说你答应开记者见面会?你疯了吗?” 大概那边的会议也是刚结束,第一时间就来联系她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反正电话那头周勀的语气很不妙。 常安稍稍蹙眉,“怎么了嘛,对我这么凶!” 她还撒上娇了,周勀一口老血堵胸口,缓了缓,“不是对你凶,常安,你听我说,真没必要!” “真没必要什么?” “你那点事对我造不成影响,就算有也会很小,我承受得起。” “嗯…” “嗯什么嗯!”周勀快要被她气死了,“你别犯傻,这事到此为止,我已经跟叶莉通过电话了,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删掉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法务那边也会查到底是谁捅出来的事,查出来后直接寄律师函,还有你最近要是觉得一个人在国内呆着无聊,来美国也好,让佳卉陪你去哪散散心也行,小芝反正手术也已经做完了,你带着她一起去,给我个地方,我来让人给你安排酒店和机票。” 周勀一口气说了好多,常安耐心听完,静默了一下,“所以你是打算让我逃避?” “什么逃避?这么处理最合理,我比你有经验!”周勀似乎不愿给常安任何挣扎的机会,继而又说,“反正没有什么记者见面会,绝对没有,我再跟你说一遍,最好给我忘掉叶莉出的FUG馊主意!” 他急的都彪脏话了,常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就是不相信我呗。” “不是我不相信你…” “你就是不相信我!” “……” “你不相信我可以顶住压力,也不相信我可以处理好这些事。” “可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你知道正面面对媒体会怎样?特别是现在这个档口,他们会撕了你!” 常安又是噗嗤一笑。 “还笑?” “好,好,我不笑…”她尽量忍着,可是下一秒还是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周勀:“……” “真的很好笑啊,说得好像记者都是飞禽猛兽。” “何止飞禽猛兽,他们吃人不吐骨头。” “那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真把我当小白兔养了?” “……” 周勀被她这软绵绵的调子弄得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常安觉得差不多了,便懒懒往沙发上一瘫,最后干脆躺在上面,又稍稍提了点调子,“喂,你在哪儿呢?” 周勀看了下四周,他刚开完会,一会儿还有一个午宴,所以此时就站在酒店会议室门口的走廊里。 “酒店。” “想没想我?” “……” “到底想没想?” 旁边刚好有个服务生经过,周勀拿手指挠了下额头,侧到一边,“嗯…” “什么嗯嘛,我要听你好好说。” 走廊那头又有几个服务生过来,边聊天边开始撤茶歇桌。 周勀几乎快把自己给摁墙上了,还刻意压低声音,含糊不清的说了个“想!” 常安撅着嘴,嗤了声,“一点诚意都没有。” “……” “不过没关系,我来说给你听就可以了!” “……” “嗯,周勀,我很想你,想抱抱你,摸摸你,最好再亲亲你…” 周勀搓着脸,快要被电话那头软绵绵的声音弄酥了。 常安又咯咯笑了声,“喂,我听叶经理讲你们上市的时间已经定了,按国内时间应该是下周四对不对?佳卉说我以后就是上市公司的老板娘了,想想都有些小激动,所以你加把劲,我等你凯旋归来,嗯,到时候好好犒劳你…” 最好几个字她说得暧昧不清,周勀还没品过味来,常安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他身子捱着墙,心里已经软成泥,转过来,搓了搓明显开始发烫的脸,可是搓着搓着发现不对劲。 他给她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是说服她别开记者招待会,可怎么最后倒被她绕了进去。 “嘶…” 小妮子! 周勀重新拨常安的号码,可任凭他怎么打那边都死活不肯接了。 刚好邓顺林过来,“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走吧!”结果对上周勀一双寒涔涔的眸子。 邓顺林心中一紧,“怎么了?” “你最好警告你媳妇儿,负面新闻处理不好是她的能力有问题,但别拾掇常安开什么记者见面会,不然回去有你们好看!”说完拂袖而去。 邓顺林无辜被殃及,讪讪摸了下鼻子。 “你媳妇儿是媳妇儿,我媳妇儿就不是媳妇儿?” “你说什么?”已经走到前面去的周勀突然回头,一脸恶寒。 邓顺林耸耸肩,“没什么,饿了,我说要吃饭!” 常安从沙发上起来,看着亮了一段时间总算暗掉的手机屏幕,隐隐喘了一口气。 她把手里已经快烧完的烟蒂掐掉,想了想,一字一句拿手机在上面打字。 酒店餐厅,周勀刚落座,手机嘀了声,常安的微信。 她说:「你要相信我!」 周勀知道她言语里的意思,回:「可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那些负面新闻很快就会清理干净,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常安:「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也能承受住后果,但是我不光是为了你,也是我为了我自己!」 这条消息发过去,她又紧接着说:「错了就是错了,做过的事不可能真的抹得一干二净,我也不想再这么遮遮掩掩了,你明白吗?我只有去真的面对,以后才不会被牵制。」 这两段发过去之后,周勀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但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却一直在那。 常安等了一会儿,又发了个卖萌撒娇的小兔子表情过去。 周勀当时这边的午宴已经开始,周遭有人说话,有人聊天,有人在笑,他置身于繁华绚烂的场景中间,心里想的却是常安此时的样子。 她大概会躺在床上,或坐在沙发上,周围没人,四下宁静,然后抱着手机等答案。 许久之后,“正在输入”几个字终于消失了,屏幕上蹦出来周勀的信息。 他说:“你考虑清楚了?” 常安自顾自笑出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了字:“嗯,考虑清楚了,唯独劝你的支持!” 周勀在这边苦笑。 个中道理他又不是不明白,一直逃避掩饰下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但他不是不支持,他只是心疼啊。 他心疼常安要去面对如潮水般的舆论,且是独自一个人。 「我不能说我完全支持,但我可以给你后盾。」 这是几分钟后常安收到的信息,紧接着后面又跟了个表情,是个系统自带的小人,挥着两只手,代表拥抱的姿势。 常安懂了,他不支持,但他可以给她拥抱,即使她从万丈高楼掉下来,他也会在下面接住她。 常安长长舒口气,重新倒回沙发,若这样,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言情海 第320章 我很抱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午饭前叶莉打来电话,说网上形势已经控制住了,关于记者见面会团队也初步拟了个方案,下午会开会讨论细节,如果顺利的话晚上八点之后会来长河找她。 常安只说了声“谢谢,辛苦了”,其余什么都没问。 原本那天常安是约了一个幼儿园招生办的老师,想带小芝去面试,但因为突然曝出来的新闻,她最终还是取消了这个计划。 她知道自己此时大概已经声名狼藉,走出去在马路上可能都会被人认出来,这样以家长的身份带着小芝去见老师,老师会怎么想? 思来想去常安觉得还是先不去了,以免影响小芝以后的入学。 刘舒兰那边也打了电话过来,这是婆媳俩自上次在星巴克摊牌之后第一次联系,大概因为有些难听的话也已经挑明了,所以刘舒兰在电话里也没客气,口吻自然不大好。 不过常安也已经料到了,自己的事被突然曝光,周家算是颜面扫地了,加上周世青还在位上,光“吸。毒”这一点就已经不可饶恕。 刘舒兰直接在电话里把常安数落了一通,当然,语气激动之余也只剩万般无奈和痛愤,毕竟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她一不能把常安怎样,二也无法让时间倒流力缆狂澜,所以到最后更多的是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 常安任由她发泄,不想吵,也吵不过,最后等刘舒兰说得差不多了,她干巴巴说了一声“我很抱歉!”便将电话挂断。 因为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下午常安倒陪着小芝睡了一觉,醒过来屋内一室暗,外面天色都快黑了,原本趴她旁边睡的小芝也不知去了哪。 常安吸了拖鞋下楼,还没走到底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小芝跟谁说话的声音。 “小芝!” “姐,你醒啦?”常安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正陪小芝玩大富翁的常佳卉,怔了下,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来找小芝玩啊!” 小芝冲常佳卉眨了下眼睛,“阿姨来一会儿了,我说你在睡觉,睡得可香了,我就没让她去吵你!” 常安过去摸了下小家伙的脑袋,“你最乖了!” “嘻嘻,那你要不要来陪我和阿姨玩大富翁,你看,我已经盖了好多游乐场!” 常安扫了眼摊桌上的棋盘,笑:“好啊,不过我跟阿姨有点事聊,等聊完再陪你可以吗?” 小芝点头,“一言为定哦!” “当然!”转念又问,“芳姨呢?” 常佳卉:“好像在厨房,给小芝包饺子呢!” 常安:“小芝你要不要去帮帮忙?” 小家伙一听立马来劲,“好的,我这就去!”她从沙发上滑下来,鞋都没穿就往厨房那头跑,等常安再喊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无奈笑笑。 等孩子跑远了,常安才绕到沙发旁边,问:“请假过来的?” “没有,翘了两小时班。” “都说我没事的,你们不用这样!” “你们……?”常佳卉抓到关键词,“除了我还有谁?哦,灏东哥也联系你了对不对?” 常安点头,“他从昨天到现在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辛亏这人不在云凌,刚好有个项目在外地走不开,不然估计也会直接杀过来。 “所以我又要妒忌了,你看看你,前有灏东哥,后有这么体贴温柔的妹妹为你旷工,对了,你那上市公司总裁的老公也给我打了好几个越洋电话,他怕你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让我无论如何要过来看看。” “……” 常佳卉这张嘴一开就关不住,高铭老说她不适合当严谨的建筑设计师,而是应该去做个主持人或者干脆上台讲相声,不过常安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被她叽叽歪歪乱讲一通倒宽泛了不少。 夜幕降临,厨房传来阵阵饺子的香味,常佳卉懒着不肯走了,嚷嚷着要留在这里吃晚饭,吃完之后又拾掇小芝玩,玩什么幼稚的换装游戏,玩到八点多,小芝都要睡了常佳卉却还不肯走。 常安过去催她,她干脆往地毯上一瘫,“我不走了,我今晚留下来陪你睡!” 常安:“……” 她叹口气,怎么会不了解常佳卉的心思呢,她肯定是怕自己压力过重一个人呆家会出事,可是常安觉得无奈又心酸呐,怎么都把她当小白兔看? 她是瘦了点,看上去柔了点,可是她并不弱啊,从小其实就不弱,更何况是现在。 “我真没事,你回去吧,晚了高铭要担心了!” “他不会担心,我来之前就已经跟他发过微信了,他知道今天我会住在这里。” “……” 最后实在没辙,常安只能让芳姨去收拾了一间客房,刚转个身,手机响了,叶莉的电话。 “还没睡吧?我这边细节都已经敲定了,打算现在去你那边面谈。” “好,我等你!” “不过可能要带几个下属过来,方便吗?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出来换个地方谈。” 常安对于叶莉而言,既是丑闻的当事人,也是老板的太太,所以礼仪上还是要注意一点的,不过常安才不在意这些。 “没事,你们过来吧,路上开车小心!” 半小时后叶莉果然到了,带了三个下属,两女一男,看上去都还挺年轻,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 常安把人请进屋,又让芳姨沏了茶水。 起初几个下属还挺拘谨,毕竟是第一次来老板家里,但常安亲自给他们端了茶水和水果,大概是看她面色和善,也没架子,慢慢就放松下来了。 叶莉办事风格也挺雷厉,几句寒暄介绍之后就直接切入正题,助理将带来的材料摊了一份到常安面前。 叶莉先先将大致情况跟常安一条条过了遍,最后说:“这种事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所以见面会就定在明天下午举行,场地已经安排好了,入场的几家记者也都打了招呼……” “等等!”常佳卉终于忍不住打断,“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打算跟媒体正面刚!” 常安唬她一眼,“什么正面刚,我打算开个记者见面会!” “都见面会了还不是正面刚?”常佳卉咬着酸奶的吸管,“这事姐夫同意吗?” 常安:“同意!” 常佳卉:“是被迫同意的吧,难怪他打电话非要让我过来陪你!” 常安:“……” 叶莉咳了声,常安立即把常佳卉止住,常佳卉眼看这么多人在场,也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说是记者见面会,其实也都是提前编排好的,包括哪些杂志和网站媒体受邀,会问哪些问题,甚至连配套答案叶莉的团队都已经帮她一并写好,其实就是造势弄个场合让常安主动澄清一下这件事,而常安要做的就是先把提前拟好的题目和问题都背下来,以免当场因为紧张而出现差错。 常佳卉也拿了一份印有问答的资料看了,看完很真诚的夸叶莉,“叶总不愧是专业的啊,言辞诚恳走心却又逻辑严谨,明天如果顺利的话舆论肯定会往我姐这边倒。” 常安也看完问答资料了,叶莉是想让她在明天的记者会上扮演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特别是陈述部分,虽然承认自己“吸。毒”,但事出有因,并非自己自愿,而是被人胁迫,这样一来大部分人的关注点就会从原本的愤怒鄙夷转化为同情。 用叶莉自己的话说,大众舆论情绪中,同情是最容易被接受的一种情绪。 常安全程几乎没发表什么意见,她给予了叶莉充分的信任。 会议差不多开了两个小时,临近十一点总算结束了。 “辛苦各位了,这么晚还在这里为了我的事加班,我让芳姨做了夜宵,吃完再走吧。” 几个下属不大好意思,不过叶莉倒跟常安算是熟了。 “行,正好饿了,吃点再走!” 常安去厨房帮着芳姨把夜宵端了出来,还挺丰盛,银耳羹,椰糕,还有一大盘荠菜馅的水饺。 吃完已经快要凌晨,常安送他们出去,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又一个个道谢,谢他们为了自己的事奔波劳累,一直等到车子走了她才进屋。 这边叶莉开车出了小区,坐后面的两个女性下属终于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第一次见到周总的太太耶,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对啊,看网上照片以为她应该挺不好接近的,可是真人居然完全没有耶。” “对对对,不光没架子,而且还特温柔特好说话!” “关键是发生这么大事,她居然一点也不慌,不愧是名门出来的,素养和素质跟常人就是不一样,只是可惜怎么就…” 前面开车的叶莉突然咳了一声,“别背地里妄议老板的家事!” 两个女下属互相看了眼,吐吐舌头不敢再往下说。 常佳卉把人送走后往回走,刚进院子就接到了周勀的电话。 他这点掐得还挺准,一猜就知道叶莉前脚走后脚就给他打电话汇报了。 常安也不想多聊什么,只想把会议内容跟他说一下,可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制止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不需要再跟我汇报一遍。” 确实,常安想着叶莉是他的下属,记者会流程和问答及陈述内容肯定要经过老板的同意。 “那你还有其他事吗?” 周勀那边其实也挺忙,但还是忙里抽空关注这边的情况。 言情海 第321章 妈妈做错了事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或者不想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你告诉我,我让叶莉取消明天的见面会。” 常安当时还站在院子里,风口处有点冷,但抬头能看到一片开阔的夜空,头顶正挂着一轮弯月。 “又来了,我都说了,我真的没问题的,再说整个见面会都是提前安排好了,叶经理会为我保驾护航,你不信我总得信你用了这么多年的得力干将吧。” 周勀那边终于笑出声,“行,我现在是说不过你了。” 常安:“那就不说了好吗,明天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需要养精蓄锐,让我早点休息?” 最后是常安先挂了电话,周勀看着慢慢暗掉的屏幕,原本还勾着的嘴角沉了下去。 她总说她没问题,就连刚才叶莉打电话过来也夸她好样的,既不慌也不怕,心理素质非常强,可是天知道周勀此时什么心情。 她越说没事,他越觉得心疼得紧。 常安挂掉电话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却没立刻进屋,而是开始在院子里走,起初只是原地踱步,之后干脆绕着草坪,一圈又一圈的,走到第七圈的时候常佳卉从屋里出来,往她身上搭了条披肩。 “姐,夜游啊!” 常安笑了笑,把披肩裹紧,“想点事。” 常佳卉:“所以还是为明天的记者会紧张?” 常安挑眉:“你觉得我这是紧张的样子?” 常佳卉看了一眼,摇头:“不像。” 常安:“所以啊,我就真是纯粹在这想点事!” 常佳卉“噢”了声,“那我陪你一起想吧,尽管不知道你要想什么!” 常安:“……” 最后变成姐妹俩一起绕圈走,月色之下两人也不说话,但是肩并肩,就连地上的影子也一直黏在一起。 走了大概有十来圈吧,常安总算停住脚。 常佳卉问:“想好了?” 常安:“嗯!” 常佳卉笑了笑,抬手掸灰尘似地在常安肩上扫了遍。 “姐……” “嗯?” 常佳卉的眼神在月色中突然变得幽深柔和,常安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掏心掏肺的言论,结果常佳卉突然缩了下脖子。 “能进屋了吗?TM都快冻死了!”说完双手插兜,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常安:“……” 回屋后各自洗漱睡觉。 常安住二楼卧室,小芝跟她睡,早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睡着了。 常安给她掖了掖被子,自己刚躺下卧室门就被打开了,常佳卉抱着枕头鬼鬼祟祟地进来。 常安蹙眉:“你还不睡?” 常佳卉绕到床前,“姐啊,我想跟你睡…” 常安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直接把枕头往床上一抛,揭开被子就钻了进来,床褥被她震得砰砰响,常安拉了她一把,“你轻点,别把孩子吵醒!” “嘻嘻,我知道!”说完要脱身上的睡裙。 常安又把人拽住,“你干什么?” “脱衣服睡觉啊!” “你身上是睡衣!” “我知道,可我习惯裸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 这厢常安还没回神,常佳卉已经麻溜地把睡裙剥了,抬手把常安往床上一摁,“来吧,睡觉!” 常安:“……” 常佳卉手脚并用把常安缠住,像是在怀里缠了个心爱的玩具,好在她不是真的全。裸,上面留了件小背心,下面是小内内,不过大片皮肤紧紧贴着常安也是够黏糊了。 常安很嫌弃地把人往旁边退。 “别挨这么近!” “干嘛呀,我就要挨这么近,我就要贴着你!” 常佳卉又跟八爪鱼似地缠过来,常安折腾几下也没力气了,只好任由她抱着,最后变成常佳卉四肢交缠住她,她抬头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姐妹俩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呼吸平息下去,常佳卉的手又摸上来,直接隔着睡衣在常安胸口捏了一把。 “喂!”常安躲都没来得及躲,脸都绿了。 常佳卉得逞后迅速闪开,“早想这么干了啊,哈哈哈…” 一声哈哈哈成功把小芝吵醒了,她翻了个身喊妈妈,常安懒得理常佳卉,过去拍小芝的背,“在这在这。”拍了几下孩子又睡了,常安这才瞪过去,“你怎么这样!” 常佳卉噗地笑出来,“平时看你身无半两肉,没想到关键部位还挺有料的嘛,手感也不错哟,难怪姐夫这么多年都对你念念不忘!” 要死,简直越说越离谱了,气得常安要扑过去,可是想想扑过去也不行,她这妹妹越闹越来劲。 “懒得理你,快睡觉!” 常安翻过去面向小芝,一副不想跟她烦的样子,这边常佳卉倒安分了一会儿,可是很快,她把头又贴过来,还在常安后脑勺上蹭了蹭。 “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想跟你睡。” “……” “就八九岁的时候吧,特别想,真的,想睡你那张带着帘子的公主床,想抱抱你那些穿着漂亮裙子的洋娃娃,但最想的还是这样跟你头挨着头,肩膀挨着肩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说会儿话,可惜那时候你对我特冷淡,嗯,特冷淡!” 常佳卉还特意强调了两遍。 常安忍不住笑出来,看来这个妹妹是真的记仇啊,二十年前的事还记到现在,可自己想想,那会儿她确实对常佳卉不热情。 其实她也不光对常佳卉,她对魏素瑛,对常望德,甚至对大院和学校里的那些小伙伴都不热情,当然,陈灏东除外。 只能说她本就是不喜欢跟人亲近,最多也只能保持礼貌温和。 常安咽着呼吸,转过身来,黑暗中姐妹俩的目光直直地触碰到一起。 “佳卉,谢谢你!” 谢谢你小时候容忍我的冷漠疏离,谢谢你长大后愿意迁就我的脾气,也谢谢你这么多年了,不离不弃,可这些常安都没有说,她只是给了这寥寥五个字,可常佳卉心里何尝不会明白,她们二十多年的姐妹感情,从不轻易表达,也不轻易诉说,可这夜肌肤贴着肌肤,犹如一记钟鼎敲下来,哐当一声。 常佳卉把常安的脑袋揽过来摁到自己胸口。 “傻姑娘!” 常安没再挣,尽管常佳卉身上只有一件小背心,尽管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脖子,如此“肌。肤之亲”除了周勀之外常佳卉是第二个,常安心里不适应,可还是忍住没把她推开。 常佳卉就趁机抱了她一会儿,后来姐妹俩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一直聊到靠两点,常佳卉开始打哈欠,睡意四起。 常安还记得她睡着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她头贴常安肩膀,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姐夫要是知道我不光睡了他老婆,还睡他的床,回来会不会打死我……” 说完这句肩头就传来呼呼的轻鼾声,常佳卉睡着了,常安无奈笑了笑,把被子给她掖好。 常佳卉性子糙,也不认床,在哪儿都能睡得很好,结果因为隔夜没有提前校闹钟,一觉睡醒已经第二天上午靠八点了,小芝和常安早就已经不在床上。 她匆匆忙忙起床,套好睡衣下楼,客厅没人,小芝一个人在餐厅吃早饭。 “你妈呢?” “不在家呀!” “去哪儿了?” 小芝似乎并不知道,只眨巴了一下眼睛,刚好芳姨端了牛奶过来,“常小姐,早啊!” “早,芳姨,我姐出去了?” 芳姨把牛奶杯搁小芝面前,回答:“对,一大早就走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 “没说,只说中午之前会回来!” …… 常安那晚几乎没怎么睡,她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内心的涌动,说兴奋或者激动也不为过。 熬到天色蒙蒙亮,她起来洗漱穿戴好,跟芳姨交代一声便出了门。 先打车去了埰岗,到那差不多才六点半,但整个埰岗区却已经醒了,摆摊的摆摊,上工的上工,昼伏夜出的人也开始回巢,有夜班回来的服务生,值班的保安,在声色场所里讨生活的男男女女,他们从这城市不同的角落回到这个地方,或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栽倒在出租屋的床上,或还能强撑着去熟悉的早餐摊喝一碗热豆浆。 这里众生百态,却各有各的艰辛和心酸。 常安沿着巷子往深处去,经过以前常去的那家面馆,这个点已经有很多客人。 常安坐在靠里的一张空位上,还是照例要了一碗雪菜肉丝面,一个人安安静静吃完,吃完去收银台那边结账。 老板娘还认得她,“好久没见你来了啊?” 常安笑了下,“是啊,好久没来了!”她将七块零钱搁桌上,出门碰到老板娘养的那条大黄狗,它估计也认识常安,摇着尾巴到常安脚边蹭了蹭。 虽然已经三月份,但早晨温度还是有点低。 常安裹紧大衣,走到陈阿婆家门口。 陈阿婆这年纪已经没多少觉可以睡了,习惯早起。 门掩着,里头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 常安推开进去,唱戏声音太响了,老太太正窝着身子站水池那刷碗,压根没注意到屋里有人进来,直到常安去把收音机关掉,唱戏声哑然而止,老太太这才回头,先瞄了眼柜子上的收音机。 “阿婆!” 老太太听到声音扭过身来,这才看到站门口的常安。 “诶是珍珍啊,快,快进来!”她也顾不上刷碗了,湿哒哒的手甩了下,直接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过来招呼常安。 “早饭吃过没?” “吃了!” “那赶紧坐!” 老太太去给常安搬椅子,常安摁住,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旁边便是小方桌,桌子上还摆着没吃完的早饭, 山芋粥,榨菜丝,还有几只生煎包。 “阿婆,这生煎包又是峰哥给您买的吧?” 陈阿婆呿了一声,“他才没这孝心,是阿梅昨天上完夜班给我送来的,说是给我当宵夜,你说我晚上哪吃得下这么油腻的东西。” 老太太嘴上嫌弃,可口气里明明是得意的。 常安笑着问:“阿梅对您挺好吧?” “是呐,是挺好,要比吴峰那混崽子强。”这会儿欣慰的样子已经很明显地挂在老太太脸上,不知为何,常安也觉得高兴。 陈阿婆又问:“一大早来这有事呐?” “没有,就是过来看看你。” 陈阿婆眼神定了定,倒也没多问。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七点过了,外面更加热闹起来。 整个埰岗都已经醒了,上班的上班,买菜的买菜,送孩子上学的送孩子上学,又是崭新而忙碌的一天,跟已经过去或者还没到来的无数天并没什么两样。 常安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跟陈阿婆道别,可是走到门口突然又被老太太拉住。 “你等等,忘了还有东西给你!” 她扶着椅子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床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红色包装的东西。 常安大惊,“这是峰哥和阿梅的喜糖?”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本来早该给你了,可最近你也一直没过来,叫峰峰给你送过去,可那混小子说也不知道你现在住哪儿。” 常安连说没关系,把袋子打开,抽出最外边的请帖,请帖一看也是花了心思的,镂空花纹中间印了吴峰和阿梅的结婚照。 常安:“三月初八,快了啊,就下个月吧?” 老太太:“对,还有二十来天。” 常安笑,虽然除夕那天过来吃午饭就已经听到了两人要结婚的苗头,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挺突然的,我以为要到五一那会儿呢。” 老太太还是笑,却突然压低声音:“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不行呐,肚子等不了。” “肚子?”常安起初还没明白意思,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阿梅怀孕了?” 老太太笑得嘴巴都瘪了,还给常安比了两根手指,“快两个月了,再过段时间就要显怀,所以才赶着要尽快办掉。” 常安从震惊中回神,“阿婆,恭喜啊!” 难怪老太太这么开心,原来是要抱重孙了。 “同喜同喜,等峰峰结婚了,再生个大胖小子,我哪天闭眼也能下去跟他爷爷交代喽。” 老人到这岁数大概也没什么其他可盼了,无非就是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常安突然握了下陈阿婆枯瘦的手臂,“说什么呢,您要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好好好,借你吉言,一定!” 此时巷口有微风吹进来,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从门口跑过,一看就是顽皮的性格,嘻嘻哈哈打闹了一路,拐个弯不见人影了,却还能听到叫喊声和欢笑声。 常安不知为何,突然热泪盈眶。 她从陈阿婆屋里出来已经又是十分钟之后,往巷口走,暮色已经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晨春日的阳光。 巷子里就更热闹了,在门口洗衣服的洗衣服,刷牙的刷牙,还有女人打骂孩子的声音。 “嘀嘀嘀…” “让让,麻烦让让!” 身后有人急喊,常安赶紧退到旁边,开着电动三轮车的小哥从身旁窜过,车子和衣服上都写着XX快递。 常安惊魂未定,又听到前头有人冲楼上喊,“老三家的,老三家的在不在?” 呼声刚落,二楼屋里开了一道窗,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冒出颗脑袋来。 “干啥大清早鬼嚷嚷!” “前头XX超市白菜打折,九点之前八分钱一斤,限量,得抢!” “行行行,你等我拿个钱一块儿去。” 前秒还在骂人,后一秒已经为了八分钱的白菜冲下楼,身上还穿着睡衣,形象邋遢,不过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两个女人并肩往外走,不,应该是跑,那架势像是要去超市大扫荡。 常安忍不住笑了声,她不是取笑,更不是嘲讽,而是真的想笑,为这里努力又彪悍的人们,也为鲜活而又真实的人生。 走到巷口又经过那间小超市,门已经开了,正好没生意,老板娘照例端了张板凳坐门口玩手机,见常安过来瞄了眼。 常安从她眼神中就已经知道她肯定看了网上的爆料,不过常安也没感觉到自己有多介意,相反,她主动向对方微笑:“早!” 这是她在这住了一年多,买过无数次烟的地方,却是第一次跟老板娘打招呼。 老板娘的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复杂,原本是轻蔑,继而是震惊,最后尴尬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买烟啊?” 常安又笑了笑,摇头,“我不买烟,打算戒了,就跟你打个招呼,你忙吧,再见!” “……” 常安两手插大衣兜里,就那么慢慢从小超市门口走了过去,老板娘当时的表情真的…真的很有趣。 常安从埰岗出来后往路口走,那位卖花的阿姨果然在。 “姑娘,又来买花啊。” “嗯。” “今天是送人还是自己拿回去摆。” “送人,送给我妈妈!” “那阿姨给你拿几枝好东西。”她从手边一个小桶里扯出来三支向日葵,“这花怎么样?暖房里出来的,我今天就拿了这三支。” 常安想着其实应该买菊花,可这种偏向性太强的话小车上也没得卖,再看一眼女人手里拿的向日葵,大盘的黄色耀着光,似乎也不错。 “好,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嘞,再给你配点其他花。” 几枝雏菊,几枝康乃馨,又加了几枝干花进去,向日葵便被拢在中间,扎成一束倒也挺漂亮。 常安付了钱,打车上路,一个小时后抵达锦屏山墓园。 工作日,园内人很少,常安直接去了薛冰的墓地,她把花放到墓碑上面,双手插兜,在那站了足足大半个小时。 早晨叶莉收到过常安的短信,告知她上午要去见几个人,约好中午十一点之前她会直接去凯莱酒店会面。 凯莱酒店便是常安这次召开记者见面会的地方,可是这都快十二点了,还是没见着常安的踪影。 叶莉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可是一直没人接,下属都说怕是人躲起来了吧,不敢出来面对媒体,可是叶莉觉得不大像。 尽管她跟常安也不算数,但这两天打交道下来,觉得她不是那种一句不交代就撂摊的人。 “你们在会场盯着,我去给周总打个电话。”叶莉拿了手机出去,门一开,常安迎面进来。 “叶经理,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她敞着大衣,气息有些喘。 叶莉定了定,立马回神,“没事没事,时间刚刚好!”说完回头跟团队招呼,“周太太到了,先安排化妆!” 叶莉为这次记者见面会包了一整个会议厅,旁边有化妆室和后台,不过也不是什么演出,造型很简单,无非是把常安的头发吹了下,描了个眉,又抹了很淡的口红,甚至连衣服都没换,镜头里看着就是纯素颜。 弄完之后叶莉进来,绕着常安看了圈,“就这样,这样挺好,柔弱又不失干净!” 见面会的时间定在下午一点半。 常安坐在后台等,能够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 叶莉要在现场安排工作,留了个助理陪着常安,是个年纪挺轻的小姑娘,昨晚也去了长河开会,跟常安不算陌生了。 “周太太,要不您喝点水!” 她去拿了瓶矿泉水过来,常安道了谢,又问:“外面媒体是否已经都来齐了?” “差不多了吧,还有半小时就得开场了,您紧不紧张?” 常安摇头,没说话,这时外面又来了个人,把这留的最后一个助理也叫走了,一时后台就剩下常安一个人。 手机响,长河宅子里的座机。 “喂…” “妈妈,你去哪儿了呀?”电话那头传来小芝稚嫩的声音。 常安笑着回答:“我在外面,有点事。” “什么事呀,我今天起床就没见到你。” 常安想了想,该怎么回答孩子呢,最后说:“妈妈做错了事,需要过来跟别人认个错。” “那别人会原谅你吗?” 常安又顿在那,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不知道,但是没关系,做错事不被原谅很正常,可是妈妈必须有认错的勇气!” “嗯,说得对,妈妈最勇敢,像小芝一样勇敢!” 童声稚语,却瞬间将常安治愈,她一下笑出来,“对,妈妈要向小芝学习,要像小芝一样勇敢!” 言情海 第322章 记者见面会(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了,意味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常安独自坐在后台的小房间,像是在另外一个封闭的世界中。 手机上有常佳卉发来的信息,也有陈灏东的,他们给予她鼓励,给予她勇气。 临开始大概还有十分钟,周勀终于打了电话过来,免去一切客套,他肯定十分清楚她现在的处境。 周勀:“我知道现在劝你也没有用了,就随便说两句吧。” 常安:“嗯。” 周勀:“不需要太紧张,照着叶莉给的稿子说就行,今天过来的媒体都是跟荣邦有合作关系的,叶莉跟他们也挺熟了,不会为难你。” 常安:“好的。” 周勀:“也不必想着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如果真说错了什么,你别有压力,真的,你这点事对我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常安:“我知道。” 之后便是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隔了一会儿常安先开口:“你在那边也会看的吧?” 周勀明白她的意思,这场记者见面会是全网直播。 周勀:“会看!” 常安:“那你就应该相信我。” 周勀:“我相信你。” 常安噗地笑了声,“听你这口气比我还紧张,我完全感觉不到你的信任。” 那边周勀扶额,似乎也很轻微地笑了笑,却是苦笑。 他嘴上说着没事没事,邀请的记者都是自己人,可是鬼知道真正面对的时候有多难,没人能真的完全预料整场情况,也没人能够保证每个记者都听话懂事,常安以前也从没面对媒体的经验,没想到第一次站在镁光灯下居然就是为了这种事。 她该有多难啊,周勀想想都心疼,可是这种“心疼”他不能让她感觉出来,只能装成没事人一样。 周勀掐了下眉心,说:“周太太,我是真的相信你!” 常安收了笑容,眸光变得坚定,“好,周先生,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 其实到这种实话,所有的语言安慰都是空谈,时间也不多了,有人进来。 叶莉见常安在打电话,用嘴型问:“可以了吗?快开始了!” 常安这边立马跟周勀打招呼,“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先这样?” “嗯。”那边深夜闷闷的,却没挂电话,隔了两秒他又说:“我让叶莉给你订了张去伦敦的机票,明天晚上飞,所以不管这次见面会情况如何,完了之后你可以回英国玩几天,我这边要是能抽出时间,去英国找你。” 常安怔了怔,这是什么操作?她回头看了眼叶莉,叶莉不明所以,没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那先这样!” 她挂断电话,起身问叶莉:“周勀让你给我订回英国的机票了?” 叶莉这才意会她刚才的眼神,立马解释:“对,昨天半夜接到他的电话,他是怕这次记者会的效果适得其反,到时候你的处境更糟糕,所以不想让你留在国内。” “……” “起初他是让我给你订去美国的机票,不过那边也是漩涡中心,上市在即,你去了媒体更不会放过,所以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去英国吧,那边你熟悉,也可以见见朋友,周总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叶莉只是把他的意思转述了一遍,言下之意,无论记者见面会结果如何,结束之后常安可以换个地方,先把风头避了再说。 常安知道周勀这是在为她打算,可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看吧,他就是不相信她能独自处理好这些事。 “周总真的很在乎你,他说这次见面会的结果不重要,就算这件事真的对公司上市有什么影响,损失后期也能想办法弥补,但是他不希望你受到第二次伤害,所以…”叶莉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周太太,你知道我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来召开这次见面会吗?如果你真的因此受到什么委屈,我估计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后面一句话看似在开玩笑,但叶莉言辞诚恳,就这两天周勀在电话里对她的语气,怕是他太太受一丁点委屈,回头他真能把自己踢出公司。 常安笑了下,“不会,我保证!” 这时助理推门进来,“叶总,差不多了吧?” 叶莉再度看向常安:“准备好了吗?” “嗯!” 造型师过来又帮常安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她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素白面孔,柔软的短发,大衣脱掉了,只剩里面一件高领针织衫,奶白色,宽松慵懒的版型,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踩了双浅口平跟皮鞋,浑身上下连件首饰都没有,素得不能再素。 “叶总?”助理给叶莉使眼色。 叶莉握了下常安的手,常安转过身来,“好了,走吧!” 叶莉却抓着她不放,“真的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上台?” “不需要,我没问题!” 今时今日,她必须有勇气一个人去面对和承受外界那些舆论责难。 叶莉见她目光笃定,心口微动,有担忧,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动容和敬佩,敬佩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女人,体内却似乎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好,那我坐台下,不过如果中途有什么问题,你给我使个眼色,我会见机行事。” “好!” 叶莉最后握了下常安的手,“走吧!” 助理要充当司仪角色,在整场记者会上串场,所以她走在前面,常安跟在后头。 穿过不算宽敞的后台化妆间,到了门后面,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人声。 “要上台了,准备好了吗?” 常安最后调整了一下情绪,点头:“可以了!” “那我开门了。” 随之助理把门拉开,鼎沸声音如潮水般铺面而来,两人一前一后出去。 “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 随着两人步入会场,议论声小了一点,常安只听到耳边啪啪啪闪光灯的声音。 助理带她走到台中央。 台子也是叶莉特意叫人布置的,摆了简约的桌子和沙发椅,桌上还准备了茶水,精巧的小瓷瓶里插了一枝新鲜的白玫瑰,为的是能够调和整场气氛,不至于把这次见面会弄得过于刻板,也为了能够在如此场合之下尽量营造出一种宽松的感觉,利用常安交流。 这场见面会从提案,筹备到最终上场,常安其实都挺感激叶莉的,因为随处可见她为自己花的心思。 “麻烦各位静一静。”充当司仪角色的助理开口,预示着见面会要开始了,台下记者席上渐渐消声。 之后是简单的开场白,由助理起头,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她只是背下来站台上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助理便下去了,独留常安一个人站在台上,她目色往下扫了眼,偌大的会议厅座无虚席,而在后排靠门的角落,俨然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常佳卉,高铭,陈灏东,还有魏素瑛… 常安一时呼吸都漏了一拍,没想到他们全都来了,居然也没提前跟她说一声,真是过分,而坐在后排角落的几个人也正看着常安,尽管隔了一整个会议厅,但似乎彼此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特别是常佳卉,她今天还特意穿了件很显然的橘黄色卫衣,伸出手来突然朝常安比了个拳头,那是“加油”的意思。 常安忍不住扬唇一笑,她又不是上战场,而这个笑容一出来,底下啪啪啪一连串闪光灯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这是记者见面会,下面这上百家媒体还在等着她开始。 于是常安默默又吸了一口气,走至台子中央,她一动,底下几乎是草木皆兵,常安便在满室频频亮起的闪光灯下,朝着媒体席深深鞠了一个躬。 “各位下午好,我是常安!” 简简单单几个字,声音不算洪亮,但通过话筒经由四周音响设备最终回荡在整个会议厅内,音色显得相当稳。 底下坐第一排的叶莉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似乎真的不怎么紧张。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感谢各位从百忙之中来参加今天的记者见面会,介于网上这几天的一些新闻,原本只是个人私事,远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但为了避免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我还是想借此机会能够亲口说明,也希望能够借在座各位的镜头和笔,将今天我说的话,陈述的事实,公平客观地传递给舆论大众。” 这是叶莉团队事先拟好的说词,借而引入常安澄清部分。 常安说到这停了停,目光落于前排,叶莉伸手偷偷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说她好样的,继续保持。 “下面是陈述部分。”常安把目光收回来,继续面向记者。 “这几天网上关于我的新闻,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我三年前被绑架,失踪了三年,这段时间吸。毒,戒。毒,包括被曝光的那些照片和影音视频,我承认,大部分都是事实!” 说完台下一通唏嘘,尽管之前已经打好招呼,也知道网上曝光的那些事应该都是真的,可冷不丁听当事人亲口承认,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言情海 第322章 记者见面会(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会议厅内又一波巨浪般的闪光灯,前排有个记者没控制住,站起来问:“能否具体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另一个记者见状提醒:“还没到问答环节!” “对,还没到问答环节,麻烦各位先等等!”助理在下面拿着话筒说,以防止一开始场面就失控,好在大家都算守规矩,很快就平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和镜头再度聚焦到台上。 常安当时还站着,她突然笑了笑,问:“能让我坐着讲吗?可能这个故事有点长。” 这句话是团队准备的“剧本”里没有的,不过此时讲出来并不突兀,且好像一下子缓解了有些紧张的气氛。 台下有个年轻女记者喊:“可以,坐吧,我们会好好听故事!” 这句说完更多人笑了,常安也朝那位年轻女记者笑了笑,“谢谢!” 她缓步走到沙发椅坐下,双腿交叠向一侧微斜,肩膀放平,腰肌放松,背脊却挺得很正。 这是标准的淑女坐。 下面助理在旁边跟叶莉咬耳朵:“不愧是名门出来的,你看就算不化妆,随便穿件毛衣往台上一坐,那气质也是万里挑一的。” 叶莉点头表示认可。 此时台上的常安已经拿起桌上几张纸,是叶莉团队事先给她准备好的公关稿,她把那几张纸拿起来。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记者见面会,无非就是当事人出面澄清一些事,记者再按照之前与荣邦的沟通问些问题,所以常安拿着稿子读也没有问题。 记者拭目以待,摄影机位都就绪了,只等着她开始,可是她把手里那几张纸随意翻了翻,突然抬头面对媒体席:“其实来之前我先生的团队已经帮我准备好稿子了,我今天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都有规定。”说完她把手里密密麻麻的几张纸举了下,“你们看,团队很辛苦的,连夜弄了这场见面会,还怕我上台紧张忘词儿,把稿子都打印出来了,我一会儿照着念就行。”说到这常安笑了笑,笑得特别温柔淡然。 底下记者以为她是故意调解气氛,很配合地也跟着笑。 坐在叶莉旁边的助理却一脸紧张,眼睛盯着台上,嘴里悄悄问:“叶总,她这是要干嘛呢!” 叶莉手指拽了下,没出声。 下一刻,常安继续说:“不过我既然决定坐在这,你们也愿意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我,我觉得光念稿子实在没什么诚意,不如我说点真话吧。”随之她将手里的稿子往桌上一扔。 众媒体:“……” 当时整个会议厅只听到抽气声,之后是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但只持续了几秒,紧跟而来的是雷鸣般的掌声。 后头也不知道哪家记者冲常安吼了一句:“好,就应该讲实话,我们都愿意听实话!” “对,要听实话!” 下面接二连三起哄,原本有些压抑的场内情绪一下子被撩得高涨起来。 助理脸色刷白,问叶莉:“她要干嘛?她疯了吧!” 叶莉没说话。 助理把耳麦戴上,“我让她停下来!” 通过耳麦可以跟台上的常安通话,助理都急死了,怎么能不按剧本演呢,可是旁边一直紧盯台上的叶莉却拉住她,“暂时不用,听听她说什么吧。” “可是…” 叶莉使了个眼神,助理也只能作罢。 常安等场内消停一点了,她重新开口:“其实团队要求我今天扮演的角色是受害者,先博取在场各位同情,再借由你们的笔把这种情绪传染给整个舆论,这样我就能顺利为自己的行为脱罪了。” 底下又是一通抽气声,记者之间开始交头接耳,大概是觉得这位周太太真是什么都敢讲。 “疯了疯了!”助理简直绝望,已经知道常安完全不打算按着剧本演了。 叶莉制止她:“别说话!” 台上的常安还在继续:“…可是我不想,我逃避了三年,走到这一步,愿意在风口浪尖站出来面对媒体,如果还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博取同情,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今天要做的不是澄清什么,而是以当事人的身份给大家交代一个事实!” 常安说到这停了停,因为底下的议论声实在太大了,伴随议论声的便是啪啪啪按快门的声音。 后排常佳卉盯着台上,其实隔得有些远,但她依旧能看清常安眼中蕴含的光芒。 “我姐真是牛逼啊!”她忍不住感叹。 魏素瑛笑了笑:“从小她就能拿主意。” 始终不发一言的陈灏东看着台上的常安,她被围在灯光,相机和摄影机中间,还是瘦,还是苍白,且还是独自一个人,可是他突然不再为她揪心了。 他相信此时的常安已经刀枪不入,有足够的勇气来抵挡责难和质疑。 台上常安继续说:“首先我不想为自己脱罪,也不想误导你们,我确实碰过毒。品,从被迫注射第一针到后来住进天佑戒。毒医院,中间有大概三四个月的吸。毒史,也就是说,除了第一针被迫之外,后来那么多次都是我的主观意识,没人强迫我,也没人逼我,完全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吸而已。” 啪啪啪,没人说话,场内只有疯狂闪烁的闪光灯。 常安默默在膝盖上揪了下手。 “所以今天第一件事我必须先道歉,为那荒唐又错得离谱的三个月,也为我自己,我在这里郑重道歉,并将深刻且长久地反省!” 常安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弯腰对着台下镜头又深深鞠了一个躬…… 地球另外一边的某间酒店套房,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周勀坐在电脑前面,看着网络直播中的常安,她素淡瘦弱的身影,独自站在数百家镜头和媒体前面,那一个弯腰鞠躬,诚恳且坚定。 周勀艰难地吞了一口气。 行啊,她居然不按事先给她准备好的稿子念,这算即兴?可是转念一想,她是常安啊,总是带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四处招摇撞骗,关键时候却能杀你个措手不及。 画面镜头又刚好扫过媒体席,叶莉及几个部门下属的脸一闪而过,大伙儿脸上个个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周勀突然就笑了,好样的周太太,看来你成功诓了我整个市场部,估计这会儿主办团队都已经慌得一逼了,又不能中途冲台上去喊停。 常安鞠完躬,抬起头来,整场乌压压的人头中频闪着亮光。 她不愿去看这些人的表情,带着激动也好,亢奋也好,鄙夷或者欣慰也罢,她只是借这场合说些自己一直想说但没机会说的话。 这时底下又有人喊:“刚才听您说您曾被人胁迫注射过毒。品,能否具体说一下当时什么情况?到底是谁胁迫您?” 喊话的人是之前那位年轻的女记者,常安对她印象不错。 “好!”她又退回到椅子边坐下:“这就要从三年前那起绑架案说起了,想必在场各位多多少少应该也都知道一点。” “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当年这事闹得很轰动!” “……” “……” 台下记者三三两两地接话,富商太太,绑架,巨额赎金,撕票,光这几个关键词就已经够劲爆了,所以当年的绑架案确实闹得满城兼知,大部分网友都知道,更何况是这些记者,估计前因后果都了如指掌。 当然也有一些年轻一点的记者不清楚,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但现在网络发达,很多信息在网上随便搜搜就出来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常安顺着往下说:“是挺轰动的,当年绑匪要八千万赎金,后来‘撕票’,一直到绑匪落网宣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持续了大半年时间。” “对,我当年跟踪过这起报道,后来听说绑匪跟您有私怨?”另一位年长一点的男记者问。 “是有一些私怨,导致他怀恨在心,最终伙同另外几个人一起策划了绑架案,他们当时的目的应该是索要赎金,还是为了求财,可是中途有人公然报了警。” 常安说到这顿了顿,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何灵和方如珊供出来,可是想想还是算了,除了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所以最后她也只是一语带过。 “当时我先生已经凑足了赎金,也部署好了怎么把我救出来,可大概是报警惹怒了绑匪,他们临时更改了计划,把我绑在一艘渔船上,船上装了定时炸药。” 底下一阵哗然,不过这部分三年前的报道也有提过,当时常安“已死”,在逃的绑匪也都落网了,庭审过程中有人招供了这部分经过,在座记者也都知情。 “一旦报警,绑匪就是亡命之徒了,所以当时他们只能搏一搏,如果运气好,能顺利拿到赎金然后脱身,那么我是死是活对他们根本不重要,如若运气不好,他们被逮捕了,我被藏在哪还能成为他们手里最后一个筹码,只是很可惜,交赎金的时候警方大包围,一共四个绑匪,一个逃了,一个重伤昏迷,一个当场死亡,就剩一个骨头最硬的还能开口讲话。” 这些细节是后来常安脱险之后自己看新闻才知道的,她猜测当时那种情况,警方大概也是素手无策了。 “据说骨头最硬的那个是惯犯,之前已经策划过一起绑架案,当时刚从牢里出来不久,所以他一口咬死不肯透露我被藏哪儿,我一点都不奇怪!” 这种人通常都有过重的戾气和怨气,甚至带有报复社会的心态,因此在明知自己落网之后再无翻身余地的情况下,拉个垫背给自己陪葬也是舒坦的。 “很不幸,炸药定时是三个多小时,凌晨左右,等我先生带人找到岛上的时候时间刚好用尽,那艘船直接炸了,后来新闻报道海警在附近海域搜了一星期,除了打捞到一些渔船遗骸之外一无所获,于是警方不得不下了结论,绑匪撕票,我已经葬身火海。” 说到这底下有人又开始议论,大致意思是警方当时下定论太草率。 常安说:“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不过这点上我先生好像很固执,我后来看报道,他雇了二十多艘打捞船,在海上找了我整整一个月。” “何止一个月!”底下有记者起哄,“我记得起码小半年的吧。” “对,我也记得应该不止一个月,当时在网上可是一度被传为佳话的。” 富商太太被绑匪撕票,葬身大海,富商却固执地不肯接受太太已经过世的事实,执意雇了搜救队在海上找,找啊找,明知道不可能找到,却还要一意孤行。 嗯,想想是挺感人的。 常安不禁又笑了笑,“好,就当小半年吧,为这事前段时间他没少跟我生气!”说这话时她眸光在灯光下面转了转,眼波流转间,嘴角含笑,星眸璀璨。 镜头很精准地抓了常安一个特写,周勀看着屏幕上的女人,发涨发沉的心思一下子就软了几分。 可以的,她居然还敢在这么多记者面前数落两人的私事。 后面常佳卉轻嗤一声,“我姐脸皮真是厚了啊,公然在这么多媒体前面撒狗粮!” “什么撒狗粮?”魏素瑛不懂这些网络用语,常佳卉也不高兴解释。 陈灏东轻剐牙槽,“嗯,脸皮确实比以前厚。”以前她在公众场合被牵下手都要脸红的。 这时自然有记者要问了,“周先生是不是气您失踪了这么长时间?” “您当时在哪,是受伤了还是自己躲起来了?” “当时您在那艘爆炸的船上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失踪三年?