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分卷阅读1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有可怜又可爱流浪猫一只,小白也。 有可爱又可怜饲流浪猫者一名,卫小弟也。 卫小弟有腹黑又有才邻居一位,属相……猫也。 11 x年7月7日,晴(都晴了九天了,靠!什么时候能下点雨啊,老天爷?) 都半个月没写过日记了?诧异!我这些天都干什么去了?对不起啊,日记。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了,总得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对不对? 今天终于把黄毛也送走了,送给了阿丁。这个没良心的黄毛,到了新家竟然一点都不认生。我走了它也不知道送送我、哪怕多看我两眼,就知道吃! 阿丁说会好好养它,我对她有信心。她的样子就是那种心很软,而且多愁善感、死了只麻雀哭三天的人。唉,要是能早点认识她该多好啊?我也不会为了大毛、二毛和小黑的下落愁得头发掉了一大把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早认识阿丁的话估计我会折寿,谁吃得消她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以为自己是林黛玉呀?黄毛只不过少了一条腿她就哭成这样,要是再加上被拔了指甲的大毛、二毛的话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呢!女人啊……真是莫明其妙! 总算给二姐的猫都找到了好归宿,我也算走得安心了。(nnd,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备注:要是收到通知书的话,我打算去住校、因为太远了,不是去死。) ――摘自卫明的日记 今天是星期四。晚上六点半,卫明如期接到了二姐的电话。 “我们班上来了个十六岁的男同学!”二姐的口气既兴奋又不无挫败。“长得人高马大,我看少说一米八。凶神恶煞的,进门的时候一声不响、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来打劫的呢!”还很夸张。 卫明敷衍地“哦!”“哦?”了两声,然后抽空汇报了一下大姐和自己的近况。他是她们姐妹俩的传声筒、左右都不好得罪的三夹板。两年多前这姐俩大吵了一架,随后就再也不直接对话了,都是他这苦命的小弟在当中穿针引线。唉,不是他没良心,只是看两个姐姐的这种别扭样他偶尔会忍不住想:有一个姐姐是福,有两个就有点……悲剧了。 那次大吵之后,二姐一气之下扛着她半人多高的登山包离家出走了。哪儿偏僻就往哪儿钻,越走越远,到后来别说移动通信了、就连固话都够不着她了。这每星期四的电话还是从一个半月前才刚开始形成的固定模式。可是天知道这种固定能定多久?说不定这个暑假一过,她就又往更偏远的地方深入了。 叽叽咕咕了一刻钟左右,二姐不得不挂电话了。她是搭着她所在的村子里唯二的那台到镇上来拉肥料的拖拉机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才打上这个长途的,而后边排队等着的人还很多,她不好意思霸着电话太久。不过挂断之前她告诉了卫明一个好消息:中国电信的光辉终于普照到了他们那个山旮旯,很快她支教的那所小学就能通电话了! 挂了这个电话,卫明马上又拨了大姐家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一小会儿便被接起来了,显然大姐正在等他打来。 “二姐很好。吃得下、睡得着,生龙活虎、干劲十足。” “哦!”大姐的声调平平地问了一句:“她还在甘肃?” “嗯,她说可能会再在那留一个学期。” “……哦!”这下,大姐失落了……再留一个学期的意思就是今年过年她很可能又不回来了。“那我去买点东西拿到你这里,后天你休息的时候就到邮局去寄给她。”听说那边缺水缺得厉害、冬天也很冷……唉!有时候想想,她真的打算对妹妹举白旗了。 “知道了。”卫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说他们学校下个月就要装电话了,以后你想她的话就直接跟她说好了。” 大姐没搭理他,岔开话题问:“你吃过晚饭了吗?别忘了把电饭煲里的饭盛出来放到冰箱里去。天这么热,饭在锅里多放一会儿就会馊的。” “吃过了,放好了,锅也洗干净了!”卫明很不耐烦。大姐今年才三十四岁,可唠叨起来像是五十四岁。结婚也已经三年多了,却还是像没出嫁时那样无微不至地把他当儿子养。除非有事外出,否则她每天都像钟点工一样准时往娘家跑,给他收拾屋子、洗衣服做饭,风雨无阻、节假午休……弄得他有种窒息感。 或许,他是该住校的。不仅可以让自己喘口气、也能让大姐学会放手和放松,每天他还能节约来回奔波的两个多小时路程。再说,反正现在家里再也没有离不开他照料的流浪猫了……自从小白走失后,他被伤透了心、发誓再也不养任何小动物。 “哦!”大姐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也鬼祟地压低了、大概是不想让姐夫听到。“今天下午那个人又来过了。” 卫明马上就明白过来大姐嘴里的“那个人”是谁了,有点着恼。“又来?!”他瞥了瞥窗外笼罩在几丝余辉之下的小院子、怒道:“告诉他不卖就行了嘛!神经病啊他?人家住得好好的,干什么非要叫我们卖房子?有钱的话去买一手房、去买别墅好了!要是他后天再来,我不当面叫他滚我就不姓卫!” “啧!这么凶干什么?”大姐嗔道:“人家也是客客气气的,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再说……”她有点迟疑了。 “说什么?”卫明的眉毛拧了起来。 “唉,没什么。”大姐还是把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说嘛!”卫明把和二姐不相上下的大嗓门亮了出来。 “他说……他上个月买了楼上202的房子,可以拿来跟我们换,再贴补二十万给我们算是院子的损失。”大姐的声音压得更低。 “啊?”这下卫明也愣住了。楼上的202就是他现在头顶的房子,上个月月头上乒乒乓乓了几天、的确像是在装修的样子,看来就是易给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了。“咝……”他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已经买了202,干嘛还非要买我们的?要是他想楼上楼下一起买、再打通的话那我还想得通,可是跟我们换……为什么啊?有这么好的事?” 大姐给不出答案,只好沉默。 “哼!”卫明有了自己的答案,冷哼道:“我才不信会有这么大的便宜给我们捡呢!八成有什么阴谋,或者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非奸即盗。你别理他!” “哦。”大姐应得有点气短……说实话,对买家开的条件她真有点动心了。 自家这套房子虽然旧了点,但地段不错、使用面积也有六十六个平米,等将来装修装修就能给弟弟结婚用了。所以叫他们卖房搬走的话她是不会考虑的。但要是换房、还有贴补的话……那就很值得考虑了。 一楼的房子好是好、还有个小院子,但太过潮湿,虫蝇也很多、就算装了纱门窗都没什么用。卫明又是个从小到大都爱走到哪儿扔到哪儿的邋遢性子,自己的房间都收拾不干净,更别提房子、院子了。而她毕竟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不能照顾到方方面面。要是能让卫明搬到二楼去,房子首先就干燥了不少、省下大把去湿防霉的功夫,而且还有那贴补的二十万正好可以存起来给他将来娶老婆用。 唉,不得不说那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价码啊! 12 x年7月19日。现在是半夜,所以我不知道算什么天气。 又有半个月没写日记了。其实本来今天也不想写的,可是门外的那只小白猫叫得我实在睡不着。想把它拿远点去,但我真的不能再多看它一眼了,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日记啊日记,还好有你陪我一起饱受良心的煎熬。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人把那只小猫放到我门口的。不过,其实要怪也只能怪二姐没事捡这么多流浪猫回来,让人家以为她是个天使!可谁又能知道她根本就是个负责人的人,从来只知道往家里捡,都是我和大姐在替她养活这些猫! 那只小白猫我不能养。它活不了的,我知道。什么人、什么样心理扭曲的人能对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下这种毒手?简直是变态至极、丧尽天良!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抽不死他我就不姓卫!不不不,我tm应该把他的两只眼也给戳瞎了、然后扔到垃圾桶去自生自灭!!!!!!!! 我不行了! 小白,求求你,别叫了,安静地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给你下葬的,(未结尾,因为纸被笔尖划破了一个大窟窿) ――摘自卫明的日记 星期六早上十点多,房门上一阵轻微的开锁声,不一会儿,大姐卫冬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隐约可闻。卫明应该还在他的房间里蒙头大睡。 卫冬没有叫他。她知道弟弟每天都要很早起来赶去学校,只有周末的两天才能好好补眠。所以直到做好了午饭、收拾好了里里外外之后,她才去敲他的房门。 没声音。 卫冬又敲了两下门后便直接推门进去了,用力拍了拍跟床单纠缠得难分难解的弟弟、大声道:“起来了,懒猪,吃午饭了!”随后俐落地“哗哗”两声拉开了窗帘,推开窗子给房间换气。 窗外湿闷的空气扑面而来,但也携杂着院子里被雨水滋润透了的草木芬芳。 卫冬满足地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婚后自己的家位于高档社区、绿化很好,可她还是深深眷恋着自家这个巴掌大的小院子。 “哎哟!”卫明懊恼不已地蹬了蹬腿、蒙着脑袋嚷嚷道:“下雨天睡懒觉最好了,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十二点了,卫少爷!”卫冬对着他脑袋的位置吼了一声……都是一个妈生的,所以她的嗓门也不小、只是很少拿出来操练而已。 卫明充耳不闻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 “起来!”卫冬“啪”的一掌甩在了他屁股上。 “啊!”卫明哀鸣了一声,触电一样地坐了起来,扯下脑袋上的床单哀怨地瞪着大姐。“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妹妹!干嘛老是打我屁股?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卫冬对此只是回以一个不屑的眼神,扭头拿起遥控器关了操劳了一夜、嘎嘎作响的空调,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换一台。不过,要是……啧啧,算了、别想了。的确像弟弟说的那样,天下哪儿有这么大的便宜事啊? 姐弟俩面对面地坐在靠窗摆着的方桌前吃饭。 窗外是被雨水冲刷得墨绿一片的小院子。 卫明顺着姐姐的眼神瞥到了院子里一层楼多高的柿子树上,问:“大姐,你说今年它会不会结果啊?”以前这棵树年年都会结好多黄澄澄的大柿子,可自从大姐结婚、二姐出走后就再也不结了……大概是草木有灵,觉得这个家要散了才不结果的吧?不过今年春天大姐和姐夫齐心协力地把院子里的土都翻了一遍,为院子里当年妈妈亲手栽下的三棵树――桂树、柿树、香樟――修枝、杀虫、除草、施肥,忙活了两整天,不知道他们的这番心血在秋天是不是会有回报? “应该会。”卫冬很有信心地点头。“你没觉得今年的叶子都茂盛了很多?这说明营养足够,长势良好。” 卫明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没吱声。这棵树每年都长这么多叶子的。 卫冬放下筷子,刚起身准备去给卫明盛汤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嗯?”卫明愣住。他家很少有访客,而姐夫昨天就去国外出差了、不可能来。 卫冬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低声道:“大概又是那个人。”那个执意要买他家房子的人。 卫明的眼神则阴沉了下来。“来得正好!”说着已大踏步去开门了。 卫冬急急忙忙跟了过去,手里的汤碗也没顾得上放下。 “找谁?”拉开门,卫明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门外那个跟他身高不相上下、年纪大概二十七八、穿得山清水绿的男人,心里则有点小小的诧异。他还以为来人至少是个中年人呢!否则哪儿能这么大手笔地又是换房、又是贴补的,而且……貌似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这么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吧? “你好。”对方很谦逊地笑,本来就蛮好看的脸看上去更帅了。目光也隔着铁栅栏飞快地扫了卫明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你是卫小姐的弟弟吧?” 卫明挑起一根眉毛算是肯定。 “啧,把铁门打开。”卫冬轻轻拍了弟弟一下,把空碗往他手里一塞,侧身推开了防盗门。错身而过的时候还低低埋怨了一句:“没礼貌。” 卫明攥着空碗郁闷不已……这叫防范意识知不知道? “谢谢。”对方点头称谢,很有分寸地稍稍上前朝卫明伸出右手道:“你好,卫先生。我姓叶,前几天来过。” 卫明迟疑了一下,勉为其难地伸手握了握他的指尖。靠,这男人的手怎么这么细嫩?比大姐、二姐这两个地道的女人的皮肤都好呢!“我知道,我姐跟我说了。就是你非要来买我家的房子是吧?” 那人收回手、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他已听出卫明的口气不善、知道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必定艰难。 果然! “叶先生,你请回吧!”卫明轻扬了一记下巴道:“我们不卖。” 姓叶的那人料到这样的答案、并不气馁,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容道:“卫先生,不知道你姐姐有没有把我提的条件告诉你……” “她告诉我了。”卫明平静地打断了他,看了大姐一眼、也淡淡一笑道:“不管你给我们多少钱,我们都不卖这个房子。” 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九四年他妈妈参加单位里集资建房之后拿到手的。即便妈妈已经过世十年多了,而现在大姐成家、二姐也离家了,但他们姐弟三个在这里相依为命了十几年,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包含着数不清的喜怒哀乐。所以只要有他卫明在的一天、院子里的那些树还扎根在土壤里的一天,这个家就不会败、更不会消失。 “卫明!”卫冬悄悄拽了拽弟弟的手。他的回绝是不是太草率和决绝了?毕竟,楼上的那套房子除了少了个院子之外一切都和现在的一样啊!哦,还有那些树、那些妈妈亲手栽下的、给他们这几个孩子乘凉的树,楼上没有。想到这些,她松手了,扯起一个和弟弟如出一辙的淡淡笑容看向门外的陌生人。 那人的笑容有点僵住了。 “是我要买你们的房子,不是他。”第四个声音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 “奚典!”在卫氏姐弟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那个姓叶的人已经侧步将来人拦住了。“不是叫你在车上等我的吗?外面在下雨、身上都弄湿了!”口气听起来又焦又燥,还有一种……心疼的味道。 姐弟俩诧异地对看了一眼,又齐齐望向门外。 领先半个身位的卫明眼尖地看到门边露出的一小截细细的白色。呃?他愣了愣,终于耐不住好奇地稍稍探了探头。这下他看清了,那是…… 一根盲人使用的白色盲杖! 13 x年7月20日。雨、大雨、能把人一会儿功夫就淋得湿透的大雨!老天爷啊,你要么不下、一下就又连着下这么多天,太不够意思了! 小白在美乐里。它的命够硬,早上起来后看它竟然还活着。虽然奄奄一息、连叫都叫不动了,但它还活着。实在不忍心了,把它送去了美乐。医生说有救,不过要做眼球摘除手术、至少要摘除破裂得更加严重的左眼,否则很可能会细菌感染而死。 我吐了。想到手术的细节,我忍不住到厕所里去吐了。还出了很多很多冷汗。 要是昨天晚上发现它的时候就把它送到美乐去,它的眼珠说不定还有救、至少不用摘除。医生说的。 我恨那个变态,恨得要命! 我也恨自己。我真的以为它那么小、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活不下来了。要是知道它能活,我一定早就送它去美乐了。日记啊,我,是不是也有罪呢?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卫小姐、卫先生,你们好。”小小的争执过后,神秘的第四人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卫氏姐弟面前。先前说话的那个姓叶的则颇具防卫意识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卫明和卫冬都傻了。这种局面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而眼前的这个人也是他们几乎从未接触过的。 “我姓奚、溪水的溪去掉三点水。”那人的唇线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看上去亲善可嘉、毫无害处……可惜的是从整体上来看,他的小半张脸都被鼻梁上那副酷酷的深色太阳镜给遮住了,所以还是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卫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手里那根白晃晃的盲杖上,听到他说话才顺着这人脚上的休闲鞋开始慢慢上移,从下到上地把他打量了一遍。靠,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瞎子?!大概是因为比人家矮了小半个头的关系,他忽然觉得很有压迫感。 “呃,你好、你好,奚先生。我和我弟弟都姓卫,卫生的卫。”卫冬晕头转向了,手又情不自禁地捏住了弟弟的胳膊。 卫明忍不住翻白眼了……什么叫我和我弟弟都姓卫?还卫生的卫?不能说是保家卫国的卫或者卫星的卫吗?“是你非要买我们的房子吗,奚先生?”这个人大概是他这一辈子碰到的第一个姓奚的人!他的视线牢牢地落在那人高挺的鼻梁和墨墨黑的太阳眼镜上,恨不得能把自己变成超人、用x光看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瞎了……总觉得墨墨黑的镜片后面有目光在扫视呢! “是我。”奚典点了一下头,转头准确地面对着卫明,笑容里掺杂上了一丝涩涩的味道。“你们也看到了,我的眼睛看不见。”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白色盲杖。“不太可能出入太陌生的环境。” 卫明不太明白他的说辞和买房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他没出声、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 “所以……”奚典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种涩涩的味道。“出去透口气对我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卫冬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这男人很帅,而且看起来干净整洁、显然是个很有教养的人,瞎了真的很可惜。 “你不是买下二楼了吗?为什么还非要来买我家的房子?”卫明不买账。 奚典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过段日子我就可能可以申请到一条导盲犬。呵呵……”他苦笑。“我申请了一年多,但一直都没有音信。没想到等我买了楼上的房子、装修好了的时候,回复下来了,叫我下个星期去导盲犬中心培训。如果培训顺利的话我就可以申请领养一条导盲犬。”他手里的盲杖稍稍抬了一下、指了指头顶道:“楼上的房子没有院子,我的导盲犬跟我一起成天呆在屋子里的话可能会闷坏了,如果有个院子给它活动的话更好。我也可以不用出门就能接触大自然。所以我才请我的朋友帮忙、想跟你们对换一套房子。当然,二十万的贴补……” “这和多少钱没有关系。”卫明打断了他。“这套房子是我爸妈用命换来的。”他没有夸张。他家最初的那套二十三个平米的小房子是他四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后父母共同的单位给予照顾才分下来的。而九四年职工集资建房时,妈妈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拿了出来,以至于她后来更加辛苦的工作、想要多赚点钱,最后才会因为过劳而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猝死身亡。 闻言,奚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怔了片刻、扭头侧向身边的朋友讨主意。 姓叶的那个人也没想到卫明会这么说,表情很尴尬、一时接不上话来。 奚典侧脸的角度正好让卫明可以透过太阳眼镜和鼻梁之间的空隙看到他的左眼。一看之下,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似的、闷闷地痛了起来……那人左眼的眼皮完全塌陷了,皱巴巴的、有点纠结,显然是左眼的眼球已经被摘除了。不知怎的,他的脑海里蓦然现出小白的那张猫脸来了。“你一点都看不到了吗?” 奚典的头猛地转了回来,唇线绷得有点紧。 “卫明!”卫冬在身后狠狠拧了弟弟的屁股一下。 卫明忍着痛没动,直直地望着奚典,忽略了自他身后射向自己的两道恶狠狠的目光。 “是。”奚典僵硬地点了一下头,抬手摘下了鼻梁上的太阳眼镜。“全盲。” 姐弟俩同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摘下眼镜后直接暴露出的那双眼睛……叫人看了觉得揪心。左眼因为眼球摘除的关系而像个深坑、纠结的眼皮无力地搭在眼眶上、勉强盖住了眼窝;而右眼虽然看上去还很完整,但不自然翕张着的眼皮下面是一抹混浊的灰白。 卫明的视线仓惶而又不忍地从奚典的眼睛上滑开了。心口很闷,想为自己的莽撞和失礼、甚至可以说是残忍而道歉,但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更诡异的是脑海中小白的猫脸与眼前的这张人脸又交叠了起来。 一旁的卫冬也很纠结,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发出低而急促的呼吸声。 奚典带上了眼镜,把那双叫人惊悚的眼睛藏了起来。唇线恢复了微弯的弧度,只是这次其中带着嘲讽的味道。他很清楚自己的眼睛给人的观感……连生他养他的亲妈都不敢与不带眼镜的他面对呢! “奚典,我们走吧!”姓叶的那人从身后握住奚典没拿盲杖的左手,目光则更加凌厉地扫射了卫氏姐弟俩一梭子。 “嗯!”奚典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刚要转头。 “院子不可以封、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可以动!”卫明又急又快地大声问:“你可以保证吗?” 门内外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 “卫明?”卫冬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指甲都掐到他肉里了。 卫明自己也有点懵,脑袋像遭了重击一样晕乎乎的,只能傻呵呵地看着大姐。 就在姐弟俩面面相觑的时候,奚典斩钉截铁地说了声:“好!” 这下,姐弟俩都傻了。 “我很喜欢你们家的院子。”奚典朝自己的朋友侧了侧头,“我的朋友告诉我你们院子里载着桂树、香樟,我喜欢这两种树,更喜欢它们的味道。” “还有一棵每年都会结果的柿子树!”卫明边说边斜了姓叶的一眼。猜他八成是因为认不出可爱的柿子树,所以才欺瞒一个瞎眼的人。 姓叶的那个被卫明瞪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申辩道:“我告诉他了。” “卫明!”卫冬哪儿有心思讨论院子里有几棵树啊?拉着弟弟退后一步、急切地问:“你想好了没有?” 卫明答不上来。几分钟之前他根本想都没想过这样的可能啊! “你过来!”卫冬拽着他退回了屋里,声音又低又急地喝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奚典和他朋友很识趣地从门口闪避了。 “我……”卫明挠着头、答不出话来。 “你怎么、你怎么……”卫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结巴了。几分钟前她还在惋惜失去二楼的那套房子,可现在满脑子都是妈妈的遗愿。其实妈妈在她十九岁那年猝然离世的时候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但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说过等她百年之后就让他们三姐弟平分这套房子。卖了也好、分家也罢,一定要她这个做大姐的主持局面、把一碗水端平,谁都不要亏待,尤其是一直都很受委屈的卫家老二、卫青。卫家当时是三代单传,因此政策允许可以生二胎,可没想到第二胎又是个女孩。于是卫青在第五次人口普查以前一直是个黑户口、隐形人,只因要把报户口的机会留给不知道会不会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弟弟……能给卫家传宗接代的男丁。 看到大姐严峻的脸色,卫明更加使劲地挠头、恨不得就此挠出个合适的理由来。“我、我……” 见他为难的样子,卫冬的心很快又软了。“我知道你是好心,看人家……”她骤然收口,只因那人应该就在门口不远处。“可你也该仔细想想啊!”早在妈妈说起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将来决不染指这套房子,而凭她对妹妹卫青的了解也知道她也不会和弟弟来分什么家产……可毕竟卖房是一件需要一家人坐下好好商量商量的大事啊! “姐……”卫明贼溜溜地拖起大姐的手,同时配合上他很少使用、但绝对必杀的可怜兮兮的表情。“人家眼睛看不见,我们就当助残、献爱心好了。何况只是从楼下搬到楼上嘛!我刚才在想那笔贴补的钱等二姐回来之后就给她去开一个店,也好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家、再也不走了。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和和美美地做一家人了。”手又贼溜溜地搭上了大姐薄削的肩膀、说到结尾处还用力揽了一下。 “啊?”卫冬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给卫青开店?再做一家人?这傻小子在瞎琢磨什么啊?他们卫家什么时候散的伙她怎么不知道?她愣愣地看着一脸猫咪样的弟弟……大概是他替卫青养猫养久了,让她时不时会看到他满脸的猫咪样呢!心里有种暖暖的、甜得让她体味不过来的感觉在潜滋暗长。这个看来粗枝大叶的弟弟啊,其实心思是那么的细腻呢! “卫小姐、卫先生,”奚典再次出现在卫家的大门口,脸上还是那个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笑容。“这件事你们再商量商量。可以的话就打电……” “奚先生,”这次打断他的是卫冬。“楼上的房子能看看吗?”电光火石之间她已做了个决定……既然房子要留给弟弟,那么一切就随他的愿好了。 “呃……”奚典又愣住了。 卫明也愣住了,眼珠子撑得圆圆地看着大姐。 卫冬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她心里有数。 “可以!”姓叶的从奚典的身后窜了出来,带着个真诚而急切的笑容冲着卫氏姐弟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欢迎欢迎。”这么好的时机放过了未免可惜,他一定要替朋友抓住。 卫明捏了捏大姐的手,心里溢着满满的一腔柔情……他知道这就叫心有灵犀、血浓于水。“嗯,我们去看看。”他跑回屋放下一直紧紧地捏在手里的空碗,牵起大姐的手、笑了。 21 x年7月29日。多云转阴转暴雨,台风来了。 前几天跟同学去黄山旅游了,所以才没跟你碰头。对不起啊,日记。 我的手刚才被小白抓破了。给它洗澡的时候它狠狠抓了我一下,从手腕开始、很长的抓痕。靠,这么小的东西爪子就这么厉害?看来我和它的日子开始得很不顺利呢!不过没关系,谁叫我欠它的呢?算是一点小惩罚吧! 赶在台风来前把小白从美乐接回来了。医生看到我有点惊讶,大概没想到我会回去带它吧?其实,我老实跟你说,我真的有想过把它留在美乐……我不知道该怎么养一只瞎眼的猫。以前黄毛只是断了一条腿、没怎么影响它的生活质量,而且它性格很好,活蹦乱跳的,根本让人想不起来它少了条腿。再以前的奶牛只是瞎了一只眼睛,也不难养。可是现在…… 我喂它喝牛奶它不喝,只能用针筒灌到它嘴里,呛得它半死、也把我吓得半死。给它吃泡软了的猫粮它也不吃,也是我塞到它嘴里的。不过也难怪,它又看不见吃的是什么。看它闻了半天都不敢爬出来吃的样子让我很难过。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话,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或许只有美乐才是小白的归宿? ――摘自卫明的日记 搬到202快一个月了,卫冬和卫明差不多完全适应了新环境。其实新环境相当好适应,因为在他们姐弟俩第一次看到这套房子的时候就都立刻喜欢上了这里。 姓叶的也好、奚典也好,在说到对换房子的时候都没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养猫记 作者:angelo 这套房子的装修竟会如此之……说不上豪华、但绝对是非常舒适的,更主要的是百分之百新的。 屋子里除了厨房、浴室之外铺的都是棕红色实木地板,坚固、整洁、光滑。墙漆成了明亮柔和的大麦黄。窗换成了白色的塑钢移窗,卷帘式纱窗也一个不落地到位了。厨卫设施是进口货,安全且易操作……大概是装修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未来的主人的特殊情况了,而且吊顶、脱排、浴霸、橱柜等一应俱全。最让人惊喜的是南面的那个客厅和房间联通的阳台――楼下的那套房没有阳台――没有被封起来,而是铺了白色的瓷砖、预留了洗衣机的出水孔,完全符合卫冬的要求。 当然,也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房间、客厅的格局被彻底改变了,本来两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大卧室,同时本来小小的客厅也被相应放大了。要是卫青回来住的话,她和卫明两个人就得有一个人去睡客厅了。所以在买沙发的时候,卫冬特意挑了一个展开就变成床的两用沙发。 搬家的事并不复杂,但在此之前旧家具的去留问题着实让卫冬和卫明头疼了好几天。旧家具里几乎没一件是适合留用的,但两个人又都觉得每件都舍不得扔掉或者卖掉,因此商量来、商量去,讨论了整整四五个晚上,姐弟俩才终于咬着牙下了狠心……全都换成新的。 新家具、新电器花去了贴补的二十万元里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这是卫明执意要求的。他知道大姐想拿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买家具,可他不能接受。贴娘家也没这么贴的呀?要是被姐夫或者姐夫的家人知道了,就算姐夫不在乎、能理解,但别人还是会对大姐有诟病的! 所有的东西都是卫冬精挑细选来的,秉承了美观大方和实用的原则。至于耐用嘛……她想过不了几年弟弟就要结婚,到时候又要换一批家具,所以没必要太在乎耐用不耐用的。何况现在东西的质量哪儿还有什么耐用可言?厂家个个都恨不得买家每年都换新东西呢! 楼下的102这段日子一直在装修,乒乒乓乓了大半个月才稍稍安静了一点下来。后来经过卫冬的打探才知道原来隔壁101 的房子也被那个姓奚的买下了,两套房子在同时装修,所以才这么大阵仗。 101被买下倒并不出姐弟俩的预料。原先的邻居早就在别处买房住了,旧房子这几年来一直在出租。一会儿是租给附近理发店当职工宿舍、一会儿又换成了饭店的员工,反正就是个群租房,成天吵吵嚷嚷、乌烟瘴气的。他家的院子也早就被加盖的男女厕所给占据了、只剩下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天井,一到夏天就臭烘烘的。这种情况让整栋楼的邻居们都怒不可遏,惊动了好几次物业和居委会、连警察也来过,但整治来整治去都没什么根本的改变。易主无疑是个相当好的解决办法。 如同当初说好、又在房产合同上的附加条件里签订的那样,卫家的三棵树完整如初……而且这三棵树还是姓卫!院子有了点改动。与隔壁院子之间的墙被拆掉了、两个院子合并成一个,周围的院墙也新砌了一遍。地面被重新整理了,除了一条卵石步道外都被铺上了绿茵茵的草皮,还栽了不少花花草草。总之,原先拥挤、阴暗的小院子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赏心悦目的大花园了。 卫冬和卫明经常会趴在阳台栏杆上观赏楼下的美景,暗暗感慨总算不是所托非人。 装修期间房主人一次都没有露面――至少卫明在家的时间段里从没见过他――当然,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露不露面其实没什么具体意义。那个姓叶的帅哥倒是出现过几次,过来监工的。卫明从大姐那儿知道这家伙的大名叫叶梓,是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这点从他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来。就算是来工地监工,这家伙也是衣冠楚楚、打扮得山清水绿的,也不怕脚上的名牌鞋被碎石木料给刮花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卫明开学了,而楼下的两套房子还没竣工。 卫明念的是个新新学科:视觉艺术。当初选学科的时候,他和大姐二姐唇枪舌战、冷战热战了好几个星期才为自己争取到了决定权。 其实两个姐姐不是对他选的专业有意见,而是对学成后的择业余地有很实际的顾虑……谁都知道美术是个高雅的东西,而千万个毕业生当中能靠画笔养活自己、成名成家的能有千分之几?要是卫明的这个听起来很玄乎的专业毕业后只能混个网页设计的话,岂不是太叫人扫兴和失望?但最终,姐妹俩还是对弟弟让步了……首先是弟弟的确很有天分;再者,人生是他自己的、未来也是他自己的。 事实上,三年多念下来之后卫明自己也早就偷偷地后悔和失望了。还是那个问题……不是对专业有意见,而是对择业空间没信心。高昂的学费――都是大姐和姐夫贴补的――砸了这么多下去,一眨眼再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可对前途何在他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不少同学早就开始到处奔走、为自己的将来寻找机会了。也有很多人趁着过往的几个暑假尝试过接触社会的滋味,但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失望而归、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败兴而归。所有人都慢慢意识到原来有一双善于辨识美的眼睛、有一双能够描绘或创造美的巧手并不意味着天下无敌……甚至根本就经不起生活的磨砺。 卫明也试过接触社会。可即便是身为某跨过大企业高管的姐夫为他过的几个实习机会里,他都没能正儿八经地摸到什么专业的边儿……姐夫就职的公司和他朋友那儿都实在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美术人才。失败的实习经历沉重地打击到了他。现在眼看最后一个学年已经开始两个多月了,他变得越来越茫然。 就在卫明攥着手机在阳台上第n次为自己的前途发呆的时候,楼下原本是他家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听起来应该是奚典的声音。 卫明扒着阳台栏杆探出头、努力借着自家的灯光向下张望。无奈夜太黑,自家的灯光普照范围有限,而楼下是一片黑灯瞎火、院子里更是黑黝黝的,所以没瞧出什么端倪来。“怎么啦?”他压着嗓子,生怕吵醒了别的邻居。 “谁?”奚典的声音则很高、很警觉。 “我,卫明。你楼上的邻居!”卫明压着嗓子挑明了身份。 “哦。”奚典的声音低了下来。“没什么,绊了一跤。还没习惯新环境。” “开……”卫明及时住口,恨恨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他想说的是:开灯啊你! “你怎么还没睡?”奚典的声音又飘了上来,近了点,大概是朝他的方向挪了几步。“很晚了吧?” “睡不着。”卫明趴在栏杆上,撅着嘴道:“烦着呢!” 楼下一片寂静。 “你呢?怎么还不睡?”卫明的身子又往外探了点,努力巡视着黑漆漆的院子……他怀疑奚典回屋去了。 “我也睡不着。”奚典的声音慢了半拍才响起。 “你的狗呢?领养到了吗?”卫明没听到院子里有别的动静。 “没有。”奚典的声音里蒙上了一层挫败的味道。“我对狗过敏,不符合领养条件。” “啊?”卫明吃惊不已。“还有人会对狗过敏?!”真是闻所未闻。 “嗯!”奚典的声音更挫败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等到了导盲犬中心之后才知道……我一直在打喷嚏,止都止不住。除非吃抗过敏药,否则就不能碰狗。” “啊……?你长这么大难道以前都没碰过狗?”卫明想不通。 “没碰过。” 卫明无语了。想了想,“噗哧”一声乐了。“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我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哈哈,你现在算不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隔了一会儿,楼下传来奚典的笑声。“不算。应该是歪打正着。我买了房子、又拿来跟你家的换,就是为了领养一条导盲犬,可到头来却根本不能领养。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房子和你家的院子。” “嘿嘿!”卫明笑得有一丢丢勉强。“你要好好照顾我家的院子哦,还有给你领养的三棵树。它们很乖,不用你太操心,到头来还能结果子给你吃、开花给你闻。便宜你了。” 奚典低低一笑。“你跟这些树很有感情。” “嗯!”卫明哀伤了。 “我会好好领养它们的,你放心。”奚典的声音里满是安慰。 卫明揉了揉鼻子,岔开话题道:“你知道吗?柿子树结果了,几个长得高的已经熟了、橘黄色的。”这是他昨天下午才发现的,立刻指给了大姐看。大姐很高兴,不过看着看着就有点要哭的味道了。 “哦?”明显的,奚典不知道。 卫明吸了口气、抛开讪讪的心情,托着腮道:“以前住在楼下都看不到树顶上的风景,现在看到了。不错。”又道:“过几天我要来摘柿子的哦!” “呵呵,好!”奚典笑了。紧跟着,“啪”的一声、一簇小小的火苗闪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四下散开了。 “你抽烟?”卫明有点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奚典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更不会抽烟。而且他也挺好奇看不见的奚典是怎么点烟的。 “怎么?想不到?”奚典有点笑笑地问:“还是你也想抽一根?” “我不抽烟。”卫明冲着脚下的黑暗扮了个鬼脸。 “嗯,不抽烟好。”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上个礼拜五,你大概在学校。周末我又出去了,所以一直都没碰到你。” “哦,那你住得还习惯吗?”卫明虽不知道楼下装修成什么样,但根据自家的情形他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万事从简、以不碍手碍脚为大前提。 “就是因为换了个环境、再加上导盲犬没领养成功,所以才睡不着。” “别郁闷了。”卫明安慰道:“我在楼上住得很习惯,你放心吧!” 隔了一会儿,奚典的笑声传了上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柿子树结果了……橘黄色的。”奚典慢吞吞地说着,好像在品尝橘黄色的味道。 卫明挠了挠头,嘴里像是咬了柿子皮一样、有点涩涩的。 “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淡淡的烟味又传上来一波,大概是奚典挥了挥手。 “你是干什么的?”卫明没理他,自顾自地问。 “混黑社会的。” “啊?!”卫明的嗓音失控了一下。 “呵呵呵!”奚典很好笑地笑了起来。“你没这么想过吗?” “没有!”卫明说得理直气壮,可是脚趾却在棉拖鞋里蜷了起来……这是他口不对心时的小动作。 “我教小孩子弹琴。”奚典的声音恢复了正经。 “弹哪种琴?”卫明很好奇,对他的职业倒不感到意外。 “小提琴和钢琴。” “两种乐器?真了不起。”卫明由衷赞叹。“叶梓是大提琴手,那你们是同事还是同学?” “都算吧!”奚典的声音忽然断了,半空中的那点莹莹火光也跟着消失了,大概是被他掐灭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别烦了!这么年青就烦得睡不着有点说不过去。有事的话总会发生,没事的话根本不值得多想。” 卫明没吱声,在舌尖玩味着他这句话。 “晚安。” “晚安。”卫明应了一声,等听到楼下传来细微的关门声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人怎么可能能不为自己的前途而烦呢?奚典这是隔岸观火,他自己是小提琴手、钢琴手,还有很丰厚稳定的经济来源……谁都知道现在的音乐老师有多吃香!难怪他能买房再给贴补、也不用为明天而烦恼了呢!唉,想当初他干嘛去念什么视觉艺术啊?念个师大美术系不就好了?出来之后至少可以做老师的。 想着,卫小弟更加郁闷了! 22 x年9月21日。晴。 今天试了一条新路线回家,比前两天快了十几分钟,以后就走这条路。 开门进来时看到小白又在拿脑袋量笼子的栅栏宽度、想要挤出来,大概是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了。这只笨猫总也记不住上次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每次都要从头试一遍。为了它我每天才要这么大老远地赶来赶去,它也不知道早点钻出来欢迎我。不过话又说回来,每天回家看到它肉滚滚、圆嘟嘟、越来越健康的样子我很高兴。 它的伤已经好了,不过还是要经常给它涂药膏、防止眼窝发炎。到现在掰开它眼皮的时候我还是不敢多看、会有种想吐的感觉……我跟你说,日记,不是我胆小、是真的很可怕!我不敢叫大姐帮这个忙,怕她会受不了。不过小白很乖,除了第一次上药的时候抓了我一下之外,后来每次都一动不动地躺在我腿上,大概知道我是为它好吧?有时候真觉得它听得懂我的话。 我不知道少了一只眼球对小白的脸型会不会有影响,毕竟它现在还小,将来会不会长得半边脸大、半边脸小呢?二姐说有可能,大姐说应该不会。 大姐和二姐又吵架了,上次到姐夫家吃饭的时候。吵得很凶,我和姐夫都劝不住她们。 我不知道该帮谁。大姐有大姐的道理,而且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苦。但我相信这点二姐也不是不知道。她只是太爱那个男的了吧?感情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对错,但是我还是希望二姐能早点想通、看开。二奶这两个字很恶心,不希望有朝一日会有人这么叫她。因为她只是看上去厉害而已,抗打击能力远没有大姐强。 ――摘自卫明的日记 圣诞到新年的这一个星期是大姐和姐夫的固定假期……他们要做结婚纪念旅行。每年姐夫都会带大姐去一个新目的地旅游。今年他们要去地中海六国,坐游轮去! 看着大姐带过来的简介,卫明很向往。当然,只是暗暗的向往。他决不会去破坏他们俩难得的二人世界的。 “你呢?这几天有什么活动?”卫冬从弟弟手里抽走小册子,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 卫明耸耸肩。“我同学弄到几张新年倒计时晚会的票。圣诞节嘛,没想过。” “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卫冬再一次如是提议……其实每年她都这么提议。 “姐……”卫明翻白眼了。“你能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享受享受甜蜜的爱情生活?” “去!”卫冬用手里的小册子抽了他一下,面无表情地穿上外套。“别忘了等会儿把鱼收回来。水分收干了就好了,别吹得太干、等一下煎的时候容易粘锅底。” 卫明又翻白眼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忘了你吃了多少年你弟弟我做的饭了?”母亲去世后大姐一肩挑起了养家的重任,二姐也在放学后给小孩子当家教来贴补家用,所以买菜做饭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头上。结婚后大姐做起了全职主妇,摸勺动铲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事。 卫冬怔了怔,笑了。朝阳台的方向甩了甩头问:“他开始在家里教琴了?这两天一直看到有小孩子到他家来。” “我怎么知道?”卫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听到有人弹琴吗?” 卫冬侧头想了想,摇头。“没有。”随后又拧眉道:“怪了,我也从来没听到过他练琴!” “人家练琴不练琴关你什么事?再说你基本上都是上午来,人家说不定是下午练琴呢?”想到什么,卫明斜眼看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大姐,我发现你最近变得很有好奇心。” “去去去!”这次卫冬手里的小册子疾风骤雨般的招呼到了弟弟的脑袋上,瞠着眼道:“你不好奇吗?一开始的时候是谁叫我下去打听情况的?再说要是你二姐在家的话,还要了不得,说不定人家的八辈祖宗都被她打听到了!” “嘿嘿,这倒是的。”卫明笑了。“打电话告诉她的时候她已经好奇得要命、最好马上赶回来亲自侦察侦察呢!”当然,二姐是在听他再三保证了目标“很帅”之后才这么积极和激动的。 “那她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卫冬的笑意收敛了。 “没有。”卫明扁了扁嘴。 “你怎么不知道问她?”小册子又要招呼上来了。 “我问了,她说她也不知道!”卫明抱着脑袋躲到了沙发另一边。 卫冬看了看他,抽抽鼻子道:“下次打电话的时候再问问。” “哦!” “我走了。鱼汤早点炖起来,时间炖得久一点汤才会白。” “我做鱼汤的经验比你丰富,是我告诉你用豆油煎鱼比菜油煎的好吃的!”卫明忍无可忍了。 卫冬掩嘴一笑,出门之前又说了一句:“叫你二姐今年春节回来过。又不是家里没人,她去吃什么百家饭啊?”气鼓鼓地拉开门走了。 卫明对着房门苦笑。 鱼汤已经炖得白白的像牛奶了。电饭锅里的饭也做得了。 卫明架好锅,准备炒青菜。刚打着火就听到隐约有门铃声,连忙关了火、到厨房门口仔细听……灶上的脱排开着,很干扰听力。 的确有人在按门铃。 卫明隔着门问了一声:“谁啊?”当初奚典在装修这套房子的时候没在门上装猫眼……他用不着。 “是我,奚典,你楼下的邻居。”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听他自报家门的方式,卫明想起前些日子在阳台上的邂逅了。笑着拉开门,看到他笔直地站在铁门外,不禁诧异道:“你怎么上来的?”他手里没拿盲杖,难道就这么摸上来的? “走上来的。”奚典表情很空白地对着他……至少没被太阳眼镜遮住的那部分脸表情很空白。 “咝……”卫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笑了两声。“你朝左边过去一点,我开铁门。” 奚典朝左边移了一步。 “呃……咳咳,是我的左边、你的右边。” 奚典又朝右边移了两步。 卫明小心翼翼地推开防盗门,探手出去把奚典又拉回到了原位。 奚典轻轻挣了挣,好像不习惯肢体接触的样子。 “不好意思。”卫明尴尬地缩回手,觉得自己是太唐突了。“找我什么事?” “你在做鱼汤?” “啊?”卫明傻傻地看着他微侧着头、抽吸鼻子的样子。 “我在楼下就闻到了。”奚典的唇线弯了起来。“在院子里叫了你半天你都没听到,所以就上来了。” “嗯……我是在做鱼汤。刚才一直在厨房里,没听到你叫我。”卫明云里雾里,着实吃不准眼前这位到底准备干嘛。 “我们一起吃晚饭好吗?”奚典的笑容又扩大了点,一脸向往的表情。 卫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又有种被他注视着的错觉……而且还是用哀求的目光,叫人根本说不出个“不”字。可、可他也实在说不出“好”字呀!他跟他又不熟,再说哪儿有人找上门来请人邀请自己吃饭的呀?! “我最喜欢吃鱼,更加喜欢喝鱼汤,可是我自己不会做。”说到这儿,奚典的表情阴暗了一点,不吱声了。 卫明的脑袋恍惚了,眼前又开始浮动小白的猫脸。 “可以吗?”奚典久等不到答复,小心地追问了一声。 “我……除了汤和青菜之外、没做别的。”卫明结结巴巴、挠着脑袋,很是拿不定主意。 “没关系。我叫了小区门口那家饭店的外卖,很快就会到的。”奚典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卫明彻底傻了。有备而来么? 奚典侧了侧头,手机还举在空中、没完全放下。 卫明反应过来他是在等自己的答复,连忙点点头道:“那、那好吧!”唉,除了说好他还能说什么? “可以……”奚典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到我家去吃饭吗?这里我不熟。”他朝卫明身后指了指。 “行。我炒好青菜就拿下来。”卫明爽快地点头。既然答应了也就不必再扭捏了。 “不用炒了,就把鱼汤带下来就好。我叫了几个菜,应该够我们吃的。” “呃?哦!”卫明点头,暗暗庆幸刚才没手脚太快把菜扔下锅。 “那我先下去了。”奚典笑得很满意。 “等等,我、我送你下去吧?”卫明说着就要弯腰换鞋。 “不用。”奚典摇头道:“这道楼梯我走过几次,记住了。”说着他转身摸到漆成黑色的铁栏杆,又摸到转角的地方,这才小心地伸出脚踩到了第一格楼梯。 卫明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一步一步下去,对他的速度之快有点小小的意外和佩服。 下到平地之后奚典又转身道:“要是你做饭了的话就把饭也带下来。那家饭店的米很难吃。” “哦!”卫明再度哭笑不得。 “进去吧!我已经安全着陆了。”奚典笑着摆了摆手。 卫明的脸一红,缩回了屋里。 奚典的家果然如卫明以前猜测的那样,和他住的202格局完全一样、简直就是一对双胞胎。不过东西少了很多,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再没一件多余的东西了。 “咦,你没把两边打通啊?”在餐桌上放下汤锅和电饭煲后,卫明好奇地在屋里晃来晃去。 “那边是琴房,工作的地方。”奚典指了指右侧道:“不过开了一道门,方便点。” “哦!”卫明看了看那道滑门,忍住了过去看看的冲动。 “你随便参观。”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念头,奚典笑着摆手。“灯的开关就在门边。” “嘿嘿,那我不客气咯!”卫明过去拉开了琴房的门,摸到门边的电灯开关点亮了屋子。 门后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整套101单元几乎都被打通,成了一个非常空旷的所在。一道看上去很厚实的玻璃墙竖在他的面前,隔出了面前的这道走廊和一个几乎全封闭的琴房……难怪大姐说从来没听到琴声呢,这儿肯定做了隔音措施,大概是怕影响到邻居吧?落地移门附近侧放着一架立式钢琴、面对着绿意盎然的院子,墙上挂着好几把装在盒子里的小提琴,还有几个乐谱架靠墙摆着。他还注意到琴房的远角堆着一个大提琴盒子和几个奇形怪状的乐器盒,他估计有可能是叶梓的东西。 门铃响……也跟楼上卫明的新家一个声音。 “我来吧!”卫明抢在奚典开步之前跑了出去。 防盗门外是送外卖的伙计。 “我来给钱。”奚典一步一步准确地走到了门边,从裤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六十五块钱递向卫明。 卫明迅速地跟伙计完成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仪式,回屋把一摞四个盒子放到了餐桌上。“叫了这么多?我们大概吃不完。” “慢慢吃。”奚典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反正今天是礼拜六,不赶时间。”说着他微侧着头问:“你等一下有事么?” “呃?没事。”卫明使劲摇头。他真的没什么事要做,顶多就是上上网、看看半夜转播的英超联赛而已。 “那就好了。”奚典冲他笑。 卫明总觉得奚典的笑种类很丰富、弥补了被太阳眼镜遮去的半张脸上的表情。不过他还是不习惯面对着能时时刻刻、清清楚楚照出自己的两个大镜片,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总是怀疑镜片后面的表情与笑容并不统一。 23 x年9月30日。小雨。 刚刚发觉这个月只写了两篇日记。大概是我把要说的话都跟小白说了,所以就一直没想起来看你。对不起啊,日记! 又放假了,真好。 小白很健康,眼睛一次都没有发过炎。毛越来越亮、越来越白了。奇怪的是它虽然肉滚滚、拿在手里也沉甸甸的,可看起来却没怎么长大,而且还能从笼子缝里钻出来。当然,还是笨蛋一样拿自己的脑袋一格一格地量过才钻得出来。有一次还把自己卡在笼子上进退不得,急得凄惨地大叫,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它受内伤了,还好没事。好在这两天它总算稍微聪明点了,知道可以直接从门里爬出来。我从来都没把笼子门关上,反正它也看不见、胆子又小,不会乱跑。就算出来了,要是我不出声也不动,它就蜷成一团紧紧地挨着笼子一动不动。唉,也难怪它! 它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喜欢在猫砂盆里睡觉。害得我最多隔三天就要给它洗澡,否则就实在太臭、根本不能抱在手里。而要是不抱它,它又会喵喵叫个不停,还拿脑袋撞笼子来吸引我的注意力,根本是在要挟我嘛!平常逗它玩的时候它也撞到过几次脑袋,所以我估计它已经低能了。 二姐离家出走了、真的出走了!看来那次大姐的话起到了作用,但谁都没想到作用这么大。她是不是连那个男人也不要了?还是她其实早就想通了、明白跟着他是没有前途的?不过这样也好,散散心、定定心之后她就能重新振作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洗了手之后卫明坐在桌边,没有唐突地去拉奚典、给他引路,而是耐着性子看他慢慢地走过来,在离餐桌一步之遥时抬起左手、直到手背触到桌沿才贴着桌子的边拐了过来。 “呵!”就在要撞到卫明的时候,奚典猛地停下,面色尴尬地指了指对面道:“你坐对面好吗?我习惯坐这边。” “呃?哦!对不起、对不起!”卫明大梦初醒过来,脸涨得通红,拨了拨面前的餐具、发出叮当声,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没看到你过来……”说着就忙不迭地起身换座了,还捶了捶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脑袋。 奚典听到他的细微动静、轻笑着问:“你从来没跟盲人相处过吧?” 卫明含糊地“唔”了一声。跟盲猫相处过算吗? 坐下后,奚典摸了摸被卫明打乱的餐具、重新放好,又小心地摸到桌子中央、按了按桌面道:“这里放蔬菜。” 卫明愣了一下,急忙拆开塑料袋、找到盛着炒青菜的盒子放到指定位置,随后又照着他的指示把别的菜放好,一一揭开盖子。 “先帮我盛一碗鱼汤好吗?”奚典把汤碗拿起来,扮了个鬼脸道:“我馋了一下午了。” 卫明笑了。“你属猫的啊?”又情不自禁地想到小白了。小白是猫,当然喜欢吃鱼、喝鱼汤,只是它是用舔的。每次都把汤舔得一滴不剩、小猫碗光可鉴人,而且还不让人把碗拿走、非要等它趴在碗旁边嗅啊嗅的嗅到碗里的鱼味都没了才行。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奚典也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鱼,其实……”他耸耸肩道:“盲人吃鱼挺麻烦的。” 听他一口一个盲人的,卫明有点不自在。默默地盛了汤、没敢盛太满,又很仔细地截了鱼身中段、剔了鱼刺放在碗里,这才像传递文物一样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里。当初他就是这么弄给小白吃的,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自己都没吃到过鱼肚子。大姐常常为此笑他已经谨小慎微到神经质了,还说他太惯小白。可他依旧我行我素……他总觉得自己欠了小白。 “谢谢。”奚典摸到汤勺喝了起来。 看着他满脸陶醉地喝着自己做的鱼汤,卫明有种满足感,喝在嘴里的鱼汤更美味了不少。 吃到一根鱼骨都没有的鱼时,奚典怔了怔,没有再说谢谢、只是抬头对卫明笑了笑,好像知道他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一样。 卫明也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接过他的空碗又装了一碗汤给他,但很快就被他镜片上白蒙蒙的一层水雾给止住了笑意。“把眼镜拿了吧,镜片上都是水蒸汽!” “嗯?”奚典愣了一下,牵起嘴角摇头道:“不用了,反正也不影响我吃饭。” 卫明的眉头拧了起来。“拿掉吧!吃饭还带着眼镜不嫌别扭吗?”他没发觉其实这会儿就是他在闹别扭。 奚典扯了下嘴角。“我不想影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你的胃口。” “不会!”卫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侧头一想,抬手飞快地摘下了那副让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太阳镜,赌气地往旁边轻轻一扔,嘟囔道:“这儿是你家,你说了算。” 鼻梁上一轻,奚典下意识地低头,眉也紧紧地拧了起。 “对不起。”卫明耸了耸肩……要是奚典看得见的话就会知道他的道歉里根本没什么诚意。“喝汤喝汤。要不要洒点胡椒粉?” “不用。” 卫明扁了扁嘴,抬眼瞟了瞟他有点生气的样子,忽然愣住了……奚典的眼睛紧闭着,可本该塌陷的左眼看起来却很饱满。 “你怎么不吃?”奚典侧头。 “你、你的眼睛……”卫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脸。 “我戴了义眼。”奚典的声调平平。刚才在院子里叫卫明之前他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义眼?”卫明喃喃地重复,但很快就明白了。一想到眼眶里塞入一个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他的手臂上立刻冒出一串鸡皮疙瘩,心也咯噔了一下、很难受,“哦”了一声就不出声了。 “我的学生大部分还小,总有几个特别好奇和调皮捣蛋的。”奚典抬头不温不火地说:“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走我的眼镜。” 卫明窘了。他听得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指桑骂槐”。 “我不想吓到他们,所以每次上课的时候都会戴义眼。” “我说了,我不会吓到!”卫明怏怏地嘀咕了一声,可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对号入座”吧? “呵呵!”奚典给了他一个名为“落井下石”的笑容。 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轻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的碰撞声外,饭桌上很安静,也有点尴尬。 卫明的嘴在忙,可眼睛一直好奇地绕着奚典打转。 奚典的胃口不错,吃得不快不慢、节奏很流畅、筷子一次都没落空过……看来饭菜的摆放位置是否准确真的很重要。 “等等!”就在奚典的手摸到汤勺的时候卫明拦住了他。“有点冷了,我去热一下。”说完也不等他答应就端着汤锅去厨房了。这儿的布局和楼上的一模一样,厨房的设备也分毫不差,他用起来很顺手。趁着热汤的功夫,他站在厨房门口问:“平常你怎么吃饭?天天叫外卖?” 奚典扭身面对着他的方向道:“就星期六。钟点工休息。” “哦!” “你呢?每天都自己做饭?” “我也有钟点工……嘿嘿,我大姐。”卫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嗯,我每天都听到上午九十点钟楼上就有人来,猜是你大姐……她待你真好。” 卫明扁了扁嘴,对此不予置评。 “你大学几年纪了?念什么专科?” “明年就毕业了,视觉艺术。” 奚典听后怔了怔,扯了扯嘴角便不再发问了。 汤端回来后,两个人趁热把剩下的半锅全都解决了,刚才两人之间的尴尬也消失了。 外卖来的四个菜却只吃了一半。奚典说扔掉,可卫明不答应、手脚麻利地盖好盖子道:“我带上去,明天中午下面吃。” 奚典愣了愣,唇线又弯成一道柔和的弧线。“真是乖孩子。” 卫明不服气地斜了他一眼,嘀咕道:“你比我大多少?把自己说得跟长辈似的。”看他的样子顶多和叶梓差不多岁数、二十七八吧? “嗯!”奚典毫不谦逊地点头。“至少十岁。” “十岁?”卫明停下手侧头看着他,不相信地问:“你三十一了?!” “三十二。” “啊?!”卫明张着嘴、使劲瞪他,想在他脸上找出几条能证明他年龄的细纹来……未果。 “要不要给你看身份证?”奚典歪着脑袋问:“不会是后悔跟老人家一起吃晚饭了吧?” “怎么会?什么老人家?!”卫明悻悻地咕哝,继续手上的活儿,可脑门上冒出几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黑线来。除了家长老师之外,他倒真的没什么亲近的人是三十多岁的。 趁他打包的时候,奚典摸索着收拾碗筷。 “放着,等会儿我来洗。”卫明叫住他。 “不用。”奚典摇头,“我瞎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学会怎么活下去了。”说着他朝沙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去看电视吧!或者……你想回家?” 卫明看看他平静的表情,又扭头看了看沙发,想了想、点头说留下。其实他的确想上去了,可又怕这样做不礼貌、会让奚典觉得自己真的在乎他的岁数……事实上他的确挺在乎。知道他三十二岁之后,他都不晓得跟他说什么了。何况他眼睛看不到、又是新邻居,话题本来就很有限。 奚典洗碗的速度很快,果然是个家务能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其中一杯是咖啡、另一杯则是热巧克力……给卫明的。 卫明起身接过杯子看了看,讪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他估计这种东西是来学琴的学生们的待遇。 奚典笑了,问:“我这儿有很多酒,要不要尝尝?不是小孩子同志?” “啤酒吗?”卫明问。 “啤酒是饮料。”奚典嗤笑了一声道:“别的酒。” “白兰地?”卫明也挑眉。 “xo。” “好啊!”卫明放下杯子、很笃定地看着他。虽然他没喝过xo,不过对自己的酒量很有信心。小时候他就经常陪着劳累一天回来的妈妈对酌两小杯花雕,最初是很小很小的杯子、日积月累之后就变大了,他的酒量也操练出来了。高中毕业餐上,全班同学都被二锅头给征服了,只有他和另一个女同学屹立不倒……咳咳,到家后吐了大半夜、醒来之后又难受了整整两天的事不算。 奚典的笑容扩大了,摸了摸腕上的表道:“现在八点都不到,你确定要这么早就喝?” “那什么时候喝?”卫明不解。在他看来吃晚饭的时候就该喝了。 “呵呵呵!”奚典笑了一会儿才问:“你去过酒吧吗?” “当然去过!”卫明觉得自己被瞧扁了。他和同学们去过不止一次呢!但马上就琢磨过味儿来了……酒吧是个夜世界,不到九十点钟是没什么生意的。而奚典说的“早”恐怕就是指夜还未真正开始的意思。 奚典淡淡笑了笑道:“一般情况下,不到九点我是不喝酒的。对我来说,喝酒是为了放松、好睡觉。你还年青,不要养成喝酒的习惯。” 卫明扁了扁嘴,心里嘀咕:你是舍不得你的xo吧?不过迟疑了一下,他又端起了热巧克力。 奚典慢慢喝着咖啡,头微侧向卫明这边、听着他的动静,笑意又慢慢浮了起来。 卫明也在偷偷看他,发现他笑起来挺好看……原来镜片后面的表情和笑容是统一的。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已经三十二岁“高龄”了,而且因为他一直闭着眼,所以也看不太出他是瞎的。他忽然又想到他刚才说自己瞎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忍不住暗暗猜测起他失明的原因了。肯定是外伤、很严重的外伤!但,会是什么呢?不会……和小白遭的罪差不多吧?想到这儿,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平常都喜欢干什么?上网?画画?”奚典冷不丁地开口了。 “咳咳……!”思考得很出神的卫明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刚喝到嘴里的热巧克力喷出了半口,急忙抓起餐巾纸到处擦。 奚典又笑、笑得不怀好意……他直觉地知道卫明的视线没有放在电视机上。 坐到八点半,卫明要上去了。到门口的时候奚典问他:“我的眼镜你放在哪儿?”刚才擦桌子的时候他没找到。 “我坐着的那边的窗台上。”卫明指明了方向。 “哦。”奚典点头,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一副躬送的样子。 “锁好门窗哦!”卫明套上鞋、跨出门槛后转身道:“对面小区一个晚上有十一家人被小偷光顾了。” 奚典哭笑不得,不过还是点头应了。 “嗯……”卫明迟疑了一下,挠挠头道:“下个星期六我换一种口味做鱼,嘿嘿,我最拿手的。我们再一起吃饭吧?”虽然奚典的年纪是大了点,可这其实没什么关系。而且他喝鱼汤时那种满足而专注的表情像个孩子,不对不对,更像小白……很可爱! “好。”奚典又露出那种柔和的、很完美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卫明又脸红了,推上防盗门、急急忙忙逃上了楼。 31 x年10月4日。晴转多云。 今天把小白放到院子里去玩。它很害怕,不管我怎么逗它都不理我,蜷成一团趴在地上发抖。我拖着它一点一点往前走,差不多把整个院子都走遍了,可一放手它就用爪子吊在我裤子上不下来了。没办法,只好把它抱起来。把它放到树上的时候它好像有点兴趣了,还自己往上爬了一段,可没多久就不知所措地冲我喵喵叫。我没理它,躲开了,想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办法下来。结果它叫了一会儿就不叫了,又往上爬,爬到很高、我都够不着的地方才停下。我拼命叫它、它都不理我,刚打算回去拿个凳子来把它够下来的时候,它一下子就跳下来了。吓了我一大跳,觉得它像是在自杀! 我告诉你,日记,猫会自杀的!以前养过一只叫旺财的母猫,刚下了一窝小猫没多久就大概是在外面吃了被下过老鼠药的老鼠,中毒了,小猫也不喂、一直推开。还千辛万苦地爬到对面房顶上往下跳,还好房子矮,它没受伤。不得不用绳子把它拴在家里。后来是二姐回来后给它灌了两勺麻油清肠,吐了几次后才慢慢好了。第二天早上它就开始吃食、当天晚上就又喂崽了。二姐说这是以前外婆教她的办法。可惜我没见过外婆,我还没生下来她就过世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如约的,第二个周六卫明做了他最拿手的茄汁鲳鱼邀奚典共享,奚典吃得赞不绝口、让他得意不已。饭后,奚典拿了一瓶xo出来招待他。 这一次,他们相处得轻松和融洽多了。不过奚典虽没戴太阳眼镜但仍戴了义眼,显然并不相信上次卫明说的他不会害怕的话。 喝酒的时候,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不少话题……其实主要是卫明在好奇地问东问西。慢慢的,他了解到一个大大超出他想象范围的奚典……他的过去辉煌而耀眼。他出身音乐演奏世家,父母都曾是知名的演奏家。他本人曾是叶梓供职的那个交响乐团的第一提琴手,又早在八九年前就出过个人作品集且蜚声海外。前几年他还做过欧洲巡回演出,是不少世界知名乐团频频抛出橄榄枝的抢手人物。总之,他就是传说中那种大隐隐于市的人,功成名就却又深藏不露! 听着听着,卫明暗自苦笑,默默地环顾四周。这里曾是他的家,但现在除了院子里的那三棵树之外已找不到自己曾生活过的痕迹了。但即便是这样修葺一新似乎仍与这位奇怪的新邻居头上的光环极不相称。现在的生活对奚典来说算是尘埃落定、铅华洗净吗?想着、听着,他喝酒的速度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又喝了两杯酒后就晕了,于是迷迷糊糊地告辞、摇摇晃晃地上楼。到家倒头就睡。这一觉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中午,又是大姐拍着他的屁股把他叫起来的。醒来时他已把昨晚的对话忘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个非常清晰的印象:奚典是神、不是人,而自己是人、高攀不起神。 再遇到奚典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后的新年夜了。这其中多少有点卫明刻意避让的因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奚典很忙……话又说回来,奚典这样的光辉人物怎么可能不忙呢? 12月31日晚上,卫明按计划和五个同学一起去了在某大商厦门前的广场上举办的新年倒计时晚会。宣传说今晚的倒计时嘉宾是重量级偶像明星,不少人都很期待。 晚会票是已经毕业两年多、但在学校里至今还被津津乐道地传颂着的、他们的学长童遥给的。 童遥之所以会成为学校的传奇人物不仅是因为他在校时德智体全面发展且样样优秀,英俊潇洒且头脑灵活,更因为他是学校里第一个公开出柜且公然在校内bbs上大秀他与其爱人的恩爱照的gay……听说为此校方找了他们不少麻烦! 就卫明个人而言,童遥这个名字的意义还要丰富得多。他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偶像、执意报考此校的重要因素、倾慕了两年多且依旧倾慕着的人! 当然,童遥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不可能知道。 卫明从未对他或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这种仰慕之情。