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惦惦》 分卷阅读1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文案 邓语凡是个空有一副聪明俊俏长相的笨蛋, 幸好他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为难自己的脑袋, 像是硬要去思索些什么复杂、高深的人生大道理。 不像那个讨人厌的隔壁邻居成可非, 那家伙老爱说些难懂的话或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 比方说明明讨厌他,却没事老爱对他……上下其手?! 楔子 二十年前 公立「人爱幼稚园」 下课时间,将小萝卜头们全都赶到教室外面去玩耍之后,无尾熊班的吴老师正坐下来想歇歇腿。 「老师、老师!」 小男孩急急忙忙地跑进教室里面,一手还掐着一台黏踢踢的玩具小飞机,一手指着教室外面说:「女生们又在打架了!你快来看!」 听到「女生打架」,吴老师立刻猜到了原因。她大叹口气,认命地从还没有坐热的椅子上站起来,赶到操场去。 操场上已经形成了两个圆形小圈圈,一边是以无尾熊班的小女生为主的圈圈,一边是以其他班级女生为主的小圈圈。 两个小圈圈的交接处,则是一个有着鬈鬈棕色软发的超可爱小正太。 小正太的白皙皮肤、苹果颊与樱桃小嘴,像极了许多版画中出现的小天使。而且他还有一双深黝浑圆的水灵大眼,长睫毛眨巴眨巴的无辜模样,比玩具犬还要可爱,人见人爱,一下子就掳获了幼稚园内上从园长下至厨房欧巴桑的心。 只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麻烦――那就是每一天都会上演的女生大战! 「邓语凡是我们班的,他只可以和我们玩!你们其他班的女生都滚开啦!」带头呛声的凶悍小女生,靠着她壮硕的身材,力挡千军。 「邓语凡是大家的,不是你们无尾熊班的女生的!他想和谁玩,你们管不着!」其他不愿意退让的小女生,只好三人成群地壮大声势,与之对抗。 「不是,他才不是你们班的!他是我们的!」 「你们自己想和他玩,就这样霸占他,不要脸!」 「你们才羞羞脸!」 「你才是!」 唉,光是听到这些小女生尖声嚷嚷,吴老师的头又痛了。「好、好、好,你们不要吵了。大家都是好同学,要好好地和平相处喔,不可以这样骂自己的同学。」 「老师,我们带邓语凡来操场玩跳绳,她们其他班的女生就过来抢,是她们不好!」 「我们问过邓语凡,他说愿意和我们一起玩躲避球,是你们想自己霸占,你们才不对!」 「好、好、好,都不要吵了。」吴老师转头看着一脸无辜,且完全不知道自己惹出了什么风波的小男孩,说道:「邓语凡,你比较想玩什么?跳绳?还是躲避球?」 小男孩眨巴眨巴地长睫毛,天真无邪地摇了摇头,咧嘴说:「我想玩扮家家酒!我来当把拔,老师当马麻,我们切蛋糕!」 噢~~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天使!要不是环绕在她身边的小女孩们,霎时间酿出一股杀气,吴老师差点就要答应他的求婚了。 「咳、咳!邓语凡,这样吧,大家一起玩扮家家酒怎么样?老师当妈妈,你们其他人都当老师的小宝贝,好不……好?」摆出专业级的甜甜一笑,哄着全部的小朋友们说。 「好!」 「那,大家都要听话喔,知不……知道?」 「知道!」 「那,大家都坐下来,围成一个圈圈。这边是大门,那边是……」 结果,那一堂的下课时间,可怜的吴老师只好牺牲她的宝贵休息时间,拿来安抚全幼稚园小女生争风吃醋的打架事件。 那天,邓语凡小朋友的家庭联络簿上面,则多了这么样的一段话―― 亲爱的邓妈咪: 今天上课的时候,我问小朋友们,他们将来长大之后要做什么?您亲爱的语凡小宝贝,是这样回答我的―― 他说:「妈咪说,我很笨,什么都不会,就是生得可爱,长大后只能靠脸吃饭,所以我要当个靠脸吃饭的人。」 语凡宝贝这么听妈咪的话,真是非常贴心可爱,所以我特地和妈咪分享这件事。 ps:我也希望邓妈咪告诉语凡,请他多和小男生玩,因为小女生们常常为了谁能和语凡一起玩而争风吃醋、打架,校方很担心大家的安全。一切拜托妈咪了,谢谢。 第一章 「咪、咪」地,待在纸箱中的幼猫,费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呼唤着不知去向的母猫。 呱呱坠地以来,一直屏护着它们的,那个温暖的、庞大的,散发着奶香的可靠存在,有一天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硬邦邦的空间,将它们禁闭在其中。 「咪……咪……」 旁边的兄弟们,也加入了哭诉的行列。 ……有谁知道,我们的妈妈去哪里了呢?妈妈、妈妈,我们肚子好饿呀! 可是它们喊了又喊,喊得声音都沙哑了,那份温暖始终没有回来。 虽然中间这个空间曾经晃动着,有许多噪音在上面笼罩着,还有「东西」将它们捉起来,吓得它们瑟缩地依偎在一块儿,但是不一会儿它们又被放下。 好冷啊。好饿啊。 身边的声音,逐渐的衰弱了。 大家……渐渐地都不动了……g,大家……大家都怎么了? 「可怜的小家伙们……」 滴答。滴答。天空落下了水滴。 「你们的妈妈不见了吗?是谁把你们带离了妈咪的身边?」 暖暖的、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抚摸着身子,神奇的是颤抖个不停的手、脚,开始觉得没那么冷了。 g、g,你知道,我们的妈咪在哪里吗?我们肚子饿了。 「咪……咪……咪……」 「你们都到我家来吧,小家伙。换一个温暖点的地方,我帮你们弄奶奶喝,不用担心,你们都会没事的。」 「咪……咪……」 最坏的状况已经过去,原本被丢弃的生命,重新寻找到阳光。 最近邓语凡每日起床一睁开眼,就得进入一片的忙乱。 「咪、咪……」 「喵……」 「汪汪汪……」 三只幼猫、四只成猫,外加两只蝴蝶犬。这些被饲养的牲口,早已经等不及主人「给饭」,在卧房门外抗议着。 「好、好、好,我马上弄!」 牙没刷,头发蓬乱,睡眼惺忪,邓语凡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打着哈欠,走到厨房,开始准备家中每位成员――除了自己以外――的早餐。 大喵喵和汪汪们的食物容易准备,只要将现成的干粮倒入它们的专用餐具即可,麻烦的是还未断奶的幼猫们。 这三只小喵喵是上个月他骑脚踏车到超市购物的时候,在一个放在停车场的纸箱内所看到的。当时纸箱里面的喵喵们不知被丢在那儿有多久了,身体有点失温,极为衰弱。 那时候他立刻连箱带猫,将它们送到宠物医院去接受治疗。 幸好医师检查过后,发现喵喵们就是肚子饿加上冷而身体衰弱,只要补充养分,点一盏暖暖灯,细心照顾,当可恢复健康。不过医生也提醒说,小猫本来就很容易夭折,有时候人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虽然照顾小喵喵是非常劳心劳力的事,每隔两、三小时得喂一次奶,还得替它们把屎把尿。 但是,看到那么努力在求生的小小生命,语凡又怎能轻言放弃?一点点的睡眠不足算不了什么,在自己能力可及的范围内,只要它们不放弃自己,语凡也不会放弃它们的。 还好最近他换了一份新工作,上班的时间有较大的弹性。他还拜托经理,缩短他的上班时间,好让他能及时回来喂小喵喵们。 现在幼喵班的三只喵,成长得很顺利,体重每天都在增加,也越来越活泼好动了。每天光是看着它们在语凡替它们用纸箱与铁笼搭建的「窝」里造反的可爱模样,一切的辛苦就都有了代价。 通常等他忙完宠物们的「食」之后,他才有空档替自己的五脏庙进补。然后,接下来在上班之前,他还得利用剩余下来的时间,清理宠物们的猫砂盆、带狗儿去散步,替它们用按摩刷刷去掉落的毛发,帮它们刷牙等等等。 有时候语凡会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主人,而是奴才,因为自己一个人要伺候这么多的主子,偶尔也会觉得吃力呀! 但是不管觉得再怎么吃力,语凡一次也没考虑过要「遗弃」或「放生」这些宝贝们。 语凡不懂什么「放生」对环境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或是「放生亦是放死」的深奥哲理。语凡只知道最简单的一个做人道理――一旦你承诺了,你就必须遵守约定,负责到底。 当他把这些原本在街头流浪的喵喵、汪汪们带回家中照顾时,这份承诺就已经生效,而且没有终止的那一天。 「啊,我惨了!」 邓语凡一抬头,看到壁面挂的数字时钟已经超过下午五点时,赶紧放下手边的猫玩具。 「我得去赚你们的猫饭钱了,等我回来再陪你们玩,在家里要乖乖的喔!」 前一刻还在追逐着毛茸茸的猫玩具,这一刻发现语凡将东西收起来了,喵喵们也非常合作地各自散开。或有用小手洗着脸,或打哈欠,再不就懒洋洋地趴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不管它们有没有将自己的叮咛听进耳中,对于猫奴一族的语凡来说,只要见到爱喵们悠哉、慵懒的模样,就是最令人安心的画面了。 「我出门喽!」 套上烫得平整的名牌西装外套,走到玄关,正要把脚套进那双六位数的昂贵真皮靴时,他忽然想起了还堆在阳台上的两大包垃圾,只好匆匆忙忙地脱下鞋子,进去将垃圾拎出来。 第二次和猫咪们说掰掰、穿鞋――一头微鬈的刘海被折腾到汗湿地贴在额头上,先前辛苦用发雕作的造型全塌了。 但是现在根本没空在乎这个,自己今天要是再迟到,不知经理会怎样臭骂他。语凡焦急地冲出玄关,转身带上自家大门,然后一旋腿往前―― 「哇!」几乎被一包垃圾给绊倒。 最初的几秒,他以为自家垃圾藏了个超能力娃娃,因为它竟会自主移动,抢先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不,这当然是开玩笑的。 语凡再笨也知道超能力娃娃这么贵的东西,没道理放在垃圾袋里面。况且两大包的自家垃圾,不是好好地提在手上吗? 所以这一包垃圾一定又是来自……邓语凡徐徐地抬起脸,视线直指隔壁邻居的大门。 又来了。 这名上个月新搬来的邻居,竟把别人家的大门当成是他家指定的垃圾集中场,每隔几天就有一包垃圾堆在语凡家的门口前。 语凡住在这栋七层楼高的电梯公寓已经两年了,几乎是一落成,开始在网路登出租广告没两天,他就透过仲介租下了这间位于二楼、本栋公寓里面格局最小,只有一房一厅的房子。 由于这一带有捷运经过,市场、银行也在附近,生活机能还不错,所以这栋只租不卖、租金又合理的新公寓,在租屋市场上很抢手,只要一有单位空出来,几乎是马上就会被人抢租走。 可想而知,这栋公寓的流动率并不高,和一些一天到晚都在换房客、连想建立个点头之交都很难的大楼住家相较,在这儿的左邻右舍很容易混熟,大家也都是些很亲切的人。语凡一直很庆幸,当初自己动作够快,才能租下这间样样都很理想的房子。 不过,隔壁那间,打从语凡搬进这间公寓之后,始终空在那儿的一户空屋,在几个月前开始装潢、大兴土木之后,语凡的「天堂」就已经风云变色。 装潢期间隔壁一堆工人进进出出,敲敲打打,让家中的阿喵、阿狗们镇日处于紧张状态,动不动就失控暴走。还有,上夜班的自己,通常都会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但那些噪音却从早上八点就准时开锣,害他几乎没有一天能睡饱。 但是,他还是告诉自己,新邻居也不是故意制造噪音的,自己只要忍耐到装潢期间结束就行了,他们不会装潢一辈子等等,辛苦地熬了过来。 上个月,终于有人搬进来了。 一般而言,新来的人总会主动向老住户打个招呼,甚至送个见面礼,为了装潢期间造成的困扰,口头致歉一下。 可是语凡始终没有等到新邻居来打招呼,所以到现在他连邻居的「长相」是圆是方、是扁还长,全不知道。 他很确信对方已经搬过来住隔壁,因为他可以听到隔壁家的大门开合的声响,也曾在阳台上听到隔壁传来的交响乐声,偶尔还会出现高跟鞋在木制地板上敲出的笃笃噪音。 也许人家没来打招呼,是因为他或他们很害羞? 语凡好心地替邻居想着他们不来打招呼的借口,也觉得没打招呼就没打招呼,这不是那么重要。 但、是! 垃圾不该放在别人家门口前吧?最初的几次,语凡还心想,对方刚搬来,或许弄不清楚哪里可以倒垃圾。反正自己也要去丢垃圾,就好心地、顺手地帮他把垃圾拿去集中场丢好了。 只是一天天、一个礼拜,连一个月都过去了,邻居的「丢垃圾在你家」的行径却丝毫不见改善,语凡已经忍无可忍,决定不再客气忍让了。 他知道对方也是个晚出早归,和自己一样作息颠倒的人,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里面。于是,提着三包垃圾,上前按对方的门铃。 第一次,无人回应。第二次语凡延长了按门铃的时间,对方还是不来开门。第三次语凡干脆一直押着门铃――门铃声在另一头啾啾啾啾,刺耳地叫个不停,接着是一阵愤怒的脚步声响起。 「谁呀?!门铃不是让你按着玩的!」咆哮着,打开了门。 炯亮怒眸气势十足地瞪视着他。 语凡终于见到邻居的「真面目」――原来是个高头大马的粗犷猛男。 削得极短的利落发型,覆着完美的半圆状脑勺。刚正的下颚,从翘起的宽阔双唇延伸而出的强而有力的线条,非常的man。 高耸的颧骨、微歪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就像时下流行的多国混搭风料理,男人的长相也很混搭,仿佛各色人种的血液都混了那么一些,很难说是典型的台湾人面孔。 语凡乍见的第一眼,还猜他是不是原住民朋友,或是中西混血儿。 「你谁呀?」 开门后,睨了语凡半天,男人终于再启开尊口。他不吼叫的时候,声音很浑厚、带有磁性。 打着赤膊的精壮上半身,双手插在牛仔裤腰上的凶煞模样,很有「兄弟」的味道。还有先前那一声吓死人的「狮子吼」,普通人如果珍惜性命,在这节骨眼上,都会选择别靠近他,快点跑。 语凡跨步上前。「我是你的邻居,先生。」 「是喔,那又怎样?」口气不逊。 「这个……」递出垃圾。 男人挑起一边眉头。「我们又不认识,我不能收这份乔迁贺喜之礼。」 「这个是你家的垃圾。」瘪嘴。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 「请你不要每天都将垃圾摆在我家门前,垃圾集中场就在停车场旁边,找不到请你去问社区总干事。」 「好,我知道了。」 语毕,门竟在他面前大力关上。 语凡目瞪口呆,此人的礼貌是被猪给吃掉了吗?好歹自己也是他的邻居,往后大家要生活在一块儿,他的态度就不能再客气一些吗?语凡不强求他要和蔼可亲,不过总该保持基本礼貌。 他决定再按一次电铃。 「又怎么了!」开门,再吼。 「你没把垃圾拿回去。」语凡不管他接不接,径自把垃圾丢进了他家的玄关,道:「再见,预祝你今天不愉快!」 不忘朝他扮个鬼脸,语凡不等他动手,就自己主动地替他把门关上,气冲冲地离开。 玄关内,语凡的新邻居遭受「鬼脸」攻击之后,呆若木鸡了好一阵子。 「达令?」 金发碧眼的女伴,裹着从床上拿下来的被单,走到他的身边,双手环上他的腰。 「你在干什么?你忘了我还在床上等你吗?居然丢下我一个人。」 女子一边说,一边啾啾地在他背上吻着,甚至张口咬着他手臂上发达的二头肌。 男人稍微回过神,蹙起眉。 「他居然朝我扮鬼脸?」 「蛤?谁对你扮鬼脸?那人是小学生吗?好幼稚喔!」 男人摇了摇头。 虽然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但肯定不是小学生。 棕栗色的飞扬发丝、白皙脸蛋,中性的五官――和许多电视上年轻男偶像们相较,也绝不逊色的「可爱」度。 「好了啦,我们回去床上嘛,站在玄关好冷喔!」女子撒娇道。 男人不置可否地哼了哼。「不要吵我,我要去打个电话。」刚才被中途打断之后,现在男人的「性」趣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复原。 「厚!成可非,你现在不跟我回床上去,你就不要后悔,我会穿上衣服,直接走人喔!」 「请便。」 不过是打个炮,有必要这么认真吗?男人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走到客厅执起话筒,拨了个内线号码。 『您好,吾爱社区管理中心。』 「总干事在吗?」 『噢,成先生,您稍等一下喔!』听见男人声音的瞬间,接电话的女子连声音也高了几阶,变得更甜美。 可是男人现在满脑子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成先生,我是总干事,您有什么指教?』 「你有告诉清洁人员,要记得上来收我家门口的垃圾吗?」 『有、有、有!』总干事在另一头急忙地说:『我讲了。可是清洁人员说你家门口没有垃圾可以收,他们还问我是不是你自己拿去倒了……请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成可非拱了拱眉,问题出在哪里,已经很明显了。 他的隔壁邻居显然很热心,热心过了头,看到走廊上的垃圾,即使不是他家的,他都鸡婆地拿去倒。 殊不知,自己抢走了社区清洁人员的工作,还义愤填膺地在未弄清事实的情况下,就假定可非是乱丢垃圾。 可非也没想到,现今的台北,还能找到这么「急公好义」的稀有人种,否则他就不会把垃圾放在门外了。 「没事。告诉他们不用麻烦了,以后垃圾我自己拿去倒。」 他可不想再被那个衣着花俏、莫名其妙的邻居小男生指着鼻子骂,一副他成某人很无知的样子。 华灯初上的林森北路,也是许多小酒店、ktv与俱乐部开始营业的时分。街上一扫白昼时的冷清,宛如清纯少女一到夜晚就换上了件成熟妩媚的旗袍,展现出其曼妙身段,吸引了众多爱慕的目光,越夜越是人声鼎沸。 虽然这儿声色场所林立,吸引了川流不息的客潮,但相对地生意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一些没什么资本,藏身在大楼内,或是偏僻小巷里的小酒馆、小夜店,经营者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提供给客人不同于一般店家的招待方式和花俏玩法。如果没有新鲜的点子,就只能等着被淘汰。在这儿,每隔三、五个月到半年就会汰旧换新一次,收掉一堆生意惨澹的店家。 一些资本实力雄厚的店家,也不敢轻忽大意。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大张旗鼓地重新装潢,再换一批新进的女招待,好让老顾客们有新鲜感,从而吸引新客上门。 这里面多数的店家都是锁定男客为主力,但是鉴于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经济能力提高,这几年一些专门招待女客交际应酬的店家,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也就是一般俗称的男公关店。 其中「sudan」(苏丹)这间老字号的店家,就是男公关店中的名店,无论阔气的店面排场或店内男公关的水准与人数,皆为业界数一数二――邓语凡就在这间店内工作。 邓语凡走到了「苏丹」斜对角的街口,看见绰号「万叔」的店经理双手盘在胸前,表情气呼呼地东张西望时,就知道自己这回大概是躲不掉连扫一个月厕所的惩罚了。 该来的,早晚都要来。 抱着会挨一顿臭骂的觉悟,邓语凡走向万叔。 「邓、语、凡!」 他肩膀一缩。 「现在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你以为我们是麦当当,二十四小时营业,你什么时候来上班都可以呀?」 万叔竖起莲花指,指着他的鼻头,开始数落。 「又没有陪客人去吃饭,一个礼拜居然可以迟到三次,你还真忙!还有,别人上班时间是到凌晨两点,你却坚持只到十二点。好,既然是我答应在先,这个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都已经比别人早下班了,还比别人晚到,你到底是想不想干这份工作?你说呀!」 邓语凡立刻点头如捣蒜。「我喜欢这个工作,万叔。」 「喜欢?你的喜欢还真是叫人看不出来。」阿万拍着自己的胸脯,自豪地说:「要像我这样子,永远都第一个来上班,最后一个走,才有资格说自己热爱工作!你学着点,臭小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嗫嚅。 阿万见邓语凡被骂得满脸沮丧,秀气小脸被难过的情绪给炖成了苦瓜,于心不忍之余,气也跟着消了大半。 「好了,快进去上班吧。已经有客人指定你坐台,人家等了你半天呢!」 抬起不敢置信的脸。「有客人点我?」 「是啊!」这应该是邓语凡来这儿上班后,第一次有女客指定他坐台吧。「等会儿我会送一瓶香槟到你们那桌去。你要好好感谢人家,给你这个坐台的机会。」 「嗯,我一定会的!」 灿放一朵有上万烛光威力的璀璨笑花,邓语凡完全忘记了前一刻的沮丧,朝气蓬勃地说:「我邓语凡,这就去向客人报到!向长官敬礼!礼毕,放下!」 阿万看了就想笑。 这傻小子,自从迷上了军教爱情剧以后,一天到晚都以为自己是身在军营,动不动就敬礼,和小六生没啥两样。 实际上,语凡这孩子的脑袋也的确笨得可以。 他不禁想起当初录用语凡的经过…… 「怎么样?阿万,这个少年仔是不是生得很体面?你们『苏丹』现在就缺一个他这种型的,靠他的脸蛋,绝对会打动一堆妈妈桑的母性本能,他一定马上会变成你们店内的红牌,未来的摇钱树,相信我。」 男子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邓语凡,再道:「喏,这位是店经理万叔,打个招呼吧!」 进门之后,一直东张西望的邓语凡,宛如一个坐不住的孩子。他雀跃地将眼神收回来,听话地向阿万鞠躬。 「你好,万叔。」 「嗯……」阿万狐疑地打量着邓语凡,小声地问着男人道:「g,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我觉得他看起来怪怪的。」 「怪怪的?有哪里奇怪?我怎么不觉得?」 阿万不知该怎么形容。明明外貌甜美俊秀,体格略显单薄,但还算是高挑,论外观是毫无问题。可是瞧他像个天真小男孩的神情,予人一种言行举止与年龄不符的违和感。 「唉,你是不是担心我会给你敲诈高额的介绍费,所以故意鸡蛋里面挑骨头啊?」不高兴的,男人板起了脸孔。「告诉你,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可以带他到别家店去应征。像是『梦梦』或是『花美男』,他们一定二话不说就和他签约了!」 男人是专门在街头物色俊男、美女,询问对方有无意愿在高收入的声色场所上班,假使对方愿意,会介绍他们到高级公关店上班的掮客。 这类掮客的收入来源,是介绍成功之后,公关酒店支付给他们的仲介费。根据他们所介绍进来的「新人」等级不同,所得到的介绍费也有高低之差。至于这名新人是什么样的等级,全看酒店妈妈桑或是店经理的鉴定。 有人会怀疑,妈妈桑或店经理会不会为了省介绍费,而故意降低新人的等级?但,这样不入流的方法,很容易得罪手腕高明的掮客。一旦在业界传出了不老实的名声,往后掮客们也会故意不把最好的新人留给业者,甚至直接带到竞争对手的店内,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你不要一下子就跳到结论去,人家又没说我不喜欢……」 听到了敌手的店名,阿万立刻进行安抚。 「我们来看一下他写的履历好了。身高一七七……体重六十……年龄二十一……喜欢的是小动物……咦?