是否跟吸。毒有关?” “……” “……” 一时之间好多记者站起来抢着问问题,场面有些失控,叶莉助理赶紧端起话筒说:“麻烦各位先安静一下,还没到问答环节,至于你们的这些疑问,相信周太太稍后也会给各位一个清晰且合理的解释。” 耐心好一点的记者听完还能规规矩矩坐下来,耐心不好的反而冒着脖子继续问,毕竟已经到了整场的一个关键疑问点。 助理见状有些急了,低声问:“叶总,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彻底乱掉,您看怎么办呀。” 叶莉挂上耳麦,对台上的常安说:“别停,继续往下讲!” 常安接到信号,声音抬了几分:“麻烦各位安静一下,关于你们的问题我都会一一给出答案,所以不要急,能否听我先讲?” 大概是常安始终不急不缓的口气在这种场合之下更具备震撼力,一时厅内议论声和说话声就降了七八成。 常安重新调整了一下口气,“好,我知道你们都好奇,当年明明我没有被炸死,为何这三年一直不出现。”说完重重喘了一口气,“嘘,终于讲到这里。” 她朝前面一排镜头笑了笑,“前面说过,当年主谋策划绑架的绑匪跟我有些私人恩怨,所以他把我带上船后,给我注射了一针。” 一下子场内哗然。 “是毒品吗?” “就是您之前说的被迫注射的那一针?” “他为什么要给你注射毒品?” 又是接二连三的问题,助理拿着话筒发话,记得快要跳脚。 常安抬手压了下,“海。洛.因!” 众媒体:“……” 常安再度开口:“他给我注射的那针是海。洛.因,传统毒。品中据说心瘾最重的一种,他没想用那针要我的命,所以剂量控制得很好,一针下去之后我只感觉到晕眩,可是当时我并不清楚自己被注射了毒。品,后来就是跟之前陈述的一样了,他把我绑到船上,设置好定时炸弹,最后船炸了,新闻上报道我应该是尸骨无存,所有人都觉得我在那起爆炸中丧生了,可是很幸运,或者说我的运气还没背到家,我在爆炸前被人救了。” “救我的是附近渔村的渔民,因为绑匪去码头偷了他的船,他熟悉海域,找到船的时候顺便也找到了我,把我从船上救了下来,以至于这么多年我还在庆幸,要感谢当年策划的绑匪没有直接把那只炸药包绑在我身上,而是绑在了船尾引擎上,不然你们想想,救我的渔民也不是拆弹专家,我大概真的只能被炸后沉到海里去喂鱼了。” 常安说这段的时候完全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表情轻松得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可当年明明是九死一生啊,究竟要抱有怎样的心态才能在讲述这些时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底下又是啪啪啪一串快门声,却再也无人抢白抢问了。 常安继续往下说。 “救我的渔民姓丁,全名丁守权,潼海焦淳人,也就是丁小芝的父亲。” 继而又是一片议论声,常安刻意停了一下,看着底下交头接耳,大约隔了半分钟她才再度开口:“可能你们也已经猜到了,丁小芝就是我领养的那个小女孩,当年我被他父亲救上岸的时候她才只有三四岁,我承认,我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跟这对父女住在一起,但并不是网上说的同居关系,至于我被救后为何不回来…” 镜头里的常安突然不说话了,目光像是越过重重人海,一下子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关键时刻就卡这?” “……” 底下开始交头接耳。 助理见着常安的表情似乎跟刚才不同,有些异样。 “叶总,她这是…怎么了?” 叶莉又等了几秒钟,压低声音通过耳麦提醒,“周太太,您有什么问题吗?” 耳边的声音提醒了常安,她把思绪拉回,视线一下子又回归到眼前的人山人海。 “抱歉!”她低头,沉沉缓了一口气,再度抬头时情绪似乎好转了一些。 她说:“可能整件事,这么多报道,真真假假,却几乎没人写过我当年被绑架的时候已经怀孕。” 底下记者一片哑然,但并不是没人写过啊,当年绑架新闻一出,都说一尸两命,所以公众应该知道常安当时是怀着孩子的,可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猛地现身,谁还记得她当年腹中有条生命? 之前那个女记者像是猛地回味出什么,拿手捂住嘴不啃声。 常安低头又续了一口气。 “当年我被救上岸,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被丁守权送到镇上医院做了手术,手术过程很痛苦,对我影响很大,所以头几天我根本下不了床,也暂时没力气跟家里人联系,更可悲的是我开始出现戒断反应,当时我还不能确定,但是丁授权告诉我,这就是海。洛.因的戒。断反应,因为他前妻也有毒。瘾,他有经验,所以看我一眼就能判断出到底是什么问题,再联想被绑上船的时候被注射了一针,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段常安说得有点慢,因为尽管自己不愿去回忆,但是脑中还是会不断浮现出当年的场景。 “当时孩子已经没有了,我又意识到自己染了毒。瘾,那种情况下实在没办法回去。” 怎么回去?至少在她当时的骄傲中,她没办法带着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尊荣回云凌。 “我当然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吸。毒的人,想都不能想,所以我最初就决定要戒的,也下了决心,本以为不难,我当时也只是被注射过一次而已,可是后来发现还是自己太天真了,那是海。洛.因,沾一下就能上瘾的,不安,焦躁,忽冷忽热,出汗流鼻涕,那种感觉就像什么呢…”常安目光放空,试图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自己当时的感觉,可是最终摇头。 “说不具体,但是最深刻的就是痛,痛得好像浑身每块骨头都裂了,但是丁授权告诉我,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他有经验,一般36个小时之后才会达到高。潮,到时候大小便失禁,生不如死,就如之前网上曝光的那些照片一样,我在天佑医院留下来的资料,里面的我面目狰狞,那是真的,我切身经历过,人鬼不像!” 言情海 第323章 记者见面会(三)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这是一段很沉重的陈述,常安说得有些慢,场内除了快门声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声音,就连之前相互议论或者交头接耳的记者都不说话了,大家都在盯着台上的人,等着她如何说,怎么说。 周勀点了一根烟,手指抵住额头。 其实两人从重逢到现在,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且之前周勀顾虑常安的心情,一直也不敢细问当年她被救之后的细节,所有信息都是之前她在天佑医院门口对他讲的那些,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至于她做的那个流产手术,后期戒断时的痛苦与挣扎,常安之前对周勀说的时候都是一语带过。 尽管周勀也知道过程肯定很艰辛,但是现在听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口描述出来,带给他的感触还是全然不同的。 她当年流产,痛失孩子,又独自躲在小渔村被迫接受自己沾染毒。瘾的事实,光这些,周勀只要想一下都觉得心疼,可她却要一件件去切身经历。 当年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周勀看着屏幕上的常安,剪了短发,消减清瘦,可是面对这么多记者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丝毫慌张。 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真的什么都能扛。 鬼知道这三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是她就真的这么熬过来了。 周勀抽着烟,手从额头下滑下来抵住薄唇。 直播还在继续。 “…我第一次戒断反应就很强烈,骂人,摔东西,呕吐,腹泻,抽风,到后来基本就已经处于无意识状态。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一直不大相信网上那些关于戒毒禁毒的宣传,不相信小小一撮粉就能完全控制人的意识,我也一直自诩是意志力很强的人,可真要经历过才会明白,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别说自控,瘾上来的时候就连好好说话都办不到,满脑子想的都是给我一点吧,随便让我做什么,只要给我一点,哪怕那一点会让我当场丧命…” 常安别过头去,这是她第一次躲避镜头。 周勀捏烟的手掌盖住半边有点僵麻的面孔,画面里的常安坐那低着头,镜头刚好切到一个面部特写,常安肩膀沉了下,抬起头来,周勀看到她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后来丁授权跟我说,是我求他的,我跪在地上扒他的腿,他心肠软,刚好因为前妻的关系又有渠道,所以给我去弄了一点,我……” 常安说到这突然停住了,再度埋头,镜头里只看到她一个低垂的身影。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底下记者从安静聆听变成了低声私语,再从低声私语变成大声讨论。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答案,尽管这个答案已经公布于世了,可是他们都想听她亲口说,亲口承认,就好比明知道她身上有伤口,被衣服遮住了,也知道那伤口有多狰狞,可还是想看她亲手把衣服撩起来,自己把伤口露出来示人,这样才更令人激动亢奋。 台下镜头都在等着,所有记者也都在等着,甚至于整场见面会他们好像就等这一刻,可是常安迟迟不出声,一段忍耐之后有人开始抱怨,催促,甚至骂咧。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宽容和善良,可是无奈台上的常安埋头就是不出声了。 常佳卉拽紧拳头,“太欺负人了!” 是啊,真的太欺负人了,可是到这一步没人能替她扛了啊。 后排陈灏东脸色发沉,牙关咬紧,耳边回荡的都是斥责声,他“嗖”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干嘛!” 常佳卉被他吓了一跳。 陈灏东绷着脸,“我上去把她带走!” “你能带她去哪儿?” “随便哪,反正别在这就行,妈的都一帮什么玩意儿!”陈灏东说完就扯了自己脖子上挂的入场证,起身要往前挤,常佳卉怔了下,魏素瑛赶紧提醒:“快把人拦住!” 常佳卉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拽住陈灏东,低吼:“她已经够难堪了,你还嫌不够乱吗?” “所以就这么干看着不管?” 陈灏东是见不得常安受这委屈的,甩开常佳卉又往前走了一段,后边高铭见状也赶紧挤过来,帮着常佳卉拉人。 高铭毕竟是男性,力气要大很多,以至于陈灏东一左一右都被他们两人牵制住。 “松手!” “冷静一点。”常佳卉说。 “这么多人都在逼她,你冷静得了?” 常佳卉咽着气,又看了眼台上,常安依旧埋着头,她短发松软,两边挂下来几乎挡掉大半脸,只看到一个黑亮的头顶。 明明刚才她状态还挺好的,甚至从开场到现在都挺稳,怎么一下子就变这样。 妈的常佳卉觉得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但她还是选择相信常安。 “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给她一点时间,再给她一点时间,你先别添乱!” 最后陈灏东还是被常佳卉给拽了回来,此时场内已经快要失控。 前排工作人员个个急得团团转。 助理问:“叶总,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呀! 叶莉一咬牙,自己站起来,“抱歉各位,麻烦静一静,能否给我们当事人一点时间和耐心?”说完这句,场内稍微消停了一点,叶莉赶紧又举着话筒问常安:“周太太,需要休息几分钟吗?” 周勀当时已经抽完一根烟,浑身僵硬坐在那,他好像也已经忘了时间,视线就一直紧盯着屏幕。 场内已经有些混乱了,常安却一直垂着头,镜头拍不到她的表情,往四周扫了扫,扫到场下的记者,还有明显焦虑的工作人员。 “周太太,周太太?”叶莉这次改用耳麦了,她站在下面连续喊了好几声。 之前有设想过她上台之后会紧张,会念错台词,甚至会哭会乱会被记者围攻得语无伦次,可是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彻底…这算彻底当机? “周太太?”叶莉试图继续喊,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场内喧嚣声更大了起来,甚至有一些不合规矩的记者开始贴到高台边缘举着相机对着常安拍。 有一就有二,围过去的记者越来越多,而原本安排好的席位空了一大半。 陈灏东再也坐不住,“谁TM都别拦我!” 他要去把常安从那一堆长枪短炮中带走,长腿大迈,几步就已经冲到台前,刚要跨上去,被工作人员拉住,挣脱了两下,眼看就要扭打起来,常佳卉和高铭赶紧上前,试图安抚陈灏东。 一切都乱了,镜头里都是晃来晃去的人头。 周勀闭了下眼睛,摸手机,手抖得有些厉害,差点没抓住,但还是第一时间拨通了叶莉的电话。 “喂,周总!”网络直播里的嘈杂声和电话那端的嘈杂声几乎重合,“记者会现场出了点问题,您…” “我知道,已经都看到了!”周勀顿了顿,稳口气,“取消吧,把人先带下台。” “可是现在取消后面没办法收场!” “没办法收场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逼她,你们一个个有什么资格都去逼她?”周勀突然吼了出来,叶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而就在此时,镜头定格里的常安突然抬起头来。 “抱歉,我……”她嘴角含笑,却用手快速地捂了下眼睛,隐忍而微沉的抽气声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厅内一时嘈杂的声音突然就静了下来。 叶莉急喊:“周总,没事了,她开口说话了,先这样。”遂挂了电话。 周勀捏紧手机,视线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人。 “我…”常安捂住眼,再度开口讲话,可是这次还是失败,她只能再度别过脸去,用握话筒的那只手迅速在眼尾抹了一下,闪光灯近乎疯狂地对着她亮个不停,还都是冲到台子前面的近距离拍摄。 常安被围在中间,其实根本退无可退,藏无可藏,最后还是把脸转了过来。 周勀看到她潮湿的眼睛,眼梢上还沾着没来得及擦掉的眼泪。 闪光灯一下下在她眼中透出光亮,镜头似贪婪地要捕捉她所有表情,从刚才的淡然从容,到沉默狼狈,再到现在的哭泣流泪。 没人会放过她的,即使这些记者都是平时经常合作的媒体,即使叶莉打过招呼了,可是一旦有意外,有争议,他们就像苍蝇闻到了什么味,一个个只会争先恐后地去抢,去拍,去尽可能地扒开你的丑态和挣扎,更何况还是常安自己把自己的伤疤露了出来,在场谁不想朝她再射一枪? 常安明白这个道理,她狠狠抽了一口气,“抱歉,我来之前跟自己说了很多遍,这种场合不能哭,一哭就会坏了气氛,可是你们看…” 她轻轻捻着指端,上面有刚抹上去的眼泪,眼梢也有潮湿,灯光一照甚至晶晶亮。 刚才大概全网都看到她流眼泪了,在镜头前面哭,博取同情还是真情流露? 常安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努力笑了笑,“有些失态了,没控制住,也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不过我会尽快把情绪调整过来。”说完之后又用中指轻轻拨了下眼皮。 眼睛下面还有一点泪渍,她抹干净,还自嘲,“辛亏没有化妆,不然现在可能要成熊猫眼了,还得中途暂定补妆。” 这口气好像又恢复到最初的轻松平淡,场内当时气氛也缓和一点了,听了有记者跟着笑。 台下叶莉终于呼了一口气,只见常安又沉默了几秒,重新攒足气息。 “我继续往下说,我的第一次戒断反应,情况很糟糕,完全超出我能自控的范围,最后结果可能你们也猜到了,丁授权给我弄了一点海。洛.因!”说到这常安又顿了顿,一件事她要分几次阐述,就好比长跑,体力有限,实在跑不动的时候就要中途停下来休息一下。 “我当时已经没什么意识了,更别说自尊和意志力,看到那一小包东西就跟快要渴死的人见到了水源,但是第一次还不会用,是丁授权给我做了简单的吸食工具,我尝试着吸了一口!” 常安低头又沉了一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如果之前那些她还能勉强支撑,包括被绑架,被绑炸药,甚至命悬一线被迫流产,生理上的痛苦尚且能陈述,能忍受,可是到这,她是彻彻底底的堕落了。 最终毒。瘾控制了她的精神,她成了奴隶。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我活过来了,也死了,所以那是严格意义上我第一次主动吸。食,关于这点我不想隐瞒,也不想粉饰,我确实沾了那东西,没什么值得同情或者原谅。” “后来我又尝试着吸了几次,都是丁授权通过渠道给我拿的货,所以他对我的意义很矛盾。”常安想了想,想用一个词来形容,但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说法,“就好比,他救了我,让我免于葬身火海,可是转身又给我打开了地狱之门,当然,关于这点我对他从来没有过恨,尽管是他拿的货,但意志力归属我自己,是我自己无法自控,他只是提供了一个途径而已。” “不过有一点,我后来觉得应该归结于幸运,就是丁授权给我拿的货都不怎么样,这要源于当时他的经济情况,应该挺拮据的吧,他本身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几乎是从最低日常开支中挤出一点给我买货,每次量少不说,质也不纯,所以后来我进了天佑医院,医生给我做的检查报告显示我的瘾其实并没有很重。” “这种情况大概维持了三四个月时间,中间我也跟着丁守权回了几次云凌,当时他在这边有个短租的鱼摊,捕到鱼会过来卖几天,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没有自己的渔船了,家里唯一一条渔船已经被炸掉,所以大部分在云凌的时间他会出去打零工,我跟小芝就和他住在埰岗的出租屋里,这也是为什么网上会有人传我们同居。” “不过这点我是要澄清的,丁授权救了我,确实有几个月的时间我跟他住在一起,但我们两人之间从未有任何越轨的男女关系,他是渔民,他很穷,但是性格憨厚,为人正直,算是…” 常安想了想,觉得用“恩人”两个字来形容丁授权也不尽合适,最后说:“他是我的贵人!” 言情海 第324章 记者见面会(四)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至于后来我为什么会去天佑医院,这点也要归功于丁授权,也就是绑架案开庭前的一段时间,我在网上也看到新闻了,害我的人死的死,重伤昏迷的昏迷,落网的落网,结局算不上好,但是坏人都会得到相应的惩罚,唯独我,我那时候吧…也不是没想过要回来,但是每每走出门,好像连太阳光都见不得,路上谁多看我一眼都觉得自己被扒得精光,所以试了几次之后觉得还是安安分分当一个死人吧,不需要再回来了,也不需要再跟以前的朋友亲人联系。” “……也想过真的死,趁自己清醒的时候,我跑到海边任由海水漫上来把自己卷走,觉得当初如果丁授权没有过来找他的渔船,我应该已经尸沉大海了,死在海里也是不错的归宿,可是很可笑啊,人的求生本能会在第一时间被激发出来,海水没过头顶,呼吸受阻之后我就会不自觉开始拼命扑腾,我会游泳的,没那么容易被淹死,最后自己又乖乖从海里爬了上来……这算什么呢?就是…你觉得生活无望,想一死了之,可是最后发现连死都不行,因为还缺乏死的勇气。” 常安又轻轻笑了笑。 眼泪都干了,挺过了刚才最艰难的那几分钟,台下也安静得没人再议论,所有人都盯着台上的人,聆听也好,记录也好,带着个人情感同情评论也罢,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过我有过死的经历了,三年前被绑上渔船之后,我在海上漂了三个多小时,手脚动不了,只能看着炸药上的计时器在一秒秒跳动,那滋味真是…” “你们可以想象电影里类似的场景,警匪片里经常会有的,一般这种情况下好像绑着炸药的人都特别冷静,我以前看那些电影的时候也觉得冷静是正常的,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发现完全不是,我起初是哭喊,喊救命,后来喊不动了,也知道周围都是荒岛,根本没人会来,我开始自救,试了很多办法,想先搓开手上的绳,可是根本没办法,电影里那些情节都是骗人的,没有那么多巧合,没有那么多死里逃生,我腿也被绑住了,手被捆在船舱的铁杠上,有想过能不能把船弄翻,炸药进水之后是不是就不会炸了?可是转念一想也不行啊,我手脚被绑着了,如果船翻掉我游不上岸,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呐,这么一想就更绝望,只能继续哭……” 常安一口气讲了很多,讲她当时的挣扎和恐惧,明明惊险绝望,可是她的语气却十分平淡。 这段经历她也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包括周勀都没有。 这是她的一场噩梦,不想重复述说加深自己的记忆。 底下的人听得认真,这不是故事,也不是电影情节,这是台上这个女人的切身经历啊。 常佳卉已经满脸都是泪。 常安又笑了一下,“然后我开始肚子疼,才想到不好了,肚子里还有孩子,怕要保不住,但一想一会儿也是要被炸死的,孩子在我肚子里肯定也是没命,无非就是早一点晚一点的问题,可是又觉得留在我肚子里好过化成血水强,我就又开始哭,只是后来哭我已经不喊救命了,我喊我先生的名字…” 周勀拿手合掌盖在脸上,他觉得常安真是挑了个好时机,之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说,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要诛他心么? 叶莉助理已经哭成傻逼,边哭边刷网上直播的留言和弹幕,都是一长串哭脸,大部分网友都同情常安的遭遇。 常安是看不到网上留言的,她甚至连底下那些记者的表情都懒得看,她只是想把一直埋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很不巧,我被绑架前还在跟我先生冷战,不知道你们在场还有没有人记得,当时网上曝光了几张我跟其他异性的照片,我先生误会我和他有暧昧关系,除夕夜跑到沈阳去出差了,其实后来想想真不算什么大事,我解释几句就行了,可是当时脾气实在太犟,谁都不肯低头,最后他跑去沈阳,我死活不开口,直到查出自己怀孕。” 常安隐去了她曾跑去沈阳找周勀却撞见他与周歆共处一室这个插曲。 “我在医院拿到化验结果就给我先生发了微信,我说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让他早点回来,当时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因为那两年我先生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一直怀不上,但印象中他没回复我,然后就发生了绑架的事, “很可悲吧,我先生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我都没来得及亲口跟他报喜,后来他应该还是从绑匪电话中得知了我怀孕的消息。” 其实这点常安是很遗憾的,她这几年还总是想,哪怕当时周勀接了她的电话,或者她在微信里直接跟他说自己怀孕了,我们有宝宝了,你要当爸爸了,哪怕就这么让她亲口说一句,她也觉得会好过一点,可是最后连这个机会也没有给她,而更可悲的是,那应该是她这一生唯一一个孩子。 常安别过脸又抹了下眼角,转过来面对镜头轻抿唇。 “说到这事,我能否借你们的镜头跟我先生说两句?” “可以可以!” “当然可以,没问题!” 台下记者附和,都等着常安要说什么。 常安挺起背脊,正面面向镜头,眸中清亮,她似乎要越过什么看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她慢慢开口。 她说:“周勀,我很抱歉,当年我跟我哥的事没能给你一个解释,当时是我脾气太犟了,我没办法完全信任你。” 她有想过,当年她连夜赶到沈阳,只在房间门口听到他和周歆的说话声就笃定他背叛,而他看着自己和陈灏东的“亲密照”被传遍全网,甚至被散布到公司内网里面,换个角度想,他要承受的远比她多,而事情发生之后她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愿给,确实也有问题,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还有那个孩子,我也很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他,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但是我要感谢你,感谢你愿意接受小芝,真的,我知道这次你又要为我顶很多压力,可是很不好意思啊,谁让你娶了我这么一个总是给你惹麻烦的太太。” 常安说到后面自己先笑了出来。 她一笑,台下人也跟着笑。 言情海 第325章 记者见面会(五)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叶莉助理觉得整场见面会从她专业眼光来看基本已经毁得差不多了,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还问旁边的叶莉:“这算什么,公然撒狗粮吗?” 叶莉看着台上的常安,明明刚才还当着记者的面哭了,这才多久功夫她已经能够把情绪控制得这么稳定,字里行间的表情语气倒不像是在开记者见面会,更像拉家常。 叶莉:“可以的,这位周太太其实很聪明。” 助理:“聪明?” 叶莉:“嗯,她不动声色把领养小芝的事摆到了台面上,照这氛围媒体和舆论只会支持,后面应该没有人再去诟病小芝的出生背景了。” 助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地球那端的周勀被常安弄得快要神经质了,又气又心疼又有点想笑,真是五味杂陈的滋味。 手机这时进来一条微信,周歆发的信息。 她说:“你老婆厉害啊!”后面配图是一张常安记者见面会的截屏。 当时周歆也在看直播,在香港公寓的卧室里,屋里没有开灯,唯笔记本电脑发着微弱的光。 她听常安讲她的毒。瘾,讲她三年前的经历,讲那个被无辜流掉的孩子,最后当着记者的面跟周勀道歉,再说到小芝身上,最后周歆没忍住,给周勀发了条微信感叹。 很快微信就有回复了,还是那只大灰兔,这么多年,他连微信头像都没有换过。 他说:“我知道,她一直都挺厉害!” 啧啧…这口气听着特别骄傲特别自豪,周歆简直无力吐槽。 记者会还在继续,常安自己先笑完了,“不好意思,又扯远了,言归正传!”她重新摆正语气,看了眼台下的记者。 大家都在等着。 “其实我就是想说,我会领养小芝,已经在办理领养手续了。我知道之前网上有人人肉了她的出生和父母背景,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她出生不好,母亲沾染毒瘾,两年前已经在戒毒医院自。尽,父亲也过世了,严格意义上她是个孤儿,最近一年时间在云凌一间民间资助的福利院生活。” “我之所以会领养这个孩子,一是因为之前答应过他父亲,无论以后自己过成怎样,我必须成为小芝的亲人,二也算是报恩吧,丁授权救过我,把我从船上带到岸上,后来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又要回到我刚才说的那段,我本打算跳进海里了结自己,但最终没成功,丁授权便卖了焦淳的老房子,他是真的穷,那两间平房应该算是他手里最值钱的东西了,然后他把卖房的钱送我进了天佑医院,他希望我能把毒。瘾戒掉,出来之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台下又是一阵唏嘘,这段之前曝光的新闻里是没有的,经常安一说,丁授权这个渔民形象瞬间光辉高大起来。 好人呐,原来世上真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活雷锋”。 记者里面有人开始对丁授权感兴趣。 “那他怎么不在了?” “什么时候过世的?” 常安又抿了下唇,“大概一年前吧,肝癌,等我从天佑医院出来他已经不在人世,我也是打听了房东老太太才知道其实丁授权早就知道自己患病,当时就不想治了,所以我后来想,他之所以会卖掉祖产送我进医院戒。毒,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想给小芝找条后路,当然,即使这样我依然感激他,感激他在那种情况下把我往上托一把,没有让我一直陷下去。” “不过说实话,我起初刚进天佑的时候真的很难熬,戒断难熬,治疗难熬,感觉每一天都像在地狱。”常安想了想,“就你们在网上看到的那些照片和视频,其实已经不算最糟糕了,反应最严重的那半个月我根本没人形,可是好在都挺过来了。” “我在天佑住了一年有余,其实照我的沾瘾时间根本不需要治这么久,可能还有点逃避的因素在里面吧,即使后来已经没瘾了,但还是不想出去。”常安呵了一声,问:“知道在里面听的最多的一句是什么吗?是改过自新,重新迎接新的生活,里面医生护士也常常这么说,就连墙上和寝室里都贴着类似标语,可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要迎接新的生活并不是这么容易。” “其他人怎样我不清楚,但就我而言,我以前所有的生活都不复存在了,即使已经成功戒。毒,我也回不到过去了,甚至没勇气去联系朋友和家人,所以新生活对我来说就是彻底与过去剥离,然后一个人背着这些黑历史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这几个字听上去很励志,可是做起来太难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抱着消极的态度来度日,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甚至都不愿意见光。” “当然也要面对很多生活的现实,比如需要找个容身之地,再比如还需要赚钱养活自己,为此我做了很多之前二十多年都没做过的事。” 常安细想刚从医院出来的那段时间,在餐厅做过小时工,站在商场门口穿着厚重的玩偶衣服发传单,甚至做过很短一段时间的家政服务,就是简单打扫整理卫生的那种,可是无奈她真的不擅长这些,只是为了糊口不被饿死,另外这些工作也不需要经过严格的面试,自然可以用小芝妈妈已经过期的身份证蒙混过关,直到后来在几家装修公司挂职,开始帮人画墙绘,经济稍微好转了一点,也算是找到了她擅长的领域。 不过这些常安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她甚至都没跟周勀提过。 人生中苦乐酸甜,她样样都尝过了,不是喜欢四处诉说的性格,更不喜欢从别人脸上看到可怜和同情。 “很幸运,即使过得有点艰辛,但我总算熬下来了,也在福利院里找到了小芝,但是那时候条件不允许,我既没能力把她接出来,也没资格办理领养手续,所以就一直拖着,拖到我突然见到了我先生……” “请问您跟周先生是在什么情况下相见的?” “是您主动跟他联系的吗?” 下面七嘴八舌,记者显然找到了更感兴趣的话题。 常安笑了笑,“是偶遇!” “哇…”有女记者发出感叹,“能具体说一下吗?” 气氛好像从刚才的沉重压抑跳跃到另一个层次,嗯,男女之间的事总是最能吸引住眼球的。 常安被逼得没法子,但内心来说她是抗拒的,不愿意在这种场合透露过多她与周勀的私事,可是这些记者压根不打算放过她,场内又开始闹起来。 叶莉对着耳麦说:“如果不介意的话随便说几句吧,不然可能没完。” 常安只能又笑了笑,“好,我简单讲一下吧,这事可能还要感谢小芝,她住的那间孤儿院资金周转不行,有几个美院毕业的学生去当义工,得知情况后想要为孩子们做点事,其中一个刚好跟我先生认识,起初好像是打算开个公益画展,后来商量下来把孩子们的画搬到墙上,就是西郊融安广场那个项目的外墙,完成之后融安会拨款,既筹了钱又为孤儿院作了宣传,希望能够筹到更多爱心善款,而墙绘这事我在行,当时就自动请缨去画了,结果画到一半就遇到了我先生…” 常安省去了很多细节,只大概说了个轮廓,但底下还是一顿疯狂,特别是几个年轻女记者,嘴里直呼好浪漫啊,这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之类的话语。 助理听完也是感叹,“跟电影情节似的。” 叶莉却心想,原来老板是这么跟他太太重逢的啊,那回头要去跟老板讨个赏,毕竟当时在融安外墙作画的方案还是她做的,也算是半个中间人。 底下甚至还有人直呼不过瘾,让常安再讲具体点,常安自然不干。 “抱歉,我不想在这讲太多关于我和我先生的私事,只是想说,我既然戒了毒,熬过来了,也答应了丁授权要抚养小芝,肯定会兑现承诺,所以恳求在座各位,包括网上写新闻或者看新闻的所有人,你们说我怎么都没关系,我能承受得了,但小芝只是一个孩子,她过年也才六岁而已,还没上过学,还没有过朋友和老师,她是无辜的,她以后的路还很长,所以请你们仁慈一点,宽容一点,停止对她的探究和人身攻击!” 常安说完又起身,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个躬,这是她从记者会开场到现在鞠的第三个躬了,可是这次时间更长,足足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 台下快门声疯了似的啪啪啪响。 叶莉的助理情绪有些失控,又开始哭了,边哭边说:“受不了,真的,这是记者见面会还是诛心大会?她完全就没按照我们之前写的讲。” 叶莉没吱声,抱手看着台上的人,说实话起初她也慌得不行,可现在看这情况,觉得常安大概作了一个胆大包天又特别正确的决定。 言情海 第326章 记者见面会(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一个躬鞠完,抬起头来,没有立即坐下。 底下突然有个记者问:“正如您刚才所说,从戒毒医院出来之后您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逃避,甚至不愿意联系家人,那为何现在又愿意站在这里接受采访?” 常安认真听完,“这是一个好问题,可严格说来我也不是自愿站在这,是被你们逼的吧。” 台下人一愣,继而笑开。 常安也跟着笑:“开个玩笑,我好好回答问题,怎么说呢,其实我起初并没打算要回来,一是因为逃避,感觉无法面对家人和朋友,还有就是不想拖累他们,不想因为我的存在对他们的生活再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在我当初的计划中,只有小芝,然后努力工作,存够钱应该会带她离开云凌。” 常安又回忆了一下,然后笃定说:“嗯,当初就这打算,带着小芝成为一个为生活挣扎的普通人,可能这条路也不容易,但起码我觉得自己这三年的经历不会被人关注,家人和朋友也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哦说到这我还可以透露一件事。” 常安突然越过乌压压的人群和相机往后排瞧了一眼,目光与常佳卉对上,然后她说:“在此之前我其实算是一个‘故人’了,三年前家人给我办了葬礼,我在锦屏山还有一块碑,就在我母亲的墓地旁边,前段时间我去看过了,是我妹妹给我立的碑,今天我妹妹也在场,我就想问,当年没有尸体也没有骨灰,你给我在碑下埋了什么?” 常安眼睛带笑,晶晶亮亮地看着后排某个位置。 记者眼尖,一个个都回头也看过去。 常佳卉没料到常安会猛地来这一下,又见各路长枪短炮已经朝自己瞄过来,干脆抹了把眼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衣冠冢不行吗?找了一条你最喜欢的裙子,还有一套画画工具,说到这事真来气,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当年给你埋衣服的时候我都快哭死了,你自己想想你干的什么事!” 常佳卉彪起来也是不顾场合的,只是说完眼泪又控制不住了,决堤似的哗啦啦往下掉。 旁边高铭给她递纸巾,她狠狠抹了把,目光穿过整个会议厅与台上的人撞到一起,在百来家媒体前面,成千上万的网友和观众面前,姐妹俩突然“噗嗤”一下,同时笑了出来。 常安眼睛也跟着湿了,家人,亲人,她走时愿意好好送她,她回来时又愿意好好接她,这么一想还有什么熬不过去呢。 “谢谢,真的,谢谢!”常安朝常佳卉的方向重重看了一眼,常佳卉还站着,一边是魏素瑛,陈灏东,另一边是高铭。 记者一个个都是人精,很快就能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摄影师切了几个特写。 网上弹幕和评论都被刷疯了。 其实她们并没有表现任何姐妹情深,可光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所有被包住的情感都得到了诠释。 有时候最真挚的往往最简单,最简单的往往又最令人动容。 常安又坐回椅子上,继续往下说:“因为户口被注销,三个月前我连合法的身份证都没有,这两年一直是借用小芝妈妈的身份证,说到这个也巧,我进天佑之后才知道小芝妈妈也在里面,只是很不幸,没多久她就去世了,去世之后院方应该也尝试联系过家属,不过没联系上,我记得我刚进医院的时候丁授权还去看过我两次,后面就没有了,所以我猜想那时他的病情已经恶化,最后郑秋珍是由医院出资火花,后面怎么安排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我出院的时候院方把她入院时的东西都交给了我,大概觉得我跟她也算认识吧,她已经没有家人,人也不在了,东西不能一直留在医院里” 常安回想那一段,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她在医院用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肯定不要了,院方就给了她一只小行李包,应该是她入院时带过来的,换洗衣物都没了,只在夹层找到一点硬币,一块电量用尽早就不走针的廉价女士手表,一只型号便宜的手机,一支用过的口红,还有一个小钱包,钱包里有几张散钱,身份证,还有一张女婴的照片。 照片应该是小芝刚出生的时候,常安当时心里挺难过,又有些欣慰,至少郑秋珍也不算完全没心没肺,她心里应该还是惦记着女儿的,只是自己太无能懦弱,陷在泥潭里抽不了身。 关于郑秋珍如何去世这段常安没有讲,一是过程太残忍,二是斯人已逝,多说无益,但小芝还有很长的人生,她不想小芝因为她母亲以后都活在阴影里。 “我在郑秋珍的遗物里找到她的身份证,当时还没过期,也没人会去给她办销户手续,所以出院之后我用她的身份证找了几份临时工,可能是运气还错,竟然也没人发现我并不是身份证照片本人,以至于到现在埰岗那边的街坊邻居都一直以为我全名叫郑秋珍,不过那张身份证也没用多久,大概小半年吧,过期了,没法补办,所以后面一段时间我一直以黑户的身份存在,就连去营业厅办张电话卡都需要借用别人的名义,哦对了,我现在在用的这条手机号码,移动系统里登记的持卡人还是房东老太太的孙子。” 这段其实挺心酸的,可常安偏用一种安然甚至带点自嘲的口吻讲出来,不过在场记者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演,也没有强装坚定,她是真的到了一种云淡风轻的状态。 大概前面受的苦太多了,到这程度已经没什么可以值得拿出来让自己难过。 “好了,又扯远了,我继续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常安重新面向刚提问她的记者,“你问我,既然之前选择逃避,现在为什么又能站出来,关于这个问题…” 她好像一时组织不出语言,只能再度停下来,思考要怎么说清楚,可是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不久之前那个寒夜,融安工地,她在画画,周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 周勀说那感觉就像做梦,她又何尝不是,不止做梦,还手足无措,当时就跟受惊的鸟一样,撒腿就跑,跑到一半听到身后周勀发出惊呼声,回头见他崴了脚,差点当街摔个狗吃屎。 “叶总,她在笑什么呀,怎么又不说话了!”助理跟叶莉咬耳朵。 叶莉就看着台上的常安,她沉默,却嘴角带笑,眼中也是晶亮的,好像在想什么很甜蜜的事。 “我有过一段时间的消沉期,起初我先生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并不愿意回来,觉得时过境迁了,我既没勇气面对他,也没信心可以跟他再继续下去,但他粘了我一阵子,还想办法弄到了我出租屋的钥匙。” “哈,周总脸皮这么厚?” “能否讲讲周总怎么粘你?” 这会儿抢问的都是女记者。 常安脑中便浮现周勀那会儿粘人的画面,自己配了把小屋的钥匙,有事没事就往她那跑,黏着跟她坐地铁,吃路边摊,还黏着跟她去医院,想想他这年纪做这种事也是挺为难的,而且那时候自己对他还总没一个好脸色,可是这些常安才不会跟人讲,这是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经历。 “怎么粘就不说了,反正挺讨厌的,而且他居然还拿钱威胁我!” “哈,这是偶像剧的情节吗?” “周总妥妥的霸道总裁啊!” “……不能够啊,完全看不出来,平时看照片觉得是挺严肃刻板的一个人呢。” 网上弹幕刷屏,底下一些女记者也都炸了,又有人问常安:“周总是拿钱砸的吗?” 常安噗地笑出来,“那倒没有,他很抠门,当时小芝刚好生病,需要做手术,手术费用大概二十万,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厚着脸皮去跟他谈,当时想着要跟他离婚,虽然已经三年不见面了,但法律上的关系还在,我就说我签一份离婚协议,不需要分他任何家产,给我二十万现金就行了。” “天哪,居然还有这种事?”叶莉助理惊呼,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周总身家何止二十万,她居然只要二十万就同意跟周总离婚?” 叶莉摇摇头,心想常安也是能扎心啊,周勀这几年身边连个能暧昧的异性都没有,几乎是到了不近女色的地步,她倒好,回来一声不吭,要二十万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看来周总也挺艰难的。”助理感慨。 又有记者问:“那他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常安继续说,“他发了一通火,然后拍了张银行卡在我面前,跟我说,卡在这里,钱在卡里,可是我不会给你,更不会签离婚协议,要钱也行,除非我搬回去!” 天地良心,常安说这段的时候心是飘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尽量在把控情绪,可是脸上的幸福感还是忍不出要洋溢出来。 镜头捕捉到的都是她的笑脸,毛茸茸的头发,雪白细腻的皮肤,有那一瞬连笑容都痴痴的,像个很满足又自傲的孩子! “卡在这里,钱在卡里,但是我不会给你,更不会签离婚协议,要钱也行,除非你搬回去……啊啊啊啊,我姐夫要不要这么牛逼,啊,他要不要这么牛逼?”常佳卉激动得要跳起来,胡乱抓住旁边人的手臂,结果抬头对上陈灏东冷飕飕的眸子。 她心里阿欧一声,“呵呵,抱歉,抓错人了!”说完转过去又揪住高铭的胳膊,把“卡在这里,钱在卡里”这条语录又复述了一遍。 陈灏东:“……” 言情海 第327章 记者见面会(七)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就为了那一句“卡在这里,钱在卡里,但我不会给你”的段子,网上评论再度炸屏了。 周勀又收到周歆的微信,她说:“哥,你要成网红了!” 周勀起初没懂意思,问:“什么网红?” 周歆回了信息,“你打开弹幕看看。” 周勀看视频肯定没有开弹幕的习惯,他看了周歆的微信之后才把弹幕打开,刷刷刷一溜串五颜六色的字滚过来。 “周总可以的!” “周总这波操作666……” “哇,卡在这里,钱在卡里,但我不会给你,这算什么不要脸的台词!” 甚至有人直接在弹幕上发了周勀的个人信息,从年龄职业到身家背景,后头跟了一串加红加粗的字体—— “咳咳,真人版霸道总裁请了解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给周总生猴子!!!!!” 周勀:“……” 他平时忙,也甚少在网上看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弹幕对他来说简直辣眼睛,还生猴子,他TM又不是猩猩。 周勀把弹幕关掉,扶额,懒得再回周歆的微信,他把视线又落于屏幕中央,刚好镜头切到一个女记者,她激动地问常安:“您最后答应搬回去了吗?” 常安笑着回答:“搬了,谁让我穷呢,看在那张卡的份上。”到这她都语气轻松,嘴角带笑,但慢慢收了笑容。 “不过刚搬回去那段时间我们俩的关系还是挺僵的,毕竟这么多年不联系了,我当时心里还藏着事,脾气也不大好,对他很冷淡。” “不过他并没太在意,甚至都没怎么问我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失踪,为什么不肯回来,他不问,我也不愿意讲,一部分是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常安顿住,脸抬起来突然面对镜头。 周勀隔着屏幕与她的视线对上,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揪了一下,然后听到屏幕上的女人说:“我知道我先生现在肯定也在看直播,所以我想借这机会跟他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 下面记者翘首以待。 常安又用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其实刚搬回去那段时间我是没打算要长住的,当时只想顺着他的意先拿到钱,等小芝做完手术我就会离开。” 果然啊,周勀挑眉搓了下手指,她当时果然做好了要随时消失的准备,真是心肠歹毒的女人。 “那后来为何您又改变主意?”记者问。 常安想了想,“大概是被他的钱财折服吧,毕竟他现在身家可比三年前丰厚了不少。” 众记者:“……” 常安噗地又笑出来,“开玩笑的,其实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一方面因为这三年的经历,多少已经有些自卑,觉得他发展得这么好,自己已经没资格再当他的太太,二呢也是对他没信心,觉得哪天一旦被他知道我这三年都做了什么,他无法接受,与其到时候陷入难堪的境地,不如我早点抽身,可是后来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我回去之后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面面俱到不说,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也顾忌我的心情,对我这几年的事绝口不提,尽管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也很好奇的,可他愿意为了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还留了我三年前用过的东西,画具,画稿,我的衣服鞋子包那些,甚至我当时随手记的工作笔记他也没扔,家里的摆设都没变,哦,对了,他还养着我三年前买的一盆多肉,尽管那盆多肉已经枯死了,可他坚持浇水,他说可能还会有活过来的一天,很可笑是不是?” 常安低头轻轻叹了下。 “……当然,我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这些细节让我感动,可是还不至于让我失去理智,甚至感动完了我会更加冷静,觉得他越这样我就越应该远离他,怕自己的存在对他造成负面影响,所以起初那段时间我都做好了要随时离开的打算。” “后来小芝手术,前前后后都是他在安排,感动肯定还是有的,依赖也有,甚至偶尔也会萌生放弃逃避的念头,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自私一回,就这么跟他过下去吧,有一天算一天,毕竟他这么好,但是转念又清醒了,敲打自己不能也不该有这种奢望,所以那段时间我内心其实是很矛盾的,既想留,又怕留,既想走,又怕走,就这么反反复复,直到后面发生了一件事。” 常安停顿了一下,下面都在等着她往下说,她突然又不面对镜头了,低下头,然后慢慢开口:“他助理告诉我,他偷偷在办公室藏了一瓶安眠药,是一颗一颗攒的,攒了三年,我当时不相信,跑去他办公室找,还真被我找到了,整整一大瓶……” 台下又是一团抽气声,这个转折太大了,很多人都难以想象,那个最近三年事业发展攀峰的男人,在媒体前面看着十足风光的男人,居然会背着所有人藏安眠药。 常安重重呼了一口气,“那时候我才突然觉得,我好像一直都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这三年我过得艰难,他又何尝好过,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种形式受折磨,之后我们深谈了一次,把彼此藏心里的话都说了,算是重遇之后第一次交心。” “…要问到底是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不是感动,也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承诺和为我做的事,而是源自于我内心的恐惧,特别是当我在他抽屉翻到那瓶安眠药的时候,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我隔了三年才回来,为什么我就这么自私,可是药瓶是满的,他还没吃,我又一下觉得开心,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就是那种,你们能明白吗?失而复得或者是悬崖勒马的感觉。” 台下又有人开始抹眼泪了,常安觉得都有些抱歉,一个记者会被她弄得像是奔丧,于是决定尽量快点讲。 “那次之后我们关系就进了一层,不像之前那么僵了,大概是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之后我找了个机会跟他坦白。” 常安又想到那天带周勀去培化的情景。 “其实当时还是有心理负担的,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跟他讲,干脆直接把他带去了天佑医院,就在医院门口,我把这三年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说之前我就打算好了,横竖不能一直瞒着他,我先坦白,总好过有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强,至于坦白之后他能不能接受,如何决定,我都交给他来选择,然后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么?” “他说他没得选,这三年也并非真的一直在等我,他有尝试过,去接受新的人,换一种生活,可是后来发现根本不行,无论我是生是死,他说常安你懂吗?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第二个选项,即使是在你‘去世’的三年里!” 常安最后那段,眸光是虚的,她不再看底下的记者,也不再看镜头,好像只是坐在那独自述说这些事。 这段是值得她珍藏一辈子的回忆,胜过所有甜言蜜语。 台下鸦雀无声,之后听到有人抽泣。 常佳卉已经把高铭手里的纸巾都抽完了,捂着眼睛往他怀里钻,嘴里骂:“妈的要不要这么感人?” 是啊,旁人觉得感人,可是常安心里知道,这不是周勀演出来要打动她的伎俩,他是真的无计可施。 “抱歉,又扯太远了!”常安从自己的回忆中抽出来,再度对上镜头的时候眼圈已经微红。 周勀又习惯性地去桌上摸烟,却只摸到一个干瘪的空盒子。 “就那次吧,我觉得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也意识到之前的想法都是错误的,是我的懦弱导致我们分开这么多年,而我的自私又导致自己一意孤行,从没问过他的想法就直接替他作了决定!” 常安顿了下,又继续说,“当然,也是我对自己不够自信,对我们的关系不够自信,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几年发生的事,怕他介意,更怕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他大概也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好面子,自尊心又强,所以那次沟通之后他也一直把这些事放在心里,他把我保护得很好,甚至帮我隐瞒了自己的父母长辈,为了我也接受了小芝,这点我真的很感动。” “…当然,我也没奢望有些事真的能瞒一辈子,毕竟他现在身份不同,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所以从我决定留下来那一刻起就知道,迟早有一天我这些事会被曝光,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常安算算时间,从她跟周勀重遇到网上曝出新闻,短短两个多月而已。 “我毫无准备,真的,那天得知消息的时候我刚去了趟丰蠡,到家就被告知出事了,而且被曝得特别彻底,连我在天佑的照片和视频都一起上传了,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更糟糕的是我先生还在美国,荣邦要上市了,就这几天的事,这个节骨眼我却被曝出这些丑闻,我就觉得完了,我要害死他了,之后很快,网上被扒出来的信息越来越多,说我跟丁守权同居,说我这几年如何堕落,包括小芝的照片和资料也都被人肉得一干二净,说实话那一刻我是绝望的,之前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信心荡然无存。” “我知道我做过什么事,犯过什么错,所以网上对我如何评论我都可以接受,因为大部分都是事实,可是我无法接受我的家人因为这些而受到负面影响,特别还是在荣邦上市的关头,所以真的,当时我是彻底慌了,没有主意,就想找个地方躲着,就放了一浴缸水,几乎是凉的,我把自己泡在里面,头往下沉,淹不死,但我必须憋着气,憋了大概有小一分钟吧,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我才浮起来,当时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想到三年前被丁守权救上岸,熬过了那场清宫手术,又成功戒掉了毒瘾,所以我当时突然就清醒了,我吃了这么多苦,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先生都没放弃我,我的家人,朋友,他们都没放弃我,而我自己怎么能先懦弱。” “之后就有了这场记者见面会,主意是叶经理出的,感谢她和她的团队这两天为了我的事奔走。”说到这常安凝视台下的叶莉,向她稍稍颔首。 叶莉笑了笑,倍感欣慰。 “当然,我先生起初很反对,他不同意我出来面对媒体,他说我不需要这么做,更不需要为了过去那些事感到愧疚和自责,我能理解他的顾虑,他是怕我承受压力和委屈,但说实话,委屈肯定会有,压力也会有,但是这些跟我这三年的经历相比,真的不算什么,更何况我也不全是为了荣邦上市,我今天站在这里,向你们坦白,向所有人承认这些事,一方面是为了我的亲人,我的家人,还有那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但更重要的一点是,我逃避三年,躲了三年,到这一步如果还不能真正面对和接受自己,往后也不配拥有全新的未来,所以最后我答应了叶经理,我说我没问题,我可以出来面对媒体,为此叶经理顶着风险和压力为我准备了一套方案,包括这些稿子…” 稿子还摊在旁边的桌上,常安看了眼,笑:“只是很抱歉,稿子没能用上,我擅自做主全部给改了,叶经理,回头等记者会完了我当面给你赔礼。” 