与童遥共校的时间里,他有过几次与他接触的机会,但都只是旁观或者围观者,并没有深交的机会……他也不想深交。而且学校里人人都知道童遥有爱人、两个人很恩爱,所以他暗暗希望他们不管多艰难都能坚持下去、有好的结局,在他眼前、在现实世界里书写出一笔传奇。 童遥毕业后,卫明再没见过他……本人,只在网上他的博客、相册、个人主页里默默关注着他的近况和消息,偶尔用“日月”的名号留个言、加个评。在网上他不无难过地知道童遥毕业后没多久就和爱人分手了,又不无欣慰地知道半年后他又有幸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不过在此之后童遥就不在网上更新自己的消息了,于是他也与他“断”了音信。 当然,姐姐们更不知道这件事……她们不能知道! 卫明很清楚自己是卫家唯一的能把“卫”姓传递下去的人,更是姐姐们牺牲了很多很多、呵护了许久许久的卫家四代单传的男丁。所以关于自己的性向他绝不能泄露,日记里、梦里都不能,否则姐姐们、卫家的历代亡人都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童遥这个人、这个名字是一个秘密,卫明此生最大的秘密! 晚会的票是一直和童遥保持联系的某同学讨来的。该同学也很崇拜童遥,不过应该更崇拜他的职业……本市最大的广告公司平面设计部的骨干。这同学在还没拿到票、只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小喇叭一样在同学之间吹嘘开了,大有搞到晚会票他就有了将来的饭票的味道。 卫明和这个同学的关系不错,稍费了一番口舌便搞到了一张。拿到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童遥的距离近了一点……因为那个同学说童遥也会去看晚会,但紧跟着又自嘲起来……童遥之于他是个传奇人物,而他之于童遥只是个陌生的学弟而已。 晚会现场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稍不留神就可能倒地、倒地就可能被踩扁。 抵达现场后,那个搞到票的同学打了个电话给童遥,然后宣布了一个让卫明兴致全消的消息:童遥不和他们在一个区,而且也不一定会来。 卫明想:也是啊!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离舞台很远、要靠很仔细地看不甚清晰的投影屏幕才能知道是谁在表演的“f”区。而童遥就职的那家广告公司是这次活动的唯一广告商,所以应该很清楚现场布局、才不会把一向风姿绰约的自己放在这种“人肉馅饼大杂烩”的恶劣处境里。 随后卫明又想:童遥和他们几个其实并不是很熟,之所以这么大手笔地一下给出六张票是因为这些是活动方给他的赠券、很不值钱的赠券的关系吧?进来前他就听外面的黄牛把“a、b”区的门票叫到五六百的价位了。要是“f”区的票也那么值钱的话,凭很会做生意的童遥的脑袋瓜子应该不会放过的。 思前想后种种,卫明筋疲力尽、意兴阑珊了。九点三刻左右他就推托身体不适而撤了。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压轴演出的什么重量级明星,也不喜欢跟这么多形形□的陌生人前胸贴后背地挤在一起,更不喜欢这种被人施了点鸡毛蒜皮的小恩小惠还要强自吹嘘并感恩戴德的感觉……无关乎是谁施的恩。早些年孤儿的身份让他和姐姐们成为被恩施的对象,逢年过节、新学期开学前都会有单位领导、学校领导、街道领导和好心人上门来对他家嘘寒问暖,捐款赠物。小小年纪的他就跟在姐姐们的屁股后面弯腰曲背地作感激涕零状……这种卑躬屈膝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 挤出由好几圈铁马围成的包围圈之后,卫明发现外面临时交通管制了。方圆一公里之内的地上、地下什么车都没有。于是他只好与不断涌向晚会现场的人群错身而过、相当非主流地激流勇进而去。 从末班车上下来已经十一点半了。车外的冷空气让卫明哆嗦了一下,一边掏钥匙、一边急急忙忙往家赶。快到楼下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关防盗门的声音。 在寂静的深夜,这声音听起来很响、很突兀。 他听出那是奚典家的防盗门发出的声音……奚典家因为占了底层的两个单元,所以把防盗门直接装到了与通向二楼的楼梯齐平的位置,离楼门近了很多。这样也就把一楼差不多三四个平米的公用面积划归私有了,还在那儿做了个大而实用的鞋柜兼杂物柜……着实让卫冬垂涎了一把。 卫明皱皱眉,停下了,不想让奚典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他知道奚典的听力很好……盲人的听力似乎都很好,可他不想与他碰面、怕他会邀请自己一起倒计时。事实证明他完全是庸人自扰外加自以为是了。 奚典家来客人了,是个男的。进门之后就在门后和奚典说话,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但却不是叶梓的声音。 卫明好奇了……这么晚了还有访客?于是他踮着脚尖侧向前进了几步,蹑手蹑脚地躲在楼边花坛里的一丛长得乱七八糟的灌木后往楼里看。 因为有人说话,所以一楼原本属于公共区域天花板上的那盏声控灯一直亮着。 透过不锈钢的防盗门栏杆,卫明隐约看见门后蹲着一个背影瘦削的男人,正在解鞋带。而奚典的身影被鞋柜挡住了一半,不过却能看到他没带墨镜,而且唇线弯弯的、表情很愉悦。 卫明又拉长了耳朵听,听到客人说:“……我只好把车停在路面上了。明天早上要是发现被人划花了的话你可得赔我!” 奚典笑,没说话。 卫明更好奇了……客人要在奚典家过夜?在他所知的范围里,这还是头一个来奚典家过夜的人呢! “好了没有?”奚典有点不耐烦。“还没找到?就在最下面一层左边的第一还是第二双啊!” “不是。”客人懊恼地道:“不知道怎么搞的,鞋带打成死结了。” 奚典嗤笑,“这么紧张?太久没来了吧?” “是你太久没联系我了吧?搬家也不跟我说一声,都住了好几个月了才告诉我!”客人的声音里满是埋怨,随即又委屈了。“哼,总算你还记得小的我,搬家的时候没把我的拖鞋扔掉。” “呵呵,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越长大脾气却越像孩子了?”奚典的语句是嘲讽的、但语气却是逗弄甚至纵容的。 卫明的眉毛越挑越高,已经蹦到脑门上了。心跳则越来越快,都快心律失常了。 听起来,此客人乃奚典家的常客啊!否则哪儿来固定的拖鞋呢?而他如此不满的口吻也很古怪啊!怎么不太像是普通朋友的口吻呢?再者,奚典怎么这么喜欢把别人当孩子看呢? 不知道为什么,卫明有点不高兴了。 “md!”随着一声低骂,客人很果断地扯断了不合作的鞋带,站起来踢掉脚上的鞋、换上早就找到的那双拖鞋。 卫明的脑袋缩了回去,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咬着手指头冥思苦想起来……其实他有咬笔头的习惯,可眼下没有笔能让他咬、只好咬手指头了。 “唔!”一声很奇怪的、压抑的呻吟声又把卫明的脑袋给勾了出来,可惜还没等他看清楚情况、声控灯就灭了。 靠!想起来了,居委会前段日子给所有楼道里都换了更加节能的声控灯,于是点亮的要求高了很多、时间也短了很多。 好在夜深人静之中声音听得还是很真切的。 奚典说:“这么急干什么?”虽是句责问,但听起来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味道。 “我早就急了,在来的路上就硬了,你……”后面的话被一声无情的关门声给阻断,而声控灯倒又亮了。 卫明傻了,大张着嘴、任由冷空气在口腔里扫荡……幸亏不是夏天,否则就会有倒霉的虫子遭殃了。 这算……什么情况啊?硬了……又是什么意思?哪儿硬了?为什么在来奚典家的路上就硬了?跟奚典有关系吗? 结合奚典说的那句“这么急干什么”,卫明忽然明白刚才那声短促而压抑的“唔”是谁发出的、为什么会发出了……是奚典,八成是被人强吻了! 天,很冷。深夜的寒风更加凌厉。 又呆立了五秒钟,卫明打了个大大的冷战,一溜烟地跑上了楼。只是脚步很重,简直有点惊天动地的味道。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只是动静很大,简直是被他踢开和踢上的。 屋里没开灯,因为屋里没人。屋子的主人此刻正趴在黑漆漆的阳台上,发挥常人所不能的耐力和毅力、全神贯注地偷听着楼下的动静。可惜楼下很安静,因为门窗紧闭,只有院子里的树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而他也不是什么异能人士,不能听人所不能。 半个多小时后,监听行动无功而返,倒把卫明冻得瑟瑟发抖、头昏脑胀。草草冲了把滚烫的热水澡后就把自己囫囵扔在床上,抱着被子开始了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的煎熬。直到第n百次翻过来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夜光表的表面上那两点莹莹绿光形成一个正四十五度角、惊觉已经凌晨三点了,于是坐起来狠狠地甩了十几二十下脑袋后又重重跌回枕头上。不久,朦胧地睡去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被下腹的一阵骚动和紧跟着腿间的一股湿热给惊醒了。吓得他腾地一下坐起来,连台灯都来不及开、脑海里那张面貌难辨但肯定是学长的脸的影像还来不及擦掉就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可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已经空了两天却一直忘了补给的空纸巾盒。 靠、靠、靠!郁愤难耐之下,卫明用闲着的那只手照着床垫就是一阵猛砸,发出“砰砰”的闷响声。随后忽然想到楼下的那个盲人听力超好的,指不定这点动静就会把本该好眠的他给惊醒过来,于是又急忙停手。 呆坐了半分钟,卫明感到有粘稠的液体突破了棉质内裤和手指的防线、顺着大腿往下流淌了,紧张得他哀鸣一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光着脚、连跳带蹦地冒着冰凉的空气跑进厕所。 惨白的灯光下,镜子里有一张颜色潮红,表情无比沮丧、懊恼外加郁愤的脸。 仇人一样地瞪了自己一会儿,卫明冻得牙齿打颤了。急忙胡乱扯了一大把卷筒纸马马虎虎把自己料理干净,然后光着脚、光着腚跑回了房间。被窝冷了,又把他冻得狂抖一通。抖了一半,他忽然定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望着隐约可见的天花板。 想起来了,那个熟悉的让他总觉得在哪儿听到过的声音是……童遥的! 32 x年11月11日。晴。 今天是光棍节,我和小白都是光棍,同病相怜啊! 刚才在网上看到了一个人肉搜索的帖子,搜索一个超级bt虐猫女!我竟然今天才知道这件事!!!!!!!这种人应该抽死她!那个出钱雇她的bt狂更应该宰了而后快!!!!xx(国家名)人怎么这么、这么……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死我了!!!!!!!!!! 小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要说一千一万个对不起。人,真的是种很恶心、很恶心的动物! ――摘自卫明的日记 新年第一天的上午,卫明是在被窝里、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渡过的。要不是被渐渐闯入耳膜的越来越激烈的敲门声给惊醒的话,估计他还能多睡会儿。 “谁?”他勉为其难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也不管外面的人听不听得见就闭着眼吼了一声。 敲门声还在继续,并且已变成了拍门声、还夹杂着追命门铃声。 无奈,卫明只好裹着被子晕乎乎地出去开门。 “卫明?”门还没完全打开,奚典气急败坏的声音就扑面而来。 “呃?”卫明傻呵呵地应了一声,混沌的脑袋里什么念头都来不及转悠。 “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奚典怒不可遏地摸到防盗门的栏杆,用力拉了拉、发出“哐哐”的响声。 “我……没怎么啊!”卫明被他可谓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可话一出口脑子里就忽地一下涌上来很多很多东西、脑壳都要撑破了。“你怎么会上来?”他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的奚典,有种外面站着的不是自己的新邻居而是吃人猛兽的错觉……他的确吃了他倾慕了多年的偶像! “你的声音不对!”奚典侧着头分辨着卫明鼻音浓重、沙哑的嗓音里的不良信息,很快就下了诊断:“你感冒了?” 卫明其实是发烧了,他自己知道。所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艰难地爬起来吃了一片退烧药,结果稀里糊涂地被裹在身上的被子绊了个大跟头,差点把脑袋撞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烧似乎到现在都没退,不过他并不打算如实以告……他不想再和奚典有任何的接触,哪怕是隔着一道铁门和他面对面站着都让他有情何以堪的严重不适感。于是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不是。我在睡觉,所以声音有点粗、鼻子有点堵。”哼,谁叫奚典是个瞎子呢?决不可能知道他现在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了吧? 奚典的眉峰从太阳镜后耸了起来,显然是在很用力地皱眉……也显然是不信的。 卫明摆出一张无辜而镇定的面孔对着他,等了一会儿、问:“还有事吗?我要去接着睡了。” “那你昨天半夜是怎么回事?”奚典的声音很低、很沉、还明显有对卫明这种毫无征兆的敌意的克制。“从床上掉下来了还是跌倒了?”半夜里楼上重物落地的闷响声把他惊醒了,侧耳听了很久都没有后续的声音、让他很担心卫明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忍无可忍地上来敲门。 “啊?哦!”卫明挠着头想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道:“我喝高了,没事的。对不起啊,吵醒你了。”喝高了也可以解释他昨晚上楼时发出的那些动静吧? 奚典的脸色渐渐变成铁青色,唇线也绷得很紧,很久都没开口,只是胸口一起一伏得厉害。 裹在身上的被子里那点暖意一点点从卫明直接露在冷空气里的腿上逃走了,让他晕乎乎的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沉。“还有什么事吗?” “你姐姐呢?”奚典不理他。“这两天一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卫明不行了、不得不扶住了门框。“她和我姐夫去度假了。” “开门!”像是听到他的一举一动一样,奚典再度拉了拉一直没松开的铁栅栏。 “我还没睡醒,没精力招待你。”卫明不再逞强,乏力地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开门!”奚典的嗓音猛地拔高了。 卫明没想到他会吼自己、也想不通他凭什么吼自己,愣了一会儿,火了。“你干嘛?!”他不顾脑袋里嗡嗡作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大嗓门也亮了出来,“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你谁啊你?叫我开门就开门?!” 这次,奚典被他吼得愣住了。 “你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烦我!”卫明用力挥了一下手,顺便“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哼哼,这就叫“闭门羹”吧?他冷笑着扭头回房间去了。脚还没踏进房间门,背后又传来了敲门加追命门铃声。 “开门,否则我就报警了!”奚典暴躁不安的声音从门后飘了进来。 卫明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不,他真的崩溃了!全身的温度急速飙升、以至于披着的被子里火热一片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心跳急速加剧、以至于耳朵里全是剧烈的心跳声。他像受伤的困兽一样冲到门前,猛地拉开房门狂吼道:“你走开……!” “开门,卫明。”奚典没有被他狂扑出来的怒气吓倒,声音很柔和、语气里甚至还有哀求的味道。“你病了,我听得出来。” “你才病了呢!”卫明被他的纠缠弄得耐性全无、几乎要跺脚了,闭着眼睛朝他吼:“你是个恶心的变态同性恋!” 这声吼成功地让奚典石化了。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像慢镜头回放一样一根一根地从防盗门的铁栏杆上滑落。“你……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卫明的幻听,这句话他说得不仅气弱、而且还有颤音。 卫明没出声,只是用更响的一记关门声回答了他。 奚典没有再敲门或者按门铃。 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清净中,卫明回到房间、再度倒在再度凉透了的床上,裹着被子蜷缩起了身体。肥皂泡,过去的一切都是个戳破了的肥皂泡。童遥、视觉艺术、卑微的希望别人幸福自己就能感到幸福的梦想……都是肥皂泡! 烧终于退了,但卫明全身的力气也被这场来势汹汹的发烧给折磨殆尽,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汗湿的枕头上一口口地喘气。胃里空空如也,凶悍地唱着空城计……其实早在先前奚典上来敲门的时候他就饿得半死了。抬头看看床头柜上的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卫明硬撑着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冰凉的衣物穿上身时更让他很没出息地直哼哼。步伐沉重得像是趟水而行,而叫嚣着的胃却又让他片刻都不得消停、以至于嘴里咬着牙刷就扑进了厨房。 这时候,天杀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但这次的并没一声紧似一声、像催命符那样,而是节奏不紧不慢、按几下后就停了。 卫明皱皱眉、吐了嘴里的牙膏沫,磨磨蹭蹭地挪到门边,倚着墙问了声:“谁啊?” “送外卖的。”一个外地口音的女人的声音,还有笑笑的味道。 “嗯?”卫明困惑了。“我没叫外卖。送错了!” “没错!别人替你叫的。” 嗯?卫明再度愣住了……难道是大姐?靠,她在地中海都替他叫外卖?!他的脑子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稀里糊涂就拉开房门、探出脑袋看了看。 门外站着的是个没见过的中年妇女,手里托着两个圆形的微波炉专用盒子。“这是给你做的鱼片粥。”她笑盈盈地看着满脸防卫却掩不住虚弱的卫明道:“你感冒了吧?听说还喝醉了?大半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养养胃。” “啊?”卫明听得云里雾里,傻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个女的肯定是奚典家的钟点工……看这盒子是家用的,所以只可能是奚典!“呃……”他挠挠头,很为难的样子道:“我已经做好饭了,正准备吃呢!”话音还未落地他就懊恼地捶脑袋……以奚典的超级听力肯定很清楚他刚起床、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东西。想想他就郁闷……这家伙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天到晚都竖着耳朵听他家的动静?大姐来没来他知道,自己半夜里那点动静他也知道! 果然,中年妇女脸上的笑意扩大了,轻轻掂了掂手里的盒子道:“快拿进去吃吧,还很热乎呢!我给你煎了个荷包蛋,蛋下面是韭菜炒香干。你嘴里没味儿,所以韭菜里头多放了点盐、你吃的时候注意点。”见卫明还是傻傻地抻着脑袋,她又道:“现在的天气忽冷忽热,很容易感冒发烧的,吃韭菜杀菌最好了!” 卫明抵挡不住钟点工阿姨越来越温情脉脉的眼神,更抵挡不住一阵阵闯进鼻尖的饭菜香气。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他投降了。没出息地拉开防盗门伸出手,接触到热乎乎的饭盒时他空荡荡的胃抽搐得都快让他眼含热泪了。 钟点工阿姨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盒子递到卫明手里,顺便扶着防盗门朝洞开的房门里张望了一下,笑道:“真的跟我们楼下一模一样啊?”真的是奚典家的钟点工! “嗯?嗯!”卫明蔫蔫地点了下头,“本来就是他家的房子,是他非要拿来跟我家换的。” “哦,哦。”钟点工阿姨点了几下头,依旧扶着防盗门杵在门口。 卫明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食物,为难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请阿姨走人的时候,门口出现了卫明最不想看到的那道人影。 奚典没有停留,直接扶着墙跨进了卫家。 “你……”卫明瞪着他脚上的帆布鞋,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谢谢你,钱阿姨。”奚典根本不管卫明是什么反应,很温和地跟自己派来的先锋队员道谢,然后熟门熟路地摸到房门轻轻推上了。 外边,钱阿姨也几乎同步地推上了防盗门。 卫明托着两个稍稍有点烫手的饭盒傻傻地站在屋里,忽然有种绝望在心头泛滥……他觉得自己被彻彻底底地陷害了! “快吃吧!”奚典道:“不饿吗?” “饿,饿死了!”卫明气若游丝地嘀咕了一句,端着饭盒跑到桌边放下,又一溜烟地跑进厨房去拿了筷子勺子出来,急吼吼地把荷包蛋塞到了嘴里。他太饿、太虚弱,已经没精力去思考任何东西了。 奚典对202的熟悉程度仅限于房门,所以进屋后就从裤子后袋里掏出白色的折叠盲杖,轻轻一抖便透开了,轻点地面、顺着卫明的动作发出的声响朝桌边摸了过去。 听到盲杖点地的声音,卫明竟觉得这轻微的“笃笃”声有点刺耳,不禁蹙起了眉。嘴里有了食物,脑袋似乎清明点儿了。他忽然想到了童遥在博客上说的那个“真爱”,也想到了他之后的杳无音信……是奚典吧?从字里行间里洋溢出的滔滔不绝的崇拜和爱慕之情、从他这么爱现的一个人却不像以前那样在网页上公布“真爱”的照片来看,那个人应该就是奚典吧!“你怎么瞎的?”他冷冷地问:“多少年了?” 奚典骤然停步、脸色严峻地面对着他,久久都不开口。 卫明没看他,也不催他,自顾自地吃东西。其实,他并不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也没指望奚典会回答。 “二十二年。”奚典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卫明举着筷子的手悬在了空中。二十二年?也就是说奚典在十岁、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瞎了?!“对不起。”他的眉皱得更紧,低低咕哝了一声便起身去厨房拿胡椒粉了。 奚典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怔才皱皱眉、斜向走了几步摸到了餐桌。“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现在已经退了。”卫明从厨房里拿了胡椒粉出来,正巧看到奚典的仓促转身,不禁愣了一下……难道他没听见他的脚步?一不留神,早就潜伏着的歉疚感突袭了他。 “哦,那就好!”奚典勉强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点头。 卫明咬牙、再咬牙。抛开巨大的歉疚感,别开目光不再看他,还使劲地在脑海里拼凑着梦里那张朦胧的脸。“你来干嘛?”他硬梆梆地问:“外卖我已经收到了,还有什么事吗?” 奚典怔住了,面对着他说不出话来。 卫明绷着头皮、绷着全身回到刚才的座位硬邦邦地坐下。“吃完了我会把盒子给你送下去的。” 奚典不说话,呼吸则越来越重了。 卫明不敢看他、不愿看他……即便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过分、很没道理、很狼心狗肺,但他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嗯!”奚典终于出声了。僵硬地点头、僵硬地转身,手里的盲杖断续地、毫无节奏地轻点着地面往外走去。心思乱了,所以方向偏了,直直地撞向门边的墙角。 “站住!”卫明跳起来、几个大步便捉住了他的手臂。“呃……要撞墙了。”他也尴尬了,硬着头皮拉着奚典肌肉紧绷的手臂引向正确方向。 “谢谢。”奚典的声音绷得像根就要断的弦。 “别、别客气。”卫明心里也有根弦被抽得很紧。 开门,开防盗门,送人。 “呃……谢谢你。”卫明扯着头发、蜷缩着脚趾、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以后我会注意的,半夜里。” “别客气,应该的。”奚典扯着嘴角却毫无笑意。“我们是邻居嘛!” 卫明没出声,抓着防盗门的栏杆却迟迟关不上它。 奚典扶着黑色的铁栏杆、一步一步地下到最后一格,然后像上次那样转身,脸微扬、嘴唇弯成完美的弧线说:“安全着陆。你进去吧!” 卫明的嗓子又被堵上了,憋得他涨红了脸,讪讪地点了点头便“哐当”一声拉上了铁门、又“砰”地一声甩上房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瘫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新年、伊始啊! 33 x年11月23日。晴转多云。 忽然发现小白长大了不少。刚才抱它到院子里玩,它扒在树上磨爪子的时候发现它的身体长了不少,都到我的小腿了。哎呀,以前怎么没注意呢? 它对家里的环境很熟悉了,胆子也变大了。不仅会在屋子里追着小球瞎跑(嘿嘿,真是瞎跑呢!),而且就算撞到头也不再倒在地上装死、等着我去抱它了,会自己爬起来接着跑。不过有时候因为小球停下后里头的铃铛不响了,所以它到处找都找不到,那个样子很可怜。 上个礼拜天它还自己跑到院子里去玩,但毕竟不太熟悉,所以一路上都是肚子贴着地匍匐前进、结果还是撞到了头,笑死我了。然后它大概不高兴了,回头躺在门口的垫子上四脚朝天地晒太阳,真可爱! ――摘自卫明的日记 鱼片粥做得很好,浓稠适宜、清淡却不失鲜香。韭菜炒香干咸淡适中,很爽口。可惜的是卫明刚刚退烧且神思恍惚,所以吃什么到嘴里都寡然无味、形同嚼蜡。 熬呀熬,熬到了四点,卫明终于把碗筷洗了。又捱呀捱,捱到了天色擦黑,他终于从二楼挪到了一楼。吸气、呼气、按门铃。等候的时间很长,长得他以为楼下没人而要调头上楼了,这时才听到102的房门响了一下。 奚典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警惕地问:“谁?” “是我,卫明。来还盒子的。”出声的同时卫明觉得自己很没骨气……明明不想也不愿意再和这个人有交集的,却把人家送来的粥啊菜的吃了个干干净净。 “哦!”奚典的表情松了一点,大步走到防盗门边,摸索了一会儿拉开门栓,弯着嘴角问:“好吃吗?” “嗯!”卫明含糊地应了一声,把两只洗干净的空盒塞到他垂着的手里。“谢谢。” 奚典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盒子,嘴角耷拉了下来。 卫明并没有看到,他的注意力正全部集中在他的左手手指上……接过盒子时他的左手瑟缩了一下,虽然只小小的、轻轻的一下,但足以让他注意到他指背上那串白乎乎的痕迹。那应该是被锅沿烫到后起了泡又瘪下去了的痕迹。“你的手怎么啦?”话脱口而出的同时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奚典总是习惯用左手探路,十之八九就是一不小心摸到了滚烫的锅沿上了!“粥是你做的?!”他惊跳起来,头皮也一阵发麻、几乎要炸毛了 “嗯!”奚典对他的反应平静而不以为意,笑笑道:“我说过我最喜欢吃鱼了。做的时候多淘了半罐米而已,鱼片是阿姨昨天就弄好的。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激动。” “你!”卫明目瞪口呆地瞪着他,心里的滋味极复杂。不激动,我不激动。他努力地告诫自己。 “洗过了?”奚典在耳边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说了声“谢谢”便要关防盗门。 卫明伸手挡住了。“你是同性恋?”不知道为什么,冲口而出的是这个问题。 奚典一怔,回过头来面对着他。隔了一会儿,微扬起下巴道:“嗯。怎么?” “昨天……”卫明的气势被他微扬的下巴压制了不少下去,但余怒未消。“我看到了,也听到了!” 奚典冷冷一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四个字你应该好好去学学!” “那是八个字!”卫明的气势又上来了。 奚典的笑意隐没了。 “那个人,”趁自己还英勇着,卫明咬牙切齿地问:“昨天晚上的那个人走了?”虽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他的目光还是不能自已地越过奚典的肩头滑向半开的房门,脚步则后退了点。 “嗯。”奚典的眉峰再度耸起,语气不善地又问了声:“怎么?” “我……”他的样子让卫明才偃旗息鼓的怒气又上扬了,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认识他!” 奚典嗤笑一声、依旧用那两个轻描淡写却很挑衅的字招呼他:“怎么?” “呃……”卫明张口结舌、理屈词穷了。是啊,怎么了?他认识童遥又怎么了?童遥和奚典之间是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情形,怎么惹到他了?想着,所有能产生高温的情绪瞬间消散,只余下温温的、涩涩的感觉在心口蔓延。 “要跟他叙旧的话下次请早!”奚典说完又要转身,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你读的是视觉艺术,”他的声音柔和得有点暧昧了,问:“你们……不会是校友吧?” 卫明的胸口一闷,嘴巴则闭得牢牢的。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挖掘秘密的第一步永远都是从最外围的细枝末节入手,逐步深入后就能把秘密掏个底朝天、大白于天下……而头上光环烁烁的奚典无疑是个聪明人,这个挖掘过程也势必会很短。 果然!卫明的长时间沉默让奚典的脸上又慢慢浮出一个笑容……但决不温和、反而有可谓是残忍的味道夹杂其中。“嗯,”他轻轻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道:“卫明的明……是日月明吧?” 卫明先是愣了愣,紧跟着脑袋里便惊雷滚滚了……难道以前自己用“日月”这个名字在童遥的博客上留的评竟引起了博主的足够注意、还“传扬”到了奚典这里?那他是怎么说起这个“日月”的?我的秘密崇拜者?可笑的仰慕者?天哪!想着,他刚刚填饱的胃都极为不适地抽搐起来。想想也是啊!奚典是童遥无比崇拜的“真爱”、必定对他无话不谈的;而且也许这个可笑的“日月”还能为他在“真爱”的心目中加重点砝码呢! 奚典没再说什么,只是维持着冷笑。这就叫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也可以叫……以牙还牙! “是!”卫明紧握着拳头、艰难地强自镇定,点头道:“保家卫国的卫,光明的明!”顿了顿,他轻嗤一声问:“这两个字你还认得的哦?”奚典十岁失明之前肯定在念小学了,这两个常用字肯定早就学会了。之所以这么问只是……自卫反击。 奚典没想到他会回答,也愣了一下。至于他说的后半句他倒并不太在意……说穿了不过是被逼急了的小狗咬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到难过。“哦!”他点了点头,退后一步、用手肘推上了防盗门。 卫明没有再伸手阻止,怔怔地看着他以他特有的小心翼翼的步伐和姿态消失在房门后面,心里也涩涩的、很难过……看来日后与奚典似乎连打打照面问声好的上下邻居都做不成了呢! 拖着再一次沉重的脚步和身体,卫明扶着从未扶过的铁栏杆一步一步爬上了楼。走了没几步,他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悉心感受着手掌下斜斜上升的粗糙的铁栏杆……这就是奚典上楼下楼时的感受吧?因为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一开始时他的腿要么抬得太高、要么太低,两次都险险跌跟头。而且因为从来没费神数过楼梯到底有几格、也忘了该从哪儿开始数,所以到了最后一格还傻傻地抬腿跨出,结果踩了个空。他睁开眼、看着脚下的地面苦笑,笑自己的白痴行为……他知道,昨天和今天的种种行为都很白痴。等他笑毕抬头后便再也笑不出、而简直都快哭了……下楼时他顺手带上了房门,可却忘了拿钥匙! 老天爷啊!卫明无语至极地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欲哭无泪。 镇定下来之后,他细想了一下眼下的严峻局势。 首先,大姐此刻和姐夫正在地中海某国海域上漂流,至少要再过两天才能回来,所以不能指望她。 其次,他记得为了给空气不良的房间换气,家里的南北窗都开着。不过北面的三扇窗因为面对着人来人往的小区通道,所以都加了防盗护栏,而南面的阳台则没有。但如果要爬南窗进入的话就得借道奚典家……他不愿意,所以放弃此选项。 再次,到中学同学、他最好的朋友赵波家借宿,但细想之后他更郁闷了!赵波家去年动迁到了新房,因为太远,所以他一次都没去过、不知道地址;而保存着赵波的手机和宅电号码的手机又被锁在了家里。如此一来,即便他不去赵波家而去投靠别的同学都没可能了……因为除了两个姐姐还有姐夫的手机号码之外他一个都没记在脑子里。 最后,去学校到住校同学那儿挤两天。可他现在只是穿着家居服,兜里没有一分钱、更没有学生证,而且还没有手机可以让他在到学校之前打电话给同学、让人家帮忙来付车费。 啊、啊、啊!这是天要亡我啊!卫明抱着沉甸甸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冬天的夜总是降临得很快,卫明刚绝望了没多久夜已浓黑了。气温随最后一丝日光的消失而降低,楼道里开着的几扇窗纵容了小股寒风在楼道里流窜和肆虐。 卫明在自家门口被冻得瑟瑟发抖,自觉本就还未好透的身子更虚弱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懊恼地扯自己的头发,用后脑勺咚咚地撞着墙、希望能就此撞出一个点子来。 就在这时,楼下的防盗门轻响了一下,同时楼下的声控灯也亮了。奚典的声音随后就传了上来:“……我出来了。你到门口来接我。”显然是在讲电话。说完这句便挂了,随后是关门上锁的声音。 卫明屏息凝神,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生怕奚典会察觉到自己的在场。 奚典没有察觉。他打开盲杖、轻点着地面朝楼门走去、打算在那儿等来接他的人。 卫明蹙着眉看着他裹在深巧克力色及膝大衣里的颀长背影,忍不住猜测会是谁出现在楼门口。童遥?叶梓?或是……什么新面孔?但很快他的嗓子就抽紧了……楼门口有四格楼梯,不知道哪个没公德心的人扔了一袋垃圾在上面。袋子已经破了,果皮、菜叶散得一地都是,而奚典很可能就会踩在上面、说不定会滑倒。 就在他激烈地斗争着要不要出声示警的时候,一声惊呼在他上空响起。“卫明,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来人显然是被蹲在角落里的卫明吓了一大跳。 此刻,卫明真的是以头撞墙的心都有了。不用看他就知道是四楼的沈伯伯。“老伯伯。”他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眼角瞥到奚典朝楼梯的方向微微侧身。卫明啊!他不禁在心底哀叹:你还能再丢脸一点、再狼狈一点吗? 事实证明,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沈伯伯是这栋楼里的老住户,也是当年卫明父母的同事,是看着卫家的三个孩子长大的。现在看到卫明狼狈不堪、精神不振的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摇头道:“又把自己锁在外面了?”这样的事他已见过多次、不以为奇了。 卫明羞愤难当地点了点头,没吭声。只希望老伯伯能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更希望随便什么人赶紧来把满脸看好戏表情的某人立时三刻地接走! 沈伯伯显然不俱备心电感应的特异功能,依旧笑呵呵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卫明恨不得地上能裂开条缝让他跳下去。 看他抱紧双臂瑟缩的样子,沈伯伯没有再逗他,叹了一声道:“起来吧!你姐姐说一直打都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打到我家来了,叫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一串亮晶晶、叮叮作响的东西问:“你干嘛不到我这儿来拿备用钥匙?” “啊?”卫明傻眼了,茫然地看着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沈伯伯。直到这会儿,他混沌不堪的脑袋里才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情节……刚刚乔迁新居时大姐很热切地盼着二姐能回来,因为担心二姐到家后家里没人,所以就想出留一把备用钥匙在卫家的老朋友、老邻居沈伯伯家里的主意来,还特意嘱咐他别忘了在电话里知会二姐一声。他知会是知会了,可仅仅是把从左边听到的消息传递去了右边,压根没在自己的脑袋里备份。 “呵呵!”不知道是楼道里呼啸的风声还是卫明疑心病太重,他似乎听到了楼下某人嘲讽的笑声,刺激得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却没想到蹲得太久、身子太虚,以至于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地又瘫靠在墙上。 “哎哟,慢点!”沈伯伯吓坏了,冲下来一把扶住他,皱眉道:“你蹲了多久啦?怎么这么没脑子啊傻小子?这点事都记不住?要不是你姐姐不放心你、打电话给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傻小子要在门口蹲多久呢!” 老人家一边没好气地数落,一边直接替他开门去了。一扭头才发现楼底下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最近左邻右舍们津津乐道传说着的那个神秘的盲人音乐家!“呃?”他愣了愣,回头看看卫明低声问:“他站了多久了?” 卫明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涨得有多红,反正足够烫到手就是了。扶着墙、拐着因为蹲了太久而一阵阵发麻、又一阵阵刺痛的腿脚挪到门口,嘟囔道:“我来吧!”说着已接过沈伯伯手里的钥匙,憋着一肚子火捅进了锁眼里。 沈伯伯想说什么,但话刚到嘴边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卫明也听见了,纳闷地停下手、侧头看着楼下……脚步声是女人的高跟鞋发出的。 楼下的声控灯被来人说话的声音又点亮了。“小典,怎么已经等在门口了?” 小典?三十二岁的男人还叫小典?!卫明惊诧之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本人在家无论父母或两个姐姐都是连名带姓叫他的,从来没人想过要叫他“小明”,顶多就是开玩笑的时候叫他“小弟”或者“阿三”。 来接奚典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中等个子,气质很好,看长相当年也应该是个大美人,只是这会儿满脸的焦急和歉然,喋喋道:“唉!大门口的保安不让我进来、说里面的车都停满了。我跟他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停在弄堂口。来!”说着她已经上了台阶、拉过奚典的左手搭在自己的手肘上,继续道:“我没敢让车子熄火,怕保安误会我不走了。哎哟,这是谁扔的垃圾?脏死了!绊到你怎么办?你呀,好好的家不住、跑到这里来!” 奚典一言不发地跟着她下了台阶,随后便收回手,盲杖点地跟在她身后半步。 卫明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微蹙着眉看着拐弯后消失的两个背影,暗自猜测这个女人的身份……听这口吻难道是奚典的妈?那也太年青了吧?或许是他的姐姐?可,他说他是独生子啊! “她……?”沈伯伯也很纳闷,指着楼下看着卫明。 卫明转回目光看着沈伯伯,耸耸肩道:“不知道。我跟他不熟!”说完便打开了门锁。 41 x年1月2日。多云。 最近院子里来了几只野猫。上窜下跳的,夜里还哇哇乱叫,吵得人火冒三丈。我一直很纳闷人们为什么说它们是□呢?猫三狗四,一年里头它们才不管是不是春天、明明什么季节都叫的嘛!二楼的邻居往下浇水来赶它们走。还好浇的是冷水,要是敢浇热水下来的话看我不上去踢馆! 野猫在院子里打闹的时候,小白总会跑到门口的垫子上坐着。有时候会用爪子抓抓门、或者用脑袋在门上蹭来蹭去,可我为它打开门它却并不出去。更多时候它只是竖着耳朵听,对着门发呆。我想,它大概知道自己和外面的猫不同,是在羡慕它们吧? 每次看到它这样我都很难过。我只能说:对不起,小白,我为我们人类的残忍向你道歉。 这样做有用吗,日记? ――摘自卫明的日记 时间流转,转眼已将春节。 202室这两天在卫冬的辛勤打扫下更加焕然一新。这么做一是因为除旧迎新的传统习俗,二是因为……嘿嘿,对啦,离家多年的卫家老二卫青说要回来啦! 卫明是在前天晚上得到这个确切消息的,高兴得他在打电话通知大姐时抱着电话在客厅里直转圈。而电话彼端的卫冬也“啊?啊?”个不停,完全是喜出望外的反应。 卫青比电话里说好的日子提前一天到家,还扛着规模和数量都蔚为壮观的大包小包。这都要归功于她的那些热情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们,学校的老师们,还有她临时安家所在的村民们。一听说她这个无私又辛勤的志愿老师要回家过年了,学校上下、全村里外的百姓们都动员了起来。打包的打包、联络的联络、安排的安排,卫青几乎都没亲自动手收拾过任何东西就被大家送上了专程送她去镇上的拖拉机,并且享受了夹道欢送的感人场面。 与她同离开的还有绝对散养的草鸡蛋一箱……卫青只意思意思地收了十二只,但临了又被塞了三十六只在怀里。 自家种的干枣一箱……卫青本想用塑料袋装个两把就算了的,但未果。 干椒、冬梨各一袋……还好乡亲们知道她吃不了辣子,所以给得很有分寸。而冬梨又实在太沉,怕她拿不动也就没多给、仅十来斤而已。 本来还有大米一百斤、玉米棒子一麻袋……卫青淌着眼泪婉拒了。她感慨而感激地说:“乡亲们,我能力有限、实在扛不了这么多东西!” 所幸她出来得早、没赶上春运,要不然就那一箱又一箱的土特产是不可能挤得上大巴的。 卫明放学到家,看到客厅里散得一地的各种东西就知道是二姐回来了的,兴奋得他嗷地一嗓子就吼开了:“二姐……!” 屋里空荡荡的、没人答应他。 嗯?卫明前后左右转悠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迟疑地挠着脑袋上了阳台……二姐不会是扔下东西就直接杀去楼下看帅哥了吧? 楼下很安静,院子里也一如既往的黑漆漆,不过屋里倒是点着灯……奚典用不着电灯,所以家里肯定有别人在。 卫明转了转眼珠子,扭头回屋里打二姐的手机去了。彼端的电话铃才响了没几下,他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阿三,我回来啦!” 卫明顿时满头黑线。一是因为“阿三”这个称呼,二是因为……二姐果然在楼下!这叫声是从院子里传上来的。他挂了电话,阴沉着脸踱到了阳台上,就看见二姐在脚下对着自己又是蹦又是跳、还使劲挥着手。 “下来,下来!”卫青激动地朝他连连招手。“帅哥在弹琴给我听呢,你也来熏陶熏陶!” “你上来!”卫明皱眉。“现在几点了?准备赖在人家家里吃晚饭么?” “对啊,帅哥留我吃晚饭了!”卫青答得理直气壮外加天真无邪。“我们就在等你回来呢!” “啊?!“卫明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他们都在等他?而且听她一口一个帅哥的叫得那么顺溜,怎么听都怎么有股子占人家便宜的味道在里头。她知不知道她嘴里的这个“帅哥”是个对女人没性趣的同性恋啊? 一声移门的轻响,随后就有一道人影从琴房那边走了出来。 “这里,帅哥!”卫青朝奚典招手,也不管人家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看到奚典,卫明的半边头皮开始麻嗖嗖了。 “下来呀!”卫青不耐烦地朝弟弟跺脚。 奚典站在卫青身边,仰头问:“一起吃晚饭好吗?” 借着屋□出的灯光,卫明可以看到奚典的唇线弯成他熟悉的那种弧线,一个亲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可嘉、无可挑剔的微笑。于是他的整张头皮都麻嗖嗖了。 “快下来!”卫青最后对弟弟嚷了一声,扭头对奚典道:“帅哥,别理他,这小子扭捏成性。你再弹一个曲子给我听,弹完了他就下来了。”说着就大大咧咧地挽住奚典的胳膊、领着他回琴房去了。 “你……!”卫明看着二姐的背影欲哭无泪,而一想到今天还仅仅是个开始、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样的时候,他仰天悲鸣了。 卫明磨磨蹭蹭地下了楼。按门铃的时候想起了上一次站在这扇铁门外的经历,伸出去的手指便猛地缩了回来。可是想想二姐还赖在人家家里等着他出现好一起蹭饭呢,于是手指再度伸出。指尖接触到了白色的按钮,但却迟迟未按下去,因为他又想到了那天自己寒病交加、窘迫无比地在自家门口接受沈伯伯的批评时,奚典的那声似有若无的嘲笑声。唉,看来二姐真的很会总结人性。他暗想:我还真的是扭捏成性了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指尖发力按下了门铃。 101的房门呼啦一下拉开了,卫青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开门。 “二姐,”卫明还来不及表达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看到近三年未见的姐姐所特有的那种喜悦就已经又皱眉了。“麻烦你稳重一点好不好?二十六岁了!” 卫青美滋滋的表情定格了一下,转而被厌恶取代了。“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嫌?”说着她忿忿地拉开防盗门,“啪”地一下赏了弟弟一记无影手。 卫明撇着嘴角、捂着脑袋进了门。换鞋的时候注意到奚典也从琴房里出来了,嘴巴立刻闭得牢牢的。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帅哥要来吗?”卫青扭头问站在101门口的奚典,语气里有难掩的期待。 “嗯!”奚典点头,摸了摸腕上的表道:“应该快到了。刚才在电话里就说马上到了的。大概是这里不太好停车吧!” 嗯?卫明疑惑地侧头攘日咀诺牧礁鋈耍猜测着还有一个“帅哥”是谁。 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叶梓。 “来了来了!”叶梓人未到、声先到。“还有一个帅哥来了!”语气里满是自得,显然早就在门口附近且听到了卫青的问题。 卫明气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提琴帅哥?”卫青看清来人后激动了。“真的跟大提琴一样帅啊!” 这下连奚典都忍俊不禁了。 卫明窘红了脸……有奔放如斯的姐姐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啊?换好鞋后就猫着腰让出了鞋柜的位置。 叶梓先是被卫青如此另类和有创意的比喻给弄愣了,随后就哈哈笑了起来,使劲点头道:“你真识货,卫小姐。一眼就看出我的风格来了!” 不行了!卫明捂着纠结成一团的肚子钻进了102。 “快进来,关上门。今天风大。”奚典忍着笑嗔了一句,跟着耳边一闪而过的轻微脚步声进了102。 卫青可不觉得冷,相反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一手撑着鞋柜、一手叉着腰,两条腿还流氓兮兮地绞了个麻花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换鞋的叶梓。心里对今天下午的突袭拜访无比的满意和得意。奚帅哥虽然是个盲人但果然如弟弟描述的那样很酷很帅,而眼前的这位大提琴帅哥嘛……嘿嘿嘿,简直是秀色可餐啊!嗯嗯,今天的晚饭看来肯定能叫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 叶梓镇定自若、不疾不缓地换着鞋,任由从斜上方射来的两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换好鞋,他气定神闲地慢慢起身、充分展示了自己身高和身材的优势。 “你……”卫青竭力忍着嘴角的抽搐,迎视着叶梓晶亮的黑眼珠、正经地道:“真骚包!” 叶梓怔了怔,随即便再度“哈哈哈”地爆笑起来、毫无克制可言。一边笑一边还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又看出我的本质来了。哈哈哈……” 玄关处的两个人你来我往、肆无忌惮地相互调笑。102里头的两个人则默然无语,不过却很有默契地一个布置碗碟、摆放餐具,另一个将钱阿姨做好的饭菜一一从保温柜里拿出来、一丝不苟地端上了桌。 一切都布置好了,门外的那两个还没进来,只是这会儿换成了卫青在哈哈大笑。 卫明恼了,抹了抹满头的黑线杀将出去。 “卫明!”奚典叫住了他。 卫明没应声,脚步却嘎然而止。 奚典侧了侧头,确定卫明站住了以后才低声道:“上次……对不起。”事后他想了很久。虽然不知道卫明动怒的具体原因,但他可以理出点头绪,也觉察得出卫明被伤到了心。想到自己一向以克制、宽容示人,却很没风度地跟比自己小了十岁有余、还被伤到了心的卫小弟计较言语的得失,不禁汗颜不已。而且人家还大方地割爱、把三棵“很乖”的树托付给了自己,之前又与自己相处甚欢,于是更加歉然。 “对不起?”卫明愣住了。“你为什么要对不起?”他皱着眉斜睨着他道:“是我应该跟你道歉。还有……”他想到什么,脑袋垂了下去、揉着鼻子哼哼道:“谢谢你。”就算再生气,可总是觉得欠他一个正儿八经的谢谢……尽管上次已经说过了不止一次。 奚典淡淡一笑,但笑意转瞬即逝。“我只是想跟你说……”他微蹙着眉,好像在斟酌怎么说。沉吟了一会儿,唇线又恢复了柔和。“你放心,我绝无恶意。对你、对你的家人。” 卫明一怔。虽然很清楚他说的“恶意”是指什么、至少对他来说指的是什么,但他不喜欢他说的“放心”二字。于是他不屑地道:“我根本就没不放心。”还故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奚典牵了牵嘴角,了然的样子,不再多话。 出口的话没有回应就像是对着空气打了一记闷拳,让卫明心里讪讪的起来。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家那位毫无矜持和稳重可言的二姐还在外头跟“大提琴帅哥”眉来眼去,立时气势又盛了。猛地拉开房门低喝了一声:“二姐,帅哥,还不来吃饭?” 叶梓哆嗦了一下,不是冻的、而是被卫明的这一声“帅哥”肉麻出来的。先一步于卫青跨进了房门,不解地看着一脸黑线的卫冬道:“卫小弟,你心情不好?”卫小弟这个称呼是他在第二次见到卫明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安在他头上的,每次一叫都能把卫明叫得火冒三丈。 这次亦然。“谁是你的卫小弟?”卫明脸上已是黑线纵横,狠狠盯了他一眼便把不善的目光射到跟着他进来的二姐身上。 卫青耸耸肩、晃了晃手指道:“我去洗手。”说完就熟门熟路地直奔厨房而去。 叶梓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然后也冲卫明晃了晃手指、又指了指卫青的背影便尾随而去。 卫明那个火大啊!满身煞气地回到桌边,坐在上两次坐着的位子上,瞪着对面的奚典沉声问:“叶梓是不是?” 尽管看不到,但奚典还是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不是。”他知道卫明问的是什么。 “真的?”卫明不太相信。 “嗯!”奚典加重了语气。 “不是就好……”卫明哼了一声,但没来得及说完。 “你们两个聊得蛮好的嘛!”卫青先从厨房出来,左右看了看,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弟弟这一边的空座上。 卫明拧眉看了看她,觉得她的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奇怪。难道她知道他和奚典吵架了?咝……那她知不知道奚典是同性恋呢?如果知道的话,还会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评价呢? “你们两个才叫聊得好!”奚典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锋转开了,嘴角勾着、露出一丝狡黠而暧昧的笑意。叫是他瞎了、且带着墨墨黑的太阳镜,否则肯定还会配合上一个颇有所指的眼神的。 卫青“呃?”了一声,随后颇不自然地哈哈一笑。“我和谁都聊得来的,你不是和我也聊得挺好?” 奚典笑了。 “什么什么?”叶梓没听全,支棱着耳朵跑过来问:“谁和谁聊得好?我和卫青?” 卫明白了他一眼……才多大会儿功夫?刚才还“卫小姐”长、“卫小姐”短的,这会儿已经直呼他宝贝二姐的闺名了?而且听起来还相当热乎! “嗯!”奚典点头。 “呵呵呵,那是啊,美女和帅哥总能聊得好的!”叶梓大言不惭地点头称是,还对卫青挤了挤眼睛。坐下后拍了拍奚典的背感慨道:“总算在你家吃到了一顿赏心悦目的饭啊!” 奚典的脸黑了。“我有这么让人食不下咽吗?” “嘿嘿,不是不是。”叶梓缩了缩脖子,“你也很帅。不过你叫我来十之八九是你心情恶劣的时候,所以……”他耸耸肩没说下去。 奚典的脸更黑了。 42 x年1月13日。小雨。 昨天在院子里放了个猫碗,把被小白抛弃的猫粮盛出去给别的野猫吃。今天早上起来一看,碗已经空了。 现在小白的口味越来越挑剔,几乎都不碰干乎乎的猫粮了。就算我在里面拌上湿粮,它都会把牛肉粒、鱼肉粒给挑走,剩下的就不吃了,等着我回来分享我的晚饭。哼,挑剔的猫!不过这也怪我不好,当初应该坚持只给它吃猫粮的。现在它开过荤腥、吃过油盐酱醋了,当然不会再喜欢吃淡而无味的那些东西了。话说,猫粮真的没有狗粮好吃,除了腥之外一点都不香,而且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很硌牙! 小白好像已经习惯外面有同伴们的声音了,虽然还是只敢躲在家里偷听,但不再像前几天那么忧郁了,听一会儿就会跑回来找我玩……其实是叫我把小球拿出来好让它跟小球玩。怎么会玩不厌的呢?以前黄毛对什么东西都是喜新厌旧得最快的。我看电视或者上网的时候,小白会爬到沙发上、或者窝在我的腿上呼噜呼噜地打瞌睡。它是我养过的最喜欢人抱的一只猫了。不过我也挺喜欢抱它,特别是最近……嘿嘿,暖和。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香,四个人吃饭当然更香、而且热闹……虽然其实只有两个人在从头到尾滔滔不绝地你问我答,但也愉悦了大众,使得桌上笑声连连、各人都胃口大开。 卫明一只眼睛关注着神采奕奕、眸光流转的二姐,防止她乱说乱动;另一只眼睛则时不时地在奚典的身上溜一圈,以备他有不时之需。作为桌上年纪最小的一个,他还任劳任怨地承担起了给大家盛汤打饭的任务。今天吃的又是鱼汤……奚典的最爱,于是在盛汤的时候他也习惯性地截了鱼中段给他、并且剔了骨。 卫青注意到了,诧异地看他。 卫明无辜地回望了她一眼,可仍旧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不禁又想起她饭前说的那句奇怪的评价来了。于是扪心自问:这样做难道有错?又或者……不妥?想着,他瞟了瞟吃鱼吃得津津有味的奚典,心里七上八下起来。是啊,奚典又不是小白、也不是小孩子?他这么照顾他干什么?难不成是养猫养出毛病来了? 好在叶梓这时又想到了一个吃鱼的笑话,唧唧呱呱一说、引得众人哈哈一笑,这个小插曲便被带过了。 第二轮盛汤的时候,卫明没敢再厚此薄彼、很公平地对待了每个人。 这一次吃到带刺的鱼时,奚典愣了愣,但只是小小的停顿、并未抬头,若无其事地接着吃,仔仔细细地剔了鱼刺出来。 卫青又注意到了,目光再次瞪向卫明。 卫明被她看得炸毛了,不客气地狠狠瞪回了她一眼,端起碗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干了汤、也顺便把自己的脸挡了大半去。 饭后,叶梓强烈自荐要为卫青献上一曲。得到批准后,他乐颠颠地打算把卫二小姐单独拐到琴房去……更主要的是他能顺理成章地做个甩手先生,留下东道奚典和年纪最小的卫小弟负责收拾残局。 两人刚要移步,卫明的手机响了。取出来一看,是大姐。“二姐!”他急忙叫住卫青,同时接起了电话。 屋里人都很默契地安静了下来,留出个清静的空间给卫冬、卫明姐弟俩通话。 “你在哪儿?家里怎么没人接电话?还没到家吗?”卫冬一上来就噼里啪啦一串问题。 卫明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好脾气地解释道:“回来了。在楼下奚典家吃饭呢!”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卫青,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卫青撇了撇嘴角,走过来二话没说地抢过电话,大声道:“姐,我回来了。” 电话彼端是一阵长时间的静默,随后才传来卫冬强自镇定的声音:“哦,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可是还不等卫青回答就又道:“我和你姐夫马上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可见她心急如焚的地步。 “呃?”卫青纳闷地看看手机、又看看弟弟,耸耸肩道:“大姐肯定想死我了。” 卫明轻轻哼了一声,接过手机嘀咕道:“你知道就好!” 卫青无辜地扁了扁嘴,转头拍拍叶梓的肩膀道:“走,叶帅哥。让我见识见识大提琴帅哥遇到帅哥大提琴时的场面!” 叶梓乐了,但看到卫明皱眉的样子就又笑不出了。 “你还是先上去吧!”卫明拦住卫青的去路道:“他们肯定很快就到的。”同时四下攘龋示意不要在人家家里弄出什么姐妹纷争的难看场面来。 “他们来了你叫我一声呗!”卫青拨开拦路的弟弟,冲叶梓甩甩头便去了琴房。对她来说躲得一时是一时,何况此次回来逗留的日子本就不多,又难得遇到个看得相当顺眼的大帅哥、还不赶紧联络联络感情?弟弟说得没错,她都二十六了耶! 看着他们俩勾肩搭背的背影,卫明再度无奈地暗叹……看来,大姐二姐之间的那个结要解开还需不少时日呢!回头看看正在收拾桌子的奚典,他忽然觉得很抱歉,赶紧过去继续帮忙,同时低低地道:“不好意思,可能都要来打搅你了。” “没关系。”奚典一笑,“你的姐姐们都很有意思。” 卫明的鼻孔张了张以示自己的不敢苟同。要是待会儿姐俩见面后剑拔弩张起来的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觉得有意思了!随后又注意到他用的“都”这个字,暗想:哼,不会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连我大姐都收买了吧?至于奚典好端端地干嘛要收买自己的两个姐姐……他根本没多想。 因为要洗的餐具很多,所以卫明不顾奚典的反对、执意留在厨房里给他打下手。看到他很熟练地倒洗洁精、洗碗,他多少松了口气,便没有跟他争夺大水槽、而是在小水槽里帮忙过水。 一来二往后,两个人都觉得有种怪怪的、但却并不坏的感觉在彼此一言不发的配合中蔓延开来……咝,这种感觉貌似叫做“默契”。 他们的配合真的很默契,以至于好像已经这样做了很久似的。奚典洗好一个碗就用左手不高不低地举着、等卫明接过去,然后再慢慢地洗第二个,听到他过完了水便再把手里的碗递出去。 而之后,卫明手脚麻利、从大到小地一一擦干碗碟,稳稳地又递回奚典张开的手里,由他按着顺序在消毒碗柜里排列好。 兴许是厨房的空间相对较小、又杵着两个高大的男人,又兴许是大家都忙忙碌碌、专心致志地做事,总之收拾好一切之后两人的额上都微汗了。 “咖啡?”奚典拿着两个空马克杯朝卫明侧头。 “还是热巧克力吧!”卫明揉了揉鼻子,“我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明天还要上学呢!”说着就从奚典的手里拿过一个杯子自给自足去了。 奚典淡淡一笑,转身去给自己倒新鲜出炉的咖啡。 卫明忙活着自己的事,而一只眼睛又溜到了奚典的一举一动上。看到他右手执壶、左手的食指扣着杯沿,小心翼翼地倒了七分满的咖啡,随后一一往杯子里加麦当劳里可以看到的那种独立包装的小杯淡奶和袋装砂糖。唉!他暗叹了一声,觉得虽然这些动作奚典肯定做了不下成千上万次了,但夸张点说每一次于他都可谓是冒险吧?想着,他黯然地别开目光关注着自己的杯子。 “你姐姐她们……吵架了?”奚典用小勺搅着咖啡问。 “嗯?”卫明扭头看了看他,思绪一时还飘得很远、没扯回来。 奚典以为他不愿意回答,尴尬地一笑道:“我只是问问。” “哦,嗯,吵架了!”卫明连忙点头。“两年多快三年都没说过什么话了。” 奚典怔了怔,失笑到:“可是你们姐弟几个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啊?” 卫明扮了个鬼脸嘀咕:“感情好不好和说不说话没什么必然联系吧?” “呵呵!”奚典无语地点头。 “嗯……”卫明迟疑了起来。 “嗯?”奚典听出他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朝他侧头,顺便把小勺递给他。 卫明接过来在自己的杯子里搅了搅,顺手冲干净了、往正在加温的消毒柜里一扔,这才慢吞吞地问:“上次来的那个人……”唉、唉、唉,他终究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啊! 奚典微蹙着眉,侧耳等他把话说完。 “是你妈妈吗?”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卫明抹了抹脑门上的汗。 “呃?”奚典没料到卫明问的是这个……还以为他又要问到关于童遥、关于他是不是同性恋之类的问题上了呢!他不禁有点意外,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问:“你看到了?” “我……我不是正在开门嘛?碰巧看到了。”卫明仓促地解释,生怕有人误会他偷窥。 奚典被她结结巴巴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摇摇头、捧着杯子出了厨房。 他一走,卫明觉得厨房里弥漫的无形压力骤减,不禁对着天花板做了个深呼吸,这才端着自己的杯子跟出来。看到奚典已经在沙发上坐了。 “我们像么?”奚典问。小时候经常有人说他长得和母亲如何如何像,但自他瞎了后就很少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起关于视觉、眼睛的话题,甚至说到“看”这个字都会小心翼翼地回避,更别提颜色、长相、样子之类的谈论了……只有卫明!柿子熟了、橘黄色的,这些漫不经心的寥寥数语却让他有种与久违了的视觉重逢的感觉。很美,也很温暖! “嗯……”卫明挠着头想了想,耸耸肩道:“你戴着眼镜,谁看得出来你们像不像?” 奚典语塞。有时候卫明也很让人有揍他一顿的冲动,而最近他的这种冲动越来越频繁了! 卫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兀自感慨道:“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你妈妈,更像你姐姐。”话一出口忽然想起奚典看不见,又结结巴巴地解释:“呃,我是说我觉得她看起来很年青……” “这个我知道,很多人都这么说。”叶大情圣就这么说过,然后他还贼兮兮地问:奚典,你介意我做你的继父吗?不过这次听到卫明的结巴奚典没有笑,而是不解地面对着他问:“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紧张?我没紧张啊!”卫明摇头。太用力以至于杯子晃了晃,洒了一片滚烫的热巧克力在手背上,吓得他张嘴就舔、免得滴到地上。 奚典疑惑地听着他唏唏嗦嗦的动静,问:“怎么了?打翻了?” “没、没!”卫明下意识地看了看地板。很干净。 “你还说你不紧张?”奚典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眉峰也从镜片后耸了起来。 “……?!”卫明怔住,想了想、发现自己整晚的举动的确很反常,于是张口结舌了。 奚典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答复,面色有些阴沉了。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烟和打火机出来、起身道:“我去抽根烟。”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客厅、进了院子。 卫明呆呆地看着茶几上还在冒着缕缕热气的咖啡,脑子里又混沌开了。卫明,你这是怎么了? 43 x年2月5日。阴,有时有雨。 现在停电,我是点着蜡烛跟你见面的,日记。嘿嘿,好吧!其实是我睡不着,可别的什么事都干不了,所以只能来跟你见面了。 小白倒是来去自如,停不停电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它走路已经很少会撞到头了,因为它学会了从笼子里一钻出来就贴着墙或者家具走路,大大降低了撞车的风险,要不然它真的要白痴了。它还学会了发脾气,要是我不理它或者不跟它玩,它就会偷偷摸摸地用爪子扒我的床,然后故意叫两声、让我发现它在做坏事,知道我不会打它。结果终于把床单抓破了。家里的沙发已经被所有的猫们抓得不成样子,现在又轮到了我的床。大姐很生气,发了几次狠要揍小白都被我拦住了,其实我觉得她更想揍的是我。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的烟还没抽完,卫明的手机就响了。是大姐打来的,说她已经和姐夫到楼上了,让他和卫青赶紧回家。挂了电话后他先到院子里跟奚典打招呼。 奚典背对房门站着,一手抱在胸前支撑着另一只拿烟的手的手肘。听到他告辞,只是微侧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反应很冷淡。 卫明有点尴尬,探着脑袋、张着嘴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紧绷绷的气氛,但却无从说起……他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紧张,也想不通为什么要紧张,更不明白为什么奚典会生气。于是愣了一会儿就马马虎虎地嘀咕了一声:“谢谢你的招待,打扰了。”便扭头去琴房叫卫青了。 卫青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一步三回头地被弟弟拽上了楼。“等等!”上了一半楼梯,她想起一件重要事,连忙拉住他低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卫明皱眉,很不信任地瞥了她一眼问:“你不会打算开溜吧?” “去!”卫青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拉着他往下退了几格才更低声地道:“待会儿我还有事,等一下会跟大姐速战速决的。要是大姐没完没了的话,你就在一边帮我煽煽风,说我累了、需要休息之类的话,知不知道?” 卫明拧着眉、难以置信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问:“今天刚回来你就有事?有什么事啊?” “小孩管那么宽干嘛?”卫青嫌弃地皱眉。“大人的事!” “啊……?!”卫明惊呼了一半就明白她的所谓“大人的事”是什么意思了,眼珠子瞪得都快脱框了。“二姐!”他抓住卫青的手臂使劲捏。 “你、你……”脑袋乱哄哄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要自重啊!” 卫青被他的这句说得整张脸由内而外地泛起了绯色,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但口气还是蛮强硬。“昏头了是吧?敢这么跟你姐姐说话?”说着就又是一记无影手。“也不想想我在山里呆了多久!”迸出这句之后她就顶着一张蕃茄脸甩手上楼、一鼓作气地按了门铃。 卫明的脸也红了……替卫青红的。倍感无语和无奈地呆立了很久,直到大姐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不耐烦地喝了一声:“你干嘛?还不进来!”这才神思恍惚地进了门。 预期中的景象……如久别重逢的姐妹俩相拥而泣、或者一言不合就同室操戈等都没有发生,甚至连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相反的,她们俩都很克制、很淑女、很……疏远。总之,局面安静得叫人极不习惯。 姐妹俩一人一边地坐在沙发两头,基本保持着上身挺直的坐如钟姿态。偶尔会抬眼瞟一下对方,但一旦视线相交便立刻很有心得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地看去。话题也是无关痛痒的嘘寒问暖,始于皮毛、终于皮毛。顶多就是老大在听到老二说过了年后还会回山区去时脸色变了变,于是老二的脸色也跟着严峻了一下而已。 这场面让分列两边的两个男人狐疑地面面相觑,都有种严重的困惑感。于是卫明朝姐夫使了个“去阳台”的眼神,姐夫心领神会地先转身出去了。 “姐夫,你们刚才过来的路上大姐说什么了?”卫明纳闷地问。大姐的性子虽然一向比较内敛,但今天也内敛得过分了吧?是谁天天念叨着要二姐回来的?怎么见到本尊一点都不激动呢? “她没说什么,因为她紧张得要死。”姐夫比他更纳闷。“出门前换了一件又一件的外套,举棋不定的样子比去参加晚宴还要紧张。否则也我们不会这么晚到。”他在外企任高职位,经常有应酬和晚宴的场面需要携妻子出席,真的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婆六神无主成这样。“你二姐呢?说什么了吗?” “没有。”卫明郁闷地挠着头道:“不过就因为她什么都没说我更知道她也很紧张。”二姐有一紧张就喜欢打哈哈、扯些乱七八糟的事或者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掩饰真实情绪的毛病。 “唉,既然都这么紧张对方,可见了面之后的反应怎么这么……”姐夫说不下去了,随手往身后指了指。 卫明扭头看了看,耸耸肩道:“莫非是分开了这么多年都淡定了?” “呵呵!”姐夫笑笑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卫明道:“哦,想起来了。你大姐说要给你物色女朋友呢!” “啊?!”卫明毫不夸张地蹦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我?给我介绍女朋友?” “嗯!”姐夫很严肃地点头。“她叫我在公司里给你找找看,说了好几回了。她自己也一直在留心着。” 卫明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吞了吞口水道:“姐夫,我还没毕业呢!而且工作又很难找,将来靠什么糊口都不知道,她倒要先给我介绍女朋友?” “我也这么说呀!”姐夫百思不得其解地摇头。 嗯?卫明斜眼看了看姐夫,觉得他的话里颇有贬损的意思……貌似对他能不能找到工作并不看好呢! 姐夫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道:“我是跟她说现在世界早就变样了,男人都要先立业后成家的。” “嗯!”