你只念到国中毕业吗?」 邓语凡歪着头,对他的讶异疑问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该念的书都念完了喔,妈咪说我可以不必再继续念了。」 「有些人就是不喜欢读书,这有什么关系?啊,不然你自己又是念到什么程度?大学?研究所吗?我看是开在监狱里的补校吧!」掮客反讽说。 可是现在这年头,再不喜欢读书,只要花钱就能有高中文凭……阿万心想: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吗?也许他只是因为穷,才没继续念而已。 「我喜欢读书,只是不喜欢考试而已。上课很好玩,班上的女同学们会帮我绑辫子,还会教我怎么化妆。啊,好想念大家喔!毕业以后,就没机会和大家见面了,真想再回去上课。」微笑着,邓语凡开始折起桌上的纸巾。 这孩子……阿万心里的违和感,慢慢有了答案。该不会是脑筋不太灵光吧? 「我问你,你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工作?」 虽然脑子不够灵光,可是应付日常生活、照顾自己起居没有问题的话,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因为……我想靠脸吃饭!」邓语凡笑嘻嘻地说:「这位叔叔说,我可以靠这张脸赚大钱,所以我就来了。叔叔,你没骗我吧?」 「嗯?我当然没骗你。」男子转向阿万道:「好了、好了,你快作决定吧!要或不要签约,一句话。」 结果,最后他还是和邓语凡签约了。 到现在阿万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作了个错误的决定? 问题不在邓语凡的智商。后来阿万知道他的程度只能说是笨了一点,但是还没有到被列入障碍,或是需要去读启智班的程度。 问题是在邓语凡的个性。 说穿了,这一行是甜言蜜语地哄女客人高兴,让她们纾解压力的地方。男公关不见得一定是舌粲莲花、矫揉造作,但是说话得小心,不能讲出会破坏客人心情的话,更不能让客人生气。 可是语凡这个傻小子,完全不懂得说话的技巧,也不会拐弯抹角,已经有好几次,他安排语凡以倒水小弟的身分,到前辈们的包厢帮忙服务,结果却因为他说话太老实而得罪了客人,反而越帮越忙。店内的资深牛郎,有人就要求阿万,别让邓语凡到自己的台子上服务。 阿万不怪他们,要是换成自己,应该也不希望辛辛苦苦钓到的好客户,却因为倒水小弟一个无心的耿直发言,让女客人气得再也不上门。 那小子,真的有办法在这圈子里谋生吗? 邓语凡到「苏丹」上班才两、三个月,阿万已经感到不安了,因为他和语凡签的工作契约是两年,还付给了他五十万的置装费,当成签约金。假使这两年内邓语凡没能成气候,不但付给他的五十万亏了,再加上掮客的介绍费二十万的话,亏得更大了。 所以今天开店营业没多久,就有女客人上门,指定要邓语凡坐台时,阿万高兴得泪水都快流下来了。 ――即使女客人的「指定」,不过是看着墙上的照片,随手一点的。 但「指定」就是「指定」,邓语凡终于有第一笔的坐台费可以进入口袋了。 阿万高兴地望着他走进店内的背影,希望喜事相连,开胡之后可以连庄啊!……咦?那小子手上拎着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等一下,邓语凡!」 阿万急忙拔腿狂奔,追上前去。那笨小子,居然拎着两袋垃圾去见客人了!真要命啊! 第二章 坐在包厢中等着邓语凡的女客人,烟不离手,一根接着一根。玻璃茶几上的烟灰缸,转眼间就堆了座焦黄的烟屁股小山。 「g,要让老娘等多久呀?」 她挥舞着夹着烟的手指,眉头紧皱地抱怨着。 「真不好意思,他马上就过来了。请您再等候一下。」 战战兢兢地守在包厢门前,倒水小弟再三地鞠躬道歉,一边暗骂邓语凡还不快点进来,再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沦为女客人迁怒下的炮灰。 尤其是这位女客人,从浓妆艳抹的脸蛋、低胸的贴身绸缎小洋装、金色名牌细高跟鞋,立刻看得出她是从事何种行业的――说起来酒店女公关和他们牛郎店也算是「同行」,就因为她们非常了解业界的潜规则,所以也是最不好惹、惹不得的一类客户。 他转头,想先请店经理过来安抚客人――凑巧看到邓语凡进入店内的身影。 呼,你这家伙,总算到了! 忙不迭地招手,无声示意他:这边、这边。 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秀气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进入包厢中。 「您好,我是邓语凡,谢谢您今天指定我作陪!请多指教!」语凡双眼闪烁着欢欣,神采飞扬的,一进包厢就自我介绍说。 女客人先是一愣,接着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打量着他,最后蹙起眉头。 「你手上提着什么?是垃圾吗?」 「啊!」语凡大叫着,举起自己手上的垃圾袋。「我忘记丢垃圾了!」 自己真笨。出门时,明明是想将垃圾丢到集中场去的,结果被隔壁邻居气昏了头,竟一路提着它们就来上班。 看到他把垃圾袋提起又放下,女客人花容失色地发出尖叫。「脏死了!」 「脏?」语凡拼命摇头。「你放心,这个垃圾不脏,我今天没有整理厕所垃圾,里面只是一些包装袋和毛发碎屑。不信的话,我可以开给你看――」 「邓语凡!你这笨蛋!」 万叔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先是一把取走两袋垃圾,再重重地压下他的脑袋朝女客人鞠躬道歉。「这小子对您做出这么没礼貌的事,我仅代表『苏丹』向您致上最高的歉意。今日您的消费,就由我们『苏丹』全额买单了,请您多多包涵。我把这小子留在包厢里给您请罪,您要是想换别人的话,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惊魂甫定的女客人抚着胸口,气愤地说道:「你们这家店是怎么教育牛郎的?居然在客人面前公然拿出垃圾!」 「……那只是垃圾而已。」语凡很委屈地皱着眉头。他实在不懂,两包垃圾又不是黄金炸弹,何必大惊小怪? 「嘘!不许说话!」万叔立即阻止他。 但,女客人已经听见了。「你的意思是我歇斯底里,无理取闹喽?」 「不、不,客人您怎么会无理取闹呢――」 「闭嘴!我是问他,不是问你!」女客人凶悍地瞪着语凡说:「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没错,错的是我小题大作?」 「呃……语凡他很不会讲话,请您不要见怪。」万叔试着打圆场。 「我知道是谁的错。」倏地,语凡冒出这句话。 「谁?」女客人眯细眼。一副只要语凡敢推卸责任给她,她会让这家店「吃不完兜着走」的态度。 「全是我隔壁邻居的错。」 语凡不请自坐地坐上包厢的半圆沙发座,拿起水杯就灌了一口。 「抱歉,我口好渴。因为我迟到了,所以我不敢用走的,就一路从捷运站跑到店里来,几乎没时间喘气。」 解释完后,他又不顾女客人错愕的表情,咕噜咕噜咕噜地仰头将水全部喝干,然后抹一抹嘴。 「……客人,请听我说,都是那个乱丢垃圾的笨蛋的错。我住的社区明明有规定,住户要把垃圾拿到停车场旁边的大型收集箱去丢,他不去丢也就算了,居然还摆在我家门口前面!我今天实在是气不过,就去按他家的门铃……」 语凡没注意到周遭的人,脸上出现了同一号的「濉贡砬椋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们冲突的经过。 「……有这种邻居,真是天大的不幸。我想他小学的时候,一定没有老师教导他,自己的垃圾要自己倒。亏他看起来比我大,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下次再让我逮到他把垃圾丢在我家,我一定要去向环保局检举!」 他讲完后,还不忘回头告诉女客人道:「所以,这全是他的错!」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万叔将手贴着额头,一副快晕倒的样子。倒水小弟则手压住肚子,一副闹肚子疼的样子。还有不少在一边看热闹的男公关们,不只取笑他,还一副以他为耻的表情。 语凡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又闯祸了? 「让我归纳一下你的故事好了。」 反而是最初非常生气的客人,反应最为平静地说:「整件事的起头是你的邻居乱丢垃圾,你为了处理这件事,所以去和他理论。结果理论过程太生气,让你气得忘记倒垃圾,才导致了这场风波?」 没错、没错!语凡点头。 「所以你的迟到以及让我在包厢等这么久的错,也是因为骂他而耽搁到的缘故?」 就是、就是!语凡用力地上下点着头。 「你会拿着脏兮兮的臭垃圾在我面前晃,吓得我尖叫,全是他的不是?」 语凡的双眼发出崇拜的光芒。 「客人,您真厉害,把我想讲的意思,全都讲出来了呢!就是这样呀!还有还有,我今天会被万叔给骂到臭头,第一次坐台就出师不利等等等等,都可说是那家伙的错!这、这叫什么来着?排排站的棋子,一口气被推倒的那个……」他歪着脑袋苦思,该如何表达那玩意儿。 「骨牌效应?」 「对g!就是骨牌!」语凡不停地拍手。「好厉害,好厉害!客人您是不是有练过读心术,怎么那么厉害?可以接二连三地猜中我想说的话耶!」 这时双手盘在胸上的女客人,忽然爆出了笑声。 「靠北!老娘本来是想来花钱虐待几个牛郎出出气的,没想到你们却塞了个怪咖给我。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家的垃圾问题,关老娘屁事!哈哈哈哈,老娘居然还他x的听了十多分钟,哈哈哈哈,太搞笑了!你知道最好笑的地方是哪里吗?」 语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实在不清楚是哪里能让她如此狂笑。 「最好笑的是,老娘居然花了大把钞票,就为了听这种无聊故事来解闷!」自嘲地讲完后,女客人神情一转为落寞与无趣。「去拿帐单给我,今天不喝了,我要走了。」 「是、是,马上来。」万叔即刻折回柜台。 包厢里只剩下完全不了解状况的语凡。 「那个……」他迟疑地开口。「客人要离开,是因为我招待……不周吗?」 女客人瞟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重新取了一根烟,举在脸颊边说:「打火机。」 语凡一愣,接着想起帮客人点烟是男公关的责任。 慌乱地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了金质的名牌打火机,帅气地一押。「嘟澎」!跟着这声响,一撮蓝色的小火焰在微暗的包厢中晃动着。 「请……」语凡小心翼翼地护着这点火,移到了女客人的香烟前方。 她含着烟,凑上前去,点燃的瞬间,一道细细的、蜿蜒的紫烟向上飘。 她默默注视了那道烟半天,接着转头对语凡说:「我叫瑷菱――当然,这是我的花名。我在隔一条街的『金施酒店』上班。」 听到酒店,语凡只能想到喝也喝不完的酒和爆肝这两件事。「您辛苦了。」 她啼笑皆非地觑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你真是我见过最不适合当牛郎的牛郎了。小子,听我的一句劝,离开这一行,这一行不适合你。」 语凡想知道,自己有哪里不适合?可是他没机会问,因为万叔已经带着帐单回来了。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女客人签单,起身。 「请您下次务必再光临,谢谢您。」 女客人笑了笑。「你是叫我下次再来看这个逊咖牛郎耍宝吗?老娘的钱可是辛苦的皮肉钱,不能随便浪费。」 「我们『苏丹』里,有各式各样的男公关,如果语凡不合您的口味,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可供您选择。」 「再说吧。」 临走前,女客人一把扯住了语凡的领带,凑近他的耳边说:「你想见识真正『专业』的公关是什么模样,就到『金施』来找我。」一张名片被塞到了语凡手中。 语凡越来越不明白了。 她不是劝自己离开这一行,那又为什么叫他到她上班的地方,去看她工作的样子呢?自己该去吗?语凡将这个疑问,带到万叔面前,请他给自己一点意见。 「谁晓得,也许她只是顺便拉拉生意罢了,你别想太多。」 万叔拍了拍语凡的肩膀道:「虽然有点出师不利,你就当作是正式上场前的排练吧,下次再有女客人点你的台,你可不要再失败了。加油吧!」 语凡点头,在心中向母亲大人说:妈咪,看样子想「靠脸吃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垃圾事件」过后没几天―― 语凡按了按猫干粮自动给食机得开关,只掉下零零落落的几颗干干。 「喵呜……」 名叫「乳牛」的黑白花猫,立刻抗议「只有这么点干干,怎么吃得饱?」地叫了起来。最贪吃的它,可是半天都饿不得的。 「我知道,我马上出门补充粮食。」 家中猫口和犬口众多,一些干粮与消耗的日用品(譬如猫砂,狗尿布等等),一个月往往需要采买个两次才够用。 现在的网络购物市场,宠物相关产品已经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必出门,只要在网路上动动滑鼠游标,键个资料,就会有人将猫宝贝、狗小乖们所需要的,从粮食到饮水,从睡床到铁笼,二十四小时地送到家中给你。 可是像语凡这种对电脑有恐惧感,又不信任「照片」的人,直接到宠物店里面搬货,还是他们最安心的选择。 他拎着钱包,走出家门。在两条街外的大马路边,就有一间他经常光顾的大型宠物商店――「新鲜园」。 走进店内时,已经熟识的年轻男店员立刻上前招呼。 「哈,今天要买什么?猫干干还是狗干干?」 「都要。还有罐头也没有了。」语凡将那张事先在家中列好的购物清单,交给了男店员。「就是这些,麻烦你了。」 「好,请你稍等一下喔!」 男店员推着购物车,去替他调集清单上的物品。语凡趁着等待的空档,到摆放着许多宠物玩具的货架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叮当~店门上的铃铛响了。 有客人吗?语凡想起男店员帮自己去跑腿,店内柜台此刻空荡无人,赶紧走了出来帮忙解释。 「那个……不好意思。」他朝着刚刚进来的高大身影说:「请你等一下,店员先生在忙我的东西,他马上就――啊!」 本来背对着语凡的「客人」,听到他的叫声之后,回过头。 「……是你啊。」喃喃说着。 语凡觉得原本万里晴空的好心情,霎时受到了一点乌云破坏。他拉长了脸,保持着基本礼貌,对「邻居」先生说:「你好。」 「你还真是无所不在。」 「邻居」一开口,又是叫人生气的话。语凡很少会这么讨厌一个人,讨厌到他觉得这人宽阔的嘴中所说出的话,没有一个字不惹人生气的。 「我现在可没有把垃圾放在你家门口了,你不会是为了垃圾问题,在这儿堵我吧?」咧嘴。 「笑容」通常是用来表达善意的。 可是,在这个人身上,语凡头一次见识到可以用「笑容」来增加自己讨人厌的程度。 垃圾从他家门前消失是理所当然的事,难不成他还得为了此事,称赞男人「你没把垃圾放我家,真伟大」吗?语凡故意不回应他的无聊问题,转道:「店员先生去帮我拿一些货,你要找他的话,可能要等一会儿。」 「你养了什么宠物?」 一开始他不想回答,不过想一想,怕这家伙以为他是养了什么违禁宠物,跑去跟管理中心报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最后他还是开口回道:「……普通的喵喵和汪汪。」 「你养了几只?」 奇怪了,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他是猫口、犬口的户籍调查员不成? 「我记得你那间是一房一厅而已吧?空间不大的地方,若是养太多宠物,容易带给它们精神上的压力。你最好小心一点,多注意它们的健康。」 你以为你是专家吗?语凡哼地转头,不想理他,干脆回头继续血拼他的宠物玩具。 店员此时已经推着他订购的物品,回到柜台。 「啊,老板……」男店员看着邻居先生,满脸信赖地说道:「您来得刚好,张医师的患者,好像得了肿瘤,现在正在拍x光片。张医师请我转达,要是院长有空的话,请您到检验室和他一块儿会诊。」 老板?院长?――他? 语凡不知道,眼前这个粗鲁,眼神凶恶的男人,职业居然不是流氓,而是经营一间宠物店的老板,还是动物医院的院长?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边比较令他讶异。应该是全部都很令人意外吧! 「好。」邻居离开了柜台,但走没两步就回头说:「对了,那位小兄弟住我隔壁,既然是隔壁邻居,以后全部给他打个八折吧!」 不等语凡回应――或是说句谢谢,男人就径自离开。 「好令人羡慕呀,原来你跟我们院长是邻居呀?你怎么都没有讲?」男店员一边替他刷货物,一边笑说:「以后你得小心一点,别让我们的女店员们得知你也住在吾爱社区。」 这又是为什么? 「她们可是会想尽办法跑去你家拜访的。」 男店员打完了发票,接着替他将东西装入纸箱中,边说道:「因为院长是想钓金龟婿的她们的首要目标,就算你只是住隔壁的邻居,能够跟你攀亲带故,等于能缩短自己与院长之间的距离。为了嫁给富豪而赌上性命的她们,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机会的。」 这么可怕?语凡提出另一个、也是最初就有的好奇―― 「我过去怎么没看过你们院长在这儿出现?害我在不知道的时候,可能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 「您住在这儿是最近这两年的事,因此才没见过吧。因为过去这两年,院长人一直在国外从事动物救援的工作。我们店里的事,他就交给店长。动物医院那边,也由代理院长管事。不过他平常不定时都会用网路电话和我们联络,紧急时我们也可以透过卫星电话联络到他,所以没有特别感觉到他不在我们身边。哈,原来你是第一次见到我们院长啊!」 男店员将已经打包完成的箱子,放在一台小型推车上。 「ok,东西全在这儿了。」 「谢谢。」 男店员送他到门口,挥着手说:「你不必怕会得罪我们的院长。院长他修养很好,从来不乱发脾气的。不用担心!」 语凡挂上微笑,挥手道别,心中则是胆怯地反驳说―― 你错了,店员先生,你们院长不只脾气差,修养也很差,证人就是……我! 但是看在今天他给自己打着的分上,语凡承认自己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人,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坐在「苏丹」的休息室中,翻着宠物月刊。 「语凡,三号台,麻烦你喽!」万叔探头进来说。 「是,包在我身上!」 精力十足地回答完后,他快速地取出镜子,梳头,调整领带,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仪容,再做个深呼吸后,往三号包厢走去。 「啊!」他一看到三号包厢里的人,微笑自然而然地出现。「瑷菱小姐,您好!谢谢您来捧我的场!」 「哟,我又来了。」一贯浓妆艳抹的她,晃一晃红蔻丹之间所夹的烟屁股,道:「你该不会已经看我看到腻,嫌我来太多次了?」 「不会。完全不会。一点儿也不会。」 比起刚进来时,已经熟稔了「公关」这一行的作业程序,语凡现在不必人提醒,就会主动捧起烟灰缸,让她将吸完的烟屁股丢进来。 「听你这么说,就算是哄我的,也叫人开心。喂,给我开个酒来!」 说出「开酒」这个魔法字眼,所有包厢中的男公关们都会起立鼓掌。要是开的酒的价格往上攀爬,除了鼓掌之外,还会有万分感谢的喝采,或是更劲爆的感谢法子――到现在语凡还没见识过最后一个阶段就是了。 除了招待的技巧进步,现在语凡应对的技巧也进步多了。过去,他可能会直接反驳说「我是真的很欢迎,不是在哄你的」。可是如今他知道,即使是真话,就因为你用错了方式,听起来反而会更假,更令人不开心。 所以在这种时候,保持安静不语,反而是让女客们玩得开心的最佳方式。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瑷菱小姐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在哄她呢?本来他以为自己失礼的举动,让她大失所望,不会再来光临「苏丹」了――现在她不但回来了,还一样是找他坐台,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多令人高兴,她怎么会不明白? 说得再肉麻一点,瑷菱小姐是他邓语凡的「第一次」,他对她的感觉早已超越一般客人,而是感激不完的大恩人啊! 即使现在语凡的业绩逐渐好转,多个人或少个人指定坐台,已经相差不大,可是人不能忘记初衷,更不能忘记最初给你机会的人,不是吗? 「喂,你发什么呆?才夸奖完,你马上又恢复傻愣愣的原状了。」 笑声停歇之后,瑷菱举起空空的酒杯,暗示语凡倒酒。 语凡赶紧接过她的空杯子,替她再倒了杯酒。 「我已经帮你宣传了。跟我们店里的其他小姐们说,『苏丹』有个另类的可爱男公关。你等着瞧好了,她们一定会马上来找你喝酒的。嘻嘻!」 语凡摇了摇头。「不,我酒量不好。」 瑷菱爆出笑声。「去你的!谁管你酒量好不好,叫你喝就是得喝!」 「不能欠着吗?」 「那就得看你用什么东西来换喽?」瑷菱忽然挑起了眉,凑近他的脸颊说:「天呀,你皮肤好光滑、好紧绷喔!你是用什么保养品的?」 语凡连保养品是什么都不懂,那是吃的东西吗? 「真好,这么年轻的皮肤……g,哪像我,一卸妆就像堵斑驳的墙壁一样,见不得人了。」 她嫉妒地掐了掐他的脸颊,语凡觉得痛,可是也不敢反抗。 「更别提最近发生的一堆狗屁倒灶的麻烦事,搞得老娘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烟抽得再凶也没用,烦都烦死了。」 近距离瞅着语凡天真无邪的脸蛋,黑黝清澈的双瞳,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整个人靠到他的怀里。 「呐,抱着我,对我说……一切都会没事的。」埋在他胸口撒娇道。 语凡手搁在她洋装的裸背上,规矩地不敢乱动。事实上是怕他一动,她那低胸洋装里面呼之欲出的双波球会弹出来,让众男公关们狂喷鼻血而亡。 「没事,一切都会没事的。」 显然他的安慰没发挥多大作用,瑷菱蹭着他过了几分钟后,便又重新坐直身子,拿起酒杯猛灌一大口酒。 「再给我倒一杯。」 这可不是什么乌龙茶,这是酒精浓度很高的烈酒耶!语凡不得不说,她喝酒的样子不太寻常,让人很担心。 「呃……瑷菱小姐,你有什么烦恼吗?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g,你这种卖身卖笑的穷光蛋能帮上什么忙?」瑷菱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嘲讽地说道:「要是我说我投资基金亏了一亿,你要拿一亿出来借我吗?你这小天真,姐姐教你一课,你想当个好牛郎的话,千万别自不量力地问别人需不需要你的帮助,只要听别人有什么烦恼就好了。」 语凡不明白。 