叶莉也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朝台上吼了句:“敢问你打算怎么赔礼?光一句对不起我可不接受啊!” 记者也跟着起哄,镜头在常安和叶莉之间切来切去。 常安还是那种淡淡笑着的表情,“那要不来点实际的吧,请你和你部门的同事吃饭。” “这个可以,不过为了这场记者会们我们可是熬了两个通宵,一顿饭肯定是不够的,要不你回去吹吹枕边风,让周总给我们加一点季度奖!” “对,我们要季度奖!”助理也大着胆子附和。 常安笑得眼睛都弯了,然后还很认真地想了想,“好,我尽量!” “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万岁!” 其余几个荣邦的员工一起跟着起哄,现场热闹得很。 周勀这边冷冷清清地盯着电脑屏幕,镜头划过常安的脸,他看到她的笑容,她的眼睛,尽管隔了千山万水,但他似乎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 邓顺林当时也在房间看视频,前半段看得心惊肉跳,后背生汗,一方面是惊讶于常安的说辞,另一方面更担心叶莉,毕竟记者会是叶莉在准备的,如果真的弄砸了,荣邦上市被影响,叶莉肯定也撇不开关系,可后半段气氛好转,他又默默感叹常安的聪明和冷静。 这时手机突然叮了一声,老板的微信:“你媳妇胆太肥,回去之后好好管管!” 邓顺林:“???” 逗乐完了,言归正传,常安看了眼手表。 “抱歉,本来自述部分应该控制在二十分钟内结束,可我不小心拖了这么久,说太多了,感觉我这三年说的话都没这半小时来得多。”常安自嘲似地又笑了笑,继而目光看向台下的助理。 助理收到信号,上台宣布下面是问答环节,憋了大半场的记者总算轮到开始发问。 或许是前面气氛调动得不错,也或许是叶莉真的全都打过招呼了,所以问答环节并没出现任何难堪的局面。 尽管镜头抓得很紧,但大家对常安都很友好,也没问什么尖锐的问题。 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尖锐的部分可问了,因为常安里里外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既没隐瞒,也没粉饰,所有丑陋的,肮脏的,难堪或者卑微的,她都当面承认得一干二净。 这就好比她很诚实自觉地把自己的软肋露了出来,在场记者反而不好意思往她软肋上放箭。 叶莉看着厅内一派和谐,并没人挑刺或者为难,网上评论也一片倒戈,捏了一手的汗终于松开。 记者见面会原定计划两点半之前就要结束,这种活动没必要拖太久,时间越长对常安反而越不利。 之前常安自述就拖了将近二十分钟,眼看时间快到了,叶莉给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很快就懂,趁常安回答完一个问题的间隙,她见机插进来。 “抱歉各位,时间也差不多了,之前周太太已经作了很详尽的陈述,想必情况各位也都了解了,所以今天的见面会就到这里。” 话音刚落,台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突然一个女记者挤到前面,拿话筒对着常安。 “周太太,最后一个问题,能否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女记者常安有印象,刚才她哭得很凶,这会儿眼睛还是红肿的。 她笑了笑:“好,那最后一个问题!” “谢谢!”女记者立马摆正声音,“在此之前其实我就已经关注您了,也查过您的资料,知道您家世很好,那么这三年,先撇开遭遇不说,经济拮据和生活辛酸是否给您带来巨大的落差感。” 常安顿了顿,在此之前其他记者的关注点似乎都在其他方面,比如她在天佑的经历,比如她和周勀的感情,再比如还有记者问收养小芝之后她有什么打算,独独没人问她从天堂落入地狱的这几年,她到底何种心情。 常安坐那想了想。 周围都在等她的答案,所以暂时变得很安静。 大概等了几秒钟,常安抬头:“该怎么说呢,要说完全没有失落肯定是不现实的,正如你所说,我从小家境还算不错,没吃过什么苦,至少在经济上没吃过苦,所以起初的时候肯定不习惯,但是人在那种环境中会萌生求生的本能,吃穿住行没办法那么挑剔了,能够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事。” 那个女记者听完又抽了下鼻子,“听上去很惨。” “惨吗?”常安笑了下,“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不光觉得自己惨,还觉得命运特别不公平,想着我好像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要让我承受这些,可是后来慢慢就想通了,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已经回不去,我与其忧天怨人不如咬咬牙爬起来,所以我从以前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变成现在能做简单的饭菜,能收拾屋子洗衣服,也不挑食了,穿衣服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讲究,还有,我之前是个路痴,逛个商场也能迷路,现在在地形复杂的埰岗区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换个角度想,这三年里我学了很多,做了很多,也改了很多以前的坏毛病,更是活到这岁数完全靠自己养活自己的三年,这么一想我倒觉得也不错,更何况生活中并不全是绝望,这三年里我也遇到了很多能够让我铭记一生的人,比如丁守权,小芝,我的房东老太太,他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却在我最难捱的时候给了我希望,还有埰岗路口那个卖花的阿姨,家里条件很困难,还有病号要等着她养,全家就靠她推着三轮车卖花赚一点微薄的收益,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总是笑盈盈的,热情又友好地接待每一个客人,所以有时候我会想,我大概还是幸运的,虽然命运给了我重击,也让我吃了很多苦,可是回头看看,我的家人,我的亲人,还有我先生,他们都愿意接受并包容这样一个全然不同的我,而我也总算没有一直堕落下去,我从泥泞中爬起来了,我这么努力,顶着所有压力站在这,自认为以后会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勇气,足够的资格陪伴在我家人和我先生身边,当然,也需要你们的包容和原谅!” 常安一口气说完,弯腰最后鞠了一个躬。 全场肃静,停止,两秒之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 她抬头,眸中有像星辰般璀璨的泪光,镜头给她一个特写,于全场媒体前面,灯光之下,她一袭素衣,站在台子中央给所有人鞠躬,没有妆容和华服加身,却让人看到她高贵却又充满力量的灵魂。 周勀觉得这是常安最闪亮的时刻,胜于以前所有,让他心潮澎湃又心动心悸。 言情海 第328章 赴美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毕了,所有媒体已经十分满意。 助理最终宣布记者会结束,常安被人带下台,周勀视线定在上面,思绪却已经飘远,等他再度回神时画面已经切断。 “姐,你今天帅到无与伦比!”最先冲进后台的便是常佳卉,激动得上去就搂住常安。 常安吓得把人接住,抬头看到陈灏东,高铭和魏素瑛也一起跟着进来了。 她松开常佳卉。 “瑛姨,谢谢你今天也能过来!” 瑛姨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拍了下她的手,“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这么大事我肯定要过来看看。” 一句话把常安说得又有些哽咽,她低头吸口气,抬头又转向陈灏东。 两人目光短暂触碰,先是沉默,继而一起笑出来。 常安:“不是说在外地吗,怎么也能来得及赶过来?” 陈灏东默默舔了下牙齿:“还不是怕你受委屈,再远都要赶回来给你撑场!” 常安抿着唇“嗯”了一声,所有话刚才都在台上讲完了,这会儿反而显得沉默,可是这一刻她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捱过了苦,经历过了厄运,留下来的必将都是最美好的东西。 叶莉也进来了,直接走到常安面前,此时不需要任何语言了,更不需要什么点评,她直接搂住常安,在她消瘦的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记者会很成功,谢谢!” 常安悬了半天的气猛地落下来,站直:“是我要谢谢你!” “彼此彼此,所以现在不用去伦敦避难了对不对?” 常安笑,“对,不用了,不过就算记者会搞砸我也没打算去。” 叶莉点了下头:“看出来了,你这是抱着舍身救义的精神来的。”所以就算记者会真的失败了,常安也不会躲。 常安没接话,叶莉又问:“那我一会儿让人把飞伦敦的机票退了。” “嗯,不过还得再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尽管开口!” “能否帮我重新买一张飞美国的机票?” 叶莉先是一怔,但见常安眸中含笑,她惊讶想开口问,却被常安“嘘”了一声。 “暂时别透露消息,我还不知道我的美签有没有过期!” 叶莉捂了下嘴,点头,“没事,过期了我让老曹给你重新办,保证三天之内全部搞定!” …… 记者会完了,团队还有一些善后事宜,暂时还不能离场。 叶莉交代常安:“目前网上反映很乐观,不过后续如何还得再看,你回去之后暂时别走动,记者这几天应该还会盯着你。” 常安点头,“好,我会配合你的指示。” 叶莉笑:“指示谈不上,不过我会跟你随时保持联系!”之后她找来司机,让司机先送常安回去。 离开前常安跟每个在场工作人员都一一打了招呼。 “谢谢!” “辛苦你们了!” “十分感谢。” 一圈谢下来常安才跟着司机在助理的掩护下出去,在此之前常佳卉和高铭已经走了,还得送魏素瑛回去,陈灏东手里事情忙,连夜开车赶回来的,这会儿也已经杀上高速,走前常安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打声招呼。 一直到常安进家门才接到周勀的电话。 他听着这头没什么动静,问:“旁边没人了?” 常安笑了笑,弯腰脱了鞋子。 “嗯,刚到家,你怎么还没睡?” 美国这会儿应该已经是后半夜了吧。 “睡不着,我看了你的记者会直播。” 常安又把大衣脱了下来,扔到沙发上,“我知道你肯定会看,怎么样?” “还行!” “就还行么?”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还曝了我这么多隐私,你还想我说什么?” 常安已经一屁股瘫坐到沙发上,手里捞了抱枕抱着。 “你还有隐私啊,你自己上网看看,现在网上一大堆小姑娘喊着闹着要给你生猴子。” 刚才常安在回来的车上也用手机上网了,结果发现现在的网友骨骼真是清奇,一场记者会开下来,最后呼声最高的不是她,反而是周勀,把他一个原本只想闷头赚钱的低调资本家,硬生生人肉出了所有信息。 “我都把你推上网红偶像的高度了,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抢着要给你生孩子,你不该谢谢我的么?”常安这话说得冷清,听上去倒有点像在生气。 周勀扶,“在偷笑呢吧?” “……” 常安下巴磕在软绵绵的抱枕上,最终没憋住,还是笑出了声。 周勀也跟着笑,两人拿着电话在地球两段,一边是青天白日,日头照到客厅里来,一边是夜深露浓,窗外的月光铺在床上。 最后还是周勀先收声,“傻子,我要生猴子也是跟你生。”可是说完才发觉好像踩雷了,生孩子这事现在在常安这就是一个禁忌。 “百分之五的概率,拼一下还是有可能的!”周勀赶紧救场, 常安本来还挺失落,被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你才是傻子呢。” 周勀隐隐松了口气。 两人又聊了几句,都是不咸不淡的闲聊,并没提关于记者会的事,像是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不过想想也是,记者会上常安把话都说尽了,彼此心里都已经畅然,也没必要再多说多问。 挂了电话,刚好芳姨从楼上下来。 “小芝呢?” “午睡,还没醒呢。” “我上去看看!” 常安看了眼时间,都快四点了,这丫头居然还在睡,她上楼打算把她弄醒,可是看着床上的小人儿,睡得红扑扑的脸,撅着粉嘟嘟的嘴唇,常安的心又软了下去。 她俯身在小芝额头上亲了一下。 “妈妈今天很勇敢哟,嗯,很勇敢!” 她自说自话似的,最后又自己笑起来,笑完抚了下小芝的脸,小家伙睡得很像,嘴巴瘪了瘪把身子转过去,常安这才帮她掖好被角,去衣帽间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下楼。 之后两天常安基本一直呆家里,做饭家务有芳姨,她乐得清闲,陪小芝画画,看书,玩幼稚到家的洋娃娃换装游戏。 叶莉那边却没闲着,尽管记者会很成功,但后续工作也不能停,她联系了几家媒体推文,从微博到公众号,舆论也需要导向性,所以手底下的人和她又是扎扎实实忙了两天,不过好在结果很满意,网上负面评论很少了,大部分都是抱着同情或者赞叹的口吻说常安,其余就是周勀的人气。 之前荣邦上市,叶莉也没少造势,结果造了两个月好像还不如常安一个多小时的记者见面会产生的连锁反应强,为此周歆这两天也没在微信上少嘲笑周勀。 第三天的时候叶莉总算得了一点空,她中午抽时间亲自来长河,一是跟她当面说一下最近两天的情况,二是给常安送机票。 荣邦上市前夕,周勀在早餐会上接受了媒体采访。 事后常安已经在机场候机室,拿手机看了网上的直播采访,镜头里的男人穿了一件浅灰色西装,蓝色衬衣,没有系领带,但依旧挡不住他的器宇轩昂。 记者问他激不激动,他笑笑:“还可以,昨晚没有失眠,今天早晨也是准时醒,我来这之前刚围着酒店跑完五圈,跟平时并没什么两样。” 言下之意他好像一点都不激动。 记者似乎也了解他的脾气,跟着笑了笑,“看来果然如外界所言,您心态摆得很正。” 周勀:“这跟心态无关,本来就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荣邦成功上市并没悬念,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激动。 听听,这话可真是混蛋,难怪网上有人说他装,说他嚣张,可是大部分网友,特别是女网友,更加疯狂地表示对他的仰慕与喜欢。 微博这两天也刷爆了他的照片,常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想着以前他也不是明星,虽沾一个“富商”的边,但因为周阜山和周世青的缘故,他处世还算低调,更不像其他“富商”一样跟哪个女艺人炒出过绯闻,所以一直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生意,可挡不住现今网民神通广大的,居然能够翻出他这么多照片,什么论坛讲话的,去高校演讲的,参加慈善商会的,甚至还有他在公司开会训人的照片。 下面留言一个个都是舔屏模式,什么有钱有颜有家世,什么建筑系学霸高材生,什么深情版总裁,甚至还有直呼老公老公我爱你,常安不觉感叹,现如今的网友都这么热情了? 最后常安被一张照片吸引,照片上的周勀似乎在跟人开会,身后站了一圈下属,前面摆了一个沙盘,沙盘上是某个商业地产项目,他抬手指着沙盘上的某处,当时应该正在跟人讨论什么事,结果网友在照片上P了一句台词上去——“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常安:“……” 她默默把这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再退出微博,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默默想,其实那些女网友的评论也不夸张。 电脑屏幕上的采访还在继续,毕竟不是玩乐性质的,所以周勀轻松挑了头之后,还算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上市对荣邦来说肯定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可也仅仅只是一个里程碑,前面肯定还会有更多挑战,问我现在心情如何,谈不上多激动,但肯定跟平时不一样,当然,后续还需要加倍努力,全力以赴兑现我们对投资人,合作伙伴,团队和客户的承诺!” 早餐会完毕,之后是上市前发言,周勀在发言中感谢了团队,投资人,客户,以及近几个月来帮助荣邦上市的投行,律所以及会计师事务所,后续都是一些场面上的官话,大概都是公关团队提前准备好的,所以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北京时间3月12日晚09:30,荣邦在纽交所正式挂牌上市,股票代码正式出现在大盘中,开盘价为17.46美元,相比IPO价格上涨13.6%。 周勀带领团队和公司高层参加了敲钟仪式,见证荣邦上市这一历史性时刻,而此时常安已经登上飞往纽约的航班。 三万英尺高空,十几个小时航程,常安特意问空姐要了一小杯香槟,喝完看了场电影,由宫崎骏漫画改编的《起风了》,看完戴上眼罩睡觉,原本以为在飞机上会睡不着,可没想到居然一宿无梦,醒过来已经是数小时之后,窗外依旧是黑夜。 没有延误,没有晚点,纽约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多,常安落地肯尼迪国际机场,常安取了行李之后并没有直接出航站楼,而是找了就近的洗手间。 长途飞行,又在飞机上过了一晚,此时模样肯定不会好看。 常安把随身带的洗漱包拿出来,刷牙,洗脸,化妆,又把身上穿的一身轻便休闲卫衣脱下来塞进箱子,重新换上裙和大衣,再踩上高跟鞋。 上市成功,首日开盘价超出预期,晚上有个小型庆功酒会。 酒会就设在周勀所住的酒店,包了一层吧,还算比较低调,主要是感谢这边的团队,律所以及几个相熟的投行,大部分都是很熟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又是男人,闹得挺欢。 周勀那天是主角,自然免不了被灌酒,这种日子他也不好推辞,所以喝得有点多,眼看都要喝趴了,邓顺林良心发现过去帮他挡了几杯,众人起哄,还不允许。 “我来,没事,我还能喝!”周勀还要抢着不让邓顺林挡。 邓顺林给徐南使眼色,知道老板这是喝多了。 “扶他去洗手间!” 徐南找了个借口把周勀带出去,他那会儿都已经快要走不稳了,在走廊徐南还扶了他一把。 周勀绕开徐南的手臂,“我没问题!”结果刚跨一步身子就往旁边崴,幸好徐南眼疾手快又托了他一把,就这么小心翼翼把硕大一只周勀弄进洗手间。 周勀撑住池台面,徐南给他抽了张湿巾纸。 “您擦一下脸!” 周勀接过来在脸上糊了一把,冰冰凉凉的触感捂在滚烫的皮肤上,好像真的清醒了一点。 “出去吧,我没事!” 徐南还想再说什么,周勀挥挥手,“走吧!” 徐南只能摸了下鼻子,退出洗手间。 周勀看着镜子里的人,穿着衬衣,卷着袖子,眼圈有些微红,是被酒精烘的,也是被这气氛所感染。 其实这点酒他还不至于醉成怎样,只是最近两个多月连轴转,巨大压力之下进行高强度工作,人在极度紧绷之后猛地松畅下来,兴奋之余容易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晕眩感。 一天之内公司上市,敲钟,首日开盘股价一片利好,今天手机几乎都要被打爆了,都祝贺他事业上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外面也都是为他庆祝的人。 起高楼,宴宾客,接受八方贺喜,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之一,可是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周勀最后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眸光暗淡,显然有很深的失落感。 他慢慢转身,后腰顶在池台上,从西装裤里摸出手机。 微信界面上还留着常安的微信,微信是十几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当时股市还没开盘,他正在进行上市前演讲,她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预祝上市成功,股票大涨!” 信息是他演讲完之后才看到的,他回复了一条过去,可是之后她就没声音了,随后股市开盘,敲钟仪式,再到晚上的庆功酒会,一天下来周勀丝毫没有喘息的间隙,而常安那边也没再回复信息。 此时那普普通通的几个字就孤零零地留在屏幕上。 周勀退出微信界面,翻出常安的号码拨打过去,可是几秒之后耳边却是关机的语音提醒。 徐南在洗手间外面等了快要十分钟,老板却一直不出来,他有些不放心,过去敲门。 “周总,您还好吗?” “周总,你……” 门突然开了,周勀走出来,徐南差点跟他迎头撞上。 “不是让你先回去的吗?”周勀淡淡开口。 他大概在里面刚用冷水冲了一把脸,酒精烘出来的红晕已经消散了,此时脸色看着有点差,整个人也不似刚才那般精神,竟有些颓唐的落寞感。 徐南把周勀这种样子归结于过度劳累加上喝了酒,便问:“怕您喝多了,您没事吧?” 周勀摇头,“没事!” “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这边我和老邓会看着。” 周勀挥手,“不用,走吧。” 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出去是一条很长的走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当然主要是徐南在说,因为尽管上市已经成功了,但后续还有一些事,明天上午有一个会议,下午有两个采访,徐南便趁机把明天的行程跟周勀理了理。 理完周勀没什么异议,徐南却见他脸色似乎更差了。 “要不明天会议往后延一小时,您睡晚一点?” 徐南建议,一是怕周勀扛不住,毕竟最近压力过重工作繁多,二来他知道今晚肯定会闹到很晚,这些人也不会放过周勀,估计肯定要被灌醉了回去,身为特助的徐南既要安排好工作和行程,也要保证老板的身体健康。 周勀倒也没说行还是不行,只是低头在摆弄手机。 他从洗手间走过来这段距离,心里想想还是不放心,按理国内此时应该是差不多中午,常安怎么会无缘无故关机? 越想越不对劲,重新拨了常安的手机号码,这次接通得很慢,等了大概好几秒钟才有动静,可是电话那端传过来的依旧是机械式的关机提醒。 怎么回事? 徐南也注意到周勀情绪不对劲,他略皱着眉,脸色有些阴沉,握着手机又拨号,来来回回拨了两次。 “周总,您有事?”徐南问。 周勀低头依旧在按着手机。 “常安的电话打不通。” “怎么会?”徐南也是一愣。 周勀说:“要不你试试?” “好!” 徐南立即拿出手机。 两人脚步停下来,周勀凝神盯着徐南。 徐南搜到常安的号码,按了“拨打”健…… “怎么样?打得通吗?”周勀神情显然有些急。 徐南又等了一会儿,摇头:“关机!” 周勀脸色更沉了。 徐南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开口说:“可能太太正好有事,或者手机没电了也有可能。” 周勀想想,勉强“嗯”了一声。 “走吧,先过去!” 徐南跟上,眼看着老板背影深沉,想到三年前常安被绑架的时候也是突然联系不上,心里不禁觉得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下来。 “要不我给叶经理打个电话,问问她今天有没有见过太太?”徐南尝试着问。 此时周勀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脚步定了定,回头刚要跟徐南说什么,不远处的电梯门开了起来。 当时电梯在周勀身后。 笃笃笃高跟鞋清脆的踩地声,徐南先看清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整个人被猛地定住。 周勀见徐南脸色不对劲,回头…… 蜿蜒而绕的走廊,璀璨灯光映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常安出了电梯左右看了眼,最终与走廊这一头站的人对上。 周勀当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只看着从电梯里出来的那枚身影由远及近,直至走到自己面前,还是徐南先回过神来,嘴里半天喊了一声:“太…太太?” 常安轻轻一笑,目光越过周勀的肩膀看向徐南。 “徐助理,晚上好!”继而再绕回来,落于眼前的男人脸上。 周勀此时还是懵的。 常安一手捏着行李箱,一手抬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歪着脑袋:“HI,周总,你傻了是不是?” 周勀就看着眼前笑得灿若星辰的女人,明明刚才自己在洗手间还想到她来着,明明电话都打不通,明明还担心这时间段她是在睡觉吃饭还是躲哪儿厮混,可一眨眼功夫,人就在眼前了。 可不是啥了么? 周勀脸色未变,他一贯这样,不大会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可是眼睛却慢慢眯起来,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情海 第329章 庆功酒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耸耸肩,“看来你是不欢迎?那我走了!”说完她拖着箱子还真扭头。 周勀当时站着愣是没动。 他是真没来得及回神,最后还是徐南喊了声“诶”,周勀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常安已经快要走到电梯门口了,他三步并两步跨过去,一把牵住她的手。 常安回头,上一秒还故意耷拉着脸,可一碰到周勀还略僵滞的眼神,没绷住一下就笑了出来。 她一笑,眼角弯弯,星光灿烂,这一天下来周勀心中缺失的那一处好像猛地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他握紧她的手指,把人往自个儿面前带了一点。 “走去哪儿?” 常安挑着眉,抬着下巴,“你管我!” “来都来了,先陪我见见人!” “见什么人?” 周勀又把常安往自己面前拉了一把,两人前胸快要贴到一起…… 徐南隔得有些远了,也听不见那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周勀高大背影快要把常安裹到身子里面去,他垂头侧了下身,呜…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溜了再说。 徐南从另一条道儿重新进了酒会厅,里面似乎比刚才走前更加闹腾,大伙儿都喝了酒,又是这种日子,自然就少了很多顾忌。 邓顺林也被灌了好几杯,但意识还算清醒,见徐南进来,走过去问:“周总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 徐南神色异样地瞅他一眼:“不知道,太太来了?” “谁来了?” 酒会太吵,邓顺林一时都没听清,徐南只好凑到他耳边,“我说,周总太—太—来—了!!!”话刚完,邓顺林见着门口周勀进来,身边还牵了一个人。 这边律师团和事务所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在美国本土找的团队,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常安,只看到周勀突然带了个女人出现,个个好奇,有人吹着口哨就直接围了过去。 常安不知道场面会这么大,进来倒是略略慌了一下,不过庆幸自己在机场换了衣服化了妆,不然这会儿是不是要一身运动服蓬头垢面地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周勀牵着常安的手走到人群中央。 “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他一口纯真的美式英语,众人哇哦一声,全场焦点都聚到了常安身上。 常安笑了笑,看了眼周勀。 “Hi,我是常安!”她还是一贯最简单的开场白,却是正宗伦敦腔。 场内吹口哨,欢呼尖叫,好像常安的出现把酒会推向了高潮,尽管常安也不清楚这帮人看到自己有什么好兴奋。 之后周勀带着她单独见了几个人,都是这次上市项目中几个关键人物,又“被逼”喝了几小杯酒,周勀倒替她挡了两杯。 邓顺林溜到角落稍清静的地方给叶莉发微信。 “常安过来了,你知不知道?” 叶莉那边回复得很快:“知道啊,还是我给她订的机票!” “你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条信息之后那边没回复,半分钟后叶莉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我干嘛要跟你说?再说她是要去给周总一个惊喜的,谁都不让讲!” “那你也可以偷偷跟我透露一声嘛。” “呿…我很忙的,哪想到这事!” “你有多忙?能有我忙?”邓顺林不服气,看了眼不远处周勀牵着常安乐呵呵地穿梭在人群灯影中,他摸了下鼻子,说:“人都知道过来给惊喜呢,你记者会都已经弄完了,就不能买张机票跟她一起过来送慰问?” 叶莉那边顿了下,半饷才传来声音:“邓顺林,你丫又喝多了吧?” 邓顺林:“……” 周勀一手托着酒杯,一手牵着常安,跟花蝴蝶似地绕满全场,刚才的失落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就跟得了什么宝,兴致高涨地到处去聊两句,聊的时候总要重新跟人介绍一遍常安。 遇到老外他就用英文说,遇到自己人他就用中文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庆功酒会,而是他办的小型婚礼。 邓顺林到后面都看不下去了,把徐南拉过来。 “周总这兴奋劲,喝了多少?” 徐南耸肩瘫了下手,“鬼知道!” “……” 常安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酒会气氛高涨,她却快要被周勀牵着转晕了,刚好周勀被人拖住聊事情,她便找了个借口偷偷溜了。 周勀聊完转身发现人不见了,转一圈也没看到常安的身影,又去吧台那边问了一遍,都说没见着人。 周勀习惯性地抽出手机,一转身却见露台落地窗上映着一个身形。 常安小半个身子趴在露台的雕花围栏上,当时背对着周勀,机场过来时裹的大衣早在刚才几杯酒下肚之后就已经脱掉了,此时只剩里面一件宝蓝色无袖连衣裙,ONEPIECE款式,版型贴身,裙摆不长,只到膝盖上方,下面踩了银色高跟鞋,简约大方又不失女人的妩媚性感。 常安选这条裙子也是有考量的,知道这边晚上有个庆功活动,尽管不清楚具体形式,但也不敢蓬头垢面地跑过来,毕竟不能给周勀丢人,所以就选了这身不会出错的装扮。 此时周勀就在她身后,也不急着过去,目光由她脚履开始一点点往上挪,修长白皙的小腿,膝盖弯,小半截大腿最后隐入裙子里去,再往上是腰。臀,因她微微前倾的姿势,身后布料扯紧,刚好包裹出一个圆。润的形状,细腰翘。臀,曲线落在周勀眼中勾。人得很。 他迈腿走过去,把西装披到常安身上。 常安缩了下肩膀回头。 “怎么出来了,一个人站这不冷?” 三月的伦敦气温还是有点低,常安转身已经被周勀半搂在怀里,裸。露的手臂挨到他胸口温热的气息,这才回过神来。 确实有点冷。 “里面太吵了,出来透透气!”她回答,抬头与周勀对视。 中间一道落地窗隔开两个世界,里面是喧嚣的杯盏光影,外边却是伦敦清美的夜景。 周勀觉得此时常安的眸光在星空下更加闪亮了,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的暗哑。 他问:“要不先回房间?” 常安:“可以吗?” 周勀:“有什么不可以,我陪你一起回去。” 常安笑了笑,“你就算了,这边还没散呢,你这么早走算什么样子!” 他今天是主角,庆功酒会上提前离席确实不像样,可是周勀轻轻拨开她黏在嘴角的那丝头发,在她后背拍了下,“走,回房间!” 常安的行李箱早就由侍应生拿去周勀的房间了。 周勀拿自己的西装裹着常安进屋,又替她拎了她的大衣,也没跟众人打招呼,只跟坐吧台发呆的邓顺林说了句:“我先走了,这边你和徐南盯一下!” “诶!” 等邓顺林反应过来时周勀已经搂着常安出门了,他颓丧地垂头,手指在吧台上敲了下,指着手边的空杯子:“再来一杯!” 周勀的房间在顶层,两人乘电梯上去,一路周勀都牵住她的手,到了房门口他才松开掏房卡。 “嘀”一声,常安几乎是被周勀拽进了屋子,里面暗,还没来得及插房卡,周勀抬腿就把门给踢上了,走廊里唯一一点灯光也被隔绝掉,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常安刚要去摸开关,肩膀就被人推了一下,后背直接被压到墙上。 周勀的吻自上而下,又急又恨,常安整个都被吻懵了,肩上披的西装早就落了地,但她懵的时间很短,因为口腔里很快就尝到他的味道,酒味带着一点淡淡的烟味,这是只属于周勀的味道。 常安开始回吻,手臂攀上周勀的脖子,得到回应之后周勀更加疯狂,两人你来我往,浓烈的思念带着情。动,等两人搂着吻着贴着,一圈圈转到卧室的时候常安身上的裙子早已经被周勀剥掉…… 自上次见面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月,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唯独欲.望最真实,很快卧室内传来周勀的喘息和常安的娇。吟…… 第一次时间不长,大概是隔太久了,强烈刺激之下十几分钟周勀就交代了,气。喘吁吁在常安身上趴了一会儿,等两人呼吸平稳了,把人弄去洗澡,结果洗到一半他没控制住,在浴室又摁着常安做了一趟,这次时间比较久,常安被凌空架在池台上面,身后是沾了水汽的镜子,上不去下不来,身上水还没干,滑不溜秋地只能任由周勀放肆。 周勀喝了酒,加上最近实在憋了太长时间,一时没个轻重,等完事已经是大半个钟头之后。 周勀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拍了拍依旧双手扣自己肩上的常安。 “喂!” 没动静。 “常安?” 还是没动静。 周勀大掌还托着她一条腿弯,这会儿小心翼翼把她的腿放下来,常安双脚终于着地,可是小腿猛地就打了下颤,周勀赶紧重新又把人稳住。 “腿麻了?” 常安埋着头不吱声,周勀抬手把她黏在脸上的湿发拨来,常安红扑扑的脸露出来,连睫毛都是湿哒哒的。 周勀以为是被浴室里的水汽蒸成这样,拿手指在她眼皮上抹了一把,结果抹到更多的水。 他心思一紧,“哭了?” 常安这才抬起眼皮,一双眸子水亮,浑身却好像绷着一口气,此时恶狠狠地瞪着周勀。 周勀头皮发紧,心想不妙,果然,下一秒,常安胸口绷住的那一口气猛地喘出来,喘完之后连带着一串抖啊抖的抽泣声。 “我…我连夜从云凌飞过来……飞了十三个…十三个小时…晚饭还没吃…时差,时差也没来得及倒……可是你…你混蛋,怎么能一上来就这样……” 周勀看着她那两瓣微肿水亮的嘴唇在自己面前张张合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蹦完大概觉得更委屈了,又不好意思真的哭出来,还拿贝齿咬住下嘴唇。 嘴唇上被她咬出一道白杠。 周勀只觉浑身一个激灵,这滋味真是… 周勀想着常安以前也经常在这种事上哭,有时候感觉她是纸糊的,力道重一点她会哭,时间长一点她也会哭,且她这张脸哭起来梨花带雨地太有攻击性,每回一落泪周勀就不自觉要反省自己,有种自己真的是“禽兽”的错感。 可她又不是回回都哭,也有披荆斩棘一路高歌的时候,小小一人坐他身上,骨头好像都被抽掉了,仰着脖子自己起伏颠簸,这种时候周勀又觉得自己得被她弄死。 浑身的矛盾感,就跟她明明长着一张柔弱的脸,却能爆发出力量对抗整个世界的厄运。 纵使她有千面,柔软的,娇弱的,稳重淡然的,矜贵大方的,抑或是之前落魄时冷漠冰冷的,可是每一样他都好喜欢。 嗯,他都喜欢得不行! “傻子!” 周勀自己笑完,抬手轻轻捏了下常安的鼻子。 常安瞪大眼睛,嘴唇松开,刚要发飙,周勀突然低头将嘴唇贴到她眼睛上,双手抱住她的头。 “好,我混蛋!” “主要是太久不见没刹住车。” “先不哭了,嗯?” 他细细碎碎地吻她的眼皮和眉心。 常安顶到喉咙口的气被他就这么生生摁下去了。 周勀感觉到怀里的人往上又极速地窜了一口气,之后慢慢把气压着往下沉,背上的蝴蝶骨在他掌中像小翅膀似地煽了两下,但最终还是平息下去了。 周勀这才慢慢顺过气,把人拉到花洒下面。 “澡又白洗了,给你重新冲一遍!” 热水很快包裹住常安的身体,周勀挤了一点沐浴露在手里,忙上忙下地给她抹了一遍,感觉某处又有抬头的征兆,赶紧草草把泡沫给常安冲干净,抽了浴巾把人裹成粽子扔回床上。 等周勀自己洗好澡出来已经又是二十分钟之后。 他头发也没吹,腰上只围了条浴巾,常安见他半。裸着在房里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常安这会儿缓过劲来了,头从被子里冒出来。 “你找什么呢?” “找单子,不是说晚饭还没吃吗?给你叫点吃的。” “……” 言情海 第330章 临时决定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吃完夜宵重新躺回床上已经过两点了。 周勀枕边的手机一直在闪,但并没有铃声,猜测他应该是设了静音。 常安在被子下面轻轻推了他一下,“不接?” “不接,肯定是酒会那边的人!” 他作为主角中途溜场,肯定会有人找他,可是周勀今天就无耻到底了,他干脆把手机关机,伸手把常安揽过来,鼻子在她耳根上蹭了蹭。 激情过后的安宁,两人搂着缠在一起,竟有种劫后余生的畅快感。 隔了一会儿,听到周勀有些闷哑的声音,他说:“我们去意大利吧。” …… 尽管周勀中场跑了,但酒会依旧闹到很晚,因为后续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所以云凌跟过来的团队还得暂缓几天回去。 第二天大家都得了一天假,邓顺林也累坏了,加上宿醉,一觉醒过来居然睡到了十点多。 他洗漱好下楼,这个点餐厅早就不提供早饭了,他便晃晃悠悠下楼。 酒店对面有家咖啡馆,比酒店里卖的咖啡正宗,最近两个多月他们也光顾不少。 这个点离午饭还太早,邓顺林就想先去对面喝点东西,结果一进门就见徐南拿着手机坐在靠窗的高脚椅上。 “早!” “早!” 两人打了招呼,邓顺林要了杯曼特宁,刚坐下,兜里手机叮了一声,是同时叮来着,徐南的手机也提示有微信进来。 两人同时摸出手机看,最后是邓顺林先叫出来:“卧槽…”他一声中文,还拍了下大腿根,旁边几个老外都朝他看过来。 徐南赶紧使眼色,邓顺林这才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可视线又在手机屏幕上溜了一圈,像是不大确定。 他指着手机问徐南:“一声招呼都不打,他就这么跑去意大利了?” 徐南呵呵两声,老板这么任性,他能怎么办? 飞意大利的航班是周勀连夜订的,包括酒店和用车,也没有告知其他人,一直到两人进了候机室,周勀才分别给徐南和邓顺林发了条微信。 候机室里,周勀正在手机上打字,常安端了杯咖啡搁他手边。 “这么突然出来,真的没问题?” 周勀刚打完一条信息发出来,收好手机:“没问题,就走一周,公司也不会倒闭!” 常安:“……” 九个小时航程,因罗马和纽约之间有六小时时差,所以抵达罗马已经是后半夜,两人直接坐车去酒店,还是上次两人住的那间。 收拾妥当之后天都已经亮了,干脆洗了个澡下楼去吃早饭,吃完回房间,常安打算睡个回笼觉。 周勀正在接电话,这次是他临时决定出来的,尽管嘴上说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没什么问题,但肯定还是没办法真的什么都不管。 常安也懂分寸,没去打扰,自己爬床上去了,本以为这两天生物钟被时差弄得乱七八糟,躺下一会儿就能睡着,可是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了,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更清醒了。 算了,不挣扎! 常安摸出手机拨通芳姨的电话,这个点国内应该是下午。 “喂…” “妈妈!”电话那头传来小芝甜丝丝的声音。 常安心口猛地一软,“没睡午觉啊!” “起来了呀,妈妈你在哪里呀?芳奶奶说你跟那个…那个新爸爸在一起。” 新爸爸?这什么诡异的名字,常安抬头看了眼门口,卧室房门刚好对着外面的小客厅,周勀电话已经打完了,正抱着电脑坐沙发上。 “是的呀,妈妈跟新爸爸的在一起,你要不要跟他说话?” 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要了。” 常安倒也没坚持,她其实心里清楚得很,让两个既无血缘关系又没在一起生活过的人成为“父女”,有些东西勉强不得,必须慢慢来。 “好吧,新爸爸刚好也在忙。”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小芝倒也没催着她赶快回去,常安知道她懂事,在电话里承诺会给她带礼物。 之后又换了芳姨接电话,常安问了些小芝在家的情况,一切都好,她也就放心了,顺便告知自己可能要稍晚几天回去,因为意大利之行先前并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芳姨只让她安心在外面玩,家里有她没问题。 挂完电话之后常安想想还是不放心,又给常佳卉发了条微信,让她下了班要是有空的话去长河看看。 “还没睡?” 刚跟常佳卉聊完,周勀走进来。 常安搁下手机:“睡不着,给小芝打了通电话。”见周勀没什么明显反应,她又尝试着说:“小家伙刚才在电话里还问到你来着。” 这句她有些故作轻松的口气在里面,说完等着周勀往下接。 他可能会说“她问我什么了?”或者“怎么会突然聊到我?” 但周勀只低头“噢”了一声,扭头进了洗手间。 常安冒出来的一丝希望就此落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甚至难过,可是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周勀,他和小芝毫无血缘关系,甚至连话都没讲过两句,若不是她领养了,他们就是一双陌生人,可这一双陌生人以后就要因为她硬生生凑成“父女”。 对于小芝而言可能还好接受些,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很多东西都不用考虑,可是对于周勀来讲确实太难了,撇开其他外部原因不说,就他本身这种性格大概也很难接受一个莫名冒出来的“女儿”。 要他办领养手续不难,出钱出资也不难,甚至让他对外界承认小芝是他的女儿,这点常安相信周勀也能做到,可是要他从内心接受并爱小芝,常安觉得可能不容易,或者压根不是不容易,根本是不可能。 可是这点上她也无法责备周勀,换个角度想,要是周勀哪天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七岁的孩子,要叫她妈,要她全身心地去爱他,常安觉得自己应该也办不到。 常安慢慢又缩回被子,她想,以后要是周勀一直无法接受小芝,或者表面接受,行动和内心却持续排斥的话,她到时候夹在中间该怎么办? 好烦,真的好烦啊! 常安翻个身,整个人都闷到被子里面,正郁闷的时候耳朵边的被子被撩开一个角…… 言情海 第331章 故地重游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怎么又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面?”周勀不知何时爬床上来了。 常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身后周勀撑住半边侧躺的身子。 “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困了,睡一会儿。”说完这句常安就把眼睛闭上了,但依然背对着周勀。 周勀无奈笑了笑,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承认自己一开始肯定没办法照你的标准去接纳并爱那个孩子,但是我会尽量去尝试……” 常安太阳穴跳了跳,他说他会尽量去尝试,这话什么意思? “周勀…”常安转过身来,对上周勀一双清澈深情的双眸,自己思维还没来得及回转,又听到他说:“而且你也要相信我,我让你教她喊我爸爸,并不只是喊喊而已。” 这次不光是太阳穴跳了,常安连心口也跟着跳起来。 有一瞬间的不真实,但转念一想,是啊,他答应她的事都会去尽量做,他对她的好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谢谢!” 常安一下子从被子里窜起来抱住周勀,力气之大差点把周勀给推下床。 周勀接住人在她背后拍了几下,“就知道你一个人又闷在这胡思乱想!” “没有,我没有胡思乱想!”常安还不承认。 她嘴硬嘛,又要面子,周勀也不揭穿了。 “行了,先躺下,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说说话!” “好!” 她麻溜地又躺回原来的位置,周勀把人拉到自己手上枕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聊这次意大利之行的计划,聊她前几天回丰蠡看魏素瑛的事,聊吴峰下个月要结婚了,甚至常安还说了等她这趟回去之后要给丁守权挪个坟,但唯独没有聊记者会和之前网上曝出来的新闻。 那几日的沉重与压抑,绝望和恐惧,他在美国受着,她在云凌受着,天各一方,但心中都深刻知晓对方的痛苦,可是并没有互相诉苦,也没有互相安慰,似乎有些浮于表明的语言对他们来说并不需要。 他们已经笃定并相信对方,所以当危机来临,抛弃掉那些无用的语言和安抚,只是去做,去拼搏,去为对方也为自己努力并争取,但是又知晓即使失败了也无所谓,他们可以互相包容,互相谅解,并承受并接纳对方给自己造成的影响。 聊到后面两人还是睡着了,什么都没干,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一天都快过去了,也不打算安排什么景点,就在酒店附近逛了逛。 临近傍晚找了家餐厅,晚饭之后再逛回来,回房后周勀叫了一瓶红酒进房间,两人都喝了一点,沐浴,自然而然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可能是酒精作用,也可能是氛围太好,总之那晚常安的风格又换了一样。 她显得特别主动,就前一晚还哭嘤嘤的,这一晚突然勇猛热烈,自己爬周勀身上扭着身子攀至巅峰,巨大的刺激和落差弄得周勀差点死床上。 完事之后周勀躺床上总结,常安在性。事上忽冷忽热的态度大概全部取决于她当时的心情,于是周勀趁着她心情好,半夜又把人摁住来了一次,直到常安嘤嘤求饶,他才鸣枪收兵。 第二天不出意外,两人都起晚了。 早饭过后故地重游,去了一趟西班牙广场,卖花的那个老妪不在了,但冰激凌店随处可见。 周勀给常安买了好大一支。 “再去拍张照吧,合影!”常安舔了口冰激凌提议。 周勀找了个路人,两人爬上三一广场前面的台阶,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两人向给他们拍照的人道完谢,常安先拿过周勀的手机。 “给我看看!” 她看了一眼,照片拍得不错。 犹记当年也是在这里,两人并肩而坐,她一手玫瑰一手冰激凌,一身红裙,笑容明艳地依偎在他身旁,如今也是坐在当年的位置,相同的风景,甚至相似的姿势——周勀搂着常安的肩,常安微微歪着头贴在他胸口,只是没有裙子了,她穿了件姜黄色的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球鞋,也没有玫瑰,连昔日一头浓黑的长发也剪了,微风吹开发尾,几缕遮住她一边眼梢,笑容似乎不如当年明艳,可眼底却分明多了许多温莹。 很好,真的很好啊! 昔日的景,今日的人,还能一起来这里! “还不错,发给我!”常安笑,把手机还给周勀。 周勀显然也很满意。 很快常安收到照片,她仔仔细细在自己手机上又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满意,随手打开朋友圈准备把照片发上去,可是手指一刷,最先跳出来的却是灰兔子头像的更新提醒。 他已经早一步把刚才那张合照PO了上去,还难得破天荒地配了两个字——“恭喜!” 恭喜? 底下已经有赞和留言了,但是常安跟周勀的共同好友不多,所以常安能看到的也就寥寥几个。 两个赞,一个来自叶莉,还有一个来自陈灏东,咳咳,常安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仔细看看确实是。 留言只能看到一条,来自周歆——“你发这么张照片,又写这两个字,什么骚操作?” 常安抬头看了眼周勀,他低头也在摆弄手机。 他其实很少在朋友圈发东西,上一条圈还是三四个月之前了,且不是原创,是他分享了一个金融干货,所以他猛地发了这张照片出来,估计这会儿唰唰唰下面已经跟了好多留言。 可惜常安都看不到啊。 她有些讪讪,揉了下头发,低头自己编辑自己的朋友圈。 半分钟后,周勀突然从手机上抬头看了常安一眼,先是眉心皱着,颇带考究的神情,随之常安手机叮了一声,常佳卉的微信。 “你们又猝不及防地跑去地球另一边撒狗粮,良心真的就不会痛吗?” 下面还带了张截图,常佳卉截的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圈,上面一只小白兔,下面一只大灰兔,一模一样的照片,却是不同的配词。 他说:“恭喜!” 她说:“同喜!” 啧啧… “还TM是情侣头像,我居然到今天才发现!”常佳卉又发了条信息,这回是语音,常安也没回避,直接按了扩音,听完她再度抬头,目光与周勀碰上,两人顿了顿。 “恭喜啊!” “同喜同喜!” 然后两人面对面笑成一双傻子! 言情海 第332章 翡冷翠的一夜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罗马两人已经玩过一趟了,所以并没逗留多久,第二天中午吃过早饭之后便出发去佛罗伦萨。 两人选择火车出行,也就是意铁,网上就能订票,相较飞机和大巴来说要方便很多。 四个小时左右的航程,沿路过去都是风景,美得常安都不舍得睡觉。 抵达佛罗伦萨的时候已经天黑了,直接从车站坐车去酒店,入住之后稍作休息,周勀带常安去吃晚饭,选了一间离酒店很近的餐厅。 意大利美食在世界范围内也是可圈可点的,而佛罗伦萨最有名的便是T骨牛排,选用当地a牛肉,煎至三分熟,再配一瓶红酒,吃完常安肯定少不了要来一份餐后甜点,她选了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的故乡是锡耶纳,离佛罗伦萨只有大概七八十公里,也是托斯卡纳的小城,但由于佛罗伦萨的快速发展,这座小城快要被世人遗忘了,可是提拉米苏却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甜品。 常安尝了一口,柔软的口感加上咖啡和朗姆酒的味道,甜而不腻。 “你尝尝!”她挖了一小勺给周勀,周勀却往后微仰。 “我不吃甜食。” “尝尝嘛,国内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她极力推荐,周勀也不好扫她的兴,勉强吃了一口。 “怎么样?” “还不错!” “那再来一口?” 周勀立马抬手挡,“不用了,你吃吧!” 尽管味道还可以,但对他来说甜食真的没什么吸引力,常安也不勉强,自己吃得很欢,边吃还边跟周勀科普:“知道提拉米苏的意大利语是什么吗?” 周勀:“什么?” 常安:“Tiramisù,它还有一个特别浪漫的意思——‘带我走’” 周勀:“……” 从餐厅出来,两人散着步回酒店,路上经过Gelato,常安又吃了个冰激凌,味道很好,她吃到一半才想起来要拍照。 “小芝也喜欢吃甜食,她在的话肯定很高兴。” 常安这话是随口而出,说完她自己并没在意,收了手机吃着冰激凌继续往前走,周勀在原地站了会儿,隔了两三秒之后才跟上。 很快常安就把冰激凌吃完了,周勀突然上前牵住她的手。 “等等!” “嗯?” 周勀把常安转过来面向自己。 “怎么了?”她问。 “你脸上沾了冰激凌。” “真的吗,哪里?”常安拿手指抹了两下,都没抹到位置,周勀笑着把她手挪开,“我来吧。” 他用指腹在常安嘴角轻轻剐了两下,“下回带小芝一起来吧。” 当时街上行人很多,周勀的口气也并没任何特殊,就好像随口说出来的。 常安下意识点头嗯了声,嗯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别乱动!” “你刚才是不是说下回可以带小芝一起出来玩?”常安晃着脑袋有些激动。 周勀含笑,把她头抱住正了正,“说了别乱动,嘴上还没替你弄干净!”他又换了一侧在她唇边捻了两记。 常安哪还顾得上这些,躲开周勀的手,“你刚才是说真的吗?” “……” “你能接受带小芝一起出来玩?” “……” 风吹过脸庞,她眼睛又急又亮,周勀这次彻底笑出来了,大掌裹住常安的手,“真的,不能再真的了,等她身体再恢复一些,我们一家三口再过来一趟。” 常安整个人都沉浸在“一家三口”这四个字里。 天,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她激动得跺了一下脚,还狠狠抽了一口气。 “周勀,谢谢,真的,真的谢谢你!” 她太高兴了,真的真的很高兴,所以都有些语无伦次,而这份兴奋周勀也真真实实感受到了。 “走吧,回去!” 两人手没松,就那么牵着一路回了酒店,晚上自然又免不了亲热缠绵。 因为一句“一家三口”,常安那晚的热情程度又升了一个台阶,甚至答应周勀解锁了一个新姿势。 嗯,周勀美得不行。 …… 第二日两人同游佛罗伦萨,街景古老甚至破败,但却不失特色,到处都有精致的古宅,巷子,教堂,甚至路边随便一块旧路牌都能给你意外的惊喜。 常安难得当一回文艺女,主要是被眼前美景所感染。 她一袭黄色裙子穿梭在佛罗伦萨的旧巷里面,打着圈笑眯眯地跑到周勀前面去。 “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 周勀追上前,接着她的诗句往下念:“…头顶白杨树上的风声,沙沙的,算是我的丧歌。” 常安讶异,停下打转的脚步。 周勀继续往下念:“这一阵清风,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 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 念到这常安已经不可思议,她几步又绕回周勀面前。 “你居然也会背这首诗?” “徐志摩的《翡冷翠的一夜》!” 常安笑出声,“原来你也曾是文艺青年!” 周勀也笑,却摇头,“就会这一首,因为看了你之前做的那份意大利深度游攻略。” 常安一愣,想起来了,三年前两人约好春节要重游意大利,她在家看了好多游记,也查了很多餐厅和酒店,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做旅游攻略,而徐志摩的这首诗当时就被她记在攻略里。 常安低头又重重往下压了一口气,问:“会几句?” 周勀:“整首都会背。” 常安摇头,“不大相信。” 周勀:“那我再多背几句给你听听。” 他又重新牵过常安的手。 ——“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 “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 常安:“……自私,我知道,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周勀:“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 常安:“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 周勀:“…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常安:“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周勀:“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 “……” “……”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牵着手穿过阳光遍洒的小巷,青石板上投下两枚紧贴的身影。 常安:“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 周勀:“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最后一句,“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 于是当晚常安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图片是一张周勀在佛罗伦萨巷子里给她拍的照片。 