卫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不是对姐夫的理论有异议,而是对他的态度持保留意见。 “工作的事……”姐夫的态度更严肃了点,“我托了我的一个老同学帮你去打听了。他老婆是xx画报的美编,叫她帮你看看那儿有没有什么机会。不过这种老牌杂志的人员流动很小,往往是一个职位就能干上十几二十年,不一定有空缺。”看到卫明的脸色灰暗了下来,他又急忙补充道:“好在他们有副刊、纯赢利性质的。那里的人员流动很快,特别是市场营销方面的。要是有空缺的话,你先进去做一段日子,也算是镀镀金、混个工作经验,以后找工作的时候履历表上也好看一点。” 卫明更郁闷了。市场营销?那岂不是和他的专业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好歹也算是在杂志社工作。 “另外,”姐夫安慰地拍了拍卫明的肩膀……虽然他比小舅子矮了五公分,但辈份摆着呢!“我们公司的下属企业最近在做一个新产品,正准备和大中谈广告代理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大中?”卫明愣住了……那是童遥就职的广告公司啊! “对啊!是家蛮大的公司,你应该知道的吧?”姐夫颇有兴致地道:“我倒是希望你能进大中呢!一方面也是家不错的公司,另外我还听说那里有不少你们学校的毕业生。如果你真的能进去的话,将来也好有学长照应着,你大姐也能放心了。” 一听到大姐放心不放心的问题,卫明郁闷地叹气。“姐夫,你们快点生一个吧!”这是他能想到的可以摆脱大姐无微不至到吓人的照顾的唯一办法……现在都已经“照顾”到他的感情生活上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可怕的吗?想想他都不寒而栗了。 “呃?呵呵!”姐夫怔了怔,敷衍地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卫明看了看他,但碍于自己的身份而不好多问或者多说,只能就这样点到为止了。 “进去吧,冷了。”姐夫转身进屋了。不知道是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是卫明多心,觉得他走得很仓促。 卫明习惯性地扭头往楼下院子瞥了一眼……黑漆漆得一如往常,连屋子里的灯都关了,不过琴房那边的灯还亮着、说明叶梓应该还在。哼!他悻悻地闷哼了一声,很鄙视叶梓盘桓不去的真实目的……拐走他二姐!可进屋之后,他的不快就一扫而光,而且还有点傻眼了。 不久之前还端坐在沙发两端、相敬如宾的那对姐妹此时竟然很没形象地一个蹲着、一个索性坐在地板上……当然是卫家老二,正在乐呵呵地分年货呢! “卫明,去拿几个袋子来。”卫冬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声,扭头又接着跟卫青嘀咕:“现在什么东西都有毒、造假,弄得人心惶惶的,都不知道该吃什么、能吃什么了。” 卫青得意地道:“这些东西绝对是原生态、健康品。你不知道那里的鸡吃起来有多香哦!可惜,能吃到的机会并不多。”说到这儿就有点惋惜和意犹未尽了。“再说人家要是真的给我也不好意思拿。嘿嘿嘿!” 卫冬乐了,伸手拧了妹妹的脸颊一把,随即眸光黯了黯、小声道:“都瘦得跟个猴子一样了,还不想回来?” “嘿嘿嘿!”卫青以傻笑蒙混之。 听着她们的低语,卫明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笑眯眯地找袋子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大姐和姐夫走了。他们前脚刚走,卫青就提了一袋换洗衣服跟着闪了。于是刚才还热热闹闹的202室转眼就空荡荡、只剩下卫明一个了。 兴许是亢奋的情绪还没沉淀,兴许是晚饭还没消化,反正卫明又毫无睡意了。于是抱着个盛着热水的杯子踱到阳台上去呼吸沁凉得入骨的新鲜空气。 “怎么还不睡?”冷不丁地,楼下飘来奚典的声音。 “睡不着!”卫明答得疲沓沓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很快乐。“你呢?” “哼!” “你还在生气?”卫明探出了整颗脑袋、上半身都悬乎乎地挂在了半空当中。可是下面太黑,根本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什么叫还在?”奚典不解地问。 “嗯……”卫明缩回了身子,挠挠头、试探地问:“刚才在你家的时候你不是就生气了吗?” “哦……!”奚典似乎想起之前的那一点点不愉快了。“刚才没生气,现在生气了。” “呃?为什么?”卫明不明白了。 “叶梓把你姐姐骗走了,你难道不生气?”奚典的声音里很是诧异。 卫明郁闷地把下巴搁在手背上、屁股撅得老高,不过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平和。“他们都是成年人、有理智的,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再说了,”他扁了扁嘴,“你情我愿的事情轮得到我生气吗?” “呵呵!”奚典的笑声里有不以为然的味道。 “你刚才真的没生气?”卫明绕开了关于二姐的话题,留着等她回来之后面谈。 “我刚才为什么要生气?” “我也不知道,还想问你呢!” “不是说了吗?我没生气,有什么好问的?” 卫明的额上冒黑线了。且不说他告辞的时候他那么冷淡的反应,就凭他现在的口气就让人觉得他还余怒未消呢!不过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不能再追究了。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轮到奚典提问了。 “我没紧张!”卫明想都不想地如法炮制。 奚典嗤笑一声,问:“是因为你二姐在的关系?” “跟我二姐有什么关系?”卫明诧异,紧跟着就郁闷了……这是不是不打自招啊?而且凭什么二姐在他就要紧张?何况他自己都没弄清楚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还没等卫明想出个所以然来,奚典又开口了:“你第二次盛给我的鱼肉里都是鱼刺,又小又细,吃得我累死了。” “呃……”卫明的思维来不及跳跃、愣住了。 “你是不是挑了鱼刺最多的一块给我?”听卫明答不上来了,奚典口气的埋怨更重了点。 “我哪儿有?”卫明急了,“这是鲫鱼,本来就很多刺的!” “你以为我没吃过鲫鱼么?”奚典悻悻地嘀咕了一句,随后“啪”地一声点着了打火机。 卫明顾不得给自己分辩了,急忙探出脑袋、想看看奚典点烟的样子,但碍于种种不利条件所以还是没看清。“嗯……”他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嗯?” “哦……没什么。”卫明摇摇头,强按下了好奇心。他怕自己的问题对奚典来说会是伤害。 “到底是什么?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奚典的声音很严肃。 被他这么一说,卫明只好问了。“你、你怎么点烟的?” 好一阵沉默之后奚典才冷冷道:“用打火机点。” 卫明额上的黑线增加了……果然是伤害啊,以后再也不问了!“对不起。” 奚典没理他的道歉,问:“你对我很好奇。”这不是问题,只是陈述。 卫明想了想,坦白道:“有点。”事实也根本就不容他否认。 “为什么?”奚典的嗓音低沉了。 卫明再次愣住。好奇心谁都有,有什么为什么的? 奚典耐心地等着,但烟头上的那点红光变得很亮,显然是他抽得很用力。 “你是新搬来的嘛!”卫明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不容易引起歧义的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趾头又在拖鞋里蜷紧了。 奚典轻轻哼了一声,俯身踩灭了烟蒂,然后说了一句:“睡吧!晚安。”便进屋去了。 卫明泄气不已地扑通一下又趴在了阳台栏杆上……靠,奚典怎么又生气了? 51 x年3月4日。多云转晴。 春天了,日记。怎么一眨眼就春天了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发现一个重大事实:小白长大成“人”了。这段时间它特别喜欢在我的腿上或者床脚上、桌脚上蹭来蹭去。晚上只要有野猫在院子里活动,它就会蹲在门口挠门或者在垫子上团团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在找尾巴呢! 我很纠结,吃不准该不该放它出去谈个恋爱、搞个对象什么的。以它的情况,基本上不会被母猫看中,而且还很可能被它们欺负。可要是就这样把它关在家里、打一辈子光棍的话我又觉得太不人道了。或者我就索性送它到美乐去动个小手术?不行不行不行…… 日记,你说我怎么办呀? ――摘自卫明的日记 这个春节是卫家近几年来过得最美满幸福、其乐融融的一个。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卫青总是很忙、更是常夜不归宿……当然,这点卫冬这个做大姐的并不知道。这其中多亏了卫明左挡右支、脑细胞成片阵亡的不懈努力。 为了帮着二姐瞒住大姐,卫小弟可被辛苦坏了。好在因为正值节庆,卫冬不得不跟着姐夫一起跑他家的亲戚、朋友或者公司同僚,所以不像平日那样天天都有空到家里来一趟。不过她还是会雷打不动的每天至少一个电话打到家里。碰到卫青不在家、而卫冬又要找她聊聊的时候,卫明不得不开动小脑筋、一次次地变化推托的借口。比如:哦,二姐在洗澡呢,我让她等会儿打给你。又比如:她去扔垃圾了,马上回来后叫她打给你。为了这些牛皮,他怀疑自己都要熬成少白头了! 奚典最近几天好像都不在家,至少卫明是没遇到过他,估计是回“家”过年去了……就是上次他妈妈说到过的那个家。 卫明不明白如果奚典有家的话为什么还会在现在这个有点旧也有点破的小区里买房子呢?而且买的还是他住得好端端的房子!也猜不出他的“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莫非是跟他妈妈住在一起?又或许是豪宅?凭他的身份地位拥有豪宅的话貌似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再或许其实他早就成家、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以他的年纪――过了年就该三十三了――有孩子的话也算正常,而且还能很好地掩饰他是同性恋这个不可外传的内在! 越想他越没答案,到后来忽然警觉到自己对奚典的好奇心真的不小……都不小到很值得商榷的地步了!为什么?!他惊骇了,扯着头发来回踱步。为什么对奚典这么好奇呢? 好吧!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他非要买他家的房子,而且还是个要独立生活的盲人。后来是因为童遥的关系。咝……那现在呢?现在怎么压根就想不起“童遥”这个插曲、而只是对“奚典”这个人好奇了呢?就连他怎么点烟的、怎么吃饭的、怎么洗碗的、怎么倒咖啡的……等等、等等都成了他无限好奇、急于知道的难题,更别提他的家、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是怎样的了。 天哪!一声惊雷炸响了,把卫明炸得抱着脑袋倒在了沙发上。尽管还没弄明白为什么……或者说是他不愿意去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过目前想到的种种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卫明!在家吗?”隐隐约约有人在高声叫喊。 被惊雷击倒的卫明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绝望地想:完蛋了,都出现幻听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完全着魔了?天哪、天哪!他弓起了身子。 “卫明!”真的有人在叫他。 “啊?”卫明稀里糊涂地扯着嗓子应了一声,急忙套上拖鞋冲上了阳台。 果然,奚典裹着厚重的棉外套、面朝202阳台的方向笔直地站在柿子树下。听到卫明出来的动静,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卫明也对他笑。“新年好。恭喜发财,身体健康!”心情一好,拜年的话也一并奉上。 “呵呵!你也新年好。学业有成,身体健康!”奚典的笑容扩大了、看起来更灿烂了些。“你一个人在家?” “嗯!”卫明点头。“你呢?刚回来?”看他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他应该是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他平时的家居服。 奚典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道:“没事的话下来吧,帮我个忙。” “哦!”卫明兴冲冲地应了一声、扭头就走,完全忘记了半分钟之前是谁倒在沙发上怏怏不乐的了。 奚典已经等在防盗门后面了,听到卫明下楼靠近的声音就打开了防盗门。 “新年好。”卫明乐呵呵地拱了拱手,又给他拜了一次年。 奚典愣了愣,伸手在外套的内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红包来递给他。“岁岁平安。” “呃?”卫明傻眼。 奚典笑得颇为得意,晃了晃指间的红包道:“我比你大十一岁,肯定有资格做你的长辈。” “开什么玩笑?”卫明悻悻地推开他的手,转身拉上了防盗门。 奚典呵呵一笑,收起红包道:“是你自己放弃发一笔小财的机会的。” 卫明没搭理他,换上他家的拖鞋就熟门熟路地进了202。 屋里开着空调,大概开了有一会儿了,房间里暖洋洋的。 奚典进门后就脱下了厚重的外套,转身朝厨房走去。“喝什么?热巧克力?” “好。”卫明点头。四下扫了扫,发现他家一如既的干净整洁,既没有摆盛放着糖果瓜子或糕点等吃食的果盘,也没在门窗上贴春联或者福字之类的喜庆装饰。不过外面的防盗门上倒是贴了个大大的福字,好歹还看得出这家住着人。 不一会儿,奚典小心地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出来。 卫明急忙过去接了一杯在手上,顺便看了看他的杯子、诧异道:“怎么喝茶了?” “这两天吃得太杂、太油腻,需要喝点红茶养养胃。”奚典扮了个鬼脸。 卫明挑了挑眉,刚想问问他这两天跑了多少个饭局,抬眼就看到自己满脸好奇的表情映在他黑亮的太阳眼镜上,顿时警醒过来、转而问:“要我帮什么忙?” “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顺便输到我的手机里。”奚典朝沙发的方向努了努嘴。“每次找你都得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很累。” “呃?哦!”卫明过去坐下,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照着他教的方法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家庭号码都输了进去,还很大声地念了两遍。 奚典听得很仔细,听完后微仰着头无声地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然后一笑、道:“嗯,记住了。挺好听的号码。” “好听?什么意思?”卫明不解。 奚典哼了一段很短小的曲子,扯着嘴角、歪着脑袋道:“我都是用音符来记电话号码的,超过7的就用高音来替换。” 卫明惊奇不已。“再哼一遍听听。” 奚典又哼了一遍,环住杯身的右手手指也跟着动了起来、好像在弹琴。“嗯,不错!”他点点头,表情却很严肃。想了想,扭头朝琴房走去。“进来。” 卫明赶紧抱着自己的杯子跟了过去。 在空旷整洁的琴房里,奚典的行动快捷灵活了很多,几步便走到钢琴边。左手握着杯子、右手掀开琴盖,在琴键上稍稍摸索了一下便把刚才哼的曲子弹了出来。 卫明对弹钢琴一窍不通,不过却被他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跃的手指给吸引住了。再把视线范围扩大到他被玻璃移门处投进来的恰到好处的光线笼罩着全身,顿觉手痒无比。“你等等啊,我回家拿样东西马上就来!”他大叫一声,扭头就走。在客厅里放下一口都未喝过的热巧克力,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又一口气冲上了楼。 奚典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弄得莫名其妙,手指也定格在了琴键上。想了想,他无奈地一笑,端着杯子再次到防盗门后恭候……他家的防盗门装了闭门器,会自动闭合。 几分钟后,卫明夹着他久未碰过的素描本风风火火地冲了下来。 “钥匙带了吗?”奚典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声。 “带了!”卫明窘了窘,钻进他刚打开一道缝的门里,急吼吼地换了拖鞋。道:“去琴房、去琴房。” “怎么了?”奚典不解地问。 “嘿嘿!”卫明拍了拍自己的本子道:“你弹琴,我画画。这就叫君子之交!”话音未落便忽然想到画画这种事会不会触到奚典的禁忌呢?于是连忙观察他的反应。还好,是他多虑了。 奚典显然对这个主意很惊奇、也很有兴趣,偏着头稍想了一会儿就大方地点头答应了。 卫明暗暗松了口气,端起自己的杯子进了琴房。然后把奚典拉到钢琴边光线、角度最佳的位置,摆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这才扭头抱着素描本一屁股坐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喝了一大口微烫、醇香的热巧克力后,他庄严地命令道:“开始!”口气俨然像个指挥家。 奚典笑了,问:“要多久?一直这样的话我会很辛苦的。”说着轻轻举了举左手的杯子……卫明连杯子都不让他放下。 “画个大概就好了,十几分钟吧!细节我会慢慢改的。”说完卫明就想到自己久未动笔、技艺肯定有所生疏了,又加了一句:“顶多半个小时。”一边说着,手里的碳素笔已经迅速动开了。 奚典侧耳倾听他的笔尖与纸面接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不知何故、心悠然一荡,指尖停在琴键上忘了按下,嘴角却越勾越高。 “弹呀!”卫明抽空朝发呆的某人挥了挥手。 奚典一怔,暗自心惊不已。轻轻摆了摆头,勉强抛开纷至沓来的各种念头,轻轻按下琴键试了试音,很快便找准了旋律弹了起来。 “对、对,”卫明乐了,“是我的手机号码!”他对自己能认出这段旋律感到颇为得意。 奚典淡淡一笑,手指来回往复、把这段短短的号码反复演绎了几遍以加深卫明的印象。手指机械运动的同时,刚才涌进脑中却被卫明突然打断的灵感又重新被唤醒,于是手指灵动起来、一连串音符从指尖下面流淌而出。渐渐的,他投入进去。忽略了坐在地上给他画肖像的卫明,左手的杯子放下了、人也坐在了琴凳上,双手十指齐齐在琴键上跳跃。 卫明没有打断他,停下画笔静静地看着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这样的奚典他从未见过,有焕然一新甚至惊艳的感觉,不禁暗暗感慨难怪二姐刚回来的那天就“帅哥”长“帅哥短”地称呼奚典了,这样的奚典果然帅到不行。可惜的是……他的完美主意又冒头了,轻手轻脚地放下本子站了起来,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奚典身边。 奚典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停下手朝他侧头。 “别停啊!”卫明有点内疚地轻声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说是这么说,可他却做了件相当有存在感的事……摘了奚典脸上的太阳眼镜。 奚典条件反射地后仰了一下身子,眼睛闭得紧紧的。“还给我!”他懊恼地狠狠皱眉……唉,刚才回到家的时候有点兴奋、忘了卫明是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孩了。“我没戴义眼。”他朝左使劲扭着头,右手则向卫明直直地伸出。 卫明扁着嘴迟疑了一下,还是识相地把眼镜放到了他手里。不过就在他要带上眼镜时又大声阻止道:“别戴!这儿是你家,干嘛还要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是没见过,都说了不会害怕的!”说着他气鼓鼓地回到放在地上的素描本边,“咚”地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再说我坐在你的右边,看不到你左眼的!” 奚典举着太阳眼镜的手僵住了。 卫明突然想起新年夜自己偷窥到的某个画面来了……童遥来的时候奚典就没戴太阳镜,显然与童遥之间已熟悉到足以坦诚相见的地步了。于是他没由来地更郁闷了,赌气地朝挂着好多小提琴的墙面使劲扭着脑袋。 琴房里安静了好几秒钟。 “你怎么不画了?”奚典的声音恢复了柔和,还有点妥协的味道掺杂其中。 卫明从眼角瞥了他一眼,郁愤地轻哼了一声。 “要我站着吗?”妥协的味道更重了。 “不用。”卫明的声音硬梆梆的,但已重拾起了纸笔。“这样也挺好。我重画一张。”说着他翻过只在上面勾出一个身体轮廓的纸,换了一页空白的出来。 奚典把眼镜放在了钢琴顶上、自己的杯子旁边,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和情绪,双手才重新按在了琴键上。 卫明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抽抽鼻子、勾勾嘴角,满意了。 52 x年3月19日。阴有时有小雨。 已经下了四天的毛毛雨了。天气预报说这个礼拜都要下雨。唉,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就要发霉长毛了! 昨天晚上我把小白放出去了,想看看它有没有机会给自己找个女朋友、去生几个小小白什么的。可结果很糟糕! 它先是在门口转了很多圈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去响应大自然的召唤,但一路都是用那种很滑稽的匍匐前进的姿势出去的。唉,这样怎么可能有母猫会理它呢?而且那些母猫都喜欢在房顶上窜来窜去、勾搭公猫,而小白上不去、只能对着屋顶叫,这就更加没机会了。 弄到最后,小白还是只能灰溜溜、很可怜地趴在桂花树下喵喵叫,一个母猫都没勾搭到。反而却招来一只长得很丑很难看的公花猫、挨了一顿揍。等我冲出去的时候,它的耳朵、下巴都被那只花猫抓破了,心疼死我了。不过总算它还有点骨气、很争气,并没有一味的被动挨打,也抓了那只猫好几下。给它洗澡的时候看到它爪子里还夹着一小撮那只猫的毛。哼,下次再看到那只又臭又丑的花猫的话看我不揍扁它! 今天一天小白都蔫头蔫脑的,不管我怎么叫它都不理我、缩在笼子里不肯出来。给它小球它也不玩,最喜欢吃的鸽子肉也不吃。看来它的自信心受到了致命打击。 我错了,日记。以后再也不放它出去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和卫明两人一个投入地弹琴、一个投入地画画,一不小心就坐到了日落西山。 “天都快黑啦?!”又一次抬头时,卫明惊异地发现了这个物理现象。 “是吗?”奚典摸了摸手表……的确,都快五点了。 卫明撑着地爬了起来,可是只来得及“哎哟!”了一声就又跌了回去。这才发觉因为盘腿坐在硬木地板上太久的关系,整个屁股和两条腿都麻了,一时半会根本站不起来。于是只能皱着疼得抽成一团的脸慢腾腾地伸直腿轻轻捶打着、等这阵麻劲儿缓过来再说。 “怎么了?”奚典连忙从琴凳上起身,顺着声音走过来,微俯着身子朝他伸手。“腿麻了?” “没事、没事!”卫明呛着嗓子摆了摆手。“过会儿就好了。”他知道勉强起来的话腿会更疼。 奚典迟疑了一下,收回手、站直了身体,但没走开。居高临下地问:“你大姐今天不来?” “嗯!”卫明点点头,“去给我姐夫家的亲友团拜年去了。” “你二姐……” “你说她还能去哪儿?”卫明悻悻地撇嘴。 奚典淡淡一笑,没搭话。 “叶梓……的情况怎么样?”卫明终于有机会把最近一直很困扰他的问题问了出来。虽然他并不知道二姐与这个“大提琴帅哥”之间将来会发展成怎样、而现在又已经发展到怎样了,但作为卫家的唯一男丁,他得好好给两个姐姐撑着点门面、把着点关。 “我也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奚典知道卫明问这话的意思,很精明地避开了。 可是卫明已经问开头、逾越了最难过的屏障,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避开,接着问:“这个人看上去很花心,油腔滑调的。在乐团里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吧?”以他多年的求学经验来看,像叶梓这种口若悬河、舌若莲花的家伙最能讨女同学的欢心了。 奚典失笑不已。“他只是能说会道了一点,不至于油腔滑调吧?”再避。 “能说会道的人难道不油腔滑调吗?”卫明瞪圆了眼珠子,龇牙咧嘴地撑着地站了起来……这次成功了。 “不一定吧?”奚典似笑非笑地对着他,不等他反驳就挑着眉道:“你不是说他们都是成年人、有理智的,你也管不了这么多吗?现在开始担心了?” “呃……”卫明也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一时无语。不过心里则更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否则奚典老是避而不谈干嘛? 这次奚典不等卫明再冒什么新问题出来就转身朝外走了。“我去打电话叫外卖。想吃什么?”他的策略成功了。 “你今天没有饭局吗?”卫明问。他担心奚典只是不想让他落单才留在家吃饭的。 “没有。”奚典并没停步,却不料一脚踢倒了卫明放在地板上的杯子。 “啊呀!”卫明一个箭步冲过去,拉着奚典赶紧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我忘了。”杯子里的热巧克力他只喝了一大口、还剩了半杯在里面,这会儿已基本上尽数泼在地上了。 “没关系。”奚典很大度地摇头……只要别跟他来打听叶梓的任何情况就什么都好。“那儿应该有纸巾,”他转身指了指右侧墙角道:“拿过来擦一下就好了。”他知道自己的拖鞋上也被泼到了不少热巧克力,所以站在原地没动。 卫明一溜烟地取了整包纸巾过来,抽了一大把扔在被污染的地板上踩了踩、阻挡住蔓延的趋势,又抽出几张俯身给奚典擦鞋。 “我自己来。”奚典小心地弯下腰,摸到他手里的纸巾接了过来。 十指相交,一串火花。 卫明被静电电得猛地缩了下手,差点因为用力过度而又一屁股跌到地上。随后就不知道是因为惊吓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颊在短时间内急速升温了。 奚典的手也抖了一下,不过动静并不大、也没怎么动声色,只是微怔了一下便依旧弯着腰细细地擦脚上的拖鞋了……冬天本就天干物燥,擦出点静电来实属正常。更主要的是即便他看不到也能从卫明的动静里听出他现在正紧张着呢!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会是错,所以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 收拾干净了地板,卫明捧着素描本、两个杯子、还有奚典拿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戴上的太阳镜出了琴房。脸上的高温本已褪去,可看到从厨房里洗了手出来的奚典时就又再度升温了。还好啊还好,奚典是瞎的,看不到!他做贼一样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晚饭想吃什么?”奚典一边问,一边朝放着电话机的角几走去。 “随便!清淡点就好,这几天你不是大鱼大肉的吃多了吗?”卫明匆匆扔下一句就抱着一堆东西闪进了厨房。 奚典笑了……卫明是个很细心的孩子啊!但这个笑容很快就隐没了。不可以!他很严肃地告诉自己。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杯子……杯子都快被洗薄了一层,卫明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脸颊上的高温也完全褪去,这才甩着还有点湿的手出了厨房。 “我叫了生鱼片、寿司、还有一个日式火锅。”奚典坐在沙发上冲着卫明得意地笑。不过因为没戴眼镜的缘故,头还是习惯性地偏向了左侧。 “啊?”卫明没在意他的小动作,而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种东西你也有本事叫外卖?”据他所知,首先这附近好像没有日本餐馆;其次,就算有也没听说生鱼片还能送外卖的呀! 奚典挑了挑眉,得意感更甚,随后朝卫明伸手道:“我的画像呢?” 卫明又是一愣,但还是快走了几步、把手里的素描本递到了他手里。 奚典把素描本放在膝盖上,并没有打开,只是摸索着封面的四条边、好像在确定纸张的大小。“哪一页?”他朝卫明的方向侧头,“告诉我。” 卫明虽然很是摸不着头脑,但看他的表情很认真,于是还是绕过茶几坐在了他身边,在他的膝头上翻开了自己的画册。“这儿。”他拉着他的袖子――不敢再跟他有任何肢体接触了,以免再触电――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作上。 奚典用右手仔细地抚着微微有些粗糙的画纸,最后手指停在了墨色最浓的一处……那里的触感最光滑。“这是什么?” “嗯……”卫明从奚典全神贯注的表情上收回目光,探头看了看道:“钢琴。” “钢琴?”奚典有点诧异,更加仔细地抚着画面。 “嗯!”卫明咬牙、鼓腮、翻白眼,迟疑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捉住了他的手指、引着他在画面上的钢琴上轻轻描摹了一下。“你家的钢琴是黑色的,所以我上色多了点。” “黑色的……”奚典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使劲在脑海里回忆“黑色”的概念。 看他思索得如此认真和费力,卫明有点难过了,急忙别开了目光。 “这里呢?”过了一会儿,奚典又问。 卫明调转头,发现他的双手都在画面上摸索,而右手的食指正点在一个墨点上。“嘿嘿,”他笑了,“你的头。” “我的头?”奚典再次下意识地重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的头……只有这么点大?” “呵呵,嗯!”卫明笑着点头。 奚典也笑了。 “这儿是你的手……你的脚……你的背……”卫明拉着他的手指一个一个部位地为他解读着自己的画作。 “我……”奚典紧紧皱着眉、迟疑着。 “嗯?”卫明看着他。 “长得、什么样子?”奚典的嗓音有点沙哑。 “……!”面对着他忘了掩饰的、塌陷的左眼,卫明的心猛地一痛。 像是感应到了卫明停留在自己左眼的目光一样,奚典猛地把头别向另一边。“别看!” “你……!”卫明窒了一下,懊恼不已地低喝道:“你不用这样!”但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生硬了,急忙又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呃,我的意思是你、你不用这样。我……呃,真的没关系的。” 他的话并没有让奚典转过头来,反而感到呼吸都有点急促了……卫明坐得太近,以至于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讲话时喷出的气息。 “呃……”卫明被他固执的后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养猫记 作者:angelo 脑勺给惹急了,用力拽了拽他的袖子道:“我见过的,真的没关系的!”只不过那不是人、是只名叫小白的猫。 过了好一会儿,奚典才慢慢地转回头、恢复到了与卫明90度侧对的角度。“我的眼镜呢?你帮我拿出来了吗?” 卫明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没有?”奚典兀自揣测。 “我去拿给你!”卫明火了,腾地一下起身把刚才顺手放在电视机柜上的太阳眼镜拿了过来,气呼呼地往奚典的腿上一丢。 奚典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告诉他自己已经习惯了遮着半张脸过日子了、告诉他自己的眼镜曾惊吓过太多人了、也告诉他太多人的惊吓伤害到他了。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摸到了素描本上的太阳眼镜,打开、戴上。 “你这样很讨厌你知不知道?!”就在他推上太阳镜的时候,卫明的怒气猛地爆发了出来。“你不仅仅是遮住你自己,更是把你自己和这个世界、和所有人、和我都隔开你知不知道?!” 知道!奚典默默地在心里应了一声,手指则义无反顾地推着镜架、把太阳镜架在了鼻梁上。“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 “你介意?哼!”卫明重重地嗤之以鼻。 奚典听出他话里有话,不解地皱眉。 卫明狠狠咬着舌头才没让“童遥”这个名字冲口而出。不能说啊,说了就等于把什么都捅破了……后果他承受不起的呀! 奚典听到卫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显然是在很努力地忍着什么话不肯说。虽然他一直都讨厌任何人对他说半句留半句的作为,但这会儿觉得还是暂时抛开这条原则的好……要是逼着卫明说出什么他无法面对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呢! 一时间,屋里几分钟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冰冻。 53 x年3月25日。多云。 上个礼拜赵波给我出了个解决小白生理问题的主意。 他家养了一只纯种吉娃娃,他妈妈从来不让它出去随便配种。一是找不到好种、二是怕它会生病。他说要是吉娃娃实在憋得慌的话,他妈妈就给它一只拖鞋让它自己搞定。 于是我照办了,特意挑了二姐的那双又软又胖的棉拖鞋给小白……结果小白真的爱上了二姐的拖鞋!还把拖鞋拖到笼子里、天天睡在上面,就是为了防止我拿走。害得我今天要把拖鞋拿出来洗洗的时候跟它斗智斗勇了好一会儿、还又被它抓了一把,真是气死我了! 日记,你说这种跨物种的恋情我要不要阻止?要是就这样下去的话小白会不会心理不正常啊?不知道它是不是世界上第一只爱上拖鞋的猫,如果是的话可不可以报备吉尼斯啊? ――摘自卫明的日记 晚饭送到了,终于打破了102室内几乎凝滞不动的空气。生鱼片、寿司、日式火锅都是市中心的一家很出名的日式餐馆出品的,至于怎么会送来这么远的地方的嘛……其实是奚典的妈妈接到儿子的“订餐”电话后派自家的保姆紧急采买、并且搭乘“十万火急”的出租车专递才送到的。 奚典开了一瓶白葡萄酒,说是吃生鱼片的时候喝这个最爽口。 卫明扁了扁嘴、没吭声,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瓶子给各自倒了一杯。 生鱼片的厚薄切得很均匀,一片一片斜斜地紧挨着,按不同种类围成了大中小三个圆圈排列在包着保鲜膜的碎冰上,中间则是一堆色彩艳丽的北极贝。整个拼盘看上去又新鲜、又漂亮,叫人很有食欲……可是却非常不利于奚典这样的盲人取用。所以他试了几次都不成功,要么是一下夹了两三片、要么就是一片都没夹起来,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夹起的是什么品种。 卫明因为肚子里还有气,所以一上来就用寿司把自己的嘴塞了个严严实实。可看到奚典几次努力都不怎么成功后再也看不下去了,含糊地说了声:“我帮你。”便飞快地手起筷落、稳稳地分别夹了三种鱼片放到他面前的空碗里,又把装着芥末和酱油的小碟子推到他手边道:“小心点,酱油就在碗边上。” “谢谢。”奚典小心地摸到碗、又碰了碰旁边的小碟以确定位置,这才夹了一片鱼片起来。 “三文鱼。”卫明瞟了他的筷子一眼,轻轻嘀咕了一声。 “哦!”奚典把鱼片送进嘴里,顺便掩去了嘴角的笑意。而一等他吃完碗里的几片,卫明就会在他的碗里添上新的;每次夹起鱼片放进嘴之前、他也照旧会嘟嘟囔囔地提示一声。几次下来,他再也忍不住地微笑了出来。 卫明注意到了,抽抽鼻子、转开了目光。 “你怎么不吃鱼片?”奚典察觉到卫明除了给他夹鱼片之外,筷子就再也没落到盛着生鱼片的碎冰包上,不禁有些诧异。 “我的肠胃不太好,不怎么能吃生的。” “刚才……”奚典的话开了个头便无疾而终、改为歉然的一笑。他想起自己在订餐前并未问过卫明的具体意见。 卫明知道他要说什么,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二姐说我就是个穷人命,吃太好、太油、太稀罕的东西都会拉肚子。” 奚典的歉意更浓了。 “这个火锅你交给我好了,这种汤汤水水、热乎乎的东西我没问题的。”卫明说着就给自己盛了满满噔噔的一碗汤汤水水,然后把被他吃掉了半拉的寿司拼盘往奚典那儿推了推道:“剩下的寿司你吃。”拼盘里剩下的几乎全是握寿司……贴着生鱼片的那种。 “嗯。”听卫明这样有点自说自话的分配,奚典竟有种窝心的感觉……好像一家人呢!一直隐忍着的笑意又扩大了。 总的来说,晚饭吃得还算愉快。再加上整瓶口味清爽微甘的白葡萄酒的作用,终于把用餐的两人之间最后的那一点尴尬也给抹得干干净净。 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卫明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了……但决不是醉!他挺喜欢这种三分薄醉的感觉的,所以也没开电视,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望着曾经是他家的、原本该微微泛黄的天花板发呆。 “卫明?”奚典端着两个杯子站在厨房门口,来回摆动着头搜索卫明的方向。 “在。”卫明急忙起身去接他手里的杯子。 “给你也倒了杯咖啡。”奚典道:“可以醒酒……反正你明天也不上学。” “我又没醉!”卫明抓住了关键词,不以为然地斜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喝了一口有点烫嘴的咖啡。 奚典笑笑,坐下前从裤后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向卫明。“这人是个礼品设计师,专门给酒店和企业设计各种用品和纪念品的。” 卫明有点疑惑地接过来看了看,是个女人的名字。 奚典喝了口咖啡才道:“她的工作室正在招人。对应聘者的工作经验没要求,反而就需要你这样的新手。她说年青人的眼光也比较新颖、能带新的想法过去。有兴趣的话你去试试吧!” “嗯……”卫明皱着眉看了看奚典,可是却在他的镜片上看到两个一脸傻呵呵表情的自己,顿觉索然无味,调转了视线盯着自己的咖啡杯问:“那天你听到我和我姐夫的话了?”他不是傻瓜,猜得出奚典此举的由来。 “嗯。”奚典点了点头,淡淡道:“只是希望你有更多的选择机会。” 卫明的眉皱得更紧了……再怎么说那段对话也是家庭成员之间的对话、属于比较私密的范围,何况对话内容对他的形象似乎也颇为不利,于是有点窘了。随手把名片往裤子后袋里一插,嘟囔了一句:“谢谢。” 奚典听得出他的道谢并无几分诚意、更缺乏热情,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悦。“难道你想去那个杂志社的什么副刊去做什么营销?”完全是悻悻的口气,叫人听了说不出的不舒服。 卫明郁闷地闭着嘴不吭声。 奚典一动不动地面对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卫明顶不住这种对峙当中越来越重的压力,只能怏怏地咕哝了一声:“不想。”为了防止奚典接着问,他“咕嘟”一下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慢吞吞地咽下去、嗓子里发出一阵闷闷的吞咽声。 奚典才不吃他这一套,板着脸接着问:“那你想过毕业后干什么吗?” 见他包公一样的脸色,卫明不好意思再慢吞吞了,只好咽下嘴里的咖啡道:“想过。” “哦?说来听听!”奚典一挑眉。 卫明有点恼火,很想问他凭什么端着这副架子跟他说话……他又不是他爹!不过想想他问的也不是什么难回答的问题,于是口气硬邦邦地道:“广告设计、企业形象设计、包装设计都行。” “刚才给你的那张名片上的人就是做这个的,符合你的理想。”奚典很准确地指了指卫明放名片的口袋的方向。“你去试试。” 卫明虽然明知他是绝对的好意,可是极不喜欢他的语气,所以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嘴也撅得老高,憋着口气不吭声。 奚典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霸道了,皱了皱眉,转头喝了口已经变得温热的咖啡。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滞。 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奚典又开口了。“你自己去找过工作了么?” “我还没毕业呢,凭什么去找工作?难道凭学生证去?”卫明赌气地隐瞒了自己屡次实习碰壁或者不爽的经历。 奚典听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给他上一堂关于求职立业的课,但又及时忍住了。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仅仅是个新搬来没多久的邻居而已。于是只能意犹未尽地“哼”了一声便起身拿着空杯去厨房了。 “你哼什么哼?”卫明恼了,也跟着起身、辗上去拦住了他。“你什么意思?” 奚典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他本来就比卫明高小半个头,这会儿站得又近,所以更有压迫感。 “你不是说不喜欢人家吞吞吐吐的吗?”卫明悄悄退后了一步,抻着脖子道:“那你也把话说完呀!” 奚典咬了咬牙、小小地思想斗争了一下,重重点头道:“好,我说完。”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斟酌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你是从小到大都被你的两个姐姐给宠坏了,什么事都是你大姐替你安排的。你一面在埋怨你大姐管你管得太多,一面又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给你铺的路上心安理得着。” “……?!”卫明倒抽了一口冷气、震惊得嘴巴长得老大,喉咙一收一缩的、却一个音节都迸不出来。 奚典像是看到他的表情一样,歪着脑袋冷冷地问:“怎么?觉得我的话很难听?说错你了?” 卫明的脑子里很乱,有一部分自我在心底里认同他的话,可面子上、他过不去!于是连连喘了好几口才呛着嗓子问:“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了解我多少?你认识我才几天啊?”随着最后一个问句、他的大嗓门也完全亮了出来,真想用手里的马克杯砸到奚典的脸上……把他那副能照得出人影的太阳眼镜给砸个粉碎。 “我是没认识你几天,可是这就叫旁观者清你懂不懂?!”奚典的嗓门……原来也很大啊!再加上他突然全数迸发的怒气,使得他的话、他的姿态都非常有威胁。“你难道听不出你姐夫是在打发你?!听不出他其实已经受够了要照顾你、照顾你们一家子的这种负担?!” “呃?”卫明被他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脑细胞暂时罢工了。 “他说是说你大姐可以放心了,”奚典喘了一口,把涌到嗓子眼的怒火给压制了一点回去,沉声道:“可实际上他的意思是他、终于可以摆脱你这个大麻烦了!”那天晚上卫明和卫青姐弟俩走后,他因为还有点郁结未消,所以又到院子里抽烟。结果无意间听到了从202阳台上飘下来的那段对话,听得他气不打一处来。这也就是后来卫明问他怎么还生气的原因所在……其实,他是在生那个姐夫的气。当然,更主要是在生反应迟钝、后知后觉的卫明的气。 “……?”卫明挠头了。有吗?姐夫的话是这个意思吗?仔细想想,好像有点诶! “我不是……”奚典再次深呼吸,现在除了怒气之外他的心里还涌上了歉疚之情。“对不起。”他狠狠地对自己皱眉。“我不是要调拨你和你姐夫之间的感情。” 卫明怔怔地看着他。他知道奚典没有无聊到要调拨他和他姐夫,只是不太明白他干嘛又是一副要气炸了的样子。 奚典窘迫地舔了一下嘴唇,稍稍停顿组织了一下语句,然后才道:“你二姐告诉了我不少你的事、卫家的事。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东西。” 二姐?又是二姐?!她才回来没多少天,怎么能捅出这么多家庭密事呢?卫明郁闷了。 “卫明,”奚典当然不知道卫明的心思已经纠结到他二姐身上去了,依旧沉声道:“虽然我是个外人,认识你、你的姐姐们也没多久。但是,”他皱眉、咬牙、吸气,道:“你们每个人都是个独立的生命体,将来终究是会各有各的生活的。” 卫明还是怔怔地看着他……其实是在怔怔地看着自己映在他的太阳眼镜上的影像。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奚典还在继续,只是嗓音更低沉、似乎还蒙上了一层沉痛的味道。“虽然我是个瞎子、同性恋,但我毕竟是人家的儿子,还是知道点家庭责任之类的事的,所以我才会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来跟你说这些。”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瞎子!”卫明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至少,他以为这是个关键词。 “嗯,我知道。”奚典顺从地点了点头,镜片后面唯一的右眼则很无奈地翻了翻。“我想说的是……卫明,你是个大男孩了。牺牲也好、心安理得也罢,现在都是时候自己拿主意了。” 卫明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信息量过大、脑袋有点过载了。 “我从小学琴。”奚典讪讪一笑道:“因为我爸爸、妈妈都是弹琴的。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弹琴的。” 不知怎的,卫明屏住了呼吸,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听着、看着奚典,等着他继续“自白”下去。 “眼睛瞎了之后我停了,钢琴、小提琴都停了。”奚典也退后了一步,背倚到了厨房的门框上。“我试过很多种别的活法。”他涩涩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才接着道:“因为我想一个瞎子、一个少了一只眼的瞎子就算再会弹琴都只是个残废,永远都要靠人拉着到东到西的残废,根本没法登台演出。” 卫明忽然想到那个总是跟在姐姐们的屁股后面给到家里来上访、慰问的没一个人鞠躬的小屁孩……那个可怜的自己。心,抽紧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我停过、迷茫过、选择过,所以最后我还是拿起了小提琴、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奚典深吸了一口气,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众人所熟悉的微笑――在卫明看来是过于仓促和突兀了――接着道:“我想,除了比你大十几岁之外、我还是有点别的资格来跟你说这些的。” 卫明看着靠在门框上的奚典……他的表情和形体看起来很放松,可凭着画过许许多多幅人像的这双眼睛、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假象!在奚典身上那件薄薄的墨绿色羊毛开衫之下必然是一块块纠结和紧绷着的肌肉。“嗯,我知道了。”他咽了咽口水,嗓音因为紧张而也变得格外低沉。“我会去你朋友那里试试的。”那个设计师应该是奚典的朋友吧?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了解人家的招人要求了。 “嗯!”奚典的嘴角扯得高了些。过了良久才缓缓吟了一句诗:“莫愁前程无自己,天下无人不识君。” “嗯?”卫明的国文不是很好……咳咳,其实是勉强啊勉强。 奚典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这是我的一个……老师跟我说的话,很激励我。给你共勉。” “哦!”卫明挠着头默念着这句诗,直到自认为刻在了脑海里这才跟着已经去洗杯子的奚典进了厨房。 “你我……”接过卫明塞到自己手里的杯子时,奚典缓缓道:“邻居、加忘年交。嗯?” “忘、忘年交?不至于吧?”卫明的头皮一阵发麻,悻悻地嘀咕道:“放心,你没那么老!”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扭头出去了,到了门外才使劲哆嗦了一下……忘年交?靠,太夸张了吧?!才不要做什么忘年交咧,邻居就好! 61 x年4月17日。晴。 这两天大姐的脾气很暴燥(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紊乱造成的),老是看小白不顺眼……当然,小白最近是不太乖。又抓破了一根床单,而且还对它的“拖鞋”女朋友越来愈有占有欲和破坏欲,把拖鞋里的衬里棉花都给抓出来、弄得一地都是。 我已经告诫过它很多次了、要低调做猫,否则早晚有一天要被大姐揍屁股的,而且凭它的条件完全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啊!可它依旧我行我素、拖着它的女朋友到东到西。天好的时候还带着它到垫子上晒太阳……大概是想秀给院子里的母猫们看看它的新奇女朋友吧?唉,我卫家的脸都要被它丢光了! 怎么办啊,日记?我知道,其实你想说都怪我轻信了赵波的那个馊主意对吧?我错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正月十六那天,卫青走了,走得潇洒干脆至极。一大早就扛着她那个半人多高的登山包、留下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抱着枕头流口水的弟弟悄无声息地走了。直到登上开往贵阳的飞机之前才打了个电话给大姐,说了声:“我走了,姐。爱你们。” 对卫青的这种雷厉风行的行径,卫冬和卫明说惊讶也不至于惊讶到掉下巴,说意料之中却也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最想不通的当然就是她与“大提琴帅哥”叶梓之间的进展咯! 事实证明,叶梓的受惊程度比他们姐弟俩都要厉害得多……时隔两天了,他都不知道卫青已经回贵州去了。到后来还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她而有点不放心,所以才借口看望好友奚典而“顺便”找上了202的门。 碰巧这天卫冬在,正在做饭、打算留下和弟弟一块儿吃晚饭的,开了门看到叶梓拉长了脖子站在面前的时候就猜到了点什么。 果然!当她告诉他妹妹已经走了的时候,叶帅哥当场就毫无形象地大张着嘴傻在了门口。 卫冬很同情他,同时也忍不住要猜测叶帅哥对自家妹妹的用情看来是颇深的。于是就邀请他到屋里坐会儿,想安慰安慰他。咳咳,顺便打听打听妹妹一直守口如瓶的恋情……或者别的什么情。 叶帅哥并没进屋,而是有点失魂落魄地走了。没过多久,楼下就隐隐约约地传来他扯着嗓子跟奚典哇啦哇啦的动静……不知何时起,202的住户全都养成了趴在阳台上听壁脚的坏习惯。 虽然完全听不清具体情节,但姐弟俩猜也猜得到惹得叶帅哥哇哇叫的原因。对看了一眼后,同时对叶帅哥歉然起来……看来这位帅得跟大提琴一样的帅哥不知道因为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而被他家那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小姐三振出局了,连理由都没有给个先。 寒假过后,弥漫在即将跨出象牙塔的应届生之中的求职气氛更浓烈了,而四月份就要开始的实习期更是让那些将来还没着落的人神经紧绷。 卫明没有去奚典介绍给他的那个设计师那里面试……那张名片被他遗忘了一段日子、等想起来之后再去找已经遍寻不着了,八成是随着他干干净净的牛仔裤一起被洗衣机洗礼了。而同时姐夫那边也给了他一个好消息:随着广告代理的细节商定,卫明在大中的工作机会也基本搞定、四月份就可以去那儿开始实习了。 这些日子,除了因卫青的不辞而别而使得大提琴帅哥毫无形象地迁怒与奚典、从而造成了他再见到卫明时尴尬了那么几分钟之外,楼上楼下的邻里关系可谓是平稳而又平淡。 对于将去大中实习的事,卫明没有跟奚典提,怕会被他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之所以还是像奚典说的那样选择了躺在大姐给他铺好的路上,其实卫明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他知道姐夫为了这件事花了不少力气、上下周转和托付了不少人……大姐提过。如果不知好歹地推却这番好意的话,他就不仅辜负了姐夫的一片苦心、也会让他处在里外不是人的尴尬窘境上。 不管怎样,工作的事搞定后,他的心情相较于不少还未找到金主的同学来说轻松了很多。 眨眼已是阳春三月。 星期天的上午、卫明还拱在与自己纠缠得难分难解的被子里呼呼大睡的时候,大姐突然一反常态地杀进了他的房间,生生把他从美滋滋的梦乡里揪了出来。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她随之而来的一番声色俱厉的严令禁止:禁止他和奚典以及与他有关的任何人有任何形式的交集。聊天……哪怕是隔着一层楼聊、串门、艺术交流、吃饭等所有活动统统都被严令禁止,甚至连碰巧在楼道或者小区里遇到、打声招呼都不行! 尽管还余梦未消,但不用开口细问卫明就已经猜到大姐此番禁令所为何来了……她必定是从不知道哪儿得知了奚典异常的性取向。 事实的确如此。 前一天晚上,卫冬陪着老公郭尚礼去参加他公司定期举办的聚会。这个聚会每逢单月的第一个周六举办,参加的都是郭尚礼就职的公司里的中高级管理层……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主要目的是加强管理层之间的沟通与交流。 身为管理层员工的太太也次次都受邀参加,借此机会互相结交。但她们都对受邀的原因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着……这是这个大公司笼络人心的高明手段,想要籍此“培养”她们成为丈夫们真正的贤内助、从家庭内部保持她们老公的工作积极性而已。于是,这样的聚会便成了太太们明里暗里地为自己的老公打听一些日间他们不好意思开口问的消息的绝好机会,更是一个明争暗斗、虚荣加伪善泛滥的名利场。 卫冬打心眼里讨厌这样的聚会,但与绝大部分人一样为了丈夫的前程似锦而又不得不参加。 吃饭的时候,女宾按惯例被安排在了一桌、与男宾分席而坐。 席上大都是至少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膝下或儿或女的都有子嗣了,所以最无伤大雅的话题必然是围绕着各自的儿女展开的。 卫冬是她们之间年纪最轻的一个、又没有一儿半女的,而打碎牙齿和血吞地抚养弟妹的血泪史也根本不值得对这些人提及一个字,所以她不可能融入到此类谈话当中。更何况她的个性虽不张扬、但也决不会趋炎附势,席间不少女人的做派本就让她极为看不顺眼,因此不如三缄其口、稳坐壁上观就好。只可惜她的肚子一被填饱、人就开始犯困,不得不时不时地掐自己一把才不至于当场瞌睡出来。 聊着聊着,老板的太太――某四十五岁上下的中年贵妇――聊起了自己的一双妙龄女儿正在学小提琴的事上去了。贵妇很低调、却也难掩沾沾自喜的味道,慢条斯理地说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年半以前开始师从一位享誉国际的小提琴演奏家,之后成绩便节节攀升,今年非常有望在一个什么比赛上跻身前三甲的位置……她只是说得谦虚而已,细看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对自己的女儿折桂的可能性非常有把握。 卫冬和自己的弟妹一样在音乐方面没什么造诣,而且前面的那些对话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所以压根也没想过贵妇口中啧啧称赞的那位“享誉国际”的小提琴演奏家就是自家老宅的那位盲眼邻居。直到另一位很会来事的太太一个劲儿地打听、最后打听出该演奏家的名字叫“奚典”时才大吃了一惊。 接下来,话题就全都围绕到了这位神秘而又了不起的奚典身上去了。 因为有了感兴趣的内容,所以卫冬的耳朵情不自禁地拉长了些,精神也比刚才好了不少。听着听着,老板太太浅笑盈盈、轻声漫语的一段话让她惊得打了个激灵。 老板太太是在回答来某人提出的关于青春期少女的心理问题时不经意地揭露出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的。她先是说:“这我倒不担心。有空的时候我都是陪着她们一起去学琴的,和奚先生的交往不算少,看得出来他是个人品很好、很有修养的人。再说……”她忽然顿了顿,再开口时口气委婉了些、音调也降低了零点一分,“他是同性恋,喜欢的是男人。” 此话一出,桌上的每个听众都瞪圆了眼珠,而刚才几个争着要奚典的联系方式的母亲则不约而同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她们生的都是儿子,尽管其中最大的一个才九岁。 卫冬没有缩身子,而是僵硬地绷直了脊背。此时此刻,要不是情况不容许,她真想拔腿就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刚才还在桌上飞来飞去的高谈阔论变成了窃窃私语,光明正大的子女教育问题则变成了对世风难测、做女人不易等叫人痛心疾首的问题的小组讨论。 卫冬不知道老板太太是如何得知这个内幕的,但震惊过后她的心头渐渐有种拨云见日的清明感,一直以来都些微困扰着她的那种隐隐约约的不踏实感此时此刻变得鲜明且具化了起来。 奚典当初何以买了楼上又转而执着地来买她家卫明住得好好的楼下?他何以总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又何以如此善待自己和两个弟妹?莫非……都是为了接近自家那个正值青春年华、英俊帅气、善良可爱到无人能出其右的宝贝弟弟而打出的烟雾弹?哦,天哪! 想清楚这些,卫冬微微有些发抖了……不是怕的,而是气的!不得不借口去洗手间而暂时离席,找了个通风极好、相对安静的消防通道去冷静冷静。冷风一吹,她的确感到脑袋里更清明了些。想起了当初奚典用换房加补贴的办法来打动她时,还是比她小了八岁的弟弟卫明把事情看得透彻……天下哪来这么大的便宜让他们捡啊!但狡诈的奚典、还有他的那个狐朋狗友叶梓这时却又换了一张温情牌出来、打动了一向心软得跟豆腐一样的卫明。这、这真是卑鄙至极的两个人啊! 莫非妹妹卫青的突然离开就是因为从叶梓那儿了解到了奚典的不良目的?咝……不可能!要是她知道这件事怎么可能不来提醒她和卫明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卫青必然认出了叶梓那张伪善的表皮下隐藏的丑陋面目才会走得这么决绝的。嗯,一定是这样! 思前想后了一番,卫青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这才又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回到聚会现场……悲摧的是饭局结束后还有酒局,也就是说对她的磨难只进行了一半而已。不过卫冬后来想想,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她比较从容地整理一下乱纷纷的思路、并且打好怎样交待弟弟对奚典绕道而行的腹稿。 坐在格调高雅的酒吧一隅时,卫冬下定了最后决心、做好了最坏打算。为了让弟弟远离奚典这种用心险恶的人的阴谋,大不了就卖了老宅、给他到一个干净清新的环境里安一个新家好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郭尚礼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呃?”卫冬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一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的。”郭尚礼的脸色有些不愉,用酒杯挡着半张脸,眼神则朝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几位太太瞟了一眼、低声道:“去跟大家说说话嘛!不要这么不合群。” 不合群?卫冬怔了怔,脸色有点阴暗下来。“她们最喜欢谈论的是儿女经,”她也端起摆放在面前一直未曾动过的酒杯、浅啜了一口杯中宝石红色的红酒,低低道:“我没资格插嘴。” 郭尚礼怔住,目光复杂地盯着卫冬。过了一会儿,转头喝酒、不再多言。 卫冬从眼角注意着他,对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己逞一时之快的话感到有点后悔。毕竟……卫家可以说是依附在郭尚礼身上才得以长治久安的,她不该去踩他的痛处。想着,她的手缓缓地滑到郭尚礼的腿边、在被两个身体构筑出来的阴影里悄悄戳了他一下。 郭尚礼毫无知觉似的不为所动,放下杯子后反而扭头与身边的同事继续攀谈起来。 卫冬尴尬了。 62 x年4月20日。晴。 日记啊,我家发生了很严重的窝里斗暴力血腥事件!事件的后果是大姐打了一针破伤风,而小白重伤、直到现在还在美乐里留院观察。 这是自从把小白从美乐接回来之后它第一次不在家过夜。不知道它在医院里它的情况怎么样?睡不睡得着?能不能好起来?我很想它,没想到会这么想它。 今天大姐来家里的时候想把小白的那只宝贝拖鞋拿出来扔掉、换另一只给它。没想到小白护着它“女朋友”不放,还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翻脸不认人地又是咬又是抓的,把大姐的手都快抓烂了。大姐一气之下就追着它揍,结果把它逼得瞎头瞎脑地乱跑,一下子撞在墙角上,当场就撞破了头、晕了。大姐吓坏了,抱着它去美乐抢救。等我放学赶到那儿的时候就看到它一动不动地躺在笼子里,脑门上的毛被剃掉了一片,缝了针、涂了红药水,很吓人也很可怜。一条腿上的毛也被剃了,医生说是为了给它打麻醉剂、这样才好帮它缝针,而且还要吊点滴。猫也要吊点滴了,是不是说明它的情况很糟糕了? 小白,别死……(纸张微皱,显然是被水珠浸染之后又干了的后果) 我早就知道这场矛盾很可能会发生,可是为什么没有早点采取措施来预防呢?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卫冬的严令禁止并没有让卫明中断与奚典之间的睦邻友好关系,反倒坚定了他与他长交下去的决心……咳咳,这大概就叫逆反心理吧?呵呵!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原因当然不只是这个。 第一次见到奚典时,他面对着他摘下太阳眼镜淡淡地说:“是,全盲。” 第一次隔着一层楼和奚典聊天时,他说:“谢谢你告诉我柿子树结果了,橘黄色的。” 第一次和奚典一起吃晚饭是因为属猫的他闻到了他做的鱼汤的香味,就摸上楼来、一脸馋兮兮地要他邀请他吃饭……呵呵,每每想到这件事他就忍不住要笑。 元旦那天他病了、受打击了,但奚典锲而不舍地来敲门,在被他大骂了“变态的同性恋”之后还亲手做了鱼片粥给他吃。 二姐回来当天的那顿晚饭,奚典在厨房里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解释他没有“恶意”。 为了姐夫一句轻描淡写、听似无意的话,奚典会替他生气、随后还给他找工作。 还有很多很多细小的事……你弹琴、我画画的君子之交,饭后的一杯热巧克力,剔了骨头的鱼肉,像镜子一样的太阳眼镜,到底是邻居还是忘年交的讨论,他那弧度完美的微笑等等。虽然与奚典认识的时间不长、见面的机会也并不频繁,但他就像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卫明心里的种子一样,坚定地生了根、发了芽、茁壮成长了。 虽然打定了主意要和奚典邻居下去,但为了避免家庭内部矛盾,卫明谨慎了许多。 首先当然是决不在大姐面前提及奚典。其次是有意识地减少与奚典见面的机会……其实这点也就是形式上的说说而已,他与奚典这个大忙人碰头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再次是用零花钱买了个无线电话机,如果要到楼下吃饭的话就插上、然后带上电话再下去以防大姐电话查勤,回到家之后就再换回来……咳咳,他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如此之机智,即便谈不上有特工的天分、但也绝对有爬墙之能耐。 当然,这些应对之策他没跟奚典提过一个字……这是家务,不宜外传。 至于大姐的那些个极不靠谱的揣测嘛……唉,叫是他不想跟她顶撞,否则三言两语就能把她给驳倒。 比如,什么叫奚典是有预谋地来买他家的房子的?在奚典初次出现在101门外之前,他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号头顶光环的人物。而凭着奚典是个瞎子这个不争的事实,也绝无可能会见过他呀!再说了,奚典这么个神人干嘛要打他这么个no 的主意?还要赔了房子又贴钱的!再再说了,看起来奚典绝对是个不缺人投怀送抱的主,童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还清楚地记得童遥来的那天晚上说的那些酸溜溜、委屈兮兮的话咧! 又比如,什么叫奚典的友善是伪装的?奚典他本来就是个教小孩子弹琴的老师,没点拉拢人心的本事的话怎么跟现在的小孩子们沟通、怎么让他们对他言听计从啊?再说,什么时候待人友善也变成错了? 再比如,什么叫二姐是看穿了叶梓的为人才义无反顾的离开的?二姐是什么性子难道她这个做大姐的还不清楚吗?永远都是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何况就算她看穿了叶梓,那跟奚典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叶梓其实也是同性恋、找女朋友只是为了打掩护而被她看穿了! 这样相安无事了几个星期,一个突发事件把卫明的如意小算盘给拨了个稀巴烂。 一直以来,卫明都很为奚典的人身以及财务安全感到担忧。就算奚典长得人高马大、身材看起来也很强健,就算他早就学会了一个人的生活且过得挺好,但毕竟他是盲的。风火雷电等的自然因素会给他造成不便甚至危险,而更危险的无疑是被贼人惦记上。 这不,这两天去年年前那个席卷了对面小区十几户人家的小偷或者小偷团后似乎又卷土重来了,只是这次打的是卫家所在的这个小区的主意。上个星期连着两个晚上,小区里有五户人家先后被小偷光顾、失窃了不少财务,至今悬案未破。于是小区内家家自危,不少人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明显失职的小区物业。 卫明家附近的这一片全是九四年前后造起来的六层居民楼。有像卫明家这种企业员工集资建房的产物、也有政府建造的拆迁户安居房,慢慢地由最初的一个小区扩大成了由九个小区联合起来的城西一大著名聚居区。随着居住人口的增多,各个小区周边的商店、餐馆、超市、学校等也渐渐齐全了起来,于是沿街的单元十之八九都被破墙改造成了形形□的店铺门面。又于是,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和车都杂了起来。 日益繁重的小区安保工作全凭小区四条主干道门口的保安负责,那些火柴盒大小的小岗亭里每天有三班倒、每班两个的下岗再就业的保安当班。说实话,他们每天光是安排车位、收取停车费就忙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无暇做什么进出人员登记、定时定点巡逻等的“杂务”。所以事实上这附近的九个小区所谓的安保形同虚设,不如改成机动车收费管理处来得更恰当些。再所以,这儿被小偷们惦记上根本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那天凌晨时分,卫明正睡得美美的、香香的,忽然被不知道哪儿传来的一阵惊心动魄的尖锐铃声给吵醒了。吓得他腾地一下从床上蹦到了地下,裹着被子就往房间外跑……神志不清当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着火了。颗等前前后后跑了一圈、发现家里太平无事之后,他纳闷了……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大动静的铃声啊?绝对是在家里的啊! 他开了灯、捂着耳朵四下找了一圈,终于在被震得内伤吐血之前找到了声源和开关……厨房门后的变电箱上面有个红色的警铃,跟火警铃一样;旁边有个不怎么起眼的嵌入式透明盒子,里头有盏红灯在一亮一亮的、有点像火箭发射台上的发射按钮。琢磨了一会儿,他揭开盒盖、试探地按了一下红灯。 于是,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卫明满足地笑了,可马上笑容就僵住了。 嗯?不对,这个世界还没彻底清静。哪儿还有铃声在响,不在他家、而是在……楼下! “奚典!”脑袋里闪过的某个念头让卫明踩了弹簧一样冲向阳台,途中差点被裹在身上的被子绊倒、不得不撩起被角才能跑得利索。 楼下的院子里依旧漆黑无光,可是屋子里的警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 “奚典!”卫明再也顾不得什么、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三楼、还有与奚典家一墙之隔的人家里的灯也亮了起来,显然是被阵仗颇大的警铃声给惊醒的。而随着卫明的这声吼,楼上有人开了窗探头下来张望。 只有卫明脚下的那一片黑暗里除了警铃声之外全无动静。 卫明慌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知道的就是肯定有不请自来的家伙闯入了不知道何时建起的警戒范围,而他家平安无事、那坏蛋自然就是在奚典家了! 就在卫明犹豫着要不要从阳台爬下去看看奚典的情况时,“乒”的一声玻璃碎裂声骤然穿透了密不透风的警铃声……肯定是好大一块玻璃被砸碎了。随着这个声响,一条灰影从102落地移门处――也就是卫明站着的正下方――猛地窜了出来、显然是想从院子里夺路而逃。 电光火石之间,卫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怒吼一声以壮声势就将身上裹着的被子用力甩了下去……bgo! 刚刚在他脚下露了半个身子的小偷被从天而降的大棉被兜了个正着,惊慌失措之下还未来得及扯下不明暗器就一脚踩在被角上、绊了个大跟头,“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又是电光火石之间,卫明发现自己不知怎地已经矫健地翻过了半人高的阳台栏杆、仅有双手还扒着阳台的水泥沿儿,而全身都吊在了半空中。再下一刻,他就有如蜘蛛侠一样直直地坠了下去……不一样的是他的手腕上射不出赖以保命又能杀敌制胜的蛛丝、身上也没有足以护身避体的红色“制服”。 于是随着一声杀猪一样的尖叫和“啊”了半下就嘎然而止的惨叫,英勇的卫大侠也“扑通”一声落地了。还好啊还好,落在了纠结成一团的被子和半个倒霉摧的人肉垫子上……而那半声惨叫就是人肉垫子发出的。 “卫明?!”随之而来的是奚典惶恐的吼声和跌跌撞撞冲出来的身影,却砰地一下撞在门框上、险险往后跌倒。还未等站稳脚步他就又吼:“卫明?!” “哎哟……”院子里有两个声音在痛呼。 奚典朝着离自己更近一些的声音扑了过去……他分得出,那是卫明的声音。 卫明没有应他……没功夫应他,而是转身扑在被自己这颗人肉炮弹砸了个半死的坏蛋身上,将妄图挣脱的他再度扑倒。为了防止意外,他又手忙脚乱地撸起被子、胡乱将他罩住,这才用一个膝盖牢牢顶着他的背、直起身吼道:“xxx!我叫你偷!我叫你夜闯民宅!我叫你打家劫舍!”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冲昏了他的头、让他几近疯狂地抡起拳头狠狠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第三次抡拳的时候被奚典死死抱住了。 “卫明!”奚典语不成声地喝问:“有没有摔伤、有没有摔到哪儿?”一边惊惶失措地问着、狂抖的手指已掠上了卫明的额头、脸、后脑勺、脖子……狂乱地一路往下确定着他的安危。 