小时候母亲告诉过他――我们必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因为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只要彼此帮助,就能度过难关。 他牢记母亲的叮嘱,现在看到了他人有困苦,怎能不帮助她呢? 「钱,我有。我来帮你吧!」 瑷菱瞠大了双眼。 语凡对着她再开笑颜,道:「没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加油!」 她露出了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最后哽声说道:「你是白痴呀,我说我欠的是一亿,你就算拿个十万块钱借给老娘,老娘还欠九千九百九十万,杯水车薪有个屁用啊!」 语凡「嗯」地用力点个头。「不是『还』欠,如果我帮你的话,你就『只』欠九千九百万了。」 她再次张大眼。「你……要拿一百万借给我?」 这是语凡算一算目前帐户里面,勉强凑得出来的金额。 这笔钱,是他从国中毕业之后就开始工作赚来的。每个月的薪水除了阿喵、阿狗们的饭钱外,他会全部拿去存起来。他的数学虽然很差,可是看着帐户里面的数字,一个位数又一个位数慢慢地往上爬,心中也会有种充实的快感。 「嗯,我会借给你。」 能够给自己的恩人帮上忙,语凡毫不迟疑。 「等瑷菱小姐度过难关之后,再还给我就行了。请你在这边等一下!」 语凡匆匆地进入休息室内,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布囊回来了。他将东西放在瑷菱的面前。 「里面是存摺和印鉴,提款密码我写在纸条上,你不要弄丢了。」 仍旧是满脸难以置信,瑷菱轮流地看着手心中的字条,再看着小锦囊,蓦地落下一行泪水。 「你、你真的要借给我?」 语凡笑了笑。「快收起来吧。」 瑷菱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谢谢……谢谢……我好需要这笔钱……我本来想要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太好了! 能够助人一臂之力,真是太好了。 语凡希望在天上的母亲,看见了自己的小小力量也能够帮助他人时,能替自己感到开心,并感到欣慰。 其实一开始当上牛郎后,语凡并没有特别感觉到日子和过去在餐厅里面端咖啡有何不同,反而因为得喝下许多他不喜欢的酒,得混在容易引发过敏的香水堆中,让语凡有些困扰。 他也一度怀疑母亲是不是错了,自己根本不适合靠脸吃饭。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语凡彻底改观了。他不该不相信母亲的话,母亲永远是对的。 ――靠脸吃饭,原来是一件这么有意义的事! 以后他得加倍努力,让这张脸带给更多人幸福才行! 第三章 两张千元大钞,三张百元钞,加上十几个五元、十元铜板。 ――这就是邓语凡目前手边的全部财产。 「……真是糟糕,喵喵们的干干快吃完了;米也是只剩下两天的量。存量最多的是狗食……不知道人类吃狗食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听说狗食还不错吃的样子。」 鼓着腮帮子,愁眉苦脸地看着家计簿里,亏欠的房租所造成的大赤字,语凡知道自己不是有了危机,而是身在危机之中了。 「喵呜……」 或许是动物们特有的本能,似乎感应到语凡的忧郁情绪,几只喵喵们聚集到了他的身边,或在他脚边蹭来摩去,或攀着他的肩膀,爬到了他的头顶。 「没关系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撑到下次发薪水的日子就行了。」 语凡想着自己可以少吃个一餐顺便减肥。捷运也不要坐了,每天就搭公车加走路,起码可以少掉一半的通勤费。餐餐吃米饭,加酱油拌饭,就不必买菜了。真的饿到受不了,还可以和汪汪们分点狗粮吃。 嗯……这样看起来,情况并没有他想像的糟糕嘛! 「哈,我都忘了。只要我去上班,坐台的时候,就有免费招待给客人享用的水果和蛋糕可以吃了呀!」 以前在餐厅工作的时候,打包剩菜就是非常重要的、节省开销的来源之一,自己居然给忘记了!即使男公关店里,没有供应什么填饱肚子的餐点,但是一些小西点、小面包、零嘴、卤味等等的下酒菜是不会少的。只要跟厨房帮忙的阿姨讲一声,她应该会让自己包些剩余的小菜回家才是。 「太好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语凡放下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抱起在自己肩膀上玩耍的小喵喵,高兴地与它玩鼻头亲亲。 「摩卡卡,你放心,把拔就算自己饿肚子,也绝对不会饿到你们的。」 关于借钱给瑷菱小姐的事,事后语凡做了点反省。虽然做好事是对的,不过自己没有仔细地算一算,究竟一口气借出那么一大笔钱,是不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他起码该先替家中这些嗷嗷待哺的宝贝们购买两、三个月份的存粮,再把钱借出去才对。 语凡并不后悔借出那笔钱,只要能让每一分钱都花得有意义,由谁花掉它并不是那么重要。 「……希望那一百万,瑷菱小姐有好好地利用,顺利地解决她的钱钱危机。」 很可能现在瑷菱小姐就是在处理那些问题,才会没有到店里来找他,也没有跟他联络。语凡并不担心,他想,等她的问题解决,她就会来找他了。 「太棒了!」 语凡撕下了一页日历之后,看到上面以红笔写着大大的「发薪日」,泪水几乎要喷了出来。呜呜,力行节约大作战,每分钱都花得战战兢兢,吃便当连卤蛋都不敢加的日子,缩衣节食的苦哈哈日子,总算就要结束了! 今天,就是今天,他终于可以领薪水了! 「乳牛、摩卡、三花儿,还有来福、来利,嘿嘿,今天晚上把拔就有薪水可以帮你们买罐头和零嘴了。对了,顺便买个新的猫抓板和新的咬咬绳给你们!」 语凡一个个抱起宝贝们,开心地亲着它们的毛毛脸颊。虽然中间挨了几记猫拳,可是汪汪们热情地帮他舔去了痛痛,语凡还是一样非常高兴,飘飘然得像是快飞上天了。 他甚至一改过去总是在快要迟到的时间才出门的恶习,今天特地提早了一个小时去上班。 结果因为太早到,手握钥匙的万叔人还没来,供工作人员进出的后门都还没开呢!连万叔要到五点半才会来开门的事都忘记了,可见得他有多兴奋。 「先到便利商店去绕一绕,打发点时间吧!」 语凡走向前面街角处的超商。这儿邻近许多酒店、酒馆,因此经常有许多穿着时髦,有着风俗味道的俊男美女在此出入。 他走向了杂志区,随手翻阅着没有封起的漫画杂志,可是漫画里面画些什么,他根本没在看,眼睛不停地往旁边的面包架上溜去。 明知再过几个钟头,自己就可以领到热烫烫的薪水,去吃一顿大餐了,可是肚子里的饥饿虫似乎不想再等下去,正拼命蠢动着。 瞧,那红豆面包似乎在召唤着自己。那甜美、爽口的红豆馅香味,以及松软的面包,撕开来,咬下一口…… 咕噜!语凡吞下一口口水,摸了摸口袋中剩余的钱――一枚五十元的铜板。要买这个面包是绰绰有余,但是买完之后,自己的全部财产就只剩下三十元,勉强可以坐车回家而已。 怎么办呢?语凡陷入苦恼中。 「捏、捏,这个脸书网页你看过没有?」 「哈,你也看到了啊!」 「你相不相信上面写的事情呀?我是觉得这故事有点假,哪有可能呀!」 「嘻嘻,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个牛郎真是世界上最瞎的牛郎了,超瞎!哈哈哈哈!」 「真的好扯,居然借一百万给上门来找乐子的女公关耶!那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女公关不是卯死了吗?有吃还有得拿,连付出去的坐台费都回本了!」 在「买」与「不买」间,语凡心中的天使与恶魔展开了角力,他专心到连身后那两名站在柜台前等着咖啡的辣妹们吱吱喳喳、吵吵闹闹的声音,都没听见。 「小姐,你们的咖啡好了。」 她们取了咖啡,边往外走,还边笑着说:「那女的还在脸书上讲,等她钱花完了,要再回去骗那个牛郎,叫他再借钱给她。」 「哎哟,好坏喔,那个女的。」讲完,马上又补上一句。「不过谁叫那个牛郎那么笨,居然相信酒店小姐的话,活该被骗!」 说着说着,走出了门外。 「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语凡放下了杂志,他决定了――拿起架上的红豆面包,走向柜台去结帐。 今天是难得的连续假期的前一天晚上,外面街道上洋溢着假期的欢乐气氛。连许多工作繁忙的女强人、ol们,也在这种寻欢解放的气氛下,来公关店内找乐子。「苏丹」今晚是高朋满座,没有一个牛郎坐在冷板凳上,大家都是好几个台子轮流跑,相互支援。 其中,阿万特别注意到了语凡。 普通时候笑容可掬,已经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了,今天他的笑容更加灿烂,简直是装了劲量电池的超级兔子。不必开口,那些熟女大姐、精明ol就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争相霸占着他不放了。 「语凡,今天有什么好事临门吗?看你好像很嗨。」 「呵呵,这是秘密。对了,万叔,今天是发薪日,我没记错吧?」双手交握在胸口,双眼闪亮亮地望着他。 阿万点点头。「薪水已经汇入你们的帐户了,一会儿下班你就会看到明细。」 「那,这么说……等一下我去atm就可以领到钱钱了?!」 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阿万反而有点担心。 「你这么缺钱花啊?我们店里薪水不低,这两个月你应该也赚不少了,这样还不够花,你会不会花得太凶了?你可别染上什么坏习惯,我们店里是严禁人家碰毒品的。」 语凡吐了吐舌头。「没有、没有,我不会做那种事。是我上个月临时支出了一大笔钱,一时间手头有点紧。今天领薪水之后,一切就没问题了。」 阿万相信他不会说谎。 「好吧,以后钱的问题,先找我商量,千万不要跑去借来路不明的钱,知道吗?」 牛郎等于是店内的资产,与其让他们去欠外头地下钱庄的钱,宁可让他们欠自己的钱,这是阿万经营「苏丹」多年来的重要心得。 「是。」 「你去忙你的吧!」 语凡灿笑着鞠个躬,转身离去。 这孩子的确很乖、很听话,加入他能再机灵一点,要成为no1绝对不是问题。阿万思忖着,自己该想个企划,替这孩子炒热知名度,可以让这孩子更上一层楼。 阿万回到办公室内,就听到休息区中传来的谈话声―― 「哈哈哈哈,卧草!那个男的笨死了!这种人是我们的同行,真叫人不敢相信!」 「就是说呀,简直丢光了我们牛郎的脸!」 「现在整条林森北路的酒店小姐都在问,想知道是哪间店的牛郎这么瞎?」「苏丹」现任no1的武太,臭着一张脸说:「鳎u梦抑道是哪间店的,我就冲去教训那家伙,要他别再干什么牛郎了,他是我们牛郎之耻!」 一伙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阿万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什么耻不耻的?你们在讲什么?」 武太将自己的爱疯机递给他,手机荧幕上面显示的是某个脸书网页,标题就是「全台最瞎的牛郎在六条通。」 「这个酒店女公关,很得意地在上面po文说,她去六条通的某『大』牛郎店,找牛郎饮酒作乐,事后还从牛郎手中骗了一百万,有吃又有得赚的经过。」 武太愤愤地说:「这个烂货还得意地说自己演技有多好,那牛郎有多笨,这笔钱骗得有多轻松,看得人归巴度火!有种她就给我放照片上来,我一定会让她没办法在六条通内混下去!」 阿万听了也吓一跳。怎么会有人如此恶劣?还把自己的行为公诸于世,放在网路上任人浏览? 「会不会是她瞎掰的?」 其他人耸耸肩说:「里面描述的公关店状况很写实,她应该是公关店的常客不会错。至于被她骗的牛郎是不是真有其人,谁晓得?她只写说对方是个有双大眼睛,像外国洋娃娃一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标准的无脑美青年。」 「g,我们这里不就有一个?」 这时,不知谁说了这句话。 「有一个什么?」武太不懂。 「无脑、美青年。」嘻嘻笑着。「不就和『邓咩咩』一样嘛?」 话者无心,听者有意。休息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咦?我、我是开玩笑的啦,我不是在说这个超瞎牛郎就是他,我不知道喔!」发现大家的表情认真了起来,说话的人反而急了。 「老板,你要不要问一问邓语凡,看这件事他知不知道?」武太绷着脸说:「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真的是他犯下这种连倒水小弟都不会犯的错,我可是不想和这种人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太丢脸了,届时『苏丹』会成为所有牛郎店的笑柄!」 阿万脸色一沉,颔首道:「事情还没确认,这些都不必讲,等我问个清楚再说。」 可是当他派人到外场去,想请语凡过来讲话时,外场的领班却告诉他,他慢了一步,语凡已经准时下班,走掉了。 语凡下了班一回到家,立刻拿着提款卡冲到家里附近的便利商店,到提款机去领钱钱。 ――哔、哔哔哔地输入密码,按下提款金额,确认。 可是机器却无情地跳出「提款金额错误」、「无法提领」的错误代码。 「不会吧?你不要欺负我这个电脑白痴呀!」 语凡焦急地再输入一次,确认自己密码没输错,结果还是一样――机器就是不吐出钞票来给他。他只好向店长求救,问他们这台atm是不是坏掉了?那名店长好心地帮他查看,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这个代号是指你的余额不足。你可能先查一下余额,再提领会比较好。」店长将单子还给他,说。 金额不足?不可能啊!万叔不是说薪水已经汇进来了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语凡走出便利商店,拨电话给万叔。 『邓语凡。』万叔一接起电话,马上就说:『你已经到家了吗?』 「嗯,万叔。那个……不好意思……薪水好像还没有进――」 可是对方以更为焦急的口吻说:『我这边的事比较紧急。我先问你,你有没有借钱给店里的客人?』 「咦?万叔你怎么知道的?」语凡蓦地想到,该不会是……「瑷菱小姐跟你说的吗?她要拿钱还给我吗?」 『……g,真的是你。』彼端却是大大的叹息声。 「万叔,关于……薪水……」语凡这头都快急死了。 『邓语凡,不好意思,你明天开始可以不必到「苏丹」来上班了。』 没想到从万叔口中,听见的却是更为晴天霹雳的消息。语凡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捉着电话,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中央。 『我知道我们的契约才刚签下去,既然是我要求终止契约的,当初我预付的置装费等等的五十万,我不会跟你要回来,就当成是补偿你的损失吧。有时间你再到店内来收拾、收拾东西,就降子了。』 电话彼端只剩「嗡」的声响,语凡愣愣地孤立在人潮之中,久久无法从这打击中,找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 身无分文,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语凡回到家,一进玄关就浑身瘫软地倒卧在地板上,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思考着往后该怎么办? 当然第一步,他得弄清楚这个月的薪水跑哪里去了?尤其现在面临失业的打击,薪水问题成了「攸关生死」的重要关键。 幸好,银行的金钱进出都有存摺可作依据,应该、不至于,放在里面的薪水会无端端的消失。或许只是入帐时间的早晚,他才会领不到钱,说不定明天一早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用不着过度担心。 至于第二步……他还是想再去找万叔,把事情问个清楚。为什么自己非得走路不可?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他做错了什么,难道不能有个改错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最后一步,万一真的不能回「苏丹」去工作,自己得马上找份新差事才行,否则家里的喵喵、汪汪们,很快会面临断粮危机。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语凡以双手遮住脸。 ――我错了吗?那时候不要把钱借出去,就好了吗?妈咪说的,人们要互相帮助,是不对的吗? 泪水无声地从指缝中滑落。 「嗷呜、嗷呜……」 来福紧张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 「喵呜……」 摩卡跳上了他的胸口,用它刺刺痒痒的小舌头,舔着他覆盖在脸上的双手。 「……对不起,我真是个笨主人,恐怕要害你们和我一起吃苦了。」 语凡真是无颜面对这一张张信赖着他、依赖着他,要是他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会陪他一块儿担忧害怕的可爱喵脸、汪脸。 今天的沮丧,不能留到明天。为了保护可爱的家族们,语凡知道明天开始自己必须加倍的努力! 成可非远远地,就看到了邻居行动诡异地在「新鲜园」外面徘徊。 一会儿紧紧挨着落地窗,仿佛在研究窗内的商品;一会儿又掉头,开始在门口附近踱方步。时而仰天,时而看地,口中还像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不知情的人,早把他当成神经病看待了。 成可非被他的谜样行为挑起了兴趣,索性站在行道树后面,观察着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有什么企图? 邻居磨蹭了约莫十多分钟之后,苍白憔悴的脸庞蓦地露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神情。成可非心想,他「终于要采取行动了?」吗?邻居已经双手拉住了「新鲜园」得门把,预备进入店内――刚刚好,这时候店里面有客人走了出来。 邻居像遭受电击般,整张脸胀红,又迅速地放开门把,急忙往另一头跑走。 成可非看到这儿,已经觉得他的言行不是「诡异」或「可疑」,应该是「非比寻常」了,因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通常他是不管「人」的闲事,只管「动物」的闲事,但是今天……他决定破例一下。 循着邻居逃跑的方向,成可非迈开脚步,追上前去。 为什么要跑?语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在「新鲜园」的门口前徘徊了好久,想鼓起勇气,进去问问看「我没有钱可以买,可不可以在这边帮你们工作,换一些食物回去?」,又怕这么做会给熟识的店员带来困扰。 问题是,家中四大猫、三小猫、两中犬,这九张嗷嗷待哺的嘴巴,每天张口就得喂饭吃。眼看存粮再过一、两天就要见底了,自己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矜持」、「羞耻」,就让自己的家族跟着吃苦受罪呢? 再说,始作俑者是自己。 如果他能不那样轻率地作决定……如果他再多仔细考虑一点……g,只有他自己一人吃苦委屈也就算了,宠物们都跟他一块儿吃苦,他会比自己饿着肚子还难过。 眼前飘过喵喵们望着空荡的猫碗、狗儿们无精打采地趴在食盆前饿着肚子的幻想画面……语凡颤抖了下,无法想像它变为事实,也终于下定决心,走向这间经常光顾的宠物店大门。 可是他走到店门的那一刻,门内刚好有客人走出来,他们瞥视了语凡一眼。无心的一眼。很普通的一眼。 但x那间,语凡有种自己不该来这儿的强烈感觉,等他回过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时,他的人已经离开店门前有好一段距离了。 这种一定就是人家口中说的「疑心生暗鬼」吧?因为自己的恐惧不安与害怕,连接触他人的目光,都成了一种难以负荷的挑战。 跑着、跑着,饿了两天的空腹感再度侵袭――四肢发软,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喂,你等一下!」 突然,一只大手从后方扣住了他的肩膀,语凡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一张有点熟、又不太熟的脸。 「喂、喂,邻居!你还好吗?振作一点!」边喊边拍打着语凡的脸颊。 鹰扬的眉头皱起的样子,勾起了什么……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人事不知地晕过去了…… 成可非搭着救护车,来到附近最大型的地区教学医院。 第一次搭乘救护车被送急诊,不是因为自己受伤,而是邻居昏倒在他的手上。两手抱着他,可非没有办法拨打电话求救,幸亏有路人帮了他一把。 只是打一一九容易,可没有人会好心到代替可非送这位邻居到医院去。可非只好又陪着他,坐上救护车。 于是,现在他坐在急诊室里,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好心地」一直坐在这儿等着医生替邻居检查全身,看看他身体有何毛病,导致在大马路上昏倒。 「呃,邓语凡的家属在吗?」 唰地,诊疗室的隔离布帘被扯开。穿着住院医生蓝袍的年轻女医师,拿着病历表朗声询问着。 「我是他的邻居。」 女医师立刻亲切地笑笑,朝他走过来。「好消息,你的邻居除了缺水和血糖值过低的毛病之外,大致上没什么问题。所以他只要停止减肥,恢复正常饮食,就能起床活蹦乱跳了。」 「……你的意思是,他昏倒是因为……」 「没吃东西,当然会饿到昏倒了。」女医师耸耸肩膀。「现在很多年轻人减肥的手段都太激烈了。我现在替他输入了营养补充剂,他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等点滴打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减肥?可非走进了诊疗帘,看着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合着眼睡觉的邻居。 不是他要质疑这位女医生的判断,可是看看这家伙,全身上下都已经瘦得有如皮包骨了,哪里还有脂肪可减? 而且…… 可非伸手拉下床单,揪起他纤细的下颚,左看右瞧。 喏,脖子一带到锁骨都是这么光滑紧绷的皮肤,根本没有一点减肥纹路,证明他没有过急遽的体重变化。除非他是个重症的厌食症患者,否则不会用绝食这么激烈的手段来减肥。 可非接着探手摸了摸他的大腿,确认上面有着强劲的筋肉――厌食症的人往往也欠缺蛋白质,他们连足以长肉的营养都没有。 「……你……在干什么?」 气若游丝地,被可非的毛手毛脚给吵醒的邻居,张着一双犹如惊慌失措的小兔子般的浑圆黑瞳,颤抖地问。 「你为什么不吃饭?」 可非放下他的腿,一手压在他的枕头边,一手握着病床的栏杆,好让「惊恐的小白兔」无处可逃。 