姜黄色裙子,白色球鞋,头发已经快要齐肩了,可是相较以前来说还是很短,但没关系,她面朝着镜头,面朝着周勀,微微一笑,眼波流转。 下面配的便是徐志摩的那首诗。 ——“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这条朋友圈是意大利凌晨时间发出去,收到的第一条留言便是来自于常佳卉,其实说留言也不合适,因为没有只言片语,她就发了一排恶心到吐的表情。 随后下面连续又多了两条留言,一条来自于陈灏东,一条来自于周歆,两人跟常佳卉保持队形一致,以至于那条朋友圈下面齐刷刷三排恶心到吐的表情一起动,场面何其壮观。 常安洗完澡趴床上看,免不了跟周勀嘀咕:“我难得文艺一次,这些人怎么这样!” 她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正要气吼吼地给常佳卉回信息,微信跳了下,提示有新的信息进来。 常安打开聊天页面,是条语音。 “天哪,你是常安本人吧,快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女人急躁又兴奋的声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周勀:“……” 常安先是愣了愣,继而噗嗤笑出声。 周勀看了眼她手机上显示的备注名,“罗小玉?” 常安:“是我以前在工作室认识的同事。” 周勀:“这几年一直没有联系?” 常安:“微信前段时间才登陆了重新恢复使用。” 周勀应了声,想来也是,她在外面这三年连手机号都用别人的身份证,怎么可能再用微信去跟外界联系。常安又把罗小玉的那条语音重新听了一遍,问周勀:“现在国内几点?” “早晨七点左右。” “那我给她回一条?可是回什么呢!”常安抱着腿想了想,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最后延续了她一贯的风格,在屏幕上编辑了一行字——“嗯,我是常安!” 结果信息发过去不出一分钟,罗小玉竟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言情海 第333章 买伴手礼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罗小玉算常安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以前在工作室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这几年断了联系,没想到看到常安连续更新了两条朋友圈她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将近半个小时,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罗小玉在讲。 聊完已过凌晨,常安都没注意周勀什么时候出了卧室。 “怎么出来了?” “看你跟朋友聊得投入,我刚好有个邮件需要处理。” 周勀坐在外间客厅,常安看了眼他面前打开的电脑,收件箱里已经塞满了上百封未读邮件。 “事情很多吧?” “没有,已经处理完了。”周勀把电脑合上,见常安脸色不佳,问:“怎么了?” 她叹气,“小玉姐又离婚了。” “又?” 周勀对这个罗小玉还有些印象,“不是前几年刚结婚,还生了个女儿么。” 常安:“是啊,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周勀:“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离了?” 常安:“还是男方出轨!” 周勀:“……” 常安:“她丈夫找了个比小玉姐年轻的,一直瞒着小玉,去年那女孩怀孕了,查出来是个男孩,小玉姐婆婆就逼着她丈夫回来跟她离婚。”常安低头,又叹了口气,“更可笑的还不是出轨,而是小玉姐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丈夫出轨的人,先前家里亲戚和婆婆都已经知道了,一起帮着她丈夫瞒了她将近一年时间。” 虽说是别人的家事,可常安还是觉得心里很是难受。 她说着慢慢蹭到周勀怀里,“你说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呢,小玉姐又没做错什么,就为了她婆婆想要一个孙子?” 周勀把电脑推到一边,干脆把常安抱到自己腿上。 “很多事都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并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解释,更何况你朋友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很多危机,从现实角度出发确实很难走到最后,孩子不过是一个导火线而已。” 常安嗯了一声,她明白周勀的意思,当年罗小玉刚从第一段婚姻的泥泞里爬出来,刚恢复转而又一头栽进另一段感情中,且第二任丈夫大学才毕业两年,光从年龄来说两人就不大合适。 这种婚姻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后面会走得很艰难。 这些道理常安都明白,可是不能成为出轨和伤害的理由。 “他们两人结婚的时候明明是因为互相喜欢对方才在一起的,就算后面感情被消磨掉了,可以直接提离婚,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常安想不通,也接受不了,“难道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真的无法抵挡外界的诱惑么?” 周勀见她开始盯着自己看,眸光幽幽的,头皮猛地抽紧。 不好,这火看来要往自己身上烧。 “好了,别人的家务事,你大半夜在这胡思乱想什么,早点去睡!” 他赶紧掐了常安的话头,牵着她的手去卧室,可是常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第N次翻身的时候实在忍不住了,轻轻推了下身边的周勀。 “睡了么?” “嗯?”周勀声音闷闷的,似梦非醒。 常安往他肩头上蹭了蹭,“要是没睡的话陪我聊两句?” “嗯…” “为什么这三年你还一直单身?” 半梦半醒的周勀愣了一下神,这是道送命题? 他使劲驱赶自己的睡意,把常安拉过来抱到怀里,“不是说过了吗,我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常安嗤了一声:“这话我听听就好,真以为能当真?” 周勀:“……” 常安:“再说我要是一直不出现,你就真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周勀:“……” 常安索性在周勀怀里翻过去,两人呈面对面的姿势,“还有,就算没遇到能让你重新娶回来了,那一点点心动的呢?” 周勀蹙眉,睡意已经去了六七分了,“什么叫一点点心动?” 常安:“就是有点喜欢,然后觉得可以继续发展。” 周勀摇头:“好像没有!” 常安:“真没有?你再好好想想。” 周勀语气坚定:“真没有!” 常安:“那有没有喜欢你的,然后主动靠近想要跟你发生点什么的女人?” 周勀挑眉,反问:“你是想问有没有人试图勾引我对吗?” 常安:“……” 是是是,她确实就这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这么问,现在被周勀一眼看穿了,她闷口气,“那…到底有没有?” 周勀:“有啊!” 常安:“……” 周勀:“还不少!” 常安:“喂!” 周勀:“不过谁让我定力好呢,眼光又高,一般女人也入不了我的眼,所以很惨的打了三年光棍!” 常安忍着笑:“你就骗我吧,我才不相信!” “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周勀此时睡意已经被赶走了七八分,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挑来常安的睡袍,常安往后躲了躲:“喂,你干什么!” “你把我弄醒了,得负责!”随之摁住她的肩整个人就翻了上去…… 好事正入佳境,周勀状态也正攀至顶峰,常安却突然环住他的脖子。 “喂,一直想…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正忙着耕耘,低沉闷哼敷衍。 常安咬住嘴唇稍稍平息一口气,“我问你,我不在的这三年,你…你既然没有过其他人,那怎么解决…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常安!!!” 周勀扯开她的手臂置于头顶,“你今晚不想睡了是不是?” 后面男女的呻。吟低哼,一浪高过一浪,给意大利的深夜染上一抹浓腻的情动。 第二天两人在佛罗伦萨又停留了一天,打卡了几个著名景点,不过下午四点多周勀就提前回了酒店,因为徐南那边来了通电话,有急事要处理,本来建议常安跟他一起回去,可常安说自己可以四处逛逛。 周勀想想,佛罗伦萨治安还可以,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国外走动,便同意了。 徐南和邓顺林在美国做完了收尾工作,团队已订了明天下午的航班回云凌,周勀在酒店房间跟那边开了个电话会议,会议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叶莉又发了邮件过来,关于国内庆功宴的详细方案,周勀便干脆开视频跟叶莉又开了一场会议。 手头事情处理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外面天色已黑,常安却还没回来。 周勀不免有些担心,摸了手机打电话,但号码还没接通,门铃响。 周勀赶紧去开门。 “快,帮我拿一下!” 站门外的常安一下子塞了七八只纸袋到周勀手里,而她手中起码还拎了五六只,一下子屋内客厅都摊满了颜色各异,大小各异的包装袋,周勀看了一眼,场面尤为壮观。 “你去购物了?” “对啊,刚好看到一家商场,想着出来一趟都没买礼物,所以就进去逛了逛。”常安累得已经瘫坐在沙发上,捶了几下发麻的手臂。 她以前出远门或者回英国,每次都会带礼物回去,从长辈到朋友,一个不落,甚至连小赵都收到过两回,可是从来没见她买这么多。 “都买了什么?” “给你看啊!”常安从沙发上下来,蹲地上开始一件件献宝似地展示给周勀看。 给小芝买的连衣裙,小皮鞋,原版冰雪奇缘的整套过家家礼盒套装。 给陈阿婆买的围巾和手套。 给常佳卉买的最新款手包。 给魏素瑛买的大衣。 给刘舒兰买的胸针。 给周世青和爷爷买的皮带。 给周歆买的当地咖啡豆。 甚至连芳姨都想到了,给她买了一瓶玫瑰精油,除此之外还有零零碎碎其他东西,价值和用途不等。 最后常安从一只棕色纸袋里掏出一长形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小羊皮手工女士卡包。 “这是给你自己买的?”周勀问。 常安摇头:“给叶经理准备的,我亲手做的哦,在店里弄了一个多小时呢,好看吗?” 其实无非就是一只很普通的名片卡包,水红色的包身上配了一条棕色搭扣,样子和设计都很普通,初看很不起眼,但周勀没想到常安会花心思在店里亲手做一只。 周勀:“怎么会想到要给叶莉带礼物?” 常安:“因为这次记者会啊,她连夜赶了两个通宵,也为我顶了很多压力,所以想送样东西谢谢她。” 其他太贵重的显得有些刻意,包包丝巾那些叶莉应该也不缺,常安起初真不知道该送什么,最后路过这家手工皮具店,她之前在伦敦念书的时候也喜欢做些小包小夹子之类的皮具,所以有一点功底。 “就是缝线这边有一点针脚不匀,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常安把卡包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手指勾了一下耳边落下来的短发,脸上表情带着一丝不确定。 周勀觉得这样的常安真是特别好看,真诚,用心,温柔又温暖。 按照之前常安做的攻略,下面两站应该是威尼斯和可可西里,不过常安临时改变了主意:“要不陪我再去一趟焚帝冈吧,威尼斯和可可西里等下次带了小芝再一起去。” 言情海 第334章 穹顶的风景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第二天两人买了机票飞梵蒂冈,因为是临时作的决定,酒店也是在网上随便订的。 入住之后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起床了。 早餐在酒店解决。 周勀:“第一站去博物馆?” 常安:“嗯,想去,但是估计今天有点悬。”她喝了一口咖啡,“进博物馆的人太多,一般需要提前在网上预约购票,可是我昨天晚上看过了,网上的票早一周前就已经全部卖光了,估计今天去得排好久的队伍才能进去!” 因为常安之前已经来过一趟了,知道进博物馆的人流量很大,但这次行程定得紧,最终两人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三月份正是旅游旺季,两人到博物馆门口才不过九点左右,售票处前面居然已经排了乌泱泱一大波人。 “这得上千吧,估计排到我们要三个小时之后了。”常安很是绝望。 周勀眯眼看了看四周,人确实太多了,如果安安分分排队买票再进去估计一个上午全得耗在这。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想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 周勀笑笑,“不知道,得看运气!” 他很快挤出人群,常安独自留在队伍里等,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周勀站在外围朝她挥手。 “出来!” “???” “票买好了,可以直接进去!” 常安这才看到他手里举了东西,慢慢退出队伍挤到周勀面前,抽了他手里的票看了两眼。 “还是免排队的啊,你哪里弄来的?” “黄牛手里!” “黄牛?” “这边有很多印度籍的会拿了旅行社那边的票过来兜售,只是价格比官方渠道要贵一点。” “不止是贵一点吧?”常安笑,不过也无所谓了,至少不用排这么长的队伍,她又把票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不会是假的吧,听说好多黄牛都是骗人的。” “不会,我上次来也是从黄牛手里买的票。”周勀说完牵了常安的手往另一条通道走,常安却顿了一下。 “等等!” “嗯?”周勀回头,“怎么了?” “你说你上次来,你之前来过梵蒂冈?” 上次国内出事周勀临时回云凌了,所以明明是常安一个人过来的,“你什么时候来过这?” 周勀已经转过身。 “去年吧,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你一个人?” “嗯,一个人。” 常安歪着脑袋盯着周勀看,人群潮涌,周勀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 常安的手还被他牵着,往他跟前又站了站,“为什么会想到一个人跑这来玩?” “去法国出差,办完事之后还有两天结余,顺道就过来了。” “顺道啊!”常安似笑非笑,“法国过来确实也不算远,你说顺道就顺道吧,不揭穿你!” 周勀:“……” 因为黄牛票的作用,两人免去了排队买票的环节,从另一个入口可以直接进去,省去了很多时间,不过梵蒂冈博物馆内部展示空间很大,由12个陈列馆和5条艺术长廊组成,是世界上最早的博物馆之一,里面珍藏了很多艺术珍宝,更汇集了埃及、希腊、罗马古代文物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精华。 不过常安知道时间有限,她没有逐一逛,而是挑了几个比较经典的地方。 两人在入口处还租了一个讲解器。 黄金走廊,地图室,尽管常安之前已经在画册上看过无数遍,但现场看到金色屋顶的绚烂辉煌,细节描绘之精湛,还是让她不时发出感叹的声音。 从地图室过去,下一站便是拉斐尔画室,也是梵蒂冈博物馆的压轴大戏,从地面到屋顶的壁画惊为天人,人物栩栩如生,极富立体感。 常安是艺术生,看到这些自然兴奋得不行,不断跟周勀讲解,而周勀专业是建筑,他一路过去研究的点跟常安不同,不过两人也算异曲同工,所以这趟艺术与文化之旅两人都享受在其中。 最后一站是西斯廷礼拜堂,也是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举世闻名的两幅米开朗琪罗壁画就珍藏再此,一副位于正墙的《最后的审判》,另一幅是位于屋顶的《创世纪》,由九幅壁画构成的。 看完之后直接从西斯廷礼拜堂去圣彼得大教堂,常安那会儿已经挺累了,没有走旋转楼梯,周勀便买票陪她坐电梯上去。 “上回来我走的是楼梯,一共551级。”周勀在电梯里跟常安说,表情极其认真。 常安看了他一眼,在拥挤的人潮中把他的手掌裹紧。 下电梯后还要走一段,先来到观景台,上面是马赛克壁画,挤在那里的人太多,两人也没作太长停留,还需要往上走,楼梯很窄,墙壁是斜的,游客又多,周勀全程都拽住常安的手,就怕把她弄丢。 经过一段艰难爬行,登顶了,眼前视线猛地开阔起来。 常安愣是绕着穹顶走了好几圈,最后找了个视眼绝佳的位置,眼前便是整个梵蒂冈的俯瞰,钥匙形广场轮廓清晰,360度无死角的景色简直美轮美奂。 常安双手扶住栏杆,忍不住对着眼前美景深深呼了一口气。 周勀上前,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两人呈拥抱的姿势,最后常安把自己的重量往后移,后背全部贴在周勀胸口。 入黄昏了,金色夕阳从云层里穿透而出,像是瞬间撒满整座梵蒂冈。 “太美了,真的,太美了……”常安嘴里喃喃。 周勀搂着怀里的人,嘴唇在她耳根边吻了吻。 嗯,很美,美过他去年独自来看的所有风景,也庆幸世事无常,他去年徒步登顶,爬了八九百层楼梯,到这之后也只站了区区几分钟,当时觉得每一帧画面都是遗憾,都是痛苦,甚至越美越不敢看,可如今人在自己怀里,景还是那片景,可心情却已经截然不同。 一年前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带着常安来这里。 周勀把怀里的人转过来,闭上眼睛吻上去,不是热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蜻蜓点水似的,细细碎碎地用嘴唇沾湿常安的嘴唇,勾勒上面的形状,等吻够了再一点点往上移,掠过她的鼻尖,眉峰…… 这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吻,常安甚至听到了自己心尖颤抖的叹气声。 周勀双掌裹住她的肩膀,直至吻到她额头才结束,慢慢撑开眼睛,常安看到夕阳的余晖照进他瞳孔里,里面像是一面小镜子,印着失神的自己。 “我想回去办一场婚礼。”周勀哑着声音说。 常安还沉浸在刚才那个长而绵长的吻中,一时都没反应。 周勀手掌在她肩头揉了下,重复:“常安,我想回去办场婚礼!” …… 两人从意大利回到云凌已经是一周之后了,下午三点多航班落地,小赵提前收到通知已经在航站楼门口等了。 “先送你回长河。”周勀上车后说。 “那你呢?” “公司有点事,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常安知道他陪自己在外面玩了一周已经是极限,也没多问。 “需不需要等你回来吃晚饭?” 周勀想了下,“不用了,今天应该会忙到很晚。” “好,那我就不等你了!” 小赵把车开到院门口,帮常安把行李搬进去,刚到主楼门口芳姨就跑出来了,搭了一把手。 周勀都没下车,等这边把箱子搬完小赵就载他直接走了,芳姨拎着行李箱只看到车内一个模糊的侧影,之后车子发动,拐个弯就飞驰而去。 “那是先生吧?”芳姨问。 常安应了一声。 “怎么刚回来也不进屋就直接走了呢?” “他太忙了。”常安拎了另一只箱子,是周勀那只,还挺沉的,“芳姨,麻烦帮我搭把手!” 芳姨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帮常安提了一把。 两人前前后后把三只箱子弄进了屋。 “小芝呢?”常安换了拖鞋问。 “在楼上呢,我去…” “妈妈!” 芳姨话音刚落,楼梯上就蹬蹬蹬地跑下来一团身影,小芝几乎是飞奔到常安面前,常安一把把人搂住。 两人说了几句,进到客厅。 常安把其中一只行李箱打开,里面层层叠叠装的全是她这次买回来的礼物和手办。 常安把给小芝买的先挑出来,连衣裙,皮鞋,亮晶晶的发卡,纪念品店里买的小挂件,还有整套的冰雪奇缘套装。 小芝都乐死了,抱着礼物在常安脸颊上亲了一口,腻了两声就抱着套装盒子跑沙发那边玩去了。 常安笑笑,从箱子底层又抽出来一只盒子。 “芳姨,这是给你的!” 芳姨显然很意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我也有啊!” “每个人都有,是条围巾,你试试!” 她把盒子打开,羊绒置地,芳姨拿起来在脖子上围了一圈,“这么好的料子,不行不行,肯定贵的,不能收啊!”她把围巾拿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叠回盒子。 常安笑了笑:“没有多少钱,一点心意,你看我不在这几天你把小芝照顾得这么好,我都觉得一条围巾有些拿不出手的。” 听她这么说芳姨更加不好意思,又客气了几句,最后还是把围巾收了下来。 言情海 第335章 在家吃晚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又把行李收拾了一下,芳姨帮着她把箱子搬到二楼衣帽间。 “我来整理吧。”常安说。 “那我下楼做饭!”芳姨转身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了,先生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常安正在挂自己的大衣,“不回来,留在公司加班。” 芳姨顿了下,她虽然在长河已经干了一段时间,但跟周勀却并没打过什么照面,她过来上工周勀就去美国了,所以芳姨对他的印象比较淡,不过也知道这个主家不是一般办企业的小老板,是干大事的。 “行,那我下楼做饭!”芳姨没多问,识趣地下楼去了。 常安这几年身边没有保姆,家务都靠自己,虽然技艺仍然不精,但收拾几件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她先把自己带去的衣服挂好叠好,打算把周勀的行李也收拾一下,可是箱子上挂的是指纹锁,她打不开,只好作罢。 常安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下楼,小芝抱着玩具套装过来找她,常安便陪她玩了一会儿。 中间芳姨端了水果出来,另外给小芝榨了一杯柳橙汁,小家伙咕咚咕咚喝起来,客厅那头常安手机响。 “太太,您电话!” 常安把玩具放下,常佳卉的电话。 “姐,你回来啦?” “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嘻嘻…这不是上午给你打电话关机么,我就想着可能在飞机上,怎么样,意大利好不好玩?” 常安没心思回答她这问题,“有事找我吧?” “嘿嘿,就说我姐最聪明,那个…姐夫这次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常安顿了下,“你找他有事?” “没…没事啊,就问问。” “他回来了,不过现在在公司!” “啧啧,真是日理万机,一回来就扑在工作上。”常佳卉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大串,常安也抓不住什么重点,只当她是纯粹无聊打过来聊聊天,最后干脆问:“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带高铭过来吃饭?” 挂掉电话,常安又让芳姨去了趟菜场,好在时间也不算晚,重新加几个菜也来得及。 芳姨手脚麻利,六点不到已经做了一桌菜,常安知道常佳卉喜欢吃海鲜,又在网上订了一份刺身和一份生焗海鲜拼盘。 六点左右外卖送过来,六点一刻常佳卉的车也到门口,高铭紧随其后,手里拎了一大包给孩子的吃的零食。 芳姨把人迎进屋,小芝最先奔过去,甜丝丝地喊阿姨和姨夫。 常佳卉捏着她的小脸蛋夸嘴甜,将一大包买来的零食塞她手里,小芝从里面掏了一盒巧克力就要拆,结果被常安拿了下来。 “要吃晚饭了,明天再吃吧!” 小芝再乖也有小孩子心性,嘴巴嘟哝着,“就吃一块!” “不行!” “哎哟有什么不行,你烦不烦啊这么遏制小孩子的天性!”常佳卉抢过盒子撕开上面的包装袋,从里面抓了好几颗塞给小芝,“吃,没事!” 小芝到底还是有些怕常安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朝她瞄着,常安一下子就心软了。 “行,今天破例,不过只吃一块啊!” “好耶,我就吃一块,我保证!”小芝将其他几颗又重新装回盒子,只拿了一颗兴冲冲地跑了。 常安在后边摇着头笑了笑。 常佳卉啧啧出声,“看你这妈当得还颇有几分架势了啊!” 常安:“……” 常佳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登门,熟得很,进去就一下子翘腿坐在了沙发上。 常安便只招呼高铭。 “我去给你们泡杯茶。”芳姨回身要进厨房,却被沙发上窜起来的常佳卉拉住,“喝什么茶呀,饭好了没?能不能直接吃饭啊,都快饿死了!” 芳姨也知道这位二小姐的脾气,咋咋呼呼的,便笑着问常安:“菜是都好了,就剩一个汤还需要再炖一下,弄得晚,怕火候不到!” “那行吧,我们先喝酒!” “有酒啊,那赶紧的!”常佳卉已经起身往餐厅走,看到满桌子的菜,已经醒在那里的红酒,还有专门为她从外面叫的刺身和海鲜拼盘,心里大为感动,又奔过去搂住常安的脖子猛地晃了两下。 “姐,你说我应该怎么爱你?啊?” 常安被她晃得脑仁疼,轻推一把躲开,“正经点,吃饭去!” 芳姨重新回到厨房忙碌,餐厅只有三大一小落座,常佳卉这才问:“姐夫还没回来啊?” “在公司加班。” “那他晚饭怎么解决?” “秘书应该会给他订餐吧。” 周勀加班是家常便饭,以往都是秘书到点给他订好餐。 “我看他忙得真是够呛,可是老吃外卖也不行吧,要不叫芳姨给他留点饭和汤?” 常安噗嗤一声,视线在对面常佳卉和高铭身上转了一圈,半开玩笑地说:“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嘛,你这贤惠的觉悟现在这么深?” “呿……”常佳卉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我这也是教你呢,姐夫赚钱辛苦,你当老婆的不该热饭热炕头在家候着?” 常安不理她,拿过酒要给高铭倒,结果又被常佳卉拦住。 “他不能喝,待会儿回去要开车的!” “不是你开车过来的么?” “对啊,所以我喝酒,回去换她开。” “……” 长河这边一整面墙的酒柜,周勀这几年虽然人不住这里,可搜罗到什么好酒还是习惯往这边摆,所以晚上的菜没什么特别,可是酒绝对是好酒。 起初常佳卉只一个人陪着常安喝,后来拉了高铭一起,“这酒五位数一瓶,一口就是好几百,回去叫代驾也值!” 常安:“……” 高铭:“……” 常安也好久没有跟这么多人一起在家吃饭了,喝得有点多,也挺高兴,常佳卉又特能讲,一顿饭就拖得有些晚,等八点多才算完。 那会儿芳姨都已经带小芝上楼洗澡睡觉了,常佳卉蹭到沙发上斜着,高铭留下来帮常安收拾碗筷。 常安怎么好意思。 “你放着吧,我来弄!” “没事,在家这些活儿也都是我干。”高铭话不多,但做事稳重可靠,对常佳卉也很好,那种由着她性子的宠旁人都看在眼里。 两人把碗筷端进厨房,“放水池就好,一会儿芳姨会下来收拾!” 常安倒了杯水递给高铭,“拿去给佳卉,我看她晚上喝了不少。” “呵呵,她就这人来疯的性子!”高铭擦了下手,端着水杯出去了。 常安又从冰箱拿了水果,洗好装盘,走到客厅却只见常佳卉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 她把果盘搁下,问:“高铭呢?” “出去接个电话!” “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喝这么多要不要紧?” “没事,就几杯红酒而已!”常佳卉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用手掌轻轻拍了几下脸蛋,又从果盘里挑了颗草莓咬掉。 常安手指在膝盖上蹭了下,“对了,上次你让我问的楼盘,周勀那边还没给我答复。” 常佳卉又捻了颗草莓,“没事,他前阵子不是在美国么,忙上市这种大事呢,回头要是有机会你就跟他提一声,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我跟高铭最近又商量了一下,那小区好是好,可卖得确实挺贵的,前几天我们看了另外一个楼盘,也不错,总价算下来少了二十多万呢。” 不一会儿高铭接完电话就回来了,说客户那边有个设计需要改,等着要图,得赶紧回去。 高铭供职一家规模上等的设计装潢公司,但平时也会在家接私活,周围同事也都这么干,在行业里不算什么秘密。 两人起身告别,准备要走,常安送到门口才想起来还有礼物没给。 “等一下,去意大利给你们带了东西。” 她跑上楼,很快提了两只袋子下来。 给高铭的是一只男士钱包,经典款,给常佳卉的是最新款手袋。 常佳卉高兴得不行,抱着常安跳了跳。 “有个土豪姐夫就是不一样,姐,回头跟我向姐夫道声谢。” 常安纳闷:“东西明明是我送的呀。” 常佳卉嘴巴一撇,“你有钱?这一看就是刷的姐夫的卡!” 常安:“……” 高铭拍了下常佳卉的脑门,示意她别乱说话,然后才转过身来朝常安笑了笑:“谢谢,破费了。” 小两口离开长河已经过十点了,小芝早已睡着,芳姨在厨房忙完出来,见常安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沙发上。 “太太您还不睡啊?” “查点资料。” 芳姨擦着手走过去,往她屏幕上瞄了两眼,具体看不懂是什么,只看到工作室几个字眼。 常安把茶几上还剩大半的果盘推到她面前,“吃点?” “哦不用了。” 常安也没再客气,继续低头在键盘上敲着字,芳姨见她没有要上楼的意思,问:“您还打算等先生啊?” 常安嗯了声,“要不你先睡吧。” “没事,还不算晚,我陪你等一会儿,要是先生回来我还能给他煮个夜宵吃。” 常安笑了笑,没拒绝,把手边另一台IPAD拿过来递给芳姨:“你可以看会儿连续剧。” 芳姨没客气,她在这干了两个多月,已经跟常安处熟了,知道她跟一般有钱太太不一样,没什么架子,待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也细致大方。 常安做事很认真,芳姨也不便打扰,只中间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知道她晚上也喝酒了,特意在水里加了两勺蜂蜜,端着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汽车声。 言情海 第336章 带小芝去幼儿园面试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先生回来了?” 常安搁下电脑,“应该是吧。”她脚踩地,一时没找到拖鞋,光着脚就去开门了。 周勀拎着大衣进来。 “怎么不穿双鞋。” “没事,也不冷!” 周勀笑着在她头顶摸了一下,动作是很自然的亲昵。 “走,进去吧。” 周勀进客厅,扔了手里的大衣,抬头才见过道上还站着个人。 “先生,回来啦!” 周勀表情一顿,常安见他这神态就懂了,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电脑。 “这是芳姨。” 芳姨…哦,想起来了,他去美国之前给常安找的保姆,先前也打过好几次照面了,只是隔了这么长时间,一时就没想起来。 “芳姨你好!” “诶…你,您好…”芳姨被周勀这么正模正经地打招呼,一时都有些接不住。 常安问:“晚饭吃过了吗?” “没,太忙,还没顾得上。” “那我给您去热点汤,菜和饭都有,太太让我给您留了的。”芳姨说完就蹬蹬蹬去厨房了。 等芳姨热完夜宵已经过十一点了,常安让她先回房休息,自己陪周勀在餐厅吃饭。 他吃饭的时候她就趴那看着,看得周勀心里都有些发毛。 “特意等我回来?” “没有。” “还说没有…”他嗤笑,又喝了一口汤,嘴里啧啧一声,“味道比之前王阿姨做的要好。” 常安也跟着笑出来,“是吧,你找的人啊,你挑人的眼光肯定差不了。” 周勀觉过味来,嘴唇也勾着,“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像是变着法在夸自己!” 这下常安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周勀看着她微弯的眼睛,里头蓄着晶莹的光,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想着带她出去转一趟真好,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只去了个意大利,但就这几天功夫,两人之间的感觉明显亲昵了很多,常安整个人的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之前像是背着很重的包袱,现在她把包袱卸了下来,逐渐露出外壳包裹下柔软纯净的内里。 吃完之后周勀去洗澡,芳姨已经睡下了,常安也不可能再把她叫起来,自己把几只碗筷收拾了,等她弄完上楼,周勀已经洗完澡坐在床塌,当时背对着门,后背松松垮垮地往下弯着,像是在纠结什么很重要的事。 “怎么坐那不啃声?” 常安走过去,这才看到他手里抱着一只小熊毛公仔,确切说应该算两只,一大一小,大的戴着领结穿着西装,小的套了条白色蕾丝裙子。 大熊把小龙抱在怀里。 这是…亲子小熊? 常安过去把小熊拿到手里,“哪儿来的?还挺可爱!” 周勀用手指飞快地扫了下鼻梁,“买的。” 常安这才意识到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不自然,顿了顿,又问:“哪买的?” “昨天回来的机场。” “罗马机场?”他们在焚帝冈的行程结束之后又回到罗马,是从罗马飞回云凌,可是常安完全没印象他在机场买了这个东西。 “我怎么没见过啊。” 这么大一只毛公仔,就算他在机场买了常安也不会没注意。 “当时你去洗手间了,我在门口等着也无聊,刚好对面有家玩具店,就进去随便转了转。”说完他又蹭下鼻梁。 这个动作搁在周勀身上有些不协调,他平时可从来不这样。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不进去随便转转么,就买了?” “……” “买完也不跟我说,直接就塞进你自个儿的行李箱?” “……” 行李箱在机场直接托运了,一直回到国内,今天下午常安原本还想帮他整理来着,结果上面吊着指纹锁,她也打不开,以至于就没发现里面居然藏了这么一只,哦不,是两只,两只玩偶熊。 常安忍住笑,又把手里的熊拿起来看了两眼,嘴巴瞥了下,“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玩具呢?” 周勀眉梢一紧,“小女孩不都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么?”他口气中竟透着一丝丝紧张。 常安努力憋着,“小女孩?哦,原来不是送给我的呀。” 周勀:“……” 常安:“那这是送给谁的?小芝?” 周勀这次不摸鼻子了,改而挠额头,“出去一趟空着手回来总不行,刚好看到就顺手买了,你明天拿给她吧。”说完他起身要上床。 常安努力忍住笑,把那两只抱在一起的小熊塞回他手里。 “我不给,要给你自己给!”转而进了浴室。 小熊公仔只是一个插曲,等常安洗完澡出来,那只公仔已经被周勀随手扔到旁边的软塌上,而买公仔的人正坐在床上打电话,表情严肃,常安断定应该是公司里的事。 她一向不过问这些,拿了条毛巾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擦头发。 “…知道了,你把资料备齐,明天上午联系法务先开会,具体怎么处理等开完会再确定吧。” 常安拿毛巾擦了一会儿,再也听不到背后讲电话的声音了,转身见周勀已经收了手机,正盯着自己看。 她淡淡一笑:“看什么?” 他也跟着笑,“看你!” 已经习惯他这随时随地的聊骚了,常安只嗤了一声,问:“你电话打完了?” “嗯。” “那我去吹头发了。” 刚才是怕吹风机的声音吵到他讲电话。 常安拿着毛巾又走进洗手间,刚把吹风机打开,身后周勀贴过来。 “我帮你吹吧。” 常安顿了下,最终还是顺应让吹风机给周勀拿了过去。 他个子高,抬起手臂两人的身高差刚好适合给她吹头发,常安看着镜子里一高一矮似乎交叠的两个人,最终目光落在镜中周勀的脸上。 他目光似乎带了点压抑的温柔。 常安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周勀原本在她发间穿梭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这个举措更加加深了常安的肯定。 她等了一会儿,发间的手指继续动起来,头皮感受到一种轻慢的揉搓,然后她听到周勀开口:“关于之前网上的那些曝光…” “嗯?” “我已经查到是谁做的了。” …… 第二天常安睡过头了,醒过来已经过九点,她匆匆忙忙穿戴整齐下楼。 “小芝呢?”她问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的芳姨。 芳姨指了指门外,“在院子里玩呢,我去给您弄早饭。” “不用了,来不及了,我约了十点要带小芝去见幼儿园老师。” 二十分钟后常安已经带小芝上了出租车,车上接到周勀的电话。 “不在家?” “刚出门,带小芝去见老师。” 周勀想起来,昨天睡前常安好像跟他提到过一句,“几点能结束?” “还不清楚,可能会有一个现场面试。” “嗯,午饭前应该没问题吧,结束之后把孩子送回去,来趟公司。” 常安思维定了下,停了一会儿才开口:“是为了之前曝光的事么?” “对,上午开了一场会,已经有决定了,不过你是受害人,也是当事人,所以想听听你的想法。” 常安看了眼身边乖乖趴窗玻璃上看风景的小芝,觉得生活在此时温柔得很,她一点也没兴趣再去参与这些事。 “没关系,无论你怎么处理,我都能接受并认可。” “那我打算起诉那家调查公司。” 常安顿了下,“好!” 这个回答在周勀的意料之内,所以并不惊讶,又隔了一会儿,“不过你还是来一下吧,律师都在,我还有其他事。” “……” 出租车直接开到那间双语幼儿园门口,接待常安的是招生办的一位工作人员。 常安也是第一次搞这事,不懂流程,后来才知道她是运气好,不然随便在网上找的联系方式找个电话过来,根本不会有老师愿意见孩子,更何况这是三月,压根也不是新学年报名的时间。 招生办的老师还挺客气,把常安和小芝带到一间会议室。 常安如实说了下小芝的情况,只是省略了她的身世和孤儿的身份,基本信息了解之后老师要给小芝安排一场现场面试。 “妈妈先出去吧,我单独问孩子几个问题。” “好。” 常安退出会议室,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以为时间要挺长的,可是不出三分钟会议室的门就开了,老师领着小芝出来。 “孩子很聪明,也很懂事,心理素质不错,看得出来将来会是个好苗子,只是…” 前面夸了一番,后面一个“只是”出来,常安就知道有问题了。 “抱歉!”她打断了老师的讲话,轻轻拍了下小芝的肩,“能不能先去那边等妈妈,我想跟老师单独聊几句。” 常安指了指不远处的儿童乐园,应该是平时给园内孩子们用的,小芝自刚进来就盯了好几眼,都所她听话,都说她懂事,可是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刚满6岁的孩子。 “好,那我去玩了。”小芝兴高采烈地跑了。 老师尴尬笑了笑,后面说的话便更无忌惮。 小芝在滑滑梯上爬上爬下,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常安过去把她抱到地上,又拿纸巾给她擦了擦。 “老师肯收我么?”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第一句就问常安这个问题。 常安心里紧了下,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这家幼儿园的小朋友太多了,已经收满了,所以暂时没办法再收小朋友进来,不过妈妈会联系其他幼儿园,肯定还有没收满的学校。” 常安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小芝肯定进不了这间幼儿园了,假的是被拒收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生源满,而是因为老师对小芝的评价不高,觉得她之前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年龄也不大不小了,进哪个班都似乎不合适。 言情海 第337章 你让我有挫败感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回去路上小芝没怎么说话,状态看上去很不佳,常安知道她性格敏感,尽管老师有些话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但她心里应该也能猜到一点。 “别沮丧,这么多幼儿园呢,这家不行我们可以换一家啊,对不对!” 常安摸着她的头打气,小家伙勉强点了下头,后半程就一直趴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到家后常安允许她吃一颗巧克力,她这次开心一点。 安置好小芝后常安打车去荣邦,路上给周勀发了条微信,他直接回了个地址过来,是荣邦附近的一家餐厅,他让她先去餐厅等。 两人在餐厅解决了午饭。 周勀还是习惯性会给常安点一道饭后甜点。 “这里的焦糖布蕾不错。” “你吃过?” “呵呵……”他意思不清地傻笑,没脸说这几年他几乎把公司附近所有餐厅的甜品都试了一遍。 常安安安静静地挖着杯子里的布蕾,吃了两口放下。 “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周勀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关于曝光那事,上午已经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了,律师那边已经在准备律师函。” “嗯。” “你需要见一下对方调查公司的负责人吗?” 常安摇头:“不需要!” 周勀沉口气,留意她的表情,她似乎真没什么起伏,很平静。 “人是叶莉查出来的,记者会之前其实就已经查到了,但是她不敢作主,问过我的意见,我让她暂且先瞒着你。” “嗯。”常安继续挖着甜品。 “当时叶莉的考虑是不想影响你在记者会上的发挥,之后你去美国找我,又一起去了意大利,看你心情和状态都不错,我更不想用这件事来影响你。” “那为什么今天又想找我谈?” “谈肯定要谈,从没打算要一直瞒着你,昨天刚回公司我就找过叶莉了,叶莉把具体情况又跟我汇报了一遍,前几天她也已经见过那家调查公司的负责人,对方承认消息是他透露给媒体的,包括那些档案和在天佑的资料。” 杯子里的布蕾已经下去一半,常安放下勺子,“调查公司是妈找的吧?” 周勀手指握了下,低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田佳琪在里面牵的头。” 常安心里咯噔一下,“难怪…” “嗯?” “网上新闻出来之前,你那位田小姐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不过我没接,现在想来她可能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常安皱着眉头盯了周勀一眼。 周勀心虚,“看我做什么?” “又是你的风流债!” “呵…”周勀苦笑,他其实冤得很,田佳琪不是他主动要招惹的,家里人撮合而已。 “我跟她又没怎么样!”周勀嘴里嘀咕。 常安脸色一沉,“都相亲了,都要见双方父母了,还叫没怎么样!” 周勀:“……” 见似乎真的要生气了,周勀赶紧改口:“好好好,我的错,我惹的债,这次都算我头上!” “算你头上?又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一个方如珊,现在来了个田佳琪,你怎么算?” “……” “还有妈那边,我早就知道她找了侦探公司在查我,她也很直接地跟我说过,让我跟你离婚,就算最终调查公司曝光了我的资料不是出于她的本意,但她是始作俑者吧。” “……” “哦,还有一个田小姐当帮凶。” “……” “那你说吧,这些又该怎么算?” 周勀被磕住了,常安以前很少会这么咄咄逼人,她好像什么事都能过得去,特别温顺,猛一下子这样,他有些缓不过来,可是仔细想想,她说得并没错,她总是最无辜的一个,又总是受伤害最大的一个。 “抱歉,我…”周勀垂下头,“田佳琪和我妈找侦探公司,事先我并不知情,事后田佳琪给我打过电话,当时我在美国,事情已经曝光了,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在电话里给我赔礼!” “跟你赔礼?”常安姑且相信田佳琪的本意不是真的要把事情闹大,“那妈呢?你知道网上曝光之后妈也给我打过电话,说的话并不好听。” “嗯,可以想象。” 刘舒兰的脾气,周勀作为儿子不可能不了解。 “田佳琪给我打过电话之后,我也跟我妈联系过,她当时并不知道网上那些消息是那家调查公司泄露出去的。” “呵……所以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责任都撇到了调查公司身上?” “……” “还是你想说,她是你妈,就算她做了这些不道义的事,就算她伤害了我,你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常安…” “你不用叫我,我知道,其实你今天就算不找我谈,我也知道你心里什么打算,好,我可以勉强接受你的立场,毕竟她生你养你,我从没指望你能为了我跟她站在对立面,但是很抱歉,她有些行为让我很失望,所以从今往后在我心里她只是婆婆,从伦理道德和我的涵养上,我会给她起码的尊重,但是没办法再回到过去。” 周勀搓着额头重重沉口气。 “抱歉,你能做到这样我已经觉得很足够了!” 他知道常安很明事理,也知道这件事坦白之后她也不会真的闹。 她的宽容温柔是她身上最大的闪光点,可是周勀觉得自己自私又无耻,好像总是一次次利用她的宽容温柔来原谅自己。 可是她明明受了这么多伤害,这么多委屈! “常安…”周勀苦笑,“说句很没道理的话,其实我反而希望你能跟我闹一下。” “……” “闹了起码你心里会舒服一点,我还能借机哄哄你。” “……” “不过你从来都不闹,所以这么多年,工作,项目,公司经营,我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办不到,唯独你。”周勀无奈笑着,“…我觉得我这辈子所有的挫败感大概全都会来自你身上。” 从当年的方如珊挑衅,到后面金大富绑架,再到现在的田佳琪和刘舒兰,其实追根究底常安都没有做错过什么,她是平白无故承受了这么多伤害,可是到头来,没有人来跟她说声对不起,而他看着她一次次痛苦,一次次挣扎,除了对她好一点,更好一点,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当年没办法手刃金大富,没办法手刃方如珊和何灵,现在更没办法对刘舒兰和田佳琪怎样。 所以他窃心希望常安可以闹一闹,至少可以把独自藏在心里的痛苦和委屈宣泄一下,可是她却总能很自然地去原谅。 她的善良和宽容成为了他的软肋,不,确切来说,成为了他的债。 “你是不是觉得你亏欠了我?”常安问。 周勀抬了下头,你看,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这么想过。” “但是你又做不了什么。” “……”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闹吗?” “嗯?为什么?” “其实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大方,佳卉小时候就总说我最毒,记事又记仇,受过一点委屈脸上不说,可背地里总要讨回来。” “……” “不过这次曝光的事我真的没有很生气,顶多只能算失望,也不想闹,闹一下不能改变什么,最后难堪的还是你。” 一边是太太,一边是妈,常安知道闹大了凭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而周勀被夹在中间,似乎无论怎么处理都是错。 “我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不闹,可是我也没办法原谅她们。” 周勀握住常安的手,“我明白,这样已经足够了!” 真的,她愿意为他独自咽下所有委屈,真的已经足够了。 “常安,谢谢!” 常安把脸面向窗外,狠狠喘了一口气。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后面你是要给那家调查公司寄律师函也好,打官司也好,我都不会干预,更不会出面处理。” 周勀笑了笑:“也用不着你出面处理,事务所那边会帮忙。” “那现在让我把剩下的布蕾吃完?” “好!” 周勀松了手,常安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突然想起来佳卉的事。 “对了,之前跟你提过的,佳卉和高铭要买婚房,上次给你发了开发商名字,你帮我问了吗,可不可以打个内部价?” 周勀“嗯”了一声,“没问!” “……” “不过这事我没忘,已经跟徐南交代好了,你让她明天带好证件去找徐南,之前她在怡和住的那套房子会过户到她名下。” “!!!” …… 周勀最近几个月一直忙,这是两人回来之后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聊了很多,最后周勀又问了小芝上午面试的情况,他之前就知道常安在给孩子找学校,但自己事情太多,一直没顾得上多问。 常安便把上午老师说的那些话给周勀复述了一遍。 “她这年纪,之前又没接受过正规教育,突然插班是挺困难,不光是校方那边有问题,更要考虑孩子是否能适应。” 六岁的孩子了,已经有自主思想,贸贸然把她投入到一种陌生环境中去接受那些知识和规矩,常安一想,可能小芝真的会不适应,至少一开始会不适应。 “那怎么办?我是打算让她在幼儿园先呆一年的,后续要是没问题就直接上一年级。” 周勀想了想,“这事你先不用操心了,我来安排吧。” 靠两点周勀才带常安回公司,直接把人临到自己办公室。 “你先坐一下!”周勀脱了外套,走到桌子前面拎起座机打了个电话,“让方律师过来吧。” 常安:“方律师?我说了我不再参与后面调查公司的案子。” 周勀解了颗衬衣纽扣,“不是曝光那事。” “那还有什么事要牵扯到律师?” 周勀笑了笑:“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言情海 第338章 我是一个很俗气的人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纳闷,猜不透周勀的心思。 她在办公室里等了几分钟,门响。 “进来!” 很快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西装笔挺的,手里抱着一叠资料。 “方律师,这是我太太!” “你好,周太太!” “你好,方律师。” 尽管常安不知道这位方律师出场的目的,但基本礼貌还是做得很好,最常规的开场之后周勀给双方作了简单介绍,之后常安才知道这位方律师是荣邦最近几年战略合作的律所合伙人之一。 周勀:“方律师,直接说正事吧。” 方律师:“好,是这样!” 他将带来的一叠资料摊到旁边桌上,“这是周太太大约在四年前签的一份入股书,总金额一千七百六十五万美金,折合成人民币大概在1.15个亿左右,当时荣邦还没上市,所以按照周总的意思,您当年这笔投资目前可以有两条途径,一,按照入股书签订时间的认购价为原始股,现在公司已经美股上市,您可以对外抛售;二,按当时入股书上的股份配置,重新核算下来您可持有荣邦3.2%的股份,这些股份您可以选择转让或者出售,也可以选择参与年底分红。” 常安:“……” 她歪过脑袋看旁边双手插裤袋的男人。 这什么意思? 嗯? 方律师:“周总的意思是让您自己选择,如果您选择认购原始股抛售,按照目前荣邦的股价,我这边帮您大概核算了一下,收益增长大概在七到八倍之间。” 常安:“……” 方律师:“如果您选择年底分红,按去年荣邦年报数据来看,大概可以拿这个数。”方律师又从下面抽出一张纸,慢慢推到常安面前,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最底部有一条用钢笔另外圈出来的金额,一长串零,常安觉得自己一时有些点不清。 她从小就对数字不敏感,读书时理科很差,数学尤甚,所以成年之后继承的遗产她几乎全部交由专业公司和团队在打理。 眼前这张密密麻麻的财报,呵呵…… 她再度歪过脑袋看周勀,“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周勀挑了下眉,抽出一只手在那张纸上点了点:“我个人建议你应该选分红!” 常安:“……” 最后怎么签的字,怎么落的款,常安都是浑浑噩噩的,直至方律师把资料和东西全部整整齐齐收起来,像是办完了一件大事,他还喘了口气。 最后朝常安伸手,“周太太,恭喜!” 常安勉强扯了下嘴角,“谢谢!” 等周勀把人送出办公室,关上门,她还站在那张原木桌子旁边。 午后春日的太阳暖融融地照进来,脚下地毯纹路清晰。 她闭了下眼睛,转过去,周勀从大门那边走过来。 “你…” “嘘,你能不能先听我说!”他似乎已经料到常安会讲什么,所以最先打断,慢慢踱步到桌子旁边,手指习惯性地摁在桌沿上。 “我是一个很俗气的人,大二开始就在外面帮人画图纸,十九岁在学校做项目的时候已经懂得到外面去拉投资,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没有深造,没有出国,直接自立门户开始做生意,为这事我爷爷打断了两根龙头拐杖,我爸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愿认我这个儿子,他们觉得我丢了周家的脸,是资本家,利益熏心,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一头扎进去了,因为我觉得钱真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 “我也知道你可能会说,当初你入股的那笔资金已经因为裕安的案子被充公,是,钱不在了,但是入股书我还承认,依然具备法律效益,因为我记你那份心,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愿意倾囊相助,就冲这一点,给你百分之三的股份太少了。” “当然,你可能不屑或者不愿意接受,但是我一定要给你,就当你满足我一点私心,用这种顶顶俗气的方式给你一点安全感,也弥补掉我这些年对你存在的愧疚,如此而已,明白吗?” 他问她明白吗? 她怎么会不明白! 按照她的理解,他这十多年争名逐利,其实真就是一个资本家的本质,到头来无非是因为一个“钱”字。 钱在他眼里多重要,然后他要把他觉得重要的东西分给她一点。 用他的话来说,给她一点安全感,也弥补掉一点他的愧疚感。 “所以到头来,你就打算用钱来还?”常安牵着嘴角笑,眼泪不自主地往下淌。 很难言说自己当时的感觉,不像感动,也不像伤心,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觉悟感,就像看一场剧情紧张惨烈的电影,最后所有妖魔鬼怪都不见了,字幕出来,片尾曲出来,嗯,尘埃落定,猛地往外喘口气。 周勀见她哭有些无措,抽了纸巾要给她擦,她往后躲了下,“不用你!” 她自己随意抹了两把,眼圈红红的,再度抬头的时候算是瞪着周勀。 她问:“我数学很烂,也很讨厌看数字,刚才那张表格上,去年盈利是多少?” 周勀:“……” 常安:“多少?” 周勀:“净利润167亿人民币,不包括融安商业那部分。” 常安:“所以3.2%的股份我年底分红可以拿到多少?” 他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想,“五亿左右!” 常安嗬地一声,重重地又往外喘了两口气。 一年分红就抵得上当年她入股的全部资金,且翻了好几倍。 她把手里揉成团的纸巾往周勀胸口扔。 “你还真是特别特别俗气!” 周勀笑了笑,“是,我也觉得自己特俗气!” “而且没诚意!” “对,也没诚意!” “167个亿的利润你就分我一个零头都不满,还小气!” “嗯,还小气!” 反正说什么周勀都顺着她的话讲,最后把常安拉到自己怀里,常安在他肩膀上捶了两下。 “混蛋!” “好,混蛋,特别混的混蛋!” “……” “……” 他搂住常安的头把人箍在胸口,常安眼泪再度翻涌,哭得差点死过去。 当时边哭她还边想,完蛋了,自己以前视金钱如粪土,现在居然为了这区区几个亿哭成个傻子。 她也俗气了,俗气得要命! 言情海 第339章 知世故而不世故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很忙,哄了常安一会儿,被电话打断,很快又有下面的人过来汇报工作。 