卫明又惊又怒又害怕、而身上那薄薄一层的棉质短打根本无法抵御还有些料峭的春寒,于是尽管被奚典牢牢地抱着,但全身还是忍不住地哆嗦成了一团。 “受伤了吗,卫明?受伤了吗?”奚典问得一声大过一声,嗓音已到破声的边缘了。 “好像……没有。”卫明总算喘过来了,小小地甩了甩双手、转了转脚腕,的确没什么格外疼痛的地方……多亏老天有眼啊,没让他在毫无理智、英勇地纵身一跃时直接掉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否则虽无性命之忧,但摔伤、扭伤是至少的。“叫、叫警察!”他用手肘捅了捅奚典、朝地上一动不动趴着的坏蛋努了努嘴,气喘吁吁道:“这可是我、这辈子、抓到的第一个小偷啊!” 他的话音还未落,遥远的砸门声就传了过来。 “谁?!”卫明受惊地绷直了身体。 “应该是警察。”奚典的手臂收得更紧,“我们家的报警器和警局是连通的。” 卫明惊愕得张大了嘴……靠,这是在上演美国警匪片吧?他还以为在中国只有银行、博物馆和24小时便利店才有警民联动的报警装置呢! 奚典摸到了他的表情,不禁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来。 “去开门呀!我看着他。”卫明挣了挣,“顺便把警铃关了,吵得人头疼。” 奚典迟疑了一下,松开了箍着卫明的双手起身去开门。但转身之后又飞快地转了回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弯腰在卫明的头顶上亲了一下。 卫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再抬头时奚典已经走开了。而这时趴在地上的坏蛋大概缓过来点儿了、又是一阵激烈的扭动和挣扎。他不得不暂时抛开这个疑惑去对付他。“再动!”隔着被子又抡了一拳,坏蛋彻底消停了。 来的果然是神速的警察们,其中两个三下五除二便将被卫明砸的、揍的找不着北的罪犯给带走了,留了另两个下来处理后事。 卫明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扔下来用以制服罪犯的首要功臣……他的棉被又给裹在了身上,随便找了双拖鞋套在光脚上就陪着一个警察走东走西地查看奚典家的损失情况去了。还好,除了被砸破的102落地移门玻璃和一把用来砸玻璃的椅子外损失几乎为零。 另一个警察在客厅里给奚典做笔录,记了一半、一抬头,愣住了。“先生,你身上在流血,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呃?”被他一问,奚典这才感觉到有股火辣辣的痛感在右半边的身体上蔓延,伸手一摸、果然一手的粘稠液体……他的血。 卫明刚从琴房视察回来,就看到迎面坐在沙发上的奚典举着一只血淋淋的手,吓得他“啊”地一声狂吼了出来。 “没事!”奚典第一反应就是抬起右手朝他摆了摆、安稳住他先。“大概是刚才从那儿出去的时候撞到碎玻璃上了。”他指了指残破不全的玻璃移门。 警察和卫明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扭头看了看,果然看到白色的门框上和还卡在那儿的几片碎玻璃上沾染了不少血色。 “快去医院!”卫明急得跳脚了。靠,原来一直都是他没事、而奚典有事啊! 63 x年4月22日。晴转多云。 谢天谢地,小白没事,今天下午已经出院了。不过医生说它脑震荡……原来猫也会脑震荡啊!想想也是,猫的脑壳只有那么一点点厚,撞了这么厉害的一下肯定容易脑震荡的。只希望小白不会失忆啊什么的,否则又要从头教它一遍家里的摆设……那就太辶恕 我中午就回来了,和大姐一块儿去美乐接小白的。医生叫我们路上小心点,尽量别晃小白以免加重它的病情。到家之后也让它静卧、多休息,这些日子都别给它洗澡了。我们肯定会照办的,只希望小白也能配合。 我们是坐出租车回来的。一路上都是大姐抱着小白,手一直腾空着,尽量不让小白跟着车子晃动而晃动。到家之后,她还蹲在小白的笼子前偷偷地哭了。我知道大姐心里其实比我还难过。她一直都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二姐在家的时候,她一直埋怨她往家里捡流浪猫、弄得家里一塌糊涂,但其实她才是最花心思照料它们的人。还记得当初旺财生头胎的时候奶水不够,是她连着几天买了鲫鱼回来熬汤给它喝、帮它催奶,而且也是她从水果摊上讨了一个木板箱回来,在里面垫了好多旧床单给旺财搭了个暖和又干净的产房。 日记啊,其实我觉得大姐不止是为了小白受伤才这么难过,她的心里肯定藏了更多的伤心事。只是她不会跟我说的,我知道。她是我们家的支柱,扛了太重的担子在肩上、而且一扛起来就没有放下的时候。真希望能帮她分担一点什么。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没事。的确如他说的那样,他右侧肋骨上的伤是冲出去找卫明的时候被门框上的碎玻璃给剌的。伤口虽然挺多、看上去挺吓人,但并不严重。所以刚才在家时他也没觉得疼……当然,还有过度紧张的缘故在里头,回屋就套了件外套做笔录了,直到坐久了、血渗出来后才被警察看到。 因为有警察的全程陪同……人家还帮着挂号、缴费、取药呢!所以奚典的整个就医过程都很快。清理过伤口、又抹了半瓶红药水后就被放出来了。 从医院出来后,卫明领着奚典、坐着警车到警局里完成了笔录。今天这警车他可是坐过瘾了,坐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威风八面啊……嘿嘿,他可是勇擒歹徒的英雄啊! 在警局里听几个警察对刚才那起入室盗窃案件的一番简单梳理后,卫明和奚典才算基本明白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个被卫明逮住的坏蛋果然就是年前在对面小区犯下累累窃案的罪犯。他本是附近一家定制防盗窗的店铺伙计,在给客户安装防盗窗的时候就心术不正地惦记上了人家的财物,之后便便辞了工作专职盗窃去了。他专门在凌晨人们睡得最熟的时段作案,找那些安着他们店铺的防盗窗的客户下手,因此屡屡得手。而今天被他惦记上的是卫明家楼上的302。顺利得手后他得意忘形地顺着阳台下到了202、想要一并窃了,却不料刚一碰阳台门的门锁便触动了报警装置。慌不择路之下,他逃到奚典家的院子里打算翻墙而出,却看到院墙顶上拉了密密麻麻带刺的铁丝网,无奈只能调头往屋里闯、想夺路而逃,但更没料到这家竟然也装了报警器。刚用蛮力撬开101的落地移门,屋主就举着一根棍子――乐谱架――朝他砸来。再接下来嘛,就是他先后被从天而降的棉被和人肉炮弹砸中的悲摧经历了。 做完笔录后天已蒙蒙亮了。奚典谢绝了警察要送他们回家的好意,说难得起得这么早、要散散步。 卫明的精神还很亢奋、了无睡意,所以立刻无条件同意了。随后转念一琢磨,忍不住偷偷乐了……刚才从家里赶去医院的时候走得很匆忙,奚典没带盲杖出门,一路上都是由他领着到东到西的。虽说是第一次配合,但那种莫明其妙的默契感在他们两人之间又被验证了个十足十,仿佛一起走过无数次了一般。而现在再散步回家的话,奚典岂不是还要一路都拉着他的胳膊?嘿嘿!他喜欢这种被人信任、被人依靠的感觉。 初春的早晨寒意浓重,卫明一出警务接待室的大门便被冻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冷了吗?”右手搭着卫明胳膊的奚典察觉到了他的颤抖。 “嗯,有点!”卫明拽了拽领子,扯着衣襟把自己裹得紧了些。 奚典迟疑地面对着他,喉结滚了滚、但没说话。 “走吧!”卫明拽起奚典的手紧紧夹在肋下,精神抖擞地开步走。 奚典淡淡一笑,跟上他的步伐。 “你饿不饿?我们去吃早点吧?”饥肠辘辘的卫明嗅觉突然发达起来,闻到哪儿飘来的淡淡油条香、勾得他馋虫泛滥。 “我家有早点。回去吃吧!”奚典摇头。 “哦!”卫明想到他的不便,不禁对自己不假思索的提议感到有点内疚,连忙岔开话题问:“我家的警报器也是你装的吧?” “嗯。”奚典笑了笑,“本来是我住的嘛!” 卫明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觉得他笑得颇为无奈,于是心里也淡淡的忧愁开了。奚典知道自己看不见、在防卫方面很吃亏,所以才装了昂贵的报警装置、而且还是动静这么大的东西……八成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之下吸引别人来帮他看他看不见的东西吧? “卫明,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奚典半垂着头、面对着地面,声音不高却很沉重。“万一摔伤了、或者被歹徒伤害了……”说了一半他骤然收口、下颚也猛地抽紧了。 卫明怔了怔,连忙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也就是二楼,要是三楼的话我才不往下跳呢!你以为我傻啊?” 奚典没有笑、反而很严肃地对着他,那表情看起来就是“我看你的确傻”的样子。 卫明看着他的太阳镜镜片上映出的两个傻乎乎的自己,无语了。隔了一会儿,灰溜溜地摸摸鼻子嘀咕道:“知道啦!”说是这么说,但他很清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的话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从二楼跳下来的。 奚典也猜得到他的心思,所以没再强调这类无用的要求。 两人踏着越来越明亮的晨光默默走了一段。 因为时间还早、才五点多,所以街上静悄悄的,偶尔有早起的人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诧异地回头看看手挽手走在一起的两个大男人,暗自唏嘘世风日下。而行走的两个人都没在意。一个是根本就看不到,另一个是专注于脚下的磕磕绊绊、没功夫看到。 “卫明……”奚典又开口了,不知怎的、语气似乎更沉重了。 卫明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或者说,他直觉地感到奚典要说的话会很不好听。“嗯?”他咽了咽口水,侧头看了看他越来越严肃的表情。 “你马上要去大中工作了吧?”没想到奚典说的是这个。 “呃……嗯!”卫明很尴尬,但也着实偷偷松了口气。 奚典的嘴角弯了弯……了无笑意的那种。“嗯,也好。那里……应该是个踏入社会的新人的好去处。”说着他的头微微侧向另一边、似乎在很用心地聆听街上的动静。 卫明扭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异常,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回避自己……八成是想到童遥了吧?顿时,他的心口有点堵了。“我就是懒呗!”他悻悻的、皮皮的口气道:“反正大姐和姐夫都给我铺好路了,不躺白不躺。” 他的这一招见效了。奚典闻言转回头来,眉心出现了个淡淡的川字。 卫明撑着眼皮瞅着他,看他到底能迸出个什么评价来。 奚典什么都没有说,轻轻点了下头便又恢复了面对地面的姿势。 卫明的心里更憋屈了,嘴巴也不自觉地扭了起来。 就在卫明以为他们要默然无语地走完剩下的路程时,奚典低低地道:“再过一个星期左右,我要去澳洲了。” “……?!”卫明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呛着嗓子问:“去、去移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他便想到了这么远。 “呃?”轮到奚典愣住了。 看他这个反应,卫明暗出了口气。“那你去干嘛?”口气不善……哼,谁叫他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来吓唬他?! “去工作!” 咣!卫明的脑袋又挨了一记闷锤。“工、工作?”这tm和移民有什么区别?! “我接到那边的一个乐团的入职邀请,”这次奚典没有再拖延,一口气地道:“条件很不错,那个乐团也很有名……” “哪儿有名了?”卫明想都不想地斥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澳大利亚有什么有名的乐团?” 对此,奚典只能无语地望天。 卫明意识到自己的脾气来得太莫明其妙,怏怏地抽了抽鼻子道:“你说、你接着说!” “没了。” “没了?!”这下卫明真的火了,一把拽住奚典的手臂停下脚步。“那你家呢?你才买了房子多久啊?就不要了?还有我家的树呢?你不是说一定会好好领养它们的嘛?!”话音还没落,他忽然感到自己很可悲。别的就统统不提了,只说这个理由吧……他没有任何可以正儿八经拿上台面说的理由,只能拿这三棵树来说事! 奚典怔住了。“我、你……”他支吾了几下才勉强理了理思路、恢复了些平静。“你放心。树会有人来照料的,我的家也是。钱阿姨……你见过的那个钱阿姨会定期来给我照看房子的。”这件事他得立刻去安排,免得忘了。 卫明也很快平静下来了……被他的这番话说得由外到里、由里到外地凉透了。是啊,有钱就好了,找谁不能来料理那几棵不会说、不会跑的树啊?“呵呵!”他讪讪地笑了笑,低头凝视了一会儿地面,摇摇头、不再开口了。这样也好……不,是最好。不是吗?这下大姐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而他也不会再做那些被两个姐姐揭穿自己的噩梦了吧?嗯,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个才用了没多久的无线电话给退了呢?好几百呢,比个手机还贵! 到家之后,奚典强拉着沉默不语的卫明进了自己家。“等一下,我去做早饭。” 卫明拧着眉头瞪着他,但终究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反正也没多少次机会再面对面吃东西了,指不定就是最后一次呢!想着,他挣开他的手、扭头去沙发上坐下了。 奚典侧头听着他落座后才脱下外套、转身进了厨房。 移门上破了好大一个洞,清冷的空气灌进来、把屋子里弄得凉飕飕的。 卫明拢了一大堆靠垫过来把自己团团围住,然后就托着下巴、透过那个大窟窿愣愣地看着院子里那三棵沐浴在春日晨光中的树发呆。 树上早先浓绿色的叶子这会儿已经换成了脆生生的嫩绿,深浅不一地交错着,高低不齐地参差着,摩肩接踵地依偎着。院墙附近的几处小花圃里也绽放出不少早开的小草花,蓝的、紫的、玫红的,一片春意盎然。但这些树、这些花、这个院子、这个房子,很快就都要被遗弃了。 卫明忽然在想一个很深刻的问题:草木是不是真的无情呢?就好比那棵柿子树吧,前两年因为大姐嫁了、二姐走了,所以就一直不结果。可去年被大姐和姐夫精心料理后,就又恢复了生机。而现在……想着,他坐不住了,起身进了院子,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张开双臂抱住了最高大的柿子树……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先不要你们的。是我不好,所托非人了。 其实仔细想想,奚典是个怎样的神人啊?才华横溢、年少成名,早就是块发光的金子了,所以那些更高、更远的地方才是他的舞台。怎么可能长久屈居于这个破破烂烂、治安混乱的小区、靠教孩子弹琴过活呢?又怎么可能尽心尽责地守着他的三棵树呢? 呵呵,是他妄想了啊!更可悲的是他的妄想很懦弱、很卑微、很……痴心妄想。他希望与奚典就这么邻居下去,一直一直、什么都不要改变。 所以说奚典要走,也好。生活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被裱糊在晶莹剔透的肥皂泡里的海市蜃楼,终究会一个接一个地破了的。 树问:难过吗,卫明? 卫明点头。嗯,有点。 树问:为什么难过? 卫明苦笑。呵呵,说起来太复杂,还是索性别去想的好。 树问:那为什么只是有一点难过,而不是很难过、非常难过? 卫明沉思了一会儿。嗯……因为不能。 卫明感到冷了,拍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扭头进屋。跨过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碎玻璃时,他拧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用脚草草地把地板上的玻璃扫到院子里就不理了……他不想帮奚典扫地,反正扫得再干净也顶多赢来一声谢谢。嘿!他卫明难道还缺人跟他说声“谢谢”么?更何况不是还有个钱阿姨吗?她来了自然会收拾的。 厨房里轻轻的锅碗碰撞声不断,不知道奚典能忙活出怎样一顿丰盛的早餐来堵他的口。 咝……卫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讪讪一笑。你谁啊你,卫明,人家干嘛要来堵你的口啊?摸着头顶的时候,他忽然又想起先前不知道被什么压了一下脑袋的事来。愣愣地想了半天都不得其解。肯定不是奚典的手,面积和触感都不对啊!那会是什么呢? 早餐,卫明并不在乎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也不在乎好吃不好吃。面对着黑黝黝两面小镜子似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太阳眼镜的镜片,他本来就全无的胃口这会儿更是几近造反了。所以草草把奚典分配给他的份儿稀里糊涂地倒进嘴里后,他就抹了抹嘴、起身告辞了。 奚典仰着头面对着他,嘴微张、迟疑了半天结果只冒出句:“好,你去睡一会儿吧!今天还要上学吗?” 卫明没理他,自顾自地拉开门出去换鞋了。 奚典跟了出来,微蹙着眉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大中实习的事?”卫明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声。这个问题他刚才就想到了,本想忍着不问的……问出答案又如何呢?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啊!鞋换好了,可是奚典的答复却迟迟未到。“嗯?”他起身催促了一声。 “前些日子,你大姐告诉我的。”奚典的声音里有克制的味道。 卫明面不改色,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果然是大姐啊!她反复告诫他离奚典远点,那她自己又怎么会告诉奚典这些呢?“我大姐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 卫明直直地瞪着他,可他的表情空白一片、而且还被太阳眼镜掩去了半张脸,所以怎么瞧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许许多多个问题在他的体内翻来覆去、搅得他本就不太舒服的胃更加难受。比如,他想问:我大姐是不是叫你别再找我了?又比如:你是不是听了我大姐的什么话才决定去澳洲的?但最终,他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问了的话,奚典不一定会答。答了的话,他也不一定会说真话。说了真话的话,自己更不一定想听。所以,还是就这样朦朦胧胧地来、不清不楚地去吧! 两人各怀心思地面对面、默默对峙了一会儿。 终于,卫明摇摇头、扭头拉开防盗门出去了。“祝你一路顺风!” “我……”奚典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咣当”一声铁门合上的声音打断了,只能把“又不是今天就走”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卫明三步两步地跑上了楼,心急火燎地摸出先前在警察的帮助下爬阳台才取到的钥匙捅开房门,然后“砰”地一声……将这个肥皂泡一样的世界甩在了背后。 奚典默默地站着、额头抵在冰凉的防盗门栏杆上聆听着一切。上面传来的决绝的关门声让他颤了一下,随后惊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了。 他不知道他是为自己难过得多一点……失去了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可爱的邻居,还是在替他可爱的邻居难过得多一点……被他这样不可爱的瞎眼邻居伤到了心。但有一点自他抱着奋不顾身地从楼上跳下来的卫明的时候、再也克制不住地亲吻卫明的头顶的时候,他就清楚的知道了……必须离开、至少是离开一段时间。 卫明是整个卫家最大、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希望,所以绝不能有事;也正如卫青和卫冬先后跟他说过的那样,他绝不能变成同性恋!只是卫青当初说这些的时候满是无奈和哀伤,而卫冬……则满是愤怒和敌意。 71 x年5月13日。小雨。 日记啊,我彻底辶耍∥腋你说,小白的伤虽然好了,可它的脑袋肯定撞出毛病了。自从它的前任“女友”被扔掉后,它并没爱上另外那只一模一样的,而是爱上了我的、穿在脚上的拖鞋!刚才我在上网,一开始没注意它躲在桌子下面干什么,直到它用爪子扒着我的脚脖子不放、还趴在我的脚上动来动去才知道。我踢它,它都不放手。等我再一看,拖鞋都脏了,恶心死我了!老天呐,怎么连猫咪都会抱腿呢?这日子没法过啦!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卫明在学校某同学的寝室里、一张暂时空出的铺位上窝了一个星期。回到家后,大姐告诉他奚典已经于昨天飞去悉尼了。他听了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扭头该干嘛干嘛去了。 之所以躲开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去冷却、去原谅。要冷却的是自己又一次无望而可笑、并且再次无疾而终的单恋所带来的愤怒,要原谅的是大姐的强硬插手和奚典毫无征兆的背弃……尽管事实上奚典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但他就是生气、相当的生气! 对于他的外宿这么多天,大姐一点都没有异议,甚至都没被盘问他为什么要跟即将各奔东西的同学们连着聚这么多天,显然是知道奚典即将离开,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 据此,卫明也更加肯定大姐必定对奚典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在相当程度上把奚典给“逼”走了。虽然埋怨大姐的插手,但在心里他又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和立场。 自从妈妈过世后,大姐就把这个家看成是自己的责任和希望,用尽她的能力和心血为他和二姐构筑出现在这个安全的港湾,因此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危险、哪怕是潜在的危险冒出来。还记得当初在姐夫之前她曾谈过一个情投意合的男朋友,并且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却在即将实施的时候突然分手了。后来他从二姐那儿听说,大姐的男朋友要把自己的户口迁进来、占他们家房子的一份,而大姐坚决不同意……因为房子是留给他这个卫家四代单传的男孩的!于是两个人因为这件事而崩了。 环境和距离、再加上“时间”这个永远的疗伤良药,卫明的心已经静下来了,似乎已回复到从未有过一个才华横溢、头顶光环、像猫一样爱吃鱼的邻居那样了。唯一不同的是他从住了十多年的102升级到了202。 呃,还有一个不同!某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换邻居了……奚典没有像曾经说好的那样把房子和树托给钱阿姨来照顾,而是叶梓! 四月底,卫明已经在大中的平面设计部实习了两星期了。尽管他曾打过几份暑期工,但那与正经上班毕竟不同……大中的这半个月工作让他累得不行。倒不是说他这个新人有多忙碌,而是工作的氛围和学校里的太不一样了,让人无形中就有压力,让他有种无所适从、透不过气的感觉。所以一到休息天他就使劲地睡,恨不得能睡得时光倒转一年才好。 大姐来过又走了,期间叫了他两次、但都没能把他从床上挖出来,于是也就随他了。 等卫明好不容易睡饱了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刷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一瞬间他恍惚了,但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呵呵,奚典远在千里之外的悉尼呢!叼着牙刷到阳台上一看,他愣住了……叶梓正叉着腰站在院子里,看到他之后立刻笑得很灿烂、还朝他挥手。 “早啊,卫小弟!” 卫明的脸黑了黑。“下午了!” “你也知道是下午啦?真能睡啊!”叶梓热情稍减,抱起双臂问:“听你大姐说你上班啦?” “嗯?”卫明有点纳闷,“你……住这儿了?”还遇到过大姐了?大姐怎么没提过这事?不过也许是她故意的……叶梓可是她明令禁止的第二号人物呢! “嗯!搬来好几天了,你一直都不知道吗?”叶梓不高兴了,一脸怨妇样。 卫明缓缓摇头,觉得胸口有点闷……奚典把房子都出让了?走得还真彻底啊! “每天我这儿都有灯光的,你难道没看到?”叶梓要跳脚了,用力指了指屋子的方向。 卫明默然。自从外宿回来后他就没怎么上过阳台……当然,部分原因是因为上班太累了。 叶梓一脸愤愤,抱着双臂杵了一会儿,忽然变脸道:“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卫明惊讶于他表情转换之快,但又被他一脸的关心弄得不好意思再不冷不热的了,拿出叼在嘴里的牙刷、闷闷地道:“不适应也得适应啊!” “呵呵!”叶梓理解地笑笑道:“习惯了就好。” 卫明白了他一眼。废话,谁不知道这个道理?想起大姐的关照,他用牙刷指了指身后道:“我进去了。” “诶!”叶梓叫住他。 卫明扭头看到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想了想、乐了。 “那个……”叶梓吞吞吐吐地问:“你二姐有没有跟你联系?” 嘿嘿,我就知道!“嗯!” 叶梓走近了几步,仰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不得不挑明了问:“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卫明强忍笑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叶梓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退后两步斜睨着他,不太相信的样子。“一次都没提过?” 卫明为难地挠了挠头,随后又摇了摇。 叶梓怒了,重重“哼”了一声就进屋了。 卫明捂着嘴噗哧噗哧地乐,刚要转身就又被去而复返的叶梓叫住了。 “卫小弟!”叶梓只露了个头出来,仰着脸道:“下来一起吃饭!”又探出一只手招了招。“钱阿姨做了好多菜。” 卫明的笑意僵住了,愣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我大姐也给我做好了。” “啧!”叶梓有点恼火,“好歹我们也算是邻居了,交流交流嘛!” 卫明一撇嘴角道:“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你是想从我这儿套二姐的电话号码是吧?” 叶梓瞠目结舌、当场愣在原地。 “切!”卫明很牛地一甩头进屋、不理他了。 没想到的是叶梓不愧为奚典的好朋友、把他锲而不舍的本领学了个十足十……卫明刚刷完牙、还没来得及洗脸,他就已经在门外“咣咣咣”地拍铁门了。 卫明唬着脸、隔了道防盗门瞪着他。 “我上来跟你一块儿吃总行了吧?”叶梓嬉皮笑脸的样子、朝门锁努了努嘴道:“开门开门!没这么对待新邻居的。”说着,他轻轻扬了扬手里捧着的小砂锅道:“香喷喷的鸽蛋红烧肉我给你端上来了。” 一阵浓郁的香气在卫明的鼻尖飘过,勾得他食指大动。不过他还是强忍住胃里叽哩咕噜的动静、皱着眉道:“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这三个字被他及时吞回了肚子里……要宽以待人。 叶梓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道:“两个人吃这么香的东西才更好吃啊!再说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我们是熟人,干嘛不一块儿吃?” 卫明被他人啊人的弄得脑袋卡壳了,不知该怎么拒绝他。难不成跟他说“我大姐不让我跟你吃饭”?又或者“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原来那个邻居”?靠,要拒绝一个人可真难! “开开开!”叶梓不耐烦了,用砂锅沿儿轻轻磕了磕防盗门的铁栏杆催促着。 没办法,卫明只能开了门放他进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吃饭?” 叶梓没理他,踢掉鞋、光着脚就进了屋子。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然后称奇道:“哎呀,还真是人靠衣装啊!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装修,可是这么一放家具就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卫明斜眼看了看他,暗自纳闷:这叫人靠衣装嘛? “快去拿碗筷呀,饿死我了!”叶梓说着已经找了叠报纸垫在桌上,小心地放下了小砂锅。 “我还没洗脸呢!”卫明悻悻地咕哝了一声,扭头从鞋架上抽了双拖鞋出来扔给他。 “哦,那你去吧!我自己来。”叶梓套上拖鞋,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厨房。 卫明无语地瞪着他的背影……还有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人啊! 与叶梓面对面吃饭并没有像卫明担心的那样会让他想起奚典……事实上这两个人无论内在外在都差别太大了,完全没办法联系到一起去,真奇怪他们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不过他没有问出口,而是塞了块红烧肉在嘴里嚼了嚼、咽进了肚子。 叶梓吃得倒很斯文,眼珠子来回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卫明的脸上,等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问:“你二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估计至少都得过了这个学期吧?”卫明耸耸肩道:“不过指不定她趁着暑假又深入转战、找别的学校支教去了。” “啊?!”叶梓的面色不太好看,愣了半晌才道:“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一个个好好的有家不住,都爱往外头跑!” 卫明听出他的话里指的不仅仅是二姐、还有别人……应该是奚典吧? 叶梓看了看他,目光里颇有怒意。“你二姐我就不说了。她境界高、思想好,我这种小肚鸡肠的后进分子体会不到她的崇高理想。不过奚典这个家伙也真是的,说走就走!”说着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嘀咕道:“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早知道会去什么澳大利亚,当初干嘛不去奥地利?” “奥地利?”卫明忍不住了,喃喃地重复了一声。 “嗯!”叶梓点点头,颇为骄傲地扬起下巴、好像是他被人邀请去奥地利一样。 “呃……哦!”卫明想起了自己的原则,赶紧埋头继续吃饭。 叶梓没想到卫明的好奇心就这么点儿,凑近了些观察着他……无果。“卫小弟,你也太没良心了吧?奚典好歹也和你做了半年多邻居了,你怎么这么冷漠?也不关心关心他的近况?不问问我他在澳大利亚过得好不好、适应不适应、有没有生病?” 卫明暗叹着哀怨不已地望了望天……他不想谈到奚典,可老天爷偏偏扔了个特别有倾诉欲的叶帅哥在他面前一句一句地跟他提奚典!“好吧!”他妥协了……叶梓这家伙还真能说,生生把他的担忧给勾了起来。“他生病了吗?” 叶梓满意地笑了。“据我所知没有。” “他没生病你干嘛要我问你他有没有生病?”卫明恼了,说了一句他自己都复述不过来的绕口令。 叶梓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气不过嘛!你看上去挺有人情味的……哼,肯定比你二姐强!”他揉了揉鼻子接着道:“我搬来好几天了你也不关心一下,奚典走了这么久了你也不问候一下。” 卫明彻底无语了。 “不过你也知道奚典的情况……”看出卫明不乐意了,叶梓不再逗他,神色黯然地道:“其实每到一个新环境他都需要好久才能适应的。” 卫明轻轻蹙起了眉,想起了第一次在阳台上遇到新邻居的情形。那时奚典已经搬进来有一个月了,可他还是因为不熟悉环境而睡不着、还会在院子里摔倒。 叶梓瞥着卫明的神色,身子又往桌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去那么远啊?” 卫明一凛,往后靠了靠、提防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他好朋友,只是邻居而已!” “他说的那些我根本就不信!”叶梓甩手道:“我不是说了吗?他真有心去国外发展的话肯定会去奥地利的,好歹那儿他以前住过一年多呢,比悉尼可要熟悉多了。” “他无心去国外发展?”卫明的心有点拧了起来。难道大姐的话这么有威力、逼走了无心远走他乡的奚典? “嗯,其实他不喜欢登台演出。”叶梓蹙着眉斟酌了一会儿,接着道:“他看不见别人,所以很讨厌别人看着他、更讨厌他一个人站在台上被台下的好多人评头论足地看着,他觉得这样会让他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每次登台他都会很紧张,下台之后总是好半天都不说话、也不让任何人碰他,一个人躲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发很久的呆才会缓过来。” 卫明的心拧得更紧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辞掉乐团里的工作而在家教小孩子的原因。他说跟小孩子相处很轻松。他们的心思简单得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好奇他的眼睛也会很直白地问他、而不是躲躲闪闪地在一边偷看或者在心里瞎猜。”叶梓抬眼看着卫明、挑了挑眉笑道:“而那些特别调皮的孩子在看到他的眼睛之后往往会变得很乖、很听话。” 卫明的脸腾地热了,很清楚地感到叶梓的话有八成是在说他第一次见到奚典时的表现。 果然!“你就是个很直白、心思简单的小孩子。嘿嘿嘿!” “别倚老卖老!”卫明一脸黑线,可脸颊的温度则高得烫手。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叶梓摆了摆手、恢复正色道:“其实我就是奚典不喜欢的那类人之一。跟他认识二十多年了,也许是他从小都像我哥哥一样吧,反正在他面前我总会有顾忌,这样反倒弄得很不自然。” “你跟他认识二十多年了?”卫明抓住了关键词。“在他还看得见的时候?” “不是,”叶梓摇头。“在他出事以后才认识的。” “他……”这一次卫明直白不起来了,但胸中的那个问题迫切得有如即将爆发的岩浆一样在嗓子里翻滚、在舌尖流淌,急于挣脱。 叶梓已经猜到他的问题是什么了,自动答道:“他从没跟我说过具体的,只说是一次意外。” “呃?哦!”卫明吞了吞口水,把岩浆咽回火山内部继续慢慢煨着……十之八九就这么煨烂了、蒸发了,直到影子都不见了为止。 “说实话,”叶梓羞涩地揉了揉鼻子、轻声道:“我也一直都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肯定……很痛。”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卫明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三年多前第一次见到蜷缩在一个旧皮鞋盒里、被不知道什么人放在自家门口、伤痕累累的小白了。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双手握紧成拳。 “要是以后他告诉你的话,别忘了告诉我一下。”叶梓的嗓音更低,有种鬼祟的味道。 卫明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 叶梓又哆嗦了一下,连忙摆出一副无辜又无害的表情来。 “他凭什么会告诉我?”卫明窝火地道:“再说了,他不是去澳大利亚了嘛?把房子都给你了,谁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见到他啊?” “什么话?他是去交流演出,又不是去长住。就算去移民都能回来探亲呀!”叶梓耸起一条眉毛、很不满地道:“你以为他这么大方,买个新房子送给我?我又不是他儿子!他是叫我来帮他看房子、照顾你那些宝贝树的!”说着他忿忿地朝窗外甩了甩手道:“他说那棵树今年要是不结柿子的话就叫我赔你一百斤,还要挂到树上去让你摘个够,这是他答应你的事!你怎么这么无聊?这么大的人了还爱爬树?” “……?!”卫明根本没在意他的后半段话,撑着眼珠瞪着他问:“交流演出?” “嗯?”这下叶梓被他问愣了,“他怎么跟你说的啊?难道说不回来了?” “他、他说他去工作了。”卫明懵了。 “咝……”叶梓挠了挠头,随即释然道:“交流演出也是工作啊!” “那……要交流多久啊?” “不知道,要看活动进程。”叶梓摇头。“今年不是什么中澳文化交流年吗?去了好多人呢!听说还要跑好几个州巡演……唉!”他又想到了奚典的种种不便、不禁再度黯然。 啊?!卫明的脖子上有青筋爆出。“他说那儿有个知名交响乐团邀请他去!” 叶梓白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这是当然,人家也要挑人的。否则中国这么多成名成家、有名有姓的人才,人人都去的话半个澳大利亚都要被踩平了。” 卫明开始磨牙了……好哇,奚典,你忽悠我! 72 x年5月15日。小雨啊小雨,下不完的小雨。 日记,你说我该拿那个下流白怎么办?刚才我又发现了一个让我彻底厥倒的事……它不是爱上了我的拖鞋,而是我的脚!!!! 前天的ooxx事件之后我特意换了一双硬邦邦的塑料拖鞋,可是刚才我在看球的时候它又偷偷摸摸地来了、还直接骑在了我脚上!天哪……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和叫人恶心的事吗? 我发誓,要是它再敢来的话我一定会揍它的!当然,我会先捉住它再揍它的屁股,免得它又瞎跑撞到脑袋。再撞一下的话,我真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大姐有没有被这个下流白非礼过,要是有的话我绝对、绝对会揍它的。相信我,日记! ――摘自卫明的日记 叶帅哥的曝料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如一块石子一般在卫明的心湖里激起了水花,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他懊恼过……因为莫名其妙就被奚典给忽悠了。 他纠结过……实在不明白奚典为什么要忽悠他。难道是想断了他的什么念头?可是奚典怎么会知道他在转什么念头的?莫非,是自己哪儿说漏做错了?无限纠结中…… 他期盼过……既然是交流演出,那也不可能交流个三年五载的吧?完了就该回来了。 他失望过……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奚典的归期就像二姐的一样从来都没有一个定期。 他愤怒过……楼下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又谢、柿子结了又落,可奚典这个忽悠人的混蛋却依旧没回来。 最终,他再度、彻底的平静了……就算奚典回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出长差回来的邻居而已。奚典还是奚典,而他则还是卫家四代单传、硕果仅存的一枚男丁卫小弟。 看似平静的日子一点点流淌,而工作却越来越繁忙、繁重。好在正如叶梓说的那样,习惯了就好。 卫明已渐渐习惯了工作的责任和所带来的压力,虽偶尔还会有透不过气的感觉,不过他已从善如流地学会了几条职场诀窍:第一,永远不要把任务完成得太快、当然也不能超时,在dead le的前一天完成即可。第二,如果不想出风头的话就别站在风口浪尖做第一个举手发言的人……而他从来都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第三,尽量和每个人都保持良好的同事关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你背后使绊子、踩你一脚。 虽与曾经的偶像共事了,可卫明却并没什么机会见到童遥。首先因为不是一个部门……童遥是做媒体设计的,而他是做平面设计的。其次,童遥还如当初在学校里一样走到哪儿都能发光,现在不仅是公司的红人、有口皆碑的全才,而且还凭英俊帅气的外型成了女孩子们瞩目的焦点。而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喽罗,还是保持一贯的低调、远观就好了。 对女孩子们的想法,卫明没什么深入研究……家里那两个已经够他猜的了!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孩子明明都听闻过童遥在大学里风光的gay生涯,可还是对他津津乐道、兴趣十足,就连出位的性向都被赞誉成独特的魅力。 他不止一次在茶水间、办公室或者电梯里听到她们议论童遥……他的身高腿长啦、上礼拜约了谁谁一起吃饭啦、今年上半年得的某某奖项啦,等等、等等。每每听到这些半公开的议论他总是纳闷不已,当然也会很识趣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不久之前又发生了一件让他、让几乎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与他一个部门的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wendy竟华丽转身、脱颖而出地成了童遥的女朋友,而且还非常的公开和正式!人们惊讶之余不免会生出各式各样的猜测,而卫明自己的版本则是:童遥向现实低头了……至少表面上是。这让他有点难过和失落。 十一月初,大中接到了几笔紧急业务。其中一个是广州的协约大客户要为次年初开拓国外市场做大力度的推广和宣传。为此,公司从市场部、媒体部和平面部指派了四个人飞赴广州接洽。 卫明作为平面部比较资深的小喽、很光荣地被指派了。他挺兴奋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出差、也是头次邂逅闻名遐尔的羊城广州。不过让他心里有点不踏实的是同行名单里还有童遥。 生平第一次坐飞机,兴奋得半宿没睡好的卫明比需要的时间还提前了一个小时就到机场了。以前他因为家境的关系而很少出远门旅游,最远也只到过黄山、坐的当然只是火车或者汽车。 因为是大清早的航班,所以偌大的机场里没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 卫明拖着大姐给他收拾的一个小行李箱在机场里上上下下转悠了一圈之后觉得有点饿了,便早早地过了安检、进入候机大厅,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取出早点准备开吃。 “卫明?”有人叫他,声音听起来很诧异。 “呃?”卫明的嘴巴微张,面包就在一指之遥。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竟是童遥。 童遥手里提着个电脑包,笑着走过来。“你也这么早?” “嗯!醒得早就早点过来了。”卫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也没睡好,便问:“你也这么早?” “嗯,睡不着。”童遥揉了揉太阳穴,朝前方扬了扬下巴道:“别吃这个了。去前面吃点热食吧!”前方三十米开外就有一溜餐厅,不过开门的只有两三家。 卫明听大姐谆谆告诫过机场里的东西很贵,所以才舍弃了最爱的汤汤水水的热食而带了个面包出来。这会儿一听童遥的话倒有些尴尬了。“不用了。”他晃了晃已经拆封的面包道:“我带着呢,不吃浪费。” 童遥看看他的面包,淡淡一笑道:“就当是陪陪我吧!” 这下卫明不好再推拒了,只好把面包再揣回塑料袋里,起身跟着他走了。 童遥挑了家牛肉面馆坐下,点了两碗招牌牛肉面。 店里就他们两个客人,不一会儿就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了。 卫明的胃早就叽哩咕噜地造反了,再被这香气一勾更是饥饿难耐。抓起筷子道:“那我不客气啦!” 童遥比他的动作还快,一筷子面条已经撩上来了,马马虎虎地点点头算是答复。 一时间,桌上只有两人稀里呼噜嘬面条的动静。五六分钟之后,桌上就剩两只干干净净的大面碗了,而桌边则是两个吃得有点撑、不停调整坐姿以求舒适的大男人。 “你也爱喝面汤?” 童遥笑着看着卫明,颇有志同道合、惺惺相惜之意。 “嗯,我喜欢吃宽汤的东西。”如此近距离、毫无遮拦地面对当年的偶像,卫明忽然感到不自在,视线飘忽了两下、不知道往哪儿瞧才好。 “呵呵,我也是。”童遥拿起桌边的牙签桶晃了晃、抽出一支来捂着嘴剔牙。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进公司这么久了,我们还是头一次面对面说话呢!” “呃?呵呵,是啊。”卫明扯了扯嘴角。您忙啊! “我记得你跟我是校友啊!”童遥微蹙着眉搜罗着脑中关于卫明的点滴,目光则在他脸上转来转去。 “嗯。”卫明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在学校也见过。”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不料。“我记得的。”童遥咧开薄薄的嘴唇、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校音乐节上你帮着我一起搭过台。” 卫明诧异了,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帮着搭台的有十来号人呢! “你和xxx是一届的吧?”童遥浅笑着,眼里有些微的星光闪烁。 “嗯。”卫明镇定地点头,可心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滋生。“去年unt down的票就是你给我们的。谢谢啊!” “没事。”童遥不以为意地甩甩手道:“客户给的。本来说好我也去的,可是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倒让你们白等了这么久。” 这话让卫明对他的好感立时打了折扣……别的且不说,什么叫“叫你们白等”了啊?谁等你了?以为自己是大明星么?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童遥的目光飘远了。 看着他的神色,卫明忽然想到了他在奚典家的那双专用拖鞋,脸上的笑容有点撑不住了。随后又想到童遥肯定知道奚典去澳大利亚了吧?那是否和他保持着联系呢?或许,他知道奚典什么时候回来吧? “其实新旧交替的晚上最该和你最爱的人呆在一起。”童遥冷不丁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还冲卫明挑了挑眉……倒不是炫耀、仅仅是传授经验的意思。 卫明感到胃里那些个面条、牛肉开始翻滚,敷衍地扯扯嘴角,按着桌面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登机了。”背景广播里非常有默契地开始播报他们这个航班的登机通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别急,还有会儿呢!”童遥指指桌子、意思是我在这儿等你。 卫明无奈,放下刚刚抓在手里的包带道:“那我把包放这儿。” “我帮你看着。”童遥点头。 快步进了厕所之后,卫明才对着镜子露出龇牙咧嘴的狰狞面目。奚典你个混蛋,你tm都跑那么远了,却还留了个叶梓在家折磨我、留了个童遥在单位折磨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啦! 抵达广州后,他们一行四人忙得不可开交。与客户见面后就在人家特意腾出来给他们用的一间会议室里苦干了四天,终于在第五天上午把宣传方案基本敲定。 卫明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出差会如此的忙碌和紧张,这几天里还让他很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仆多主”的痛苦……除了被自己的老大差得团团转之外,他还得充当临时秘书、临时助手、跑腿帮办等职务。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根本就没时间去见识羊城的魅力,就连美丽的珠江都只是在坐出租车往返时匆匆一瞥而过。好在他们下榻的酒店就在珠江边、旧时广州的租界区――沙面,每晚都可以透过窗子远眺灯光绚烂的江景。 忙归忙,但当一切谈妥、看到客户露出满意的表情时,卫明还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方案敲定后,客户邀请他们到著名的广州酒家去吃午饭。宾主双方谈笑风生、气氛好不轻松。 饭后便是此次出差仅有的几小时自由活动时间了,对卫明来说弥足珍贵。他本想回到酒店冲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转转的,可还没等他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房间电话响个不停。啊?!他几近绝望地望了望天花板……八成又是哪个老大来使唤他了。 他猜错了。打电话的是童遥,口气听起来兴致勃勃。“卫明,收拾好了吗?我带你出去转转。你不是第一次来广州么?我给你当个免费向导。” 卫明不太情愿,可又说不出个“不”字来……人家是一番好意呢,而且竟还记得出机场时他说的那句话。“呃,好啊!麻烦你了。”他扯着头发答应了。 “好!”童遥很高兴。“五分钟之后在大堂碰头。” 卫明愁眉苦脸地挂断了电话,对着对面的白墙发了三分钟呆才急吼吼地穿衣穿鞋、冲了出去。 沙面不大,但很漂亮。虽然不少建筑都破旧失修了,但却处处透着从时间的川流中沉淀下来的美感,很有吸引力。而作为同一个专业出来的校友,童遥的每一处指点都很到位,果然是个很好的向导。 “那儿……”坐在星巴克喝咖啡的时候,童遥指着对面一处破烂的回廊式建筑道:“我足足画了一个下午才完成的。” 卫明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透过枝繁叶茂的两棵榕树看到的是一个透视学难题,不禁感慨道:“要是我至少得花一天才行。” 童遥一笑,颇为得意。 “你在广州呆过?”这几天卫明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童遥对不少地方都很熟识的样子,有一次还指点出租车司机怎么走呢! “嗯!”童遥点了点头,“大三那年的暑假来过,呆了足足两个月。那时候这儿还没有这么多店,也没有星巴克。”说着,他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卫明的眼珠来回转了转,点了点头。 “陪朋友来办赴美签证的。”童遥朝大门的方向侧了侧头道:“刚才我们不是路过美领馆的吗?那时候很多个人因私出境都要到广州来办。”说着,他悻悻一笑道:“你不知道大夏天、从早上七点就开始排队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卫明垂下头及时掩住了脸上的好奇之色……不是对早上七点就要来排队的滋味好奇,而是对是什么朋友需要童遥陪着一块儿排队而纳闷。大三的暑假啊,童遥应该还在和bbs上贴着的爱人好着呢,竟然陪着朋友在广州住了两个月呀,可见这个朋友对他来说很不一般。 “唉!排队的时候才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人有出境淘金的梦。”童遥感慨地摇头,但很快又正色道:“不是说我的朋友,而是其他排队的人。我朋友的爸爸在美国,是真的来申请探亲的。” “哦!”卫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暗暗拧了拧眉、强迫自己抛开脑中那些有的没的猜测。 “卫明……”童遥忽然想到什么而皱起了眉,目光斜斜地射向卫明无甚表情的脸上,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认识俞华么?” “俞华?”卫明愣住。他当然知道俞华是谁……童遥在校时的爱人嘛!不过却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讷讷地摇摇头道:“不认识。他和你是一届的,比我大了三届呢!”莫非跟他打听俞华的消息才是童遥主动邀约的原因? “哦。”童遥风清云淡地笑了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好久……都没他的消息了。”他垂下目光,凝视着手里的咖啡杯。 “嗯……”卫明内心挣扎得很厉害。虽说一贯不爱管闲事,但并不是说他没好奇心,更何况是对自己关注了很多年的童遥。 童遥抬眼看了看卫明迟疑的样子,了然地一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都过去了。青春,激情,理想,无知无畏的勇气……都过去了。”说着他的笑意凝固了、随后终于渐渐收敛。 卫明端坐不动,可心里却波涛翻滚。平日里锋芒必现的童遥,此刻看起来竟从里到外地散发出一种沧桑的味道,让他恍惚间有种不相识的感觉。 “wendy和你是一个部门的,”童遥的脸上又扬起了一个标准的童式微笑,挑挑眉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在交往。” “呃……知道点。”卫明尴尬地点头。交往啊,不是谈恋爱么? “她是个好女孩。”童遥沉吟了半晌才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卫明听着这话觉得干巴巴的、没什么实在意义。 童遥转头看着窗外从榕树间洒下的点点金光,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 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影,卫明竟忍不住开始同情他了。 73 x年5月16日。多云转晴,终于晴了!_ 我问过大姐了,她说下流白没敢非礼她。也是啊,自从上次被揍了一顿之后,小白现在都是绕着她走的。哼哼,这样也好,总算家里还有一个让它害怕的人!不过让我没想到是大姐给了我一条新的小毛巾……叫我包在脚上给下流白ox!天哪,就算大姐对小白心存内疚也不用这么糟践我吧?逅牢依玻 日记,你说我要遂了下流白的愿吗? (续)为了世界的和平繁荣,为了人与动物的和谐共处,日记啊,我拼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晚上的那顿晚饭是不论卫明这个小喽罗也好、同行的另外两个半老大也好――童遥算半个――来广州这五天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他们没走远,就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堂皇且生意兴隆的大酒店里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叫了几瓶啤酒吃吃喝喝了一顿。饭后,老大们觉得还不够尽兴,便又转战去了旁边的一家酒吧、开了瓶威士忌坐在看得见江景的大花园里。 微风习习、树影婆娑、风景宜人。一时间叫人感觉好不惬意。 一般喝酒的人都知道,喝混酒可以,但得讲究秩序。从高度酒往下喝到啤酒的问题不大,悠着点的话顶多喝个半醉,可如果反着来就容易出问题了。 这不?卫明平日里的酒量还算不错,但这会儿却吃了没经验的亏。被自家老大亲热地拍了几下后背、夸了几句能干之后,他就举杯轮番敬酒,结果三杯纯饮下肚后就晕了。眼珠子涩涩的转起来很不利索,身子也似乎开始打晃……好在坐的是扶手椅,要不然他很可能就把自己晃到地上去。 童遥看出了他的不适,急忙给他叫了杯乌龙茶来醒酒。 卫明也知道自己醉了,可体内有种难以遏制的兴奋感在咕嘟嘟地冒泡、让他特别想大声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于是,有生以来头一回、他伸手勾住了童遥的肩膀。“童遥,”他凑到偶像的耳边有点大舌头地道:“别难过。莫愁前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嗯?”童遥愣住,没明白他怎么会冷不丁冒出这么句文绉绉的话来。 “嘿嘿。”卫明缩回胳膊、腼腆地一笑,“这是我的、我的……”他挠挠头、低低地咕哝道:“我的好朋友跟我说的。”奚典算是他的好朋友了吧?反正……肯定不仅仅是邻居。“现在我也把它分给你共勉一下。”说着,他大度地拍了拍童遥的肩膀。 童遥看看他没大没小地按在自己肩胛骨上的手,又看看他憨态可掬的醉态,哭笑不得。“我送你回去吧,醉得跟猫一样了。” “我不是猫,”卫明拨开童遥伸向自己的手,很严肃地摇头道:“不过我养过很多只猫。可现在我不养了、永远都不会再养任何小动物了。” 童遥看他满脸期待他发问的表情,暗叹了一声、无奈地问了声:“为什么?” “因为小白,它是全世界最坏的猫!”卫明迫不及待地控诉道:“走了也好、死了也好,都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一直都在为它担心!”即便已时隔快两年了,可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而现在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更让他心里那种隐痛变得尖利了。 童遥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莫名加诧异地看着卫明深受伤害的表情,很难想象一只小动物能让一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伤心成这样,不禁怀疑他嘴里的“小白”到底是不是一只猫……或许是个人?而且什么叫死了也要跟他说一声?真的死了的话怎么跟他说一声啊? “走了!”卫明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说得太多了,于是果断地推椅起身,对桌上的另三个人挥了挥手道:“老大们,我醉了,先回房间去了。” 老大们被他晃晃悠悠的样子逗得直乐,笑着对他摆手、关照了几句“小心、好好休息”之类的话,随后又朝童遥使了个眼色、叫他护送已经摇摇晃晃开步走的卫明回去。 童遥早就觉着无聊了,连忙起身赶了几步、扶住了走得七歪八扭的卫明,皱眉道:“不能喝还喝这么快干嘛?” “我能喝!”卫明英勇地拍了拍胸口,却因为用力过度而有点疼,连忙揉揉自己的心口。随后贼溜溜地回头看了看,见已经走得挺远了、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只是不想和他们再多呆了。”兴许是下午那几个小时的独处让他觉得和童遥的距离亲近了很多,这会儿他已自动把他划归到自己的同一阵线上了。 童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小鬼,还有点鬼主意的嘛!” 卫明不满地斜了他一眼。“你只比我大四岁!” “大四个月也是大!”童遥也瞪他。 “哼!”卫明最讨厌有人跟他倚老卖老了……就连比他大了十一岁的奚典都没放在眼里、何况童遥?于是不服气地别转脑袋,指着不远处被灯火勾勒得曲线动人的珠江、大声道:“我要去那儿,来了这么多天我还没好好逛过珠江呢!” 童遥侧头看了看远方,又想想现在的确时间尚早,便犹豫地停步了。 卫明已经不管不顾地甩手而去了。 “小心!”童遥赶上前两步,及时拽住了直愣愣往花坛里闯的卫明,然后就扶着他跌跌撞撞地往珠江边去了。 江风很大,虽不至于冷,但却吹得人、尤其是醉酒的人头疼加反胃。所以刚一到江边,卫明就很没出息地抱着桥墩哇哇吐开了。 童遥皱着眉、屏着呼吸、拧着身子给他拍背顺气。 十几分钟过后,卫明神情茫然地握着童遥塞给他的一瓶矿泉水坐在某银行门口的花岗岩台阶上、好半天都不眨一下眼。 “喝水,漱漱口!”童遥的脸皱成一团,俯身推了推他的手。 “哦!”卫明机械地喝了一口沁凉的矿泉水,含在嘴里咕嘟了几下,一张嘴、“哗”地一下吐在了地上。 童遥闪避不及,被溅了一鞋面的水花,怒了。“小鬼,吐那边去!” “哦!对不起。”卫明照着他的吩咐又喝了一口水,咕嘟几下后扭头吐在了身边。 童遥要翻白眼了。 又是十来分钟过后,卫明感到眼门前的珠江终于停止了乱晃、平静了下来,高兴了。指着不远处一座被灯光照得通体透亮的桥道:“真美啊!” 童遥扭头看了看,翻白眼了……那是他们天天路过的车行水泥桥,平铺直叙、毫无起伏、更没有一丁丁的美感。等他再扭回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卫明两道直勾勾盯在他脸上的视线,顿觉后颈上的寒毛竖了起来。“你干嘛?”他下意识地下了一格台阶。 “你干嘛要和wendy交往?”卫明强硬地歪着脑袋、竭力把恼火的目光集中在童遥身上。“你就不能做一辈子的gay吗?” 童遥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卫明就连珠炮似的指责开了。 “你干嘛要那么招摇?干嘛不能低调点儿做人、低调点做gay?这样你至少可以和你的爱人长长久久下去,不用向现实完全屈服、不用做人做得这么辛苦!” 童遥沉默了。虽然卫明说的是醉话、但口齿还算清晰,字字句句他都听清楚了。 而卫明只是说开了个头,当下一鼓作气地站起来、顾不得头晕目眩的感觉继续道:“你干嘛要和俞华分手?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多爱你?!你这是始乱终弃、喜新厌旧!你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感情的大骗子、不负责任的大混蛋!”他激动得想跳脚了,只觉得童遥不仅仅是辜负了一个俞华,更是辜负了他多年的期冀、钟情和执着。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俞华么?”童遥疑惑地看着他涨得发红的脸。 “我是不认识他。可是单单从你当年贴在网上的照片来看,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俞华笑得有多甜、多开心,只有真的用心爱了的人才会笑成这样!”卫明扯着脖子嚷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他一怒之下捏扁了、水溢了出来。 童遥的目光变冷了,伫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卫明。 卫明起先因为站得比童遥高一级台阶,所以很有居高临下的气势,但没多久就被他冷飕飕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起来……童遥的目光里有很多很多内容,极丰富、极复杂,但无疑很清楚地说明了两个事实:一,真相并不像他指责的那样。二,事情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于是他迅速地蔫了。 僵持了一会儿,童遥终于开口了。“酒醒得差不多吧你?” “呃……”卫明轻轻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还行……其实他醉得并不深,正是常人说的“酒壮怂人胆”的那种半醉境地,而刚才吐也吐过了、又休息了半小时,再加上一番大吼大叫都让体内的酒力消散了不少。他窘了,低头看看湿答答的手和地上的一大滩水渍,小小声地“嗯”了一下。 “走吧!”童遥侧了侧头便扭身走了。 卫明耷拉着头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才发现方向不对。“酒店在那边!”他指了指身后。 “你不是说要逛珠江吗?”童遥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呃?”卫明愣住了……被自己横加指责了这么大一通,童遥竟还记得他的小小愿望? 童遥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卫明没有跟上来,回头看着他。 卫明的脸忽然再度发烧了。不是难为情、不是发窘,而是心惊肉跳地发现这样的光线、这样的氛围把不远处那个他本以为已不复存在的偶像形象重新烘托了出来,而且变得鲜明充实了。 童遥见他傻愣愣的样子,不解地问:“怎么了?还是你想回去睡了?” 卫明坚定地摇头,紧走几步赶了上去。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顺手扔了扁扁的矿泉水瓶、在身上擦了擦湿手。“对不起。”一句道歉就在他假惺惺地低头他顾时顺溜地从嘴里迸了出来。 童遥低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卫明的肩头问:“这些话你憋了很久了吧?”刚才卫明说得那么一气呵成、而且还在醉醺醺的状态之下,显见早就有腹稿了。 卫明又窘了,且忽然感到心慌……要是童遥追问他怎么会这么关注他和俞华的事,他可怎么说好啊? 还好,童遥没有,只是笑着道:“没想到我们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会有人知道!”语气里不乏几丝沾沾自喜的味道。 卫明揉了揉鼻子、没吭声。 两人沿着江岸信步走着。一路上,童遥的手臂都很自然地搭在卫明的肩头。 卫明被他搭得有点难受……他自小就不太习惯这种长时间的肢体接触,想躲开,可不知怎地一直都没行动。或许是酒还没全醒,所以他的忍耐度也变大了吧? “人总是这样,”沉默许久之后,童遥开口了。“爱着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像超人一样刀枪不入,其实却不堪一击极了。一旦有外力介入就会在彼此之间产生裂缝,也就会发现自己多可笑。”他涩涩一笑,轻轻摇头。“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又一个一文不名的家伙,很多时候连自保都有困难,更别提保卫什么爱情了。而那道裂缝也会因此而越变越大,尽管两个人使劲弥补、填合,可是都没用,因为当中有不可控的外力在。碎了的就是碎了,就算抹上水泥、涂上涂料都还是有裂缝在下面,骗不了人的。” 卫明飞快地看了童遥一眼,下午在星巴克就有的那种同情感再次油然而生。他听出来了,童遥和俞华的分手很大原因是外力所致。不过真的只是外力吗?那个让童遥甘愿顶着大太阳陪着一起排队的朋友呢?他……会不会就是奚典呢?否则一个人排个队又不是难事,何必要别人全程陪同呢?这个念头的再次冒头让他纠结了,而且在酒力的作用下纠结得越来越厉害,终于按捺不住地问:“后来呢?” “什么后来?”童遥不解。 “你和俞华分手之后。”卫明不敢说自己这会儿十分清醒,但绕道而行、缓缓接近目标的小策略使起来还是不在话下的。 童遥怔了怔,随后忽然笑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卫明的心里更拧巴了,咕哝着问了声:“移情别恋了?” 童遥又摇头,低低地道:“也早就分手了。” 这个答案让卫明嘴角一弯、偷乐了起来。可是扭头一看,看到童遥的嘴角轻扬,根本没一点消沉感,笑容又转瞬消失了。“分手了还这么高兴?” 童遥收敛了笑意,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是他帮我认清将来要走的路、要做什么样的人。我想了很久,想通了,然后也就不难过了。再说……”他的嘴角又扬了起来,看看卫明道:“又没有断了联系,还是朋友。” 卫明一点都笑不出来,拧着眉很严肃地看着他。“那也就是说你将来结婚生子之后还要和这个朋友继续联系下去?” “呃?”轮到童遥愣住了。 卫明更恼火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未来的老婆吗?难道和另一个男人保持联系就不算出轨了?” “啧,说得太严重了。我们只是保持联系而已。”童遥也皱眉,但却没什么气势……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呢! 去年新年夜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真相在卫明的嘴里翻腾,很想掷地有声地说出来、揭穿童遥的谎言,但总算他还有点理智,“哼哼”两声便及时化解了。“回去吧,头有点疼。” “嗯,好。”童遥没有异议。 于是两人默不做声地折返。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童遥没有搭着卫明的肩膀。不过就算他想,卫明也不会允许的……他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于是忍耐度也回复到了正常水平。 81 x年5月19日。阴。又是好几天没见过太阳的面儿了,今年这个春天的雨水可真是旺盛啊!希望如此充沛的雨量能让柿子树结果……去年它就一个好柿子都没结出来!难道是因为二姐离家出走了? 下流白越来越下流了。只要院子里有野猫光临,它就会来抱我的脚……这段日子,院子里天天有野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放的猫粮的缘故,明天不放了!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揍了它一顿,可是就在刚才它又偷偷摸摸地来了,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我怀疑大姐和姐夫吵架了。因为今天早上她竟然没叫我起床!陪我一块儿吃午饭的时候也胃口很差的样子。她还叫我下午陪她去逛街……大姐从来不逛街的、至少从没叫我陪过她。可是吃过饭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改主意不去了,真吃不消她!我听说女人在受刺激的时候都爱逛街购物、用金钱来麻痹自己。大姐是女人、所以……八成也是。 日记啊,还有妈妈,请你们都保佑大姐和姐夫能和和美美的。姐夫是好人,对大姐、对我、对卫家都很好。不过谁知道呢?或许大姐有大姐的苦衷吧!唉,要是她能跟我说就好了。要是二姐在家就好了……她是大姐最最知心的人。 ――摘自卫明的日记 秋意越来越浓,转眼又近年尾。 自从有过广州的那次出差之后,卫明的工作性质发生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变化。他已不再是个总是被大把人呼来喝去得团团转的末等小喽了,时不时地有机会跟着老大、其他部门的人一起去和客户开会……虽然依旧只是小助理的角色、但好歹也直接参与到项目当中了啊!更让他满意的是随着新进员工的加入,他也有了给他打下手的一个手下了,嘿嘿! 另外,他与童遥的关系也因着那次出差而近了不少。童遥时常会邀他参加集体活动,吃饭、唱歌、打球、泡吧,都是同事们最喜闻乐见的项目。不过一来,卫明和自己的两个姐姐一样并不热衷于参加这种流于泛泛的集体大活动,二来是因为wendy每次必到。虽然童遥和wendy两人在众人面前虽然表现得很有分寸,可没几次下来、童遥就又赢得了一个“完美男友”的称号……而卫明每每想到他与wendy的交往只是情势所逼,心里就极不舒坦。因此,他参加这些活动的概率顶多只有百分之五十。 卫冬很赞成弟弟的这些活动。她倒不是要他借着这种机会往上爬啊什么的,只是希望他能拓宽他几近封闭的社交圈、赶紧找个女朋友才是正经。前段日子她替他物色过几个,也很巧妙地安排了几次“不期而遇”,可最近的那次终于还是被卫明识穿了,面红耳赤地跟她翻了一回脸、扯着脖子道:“你这么急着给卫家传宗接代的话自己生一个好了,你不是也姓卫嘛?”虽说她被这话气得半死,但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现在就一心指望他自己能找个情投意合的小白领处上。 星期五那天,童遥一早就跟卫明打了个电话,要他晚上陪他一块儿去参加一个在xx大剧院顶楼的望星空餐厅举办的酒会。 这个大剧院也是大中的长期签约客户,半数以上的广告都出自大中之手。