「什……么?」 「你没吃饭,而且是好几天,所以才会饿到昏倒在路上。是我把你送进这医院来的,所以你最好是回答我,为什么你不吃饭?」 他的黑瞳四处游移,看着墙壁、看着床单,就是不看可非。 可非见状,不耐烦地说:「好吧,你不吃饭想试试自己能撑多久,那是你家的事,我懒得多管。既然你醒了,就没有我的事了,再见。」 可非走没两步,发现自己卡住了,原来是「小兔子」在后面动手扯住他的t恤,不让他离开。 「我……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红红的眼眶,仿佛随时会崩溃大哭。 可非搔了搔脑袋。「你怕寂寞?我手机借你,你可以打电话叫你朋友过来陪你啊!」 再摇摇头。邻居咬着唇,嗫嚅地说:「……钱……」 「蛤?」 他头压得更低,整张小脸几乎都要向前埋进被单里了。 「我……没钱……你不能留我在这里……我付不出急诊的钱。」 可非抬了抬眉毛。 钱,的确经常是人们一切问题之所在。 第四章 「进来吧。」 成可非把门打开,头一歪,示意着。 语凡很想说「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家就在隔壁,我回家就好」,但一接触到男人「你敢不从?!」的跋扈眼神,登时又把话给咽下了。 没办法,谁叫他刚才已经欠了人家一笔急诊费。倘若没有成可非的代垫,自己大概只能被捉去警察局关了。 「打扰了。」 走进玄关,语凡不禁张大了眼。 他们真的是住在同一栋公寓之中吗?他家怎么这么宽敞?仅仅是玄关,起码就有他那小玄关的十倍大! 跟着迎面所见到的是,一整排从地面上达天花板高度的密闭式水族箱。里面色彩斑斓的鱼儿,在绿意盎然漂荡的水草间,自在地优游着。 哇,真想带乳牛来这儿看看,它看到这么多的食物在面前飞舞,一定会高兴得整天站在这堵玻璃水箱前面,动也不动。 语凡跟着注意到在水族箱后方的,动来动去的「物体」。 好奇地绕过去一看,面前的一切真是美呆了! 原来隔壁装潢了两、三个月,就是为了在客厅弄出这个壮观的热带雨林! 面向大马路那一头的阳台,日照最明亮的空间,以热带棕榈树、马拉巴栗、蔓绿绒和黄金葛等各式各样的绿叶植栽,布置成森林般的场景,而主角就是两对共四只的大金刚鹦鹉。 尖嘴绿喙,体态丰盈,鲜艳的青绿色混合金黄或红色的羽毛,让人为之倾倒。它们自由自在地在钢制的铁架上跳跃,或在高达天花板的树干与树干上来回走动。 不时地,装设在天花板上的室内温控装置,还会根据所需的湿度,喷洒雾气,搭配空调与空气清净装置,让屋内保持宜人舒适的状态。 「它们好漂亮喔!」 意外欣赏到的自然之美,让语凡忘记了这几日的低潮困顿。 走到他身边的成可非掀起唇角,道:「你喜欢鸟儿?」 「任何小动物我都喜欢。」语凡双眼闪闪发亮地说着。「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动物园的可爱动物区。可以摸摸那些小白兔、小羊,它们软绵绵的,有些毛是硬硬刺刺的,有些毛是超细超软的,都好好玩喔!」 「你想摸一下它们吗?」淡淡地问。 「可以吗?」 成可非由客厅桌上,拿起一支木制哨子,轻轻一吹。 原本站在树干上的其中一只大鹦鹉,张开了巨大的翅膀,一下子就跳到了可非的手臂上,离语凡也不到一公尺。 「来,把你的手给我。」 语凡信赖地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由可非牵着,以指背顺着鸟儿的背部线条,轻轻滑过,触碰了下鸟儿的羽毛。 ――惊愕的、欢喜的,屏息地将那份感触收进掌心里。 之后可非让鹦鹉回到树上,叫语凡在客厅坐一下,便进了屋里面。 语凡无事可做,只好看着客厅墙面挂着的张张照片来打发时间。 里面有不认识的老外抱着猩猩或站在大象身边的照片,也有单独的动物写真。可是这些照片里面,没有一张出现邻居先生的身影。可能这些照片都是邻居先生拍的,所以他本人才没有出现吧。 话说回来,他的家还真大。 玄关以外,连客厅也是,至少可以容纳好几个他那一房一厅的小窝。两边拿来比较的话,语凡那温馨的小窝,看起来就像是邻居先生家的一个小仓库而已。 果然能够当上医生的人,头脑都很好。因为是靠脑袋赚钱,赚钱的速度不一样,才能够替他自己赚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家,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吧?还有,他养的这些鸟儿、鱼儿一定不必担心健康问题,因为医生就在身边,它们一定觉得自己生在这个家很幸福吧? 如果自己也能靠头脑多赚一点钱就好了,可惜他的脑袋生得这么笨,只能靠长相赚钱……现在就连这个唯一的吃饭道具,都被他的笨脑袋给连累了。 「冰箱里凑一凑,现成能吃的就是这个了。」 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成可非走到紧邻客厅的餐桌,放下盘子,并道:「过来吧,东西要趁热吃。」 语凡摸了摸空虚的肚皮,香气四溢的面条令人垂涎三尺,但是……他红着脸说道:「不,刚才已经让你帮我付医院的钱了,哪好意思再继续麻烦你?我不要紧,你饿了,你吃吧。」 成可非挑起眉,冷声一喊:「邓语凡!」 「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全名?语凡有一种重回到小学时代,接受老师训话的错觉。 「东西都煮好了,你不吃我就拿去倒掉!你吃不吃?」 倒掉?!太浪费了!「……我吃!」 成可非拉开一张餐桌椅子,暗示他「不要废话,快过来吃吧」。 「我开动了……」 坐在餐桌前,语凡以叉子卷起裹着浓浓奶油的面条,送入口中。 慢慢地咀嚼这第一口,隔了不知道几餐之后的第一顿像样的餐点,内心激荡着满满的感恩之情……对大地、对农夫、对老天爷,还有对好心、但是有点叫人害怕的邻居。 「好好吃……」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坐在一旁的男人,忽然起身说:「我去拿胡椒罐。」 语凡便一个人坐在餐厅里面,大口大口地吃着那混合着涕泪的、永生难忘的、好吃到爆的奶油意大利面。 成可非躲在餐厅里,不敢出去。 伤脑筋呀,他对「泪水」这种东西最没辙了。 不管是女人的、小动物的,只要看到泪眼汪汪的动物,自己就会于心不忍地出手帮助。 实际上,在大学时代,兽医实习课程中,为了学习或实验而被迫要「处理」小动物,像是小白老鼠时,可非有好几次因为擅自「藏起」这些动物,而屡遭教授的警告。 是说,这家伙到底是饿了多久?不过是弄了盘面给他吃,他的表情竟像是看到了满汉大餐在面前似的……有没有这么惨? 不是都已经民国一百年了,难道在没有天灾、没有战争、丰衣足食的情况下,还有人因为没饭吃而活活饿死吗? 那小子,难道不知道有「社会救助」这玩意儿?真的快饿死了,去向人民保母求救,或是找各地方政府的社会局,应该会得到一些协助的,不是吗? ――不,不过这小子好像真的不太t这方面的事。 可非记得在医院里,他颤抖着双唇,眼泛泪光地说自己一毛钱也没有,那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害怕医院会将他以「没钱还来看病」的理由给送去关似的。这种想一想也知道绝对不会发生的情况,他却非常认真地烦恼着。 其实,不要说是看人的医院,即使是像他这样看动物的医院,也不时都会遇到支付不出医药费用的人。有时候,小笔的就是自己赔了。若对方真的实在没办法支付,也会看能否申请一些相关单位的补助,来填补这亏损。 医院又不是没人性的纯营利机构,他的担忧可说是杞人忧天了。 可非觉得真正值得忧心的,是邓语凡竟连这样的基本常识都没有。他平常到底都是怎样吸收外界资讯的?他都不看报纸、新闻,或上网的吗? 算了算,给他的独处时间,应该足以让他冷静下来了,于是可非拎着面纸盒与胡椒罐,回到餐厅中。 「吃不够的话,厨房还有。」 闻声,马上抬起一双哭得充血的眼睛,邓语凡迅速摇头。 「我吃饱了,真的,谢谢你!」 拉开椅子坐在他面前,可非开门见山地说:「你是身上的钱一夜之间被诈骗集团给骗光了吗?还是遇上了狠心的强盗,将你洗劫一空?为什么会突然一贫如洗?」 之前他记得看过这小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样子――那件西装和脚下的靴子,都不是便宜货。 「……我……把钱借给……一个人。」 可非点点头,这和遇上诈骗也没两样。「你把全部的钱都借他了?」 「不是的。我把存款都借给她的时候,还有一份工作在。我以为自己省着点用,还有薪水可以过活。谁知道我手边的钱花得差不多的时候,薪水一发下来,又被仲介公司把钱扣掉,接着我又被店里给开除……弄来弄去,等我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一毛钱都不剩了。」 可非心想: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确,人们有时候就是会碰上麻烦接踵而至的考验,所以跑到庙里拜托神明替他们消灾解厄的人,永远不会少。 「店里?」 邓语凡抬起头,毫不迟疑地说:「牛郎店。」 可非无言了。 「在林森北路那儿,很大的一间店,叫『苏丹』。」他补充,接着面露沮丧。「店里的人对我都很好,万叔也非常照顾我,可是我却给大家惹来了麻烦……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们不可以借钱给客人。我以为人与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都怪我太笨了。」 牛郎啊……职业不分贵贱,就算以色事人,对世界经济一样有帮助。 可非对邓语凡「无言以对」的部分,并不是来自这份职业,而是对邓语凡的「不自量力」感到无言。 风月场所,可非去的次数不多,但是一个越是表面金碧辉煌的世界,底下在流动着的往往是越浑沌黑暗的社会现实面。 也许语凡接触的都是一些「好人」,但是那只是一时的运气好,也说不一定。一旦遇上了「坏人」,邓语凡有能力应付吗? 可非与他认识不深,说的也许不正确,可是他觉得邓语凡被开除,对他自己而言也许才是「好事」。 「抱歉。」 邓语凡摇摇头。「我被开除又不是你的错,我才不好意思,让你听我抱怨。」 「关于仲介扣掉你的房租一事,我向你致歉。」可非亦摇头说:「因为我一切都委托给仲介处理,他们则是按照公司规章办事,难免有不近人情之处。我要是早一点知道你的困境,就不会让他们把钱扣掉了。」 「咦?等、等一下……」邓语凡神情紧张地说:「我听得有点混乱……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房东吗?」 可非点头,他还以为公寓里的人都晓得,他们成家在这一带算是有名的大地主。 可非不只有这整栋楼的产权,还有其他数栋房子。 这些全部是热爱投资房地产的祖父所购置的。这栋公寓的所在地是祖父早年经营旅馆的发迹处,对他们成家来说,就像根一样的地方。因此祖父过世后,这块地便由长孙的可非继承,希望能代代传承下去。 前几年可非觉得原有的那栋楼太破旧,租给人家也不放心公安问题,所以干脆打掉重盖。 「我会把房租退回给你,让你这阵子起码不必过得如此拮据。」 「啊?不、不,房租本来就是你该收的!」 「我不欠这笔。」 「不行!我不能这样占你便宜。」 可非叹口气。「你不是还有养宠物吗?如果连你都吃不饱,那些小家伙们是不是全饿着肚子了?」 「没有!」邓语凡立刻反驳。「我不会让宝贝们饿到!」 「现在没有,之后呢?」 邓语凡这下子语窒了,低下了头。 「今天稍早你在『新鲜园』外面徘徊的时候,是不是打算想办法给你们家宠物们弄点吃的?」 倏地抬头。 「我都看到了。你鬼鬼祟祟在外面来回踱步的样子。」 邓语凡抖着唇,相当气愤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但我发誓,我绝不会用偷窃的方式,偷东西回去给摩卡、乳牛、来福、来利……它们几个吃!我还知道『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如果沦落到要去偷东西来填饱肚子,我宁可去当乞丐!」 可非讶异于他的「气魄」,就好像你突然看到一只兔子也可以英勇地抗敌。 「我的话让你听起来不舒服的话,我道歉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可非退让一步说:「我只是想表达,你那时应该是有理由才会在『新鲜园』外来来回回地走动。我只能猜测,这和你家宠物饿着肚子有关。」 「它们没有饿肚子!」再次强调,邓语凡不情不愿地说:「可是家里的存粮快没了。」 瞧。还嘴硬?可非摊开手。「我把房租退给你。」 「不要。」 「你这是没有必要的固执己见。」 他咬着唇,不好意思地瞥他一眼,问:「我……可以用打工来还债吗?」 「蛤?」 邓语凡以急切的口气、火烧屁股的认真眼神看着他,一股脑儿地说:「我什么都愿意做!让我在『新鲜园』里打扫、搬东西、送货……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愿意!我不要薪水,只要支付我狗食、猫食,还有一些罐头……如果罐头太勉强的话,那干粮就好了!」 可非还在消化这个「请求」时,他已更进一步地离开椅子,跪到地上,磕头拜托。 「请你务必答应,拜托!我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我发誓一定会好好地干,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拜托你了!」 可非实在不懂他的逻辑。 先前自己说要退房租,他打死也不肯,仿佛这么做是种要不得的行为。现在他却主动拜托,要自己收容他在店内「打工」,用劳力换得宠物们的食粮。 假使一开始他就接受自己退回去的房租,起码这一、两个月,他和宠物都有得吃。可是如果他以工代赈只是要换宠物食品,那……他自己吃什么?也许过没几天,自己又得将没饭吃的他,从店内送到医院去注射营养针了。 俗话说得好,送佛送上西天。可非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忖度着可行的方案,最后――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邓语凡点头如捣蒜。「倒垃圾、扫厕所,什么都可以,没问题!」 「那,就做我的宠物好了。」 可非改而盘起手放在胸前,将这个临时起意的点子说出口。 「你做我的宠物,每天负责在这个家里……嗯……改善家中气氛。这样子我就会免费给你的宠物们干粮、罐头。另外,因为你是我的宠物,就由我来负责养你,照顾你的三餐。噢,对了,你没有钱可以领,因为宠物是没有薪水的,明白吗?」 这是可非尽了最大善意,所想出的法子。 既可以让他和他家的宠物温饱,又可以回避敏感的金钱问题。看在他似乎很不想直接接受金钱帮助的分上,可非只能想到这么做了。 至于接受不接受,端看邓语凡自己的抉择。 只是,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言,那般「走投无路」的话,也没多少本钱能说「不」。可非不急着等一个答案,就让他自己慢慢去考虑吧。 养一个大男人当宠物,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邓语凡在脑子里,想像着自己和家里的喵喵们一样,向男人撒娇的情况,手臂上旋即起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 ――做不到、做不到!对我来讲,这个难度太高了! 语凡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答应让他把房租退回来,现在根本不是拘泥于「原则」问题的时候。即使把一度还给人家的欠款再借出来,只要最后自己还是有还给他,应该不算是欠钱不还吧? 我真是个大笨蛋! 这几天来,语凡从没这么痛恨自己生了一个不中用的脑袋。外表好看有什么用?里面装的东西才是重点呀! 如果自己的脑袋能聪明一点的话…… 不好意思呀,语凡。 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绝,可是这件事传出去的话,对「苏丹」的生意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谁都不知道。我必须保护这家店和在这店里上班的大家,不能单独地包庇你。 店内也有很多人对你不满,认为你这么做,害得所有的人陪你一块儿丢脸。 女人的生意不好做。 女人是注重感情胜于理性的动物,她们不会想听你借钱给一名女公关的理由,无论那有多善良或多伟大。你想,当她花钱请你给她一夜美梦之后,你却转身将这笔钱借给了另一个女人,她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她会很受伤、很嫉妒,甚至很愤怒。 你没看女性的偶像明星嫁人的新闻,很少遮遮掩掩,多半大大方方地宣布。可是很多男偶像却不敢让人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因为,他的女性观众不会想知道他是另一个女人的东西。 今天你破坏了这规矩,等于是破坏了女人到本店消费时最期待的一件事――你让她们的白马王子,变成一个被女公关骗钱的白痴牛郎了。 那么,不但不会发生这些事,在万叔开除自己的隔天,他以身上仅余的十五块钱,搭车到「苏丹」去见万叔的时候,就会知道该说什么话,央求万叔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而不是百口莫辩,眼睁睁地看着「苏丹」的门关上了。 语凡偷窥了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男人一眼。 ……要我做他的宠物?这男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邻居先生正一边吃着他冷掉的意大利面,一边在一台薄薄的机器上面,用手指头左拨、右弄。 他在干什么啊?那是什么东西?语凡偷偷伸长了脖子,觑看着。 「这叫ipad,你要玩看看吗?」 注意到了他的行径,男人扯起了一边唇角,将那台看来很昂贵的薄机器推到他面前。 语凡赶紧摇头,用两根手指轻轻地将它推回去。这应该不是自己玩得起的东西,也不是玩具,他可不敢冒险。 「它不会咬人。」以为他在害怕,男人取笑地说。 语凡微怒地白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会咬人的是吸血鬼,当然不是这玩意儿。」 「哈哈哈……」男人突兀地笑了。「吸血鬼?你的联想还真是跳tone。」 「反正我就是笨嘛!」嘟囔着。 男人听见了,但是给了他一抹失望的瞥视。语凡不知道他在失望些什么,只觉得他那个眼神让自己很受伤。 因此,他更加自暴自弃,决定豁出去地和男人杠上,说:「干么?你不也是看我笨,所以才叫我当你的什么『宠物』吗?不要装得一副你好像没有认为我是白痴一样的脸。我虽然笨,可不是白痴!反正你八成是那个什么……同、同志对不对?你看上我的……的……的身体,叫我当你的宠物给你玩,你以为我猜不到啊!」 没错,一定是如此!那时候在医院,男人就忍不住对昏迷不醒的他动手动脚了。原来他一直在肖想着自己的屁股吗? ……别想要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我告诉你! 语凡气呼呼地说:「想要那类的对象,你就去那种地方找,我拒绝!」 男人突然推开了盘子,倏地起立,椅子「砰!」地倾倒,撞击地面。下一秒,他捉着语凡的衣襟,拉他起身。 ……我要挨揍了吗? 语凡紧闭起双眼,但是降落在自己脸上的不是拳头,而是男人的双唇! 意识到那软软、潮湿的东西,是男人的嘴唇时,语凡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退潮到脚底,之后又一口气涨潮到头顶,震惊与惊慌冲击得他七荤八素、东倒西歪。 「唔……唔……」 他连要动手反抗都给忘记了,一心一意地在努力,不让淹没到头顶的心慌意乱彻底消灭自己的意识――自己此刻绝对不能昏倒! 「唔……」 最初只是覆盖,并没有特殊动作的双唇,在掌握住了语凡的生疏回应,知道该用什么力道进行攻击之后,男人的双唇短暂地撤退,在语凡「哈啊」地张口喘气之后,又挟着强悍的、霸道的气势,再次盖上他的小口,肉感的湿热舌头直接长驱直入,恣意肆虐。 「唔唔……」 空气从相连的口唇中消失,语凡只能虚弱地攀住男人的肩膀。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口气缩短。身体紧密相贴,男人强健的大腿插入了他的两腿之间,随着男人移动接吻的角度,也跟着磨蹭着语凡敏感的大腿内侧。 语凡的身子被卡在餐桌与男人之间,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无可避免地在几次的磨蹭过后,下半身徐徐的升温,妖靡的快感让他的脚趾蜷曲,腰骨酥软。 「哈啊、哈啊……唔……」 膨胀的部位,被局限在裤子之中,逐渐发疼。 偏偏男人的腿和后续加入的一手,却推波助澜地开始隔着鼓起的牛仔裤,揉弄、挤压。 强烈的渴望――被释放、握住,圈套住,摩挲生热――让语凡的喉咙干涩,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啊嗯、啊嗯……」 男人移开了双唇,解开语凡的裤扣。 这时候被吻得浑身酥软无力的语凡,根本没办法阻止男人对他做什么。况且,语凡的身体还直嚷着「快点、快对我做点什么」。因为下半身已经陷入一片欲望高涨的火海,急需降温的动作。 「啊嗯嗯……」 男人微冷的指尖,碰触到衣料下的皮肤时,下腹冷不防地一颤。 可是当指尖的温度被自己的高温同化,缓慢地包裹住那颤抖的分身之际,在下腹掀起的就是快感的波浪了。 「啊嗯、啊啊嗯……」 那是和自己动手做的时候,截然不同档次的快感。 不像自己碰触自己时,由于早有了心理准备,一点心跳加速都没有。 再者,自己熟悉的各个敏感处,在如同公式化的排泄行为当中,成为单纯肉体刺激的存在,丝毫没有目眩神迷的快感,只是单纯地为了迎接最后阶段的那一刻,而反复摩擦的单调节奏。 对于手淫,只剩下最后当它射出时,浑身松懈、自麻烦的生理状态中解脱的期待。 男人的手所掀起的风暴却不同。 哆嗦着,在那有如挖掘与刺探出敏感地点,不停变化的多变刺激下,不住地往上攀升的快感强度。 颤抖着,心脏近乎失速的节奏,与血脉贲张的强度,相互呼应的狂野肾上腺素。 不停地抽搐,无法不扭动,想将那无数在血管中蠢动的官能羽翼,从自己的体内释放出来。 「哈啊!啊嗯……不!啊……」 要出来了! 当脑袋里闪过这念头的时候,男人陷入铃口的指头一移开,语凡就像是失禁的幼儿般,欲望从粉色的小孔中咻地喷出,滴答滴答地湿了男人的掌心。 第五章 成可非拿起面纸擦拭着自己的手,望着邓语凡。 「我有心想『玩弄』你的话,随时都可以。宠物或不是宠物,那不重要。」向着虚脱地坐在地上,呈半恍神状态的他,说。 语凡的身子微微一颤。 「难道你养家中的喵喵或汪汪,是因为自己会对它们想入非非吗?」 怎么可能!语凡双耳发烫。 「人和动物怎么能相提并论!」哑声抗议。 「人也是动物。」成可非掀起嘴角。「只是我们人类总以为自己高出其他动物一阶,自傲为万物之灵罢了。