常安觉得自己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便自己拿着包出去了。 顶层就只有周勀一间办公室,她坐电梯下行,问到了叶莉办公的楼层,那层除了市场部之外还有营销部和行政部,各部门总监都有独立办公的地方,其余员工便都坐在大通间,而市场部刚好在最靠里的位置,以至于常安去找叶莉需要穿过一整个楼层,自然收获了很多关注的目光。 之前网上曝光的事,到一周前轰动的记者见面会,荣邦上上下下应该都已经认识常安。 窃窃私语,私下里议论,大伙儿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但缩在格子间里都在偷偷往外瞄。 好在常安见惯不怪了,她步伐淡然,神态自若,如果不小心撞上偷瞄过来的视线时,还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就这么一路自带热点,到了市场部办公的区域。 “周太太!”最先看到她的是之前也参与记者会的那个小助理,“您怎么过来了?” 小助理主动上前打招呼。 常安问了声好,“我过来找你们叶经理,她在吗?” “在的在的,在办公室,我带您过去!” 小助理殷勤为常安带路,一直把她引到叶莉办公室门口,敲了声门。 “进来!” “叶经理。” 原本正低头在处理事情的叶莉听到声音猛抬头,表情显然很惊讶。 “周太太,是你啊,快请进!”她从椅子上起身。 常安入内,环顾一眼,“抱歉,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没有,当然没有,先坐。”很热情地招呼常安坐下,“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麻烦了,我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就走。” “没事,我今天也不忙!”遂交代助理出去煮咖啡。 助理开门出去,刚退出办公室就被候在外面的几个八卦同事齐齐拽到一边。 “喂,刚才进去那位就是周总的太太?” “嗯,我们老板娘。” “她过来找叶经理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 “你刚不在里面嘛!” “可她也没说啥事啊,可能就是过来玩玩,行了你们别堵在门口,里头听得见呢。” “嘘…” “我去煮咖啡了,你们赶紧散!”助理招呼着赶人,三四个八卦女同事压住声音散开,又各自回到电脑前面打开平时聊天的小群。 女员工A:“感觉长得也挺普通嘛!” 女员工B:“是啊,我也觉得,而且好像没什么身材!” 女员工C:“目测A罩杯,我赌一包辣条,最多不超B。” 女员工D:“可我觉得气质很好啊,而且看上去应该很容易相处,没什么架子。” 女员工C:“气质这种抽象的东西说不准,又不能当饭吃。” 女员工D:“不过你们发现没,她好像是素颜,上回开记者会也是素颜,素颜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女员工B:“这倒也是,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皮肤底子应该不错,多大年纪了?” 女员工A:“二十五六?” 女员工B:“不止了吧,她好像比我们周总要小好几岁,两人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按时间算最起码也该过28了。” 女员工C:“啧啧,如果真过了28,能保养成这样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女员工B:“呿,还不是因为没生过孩子,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到底不一样。” 女员工A:“喂,说到孩子,我前几天听人说她不能生?” 女员工C:“真的假的?” 女员工A:“应该是真的,不然你看她跟周总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要生早就有了。” 女员工B:“可是之前绑架的时候不是掉了一个么。” 女员工A:“鬼知道啊,不然她无缘无故去领养个孩子干什么。” 女员工D:“也对哦,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生不出来,不然周总家大业大,换别人都已经生一窝了。” 女员工A:“一窝是夸张了,可起码得有个传宗接代的,总不能全部便宜了那个领养的小姑娘?” 女员工D:“哈,那是人小姑娘命好!” 女员工B:“羡慕!” 女员工C:“你羡慕不来,不过我想哈,我们周总条件这么好,有钱又帅,还担心没女人给他生孩子?估计外面都排了一长串了吧,哈哈哈……” 女员工D:“你哈屁,我们周总深情又专一,应该不会在外面胡来!” 女员工A:“那是你太年轻,早些年你不知道了吧?周总可是圈里出了名的花…” 小群里还在继续往下聊,内容渐渐就没边了,员工私底下八卦老板的隐私向来最起劲,从常安的身家背景聊到几年前周勀在外面惹的风流债,而在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常安坐到软椅上,小助理已经把咖啡端了进来。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常安肯定不会说周勀叫她来是为了签股份书。 “上午在这边逛,路过就过来陪他吃了顿饭。” “他”是谁就不用说了,叶莉笑笑,“意大利好不好玩?” “还不错。” “是挺不错,周总每年基本都会去一趟,弄得我也心痒痒了,不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要反复前往。” 大概因为记者会的事,两人也算“并肩作战”过,所以叶莉此时跟常安说话就少了之前那些生疏的客套。 常安抿唇喝了口咖啡,她过来也不是想拉家长的,有其他目的。 “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 她从包里掏出那只棕色纸盒,盒子很普通,外面系了一条银灰色绸带。 “什么?” 叶莉大大方方把盒子接过去,扯开绸带,打开看到里头躺了一只小巧的卡包。 “送我的?” “在意大利闲逛的时候随手做的,带回来给你玩玩。” 叶莉惊讶,“这是你亲手做的?” “对,不过店里有手艺师傅教。” “天哪,你太厉害了!”叶莉这话是发自肺腑,没有任何一点恭维的成分在里面,又把包拿出来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打开又合上,随之发现了一个小玄机:“呀,这里面还有我的名字!” 打开翻皮的背面压印了“YL”两个字母,便是她名字的英文缩写,而这个小玄机令叶莉着实欣喜,或者更多的是一种感慨和感动。 她知道常安突然送她小卡包的用意,大概是感激她之前筹办记者会的辛苦,她记这份情,所以才备了这份礼物,可是她又不是敷衍地随便买一样东西来打发,而是确实花了心思和时间去准备,让叶莉有一种被充分尊重和感谢的重视感。 叶莉在这个职位上干了将近二十年,各种阶层各种性格的人见了太多,而常安是她难得喜欢的女性。 因她知世故而不世故,尝苦难而不怨憎,温柔而又坚韧,这些矛盾点便构成了她的可贵之处。 所以她才懂,为何周勀会被她深深吸引。 “字母是用机器压上去的,其余地方都是手缝,以前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也做过几个,水平不佳,隔了这么多年再做就更生疏了,所以你看,这里线头缝得并不平整,你可别介意。” 她说话总是让人特别舒服。 叶莉笑着把包重新装进盒子,抱手里,“怎么会介意,很喜欢,有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常安事情办完,不便打扰,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叶莉的办公室。 她没再上楼去找周勀,知道他忙,只发了条微信告知自己先回去了。 周勀当时确实在忙,隔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才看到那条微信,那会儿常安已经到家了,正靠沙发上给常佳卉打电话。 她把周勀要过户房子的事跟常佳卉说了,这可好,那边啊啊啊以高分贝的声音足足叫了半分钟,常安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 半饷之后常佳卉总算恢复一点理智,却说:“不行,房子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常安:“……” 常佳卉:“不过想想不要又觉得好可惜,那可是怡和哪,现在均价四万多一平米,就算姐夫给我的那套只是二室二卫,随便出手也是三百大几十万,啊啊啊……怎么办,真的好诱人!” 常安:“……” 常佳卉就在煎熬的挣扎中反反复复,常安耐住性子听了将近十分钟。 “佳卉,他给你就拿着吧,当是我们给你结婚的随礼!” “可你这份随礼未免也太吓人了吧。” “那你有没有把我当姐姐?” “……” “长姐如母,算是娘家给你的嫁妆,这么想是不是会心安很多?” 常安充分发挥自己的口能,又花了十分钟总算把常佳卉讲通,她答应明天去找徐南,可是电话挂断还没到五分钟,魏素瑛突然又打来电话。 魏素瑛感谢常安的贴心,也感谢周勀的大方,但她态度坚决,常佳卉不能收这套房子。 常安知道魏素瑛的性格,她看似温和亲切,可骨子里其实刚毅得很。 “瑛姨,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您真的不必多想,我单纯的只是想让佳卉轻松一点,尽管血缘上我们不算姐妹,可是这么多年感情并不比亲姐妹差,或许在您眼里那是一套房子,您非要去计算她的金额价值,可是在我眼里,我只是想给佳卉一个家,就像这么多年您给我一个家的感觉是一样的!” 就是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魏素瑛,或者说是让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最终还是接受了下来。 “我替佳卉谢谢你和阿勀,空了带阿勀回丰蠡来吃饭。” “好,一定!” 挂电话之前魏素瑛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常安猜测她大概是哭了,这个在常望德落魄之时,病重之时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女人,却因为常安短短几句话而有了泣音。 当日周勀与方律师事务所签订了委托协议,委托其处理振邦调查公司恶意泄露他人隐私一案,第二日律师函便寄到了对方手上。 之前振邦调查公司由田佳琪牵头,刘舒兰付款,目的是调查常安近三年的行踪和相关经历。 振邦调查公司也算不负所托,很快就将常安三年来的事查得清清楚楚,按之前跟刘舒兰的约定,振邦已经履行完合同,可不巧负责这件调查工作的其中一个“探员”鬼迷了心窍,在调查过程中他已经知晓常安的身份,便以高价将查到的一手资料全部又转卖给了媒体,想以此捞一笔外快,却没想到这事会在网上揭起这么大风浪,等他回过味来已经来不及了,常安的资料和照片已经飞得满网都是。 方律师事务所按照周勀要求,高调处理了这起案子,而振邦因迫于压力,第二天在网上发了封公开道歉信,信中坦诚之前网上所说内容有部分不属实,并特意说明常安与丁守权之间并没任何暧昧男女关系。 最后以诽谤和故意损害他人名誉定罪,不过这两项都只能算是民事犯罪,最终振邦被罚五千元罚款,而转卖常安资料的那位“探员”必须接受十五日拘留。 从最终结果来说,处罚太轻,对常安不公平,而周勀动用国内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来打这场针尖大的民事案件,有点大材小用,可私下里知内情的人都看得懂,周勀此举不但是处罚了振邦,更是在刘舒兰和田佳琪脸上打了一个狠狠的巴掌。 不过这个案子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常安却丝毫不关心。 那几天周勀给小芝找了个幼儿园。 他说小芝没有任何英文基础,进双语幼儿园不合适,他找人安排进了长河附近的机关幼儿园。 机关幼儿园是公立,不过里面收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孩子,只是比较低调而已。 常安想了想,觉得周勀这个安排似乎更为合理。 两天后小芝直接入学,插班,从中班开始读起,平时周一到周五正常上学,其他课余时间常安又给她排了几个校外辅导班,不是纯学习方面的班级,有舞蹈,有绘画,还有英语。 云凌竞争激烈,教育在国内还算靠前,所以很多当地孩子在幼儿园期间就已经开始学习各种,恨不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而常安让小芝学习这些,是希望她把这几年落下来的距离追上去,也为两年后幼升小考虑。 言情海 第340章 迁坟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小芝的学校落定,常安也算了了件心事。 那日早晨照例把小芝送去幼儿园,看着天气不错,她便开车去了趟埰岗。 对,开车! 因为现在开始担负起接送小芝的任务,原本周勀说要给她重新雇个司机,可她不愿意。 专门雇个司机接送孩子上学也确实有些夸张了。 “我驾照都好不容易考下来了,之前你不还给我买了一辆车么,总不能以后一辈子不摸方向盘。” 常安的意思是要自己练出来,周勀想想也对,自己会开车确实去哪儿都方便,于是他便让小赵陪常安上路练了两天。 常安已经三年不碰车了,一开始确实很生疏,但开车本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半天练下来就基本上手了,之后她便开始开车接送小芝上学。 不过自己开车去埰岗却是第一次。 埰岗那边路况差,又拥挤,常安平均40码一路慢慢挪到巷子口,再往里开是绝对没那本事了,加上巷子窄,她这辆G500又大得要命,最后不得不把车子停在路口,她拎着几只袋子不行进去。 巷口一拐便是那家小超市,老板娘原本正靠门上跟人打电话,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 常安拎着大包小包经过超市门口,见老板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搁以前她或许就闷着头过去了,但现在不同,特别是那场记者会之后,反正全世界都已经知道她的秘密,她便更不屑于隐藏。 常安大大方方地朝老板娘点了下头。 老板娘握着手机,喉咙口像被什么呛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常安已经往另一头走了。 最简单的白色粗纹套头毛衣,牛仔九分裤,球鞋,很清爽的装束,也并无任何奢华之处,可气质就是完全不一样。 常安老远就见巷子里堵了两辆电动三轮车,上头用粗绳固定着好几只大纸箱,走近看才知道里面装的全是家用电器,有冰箱,电视机,微波炉,空调等。 三轮车就停在她以前租住的那间平房门口,两个穿着电器城统一工作服的工人正在往屋里卸货。 “陈阿婆!” “诶,阿婆不在,去菜场了!” 平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绕过三轮车才看到是常安。 “常小姐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阿梅声音又尖又响,可不等常安回答,又招呼问:“我跟阿峰的房子装修好了,今天进电器,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常安上回来就发现这边平房正在装修,当时门口还堆了两包涂料,可没想到才这么会儿时间居然已经装完了。 “好啊,我看看。” 常安跟着阿梅进屋,不大的小平房已经丝毫找不出之前的模样。 原本只是一个大通间,现在被隔开了,一间卧室,一间洗手间,一间大概只够一个人转动的简易厨房,余下的地方便是客厅,墙上也全部粉刷了一遍,客厅和浴室铺了地砖,卧室是简易复合地板。 家具也都全部买了新的,以白色为主调,配着天花板上粉色和蓝色交接的吊灯,还有米黄色窗帘,尽管这审美一看就是出自阿梅的品味,可依旧处处透着温馨,特别是窗台上摆的两盆小绿植,还有客厅茶几中央的玻璃瓶子里插了一束花,是鲜花,最普通最便宜的白色小雏菊,但可见女主人花了很多心思。 这几年常安越发喜欢这样为生活而努力的人,像眼前的阿梅,还有街口推着三轮车卖花的阿姨。 她们或许只是普罗大众,最渺小甚至最贫穷的那个,可是生活的苦难没有让她们丧失信心,相反,她们更加勤奋,更加热情。 “怎么样?”阿梅端了一杯水过来,言语间多少带着一点自豪感。 常安笑着,“挺好的!” “嘻…哪里好了,肯定比不上你现在住的房子。” “没有,真的挺好的。” 阿梅也跟着笑了笑,把杯子给常安:“你坐这歇会儿,喝口茶,老太太估摸着一会儿也要回来了,我去外面招呼那些工人把货搬完。” “好,你忙!” 阿梅走了,很快外面传来她爽朗的说话声,一口一个大哥辛苦了,一口又一个大哥你小心别蹭着,嗓门粗,话多,但并不惹人烦。 大约二十分钟后电器都已经入户了,拆箱,摆放到之前就安排好的位置。 原本就有些拥挤的小屋此时更加局促了,不过阿梅似乎并不介意,她给每位送货工人都递了一杯矿泉水,之后结账。 结完账回来。 “你再等等哈,我先去洗把脸,今天有点热。” 常安笑笑,已经快四月了,热倒不至于,但起码冬天已经过去。 很快阿梅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换了一件上衣,原本是绿色上面镶钻的圆领线衫,现在换了件黄色前面有个卡通图案的连帽卫衣。 她原本皮肤就不白,刚忙前忙后脸上闷得发红,洗过脸之后红晕还未散,再穿这么一件挑肤色的黄卫衣,不伦不类得很。 常安视线落在她小腹上,距离上次得知她怀孕已经又一个多月过去了,肚子似乎还没有显怀,不过阿梅整个人好像胖了一圈,脸都圆润了不少。 她没注意到常安在看自己,拿手抹了两把,不知是在抹水还是抹涂上去的护肤品,边抹边走到沙发椅面前。 “你再坐一会儿啊,我去给你弄点水果。” 常安刚要说别忙了,人已经拍了两下脸去了厨房,很快里面传来水流声,伴随着的是阿梅的说话声。 “本来老太太让我们把这间小平房卖了,在附近贷款买套小公寓,我没同意。” “云凌房价太贵了,就埰岗这一代开发的也是两万起,这老房子也卖不了几个钱,回头贷款还得老太太帮着我们一起还,你说老太太都苦了大半辈子了,到这年纪还得替我们背贷款,算了算了,没必要这样。” “……后来我就说把这间再翻新一下嘛,重新装修装修一样能住人,而且指不定哪天这里就要拆迁了呢,到时候拆迁肯定有房子分配。” “这不你看,弄完也挺好,虽然比不得公寓那样,但起码不用背贷款,不用给银行打工,回头过几年我跟阿峰手里要有点闲钱了,我们再去外面买一套也不迟。” “…何况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我们这么门对门住着,还随时有个照应……好了,吃水果,我再给你添点水。” 阿梅把一小盘削完皮切成片的苹果搁常安面前的茶几上,又端了她的水杯进了厨房。 常安就见她忙里忙外没个消停,等她愿意坐下来已经又是十分钟之后。 常安握着手里的玻璃杯,眼前那束小雏菊鲜艳鲜活,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幽香。 “这样挺好的。” “是啊,我也觉得挺好,老太太对我不错,阿峰那人呢,虽然贪玩了一点,嘴巴臭了点,但好歹还算男人,愿意负责任,对我也不赖,挣到钱也愿意给我花。” “锋哥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 “你这话说得没错,不过我知道,要不是我肚子里有了,他未必会跟我结婚。”阿梅低头,“你知道的,我以前在老家有过男人,还生过一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就这条件真没指望还能嫁人。” 怀有身孕的阿梅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说话,言语里满是一种卑微的不自信。 常安开导她:“你千万别这么想,峰哥能娶到你才是他的福气。” “呵呵…你这就寻我开心!” “完全没有,这话是陈阿婆亲口对我说的,她很喜欢你,也说峰哥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心里对你也挺满意。” 一听说吴峰对自己也满意,阿梅猛地抬头,“真的吗?” “这话没必要骗你,你身上有很多闪光点,也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比如热心,比如善良,比如勤劳和孝顺,而这些优点都是尤为珍贵的,远远胜过其他人。” 常安这话真不是恭维,她之前从陈阿婆口中也听到过许多关于阿梅的故事,她贫瘠的出生,灾难般的命运,婚姻中的家暴还有丧子之痛,这些厄运接二连三地压到她头上,她最终却还是挣破缰绳从那片大山里跑了出来,再咬着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攒下一点立足之地。 尽管仍旧不富裕,但起码在这座陌生又冷漠的城市中央,多少看到了一点希冀。 “你看,现在你们装修好了新房子,即将结婚,很快又会有自己的孩子,要相信最坏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常安给她鼓励。 以前她是绝对不屑对一个不算特别熟的人说这些话的,可是经历这么多,她认清生活的苦难,也感知到命运的真谛,觉得所有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被尊敬。 阿梅被她一番话说得快要掉眼泪了。 “对,你说得很对,无论如何起码有了一个家,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 阿梅以前还觉得常安跟自己有距离感,可几句话聊开了,她越发没了顾忌,拉着常安开始话家常。 陈阿婆买菜回来已经过十点了,见常安过来挺乐呵,非要留常安下来吃饭。 常安不想麻烦老人张罗,推说自己一会儿还有事。 她把从意大利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 给老人买了一条围巾,给阿梅将要出生的包包买了两套婴儿服饰,外加几盒巧克力和其他特产。 阿梅千恩万谢的,一个劲夸宝宝的衣服好看,不愧是外国货色。 陈阿婆却把常安“骂”了通,说她总是给自己乱花钱,下回不允许。 又坐了一会儿,将近中午的时候常安离开,走之前阿梅拉住她,再三确认结婚的时候她一定要出席,并让她把周勀也带来。 常安客气地应承了两句,但并没当面给出承诺。 周勀很忙,吴峰和小芝结婚那天他有没有空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他这身份似乎也不大合适出席。 不过晚上睡前常安还是问了周勀一声,毕竟话要带到。 “……陈阿婆和阿梅都希望婚礼当天你也能去,今天走的时候跟我再三说了好几次,你看……” 周勀倒没直接推掉,“得看我那天有没有其他安排。” “没有其他安排你就会跟我一起去了吗?” 周勀把人揽到胸口,“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去?” 常安心里肯定是想的,但嘴上没承认,“我无所谓,你决定就好了。” “……” “不过你也不用勉强,仔细想想,你要真去了估计能把记者都引过去,到时候锋哥的风头都被你抢走了,他会记恨我。” 常安其实是在给周勀找理由,或许她自己内心也知道让他出席这种规格的婚礼不现实。 周勀没言语,揉了下她的头发,“你倒是会替别人操心,那你自己的呢?” 常安一愣,在不算亮的卧室灯光中抬头瞥他一眼,“什么我自己的?” “在焚帝冈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想补场婚宴,你当时说要考虑,都半个月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嗯?” “……” …… 常安没有考虑婚礼的事,却是在考虑买墓地的事。 上次去看丁守权的时候答应要给他重新换个地方,结果碰到网上曝光,荣邦上市,各种耽搁一下子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眼看四月了,草木抽芽,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隐隐的花香。 常安总算抽出时间,自己开车跑了几个郊区的公墓,也找中介聊过了,最终还是决定把墓地买在锦屏山,一来那边风景好,风水也好,是云凌数一数二的花园式墓园,二来呢薛冰和常望德都葬在那,常安对那里比较熟悉,想着不如挪一块儿去,以后扫墓也省得分几处跑。 墓地通过中介买卖,一个上午去看了好几个,最终总算敲定一块,双穴,面积不算特别大,但胜在地势高,后面山,正面湖,朝南。 常安觉得挺满意的,当时就直接付了定金,第二天找人刻碑。 四月五日是清明,常安千赶万赶,总算在清明之前把墓地和墓碑的事敲定了下来。 四月三日常安一大早便坐车去乡下。 按祖宗规矩那天应该算“迁坟”,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原本周勀要陪常安一起去,可无奈有事走不开,便让小赵开车陪她一同前往。 之前常安去过几次了,但路还有些指不清,前面一段还能用导航,进了村子就完全没谱了。 最后还是下车问了人才找到那片荒郊野外的公墓。 之前丁守权在这里就没有立碑,也没有墓地,只是一个小格子加一块小小的牌位,根本无人料理,可是要挪出来却不是这么容易。 先是守墓大爷不松口,继而找了村里负责这块的官员,官员态度也是很蛮横,意思是常安并非家属,也提供不了任何证明文件,骨灰不好随便交给他们。 小赵气得直接在村委办公室就要理论,最后被常安叫了出去。 “走,附近找找有没有超市。” 半个小时之后常安和小赵又杀回来,手里拎了几条烟,村委办的人一人塞了一条,态度简直是180度大旋转。 原本磕磕绊绊条条框框,几条烟塞完,啥都不是问题了,立马开了张条子盖章放行。 到了墓园,最后一条软中华塞给了墓园的大爷,大爷呵呵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小赵上车之后气得直骂,骂这帮白眼狼,常安笑笑,反而安慰他,“好了,现在事情能解决就不算糟糕。” 是啊,虽然一开始不顺利,但几条烟就全部解决了,能用钱解决的事现在在常安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事。 小赵骂了几句心态也平和了,“也是,不然再耗下去指不定天黑都不能回城!” 想想万能的金钱啊,常安其实从小就知道钱的魅力,这不中午之前两人就离开村子了,下一站是培化。 两人在高速上简单吃了一顿午饭,期间周勀打了电话过来问事情办得怎样。 常安没具体多聊,只说还算顺利。 培化殡仪馆的位置不算偏,导航能直接导到。 常安前一天已经打电话过来联系好了,到了之后直接找这边的业务科科长。 科长姓王。 王科长带常安和小赵步行了大概十分钟,来到殡仪馆外一个偏僻的仓库门口,拉开厚重的卷闸门。 “我们殡仪馆一共存放了八千多份无人认领的骨灰,公祭堂那边都摆满了,前年不得不租下这间仓库,光这就有三千份!” 常安只看到里头整整齐齐大约六七排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贴着编号的骨灰盒。 “三千多份?”小赵惊讶。 王科长:“对,三千多份。” 常安:“都是没有亲人来认领的吗?” 王科长:“大部分都是。” 常安已经随着王科长进了仓库,看着满墙满架的骨灰盒,没有任何肃穆或者阴森,从四面袭来的只有悲哀和心酸。 她停驻在两排架子中央,靠她视线最近的是一只木质小方盒,颜色已经辨不清了,可见年代久远,但盒子上贴了一张发黄的便签,便签上记了逝者姓名,火化时间,甚至还有家属名字和生前工作单位。 常安把那张便签纸翻了翻,“都有这么详细的信息,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家属?” 王科长过去看了眼,“…其实也不是所有无人认领的骨灰都是因为家属信息不全,你手里这个,你看,火花时间是1976年,那时候通讯没现在这么发达,我们唯一的途径只能登报,可是家属未必能看得见,或者可能当时家属就搬到外地去了,反正种种原因就导致这么多骨灰没人认领,为此我们前年馆里还拨款建了个数据库,将一些信息较全的骨灰输入电脑,方便查询,也请媒体报道过,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来寻找的人并不多。” 王科长还刻意想了想,“好像也就七八个吧,可能七八个都没有,最终这里的骨灰只会越积越多。” 小赵抢了一句:“那如果一直没人来认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骨灰?” 王科长:“这个还没有正式文件下来,不过市里已经在讨论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年限较长的一些骨灰处理掉,海葬或者树葬。” 所谓海葬就是把骨灰撒入海里。 所谓树葬就是把骨灰埋到地底下,只种树不立碑。 常安没多言语,王科长这才意识到自己讲多了。 “不好意思啊,来这边认领骨灰的人实在难得,讲多了,先办正事。” 他跟常安又重新核对了一下信息。 “…郑秋珍,31岁,由天佑自愿戒毒医院送过来的,火化时间应该是2016年11月……” 王科长照着上面的编号找了几分钟。 “找到了,在这!” 常安跟着走到墙角,她这才发现墙角还堆了好多封了口的小坛子。 王科长把其中一个坛子抱起来,朝上面吹口气,吹飞坛口一层灰尘。 小赵立即挥着手咳了两声。 “郑秋珍,2016年11月17日,就这个应该没错!”王科长把坛子递给常安。 小赵捏了下鼻子问:“为什么别人都是有盒子的,这边的却用坛子装。” 王科长笑着解释:“骨灰盒也是要花钱的,当时送来火化的费用里如果没包含盒子的钱,我们也只能拿坛子装。” 小赵:“……” 常安把坛子抱在怀里,跟王科长道了谢。 返程路上常安变得很沉默,小赵似乎也觉察到了,不敢轻易讲话,只偶尔从后视镜往后看一眼,后座上的人默默看着窗外,而旁边空位上摆了两只崭新的红木骨灰盒。 这两只红木骨灰盒是刚才在培化殡仪馆买的。 …… 晚上周勀到家有点晚,以为常安已经提前睡了,毕竟白天她在外面赶了一整天,应该比较累,可进屋却发现她独自坐在沙发上抽烟。 常安在想事情,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周勀走近,开了灯。 她幽幽眼皮一闪,抬头。 “…回来了?”声音哑哑的,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夹着烟,“抱歉!” 她立即把烟头掐掉,又往烟缸里倒了一点水。 周勀这才发现烟缸里已经倒了两根抽过的烟蒂。 他最近已经好久没见她抽烟了。 “怎么了?事情办得不顺利?” 常安摇头,抿了下嘴唇。 “没有,都挺好的。” “那怎么看你脸色不对劲?”说话间周勀已经坐到常安身边,把人揽过来。 常安把头靠在他肩上。 夜深露浓,周围都很安静,她听着周勀的心跳声,说:“明天陪我去扫墓吧。” 言情海 第341章 扫墓踏青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清明三天小长假,周勀公司也休息了,一大早带着常安和小芝上锦屏山。 清明时节,山上山下都是人,车子肯定没办法开上去的,在山脚下就堵住了。 周勀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子停好。 “爬上去吧,不然这么排队到中午都上不了山。” 常安看了眼前面一望无尽的车队,“也好,车里有伞吗?” “有一把。” “那够了,你带着,我包里还有一把,怕一会儿下雨。” 周勀笑她:“大太阳,怎么可能下雨!” 常安瞥一眼:“叫你带着就带着嘛,清明下雨不很正常!” 周勀:“……” 行行行,依她,都依她! 三人下车,顺着旁边一条小道上的人流往上爬,按计划先要去看常望德,常安一手牵着小芝,一手掏手机给常佳卉打了通电话,那边告知他们已经上山了,约好直接在山上汇合。 锦屏山很大,群山环绕中还有一个很大一条湖,原本就有一个墓园,但前几年重新开发了景区,又扩大了墓园面积,增加了娱乐休闲,餐饮甚至酒店。 清明三天小长假,现在人们出来扫墓不再像以往一样坟头拜一拜烧点纸钱就算过去,而是更多的偏向于春季踏青,有很多分散在外地的人回到这里,或许一年也就回来这么一次,渐渐就变成了家庭小聚,所以这几年锦屏山开发得很好,清明更是热闹得不行。 常安带着小芝,周勀拎着芳姨提前准备好的纸钱和元宝跟在后面,一家三口拾级而上,周围都是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的人群,有孩童,有老人,还有年轻的爸爸妈妈。 太阳很好,山里空气清新,就是风有点大,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 很奇怪,不知从何时起,清明扫墓也似乎成了一种休闲娱乐。 常望德的墓地在山顶,应该算是锦屏山最高的地方,据说还是魏素瑛选的,她果然是最了解常望德的人,知道他努力经营一辈子,想的无非是往上爬,他也确实喜欢站在高处受人敬仰,所以魏素瑛就给他选了地势最高的墓园。 结果现在就苦了年年要上山拜祭的小辈。 三人爬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离山顶还有一段路。 小芝越走越慢了,连常安都有点吃不消。 “要不停下来歇会儿?” 周勀看了眼手表,快过九点了,时间有限。 “你怎么样?” “我还好,但是孩子可能爬不动了!” 周勀看一眼小芝,小半个身子靠在常安身上,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发丝里有薄汗。 “要不我抱一段?”周勀问。 常安:“……” 小芝不啃声,却歪着脑袋盯着周勀看,周勀被她看得头皮痒,心想这丫头大概是跟常安处久了,眼神神态跟她越来越像。 “小芝?”常安轻轻拍了她一下,“要不让爸爸抱你上去?” 小芝视线在两个大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周勀脸上。 她说:“我很重的!” 言下之意是周勀抱不动,言语神态间居然有点挑衅的意思。 周勀笑着呿了一声,“那来试试!”他蹲下直接把小芝抱了起来,小芝眼底一惊,后背僵直,双手很不自然地垂在两边,明显没料到这个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男人真的会抱自己。 “走了!”周勀喊上一声,常安也略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拎起地上几只袋子跟上。 她始终落于后面,看着前头一大一小两个人。 周勀表情倒挺自然的,小芝反而很不自在,整个人被他扛着都很僵硬,就这么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台阶越来越窄了,周勀有些微喘。 尽管小丫头也不算重,可好歹六岁了,抱着个六岁的孩子爬山,够呛。 “能不能把手搂一下?”周勀开口轻声说。 常安在后面听不见周勀说了什么,就见小芝低头看了他一眼,生涩又带点怯意似的,然后周勀就对她笑了笑,“快,你要滑下去了!” 小芝:“……” 周勀:“赶紧!” 常安在后面就见周勀手臂好像稍稍松了一下,小芝顺着往下滑的时候,潜意识里以最快的速度抬起手臂搂住了周勀的脖子,楼完她木愣愣地盯着周勀,周勀嘴角抽了抽,一副得逞之势,又垫着孩子的屁股往上颠了下。 周勀:“抱紧!” 小芝:“……” 常安:“……” 快到山顶的时候周勀把小芝放了下来,三人又爬了一小段。 常佳卉,高铭和魏素瑛早就已经到了,已经拜祭过,蜡烛还没灭,贡品都是魏素瑛准备的,常安只需要烧些纸钱。 周勀拿打火机点了个元宝引火,纸钱烧起来,他以长婿的身份先磕头,之后是常安,最后是小芝,磕完常安和周勀又上了一炷香,等纸钱烧得差不多了才准备换地方。 常安说:“我还要去看下我妈,然后再带小芝去拜祭一下她父母。” “她父母?”常佳卉反问。 “我昨天把她父母的坟都迁过来了,也在锦屏山,不过在东边,要不你们先去山下等我们?” 常佳卉回头征询魏素瑛的意见,魏素瑛抬了下手,“来都来了,要不一起去看看吧。” 她的一起,自然也包括一起去看薛冰,随后一行人换了座山头,需要从西边转到东边去。 原本薛冰旁边有座新碑是给常安立的,现在常安回来了,墓碑已经被铲掉,薛冰的碑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拜祭的流程依旧是焚纸,磕头,上香。 整个过程大家都很沉默,包括小芝也一声不吭,只磕完之后缩到常安身边,揪着她的衣袖小声问:“照片上的那位阿姨是谁啊?” 薛冰碑上贴的相片还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在小芝眼里自然就是阿姨。 常安轻声回答:“是我的妈妈。” “妈妈的妈妈也住在这里?” 常安抿唇笑:“是啊,妈妈的妈妈也住在这里。” 魏素瑛最后一个上前祭拜,磕完头之前站起来,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定在那站了一会儿。 常安当时就立在魏素瑛身后,莫名觉得那个场景令人感叹,她不由想,两个立场上完全应该处于对立面的女人,此时面对面看着,这算什么经历? 碑上的照片清晰,魏素瑛的神态也很淡静。 常安这几年也无数次回想薛冰生前的模样,她总希望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她也曾对那段婚姻产生过依赖和留恋,对常望德抱有普通夫妻一样的感情,可是没有。 在常安七岁之前的记忆中,薛冰始终是一个优雅得体且很骄傲的女人,她好像什么都能自己搞定,独立,聪明,强势,甚至争都懒得去争。 她大概知道在她有生之年,常望德不会跟自己离婚,即使没有爱了,他们也必须捆绑在一起,所以她才不屑对魏素瑛和常佳卉母女俩产生任何怨憎。 或许她当时还想,你们只能永远生活在我的阴影里,要靠着我的大度和施舍活下去。 可是事实呢?事实是她先离开,先退场,且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 最终还是她输了。 一行人离开薛冰的墓地,常安走在最后面,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回头。 山里的风突然变大了,还没完全烧尽的纸钱被卷到半空中,香炉里的香依旧腾着烟,就在那团烟雾之间,常安突然觉得墓碑上的照片变得更加清晰了,而照片上的女人,干练的短发,紧抿嘴唇,微微仰着下巴。 这是她生前最常见的神态,疏离中透着冷清。 她总是这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很难接近的感觉。 以前常安觉得这是一种傲然,一种优越感,可在这烟雾环绕的群山之间,她回头,看着墓碑上的女人,猛一个恍惚…… “走了,常安!”周勀似乎洞察出了什么,轻轻揽了下她的肩。 常安被半搂着下山,走几步又回头。 对,是一种孤独感! …… 丁守权和郑秋珍的墓地离薛冰的墓地并不远,只是地势没有这么高。 几个人下山,走了大概十来分钟。 双穴,碑上还没来得及镶照片,但字都已经刻好了。 “小芝,来,给你爸爸妈妈磕头!” 小芝已经早就接受了父母的死亡,所以并没有过激反应,只是在这种场合难免伤心,特别是给丁守权磕头的时候,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一抽一抽地跪在那哭了起来。 后边常佳卉看了要去哄,被常安拉住,摇头示意别去过问。 一哭就收不住了,后面哭得越来越大声,嘴里喊着“爸爸,爸爸…我好想你……” 常安背过身去偷偷拭了下眼睛。 当年薛冰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有七岁,就差不多跟小芝这么大,意识懵懵懂懂,但对死亡的概念已经清晰——她知道自己没有妈妈了,以后的日日夜夜,无论去哪,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再也见不到妈妈,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 常安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场景:她被带到石碑前,身后站了很多人,家里的亲戚,外婆,常望德,还有妈妈生前要好的朋友,围成一个半圆形,她跪在草地上,对着墓碑上的人哭到背过气。 “好了…”周勀走过来,轻轻把常安楼到怀里。 常安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耳边是小芝悲恸的哭声,她好像一下子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无助,哀伤,恐惧。 下山已经又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 碑前的香和纸钱早就已经烧完了,小芝也哭累了,下山的时候由高铭背着,她像是岔气似地趴在他背上,还时不时地抽一抽。 常佳卉扶着魏素瑛走在中间,周勀带常安走在最后,谁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 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山脚,风小了很多,太阳也更艳了。 山脚有很多餐馆,还有新开发的一个湿地公园,四周已经全然没有墓园的庄严肃静,而是热闹的人群,喧嚣的声音。 “也中午了,要不找个地方先吃饭?”常佳卉提议。 高铭和魏素瑛都没意见。 周勀看了眼常安,她情绪已经平复了,不过眼圈还是红红的,“怎么说?” “走吧,先吃饭。” 正是中午用餐高峰期,每家餐馆几乎都是客满,最后随便找了一家看上去规模档次都还算可以的进去。 包厢肯定是没有了,服务员在大厅靠门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了一桌,又挤了两张凳子。 常佳卉和高铭点菜,魏素瑛把小芝喊到自己旁边坐着,给她烫了一遍餐具。 周勀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水。 “喝两口热的。” 常安没吱声,他把杯子推过去,又在桌子底下偷偷拉过常安的手握住,在自己大腿上摩挲了几下。 常安抬头与他对视,他笑了笑,“好了,别多想了,好好吃饭。” 很快菜上来了,类似于景区的农家小菜,卖相看着不佳,但味道还行。 常佳卉活跃气氛,先讲了些她最近单位里的趣事,自然而然又过度到房子上面。之前怡和那套公寓的过户手续已经在办了,但还没全部弄完。 常佳卉也一直没机会好好谢周勀,于是拉着高铭敬了周勀一杯。 “今天先以茶代酒,回头等房产证拿到了,我再好好请你和我姐搓一顿!” 这话气得魏素瑛又骂,“怎么说话的,没规矩!” 常佳卉嬉皮笑脸的吐舌头,“我姐夫懂我的意思。” 周勀笑,“没关系!” 被常佳卉这么一混,常安心情宽松了许多。 她问:“既然房子没问题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常佳卉和高铭相视一笑,“看看能不能赶上五一国庆节吧!” 随后桌上话题便围绕着常佳卉的婚礼展开,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吃完常佳卉玩性大发,非要去湿地公园玩,高铭也愿意依着她,最后变成常佳卉,高铭和魏素瑛带着小芝进景区,常安和周勀开车先回去。 临告别前常佳卉还特意跑常安边上咬了下耳朵。 “姐夫这么忙,难得有几天假期,所以我把小芝带走了,你和姐夫也过过二人世界!” 常安:“……” 言情海 第342章 历经岁月之后的平静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佳卉把小芝带走了,说是清明假期期间就让她跟着一起回丰蠡玩两天。 常佳卉性格大大咧咧,很容易跟孩子打成一片,所以小芝也挺乐意。 芳姨也休假了,家里一下子就变成只剩周勀和常安两个人,真是难得二人世界,难得的清静。 周勀也难得不需要工作,回去路上询问常安的意见,是否要带她去哪里转转。 常安推说有些累,最后两人就选了一个很宅的假日娱乐方式——回家看电影! 片子是周勀选的,前阵子院线比较火的欧美大片,沿袭老外一贯风格,英雄主义加狂轰乱炸。 常安对此类片子没有太大喜好,但也不排斥,只是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 周勀只感觉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侧头看了眼,常安已经崴在他身上睡着了,薄薄眼皮上盖着一扇卷翘的睫毛,嘴巴张开一条缝,上嘴唇以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微微上翘。 周勀把原本盖在她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常安嘴巴里嘀咕了一声,像是好梦被打扰了,有些不爽。 周勀干脆搂住她一侧肩膀,把人撸直,“要不要去楼上睡?” 常安眯着眼摇头,“不用,我就眯一会儿。” 周勀:“……” 她身子的重量又落下来,落在周勀臂弯上。 周勀无奈,只能把常安放倒,让她干脆枕在自己腿上。 “这样睡舒服一点。” “嗯…” 她还挺自觉,自己在周勀腿上调整一个睡姿,阖上眼睛很快又坠入了梦想。 这架势显然不是眯一会儿啊! 周勀苦笑,把毯子重新给她盖好,手指顺着她的肩膀挪到她脸上,微微鼓起的面颊,上面是细腻的触感,他手指在上面停留了一番,拨开有些厚重的刘海,露出饱满的额头来。 日光倾倒入室,常安一侧脸刚好晕着光,眼皮被照得更薄了,翘起的唇更艳丽。 周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看她,手指反复摩挲着她颈侧一小块皮肤,前段时间一直忙碌的,承受着重压的心,好像突然沉淀了下来。 宽大液晶屏上的电影还在继续,周勀把音量调小,刚放下遥控器,手机铃声开始响,枕在腿上的人很不舒服地转了一下头。 周勀赶紧摁了接听键,稍稍压着声音:“喂……” 常安原本睡得很香,这会儿已经被吵醒了,却没睁眼,上方周勀的声音慢慢飘进她耳朵里。 “喂,爸…在家,上午去了趟锦屏山……也在,没回丰蠡,睡觉呢……明天晚上?我问问吧,但我不能保证她愿意跟我一起回去……知道,先这样。” 耳边衣料屑屑索索的声音,常安知道周勀挂了电话,她没睁眼,只在心里缓缓压了一口心,但很快睡意又袭来,她再度睡了过去。 一场电影将近三个小时,常安几乎睡了两个半,醒过来屏幕上刚好在放片尾曲。 “结束了?”她起身半靠在沙发上。 周勀无奈笑,“结束了,睡得如何?” “挺好!” 时至傍晚,两人就这么毫无新意地在家消磨了半天假期。 晚饭是出去吃的,吃常安喜欢的法餐,吃完之后为了消食,常安建议去附近超市逛逛。 超市人还挺多,常安走前面,周勀推着小车跟在后头。 她也没什么目的性,就漫无目的地随便逛,拿了几样零食和酸奶,经过生鲜区的时候却被周勀拉住。 “去买点菜。” “买菜?” “芳姨不在,明天继续出来吃?” 明天还是假期呢。 常安明白意思了。 “可是我不会做饭。” 周勀眉头挑了下,“也没指望过你!” “……” 常安在原地顿了下,往回走,几乎快要贴他身上。 “你做?” “不然呢?” “那行,我想吃你那个拿手菜,叫什么……梅子扣肉?” 周勀抬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下,“是西梅排骨!” 常安:“……” 周勀走到前面去买菜,在几排摆满蔬菜的架子上挑挑拣拣,身上穿了件烟灰色针织衫,看上去很普通的款式,但他个头高,身形挺拔,混在一群男女中间就显得尤为显眼。 常安偷偷摸出手机,对着几米之外的周勀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配词——“坐等大厨上线!” 很快下面常佳卉就回了条留言:“要死啊,居然让上市公司老总给你买菜做饭?” 很快又是一条,还是常佳卉的留言:“不过姐夫的厨艺跟他的人品一样赞,我明天可不可以携家眷去蹭饭?” 常安知道常佳卉和周勀也是微信好友,所以她的留言周勀应该都能看得见,所以这算什么?这算花样拍马屁? 常安立即在上面回复了一条:“不能!” “小气,别忘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有我的一份功劳,不然明天早晨过来一个人把小芝接回去?” 常安盯着打字,突然…… “一个人站在傻乐什么?” “啊?” 常安抬头,周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回来了,他拿眼往她手机屏幕上瞟了下,“跟谁在聊天呢?” “佳卉,没聊什么,你买好了?”她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作势走到车子旁边看了眼,几盒蔬菜,排骨,虾仁。 “再去那边挑一条鱼,梅子这边没有,得去楼上找。” “嗯。”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才买好东西,周勀推着小车去收银台结账,这会儿超市里的人更多了,周勀转了一圈找了个排队人数相对少一些的队伍。 等了几分钟,轮到他了,他把车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到滚动台上。 蔬菜,排骨,鱼虾,水果,好几板酸奶,后面便是纸巾,牙刷,甚至还有两包常安随手拿的卫生巾……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收银员一个个扫码打单,他再把东西一件件规整到购物袋里。 常安站在数米之外看着周勀一系列动作,心想,他此时便不是荣邦的老板,不是掌管上市企业的CEO,他只是一个出来买菜的普通男人,普通丈夫,而他们跟周围那些接伴逛超市的夫妻并没什么两样。 常安以前很讨厌来这种地方,菜场,超市,甚至档次低一点的餐厅和大排档,在她眼里都庸俗粗陋不堪,可她现在却享受并痴迷这种平淡,这种历经岁月之后的平静。 言情海 第343章 回去吃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收银员熟练地打完单,周勀掏出钱包从里面点了几张纸币递过去。 收银员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她对着周勀递过来的纸币愣了下神。 周勀略蹙眉:“怎么了?” “先生,能不能支付宝买单?你看我们现在还有支付宝买单减免活动。”小姑娘还特意把旁边贴的一张广告条指给周勀看。 周勀脸色沉得更凶。 “不用,我也没有开通那东西!” “啊?” 收银员显然不相信,但大概见周勀脸色难看,也不敢再勉强,接过他的纸币乖乖找零。 付完钱之后周勀把钱包收好,拎着两只购物袋走出收银区,在出口处转了小半圈,直至在人群中找到常安。 常安隔着一段距离就对他笑,再插着口袋快速走到他面前。 “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提?” “不用!” 周勀绕开常安伸过来的手,却将一左一右两只购物袋并到一只手里拎着,借出一只手牵住常安,很自然的动作,自然到好像他已经做了千百回,可明明之前两人都是比较低调的人,即使是三年前感情最浓的时候,两人也很少在公众场合作出什么亲昵的举动。 可是现在不一样,周勀好像到哪儿都喜欢牵住常安,不分场合,也不管周围有什么人。 他牵着常安上了电梯,电梯里没其他人。 常安突然没忍住笑了声,周勀偏过头,“心情很好?” “还不错!” “……” “你真的没有支付宝?” “没有,从来没开通过,也不需要!” “什么叫不需要啊,现在到哪儿都是线上支付,路边卖饼的阿姨都会印个二维码挂在身上,这样付钱不用找零,也不用担心收到假钞,省事又省心。” “嗯!”周勀并没否认,“确实方便,不过大数据也很快就能通过你的消费记录分析出你的支付能力,消费习惯,包括你的个人信息甚至家庭住址,大量数据意味着更精准的定位和分析,也意味着你将会扒得干干净净,一清二楚地暴露在互联网上,所以我本意上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常安:“……” 她无语地啧了一声,周勀很少进行说教,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 “你这是不给马云面子,知不知道,阿里巴巴也是在纽交所上市的。” “……”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 当晚常安心情确实不错,状态也很好,周勀难得休假,第二天不用早起,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直接在一楼客厅逮住常安就要了一回。 大概是因为家里没有人,周勀办得有点狠,起初常安还能控制住,后面被他弄得受不了,叫了一声,一叫身上的人就更来劲了,吻着她额头的汗珠使劲撩:“来,大声一点…可以…再大声一点……” 他嘴里这么说着,行动上更是卯足劲。 这人在外头一本正经,在下属面前更是严肃刻板,可在这种事上却骚得很。 常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破功了,叫声一点点从嘴里漏出来… 周勀得意,觉得女人在这时候的声音真是犹如天籁。 做完后周勀没有立即出来,依旧压在常安背上,低头吻了下她光裸的肩膀,上面有一层薄汗。 “感觉怎么样?” 常安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她真是恨透了这人的厚颜无耻,总喜欢在完事之后拉着她交流心得。 “什么…怎么样?你能不能别每次都问!” 周勀嗤地笑了声,她既害羞又生气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褪去了这些年裹在身上的坚韧外衣,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很多年前他们初初相识的时候。 周勀稍稍撑起上身,让自己从她里面滑出来。 短暂的抽离感,常安嘴里“嘶”了声。 周勀以为哪里又把她弄疼了。 “怎么了?” 常安赶紧捡了地上的毯子把自己裹住,盖过肩膀,只露出红扑扑的面颊 她说:“沙发又弄脏了。” 周勀眉头蹙了下,“我看看!” 伸手去撩她的毯子,气得常安抬腿就往他小腹踹,“走,臭流。氓!” 周勀哈哈笑出声。 常安瞪着双眼,心里绝望。 “这次你洗!” “芳姨后天就回来了。” “所以你明天就必须洗干净,不能给她看到!” 他们两人现在已经不做措。施,周勀还曾拿这个打趣:“…知道多少男人做梦都想这样?随时随地,毫无顾忌,更不用隔着那一层橡胶套…” 结果导致的后果就是家里三天两头就留下他们爱的痕迹,床单上,被套上,地毯或者沙发上。 常安事后还得自己处理干净,总是一边处理一边恨狠的抱怨周勀那个畜。生。 周勀把人从沙发上捞起来,又拿毯子给她裹严实,抱到自己腿上。 “好,明天我洗。” 常安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问:“要不要去洗澡?” “等等。” 他垂头又在常安耳根边吻了两口,常安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耐心等了一会儿,可他却只是搂着自己没动静。 “喂!” “嗯?”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常安问。 周勀眉头皱了下,脸已经埋在常安肩头。 “没有。” “真没有?” “嗯…” “可是我今天下午的时候都听到了。” 脖子后面的人明显又顿了顿,但这次没抬头,闷闷的声音传来,他说:“嗯,那你去不去?” “你希望我去吗?” “不希望。” “为什么?” “知道你心里应该还介怀,就算去了应该也是顾虑我,但我其实不希望这样。” 常安又“嗯”了一声,“确实,那我就不去了。” 脖子上没了声音。 隔了一会儿,暖融融的呼吸扑在常安耳根,“好,不去没关系,我会代你跟爷爷问好。” “谢谢,把我从意大利买的那些东西也一起捎上。” “知道。” 周勀太了解这个女人,她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大度的宽容,也不像表面看得那么温柔。 她对有些人和情感有自己独特的思维和理解,并设定好了明确的界限。 以魏素瑛为例,她感激魏素瑛对自己的爱护和关怀,体贴与付出,所有该尽的礼数一点都不含糊,人前尊敬她,逢年过节也总给她买礼物,可是在她心里有杆很精准的称。 这个女人夺走了常望德,曾是母亲婚姻的破坏者,所以就冲这一点,无论魏素瑛如何对她掏心掏肺,这辈子她也只愿意叫她一声“瑛姨”。 现在轮到刘舒兰身上,她依旧敬她是长辈,是周勀的母亲,该安排的礼物不会少她那一份,可是以后在她心里,刘舒兰也只是一个婆婆,她不会去伤害她,但也别指望对她付出再多一点的感情。 “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 “其实我并不是介怀,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常安起身转过去,看入周勀的眼睛,她突然笑了笑,“我会同她见面的,也不会一直不回老宅,毕竟爷爷还在呢,但是请你再给我多一点时间。” 她只说以后会去见她,所以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周勀知道,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最后常安再度落入他怀中,他揽过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常安有些累,昏昏沉沉,入睡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 他说:“你别为难自己,我都没关系。” 第二天上午两人在家窝了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周勀进厨房做饭,常安上楼。 二楼有个很大的露台,前阵子常安叫芳姨收拾了出来,买了花架和许多绿植装饰。 常安把尘封已久的画家摆到楼上,很多颜料水粉都已经干了,她从网上又购置了一套,昨天下午刚到货。 周勀炒完最后一个菜,出来转一圈没见到常安,外面院子里也没有。 他上楼,听到露台那边传来音乐声,推门就看到常安站在那里画画。 她侧身对着门,穿了条浅咖色薄款长裙,以前齐耳的短发已经盖到下巴了,只是她把一侧头发都捞到了耳根后面,用发夹固定住,这样稍稍一崴头,半侧脖子和脸就清清楚楚地全部露在外面。 大概是露台风大,她又在肩膀披了条披肩,下摆流苏随着风和她执笔作画的幅度轻轻晃动。 这样的常安令周勀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三年前她也总是独自躲在这座房子里的某个角落画画,有时候是在客厅,有时候是在阳台,有时候是在卧室。 陌生的是太久没有见到她画画了,上一次看她画画还是几个月前在融安广场外墙那次。 “画什么?”周勀走过去。 常安显然吓了一跳,握住笔转过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在楼下就叫你了,是你画得太认真。” 周勀看了眼她面前的画纸,可惜纸上只勾勒出一个轮廓,还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嗯?在画什么呢?”他又问。 常安笑了笑:“不告诉你!” 周勀:“……” 吃过饭之后周勀洗碗,常安上去画了一会儿画,午后露台上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犯懒,她就转回卧室去了,等周勀做完事上楼,常安已经合衣倒在枕头上睡得很香了。 周勀无奈笑,拿了条毯子给她盖好。 晚上周勀一个人回了老宅,当然,把常安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礼物都拿去了。 给周世青和老爷子买的皮带,给刘舒兰买的胸针,给周歆带的几包顶级咖啡豆,刚好周歆也在,周勀就一起拿给她了。 东西都是顶好的,常安当时是挑了最贵的买,只是心意如何也看得出来。 几只漂亮的包装袋一样样搁桌上,可是买礼物的人却没有来。 老爷子脸色铁青,瞪了眼旁边的刘舒兰,刘舒兰眼圈红了下,但情绪还能绷得住,似有什么话要讲,可是刚开口就被周勀打断了。 “早点开饭吧,她一个人在家,吃完我早点回去!” 刘舒兰的声音就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最后是周世青发话,“那就早点吃吧!” 一家人落座,空了一张位置,刚好在周勀和老爷子中间,周勀抬手叫了保姆过来,“把旁边这套餐具扯掉。” 保姆也是在周家干了好多年了,知晓这家里乱七八糟的事,还特意瞄了眼刘舒兰,刘舒兰眼神示意,保姆赶紧把东西撤了下去。 一桌饭吃得极其压抑,就连平时话多的周歆都没怎么开口。 老爷子最先离席,他一走,刘舒兰放了筷。 “阿勀,小安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没有来?” 周勀从进门到现在其实也没说常安不来的原因,刚好也没人问,大家好像保持了一种默契,见他独自拎着东西进门就知道了,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刘舒兰还跟演戏似的硬要找个借口。 其实不是给常安找借口,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周勀囫囵“嗯”了声,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完,“她没有不舒服,单纯不想来而已!” “啊?”刘舒兰嘴巴张得半大,大概是没料到周勀这么不配合,一点面子都不给。 对面周歆没忍住笑了声,朝周勀比了个“你牛”的大拇指。 “妈,爷爷都走了,您再这么演就没意思了啊!” “星星!”这次开口的是周世青,他难得有空在家吃顿饭,一桌子乌烟瘴气,脸色也不好,“怎么说话呢!” 周歆吐了吐舌头,嘴里嘀咕,“我又没说错喽!” 是啊,她没说错,就是因为没说错,刘舒兰才更觉得脸上过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也怨我,怨我找人查她,现在可好,你们俩夫妻日子照样过,转个身我倒成了那个恶人!” “是,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处理方式有些问题,但曝光不是我的本意,谁能猜到那边会拿了她的资料卖给媒体!” “…再说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么,你自己凭良心讲,她莫名其妙失踪三年,又莫名其妙回来,什么都不肯说,哪个家能接受?我查她一下也没有错!” 刘舒兰也觉得委屈,一心认为站在自己的立场调查常安没有问题。 周勀原本还想耐住性子跟她谈谈,可是现在越听越火。 “你没有错?你都花钱雇侦探去查她了你还敢说你没有错?” “…再说之前我跟你讲过没,别问,别去好奇,她的事到时机我自然都会告诉你们,可是你还是要瞒着我在背后做小动作!” “不光查她,你之前还私下找过她,让她跟我离婚,你这还不叫过分?” “阿勀!”在一旁没怎么发言的周世青突然开口,“能不能好好说话?她是你妈!” 这种对话注定不欢而散。 周勀直接拍下筷子就走了,“砰”地一声,从餐厅经过的保姆被吓了一跳,随后见周勀气势汹汹地从里面走出来。 保姆还想开口说什么,但见他脸色实在阴沉,硬是忍住没敢出声。 很快又有脚步声,这次出来的是周歆。 “二小姐…” “我哥人呢?” 保姆木讷地看了眼大门的方向,“走了吧。”随后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像是帮主人在宣泄某种怒火。 周歆摇了摇头,“这火发得可不是一般大啊!” 保姆还想八卦问两句,这位二小姐啧啧两声,插着口袋就往楼上走了。 这厢餐厅里隐约传出对话。 “…我错了吗?世青,你说,我错了吗,他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带着哭腔的声音,显然是出自刘舒兰。 周世青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你自己想想吧,你自己办的事!” 回去之后常安只问了爷爷的身体状况,其余什么都没问。 她不问,周勀也不想说。 第二天上午常安站在二楼露台给老爷子去了个电话,以晚辈的身份慰问,还是像以前一样礼貌又有耐心。 老爷子问她什么时候过去陪他下棋,她也只说最近比较忙,等空了就去看他云云,可是老爷子多聪明一人,知道这是借口而已。 傍晚常佳卉把小芝送了回来,丫头在乡下疯了两天,整个人都好像黑了一个色号。 刚好周勀也不在家,临时有应酬,芳姨还没来上工,于是两人便带着小芝出去解决晚饭,饭桌上常佳卉告知丰蠡那个生态园就要开了,这几天搞了个试营业,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正式对外售票。 魏素瑛之前提过要在那附近租间门面开餐馆。 “我原来还以为我妈只是心血来潮说说而已,没想到这次回去她老人家把门面都看好了,就差谈价格签协议。” 常佳卉显然不可思议,不过常安觉得倒正常。 “其实瑛姨是个很能拿主意的人,她既然开口说了,肯定会去做,不会只是心血来潮。” “这点我也知道,可是她都多大年纪了,做餐饮多辛苦啊,压力大还不一定赚钱,要是把她那点棺材本赔了回头找谁哭去?” 常佳卉的顾虑也对,站在女儿的立场她肯定不希望魏素瑛这把年纪再去倒腾,不过常安是觉得没关系,她很能理解并支持魏素瑛的想法,人活到这岁数也未必就一定要窝在某个地方坐吃等死,人生不同的阶段应该有不同的价值,更何况常望德去世了,常佳卉又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她一个人住在乡下难免会孤独。 常安想了想,问:“算过如果真要开餐馆需要多少资金吗?” “当然算过。” “多少?” “中档一点的,走私房菜的路子,就算室内设计那一块高铭能够担下来,连上租金,装潢材料和餐馆必备的器具采购,最起码也要这个数。”常佳卉伸了两只手。 常安看了眼,“八十万?” “差不多吧,还不算人工和其他未知的费用。” “其实还可以。” “对,八十万不算特别多,我跟高铭可以拿一部分出来,我妈那里还有点,凑凑不成问题,不过我是怕要是亏了她心理会有负担。” 毕竟是真金白银,总会心疼。 “那我也支持一部分吧。”常安说。 常佳卉立即拒绝,“你可别,姐夫刚给了我和高铭一套房子,已经够分量了,你再让他给我妈投钱,你让他怎么想,让周家那边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蚂蟥似的贪得无厌呢!” 尽管嘴上不说,但常佳卉一直顾虑常安现在在周家的处境。 常安笑了笑,“难为你还顾着我,不过这笔钱我不用问周勀要!” “呿,吹牛不打草稿,你一个无业游民,现在比我还穷吧?” “嗯,无业游民不假,但是钱没问题,周勀前几天给了我一点荣邦的股份。” “什么?” “……” “你再说一遍?你说姐夫给你荣邦的股份了?” “嗯,不过很少。” “很少是有多少?” “百分之二还是百分之三?大概就这数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常安被常佳卉这说发作就发作的疯病吓得够呛,“你能不能小点声?” 对面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 “百分之二或者百分之三?确实是一点,可是你知不知道荣邦现在每年的净利润是多少?我之前看过一份他们的年报!!!” “……” 后半顿饭常佳卉再也无法冷静了。 “造物主果然不公平,有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人年满十八岁什么都不干就能继承上千万遗产,有人随随便便挑的老公都是绝世好男人还外带给个几亿财产随便玩儿,啊啊啊,这TM都什么世道!” “……” 一周后吴峰和阿梅结婚,酒席办在埰岗区一间中档酒店的宴会厅,人不算多,大概也就只有十来桌。 阿梅早年父母就不在了,小时候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十几岁就被叔婶逼着嫁了人,逃出来后就一直没跟他们再联系过,这几年干脆就断绝了来往。 不过阿梅请了两桌朋友,都是这几年她在云凌打工结交的小姊妹,大部分是外地人口,有着和她相似或者相同的贫陋命运。 周勀最终没有出席,倒不是他不愿意来,刚好那天他不在云凌,在外地出差,不过他有让常安替他带个红包。 言情海 第344章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吴峰和阿梅的婚礼还是挺热闹的,常安也拍了几张照发到了朋友圈。 晚上到家后接到周勀的电话,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提到白天参加的婚礼。 常安说:“挺热闹的,也挺顺利,家长讲话环节的时候陈阿婆都哭了。” 照理应该双方家长致辞,可是吴峰和阿梅都没有父母,最后把陈阿婆扶上了台。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了,一个人把吴峰拉扯大,操劳了大半辈子,总算熬到唯一的孙子结婚成家了,所以上台一开口就直接没绷住,几乎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讲完了几句话。 弄得台下也有人跟着抹眼睛,场面难免心酸。 “…不过陈阿婆今天应该很高兴,算了了一桩心事,阿梅也挺好的,能干,肯苦,最主要是对阿婆很孝顺。” 常安在电话里跟周勀讲今天白天婚礼的情节,周勀能够感受得到,她也很激动。 尽管埰岗和阿婆一家跟她以后的生活将呈现平行线的状态,可是在她最落魄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些人帮助并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他们对常安来说具有一种很特殊的意义。 “哦对了,刚阿梅打电话给我,特意让我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周勀有些不理解。 “谢你包了一个特大红包啊!” “……” 周勀这点不吝啬,虽然人未到场,但是礼数很够诚意。 他给的数目加上常安自己又往里添了点,以至于递给阿梅的时候真是沉甸甸又厚厚一叠,为这事席上陈阿婆还特意找过常安。 她把人拉到角落,非要把红包退回来,可是常安怎么也不肯接。 一部分是周勀的礼数,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心意。 其实常安也是俗人一个,她感激陈阿婆之前对她的照顾,所以选了给红包这样一种方式尽点孝心,最后好说歹说,又把吴峰重新翻修房子手头紧为理由,总算让老太太把红包又收了回去。 四月一过云凌的气温直线上升。 那段时间周勀又频繁出差,两人大部分时间都不能在一起。 魏素瑛那边的店面租约谈好了,常安这边转了一笔款子过去,款子是转到常佳卉账上的。 魏素瑛起初怎么都不肯收,非要让常佳卉给转回来,常安没办法,给魏素瑛打电话,哄她算是投资入股了,等餐厅盈利回头可以给她分红,这样魏素瑛才勉强收下,第二天居然让常佳卉发了份入股协议来,常安真是又气又好笑,没搭理。 一周后店面租约正式签订,高铭负责室内设计部分,很快出了几套方案和图纸出来,常安也看了,都不错,最后跟常佳卉商量,又征询了魏素瑛的意见,选了其中较为温馨的风格。 五月中旬常安又重新找了间工作室,工作室对她之前发过来的几个作品很满意,很快就派了任务下来。 那天正在家画画,高铭突然登门。 常安还颇惊讶,问清来意才知道是周勀叫他过来的。 “周总说想给你在家弄个画室,让我过来看看,先出几个方案给你挑?” 常安吃惊之余心里很感动。 长河这边倒是有一个小书房留给她,但她很少在里面画画,大部分时间她喜欢呆在阳台,卧室甚至客厅正对院子的地方创作,因为环境舒适了才会有创作灵感。 之前她也有想过要弄个专门的画室,可是一拖再拖,这么多年也没上心,没想到反而让周勀先想到了。 跟高铭聊完之后常安才知道,原来周勀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主意,之前也私下跟高铭沟通了两次。 “按照周总的意思,他想给你弄两间,一间室内,把之前那个小书房和后面的储物间打通,空间扩大,可以同时用作书房和画室,另一间室外,露台用钢化玻璃封顶,弄完之后类似于阳光房。” 高铭对这事很是上心,一周后就把几套不同风格的方案都发给了常安,常安做主选了一套,在微信上发给周勀看。 那时候他人正在深圳,那边有个动工仪式。 常安知道他很忙,以为他看完只会回复“你决定就好”,“你喜欢就好”之类的敷衍,可是没想到他回复了一长串,从专业角度和用户体验的角度出发,哪些地方可行,哪些地方不合适,哪些地方还可以再改进,一条条一项项清晰地列了出来,堪比一份可行性报告。 常安当时心里真的很感动,觉得他都这么忙了,还能耐心又仔细地帮她把关这种小事,既负责又上心。 常安把周勀的意见和建议又发给了高铭,高铭看完佩服得五体投地,很快照着周勀的“可行性报告”重新又改了方案过来。 这次基本满意,很快便敲定并开始实施。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装修,没想到要凿墙,以前小书房铺的地板全部撬开,重新铺地毯,露台那边还需要做防水。 工程量还挺大的,弄了半个多月才初见雏形,好在高铭够上心,就连地毯花纹,壁灯和家具都亲自带着常安去选,而这半个月期间,周勀辗转于深圳,重庆和北京几座城市之间,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不过也挺好的,常安每天早晚接送小芝,白天在家画画,效率挺高,五月底已经交了大部分稿。 期间怡和那套房产证也办下来了,拿到房产证那天,常佳卉和高铭请常安吃了一顿饭,两个女人都喝多了,说了很多以前的事,回去车里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弄得高铭措手不及。 那阵子田佳琪也联系过常安几次,不过常安没接她电话,几次之后她干脆把田佳琪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搁以前常安或许会抹不开面子,待人接物总能给人留有余地,所以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场面上她也不会把事弄得太难看,但这几年的经历告诉她,没有必要,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不必非要委屈自己,所以她不理田佳琪,不接她电话,也不回老宅吃饭,但她定期会给老爷子打电话,陪他聊聊,逗他开心,就跟以前一样。 常佳卉和高铭的婚礼时间终于定下来了。 之前想抢在十月一日国庆节那天办,常佳卉说要举国同庆,结果那天日子太好,看得上眼的几家酒店都被订满了,最后只能把时间往后挪,一直挪到了元旦。 元旦也不错,就是有点冷。 日子一定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与酒店签协议,试菜,谈婚庆,试礼服和婚纱,原本这些事都应该高铭陪着常佳卉去做,可高铭以私人名义接了个大单,于是他和两个志趣相投的同事一合计,干脆从公司辞职几个人出来单干,这下可好,又是租办公室,又是拿营业执照和资质,一堆事情猛地砸下来,高铭比常佳卉更忙。 加上魏素瑛的餐厅也正在施工期,高铭有时候还需要亲自过去盯一盯,最后一合计,婚礼准备的事就落到了常安头上。 常安想着自己反正也不忙,就陪着常佳卉四处转,酒店,婚庆,伴手礼那些都好办,最后就卡在了婚纱和礼服上。 常佳卉没多少考究,她都能接受随便从影楼租一套,用她的话说,反正就穿那几个小时嘛,租一套省钱又环保,结果这种思想遭到了常安严厉的批评。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必须要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婚纱,独一无二的,不能随便,更不能将就!” 常安在网上找了几个设计师,都是云凌本土的,可是谈下来感觉都不是太好,最后她脑袋一拍,“我带你去伦敦吧。” 当时常佳卉听到这话都吓傻了。 “至于嘛,跑伦敦就为了买一件婚纱回来?” “不是买,是定制!” “定制都太贵,我负担不起。” “我送你,就当给你的新婚礼物。” “来回机票也好贵,到时候还有酒店和其他费用。” “没关系,都我来承担!” “行,成交,我明天就去办签证!” “……” 就这样,两个女人一周后坐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不过对于常佳卉而言,她答应去伦敦本意不是为了婚纱,而是想去看看常安曾经生活的地方。 常安带她去了那套外婆留下的小洋楼,只可惜多年无人打理,花园里的花草都枯死了,地上和家具上都落满了灰尘,不过一切都没有变,她的卧室,她挂着帐幔的公主床,还有花园里那架秋千。 时间在某些地方是全然静止的,常安觉得真是慈悲又残忍。 随后常安又带常佳卉去看了外婆。 常佳卉对这位老人一直很仰慕,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真的跑到伦敦来瞻仰,她激动得不行,站在墓前喋喋不休,大部分都是吐槽和告状的话,告状常安小时候对她有多么多么坏,多么多么冷漠,还特声情并茂,惹得旁边同样来扫墓的外国友人一直盯着她看,大概觉得这个中国女人怎么回事,跑坟前来自言自语。 常安就在旁边等着,又好气又好笑。 第二天常安带常佳卉去见了两个婚纱设计师,谈下来敲定了其中一个,双方沟通,量尺寸,当时常安就付了定金。 常佳卉还特意把账单拍了下来秀到朋友圈,配词:“你们随便感受一下,有个土豪姐姐就是这么任性!” 正事办完,后面两天常安又带常佳卉在伦敦转了转,大英博物馆,白金汉宫,伦敦塔桥,反正有名的景点都去逛了一圈,又打卡了几家旅游APP推荐的网红餐厅。 常佳卉也秉承一贯的风格,到哪都拍拍拍,每次都是满满的九宫格,一天要刷几次屏,唯独有一张,她和常安的合照,黄昏,背景是地标性建筑伦敦眼,常佳卉穿了件长袖卫衣,运动裤,常安是裙子加薄外套。 两人并肩站着,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只是面带微笑,对着镜头留下了这张画面。 看似很平常的一张普通合照,常佳卉单独发了圈。 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酒店了,常佳卉因为白天的疲劳早已进入梦想,常安靠在床头,看着画面上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女孩双手垂于两侧,脸上笑容散开,笑得有点腼腆,甚至紧张,与平时她张扬跋扈的模样一点都不相符。 照片上面是常佳卉写的话。 她说:“这是我和姐姐第一次结伴旅游,也是我们第一张合照,我很开心!” 常安当时觉得心里酸得不行。 这个小时候总是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唬也唬不走,凶也凶不走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即将为人妻,很快也会为人母,而自己内心深处从最初对她的排斥,怨恨,到现在成为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亲人,这个漫长又温柔的过程,让她觉得生活是个很美好的东西。 第二天常安带常佳卉去见了Edan,原本已经弄丢了他的手机号码,常安只是凭记忆在网上搜到了他之前事务所的联系方式,试试运气,没想到真的联系上了。 Aden在电话里就表现得很激动,当时其实他人还不在伦敦,连夜赶回来,于是约了常安吃晚饭。 常安把常佳卉也带上了,常佳卉也终于见识到这位曾帮常安掌管万贯家财又帅又温柔又逗逼的金牌理财经理人。 结果可好,原本常安预想的老友重逢拥抱痛哭的画面没有出现,有的只是一个中二Edan和一个神经质的常佳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整顿饭双方都试图用蹩脚的中文和蹩脚的英文在交流,常安倒反而成了一个外人。 那顿晚饭自然也吃得很愉快,只是可怜常安到结束的时候才想起来还要跟Edan聊正事,主要是关于之前她以个人名义设立的私募基金。 原本常安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毕竟她失联这么多年了,Edan就算以前跟她私交再好,也没有理由一直帮她把基金维持下去,可是答案却令常安大出所料。 Edan说三年前周勀就来伦敦见过他,当时告知了常安已经去世的事,这几年周勀也一直有跟Edan保持联系,并以荣邦名义定期往基金账户转账,一般一年两次,上半年通常在一月份,常安“忌日”,下半年便是常安生日那几天,所以尽管常安消失了三年,但是基金一直在运营,且运营良好,这几年已经做了好几个项目。 这是常安始料未及的事,关键是周勀之前一句都没跟她提。 当晚回去常安便收到了Edan发过来的资料,资料包括这几年基金运营情况,资金汇入和支出,还有所有项目的汇总。 常安对财务那块不熟悉,所以并没细看,只挑了项目那个文件夹随便翻了翻,结果她看到了一组照片。 言情海 第345章 先早点回来见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照片上的周勀正站在一方类似于演讲大厅的舞台上讲话,身后投的大屏上有“BolognaIllustrators”几个字样。 常安当时觉得不大可能,可是打开对应项目的文案总结,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活动的整个过程。 2016年博洛尼亚插画展深圳站在宝安区中心图书馆负一层展厅开幕,周勀作为赞助商之一通过基金会捐了一笔钱,当然,他的用意并不是在开幕式上有资格站在台上讲话,而是让主办方邀请一批爱好插画且有天赋却家庭经济困难的孩子,这笔钱便是支付这些孩子从世界各地来观展的交通费和住宿餐饮费。 常安大为震惊,这件事周勀从头到尾都没跟她提过,包括他这几年与Edan一只保持联系,替她继续运行基金,常安想,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常安压住满心的激动和好奇,没有直接在伦敦联系周勀。 常安和常佳卉又在伦敦逗留了一天,主要用作购物,帮常佳卉选了一双婚鞋。 按原定计划第二天回国,机票是提前就已经订好了,可是隔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常安有点不舒服,脸色很差。 常佳卉怕她长途飞行吃不消,提议要不要改签机票。 常安想着周勀出差快回来了,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面,上次见面也才短短几个小时,周勀半夜还是半夜回来的,两人话没讲几句,天一亮他又拎了行李奔向了另一座城市。 常安看过周勀最近一个月的行程,已经排得满当当的了,即使是这次回来,他也只能在家呆两天,如果常安不按原定航班飞,她都未必能赶得上见他一面。 “不用了,可能是昨天着凉了,我多喝点热水就行!” 常安坚持要走,常佳卉也没勉强。 两人把行李收拾好,去楼下餐厅吃了点东西,常安没胃口,但想着一会儿要赶飞机,还是强迫自己喝了点牛奶,吃了两片粗粮面包。 吃完胃里感觉舒服了很多,也就没放心上,结果回去的航班常安吐了两次,一直到飞机落地前一两个小时她才舒服一点。 高铭来接的机,先把常安送回长河。 天色很晚了,周勀还没回来,常佳卉本来要留下来陪常安,但常安知道她也挺累了,长途跋涉,航班上她还照顾了自己一路,几乎没合眼,所以好说歹说把人给劝走了。 小芝已经入睡,芳姨起来给常安收拾了行李,又煮了一点稀粥给她当夜宵,端着出来见常安靠在沙发上,脸色惨白。 “要不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挂个急诊也行。” 常安摇头,“不用,我应该是在那边吃多了生冷的东西。” “肠胃炎?” “也有可能。” “那给你去拿点药?” “嗯。” 芳姨去翻药箱,结果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治肠胃炎的药,拿了小包要出门去买,被常安叫住了。 时间太晚,小区附近没有24小时药店,芳姨这年纪一个人半夜跑出去买药常安还有点不放心。 “不用了,其实也不怎么难受,就是胃里感觉有点空,可能喝点热的就好了。” 芳姨想想也有道理。 “那赶紧的,先喝点粥,吃完要还是不舒服我出去给你买药。” 常安乖乖喝了半碗白粥下去,热腾腾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白粥真的有效果,吃下去之后感觉胃里真的舒服了很多。 芳姨松口气,笑她:“大概是你吃惯了我们这里的五谷杂粮,去国外猛的吃牛排西餐,肠胃不适应。” …… 周勀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直接从机场回长河,到家差不多黄昏左右,进门家里冷冷清清的。 他搁下行李箱,换了鞋,芳姨这才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 “周先生,您回来啦?” 周勀把手里的西装扔沙发上,“嗯,回来了。”又转了一圈,问,“人呢?” “哦,小芝在外面上辅导班,今天要六点才能下课,太太在楼上睡觉呢,还没起。” “还没起?”周勀知道常安有午睡的习惯,可他看了眼腕表,这都快五点了,“什么时候睡的?” “吃过午饭就上去了,一直睡着,哦,她这两天不大舒服。” 周勀蹙了下眉,应了声,拿了行李箱上楼去。 卧室的门关着,推开门,里面没开灯,黄昏的光像金沙一样落在床上。 常安侧躺着,脸对着门那边睡得正香。 周勀把箱子放下,走到床前,不舍得把她叫醒,站了一会儿,又觉得时间过得太慢,都快吃晚饭了,她怎么还在睡呢? 两人已经又两周没见了,这段时间周勀频繁出差,辗转于各个城市,各个酒店,尽管每天都会通电话,聊微信,但他还是觉得心里缺一块。 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太强烈,就仿佛自己无论走到哪儿,心里牵挂的还是家里的人。 他拎了行李箱出去,在衣帽间呆了一会儿,又去露台和小书房转了一圈。 重新装修的两个画室都已经完工了,家具全部落位,地毯铺好,软装就位,前几天常安也已经拍了照片发给他,微信里她很兴奋,跟他说谢谢,也说自己很喜欢。 周勀想象以后她在这里画画的样子,嗯,挺好的,想想都期待。 他又转回衣帽间,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出来,卧室里依旧没动静。 过五点了,夕阳西沉。 周勀进去拿遥控把半阖的窗帘全都打开了,滚轴的声音终于让床上的人哼了一声,周勀以为她这回要醒了,可她裹着薄毯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沉入了梦想。 周勀:“……” 他不得不再度走回床前,拨开她的刘海,在她额头揉了两下。 “嗯…” 常安嘴里又哼了一声,感觉到异样,撑开眼,先看到周勀一张放大的俊脸,她懵了两秒,“嗖”地从毯子里爬出来。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晚上的航班么?” 周勀被她逗乐了,在她乱糟糟的短发上揉了两把。 “本来是晚上的航班,我给提前了,想早点回来见你。” “呿!”常安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话恶心到了,抱了下毯子。 周勀这才注意到她脸色似乎真的不大好看。 “芳姨说你不舒服,病了?” “没有。” “怎么回事?” “可能是去了趟伦敦累着了,加上吃坏了东西。” “怎么电话里没跟我说一声?” “没那么严重,是芳姨夸张了。” “那现在呢?” “现在?”常安感觉了一下,“好多了。” 周勀见她精神气确实不错,也就没再多问。 言情海 第350章 别硬撑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晚饭是在家吃的,常安不大舒服,周勀开车去把小芝接了回来。 小芝喜欢吃鱼,晚上芳姨炖了鱼汤,结果常安一进餐厅闻到鱼腥味就觉得胃里又开始泛,周勀在旁边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 “怎么了?” “有点…恶心。” “胃里还是不舒服?要不叫先生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芳姨一脸忧心地在旁边建议。 这边周勀已经放下筷子,“很难受?” “还好。” “别硬撑了,起来,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周勀起身,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手臂却被常安压住。 她笑着摇头,“没这么娇气,真的不用去医院。” “你脸色不好。” “就是这次出去累着了,又陪佳卉乱吃了一些东西,要不你去给我买点药吧。” “不行,去医院给医生看了再说!”周勀脸色放沉,不答应。 常安皱着眉,嘴里嘀咕:“反正我不去!” 她之前在天佑住了那么长时间,对医院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排斥。 芳姨很少见常安使性子,周勀这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以为两夫妻要吵架了,赶紧找了个借口把小芝带走。 常安:“……” 客厅一下空了下来,周勀揉了下额头。 常安扒拉了几下碗里的饭,“我真的不去,你知道的,我讨厌医院的味道。”后半句她说得有些委屈,更偏向于撒娇,周勀压根招架不住她这样,盯着又看了两眼,问:“真的没什么大问题?” “嗯,就是累着了,加上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那我去给你买药,先吃两颗消炎药试试,但我事先声明,如果明天起来还是不舒服,我上午带你去看医生。” “好!” 周勀这才勉强同意,起身准备出去。 常安追了一句:“吃了饭再去吧。” “不用,你先吃。” 他拎了外套和车钥匙出门,芳姨听到动静带着小芝回餐厅了,问:“先生不吃了?” “嗯,去药店看看!”常安刚说完,一股酸腥直往喉咙口冲,她用手捂住嘴就往洗手间跑。 芳姨只听到连续作恶呕吐的声音。 常安觉得苦胆都要被自己吐出来了,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等在门口的芳姨都吓了一跳,扶住她,嘴里直喊着不行不行,“我去给先生打电话,还是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常安还固执地摇头,“不用!” 她撑着走回客厅,芳姨知道她脾气犟,也不好多说什么。 常安只觉得胃里吐干净,加上客厅没有鱼腥气,窗外隐约有草木香飘进来,她顿时就觉得舒服了很多。 芳姨倒了半杯温水过来,她喝了两口。 “现在怎么样?” 常安揉着心口,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好很多了。” “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看你…” 芳姨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常安手机铃声响。 “麻烦帮我拿下手机。” 手机在餐厅那边,芳姨只能摇着头过去拿。 周勀的电话,常安接通了。 “喂…” “你这个月有没有来过月经?” 常安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现在去药店买药还要查生理期的吗?”可自己一说完,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猛地劈下来,劈得她整个人混沌了一下,愣是缓冲了好几秒才渐渐回神。 二十分钟后周勀拎着一只印有药店字样的塑料袋回来,走到客厅风卷残云般把还傻愣在沙发上的常安拉了起来。 “走,去楼上!” “诶,先生您…”正从餐厅出来的芳姨就见周勀牵着常安往楼上走,话没来得及说完,两人已经上楼,“嘭”一声,二楼卧室的门被撞上了。 这算怎么回事?芳姨还一脸震惊。 周勀一直把常安带到洗手间门口,从袋子里掏出两只长形小盒,盒子上的字样明显,是两根验孕棒。 周勀把盒子直接塞到常安手里。 “进去试试!” 常安还沉浸在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中,愣了下,说:“不会这么巧的吧。” “试试!” “可是我也才只比上个月晚了几天而已。” 她潜意识里觉得不大可能,或者说不敢去做尝试,怕自己此时内心明显燃起的希望会在几分钟之后破灭。 那种感觉肯定很糟糕,她不想。 “而且我生理期经常不正常。” 周勀却重重沉了一口气,手指轻捏了下常安的脸,半哄半命令似的。 “进去试试,嗯?” 他揉着常安的肩把人转过去。 常安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盒子,狠狠往心底压口气,五指收拢,拽着两只盒子赴死似的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门很快被关上,周勀没有进去,独自站在外面等。 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过了两分钟。 “喂…” 周勀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嗓门眼,心想测得这么快? 结果常安是问:“为什么你要买两根?” 周勀:“怕一根测不准!” 常安:“……” 此后里面便没了声音。 周勀在外面踱步子,就洗手间前边那一小块区域,来回左右地绕圈。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周勀一只手插着后腰,一只手不断摩擦着额头。 他觉得以往几十亿的项目谈判进入胶着期,进展不下去的时候自己也没如此焦虑。 这种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只是刚才他在药店买验孕棒的时候已经向店员咨询了使用说明。 如果怀孕的话,一分钟之内观察窗就会出现紫色线条,最迟三分钟就能最终判断出是否怀孕,可是常安进去显然已经超过三分钟了。 周勀的额头快要被自己揉烂。 “常安!”他终于没忍住,在门上敲了一记,里头没回应。 “怎么样?” 还是没动静。 周勀有些急了,正准备开门,结果门把突然转了一下,门开了,周勀与里头出来的常安打了个照面。 他首先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咬着嘴唇,身体战栗,眸里水光泛滥,亮晶晶地全部沉在眼底,似乎下一秒眼泪就会溢出眼眶。 周勀觉得心口被重重抽了一鞭子,滋沥沥地疼。 该死,为什么要突然买两根验孕棒回来? 为什么要逼着她去燃起希望又不得不亲自打碎这个希望? 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周勀在自责中,握紧拳,又松开,双手扶住好像随时要抖得晕过去的常安。 “好了,好了,没事……” 他揉紧她两侧肩膀,把人揽入怀中。 常安僵直的身体一下子磕在他心口。 她闭上眼,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而涨得快要爆炸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抓了一记,常安突然重重往上提了一口气。 周勀揉着她的背脊,脑中正在盘算该如何安慰她,可是肩头传来她沙哑又破碎的声音。 她说:“周勀…我好像,有了……” 芳姨刚陪小芝吃完饭,正在收拾她的碗筷,只听到楼上一通响。 一会儿是开门的声音,一会儿是撞柜子的声音,连着走廊里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也格外急促明显。 这是干什么呢! 芳姨正纳闷,两人下楼了。 周勀扶着常安,身上还跨着常安最近出门经常背的那只枚红色链条包,双手紧紧捏着常安的胳膊,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而常安几乎被他全身武装,戴了丝巾,帽子,外面还披了件外套。 这架势…… “怎么了?太太这是…” “带她去趟医院!” “啊?现在?是不是又吐了?要不要……”芳姨追了几步,可周勀显然不愿再给回应,还是常安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跟芳姨交代了几句,让她在家陪小芝,自己去趟医院很快就会回来。 周勀一直把常安扶到车上,给她系好安全带,把身上挎的包拿下来搁她腿上,从头到尾一连串动作都小心翼翼。 路上两人全程无交流,大概是因为紧张。 长河附近有家公立医院,周勀先开车去了那边,一圈问下来才知道晚上医院没有妊娠检查。 “要不明天再来吧。”常安不确定地说,可天知道她其实心里也矛盾得要命。 “明天来,今天晚上你能睡好觉?”周勀反问。 常安苦笑,“大概睡不好。” “我也睡不好!” 是啊,怎么可能睡得好! 这一路过来,尽管两人看上去神态无恙,可心里早就巨浪滔天了,就这么回去晚上肯定没法睡。 “这边好像还有一家私立医院,我查一下,去那边看看。” 周勀掏出手机查导航,两人重新上车。 二十分钟后站在另一间私立医院大厅,周勀给常安找了张椅子,让她坐那等,他去找护士问,很快人回来了,已经直接挂了号,手里捏着一张挂号单。 “走,在二楼!” 周勀带她坐电梯,二楼急诊诊室,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常安。 “什么问题?” “胃里不舒服。”常安回答。 老阿姨推了下眼镜,“那你该挂肠胃或者消化道门诊。” “抱歉!”周勀打断,“我太太最近两天有呕吐现象,月经也已经晚了将近一周,应该是怀了,能否检查一下?” 周勀条理清楚地帮常安回答了医生,老阿姨笑呵呵地又看向常安,“在家自己验过没?” “啊?”常安反应有些迟钝。 “验过了,两条杠!”还是周勀替她回答。 “那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老阿姨依旧笑眯眯的,转过身在电脑上啪啪敲了几下,签了一张单子给周勀,“先去抽个血吧,验下HCG。” 整个抽血的过程常安也都基本处于懵懂状态,就针头挑入血管的时候她嘴里嘶了一下,周勀在旁边握紧她另一只手。 抽完血之后就是等着拿检查报告。 此时等候区一个人都没有,周勀觉得常安的手冰凉。 “你在担心?” 常安点头,“其实另一条杠的颜色很浅。” 两根验孕棒出来都是两根线,可是紫色那根并不如说明书上标注得那么清晰,“所以会不会是诈和!” “诈和?” 周勀被她逗乐了,忍不住抬手去揉她的额头,居然揉到一手汗。 “你这是热还是紧张?” “……” “好了,是不是诈和一会儿就能知道,再说就算是诈和又怎样!” “我是怕你空欢喜。” “傻瓜,想什么呢,我觉得肯定是有了。”他的手掌落下来,盖在常安平坦的小腹上。 常安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胃里都有点痉挛。 “你别乱摸!”她瞪了周勀一眼,把他盖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拍掉,周勀笑了笑,随她去。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周勀几乎是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手表,第N次之后总算熬满时间。 “我去取单子!”他起身,手却被常安拉住。 “等等!” “嗯?” 常安坐那,用一种近乎请求的眼神抬头看着周勀,“我去拿吧。” “……” 周勀把手里的取票码给她,她慢吞吞地走到机子前面,不算亮的大厅,只有一排机器屏幕发着蓝幽幽的光。 常安没动,又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周勀。 周勀扶额,其实他刚才不怎么紧张,因为心里觉得怀孕的机率非常大,重新验血不过是最终确认,可是现在被常安犹豫不决的模样弄得反而紧张了。 他抬手摆了摆,示意她继续。 常安咬住嘴,把取票码塞到扫描的小口上,蓝光一照,很快屏幕上就显示正在打印报告的字样,前后不过数秒钟,有纸从卡槽里落了下来。 她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 上面一排不算大的黑体字,每个字她都认得,却好像又不认得,随后潮湿就模糊了眼眶…… 等周勀发现她在哭也就是前后几秒钟的事,可见她那眼泪来得特别快,还特别凶猛,等周勀跨步过去时她已经站那一个人哭得上气接不到下气。 “有了…周勀,我们有宝宝了……真是不敢相信,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孩子了……怎么办,你掐我一下,是不是做梦?你掐我一下……”她捏着那张单子在周勀面前哭成了傻子。 周勀心里翻江倒海,可最多的情绪居然不是激动,而是心疼。 他用手掌捧住常安的脸,指腹不断摩挲,眼泪却被他越擦越多,最后常安一头栽进他怀里,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我要当妈妈了,这次是真的…周勀,我要当妈妈了,我好高兴……” 她情绪激动,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可是声音却抽得厉害,以至于整个人都在抖。 周勀用劲搂住怀里的人,纤瘦一具身子,抬头看到大厅外面悬住的月光,有微风往里吹,他努力压住喉咙口往上泛的腥气。 她要当妈妈了。 他要当爸爸了。 他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皎白月光,地上有一层银毯。 周勀在视线模糊中捋着怀里快要哭岔气的人。 谢天谢地,大概是他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 后来在漫长的人生回忆中,那晚注定要成为一个特殊的时刻。 常安完全不记得怎么回的诊室,怎么听到了医生最终的诊断,又怎么被周勀一路牵着护着回到了长河。 整个过程都是振奋的,颤抖的,慌乱的,却又是浑浑噩噩好像脚不沾地的。 直到后来躺到床上,周勀用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裙料子抚摸她的小腹,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掌温,还有一种很玄妙的安宁感。 她第N次不确定地问:“这里面真的装了一条小生命?” 周勀不厌其烦地跟她解释:“对,你怀孕了,我们有宝宝了,刚才的验血报告也已经确认。” 那种感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常安盯着眼前的男人,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滚下来。 天哪,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几乎是一路从医院哭回来的,洗澡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哭了一回,这下又来,好像眼泪就是不受控一样。 “抱歉,我不能哭了,说好不哭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是不是特别傻?”她说到后面自己拿手臂翻过来盖住眼睛,可是肩膀轻颤,表示她根本没止住哭泣。 太难了,强烈的情绪犹如巨浪压过来,她除了不断流眼泪之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和喧嚣自己的情绪。 周勀也不哄,只是侧身把人揽到怀中,等她这波情绪过去了才开口说:“明天开始我把小赵派过来接送小芝,你别再自己开车出门了。” “嗯。” “油画和水粉那些孕期内也尽量别再碰,颜料可能对胎儿有影响。” “好!” “还有新装修的画室暂且先别进去,我明天让徐南找个检测机构上门,先测测装修材料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可能我们最近需要搬到怡和去!” “……” “另外芳姨一个人在家照顾你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再找个住家保姆过来,小芝那边…” “行了!”常安打断他,“没你想的这么严重,你过于紧张了。” 是啊,他确实紧张,且他这种紧张还跟常安的不同,常安能哭能笑,情绪不受控说来就来,可是他没法这样,脸上毫无失态,心里却早就在医生断定她怀孕的那一刻已经山河喷涌。 其实他何止是紧张,他还无措,还慌。 就跟现在这样,他小心翼翼地搂着怀里的人,不舍得松,又不敢搂得太紧,怕自己没轻没重压到孩子。 最后周勀垂头吻了下常安的发顶。 “我明天不去公司,在家陪你。” “嗯?你公司不忙?” 忙,忙得要死,可是再忙也没有她和孩子重要。 “还可以,徐南在!” 他又拍了下常安的背,把人往下抱了一点,“早点睡,以后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常安难得听话,乖乖从周勀怀里滑下去,盖好毯子,又突然转过身来,“等一下!” 周勀:“嗯?” 常安:“能不能先别把我怀孕的事告诉别人,等两周后做完B超再定。” 云凌这边还有一些老说法,三个月之内胎儿不稳,在此期间一般都会对外瞒住怀孕的消息,等稳了才会报喜。 周勀想了想,觉得也算合理。 “好,等拿到了B超结果再说,睡吧。” …… 第二天周勀果然没去公司,在家陪了常安一天。 她情绪比之前一晚总算稳定了一些,不过午睡之前还是没控制住又哭了一场,原本昨晚因为哭得太厉害眼睛就有点红肿,这下情况更严重。 周勀也是纳了闷,是不是孕妇情绪都不稳定?但好在她胃里不难受了,孕吐反应比之前要轻一点。 比之孕吐和掉眼泪,周勀觉得还是后者要舒服一些。 两人之前商量过,所以常安怀孕的消息对外一直瞒住了,连周宅和魏素瑛及常佳卉那边都没告知,不过芳姨和小芝是知道的。 芳姨那边是第二天周勀跟她说的,因为需要她照顾常安的饮食起居,现在常安怀孕了,她更要费心,为此周勀给芳姨涨了工资。 小芝那边是常安亲口跟她说的,就在第二天晚饭之后,常安特意把她叫到院子里。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热,院子里摆了纳凉的桌椅,切成薄片的西瓜,樱桃,还有蓝莓,被芳姨装成果盘放在上面。 四周微风徐徐,月色明朗,常安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告诉小芝自己怀孕了。 六岁的孩子,很多对于“怀孕”这两个字的意思还一知半解,可是常安知道小芝懂,因为她的经历和出生导致她比同龄人早熟,且更敏感,这也是常安不想隐瞒并在第一时间告知她的原因,怕晚了她会有其他想法。 甚至常安都做好了她要闹脾气或者耍情绪的准备,可是小芝并没有。 常安问她:“会不会难过?” 她摇头:“为什么要难过?” 常安又问:“那害怕呢?” 她还是摇头:“我很高兴,因为很快就有个小孩出来可以陪我玩。” 常安:“……” 小芝轻轻拿自己的小手掌贴在常安小腹上,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常安被她的样子逗笑,“现在还不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起码四个月之后吧,不过你可以偷偷告诉我,你是要弟弟还是妹妹?” 小芝想了想,踮着脚跟凑到常安耳边多,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什么,常安笑得快要岔气。 “人小鬼大,你哪里学来这些东西!” 小芝咯咯笑了两声,“不告诉你!” 言情海 第351章 第一次产检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两周之后常安孕期差不多已经要满五十天了,周勀带她去做了第一次产检。 做B超的医院不是之前化验的那家,而是换了另外一家私立母婴护理医院。 医院是周勀亲自挑的,亲自联系,离长河虽然有些远,但胜在环境好,硬件和软件条件都属上佳。 周勀开车带常安过去。 之前常安也在网上查了这家医院的资料,确实还不错,云凌很多富商太太和高官太太都在这里生养,服务等方面做得尤其棒,可是尽管如此,下车的时候常安还是被眼前的架势吓了一跳。 当时周勀刚把车子停稳,早有候在门口的人过来替常安开了车门。 她被两个护士模样的扶着下车,一转身,看到医院大厅门头上挂了条横幅——“欢迎荣邦置业周太太首次入我院产检,祝贺周太胎儿健康,十月后顺利生产。” 横幅两边还各绑了扎气球,而从停车位到大厅入口的那段路上被铺上了红地毯,地毯两边有医生和护士模样的工作人员列位站成两排。 这架势……常安吓得呆在原地,一时半会儿都不敢挪动。 周勀显然也吓得不轻。 “你叫他们弄的?”常安错开旁边扶住她手臂的两个护士,侧身悄悄问周勀。 周勀眉头拧成线,“怎么可能!” 此时已经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医生上前,“二位好,我是医院产检科主任,我姓郑,在这代表院方欢迎二位选择我们医院,在此后的九个月左右时间,我们医院会为二位提供最好的服务,最舒适的环境,还有最可靠的生育方案!” 常安:“……” 周勀:“……” 两人面面相觑,可眼前这位产检科主任显然十分热情,一点也不介意常安和周勀脸上快要僵掉的表情,最后还是常安抹不开面子,试图尝试着跟这位郑主任沟通了几句。 沟通完人变得更热情了。 “今天您的检查都已经安排好,先进去吧,这边请!” 常安在郑主任的迎领下踏上了红地毯,每走一步都感觉心里瘆得慌,特别是旁边列队的两排医护人员还在拼命鼓掌,若红毯尽头处再弄一块签名板,估计就真的跟红毯秀差不多了。 更夸张的是进门处一个小护士突然跑过来,往常安手里塞了一捧鲜花。 周勀笑得嘴巴都快抽筋了。 常安捧着那束花偏头瞪了他一眼,周勀咳一声,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前面去。 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搞得好像跟走红毯似的,不过后来常安才了解到,私立母婴机构最近几年竞争越发大,所以各家都挖空心思要讨好客户,搞的阵仗也是一家比一家夸张。 首次产检,项目清单已经提前发到了周勀邮箱,第一项便是做B超。 B超室里的医生是个挺年轻的女孩,戴着口罩,具体面容看不清,不过并没跟常安过多寒暄,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也有点酷酷冷冷的,见常安站过来,指了指手边的小床。 “躺下,把衣服撩上去!” 语气略机械,常安却松口气,心想总算来了个正常的。 她按照医生要求躺到床上,把衣服下摆撩起来,露出大半小腹,按上次化验单上的时间推算,常安怀孕差不多七周多一点,小腹还没什么明显的凸起,躺在床上的时候依然平坦。 “裤子也往下拉一点!” 常安照办,把裤腰稍稍往下扯了把,医生很熟练地往上面挤润滑剂,又粘又凉的感觉,探头上去的时候常安嘴里都嘶了一声。 当时屋里只有周勀一个人陪着,感觉到她脸色异样,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有点凉!” 凉很正常,润滑剂的触感就是冰冰冷冷的,可天知道常安当时的感受是紧张,因为躺在那一无所知,正等着医生给她最后的宣判。 “很快就好,你忍忍!”周勀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 常安点头,刚想开口,女医生略带情绪地呵斥:“被说话!” 周勀:“……” 常安:“……” 两人互相尴尬对望一眼,后者还躺那吐了吐舌头,但后面到底还是听了医生的话,不再出声。 常安僵硬地躺在那,只听到自己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声音,还有肚子上的探头在润滑剂的作用下滑来滑去,一会儿小腹左边,一会儿小腹右边,一会儿小腹上面,如此反复了大概有半分钟,女医生露在口罩外面的眉毛打结,眼睛始终紧紧盯着显示屏。 周勀脸色有些沉,常安也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她企图抬身想看一眼屏幕,可是稍微一动肚子上就被女医生拿探头压了一把,随后问:“第一次做B超?” 常安觉得小腹跟着心脏一起发寒,躺在那愕然点点头:“对,第一次!” 女医生没再说什么,继续拿探头在她肚子上滑来滑去,常安觉得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女医生不答,只反问:“几周了?” “到本周四刚好八周。” “试管还是自然受孕?” “自然受孕!”这次是周勀回答,他的视线也跟着落在屏幕上,可惜上面晃晃悠悠一团黑影,他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前后大概查了有四五分钟,到后来常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抖。 终于… “可以了!”女医生似有了结论,把探头收走,在常安肚子上扔了一叠纸巾。 周勀帮她把腹部上的润滑剂擦干净,又替她把上衣裤子整理好,扶着她坐起来,听到女医生在键盘上啪啪啪地敲字,伴随着她的结论。 ——“宫内两孕囊回声,有双胞胎的可能!” “什么?” 