而这份合同正是童遥在两年前为公司联系来的一个客户,他也因此得了个“全才”的名声。想他是个做技术活的,但在市场营销方面也很有作为――他在娱乐业很有人脉,现在公司里的这类客户几乎有半数是他接洽到的――怎能不叫人激赏? 卫明对此则另有看法。xx大剧院是叶梓就职的那个乐团的大本营、也就是说与奚典也相当有渊源,而童遥与奚典嘛,嘿嘿,那个渊源可就相当深了!所以他暗自觉得在这笔买卖之中奚典十之八九脱不了干系……他不就曾为他找过个设计工作室的工作的吗?可见这位老人家是个相当助人为乐的好人咧! 对于童遥的这次邀约,卫明本想拒绝的,可是苦于开不了口……明天是休息日、他不可能拿工作当借口;而且上次他已婉拒过童遥了,再来的话就显得太过冷淡、不利于搞好同事关系。于是,他只能答应了。 因为下班后吃了顿晚饭的关系,所以他们到得比请柬上写的七点半晚了半个多小时。童遥说没关系,反正大部分人都会像他们这样晚到的。 这是卫明有生以来头一次进xx大剧院……据他所知,这儿上演的都是高雅艺术;也是头一次参加如此正规的酒会……请柬上写着正装出席。所以刚刚进电梯、还未踏进酒会现场,他的心里就有点打小鼓、下意识地扯西装的下摆,暗自担心自己的职业装够不上“正装”的标准。可是出电梯后瞥见走在身边的童遥一副气定神闲、不以为意的样子和身上同样是日间工作西服的打扮,他的心又稍稍放下了点。 “等会儿别乱喝啊!”进门之前童遥三分戏谑地关照了一声。“在这儿醉了的话我就把你扔下不管了!” 卫明窘了……哦,这也是他不爱参加童遥发起的集体活动的原因之一,因为每次他都会叮嘱他一句类似的话! “呵呵!”童遥自得其乐地笑着踱到接待桌前出示了请柬。 卫明黑着脸跟了上去,好在也把先前的紧张抵消了大半。 偌大的餐厅里人头济济,当中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当然也有几张常人只能在电视或者报章杂志上见到的明星脸。 没多久,卫明就被眼前形形□的人物弄得有点晕了。虽说他做人一向比较淡定,可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怎能没几分追星的冲动?当与一个他挺喜欢的明星面对面时,他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名片……咳咳,把空白的背面递过去请人给他签名。 童遥端着杯香槟和人聊天,但一只眼睛则一直牢牢地关注着卫明。看到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时他忍不住笑了,暗自觉得今天的邀约非常正确。他注意卫明这么久了,除了那次在广州的醉酒失态之外从未见过他卸下伪装的真实面目……嗯,真有点可爱呢! 快九点的时候,餐厅正前方的小舞台上突然上去一个人,像电视里常演的那样用锃亮的小银勺击打手里的香槟杯、借着话筒传出绵而不绝的“叮叮”声。 喧嚣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松松地聚向小舞台。 主持人等大家聚集得差不多了才兴高采烈地先后用中英文道:“我们的酒会现场马上就会有一位大家意想不到的重量级嘉宾光临。” 此话一出,会场里一片掌声。 卫明有点纳闷,暗想:你们知道是谁吗,这就鼓掌?他纳闷了没多久,餐厅大门处就进来了两个他都认识的人……叶梓和奚典! 随着他们两个的深入,刚才零落的掌声变得整齐和响亮了。 卫明没有鼓掌。 而已经走到他身边站着的童遥也没有。 原来,主持人口中的重量级嘉宾就是奚典啊……咳咳,叶梓应该还不够这个级别。 惊异、惊喜之余,卫明发现奚典的脸色很糟糕……哪怕戴着他一贯戴的那副酷酷的深色太阳镜都不难看出他的脸色太过苍白了。而且从他紧紧抿着的嘴唇和耷拉的唇角、僵硬的肢体语言来看,都不难看出他在生气。 叶梓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向笑得自信从容的他此刻看来竟也笑得很勉强。 一声低低的咕哝声在卫明的身边响起,虽没听清内容、但也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童遥。哦!他随即想起了这个事实:童遥似乎更有理由关心奚典呢!他们是真正的朋友,而他只是奚典的邻居而已、而且之前还不欢而散了。 主持人大概也看出了奚典的不悦和叶梓的尴尬,并没有将手里的话筒递给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是依旧热情洋溢地笑着对众人道:“奚先生刚刚从澳大利亚的悉尼、中澳文化交流节回来就拨冗参加我们的酒会,让我们再次以掌声感谢他的光临!”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奚典笑了……虽然笑得很牵强,但可以看出其中的真诚。“谢谢。”尽管没有话筒,但他的道谢还是从口型上让大家都领略到了。 叶梓也笑了、笑得如释重负,但又转瞬即逝……卫明估计他是被奚典狠狠捏了一记手臂,就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曾领略过的那样。 主持人见奚典笑了,赶紧将话筒凑到嘴边抑扬顿挫地道:“奚先生是我国、乃至全球的知名小提琴演奏家,完美地演绎过许多中外著名乐曲。他不仅专注于他个人的小提琴演奏事业,还致力于中外音乐界的交流以及育才等方面的事业、做出了非常卓越的贡献。让我们欢迎他为今晚光临的各位致辞!” 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其中不乏参差不齐的呼喝声:“奚典……dean!” 卫明这才知道,原来奚典是有英文名字的、叫dean! “奚典,奚典……!”童遥也在高声呼喝,嗓音之嘹亮和情绪之激动都是卫明从未见识过的。 而台上的奚典脸上的笑意则冻结了、凝固成一个有点滑稽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卫明的心抽紧了……不光是为奚典、也为叶梓!因为后者的表情已接近于抽搐和崩溃,显然是被奚典狠狠地捏了一下。 82 x年5月21日。多云。 小白病了,它的眼睛发炎了。还好,医生说不算严重,给它打了一针消炎药之后就叫我把它抱回来了,关照我好好给它涂眼药膏。最近一段日子都没给它涂药膏了,再来的话想想还是有点可怕。我估计它是这些日子h得太爽、体力透支以至于抵抗力下降了。 打针回来之后,它一直蔫了吧唧的。估计今天晚上它又要赖在我床上不肯进笼子去了。唉,真是从没见过像它这么粘人的猫啊! 日记啊,你说小白是不是什么人投胎转世的呀?我最近一直有种很诡异的感觉……觉得它扑倒的不是我的脚、而是我!难道……我才是它的跨物种恋爱对象?啊啊啊,不行了,想想我就要被恶心死了!救命啊,日记……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的发言很简短、也看得出相当勉强,连话筒都没有接,就着叶梓的手、沉着嗓子道:“谢谢大家的厚爱。就像主持人刚才说的,我今天下午刚刚回来,非常疲惫,所以很抱歉不能和大家共聚。希望大家今天晚上都能玩得尽兴,谢谢。” 他的话音刚落叶梓就忙不迭地把话筒还给了主持人,顶着张苦瓜脸领着他缓步下台、朝门外走去。 拿着话筒的主持人面上有点尴尬,还好台下这时已响起了一片更为热烈的掌声……显然大家对奚典的不期光临和很正当的退场理由感到满意。 卫明也跟着众人拍了几下手,目光则紧紧追随着背影有些过分挺直的奚典,脑中想到的是叶梓曾跟他说过的关于奚典讨厌上台被人参观的事……这一次奚典会不会又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发呆、不让任何人碰他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身边的童遥已经大踏步地跟了出去。 错身而过的时候,卫明看到他脸上是满满的焦虑。 “呃……”童遥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连忙回头对卫明道:“我、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儿等我。”说完就转身把手里的香槟杯塞到卫明手里。 卫明胸闷不已地接过杯子,但脑中也想要拔腿就跟出去的冲动却被这个简单的动作压了下去,转而讷讷地应了一声。 童遥匆匆出去了……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卫明越来越呆不住了。起先他还故作悠然地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东张西望、拿点小点心吃吃……心烦意乱的时候把嘴巴塞满是个很好的忘忧良方。可是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童遥一直都没有出现……难道他跟着奚典和叶梓走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里顿时像打翻了酱缸一样什么滋味都有,什么“我只不过是个邻居”之类的说辞再也不能说服自己、以至于拔腿就往外走。 酒会现场的外面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宴会厅,xx大剧院内的所有活动都是再在此举行。左右两边是一溜隔成十数间之多、因为没生意而都关着门的单独空间。当中的圆形空地顶部是透明的穹顶、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夜空……这也就是“望星空”这个餐厅名字的由来。 卫明站在空荡荡的圆形空地边缘茫然四顾,吃不准该往哪儿走。 就在他摸出手机准备打给童遥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他:“卫小弟?!” 场地很空旷,这音量不高的一声竟还隐隐有回声。 “谁是你的小弟?”卫明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嘴,转头就看到叶梓就站在不远处一条通往厕所的走廊口。 叶梓不以为杵地嘿嘿一笑,等卫明走近了才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然后又不等他回答就撑圆了眼珠、猛地指着右侧道:“你和童遥一起来的?” 嗯?卫明听着这话觉得有点不太顺耳……不是他多疑,而是叶梓的口吻和表情真的很耐人寻味。“我们是同事,”他不悦地低嚷:“不是跟你说过嘛,我在大中上班!”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已随着叶梓的手势望向右边……奚典和童遥难道就在隔壁这间包厢里? 叶梓狐疑地看了看他、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你现在在干嘛?找奚典还是找你同事童遥?” “……?!”卫明被他问得愣住了。是啊,他到底想来找谁啊?他是想来看看童遥有没有追随奚典和叶梓而提前立场……可归根结底他还是想知道奚典到底怎么样了啊! 叶梓的表情朝“了然”的方向又过渡了一点。“你……”他一手扶着下巴、用更加叫人不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卫明,慢吞吞地道:“知道他们两个的事了吗?” 卫明被他看得更加不悦,没好气地斜睨着他问:“他们的事关我什么事?” “呃……”这下轮到叶梓愣住了。 “哦!”卫明忽然想到件要紧事,正色道:“童遥不知道我和奚典是邻居。待会儿你也别说你认识我。” “嗯?”叶梓不解地皱眉。 “免得他尴尬。”卫明胡乱找了个理由出来。 叶梓对此倒也没多追问什么,而是耸耸肩道:“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呢!” 他的话音还未落,隔壁宴会厅的门就被呼啦一下拉开了,童遥面色铁青地走了出来。看到不远处面对面站着的叶梓和卫明,他愣了一下。 “出来了?”叶梓赶紧上前、低声问:“怎么样?”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童遥也被奚大少爷给赶出来了! 果然!童遥皱着脸嘀咕道:“他不让我碰他。”事实上,奚典对他说的话更难听……他直接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去!在他试着带他离开的时候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手。唉,碰上奚典发脾气的时候、恐怕天王老子来他都会叫他滚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叶梓的面色还是黯了黯,心不在焉地指指身后的卫明道:“你同事正好出来找你。” 童遥越过叶梓的肩膀看了看卫明,表情有一霎那的恍惚、似乎刚想起来还有个同伴的样子,随即便走了过来,歉然道:“对不起啊,卫明。我……”他有点尴尬地朝身后的房门指了指道:“奚先生是我的老朋友。” 卫明的额上难以自制地冒出几道黑线……他很想说:我知道! 童遥当然不晓得他的心思,已经往别处想去了。 “诶!”本来已经准备再去试着说服奚典的叶梓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转头叫住他们,快步走了回来低声道:“根据我的经验,奚典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搭理任何人的。” 卫明和童遥同时不解地望着他。 叶梓来回看了看童遥和卫明,声音更低……像是间谍接头那样神秘兮兮地道:“反正熟人是没一个能在这种时候接近他的。要不……”他把目光转向卫明,扯着嘴角对童遥道:“叫你同事试试吧?说不定有奇效呢?” 童遥怔住。 卫明的脸则彻底黑了……这不是叫他去撞枪口嘛?! 叶梓甩手拍了拍童遥的胸口道:“知不知道这就是心理学所说的……”他卡壳了,挠了几下脑袋才甩手道:“啧,反正就是指越是不熟悉的人、你越容易对他表露心迹的意思。” 童遥想了想,缓缓点头。 卫明想了想,胸闷了……靠,什么叫“不熟悉的人”?他和奚典虽谈不上很熟悉、但也认识了一年多了好不好?可是当他把目光集中到叶梓脸上时却看到他眼里全是哀求的信息。 “卫明,”童遥的脸上全是郑重,“奚典……奚先生他病了,可是他……”他也挠头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这种骑虎难下的情势。 卫明的耳朵登时支棱得高高的、脸色也黑得跟包公一样了……奚典病了?那叶梓还拽着刚下飞机的他来这个酒会凑热闹?! “别紧张!他并不难相处,”童遥按了按卫明肌肉紧绷的手臂、安慰地道:“只是因为太累了、有点发烧的关系才会这么难接近。”他知道奚典发烧的原因十之八九是因为体内有炎症,而他之所以会体内有炎症、熟悉他的人也都很容易猜到……因为他的左眼一直戴着义眼、十几个小时都未曾褪下。 “好,我去!”卫明等不及他细细地跟自己解释什么了,用力点了下头。有什么情况他自己会去侦察的! 童遥被他的突然答应弄得愣住。 叶梓则在他身后朝卫明龇牙咧嘴……不是你叫我别泄露你和奚典是邻居的吗? 卫明接受到了叶梓的信息,窘了。“呃……这下你欠我一个人情啊!”慌不择路之下,他对童遥憋出这么一句来。 童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那个……”卫明挠了挠头、犹豫地问:“进去之后你们要我干什么啊?”他自己的答案是:带奚典去医院! “带他回家。”叶梓抢先发言。 卫明立刻点头。回家?那还不容易? 童遥则在一边持另外意见,“你先把他劝出来,接下来我和叶先生会看情况而定的。” “我知道了!”卫明也顾不得童遥称呼叶梓的方式了,点头道:“我先进去看看,不行的话再说。” “嗯!”这次叶梓和童遥同时点头。 在他们殷殷期待的目光下,卫明一步步朝奚典藏身的包厢走去,一边走一边在暗暗做着深呼吸。有多久不见了,奚典、邻居先生?半年多前的不欢而散、春节的那次诡异而短暂的静电接触、还有元旦那天发生的种种都在他脑中闪回,但在他最终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凝聚成一个简单而又强烈的念头:别拒绝我、让我帮你,奚典! 83 x年5月25日。多云转阴转小雨。 小白这两天一点都不乖,每次给它上药的时候它都非常不配合。又是抓又是跑的,害得我天天要跟它斗智斗勇好半天,胳膊上也被抓伤了好几道!它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太久没给它上药、它忘记自己以前的好表现了? 唉,日记啊,不是我要埋怨什么……好吧,我是在埋怨。养这么一只瞎眼的猫可真累啊! ――摘自卫明的日记 “我说过了,我没事。请你们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卫明刚推开一道门缝就听到奚典不悦而又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另外还有一股浓浓的烟味扑鼻而来,显然刚才这段时间里他在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的。他皱皱眉,小心地探了脑袋进去。看到包厢当中支着张光溜溜的大圆桌,而奚典则隔着桌子坐在对面墙角的一张椅子上,一手抱着胸、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烟,头后仰着抵在墙上……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满满的疲惫却又紧绷的感觉。“呃……”他咽了咽口水,进门前的热切已骤降了不少,低声道:“是我,卫明。” “卫明?”奚典很意外,脸转了过来。 “嗯!”卫明应了一声,赶紧进门、顺手关上,免得被门外的童遥察觉他与奚典早就认识的事实。 “你怎么……”奚典的问题只说了一半就顿住,随即勾起嘴角道:“哦,你在大中上班了。” 卫明的头皮有点发麻,尽管刚才叶梓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而且还一脸怪兮兮的表情,可都没现在奚典这句简单的自问自答让他不自在。“嗯,大半年了。”他草草应了一声就岔开话题道:“他们说你病了,发烧了。” 奚典没理他,饶有兴致地侧着头问:“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童遥是你的前辈,还照顾你吧?今天是跟他一起来的?” “他不知道我们是邻居。”卫明答非所问,然后也不等他再开口就快步上去夺走了他手里燃了一半的烟,“病了还抽什么烟?!” 奚典恼了,朝他伸手。“给我!” 卫明假装没看见,转来转去地找烟缸,找了一圈下来才看到烟缸就在奚典的另一只手里托着、里面横七竖八的少说掐了七八个烟头。他火了,伸手去取,可奚典却紧紧地攥着不放手。 “那你怎么会进来?叶梓叫你来的?”问完,奚典就自我否定地摇头……叶梓应该是要么不知情、要么就已经被卫明关照过了。“既然不认识我,那你干嘛要进来?”他的手上很用力,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慢慢渗出了嘲讽的味道。 “谁不认识你?”卫明悻悻不已地甩手,“我刚才还给你鼓掌了呢,奚大艺术家!”说着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戳在奚典牢牢捏着的烟缸里,这才嘀咕道:“有什么可说的?跟公司里的人说我跟大艺术家是邻居能给我加工资吗?” 奚典愣住了,因为太过疲惫、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卫明趁着他发愣的时候飞快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被他侧头让开了,但也足够让他摸出他偏高的体温。 “别碰我!”奚典别着脸低喝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卫明急了,扭身叭地一下在圆桌上放下烟缸,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忿忿道:“病了就早点回家躺着休息?难道要熬到去医院才甘心?你早知道自己不舒服干嘛还来?直接……” 奚典因为头疼、所以听觉就更加敏感。前面叶梓和童遥的轮番轰炸早已让他疲劳不堪、疲于应付,而现在又是卫明的连声质问……终于,他勃然大怒了。“住嘴!你以为我愿意来、愿意被你们带得团团转、愿意被你们当西洋镜一样地送到台上供人参观吗?大艺术家?我只是个盲人艺术家,再好的成绩里面都有评委的同情分在!” 卫明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弄得哑口无言,不过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他登台之后需要很长时间独处了……他要独自消化万众瞩目背后那些施舍的同情和怜悯,尽管很可能只是他的臆测。 奚典的爆发还未完全,奋力甩手道:“你走开,我不用你们轮流来可怜我!” 卫明站得离他很近,一不留神、上腹部就被他结结实实地抽了一记,疼得他捂住肚子“哎哟”了一声。 奚典一怔。 “没事。”卫明连连冲他摆手、也不管他看得见看不见。 这么个小插曲让奚典的怒火熄灭了不少,而且一番爆发也耗费了不少本就不多的体力。他靠回椅背里、后脑勺抵着墙低低地道:“对不起……别和盲人计较。” “靠!”一听这话,卫明暴跳如雷了。“你非要一口一个盲人地提醒自己、提醒身边的人你看不见吗?我知道你是个盲人,麻烦你别他妈有事没事地拿这点出来说事好不好?我还是孤儿呢!你跟我比凄惨?”他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喝道:“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靠救济金吃饭,困难的时候连着一个多礼拜就着一瓶酱菜天天喝粥、顿顿喝粥,连着四五年到陌生人家里吃年夜饭,这种日子你过过吗?你知道我这辈子给多少个人鞠过躬、在我妈的灵堂上给多少个人磕过头?你知不知道别人教我和我姐姐每次在收到捐款捐物的时候都要给别人鞠九十度的躬,因为人家是我们的恩人?!”随着最后这句吼出来,他的心口骤然穿透、现出了一个前后对穿的大窟窿。 奚典怔怔地面对着他。虽然看不见卫明的表情,但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想象一张满是不甘却又无奈、痛苦而且失落的表情的脸。于是,他的心有点痛了。 看到自己映在奚典微仰的太阳镜片上须发皆张的样子,卫明自己也有点被吓到了……这些话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过啊!于是他退后一步,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摇头道:“算了,都过去了。有好日子过的时候就该太太平平地过下去。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长,所以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别一天到晚地自怨自艾。” 沉默。偌大的包厢里一片死寂。 “走了好吗?”卫明往前挪了挪,轻轻戳了戳奚典的胳膊。“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奚典愣了片刻,嘴角弯了起来。 看他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卫明忍不住又皱眉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别耍小性子了。回家吧,该吃药吃药、该睡觉睡觉!” 耍小性子?奚典讶然。他这是在耍小性子吗?“你先走。”他轻轻摆手。 “你……”卫明刚要再发飙,但被奚典轻声打断了。 “我们不认识的,忘了吗?” “……!”卫明无语了。 “出去的时候帮我把叶梓叫进来……别让童遥进来。” “哦!”卫明点点头、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下、问:“你回你自己家吧?”他不知道叶梓是不是因为事先得到消息、已经搬走了,房子有没有收拾干净整洁、适合奚典回去了。 “嗯!”奚典的嘴角弯得更高了。“我们回家见。” 嗯?卫明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点暧昧兮兮的、很容易引起歧义,忍不住使劲揉了揉鼻子……他们又不是什么地下小夫妻,干嘛要说这种约定一样的话?我们回家见?哎哟,不行了!他暗自抖了抖,赶紧拔腿走人。 卫明很婉转但很坚决地拒绝了童遥要开车送他回家的提议,急匆匆地乘地铁回了家。路上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奚典,得知他已经坐在叶梓的车上、正在回家的路上,这才放心了点。因为他们半路上还要停车买药,所以结果还是他先到的家。飞快地冲了个澡之后,他就急吼吼地冲上久违的阳台,看到楼下的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光,乐了。扭头冲回屋里套上衣裤鞋袜就想下楼,忽然想到电话还没换、又手脚麻利地换了,这才噔噔噔地跑下了楼。他一边下楼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还好没去把这个无绳电话给退了。 来给他看门的是叶梓。 卫明没好气地甩了个大白眼给他。 叶梓知道他瞪自己是为了什么,委屈地扁扁嘴、压低嗓音道:“是团里的任务,我事先也不知道会有那么多人。而且他也没说他生病了呀!” 卫明懒得跟他纠缠,而且早在“望星空”的时候他就猜到他肯定免不了被奚典训斥,所以这会儿也没必要再加重他的负疚感了,于是自顾自换了双拖鞋就朝屋里走去。 “诶!”叶梓拉住他。“你能不能帮我看着他?明天上午团里有个采访,我一大早就要去呢!” “行!”卫明二话不说地点头。 叶梓没有放手,扬了扬下巴朝楼顶示意。“你大姐明天来吗?会不会……”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不无忧虑的眼神瞅着卫明。 卫明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他已经知道大姐对奚典、对他的态度了,不禁尴尬起来。“我待会儿打电话叫她别来了。” 叶梓闻言眼里的忧虑又浓了些,拉着他往防盗门处挪了挪、声音更低地道:“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别多想。”卫明轻轻挣开了他的手……倒不是坚信、而是心虚。他自己也知道就算能成功地让大姐明天不来,可后天呢?他不可能躲过她的又一番忧心忡忡、声色俱厉的说教和禁令的。 叶梓拦着他的去路、又多盯了他几秒,皱皱眉咕哝了一句:“你大姐那边看来很难说通的。” 卫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她是你大姐还是我大姐?留着我自己操心就好了。”说完便推门进屋了。进屋之后才忽然想到:说通?他要跟大姐说通什么啊? 91 x年5月31日。多云转阴。 今天给小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自从它前段日子眼睛发炎后就一直没敢给它洗,生怕把水弄到它眼睛里会雪上加霜。它也洗得很满意的样子,肯定也觉得这几天自己有点臭了吧?我拿花洒对着它冲的时候它竟然没怎么躲,真乖! 刚才还发生了一件搞笑的事。我换了一条新的小毛巾铺在笼子里给它当床垫用,结果它竖着耳朵、小鼻子一抽一抽地蹲在毛巾旁边好久都不敢动。后来大概是确定了那个气味不熟悉的东西既不会动、也不会伤害它,它才小心地伸出爪子去拨一下,可身体又往后边跳了一步、蜷成更小的一个团……这么胆小的猫,哈哈,笑死我了!就这样屡次试探后它才放心了,把毛巾勾过来仔仔细细闻了个遍,然后就躺在地上用爪子吊着毛巾晃来晃去地跟它亲热,傻乎乎的样子真可爱!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卫明进门的时候奚典还在洗澡,房门紧闭着、隐隐有水声传出。 叶梓进去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出来时面色有点发灰、大概又被他数落了。不过临走前还是跟卫明嘀嘀咕咕地长篇大论了好一会儿才不太放心地走了。 卫明趁着奚典还没出来就在前前后后晃悠了一圈,颇为满意和欣慰地发现除了客厅的墙边放着一堆行李之外,别的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以往奚典住着时的样子、甚至连一丝叶梓曾在此盘桓过半年多的痕迹都没留下。根据他养瞎猫小白的经验来看,所有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对同样看不见的奚典来说很重要……不该有东西的地方哪怕多出张纸片来说不定都能让他困惑老半天呢!看来叶梓果然是个非常细心和称职的看房人,要是能和一向马大哈的二姐凑成一对可真是件好事……唉,当然前提条件是能过得了大姐那一关。 想到大姐,他急忙掏出无绳电话、躲到院子里去打电话了。 让他倍感幸运的是还没等他开口大姐自己倒先说明天有事来不了了、后天可能也不来,叫他自己做饭收拾屋子,末了还揶揄了他一句:“这下你睡到下午都没人来吵你了。” 卫明很收敛地嘿嘿笑着,可心里头早就乐翻天了。不过他还是听出大姐的语气有点古里古怪的、不太对劲,便问:“你干嘛去啊?旅游?” “呃?没有,有点别的事。”卫冬的语气遮遮掩掩的,更不对劲了。 卫明不放心了,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呃……啧!”卫冬被自己弄得不耐烦了,草草说了句:“女人的事。” 卫明先是愣了愣,随即脑袋里灵光一现,“你有了”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还好忍住了。大姐自己都不肯定是什么事,他问了倒平白给她添堵……他不是没怀疑过大姐和姐夫结婚好几年都没孩子的真正原因,所以还是别冒冒然的好。于是他说:“哦,那你好好休息。多少天不来都没关系,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虽有私心在里头,但他还是说得相当顺溜。 “我不是怕你饿死,今天你没回来吃、我就把菜给你放冰箱了,明天你自己做一下就好了。我是怕家里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卫冬悻悻地呵斥道:“不准乱扔东西啊!脏衣服、臭袜子全都给我放在那个筐里,听到没有?” “嘿嘿,哦!”卫明美滋滋地答应了。 “卫明?”奚典洗了澡出来、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忍不住出声询问,可依旧没有答复。他皱了皱眉,摸摸腕上的表,担心卫明等不及而回楼上去了。 随着一声移门的轻响,卫明的声音出现了。“你洗好啦?”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多小时前才见过、可这会儿他才觉得是和邻居的真正重逢。 “嗯。”奚典听出卫明语气里的兴奋,嘴角也弯了起来。 “你……”卫明上下打量了着他,见他一改过往形象,只裹着一袭看上去很厚实的白色镶蓝边毛巾浴袍,浴袍下面露出两条细长精干的小腿,一头湿漉漉的短发还有些滴水……看起来非常家居、非常真实。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鼻梁上已端端正正地架着那副叫他极为不爽的太阳镜了。于是他的嘴角很快又不乐意地耷拉了下来……就连这会儿奚典都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啊! 奚典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安全措施又把卫明惹毛了,疑惑地侧着头等他把话说完。 “你吃过药了吗?”卫明随口调转了话题。 奚典皱皱眉,直觉地知道这话不是卫明的本意,便低低“嗯”了一声,左手微抬、朝沙发走去……他毕竟有很久没回家、对家具摆放位置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所以不敢贸然行走。 “病了就上床躺着去,穿这么少还出来坐不是又要生病了?” 奚典没理他,却不小心撞上了沙发前的茶几……唉,不知道是他记错了步数还是那个今晚已经陷害过他一次的叶梓粗枝大叶地移动了家具的位置。 “小心!”卫明出声示警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好在及时拉住了踉跄的奚典、没让他跟茶几来个亲密接触。“上床去躺着吧,生病了就该多休息!” “我睡不着,时差。”奚典没有挣开卫明的手,任由他引着自己绕开茶几、安全地在沙发上落座。“再说我躺下的话你就要上去了,多没意思?”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卫明也坐下。 卫明一愣,疑惑地看着奚典……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怎么总觉着今天奚典的话句句透着古怪呢?所以他没坐下,而是朝厨房指了指道:“我去给你倒杯水。发烧就要多喝水。”然后也不等奚典答应就钻进了厨房,想到什么又回头吆喝道:“要坐的话你就去多穿点衣服来!” 奚典想了想,起身去加衣服了。 等他衣着整齐地出来后,卫明又把他引到沙发边坐下。“烧退了吗?”一边问着,他已伸手按住了他的额头。有一就有二,他已熟能生巧了。就算奚典往后躲了躲、但他的手掌像磁铁一样尾随着过去,终于结结实实地按在他被头发濡湿的额头上。 奚典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妥协了。 “好像还有点发烧。”卫明的嘴角扭啊扭的,竭力不让得意的笑容冒出来。说完又把倒好的水小心地放到他手里道:“喏,多喝水。” 奚典无语了。 “干嘛不把头发吹干?”卫明在衣服上擦了擦湿手。 “不喜欢吹风机,很吵。” “那有没有干毛巾?头发还在滴水呢,容易着凉。” “我去拿。”听着卫明小大人般的口气,奚典受不了了。摸到茶几放下杯子就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了。 “我去吧,告诉我在哪儿。”卫明怕他头昏脑胀的又会撞到哪儿。 “浴室里,挂在墙上。”奚典指了指房间的方向。 卫明抬腿就走,可马上又迟疑了,挠挠头问:“嗯……你介意我进你的房间吗?”虽然以前曾多次来102做客,但出于礼貌他从未涉足过奚典的卧室,就算要上厕所也是回楼上自己家去解决的。 奚典一怔,随即笑了,摇摇头道:“灯的开关在右手边。” 卫明这才大摇大摆地进了102的心脏地带,先前太阳镜带给给的不快消失了。 奚典的房间格局和卫明在楼上的那间相同,不过布置却截然不同。除了独立在外的床――这张床可真够大的,几乎都正方形了,横睡竖睡都绝对管够――之外,全部家具都是组合成套的。一个衣橱占了一面墙,余下的则被高大结实的书架给占领了,而书架上更是密密麻麻地几乎插满了书。 卫明凑近看了看,发现这些书大部分都是盲文的,也有些普通印刷的乐谱、大概是给来学琴的孩子们用的。 架子上还有一套看起来很高级的迷你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养猫记 作者:angelo ,点缀着几个漂亮精致、造型各异的音乐盒,看来是从世界各地网罗来的纪念品。 内容如此丰富的书架却让卫明感到有点遗憾……架子上一张图片或者相片都没有。虽然知道这种东西对奚典毫无用处,可……对他有用处啊! “找到没有?”奚典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进来。 “呃?哦!”卫明赶紧办正事去了。 奚典慢悠悠地喝着水,嘴角则藏不住越漾越开的笑意……卫明真是个乖孩子,相识他这么久了、也来过他家很多次,可直到这会儿才找了个堂而皇之的机会去参观他的房间。呵呵,真有意思! 浴室的排风开着,但还有点氤氲的水汽未曾散尽。 卫明顺手把窗打开了,洗了手之后才从墙上取了干毛巾下来,扭头看到洗脸台上放着瓶用来清洁眼内的氯霉素滴眼液――小白当初也用过,所以他认得――和一小瓶消炎眼药水。他的心一抽,想起叶梓走之前跟他说的话了,急忙抓起药物出了房间。“你点过眼药水了吗?” 奚典一愣,随后皱眉。“点过了。” 卫明硬了硬头皮,晃了晃大瓶的洗夜问:“洗过眼睛了吗?” 奚典的眉峰从镜片后耸了起来,隔了一会儿才硬梆梆地“嗯”了一声。 “你自己洗的?”卫明才不信咧!叶梓临走前的长篇大论里就包括了对他要帮奚典洗眼睛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的投诉。 奚典有点恼了,生硬地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卫明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则在嘀咕:会照顾自己还弄得眼睛发炎、人发烧?哼!他扁着嘴把干毛巾塞到奚典手里,转身去把药物放回浴室。 奚典攥着毛巾,感到无奈和内疚。无奈的是卫明对他的眼睛过于关注、还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内疚的是卫明一片好心、可自己却不耐烦了人家。 出来后,卫明闷声不响地抱着双臂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奚典擦头发。 奚典停下手问:“怎么了?” “你饿不饿?”卫明的声音也是硬梆梆的,打定主意要是奚典再语气恶劣地对他的话,他就回家去了。 “嗯,有点。”没想到奚典的语气变软了,还自动解释道:“下午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下来后一直没胃口,不过现在饿了。” “那你想吃什么?”卫明的语气也跟着变软了。 “砂锅大鱼头。”奚典咧着嘴角笑了,用手比划了一个水缸大小的圈道:“用四斤以上的鲢鱼头,加上笋干、香菇、百叶丝、五花肉片、火腿、干贝放在高汤里炖两个小时的砂锅大鱼头。”他都越说越馋,都快流口水了! “你还真喜欢吃鱼啊,奚先生!”卫明瞠目结舌外加哭笑不得了。“现在是晚上十点,而且你以为自己在千岛湖啊?” “我没去过千岛湖,是在杭州吃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砂锅大鱼头。”奚典一脸向往的样子,随后便不好意思地笑了。“澳大利亚没有嘛!我想好久了。” “想好久你干嘛不早点回来?”卫明郁闷了。“而且你还骗我说你去澳大利亚工作了!”唉,淡定了半年多下来了,没想到功夫远未到家啊! “我就是去工作啊!”奚典偏着头摆出一副无辜表情。 卫明侧着头盯了他一会儿,悻悻“哼”了一声,“那你干嘛不跟我说你是去交流访问的?害得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话一出口,他脸红了……看来今天不只是奚典的话有问题,他自己也是呢!这种哀怨兮兮的话怎么能张口就来呢?想着,他懊恼地捶了捶脑袋。 奚典想了想,想起自己当初的说辞了,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扯着嘴角对他笑。他知道卫明有很多不满,可这话他听着却觉得很顺耳……也很窝心。 咝……!卫明茸潘笑眯眯的样子,头更大了。“我去看看你家有什么东西可吃。”他刚要落荒而逃、却被奚典的话止住了脚步。 “所以你就一个礼拜都不回家?” “呃?”卫明一时半会没明白他在说哪桩。 奚典也不提醒他,只是颇挑衅地挑着一边的眉毛对着他。 “哦!”卫明夸张地恍然大悟了,挠挠头道:“我住在学校呢!那时候不是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吗?所以聚会多了点。” 奚典也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没答话。 卫明不敢再继续看他,仓惶地直奔厨房而去。心里则滋溜溜地冒嘀咕:不对啊不对,今天可真是个奇怪的日子!正嘀咕着呢,没想到奚典又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差点让他趴在地上的话。 “卫明,明天我们去杭州吃砂锅大鱼头吧?” 92 x年6月2日。多云转阴。 小白总算完全恢复、又开始活蹦乱跳了……唉,话又说回来,我还从没见过小白活蹦乱跳的样子。要是它看得见好啊,要是当初我早点把它送到美乐去该多好啊! 大姐今天买了一只鸽子回来炖汤,不过在锅上贴了张纸条、叫我省半只给小白吃。哼,我省四分之一个给它,免得它大补过后又故技重施变成下流白!不是说饱暖思□吗?它就肯定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这个狡猾的小坏蛋老早就闻到鸽子汤的香味了。我一回来它就一直拿脑袋在我腿上蹭来蹭去、喵喵叫地给我装乖乖猫。吃饭的时候又很快把自己的那份吃完了,然后就来扒我的膝盖想要往桌上爬……唉,我最受不了它这样装乖了,结果又被它霸占了一块鸽胸! 日记啊,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要给它好好立家规,让它知道谁才是家里的老大!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卫明在冰箱里找到一包未开封的速冻菜肉馄饨,手脚麻利地下了三十个到锅里……他自己也被奚典的那番“砂锅大鱼头”论给弄得肚子饿了,决定揩油一半解解馋。望着锅里突突直冒泡的热水和在其间上下翻滚的馄饨,他却走神了。 刚才奚典说要他明天和他一块儿去杭州吃大鱼头?时间倒是很对盘,而且大姐这两天也不会来,可这孤男寡男的独处一室……好吗?他预感这次出游不单单是睦邻友好的出游,可如果不是的话又能是什么呢?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对奚典有点意思,而看奚典的样子似乎对他也挺有好感,可就这样邻居来邻居去不是挺好的?一旦把什么窗户纸给戳破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大姐要是知道了的话还不宰了他?至少立马会把房子卖了、给他搬家的。而他……应该会顺大姐的意的吧?哪怕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大姐、二姐为他牺牲了那么多,如果他单单凭着自己的喜好过下去怎么对得起她们、对得起辛苦哺育他们的早逝的父母呢? 想着想着,他头大无比、心烦意乱了起来,而之前的好心情也直接沉入了谷底。 馄饨下得有点烂了,好在奚典饿了、而且在澳大利亚的日子里也没吃过几顿馄饨,所以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更对卫明调的汤汁赞不绝口。而对明天去杭州的提议他却只字不提,好像压根没说过一样。 看着他吃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和被蒸腾的热气熏得白蒙蒙一片的太阳眼镜,卫明苦笑了一下,埋头吃自己那份了。他没提去杭州的事让他轻松不少,可不知怎的心里又觉得很不是滋味……有种淡淡的失望。 奚典看来是饿得不轻,很快就把一碗滚烫的馄饨给灌进了嘴里,然后把空碗朝卫明面前一递道:“分几个给我。” “你胃口还真不错啊,不像发烧嘛!”卫明一边奚落着他,一边又匀了五个馄饨给他。 “我的胃口一向不错。”奚典耸耸肩。 卫明看他吃得太快、额上都冒汗了,扯了张纸巾过来塞到他手里。“擦擦汗。”这样的奚典哪儿像三十三啊,简直才十三嘛!想到这儿,他偷乐不已。 奚典一笑,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然后又快速把刚得来的五个馄饨消灭了。 卫明也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那几个吃了,收起空碗道:“上床躺着吧,正好到被子里焐焐汗。” 奚典摇摇头,没动。 卫明也不理他了,到厨房飞快地把两幅碗筷洗了,又给奚典续了杯水回来。“上床去!”他把杯子递到奚典手里、催促道:“我也要上去了。”他得回家好好琢磨琢磨这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奚典皱皱眉,没有接杯子,只是朝茶几努了努嘴道:“放桌上吧!” 卫明扭头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你累了的话就回去吧!”奚典面无表情地朝头顶轻轻扬了扬下巴,自己却一点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 听他的话、再看他转眼就晴转阴的面色和与纹丝不动的坐姿,卫明为难了。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坐下了。“再陪你说会儿话吧!” “不用勉强。”奚典冷冷道:“工作一天了,累了就去睡吧!”说话的同时,手则伸到茶几下面去摸烟和打火机。 “别抽烟!”卫明一直防着他这一招呢,眼疾手快地拨开他的手道:“你刚才抽得还少吗?发烧还不够、打算再弄个肺炎出来?” “我抽根烟就去睡了。”奚典说是这么说,但没有再伸手。 “你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脸了?”卫明拧着眉头瞪他,“我不是累,是怕影响你休息才说要上去的。你不想睡就直说呗,犯得着又是给我看脸色、还要抽烟作践自己吗?” “我……”奚典被他这顿抢白说得无言以对,憋了半晌才用力朝房间的方向一指道:“那你去帮我把床上的被子拿来。” “呃?”卫明诧异了。“你要睡这儿?” “为了不作践自己,我焐在被子里发发汗可以吗?”奚典悻悻不已。 “哦!”卫明抽了抽鼻子,赶紧到他房间里抱了被子出来,轻轻透开、小心地披在他身上。 “坐!”奚典朝沙发的另一头侧了侧头,颇有赌气意味地道:“我跟你直说,我现在还不想睡。” 轮到卫明哭笑不得了,“你还说我像小孩儿?你自己才孩子气得很呢,睚眦必报!”为了不妨碍奚典裹着被子的庞大身形,他远远地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奚典嗤笑了一声,紧了紧围在胸口的两个被角道:“谢谢。” 卫明白了他一眼。这会儿才知道谢谢? “要喝酒的话你自己去拿。”奚典想到了尽地主之谊。 “不了。我没喝酒的习惯,再说刚才在酒会上喝了两杯香槟呢!”说到酒会,卫明就情不自禁地想到童遥,跟着又想到他看到奚典出现时那副喜出望外、眼睛发直的激动样儿,和之后拜托他去当说客、帮忙把奚典从包厢里劝出来时的诚恳和焦急样儿。“你……”他蹙着眉看看奚典,很想问问他到底喜不喜欢童遥、为什么明明分手了还要和他保持“朋友”关系、知不知道童遥已经有女朋友了的事……但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问、而是起身去厨房了。 “嗯?”奚典不解。 “我还是喝一杯吧!反正你家的酒多着呢,也不怕我浪费。” 奚典失笑。“给我也倒一杯威士忌来。” “你不能喝!” “少喝一点对身体有好处。”奚典笑。“不会要正在焐汗的病人自己起来动手吧?” “……!”卫明想想他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再说刚才已经不让他抽烟了,这会儿再拒绝的话似乎对他太严厉了点。于是还是倒了两杯威士忌出来,只是给他的那杯很少、还兑了双倍的水。 “真难喝!”奚典浅尝了一口就皱眉不已,不高兴地把杯子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放。 卫明对他吐了吐舌头。 奚典像是察觉到了一样,猛地转头对着他。 卫明吓了一跳,随后在他的镜片上看到自己半伸着舌头的傻样,窘了。 “你很好,卫明……”奚典慢吞吞地道:“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之一。” 卫明怔住了,不懂他怎么会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评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奚典靠进沙发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十岁那年我出了一次意外,左眼穿透性损伤、右眼也晶体破裂,到后来不得不把左眼摘除、没多久右眼也完全看不见了。”他的声音很平淡,语速也不快不慢,几乎听不出有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个不想干的人的事。 卫明却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呼吸困难,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小白时、它挂着两行血泪的小脸。奚典的意外是什么呢?怎么会这么严重、同时伤到了两只眼睛?他受过的罪叫人想想就不寒而栗,而自己先前还气势汹汹地跟他比凄惨……唉! 奚典并没有给卫明太多时间去想象和臆测,继续淡淡地道:“从住院开始我听到最多的两句话就是:这个小孩真可怜!和,唉,可惜啊!”他朝卫明的方向微微侧头,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而且都是悄悄的、背地里说的,可又偏偏让我听到了。” 卫明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这种因为遮掩反而变得更赤/裸、像刀锋般锐利的怜悯他自己也深有体会、也被割得遍体鳞伤过。 “我想你知道这种滋味的……被人看似暗地里的同情。”奚典的嗓音变得低沉了,伸手在摸了摸、复又抓起“难喝”的酒喝了一半下去才接着道:“我宁可他们当着我的面说我可怜、可悲或者可惜,叫我小瞎子、小怪物、小残废等等都行,可是他们总是过来摸摸我的头、握握我的手,细声细气地跟我说话、好像怕声音大一点我另一只眼睛也会爆裂一样。呵呵!”他冷笑着摇头。“一半的人在我背后窃窃私语,一半的人什么也不说但一直偷偷看着我摸到东摸到西、等我摔倒了才来伸手扶我、叫我小心。” “……!”卫明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张嘴之后才发现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就算说了恐怕也没一句是合适的。而且他还是得说句公道话:也许是奚典偏激了。于是最终只沉重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他的感受。 奚典的下颚抵着酒杯、很久都一动不动,然后忽然放下杯子、拢着被子朝卫明的方向挪了不少过来。 卫明一愣,还没来及反应、心跳倒先知先觉地提速了。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奚典扯下围在身上的被子、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脑袋则准确而稳当地枕在了卫明的腿上。随后又不等他惊呼、躲闪、发表异议……或者喘过气来,他就一气呵成地把手里的被子往空中一甩、一透,稳稳地盖在自己身上。“让我休息会儿,卫小弟。” 卫明失措的高举着酒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枕在自己腿上的脸,而他低低的一句“休息”像是一根无形的手指一样拨动了他心底里某根柔软而又紧绷的弦,使得他把杯子换到左手、缓缓地把右手藏到了背后……就让在人前总是熠熠生辉的奚大艺术家像只猫一样在他腿上休息一会儿吧! “放松。”奚典不满地用脑袋碾了碾卫明肌肉紧绷的大腿,等他稍微放松了点才弯起嘴角、稍稍调整了一下睡姿。 他的轻松并没感染到卫明,他激烈却又小心翼翼地呼气、吸气,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错乱了。他明白奚典说的“休息”是什么意思,可是不明白十分钟之前还跟他相敬如宾的、几小时前才在消失大半年之后从天而降的邻居这会儿怎么眨眼功夫就像小白一样窝在了他的腿上,而且还戴着那副讨人嫌的太、阳、眼、镜!想着,他手疾眼快地除掉了眼中钉。 奚典没有躲开,只是习惯性地朝左侧了一下头。“别看,很丑。” “嗯。”卫明的确没有看他,而是很专注地折起太阳镜、很认真地放在茶几上……他知道奚典虽没阻止他的冒失举动、但还是很介意的。而“不丑”这两个字他又说不出口,倒不是美丑的问题,而是这两个字实在太肉麻、想想就让他直哆嗦。 “等我睡着了再走。”奚典朝左翻了个身、背对着卫明,拽了拽被子后安静了下来。 卫明还是不敢看他,傻呵呵地瞪着对面的墙,直到眼睛酸了才犹犹豫豫地垂下目光看着他只露了三分之一的侧脸。渐渐的,心里那种奇异的、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越来越浓、越来越满,最后终于泛滥成灾。而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也慢慢抽了出来,隔着被子轻轻覆在了奚典微微起伏的胸口。 “嗯!”奚典似醒非醒地低吟了一声,同时像是防止他的手逃跑一样、用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砰!”卫明的胸口和脑袋里同时有什么东西猛然间炸开、震得他浑身都颤了一下,只觉得漫天星子乌压压地朝他砸来……他已悲剧地幻觉了。 奚典的手紧了紧,用力按住卫明的手、不让他的手指蜷缩起来。今天他是病人、他最大!何况他已离家游荡了这么久、也忍让了这么久,终究还是不适应他乡的风土人情和耐不住恋家的情怀而回来了,所以现在就让他示弱一次、随心所欲一回吧! 93 x年6月4日。晴转多云。 日记啊,我没脸见你了……小白是家里的老大,体力一恢复就又变成了那个人神共愤的下流白,而且还会叼着它的专用小毛斤来找我! 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当初干嘛要对它一时心软、干嘛要听大姐的馊主意啊?算了,我还是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未完结。因某人过于羞愧以至于纸又被笔尖戳了一个大窟窿。) ――摘自卫明的日记 秒针分针“嘀嗒、嘀嗒”在转动,卫明的心脏“噗通、噗通”在激烈而铿锵地跳动,声势之巨以至于耳内都有了回声、也泵得他全身的血液以奔腾之势在体内急速流淌。但诡异的是他全身的几乎每块肌肉都如石化了一样、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眼珠子也被定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奚典的脸。 渐渐的,他发现奚典的右耳尖上有一颗小小的、浅褐色的痣,唇周和下颚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青须,而一头浓密的黑发里竟夹杂着几丝白发。不过他的皮肤应该很不错,颈侧的肌肤看起来光滑细腻、在黄色的顶灯下泛着浅浅的象牙色,不知道摸起来的手感如何……啊啊啊,卫明,要、淡、定! 奚典舒舒服服地枕着卫明的大腿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地微微起伏。他的鼻息声很浅,叫人几乎听不到。 “吡啵!”威杯中最后一块半融的冰块碎了、发出轻轻的爆裂声。 尽管是如此轻微的一记动静,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笼罩在卫明全身的魔咒,他甚至很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手里的酒也跟着撒了几滴出来……不是被这么轻的一声吓到的,而是被心底里破土而出的那个念头! 可奚典还是睡得四平八稳、无知无觉……药物、吃饱后的脑部缺氧、之前在“望星空”的大发雷霆、以及再之前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等,种种因素累积起来的疲惫感早就让他在身体躺平时就已进入半睡眠状态了。 卫明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够到餐巾纸盒、抽了张纸巾出来擦手。一边擦一边纳闷地盯着奚典、很怀疑他是在装睡……他以前不是连睡着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在楼上摔一跤的闷响声吗,这会儿怎么睡得跟头猪一样了? 十秒钟之后,奚典不动。 二十秒钟之后,奚典还是不动。 卫明决定试试他,就用食指的指甲很轻地刮了刮他露在被子外面的颈侧。 这下奚典动了。缩了缩脖子、拉了拉被子,刚才一直覆在卫明手上的手也缩进了被子。 靠!卫明有点恼火了了。他还真的给他睡着了?就这么枕着他的腿、大刺刺地横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危机感地睡着了?! 翻了半天眼珠子、又运了好几下气后,卫明行动了……慢慢地弓背弯腰、垂下脑袋、屏住呼吸地面对面看着他。哼,谁叫他睡得五迷三道的?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和以前看到过的一样,奚典的右眼窝依旧是饱满的、而左眼窝还是塌陷的。当然谈不上美,可卫明也不觉得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就没觉得他丑、只是因为乍见而觉得有点惊悚而已,而且他和大姐二姐还都觉得奚典很帅……端正的脸型、高高的鼻梁以及挺拔颀长的身材。 想到奚典很小就失去了左眼,卫明觉得他现在能长成两边脸对称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小白长大后就像二姐说的那样,有点半边脸大、半边脸小的缺陷。到后来他才知道,奚典的脸型没变是因为眼部整形术和他坚持戴义眼的功劳。 二十五分钟之后,卫明坐不住了。他已经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奚典的那杯也喝了……果然是兑了太多水、显得淡而无味。而奚典脸上每一平方毫米都被他扫描过n遍了,再这么干坐下去就只能去数他的头发了。更要命的被他沉甸甸的脑袋枕着的右腿由点至面、从上到下地开始发麻了。 不行、再不找点什么事做做的话,就得叫醒睡得正酣的某人了! 又纠结、斗争、挣扎了好一番后,卫明终究还是没叫醒奚典……因为他心底里冒出的那个邪恶念头胜出了、撺掇着他对奚典下了黑手! 嗯,奚典的皮肤果然不错、至少颈部的皮肤不错。大概因为他大部分时间呆在屋里、还有个曾经是大美人的妈妈的关系,反正摸起来的手感很细腻、像女人。 卫明虽从没正儿八经地摸过女人,可他能看、而且好歹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机会能接触到女人的小片肌肤;再说他的生命里就有两个非常重要和亲密的女性……他的姐姐们也算是丽质天成的款式、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所以从有限的经验来分析,他对奚典的肌肤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嗯?一转念之后,他愣住了。他对奚典的皮肤好不好这么在意干什么?他又不打算对奚典做什么!咝……他不想对他做什么吗?那,干嘛要摸他呢?尽管只摸了他的脖子,可为什么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而且有种越来越强烈的冲动从骨子里往外冒呢?这种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既激烈又缠绵的感觉,把他的心搅得忽冷忽热、忽高忽低的,好不难受。于是在这种难受感的推动下,他的手指头又顺着奚典光滑的颈侧往下滑了一米米、再一米米,不知不觉就到了奚典的衣领子里……嘿嘿,温热滑腻的手感相当不错啊! 就在卫明的手指探到奚典的锁骨上时,奚典皱眉了,还很不适地低低哼了两声、又往上拢了拢被子、弓了弓身体。 卫明的手早就受惊地缩回来了、僵硬地举在半空中,屏息凝神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好,奚典没有醒。 呼……!卫明憋了好久的气这才慢慢吐了出来。 “扰人清梦,后果要自负的哦!”奚典的声音很低沉、还夹杂着些许鼻音,听起来睡意十足、懒洋洋的味道。说话的同时,嘴角则弯弯的、扯出一个邪恶的弧度……可惜不敢看他的卫小弟没察觉到。 卫明此刻正震惊得有如遭受五雷轰顶一般,喉结上下滚动着、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原来这个家伙没睡着?! 从他绷得像石头一样硬梆梆的肌肉上,奚典得知卫小弟紧张坏了,于是稍稍抬起头道:“压疼你了吧?” 卫明傻傻地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人家看不见、连忙结结巴巴地道:“呃,还、还好。”天,嗓子好干!他咽了咽口水,想问问奚典刚才到底是不是一直在装睡,可马上又想到如果他的答案是“对”的话……他就真该去撞墙了! 奚典听他这么说、而且腿也没挪开,就不客气地又把脑袋枕回到了他的腿上。 卫明的嘴巴一扁,可机会已稍纵即逝了、话也说出口了,只好咬着牙忍了。 “我睡了多久?”奚典一边问、一边在被子里摸手表。 “四十分钟吧!”卫明攘茸约旱谋恚心里则“哼”了一声。 “哦!”奚典应了声,又不动了。 卫明急了,轻轻推推他道:“要不你还是上床躺着吧?沙发多窄啊,睡着不舒服。”这个理由够堂皇吧! “舒服!” 嗷……!卫明在心底呐喊。“可、可我不舒服。”为了免于再受煎熬,他终于道出了实情。 “这是对你吵醒我的惩罚。”奚典的声音里蒙上了笑意。 “呃?”卫明挠了挠头……原来这就是惩罚啊?他还以为是别的什么更厉害的惩罚呢! 奚典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开恩的口气道:“给你五秒钟活动活动腿。” 卫明赶紧抓住机会做了几下伸展运动,随即想起奚典睡着之前说的话了,满脑门黑线地道:“你刚才不是说等你睡着了我就可以走了吗?” “刚才是刚才。”奚典的脑袋迅速落回卫明的腿上、像是怕他逃跑一样。 “你……!”卫明气得无语了。这个人还是那个老是用太阳眼镜把自己和所有人隔开的奚典吗? “我也没想到这个枕头会这么舒服。”奚典说着从被子里伸出手、赞赏地拍了拍卫明的腿。 他的掌心温度颇高、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还是焐在被子里的关系,隔了裤料直直地传到卫明的大腿上、使得他才放松下来的肌肉再度紧绷,并且不仅是腿上、而是全身。不行、不行!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要出事了。“你耍赖!”他不管不顾地喊起了冤。 “呵呵呵!”奚典被他委屈的口吻逗得大笑起来,头一抬、释放了他。 卫明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甩手甩脚地活动了一下。可是转头看到奚典在脑袋下面塞了个靠垫、继续躺在沙发上,不禁愣住了。“你真准备在这儿躺一夜啊?”虽然奚典家的沙发挺大,可毕竟还是个沙发,翻身困难、腿也不能完全伸直 “嗯。”奚典卷着被子朝右翻了个身、再次背对着卫明道:“被子都焐热了,不想再换地方。你上去吧,谢谢了……”想到什么,他低低一笑道:“枕头。” 卫明的脸黑了黑,不过还是不放心地上去仔细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还没退烧,怪不得他懒得动弹! “没关系的。”奚典轻轻拨开了卫明的手道:“已经舒服多了,睡一觉肯定能好的。” “嗯,那你翻身的时候当心点。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卫明拿起茶几上奚典刚才喝的那个水杯进厨房给他换了杯温水出来。“我把杯子放在桌子当中,你找的时候小心点。”随后又收起两个空威杯,手脚麻利地洗了、放进消毒柜里。 奚典迷迷糊糊地听着卫明在身后蹑手蹑脚走来走去的动静,嘴角又弯了起来、现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其实说到底,人生不就是这点奔头吗?生病的时候能有一双脚绕着你转来转去、饿了的时候能有一双手把热菜热饭端过来给你、回家的时候能有一盏等候的灯光为你点亮……尽管他的眼睛看不见、可心看得见。何况那个人会帮他看、会告诉他美好的东西。 而此刻他的心看见的是一个值得他挖空心思地钻营、细水长流地开发、不失时机地勾搭……总之是一个他一定要弄到手的、他枕过的最温暖、最舒服的枕头! 不知不觉间,示弱一次、随心所欲一回的心思在这一秒已完全变了性质。 卫明哪儿知道自己忙活的时候已经一不小心被人列入了私人物品的行列?临走前他还很仔细地把浴室里的排风机和窗都关了、检查了个到各处的门窗、小心翼翼地给奚典把垂到地上的被角掖好,这才关了客厅的灯、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102。 “明天见,卫小弟。”黑暗里,奚典喃喃地嘀咕了一句。随即莞尔,心满意足地抱着被子再度陷入甜黑之中。 101 x年6月9日。多云。 今天阿丁来了,还把黄毛也带来了。好久没见黄毛了,它在阿丁家过得很好,长得又肥又壮、毛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水滑的,阿丁肯定给它吃了很多好东西。看到小白的时候,她又哭了……唉,就知道她会这样。刚才忘了把小白藏到院子里去了。 小白不太欢迎黄毛,趴在笼子里不肯出来,还呼噜呼噜地直嚷嚷、直到我把它抱起来才好点。黄毛倒是蛮热情的,不过大概是觉得自己比小白强、所以有点神气活现的。它想跟小白玩、却没想到把小白惹火了,冲它呜呜直叫。黄毛也火了,可是等小白跳到地上,冲它弓着背、全身的毛都炸开的时候,它又很没出息地逃跑了。哎呀,从没见过小白发这么大的脾气,把尾巴竖得跟棍子一样、变得有两根那么粗,当初在院子里跟野猫打架的时候都没这么凶过呢! 日记,你说……它是不是因为听到我抱黄毛了,所以在吃醋啊?嘿嘿,这个小心眼的小家伙! ――摘自卫明的日记 星期六一大早,睡得正面酣耳热的卫明就被奚典用催命连环call给硬生生地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们、我们真的要去杭州?”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卫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楼下去确认这个消息。 “嗯!车子过会儿就到了,你快点收拾。”奚典波澜不惊地道:“其实也不用带什么东西,最多带条短裤就行了。我们就在那里住一天,明天吃过午饭回来。” 他的语气平淡,可是卫明却听得越来越震惊,抓耳挠腮着道:“可是、可是我们昨天又没说好!” “你没说不好当然就是好的意思!”奚典冷冰冰地提醒他。 “……?!”卫明张大嘴却无法辩驳。昨天晚上他不是因为太震惊而在第一时间躲到厨房去了吗?“你、你到院子里来!”说着他就往阳台走去。 “不要。”奚典沉声拒绝。“楼上有你姐姐的眼线!”卫明勇擒小偷的英勇事迹就是楼上的某人传给卫明的大姐卫冬听的。不知道他还对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在隔天就气势汹汹地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大放了一通厥词……也最终让他下定决心上了飞往悉尼的飞机、一去就是半年。 “啊?!”眼线?卫明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四楼的老伯伯?”这栋楼里也只有四楼的老伯伯那家和他家的关系比较近了,否则大姐也不会放心把房门钥匙交给他保管。 “不知道。”奚典没耐性了,催促道:“快点洗脸刷牙,否则我就上来了。” “呃……那个……”卫明还在犹豫。 “怎么?没法跟你大姐交待?”奚典悻悻地猜测。 “不是!”他的语气让卫明听得很不舒服,“我大姐这两天本来就不来,再说我……啧,去就去!”他本想说“我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要交待的?”可说了一半就咽回去了……这话他自己听着都觉得寒碜,说出来的话十之八九会被奚典取笑的。 奚典似乎有话要说,可沉吟了一会儿后只是草草道:“那就好。你快去收拾东西吧!” 电话挂断后,卫明愣了好一会儿才去洗脸刷牙。对着镜子的时候,他哀叹:卫明啊,你这下要完蛋了!虽不知道自己具体会是怎么个完蛋法,可他很清楚自己的耐性在昨晚就已到了临界点,而今明两天的杭州之行……这、这、这孤男寡男的,搞不好真要擦枪走火了呀!“啊……!”想着,他既懊恼又郁闷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吼了一嗓子。 十点,载着奚典和卫明的车已驶入了浙江范围。 车是一辆黑色的别克君威,典型的商务用车。司机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驾驶,面容和善、沉默寡言,但车开得既快又稳。 卫明尽管有一肚子的好奇……对这车、对上车前奚典跟他用三言两语提到的他在别处的什么音乐工作室、对他脑袋上那个越来越大而亮的光环,但都碍于车内还有第三人在而只能忍住,乖乖地靠在椅背上、枕着奚典给他的充气枕头补眠。这一觉直睡到进收费站的时候才被说话的声音给吵醒了。 “醒了?”奚典听到他坐直身体的声音、侧头问。 “嗯!”卫明揉揉眼睛、扭头看了看,惊异道:“啊,快到了?” “还没,刚进浙江。”奚典摇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你再睡会儿吧!” “不用了!”卫明在有限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腿,这才看着他问:“你常去杭州,对那儿很熟嘛!” “嗯。”奚典笑了,“有不少朋友在那里。” 卫明挑了挑眉,对他嘴里的“朋友”颇有些猜测。 “晚上吃过大鱼头之后就带你去见他们。”奚典的嘴角扯得更高,很期待的样子。 卫明转了转眼珠,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紧跟着便嗤笑道:“为了点吃的就跑这么远,也亏你是个大艺术家了!” 奚典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人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你知道吗?” “……?” “能随心所欲。”奚典也不等他出声就自动解答道:“想吃什么就能马上就吃到是一种幸福。” 卫明仔细琢磨着他此话的深意,颇为赞同地点头。二姐也常把“人生有各种福,只有口福最容易把握”这句话挂在嘴上,所以她从不节食、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吃什么,好在也不见她长膘。 奚典的嘴角则勾得高高的、笑得很有含义的样子……可惜卫小弟又没看到。 车子再度启动后,奚典问:“要不要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不用了。”卫明颇牛气地摆摆手。 “她打到家里怎么办?” 牛气顿时扁了。卫明揉着鼻子嘀咕道:“出来前我已经跟她打过电话了。”反正大姐管他比管老公、管儿子还严在奚典那儿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再费神充硬汉就太没劲了。 果然如卫明预料的那样,奚典闻言就笑了。 卫明扁了扁嘴,扭头很认真地欣赏高速边的花花草草。 “那你是怎么说的?”奚典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什么怎么说的?”卫明不解。 “你和她说跟谁一起去杭州的?”奚典抱起双臂面对着他。 “同事。”卫明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奚典又挑眉了。“童遥?” “嗯?”卫明皱眉。 “你大姐知道童遥是你的同事么?” 卫明觉得他这话问得很古怪,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可是他面不改色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他也挑起了眉道:“知道。”他倒要看看奚典能就此得出点什么高论来。 没想到奚典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问:“你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吧?合作得愉快吗?”这个问题从昨天晚上在望星空的时候就挺让他牵记的。 “还行。