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把最笨的人类和最聪明的动物放在一起,不知道谁赢谁输就是了。」 「我这么笨,真抱歉。」噘嘴。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从来没看过哪种动物,能够聪明到懂得利用自己的缺点来逃避责任。像你这样一直说自己笨,莫非是希望我看在『笨』的分上,原谅你方才的举动吗?」 语凡张口结舌。「我……」 他发誓自己没有这种「意图」,但是……也许潜意识中,他是。 忽然觉得自己真如他说的,又卑鄙、又胆小,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居然以为男人对他有企图?根本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男人怎么可能会欠缺「玩」的对象呢?长相、头脑、高大的身材,甚至是财力……男人拥有一切,想招蜂引蝶,还不容易? 语凡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些深奥、复杂的事,自己也想不透,何必去思考呢!其实,那只是在原谅自己的懒惰,用愚笨当借口罢了。 糟糕,越想是越沮丧了。 如果只是笨,还可以原谅。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狡猾卑鄙,面目可憎。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聪明啊?再回学校去念书吗?」几乎是承认自己的全面败北,语凡叹道。 成可非笑而不答。 「你根本不需要『宠物』,你只是想做善事而已。」语凡想通了。 「我的确不需要宠物――可是我想要宠物。」 成可非看着客厅中的金刚鹦鹉们,口气也一瞬间变得柔和许多。 「只要有它们在家里,和你一起共享这个空间,一起呼吸、一起成长,就让这个家中多了点温暖,多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就算没有人回答也没关系,家的气氛会截然不同。 这段话打动了语凡。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从街上把来福捡回家里的那一天,正好是开始过「一个人」的生活届满一个月的那一天。 最初一个人的生活,充满了新鲜与自由自在,可是当新鲜感退去后,逐渐适应的生活节奏只剩孤单。每当回到家里,连一份「迎接」你的「温暖」对象都没有,感觉到的只有失落,以及关上电视之后,四周只有无止尽的寂静空间……那种感触,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 可是语凡在遇到来福之前,并没有积极地想要养只「宠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扛得了这种负起责任、照顾它们一辈子的重大承诺。 但,那一天在路边的小吃摊,他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桌子,看着旁边一桌桌或家人、或朋友、或情侣的人,热热闹闹地吃着面,只有自己这桌最是安静寂寥,仿佛只剩下自己时,「来福」――那时候还是只流浪小犬的它,咿呜地靠了过来。 「嘘、嘘!不能进来,快出去!」 店主人很快地拿起了扫把,驱赶它。 语凡却从来福那双寻找着栖身之所的浑圆大眼、颤抖的身躯,好像看到了与世界格格不入的自己。 一个冲动下,面也不吃了,丢下钱,抱起了来福就往兽医院里跑。 他到现在依然认为,自己不是「救」了来福或乳牛、或摩卡。他真正救了的,是逐渐离群索居、逐渐与世界隔离的「自己」。 留下它们在身边,是因为它们需要一个避风避雨的可靠港湾,而自己刚好有个不怕风、不畏雨,温暖又舒适的地方,可以和它们共同分享。大家生活在一起之后,它们不仅让自己不再孤单,还提供了无数的欢笑。自己则戮力保护它们的生活,希望它们永远不必再在街头彷徨,不必再挨饿受冻。 他们相互依偎,也相互取暖,它们是语凡的一家子。 宠物们,现在在他的生命之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他需要它们,一如它们需要他。 他和眼前这拥有一切,不需要宠物,只是想要宠物的完美天才,不一样。 语凡将t恤往下拉,遮住自己的腿间。逐渐干涸的体液,冰凉凉地贴在皮肤上,好不自在。在这种状态下,自己实在没办法讨论重要的问题。 「厕所,我借一下可以吗?」 「左手边转进去的第一间就是了。」 「谢谢。」 忙不迭地,以尴尬的弯腰姿态,溜进厕所内。 可非不客气地望着那只挡前、不挡后的「小兔子」,惊慌而逃的雪白双臀。 ――嗯,挺不赖的翘臀嘛! 不过,这句「心得」,要是给邓语凡听见了,他又要吓得花容失色了。可非几乎可以看到他结结巴巴,清澈的大眼珠里浮现一层水气的模样。 以前可非对男人掉眼泪的刻板印象,就是「娘」。 因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一副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或是多脆弱、以及多容易感动的人,是只有不怕因此而被淘汰的最强生物――「唯女子与小人」,才能办得到。 像可非自己就秉持着「男子汉大丈夫,大悲不言痛」的老传统。即便是要哭、想哭,也得忍住,不轻弹。 再不,你也要躲起来,躲到一个确定没人会看到的地方才可以哭。 可是…… 邓语凡一边哭一边吃面的那一幕,真的是太经典、太了不起、太震撼了,彻底颠覆了他的观念。 清秀的脸,哭得涕泗纵横,面条挂在嘴边,呜咽啜泣的模样,真的是――丑到爆,逊到不行,却也可爱到叫人冻袂条。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被男人的泪水给打动。 不,在那一刻,可非觉得自己是看到一只狂哭的小白兔坐在餐桌前哭,而不是一个男人――那真叫人永生难忘。 这也是他起念要帮助他的主因。 只是没想到邓语凡不识好人心,竟会认为自己要帮他的忙,全是为了想抱他那满身瘦巴巴的排骨,和染指他的小屁屁! 老实讲,在今天之前,可非非常肯定自己对「男色」没什么兴趣。 过去当兵的期间,曾经有不少人「暗示」或「明示」过,想和他有深入的交往。还有人直接在厕所脱去裤子,当他的面弯腰捡肥皂。 可非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异样眼光,只有「烦死了」、「别靠近我」和「我没兴趣」这三种感觉。只要他们别跨越雷池,自己和他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地好好相处――但是像那个捡肥皂的家伙,一直试图强行含住别人的lp,最后可非不得不把肥皂塞进他的嘴巴里,当作是个教训。 以当年的情况来看,可非不仅自己主动去捧某人的lp,还帮他手淫……这根本是难以接受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它就是发生了,可非现在掌心还残留着方才一瞬间射出的热热温度,以及隐隐约约的麝香气味,这在在都提醒可非,方才所发生的情事。 ――令人意外的,我连一点厌恶的感觉都没有。 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是不是从过去,自己就有「那种」倾向,但自己不愿承认? 还是,自己虽然没有「那种」倾向,但是如果对象是「邓语凡」的话,他就「可以」变成男女通吃的人? 可非不是心理学的,更不是什么性学的专家,他只知道「动物的本能」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方才自己在替他手淫的时候,下半身那勃起的反应,代表了些什么的话……可非一咋舌,用手指扒一扒乱发。 ――我看我还是收回什么要他当我宠物的提议好了。 万一哪天有个万一,咳、咳…,和自己的宠物发生「某种」的关系,绝对是很不妙的一件事吧? 喀答! 可非先听见厕所门再次开启的声响,接着看到邓语凡头低低的,双手垂放在两侧,现身。人就站在餐厅与厕所之间连接的走廊上,颇有倩「男」幽魂的吓人味道。 「我……常常听不懂别人的笑话。」 怯怯的声音一开口,可非就知道自己错失「取消」提议的先机了。 「我也不会向人撒娇,只会惹人生气,看我多常惹你生气,你就知道了。」 原来,你也知道呀!可非在心中揶揄道。 「收我当宠物,还不如收养阿猫阿狗来得贴心可爱。」 可非心想,等他绕完远路地讲完,大概天都黑一边了。「晚上你可以回自己家里去睡觉,当个朝九晚五的上班宠物就好了。」 「……没关系,晚上我可以等到你睡着了,再下班。」邓语凡主动说。 「那就十二点下班好了。你要是真的想等到我睡着,可能也不必回去了,因为我经常忙到凌晨两、三点。」 「两、三点很早啊!我在做牛郎的时候,都是五――」 可非打断他。「十二点下班,隔天十二点上班,讨论完毕。」 邓语凡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可非隐约听见他说了「霸道」、「流氓」之类的字眼,于是下令道:「给我惦惦!」 情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邓语凡「唔!」地闭上嘴之后,又做了个吐舌的鬼脸以示抗议。 「你等会儿去列张单子给我,把你缺的宠物食粮、用品都开给我,我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可非不把他的小小反抗放在眼中,径自说着。 方才反抗的表情,立刻换为惭愧。 「请你开张收据给我。」语凡神情严肃地说:「现在虽然没办法,可是我一定会尽早解决钱的事,把这些钱还给你。」 可非点点头,对自己来说,不还也没有差别的小钱,它,却可能是邓语凡必须坚持的自尊与骄傲,自己没有理由不收。 「那……明天开始,请多多指教了……」语凡想了一下,红着脸说:「主人。」 饶了我吧!可非差点爆笑出声。「成先生、可非、院长、老板,随便你叫我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叫我主人或是非哥。我可没有变装或角色扮演的癖好。」 「有人叫你非哥啊?」 「我小学时的第一个绰号就是非哥。」不幸的往事。 邓语凡一笑。「那我也叫你非哥。」 「你想死吗?」 「……那不然,叫你菲律宾?」 「你怎么不叫我马尼拉算了?」 「非……还有什么非?贵妃?吗啡?咖啡……咖啡怎么样?」 「把你的笨脑袋从『非』字上面给我移开,不许再想入非非。」 「哈,你自己还不是在玩!」 「我的名字,我自己玩很ok呀!」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看你就直接叫『不问是非』好了。」 「靠北,我就知道你很欠扁!好胆卖造!」 两人笑笑闹闹一直到深夜,对于究竟邓语凡该叫成可非什么昵称,还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吃过晚饭后,邓语凡已经枯坐在那台小笔电前三个钟头了。 他的面前,是一封打了一半的伊妹儿,至于收件人嘛……g,如果不是这次自己真的遇上大麻烦了,他真的不希望寄这样的信给她。 不行、不行,不能太逞强! 自己这次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就是太过自信了,即使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是在那之前要是先灭顶了,岂不是什么都没了吗? 语凡决定在信件当中,得再加上自己的反省文,这样子才能让对方感受到,此次他真的深受教训,也有所成长。他的手指重回键盘上,这次和先前拖拖拉拉的状况不一样,进度非常顺利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填满了空白的空间―― ……亲爱的……我非常抱歉……要向你求助……事情是降子的…… 语凡就这样子专心地打了半个钟头,终于到了可以打上「你的语凡敬笔」的最后一行。 「好了,送出!」 透过网路的最大好处是,信件传递的速度,和纸本信件的时代来说,已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按键送出,哪怕是对方身在地球上的另一端,都可以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收到这封信。 然而,它也有个坏处――网际网路上可没有虚拟一个邮差去敲你家的大门,假使对方没登入并开启信箱的话,信件寄达的速度再快,都是白搭。很遗憾的,语凡知道,「她」就是一个经常忘记要去收信的人。 语凡在荧幕前合起了掌心,拼命祈祷,希望她能早日看到,结束自己现在不得不「仰赖」他人扶养的「宠物」生活。 「……你的神明,是住在电脑里面啊?」 蓦地,身后响起了成可非的磁性嗓音,他取笑道:「那你是应该要烧晶片给他,不能烧金纸。还是,干脆烧一包乖乖给他?」 「你回来了。」 合上电脑,顺便看了下时间,今天他算是早回来的了。 成可非举起手上的小纸盒。「下午有一位康复出院的患者,它的妈咪送上蛋糕谢谢我们。你去泡个咖啡,我们喝个下午茶。」 「晚上十点也叫下午茶?」而且明明他喝的是咖啡。 「地球上总有一个地方的时间,是刚好要喝下午茶的吧?不要计较那么多。」摆着手,要他别唆,快去准备。 语凡走进一应俱全的簇新欧式厨房,在速热电壶里装入医疗级的过滤水,动手烧开水。 他们相处没几天,语凡已经发现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的成可非,其实是个「急性子」、「很随便」,又爱施行「高压统治」的没礼貌先生,不容许人家和他唱反调。 任何一样缺点,放在普通人身上,都已经是令人难以和他相处融洽的纠纷种子,况且他还集这三种缺点于一身,使得他和别人比起来,等于是加倍、三倍地难缠。 可是,语凡抱怨归抱怨,到最后会发现,照成可非的命令去做,通常可以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让人又气,又不得不服输。 他不打算告诉成可非,自己私心觉得他很强。因为天底下,最清楚他成可非做事能力厉不厉害的人,就是他自己了啊!犯不着再喂食那个自大魔人更多傲慢的养分了。况且,语凡也怀疑,成可非早就发现了,自己嘴上没说,心里对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 泡好了咖啡,回到客厅。他看见成可非坐在沙发里面,正看着国际台的电视新闻。 语凡猜都不必猜,反正他知道那全是些世界各地发生的打打杀杀、抗议抗争,甚至是大大小小的灾难新闻画面。听说,自从阿姆斯壮登上月球之后,地球上面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振奋或高兴的消息了。 他兴趣缺缺地把咖啡搁在成可非的面前,捧着自己的杯子,坐到水族箱前的位子。看热带鱼优游,都胜过看人类残杀人类。 成可非瞥了他一眼。「你不看新闻的吗?」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可以让你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事和我又没什么特别关系。」况且,新闻里面常常会出现许多他不懂的字汇,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你都没有看,怎么知道它和你没有关系?」成可非啜一口咖啡。「你看了新闻就知道,目前咖啡原产地的价格狂飙,现在你所买的每一杯咖啡,或许还是原价,等到这批豆子卖光,换下一批时,就会变贵了。连一杯咖啡的豆子都会影响你的钱包,你真的觉得无关吗?」 语凡知道自己的答案会令他生气。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这么容易,别看新闻就行了。」成可非喃喃自语地说着。「我好像应该学习一下,看看这样子会不会比较清心寡欲,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成佛成仙,飞上青天了。」 语凡咂了下嘴。他听不懂玩笑,但是听得懂嘲笑。「不看新闻又不犯法。」 「可是不知道自己四周发生什么事,很容易发生危险。」成可非耸耸肩膀。「但,选择权在你手上,要不要了解这个世界,是你该决定,不是我管得着的。」 羞恼的怒火褪去,语凡试着咀嚼他的话,抬起眼窥他一眼。「要是……我多看一点新闻,可以变得像你一样聪明吗?」 男人咧嘴一笑。「要跟我比聪明,你看个百年都不够。」 语凡的心情,就好像是辛辛苦苦地钻木取火才燃起的一线希望,又被人无情地狠狠踩熄。 他很火大地起身说:「没事,我要回去了。」 「还不到十二点。」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百年不睡觉地看新闻,也没办法像你一样聪明。既然这样,我决定不牺牲睡眠,要把自己睡得白白胖胖卡实在!晚安!」 成可非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身边拉过来,道:「不行,我今天一整天都没碰触到我的宠物……过来。」 不行,就算是语凡刻意用脚抵在地板上面,还是一直被拉往他的身边去。论力气,自己和成可非差太多了。 「宠物的工作都没完成,就想落跑啊?还敢反抗?快过来。」 语凡听到宠物的「工作」,心脏就怦怦跳个不停。 现在成可非已经养成每天回来,都要语凡这么做的习惯,可是相反地,语凡一天比一天更加没办法接受这个「工作」。 「来,躺好。」 他将语凡拉到自己的身边,接着在自己的大腿上搁了个枕头,示意语凡将头枕上来。 没错。像猫儿般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在主人的大腿上,乖巧地让主人「梳毛」一样――现在成可非的最大乐趣,就是每天睡觉前,叫语凡躺在自己腿上,拿着梳子帮他梳头。 这个超级恶劣、绝对是故意整他的睡前习惯,当初却是语凡自己闯下的祸。 那是第一天自己迎接下班回来的「主人」之后,在快到十二点之前,语凡觉得自己已经闲闲没事一整天了,实在很不好意思,于是就问成可非,还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事。 「你已经帮忙不少了,洗碗、扫地,一般宠物哪有你这么能干。」 「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平常在家也都会做这一些,没有什么我能特别为你做的吗?」一心只想找到报答他的方式。 「……那,不然你平常在家,都会和家中宠物做些什么?」 语凡没多细想,便说:「拿玩具陪它们玩、做它们的人肉热垫,还有,替它们刷毛……」 「刷毛?」 那时候看见成可非诡谲的笑脸,语凡就知道自己糟糕了,又给自己挖了个洞往下跳。 接下来,就是一场每日睡前必得上演的「恶梦」。呜~~ 成可非乔好了位置,拿着梳子预备,叫语凡躺在他腿上。 闭上眼,语凡只能告诉自己,只是梳个头又不会死,死心地躺到了成可非的腿上。而这样子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腿上,对语凡来说,除了羞耻以外,什么其他的舒服感觉都没有! 偏偏,成可非每天都会换一种梳子,并且询问语凡,这样子舒服吗?好像非得找到能让语凡说「好舒服」的那一把梳子不可。 语凡总是气冲冲地回他「不知道!」。 然后,男人就会用十倍、百倍的磨功,一直磨到语凡求饶地说「很舒服、很舒服可以了吧!」,他才能获得释放。 「今天的梳子是玳瑁做的,听说可以释放特殊磁场,替头皮舒压。」成可非将梳子搁到一边,道:「不过,卖梳子的老板说,先替头皮按摩一下,效果会更好。」 咦?语凡还不及说「不必」,成可非强而有力的指头已经压到了他的脑门、后脑勺上,力道轻柔地揉捏起来。 真……舒服。 语凡难以置信,这大概是数天以来,他觉得最舒服的一次了。 脑门上被按压到的地方,不停地释放出愉快的脑波,当它在体内传导开来之后,身体的温度也跟着上升起来。 「哈啊……」连喘息也不自觉地窜出。 甚至是成可非在他头顶上闷笑的声音,他都觉得无所谓了。只要他不要停,一直帮自己按摩下去。 「瞧你,满足的表情就像是猫儿在呼噜。」成可非在他耳边揶揄道:「可别太快睡着,好戏还在后头呢!照老板的说法,会舒服到让你销魂蚀骨,像是整个人都化掉了。」 语凡颤抖了下。 如果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梳子,那情趣用品店都可以关门了,大家会拼命梳,梳到头发掉光光为止吧? 成可非一路按摩到了语凡的颈窝与肩膀,还取笑了下他柔软的脖子区域就像是婴儿般放松。 「……好了,你期待已久的新梳子登场。」 语凡懒得纠正,是「他」期待已久,自己什么也没期待。他宁可继续让成可非按摩……不过他死也不会讲出口。 但,成可非才刚把梳子插入语凡的头发中,「嘟嘟嘟」的紧急电话声便逼得他不得不中断。 「我成可非。」 趁他讲电话的时候,语凡翻身坐起,从自己的发上捉下了梳子,反复地左看右看,根本就是把普通得不得了的梳子嘛!这真的是玳瑁做的吗?该不会是塑胶制品吧?语凡觉得成可非一定被那小贩给骗了。 「……什么?这么严重……现在的情况呢?那边有几个医生?」 成可非不寻常的严肃口吻,透露了电话彼端是非比寻常的状况。语凡也不由得关心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整理行李,我们搭高铁……算了,那就改搭夜车。总之在火车站会合吧……嗯……好,再见。」 合上话机,成可非立即起身说:「我会出门个几天,你帮我转告『新鲜园』的员工,就说有事打我手机。」 「好。」语凡心跳个不停,因为成可非脸上凝重的神情,让人直觉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你出门是去哪里呢?」 冲入卧室,成可非拖出一个行李袋,随手将衣物扔进去。 「南部一个动物救援的组织,说有一间私人动物园的老板,因为破产跑掉了。被关在里面的动物,没有员工照顾,也没有食物,已经整整十多天都没有人理会了,里面的动物急需救助。」 语凡倒抽一口气。十几天?里面是什么惨状,不必说也知道。 「我……也想去帮忙!」 虽然觉得自己去了,也许不能有多大的帮助,但是听到这样子的事情,语凡想去尽一分力量。 「那里面现在的景况,一定是又脏又臭,而且许多动物可能撑不住而走了,血肉模糊、腐败的味道……你受得了吗?」 成可非不是恐吓,或恫吓他,只是过往的经验,让他知道他们即将面对怎样的光景。 「而且到了那里,我不会有空照顾你的。」 语凡听了这句话,更是非去不可地说:「我要去。我不用你照顾,我一定会让自己派上用场的。」 成可非让步了。 「我们十分钟后出发,记得把钥匙寄放在管理中心,你可以拜托店长来帮你照顾一下家里的宠物们。」 「好。」 这不是因为语凡的说服功力大增,而是他没有一分一毫的时间可以浪费了。在那间动物园中,许多动物的生命,正在点滴地消逝中。 第六章 成可非与同为兽医的两、三个朋友,大家在车站会合后,一起赶搭夜车南下。