周勀正在帮常安穿鞋,一只鞋套上去了,另一只鞋还拿在自己手里。 常安整个人也傻了,背脊僵住,只觉得有什么从脚底一下子窜到了天灵盖去。 十分钟后常安怀双胞胎的事已经在医院传来,迎接她的郑主任连同另外几个院方领导一起过来祝贺,后面的几项检查几乎是被前呼后拥,热情得就差直接在医院官网上发一条新闻。 不过常安整个过程都是懵的,这种“懵”比之前得知自己怀孕还要严重。 双胞胎? 天哪!她原本只有百分之五的怀孕机率,能有孩子已经觉得是天大的奇迹,可现在却一下来了俩儿。 检查完后郑主任特意拿了她的B超单看。 “双绒双羊,龙凤胎的可能性比较大,周总周太太,真是要恭喜!” 其余人也自然跟着又是一通祝福,周勀此时已经完全不介意这家医院的浮夸态度,乐呵呵地一个个跟他们握手,一个个鞠躬,一个个道谢,跟个傻子一样。 随后医院自然要抓住这个好时机,一通游说,周勀大笔一挥,直接跟医院签了协议,从孕期产检,孕妈课程,胎教指导到分娩陪产以及产后护理,一条龙服务之余全都是专属定制,档次自然是VIP之中的VIP,弄得郑主任激动得不行,临走时再度列队欢送。 那场经历在常安以后的回忆中想起来都觉得夸张又激动,走出医院时她特意抬头看了眼天空,天公也作美,那日晴空万里,一丝云都没有。 周勀牵着常安的手一路走到停车场,坐上车,把门关上。 外界纷纷扰扰,此时封闭的空间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常安坐在副驾驶咬着嘴唇,手里举着那张已经快要被她揉烂的B超单。 周勀隔着小半米距离与她对望。 她眸子晶亮,淬着水光,可是嘴角分明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好像停都停不了。 “我好高兴!”她说,嗓音颤抖又沙哑,“像在做梦!” 周勀稍稍凑过去捏了下她的脸蛋,“感觉到没,明显不是!” 因为她会疼。 常安喘着气点头,“不是做梦,是真的,我会生两个孩子,周勀,我们会有两个自己的孩子!” 天哪,要让她怎么相信,怎么相信这么好的事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激动得要命,激动得整个人都在抖,边抖边用手捂住嘴,压住从喉咙里随时会窜出来的尖叫,却还要留条缝来喘气,喘得肩膀上下晃动。 周勀不得不扶住她,手掌在她两条小臂上来回摩挲,以缓解她好像随时都要激动得晕厥过去的心情。 她转过来开始盯着周勀看,嘴角一直笑着,可是眼泪扑簌簌往下淌。 她的情绪再度失控并泛滥。 周勀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她摇头,把他的手摁下去,自己再反握住,握得紧紧的,像是要把全身力量都汇集到握住他的手指上。 她一字一句说:“谢谢你,谢谢你不放弃,谢谢你在我身边,谢谢你给我创造了奇迹!” 常安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生都不会再怀孕了,所以这段时间她甚至都没企图为怀孕做过一点努力,连试管婴儿的想法都没有,周勀也从未给过她任何压力,但是没压力不代表自己不想要。 她其实内心渴望得很,正是这种渴望让她伪装并压抑自己,以至于现在走在大街上,看到任何关于婴儿的广告或者用品都会绕道而走,可是鬼知道她一个人偷偷做了多少有关宝宝的梦,又偷偷在午夜梦回醒来时独自掉了多少眼泪。 她甚至不敢有任何希望,怕一旦自己燃起一丝希望,绝望便会变得更具毁灭性,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试图用一种“不在乎”的假象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不需要孩子,不强求孩子,这样跟周勀生活下去也很好。 可是现在被告知自己怀孕了,且还是双胞胎,巨大的幸福冲击力彻底撕掉了她的伪装,把她之前的胆怯,悲痛和失落放大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所有情绪都喷涌而出。 她紧紧握住周勀的手,用尽全力,只为把自己体内快要爆炸的情感传递给他。 周勀耐心看着她哭,看着她像个小白痴一样激动,最后等她情绪稳定才翻手反握住她。 “先回去!” 他知道她有千言万语。 他也知道她有浓得快要呼吸不出的情感。 可是万事等先回去。 周勀替常安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可是天知道他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当车外万丈光芒照入眼里,他也抑制不住红了眼眶。 “超声所见:膀胱轻度充盈,子宫增大,基层回声均匀; 宫腔内探及大小约76x35mm,69x34mm妊娠囊回声。 两孕囊不相通,囊内可见胚芽回声,长分别约40mm,36mm。 心管搏动规律,双附件区未见明显异常。 诊断意见:宫腔内两孕囊回声,考虑双绒双羊双胎……” 常安坐在车里反反复复读那张检查单,一字一句都读得分外有感情。 你能想象么,竟有人能把B超单上生涩的医学用语读成诗篇一样美丽。 周勀开着车,不时看她一眼。 她那日知道要来产检,特意穿了件白色纯棉一字领娃娃衫,半边短发挂在耳根上面。 初夏的光芒落在她侧脸,周勀握紧她的手指,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她照片的模样。 那个女孩,终从18岁单纯岁月里走来,一步步,落于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妻子,也将是自己孩子的母亲。 长路浩浩荡荡,万物皆可期想,而终有这么一个人,无论中间经历多少争吵,分离,苦难和伤害,尽头处,也终究只有彼此两个人,这就是天大的幸运! …… 当日晚上常安把那张B超单拍照发了朋友圈。 配词:“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重逢!” 那条圈发出来没几分钟,下面整个都炸了。 她微信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列队似的开始询问,到底什么情况?这图什么意思?有了?恭喜! 常安一条都没回复。 直到常佳卉打了夺命连环CALL过来。 常安刚接,常佳卉机关枪似的扫过来。 “怀了卧槽还是双绒双羊言下之意就是一次中俩儿双胞胎这意思对不对?” “卧槽卧槽卧槽姐夫到底什么构造要不要这么狂?” 常安被电话那头倒豆子一样的声音弄得笑瘫在床上。 言情海 第352章 普天同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怀双胞胎的事很快就传出去了。 之前本来她还想再瞒一瞒,可实在架不住太开心,觉得若再憋着自己非得憋出病来,忍不住就要跟全世界分享。 第二天下班之后常佳卉也第一时间杀过来看常安,二话不说先把她肚子里两个的干妈位置订下来。 魏素瑛也打了两个电话过来,絮絮叨叨交待了一些孕期注意事项,两天之后又给常安寄了一大包东西,从山里的春笋,蔬菜,核桃到熬粥的米,没有打过农药,都是绿色无公害的东西,比城里从超市买的强,要不是快递不能寄活物,估计魏素瑛会整几只村里养的鸡给常安。 周勀更高调,翻手就让老邓从账上拨了款出来,给荣邦上下所有员工发了一笔奖金,关键发奖金之前毫无预兆,所以钱到账了,员工收到银行短信通知还一脸懵逼。 这什么钱? 季度奖?不像! 高温费?好像金额又太多了! 妈呀难道是遣散费? 公司上上下下炸翻天,人事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烂了,可怜人事经理更慌,因为他也压根不知道这什么钱。 人事部属于邓顺林统管,邓顺林给员工打钱压根也没给人事那边打招呼。 最后人事经理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邓顺林,邓顺林再去问周勀。 莫名其妙发了钱下去,总得给个说法呀。 “啥名目?”邓顺林把周勀堵在办公室走廊。 周勀那会儿刚回了趟长河,自从知道常安怀孕后,又是双胞胎,只要他手里事情空一点,没客户不需要开会,中午就往家跑,跑回去陪常安吃顿午饭也是好的。 那天上午发了钱,中午回去,一直呆到常安睡午觉了他才回公司,直接就被邓顺林堵在了走廊。 “到底啥名目啊!”老邓又催了一句。 周勀推开自个儿办公室的门。 到底给个啥名目呢? “要不就说我高兴,大伙儿一起沾沾喜气?” 邓顺林呵呵两声,连他办公室的门都懒得进,直接调头就走了。 当天下班前人事部门总算在内网发了一张告示,关于那笔奖金的来由:老板娘喜怀双胞胎,老板普天同庆! 这波操作也是够任性,后果就是周勀和常安继上次记者会之后再度被弄上了热搜。 叶莉把这事在微信上讲给常安听,常安气得差点吐血。 烧钱也就算了,好歹算员工福利,可他是有必要这么高调么。 这下可好,全世界好像都知道常安怀孕了,且是双胞胎,异卵,周家那边肯定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第一个给常安打电话的居然是周世青,当时常安也惊了一下,要知道这么多年了,周世青直接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几日周世青也不在云凌,在下边某个山里的小镇调研,信号不怎么好,却给常安亲自打电话,起初肯定要先寒暄,之后说到孩子,毕竟是当了大半辈子官儿的人,说话也十分有水平,先感谢常安为周家绵延子嗣,还一下子怀了俩儿,后边说了好些让她注意身体的场面话,最后婉转地问,需不需要搬回老宅养胎。 周世青的意思是周勀平日里太忙,也没照顾孕妇的经验,怕顾不上她,而老宅佣人多,家里也热闹,最关键的是“你婆婆懂,虽然你那边也有阿姨,但到底是外人,照顾你肯定比不上自己人上心。” 常安听完当时心里也是有些怅然。 之前要逼着她离婚,现在一晃眼又变成了“自己人”。 谁跟谁是自己人呢? “爸,谢谢您这么忙还特意给我打电话,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搬过去就不必了,我身体挺好的,暂时还没什么孕吐反应,芳姨也挺有耐心,阿勀说如果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再找两个保姆,所以没事的,能应付得过来。” 常安没有直接驳公公的面子,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清楚了。 周世青没再多说,讪讪挂了电话。 晚上常安把这事跟周勀说了,周勀沉着脸,没多发表言论。 两天后刘舒兰终于熬不住主动给常安打电话,她像以往一样寒暄,表示对常安的关心,也表示得知她怀孕之后的喜悦,常安也表现得礼貌周全,并没在电话里让刘舒兰有任何难堪。 她就是这样,在长辈面前永远又乖又懂事,旁人乍一听都觉得这应该是一对相处和谐的婆媳,可是双方都知道,客气即是生份。 有些事要她原谅,并不是这么容易。 常安不松口,刘舒兰要面子,所以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面子上的事刘舒兰还在努力维持,比如隔三差五叫家里司机往长河送东西,今天是炖的高汤,明天是送几盒补品,一天也会发几条信息给常安,早晚问候,嘘寒问暖,不厌其烦地跟她说一些孕期准妈妈要注意的东西。 好婆婆,好亲人,她表演得十足卖力,却也绝口不提让常安原谅的事。 骄傲如刘舒兰,她不会这么轻易低头,或者说她骨子里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至于常安呢?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大家彼此不说破,不道破,这么不远不近地扮演着最薄的那层婆媳关系,对外维持一个平衡,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 但常安知道周家那边肯定会有所作为,她当时猜测周世青应该会亲自登门,可是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却是另有其人! 那天她吃过午饭之后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散步,夏天的日头已经很足,她也懒得出去晒,就沿着院子廊下的路转圈圈,边转边跟常佳卉聊语音。 常佳卉正在跟她聊私房菜馆开业的事,说要弄个开业大酬宾,还特意写了个方案发给常安看。 姐妹俩聊得正起劲,常安屏幕的语音界面突然跳了下,跳到了来电显示。 有人打电话进来,屏幕上显示对方的名字,其实不算陌生,可常安愣是站那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滑到接听键。 “喂…” “空的吧?空的话出来聊聊,我在长河附近那家图雅咖啡等你!” 言情海 第353章 一步错,步步错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查出怀孕之后小赵就被周勀调过来了,主要负责她的日常出行。 常安觉得弄个专职司机成天候在长河已经够夸张了,结果周勀前几天又从安保公司雇了两个人,这可好,现在出门逛个花店或者商场后面都要起码跟三个人,弄得常安现在都不大愿意出门。 她在电话里直接问周歆:“要不你来家里吧?” 周歆偏不肯,“出来吧,当是散心,听说现在你都不大愿意出门,成天闷在家对身体也不算件好事。” 想想也有道理,加上那天天气不错,刚下过一场雨,酷暑被浇散了,阴阴凉凉的很舒服,常安便答应了,跟芳姨交代几句换好衣服出门。 图雅咖啡馆就在长河附近。 常安本来想步行过去,也当散步锻炼,可是一想到两个大汉始终会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这么走路上估计也够呛,最后还是叫小赵开车送她。 车子开到路边停下,常安下车,老远就见咖啡馆门口的遮阳伞下坐了一枚倩影,短发,染了当季最流行的暗红色,上身黑色波点半透视衬衣,下身包臀窄裙,裙子开了很高的叉,两条又直又长的腿从分叉里斜出来,光一个侧影就极其性感动人了。 常安一直都知道周歆魅力十足,气质出众,是那种搁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发现的类型。 只是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了,她长了岁数,身上的锋芒却更甚。 有些人是注定到哪都要成为焦点的,就常安从路边走到咖啡店门口那短短几步路,已经不下于三个路过的男人频频朝周歆行注目礼,而周歆似乎也享受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翘着腿,小口抿着咖啡,神情悠然而惬意。 这是一个刚下过雨,太阳还没来得及探出头来的夏日午后。 “抱歉,等很久了?” 原本坐那喝着咖啡的周歆抬头,目光与常安接触时有短促的出神,但她掩饰得极快,几乎是转瞬之间恢复常态。 “是挺久了,你这是走路过来的?” “不是,小赵停车去了。” “我就说呢,看着也不像!” 两人三年没见,就这么寥寥几句算是打过了招呼,方式自然得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 常安原本还有些不自在的情绪也松下了,她落座。 服务生过来。 “喝什么?”周歆问。 “白开水吧。” “这么忌口?” “咖啡不能喝!” “果汁花茶那些也不行?” “能喝一点,但医生说尽量少摄入糖分。” “你也不胖啊,看着还是跟以前那么瘦!”周歆毫不避讳,视线在她周身绕了一圈。 那天常安穿了件很宽松的棉布裙,怕出来晒太阳,刻意选了七分袖,露出来的小半截手臂依旧白白细细。 算算时间孕期也满三个月了,可常安体重是一点都没长,前几天去体检医生提醒她要注意营养,为这事周勀也没少嘀咕。 “要注意妊娠糖尿病,越瘦的人越容易得。” 话题好像很自然地就偏到了这事上,常安转身对服务生说:“给我一杯温开水吧!” 服务生应声离开,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撇了眼站常安身后的两名大汉。 大汉一身腱子肉,大热天还都捂了身统一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双脚岔开与肩同宽,两手交叠置于身后,都是退伍军人,从个子身高到站姿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左一右往常安身边一站,跟两樽佛似的。 服务员脸色异样,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几乎是歪着身子从他们面前绕开。 “我哥给你找的?”周歆微抬了下巴问。 常安笑得尴尬,“嗯,是不是挺奇怪?” “何止奇怪,简直二得不行!” “……” “不过也能理解,你现在级别不一样,我哥紧张也正常!” 常安忽略掉周歆话语里的酸意,转身跟其中一个大汉打招呼,“我们有事要谈,你们能不能暂且找个地方坐坐?” 大汉摇头,誓死不愿离开自己的岗位,常安有些无语,“要不这样,你们往后退几步,我在你们视线范围内就可以了!” 两个大汉互相看了眼,大概觉得这提议也算合理,毕竟女人之间的聊天多少会有些秘密,于是大跨步一起往后退了数米。 常安顿觉得浑身舒坦了很多。 周歆面带笑意,目光很自然地落回她身上。 刚常安站着还不明显,现在坐下来就能看得出了,三个月的身孕,又是双胞胎,即使再宽松的裙子还是能看出小腹那里已经有微微隆起。 那里正在孕育着两条生命,她和周勀的孩子。 周歆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口腔里是苦得不能再苦的咖啡。 “怎么样,辛不辛苦?” “嗯?” “我说你这样一下怀俩!” 常安这才意识到周歆是在问她孩子的事,笑了笑:“还好,现在月份小,倒不觉得什么,不过医生说往后可能就会没这么轻松。” “嗯,正常,当妈妈总要付出一点代价!”说完周歆自顾自地笑了笑,目光落到杯中。 杯中是已经凉透的美式。 她摸着杯沿,“说到底你好像样样都比我幸运!” 常安心里皱了一下,能够听出对方口吻中的情绪,尽管周歆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还是有很细微的东西漏出来。 常安想起周歆也是被医生下过判决书的人,她这辈子也很难再怀孕。 “是么!”常安轻呵一声,“可能吧,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 “噗!”周歆又笑,“我以为你要给我灌心灵鸡汤!” “为什么会这么想?” “毕竟你能有今天也吃了很多苦,算是够努力。” “嗯,这点不假,但我从不否认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够幸运!” 譬如当年她在必死之时被丁守权所救,譬如她在天佑遇到了小芝的母亲,再譬如她一身泥泞回来时曾经那些爱她的人还守在原地,周勀,常佳卉,陈灏东,包括这些年遇到的陈阿婆,甚至卖花的阿姨,这些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也给了她重头再来的机会,包括腹中这两个孩子,属于生命的馈赠。 “细想起来,上天好像对我真的不薄了。” 没想到周歆很不客气地“嗤”了声,“你知道我以前最讨厌你什么样子吗?” “嗯?” “就你现在这种!” “……” “好像受多大委屈都不会有怨言,也从不跟自己较劲,却又背地里暗暗使力。” “……” “真的,每回你这样我就觉得特虚伪特讨厌,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大概有一种致命的魅力,所以我这些年也总在想,我到底输你输在哪儿呢,现在知道了,大概就输在性格上!我太要强,脾气又直又硬,而你总能适时服软,该哭哭,该犟也会犟,却从不逞强,所以我哥被你吃得死死的。” “……” “当然,这是你的聪明之处,也是你的性格优势,先天的,我比不过,也学不了,我愿赌服输,可是不代表我就没你好,这点你承不承认?”周歆突然扔给常安一个问题,表情严肃。 常安感受着远处吹来的微风,夹带着雨后的清新。 说实话,在这种环境和对话中,她想笑,也确实笑了。 “这种你都要跟我比?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好吧。”常安用手遮了下唇,努力忍住笑,“我从没觉得自己比你好,相反,你才华横溢,事业有成,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工作室,作品也屡获大奖,这些都是值得我羡慕的地方,但我不会拿自己跟你比。” 周歆又很不客气地“呵”了声,“这些方面自然,你比也赢不过我,你当然不会跟我比。” “错了!”常安否认,“我不跟你比的原因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赢不了,而是我不需要跟谁争输赢,我也很少去跟人抢,该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我的我不会去强求,所以输赢对我根本没有意义!” 从最初的方如珊,到何灵,再到周歆,甚至还有一个田佳琪,常安“树敌”也算很多了,可是她始终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只做自己,这份心境就是她身上最夺目的地方。 周歆又何尝不知呢? 女人一旦陷入“输赢模式”的怪圈就会失去自我,变得患得患失甚至卑微,就如她当年一厢情愿去“献身”褚峰,究其原因无非是想满足自己的输赢心理。 她当时只想跟常安比,比自己能帮周勀度过难关,而常安却没这个能力,这种成就感让她觉得自己“被需要”,可是这种“被需要”如镜花水月,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实际上周勀既不需要她的牺牲,更接受不了这种方式。 只可惜,当年她不懂,非要付出很多代价撞到头破血流之后才能清醒。 “其实当年我是真的很讨厌你!”周歆的话越来越无顾忌,大概觉得既然约出来聊了,不如聊得透彻一些。 常安也是这心理。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我。” “不是因为你和我哥结婚了我才讨厌你!” “嗯,我感觉得出来,你一开始其实并没有特别讨厌我。” 还记得当初她跟周勀刚结婚的时候周歆还成天“小嫂嫂小嫂嫂”地叫,“你甚至那时候看我的眼神里都透着同情!” 因为那会儿还有一个方如珊,外面的人都知道方如珊是周勀的情人,常安作为“家中糟糠”自然会受到同情。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呢?让我想想…应该是你有天突然意识到周勀开始对我动心了,然后你有了危机感,你开始试探并且挑拨,还记得吗,当时你三天两头在朋友圈发照片,你和周勀之间的暧昧照,应该都是发给我看的,想让我知难而退呢还是想给我传递一些东西?可是后来我想,你或许那时候就做错了。” “哪里错?” “哪都错!”常安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你既不该在朋友圈发那些有的没的,让我觉察出你的心慌。” “我没有心慌!” “你有!” “……” “而且很明显,尽管你肯定不会承认!”常安温温柔柔地笑着,眸子清亮,“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因为心慌才会搞那些把戏,而且我猜你当时十有八九还把周勀屏蔽了,想想骄傲如你,应该挺不屑做这些小动作吧?可你还是做了,说明什么?说明你在害怕,你觉得你要失去他了,人一旦露怯就会智商抓急,你当时就是这种情况!” “……” “你开始把我当成假想敌,你忌讳甚至讨厌我,这种讨厌和你对方如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常安回忆当年那些人和事,“差别太明显了,你想啊,那会儿方如珊还在你工作室任职,可所有人都知道当时她是周勀在外面养的女人,你照样能跟她和平共处,愉快共事,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不讨厌她,知道她对你构不成威胁,甚至可能内心还对她抱有同情,知道当年周勀被她吸引大抵是因为她某些角度跟你有细微的相似!” 常安也直言不讳了,当年关于这点她也相信周歆应该看得出。 想了想,又问:“喜欢的男人跟自己表白,却被自己拒绝了,然后他转身就找了个跟自己相似的女人留在身边,这种感觉是不是还挺过瘾!” “你…” “被我猜对了是吗?”常安笑得更宽松了,“你那时候应该挺得意的,甚至对方如珊的存在喜闻乐见,以为只要她留在周勀身边一天,就说明你在他心里又多留了一天,方如珊是你的影子,你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后来我出现了,起初你大概也不觉得什么,因为我和他之间真的……一开始很糟糕。” 常安回想起初那两年,她和周勀之间的相处方式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你那时候应该知道我和他是分居的,分居了两年。” “对!”周歆接话,“我承认最初我压根就没把你摆眼里,你知道吗,你那样子……” 周歆想到第一次见常安的情景。 那时候周勀还没跟她领证,但两家人已经在筹备结婚了,周歆找了个借口从香港回来,其实主要目的是见一下常安,见一下这个即将要成为周太太的女人。 她如愿了,在家宴上见到了常安,嗯,具体什么过程已经不大记得了,但脑子里依旧清晰印着初见常安的模样。 那个女人,哦不,那个女孩啊,穿一袭寡淡的白色连衣裙,披着寡淡的长直发,没有化妆,清汤素面往那一坐,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好听点叫本分,难听点就是沉闷。 再看五官和身材,毫无惊艳感,顶多算清隽秀丽。 “我当时见过你之后很放心,觉得我哥应该不会喜欢你。” “是么?你就这么笃定?” 周歆苦涩笑了声,“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 当时两人初次见面,简单交流下来周歆就知道常安不会是周勀的菜,因为她太本分太无趣了,而周勀之前交往过的异性大多肆意张扬。 “嗯。”常安意味不明地应了下,“那么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当年回国之前刻意查过他。” “什么?” “我知道他女人众多,知道他风流成性,也知道方如珊的存在,我甚至知道他跟你并不是简单的兄妹关系,而这也正是我选择他的原因,他需要一个可以让长辈满意的太太,而我需要一个回国的理由,我们互相成全,所以一开始我和他就约定好了,我们彼此互不干涉,婚姻只是一个幌子。” “……” 周歆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但转念一想这样多么合理,“所以当时你才能做到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全然不介意方如珊的存在?” “对,因为我知道方如珊只是一个影子,他当时心里装的其实还是你。” 周歆抿唇看向远方,这真是一个相当残忍的事实,隔了好久,马路上有车流声传过来,她开口:“其实我有后悔过!” 常安:“你后悔什么?” 周歆:“如果当年我没有拒绝他,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肯定不是你!” “是么?”常安很浅淡地笑,“你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要是当年我顺了他的意,我们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根本就不会有你!” “这点我不否认,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若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放弃他去香港,因为你对他没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在感情和事业之间你选择了后者,而且你还天真地认为你们之间存在的只是伦理问题,伦理克服不了,你妄图用时间来打败,自以为只要他心里还有你,无论你何时回来,他都会等在原地,但事实呢?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矢志不渝,什么都会变的,更何况还是飘忽不定的感情。” “错!”周歆毫不客气地反驳,“那是因为你出现了,不然他不会移情,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他,他骨子里其实很长情!” 常安蹙眉,苦笑,“所以你到现在还认为是我的存在导致你们无疾而终?” “难道不是?” 常安哑然,她倒不是对周歆的言论生气,更多的反而是痛心,为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也为她和周勀曾经那段感情。 “好,如果你到现在还这么认为,我只能说你根本不了解他!尽管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一起长大,你们有三十多年感情,可是你却不知道他这人,长情,也绝情!” 常安脑中勾勒出周勀无数的样子。 “他当年提出要跟你换座城市重新开始,是做好了背弃父母亲情甚至破釜沉舟的打算,所以其实他当时承受的压力和作出的牺牲要比你大,能做到这一点,不可否认,他那时真的很爱你,可你还是拒绝了他,你当时给了他什么理由?” “我……” “你先别说,让我猜一下!”常安用手撑了一下脑仁,“你当时是不是说,时候未到,可以再等等?” “……” “然后你肯定也向他表达了自己笃定的爱意,只是事实面前,你希望他可以慎重考虑!” “难得我说错了吗?当时那种情况,我们换座城市就意味着一切必须从头开始,为什么非要那么急!”时至今日周歆并没觉得自己错。 常安笑笑,“你是没错,你有你的立场,但自你拒绝他那刻起你就已经作出了选择,在事业和他之间,你选择前者,而他是被你放弃的那个!”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从他的角度看,他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不能原谅?他说爱我,我也爱他,我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一年,两年,如果运气好可能时间会更短,我……”周歆突然变得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后面两个保镖大步向前。 常安抬手制止,“你们退回去!” “太太!” “退回去!” 保镖不得不听命。 常安舔着嘴唇在脑袋上敲了下,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不该来,这么多年了,当初都没跟她对峙,何苦到这时候还来点拨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可是转念一想,她太“蠢”了,今天若不把话说清楚,或许这女人会一辈子这么“蠢”下去。 “好,我这么跟你说吧,以工作为例,你们合作的事也不少了,他这脾气,你见过他在哪个项目上走回头路么?” 周歆一愕,想了想,“没有!” “所以你应该比我清楚,他执着强势,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只咬牙往前,这性格在感情上也一样,你认为他的专情无非也就是觉得他认定了一样东西不会轻易变心,可若他要放弃呢,放弃也是一样,一旦认定了松手,十头牛也拉不回,所以当年就算没有我,没有方如珊,在你放弃他那一刻起,你们之间就已经完了,他不会再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言情海 第354 齐齐整整地吃饭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很多事情的结果或许真的只在某个瞬间就已经被决定了,就如当年周勀向周歆表白,终于戳破了那层暧昧多年的窗户纸,然后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她当时选择了犹豫,选择了现实,却还自作聪明地以为只是暂且把他搁置,等某天自己羽翼丰满地回来,到时候天涯海角都可以追随他而去。 可是事实呢? “你选择一样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另一样东西!”常安继续说,“人不能什么都要,这世上也不可能样样都遂心,更何况周勀那性格,他何曾是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当年把自己摆在天平的一端给周歆选择,这已经是他的极限,而周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事业,所以就在她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一切都结束了。 “只此一次,他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常安毫不留情地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希望可以点醒眼前人。 可是眼前人呢? 周歆抿着嘴唇笑,笑得张扬又夸张,像是常安说了一件很荒诞的事,但眼中却开始渐渐泛出潮湿。 “我们前面二十年在一起长大,后面十年一起共事,做过兄妹,做过亲人,做过商业伙伴,就差那么一点甚至还能成为爱人甚至夫妻,所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吗?”周歆又长久地别过脸。 不远处的马路上车流如织,但行人却不多。 磅礴大雨过后这个世界总是要变得莫名安静从容一些。 常安“嗯”了一声,她在等着周歆往下说。 “我……”周歆呼口气,“其实我知道,就是因为太知道了,他不会走回头路,但就是放不下,所以后面纠缠了这么多年,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他会真的爱上你!” “错了!”常安又毫不留情地揭穿,“你心里最在意的不是他后来爱上了我,就算没有我,他以后也会有别人,而你真正在意的其实是他居然能彻底放下你,重新再去接纳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周歆听完愕然,又是长久的沉默,最后苦笑,“你要不要总是这么一眼就把人看穿?” “所以你是总算肯承认了么?” “…我承认什么!” 常安也是无语,“要你承认自己万分笃定的男人半场溜号,自己被三振出局就这么难?” “……” “还是说你还想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常安这根本就是死亡三问,一句句逼得周歆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她索性把手一摊,“所以刚才就说你这个样子真的特别讨厌!” 常安一愣,“什么样子?” “就你现在这种,明明什么都看透了,却又不说,偏要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 “……” “是,我承认,我承认我心有不甘,不甘心我跟他互相喜欢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被你抢了去!” “……” “我想不通你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甚至想不通你们明明看上去就是两个次元的人,为什么还能融到一起。” 常安听到这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其实我一开始也有过类似疑问,但我外婆临走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周勀并非良人,但他应该是最适合我的人,起初我也不明白,我跟他之间,无论兴趣爱好还是周围的朋友圈都没有交集,甚至还有8岁的年龄差距,怎么看都很难生活到一起,但是经历这么多事我总算明白我外婆的意思,他强我弱,他弱我强,我们之间存在一种很自然的默契,就举个例子,我需要他的时候我不会跟自己较劲,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也愿意把自己柔弱的那一面给他看,而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也绝不会往后退,我会与他并肩,我要担得起周太太的名讳,而他也是一样,他可以站在我身边为我挡风遮雨,也可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把疲惫和无助露出来给我看,我们都不是无敌的人,也会争吵,会害怕,甚至退缩不信任,但最后我们都能冷静下来思考,最终彼此确认对方!” 很长的一段话,常安声音轻轻柔柔,夹带着雨后空气中的草木湿气。 周歆听完有片刻僵滞,目光扫过常安身后某处。 常安顿了顿,觉得她脸色异样,回过头竟看到周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她惊得不轻,一下子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 周勀走过来,目色落到周歆身上,后者立刻就懂了,苦涩笑:“怕是有人通风报信,知道我今天约了你!”说完转向周勀,“怎么,巴巴急着赶来,还怕我欺负你老婆不成?” 周勀脸色无恙,倒把常安说得有些尴尬了,她忙救场,“星星找我出来聊聊,也没什么事。” “既然没什么事,有什么好聊!”他脸色好像一下就沉了下去,再度看向周歆,“家里不能去,这么热的天还非得把人叫这来?” 言下之意是他责怪周歆把常安约来外面咖啡馆。 周歆啧啧两声,“听听这口气,怎么,你老婆是纸糊的么,还是觉得我会吃了她不成!”言语里满是乖张气,看着倒像平日里他们兄妹俩斗嘴一样,可眸中失落之意明显。 多可气啊,她真的只是约常安出来聊聊,到他那就像如临大敌。 “至于这么护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周歆在心里嘀咕,目光却深深地盯着周勀。 周勀懒得搭理,眸色低垂。 “太阳出来了,你不热?”这话是对着常安问的。 常安“啊”了一声,一句“不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周勀已经抓起她的手,“走吧,热死了,先送你回去!” “诶,那个…” 周勀不理,牵着她离开,连句招呼都没有。 常安一边被他拖着一边回头:“我的包!” 周勀复又松开她,几步跨过来把搁桌上的手袋勾到手里,继而低头看了眼依旧坐那的周歆。 “以后没事别找她,听到没有?” 短促的一个眼神,冷漠尖锐,声音也是低沉如蚊,却透着明显的警示。 周歆心口颤了颤,等回过味周勀已经转身离开,长腿大迈,几步就走回常安身边,很自然地重新牵住她的手。 前后不过短短数秒,周歆却觉得后背起了一层汗。 她知他冷漠绝情,对于不要的人和事向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就如当年对方如珊那样,给了一笔钱打发,弃如敝履,只是没想到他有天竟对自己也这样。 这一场周歆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可是骄傲如她,强撑到现在,即便是两年前她从他口中得到最后的答案,继而把事务所搬去香港,她也没像这般伤心绝望过。 他也不是第一次对她撩狠话了,这么多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跟她说尽,可远不及此时眼前所见的这番情景:他一手牵着常安,一手自然托在她后腰上,马路上车来车往,他带着她走走停停,直至最终穿到了马路对面去。 整个目送的过程,周歆看着周勀带着常安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不得不承认,此生她都没有机会了。 他身边的位置只能也只会属于那一个人! 头顶终于有太阳光穿过云层,暴雨过后天气放晴,那一瞬间的强光照入眼里,周歆被刺得眼眶酸涨。 盛夏将至,有些东西正在蓬勃生长,而有些东西早已经在这个夏天之前就已经死亡。 那天之后常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周歆,但她能从朋友圈知道对方的动向。 就在两人见面的第二天,周歆飞回香港。 她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拍了一张云海翻滚的照片,大概舱内有空中wifi,她将照片发了出来。 ——“看看温暖的阳光,偶尔还是会想一想…” …… 时间很快进入八月,云凌的气温到了一个新高点。 常安已经明显显怀了,毕竟一怀俩,整个人越发倦怠,几乎是整日整日不愿再出门,不过她在家也不闲着,依然会画画,画了什么还不愿意给周勀看。 八月底赶着暑期旅游热最后一波,魏素瑛的私房菜馆终于开张了,前三天开业大酬宾,生意居然出乎意料的好,这让魏素瑛也算松了一口气。 事后魏素瑛跟常安打电话,向她汇报了一下餐馆开业几天的盈利情况,包括所有进出款项,只因当初投资开餐馆的那笔资金里有一部分是常安出的钱,那会儿说好算她入股,常安也知道魏素瑛就是这么较真的人,也无话可说。 两人聊完餐厅的事,魏素瑛又问了些常安近期身体的情况,直说常安太瘦了些,要让她注意营养,别太挑食,最后话锋一转。 “餐馆开业当天,你公公和婆婆也送了花篮过来!”魏素瑛说。 常安愣了下,这点她倒没想到。 这段时间她有意疏远,周宅那边是一次都没去。 “后来你婆婆还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顺带聊了几句。” 常安不用猜也知道刘舒兰给魏素瑛打电话的目的,“她是想让你来给我当说客吧?” 魏素瑛叹了口气,“是,她是有这意思,不过我没答应,我就跟她说我的身份不合适,再者这件事上是她有错在先,她应该先跟你道歉,但她那脾气……” 魏素瑛虽然跟刘舒兰平日交往不多,但作为“亲家”也算见过几次,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人。 “你婆婆性子是要强了一些,又好面子,我听她的意思是后悔了,觉得对不起你,但要她主动来找你道歉或许还有点难度,不过我也说了,我不会帮她说话,但我得提醒你,她是阿勀的母亲,是你腹中孩子的奶奶,等几个月后孩子出生,你难道还不让孩子回去见他们不成?现在这是一个僵局,横竖你自己考虑!” 常安一早就知道魏素瑛说话很有水平,因为她从不逼迫,从不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到别人身上,但她会循循善诱,总有办法把你的思想引到她的轨道上去。 常安听完笑了笑,“我知道,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好,等这阵子店里稳定下来,我去云凌看你!” 魏素瑛那通电话之后常安开始重新考虑她和刘舒兰的关系,其实之前是一直在逃避,可是魏素瑛有句话提醒了她,就算刘舒兰千错万错,她到底还是腹中孩子的奶奶,血缘这一层割不断,难道她还真能让孩子也一辈子不认她? 常安心烦意乱,又觉得委屈不爽,但要她主动登门又觉得心有不甘。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要先低头服软? 常安不干!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竟有人先登门。 常安那会儿刚起床,自怀孕之后她嗜睡得厉害,每天几乎都要睡到八九点才能醒,那天醒了在床上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跟之前签约的工作室编辑聊天,结果下楼都靠十点了,刚从楼梯口拐过来,客厅正中间一台轮椅,轮椅上坐着人。 老爷子自个儿把轮椅转过来。 常安心口咯嘣一声,“爷爷,您怎么来了?” 老爷子目光落到常安挺起的肚子上,“我不来怎么办?我不来恐怕是没法见到我的曾孙子!” 这话一半责怪一半宠。 芳姨端了茶水过来,“太太你可算起来,老先生在这等你大半天了,还不让我上去叫你!” 常安心里愧疚,接了杯子奉到老爷子面前。 “爷爷您喝茶!” 周阜山扫扫手,“赶紧给我坐着吧,挺着这么大肚子还不消停!” 常安呵呵笑了两声。 那天老爷子在长河呆了半天时间,原本常安以为他是来给刘舒兰当说客,可从头到尾老爷子只字未提。 两人还下了一盘棋,其余大部分时间就纯聊天,跟以往一样,他总喜欢给常安说周勀小时候的趣事。 前前后后几个小时,临近中午老爷子才离开,常安原本要留他吃饭,他还不愿意。 来的时候周阜山带了司机和小保姆,司机在外面车里等,小保姆进来推轮椅。 常安送他出门,一直送到外头廊下。 车子开到门口,司机下车想把老爷子从轮椅上搀起来,他却抬头止了下。 “等一等!” 常安意识到他似乎还有话讲,走上前。 “爷爷…” “小安呐…” 烈日之下,这个只能靠轮椅出行的老人已经鸡皮鹤发,以往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也佝偻了下来,就在刚才,常安第一次发现他执棋的手会控制不住地抖。 “爷爷,您是不是有话要讲?” 他诶了声,枯瘦的手在膝盖上来回滑了几次。 “你看爷爷这把年纪,往后应该是来一趟就少一趟了,出趟门现在也要司机保姆全部配齐,小安呐,爷爷老了,不重用了,现在就指着能够一家人齐齐整整地吃顿饭,要不你看,过几天让阿勀带你回去,爷爷叫厨房给你炖你最喜欢吃的老鹅汤?” 言情海 第351章 三亚之行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常安正半倚在床上发呆。 他把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一边,俯身先趴常安隆起的小腹上,撩起她的睡裙,手掌在上面顺时针打着圈。 “今天乖不乖?” “两个人在里面有没有打架?” “有没有闹妈妈啊?” “嗯…不听话以后出来揍你们!” “……” “……” 这是周勀每天临睡前都要做的事,就喜欢趴常安身上隔着肚子说话,用他的话来讲是提前跟俩孩子培养感情,其实看在常安眼中就是自言自语。 想象一下那场景啊,平日白天穿着手工西装人模狗样地在公司开会,讲数据,讲方案,回到家撅着屁股趴常安身上跟俩土豆大小的胚胎沟通感情,嘴里还跟老婆婆似的碎碎念,念来念去都是那些毫无营养的话,想想真是特别傻! 平时这种时候常安都要调侃他两句,可今天她心里装着事。 “怎么了?还在想爷爷白天过来的事?”周勀也发现她神情凝重。 常安皱眉,重重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明白爷爷的意思,尽管他嘴上一句都没说,但他也是希望我能够先让一步的,所以才叫我过去吃饭。” 周勀嘴里“嗯”了一声,手却没有停,还在常安肚子上打着圈,实在是那手滑腻腻的手感太赞。 常安也没阻止他,任由他去。 周勀摸了一会儿,干脆把常安抱着让她躺平,问:“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自己?” “你自己想不想去吃这顿饭?” “……” 呵呵,这哪是一顿饭这么简单啊,常安心里明白,无非是老爷子出面摆个局,两边都好有个台阶下。 常安想了想:“我不想去!” “嗯!”周勀眉头挑了一下,常安以为他要有什么意见,结果他只拿手掌在她肚子上又揉了两把,“那就不去,反正你这争气,一怀俩呢,回头急死他们!” 常安:“……” 她真是忍不住翻白眼,觉得自从怀孕之后他整个人比她还要飘。 “喂,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常安拍他手臂。 他缩了下,很快又缠上来,“我哪里不正经?” 常安嘘口气,“那是你父母,而且爷爷都亲自登门了,他一大把年纪还在操心这种事,我要不去是不是显得特别不懂事?” 其实常安也纠结呢。 她并不是不知好赖的人,刘舒兰就算千不该万不该,但名义上还是她的婆婆,是周勀的母亲,更是腹中孩子的奶奶,难不成真这么一辈子僵着不成? 可每每一想到当日刘舒兰来找她当面谈,要她跟周勀离婚,心里就分明排斥着。 她其实一点都不宽宏大量,有些事上面小气着呢,就如魏素瑛介入了薛冰的婚姻,这么几十年过去了,那个疙瘩在她心里还是没有去掉。 周勀岂会不了解她的脾气。 “好了,不想去就别勉强,我明天给爷爷打电话!”他拢了下常安的腰。 常安嗯了声。 “那接下来我们办点正事?” “什么?” 常安还没反应,只觉胸口一热,周勀手掌居然从小腹那移了上去,指端裹着一揉搓,很细微的动作,却让常安如过电般。 “你干什么!”她又羞又气,伸手推周勀,可轻笼在身上的人毫不动弹,另一只手重重一扒拉,硬生生把常安的睡裙领子扯了下来。 她现在睡裙都是宽松版型,睡觉时里面几乎半真空,这么一扯可想而知了。 周勀喉结滚了下。 “好像大了不少!” “……” 常安气得直发抖,“你起开!” 可他哪还舍得起开啊。 “试试手感!” “喂!” “就试试手感!” 话这么说,可行动上却完全不是,他整个把常安的睡裙扯了下来,埋头下去…… 起初常安还抗拒,可禁不住他牙齿和手指的魔力,加之怀孕的身体比之前更加敏感,很快她在周勀身下就软成了一汪水。 片刻后周勀抬头,一双眸子通红,扳过常安亲吻,自己也翻身压上去,却又怕压到她的肚子,双手撑着虚空隔开一道缝隙。 房内温度越升越高,月影摇晃,投在墙上一枚交叠的身影。 “想不想?”男人嗓音哑暗。 “嗯…不行……”女人含糊不定。 “满三个月了……” “可是我怕出事。” “没关系,我会注意……” “这种事你怎么注意?” “浅一点,要不行你告诉我,我肯定立马就停…” “我不信你!” “那我就在外面,我不进去,给我蹭几下就行。”他密集地吻她的耳根,似哄似骗,嗓音已经哑得不行。“常安,都快四个月了,你忍心?” 常安最终心软,挪开腿根,周勀像是得到某种旨意。 很快床。褥开始颤动起来,起初只是很轻很缓的频率,渐渐有些失控,常安只觉小腹一阵阵痉挛,铺天盖地的快意席卷而来。 “不行!” “不行周勀,你停一下!” “停一下,停一下啊,孩子!” 她扯着嗓子叫嚷,弄得周勀不上不下,好不容易把自己压制住,撑着悬在常安上方喘气。 喘了好一会儿,暗淡光线中她一双水眸也在盯着他看,却咬住唇:“…要不,不做了?” 妈蛋,周勀眸子通红。 真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啊,这比杀了他还痛!但见常安这般,他也不知道她刚才叫成那样有几分真几分假,不敢冒险。 算了算了! 他咬住腮帮起身,滋溜一下,黑暗中一记暧昧声响弄得常安羞得别过脸去。 周勀一步跨下床。 “你去哪儿?” “洗澡,你先睡!” 不知是不是常安的错觉,觉得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浴室的门被直接撞上,却始终听不到水声,依稀出来的只有压抑的喘气。 常安早就不是不懂世事的女孩,自然明白周勀在里面干什么,可还是觉得羞愧难耐啊。 她蒙住被子把自己往里沉。 身上衣衫不整,她手掌贴着隆起的腹部,“你爸爸真的是……”话没说完,想了想,又往上挪,挪到自己胸口处揉了两下,不由嘶了声,“咦,好像还真的大了不少…” 常安卷着被子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伴随着浴室里最后一阵压到极致的沉。吟,她几乎快把唇都咬出血了。 妈蛋,她也很难受的好吗? …… 周阜山登门之后几天,常安心里还颇有些忐忑不安,总怕那边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过去“吃饭”,可等了三四天,那边毫无动静,后来一想大概是周勀打电话过去说了什么。 一周后“吃饭”这事好像都没影了,常安心里总算宽松下来。 月底常家那边都忙疯了,为了筹备常佳卉的婚礼。 婚礼定在国庆十月一日那天,车队从丰蠡走,算那边是常佳卉的娘家。 隔天常安就住到了乡下去,最后一晚,家里免不了又是一通忙乱,一直忙到深夜,姐妹俩总算并肩躺在床上。 “姐…”常佳卉翻了个身,手掌轻轻盖住常安隆起的肚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嗯!” 谁说不是呢? 印象中两人抢洋娃娃的事还在昨天,可一夜之间就这么长大了。 一个即将出嫁,一个孩子都已经快要出生。 不远处的窗户开着,外面有阵阵清香扑进来。 十月的桂花都开了,外头月色郎朗。 常佳卉叹口气,“你当时结婚前夜紧不紧张?” 常安躺在那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无果。 “不大记得了!” “啊?也是…”常佳卉又叹口气,“你那时候和姐夫都没个像样的婚礼!” 这是真话,当初她和周勀结婚,从认识到领证匆匆数月全部搞定,好像就是在赶一套流程,连个正规的仪式都没有,更别说费心思的婚礼了。 “姐夫都没让你穿次婚纱,这点上他是亏欠你的,你其实也遗憾的吧?” 常佳卉索性转过来看着常安。 常安在黑暗中眨了下眼睛。 遗憾么? 要说毫无感觉肯定也不对,哪个女孩不渴望一场美轮美奂的婚礼?更何况常安那时候可是有公主情结的,至于当时为何没办,一是周勀不想大张旗鼓,他内心其实是排斥跟常安结婚的,二来常安也不愿意,在她二十岁之前,心中所幻想的婚礼如梦境一般,然而新郎却是另有其人,若最终牵她手步入殿堂的不是那个,她情愿就这么草草收场。 最终两人一拍即合,婚礼就免了,只请了几桌相熟的亲戚算是把事办了,对我只说周家和常家背景敏感,不适合大肆操办。 可是现在不一样,常安转过去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婚纱,那是她去伦敦帮常佳卉选的,层层蕾丝和手工刺绣,拖尾长及数米。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婚纱梦吧。 “你看着你穿就好了,也一样!”她回答常佳卉。 常佳卉半饷没吱声,慢慢却把身子靠过来,头蹭在常安肩膀。 “姐,谢谢你!” 婚礼是件繁琐的事,常安作为姐姐必须全程参与,虽然不需要她去干什么,但在旁边看着也是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喜宴,闹洞房,她是没什么力气了,周围酒桌又是乌烟瘴气,她就想提前离席,可惜周勀还被一帮人拖着,都是高铭公司生意上的几个朋友,难得在这种场合见到周勀,自然不肯放过。 常安也不便去打扰,给他微信发了条信息告知自己先回去。 常安又去跟魏素瑛以及新郎新娘打了招呼,转身却发现小芝不见了。 小芝是由芳姨带着的,这里乌压压大几十桌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打电话给芳姨也不接,常安估摸着大概那丫头又躲哪玩去了。 常安记得这家酒店配备儿童游乐场,她问了服务员找过去,需要穿过一个天井,刚走到绿园区,听到有人站那讲电话,声音还有些熟悉。 “哥?” 原本站在阴影处的人动了下。 “……她闹就随她去,别离她,行了我这还有点事,挂了!” 陈灏东挂了电话走过来,起初站的地方没灯光,一直走到常安跟前才彼此看清。 “还真是你啊,怎么一个人跑这来?” 陈灏东摇了下手机,“出来接个电话,你呢?” “我找小芝,想早点回去。” “嗯。” 随后便是沉默,沉默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化为尴尬。 其实两人这段时间也不是毫无联系,常安刚宣布怀孕那会儿陈灏东也打过电话说了恭喜,就连今天上午在酒店见到,两人也互相打了招呼,但像这样单独相处却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最后陈灏东把视线落在了常安小腹上。 她那天穿了条米白色针织裙,针织有弹力,所以小腹的隆起曲线就显得尤为明显。 尽管之前已经知道她怀孕了,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挺着肚子的模样,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就是曾经自己珍爱的女孩,跟自己亲密无间差点成为夫妻的女孩,有一天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肚子里却怀着别人的孩子。 陈灏东嘴巴突然扯了一下,“怎么样?” “嗯?”常安没懂他这没头没尾的话。 他又抬了下下巴,“我说你这肚子,行啊,一次来俩儿,有没有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 “孕吐或者其他不舒服的反应!” “哦,这倒没有,都挺好的!” “怎么也没见你长肉?” “长了啊,比之前胖了十几斤呢!” 陈灏东啧啧两声,“没看出来。” 常安无比肯定地再度重复:“真的长了,我现在已经超一百!