你也知道他和我不是一个部门的,”他轻描淡写的口气、却又故意把“你也知道”这几个字说得重了点。“我们难得有机会见面。而且他在公司里很有作为,我只是个新人、跟他差了好几级呢!”童遥是副经理,而他只是个普通小职员而已。 “那你昨天怎么会和他一起去望星空?”奚典不解。 “好歹我们也是校友,他带我去见见市面、看看上流社会的花花世界呗!”卫明有点油腔滑调了。 奚典嗤笑了一声,摇头道:“世界不分上下流,是人把它分成这样的。” 卫明扁了扁嘴嘀咕道:“那是因为你站在金字塔顶端才会这么说,在塔底下仰望顶部的那些人肯定跟你有截然不同的意见。” 奚典的额头现出个川字来,一本正经地道:“首先,我不站在什么金字塔顶端。其次,仰望也好、俯首也好都只是相对的。没有人能真的站在什么顶端,总有他更企及的人、生活或者位置。” 卫明仔细想了想他的话,无言以对了。 “别和童遥走太近。”奚典转头面对着前方,冷冷地道:“对你来说,他太危险。” “呃?”卫明不太明白,但转念一想、反正他也的确不准备和童遥走太近,所以也就没追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何况他也猜到了点。童遥的价值观很明显……出人头地,而一个人在出人头地的过程当中往往会、也不得不踩到别人的肩、甚至拉倒别人。“那……”被奚典这么一起头,那个一直让他如鲠在喉的问题再也按捺不住了,压低了声音问:“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典侧头面对着他,好久都没说话。 卫明又有种被他注视着的感觉,竟被他“看”得心虚起来。就在他以为奚典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奚典倒开口了。 “我和他是朋友。”隔了片刻,他又加了个注脚:“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卫明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那你家为什么会有他的专用拖鞋?”话音还未落他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了……靠,怨妇啊你?! 奚典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那天晚上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全部!”卫明被他不悦的神色惹恼了,梗着脖子凑到他耳边道:“他来的路上硬了我都听到了!” 奚典先是被他突然吹到耳朵上的气息吓了一跳,但随即就扯着嘴角笑了,那样子看起来还蛮得意的。 看着他这副笑脸,卫明的肚子里渐渐升起一股怨气来。“他有女朋友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部门的一个女孩子。” “嗯,我知道。”奚典点头。 “啊?!”卫明本不该这么诧异的,可是看到奚典了然于胸的样子便恼火了。“他说……”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奚典问了他一个听似无关的问题。 “那个女孩的爸爸是谁你知道吗?” “呃?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她爸爸是谁?” 奚典的脸上现出一个明白无误的嘲讽笑容。“是大中最大的股东。” “真的啊?!”卫明大感意外。难怪明星一样的童遥会垂青wendy这样看似平凡的女孩,也难怪奚典要他别接近童遥、说他危险呢,看来童遥为了出人头地还真是连美男计也使出来了! “别怪童遥。”奚典像是看到了卫明错愕的表情一样,拍了拍他的膝盖道:“他有他的目标、也有他的苦衷,怎么走下去是他自己的事。” “我没怪他。”卫明悻悻道:“再说我管他这么多干什么?轮得到我管么?”这话是真心的。想到去广州出差的那最后一个晚上……尽管他当时有点醉了,可还是很清楚地看到童遥的眼里有难以言明的痛苦。也许正如奚典说的那样、童遥有自己的苦衷吧!其实每个人不都是这样么?想到这儿他不禁又有点懊恼了,狠狠瞪了奚典一眼道:“那你干嘛跟我曝料?” 奚典耸耸肩道:“为了要你别跟童遥走得太近。” 咝……!卫明又感到了那种古怪的感觉,斜睨着他慢吞吞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跟童遥走得近不近?” “朋友之间的忠告啊!何况我们是邻居,所以你和我比童遥和我的朋友关系更近一点。”奚典给了他一个很堂皇里理由和一个释然而亲切的笑容。 卫明吃瘪,不过目光则紧紧盯着他、一丝都不放松,颇有不看出他点言不由衷来就不罢休的味道。 可惜的是被他注视着的是个盲人,无所谓他的目光是不是灼灼如炬、又多么有穿透力,依旧风清云淡且别有用心地对他笑着。 102 x年6月12日。中雨。 日记啊,我又辶耍〔还这次不是下流白的问题,而是阿丁……她约我这个礼拜六去看电影。 我不想去,可是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好。本来想说我有事的,可是她说她这么早就来约我就是为了防止我没空。是啊,今天离礼拜六还有五天呢实在没什么说得过去的借口了……唉,怎么办?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约我看的是一部据她说非常凄美的电影。天哪,我都可以想象出她哭得非常凄惨的样子了……她怎么这么能哭啊?烦死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因为进城之后堵车的关系,车子抵达奚典事先定下的酒店时已经过了正午。 卫明后来又眯了一觉,下车后觉得精神很不错、就是脖子有点酸。 可奚典的情况则不太妙。一路上他因为听觉敏锐而根本无法入眠,何况昨晚才发了烧、种种因素造成的疲惫也只消退了小半而已,所以脸色有点差。下车后紧紧抓着卫明的胳膊,连盲杖也懒得掏出来,一声不吭地亦步亦趋往前走。 酒店是家座落在内西湖岸边的五星级酒店。颇有雄踞之势的主楼和华丽地朝两边铺展的侧翼,再加上巨大的、精心修葺的大花园和掩映其中的亭台楼阁,整个规模占地甚广,非常豪华气派。 入住手续是司机赵师傅去办的,过了一会儿就拿着房卡过来交给了卫明。看到奚典有点灰败的脸色,他又不放心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卫明、以便随时联络。 奚典跟他约了四点半来接便让他走了。 “他不住这儿?”上了空无一人的电梯时,卫明才觉得空气自由了点。 “嗯,住在旁边的酒店。”奚典点了下头。 卫明看看他紧抿着的嘴唇,再看看手里的房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嗯……我们、住一个房间啊?”当初在广州出差时,他和老大们住的都是单人间。相信这儿也应该有单人间的吧?一想到要和奚典独处一室他就情不自禁的紧张。 “房间里有两张床。” 奚典冷冷答了一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又加了两个字:“放心。” 卫明一怔,马上就不服气了,斜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你才不放心呢! “这里的房间要两千四百块一个晚上,你……”奚典捏了捏卫明的胳膊道:“不会要我花这个冤枉钱吧?” “啊?”卫明震惊得几乎要跳脚了……两千四百块?这可是他大半个月的工资啊!难怪要让赵师傅另觅他处……起先他还以为是奚典故意把人家支开的。“我们干嘛要住这么贵的酒店?” 奚典掏了掏耳朵、示意他实在太大声了。 “我们可以去住莫泰嘛!不是一样……”卫明压低了音量,可是话还没说完电梯就抵达了他们的下榻楼层。 电梯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暗暗的、很安静,地上铺着的深蓝色提花地毯踩上去也是软软的、把脚步声完全吸去了。 “房间里不就是两张床一个浴室吗,干嘛住这么贵的酒店?”因为环境所迫,卫明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不过埋怨的味道并没减少。 “味道不一样。”奚典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呃?”卫明愣住,用力嗅了嗅、扁扁嘴道:“有什么大区别?”好吧,这儿的空气里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可也不值那么多钱呀! “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奚典没耐性了。 “切!”卫明悻悻地嗤了一声,拉他停在房门口。“到了。”说着就把房卡捅进了卡槽里。推开房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无语、也充分认识到奚典所说的“所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含义了。 他们的房间在酒店东翼,也就是面向西湖、景色最好的一侧。房间非常宽敞、明亮,家具是欧式复古式样、看上去舒适而奢侈,而巨幅落地窗外是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外接阳台、正对着一片湖光山色。 “哇!”卫明不得不赞叹,在脚边扔下两个装着两人的小包就引着奚典直奔阳台。 奚典虽然累了,但还是跟着他上了冷风瑟瑟的阳台。 “我们正对着西湖诶!”卫明兴奋不已,想也不想地抓起奚典的胳膊指向前方道:“波光粼粼、一池碎金,好美啊!难怪房间要卖这么贵的价钱呢!” 听他难得这么文绉绉的,奚典的嘴角温柔地扬了起来。举着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直直地伸出手指问:“那儿是什么?” “一堆挂着残叶的树冠。”卫明扁了扁嘴,托着他的手臂右移了一点道:“那儿才是西湖。” 奚典侧着头、微蹙着眉,神情凝重地想了一会儿,缓缓张开五指逗留在半空中,像是在触摸空气中湖水的气息。 卫明怔怔地看着他展开的手指和指缝间露出的湖光山色,鼻子竟有点酸溜溜起来。“那儿,”他握住奚典的手,按下四根手指、只余了食指伸着,朝对面的山尖尖指了指道:“是一片山,青色的、有点雾蒙蒙,像是水墨画。山顶上那个大概是保菽塔吧?”他挠挠头、耸耸肩道:“反正是细细的一根。”随后又引着他的手指一一指点、胡说八道一番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记不清了,以前只来过一次,还是跟着我妈来疗养的、十多年了。” 奚典闻言收回了手,转头面对着卫明。面色依旧凝重,只是跟刚才不一样了。 “嗯?”卫明的心率开始不稳、呼吸开始急促,却又不敢继续看着他。 “想她么,你妈妈?”奚典低低地问。 卫明一怔,想了想才慢慢点头。“以前经常会,现在……偶尔。她过世的时候我才十一岁,记得的事不是很多。” “你爸爸呢?” 卫明垂头苦笑。“他过世的时候我只有四岁,几乎没什么印象啦!”尽管知道这事怨不得自己,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孝、也很内疚。 沉默了一会儿,奚典顺着卫明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别难过。” “嘿嘿。”卫明涩涩一笑,摇头道:“也不是难过,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就是有点……”有点什么他却说不清道不明,憋了半天、最后只能耸耸肩敷衍了事。 奚典笑了笑,仓促地收回搭在卫明肩膀上的手臂……心动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饿了,你呢?” “嗯!”卫明深吸了口气,用力点头道:“在路上就饿了。” “去餐厅吃点东西,然后我要睡一个午觉。”奚典咧了咧嘴道:“累坏了。” “要不要出去吃啊?这儿的餐厅也很贵吧?”知道这儿的房价之后,卫明难免对酒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有点犯憷。 奚典笑了。“傻瓜,这点钱我付得起的。” 卫明看他神情疲惫,于是也不再多说了。 他们去了位于酒店西翼的中餐厅。 餐厅内处处彰显的豪华气派让卫明心里又开始发怵。这不是因为他没开过眼,相反、在家时姐夫时不时会用请客户吃饭的名义带大姐和他去新开的高档餐厅打牙祭。而刚才他听奚典说的是“我付得起”就知道这次出行他应该是自己掏腰包的,于是忍不住会替他心疼大把大把的钞票。而接过服务员送来的菜单、草草看了一眼之后,他更没主意了。等服务员走远了之后就压低声音问:“我们能点两碗面条、吃完就走人吗?”他只看了一眼冷菜的价格……靠,几乎没什么低于八十的! “行啊!”奚典微笑着点头。 卫明翻了翻厚厚一本装帧精美的菜单,在最后两页找到了主食类,又看了半天、跟奚典确认好吃什么面条之后才招来了服务员。 等卫明点完之后,奚典叫住服务员、又加了一个龙井虾仁和一个炒时蔬。 卫明暗自扁嘴……他看到了,菜单上的龙井虾仁标价是三百六十块!“真奢侈!”等方圆十米之内只剩下他和奚典两个人时,他才悻悻地嘀咕了一句。 奚典浅浅地勾着嘴角道:“见识见识上流社会的花花世界不好么?” 卫明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不是为了什么上流还是下流的社会,而是因为他抄袭了他上午在车上说过的话!“哼,反正是你请客,随便!” “呵呵呵!”奚典低笑了出来。 卫明不高兴了,抱着胳膊不理他。 像是察觉到了卫明的不悦,奚典放平嘴角、恢复了正经道:“尝试过才能区分好与坏,才能更加认识一件事物的实际价值和加在上面的附加值。” 卫明还是扭着嘴巴不吱声。 “你在听我说吗?”奚典侧头。 “听着呢,奚大艺术家!” 奚典嗤笑一声。“生气了?你一叫我奚大艺术家我就觉得没好事。” 被他这么一说,卫明自己也乐了,摇头道:“没生气。就是觉得这种学费交得没必要。”一顿饭加一晚上的住宿费就差不多赶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奚典笑得很窝心。可惜这儿是大庭广众,要不然他还真想勾着卫明的肩、好好揉揉他的脑袋瓜子呢!“我愿意,”他低低地道:“你值得。” 卫明被他的后半句惊得目瞪口呆,可看到他淡然自若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人家也没说啥呀,干嘛吓成这样?“呃……”他抠了抠台布,力求镇定地道:“那,谢谢了啊!” 奚典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继续道:“你是个好孩子,与其被其他杂七杂八的人教坏、或者你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和尝试,还不如我来带你迅速入门的好,省得你走弯路、浪费时间,甚至误入歧途。” 卫明有点不乐意……什么叫杂七杂八的人?还误入歧途?有这么严重吗?“谁是小孩啦?”他悻悻嘀咕了一句。而且他更不喜欢奚典以长辈自居的口吻。 “你是。” 卫明轻轻哼了一声,决定不跟他计较。虽然客观上他比他小十一岁,可要论心理年龄的话还说不好谁比谁小咧!也不想想是谁昨天晚上赖在他腿上呼呼大睡的? 很快,他们点的东西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每一样都是精雕细琢、盛放的器皿也是相当精致,以至于连一碗再平凡普通不过的片儿川看起来都身价不菲了。 卫明故意把把虾仁和蔬菜往各人的碗里一划拉……三百六的虾仁、八十块的蔬菜还不一样是面浇头? 奚典知道他在赌气,而且其实这样吃对他来说也更方便一点,所以就笑笑地任由他做主。 因为都饿了的关系,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怎么说话。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句话倒也真是没错,这虾仁是地道的河虾仁,吃起来爽滑弹口、显然都取自活虾,再加上龙井茶叶的淡淡清香和微微的涩感,更是平添了三分鲜味。 “撑死了。”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吃下最后一粒虾仁后,卫明觉得自己心满意足得快不行了。 奚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 卫明揉揉鼻子、嘿嘿笑了两声。脑袋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和童遥在机场里面对面吃牛肉面的场景了。说实话,与童遥相对另有一种独到的自在……童遥的脸上没有可以映得出他的脸的太阳眼镜。 结了账,卫明引着奚典回到了房间。一进门他就窘了……房间再大也大不过楼下的餐厅,而且关门之后的环境就变得封闭、隐秘、而又暧昧了。 “我要洗个澡。”奚典捏了捏卫明的手臂道:“带我熟悉一下环境。” “哦!”卫明赶紧引着他进了右手边的浴室。 浴室很大,既有淋浴房、也有单独的浴缸,洗脸台也是双份的,就连坐厕都分男女。 一圈介绍下来,卫明不得不感慨:“靠,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嘛?” 奚典没理他的抱怨,甩头道:“帮我把我的包拿进来。” “哦!”卫明扭头出去了。提着他的包进门的时候看到他已摘掉了鼻梁上的太阳镜,上身的衣服也脱掉了、白花花的一大片在他眼门前招摇。他赶紧举起手里的包挡在眼前……他怕自己得针眼,扭着脖子问:“放哪儿?” “那边。”奚典朝左侧的洗脸台指了指,说着又动手解皮带。 “哎呀!”卫明大叫一声制止了他的动作,随后扔下包、捂着眼睛就逃了出去。 “关门!”奚典大声吆喝了一声,直到房门“砰”的一声之后才嘿嘿坏笑了起来。 浴室外头,卫明捂着胸口扑上阳台,面对美不胜收的西湖气喘如牛、又用力挥了好几下拳头才稍稍平静了一点。靠!他看得出奚典这个坏家伙肯定是在存心撩他、挑战他的忍耐度。 刚才在阳台上跟奚典说话的时候,他就觉得心口直扑腾、好险没扑上去咬他,这会儿他竟然还敢脱衣服给他看?哼,老虎不发威,他还当他是病猫?待会儿等他洗完出来后还敢跟他上演什么半/裸戏码的话,看他不把他……嗯,不把他怎么啊?扑倒?咝……可是,该怎么个扑倒法啊? 其实,卫明偷看过不少限制级教材,有动态的、也有静态平面的。对会发生什么、怎么个发生法之类的细节是了解的,可唯独对前戏该怎么上演感到相当茫然,尤其对方还是个盲人。 到底是应该像那些没情节的纯教材影片里教导的那样直接扒光了扑倒呢?还是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设计个情节、从话语的交流开始慢慢切入正题呢?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是该正面交锋还是背后偷袭?是后者的话,那又该讲点儿什么呢? 他撅着屁股、手肘撑着阳台栏杆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茫然地远眺着平静无波的西湖美景,冥思外加苦想着。想着想着,办法没想出来,浑身倒燥热了起来。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波波地袭击着全身、随后统统集中到那个要命的区域上。环绕四周的冷空气似乎也升温了,不一会儿就让他额上、鼻尖都冒汗了。 不行、不行!卫明使劲甩甩头,很严厉地告诫自己:卫明啊,想想大姐的警告和禁令,想想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一想到这些,他的脑袋瓜子顿时清明了不少,于是赶紧连连深呼吸了几口加以巩固。 “冷死了,快进来、把窗关上!”身后冷不丁响起奚典忿忿的低喝。 卫明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轰!”脑袋里血管爆裂、胸腔里野兽横行。 103 x年6月16日。多云转阴,有时有雨。希望明天变成大暴雨。 明天就要和阿丁去看电影了。日记啊,怎么办? ――摘自卫明的日记 其实奚典并没有以什么过火的形象出镜……好吧,他把牛仔裤换成了围在腰间的浴巾。不过酒店的浴巾又厚又长,所以他只比先前多露了一小截小腿而已。 但这样的场面看在卫明眼里则完全是另一种味道。不是都说雾里看花才最美吗?他也是这么觉得的。最美的不是赤条条、光溜溜的一览无遗,而是隔层纱看美女出浴……呃,又好吧,看美男出浴。朦朦胧胧的似乎全看见了、可实际上又影影绰绰的什么都没看清。什么叫欲扬先抑、欲迎还羞?这就是传说中的含蓄美啊! 而奚典围在腰上的那根浴巾就是最有美感的那层纱……好巧不巧,堪堪裹在腰线上、还后高前低地呈一道斜线,不仅把平坦的小腹完美展示出来,更是把整个后背的曲线在弧度最高的地方硬生生地截住,勾得人直想冲上去一把扯掉这碍人眼的遮羞布。 呼、呼!卫明一口接一口地深呼吸着,费了很大劲儿才把眼皮给合上。完了,这下明天肯定是要长针眼了! 因为迟迟没听到关窗的声音、冷空气也还在嗖嗖地往房间里钻,奚典恼火地大声道:“卫明,关窗!”刚洗完澡的时候他就试着叫卫明帮他拿一下浴袍,可叫了半天都没答复、猜他大概又到阳台上去了,只好自己出来找。可是没想到出来再叫他、他还是给他来个不闻不问! “砰!”窗子关上了……简直是被人砸上的。 奚典愣了一下,挑着眉朝阳台的方向侧头……难不成就因为他嗓门高了点,卫明就跟他发脾气了?可是听了半天都没听到卫明的动静。“卫明?”他又试探地低唤了一声。 依旧没答复。 “卫明!”他的音量拔高了。如果卫明听得到的话应该知道他已经着恼了。 可惜的是卫明没有听到,因为他还站在阳台上……为了防止自己很没出息地鼻血长流到贫血、很没定力地色胆包天到冲上去为非作歹,他只能把自己关在外面。 奚典困惑不已,也顾不得找浴袍了、扶着衣橱往屋里走了几步。很快指间便划过了衣橱的尽头,他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敢再往前走,大声问:“你在哪儿,卫明?”寂静告诉他屋子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卫小弟应该还在阳台上。怒火以他自己都没料到的速度猛然窜起、使得他吼了起来:“卫明!” 就算听不到奚典的这一嗓子……何况还是听到了,卫明也从奚典的神情看出来他光火了。他搞不清他具体在发什么火,但还是立刻拉开阳台门、探了个脑袋进来问:“怎么了?” “你在外面干什么?!”奚典厉声喝问。 “……看、风景啊!”卫明支支吾吾,还朝身后指了指。 看风景?!奚典气结,怔了半天才问:“刚才叫你为什么不答应?”好在这一耽搁,他的火气也稍降了些。 “呃……没听见。”卫明心虚地抓抓耳朵,视线则死死地停留在奚典的脸上、不敢往下滑。这才发现他直直地面对着自己,既没有戴太阳眼镜、也没有故意把头侧向左边。“叫我什么事?我不是把窗关上了吗?”装傻充愣还不行么? “你……!”奚典这次真的气到无语了。 看他面色铁青的样子,卫明硬着头皮、咽了咽口水问:“还有什么事吗?” “站在外面不冷么?”奚典没好气地问。“进来帮我找一下浴袍。” 卫明怔了怔,扁着嘴、呼啦一下来开阳台门钻了进来,可是没敢走近、只是贴着玻璃站在那边。 奚典索性抱起了双臂跟他对峙。 “哦!”卫明又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地、磨磨唧唧地过去,经过奚典的时候刻意绕开了一步,在衣橱了取了挂在衣架上的浴袍伸直了手臂递给他。 奚典疑惑地拧着眉头听着他蹑手蹑脚的动作,接过浴袍时就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跟我玩躲猫猫吗?” 躲猫猫?卫明欲哭无泪地捂着纠结成一团的肚子贴墙站着,使劲对他摇头。 奚典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只听到一阵奇怪的轻微悉索声。“卫明,你没事吧?” 我有事!卫明在心底呐喊:我很有事!“没、没事!”结结巴巴地嘀咕了一句,他挨着墙绕开了,背对着奚典站在窗前发起了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竟毫无理智地涌起一股怨气。为什么奚典要是瞎的?为什么看不到他如临大敌的样子、看不到他面色潮红、一阵阵冒虚汗的窘态?要是他看得见的话该多好?一切不就简单了吗? 尽管看不见,但奚典已经明白了。可笑的是这次他真的不是故意来撩卫明的,真的只是因为忘了拿浴袍了才这样“简装”出场而已。 房间里很安静。 奚典摸索着浴袍的上下前后,很快便套上了身、用腰带束得紧紧的,这才开口:“卫明?” “嗯?”卫明微微侧了侧头,眼角扫到一抹白色、知道他已经穿戴好了,这才放心大胆地转过身来。 “床在哪儿?带我一下。”奚典朝他伸手。 卫明这才想起这里的环境对奚典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哦!”不敢耽搁、快步上前带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奚典默默地记着脚步和方位,然后选了靠近房门的床……这儿离浴室近一点,方便他行动。 卫明倒了杯水来给他,犹豫了一下、嘟囔着问:“眼睛……洗过了吗?” “嗯。” “药呢?药吃了吗?” “嗯。” “哦,那你睡吧!”卫明说完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奚典忙问。 “我睡不着,到楼下逛一圈……行吗?”卫明挠了挠头,眼巴巴地看着奚典环住玻璃杯的手指。 奚典愣了愣。他听得出卫明的语气不太对劲,像是……受什么委屈了。“你怎么了,卫明?” “啊?”卫明很无辜地看着他,可一看到他残缺的眼睛又急忙调转目光……奚典干嘛要是瞎的啊? 奚典欲言又止,点点头道:“嗯,去吧。别把自己走丢了。” “谁会把自己走丢了?”卫明悻悻地撇了撇嘴角。 奚典一笑,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又提高音量道:“你要是把自己走丢了的话,我就完蛋了,知道吗?” 这下卫明真的愣住了。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你就是我的眼睛。记住!” 咣!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卫明的心坎上。 西湖似乎不管在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段里总是美的……当然,乌漆抹黑的夜里不算。此时初冬的太阳已有点偏西,阳光不猛、柔柔地照在微微泛着波澜的湖面上,晃得人不敢逼视、却觉得异样的温暖。湖岸上三三两两的游人漫步在已经掉光了叶子的垂柳之下,每个人都那么悠然自得。而路的另一侧是掩映在花木丛中的各式旧别墅,青砖黑瓦的、斗拱飞檐的、红墙灰顶的,十之八九都面湖依山而建,想当年必然是各式各样有钱有权势的人家所有。 卫明插着裤兜一步三摇地在湖边晃悠。纠结缠绕、躁动不安的心绪此刻早已理顺、消化,尔后就被这碧波荡漾、湖光山色的美景陶冶得荡然无存,只觉得一片宁静祥和笼罩在心头。 杭州真是个极好、极美的地方,太适合放松心情、浮生偷闲了,也难怪会有皇帝错把杭州当汴州了。嗯,而这这一切……多亏了奚典! 掐头去尾,奚典真正睡着的时间很短、顶多半个小时而已,但起身后的精神状况则和午饭前的不可同日而语。 卫明还没回来,房间里安安静静、暖烘烘的。 奚典摸了摸表,四点一刻了。急忙穿好衣裤,找到手机拨了卫明的号码。 手机铃声在门口响了起来,紧跟着是一声开房门锁的嘀嘀声。 “起来啦?”卫明的声音听来精神满满、一点消沉的味道都没有。“我还想来叫你起床呢!” “嗯。”听到他高兴,奚典也觉得高兴,嘴角扯得高高的问:“去逛西湖了?” “对!”卫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双腿高高地翘在茶几上,摇头晃脑、拿腔拿调地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本人决定退休之后就到杭州来定居。” 奚典笑了,顺着他的声音朝窗边走了过来。 “小心!”卫明跳起来捉住他的手臂绕开了书桌前的椅子,引他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奚典嗅了嗅卫明身上的味道,皱眉道:“你吃过什么了?臭烘烘的。” “呃……!”卫明窘了,嘿嘿笑着用刚刚学来的杭州话道:“葱包桧儿。” “什么?”奚典不解。 “杭州名产,不知道了吧?”卫明得意洋洋,不过也不敢靠近奚典了……这家伙耳朵好、鼻子也很灵。“是种有点像片皮鸭的小吃。里面有大葱,所以嘴巴就有点臭臭的了。”说着,他转身去浴室刷牙了。 奚典坐在沙发上侧耳听着浴室里的动静,一直有点提着的心直到这会儿才完全放下。 出乎卫明意料的是他们的晚饭是在钱塘江对面一家临江的餐馆里吃的。餐馆面积挺大,可因为长远未装修了、看上去有点破旧的味道。生意倒是极好,才过五点、大堂和包厢内外就都坐满了人。 奚典事先预定了一个包厢,连菜都顺便点好了,抵达之后就坐等开饭了。赵师傅依旧不与他们一起吃饭,因此偌大一个十二人大圆桌边只有他和卫明两个人。 卫明左看看右看看,既觉得不可思议……奚典竟然会到这种地方吃饭,又觉得很有趣……他也没有类似的经验。 “他家的砂锅鱼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家。”奚典边说边惯例地摸索面前的餐具,可是摸到的却是一大包用塑料薄膜封着的东西。 “我帮你。”卫明接过他手里的消毒餐具,用筷子在薄膜上戳了个洞、手脚麻利地拆开一一放置在他面前。 “什么时候换成这种餐具了?”奚典有点苦恼。 卫明耸耸肩,又“啪”地一下拆了自己的餐具,叮叮当当地摆放齐全,却被奚典的问题给问得停住了手。 “今天下午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卫明力求面不改色、声音平稳。 “卫明,”奚典的面色沉了下来。“瞎子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卫明一愣,急忙抬眼看他、却只看到他的镜片里两个有点惊慌的自己。“谁糊弄你了?”他懊恼了,拧着眉头道:“别一天到晚瞎子、盲人的好不好?我不是说过了嘛,我知道您是盲人、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 奚典也一愣,隔了一会儿才点头道:“那好,你老实告诉我,我洗完澡出来之后你怎么了?看个风景能把你看得喘气喘得跟头牛似的?帮我拿个浴袍也弄得像是怕我会扑上来咬你一样?” “……!”卫明张口结舌。 奚典面对着卫明、耐心地等他的答复。 “我……我哪儿有?” 奚典的面色朝铁板一块发展了。“你还说你没糊弄我?!” 卫明顿时萎靡下来,扭着嘴巴不吭声,然后就越想越生气。他到底要叫他说什么啊?难不成说他受不了他半/裸的样子、差点流鼻血了?说他呆在阳台上、满脑子都是怎么扑倒他的念头?说他昨天晚上就对他心动神迷、好险没有擦枪走火?靠,他不是已经知道他昨天晚上摸了他、而且也装睡默许了吗?这会儿还来跟他问东问西的,难道要他说他喜欢他啊?! “笃笃。”随着叩门的声音,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白制服的中年大叔用后背顶开了房门、端着老大一个砂锅进来,重重地放在一个扭头朝东、一个扭头朝西的两人面前。 一阵浓香扑鼻而来,顿时把屋子里凝重而尴尬的气氛给冲淡了。 “奚先生,鱼头五斤半。”大叔搓着双手、有点拘谨地冲着奚典笑。“我已经叫人给你们拿两个大碗过来了,喝汤嘛就要用大碗才舒服。” “谢谢,吴老板。”眨眼功夫,奚典又变成了那个唇线微弯、亲和有礼的奚典了。 “不客气、不客气。奚先生千万别见外!”吴老板连连摆着肥厚的手掌,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显然是对奚典能记得他姓甚名谁颇为受宠若惊。 卫明看着吴老板忠厚老实的面貌,心想他大概知道奚典的来头、所以才显得这么激动。 一个年青姑娘拿了两个汤碗和一把大汤勺过来,吴老板赶紧接过来、亲自放到奚典和卫明的面前道:“你们慢用啊!需要什么、哪里做得不到的都尽管说。” 奚典的笑容扩大了不少,闻了闻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香道:“闻着味道已经很到位了,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呵呵呵!”吴老板面有得色,朝卫明连连伸手道:“你们慢用、慢用。我去忙了。” “谢谢。”奚典和卫明同时点头。 等吴老板带上房门后,卫明立刻摩拳擦掌起来。“好香好香!”他抓起勺斗有饭碗那么大的汤勺在砂锅里轻轻搅了搅,发现汤色不是常见的白白的、而是红红的,鱼头的两面被煎得很透、汤里的料也正如当初奚典描述的那样丰富。“咦,为什么是红汤?辣的吗?”他诧异。 “一点点辣。红汤是因为用的是红糟。”奚典摸到自己的汤碗、伸向卫明道:“所以这个砂锅只有他家有。” “红糟?”卫明用力闻了闻空气,点头道:“嗯,是有糟卤的味道。”他对此是闻所未闻。接过奚典的碗给他盛了一碗汤,又挖了鱼头上最饱满好吃的一块活肉下来给他。“原来还有红糟这个东西啊?” “嗯,是吴老板家的祖传秘方,据称传了十代了。很珍贵的,吊糟要吊好几天才有呢!”奚典一边说一边已经急不可待地端碗喝汤了,却烫得他连连咂舌。 “呵呵!”卫明被他的样子逗乐了,随即便撇着嘴角道:“还说我小孩子气,你才是呢!” 奚典淡淡一笑,摸到勺、舀起鱼肉塞进了嘴里。 “把眼镜摘了吧!”卫明拧起了眉头,也不等他腾手去摘就自己动手了。 奚典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鱼。 “以后就我和你的时候别带眼镜了!”卫明嘟嘟囔囔地说着。见他竟然没有反对、不禁乐了,又多看了他两眼才扭头给自己盛汤。 111 x年6月17日。雨,中到大到小,后来终于不下了。 现在是深夜两点半。日记啊,我睡不着。原因嘛,你知道的。阿丁! 小白今天有点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我回来晚了、没跟它玩。再加上上床前不小心踩了它的尾巴一脚,它毫不留情地狠狠抓了我一下。算了,谁叫我走路不小心呢?踩了瞎猫一脚!唉,是我的脑子太乱了吧?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两个人拢共就叫了砂锅鱼头这一个菜,再加上喝了几口茶,结果还是把他们给撑得起立都觉得困难。不得不又多坐了半个多小时才觉得好点,这才离开了餐馆。 出来的时候已经近八点半了。吴老板免不得亲自相送,直把他们送上了车。 “我们去散散步吧!”卫明瘫坐在后座上、托着沉甸甸的胃道:“我要撑死了。” 奚典摸了摸表,点头道:“去西湖边再散步。” 卫明扭头看看他、问:“我们接下来去哪?” “酒吧。”奚典的嘴角一勾,道:“跟我的老朋友一起,好吗?” “嗯。”卫明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他的心里很有所谓。去见他的老朋友?他算是什么身份去见?他的忘年交、小朋友?还是他的邻居? 车子过了钱江大桥,很快便驶入了繁华地段。但却并不是他们下榻的酒店那片,而是往南又开出去老远,直到了新建的湖滨路名品一条街附近。 下车前,奚典让赵师傅回去、别等他们了,从酒吧出来他们会自己叫车回酒店。 赵师傅领命离开了。 夜凉如水、而且又有点起风了。为了节电,湖上没什么灯光,音乐激光喷泉也没开,所以整片西湖看上去黑黝黝的一片,只听得见轻轻的湖水拍岸声。天冷再加上夜渐深,岸边也没什么游人了。 湖边寒气逼人。好在刚才的鱼头砂锅热力十足、且把奚典和卫明都喂得饱饱的,这会儿的凉意正好让他们消火。 奚典搭着卫明的手臂慢慢地走着,并没有拿盲杖出来……今天一整天他都没有拿过盲杖呢! 低头看着身边得这双脚与自己的脚步配合得天衣无缝,卫明的嘴角情不自禁弯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闲庭漫步地享受着难得的悠闲和惬意。 “真美。”奚典忽然冒出这样一句。 “嗯?”卫明侧头看他,随即明白他是在说西湖。极目远眺过去,只看得到沿岸星星点点的灯光,并不显眼,好似被这一大片黑黝黝的湖水吸走了大半的光芒一般。“黑咕隆咚的。”他撇了撇嘴道:“明天白天我们再来,那时候要美得多。” “晚上有晚上的美。”奚典淡淡地道。 卫明看看他凝重得类似于膜拜的表情,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抬眼环顾四周。这次他细细地看、静静地品味。良久之后才点头道:“嗯,一种很清冷的美。” “清冷的美?”奚典不明白了。 “这里。”卫明拉他停步、一起转身面对泛着微光的湖面道:“我们面前是一座浮在湖面上的桥,桥的另一头是一个六角亭。亭子三面环水,看上去孤零零的。”说着他又扶着他的双臂微微转身道:“这边是一个造在湖里的雕塑,是个采荷花的女人、手里拿着个木桶。而她身边本来应该是种满荷花的,可是现在谢了、只留了一点残枝败叶在水面上。”说完这些,他有些苦恼,挠挠头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奚典微侧着头想了想,暖暖地笑了。“明白了。” 卫明的心被他的笑容温得暖洋洋起来。他知道他就算眼睛看不见也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谢谢你,卫明。” “呵呵。”卫明憨憨地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奚典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又往前走。卫明带奚典上了浮在水面上的桥、进了那个三面临水的六角亭。 亭子里四面来风、寒意更重,因此除了他俩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在湖上?”奚典来回转动着头、试图从周围的声音里分辩出自己所站的位置。 “嗯!”卫明靠近了奚典一些,迎着风挡住了他的半个身体。 奚典轻轻地抽吸了一口带着浓重的湖腥味的空气,顿觉一股湿湿的凉意直达肺腑。 “回去吧!”卫明以为他冷了,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了。 “等等。”奚典摇头。“我从来没在西湖上呆过。” “呃?”卫明一愣。“没坐过船吗?”他小时候跟着妈妈来杭州疗养时一会儿跟着她、一会儿又跟在她同事的屁股后面东跑西颠的,可没少坐西湖上的游船咧! “嗯。上下船不方便。” 卫明默然。是啊,西湖上的都是些小小的游船、再大不过是能坐下十几二十人的电动船,游人上下时、船就摇摇晃晃地泊在码头边,对奚典这样的盲人的确是不太方便。 知道亭子里没有别人,于是奚典松开卫明的胳膊、探着左手朝亭子边走。 “别乱走!”卫明吓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他、小心翼翼地带他往前走了两步,把他的手放在沁凉的石栏杆上。“我不会游泳,你掉到水里我可不管啊!” 奚典笑笑、没答话。摸摸手下的石栏,也顾不得摸了一手灰就又顺着石栏朝左移动几步,很快摸到了石柱,绕过去再往前,不一会儿就把小小的六角亭绕了大半圈下来,直到卫明再次拉住他。 “这面是空的,就是我们刚才过来的地方。” “哦!”奚典笑着点头。 卫明看着他像个研究完了新玩具的孩子那样的满意笑容,本就胀鼓鼓的肚子里……确切地说是下腹部猛地了又窜起那股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来,吓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嗯?”奚典的笑容收敛了。 “没事,滑了一下。”卫明连忙摆手,为了加强说服力还用鞋底蹭了蹭地面、做出踢掉什么东西的动作。 奚典没有听出破绽。 “走吧,怪冷的。”卫明拉起奚典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肘上,领着他往回走。不能再在无人的环境里待下去了,要出事的! 回到岸上,奚典问:“卫明,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戴眼镜?” “嗯?”卫明被他这个冷不丁冒出来、严重滞后的问题问得一愣,隔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不喜欢对着两面小镜子。” 奚典也愣了一下,随后便点点头、不做声了。 卫明不放心地看看他,有点担心自己的理由太生硬、太莫明其妙了。想了想,揉揉鼻子道:“嗯……我也答应你一件事,我们交换。” 奚典不解地侧头。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要我怎么样?” 奚典一怔,扭回头想了想,忽然笑了。 这次卫明看见了他的笑容里那种坏坏的感觉,心不禁扑通了一下、有点后悔了。 “别糊弄我。”奚典的要求合情合理。 卫明却听得一肚子纠结。别糊弄他?他哪儿糊弄他了?倒是他当初骗他去澳大利亚工作、结结实实地糊弄了他咧!而且他那是糊弄他么?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怎么,这么难么?”奚典捏了捏卫明的胳膊。 “我没糊弄你!”卫明硬邦邦地道:“只是有时候不想说而已。” 奚典淡淡一笑,没有再追究下去。 “哪个酒吧?”卫明岔开话题道:“走得有点冷了,去坐坐吧?” 奚典驻足、头微微垂着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一栋米黄色的三层洋楼,名字就叫黄楼。”这是朋友们告诉他的。 卫明抻着脖子四下望了望,果然看到不远的斜对面就有一栋米黄和奶白相间的小楼伫立在马路拐角上。“那边。”他领着奚典朝目的地进发。 过马路的时候奚典道:“我的朋友们大部分是乐师,到时候如果说的是你不感兴趣的话题请你别介意。” “不会。”卫明满不在乎地摇头。“你们说你们的,我喝我的。” 奚典笑了。 卫明介意了、进门没多久就介意了,但不是对某个话题、而是对某个人! 黄楼上下三层。底楼最大,一面搭了个小小的舞台、台上已经有一个四人爵士乐队在演奏了,舞台前的十来张桌子差不多都坐满了。二楼、三楼都由一道弧形的楼梯通上去,中间是空的、坐在靠栏杆摆放的桌子边可以直接看到大半个底楼、舞台上的一切当然也尽收眼底。 奚典的朋友们已经到了,在三楼占了一个角落、正好在舞台的侧上方。三楼的面积最小、又有一半被隔开封了个房间出来,所以只放了四张桌子,除了他们便没有别人了。 坐等他们的共有四个人,都是男的。其中一人是个四十多岁、高大威猛的老外,金色的长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长长的马尾。另两个看起来都和奚典差不多岁数,而且都是瘦瘦高高的款式。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青,卫明估计他和自己的年纪不相上下,打扮得很……妖娆。对,就是妖娆!紧身白t外罩着件泛着金属色泽的深紫鸭绒马甲、马甲的帽子边沿有一圈长长的黑色狐毛,下半身是一条黑的紧身长裤、把两条小细腿勾勒得纤毫毕露,裤腿束在一双紫色漆皮的马丁靴里头;而他的脸乍一看还算素净,但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他不仅画了眼线、还刷了睫毛膏,把一双本就黑亮的眼睛描摹得益发神采奕奕。 让卫明介意的人就是他……被大家称作desty的家伙!他领着奚典刚在楼上现身,desty就欢天喜地地高呼着、妖妖娆娆地跑了上来,把卫明当空气一样直接抱住了奚典……错,是直接跳上了奚典的身、两条腿都环到了奚典的腰上!而更让卫明下巴落地的是他紧跟着就啊呜一口咬住了奚典的嘴唇、当众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法式长吻。 奚典手忙脚乱地接住他沉重的身躯……哼,一个大男人的份量能轻吗?而且还是像导弹一样射过来的! 啊、啊、啊!卫明的胃里一阵抽搐,搅得他的脸也跟着抽搐起来。 &y!”奚典好容易才从desty的突然袭击里挣扎了出来,一把扔下他、面有愠色道:“又人来疯了?” &y不以为杵地耸着肩膀道:“我想你了嘛!谁叫你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去就是大半年?” 卫明皱眉……原来人人都知道奚典去澳大利亚了?尽管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连这个也介意,可他就是忍不住。 &y这会儿才把目光转到卫明身上,可嘴里却在问:“叶梓呢?没来?” “有你在,他敢来么?”奚典没好气地朝身边轻轻挥手,碰到僵硬地杵在一边的卫明后马上牢牢握住他的手臂、免得再弄丢了。 &y扁了扁嘴、哼了一声,扭啊扭地回到桌边冲着老外叽哩哇啦一阵英语,显然他与这个老外的关系非同一般。 卫明满腹的疑惑和不满,勉强抹去脸上的不乐意、领着奚典上前,正好隐隐约约听出一个大概……desty是在投诉奚典的不热情和叶梓的缺场。 老外没搭话,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而与奚典打招呼、又冲卫明点了点头。 另外两个人也笑笑地站了起来跟奚典打招呼。 “这位是我的小朋友、卫明。”奚典先向众人介绍卫明。 小朋友?靠!卫明怒了。他还真像他猜的那样介绍他? 奚典感觉到他的胳膊拧了一下,连忙用力握了握、示意他这时候别跟他闹别扭,随后又为他一一引荐了在座的所有人。 卫明只能忍了。 老外叫derek,另两个是张昕和许康辉、卫明照着奚典的意思叫他们昕哥和辉哥。他们三个都是乐团里的乐师,但另外又在外头组了个和楼下正在表演的差不多的爵士乐队,而desty则是乐队的歌手、也是derek的爱人。 &y的后一个身份时,卫明心里直犯嘀咕。其中最激烈的一个念头就是:靠,有伴儿了还这么如饥似渴地扑奚典干嘛?这个derek还真他妈大方,自己家那口子当着他的面儿爬墙他都不知道拉回去好好管教管教,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112 x年6月18日。又是雨……老天爷啊! 阿丁打电话给我,跟我道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我没生气。其实,我生气的。日记啊,我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一天到晚掉眼泪的女孩子怎么会这么……唉,说不知廉耻似乎过分了点,反正是主动和开放得让我大跌眼镜了!我原谅了她,但也跟她说清楚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只希望黄毛在她家的生活水平不会降低。 ――摘自卫明的日记 重新落座后,卫明和奚典的面前也被放上了一杯据称是此间酒吧的老板私人珍藏的价值四千多的红酒。 卫明看看杯子里色泽莹润的酒液,暗暗琢磨这浅浅的一杯就该有好几百了吧?瞥了瞥奚典,见他先是很使劲地嗅了嗅酒味、鼻子都全部伸到酒杯里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品酒人都是这个德性!然后才浅嘬了一口、含在嘴里好一阵咕嘟……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这还是一种品酒的模式、好让酒液充分滋润嘴里的每一颗味蕾,最后才终于咽了下去。 “好酒。”奚典满意地点点头。 卫明可没有他那样的虔诚,端起杯子装模作样地晃了两下便喝了一口……靠,原来四千多快的红酒也有一股烂果子味儿!许是年青的关系,他不爱喝红酒,而更喜欢喝口感刺激的烈性酒、觉得那才够劲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如奚典事先预告过的那样、桌上的大部分话题是绕着音乐展开的。某世界一流乐团将于新年来访、奉上一台精彩的新年演奏,某钢琴家在金色大厅做了演出、反响热烈,谁又出了一张高水准的新专辑、倍受乐界推崇……等等。 卫明没有介意这些话题,只是像卫家人的传统那样听着听着就有点犯困了,不得不时不时地掐自己一把、以免当众瞌睡出来。而桌上所发生的事里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derek的中文竟然如此之好、不看他的话根本听不出他是个外国人。 这些人喋喋不休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冷不丁地、跳脱不羁的desty一拍桌子叫道:“啊,这首曲子我会唱!”然后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扑到栏杆前、冲着楼下的乐队嚷嚷:“等我,我来唱!” 显然他在此间酒吧是个熟得快要烂透了的常客……因为此话一出,楼下就有人应声:“终于把你小子给勾下来了!” &y嘎嘎一笑,一脸得色地用目光扫视了一遍所有人,独独跳过了卫明。 卫明早就感觉到他的敌意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可是从他对着奚典大献殷勤的德性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来。好在奚典对他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更好在他是瞎的、看不到他五颜六色的表情和频频抛来的媚眼……嘿嘿,这样看来瞎也有瞎的好处! derek鼓励地轻轻拍了拍desty的屁股。desty回以一个热吻后才扭啊扭地跑下了楼。 趁着谈话的空隙,奚典朝卫明的方向俯身、低声问:“闷吗?” “还好。”卫明耸耸肩。 奚典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举起手里的杯子朝他歪了歪。“谢谢。” “谢什么?”卫明嘀咕了一句,用自己的杯子与他的碰了一下,发出一声动人的轻响。 放下杯子后,奚典嘴角噙笑地问:“要不要换点别的酒?” “嗯?”卫明不解地挑眉。 “我没听到你加过酒……”奚典撸了撸自己的耳朵道:“显然是你不喜欢喝红酒。” “呃……”卫明有点发窘……当今这世界,不喜欢喝红酒似乎是件很没品的事呢!“不是。”他摇头道:“这么贵的东西我得慢慢喝、细细品。” 奚典的笑意扩大了,扭头对张昕道:“张老板,开一瓶金方吧?我想喝点带劲的。” 张昕笑了、笑得别有含义,用拳头轻轻捶了奚典一记便起身去叫酒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明这才知道原来此间酒吧竟然是自己叫了好几声“昕哥”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等他再转头过来才发现桌上剩下的那两个都用有点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他的脸竟然红了起来,抽抽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便假模假样地扭头看表演去了。 就在这时,音响里传出desty的声音,讲的是纯正而流利的英文。好在意思不难,卫明都能听懂。“先生们、女士们,谢谢大家今晚光临黄楼。下面我要为大家献唱一首,这首歌是献给我的好朋友、刚刚载誉归来的知名小提琴演奏家dean的。请大家为他的出席鼓掌!” 他的话音一落,底楼和二楼的客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奚典的脸色不太好看、嘴角也向下耷拉着,显然是不喜欢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要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 卫明在桌子底下悄悄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示意他别这么严肃。 奚典皱了皱眉,嘴角虽然没有上扬,可是腿却粘着卫明的腿不放了。 嗯?卫明缩了缩腿,从眼角瞥了瞥桌子底下的情形、看到奚典的膝盖又靠过来了。这下他无处可躲、因为再下去就得碰到derek的腿了,只好咬着牙任由奚典靠着。 奚典的嘴角扬了起来……看上去竟有些得意兮兮的。 卫明的牙咬得更紧了,心里头直犯嘀咕:好,我让你借酒装疯。回酒店再跟你算账,哼! “我下去看看。”derek忽然也跳了起来,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冲到楼梯口了。 许康辉左右看了看,也立刻起身道:“我去拿杯子。”滋溜一下也闪得没影了。 卫明惊异地愣住。 奚典心知肚明地浅笑。 这时,楼下的乐声渐渐响起,正是刚才演奏了一半就被desty打断的那首。似乎有点漫长的前奏过后,空中终于弥漫起婉转、轻柔、中性而略带沙哑的悠扬歌声。 卫明愣住了……他没想到desty的歌声竟会如此动人、耐人寻味,与他之前妖娆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奚典也不在追着卫明的腿跑了,安静下来、向楼下的方向微侧着头。 那是一首卫明从来没有听过的英文歌,讲的是一段在街头因不经意的擦身而过而引起的爱情故事。 &y唱得很投入、很动情,把每字每句、每个音符都演绎得荡气回肠、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楼上楼下掌声不断、欢呼声经久不息。 早就候在台下的derek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了台,在余音尚在袅袅时已经抱住了desty用力吻了下去。 这下更是引得台下口哨声、跺脚声、用杯底扣击桌子的声音四起……看来大家的接受能力还是相当高的。 而号称下去拿酒和酒杯的张昕和许康辉也凑在台前、附和着一阵响过一阵的人声一起嗷嗷乱叫,手里的金方和酒杯划出一道道闪光,那样子一点都不像已经三十好几的人。 卫明趴在光滑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聚光灯下搂作一团的两个人,心里则重重地咯噔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人生在世要是能像他们这样的肆无忌惮该多好啊?就在他神思恍惚的时候,背上忽然按了一个暖暖的手掌上来。 “好听么?”奚典摸到了卫明的后脑勺,凑到他耳边低问。 咝……!卫明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伏在栏杆上的身子朝后滑了一些去。“好……听。” 感觉到卫明的戒备,奚典的脑子里也激灵了一下,急忙收回手、坐直了身子。 卫明后悔了,为自己的这种下意识的举动。 奚典仓促地扯了下嘴角道:“desty是我听过的把这首歌唱得最好的人。”说着,手指在桌面上划了划、摸到杯子后举起来喝了一大口酒……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卫明张口结舌了。 听不到卫明的声音,奚典暗自对自己皱眉。“对不起。”道歉脱口而出……他知道是自己莽撞了。“看来等一下还是别喝混酒的好。”他苦笑,可是还未来得及收敛笑意、嘴唇已经被一个软软的东西堵上了,而脸上的太阳镜像先前desty的那次突袭一样又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砸得他的鼻梁生疼。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恼火……相反的,甘之如饴。 不顾一切的动作之后,卫明的脑子里瞬间空白,只知道要把自己的嘴唇牢牢地粘在奚典的上面,不能放、不能放! 奚典也懵了一下,随后就一把摘掉碍事的太阳眼镜、反手扔在了桌上,抬手托住卫明开始瑟缩的脑袋、不让他退避。“是你惹我的,卫小弟!”他颇有警告意味地嘟囔了一句。话毕,灵巧的舌头便长驱直入而去。 一瞬间,卫明紧闭着的眼前竟是一片红绿交错的幻觉,闪过的是一片夏日的西湖风光……炙阳下的西湖、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西湖! 得意洋洋的desty再度献声时懊恼地发现三楼的栏杆边没了卫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理解是又妒又羡的脸,顿觉意兴阑珊起来。 而等张昕和许康辉一个拿酒、一个拿杯子地先后上楼之后却发现本该在楼上等着他们要的酒上来的两个人已经了无踪影,只剩下桌上扔着的一副孤零零的太阳眼镜。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天哪,奚典竟然摘下了像是他五官之一的太阳眼镜了?! 那两个被惦记着的人此刻已做贼一样地溜出了喧嚣繁闹的黄楼,顾不上冲到路边打车便一个领着一个地钻进了在夜色中更为隐蔽的树荫下紧紧地抱住、狠狠地吻了起来。那股狠劲似乎是隐忍了十天、百天、三百六十五天那样的久远,唇齿轻扣、碰撞出一连串的火花;而那个拥抱更似乎是要挤开这世间所有的纷扰、排挤与隔阂一般的紧密。 “唔……!”卫明在奚典的手臂与手掌之间痛苦而愉悦地呻吟了起来,身体已有了最忠实、最不耐的反应,索性抖作了一团。 “我们、回去!”奚典暂且松开了一触即发的卫小小弟、以免良辰美景提前结束。 “啊?嗷……!”被全部涌到脑袋里的血液冲昏头脑的某人郁愤地哀鸣。 “快点。”奚典捏了捏某人鼓着的腮帮子,随后微凉的指间又抚上他燥动的眼皮、跟着就用嘴唇轻轻碰擦了几下,这才低低地道:“乖,做我的眼睛。” 卫明的膝盖软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沉,还好肋下有一双手及时托住了他。做他的眼睛?嗯,他愿意! 113 x年6月19日。阴。 昨天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没给小白洗澡。今天给它洗的时候它一开始是躲着我,后来拿水龙头浇它的时候竟然还对我把爪子都亮出来了,气得我真想揍它。哼,前天已经被它下过黑爪了,到今天腿上还有血丝呢!让我没想到的是它的毛一晾干就又没皮没脸地叼着小毛巾来找我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下流白!日记啊,你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个没良心的臭东西呢? ――摘自卫明的日记 快十一点了,路上有不少空车、一招即停。 回酒店的道路很通畅、几乎一路绿灯。 酒店离黄楼的距离并不远、十分钟都不到的车程。 可是这一切对奚典来说都不够好……时间太久、路程太远、速度太慢!他的心里揣着一种对一切不定数的恐慌,怕一眨眼、一转身、一句话就会改变什么、甚至摧毁什么。因为看不到卫明的表情,所以也就不能在第一时间猜透这一路上他会不会迟疑、会不会退缩……会不会清醒过来。于是一路上他都牢牢地捉着卫明的胳膊、拇指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着他的手臂内侧,执着地维护着他体内已经燃烧起来的那把火。 这一切对卫明来说也很不好……他忍得很辛苦,以至于都开始怨天尤人了!臭奚典,干嘛要去见什么朋友、泡什么酒吧啊?干嘛不吃完晚饭就直接回酒店啊?靠,要是早知道这一步会这么顺利的话、索性就不要出来吃什么晚饭了嘛!他不敢分神去想刚才是谁比谁更主动一点……显然是他自己。更不敢去想更久远一些的过去和未来……他的、奚典的、他们两个的。现在,他只要现在。这一分、这一秒都不要中断、停止、结束!想着,他一把挣开了奚典漫不经心的手指,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因弹琴而遍布了薄茧的手指捏得死死的、狠狠的,只因这一次他已下定决心、绝不再做一个可悲可怜的单恋者! 小小的车厢内气氛厚而重、几乎凝滞。司机也感受到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脚踩油门奋勇向前……只有尽快放下后排这一语不发的两位他才能早点安心。 到了,灯火通明的酒店。 对奚典来说,世界是黑的……呵呵,其实“黑”只是明眼人给出的定义而已。对盲人来说,他的世界里没有白、没有任何颜色,所以哪里来的黑?对他本人来说,光明只是偶尔的午夜梦回之后在舌尖上残留的一丝淡薄印象,因此酒店上下有没有光对他来说并不真的有所谓。又于是,听到卫明哆哆嗦嗦地开门的动静时,他再也等不及了,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窄而挺的腰身、将他朝气蓬勃而又温暖如旭阳的身躯按在了自己滚烫的胸前。 “唔!”卫小小弟被奚典的魔掌握住的时候,卫明再也按捺不住的哼了出来,浑身剧颤、膝弯也很没出息地软了下来。 奚典咬住他的耳垂,舌尖一绕便将他彻底摆平、几乎瘫软在自己的怀里……呵呵,卫小弟很敏感、一点都经不起撩拨呢!待会儿他可得注意点,别还没开始便让他一泻千里了。稍稍松开已经很壮观的卫小小弟一点,顺着卫明的手摸到了他指间捏着的房卡,拿过来、自己摸索着房门上的卡槽,稳稳地插/入。 “嘀嘀”两声,门锁开了。 卫明强打起精神……也不是啦,他现在的精神好着呢!强自镇定而又迫不及待地被奚典“挟持”进了房间,手忙脚乱地夺过房卡、想要插到取电槽里,可还没成功就又被奚典夺走了。 “别开灯!”奚典一脚踢上房门,含着卫明的耳垂含混不清地低语:“我不想你看我的眼睛。” “我、我不怕的。”卫明抓着脑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大声道:“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不怕看到你的眼睛!” “那也不可以。”奚典的牙关不轻不重地一合、咬了卫明的耳朵一口,配合着舌尖的缭绕,成功地让他闭了嘴、也再度“唔”出了声。“乖!”他赞赏地低语。扔掉手里的房卡,一手环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前、一手已摸索着探入他的牛仔裤裤腰……然后就挫败不已地低喝:“该死的,干嘛穿这么紧的裤子?不怕得病嘛?” “哪儿紧了?”卫明不服气地低嚷,“是你自己性急!”嚷嚷完,他自己却已经心急火燎地扯开了牛仔裤的扣钉和拉链,拽着奚典的手塞了进去。随后……“哎呀!”立刻触电般地蹦了起来,紧跟着便全身抽搐……天哪!那是一种怎样的狂喜啊?天崩地裂、惊涛骇浪、却又如此难熬,在一瞬间就将他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地击穿了好几遍。 不知道是怎样倒在床上的,不知道是怎样激烈地撕扯着、将对方从厚重的衣物里解脱出来的,不知道是怎样清除掉小小的单人床上的一切杂物的。 卫明只听到耳边有奚典的一声似有若无的嘟囔声:“早知道就要一个大床房了!”随后就感到自己的全身像是一支春节里常见的烟花那样、被他用火热的嘴唇和滚烫的舌头给点燃了,又在他滑腻得和女人有得一拼的肌肤笼罩下急速膨胀开来、几近爆裂。“啊……!”他不管不顾地嚷了起来:“我不行了!” “呵呵!”奚典牢牢地压着他、伏在他耳边轻笑,“不行了就别忍了。”亲了亲他筋脉暴张的脖子道:“抱着我,卫明。”说话的同时,拉起他一直都很无措的、握紧成拳牢牢贴在身侧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背上。“用力!” 卫明收紧了双臂,像是抱着救命浮木一般地用力抱着奚典挺拔的腰和窄削的背。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已失去了主要功能,只能照办、也只想照办……何况就算他还能思考,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不如照办来得轻松。 落地窗前的两道窗帘被铺夜床的客房服务员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之间只留了一道窄窄的缝隙,透着一丝天光。一缕清淡而皎洁的月色穿透薄薄的白纱帘照了进来,铺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爬过分配给卫明的那张还未躺过一下的床上、最后斜斜地洒落在奚典微微起伏着的象牙白色的背上……还有他无暇顾及的左脸上。 “你很美,奚典。”卫明凝视着他凹陷的左眼和紧闭的右眼、动情地低语,然后不等他反驳或者有异议就挺身咬住了他的嘴唇。四唇相撞时,他重重地合上眼睑,而一直隐忍和坚守的卫小小弟再也无力承担更多、在他炙热的掌心里很光荣地“就范”了。随之,一声绵长而喑哑、他自己听了都觉得陌生的呻吟声也从身体深处迸发了出来。“呵……!”伴随着不断的余震而婉转起伏,余音袅袅着。 “嘘……!”奚典紧紧地搂着拼命想要蜷缩起来的卫明、在他耳边低低地安慰。直到他的震颤渐渐平息,这才屏息凝神了大约两秒之后,温柔地用嘴唇轻轻扫过他紧闭却又跳动不已的眼睑上,随之把自己的一腔热意也尽数喷洒在了紧紧贴合着的、卫明那纠结和紧绷成了一块的平坦小腹上。 “嗯?”卫明愣住了,霍然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奚典的脸。“你也射了?” “嗯!”奚典扯了扯嘴角,扭头把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卫明不依,掰着他的后脑勺和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 “啧!”奚典皱眉,狠狠地又扭头。 卫明怕弄伤他的脖子、只好松手,对着他浓密的头发问:“你怎么也射了?” “你要我忍多久?”奚典没好气地笑了。 “不是……我、呃……”卫明说不出来,脸倒先憋红了。他以为他会…… “你是第一次吧?”奚典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但是很正经、没有一点取笑的意味。 卫明的脸又红了一层。 “我不想这么着急,不想弄疼你。”说着,奚典飞快地回头啄了卫明的脸颊一下,然后又很别扭地拧着脖子、对着另一张床道:“慢慢来好了。”这后半句里就蒙上了明显的笑意、显然是他咧着嘴说的。 卫明愣住了,不知道是该感激、该害羞呢?还是该不服气、该懊恼? “有没有纸巾?”奚典轻轻动了动还在两人的身体之间夹着的右手。 卫明这才发觉两人之间有一层粘乎乎的液体在慢慢蔓延,颊上的火一下烧到了耳根。“有。”他费力地抬手够到了床头柜上的纸巾盒,“嗖嗖”抽出几张来塞到奚典的手里。 奚典稍稍抬身、擦了擦卫明的肚子,却不料这个动作也能让他哆嗦半天,嘴角不禁又挂起了一丝笑意。 “别笑!”卫明这会儿终于懊恼了,一把拨开他的手,攥着一大把纸巾自己擦。 奚典左臂稍一用力、撑着身体跪坐了起来,朝卫明伸手道:“再给我几张。” 卫明顿时瞠目结舌。刚才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叫人目眩神迷、无暇旁顾,直到这会儿他才第一次好好注视奚典的身体……另一个男人的身体!虽然光线条件太差,但已足够让他震撼和无措的了……成年以后,除了在人体绘画课上、到大浴场里搓澡以外他还未曾如此一览无遗地见识过男人的裸/体。何况还是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具如此美好的身躯呢? “怎么了?”奚典敏感地侧头,说话的同时就要翻身下床。 “别动!”卫明一把箍住了他的腰、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床上,屏息凝神、近乎着迷地注视着奚典那被轻纱一般的光线分割得明暗有致的身躯。之前他虽然见过他半/裸的样子,可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而且根本就没敢多瞩目。现在,这种光线、这样的距离、如此这般的情景……靠,要是有纸笔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抓起来记录下来的! “松手。”奚典挣了挣,想要摆脱。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所处的角度在光线的配合下产生了什么样的惊人视觉效果,更不知道卫明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知道的只有一手的湿滑和自己狰狞可怖的左眼。 可是卫明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力度。“我也没见你健身啊,怎么能把身材保养得这么好?” 奚典愣住、随后就很想厥倒。“下次带你一起去。”他当然健身,不然怎么保持挺拔的体型去登台演出?瞎了已经够与众不同的了,他可不想再把自己弄得更糟糕一点。而且,不健身的话他怎么有充沛的精力去工作、去生活呢? “好!”卫明高兴了,松开双手道:“我争取在像你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也能有这么好的身材。” 奚典厥倒了、直接倒下了床……他一脚踩在被不知道谁踢到地上的被子上,狼狈地扑跌了出去。 “小心!”卫明眼疾手快地拽住奚典的一条手臂,阻止了他扑在对面的床上。 站稳之后,奚典拧着眉、仓促地转身摸索地上的杂物。 “我来。”卫明也跟着起身,踢开散乱在地上的被子、枕头和两人的衣物,引着他进了浴室道:“你去洗澡,我来收拾。”当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取电用的房卡找出来! 奚典依旧皱着眉,但还是照办了……收拾战场对他来说的确不太容易。“房卡被我扔在门口附近的地上了。”他低低关照了一句便推上了浴室的门。 卫明照着他的话、弯着腰在门口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房卡。 房卡入槽,屋内顿时透亮一片。杂乱地扔在地上的被褥和散乱而纠结的衣物、几团半干不湿的纸巾,还有床上那一片片透明晶亮但却□味十足的液体……所有的东西都巨细无遗地大白于天下。 没了。那种暧昧、缠绵、柔情似水却又见不得光的氛围,那种把一切都镀得美好而迷人的轻纱一样朦胧的光线,那一刻、那一段、那一场激烈澎湃的风花雪月……都在这乍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地消失了。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别的一切都如潮水般回涌了上来、重新牢牢地掌控了制高点……大脑。 卫明愣住了,心咚地一下狠狠下坠,仿佛掉进了肚子里。眨眼间,眼里竟泛出一层水雾……是不适应刺眼的光线吧?只是,顶灯的光线并不过分啊! 121 x年6月24日。多云转晴。 大姐说她今天又和小白打了一架,起因是小白趁她没注意的时候钻到院子里去玩,把脚弄得脏兮兮的、回来后把她刚刚拖干净的地板踩得全是脚印。起先她没打算揍它、只是拿了条毛巾给它擦脚,没想到这个小东西大概是被她打怕了、伸爪子就抓她了一把。于是大战就开始了!嘿嘿,夸张了点,有了上次那么惨痛的前车之鉴,大姐才不会跟小白计较呢?唉,不过最近这个小东西越来越暴力了,真不知道它是怎么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今年的天气有点反常,刚十二月开头就已连着下了两场冷空气。昨晚刮了一夜的大风更是让今早的气温直降到了六度,不少人都裹上厚重的冬衣和围巾帽子之类的御寒物品。 卫冬的体质一向不错、抗寒能力很好,不过今天出门时却把自己裹得格外保暖。今非昔比,现在她的身子已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因为她终于怀孕了! 结婚四年有余都没有孩子的原因处在郭尚礼身上。不过其实早在结婚之前他就坦白告诉过她他有某方面的功能障碍,恐怕不仅给不了她孩子、就连行基本的夫妇之道都相当困难。她对他说没关系……那时她要的是一个不嫌弃她不甚光彩的过去和无依无靠的背景、能给她和卫家建起一个稳固的庇护所的人,至于夫妻情份这样的问题在她眼里是可有可无的小事、能彼此顾及颜面就好。 可人就是不知足的动物,得到了会想着要更多。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当初的想法渐渐变味,日积月累而来的种种不满也汇聚起来、开始凝固。不知何时起没有孩子这个问题成了她最有力、尖锐的武器,但凡与郭尚礼口角或者闹矛盾时,只要拿出来一说就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有几次甚至拂袖而去。事后冷静下来想想,她发现自己变了很多,贪得无厌、锱铢必较、似乎还有点忘恩负义,而对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却感到越来越迷茫和失落。 几个月前,就在她与郭尚礼的婚姻越来越危危可岌的关头,卫青在一次与她通电话的时候提起一个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治疗不孕不育的中医专家,据说非常灵验。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强拉着郭尚礼一块去就诊。这不,才半年都不到的功夫就成功了。 