抵达车站时,天际已经透出熹微晨光。 「请问,您就是成可非成医生吗?」一名年轻女子手持着简单的纸制名板靠近他们。 「我是。」 「太好了!」年轻女子露出感激的神情。「谢谢您们这么快就赶过来!我是救援团体的义工,我会开车送你们到动物园。」 「寒暄就路上再说吧。」可非边示意大家往车子移动,边问:「目前你们有多少义工在那边?有几人是有兽医或与医学相关的人?」 「呃,我们社团的成员遍布北中南,能够这么快赶来的以本地的义工居多,但预计应该陆陆续续会有义工从各地赶来。」 他们抵达停车场,她边回答,边带他们走近一台七人座的休旅车,车门上还挂着动物救援组织的标志。 「现在在那边的义工,大概是七个人左右,我和另一位同学现在是兽医系二年级生,其余五人常常在进行救援,一点基本的动作――像是止血、急救,都略懂。」 众人陆续上车,成可非坐在副驾驶座,而语凡则因为完全不明白他们对话内容的重点,所以决定不干扰大家,一个人坐在最后面。 「里面大概有多少种类?只数?」 「我们到那里之后,立刻忙着去处理一些身体已经很衰弱的,像是猩猩区里的几只黑猩猩。不过因为整个区域太庞大了,没有时间去统计。」女子叹道:「其实这状况远远超出我们能应付的范围,我们试着想请政府主管机关来处理,但目前他们的回应是这属于私人产物,他们没有处理的权责。目前还在联系,看看能不能找民代出面。或许面对着预算的压力,那些公务员会有不同的想法吧。」 「交给政府处理的话,方式只有一种,应该是全部『销毁』了。」另一名兽医说道。 语凡错愕。销毁?生命是可以「销毁」的吗? 但其他人似乎都不觉得意外,没有人针对这点发出疑问,大家只是继续热烈地讨论着。一会儿到达之后,要怎样分工合作,几名兽医也当下就分配好自己较为擅长、可以负责的区域。 「之前好像没看过你,你是成的朋友吗?」 坐在语凡前面的,有张圆胖脸的兽医,伸出手说:「我姓张。我和成是同校毕业的校友,不过我比他大了好几届,在校内的时候完全没有接触的机会。没想到是从事义工活动的时候,才认识了彼此。」 「您好,我是邓语凡。请多指教。」 「你以前有过义工的经验吗?」笑问。 语凡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第一次来参与这种活动,希望不会给大家惹麻烦。」 「没关系、没关系。」笑容依然亲切地,张兽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相信等会儿到了那里之后,就算能多一双手来帮忙搬运东西也好,我们都很需要。碰上这种把动物丢下不管,任它们自生自灭的状况,能多救一只是一只了。」 「大家都好热心。」语凡跟着感染了他们对生命的热情。 「更多人觉得我们是傻子。」耸耸肩。「不过人生在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用不着对得起别人的嘴巴。」 车子里面变得安静许多,大家都各自沉浸在思绪当中,也或许是把握这最后一点的休息时间,毕竟接下来的救援行动可是分秒必争,没时间让人喘气。 语凡则看着车上的每个人,他们都是放下了自己手边的工作,只为了拯救一个遥远的动物园里面,许多被遗弃的生命。 对许多人来讲,那是一些不重要的、与自己无关的生命。少一条,或少十条、百条,都不是值得他关注的事。 还有人会说,世界上多的是吃不饱的人,去拯救动物的是吃饱撑着,不如去拯救人。 语凡过去在新闻当中,听到这种事件也是归类在看了会心情不好的新闻,索性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听,但是…… 大家的神情是那样专注在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上面。 他们并没有去想该不该?为什么?要不要去做?他们只是热爱生命,无论是自己或他人的,无论是动物或是人类,他们看到了眼前有急需救助的生命,所以去做。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很伟大、了不起,他们觉得这就是生活。 同样是「生活」,和他们相比,语凡回首过去自己的生活,竟然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忆的事情,只是一天度过一天。 他专心于守护自己那小小的、平凡幸福的生活,连新闻都不看,也不想去思考复杂的大道理,甚于觉得自己只要生活在这个小圈圈里面,就够了。 要不是借出那笔钱,让自己的小圈圈濒临毁灭,他恐怕也不会跨出自己的世界,向外面――成可非求助,而真正地认识了这个世界,并且知道他是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直到井垮了,跨出来一看,如今才知道世界并不是只有那一房一厅的家,并不是只有打工的餐厅或上班的酒店,也不是只有摩卡、乳牛、来福、来利…… 语凡远远地望着成可非,忽然很想告诉他,以后自己会试着多看一些新闻。虽然自己还是想不了什么复杂难懂又高深的人生大道理,但是他不想永远当一只无知的青蛙。 现场的情况,一如预期,甚至比预期的更糟糕。 一接近动物园,空气中充满了各式各样令人不舒服的臭味,苍蝇、蚊子四处飞舞,还可以看到老鼠在脚边乱窜,水沟中淌着漆黑的、散发恶臭的液体。 光是待在这儿呼吸个几分钟,仿佛就会生病了。 先前到达的少少几名志工,在迫切需要医生看诊的动物笼子前面,绑上红丝带当成标志。剩下一些还有点体力,没受伤的、较轻微的是黄丝带。当然也有医生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就是要尽快清理掉残骸,以免有病菌开始扩散,感染园里的其他动物。 可非下车后的第一时间,马上就赶去处理两头大象――据说它们因为等不到食物,拼命用身体和脑袋去撞栅栏,结果造成了许多伤口,已经出现溃烂状况。 在场只有曾去过非洲当义工的可非,有处理这种巨大动物的经验,因此大象就交给他。同时,其他的兽医们相继赶赴他们分配好的区域。 一如当初可非说的,没人有时间「照顾」语凡,到了现场大家是各自散开。 但,自己曾说过的「我不需要人照顾」,所以语凡巡目四望,决定先从自己能做的地方做起。 他卷起衣袖,戴上口罩,拿起水桶,走向那没有绑着任何带子的铁笼子,双手合十地,向那些已经失去生命的小动物祝祷了一下――然后开始清理。 「喂!你还好吗?」 不知道清理了多久之后,有人拍打着铁笼,叫唤着。 语凡抬起疲惫的眼,看到那名年轻的女大生,他放下手边的工作,走向铁笼边。 「请休息一下,吃个午饭吧。」 坦白说,语凡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眼前的惨况,实在会让人难以提起吃饭的兴趣。不过能够休息一下,他倒是很感激。 「好,谢谢……对了,成医生呢?」 「我正要去叫他来吃饭,你要一起来吗?」 语凡一直想看一下成可非在工作时的模样,因此马上点头说:「我跟你去!」 大象的屋舍是动物园里最大,自然也是最显眼的一栋建筑物,因为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下子就找到了成可非的所在位置。 通常体积庞大、体格笨重的大象一旦生病,没有能够容纳它们的庞大诊疗室,多半是就地麻醉,再由兽医师进行医治。 一般在正常的动物园里,兽医手边会有许多可供使用的诊断工具。 问题是,在这儿,环境简陋不说,而且什么工具也没有。没有x光、没有超音波,甚至连麻醉的过程,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不只是计算麻醉药的分量,还得注意放倒大象时的作业程序,确认每个环节都有注意到。像是确认它的麻醉状态,一边操作绳索固定它的身躯,一边慢慢放倒,让大象不至于在横躺的过程中警醒、失败而受伤。 所以一整个早上,可非和数名义工,大家光是要「搞定」其中一头大象,让它躺平好处理头上的创伤,就已经是巨大工程了。 ――他们到达时,就恰巧目睹了这一幕。 「小心、小心……那里,别挡住!」 有人吆喝着,提醒众人闪避。 「好,大家一起拉扯,一、二、三……」 可非挥汗如雨,宛如战场上的将军,大声地指挥着众人。 只见众人同心协力地利用绞盘和绳索、帆布固定着大象的四肢与躯体,在它脚步出现麻醉发作现象后,提高它的身体,容许它慢慢躺平。 「好、好、好,放松绳索,慢慢来……很好、很好……好,就是这样,固定!」 那庞大的身躯,连「砰」的一声都没有发出,非常平稳地躺在地上。 语凡双眼睁大,看了真是激动不已,忍不住想要喝彩―― 「好厉害!太厉害了,成医生!」 可是实际上先他一步发出兴奋赞叹的,是身旁的女大学生。她宛如小女生看到偶像般,双颊兴奋发红,不停地说:「你看了到吗?好了不起喔!那么大的一头象,靠这么简陋的设备,他还是完成了!」 虽然自己的心中也像她一样雀跃,可是看到女大学生崇拜不已的陶醉模样,语凡反而不好意思将它表现出来,只好含蓄地笑着点头。 「成医生!」女大学生举手,热情地挥舞着说:「辛苦你们了,大家,请过来吃午饭了!」 「噢,吃饭时间到了啊,怪不得肚子这么饿。」一名男义工说完后,回头看着正在以听诊器为大象检查的成可非。「要不要去吃个饭,回来再弄?」 「你们去吧,我想抢在镇静效果结束前,先处理完它的伤口。」 「那我们也留下来帮忙吧?」 「不必。清创只有我能做,你们帮不上忙。去吃饭,下午才有力气弄另一只。」 下令之后就不许他人反抗的暴君,在这儿也依然健在。语凡不由得一笑。不过显然众人都很服气他的指挥,因为大家毫无异议地,鱼贯地走出了象舍。 「成医师!」女大学生却逆向挤进了门内,跑到可非身边,堆满了亲切的微笑说:「你这样太辛苦了,还是我把饭送到你这边来,好不好?」 成可非瞥了她一眼,还没回答她,就注意到她身后的语凡,立刻说:「不必,我有个好帮手。」朝语凡招手说:「进来,我需要你帮忙。」 在那一瞬间,语凡心里掀起了难以言喻的喜悦――究竟是在高兴能帮上成可非的忙,或者是比起女大学生,成可非选择自己而小小地虚荣了一下,语凡就不敢细想了。 「要我帮什么忙?」 「把那个刮刀给我。」 语凡从地上的各种工具中,挑出他要的那一柄。「是这个对吧?」 「对。给我。」 见他们两人合作无间的样子,知道现在没有自己容身的空间,女大学生难掩失望地离开。 「这样好吗?」 看着她走后,语凡不禁偷偷问成可非。 两眼固定在大象脑门上的伤口,不停地以食盐水与消毒水清除腐败组织,成可非心不在焉地回答。「这样是哪样?」 「女大学生耶!」语凡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幼齿的。 成可非头也没抬,以刮刀除掉已经坏死的肉。「你喜欢那一味的?」 「我不是在说我,是你。」 语凡双颊微红,为自己的狡猾感到丢脸。这样子的问法,好像自己想向成可非推销那名女大学生――其实他只是想听成可非说:他没兴趣。 「我?」在终于清除干净的伤口上,涂抹大量的抗生素,再进行包扎。「是谁告诉你我喜欢那一味的?」 「没有,是我猜的。」语凡心口扑通扑通的,第一次尝到做贼心虚的滋味。 成可非却不再回答这个话题,道:「虽然伤口包扎好了,但它还在麻醉状态中,我不能离开它。你去帮我拿几个面包或饭团过来,我在这儿吃饭。」 「好,我马上去。」 能帮上他的忙,语凡再累,即使腿跑得都快断了,也会用飞奔的方式飞过去拿。 午后,语凡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成可非身旁帮忙。 虽然他不懂治疗方面的事情,但治疗大象需要许多人出力,多一分是一分。听成可非的指挥一起拉拉绳子,这种程度的忙,他还帮得上。 两只大象都诊疗完毕,并且打上解剂,让它们恢复正常的清醒状态,确定它们可以用自己的四脚站立之后,急救的部分才算是告一段落。 「天色都这么晚了啊!」 语凡看着只剩一点晚霞余晖的天边,再过不到十分钟,大概整座动物园内,就要陷入一片的漆黑了。连动物们的食物都无法供给的这儿,更不可能期待园内那些电灯会亮起来。 「成医师,今天晚上我已经帮你们订了旅馆房间,我送你们过去吧。」 「这边没有员工休息室吗?」 「有是有,可是这边没有电,非常不方便。您要睡在这边吗?」 「只是睡觉而已,有手电筒就够了。」成可非再次发挥他随遇而安的随便主义,道:「与其把时间花在通勤上,我宁可在这边睡饱一点。」 语凡同意,他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可以躺在地上睡着的样子。不但得使出浑身解数地治疗大象,也在「放倒」和「叫醒」大象们的时候,耗光了所有的体力。 「可是,放你一个人在这边太危险了。」 「我会陪成医生睡在这边。」语凡毫不迟疑地,自告奋勇地说。 但是女大学生和其他的义工们,依然不放心。大家都劝他们别睡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还有人说这里夜晚时分会很寒冷,万一着凉就不好了。不过成可非一旦下定了决心,他人就难以左右,最后他还是独排众议,决定留宿在动物园的管理中心里。 他们送众人走出动物园的大门后,再朝着大门旁边三层楼高的管理中心前进。里面虽然早已经断水断电,可是成可非打开了使用柴油的备用发电机后――奇迹地,里面的油似乎还有剩,让管理中心的电力可以短暂恢复。 他们利用这个时间,将自己携带的瓶装矿泉水倒进电壶里加热,泡了两碗面,简单果腹。在吃饱后,他们又在一楼主任办公室的旁边,找到了摆放着两张单人床的房间。虽然有点灰尘,还算是干净。 「这里应该就是休息室了。」语凡还从另一边的仓库里,找到了几条毛毯,高兴地说:「这样子就不怕夜晚寒冷,睡不暖和了。」 成可非蹙起眉,说着先前已经讨论过的话。「你刚才真该跟他们去住旅馆的。我自己已经习惯这种克难生活了,比这更糟的地方我都睡过,你实在不必勉强陪我。」 「不行。我不是你的『宠物』吗?那,主人睡哪里,我就睡哪里。」故意把「宠物」的身分挂在嘴巴上,语凡意图减轻他的自责,道:「我一直很想体验一次电视上演的零元生活,你可别剥夺我的乐趣。」 「好吧……」完全抵挡不住睡神,成可非打个哈欠说:「我去把发电机关上,准备来去困。」 电力关上后,休息室里一片漆黑,仅剩一扇高处的透气窗所照射进来的稀微月光。 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两、三条毯子御寒,但是被寒气与湿气给冻得冰冷冷的毯子尚未回暖之前,还是难以入眠。 在语凡翻来覆去了两、三次之后―― 「邓语凡……」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吗?」转头看向隔着一公尺宽的距离,躺在另一头的成可非。 可是成可非掀起了他自己的毛毯,道:「你要不要过来这边挤一挤?两人的话应该会比较快暖和。」 语凡马上抛弃了自己的床,一溜烟地跑到成可非为他腾出的空位,躺下来。 「嗯……好温暖。」 他情不自禁的叹息,换得的是成可非在他发顶上的一吻。成可非的手也非常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肩膀,两个人肩膀贴肩膀地依偎在一块儿,热度也从接触的地方,徐徐地逐渐笼罩全身。 随着体温上攀,睡意也渐浓。 「成可非……」可是在睡着前,语凡觉得自己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他。 「……嗯?」迟钝的,半睡半醒的一哼。 「对那些动物来说,你今天是个真正的英雄,很了不起。」身为一个男人,自己实在比不上他,身为一个人,自己由衷敬佩他。 虽然刚认识他时,觉得这个人像流氓一样凶恶,像自私鬼一样可恶。但是现在语凡觉得,之前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在成可非看似硬派的外表底下,是无比柔软的好心肠。 不仅帮助几乎素昧平生的自己,也为了一毛钱都拿不到的慈善治疗,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样。 「我很高兴认识了你,连同是男人的我,都会觉得今天的你太帅了,快要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 不知道成可非是不是睡着了,并没有回答。 可是这样子更好,语凡可以把方才的胡言乱语,当成是一时的傻话。他闭上眼,窝在他的胸口,倾听他规律的心跳声,嗅着他的气味,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进入恬睡的黑暗之中…… 啾、啾啾…… 清晨扰人的鸟儿鸣声,穿透了层层睡意,将人唤醒了。 成可非慢慢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另一张脸庞――近得连他长长的睫毛都可以一根根数出来的邓语凡,睡得正熟、正香。 可非不想将他吵醒,于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动,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的睡相。 晶莹剔透的皮肤,细得不见一点毛细孔的纹路。 浓密黝黑的工整眉毛,即使要用眉笔来画,恐怕也画不出这么俊挺的线条。 挺鼻、深眸,以及那宛如一瓣心的天然朱唇,再加上飘逸的发型,便组合出这一张媲美偶像的漂亮脸蛋了。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长相,竟是个男人,想想也真是暴殄天物――起码不少男人心中都会这样想吧? 最好是像漫画或小说中出现的情节般,在经历种种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节后,身边的好哥儿们,原来是女儿身。 但是,可非反而很高兴邓语凡不是女儿身。 如果他是,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将他带来这种地方冒险,也绝对不会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而不去饭店投宿。更不可能让他躺在自己怀里,一起睡在这么一张破烂烂的行军床上面。 如此一来,他岂不就错过了眼前的这番「美景」? 况且,可非觉得自己欠邓语凡一个道歉。 他认为邓语凡来,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小看了邓语凡的能力不说,还认为邓语凡一定禁不起吃苦,在看到动物园内的惨状之后,会因为受不了而提早离开。 但事实并非如此,邓语凡帮了不少忙。 尤其是大家忙着救助动物,没有人手能够替那些可怜的,或饿死、或冷死的小动物们做收拾善后的打理之际,他一个人默默地在进行。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做些什么,他也没有因此挑了个无关紧要的工作,而是打从内心,真心诚意地想为这些动物们尽一分心力。 虽然他不爱看新闻,对世上其他地方发生的灾难都漠不关心,但这并不表示邓语凡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因为对于发生在眼前的灾难,他可以感同身受地付出心力,也不会逃避那许多义工们看了都不敢去处理的惨状。 这在在都证明了,看起来软弱、娇柔、被过度保护的邓语凡,并不像外表那样脆弱,相反地,有他强韧、坚强的一面。 不过……早在他勇于一口气把所有存款都拿去借给人的这点看来,自己实在不该低估了他天生的这股傻劲。 噢,要醒来了吗? 成可非挑起一眉,老神在在地等着。 微蹙的眉心,底下的眼皮微微地抖动,从花瓣般的双唇吐出了叹息一样的一口气,睫毛掀启到一半,合起,接着又再掀起。 以为已经完全张开的双瞳,实际上仍然视线,瞳孔的焦点未聚合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犹似在梦中。 可非并不急着催促他清醒,枕在他头底下的手臂,也没打算抽出来。 「嗯……」 终于,邓语凡的双瞳缓慢地聚焦在可非的脸上。 当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以及自己躺得离可非有多近,可非以为会听到他「哇」的慌张吼叫,还有急速倒退离开的反应,邓语凡却傻愣愣地一直盯着可非瞧,双颊渐渐透出红晕。 那神情已经很露骨地,让可非窥看到了他隐藏起来的心情。可非不是要炫耀自己有多受欢迎,可是他的确在许多女人的脸上看过,并且很了解她们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通常脑子里在幻想些什么。 有一些幻想,可非愿意帮她们实现,有一些……可非认为那还是维持在幻想的阶段,对他们都好。 邓语凡还是继续瞅着他,一如可非也没移开视线。 喂喂,这可不是一场眼力竞赛……可非先采取行动,渐渐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自己的鼻尖,就快要触及邓语凡的鼻尖,然后暂时停下。 因为邓语凡是个男的。 因为自己也是个男的。 可非告诉自己,他要给他们俩一个及时煞车,临时喊停的考虑时间。 他决定等个十秒钟。倘若这十秒钟,他们彼此都没有后退的意思,那么……可非就不再迟疑,也不等待了。 一、二…… 该死的,为什么自己要设暂停?这真是折磨人的时间。 三、四、五…… 够了吧,已经考虑得这么周到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七、八…… 可非的最后两秒,被邓语凡吃掉了。 等不及地,那花瓣般的甜美唇瓣,主动地覆上可非的嘴,可非只能被动地张开嘴巴,容许语凡的舌尖在自己口中跳跃。 「……唔……唔嗯……」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嗯嗯……」 激烈的心跳,加速地在彼此的胸膛中,互相鼓噪着。 两个大男人的身躯,几乎挑战着狭窄的行军床的耐受度,嘎吱地挤压,交缠在一块儿。 ――没有回头的空间了。 可非贪婪地吸吮着他的舌,汲着他炽热的呼吸,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这股隐藏在内部的热火,已经停不下来了。 第七章 可非是个急性子。 ――但他不是个不分时地、不分状况的蛮牛,有时候、某些事情,慢条斯理地进行,结果会更好。 好比现在。 方才急切地将蔽体t恤卷上男子的胸口,不将它一口气拉扯掉,取而代之的是低下头,舔吮着那两枚俏立、色泽诱人的红莓果。 只要尖起了舌端,于莓果顶端的分裂处转动,男子的喘息声立刻就会变得急切,闷吟更显妩媚。 「嗯嗯……嗯……」 等到莓果整个熟透肿胀,就以掌心包覆住他的薄胸,揉捏似地摩擦。 「啊嗯……」 上半身不停轻颤着,男子潮红的双颊想必是发烫得难以忍耐了,开始往左往右地转动脸颊,磨蹭着坚硬的行军床。 颤抖的长睫沾染着泪珠。 泡在清澈泪液中的大眼,时而紧闭,时而大张。 随着眼中恍神的色泽,与羞怯闪躲的动作,交迭出现,显见理智已在欲海的快感浪涛里载浮载沉。 可非舔了舔唇。 男子的视线,就像是被他舌头的淫猥动作给勾住了,紧盯不放。 一笑。可非低下头,像是要帮助男子实现愿望般,故意将自己的舌头伸到了他的双唇上方,却维持着数公分的距离。男子有如被钓上来,又没有饵吃的鱼儿,巴巴地望着他。 