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挺忙。” “谁问你工作的事,我是问你个人问题!” “嗯?” “就那…也老大不小了啊,这么长时间,就没交个女朋友?” 陈灏东听完,起初是眼神寒着,之后到底没绷住,伸手在常安头顶撸了一把,“倒操心起我来了?” “……” “你顾着你自己吧,我要有了第一个肯定是带给你看!” “常安!”后头有人喊,常安一回头,周勀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抬头对上陈灏东,笑了笑,“聊什么呢非要跑这来聊?” 陈灏东舔了下牙槽,岂会看不懂对方眼中满满的防备和敌意。 “没什么,出来接个电话刚好碰到!”随后把手插裤兜里,“行了,我还有事要赶回去,空了一起吃饭!” 陈灏东步出走廊。 周勀松开常安的腰,改而去握她的手。 “这么凉你一个人乱跑什么?” “我出来找小芝和芳姨啊。” “要回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了啊,你没看到微信?” 周勀咬得牙齿镚儿响,自从怀孕之后常安这性子是越来越硬,现在你说一句她顶一句,明明硬气得很,却还老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你看。 得!周勀自个儿喘口气。 他认怂! “走,先回去!” 他把西装脱下来裹着常安,牵住她往另一头走,边走边说:“以后离他远一点!” “那是我哥!” “哪门子哥?” “那你不还有周歆么,她还是你妹呢!” “嗯,所以以后你离她也远一点,听到没有?” “……” …… 常佳卉婚礼结束之后,常安在家足足躺了两天,那操心操累的模样搞得倒像是她自己嫁女儿也一样,为这事周勀没少埋怨过,觉得她挺着个肚子就不该去包揽那些活儿。 事后芳姨也后怕,跟常安唠叨过好几回,说她这怀着俩儿呢,要是稍有闪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常安想想也真是,为此在家可算消停了一阵子。 …… 十月过后云凌的气温就开始往下降了,暑气消尽,秋风郎朗,不冷不热的,倒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 孩子也满十八周了,常安体检下来,除了母体略瘦一点之外,各方面指标都挺正常,最值得庆幸的是从怀孕到现在常安也没觉得哪里不舒爽,就连医生都说像她这种情况不多见,毕竟怀着双胞胎呢。 芳姨就说常安肚子里那俩孩子将来肯定贴心又孝顺,知道不折腾妈妈。 刚好那阵子周勀手头也不忙,就提出要带常安出去玩玩。 常安想着再过一阵自己肚子就会像充气球一样鼓得走不动了,加上后面生养哺乳,可能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去,于是便答应了。 周勀第二天就发了几个地方给常安选,浙江,云南,大理,三亚,都是国内两个小时飞机都能到的地方,毕竟常安这情况也不适合长途跋涉,主要以散心为主,不过周勀一开始猜常安应该会选云南或者大理,可没想到常安很快给了答复。 “去三亚吧!” 出乎周勀的意料。 “三亚不是去过了吗?” “再去一趟,当时在那有很不愉快的经历,想去重新玩一次!” “……” 周勀就想到了爬得满墙满地都是的小螃蟹。 呵呵,还确实是很不愉快的经历! “那就三亚,我让人安排!” 荣邦在三亚有自己的酒店,还有办事处和分公司,所以从房间到用车都很容易解决。 机票让秘书在网上订一下,几分钟就能搞定。 两天之后两人再度踏上三亚之旅。 为了避免早起,特意订的是下午的机票,两人在家吃过午饭,小赵送他们去机场。 走的时候外面日头高照,微风郎朗,是个很舒适的天气。 常安心情好得很,周勀也不错,两人坐在车后座上聊天,聊后面几天的行程和活动。 航班正常傍晚就能落地,然后他们会先去酒店放行李,休息一下,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周勀带常安去餐厅吃饭。 餐厅也是提前订好的,就在沙滩边上,环境特美特浪漫,离酒店也不远,吃完两人可以牵着手慢慢散步回去,到房间之后洗澡沐浴,为此周勀还偷偷在自己箱子里塞了几包星空泡泡球,往浴缸里一扔,水就会变成湛蓝色,就跟星空和大海一样。 据说是抖音网红款,秘书强烈推荐,他厚着老脸让秘书给网购的。 想想就觉得惬意。 可是总那么多“天不遂人愿”,就在车子拐上机场高速,离航站楼大概还有十来公里的时候,周勀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当时常安正在跟常佳卉聊微信,就见周勀拿着电话“喂”了一声,之后脸色就僵住了,僵了大约数秒,收掉手机就叫小赵调头往回开。 那会儿他脸色都是刷白的,说话声音里都有明显的颤音。 常安第一次见他这样,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他捏着手机愣是缓了好几秒,然后说:“老爷子进医院了,可能,要不行了……” 常安当时还觉得是他夸张。 “怎么可能,我昨天下午才刚给他打过电话呢。” 周勀拿手指捏鼻心,“我也希望。” 他也希望是刘舒兰在电话里讲得太夸张了,毕竟这么多年老爷子突然入院也不是一回两回,年纪到了,小毛小病特别多,一场感冒或者咳嗽都能在医院躺上两星期。 “妈是怎么说的?”常安问。 周勀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说是在床边滑了一下。” “摔下去了?” “没有,阿姨扶了一把,人没着地。” 常安嘘口气,“那就应该问题不大,之前不还中风过么,后来也没什么事。” 她握了下周勀的手以示安慰,“没事的,先别自己吓唬自己,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 嗯,肯定没事的,肯定是虚惊一场! 常安一边安慰周勀,一边安慰自己。 后半段路谁都没有说话,那边也没再打电话过来。 车内气压沉到底,小赵只顾一路疾驰,好在不是下班高峰期,可到医院也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车刚停稳,周勀急急下车,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常安还挺着大肚子,她没办法走得太快。 “抱歉!” 他又扭头走回来,扶了下常安的手臂,常安感觉到他掌心都是一层滑腻腻的冷汗。 “你先上去吧。” “那你……” “没事,你先去,我没办法走快!” 周勀短暂犹豫了一下,“急诊室,3号楼穿过大厅往右走到低!”说完就松了常安。 常安看着他大跨步往前迈,先还能走,慢慢就开始小跑起来,很快穿过树荫就消失在楼道里…… 言情海 第352章 做了一个梦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常安不好跑,但心里也是急得不行,所以走得也挺快,等小赵停好车过来她已经没影了。 医院挺大,她方向感不行,辛亏周勀提前交代了要怎么走。 先找到3号楼,大厅尽头有条走廊,往右拐,深入进去发现走廊特别长,弯弯绕绕,连续拐了两道弯才看到急诊室的指示牌。 尽头处好像站了好些人,绰绰人影晃动处隐约有哭声传过来。 她脚步猛地沉了一下,站那定住,好像前方有什么洪水猛兽让她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让让!” “麻烦让一让!” 突然有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常安一时没站稳扶住墙,大约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鱼贯而过,急急忙忙朝着走廊尽头那间急诊室去。 常安在原地恍惚了一下,拖着发沉的脚步跟上,前后大概百来米吧,她起初走得很慢,但越靠近便越能看清具体状况,急诊门上亮着警示灯,门却没有关,门口堵了好些人。 常安觉得大部分都是熟面孔,刘舒兰,周世青,家里的司机,保姆,可又仿佛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的脸和身形整个虚化成一团,视线中唯一留下的便是门上通红发亮的警示灯,之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应该是从急诊室里出来的护士,具体喊了什么常安没听清,因为隔得还有些远,随后站门口的人突然全往里涌。 虚化的人影糊成一片,突然,走廊那头响起一声啼哭。 “爸……” 那一声啼哭过于悲痛尖锐,犹如一把锋利的剪刀隔开眼前模糊的虚影,常安只觉胸腔一股腥气往上涌。 “爷爷…” “爷爷……” 她木讷地在嘴巴里念了两声,终于迈开步子往那边走,越走越快,越快越能听清刘舒兰悲恸的哭声,而这哭声一直持续到常安扶住墙走到急诊室门口。 人头攒动,恍恍惚惚。 她近乎是跌撞着拨开几层人,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声响,“嘀”一记长而尖锐的声音。 抢救的医生又使了几把力,却是回天乏术,终于喘着气摘下口罩。 常安看到那位抢救医生摇了一下头。 “抱歉,尽力了!” “死亡时间?” “14点57分。” 医护人员短短几句话,刚才的悲恸哭声和喧哗好像一瞬全部消失了,所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全体垂头,沉默着退了出去。 常安又被撞了一下,她 周阜山身份特殊,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上了媒体。 周家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治丧小组,当日下午五点左右发了讣告,追悼会定在三天之后,举办地点是云凌殡仪馆。 当日来了很多人,记者和媒体都有,花圈花篮从大厅一直摆到了门外边。 常安作为周家唯一的孙媳妇,挺着大肚子全程参与,只是她从头到尾一直是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跟做梦一样。 因为实在是太快了。 明明前几天老爷子还跟她一起下棋的,就坐她对面,尽管瘦了些佝偻了些,但思路很清晰,他当时还笑常安因为怀孕脑子有些跟不上,走几步棋就跌入了他的陷阱,可是一转眼功夫,说没就没了。 追悼会下午,老爷子的骨灰被送去陵园。 跟去陵园的都是近亲,剩下没几个人了。 最后的告别仪式,入土,填埋,直至最终立好碑。 “常安!”有人在旁边轻喊,嗓音沙哑,是周勀的声音,他说,“上去给爷爷再磕个头吧。” 常安木讷地往前走,走到墓碑前面,上面“周阜山”三个字已经描红,左边贴了他的照片。 老爷子穿着军装,一身正气。 常安猛一个踉跄,犹如大梦初醒。 是真的走了啊! 她“噗通”一身跪到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喉咙却堵着一口腥气,怎么都喘不过来,最后还是常佳卉觉出不对劲。 “姐!” “姐,姐你怎么了?姐你别吓我……” 周勀急忙上前。 “常安!” 他半跪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她上下急喘,犹如濒临窒息的鱼在急迫地张合着嘴呼吸,然后慢慢转过脸,脸上泪痕满满。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揪紧周勀的袖子问:“我是不是很坏?我是不是很自私?……他就想让我回去吃顿饭,我不肯……我死活不肯……我为什么当时要不肯!就一顿饭……就一顿饭而已……爷爷,爷爷……” 最后悲恸嘶鸣,终于破开了这么多天以来被封住的麻木沉静。 常安哭得大半个身子往前倾,周勀双臂环住她的肩,到后面都快抱不住了,差点跟她一起滚到草地上。 她像是崩溃似的大哭大嚎,仰着头,拽住周勀的手臂。 长天浩荡,日月无光。 “爷爷!” “爷爷!” “对不起……” 最后常安是哭死过去的,直接晕在了周勀怀里,醒过来已经是几小时之后。 迷迷糊糊睁开眼,室内亮着昏暗的灯光,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是周宅二楼之前给她和周勀留的主卧,不过已经好久没回来住过了。 “醒了?” 床边有人,一只温热的手摸上她额头,是周勀。 常安痛苦地舔了下嘴唇,“想喝水!” “我去拿吗,等等!” 很快身影往外去,周勀端了水进来,开了灯。 常安闭眼再睁开,适应灯光之后才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温润的液体流过喉咙,有些许刺痛。 “谢谢!” 她把杯子递给周勀。 周勀搁下,扶住她又往她背后垫了一只枕头。 “感觉怎么样?” “没事。” “还说没事,都被你吓死了。” 当时常安突然晕倒,在场所有人都急得要命,周勀打横抱起她就下山。 “不过医生过来看过了,应该只是因为疲劳过度,跟你说不必陪着一起熬,就是不听。” 周阜山走后这几日周家上下都是一片大乱,周勀作为嫡孙各方面都要操持,之前交代常佳卉照顾常安,中间几天要守夜,周勀守在灵堂,常安也要陪着。 他当然不许,好说歹说劝走了,可是他知道,她即使躺在床上也不一定睡得着。 前后一共五天,白天迎来送往,晚上守夜加上失眠,还怀着孩子呢,整个就瘦了一圈。 “也怪我,没顾得上你!”周勀捏着常安搁被子上的手指。 常安闷口气。 灯光下眼前男人也是一脸萧落,眼圈通红,满脸疲惫。 他也很难过的吧。 他唯一的爷爷走了,但是起码他还熬得住,没有在人前崩溃痛哭。 “几点了?”常安稍稍起身。 周勀看了眼手表,“六点多。” 她居然一觉睡了四个小时。 “小芝呢?” “在楼下,芳姨陪着。” “其他人?” “还有谁?” “瑛姨和佳卉她们。” “都回去了,你找她们有事?”刚问完,,卧室门被敲响。 “我去开门!” 周勀松开常安走到门口,门开了,刘舒兰小心翼翼的声音传过来。 “醒了吗?问她饿不饿?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行,我叫厨房热一热……别下楼了,她这几天也累坏了,躺着吧,弄好后我端上来就行……” 之后门又被关上了,周勀回来,拿了件外套给常安披上。 “一会儿吃点东西。”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没胃口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 很快刘舒兰又上楼来,依旧只在门口,把托盘递给周勀。 “…汤是晚上才叫厨房炖好的,要是没胃口就喝点粥…我就不进去了,你劝她无论如何要吃点进去……” 刘舒兰细碎的声音响在门口,说完之后似乎有一小段沉默。 常安拧着被子,但最终她还是没进来。 周勀带上门,把盘子搁旁边桌上。 常安看了眼,有汤,有菜,半碗米饭还有一碗粥,热气腾腾的,看着就花了一番心思。 “想吃饭还是粥?”周勀问。 常安又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尽管没食欲,尽管一点都不想吃,但毕竟还有孩子。 “粥吧。” 周勀把碗端过来,她接了,喝了一小口。 “还不错!” “嗯,吃完把汤也喝了。” “……” 此后便是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吃饭,屋里除了碗勺相撞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了。 吃完之后周勀给她收了碗。 “你再躺一会儿,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住这了,行吗?”他是商量的口气。 常安眸光定了定,他以为她不愿意,“要是觉得不方便,我让芳姨和小芝陪你回去,但我可能会比较晚,还有一些事。” 尽管丧礼已经办完了,但还有很多收尾工作,刘舒兰是没这能力弄的,周世青也到了这年纪了,熬下五天也快吃不消,所以周勀必须一个人撑完。 他还得顾虑常安的情绪。 这个傻子! 常安眼睛一酸,“你去忙吧,我再睡一会儿,不走了!” 周勀这才松口气,“好,有事叫我,我就在楼下!” “去吧。” 他到底还是等常安躺下了才走,走前又替她关了灯,偌大的房间又重新沉入黑暗中。 夜里了,这座宅子此时显得更加空,也不知过了多久,常安再度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这次她做了一个梦…… 言情海 第353章 我们办场婚礼吧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勀回到卧室已经又是数小时之后。 深夜,他洗好澡钻进被子,常安侧躺着往后挪了挪。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身后人问。 常安:“没有,醒着呢。” 周勀在黑暗中定了定,顺手把她揽到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蹭了蹭。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嗯?” “刚做了一个梦,就醒了。” “梦到什么了?” “好多。” “好多?具体说说!” “嗯…”常安想了想,转过身来,撅着屁股又往周勀胸口蹭了蹭,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躺好,然后才开始说:“先是梦到我外婆,她走的时候把我叫到床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好多话,然后是我妈妈,我妈妈走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记得那天她进房间之前亲了我一下,长大后再想起来这回事,知道她是在跟我告别,后来知道她提前交代了Aden的父亲,并托管了她在境外给我留的所有遗产,也留了一封信给我爸爸,所以她也不是一声不吭就扔下我不管,之后是我父亲,我是说常望德…他走的时候尽管我不在身边,但是他得病的事我是知道的,医生给了大概期限,所以也并不算突然…最后就是爷爷,爷爷他……” 常安顿了下,周勀把她裹得更紧。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爷爷走得也并不突然,医生去年就找我聊过了,大概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所以即使没有这次意外,年纪到这,早晚都会走。” 周勀宽慰常安,同时也是在用这些话来宽慰自己,连着这几天他奔波筹备老爷子的后事,从头到尾并没表现出太崩溃的悲痛,更多的是一种悼念和沉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生老病死,人间常事。 这是一场迟早都要面临的分离,他除了去接受并经历之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况且爷爷走得一点都不痛苦,很安详,很体面,这是一种福气!” 周阜山是因突发性脑溢血去世,当时在家滑了一跤,虽人没落地,但脑中血管已经崩断,送到医院其实已经处于半休克状态。 这种情况如果换其他病人可能还可以试下开颅手续挽救一下,但是周阜山百岁高龄,开颅是绝对经受不住的,最终结果也是走在手术台上,所以当时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也从医学角度建议家属别再折腾老人。 那会儿周世青在医院犹豫之际,周勀刚好赶到,他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不手术。 “不手术”就意味着保守治疗,最好的状况是能够多拖一段时间,可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前后短短几分钟,就在常安从医院停车场找到急诊室的那一段时间,周阜山就咽了气。 他走得很快,几乎没多拖留一分钟。 周勀当时也很难过,接受不了,但是这几天冷静下来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啊,他当时就算挺了过来又能怎样,后面最好的情况也无非是躺在ICU,身上插满管子,靠营养液和呼吸机来维持生命。 周阜山一生硬气,年轻时扛枪打仗,老了也没瘫没痴,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像畜生一样插着输尿管躺在床上。 “爷爷走得很舒心,我们应该替他觉得高兴!” “嗯…”这些道理常安都懂啊,可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得不行。“我知道这样挺好的,他早晚得离开,这种方式最合适,可是我知道他还有心愿未了。”常安边说边摸到周勀的手,把它拉过来盖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从我们结婚开始爷爷就一直在催我们要孩子,一开始我们合起来骗他,浪费了好几年时间,等想要的时候又一直怀不上,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我又出事……” 前后跨越数载,很多事都完全失去了控制,“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他没等得到,我还闹脾气。” 常安说着把头又往周勀怀里钻,“你说我闹什么脾气呢?他都这岁数了,明明知道他时日不多,我为什么还要不听他的话!” 渐渐常安的口气开始有些激动。 周勀伸手摸到她脸上的眼泪,知道又哭了。 “别这么想,很多事都是没办法提前预知的。”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自己!”常安缩着背,在周勀怀里曲成一个半圆形。 周勀听到她沙哑的声音:“爷爷走的时候肯定很遗憾。” 他摇头,揽了下常安的肩。 “不,其实没有,老爷子之前找过我一次。” “嗯?” “那时候你刚被查出来怀了双胞胎,有天下午特意把我叫回来。” 那会儿常安怀双胞胎的事还是她拍了一张B超图发了朋友圈才被知道的,但是碍于跟刘舒兰的隔阂,她也没有正式通知周家这边,老爷子什么人,他心里通透得很,知道常安这么做纯粹心里还存着气。 后来他便特意把周勀叫了回来,爷孙俩就坐在院子里聊了两个多小时。 “爷爷说,他觉得周家很对不起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他这边都会全力支持,至于孩子,以前没有的时候他不会强求,但心里难免遗憾,现在有了他很高兴,就算一下合眼也能安息了,因为从此周家有了后。” 周勀轻轻揉着常安的肩膀,顿了顿,“他还说,他要谢谢你,叫你别太置气,好好过好自己就行!” 周勀说到完,常安缩那已经泣不成声。 窗外夜深人静,没有一点声音,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常安悲痛的哭声。 周勀并没有劝,也没有哄,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再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只手慢慢下移,一圈圈摸着她隆起的肚子。 生命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一边在经历着分离和死亡,一边又在感受着到来和诞生。 周而复始,永远充满着绝望和希望,这大概就是生命的意义。 “常安…”周勀亲吻她的发顶,又垂下头来找到她的唇,吻了一番,说:“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办场婚礼吧。” 言情海 第354章 第一次同框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周阜山的追悼会办完之后,常安和周勀并没有立即住回长河,毕竟还有好多收尾的事情要做,除了料理老爷子的遗产遗物之外还要应付媒体和采访。 加上连续操劳数日,周世青也病了,尽管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家里这样周勀也不放心扔下不管。 征得常安同意后两人在周宅又住了几日。 那几日常安大部分时间都自己呆在房间,和刘舒兰保持着最礼貌的距离,就算吃饭时要面对面坐一张桌上,也只是点头打声招呼。 常安做不到热络,刘舒兰也不好意思凑上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处着,但看得出来,刘舒兰对常安是很好的,早晨一早起来做早饭,午后炖汤,下午还有点心,晚上夜宵也是变着花样做。 家里明明有两个保姆,可是这些事都是刘舒兰自己亲手做的。 常安知道她的心思,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可惜她不吃这一套。 如此住了几天,家里的事也了得差不多了,周勀计划第二天带常安搬回去。 临走前一晚,周世青身体好些了,便提出来晚上一家人在家好好吃顿饭。 晚饭由刘舒兰张罗,下午司机带着保姆出门买菜,常安照例上楼睡午觉。 睡醒起来差不多三点左右,她胃里有些空。 大概真是怀了两个的缘故,食量逐渐变大,可是每顿稍微吃多一点就觉得胃里涨得不行,所以现在都是少食多餐。 知道她这几天住在这里,厨房那边都会随时准备好吃食。 常安下楼,屋子里静悄悄的,芳姨正坐檐下跟宅子这边的另一个阿姨聊天,见常安走过来,起身问:“醒了啊?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馄钝吃不吃?” 常安应了一声,芳姨便往厨房去了。 她在宅子里住了几天,性格好,早就跟这边的几个阿姨混熟,只是她一走,原本跟她站在廊下聊天的阿姨也走了,走前倒还知道笑着跟常安打声招呼,只是笑容中多少带着牵强。 这几年宅子里的保姆不知已经换了多少波,现今这一波人里面常安都不认得,她自回来之后也甚少来这里,所以这些保姆都跟她不熟悉。 不光不熟悉,大概背地里还要觉得她难伺候,毕竟难得来一趟,还总是素着脸,浑身上下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而全家人却又要讨好她,毕竟她是周太太,肚子里还怀了两个孩子。 保姆这几天大概没少嚼她舌根,搁以前常安肯定会难过的,因为希望自己到哪都能讨人喜欢,永远要做一个端庄有礼的名媛常安,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在乎。 无所谓了,她自己觉得舒心就行,管背地里这些人怎么议论自己。 保姆走后她索性自个儿坐在了廊下。 今天天气不错,不冷不热,阳光很舒爽地拢在身上,草坪上的草还没完全发黄,大部分都绿油油的,看得人心旷神怡。 常安靠在软垫上伸了个懒腰,摸出手机想给周勀发条微信。 他上午还在家,下午公司有事去处理了,说好会早点回来吃饭。 手机刚掏出来,信息还没编辑完,听到外头有声音传过来。 “…你别过来,真的不方便…她难得在这住几天,明天就走了,等我回头找机会跟她说吧…佳琪,你听阿姨一句劝……”刘舒兰语气激动,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院子,一抬头见常安坐在廊下晒太阳。 她身子很明显地僵了僵。 那头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刘舒兰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你伯伯没事,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头再说吧,先这样!”她急急忙忙挂了电话,脸色僵了两秒之后总算扯出一抹笑容。 “起了啊,睡得怎么样?太阳不错啊…那个什么…点心吃了嘛,早晨我让厨房包了点小馄钝,你那…要不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弄……”刘舒兰毫无章法地说了一长串,没个重点。 常安见她明明尴尬得要命却还在努力维持的神情,突然心里就有些烦。 罢了罢了… 她把身子坐直,开口问:“刚才您是在跟田佳琪打电话吧。” 刘舒兰握着手机又是一顿,但还是说了实话。 “是啊,她听说世青生病了,想过来看看。” 田家和周家一直有交情,这次周阜山去世田佳琪也有参加丧礼,只是当时人太多,打个照面也没多说什么。 刘舒兰讲完停顿了一会儿,留意常安的表情,见她似乎并没排斥才继续往下说。 “除了过来看你爸,她知道你这几天住这,也想过来看看你。” “看我?看我做什么?”常安淡淡地笑着问。 刘舒兰咽了一口气。 她知道常安不会给她台阶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以前那事…佳琪觉得对不住,之前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不肯接,知道你在这就想过来跟你当面道个歉。” 果然啊…可是需要么? “没什么可道歉的,麻烦您跟她说,让她别记在心上,因为我也没记在心上。”常安说完,手臂在扶手上撑了一把,起身就进了屋。 那会儿她肚子已经有些大了,走几步需要拿手在背后托一把。 院子里的阳光在身后追了她一段,她穿了宽松的棉布裙,干净短发只齐到下巴,发根柔软微翘,露出一大截白嫩的后颈。 刘舒兰突然就觉得眼睛酸得厉害,她知道常安把田佳琪拉进了黑名单,也就是说,她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会给对方,而刚才那些话常安其实有一半也是讲给她听的。 她不会原谅她们,但是也不会记恨,因为她们完全进不到她心里去。 这可真是……比骂她几句还要狠呐! 第二天常安就和周勀搬回去了。 日子过得飞快,十一月一晃眼就到了底,云凌气温开始转凉。 阿梅生了,是个大胖儿子。 常安找了个日子去看她,没高兴买东西,直接包了个红包。 阿梅起初不肯收,最后还是被常安压在了孩子枕头底下。 陈阿婆乐呵呵地留她吃饭,拉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事,临走前阿梅从柜子里掏出来一只袋子给常安,打开,里头是两双虎头鞋。 “我做的,一共做了三双,我家一双,你家两双,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嫌弃!” 常安把虎头鞋拿在手里看了看,爱不释手! “说什么呢,多好看啊,现在外面花钱都买不到。”她由衷的感谢,一点都没有敷衍的情绪在里面。 阿梅看了眼杵门口的两个大汉,上午跟着常安一块来的,来之后就没进过屋,一左一右门神似地站那守着。 以前电影里也见过这样的场景,搁现实中却是头一遭,但阿梅也知道,有钱太太出门带着保姆,司机和保镖,啧啧……这排场! “还怕你要瞧不上呢!” “没有,我很喜欢,真的,谢谢啊!” 常安笑得一脸柔软,身上一点也没有那些清高端着的疏冷气。 阿梅吸了吸鼻子,觉得她这样真的特别好。 午饭之后常安也没有立即走,又陪陈阿婆聊了一会儿,太阳落山之前才回去,芳姨是一路陪着的,毕竟常安肚子已经这么大了,现在周勀几乎不允许她再一个人单独出门。 到了巷子口,小赵的车就停在那,常安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小赵从睡梦中被叫醒,“太太…” “我去那边买束花。” “买花?” 芳姨还没回神过来,常安挺着肚子已经往那头走了,芳姨叫唤一声,两个保镖随即追上,小赵发动车子也慢慢跟在后头… 晚上周勀回来,一进屋就闻到淡淡的花香。 玄关柜子,客厅的矮桌上,数数插了好几瓶鲜花,都是常安喜欢的洋桔梗,虽然周勀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品种,品相一般,小小一朵,也不名贵,很多时候都是当配花使用的。 晚上周勀搂着她,胸口滚烫一团,直往她怀里蹭。 日子熬得越久他越不能忍,但随着常安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也没那胆真做什么,只能搂着她咬咬啃啃,顶多手上再沾点便宜,可真要深入他知道不行,最后弄得自己浑身不得劲,求着哄着常安才勉强帮他解决了一回,结果弄得她腿上肚子上都是。 常安气得要命,要不是身子不方便,她估计会直接把这男人踹下床。 没法子,又得起来重新洗澡。 周勀邀功,放了一缸热水。 “来,鸳鸯浴!” 鸳鸯个球球! 常安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无奈身上乏,最后还是被周勀哄到了水里。 他从身后抱住她,说是给她洗澡,手又不得闲,偏还盯着某处揉搓,跟常安咬耳根:“……好像又大了不少!” 常安一口气顶到腹腔,上不去下不去,好在周勀没有再使坏,手掌渐渐盖到她肚子上。 脱了衣服之后那里的隆起已经很壮观,快六个月了,又是双,肚子已经大得像要足月临盆那样了。 周勀在上面摸了会儿,感受到里面清晰的踢踹。 “动了!” “嗯…” “又动了一下,常安,你看…” “……” 愣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每晚也要趴在常安肚子上跟孩子进行所谓“深度交流”,可每每这种时候他还是会激动得不成样。 常安也懒得理他,让他一个人抱着她独自在那瞎嚷嚷,自己往后靠,后背靠在他肩膀上,大半身子被温热的水裹着,意识虚虚实实。 常安抬头看着晕乎乎的灯光,突然开口说:“周勀,我知道去哪里办婚礼了。” …… 平安夜,融安广场正式开业。 晚上有个庆功酒会,规格办得挺高,还邀请了好几个当红流量艺人,算是为融安造势,现场媒体和记者也不少。 有个入场环节,类似于颁奖礼上的走红毯。 最先入场的是这次酒会邀请的艺人,另外几个网红,流量时代,这些俊男美女一出场就引得四周尖叫连连,相机闪光灯频闪,现场一度达到高潮。 之后出场的是这次邀请的嘉宾,大部分是融安的战略合作伙伴。 随后出场的是融安高管,大部分都是男性,清一色深色西装,大屏上会相应投下对方的姓名和头衔。 最后,压轴,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融安的老板,可司仪报幕,立体音响里流出来的声音却是——“有请融安集团总裁周勀先生,以及荣邦董事局董事常安女士……” 短短几个字,却让现场沸腾的声音都静止了几秒。 追光灯照着追过去,随后看到周勀携一枚倩影入场。 一袭银白色晚装,一字领加露背设计,从后面看是细腰翘臀,蝴蝶骨到尾椎那一抹曲线令人心窒,可侧面却能看到腹部高高隆起,下身鱼尾裙式样。 礼服是提前定制的,完全按照常安现在孕期的尺码来做,各处都服帖合身。 所以说有时候上帝真的不公平。 大部分女人怀孕的时候都没法看,身材走形,脸上长斑,一身赘肉加上挺着个肚子好像多走几步都喘,但常安不一样。 即使她怀着双胞胎,肚子是大得很,但依旧臀是臀,腿是腿,一字领的礼服还能看到两瓣性。感的锁骨,浑身上下好像只长了个肚子。 更令人嫉妒的是她不但没长斑,没长膘,皮肤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只是白,甚至有些病态的苍白,但现在因为孕期雌激素分泌,常安的皮肤细腻红润。 有心的造型师又把她齐到下巴的短发烫出微卷造型,如此一来只需淡淡扫一个妆,再加上多年沉淀下来的气韵,往那一站光彩逼人,生生把前面几个网红和女艺人给比了下去。 常安便如此挽着周勀的手臂出场。 这是印象中他们第一次在如此规格的场合高调亮相,惹得一路镁光灯和镜头追逐。 人群里有人喊周太太,有人喊常安的名字,自上次记者会之后她也算是半红了,甚至有人把她的经历写成了类似于传记的东西在网上流传,很多人同情她的同时又佩服她的勇气,至此网友还从她的故事中煲出了很多心灵鸡汤。 言情海 第355章 日光万丈 (结局章) 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作者:茯苓半夏 全本言情小说 , 现场呼声高涨,常安步伐就有些不自然。 “紧张?”身边周勀问。 常安轻声否认:“没有。” 她倒真不是紧张,只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大。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她压根不是喜欢出入这种场合的人。 无奈上了周勀道,人已经踏上红毯,怎么也得硬着头皮走完。 常安不得不继续保持微笑,走了几步,原本挽在周勀臂弯的手却被他拉了下来,常安表情僵了下,以为他要干嘛,可是下一秒,他把常安的手握到自己掌中,由挽臂改为十指相扣,就这么一路牵住常安…… 当时两人正好走到红毯中央,几十台机位对准他们,周勀这个动作一丝不落清清楚楚地投在了大屏上。 哇,周围又爆了! 事后常佳卉给常安发微信,说姐夫当时骚得呀…恬不知耻地公然撒狗粮! 入场仪式是在室外举行。 常安的晚礼服露胳膊露背,走完红毯便被周勀用西装裹着进了室内。 酒会主场设在酒店宴会厅,冷餐形式,开始之前还有一些固定的环节需要走,毕竟是商业性酒会嘛,讲话致辞这些还是免不了的。 今天也不例外,先是徐南上台讲话,讲了些融安从成立之初发展至今的过程。 之后邓顺林也致辞了,内容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代表集团总结一下过去,畅想一下未来而已。 常安挺着个大肚子,全程坐在台下当个安静的听众,等邓顺林讲完,她以为总算可以开始吃东西,可是司仪画风一转,“下面有请周勀先生上台。” 常安:“……” 众人:“!!!” 熟悉周勀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已经很少在这种场合上台发言,大部分时间都是找下面的人做代表,可今天徐南讲过了,邓顺林也讲过了,他还要讲? 台下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但总体还算安静,周勀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上了台,接过司仪递上的话筒。 “抱歉,那个…我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 他一出口,表情言语间竟有几分忐忑不安。 台下议论声就渐渐大了起来,这倒不像平日里总是严谨沉稳的周勀了。 他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看着今天周总有些紧张啊,嗨…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坐在常安身边的叶莉突然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常安皱眉,目光也定在台上。 周勀抬手突然松了下领带,咦…好像他今天是有那么一点紧张啊! 就在常安不解之时,台上的周勀突然朝她这边看过来,他一看,镜头和追光灯也随着他的目光往常安这边来。 想低调窝在角落的常安再次暴露在镜头中,周勀便在此时走下台。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和轨迹,很快就看出他是往常安那边去,议论声就更大了,而此时原本坐在常安身边的叶莉起身,抬手招呼一下,周围几个人也随着她往后退了两米,最后变成常安一个人坐在那。 常安莫名其妙,周勀却已经走至她面前,牵着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两人对视。 干什么呀? 常安纳闷,用眼神质问周勀,后者却举起话筒。 “我跟我太太结婚的时候没有仪式,没有婚礼,只在酒店办了两桌酒席领了张证,后来因为一些事也没补办,尽管她不介意,但这一直是我的遗憾。” “本来已经商量好等孩子出生就补办婚礼,地点和酒店都已经订好了,但我思来想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刚好有这个机会,我一起做完!” 周勀眼带笑意,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插到裤兜里去。 常安还沉浸在一脸懵懂中,却见眼前的男人突然身子沉下去,单膝跪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只小盒来。 盒子打开,一枚硕.大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闪亮。 然后听到他的声音,通过话筒在宴会厅四面八方的立体音响里传出来。 他说:“周太太,以后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你是否愿意,让我永远爱护你,珍惜你,陪伴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常安只觉得胸内巨浪翻滚,无数画面从眼前掠过,清晰,模糊,再清晰…… 她不由双手捂住唇,静止的人群在僵住片刻之后炸开。 有人在后面喊,“求婚啊,好浪漫!” 可是没人知道这段话对他们俩而言代表什么意义! 不是单纯的求婚,也不是单纯的示爱。 若干年前,十里长安街,就那一晚他们终于在北京饭店的房间融为一体,让两年婚姻终成事实。 当时周勀搂着怀里柔软赤.裸的常安,说的也是这段话。 常安狠狠喘了一口气。 这个混蛋,居然在这种场合搞这种事。 她不争气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淌。 周围起哄声渐大,周勀还跪在那里,一双星眸含笑望着她,里面堆满了快要溢出来的温柔,深情和期盼。 常安别过脸去捻了下眼睛。 “我愿意!” “我愿意让你爱护我,珍惜我,陪伴我,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周先生!” 至此全场轰动。 周勀起身,把那只钻戒戴到了常安的无名指上。 真该死是不是,她贯了这么多年“周太太”,可是从头到尾他都没好好给她戴过一枚戒指。 “好了,大小刚刚合适!” 戒圈套入常安无名指的那一瞬,周勀心里隐隐往下落了一口气,尽管今天这个“求婚仪式”也只是走个形式,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有一种悸动和神圣感。 常安也是,尽管被弄得猝不及防,但不排斥此时心跳快得要命。 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声。 “抱一个!” “对,抱一个!” 常安别过脸去,心想明明是商业酒会,怎么就弄得像闹洞房一样。 不像话! 常安笑着想敷衍过去,可是下一秒,后腰一紧,周勀搂住她俯身而下,嘴唇便准确无误地压了下去…… 荣邦总裁现场求婚,拥吻已孕太太长达数分钟。 后来这张在众人中央拥吻的照片一度成了热门,还在头条上挂了整整一星期,甚至有人剪辑成了小视频。 用常佳卉的话说,天哪,简直不忍直视啊,当着全场那么多嘉宾,下属和客户热吻,把好好一场庆功会弄成狗粮专场,这么骚的操作也就姐夫能干得出来,可是怎么办,真的帅得要死,帅得要死了! 事后常安也看了网上的照片和视频,两人拥吻,无论从姿势到角度都十分美好。 全网送祝福,可是她还是禁不住脸红心跳。 天哪! 之前在天.安.门国旗下,后来在焚帝冈博物馆诸神穹顶,这回更夸张,众目睽睽,在全国网民的眼皮子底下…… 周先生,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周歆当晚就给周勀发了一条微信:“哥,这么高调的撒狗粮,当心遭报应!” 啧啧,他会怕?他会相信? 最坏最黑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晚上他搂着怀里的常安,一手摸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手摸着她隆起的肚子。 幸福和安定,足矣! …… 孩子是在冬天出生的,出生时也算打了一场硬仗,常安觉得自己又去鬼门关转了一回,好在最后大人孩子都平安。 一男一女,龙凤胎,一次就凑了一个“好”字。 夜里周勀在病房亲吻常安的手指。 他在心里默默感谢上苍,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这一生才能如此完满。 孩子满月已经是开春之际,天气转暖。 周家办了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办得还挺大,从亲属,朋友到生意圈里认识的人,周勀统统请了一遍。 名单框下来要办将近百来桌酒席。 周世青起初不同意,毕竟他的位置敏感,大肆操办难免惹人话柄,以往周勀也会注意这一点,能低调尽量低调,但这次他就是咬住一定要大办。 常安也没辙,尽管她也支持公公的想法,但大事上都是周勀拿主意,不过刘舒兰这次倒十分支持儿子。 “这么多年,生日不过,寿宴不能办,就连老爷子去世恨不得都要偷偷摸摸,为什么孩子满月办个喜事都不行?” 难得周勀与她站在同一阵线,她极力挺儿子,周世青才不得不妥协。 最后定了一百桌,从酒店到酒席都是最高规格,满月当日周勀又散财,给每个荣邦的员工都发了奖金,就连蹲守在酒店门口的记者和媒体都每个人发了喜饼和红包。 他还是那句话,沾沾喜气,沾沾喜气。 任性的土豪老板啊,叶莉跟常安开玩笑,“知道现在公司里盼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什么?” “希望你多福多寿,多给老板添壮丁,最好三年再抱俩,到时候孩子出生,满月,周岁,啧啧……这么一算老板每个季度都能给我们发奖金!” “……” 常安对周勀没事就发个奖金的行为无力吐槽,没想满月酒席上他更风骚,举着酒杯牵着常安的手满场窜,认识的人知道他是周勀,是孩子的父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找来的助兴嘉宾。 整个人整场都是乐呵呵的,别人给他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亢奋和开心简直溢于言表。 最后不出意外,周勀喝醉了,也不洗澡,进房间就把常安压到床上,一边剥她衣服一边哼哼唧唧地说。 “老婆我太高兴了…” “真的,太高兴了,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不,应该是激动!” “我居然一下子有了女儿还有了儿子,你说我怎么这么厉害呢?让你一中就俩……” “5%的概率…你还说我博不到这5%的概率……哼哼……就问你服不服气!” 他嘴里碎碎念似的没完,手里却没停,眼看快把常安身上的衣服剥干净,常安这才找了个机会把他推下去。 只听到“嘭”一声,他石头一样的身子翻仰在床上。 “干嘛呢,喝醉了就发酒疯,你是不是…”结果常安的话还没说完,身旁已经响起轻鼾声。 常安推了他一把。 “周勀…” “周勀?” 刚还在发酒疯的人没动静,再仔细一看,身旁的男人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常安:“……” 她无语笑了笑,把身上被周勀扯开的衣襟拉好,刚满月的身子还不舒爽,白天累了一天,又刚奶完孩子,现在却不得不拖着疲倦的身子再度下床。 常安去浴室拧了条温毛巾,回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勀身上的衬衣和外裤给扒了,拿毛巾帮他全身擦了两遍,熏天酒味这才散了一些,却把常安弄得满头大汗。 她扔了毛巾,心里愤愤,伸手就在周勀高挺的鼻梁上拧了下。 “以后你再喝成这样就别进房间睡觉了,一个人睡客房!” 大概是吃疼,睡得迷迷糊糊的周勀突然抬手捞了一把,直接把正悬于上方对他使坏的常安拽了下去。 常安一时失去重心,身子重重磕到周勀怀里。 “喂!” 常安撑着他胸口想爬起来,可是使了两下力好像倒把周勀惹恼了,他一臂箍住常安翻了一个身,壮硕身子大半个盖到常安身上,常安被压得死死的,使了好几下劲也没能把人推开,最后反而被周勀结结实实扣到了怀里,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吐着字。 常安一开始没听清,又推了几下,推不开,最后不得不放弃。 这才听清他低声梦呓似的在说些什么。 他说:“…常安,谢谢你!” 他们之间的命运,从最初阴错阳差地选了彼此,到现在相拥而眠共同孕育了生命,中间经历了太多事,几乎是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生死,所以他不说“我爱你”,也不说女人爱听的那些甜言蜜语。 这些常安也确实不需要,可是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搂着她说“谢谢你”,常安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谢谢你走入我的生命。 谢谢你与我结为夫妻。 谢谢你在那些晦涩阴暗的岁月里没有被苦难吞噬。 谢谢你愿意回到我身边。 谢谢你为我生儿育女,让我的人生从此完满。 更谢谢你把自己交给我,陪我从此一路走下去! 千言万语,一个“爱”字对他们来说已经显得太轻,所以周勀不说“爱”,他只说“谢谢”! 感谢常安的同时也感激命运的馈赠。 一句“谢谢”,竟然比一句“我爱你”还要来得动听。 …… 五月了,芳菲未尽,花香四溢,已经过了初春时的陡峭寒意,却还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 这个季节温和而不疏淡,热烈又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终于到了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也终于迎来了周勀和常安的婚礼。 这次两人补办婚礼摒弃了孩子满月酒那样的高调热闹,只请了平时走动比较多的亲属和朋友。 按照常安的意思,婚礼不需要多奢华隆重,只需要亲近的人送上祝福,一起分享他们的甜蜜和喜悦就可以,所以最后定下来名单,大概只有百来号人。 周勀包了一趟航班,提前数日飞意大利。 对,婚礼定在威尼斯,就是那座常安几度想去却最终没有成行的地方。 不过说是低调婚礼,但低调不代表不花心思,相反,整个婚礼周勀都费足了心思,大到选酒店,小到现场餐具的配色,每个细节他都亲自把关。 从常安答应他补办婚礼开始,那会儿她还在孕期,周勀就已经找团队开始准备。 从头到尾都是他亲力亲为,中间记不清为此开了多少次会。 叶莉说他为准备这场婚礼花的心思一点都不亚于当年做泸旸湖项目,可他心甘情愿,乐此不疲,只为能够为他心爱的女人呈现一场毕生难忘的婚礼,也弥补这么多年的缺憾。 最后经过他两次飞意大利实地考察,婚礼定在位于朱代卡岛尽头的希普里阿尼酒店。 为何选这家酒店?周勀也有自己的理由。 一是因为这家酒店历史悠久,由15世纪的私邸改建而成,内部随处可见穆拉诺水晶、华丽织物和古董家居,而这些带有年代感的氛围都是常安为之迷恋的东西,特别是古朴的庭院和开满鲜花的走廊,推门可见温德拉敏宫的视野,这些常安必定喜欢。 二是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四年前常安做的那份意大利深度游攻略,涉及威尼斯部分的时候她数次提到这座酒店,只因大众情人乔治?克鲁尼当日大婚之时也携新婚妻子入住这里,可见酒店的浪漫和魅力。 为此周勀一直记得,便干脆把婚礼定在了这里。 只可惜这间酒店也是有名的傲娇,平时旅游订一两个房间都很难,更别说整个包下来筹办私人婚宴了。 酒店方曾一度拒绝周勀的要求,婚礼团队也数次跟对方进行沟通,但最终都不尽如人意。 叶莉为此特意飞了趟威尼斯,可结果还是一样,回去后她试图说服周勀,毕竟威尼斯的奢华酒店不止那一家,换一间办也是一样,可是周勀一门心思就要在那办。 最后他亲自出马,在酒店住了三天,盯着死缠烂打,大概是酒店方被他的诚意打动,最终破了例。 当然这些事常安都不知情,那会儿她处于孕期最后两个月,肚子大得已经几乎不能出门了,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躺床上,哪顾得上婚礼的事,也以为周勀把印制好的请帖样本放她面前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 要知道这间酒店一房难求啊,现在她却要在那里办婚礼,怎么可能,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她不知道周勀是怎么做到的,只记得当时激动得不行,要不是自己肚子太大行动不方便,不然可能会直接蹦跳到他身上。 那是意大利最具代表性的酒店之一,见证了无数的浪漫爱情故事。 五月六日,婚礼如期举行,仪式设在酒店宽阔的草坪上。 常安一袭高定婚纱,白纱遮面,挽着陈灏东的臂弯穿过鲜花拱门。 周勀就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前后不过数十米距离,她一步步走,一步步迈,透过白纱看着前方等待她的男人。 人生有时候大概真的就如一场戏。 十七岁的常安被迫踏上飞往伦敦的飞机,可曾想过十一年后她历经千辛万苦要走向的男人却是另外一个人。 彼时轻风郎朗,花香带着空气里的潮湿。 常安挽紧陈灏东的手臂。 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直至最终站到了周勀面前。 身旁男人牵起她的手指。 所谓长兄如父,她已经没有父亲,这一段路便由他这个哥哥牵着她走过。 陈灏东面向周勀。 “我把她交给你,如果你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周勀眸光沉定,从陈灏东手中接过常安的手握入自己掌中。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声音低沉,却透着力量,最终牵住常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至此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曾青涩又浓烈的爱情,终因命运而更改。 此后余生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周勀转过去面向常安,把她脸上的白纱撩上去,亮的眼,红的唇,尽管各个地方都早已熟悉,可一瞬间的恍惚,他竟还似觉得在梦中。 乐队换了另一首浪漫的乐曲。 空气中有花香飘过来。 周勀抬手扶住常安的面颊,他的爱人啊,他的妻子,二十岁时的模样,三十岁时的模样,好像相同,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但唯一一点是,他确定自己,心跳加剧,心动骤然。 很多年前看过一本书,书里有段话:“你繁花似锦却鲜嫩如初,你美貌依旧气韵萧然,你目光如炬却清澈如故,熟谙世情却更坦荡多情……” 周勀觉得,大概常安就是这般模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十年前怎么就能从那堆照片里一眼就挑中了她?大概不是因为她普通,也不是因为她温顺,一切都是表象。 冥冥之中,大概早有注定! 接下来是扔手花的环节。 所有人从刚才的浪漫氛围中缓过来,单身女孩都排成队自动挤到前面来。 常安转过身背对她们。 有人喊“1,2,3!” 常安举了个要扔的姿势,眼看着花束就要落下来,尖叫四起,可是在最后一刻她突然收了手,慢慢转身。 “哥!” 她一袭白纱站在陈灏东面前。 深爱,挚爱,烈爱……每个女孩生命中大概都会存在两个男人,一个教会她去爱,一个教会她被爱,可是时至今日,常安依然没有后悔曾经年少时为他受的伤。 她相信那些伤已经长成美丽的翅膀,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沉寂的力量和勇气,有谁能肯定这里面没有他的教诲和赐予? “谢谢!” 常安把手里的花直接塞到陈灏东怀中,带着笑,踮起脚尖与他拥抱。 耳边她轻声语:“哥,哥哥……”还是犹如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软绵绵的声音犹如天籁。 然后听到她说:“希望你能够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幸福起来!” 陈灏东阖上眼,心口剧震,手掌阔住她的肩头紧了紧。 会的,会的,他在心里回答她。 身后掌声四起。 常安松开陈灏东,她红了眼眶,他又何曾平静,但是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他们之间就只剩兄妹亲情。 一个转身,周勀垂身裹住常安亲吻。 日光之中,光芒万丈,耳边响着海浪声…… —————————————————————— 你繁花似锦却鲜嫩如初, 你美貌依旧气韵萧然, 你谈过一些恋爱经历过一些感情, 你摔过跤受过伤却自己搽上了红药水, 你心碎过好几次却依然用万能胶补上, 你心平气和,从容淡定,不和自己较劲, 你知道人间的苦,所以更懂疼人, 你目光如炬却清澈如故,熟谙世情却更坦荡多情。 ——《浮世爱情》 全书完 2019年1月23日23:47 言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