这个喜讯是在前天、她与卫明说好不来的那个礼拜六上午得知的。那天她和郭尚礼遵照医嘱去复诊、换新药方。老医生为她诊了诊脉就笑眯眯地告诉了他们这个喜讯。卫冬听了之后震惊地呆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而郭尚礼则比她反应快……先是激动地搂着她好一顿猛亲,然后又抱着老医生又蹦又跳、开心得像个孩子! 隔天一大早,他就殷殷地陪着她到妇幼医院做了第一次孕检,从医院出来后又捧着化验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后转头很严肃地对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安心养胎,什么事都不准管!” 那一刻,卫冬湿了眼眶,这才明白原来不知道何时起,她对郭尚礼的期待已从单纯的依赖变成了要与之相爱。 今天有钟点工上门试工。 卫冬现在当然不可能再日日来给不爱收拾屋子的弟弟当保姆了,所以她打算给卫明找个钟点工,每周上门两次、每次做四个小时。而她就来当监工、顺便带点在家做好的荤菜给他存在冰箱里,素菜之类的就只能让他自己动手了。其实老公早就建议她这样了,只是以前她没理他而已。 试工之后,卫冬对钟点工的表现相当不满意,给了工钱便打发她走了。穿戴整齐后她去关窗,到阳台跟前时看到楼下的院子里铺了厚厚一层的金黄色叶片,显然是柿子树深受昨夜的寒风摧残而掉了一地的落叶。她怔了怔,索性推门上了阳台、对着满院的枯叶发起了呆。大概是因为怀孕导致体内荷尔蒙分泌异常,此情此景叫她顿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出来。转而又想到楼下的邻居临走之前被自己毫无由来的上门怒斥了一番,心里更是愧疚不已。 正想着,院子里忽然飘来一声呼唤:“卫小姐?” 卫冬被吓了一大跳,瞠目结舌地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眼皮子底下的奚典。心脏狂跳之余,满脑子都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的念头。 “卫小姐么?”因为久等不到答复,奚典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不确定。之前他听到楼上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莫非现在站在阳台上的不是卫冬? 卫冬这才想起楼下的人眼睛看不见,连忙点头道:“是我。”不知怎的、她的脸红了,咽了咽口水问:“你……回来啦?” 奚典点头,嘴角弯着、是个柔和的笑容。“前天晚上才到的。”从杭州。 “哦。”应了一声之后,卫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则在疑惑弟弟怎么没告诉她奚典已经回来了?难道是他也不知道? 奚典随便指了指上方、笑着问:“都给你弟弟弄好了?” 听他提起卫明,卫冬心底的不安又开始萌动。“嗯,弄好了。”她拢了拢着衣领道:“我也准备走了。再见,奚先生。”说着她就退回了屋里,顺手带上了阳台门。尽管知道自己的怀疑毫无道理可言,但之前反正已经拉下过两次面子了,现在也不想和奚典有过多的交集。 奚典扯了扯嘴角,点点头也进了屋。 卫冬拎起包、换了鞋便锁门走人。刚下了两级台阶就听到楼下的防盗门“咔嚓”一下轻响,隔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奚典一手提着个小纸袋、一手扶着房门栏杆慢慢走了出来。她一怔,狐疑地看着他。 “带了点小礼物给你。”奚典微仰着头、冲着楼梯的方向举了举手里的袋子。 卫冬呆住。“给我?” “嗯!”奚典听出卫冬口气里的诧异和疑惑,笑了笑道:“那边的一点特产。” 卫冬木讷地愣了一会儿才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我……” “一点小东西而已,聊表谢意。”奚典打断了卫冬的推辞,依旧保持着暖暖的笑容道:“搬过来这么久都一直承蒙你家照顾,你弟弟上次还奋不顾身地帮忙抓住了入室的窃贼,我早该登门道谢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上下行动都不太方便。”他耸耸肩,朝卫冬举起手里的纸袋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遇到你。所以请接受我的小小心意……好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这番话让卫冬根本无从拒绝。看看他伸得笔直的手臂和无害的笑容,她只能紧走几步下了台阶、尴尬地接过纸袋。“谢谢,你太客气了。”这情景让她手足无措,而手里沉甸甸的质感也告诉她纸袋里的东西才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东西”!支吾了半天、袋口也被她捏扁了才憋出一句:“呃……其实、也没什么,邻里邻居的,卫明那么做是应该的。”哎呀,牙酸! 她的话让奚典脸上的笑意顿时扩大不少,露出一口亮闪闪、堪比牙膏广告里的白牙。“现在见义勇为的人和事已经越来越少,不是家家都有像你们姐弟几个这样出色的孩子的。”他比卫冬大足足三岁,所以说这番话并不突兀。 “哪里哪里。”卫冬被他夸得既受用、又不好意思,像个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涨红了脸……其实当初在听闻卫明的英勇事迹时她气得不行,第一个念头就是等他回来好好揍他一顿。 奚典当然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自在,便再下一城道:“能有你家这样的邻居是我的幸运。” “呃……”这下,卫冬的耳朵都红了,扭着手里的袋绳、不敢直视奚典灿烂而诚挚的笑容。“你过奖了。太、太过奖了,奚先生。”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奚典时那样,她又手足无措了。 “最近还好么?”奚典像是看到她满面通红的样子一样适时岔开了话题。 “嗯,还好。”卫冬老实地点头,心里则为摆脱困境而暗松了一口气。他的柔声问候和温和的微笑都让她的心里又有歉意汩汩上冒,脑袋一热便脱口道:“前两天刚刚确诊……我怀孕了。”话毕,她的脸就烧得快要沸腾了。这是怎么了?犯得着跟上次见面还如仇人相见般的半个陌生人说这事么? “真的?”奚典一脸的惊喜……他是真的惊喜。“恭喜恭喜!几个月了?” “没有啦,才六周半、花生米一样大小咧!”卫冬又羞又喜地小声嘀咕。奚典这么正经的道贺和诚意满满的问题让她相当受用、眨眼就把一秒钟之前的懊恼抛到了九霄云外。其实这几天里那种初为人母的幸福感实在太过巨大、充斥得她的心胀鼓鼓的,一个劲儿地撺掇着她抓住机会把这个消息宣布出来。 “六周半?花生米那么大?”奚典喃喃地重复着,笑容里掺杂了一丝感慨和向往……他喜欢孩子,尤其是小小的、还未能说会道的小婴儿,但因为他的特殊性向、所以这辈子恐怕是没有儿女缘了。 “呵呵,嗯!”卫冬喜不自禁地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还很平坦的小腹。 “可以……”奚典迟疑着低头面对着卫冬。 “嗯?”卫冬不解地看了看他凝重的表情。 “可以拥抱你一下么?”奚典慢慢地、小心地打开双臂,低声问:“准妈妈?” 卫冬的心里猛地一震……这一声“准妈妈”柔柔地、却也扎扎实实地拨动了她心底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某根还无人触及的弦,悠悠荡荡之间竟把她的眼泪给震了出来,也让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投到他宽宽的怀抱里。被拥住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正被四散蔓延的幸福从头到脚裹了个遍。多年来她一直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寻常女孩那样的闺蜜。有苦,嚼一嚼就吞进肚子里;有乐就和弟妹分享一下,偶尔也会在老公面前流露、但转瞬即逝。而此时此刻,她万万想不到除了家人之外竟会是奚典这个让她戒备徒生的邻居第一个来分享她的喜悦,而他的所言所行又与家人的不同、似乎更能深入她的心呢!难道……这就是“朋友”的感觉? 奚典此刻也是心潮起伏,当然要比卫冬的还要复杂一些。不过他很有分寸,轻拥了她一下便松手了、柔声道:“一定要好好保养哦,准妈妈。” 卫冬的嗓子堵得厉害,为了不泄露出声、只能连连点头、也不管对方看得见看不见。 奚典虽然看不见,但从鼻尖下拂动的发丝和唏唏嗦嗦的声音已经判断出卫冬的动作、也猜到她此刻的激动,于是只笑笑地低头对着她。 暗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卫冬终于平复了一点,不好意思地揉了几下鼻子才抬头道:“嗯,我知道。今天过来是想给卫明找个钟点工的,可是刚才试的那个一点都不好,手重、速度又慢。唉!”她泄气地哀叹:“现在的保姆好难找、要好的就更难了。” 奚典的脑袋里某个小机关活络了一下,一挑眉便计上心来。“我家也用保姆,非常可靠。或许我帮你问问她是不是有时间再做一家?” 这话正中卫冬的下怀,连忙点头道:“好啊!” 她见过奚典家的保姆钱阿姨几次,虽一次都没说过话,但看她收拾院子时那种干净利落的手法就让她暗暗赞叹。刚才在试工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找到个像钱阿姨那样的钟点工就好了。可是碍于之前与奚典的嫌隙,她本来是万万不会主动开口跟他打听情况的,没想到这会儿这件事就已经这么靠谱了。 奚典保持着无害的笑容,趁热打铁道:“等一下我就问她。” “好啊,谢谢哦,奚先生!”卫冬忙不迭地点头。 “别这么客气,叫我奚典好了。”奚典一笑。 卫冬的脸又红了,扭捏地道:“那你也别卫小姐、卫小姐的叫我了,叫我卫冬好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叫你准妈妈。”奚典笑得有些调皮的样子,“过几个月后就叫你卫妈妈。” “……呵呵呵!”一怔过后,卫冬笑得既开心、又有点淡淡的哀伤。卫妈妈啊?多年前妈妈在世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这么叫她,没想到自己很快也会变成卫妈妈了……嗯,真好!转回神来,她又跟奚典简单说了说用工时间和要求,这才提着“小礼物”――打开之后才发现是一套高级羊胎素护肤品――美滋滋地走了。 奚典转头回家,扶着厨房的门框对正在给他做饭的钱阿姨道:“钱阿姨,我有件事要麻烦你帮忙。” 钱阿姨应了一声,急忙擦了擦手出来。看到他嘴角噙笑、却又眉头轻蹙的样子便知道他此刻必定心情大好,同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十多年前她就在奚典的母亲家做保姆,奚典搬出来独住后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对他的脾性可谓是相当了解。 奚典并没马上开口,而是皱着眉、微仰着头发了一会儿呆,理清思路后才头头是道、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钱阿姨连连点头、边听边笑,末了道:“看到吧?到头来还是要老将出马!”她早就知道奚典的性向特殊,不过许是在这个家、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年的心血,又许是毕竟他不是她儿子,所以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会儿看到他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还颇为宽慰。唉,人嘛,谁不指望找个伴过日子?至于是男是女其实也没什么大关系,只要能相扶到老就好了。 奚典知道她说的是元旦那天的事,有点窘了,指指琴房的方向道:“我去那边。”说完便扶着墙快步走了。 “马上吃饭了。”钱阿姨在他身后关照了一声便又回到厨房继续做事。 奚典坐在琴凳上对着他看不见的小院子发呆。想到刚才卫冬的前后转变、心里感到暖暖的,很想打电话给卫明,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从杭州回来的路上,他答应卫明尽量保持一切不变,直到他想清楚之后再说。他知道这个小家伙目前正处在顾虑重重、进退两难、水深火热的境地里,现在还不是给他压力的时候。 正想得出神,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是母亲。 奚妈妈道:“小典,刚才忘了跟你说,明天过来吃饭的时候别忘了把我叫你给我带的那套化妆品带过来。” 奚典皱眉。“对不起,我送人了。” “送人了?”奚妈妈满脑门黑线,郁闷地道:“是我叫你带的诶!” 奚典面无表情地道:“没办法。我有要紧的事要办,除了这套东西,我别的什么东西都没买,所以就拿去攻关了。” “公关?”奚妈妈愣住。 奚典知道她想岔了,不耐地道:“攻克的攻!” 奚妈妈更困惑了,问:“那你攻克成功了吗?” 奚典微怔,随后笑了。“嗯,首战告捷!”为免母亲再问,他嘀咕了一句:“我去吃饭了。”便挂了电话。 奚妈妈纠结无语了。 122 x年6月29日。小雨。现在是黄梅天,接连下了六天雨了……(_)……前段日子盼下雨、这段日子又盼晴天。唉,是不是我的要求太多、太高了? 天气越来越热,也很潮湿。连小白也变得懒洋洋的、也不太要我抱它了。白天就一直趴在院门口的垫子上或者地上睡懒觉,晚上等我回来、开了空调之后才会来点精神,喵喵叫着要我把它抱到沙发上……因为沙发上铺了凉席。前两天大姐给它买了一个跟它差不多大的毛绒兔玩具给它ooxx……老天啊,我的脚终于解放出来了!大姐怎么早点不想到这个主意呢?真是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十二月三日,普通的工作日。 一早,卫明就趴在电脑前全情投入了昨天下午刚刚接到的一份活。坐下就没动弹过,直到午饭的时候有人敲他面前的挡板才被打断了。 “这么认真?”是童遥。 看到他嘴角挂着的痞痞的笑意,卫明的脑袋竟嗡嗡作响起来,下意识地靠到椅背里、和他拉开距离、撑着眼皮子瞪着他。 “干嘛?”童遥来回看了看,诧异道:“见鬼了?” “咳咳……”卫明轻轻捶了捶心口,摇头问:“什么事?” “吃饭了!”童遥也瞪他。 卫明一怔,看了看手表、脑门上顿时黑线浮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成劳模了!“这么晚了?哦!”他自顾自地嘀嘀咕咕,草草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桌面、抓起钱包就起身。 童遥挑着眉看着他一个人东转西转的样子,等他起身后才道:“我们一块儿吃。” 卫明闻言的第一方应就是扭头看wendy的桌面……空着。“呃……”他挠挠头问:“她呢?”自从童遥和wendy爆出恋情以来每天都一块儿吃午饭的。 童遥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桌面,耸耸肩、朝出口的位置侧头道:“走吧!” 卫明看了看空了大半的办公室,无奈地挠着头跟他离开了办公室。 他们出来这会儿正是附近这一片办公楼的工作人员的用餐高峰时间,所以走了几家都是满员、根本没处落脚。 “走,去那里!”童遥不耐烦地皱着眉、抬腿就进了一家高档西餐厅。 “啊?”卫明没挪步,瞠目结舌地看着头顶上的红色大招牌……这家餐馆可是据称人均消费三百的呀! “午市有套餐。”童遥没好气地转身指了指放在门口的大海报架。 卫明定睛一看……靠,午市套餐也要98到188! “我请客。”童遥挥挥手便进门了。 卫明无奈、只好再次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这里果然有位子……老贵了,再没位子就没天理了!两人刚进门就有一位穿着黑围裙的漂亮小姐领着他们坐到靠窗的位置上。不大会儿功夫,各自的眼前被放上了一杯加了柠檬片的温水和一本厚厚大大的菜单。 卫明扁着嘴翻了翻菜单,脑袋里闪过的则是在杭州入住的那家宾馆餐厅里的菜肴价位。 童遥俯身过来按下了他手里的菜单、转而塞了张塑封单片给他。“喏!” 卫明接过看片单片看了看,心里总算踏实了点……上面印的全都是午市套餐。“这个。”他朝等候在一边的服务员指了一号套餐、也是最便宜的那个。 童遥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卫明是个体贴的好孩子,扭头跟服务员要了二号套餐。 “你请客哦!”卫明小声嘟囔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童遥笑笑地看着他,也喝了口水。 卫明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扭转目光看着窗外穿梭的人流和车流。 “那天你几点到家的?”童遥问。 “啊?哦,我坐地铁回去的,很快。”卫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问的是哪天、哪件事……那与奚典共度的两天一夜的杭州之旅已让他的人生发生了质的转变、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正规,所以这几天一直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而对于之前的所有事更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天……”童遥没注意到卫明的不对劲,而是很专心地盯着自己握着杯子的手指,用慢吞吞且似乎很漫不经心的口气问:“你到底说什么了?没多大会儿就把奚先生给劝出来的?” 卫明的脑袋里又开始嗡嗡作响……他就知道童遥找他吃饭八成是有所图的,可他现在却极不愿面对他的所图、更不愿跟他谈及任何关于奚典的事。“也没说什么。”他耸耸肩道:“他大概本来就累坏了,再加上你和叶先生前面也都劝了老半天了吗?我就顺水推舟了一把,叫他回家吧,他就出来了。”只不过他在“回家吧”前面多加了个“我们”!想着,他的嘴角有点得意的上扬、但马上就克制住了,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下去、又不等童遥发话就转头招呼服务员过来加水。 童遥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 “你要不要加?”卫明很镇定地回头看着他。 “不用。”童遥摇头,垂下了目光。 趁着服务员过来加水的时候,卫明小心翼翼地从睫毛下面打量着童遥颇为凝重的面色。看着看着,心里竟涌起一股歉疚来……似乎,他从童遥手里抢走了奚典呢!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有股子很奇怪的感觉在蔓延。是什么呢?他抽了抽鼻子,等服务员走开后朝前凑了凑、用一副局外人那样的打听嘴脸问:“嗯,你跟奚先生……?”他没说下去,而是若有所指地看着童遥。 童遥的眉头蹙得又紧了些,抬眼看了看他、又飞快地调转目光――卫明把这个动作理解成心虚――道:“我们是老朋友。” “哦!”卫明失望地应了一声……上一次童遥也是这么说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是童遥的坦然承认还是矢口否认?可是似乎不管是怎样的答案他都不想听到呢!那他到底想听到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想听到些什么呢? “他曾经是我的爱人。”就在卫明深刻自省的时候,童遥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卫明愣住,本就饥肠辘辘的肠子绞了起来。 “现在嘛……”童遥斟酌了一下、淡淡笑道:“是我的良师益友。” 卫明的肠子绞成了一团烂线头……良师益友?靠,奚大叔啊奚大叔,你可真行啊!迷倒一片之后竟还能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全身而退?“呵呵!”他勉为其难地冲着童遥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奚典是童遥的良师益友,那是他的什么人呢?哼哼,好邻居? 好在这时候服务员端着托盘来上菜了,打断了桌上这两人各怀的迥异心事。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消灭着各自的套餐。 卫明还在郁愤和纠结。 童遥则在懊恼,后悔不该这么坦诚的、尤其是对卫明……这可是他打了很久主意的小学弟啊! 吃完饭出来时已过了公司规定的用餐时间了,所以两人的脚步有点匆忙。 等着电梯降下来的一会儿功夫里,身后来了一大堆跟他们一样掐着点往回赶的人群。电梯门一开,两人就被人群拥到了最里头、不得不肩膀挨肩膀地贴在轿厢壁上。 就在这时,卫明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嗡嗡嗡的一刻不停。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掏出来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赫然是“小白”二字……咳咳,奚典的代号!吓得他马上按了忙音键、又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干嘛?”站在他身边的童遥已清楚地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名字,促狭地斜睨着他、挑着眉问:“女朋友?” “呃?”卫明下意识地使劲摇头。“那个,电梯里信号不好,出去再接。”鞋子里,他的十个脚趾头都使劲地蜷了起来。 童遥无声地笑着,仰头靠在厢壁上、看着前方的楼层显示。 卫明的脑门上又是黑线浮动,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紧紧地攥着揣着手机的裤袋、同样遥望着缓缓跳动的楼层数字。 终于,电梯抵达了他们公司的楼层。人群缓缓移动、逐个离开,而压在卫明心头的大石块也总算松动了点。 “不妨碍你谈情说爱了。”童遥含笑地扔下一句便先卫明一步进了公司大门。 “我没有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卫明冲着他的背影严正声明。 童遥没有回头,嘴角则高高地勾着、很满意的样子,潇洒地摆摆手就消失在了隐蔽墙后面。 卫明拧着眉头瞪着他消失的方向,气他这种了然的德性、又在气自己这句莫名其妙的澄清、当然更气的是奚典这个来得不巧的电话。 手机又震了起来。 卫明掏出手机一看、还是奚典。“喂?”他没好气地接起电话。 “晚上早点回来!”奚典的声音听起来也很不爽。 “干嘛?”卫明倒是愣住了。五天了,奚典一直照着当初从杭州回上海的路上对他承诺的那样一切保持原样、没来打扰过他,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早点回来就是了。”奚典不耐地咕哝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靠!卫明不解地瞪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半晌都回不过味儿来。从奚典低落的语气和刻意压低的声音里,他直觉地感到他肯定有什么事要找他说,可是……会是什么呢? 回到电脑前,卫明已没了上午的干劲。呆坐半晌之后,忍不住打了两个电话给奚典,可两次都是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气得他一下把手机甩得老远、郁闷地在肚子里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腹诽了好一阵。 气消之后他又忍不住开始担心奚典到底怎么了、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而要他回去帮忙。这么一想他就又开始着急、然后又试着打电话给他。结果这次倒不是没人接、而是直接被他掐断了,于是又把他气到差点骂出声来。 这样周而复始了一大圈,到后来卫明自己都对这种纠结的心态厌烦了。虽然长这么大他都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可没吃过猪肉不代表他没见过猪跑。他相信眼下自己这种拿得起放不下、因为一个电话就能牵肠挂肚老半天的滋味铁定就是恋爱的味道了! 随着“恋爱”二字的浮现,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恋爱是十七八岁的懵懂少年,咳咳,或者他这样岁数的小青年才享有的专利。而奚典嘛,作为恋爱的对象似乎年纪过大了点。反之也就是说他这样岁数的小青年对于奚典来说似乎太□了点、何况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那奚典这样脑袋上悬着个大光环的大叔为什么会看上他呢?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到底看上他了没?会不会只是顺手捞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邻居随意把玩一下呢? 想着想着,卫明的肠子越来越纠结、心情也渐渐沉入谷底,真是一点工作的心思都没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卫明抓起外套就急吼吼地往外跑。好在和他一样着急的大有人在,他的举动不算突出。小小的电梯里满满噔噔地挤了一堆人,而一等他跨入时就很不给面子地“嘀嘀”叫了起来、害得他只好满脸尴尬地缩回脚,眼睁睁地看着两扇亮晃晃的门在鼻尖前合拢。 “怎么了?超载?”身后有人问。 “嗯。”卫明回头看了看、脑袋又大了一圈……是几乎整天都没见着的wendy。 wendy友善地冲他笑了笑,目光则瞟着公司大门的方向。 电梯前就剩他们两个了,卫明不好意思让气氛太冷、挠挠头问了句:“等童遥啊?”问完就懊恼地想要捶脑袋……废话!人家那左顾右盼的神情不就是在等男朋友嘛? “嗯!”wendy点头,面色微红、不过转向卫明的目光倒很坦然。“童遥说你和他是同校?” 卫明咧嘴一笑道:“我比他小三届、刚进门他就毕业了,还是到这儿才认出来的。”直觉的,他觉得还是与童遥能撇清关系就撇清关系的好。 wendy简单地“哦”了一声,盯着大门的眼睛则亮了起来……童遥出来了。 卫明暗自翻着白眼、狠狠地又按了几下电梯按键。 电梯总算来了,却又聚了一大堆人。卫明和童遥又被肩膀挨着肩膀地挤到了最里面、贴在了轿厢壁上,不同的是这次童遥的臂弯里护着个wendy。 卫明很严肃地望着前面的人的后脑勺,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是告诉他、wendy正小鸟依人地偎在童遥的怀里。想到她的身份、想到童遥与她交往的潜在目的,他的嘴角忍不住有点抽搐,转而又庆幸自己既没有童遥那么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又不是什么身价不菲的“上架货品”。 兜里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了起来。 这次卫明没有拿出来看,但仍旧憋出了一脑门的黑线……不管是谁打来的、他都讨厌他! 因为是满员的关系,电梯中途没停、直达了底楼。 出去的时候童遥问他:“要不要顺路送你一段?” “呃?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的。”卫明使劲摇头。 童遥看看他已经掏出来攥在手里的手机,了然地一笑、甩手道:“行了行了,约会去吧!” 切!卫明悻悻地在肚子里轻哼……他相信中午的时候童遥肯定听到了他的严正声明,所以这会儿还来曲解他的用意就有点不简单了、八成是故意说给wendy听的。 果然,wendy一听童遥的话就乐了、一脸促狭地冲卫明摆了摆手。 “再见!”卫明也朝她摆手示意,等他们朝车库的方向去了才看了看未接来电的显示……靠,又是奚典! “我派车来接你了,就是上次的那辆。”奚典也没质问他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挂断他的电话,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卫明听了又是一愣,自中午接到他那个电话开始就不踏实的心又提了一点起来,急急地问:“怎么了?”他紧张地问:“这么着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奚典在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没什么大事……想你了。” 卫明举着电话的手猛地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甩到地上,手忙脚乱地捏稳再贴到耳边的时候,里面已经只剩下挂断的“嘟嘟”声了。老天爷啊!他无语地望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123 x年7月19日。多云转阴。 日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本来我也不知道,刚才找东西的时候碰巧翻了翻你才发现今天竟然是我捡到小白的一周年纪念日……真诡异,好巧不巧地正好翻到这一页! 时间过得真快,小白到我家都已经一年了。现在的小白和我去年第一次见到它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看到它的眼睛我还是很难过,也忍不住又在想很多个要是…… 刚才我出去买了一小块奶油蛋糕回来给它吃,算是给它过生日吧!它重生的生日。这个小东西自己倒是一点都没感觉、吃得很高兴,舔得满脸的奶油,傻乎乎的样子真可爱!吃完蛋糕之后,它马上又去跟它的新女友亲热了。真是个精力旺盛的下流白啊! 日记啊,你说对小白来讲重生到底是不是件好事呢?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见、不能出去玩、不能抓老鼠的日子……它会觉得幸福吗? ――摘自卫明的日记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不过仍旧要比平常卫明坐公交、地铁回家都快多了。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卫明的心也七上八下得越来越厉害。撇开担心奚典病了、伤了、被人骗了――不是有上次被叶梓骗去“望星空”的前车之鉴嘛――之类的消极因素,更叫他纠结不安的是他最后在电话里咕哝的那三个字……想你了。 起先他怀疑奚典又发烧了、且把脑袋烧糊涂了才说出这么腻味人的话来。不过没多久之后就开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刚才他接电话的时候身处嘈杂的底楼大堂,而奚典的声音又是那么低和含混不清。嗯,九成九是自己听错了! 想清楚这个可能性之后,他的心总算平静了点下来。低头一看,好端端的手机竟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转来转去的都快汗湿了,不禁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时,车子终于抵达了小区门口,而天色也已完全黑了下来。 “不用开进去了,赵师傅。”卫明探身道:“我自己进去好了。”一入夜,小区的铁门总会关上半扇,每次有车辆进出都需保安师傅过来开门、以便有效地控制进出的车辆和及时收费,却也特别费时间。 “哦,好。”赵师傅应了一声、稳稳地停下了车。 “谢谢哦!”卫明道了声谢、人已钻出了车外,甩上车门就一口气地往家跑。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先回202了,直接窜到奚典家的门口、急吼吼地按了门铃。 隔了仿佛很久,101的房门才打开。奚典的身影出现在乍亮的楼道灯下。 看到他手脚齐全、步伐稳健的样子,卫明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哐当”一声落了地。 “谁?”奚典警惕地驻足在离开防盗门两步之遥的地方、朝外微微侧着头。 “是我。”卫明应了一声。 “这么快?”奚典的嘴角扬了起来,快步过来摸索着开了防盗门。 卫明没急着进门,而是一边扶着门框喘气……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的距离可不短呢!一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他。 “怎么了?”听不到卫明进门的声音,奚典的笑容凝固了、疑神疑鬼地来回摆着头。 “你、怎么了?”卫明不无懊恼地撑着眼皮看着他反问。 奚典微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卫明何出此问了。他没有出声,而是后退了一步、示意卫明进来说话。 卫明想到奚典曾说过的大姐的眼线――咳咳,四楼的老伯伯――急忙抬腿进去了。“你到底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踢掉脚上的鞋。刚把拖鞋划拉到地上准备换上,却冷不丁地被奚典捉住手臂、一把拖进了怀里。“哎哟!”他被吓了一大跳,可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奚典有点粗鲁地紧紧抱住、两边的肋骨都被挤疼了。 “我说过……”奚典一手扣着卫明的后脑勺、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牢牢地钳制着他的腰身,这才在他耳边低语道:“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像是在卫明的耳朵边引爆了一颗大爆竹一样,炸得他头晕目眩、脑细胞在瞬间通通罢工、连本能的挣扎都忘记了。 感觉到卫明的呆愣,奚典勾着嘴角微微侧头,贪婪嗅着他衣领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洗衣皂的味道和他特有的、暖暖的、朝气蓬勃的太阳的味道,烦乱了一天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下来。 傻站了半天,卫明渐渐感到呼吸困难。一方面是因为肺部受到奚典的大力挤压而有点喘不上气来,另一方面是被他喷洒在颈边的温热而又急促的呼吸给搅得心跳加速、浑身发烫。他挣了挣,推开他一点问:“你到底怎么了?”他直觉地感到奚典有很多心事、很难过,才放下不久的心又揪了起来,小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奚典没吱声,只是不满地再度收紧手臂、把卫明重新揽在怀里,还重重地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卫明又是皱眉、又有些想笑,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表现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与此同时,他的心底里还有某个角落被奚典沉甸甸的压在肩膀上脑袋给触到了,柔柔的、涩涩的起来。这下他也更确定奚典肯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不一定好说、但肯定让他很不好受,于是便忍着没再追问他。 因为许久无人出声或者动作,于是头顶上的楼道灯熄了。小小的玄关里顿时变得黑咕隆咚。 卫明本想叫一声点亮灯光,可刚一张嘴就又放弃了……他喜欢这样的光线和黑色的、私密的氛围。 “嗯?”奚典敏感地察觉到卫明的细微动作,刚要抬头问、却被卫明学着他的样子一把按住了后脑勺而制止了。 “没事。”卫明的声音很低。迟疑了一会儿,手指滑到奚典的鼻梁上轻轻一勾、熟练地摘下了他的太阳镜,转手放在一边的储物柜上……多碍事的东西啊! 太阳镜被摘下的那一刻奚典下意识地往后躲,没卫明不让他躲开、双臂一伸就箍住了他的背、而且力气还很大。 “别动!”卫明皱着眉哼了一句,摸猫咪一样地轻轻抚了抚奚典的背、有点扭捏地嘀咕道:“我把肩膀借给你靠一会儿。” 奚典怔了怔,随即便放松了绷直的腰背,唇线也变得弯弯的了。 卫明没看到奚典的笑意,涨红了脸、不甚自在地轻轻抽了抽鼻子,骨子里却又暗暗喜不自禁。头一次呢,有人这样全然依靠着自己! 黑暗里,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拥抱着。 “扑通、扑通……” 两颗心脏贴得如此之近地跳动着、相互呼应着,有力地撞击着各自的肋骨、震动着彼此。 这个拥抱、这个只隔了短短的五天就重温的拥抱如此熟悉,却又新奇无比。 渐渐的,浓重的夜色似乎有了温度,像温泉、将卫明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再细究,却又发现源头竟在自己的胸膛里……咝,不对,又像是从奚典的胸膛上过渡过来的。四肢百骸在这种暧昧的暖意中变得懒懒的、软软的,可又热力张扬。 “扑通、扑通……” “你硬了!”奚典低低的声音里蒙着一层笑意。 靠!卫明恼得满脑门黑线外加脸颊发烫……其实他更恼的是卫小小弟的不淡定!“松开!” “不要!”奚典无声地坏笑,一手按着卫明的背以防他挣脱、另一只手则抓着他的手塞进两人紧紧贴合着的身体之间。 “……!!!”手上的触觉让卫明脑袋里的线路再度通通短路。 黑暗中,两个男人几乎在同一刻爆发了出来……低低的、错落的喘息声之后就是忘乎所以的唇齿相扣与肢体绞缠,可刚刚熄灭不久的楼道灯却因为不知道谁的一声呻吟声而又点亮了。 “唔……!”卫明挣扎着推开奚典,懊恼不已地嘟囔道:“进去……灯、亮了!”说着就心急火燎、连推带搡地把奚典推进了敞着门的101里。 101没有开灯,黑黝黝的、显得更加空旷。落地窗外投射进来一层朦胧不清的暗光,把窗前的立式钢琴勾勒得棱角分明、在光洁的地板上投射出斜斜的窗影,更营造出一种浓浓的、肆无忌惮的氛围。 卫明的小腹猛地窜起一阵烈焰、使得他在房门被他狠狠踹上的那一刻就腾身跃起、树袋熊一样地扒在奚典身上,然后就又狠狠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住了他。 奚典被他的突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着他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而紧跟着鼻梁就又被他撞到了、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唔……!慢点,卫小弟。”他隐忍着疼痛和笑意吃力地低喃了一声。 “谁是你小弟?”这句话已经在叶梓孜孜不倦的“教导”下已变成了卫明的条件反射。不过说话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哪儿了,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处,忙不迭地从奚典身上滑了下来、重新站稳,脑袋则直接垂到了胸口,窘得无地自容……天哪,他怎么会蹦到奚典身上去的?难道是上次在杭州的酒吧里受到的不良影响?! “卫明?”奚典摸索着捉住了卫明的手臂、又顺势滑到了他紧紧握着的拳头上,一根根地掰着他的手指。 “嗯?”卫明依旧低垂着脑袋闷闷地应了一声,不过手掌已经展开、任由奚典修长却又指节突出的手指牢牢地扣着自己的。 “怎么了?”奚典迟疑了一下,举起另一只手抚上了卫明的脸颊。 卫明猛地往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触碰、也希望能籍此避开任何可能再度点燃他体内烈焰的火种。 “过来。”奚典低低地命令道:“我想知道你的样子。”他的右手固执地举在稀薄的淡光下。 卫明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脸……嗯,相当严肃。扁着嘴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乖乖地把脸凑了过去。 奚典的手指最先触到的是卫明的左脸颊,一碰到就将整个手掌覆了上去,随即左手也跟了上来。先是笼统地触摸他线条柔和、但也算是棱角分明的脸型,尔后就开始细细地抚摸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蜿蜒起伏的发际,有型的眉毛和微微下陷的眼窝,不大但是线条柔和的眼线轮廓,挺直却又有点肉肉的鼻子,不厚不薄、触感柔软的嘴唇。 卫明处在了半催眠状态,只有目光随着他在自己脸上滑动的手指反过来在他的脸上滑动……先是线条清晰、堪称标准版本的男性脸型,随后再是宽而饱满的额头、浓浓的修眉、紧闭着的残缺失衡的眼睛……要是他的眼睛还完好无缺的话,肯定会是一双充满智慧而又深邃的黑眸、高挺而透露着刚毅的鼻梁、薄而线条分明的嘴唇。 “你……”阅读完毕,两人同时出声、但又同时噤声,随后再同时浅笑出来。 “你很秀气,是个小帅哥。”奚典说。 卫明的脸皮再度发热,揉着鼻子咕哝道:“你很美。”他一直都觉得奚典很美。 “……美?!”奚典愣住。 “嗯!”卫明重重点头,看到他满脸的不信,急忙上前半步、再度拥住他。“美没有标准,残缺有时候也会是最美的。维纳斯的雕像你知道么?缺了双臂却被公认为最美的雕塑。后人也曾试过无数次想要接上她的手臂,可不管是什么形态、怎样的姿势都是无功而返。” 奚典的嘴角勾了起来,虽觉得他美不美的话题颇为无稽、但心里却暖流涌动。“谢谢你,卫明。”他也抬手抱住了他,脑袋一侧、又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今天……”卫明勉强看着他问:“到底怎么了?”他已知道奚典没有生病、也应该没有哪儿受伤,所以造成他这样的原因肯定是心情不好了。而且以前叶梓不是说过这位老大经常会心情不好、而心情一不好就爱找人来作伴的么?对此他没有怨辞,反而因为能够取代叶梓的传统位置而感到欢欣鼓舞。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奚典低低地问。 “什么日子?”卫明疑惑地喃喃重复,随即便想到了什么、撑圆眼珠问:“今天是你生日?” “嗯?”奚典倒是被他说得一愣,跟着便低笑着摇头。“不是,不过我的生日倒的确快到了。一月十二号,记住!” “哦!”卫明下意识地答应,随即又想:记住?为什么要我记住?要我给你过生日么……嗯,也行!“那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甩甩头、抛开了杂沓的念头。 “国际残疾人日。” 奚典悻悻地一笑,“我可是自强不息的残疾人代表、开了大半天的表彰大会呢!” 一听到“残疾人”三个字,卫明的心立刻钝钝的、狠狠的一痛。难怪啊!奚典一直都最怕登台、最怕被人众目睽睽了,可是今天却结结实实地当了一把表彰大会上的残疾人的代表!一直以来,除了偶尔的怨念之外、他从来都没有把奚典当残疾人看待过。他是那么强、那么酷和帅、那么出色……要是他看得见的话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不仅仅是头顶一个光环、而是一摞呢?会不会根本就不给他机会认识他、和他做邻居呢?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的给他做依靠呢?想着,他的心绞痛得厉害、以至于情不自禁地用双臂紧紧地圈住了奚典。不要,他不放开! 奚典静静地靠在卫明的肩上、怀里,任由他牢牢地箍住自己。头一次呢,有人能让他放下全部的戒备、安心地靠着。 隔了一会儿,卫小小弟忽然被一只黑手捉住了。 “嗯?”奚典不悦地皱眉,“你软了!” 啊……!靠、靠、靠!卫明的整张脸都密布黑线……原来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最窘、只有更窘啊!“麻烦你……”他艰难无比地挣扎道:“别这么直接行不?” “嘿嘿嘿……!”某人促狭地低笑不已。他已经眼睛看不见、在很多事上都吃亏了,再不直接一点的话岂不事事都必败无疑? 37 37、131 x年7月21日。晴,最高温度39,连着两天高温橙色警报了……天哪,真的要2012了! 日记啊,我家八成又要多个新成员了。刚才我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和当初发现小白时差不多、虚弱得没力气叫了。不过还好,它的身上什么都没少。我估计是一直在附近活动的哪只母猫在隔壁人家的屋顶上下了一窝猫仔,这只八成是昨天半夜里掉下来的。唉,这么小就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天气又这么热,还饿着肚子,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啊? 它是只灰颜色的小花猫,我叫它灰球(因为它团起来的时候就像只灰色的小球),蛮好看的。不过它实在太小了,应该还没断奶、眼睛才刚刚睁开没几天的样子。我把针筒找出来喂了点牛奶给它,可它吃一半、漏一半,弄得我一手的牛奶。我很奇怪它妈妈怎么没把它叼回窝里?莫非是它的妈妈遭遇了什么不测?这样的话就糟糕了,那一窝猫仔不知道有几只,可能都要挂了! (续)我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找过了,还借了把竹梯爬到院墙上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别的小猫、也没听到猫叫。我希望是它们的妈妈回来了,它们也都活得好好的。灰球我会好好照顾的……不过,小白相当不喜欢它,一有机会就用爪子把它拨来拨去的。这么小的猫可经不起折腾,所以我只好把它装在盒子里、放在桌子上,以免再遭小白的黑爪。 哦,忘了说了,灰球是只母猫……嘿嘿! ――摘自卫明的日记 接近年关是公司里最忙的时刻。各个部门除了有大把基本业务要做之外,还因为财务年度行将结束而忙着关帐、结算。而更重要的是这个月是绩效评估月,每个人在上级眼里的好坏和可爱程度都与切身利益密不可分,年终奖的多少、明年的工资涨幅、能不能升级等等就都靠这张正反两面的一纸报告了。于是乎,公司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有机会就加班加点,以求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效果。 卫明不可免俗地加入了赢得“小红花”的行列……被评估为“优等”的人,在他的绩效报告右上角上会贴一个红色奖章状的贴纸,而被评成“卓越”的人则会贴一个金色的贴纸。他根本没指望能得到意味着升职的“小金花”,但扪心自问自从进入大中以来,不管是实习期还是转正后都工作得很勤恳;而去广州出差的那次也在老大面前表现得不错、颇受嘉许;因此自己的绩效报告应该不会难看、也许可以得一朵“小红花”,这样他就能多拿点年终奖、明年能加点工资了。至于年终奖的用途嘛,他早就规划好了、而就在昨天又多了一项……给奚典过生日。 不过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故意把白天的工作留一部分到下班时才干、存心制造加班机会。相反的,就算是有做不完的事他也宁可带回去做……因为他要回去和奚典一块吃晚饭! 这件事是四号早上卫明起身的时候定下的……其实是奚典给他下达的听似随意却又不容反抗的命令。他说:“晚上我叫钱阿姨多做点饭菜,下班后直接过来。” 卫明当时听了心里猛地一荡,看着奚典裹着被子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不停地在琢磨:这算不算是固定了某种关系?如果是的话,这样行么?而且,为什么啊? 昨天晚上后来所发生的事就像在杭州的那夜一样……到最后奚典并没怎么他,他当然更没怎么奚典!不同的是这次奚典没有射在他的肚子上、而是手里。所以从可观意义上来讲,他们还是毫无“牵连”的两个个体。他有点不明白奚典为什么要忍得这么辛苦,而奚典的答复还是像之前那次一样、淡淡的一句:慢慢来好了。听得他的心暖暖的、恍惚间竟听出了一种承诺的味道来。慢慢来……嗯,他们应该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的吧? “嗯?”奚典久等不到卫明答应,侧头问:“怎么?你晚上有事么?” “呃?哦,没有。”卫明使劲摇头。 奚典满意地点点头。又躺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卫明的任何动静,他不禁皱眉。“卫明?” “啊?”卫明这才从傻不楞噔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还不上去换衣服?要迟到了!”奚典忍着笑念了一句。 “哦!”卫明如梦初醒一样蹦了起来,扭头就往外跑。可跑到房门边又硬生生刹住脚,挠了半天头、又霍然转身冲回了床边。 奚典被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弄愣了,刚转过头想问他怎么了,额头上就被他重重地亲了一下。 “晚上见!”卫明别别扭扭地嘀咕了一句,不等他回话就顶着张关公脸冲了出去,紧跟着就是“砰、砰”两声甩上房门的声音。 奚典愣了一会儿才笑了出来,心满意足地拥着被子再次会周公去了。 有了开头,卫明与奚典的新版邻里模式就此展开。眨眼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些日子对卫明来说,说得严重点就是他自母亲过世后过得最舒坦、最甜蜜的日子……大姐怀上了宝宝、全家都喜出望外。二姐在电话里说过年会回来、合家团圆在望。他的工作稳稳当当、自给自足,而生活又充充实实、自由自在。 幸福是如此轻易地就降临到他的头上,仿佛一直就在路边等着他、唾手可得一般。 但泡在糖水里的同时,卫明的心却一直悬在半空、无法落地。他总觉得自己像极了见不得光的在逃犯,唯恐哪一步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把天戳破一个大窟窿。良心上巨大的愧疚感、对自己何以莫名其妙就被奚大艺术家看上的困惑感、对将来何去何从的迷茫,甚至还有自己的遮遮掩掩会不会委屈到奚典……等等,杂七杂八地缭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哪怕是躺在102的那张超大尺寸的双人床上、搂着奚典或者被奚典搂着、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时都无法摆脱。 不得不说,怀着这样重的心思面对着奚典这样高度敏感的人是一种痛苦。卫明几乎每次出神的时候,他都能察觉到什么、也总会问:“怎么了?”或者,“在想什么?” 每次卫明都是摇头说“没什么”,或者信口胡诌一个理由敷衍了事……不是他刻意隐瞒,而是极担心一把这些隐忧说出来的话就会打破眼下这种美梦一样的幸福生活。 听他这样说,奚典也不再追问。其实他猜得到卫明的脑袋瓜子里在转些什么念头,他不想贸贸然地去影响他做出任何欠妥的决定。这个小家伙的身上背着很多很沉重的东西,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通和放下的,更不能施加太多的外力去压迫他、以免发生谁都不愿意看到的鱼死网破的极端结果。 他并没有告诉卫明月初他做的攻关工作首战告捷的事……这种事要是由他开口提起的话就会显得他太有心机了。他有耐心、也有信心。他会等卫冬开口跟卫明去提这件事,更会等卫明自己去发现。就像他之前对卫明说的那样,他们之间会慢慢来。 十二月二十号,公司里的全员绩大效评估开始了。 卫明是第一波接受评估的员工――身为小喽罗当然是事事当先咯――当天就被评了,也让他越来越不踏实的心早早落了地。让他高兴的是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老大的肯定和鼓励、更得到了一枚“小红花”。 从老大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一向都能淡定自持的卫明忍不住喜形于色了……这可是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并且头年就获得了肯定啊!一高兴,他躲到消防楼梯的走道里给奚典打了个电话。 奚典有点诧异……卫明从没在工作的点儿给他打过电话。听了他沾沾自喜的“成绩汇报”之后不禁呵呵笑道:“好吧,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庆功。” “呃?”卫明愣住,紧跟着就否决道:“不用,在家吃就好了。” “怎么?跟盲人一起出去吃饭丢脸么?” “不是!”卫明一听这话就跳脚了,凶巴巴地低喝:“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别老是盲人盲人地说自己的嘛?!” 奚典沉默。 “我是……”卫明意识到自己激动了、而且也没抓住重点,挠着头憋了一会儿才叽咕道:“我不是怕被我姐知道嘛?” 奚典这才低低地笑了出来,释然道:“就知道你是在担心这件事。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更不会传到你大姐耳朵里。” 卫明听了之后并没觉得轻松多少,反而埋怨道:“你耍我!” “我哪儿耍你了?” “你非要用盲人盲人的来提到你自己么?” “……我错了。” “……!”卫明又愣住了。 “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奚典知道卫明又被雷到了,自顾自道:“不过可能要稍微晚一点,前面我有点事。” 卫明一听这话就又纠结了,扯着头发、支支吾吾道:“嗯……那个……低调点儿行么?” “知道了。”奚典不耐烦了,“快到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 卫明扁了扁嘴。 “需要对暗号么?” “呃?”卫明窘了……听得出他在嘲讽他呢! “呵呵!”奚典轻笑一声便挂了电话。 卫明郁闷地瞅着手机老半天才撇着嘴角收了起来……哼,老是捉弄他!一转头,他一下子愣住了。 “跟女朋友打电话啊?这么偷偷摸摸的。”wendy捧着一包还没拆封的打印纸、笑眯眯地站在由上至下的楼梯口看着他……上面那层也是大中的地界。 “呃……呵呵!”卫明尴尬地笑了笑,脸颊有点发烫、心也扑腾得厉害。他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也担心会不会传到童遥的耳朵里。 “脸红了!”wendy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卫明的脸道:“面皮真薄。”说完便跳下了最后一格楼梯、甩着脑后拖着的长长的马尾拉开门进了办公室。“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突然转头、睁圆了眼睛看着卫明。 卫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会问出关于“盲人”的问题。 “童遥跟你说了么?新年夜的事?”wendy问。 “咣当!”卫明的心高调归位了。“新年夜?什么事啊?” “哦,他还跟你说啊?”wendy的眼神有点闪烁,摇摇头道:“让他自己跟你说吧!你就当没听到过这件事啊!” 卫明被她的话说得心里糊涂,还没来得及作反应、她就缩回了防火门后面。想了想,他猜八成是童遥又搞到什么倒计时晚会的票了、打算叫他一起去。可是有了去年的经验,再加上wendy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其中有古怪――他决定不管童遥拿什么票来邀请他都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好好爽一下吧,连更三章哦……嘿嘿~~ 38、132 x年7月23日。多云转阵雨,最高温度37度,连续第四个高温日了!家里老掉牙的空调今年不知道挺得过去吗? 哈哈,至少灰球挺过来了,下午还从盒子里爬出来在桌子上晃晃悠悠地转了老半天呢!不过因为它实在太小了,所以只敢在桌子上跑来跑去、没敢跳下来……而且小白就在桌子下面对它龇牙咧嘴地恐吓它。 小白这两天的脾气很太好……明显是看我老是抱着灰球就极度嫉妒了。唉,这个小心眼的家伙,自己不要我抱、还不准我抱灰球,真是没天理!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下班了,卫明和众多尚未被评估的同事们一起窝在办公室里加班……咳咳,好吧,他是在等奚典的电话。 “还没走啊?”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童遥的声音突然在卫明的头顶响起。语气并不像说话的内容那样惊奇,反而还有种挺满意的味道。 “呃?”卫明的神经已经被他锻炼得坚韧了,所以并没太受惊吓。 “不是已经拿到小红花了吗?”童遥压低了声音,促狭地笑着。“干嘛还这么拼命?” “呵呵,你已经知道了?”卫明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其实这件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呢!“还有点事没做完,一会儿就走。” “一起吃晚饭?”童遥看着他。 “不了。”卫明赶紧摇头,想也不想地道:“家里人等我吃饭呢!”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靠,家里人?!不过心头倒是暖乎乎的起来。 童遥倒也没纠结……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转而道:“31号晚上一起去看倒计时吧!”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目光很坚定。 “不了,谢谢啊!”卫明早就想好了答案,一脸感激而歉然地道:“我另外有事了。” “啧!”童遥皱眉,“新年夜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春节,别又说跟家里人一块儿过啊!老实交待,跟同学还是朋友聚会?” “呃……”卫明倒没提防他有这么一问,一时间脑袋卡壳了。 “女朋友?”童遥的眉似乎皱得紧了些,不怎么以为然地摆手道:“叫她一块儿来好了,票多着呢!顺便也让我品鉴品鉴你的口味。” “不是……!”卫明拉长了声音,额头上暗线浮动。他知道童遥知道他没有女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拿这话来堵他。而且就算他有女朋友了,凭什么要给他品鉴啊? “朋友也行,告诉我几个就可以了。”童遥的眉头又松开了点。 “我……”正当卫明要抓耳挠腮地找借口的时候,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小白”二字,吓得他急忙抓在手里,随后就又想到自己紧张过头了。靠!他郁闷地暗暗皱眉……怎么每次奚典来电话的时候童遥都在场呢?“我那个……真的有事,去不了。谢谢啊!”他忙不迭地说着,巴不得童遥赶紧从眼前消失。 童遥拧着眉头看着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卫明无奈了,只得按了挂机键,耐着性子仰脸看着满脸阴云的童遥。 果然,童遥问:“怎么每次你都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用得着么?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了?” 卫明被他说得胸口一闷,但同时又哑口无言。是啊,貌似他的确是神秘过头了! “我走了,你接电话吧!”童遥悻悻地扔下一句便扭头走了。 卫明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忽然感到自己有点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味道……老是挂奚典的电话肯定是不对的,而且还把童遥给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接不接电话关他童遥什么事啊?他就爱搞神秘不行吗?童遥也管得太宽了吧!想着,他也悻悻的起来,草草收拾了一下桌子、关了电脑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回拨了奚典的手机。 奚典依旧没有质问他为什么又挂他电话的事,直截了当地道:“我在xx路口等你,可以下来了吗?” 卫明又是歉然、又是感动……看人家奚典多大度和体贴呀!“已经出来了,等电梯呢!” “嗯!”奚典应了一声便挂了。 卫明更感动了……奚典真是善解人意啊,知道他在单位里接电话不方便、所以从来都不会跟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一到说好的街口,卫明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别克,赶紧快步过去、俯身敲了敲车窗。 后座的车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了,同时可以看到奚典往里挪了挪。 卫明坐进车里,先和赵师傅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难以自制地冲着奚典憨憨地傻笑,可笑了没几秒就笑不下去了……奚典没有笑,正对他板着脸呢!“呃……”他心虚了,挠着脑袋轻声道:“对不起啊,刚才正好在和同事说话……嗯……不方便接电话。” 奚典没答话、无声地哼了一声。 卫明脸红了,瞥着他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僵局。同时又感到自己刚才把奚典的形象美化得太过头了……他明显没那么大度嘛! 奚典憋着一肚子火、当然不会去破冰……只要稍微有点想象力的人都不难猜到让卫明几次三番挂他电话的那个同事是谁! 小小的车厢里足足沉寂了五六分钟,气氛压抑得叫卫明有点透不过气了,鼓了老大的勇气才偷偷地用手指捅了捅奚典垂放在身侧的手臂。 隔了好一会儿,奚典“嗯”了一声。 “对不起。”卫明哼哼唧唧地又重复了一遍。 又隔了一会儿,奚典冷冷地问:“童遥?” 卫明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了。“……嗯。” 奚典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于是接下去的二十来分钟车程都是在卫明越来越纠结和不安的心情里渡过的。 车子驶进了市中心的一片占地颇广的老式洋房区。道路一侧是十多幢、几乎每幢都灯火通明的独栋老式别墅,现在已经被精心修复和改造过了,成了餐厅、酒吧、甚至独栋复合式酒店公寓,几乎幢幢都灯火通明却又并没给人太过刺眼的感觉。四周环绕着一片在这种地段显得颇为奢侈的花园绿地,即便是在这样清冷的冬夜都依旧花团锦簇。整个地块给人的感觉是奢而不华、抢眼却又足够的低调。 最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一幢灰红相间的尖顶三层洋房前,门口挂的招牌表明这儿是一家意大利餐厅。 下车后,奚典虽然一手扶着卫明的肩往前走,可另一只手里却拿着以前与卫明在一起时从未用过的盲杖。 卫明一直偷偷注意着那个碍眼外带扎眼的白色盲杖,心里直犯嘀咕,可是看奚典冷冰冰的表情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奚典只是把盲杖提在手里做摆设、以示自己还在生气的态度而已,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以他对童遥的了解、很清楚他在见到可乘之机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相信童遥本人应该并不知道卫明就是那个多年前在他的个人主页上留过言、表达过爱意的“日月”,但凭他混迹于gay圈的多年经验来说,不难看出卫明的性趣爱好来,所以会对卫明下手只是迟早的问题……哪怕他已经表面上地“从良”了!而现在他说不定已经开始逐步部署了。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么?童遥占了工作上与卫明同一屋檐下的便利……足足八个小时呢!而他呢?呵呵,他只是个比卫明大了十几岁的叔叔级的人物、更是个少了只眼睛的瞎眼邻居而已! 抬腿上餐厅的台阶之前,卫明实在受不了了,拉着奚典横移了好几步、扭身低嚷道:“我都说对不起了,你……你别这样板着脸好不好?” 奚典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跟你说过离童遥远一点,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为什么不听?” 卫明被他斥责的口气说得一愣,随即就恼了。“我们是同事、又是校友,怎么可能不碰个面、说几句话的呢?” 奚典也愣了一下,不过紧跟着嘴角就勾了起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是吗?”他冷冷地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道:“日月同学?” “咣!”卫明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奚典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和随之而来的僵硬,几乎立刻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变得这么沉不住气。可是不等他挽回什么,搭在卫明肩膀上的手就被重重地甩了下来。 “我就是日月怎么样?”卫明气得浑身剧抖,不管不顾地拍打着胸口、发出“啪啪”的动静,语不成声地喝问:“我就是那个暗恋他四五年之久的日月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老是拿这事来堵我?凭什么?!我都还没问你呢,你都跟他……”话到这里他骤然收口。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可是肚子里憋着的怒气实在太过巨大、使得他不得不郁结难消地奋力振了振双臂、火力十足地“哼”了一声,随后就拔腿便跑……去他妈的庆功不庆功、去他妈的盲人不盲人、去他妈的奚典还是童遥,他通通都不想管了! 39、133 x年7月25日。阵雨,中到大,最高温度34度……气象预报说的,可我觉得不止。 日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今天灰球的精神好多了,不仅喝光了一小碟牛奶、还吃了一坨鱼汤拌饭。所以下午我就给它洗了个澡,没想到小白非要挤进来瞎掺合。没办法,我只好顺便给它也冲了冲……它昨天才洗过澡。洗完之后我当然要先给灰球擦干,它还小嘛!可是没想到小白不乐意了,一直嗷嗷叫着在淋浴房里窜来窜去。后来等我把它抱起来擦干的时候,它竟然咬了我的手一口……日记啊,是咬了我而不是抓了我诶!我怒了,抽了它一记……真的只有一记,还是拍在它身上的、没打脑袋。可是它竟然给我玩失踪! 我吓得上窜下跳、里里外外地找了它两个小时,几乎把院子里每一根草都翻遍了……顺便也除了趟草,大姐明天该高兴了!最后你知道我在哪儿找到它的?在床头柜里!!!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到那儿钻进去的,大概是我没关好门吧!反正它是够聪明的,带上门却还留了条吸气的缝儿、趴在我的素描本上呼呼大睡得不亦乐乎。 唉,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小东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可是心眼也越来越小了。当初黄毛来的时候它只是喵喵叫着扒我的腿而已,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亏得灰球看到它的时候还把它当亲人、老想着讨好它呢! 看来家里养两只猫是不合适的……至少养了小白之后就不能再指望了。等灰球大一点之后、情况要是还没改善的话,我就只能把它送走了。哼,还亏我以为给小白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找了个天上掉下来的好媳妇呢! ――摘自卫明的日记 卫明噔噔噔地跑了没几步、刚下了人行道,脑袋就清醒了,于是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不管怎样今天都是他有错在先,何况无缘无故地挂奚典的电话已经不止一次了。而奚典也的确早就跟他说过别靠近童遥的……无论自己靠近童遥的原因何在、或者他这样说的真正目的何在,至少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后来也没有――就提出过异议。至于“日月”嘛……唉,都是年青不懂事时候的旧事,只要好好说一下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实在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想清楚这些,卫明缓缓转身……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慎程度就好像奚典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一样。 奚典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下面,就连姿势都与刚才他跑开时毫无二致。 因为背光的关系,卫明看不清奚典的表情细节。可单单是他站得笔挺、透露着浓浓的固执的身形就让他看得眼眶有点发热……这就是剪影的效果吧?真的很有视觉冲击力呢! 其实,奚典之所以不动是因为他坚信卫明很快就会回头、不会把他一个人扔下的。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所熟悉的脚步声却并未响起。渐渐的,他难以遏制地心慌了,犹豫着是不是要打电话给赵师傅、叫他来接他……他是不会打电话给卫明的,因为即便他对提起“日月”的事后悔得要命,可、并不代表他会妥协! “嗯……” 就在奚典再也按捺不住地准备掏手机得时候,卫明犹犹豫豫的声音飘了过来、同时还有他靠近的特有脚步声。 卫明左右为难、手足无措地看着奚典表情生硬的脸,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你、那个……还准备、请我吃饭么?” 一瞬间,奚典的胸口化出了一片汪洋。“是我该问你吧?”他一节一节地折起盲杖,问:“你还赏脸让我请你吃饭么?” 卫明愣住了,随即便不能自禁地傻笑了起来。 奚典勾着嘴角朝他抬手。 卫明赶紧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捏得牢牢的。 奚典一怔……这样手拉手的姿势相当暧昧,而他只是想握住卫明的手肘、要他带他而已。 步入餐厅的时候,卫明被餐厅里那种明显是相当高雅和高级――也意味着相当不菲的价格――的氛围给唬住了,脚步不禁有些迟疑起来。餐厅的营业面积看起来并不大,底楼只有六张双人桌,都坐满了。而跟着服务员上到二楼后,他发现这儿是一张张用藤编屏风隔开的、具有一定隐蔽性的桌子。粗略看了看,也只有不到十张而已。较低的餐桌密度更说明这儿的菜价很贵吧? 感觉到卫明的拖拉,奚典在坐下时凑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没你想象的那么贵,别担心。” 卫明抽了抽鼻子、没吭声,转身坐到了对面。好在点菜的环节没让他操心、而是奚典早就定好了的,所以他也没机会鉴别过这儿的菜价到底有没有贵到让他“担心”的地步。 等端茶送水的服务员走开后,奚典才揉着额头低语道:“对不起……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心似汪洋之前他就已经后悔了,而之后更是发现自己的言行幼稚得像个争宠的孩子。 “呃?也、也没这么严重。”卫明窘迫不已,不过他真的没觉得事态严重到需要奚典这样正儿八经地跟他道歉的地步。“再说那也是事实。”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连忙又道:“谁没有年青的时候?都会干点傻事的嘛!早就过去了,你也不要老是揪着我的小辫子不放……”还有后半句就是:何况我还没跟你计较呢,哼! 奚典听得先是觉得好笑……什么叫“谁没有年青的时候”?难道卫明觉得自己的年纪够大、有资格说这句话了么?