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俏皮地晃动着舌头,逗弄着。 一滴唾沫高高地落下,濡湿了干涩的殷唇。 男子急喘。 再也难耐焦急的啃蚀。就着双手被衣物困在头顶上的艰辛姿势,抬起颈项,主动积极地含住了可非的舌,邀请他到自己火热濡湿的小口内,恣意嬉戏。 咕啾、咕啾的情色淫声,与男子甜腻的鼻息,交织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助燃着可非早已高涨的情欲,为接下来的欢愉灌入更多的火花。 「哈啊、啊嗯……」 终于将衣物从男子的上半身剥除,双手获得自由的男子,立刻将手伸向了可非身上的那件衬衫。 坐于男子敞开屈起的两腿间,可非短暂地直起腰,动手将自己的衬衫扯下,随意一扔。 这时男子就像要报复先前他的恶意调戏般,张口从他的手臂、腰侧,一路咬上他的胸口。编贝的白牙在可非身上,咬出了一道道的红痕。 目眩的快感,在体内迸地放射开来。 可非再次将他压回到床上,循着他细小的腰,来到敞开的牛仔裤。 「啊嗯嗯嗯……」 大手挤压着鼓胀的部位,男子抽了口气,微弱地呻吟着。 在薄薄的底裤里面是什么状况,可非完全能够想像得到。迫不及待地,将牛仔裤从他雪白强健的长腿上扒了下来。 男子也同样地替可非脱下了最后的蔽体之物,将可非昂扬壮硕的欲望,从衣物的束缚中释放出来。 那瞬间,男子瞅视着可非的器官,眼中露出一抹恐惧。 可非笑着,他率真的可爱反应,让人无法不想去戏弄他。于是执起他的手一起来到自己的下腹处,靠近他的耳朵窃窃耳语。 「别担心,你要是今天下不了床,我会连你的分也一起努力的。」 男子眼睛陡张,惶恐的俏脸里透出了羞恼的怒光。「你、你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呀?」 「嗯?不晓得。」极其不负责任地,可非逗弄完他,还不愿意善后,继续煽动他的慌张。「也许做到你求饶说,不行,我快死了,为止吧。」 「什――」一副被呛到的模样,紧接着回过神。「不行、不行,我不干了――呜哇!」 哪可能让你轻易逃跑呢? 一旦下定决心,绝不改变的暴君,将胆小的新手情人逮回床上。 「不要……放开我……」 揪住他不停攻击着自己,拳如雨下的两个拳头,安抚――或说是唤醒他被恐惧所吓跑的动情激素,深吻住他的小嘴,掏空他的呼吸。 「……唔……嗯……」 感觉到身体底下的人儿,由不从、抗拒,最后随波逐流地放松,可非才把嘴巴从他温暖的、令人意犹未尽的小嘴上移开。 「……傻瓜。我骗你的。」 俯看他怒气氤氲的漂亮脸蛋,可非扬起了唇角。「你是我的『宠物』。我一向非常疼爱自己的东西,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见自己言语上的调侃,能逗弄出他脸蛋上多样变化的可爱神情,固然是种乐趣,但,可非决定自己该「见好就收」。 因为,他担心性急的另一个自己,会忍不住在语凡羞愤神情的勾引下,失控暴走,破坏了这原本可以是人生中美好的清晨回忆。 「该死的,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喃喃自语着,可非再次掠夺他的双唇之际,隐约听到了被自己锁住的性急野马,已经脱缰而出的声音…… 语凡懊恼自己总是慢半拍。 ――他不是要为自己的反应迟钝找借口,毕竟最大的受害者是他自己。他只是想找出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成可非这大混账、野蛮原始人给踹下床的合理解释。 「哈啊――」 尤其是男人威胁他,要让他下不了床之后,自己就该这么做了。 可是自己不但没有这么做,还给了男人施展第二波攻击的空当,然后自己的重要部位就这样沦陷在男人万恶的淫口底下了。 最初是和缓的、细腻的,无所不在的温柔刺激。 紧接着,吸吮的舌深入地含吮,爆发似的快感一口气冲上脑门。 已经不行了,就要被淹没了――大脑发出警讯的瞬间,就像是理智的防线全面溃堤般,难分东西南北的漫天官能波涛席卷而来。 射出的白浊体蜜,从下腹一路喷溅到胸口,颤抖的官能余波仍在体内不停地激荡着。 「哈啊、哈啊、哈啊……」 隔着朦胧的泪雾,语凡看到男人突然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问题还没出口,男人已经拿着一罐放在急救箱中的凡士林,以及几个四方形的薄薄塑胶包装袋,回到了他的身边。 语凡害羞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所以……接下来,男人就要……那个了吧? ……邓语凡,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说他心里没有锉、没有彷徨、没有迟疑,是骗人的。 二十一年的人生当中,大概没有比现在更感到困惑与自我怀疑的一刻。 自己真的没被冲昏头吗?成可非救援时的帅气表现,是不是让自己兴奋地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判断?眼前悲剧般陨落的众多生命,是不是点燃了原始的求生本能,在危机感作祟下,亢奋地引燃了肉体欲望? 打开这扇禁忌的门之前,自己真的想清楚了吗? 语凡担心的并不是一旦跳进去之后,发现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该怎么办?这种情况很容易解决,只要诚实地告诉男人,有过一次的经验已经让他终生难忘,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相信男人不是无法理解的蛮横之人。 但是令语凡暗暗烦恼的是……这会不会是潘朵拉之盒?自己有勇气去开启它吗?释放了潘朵拉之盒里面的「怪物」,然后呢? 「嘿……」 男人的轻声呼唤,让语凡张开眼。 在男人的瞳心,看到了自己紧张、担心与微微胆怯的模样。 「我不是玩玩的。你呢?」 男人不再揶揄调笑,认真的脸孔传达出令人放心信赖的讯息。 「我……也不是。」 虽然不知道男人口中的「认真」,是指他们要生死与共的程度?或是愿意一起去超市买个菜的地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语凡声音略哑地回答了他。 非常满意地,男人亲吻了下他的双唇,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唔嗯……」 手指在软膏的助力下,轻易地探入了密闭的花蕾内部。 微妙的异物感,让语凡焦躁不安。 体内柔软的滑溜肉襞,本能地蠢动着,收缩地贴住,放松地吸入。增入的指头则拓开了花瓣容纳的空间,摩擦着敏感的洞穴边缘。 「哈啊、啊……」 指头以轴心转动的方式在里面抽送时,体内也会连接地掀起一波小小的痉挛,释放出不同于刺激前方欲望分身的妖冶快感。 他开始不自觉地在床上扭动着,冀望着能一解这空虚之渴的节奏。 蓦地,指头碰触到了埋在内襞里的情核―― 触电般的敏锐、几近烧灼神经的快感,x那间扩散,转化为火焰般的热流,通往四肢。一下子就鼓胀了那半苏醒的欲望,自前端滴出了透明液体。 「哈啊啊啊啊……啊啊……」 他开始摇头,求饶了。 「不要……指头抽出来……我不要……」 男人听从了他的请求,将手指移出。但是,就在他自紧绷的强烈快感中松懈下来的那一刻―― 烫人的前端,抵住在前一波的狂喜中已然松弛的肉瓣。 「不――」 本能地,在男人推进的瞬间,身体为了抵御外敌而起了抗拒的力量。 但,这股被快感削减了许多力道,已经不再强韧紧闭的肉瓣,在男人势如破竹的强势入侵下,只坚持了不到数秒钟的时间。 硬挺的长物终究是长驱直入了。吞噬着这把热刃的花蕾,连花瓣都被撑开到极限,有如第二层皮肤般包紧它不放。 最初的、令人啜泣的冲击过去。 男人停下了入侵的脚步,搂着他的胸口,不停的喘息。汗水淋漓的模样告诉他,此刻男人力求控制,不求躁进的体贴。 语凡喘息着,闭着眼,试图适应。 好热。 它,脉动着,在里面。 强悍、坚硬的,融合在潮湿、闷热的狭窄蜜径里。 「哈啊、哈啊、哈啊……」 过度发热的皮肤,都泛起了一波波的疼痒浪潮,并在下腹纠结、蠢动。究竟是维持了多久呢?语凡不知道,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更久――男人的「不动如山」渐渐从体贴的意含,成了另类的折磨。 ――快一点……动。 淫靡的潮水,来到了脚下,爬上了膝盖,往大腿内侧延伸。 「哈啊……」 轮到男人发出了喑哑的喘息,停在他体内不停被肉襞淫靡的蠢动给催促着,仿佛在他的体内,潜藏着一只吸引人堕落的妖物。 但是男人不忘对他的体贴,紧勒住自己想恣意强抽的欲望,问道:「我可以动了吗?语凡。」 「嗯!」急切地,想从苦闷中获得痛快的他,攀着两侧的床架,主动弓高身子,回道:「快……快一点开始!」在这把火将他的骨头都烧化了之前! 获得了许可,男人不再迟疑。 「哈啊、嗯――哈啊――啊!」 高高腾起,重重落下。 激烈的抽送,让他们身下的行军床,发出近乎要瓦解的嘎吱声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喑哑的羞耻淫声,搭配着男人在秘穴中冲撞的快感,克制不住地从自己的嘴巴中窜出。 生理能承受的官能浪潮,眼看着已经攀越过了警戒红线。 「……可非……可……啊……」 泪眼地伸出手,寻求着。 男人与他十指紧扣,头埋进了他的颈项间,同样发出了沙嗄的吼叫。 短促的、狂乱的抽送着。 「啊嗯嗯嗯……」 「唔呜呜……」 狂猛的火花终于席卷了他们两人的意识,一口气将他们冲上了高潮之巅……恍惚若死的仙之绝境。 可非与语凡在动物园内的紧急救援工作,在三天之后告一段落。 一来,虽然最终被拯救出来的数量不多,但是靠着他们这些兽医义工急救而存活的动物们,状况已经稳定下来。 接下来的工作,像是喂食或是清洁伤口、更换纱布等工作,交由兽医系学生义工们来处置即可。 二来,他们兽医只能进行第一阶段的生命抢救,但是真正要救这些动物脱离困境,则是要透过组织才能进行。 无论是与政府部门交涉,替这些被遗弃的动物找寻接手的地方,或是国内没有地方的话,就要联络国际动物救援的团体等等。 总之,后面还有许多繁文缛节等待进行,但可非他们能够做的事,目前已经完成,是该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的时候了。 他们与其他兽医们在火车站分道扬镳,也互道珍重。 「下次也许又会在哪个救援场所会合,到那时大家再聚吧!」――也没忘记最后要来个志同道合的约定。 剩下了他们自己两人之后,他们决定搭乘高铁,以最短的时间返家。 不愧是高科技的技术结晶,在平稳的车厢里,两人不过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车子已经抵达终点站。算一算不到两个钟头,他们已经从那满目疮痍、废弃的动物园,返回了人声鼎沸、一片太平的繁华闹市里。 一时之间,语凡竟有种不知自己是在梦中,或在现实中的茫然感。 「这里是现实。」 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可非紧握了下他的手,苦笑地说:「刚刚我们才离开的那个地方,也是现实,两边都不是梦。」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被他一语说中了想法,语凡好奇是否他也有同感。 可非扬起唇。 「谁没有呢?哪天你开始说,自己要吃素了,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那你想过要吃素吗?」 可非一手勾在他的肩膀上,催促他走向自家公寓,边说:「现在只要给我食物,不管是素食、荤食还是垃圾食物,我都会满怀感激地吃进肚里,然后爬上我的床,睡它个三天三夜,谁都别想把我吵醒。」 语凡一笑。「我附议。我也是快累死了。」 「这可糟了,我们两个都累死了,谁来做饭呢?」他们并肩走进电梯,即使只有两层楼,都想省点爬楼梯的力气。 「别看我,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嗯,好吧,就决定吃披萨了。」 「要由谁走到门口付钱?」语凡锱铢必较地问。 语凡打算一坐上沙发,就要把自己的屁股用胶水粘在上面,谁也别想把他从上面拖走。 「我们到时候用猜拳决定。」 可非似乎也打着一样的主意,不愿轻易让步。 于是乎,两人互看一眼,蓦地――就像是拳击时的对战铃声,在两人脑中突然响起,刹那间进入战斗模式。 彼此抢着走在对方前面,想要捷足先登,成为第一个霸占沙发的人。谁也不让谁,结果小动作不断地出现。后面的人拉前面的人的后衣襟,前面的人故意伸出一脚想将后面的人绊倒――行为之幼稚,叫人难以想像他们竟是年满二十的成年人了。 幸好现在是午后一点,多数人都在午睡休息,没有人会撞见他们两人在走廊上的可笑竞争――语凡心里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老天爷偏偏开了他一个玩笑。 他们推推挤挤,像两只意图抢根隐形骨头的狗儿,一路在走廊上嬉戏,直到自家门前。 这时,一道身影从蹲在门边,变成站起了身体,最后甚至双手插在腰上,两腿岔开。 她瞪着两个举止幼稚的大男人,想引起他们主动的注意。奈何他们两个根本眼中没外人,你推我挤着,从女子旁边走了过去。 「邓、语、凡!」 她忍无可忍地提高音量,大声一吼。 效果是立即显现。 语凡整个人宛如被天外飞来的一支冷箭,一口气射中红心,他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地转回头。 「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几天了吗?邓语凡!」 怒发冲冠的熟女,身着香奈儿的套装,脚踩着prada的高跟鞋,看上去细致的清秀脸蛋,年龄应该介于三十至四十之间。 「她是谁?」可非皱起眉头。「该不会是那个骗了你一百万的酒店公关吧?」 ――啪! 熟女二话不说,以手上的古驰手提包,打了可非的肩膀。 「谁是酒店公关!我是邓语凡的『阿姨』,邓语凡的法定监护人!」 她宣示完后,立刻转向语凡说:「语凡,你最好跟阿姨我好好地交代清楚,你失踪的这几天去哪里了?还有……」掏出手机。「这封伊妹儿里面所说的那些事……是怎么一回事?」 唉。语凡完全忘记了,自己写了伊妹儿向阿姨搬救兵,这几天又没有将手机带在身边,这下子可有得交代了。 「阿姨?」可非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语凡。「我还以为你无依无靠,原来你还有阿姨?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这边似乎也需要交代一下。 语凡掏出了钥匙,说:「我们不用站在走廊上讲话吧?到房子里,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但可非从他的手中取走了钥匙。「到我家来吧,我家比较宽敞,适合讲话。」 「你又是谁?」 阿姨狐疑的眼神,让语凡不假思索地抢在可非回答之前说道:「他是我的房东!」 可非瞥了语凡一眼,有些许的失望、愤怒,但他并没有当场揭穿这个显然避重就轻的答案。 「你和房东先生可还真要好!」阿姨低头看了看他们手上所提的行李袋。「还会一块儿去旅行?」 「我们不是去旅行,是去动物救援。呃,这真的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屋里去再说吧。」语凡陪笑地说道。 三人以「女士优先」、「客人」及「主人」的先后顺序,进了成可非的家。 语凡在厨房泡茶时,一直提心吊胆地,不时探头出去,窥看着坐在客厅中的可非与阿姨两人独处的状况。 他心想,再糟糕应该也不至于打起来吧?问题是,他们会聊些什么样的话题,实在叫人不安。 可恶,这水怎么不烧得快一点啊! 另一头,可非从眼角看到语凡紧张的模样,则是不动声色地一笑。语凡在紧张什么,可非大概猜得到。其实他根本不必担心,可非毫无在他阿姨面前替他们两人「出柜」的念头。 因为这不但不关阿姨的事,这也不是可非能代语凡作主,越俎代庖地替他向长辈报告的问题。 语凡的「秘密」,只可能由他自己的口,告诉他阿姨。 阿姨是住在哪里?以前没听语凡提过。」 「我住美国。十几年前结婚的时候,随老公移民搬过去的。」她看了下可非,道:「你知道,语凡的双亲都过世了吧?」 可非知道语凡租屋时的保证人,是国中时期的班级老师,因此猜测得出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假使还在的话,语凡当时就不会想向可非求救,而是回家向父母搬救兵了。 姊姊和我是双胞胎,小时候我常跟那孩子说,就把我当成备用母亲。谁晓得一场车祸夺走了姊姊、姊夫的性命,让我的话一语成谶,我始终对那孩子感到抱歉。」 她绞着十指,愁容满面地说:「那时候语凡国中才刚毕业,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台湾,于是把他带到美国去,他和我在美国住了三年。可能是学习英文对他来讲实在非常吃力,他在美国过得很不开心。」 「到了十七岁那年,他向我提出,希望能让他搬回台湾的请求。他想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过过独立自主的生活。我当下是反对的,说我不会给他一毛钱,他想回台湾,得靠他自己的力量。然后他就开始到外面打工,自己赚机票钱……」 她回想起往事,不由得笑出。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打工赚得再多,短期间内哪可能赚到纽约到台北的长途机票?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放弃的,我心想就随他去吧。谁晓得他非常有毅力地做了整整六个月,总算让他存够了钱。」 她大叹口气。 「我还记得那一天,身高还不像现在这么高,刚开始发育的小家伙,忽然拎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走到客厅向我道别,说『阿姨,谢谢你这几年让我住在这边,我要回台湾了。如果阿姨有空的话,欢迎你常常回来台湾找我玩。』时,差点没把我的心脏吓出病来。」 这时,总算泡好茶的语凡,端着茶壶和杯子,走到他们俩面前,沏茶道:「我也不是要故意这样吓你的。便宜机票不能挑时间日期,我哪知道自己会标下哪一天的机位?阿姨又那么忙,我只是找不到时间告诉你而已。」讲得好像自己很无情似的。语凡道。 她悻悻然地瞥了他一眼,嘟着嘴说:「反正你都有理由,是阿姨我大惊小怪。」 「人家没这么说。」 她掐一掐他的脸颊,当作是惩戒他的顶嘴。 「总之,看到你那封伊妹儿,说你闯了祸,需要跟我借钱周转时,我吓都吓死了。我想这个孩子是那样拼命地靠自己赚钱打拼,努力过独立自主的生活,会让他舍弃尊严,来向我求助的事,一定非同小可。所以我就马上订了机票赶过来了。」 语凡知道,盘问的时间到了。 「现在,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写那封信的时候,语凡知道有一半的机率,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因此也不能说是意外。 语凡认命地,开口将自己到牛郎店工作的事,以及瑷菱小姐的事,和薪水被扣光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听完了之后,阿姨哑口无言。 语凡忐忑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一定对我这么笨很不高兴,可是――」 回过神后,她厉声一喊:「邓语凡!」 「是。」 站起身说:「我要带你回美国,不许你再住在这儿了!你现在就去给我准备,不要唆!」 我就知道。 语凡叹气,当他向阿姨求救的时候,已经有想过,最糟糕的状况会是什么。只能说,根据阿姨的脾气,这一切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一个人独立自主的日子,掰掰了。 第八章 本来是决定不插嘴的。 可非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自己与家人之间的问题也是一大堆,没什么资格去评断他们姨、甥间的纠纷。 可是邓语凡面对阿姨强势的「不许你再住在这儿了」的命令,居然是露出一脸无奈与认命?没有反驳、没有据理力争,更没有尝试去拒绝。 在一旁看着的可非,能不气、能不跳脚吗? 「喔……原来阿姨的『妙计』,就是教你的外甥逃走啊!」可非不禁冷冷地开口道。 阿姨瞥了他一眼。 「虽然你是语凡的房东,但你也只是个外人。请别管我的家务事。」 「阿姨,你怎么这么说……」语凡为难地看着他们俩,道:「成先生是房东没错,可是他帮了我很多忙,他对我来讲绝对不只是『房东』而已。」 「你想告诉我,远亲不如近邻,是不是?」阿姨却凶悍地说道:「也许之前他帮你很多忙,那是因为阿姨根本不知道你发生的事,也还没赶到。现在你的『远亲』已经赶到了,我希望那个『近邻』能有自知之明地退到一边去,事情交还我们自家人来处理。」 可非摇摇头,真是个气焰嚣张的欧巴桑,她一定很崇拜武则天。 「你们处理你们的,我只是发表自己作为一个『路人』的感想而已。」可非自嘲地说:「你们要听或不听,我也不能怎样。」 语凡的阿姨看到了外甥千拜托、万拜托的央求模样,决定网开一面。 「这几年我会让语凡只身留在台湾,没有家人在一旁照料,全是我信赖他会找份正当的工作,好好地过日子。但是『牛郎店』?『男公关』?这是什么工作?我在美国可没听过这种东西!难道除了这种工作之外,没有其他工作可找了吗?」 阿姨一瞪,语凡瑟缩了下。 「还有,他好心地借钱出去,对方不但不还,还在网路上奚落他?这实在太离谱了!难道这名女子不该被捉去关吗?她分明是个恶劣的诈欺犯!应该叫警察去逮捕她,叫她把钱吐出来还给语凡才对!」 「可、可是……是我自己拿出来借给她的……」语凡讷讷地说。 阿姨立刻打了外甥的大腿一下。「你哟!给我惦惦!」 语凡只好闭上嘴。 「以前我一直认为台湾社会很单纯,治安也很好,留他在台湾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一次我终于明白了,这里已经变了。我们凡儿是个老实的孩子,没办法应付如此复杂的社会环境,这里充斥着占他便宜的坏蛋,已经不能再住人了。我带着我外甥离开,有什么不对?」 可非耸耸肩。「所以我说你带着他逃走,也没讲错啊!」 她愣了愣,有些恼火地一瞪。 「噢,还有,虽然你的外甥在某些方面是天真无知得令人生气,但他并不是毫无行为能力的三岁小孩子。这次我们一块儿去参加动物救援活动的时候,他不但帮了我许多忙,也帮了很多动物的忙。这些,他不需要听从阿姨的指挥也可以做得很好啊!」 可非淡淡地说:「其实说这么多,我只想讲一句话――这,真的是语凡要的,对他来讲最好的选择吗?」 阿姨沉默了下来。 「姨,我们谈谈好吗?」语凡把握这机会,说道。 可非站起身,将客厅留给他们去说悄悄话,自己则退到餐厅去,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们姨甥沟通的样子。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但是可非希望语凡能好好把握这条自己为他劈荆斩棘所挣得的道路,和阿姨好好沟通。 某样东西覆上肩膀的感触,将可非唤醒。 「啊,我吵醒你了吗?」 揉着眼睛,摸了摸肩膀上的毛毯。「我睡着了?」 「是啊,看你趴在餐桌上睡得这么熟,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叫醒你。」语凡歉意地说。「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可非打了个哈欠。「你们讲得怎么样了?」 「嗯……」语凡微微一笑。「托你的福,阿姨后来比较愿意听我说。我阿姨不是坏人,她只是太关心我了。尤其是我妈走了之后,她一直觉得一定要好好地照顾我。」 「我知道。」 可非认识许多刀子口、豆腐心的人。往往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跟家族沟通时也是一样有障碍的。明明是「关心」,可是听在别人耳中,不是成了责备,就是变成了切割。 「你阿姨人呢?」 「刚才我送她到旅馆住了。阿姨对猫咪过敏,没办法睡在我家。」 可非确认了「安全」之后,伸手一把揽住语凡的腰,让他顺势坐上了自己的大腿。 「喂,你阿姨说要带你回去的时候,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讲?要是我没有出面说那些话,难道你真的打算乖乖地跟阿姨回美国?」嗔怒。 ――开始秋后算账了。 但是语凡面对他的逼问,露出的却是甜蜜在心头的表情。 「喂,你以为用傻笑应付,就可以躲过去了吗?」 不只是笑而已,语凡一手抚上了可非的耳后,一手掬起了他的下颚,轻轻地送上一吻。 「你加码也不行。」 语凡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杀必死」地改为法式深吻。 「唔嗯……」 哄着、捧着,伺候着。 顺从的舌头,献上所有香醇的蜜津,供男人啮咬、供男人吮吻。 「唔……」 怒火被欲火中和,理智被情感说服。 可非把语凡的双唇都吸吮到肿胀、发红,漾满了情色光泽之后,这才心甘情愿地分开两人的唇,并说:「好吧,死刑可免,活罪难逃。你还是得交代清楚,那当下你是真的打算丢下在台湾的一切,跟阿姨回美国吗?」 「……假使逼不得已,这是唯一能安抚阿姨的法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宠物惦惦 作者:李葳 语凡的招认,让可非不爽地扣紧他的手臂。「从来只有主人遗弃宠物,没有宠物遗弃主人的道理!你敢在未经我允许的状况下,偷偷离开台湾的话――」 「我打算住个一个月就回来,不会永远留在美国的。」语凡截断他的威胁,说。「我十七岁都会自己买飞机票了,现在的我怎么可能被人关住?」 好吧。可非承认他没考虑到这些。 那时候听到阿姨一副这辈子不会让语凡再踏上台湾这块土地的口气时,他脑中的某根螺丝就已经炸开了。 「你那时也是一脸上断头台的觉悟,我才会误解的。」 语凡点头。「舍弃一个月的独立自由,当然很难过。光是想像又得和阿姨他们住……唉……」 「有那么糟糕?」 「你没和我阿姨生活过,什么都不知道。她对我的过分保护,已经到了让我快没办法呼吸的地步了。幸好姨丈会帮我一点忙,替我挡一下阿姨,不让她过度限制我的自由,我才能出去打工赚钱,买到机票。」 根据方才所看到的状况,可非似乎可以想像得到那是什么景况了。 过度保护的家长,何尝不是给小孩子一种精神上的虐待?用无数条「我是为你好」的绳子,一层层地将孩子们束缚到动弹不得。 「现在呢?你们谈过之后,还是得陪她回美国,孝顺一个月吗?」 知道语凡打算回来,可非不再激烈反对。 一笑。「阿姨给我开了两个条件,如果我能达成,我就可以留下来。她还说她会给我一笔应急的钱――从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里面扣。」 「还多了遗产?怎么一下子,我以为他是一贫如洗的小宠物,不但多了有钱亲戚,结果自己也是个小富翁啊!」揶揄道。 「遗产的事,阿姨到今天才告诉我的。她说在我未满二十一岁之前,那笔信托基金没有她的同意,我不能动用。可是现在,我想用的话,只要打电话告诉律师就好了。」 可非摇了摇头。「这是现代版的灰姑娘。」 「一百万美金。很多吗?」 可非吹了个口哨。 「可以……让我买下隔壁的那间房子吗?」 「为什么想买下?不想让我赚租金吗?」可非逗他。「你想害我失业啊?」 语凡红了红脸。「没有为什么,只是想要一个永远可以住在你家隔壁的家。对不起,听起来很像跟踪狂吧?」 傻瓜!可非揪住了他的鼻端,轻轻地一拧。「别说什么住隔壁了,你的家,不就是这边吗?什么回家睡觉的规矩,可以废了。我本来是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半夜爬上你的床非礼你。既然你已经被我吃干抹净了,今天开始你就给我睡在这边!」 「咦?可是……」语凡有口无心地眨着大眼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和家里的汪汪、喵喵们睡了,我好想念它们。它们也一定在等我回去,所以……今天我不想睡这里喔。」从他的腿上站起来,退到一旁。 「邓、语、凡!」跟着起身。 「蛤?」 「竟然拿我和你家的宠物比,你是不是屁股想开花了?!」 语凡想了想,一边后退,一边往门边靠近。「你说得对,我不该拿你和它们比――因为它们的位置可是比你高太多了,呵呵!」 「你别跑!」 力气,语凡是敌不过他。 可是要比谁的速度较快,语凡可是不会输给他的。他边逃跑,边把一堆的障碍物,像是桌椅、沙发凳子,全都踢得乱七八糟,好减缓男人的前进速度。 结果当可非辛苦地越过障碍物,追到客厅的时候,大门外已经传来关门的声响。 可非气呼呼地走出门外,站在语凡家的大门口前。 「邓语凡!今日让你躲过一时,明日你可没办法躲过一天!我等着你明天露出胸部来向我道歉,听到了没?」 「……」 可非相信他听到了,于是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 ……啊!我居然忘记一件最重要的事。 语凡的阿姨到底是开了哪两个条件,要语凡完成?――这才是生死攸关的关键问题吧!可非重重地打了自己健忘的额头一记巴掌,自己真是笨呆了!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在金碧辉煌的美丽建筑里面,藏着的却是令人作呕的一切。 瑷菱是她的花名,在眼前的这间酒店里上班,她的工作就是陪客人聊天、陪客人喝酒,以及让客人上下其手。 笑着容忍着那些穿着西装,浑身酒臭的客人摸摸腿、揉揉胸,自然是有代价的。每日的进账,就足以敌过外面一个月赚个两、三万块的可怜上班族。 要不是这份工作能够快速地累积金钱,谁愿意喝那些伤身体的酒?谁愿意任人糟蹋? 「钱」,是她干这行的唯一理由。 看着存折的数字不断往上升,她就可以忘记工作上的痛苦。研究买哪支股票、哪档基金,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目标。 她早已计划好了,一等她存到了计划中的一亿,她就要退休,过着有闲阶级的贵妇生活。 ――但是,这一切却成了泡影。 那该死的08年金融风暴让她手上的钱少了一半,剩下来的另一半,她又在10年的欧元重挫之际,没有及时从外币投资市场上抽腿,结果她赔了一堆,元气大伤,几乎再起不能。 假使这些全都是自己的资金也就算了,但里面还有不少是包养她的老板寄放在她口袋里的「私房钱」。 要是让那个老板知道自己亏空了他的钱,瑷菱一定会被打断全身的骨头,死无葬身之地的。 所以她只好拼命地卖房、卖地、卖车,多上点班、多赚点外快,连以前从不跟客人出场吃宵夜的,她也去了。 这些,还不是为了想多少回填一些自己亏空的资金。 你说这压力不大吗?大,非常大,大到让人想求死! 「唉……」瑷菱走进了「金施酒店」的大门内,今儿个她又要继续在这儿卖笑陪酒,好赚钱回去补那似乎永远补不完的破洞了。 「瑷菱,九号小包厢见客喔!」 「好。」 她朝着面前的客人说声「失陪」后,移动到另一个包厢。「让您久等了,我是瑷――」 当她看清楚了面前的「客人」是谁时,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他不是…… 钱,我有。我来帮你吧! 这个被自己骗走钱的笨牛郎,他怎么会跑来这里? 她间接听到传闻,说他被「苏丹」给开除了呀!难道,他现在是打算来找自己麻烦的,报复自己害他没了工作? 「经――」瑷菱转头想找人来保护时,蓦地,眼前却出现另一堵肉墙。 一名未曾谋面,容貌粗犷的高大男子咧嘴说:「噢,等一下,别那么紧张。用不着撂人来,我们不打算对你怎样。」 瑷菱冷冷一瞪。「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如果你们真的不打算对我怎样,根本不必到这间酒店来堵我。想报复我就说,想用骗的,真下流!」 「呵,看样子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被人家报复也是刚好而已。」高大男子耸耸肩。「不过我们没骗你,我们只是要你坐下来聊天讲话,没有动手动脚的打算。否则,我们会这么正大光明地坐在这里吗?」 「讲话?有什么话好讲的?」 高大男子比了个「请」的手势,要她坐下来说话。 瑷菱咬咬牙,仔细想了下,其实事情闹大的话,对她而言也不是件有利的事――只好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瑷菱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骗我那一百万的?」 说话的男子,是她为了排遣那阵子心中过大的压力,几次造访的牛郎店里面,负责招待她的男公关。长相还不错,但是脑筋有点蠢。 「骗?请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明明是你自己拿出来的,难道我事先知道你有这笔钱吗?」尖锐地反击回去。 「你说得对。那么,你说你缺钱的事并不是为了骗我而编出来的,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你很需要一笔钱。」 瑷菱不悦也不耐烦地说:「你当我们是在法庭上吗?你想说什么?钱是你给我的,你自己说随我高兴借到什么时候――你这么快就想讨回去吗?猪脑袋!」 「不,只是想证实一些事情。」男子浅浅一笑。「因为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我的或是你的错?为什么一件好事,结果却成为名传千里的坏事?」 将双手盘在胸前,瑷菱嘲笑地说:「当然是你的错!那么笨、那么好骗,不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男子却摇头了,挺起胸膛说。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也没做亏心事,更没有被人骂我愚蠢的理由。我不愚蠢,我只是决定做自己能做的――尽我的力量,去救助需要帮助的人。至于接受救助的人,是不是够光明磊落,不是我能预先知道的。」 瑷菱感觉像是挨了一巴掌。她抖动着唇角,冷笑说:「光明磊落?你是笨蛋吗?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而已,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那一百万,看在老娘眼里连塞牙缝都不够,少拿出来丢人现眼,侮辱人吧!」 高大粗犷的男子,忽然挑起一眉。「所以你让语凡也丢脸?因为你被语凡看到了丢脸的一面?那时候连一百万对你来讲,都有如生命般重要……而你又不愿意承认,所以干脆把气全部出在了语凡身上。」 瑷菱扭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就是默认。」 高大男子双手盘在胸前,哼地说道:「长时间地待在这种人咬人、狗咬狗的世界里,才会连自己的良心被狗啃了也没发现吗?就因为自己受辱,便忘记了恩人待你的种种好,一心只想让对方同感耻辱。连狗类都找不到这么没良心的……人不如狗呀!」 「你说完了没!」瑷菱霍地起身。「自己随意猜测,也能讲得宛如事实是如此!告诉你,我有说我拿了吗?有谁看到我拿了吗?一切只是你们在妄想!你们说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所以我什么也没做、没讲!」 完全不承认,这些人总拿她没辙了吧? 「恭喜你,原来这就是你压箱底的脱罪法宝――装作不知道。它很可能会奏效的,要不是那个笨女公关,将自己做的好事一五一十地全部po上了脸书的话。全面否认的下一步,不知道她打算如何交代呢?智慧手机账户里所记录的,这段时间她上网和po文到脸书的证据……也许她可以说脸书骗人?」 瑷菱愣住了,她真的没想到那么多。 「真的,你的确很聪明,留下这么多的破绽,居然没想清楚不是你自己太强,找不到对付你的方式,而是你的敌人太慈悲,才给了你苟延残喘的日子。」 「可非,我们走吧。」 瑷菱一脸错愕。他们不是已经成功地将她的一切反驳都驳倒了吗?现在正是可以下手,将她绳之以法的阶段――他们却打算要走了? 「请你,用这个结账。」 前?男公关微笑着说:「多出来的就不必找了,你放在手边吧。」 两人离开了包厢,只剩下瑷菱一个人虚脱地坐在沙发上。在她的手心中,则是掐着一纸借据,上面写着「借款金额一百万,借款人瑷菱」的字样。 居然用我的欠条,来支付我的坐台费用? 瑷菱先是哈哈哈、呵呵呵地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到最后却是抖着肩膀,捂着自己的嘴巴呜咽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 向着已经离开的「恩人」,她终于认错道歉了。 阿姨开出的两个条件,一个已经完成了。 他们走出了「金施酒店」的时候,可非将安装在自己身上的微型摄影器材拆下来,交给了语凡。 「这里面已经有我们和她『结清』这笔账的证据。可是,好不容易可以逮到那女人的,你真的要放过她吗?」可非觉得有些可惜地比了比身后的酒店。 「嗯。」语凡并不觉得可惜。 在这件事情上,瑷菱小姐骗走了他的金钱,可是语凡却得到了那些金钱以外的「全部」东西。像是「友谊」、「爱情」,增广见闻的「领悟」,自然也包括了和阿姨重修于好的部分。 「这样就可以了。阿姨想要我跟这个女人把话讲清楚,让她知道错的人并不是我,这个我赞成。的确,我只是想找回自己的确信罢了,相信我妈咪说得没错,人与人相互帮助才是对的。不管对方是如何回报我们……就算是没回报,我们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快乐,并没有消失才对。」 可非亲吻了下他的额头,很高兴自己爱上的是……这个虽然笨拙,但懂得站在是非对错的天秤中,正确的那一边的人。 「阿姨几点的飞机?」 「啊,糟糕!我们快迟到了,快点去接她吧!」 可非立刻掏出车钥匙,开启车门,载着语凡前去他的阿姨所下榻的旅馆。 「厚,我差点以为你们两个小子要放我鸽子呢!」 行李箱已经推到了大门口,也完成住宿结账的手续。阿姨一见到他们的车子出现,马上就说:「快把行李装上去,我们只剩一小时就要登机了。」 结果三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以最快的速度,搬行李、上车,往桃园机场直奔――三十分钟后到达了出境航厦。 「我去办交寄行李。」 他们确认完机位,语凡主动地说完后,便推着行李车,前去大排长龙的交寄行李柜台。 剩下可非与阿姨两人,独处。 「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去呢?」 「急?我在语凡的家门口前已经枯等三天了。我可是个大忙人,哪有时间一直耗在台湾。我在美国经营的餐馆,不能一直放空城吧?」 阿姨一拍可非的肩膀。 「我们家语凡,就万事拜托了。」 「嗯。我会好好地照顾他。」像个家族一样。 「不要口头上说说,真的爱他,就把他接过去一起住!」阿姨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可非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发麻了,他甚至不知道阿姨是怎么发现的? 「嘿,我可是做服务业的,看人的眼光难道还不够精准吗?」阿姨自豪地说:「两个男人之间那种怪怪的眼神,我从三公里外的距离都看得出来!」 「……你不阻止语凡吗?」可非还以为让她知道了,一定会把语凡五花大绑地绑回美国去。 「为什么?爱情是两情相悦的事。你不是霸王硬上弓的吧?如果是,那我会马上把你的分身给切掉!」 可非一抖,急忙摇头。「保证不是。」 「那就好了。」 所以外甥被诈骗的气忿,远高于外甥自愿变成同性恋?可非觉得这个阿姨真是太另类了,叫人有些跟不上呢! 「都办好了!」语凡拿回了登机卡与护照,回到他们面前。「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阿姨意有所指地瞥了可非一眼。「我是在告诉他,好好保护『宝贝』的重要,否则将会失去更重要的宝贝。」 「宝贝?」 阿姨微微一笑,没在这话题上打转地说:「你还有一个条件没完成,记得要赶快完成它。」 「嗯,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地找一份不会让阿姨担心,也会让天上的妈咪感到高兴的稳定新工作。」 阿姨高兴地在他的左右脸颊亲了亲,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阿姨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是你的靠山。知道吗?」 语凡红着眼睛,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拥抱,把握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小段时间,交换着关心对方的小小叮咛,直到他们不能再送行,只能在透明墙面的一头,向阿姨挥手道别。 「掰掰……」 可非站在大力挥着手的语凡身边,冷不防地说了句。「她知道了。」 「蛤?」 「你阿姨知道我们……的关系。」 语凡讶异地张大嘴,来回地看着可非与刚刚通过出境海关处的阿姨。当他确认可非真的没有在开玩笑的时候,他忽然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亏我们还认真地掩饰,以为自己能骗过她。」 「你那个阿姨,真是个狠角色。」 语凡神秘兮兮地微笑了下。 「你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邓、语、凡……」 「真的没什么嘛!」 语凡心想,自己怎么能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直偷偷觉得,阿姨与可非他们两个简直就像是一对母子一样,火爆和霸道的模式,都是开了「暴君」外挂。呵呵! 「你最近好像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 瞧,就连这种超蛮横的口气……语凡握住他的手,仰头笑说:「我们快回家吧,我累死了。」 可非觑着他撒娇的脸孔,板着脸孔坚持了几秒后,还是不敌他以柔克刚的攻势,露出笑脸。 「走,回我们的家。」 原本空虚冷清的两个家,在合而为一之后,可想而知往后的日子,他们的「家」将会有加倍的热闹、加倍的欢喜,以及加倍的爱! ――全书完 编注: (一)别忘记参加「我心中的no1受」的票选(活动办法请见本书之书前活动页),帮忙葳子决定要给各位哪三位受君的小短篇纪念册喔! (二)葳子5月采花新书【宠物惦惦2】《宠物来找碴》+「我心中的no1受」小别册预购活动即将展开,机会难得,大伙儿千万别错过喽! 后记 感觉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长,即使到了三月份,家中的喵喵们,还是非常幸福地躺在暖炉前,看着他们家苦命主人的我,坐在冷冰冰的电脑桌前,赚钱买猫干干(笑)。 算一算,我写的和「宠物」相关的故事,也有好几个了。不过用严格的标准来看,真正有「宠物」来参一脚的话,本书是第一本吧。 因为,像【流浪猫】系列来讲,根本是假「流浪猫」之名,行「小正太之养成」计划之实嘛!当然小正太长大之后,反过来吃了――就是该书的醍醐味,是也(爆)。 至于在《好野人谈恋爱》里面出现的动物,就离宠物更遥远了,谁敢拿野生动物来开玩笑呢! 偶尔回首看一下过去曾书写的内容,都不禁会感叹――那时候的我,到底在想什么?(笑)。 不过相信十年过后,如果老葳子还是继续在这一行苟延残喘的话,大概也会对今天的我发出同样的疑问吧。 十年,看起来似乎很长,其实可以很短。 讲个沉重点的话题,看到邻国发生的巨大天灾,那一瞬间被平夷的乡镇……想到许多的家庭在那滚滚洪水中……想到那一辆辆漂浮在水面上的车子里,若是有人正在为着生存而战……想到在我们观看着新闻的纪录时,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其实已经远去,走了的人,已经走了。 真的很难不掉下泪来。 再一次地,继九二一之后,在铺天盖地的天灾来临时,感受到人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力。 今年的过年期间才与家人去过一趟台中的九二一地震博物馆,那时还和双亲谈论着九二一时,各自有的经验。无论是在失去一切电源的黑暗房子中,经历着天摇地动;或是在房间里,全家相互抱在一起,等着大地停止咆哮、不再震动。 其实那一秒一刻,已经永恒地停留在我们的脑海里,不会消失。 想一想,十年的岁月,在那一秒的记忆面前,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罢了。 一秒钟可以毁坏了眼前安稳的生活,让人更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活在一个永远一成不变的太平盛世里,地球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着,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每一秒的现在,才显得更加珍贵而重要。 用这珍贵的一秒,用来看看家中宠物酣睡的脸,换取一秒钟发自内心的微笑吧。 用这珍贵的一秒,用来向家中长辈嘘寒问暖,换取他的喜悦,让他倍感窝心吧。 我则要用这珍贵的一秒,用来向天地祈祷,祝福我身边的朋友们,观看着这本书的您,还有那些正在受苦受难的活菩萨们,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度过珍贵的每一秒。 多一分准备,少一分担心,已经把地震包拿出来的紧张大师葳 敬笔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