听到后来就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点什么了……卫明跑开前说的那半句就已经足够让他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去年的12月31号是我和童遥最后一次上床,真的!” 卫明傻了……靠,就算要坦白也不用这么直接嘛!哦,对了,他总是这么直接的! “在xx剧院的那次,我不知道他也在,纯粹是偶遇。”奚典还在继续解释。 卫明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这才觉得嗓子里舒服了点,抽抽鼻子道:“可是他还是把你当他的好朋友……嘿,良师益友呢!”这后半句他说得有点酸不溜丢的味道,尽管他自己也不想的。 奚典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地耸肩道:“那是他的看法,我也没办法。” 嗯?卫明的眉头拧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冷酷啊?真叫人心寒!” 奚典哭笑不得地对着他。 卫明又在他的镜片上看到了自己……二愣子一样。“反正他是挺怀念你的,一直说你的好话呢!” 这下轮到奚典皱眉了,连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一点。“他跟你说了多少?就算他跟你是同事加校友,也不至于连这种事也会跟你说的吧?” “……?!”卫明再度无语,懊恼地轻轻拍了拍自己不严实的嘴。 “怎么做人、怎么说我都是他自己的事。”奚典平静了下来,沉声道:“不过我再跟你说一次,离他远一点,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即便是做朋友都不合适!” 虽然看得出奚典的表情很严肃……当然口气也足够严厉,而且出发点是为他好,但卫明还是忍不住替童遥感到了点儿心寒。 “听见没有?”奚典的眉毛很凶地拧了起来。 “哦!”卫明有点窝囊地应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大姐声色俱厉地严禁他跟奚典以及与奚典相关的人物交往的画面来了。哼,都是自以为是的大人……这会儿他又忘了自己刚才还自诩为大人的事了。 “他……”奚典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才重新开口,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我没有资格去评论对还是错,只能告诉你,你的、和他的、绝不在一条线上。” 卫明看看他稍稍往下耷拉的嘴角,又看看镜片上两个小小的自己,又“哦”了一声,不过这次比刚才的要诚恳和心悦诚服多了……是啊,他自己也早就知道童遥的人生目标是出人头地、更清楚这样的目标与自己的格格不入,所以,就听奚典的劝吧!“我就是觉得……”他挠了挠头、有点困难地解释道:“没必要让他知道我和你认识嘛!肯定会有很多麻烦的。” 奚典蹙着眉想了想,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嗯?”卫明有点诧异,“你知道什么了?”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是邻居!”奚典故意把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刺耳。 “我们、我们……”卫明又急又气,可是憋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奚典忽然释然一笑、好像刚才的话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抬手放到桌上、朝卫明摊开了手掌。 卫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手,不明白他何以如此举动,也不敢伸手去握。但眼前的这种诱惑实在太大,所以他迟疑了着左右看了看,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如果需要的话,”奚典用力捏了捏卫明的手,低而缓地道:“我们做一辈子的邻居。” “……!”卫明倒抽了一口冷气,怔怔地凝视着奚典,心里则涌起某种浓得化不开的情绪、胀得他的胸口快要爆炸了,但他却无法用任何言语来表达。 听到屏风外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奚典松开了卫明的手、规规矩矩地缩回了身侧。 服务员来上菜了,托盘上放得满满的。先是一篮子烤得松脆的面包,随后就是一人一碗、此间的特色乡下浓汤,再是一盆拌了西西里特产奶酪和橄榄的蔬菜沙拉。 “好香!”卫明早就饿了,一等红灿灿的菜汤放到面前后就急忙抓起亮晃晃、圆圆的大汤勺开动了。 听着卫明吃得津津有味的动静,奚典笑了。他刚才的话是当真的……他真的愿意与卫明做一辈子的邻居,不过……“你要是结婚的话就到此为止了。” “噗……!”卫明喷了。 奚典摸到手边叠得整整齐齐的餐巾、不动声色地递了出去。 “不用,我自己有!”卫明面红耳赤地抓起雪白的餐巾抹了抹嘴,又抓过放在碟子上的纸巾擦了擦桌子。“我不会结婚,你知道的!” 奚典没吱声,只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其实他心里那个乐啊!卫小弟,你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左一道、右一道的意大利美食之后――卫明满指望会吃到他唯一知道的意大利特产、手拍pizza的,但没如愿――桌上的两个人面对着服务员最后奉上的精致甜点时都消化无能了。 “好吃么?”奚典问。 “嗯!”卫明用力点头。刚才他的主菜是特色罗勒羊排,而奚典的是烤鱼排……被他瓜分了两大叉子,再加上主食――海鲜烩管式意大利通心粉,吃得他满嘴流油、舒爽无比。“撑死了。”这是唯一糟糕的地方。 “我也撑死了。”奚典顺着椅子往下滑了滑,摸到红酒杯、懒洋洋地朝卫明举了举。 卫明抓着杯子、勉强直起身跟他轻轻碰了一下,咕嘟一口、灌下半杯去。“我发现意大利的红酒比上次喝的法国的什么好喝。” 奚典笑而不语,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之后才道:“这是餐酒,跟那个根本不是档次的。” 卫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不过,这瓶酒的确不错,应该是法定产区的。” “你怎么会对葡萄酒这么有研究?”卫明不解了。 “我爸爸爱喝,我爷爷奶奶也爱喝。”奚典耸耸肩道:“从小就受这种熏陶,耳濡目染了。” 卫明一怔……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奚典提起他的父亲。“嗯……你爸爸……”他没敢贸贸然地继续下去,只是期待地看着奚典。 奚典当然知道他在迟疑什么,浅浅一笑道:“他跟我妈妈离婚之后就到欧洲定居了。” 嗯,欧洲?卫明有点疑惑了……当初在广州的时候他听童遥说是陪着一个朋友去办美国签证的啊?莫非,那个人不是奚典? “嗯?”奚典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朝他侧头。 “你跟童遥……呃……认识多少年了?”卫明决定迂回出击。 奚典没料到他冷不丁会冒出这样的问题来,皱眉想了了一会儿才道:“两年多吧!” “啊?”卫明震惊了,“才两年多?!” 奚典听他这么一惊一乍的表现已经猜到点什么了,冷冷一笑道:“干嘛?你不会以为我就是他说的那个真爱吧?” 卫明没想到他的理解能力如此之高,也没想到他也知道童遥的那个“真爱”、看来童遥还真喜欢拿自己的情事出来显摆啊!他缩回沙发椅里仔细想了想,发现事实的确如此。自始至终,童遥都没说过他的真爱就是奚典,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一边瞎琢磨的。靠,看来真的不是! 奚典轻轻嗤笑了一声,勾着嘴角问:“怎么?这件事他倒没跟你说么?” 卫明知道他的嘲讽何来,很明智地没吭声。 “不是我。”奚典也靠近了椅子里,摇头道:“我只是个瞎子,肯定不会是他真正需要的爱人!”他不想详细解释什么,也不想去八卦童遥的“真爱”究竟是何许人也。还是那句话,那些都是童遥的事,跟他无关、跟他与卫小弟之间的事更无关。 “……哦!”卫明的心里有种很异样的感觉,像涟漪,慢慢的、一圈一圈地在心底里漾开。原来,童遥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所以他好像的确不该再靠近这么复杂的人了。复杂在某方面就意味着危险,不是么? 奚典不再说什么,轻轻晃了晃杯子里的残酒、举起来又喝了一口。 卫明看着他被复古式台灯镀了一层暖暖的光彩的身影、风轻云淡却又有点落寞的表情,迟疑了一下、道:“我是。” 虽然卫明的话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但只稍一细想奚典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就震惊了、举着杯子的手也定格在空中。太快了!他可以给卫明很多时间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做决定,而不是这样一个晚上就到位……何况,他自己也需要点时间的啊!所以,太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童鞋们,一日更三章滴情况……仅此一次哇一次~~ 40、141 x年8月1日。晴转多云,最高温度36度。 这两天小白和灰球的关系融洽了点。虽然大部分时间小白还是对灰球爱理不理的,可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趴在地上、把尾巴甩来甩去地逗逗它。我也终于见到比小白还小白的傻猫了……灰球能绕着小白的尾巴玩半个多小时。蹦蹦跳跳、连滚带爬的,兴奋的时候还会直立起来,颤颤微微的样子真逗!我记得以前旺财也是这么逗它的孩子们的,大概这也算是一种寓教于乐的训练吧? 真的有好久没有养过两只猫了,有时候看着它们两个喵来喵去的真有意思,嘿嘿! 大姐也很喜欢灰球,说它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要是能给小白生一窝小猫的话、肯定只只都是俊男美女。哎呀,真希望灰球快点张大啊! ――摘自卫明的日记 伴随着又一场冷空气来袭,市内的气温终于在挣扎了好几天之后、跌到了零度以下,气象预报里说明天――新年夜――的最低气温将会是零下二度。 就在下班之前,童遥又来游说了卫明一次。据他说,活动人数已发展到十一个了,不仅有公司同事、还有三个大学校友,其中一个就是去年从童遥这儿搞到过票的xxx同学。 卫明忍不住揣测童遥是为了能拉上他一块去才故意找这个同学来的,可一转念就命令自己即刻甩开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念头。“对不起啊,”他歉然不已……这次的歉意比上次的更浓了,毕竟人家也算看得起他、加上上个礼拜wendy的邀约、已经算是三番两次来邀请他了。“我明天真的有事,早就安排好了。”前半句是百分之百的真话、后半句是吹牛,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结局是一样的。至于是什么事么……唉,奚典要他陪他去听上次在杭州和他朋友聚会时提到过的某知名交响乐团的新年音乐会。他已做好了入场半小时之内就打瞌睡的准备了。 童遥的眼里难掩失望,不过脸上却是淡淡的、并不怎么以为然的样子。从口袋里掏了两张票出来,轻轻扔在卫明的桌上道:“留两张给你,万一你的事结束得早就带你朋友一块儿来吧!反正要九十点钟才开始呢,要是再晚一点也无所谓、来看压轴也行。” “不用了,”卫明急了,赶紧攥着两张票起身道:“你还是留着给别人吧!想去的人多着呢,多浪费啊!” 童遥压根就没理他,已经扭头走了。 卫明看看手里的票、又看看童遥穿着白衬衣的挺拔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挺不是滋味的,但到底是怎么个不是滋味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追上去还给他吧,可扭头一看周围坐着的同事们、觉得这样做太驳童遥的面子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朝已经走得快没影了的他大声说了句:“谢谢啊!” 今天卫明去大姐家吃的晚饭。本来大姐是叫他明天去的,可听他说明天有活动就改成了今天。自从她怀孕之后姐夫就不让她做什么耗费体力的活动了,每周两次来202当监工这事还是她以锻炼身体为由据理力争来了。于是,卫明上她那儿吃饭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 对这样的安排,他举双手赞成。即便是来回的路程挺远、还要倒两趟车才能到家,可他毫无怨言。 至于大姐找来的钟点工就是奚典家的钱阿姨这件事他是在两个多星期前才知道的……钱阿姨每周二和周五来,而他都在上班,所以从没碰上过。当听大姐有点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地说是托奚典帮她联系上的钱阿姨时,他震惊得嘴巴张了老半天都合不上,还是大姐懊恼不已地“帮”了他一把才制止了他继续傻呵呵下去。 大姐冷着脸说:“我是看钱阿姨手脚麻利,做事又仔细才找她来的。” “这不是重点!”卫明毫不客气地指出道:“你怎么跟奚典说话了?” 大姐的冷脸立刻就端不下去了,匆匆敷衍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楼上楼下的,进进出出总会碰到的,又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说完就拿了块抹布假模假样地到厨房搓洗去了……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的德性。 卫明纳闷不已,所以一回去就跟奚典对证这件事。 奚典听了后只是不以为然地轻轻挑眉道:“她说得没错啊!又没深仇大恨的,难道见了面还要绕道三尺么?” “……!”卫明郁闷了,总觉得事情背后的真相没他们两个说得那么简单。可不管怎么问,奚典都是要么耸肩、要么摊手,最后被他绕来绕去得不耐烦了,说了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干嘛?难不成你以为我和你大姐会达成什么阴谋不成?” 卫明无语了,这才消停了下来。 其实奚典之所以不解释,一半的原因还是出于“卫冬不说我就不说”的理念,另一半则是堵了一口气。他自问上次自己对卫冬的举动已经表现得够大量、够得体、也够份量的了……那套羊胎素护肤品真的价值不菲呢!如果依旧换不来卫冬的一点让步的话,他的“好好先生”之举也就到此为止、到最后是钉是铆大家就走着瞧呗!当然,他也考虑到了卫冬没老实交待的主要原因是磨不开面子的关系,所以打算再给她点时间思想斗争一下。 卫明当然猜不透奚典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从大姐那儿也挖不出有价值的内部消息。不过看大姐不仅不再三令五申地交待他离奚典远点、甚至后来几次见面的时候都没提这件事,就多少也感觉到了点冰雪消融的迹象。于是他一边做出被这两个人打了个闷包的郁郁状,一边在心里偷偷乐着。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他对现在的小日子感到相当满意和惬意,最好永远都不要有变故呢! 想到不要有变故,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奚典说的那句“做一辈子的邻居”,每念及此、心里都会暖和得像是揣了个怀炉在胸口一样。当然,紧跟着他就又会想到自己说的那句“我是”……唉唉唉,那天到底是脑袋里的哪个筋搭错了呀?怎么连这么掉价的话都说得出来呢? 这些日子他几乎天天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打心眼里巴望着奚典没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拢共才两个字,连他自己事后回味回味都觉得相当的前言不搭后语呢,一般情况下应该没人能听懂的吧?可是巴望归这么巴望着,而当这么多天下来奚典真的从没问及过“我是”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的失望竟也与日俱增起来,弄得他时不时会斜睨着奚典、暗暗在心里评估他的智商和情商有没有及格。 如此矛盾的心情就一直伴随着卫明走完了这一年的最后半个月。 12月31日,又是一个新年夜。气温果然如天气预报里说的那样,太阳一落山、气温就直直地往下跌,等卫明在奚典家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被冻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奚典被他剧烈地抖动逗得笑了出来,拍拍他的背道:“这么虚?亚健康了么?” 卫明撇了撇嘴角道:“这样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驱赶寒意。”说着,他很没出息地竖起大衣领子挡风,可拽了两下就又赶紧松手、仔细地抚平皱痕……他忽然想到这件大衣是他最值钱、也是穿着最帅的一件冬衣了。其实现在他身上穿的这一身都是因为得知要去听什么新年音乐会才在上个礼拜特意买的。到现在他还记得上次和童遥一起去“望星空”参加什么酒会的时候,总担心自己穿得太寒酸、不够正式而心里很不踏实的感觉,这次可不能再掉价了。何况奚典也穿得山清水绿的,再加上鼻梁上的太阳眼镜、看起来真的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呢! 奚典侧头、不解地听着他的动静,等他停下手才问:“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卫明没明白他在问什么。 奚典摇摇头、没说什么。等上了车、车子启动之后才伸手顺着卫明的手臂摸到他的肩头、衣领、前襟,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穿着款式……嗯,很正式、很标准。而且触感还告诉他,卫明身上穿的是全新的行头,应该是新买的吧? 卫明没敢动弹、更不敢出声,一本正经地端坐着,眼睛则一直在后视镜里注意着赵师傅的眼神,生怕被他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检查完毕之后,奚典才恢复了正常坐姿,嘴角微微勾着。 卫明攘怂两眼,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干嘛?这样穿不行么?” 奚典脸上的笑意扩大了,隔了一会儿才摇头道:“很行。” 卫明的额上冒黑线了。“很行你笑得这么奇怪干什么?” 奚典嘿嘿笑出声来,直到被耐不住性子的卫明偷偷拧了一下才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谢谢。” 嗯?什么乱七八糟的?“谢什么?” “就是谢谢。”奚典按了按卫明的大腿便不再做声了,但嘴角的笑意迟迟不去,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卫明看着他,渐渐地自己也笑了。他明白奚典在谢他什么了……应该是谢他为了陪他去听音乐会而打扮得这么隆重吧?嘿嘿,这家伙真客气啊! 车子朝市中心、上次卫明去过的那个xx大剧院驶去,可是却在隔了还有几条街的地方就被严阵以待的警察和联防队员给截住了去路,说是前面的路口已经交通管制了。 赵师傅赶紧调头、转东转西地试着从别的小路上绕过去。可绕了好几圈之后还是无法突入重围、不得已只能放弃,无奈地转头道:“奚先生,过不去了。这一片都交通管制了。” 奚典的眉头早就拧成了一个疙瘩,手指也一直按在打开的表面上不停地摩挲着……怎么会这样?早了这么多时间!新闻里不是说九点才开始交通管制的吗?其实音乐会要十点才开演,而为了避免碰到提前封路的情况,他已特意早出来了将近两个小时了,却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斟酌了一会儿,他问:“还有多远?” “还有两个路口,少说要走十分钟。”赵师傅为难地看了看面前滚滚的人流,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不过外面这么多人,估计应该还不止。” 虽然车子离临时封管的路口还隔了一段距离、而且车窗也关得严严实实,可奚典还是能够听到外面鼎沸嘈杂的人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是什么拥挤混乱的场面,不禁踌躇起来……还要不要去呢? 卫明从前窗看出去,只见前面是蜂拥而至、由西向东的大量人群,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儿过去不远就是那个倒计时晚会现场,估计车外的这些人都是往那儿赶、指望去挑个好位置的。 根据去年亲历的经验,卫明觉得现在的情况还好、拥挤程度不算严重,要是再过半个小时的话别说是奚典了、就连他自己都会望而却步的。想了想,他有主意了,扭头道:“我们就在这儿下,走过去吧?现在时间还算早,抓紧点儿的话、穿过去应该不难。”上次在杭州听奚典跟他朋友聊到这场音乐会的时候他就听出他非常想去,否则他不会提此建议的。 奚典眉头拧得都快滴墨了,踌躇不决。正在犹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腕上被卫明缠了根厚厚的布条。“嗯?”他不解地侧头。 卫明用围巾在他的右手手腕上绕了两圈、还打了个结,然后才绑在自己的手腕上,低低地解释道:“这样就不怕我们被冲散了。” 奚典怔住了,满是焦躁和忧虑的心忽然变得清灵、踏实了。 “帮个忙!”卫明抓起奚典的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他一个手不好使、没法给自己打绳结。 奚典摸索着给他绑了个死结。 卫明看看两人被围巾紧紧连在一起的手腕,不由得无声地笑了出来。“走吧!”说着他推门下了车。 奚典关照了赵师傅一句等他的电话便也赶紧跟下了车。 下车之后,卫明没有马上开步,而是很仔细地观察着眉峰紧蹙的奚典、不放心地问:“你还好么?”说着,他紧紧地捉着奚典修长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奚典半垂着头、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随后轻轻挣开卫明的手、张开五指与他的手指牢牢相扣,这才沉沉地“嗯”了一声。 “我们要穿过前面的横马路,”卫明拉着他稍稍转身、正对着不远处人流不息的街道,低低地道:“那条路上人很多。要小心。” 奚典又“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马上道:“等等!”他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围巾递给卫明。“你怕冷。” “我不冷!”卫明推开他的手。 奚典不为所动、固执地举着自己的围巾。 没办法,卫明只好接过还带着他的体温的围巾、草草地绕在自己的脖子上,顿时觉得暖和多了。“嘿嘿!”他笑着拍了拍垂在胸口的围巾,“谢谢哦!” 奚典淡淡一笑,拢了拢衣领道:“好了,我们走吧!” 卫明也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不疾不缓地开步了,领着奚典绕过由警察等人组成的隔离带、再往前两步便踏入了滚滚人流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卫小弟迎来了自己的美好新年~~ 41、142 x年8月12日。晴转多云,有时有阵雨,最高温度37度。 今天是我生日,晚饭的时候大姐和姐夫请我去吃了顿三百块一个人的自助餐。东西真多,想得到的都有,我吃了很多好吃的,可是回来的路上就肚子痛了。一进门就上吐下泻,把大姐和姐夫都吓坏了。还好清干净存货就没事了,不过却又饿了,到后来还是喝了碗大姐做的白粥才觉得舒服多了……唉,看来我真的像二姐说的、就是个穷人命,吃点好的就拉稀。现在已经好多了,就是写字的时候手还有点抖,写完日记我就打算去睡了。 这些天小白和灰球的感情好多了,有时候还会跟着灰球到院子里去玩,不过这样一来它受伤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了。上个礼拜我就发现它的脑门上又被擦破了一块皮、血都结成块了,还好伤口不大。今天大姐抱它的时候又发现它的右前爪也弄伤了,急忙给它消毒、搽红药水。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它的眼睛又会发炎,打算明天要是没事的话就带它到美乐去做个体检。 唉,日记啊,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事总是顾此失彼、不能两全呢?好不容易从天上掉下来个童养媳给小白,可是却又会惹出这么多麻烦来,真是讨厌的状况啊! ――摘自卫明的日记 虽然有过演出之后被人群团团围住的经验,虽然也曾多次置身于热闹、甚至嘈杂的场所,诸如剧院或者音乐厅等地,虽然身边有卫明与自己紧紧相依、十指相扣,可是只是刚刚站到人流的边缘、还未真正涉足其中,奚典已经被面前这种势不可挡的潮涌之势给震慑住了、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卫明感到自己的手被奚典扣得更紧、紧得指节都痛了。再看奚典的表情,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唇、绷得紧紧的下颚绷,还有僵直的身体,猜也猜得到他的不安和紧张……他试过、蒙着眼睛在屋里走动,从厕所到房间、从阳台到客厅,每一步都走得那么的忐忑和谨慎,好像一向熟悉的家突然变成了遍布陷阱的危险丛林一样。“别担心。”他靠得更紧、在他耳边低语:“打死我也不会松开你的。” 奚典侧头对着他,隔了一会儿、勉强扯了个笑意出来。随后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挑眉道:“你说的哦!” “当然!”卫明英勇地拍了拍胸口。 闻言,奚典的微笑柔和了一点。好,他会记得这句话的! 见他的表情缓和了些,卫明领着他真正融入到奔腾的人潮之中。 看到有大团横冲直撞地“开”过来的生力军就将他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遇到有各种各样横生在两人面前的危险道具就左支右挡地为他拨开,其间还要用脚踢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空瓶、杂物、枝枝蔓蔓……真是海陆空全线作战啊! 于是才穿过第一条街口,卫明就浑身冒汗、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了。而手心里汗湿的程度告诉他,奚典也在大把大把地出汗。“嘿嘿,”他笑着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珠、故作轻松地道:“现在我总算深刻理解什么叫抱团取暖了。” 奚典怔了怔,虽然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养猫记 作者:angelo 笑出来、但表情还算自若。 “哎呀!”卫明发现了一个夺人眼球的画面,急忙扯了扯奚典的手道:“对面有个女孩子走过来,手里拿了一大把氢气球、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是女孩子好看还是气球好看?”奚典知道他是在缓解他的紧张、便扯着嘴角附和他,心则再一次化成了一滩汪洋……卫明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知情识趣的小家伙啊! 卫明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角道:“都好看!”其实他根本没看清女孩子的面容,视线就从气球的方向下调了六十度、直接落在了她白花花一截的大腿上了。 不是卫明忽然转性了,而是这么大冷的天、那个女孩却只穿了条比热裤长不了多少的小西短、脚上蹬着双高过膝盖的长皮靴,当中那露着的一截少说十五公分的“中间地带”八成就只裹了层似有若无的丝袜,看得他一身的汗意顿消、只觉“清凉”无比。 “呵呵呵!”奚典终于笑出声来,松开卫明的手、在大衣上蹭了蹭汗湿的手掌。 卫明也赶紧擦了擦手,不过是擦在了自己的围巾上……他身上的可是新大衣咧! 第二条街上的人比第一条的多了些、而第三条街则更挤。好在正如卫明之前预料的那样,现在还没有到人流的峰值、总算还有空隙让他和奚典这两个“非主流”穿过;而他与奚典之间的那种莫明其妙就有的默契也在不断的磨练中更加融洽、集中爆发了;所以这一路上过来基本上没发生什么叫人紧张或者难堪的插曲……顶多就是被人撞了一小下、不小心踩了人家一小脚之类的事,在如此拥挤的环境中、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下也没惹出什么麻烦来。 冲出最后一道重围之后,卫明长长地呼了口气,如释重负地道:“过关了。” “剧院到了?”奚典还不清楚所在的具体位置。 “咫尺之遥!”经过了层层突围,卫明变得兴奋难耐和跃跃欲试起来,就算前面等着他的是冗长的、他全无兴趣的音乐会都不在乎了。 “辛苦了。”奚典终于放松了一半下来,浅笑着想抬手拍卫明的肩膀,可是因为两个人的手腕上还绑着条围巾、所以愣是没举起手来。“解开吧!”他苦笑着道:“否则人家还以为你绑架我呢!” “啧,怎么不说是你绑架我的呀?”卫明瞥了瞥奚典高过自己半个的头顶,不过还是马上去解围巾了。围巾上的绳结被奚典打得很紧,再加上一路上不停地拉拽,即便是质地厚厚的羊毛围巾都让他费了半天劲还没解开。 就在他一门心思地跟围巾较劲的时候,一声惊呼在他身后响起:“卫明?”极不和谐的! “……?!”卫明还未抬头看清来人,脑袋就“嗡”地一下变大了……不用看他也听出来了,就是童遥特意找来的那个xxx同学。 真是他!“你……也来了?”同学问得有点迟疑、但还是难掩兴奋的感觉,目光在卫明和奚典的脸上来回扫了两圈。 “……!”卫明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同事?”还是奚典先开的口。 “呃?不是,我、我的大学同学。”卫明觉得口干舌燥、嗓音嘶哑。 奚典冲着另一个声源点了点头、扯着嘴角笑了笑,私底下则用还未被解开的右手手背轻轻蹭了蹭卫明情不自禁就握起来的拳头。 卫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他的动作不大、而且电光火石之间就停下了,可奚典嘴角的笑容已经僵住了。 同学也礼节性地对奚典笑了一下,目光则情不自禁地多溜了两眼他鼻梁上架着的太阳眼镜,心中纳罕不已……这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的,不是明星就该是盲人了吧?想着,他的目光又顺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手臂往下滑。 “我不去了。”卫明急急地出声、期望阻止同学的目光继续下落,但没有成功。 同学的脸上不出所料地现出惊讶之色……这算什么情况?绑架、挟持、还是……?“呃?不去啦?”他的声音有点飘乎了。 完了!卫明暗叹,眼前已经浮现出童遥听闻此事后会出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了……这个同学肯定会原原本本地跟童遥汇报此情此景的,而依童遥的才智应该不难猜到这幕情景剧中的另一个主角是谁。啊、啊、啊,天哪!就不能让他过一个舒舒坦坦的新年吗?“嗯,不去!”他的脸冷了下来,已经连礼节性的笑容都维持不了了。 同学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卫明说了什么,抬眼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三个人一人一个角地伫立着、呈三足鼎立之势,身边是穿梭来往的人流、背后是灯火辉煌的剧院……之间却是诡异而尴尬至极的冷场。 此时此刻,奚典恨的是手腕上依旧牢牢缠着的那根围巾……如果不是这道桎梏的存在,至少他可以甩开盲杖自顾自地走开而不去体会卫明的瑟缩、不去深究这种瑟缩背后的含义。 卫明注意到了,奚典表情的僵硬。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小小避让产生了怎样严重的后果。“你们玩的开心点!”他要挽回、一定要挽回!“帮我跟童遥说一声对不起和谢谢。”说着,他展开左手的手指、悄悄握住奚典的右手。“我不过去了,已经有安排了。” 奚典缩手,可是并没逃得开、还是被卫明握住了。 同学并没有忽略他们俩隐藏在大衣褶皱之间的小动作,一看就已经明白到了点儿什么。“哦,好!”他匆匆点头道:“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卫明客道了一句。 奚典没吱声,只是再次微笑着点头。 同学走了,走得急急匆匆、满腹疑云。 卫明窘了,窘得愁肠百转、还有点胆战心惊……盼了好久的新年夜啊,盼了好久才得来的今天啊!“我们……”他抽了抽鼻子、哼哼唧唧地问:“也走吧?” 奚典没动地方,右手坚决地抓着卫明的左手举了起来。“解开!” 卫明皱眉、扁嘴、左顾右盼,憋了一会儿才道:“等进去坐下再解吧?一时半会解不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担心解开了绳结就意味着解开了别的什么东西……他与奚典好不容易才牵扯起来的东西。 “你还有同学会路过?” “……不会。” “你怎么知道?”奚典冷笑,“说不定等一下就是童遥呢?” “……!!” “那为什么不解开?”奚典加倍冷笑,“万一等会被我的熟人看到了呢?” “……?!”卫明明明知道奚典是在嘲讽他,可还是感到张口结舌、百口莫辩。 两人握着的手举在半空中,僵持着。 “我……”卫明受不了了,梗着脖子道:“我不是怕童遥看到!” 奚典不为所动地维持着冷笑,淡淡道:“你是怕全世界看到。”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卫明的瑟缩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不是!”卫明想都不想地嚷道:“我怕什么全世界?”说着他扭身奋力地指着身后的川流。“我们刚刚才从全世界里走出来好不好?!” 闻言,奚典的冷笑里带上了明显的嘲讽意味。“那个不是你的全世界。”他像是看得到卫明直直指向人群的手臂一样,也抬手指着同一个方向。“那里是陌生人的世界。”又转回手点了点卫明的胸口道:“这里装着你的全世界。” 卫明愣住了。胸口只是被他轻轻地点了两下,却像是被人用大木棍捅了两下一样、闷闷的、痛彻心扉。他知道奚典说的这两个世界有什么不同,也知道他说得对。所以,他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表拍砖哈……(某a顶着锅盖呐喊g……) 42、143 x年8月15日。雷阵雨,最高温度35度。 小白和灰球打架了,结果是小白被灰球打得一败涂地!啊、啊、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难道是捡了只白眼狼……不对,白眼猫回来?! 下午我在厨房做晚饭的时候就听到它们两个在外头叽哇乱叫,出来就看到灰球把小白逼到了角落里使劲抓它、抓得它身上都有血痕了。气得我冲上去就把灰球拎起来、扔到了院子里头不让它进来。我相信小白是让着灰球的,否则以它跟院子里的野猫打架的劲头、灰球肯定讨不着好去。但它也不用这样牺牲自己给灰球练爪子的吧?而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小白听到灰球在外面扒门、竟然还扒着我的膝盖来给那只没良心的白眼猫求情;吃晚饭的时候,还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分给它吃(我气得没给灰球饭吃)!日记啊,我发现了,小白已经不再是下流白、而是受气白了! 我决定了,要是灰球再这么欺负小白的话就把它送走,否则说不定还没等它长大成人、小白就要被它虐待死了! 我错了,日记。 ――摘自卫明的日记 “进去吧!”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奚典拢着衣领道:“有点冷。”他的声音似乎也被过低的气温感染到了、听起来冷冷的。 “……哦!”卫明嘟着嘴、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奚典的手,不无难过地发现与上一次握手不过间隔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握手的那一刻,奚典的心也震了一下、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对不起。”卫明的道歉因为握手而找到了突破口、脱口而出。“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不是怕什么全世界不全世界的……这跟全世界根本就没关系!”他的肚子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想澄清,可是开口说的时候却词不达意、甚至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于是憋得面红耳赤、只能用力捏着奚典的手,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了解自己的心意一样。 奚典感觉到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卫明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从他给他描述风景的时候就知道了。卫明总是用最简单、最自然、非常温和的方式来描述一件事物、一个景色……就像刚才的那个举着气球的女孩。想到这儿,他暖暖地笑了。 “你……”卫明不知道奚典为什么要笑,难道是不相信他的话么?“别生气了好吗?” 奚典一怔,随即就摇头。“我没有生气……”可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自己也听出了言不由衷的味道,于是改口道:“先进去吧,真的很冷。” 卫明看看他拽着大衣领子的样子,“哦”了一声,取下他的围巾重新绕回到他的脖子上,这才领着他朝高高的剧院台阶走去。 奚典又是一怔,摸了摸被卫明焐得暖暖的围巾、垂下头笑了……卫明真的是个非常体贴的孩子。转念他就想到: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不是还告诉过自己要给“初来乍到”的卫小弟足够的时间来适应、去做他自己的决定吗?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差点忘了呢?唉,真是……太不淡定了啊!这么想着,压在心头的重重的份量似乎轻了不少、脚步也轻松了。上台阶的时候,反握住卫明的手指道:“到咖啡厅去坐坐吧,反正时间还早。” “呃?哦!”卫明低头看看他的手指,赶紧点头。他本就想找个安静的所在跟奚典好好说会儿话的,这个提议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一进剧院就照着指示牌直奔咖啡厅。 可惜,咖啡厅里并不像卫明期望的那样空无一人,相反已经聚了不少各种发色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早到的观众。 卫明深知奚典讨厌被人围观的脾气,所以就挑了个靠墙的、很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第一件事就是解开了绑在两人手腕上的围巾……奇怪啊,刚才似乎还绑得死死的围巾这会儿一解就开了! 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卫明想着待会儿别真的在演出现场睡着了――之后,面对面的两人因为一时找不到话题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服务员端着托盘再次出现。 “嗯……”卫明垂眼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飞快地在肚子里打着腹稿。 奚典倒先酝酿好了。“我没有……我不生气了。”他苦笑着及时改了口,“真的。”是真的,刚才短短的百十来步路已经让他好好反省过了。 卫明好不容易才打好的腹稿被他的话通通摁回了肚子里,怔怔地看着他、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了?”奚典疑惑地侧头。“你生气了?” “没有!”卫明使劲摇头,诧异道:“我生什么气?” 奚典笑了,摸到咖啡杯端了起来。 “等等!”卫明叫住他,“还没加糖和奶呢!”在奚典家时他早就留意过他喝咖啡的口味了。 奚典放下杯子,听着他帮自己撕糖包、倒糖、加奶的动静,嘴角又慢慢勾了起来……他跟叶梓认识这么多年了,可是那家伙到现在还是不清楚他喝咖啡的口味、老是按着他自己喝的习惯给他黑咖啡喝。 “好了。”卫明把杯子推到他手边问:“加半包糖,对吗?” “嗯!”奚典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卫明看着他咧开的嘴角,心里终于松了点儿,于是打好的腹稿也涌了出来。“我真的不是怕被什么人看到,只是、只是不习惯而已。”说着他的脸热了起来,揉着鼻子道:“我……咳咳,不是、从来没谈过那个什么吗?”短短的一段话说得支离破碎、还憋得他额上冒了一层虚汗,越急还就越结结巴巴。“真的!就是、就是……不习惯而已。” 奚典听得也挺费劲的,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才浅笑着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嗯?”就这样?卫明愣住了,有种使了全身的力气却打了一记空拳的感觉。 “我也不好。”奚典冲他扯了扯嘴角,但至于自己到底怎么个不好法却没有说,而是端起咖啡堵住了自己的嘴……好歹他比卫明大了这么多,要他跟个小孩子当面认错有点困难呢! 卫明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好想揭下他遮着半张脸的太阳眼镜、仔细研究研究他此话的含义和真实性,可是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动手,于是急忙凑近了点儿问:“那你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 “嗯!”奚典很诚恳地轻点了一下头。 “哦……那就好!”卫明迟迟疑疑地点头,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眼珠子则绕着奚典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 “你的同学会跟童遥说的吧?遇到我们的事。”奚典也有自己要问的问题。“要是童遥来问你,”他挑了挑眉,慢吞吞地问:“你打算……怎么办呢?” “咳咳咳……!”卫明被咖啡呛住了。 奚典的眉拧了起来,等他咳完了才没好气地问:“怎么每次一说到童遥你都这么不自在?” 卫明窘住了,满脸通红地瞪着他。有吗?他有吗?“啊?”他弱弱地假模假样了一句。 奚典板起了脸对着他。 “什么……怎么办啊?”卫明尽量拉长了声音,同时绞尽脑汁地想着开脱之词。好在,这时候一声又惊又喜的叫声救了他。 “dean!”出声的是个帅帅的老外,看不出什么年纪、不过一头原本该是浅金色的头发已经有不少都白了。认出奚典后就三步两步地从斜对面扎堆讨论着什么的人群当中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加难以置信的样子。 卫明暗暗松气的同时,脑门上也有黑线浮动……靠,今天到底是什么倒霉日子啊?到哪儿都有出来搅局的人! “joseph?”奚典倒没有不悦,反而立刻起身、喜出望外地面对着声源。 看这架势卫明就明白来者是奚大艺术家的老朋友、八成也是个音乐家。果然! 奚典为卫明引荐老外的时候说他是他的同行、前辈,更是此次演出的乐团的第一提琴手。 卫明不是很清楚第一提琴手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奚典郑重和恭敬的表情、再加上特意突出的“第一”二字都让他明白这是个举足轻重的头衔,于是也非常恭敬地与老外握手。奚典介绍他的时候用的是一种他一点儿都听不懂的语言,音节很重、不太悦耳,估计是德语,所以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他压根没明白他是怎么介绍自己的……会不会还是“小朋友”呢? 奚典和那个老外很热络地交谈着,聊了没多久就被老外给带走、拉到他来的那群人当中去了。 无论他们谈话的语言也好、话题也好,卫明都没有插足的份儿,所以就留在了原地、远远地注意着奚典的一举一动。 奚典一进入人群就有另两个老外也认出了他,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拥抱。而他本人看起来也很高兴。 远远地看着奚典谈笑风生、如鱼得水的样子,卫明忍不住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奚典、奚大艺术家吧?不过远观了没多久他就皱眉了……那个把奚典带走的老外干嘛老是借机摸奚典的手、抱他抱得这么紧啊?就算是多年未见也不用这么亲热吧?而且刚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那家伙的举手投足都好娘哦!越看越生气,他索性撇着嘴角不去看他们了,于是心思就又集中到奚典被拉走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上去了。 对啊,要是童遥问起他关于奚典的事――十之八九会问的――的话他该怎么说呢?嗯……索性就直接承认吧!可是,要是童遥问他什么时候认识奚典的又该说什么呢?唉,也索性就老实交待了得了!又可是,要是童遥再问他为什么上次在望星空的时候不明说,那他该怎么回答啊?难道说是因为去年新年夜的时候看到他和奚大艺术家在楼道里又是抱又是啃的、还听到他说他来的路上就“硬了”、所以替他感到害臊?啊,天哪,说实话怎么难啊? 卫明孤零零地坐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背景广播里传来“叮叮叮”的提示音、提醒观众入场。 刚才的那个老外把奚典带回了卫明身边,叽哩咕噜了一串之后又很热情地吻了奚典的两颊、很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才依依不舍地匆匆走开了。 脏死了!卫明紧紧地拧着眉、嫌弃地看着奚典的脸,暗暗打定主意:他没洗澡之前,他是决不会碰他的!“我们也进去吧!”他一口喝干了咖啡、咚地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奚典听出卫明有点不乐意了,摇头道:“现在还早,再坐一会儿。”刚才的只是第一遍铃声,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呢!“对不起,把你扔下了这么久。”说着,他朝老外消失的方向轻轻侧头、解释道:“他们是我以前的同事。” “没事。”卫明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句,讪讪地坐回原位。不过他并没忽略他话里的内容、问:“以前的同事?什么意思?” “以前交流演出的时候和他们在一个乐团里共事了半年多。” “像澳大利亚的这次?”卫明有点好奇了……原来奚典还在这么有名的乐团呆过啊? “嗯。”奚典点头。 迟疑了一会儿,卫明终于忍不住心里那个让他更好奇的问题了、压低了声音问:“刚才的那个老外……”说到这儿却为难了,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嗯?”奚典不解。 卫明咬咬牙、唧唧歪歪地道:“看起来跟你很熟的样子。”唉,直接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啊! 奚典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拐弯抹角的意思、不禁笑了出来。“你想问我他是不是gay?” 卫明没吱声,撑着眼皮看着他。 “你更想问的是我们有没有上过床?” 卫明的脸又黑了……尽管知道奚典有时候讲话很直接,可也不用每次都这样吧?“对!”他赌气地大声应了。 “呵呵呵!”奚典笑了起来……笑得很开怀,直到差点把卫明笑毛了才停下、点头道:“你都猜对了。”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可卫明还是一下子呆住了……奚典到底有多少个旧情人啊?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这么受欢迎、这么会处处留情的呢?靠,还有个童遥让他头疼呢,这会儿就又冒出来了个老外、还是他的同行?啊、啊、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听不到卫明出声,奚典的笑意收敛了不少、微侧着头问:“你吃醋了?” “谁、谁吃醋了?”卫明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挺直了腰杆、横眉竖目起来……吃醋?!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奚典又笑了,轻飘飘地答道:“你呀!” “我……我没有,我才没有!”卫明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梗着脖子道:“我才不会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吃醋呢!”不等奚典开口,他又急吼吼地道:“你自己才是最容易吃醋的人,一天到晚捏着“童遥”这根小辫子来堵我,我、我从来都没跟他……做过什么,”上床这种字眼他实在说不出来。“而你不仅跟他、还跟他、”他气坏了,忘了奚典看不到他指过来指过去的动作。可是指了一圈之后却又说不下去了,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泄火。 他气呼呼的抢白并没有让奚典恼火,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来气人。 “你笑什么?”卫明真的恼了。 “轻点!”奚典微蹙了一下眉,收敛笑意道:“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早就过去了,我跟他们都没关系了。” “……!”卫明吃瘪。 “你刚才不是说不会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吃醋的吗?”奚典说着、手指在桌面上划了划,可是没有碰到卫明的手,于是就摊开手掌等他握住。 “我、我没吃醋。”卫明斜眼瞪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握住。一方面是气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儿可不是上回吃饭的那家意大利餐馆、没有可以挡人视线的屏风。 “那你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奚典固执地摊开手掌等他、可还是没等到,不禁有点不悦起来,想说“你不是不怕全世界看到的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 下去……不要心急啊!“进去吧,”他撤回手、调转话题道:“都坐满了的话我就不好走了。” 卫明一凛,再大的火气也只好吞回肚子里,急忙起身带他进场。 奚典并没有抓着他的胳膊、而是顺势往下握住了他的手,报复性地狠狠捏了一下。 卫明疼得龇牙咧嘴,忿忿嘟囔道:“你怎么这么……孩子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 奚典高高地挑起了眉,一脸“我就是孩子气,你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这下卫明真的彻底无语了……遇到这种不管你说他什么他都认的人,你还能拿他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奚典的醋性大呢?还是卫明大呢?(画圈g……) 43、151 x年8月21日。阴有时有雨。 唉,日记啊,我从来没觉得养两只猫会像现在这么难的,简直是片刻都不让我安生啊!大姐也越来越吃不消这两只了……估计再这么下去的话,大概还没等我下定决心、她就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灰球送人的。 灰球越大就越好动……也难怪,它本来就是只健健康康的小猫咪嘛!在家根本就呆不住,老是里里外外的上窜下跳。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爬树,三下两下就能爬到桂花树顶上去了。而小白总是傻乎乎地跟在它的屁股后面跑来跑去,不是撞到墙上就是撞到树上,还好都不严重……它自己也知道跑得慢点了。昨天它还不小心钻到一只被灰球拖出来玩的、放被子的大袋子里,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里面转了半天都出不来,急得它又是叫又是跳的。等我看到的时候就见一只袋子在跳来跳去,笑得我差点趴下了。 不过,我也越来越觉得有必要把灰球送走。它很健康活泼、不像以前二姐捡回来的那些流浪猫,所以等它再大一点的话肯定就关不住了,说不定还会被外面路过的那些野猫给拐走。到时候就凭着小白对它的痴迷程度说不定也会跟着走的……真的这样的话,它会死在外面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随人群进场的时候,卫明注意到有不少人的目光在自己和奚典紧紧握着的手上打转,但到最后看到奚典鼻梁上架着的太阳眼镜和他稍显踯躅的脚步时,几乎每个人脸上又都会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就仓促地调转目光以示文明。 他们越是这样,卫明就越觉得扎眼、心里头堵得慌,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握住奚典的手、还像先前穿越步行街时那样把他藏在了身后,暗暗后悔刚才没早点进场。 奚典虽然看不到,但依旧可以从身边经过的人们的流露出蛛丝马迹的动静里感觉出淡淡的异样。卫明的动作也无疑证实了些什么,不过也让他在神经紧绷之余、感到有一丝暖意直扣心扉,于是反过来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他们的座位在第六排居中。好在已经落座的观众都很礼貌地收腿、侧身,让过他们,所以入座的过程还算顺利,。 坐下后,卫明促狭地嘀咕道:“还以为能沾着奚大艺术家的光坐一回包厢呢!” 奚典嗤之以鼻,指指脚下道:“这里就是vip座位!”他可没有开玩笑,常来这儿看演出的人都知道,五到八排居中的位置是视点、高度、音效等各方面条件最佳、也是价格最贵的位置。 卫明没来看过演出,所以对他的话不太以为然。从前排座位的椅背上抽出今晚的节目单翻了翻、被一大段一大段的专业名词――当中还夹杂着很多英文人名、地名以及各种符号――给看得头晕眼花,没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 “嗯?”奚典按住他的手,手指在节目单上划了划、问:“是什么?” “节目单。” “读给我听听好么?”奚典问。他来看过很多场演出、也知道有节目单这回事,但从未向同行的人提过类似的要求,但对着卫明他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卫明没办法,又翻开节目单、硬着头皮低声读了几条,念到不知道是哪国的人名时就含含糊糊地带过。 奚典很仔细地听着,发挥了强大的想象力才把卫明念的名字与记忆中的人物一一对号入座。 背景音响里又响了一遍提示音,表明离开场只有十分钟了。 又念了半页节目单,卫明忽然想到什么,岔开话题问:“你刚才跟那个老外讲的是德语么?” “嗯,奥地利德语。”奚典扮了个古怪的鬼脸。 卫明没在意他的语气、而是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头顶上的光环又大了一圈、亮了一度!“你会讲多少国外语啊?” “哪儿有多少国?两国而已,英语和德语。”奚典耸耸肩道:“意大利语能听懂一点,不过不怎么会说。” “哦!”奚典的谦虚并没有让卫明好受多少,怏怏地垂下目光、暗暗在心底里鄙视自己的不求上进。 “嗯?”奚典靠了过来,手则在节目单的掩护下偷偷捏了捏卫明的手。 卫明扁了扁嘴、没吱声,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地一下冒出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奚典,”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哼哼唧唧地问了出来:“嗯……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之前的童遥再加上刚才遇到的那个有点娘的老外,无论是款式、年纪还是风格、或者职业范围,他都总结不出奚大艺术家偏好的口味和目标人群,更对自己何以能够在他心目当中占了一席之地感到困惑。 奚典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了个猝不及防,愣了一会儿才轻笑着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尽管奚典反驳的不是问题的重点,但卫明还是一下子呆住了,随后就意识到自己不加思索的用词好红果果、好幼稚、好……傻啊!与此同时的,心里也有股冷飕飕、涩涩的滋味冒了上来。“呃……呵呵!”愣了半晌之后,他强撑起最后一点面子、虚弱而尴尬地笑了笑,嗓子里便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了。 卫明的沉默和勉强的笑声都让奚典意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养猫记 作者:angelo 自己的玩笑过头了,可他真的被“喜欢”这两个字给雷到了嘛!“卫明,”他端正了表情转头,刚想开口挽救点什么、却被第三次响起的提示音给打断了。 随着一声紧似一声的“叮叮”声,剧院里所有的顶灯也反复闪烁了三次、随后便开始地慢慢调暗,催促着还未落座的观众们加快脚步。 “要开始了。”卫明仓促地废话了一句,抽走被奚典捏在手里当掩护的节目单插回前排的椅背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盯着还未开幕的舞台。脑袋里乱得不成章法、只反反复复地想着:卫明你真傻、真傻! “我……”奚典张了张嘴、可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喜欢卫明么?当然喜欢的,否则怎么会与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在心底里承认和当面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他不像卫明这样年青,早就过了能随随便便、洒脱而张扬地张嘴喜欢、闭嘴爱的年纪了。他甚至已经想不起上一个让他正儿八经说过“喜欢”的人是谁了。随着岁月的流逝,在他的字典里“喜欢”这个词已经变得越来越深沉、庄重、甚至沉重了。按照他的计划,至少要等与卫明的关系再稳固一点、光明正大一点,等卫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下定与家里摊牌的决心时再进一步下去……比如说“我喜欢你”。更何况,卫明也从没说过喜欢他之类的话呀……好吧,他了解他说的“我是”是什么意思,但那与“我喜欢你”完全不一样,凭什么要他先说呢? 眼角的余光告诉卫明,奚典的表情很严肃、眉头也蹙着,于是心里那种很不是滋味的滋味里又掺杂了一丝懊恼和不甘……刚才他只是脱口一说、用词不当而已,奚典难道就不能付之一笑么?为什么要这么不给面子地嘲笑他呢? 沉默了一会儿,奚典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摸索着调成震动,提醒道:“电话调成震动了么?” “呃?哦!”卫明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掏出手机、索性调成了静音模式……这样就算万一童遥打电话给他、他也可以不用理会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兜里,屏幕就忽然亮了起来、跳出童遥的名字和号码,惊得他的手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不用接他已猜到他来电的原因,不外乎两个可能:一,叫他去倒计时;二、他已经从xx同学那儿听到消息了、现在打过来跟他求证。他紧拧着眉头、满腹怨气地瞪着手机屏幕,直到把“童遥”二字瞪得再也跳不动了、屏幕变暗才悻悻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咝……”他扭头斜睨着奚典,语气不善地悄声道:“我想起来了……” 奚典侧头。 卫明凑到他耳边慢吞吞地道:“童遥一直把你当良师益友呢!说不定他会先来问你的,到时候……你呢?你会跟他怎么说?” 奚典怔了怔,随即挑眉、耸肩,一副“那有什么难的”的表情。 卫明皱着眉看着他,心则越来越冷,直到高阔的屋顶上所有的顶灯完全熄灭时才悻悻然地嗤笑一声、意兴阑珊地靠回椅背里。他猜得到奚典的反应……如果童遥真的打电话给他问及此事的话,他八成会四平八稳地跟他陈述一个事实:“是,我认识卫明,而且他已经跟我上床了。”最后他可能还会挑着眉毛问童遥一句:“怎么?”呵呵,不知道童遥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紧跟着他又不禁苦笑……在童遥的眼里他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需要凑局吃饭时能叫得上的小学弟而已,对他跟谁上床能给出多大的反应?其实真正会让童遥感到吃惊的是奚典的忘情和毫不念旧吧?再深想下去,他的苦笑加深了。还是那个问题啊,他卫小弟到底怎么博得奚大艺术家的青睐的呢?真能和这个处处留情又能说抽身就抽身的家伙做一辈子的邻居么? 舞台上厚重的深红色大幕缓缓向两边拉开,露出站在指挥台上、高举着指挥棒整装待发的指挥家和阵容豪华的著名乐团,还有点缀在其中的各种锃亮的乐器。 剧院里随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卫明也跟着鼓掌,尽管明知奚典看不到、但还是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来……这是对台上的演员也好、对请他看演出的奚典也好最起码的礼貌。 奚典却没有鼓掌,而是微微侧着头、全神贯注地用耳朵留意着卫明的一举一动。他有种很糟糕的感觉、或者说是心慌……刚才他的一步退缩让本就不怎么勇敢的卫小弟在瞬间退缩了十步、百步,而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他对卫明的上心早在卫小弟自己知晓前就已经发生、并且开始部署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心血白费,更不能让卫小弟这棵水当当、鲜嫩嫩的窝边草从嘴边溜走! 关于卫家三姐弟的许多事情早在奚典起意要买房的时候就已闯入了他的耳朵。卫冬年轻时的不良绯闻和后来麻雀变凤凰的飞升、卫青一贯的肆意洒脱和莫明其妙、还有卫明这个小弟的低调与默默无闻……这些杂七杂八的消息在邻里之间悄然传递,多数人对卫家并无恶意、更多的是把他家的事作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在遇到叶梓――奚典的代言人――这个即将进驻的新邻居时,这些谈资就又被当作善意的辅助信息而一古脑地倒给了他。叶梓当然会把这些情况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他这个真正的房主。而当初刚刚听到这些事的时候,他只是对卫家三姐弟的经历颇为唏嘘和同情,但对卫小弟这个一点都不出挑的人物没有太在意。 真正让奚典注意到卫明这个人的转机还是出现在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时候。那次卫明的表现非常不客气、甚至很粗鲁,但是却很谨慎、也很有主心骨,并不像他听闻的那样窝囊。再当他摘下太阳眼镜直面他之后……其实那时他只是有点恶意地想吓吓这个出言不逊的臭小子,卫明虽然真的被吓到了、却又在下一刻就做出果断的决定和有条件的让步,让他大出意料。 入住102之后,奚典每天都可以听到楼上的各种动静。周一到周五,卫明回家的时间基本都在入夜之后,可见学习很辛苦、旅途也不近;他的脚步充满了活力、却又非常体贴地从不拖沓和大声;洗澡之后他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或者做些别的,但无论做什么都是轻手轻脚,移动椅子或者家具的时候更是轻轻地搬动而不是拖拽;大部分星期六、星期天的傍晚,他会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一阵子、然后就会有炒菜的香味从窗外飘进来。这一切都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长到这么大、他头一次觉得与“现实”、与“生活”贴得如此之近,仅仅是一层楼板之隔。 不知不觉的,奚典越来越留意楼上的一切动静,好在楼上的房子是照着他的要求装修的、和楼下几乎一模一样,所以让他很容易就能了解头顶上的住客的一举一动。他从没听到过楼上有送外卖的人的动静,知道卫明是个节俭的好孩子。周末的夜里,他听到卫明睡得比较晚,大概是在看电视或者上网,偶尔还会听到他噼噼啪啪鼓掌的声响……后来才知道他爱看球,看到激动的时候就会很有参与感地鼓掌。除了每天上午卫冬会到202打扫之外,他几乎从未听到过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结合别的种种迹象,他得出卫明是个很孤单、很内敛、却又很坚韧不拔的孩子。有时候他会察觉到卫明的脚步声会长时间地停留在阳台的位置,显然是趴在阳台上观察他家的那三棵树……这也就为他在搬来没多久的那个晚上与卫小弟一上一下地偶遇了。于是,卫小弟说的“很乖的树”和“橘黄色的柿子”也就直直地闯进了他的心坎、不经意间就让他忆起了离他越来越远的五彩斑斓的光明世界。 台上的演出如火如荼。聚光灯下,指挥家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又轻灵温柔的动作吸引着观众的目光,而种种乐器合奏出的“饕餮盛宴”则震撼着他们的耳膜和心灵。 卫明并没有像自己之前预料的那样在开演半个小时之后就打瞌睡……这环境也容不得他睡得着。起先他还因为纷纷扰扰的心绪而胡思乱想着,但没多久就被精彩绝伦的演出给牢牢吸引、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是谁说的,艺术是没国界、无疆域、共融共通的?经过这场演出,他举双手赞成这句话! 就在他专心致志到几乎忘我的时候,奚典忽然肩膀抵着肩膀地靠了过来、胳膊叠在他搁在扶手上的胳膊上、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嗯?他分神攘怂一眼,却发现他虽然歪着身子靠在他身上,可面孔却直对着舞台、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他皱皱眉,对他的小动作颇为费解……难道奚大艺术家兴奋的时候喜欢把自己的体重分担给别人一点?不过为了不打扰他欣赏演出,他没有抽出手或者挤开他。 又一支新的曲目开始了,这是上半节演出的最后一曲。 曲子的旋律有点耳熟,可是卫明却不知道名称,不禁有点懊恼刚才没好好看节目单。“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他压低了声音、嘴唇几乎凑到了奚典的耳朵上。 奚典的耳朵被他的嘴唇碰得痒痒的……心也是,急忙侧头答道:“muthig voran polka。” “……?!”卫明扁了扁嘴……靠,说了跟没说一样! 就在他郁闷的时候,奚典忽然反过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给我点时间,卫明。我会跟你说你想要听的那句话。” “嗯?”卫明纳闷……这曲子的名字有这么难翻译么? “不过……”奚典慢吞吞、斟字酌句地道:“这期间你不准走开、不准退步、更不准打别的主意,更加要离童遥远点!”说完,他收回按着卫明胳膊的手、坐直了身子。 “……啊?”卫明彻底云里雾里了,扭着脖子愣愣地看着奚典。 奚典很冷静、很放松地任由他看着……卫明的气息让他知道他正盯着自己。果然。 “啊?!”卫明终于明白过来,由于过于震惊、以至于音量也小小的失控了。 奚典这才勾着嘴角静静地笑了。 44、152 x年8月29日。今天有热带风暴来袭,所以狂风暴雨了一天。 院子里发大水了,还好我用很多个纸板箱堵在门口、否则水就要淹到家里来了。树也被大风吹断了好多枝条,要是晚上风还是不停的话,真不知道它们能撑得住吗? 小白和灰球都被吓到了,一个下午都挤在一起、蹲在垫子上对着院子发呆。唉,它们也难得有一天这么消停!不过我没功夫管它们,因为下水道里一直咕噜噜地响,随时可能往外冒脏水。要不是我今天在家、及时用塞子把出水口塞紧,估计家里也要水漫金山了。唉,真是内忧外患啊,真不知道今天晚上我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呢!每次碰到这种事我都忍不住要想,为什么我家要在一楼啊? 日记啊,让我难得酸一下。人只有在大自然发威的时候才会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多渺小。我决定了,一定要好好珍惜每一天(特别是每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珍惜大姐二姐、珍惜这个家,还有小白和灰球、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和妈妈的树……所有的东西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中场休息的时候,卫明本想问问清楚奚典那番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可是等排着队上了趟厕所之后、剩下的时间就只够他们俩急急忙忙地回座位的了。 下半节的演出,卫明因为心烦意乱、疑问重重而再也无法全情投入了。可他每次侧目瞧奚典的时候……靠,这位大爷倒好,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出来、搅得他没心思看演出了,自己这会儿倒正儿八经地享受起来了!细想一下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他觉得他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他只是想知道他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并没有特别想听哪句话啊!难不成奚典以为他要他说喜欢他么?咳咳,被他这么神神秘秘地一提、他倒还真有点期待了呢!当然,还是要等他弄清楚他的确切意思再做决定,他可不想再大脑失控地说出什么会招来奚典的嘲笑的字眼了! 捱呀捱,为时约两小时的演出终于在十二点半左右完满结束了。在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指挥家转身、领着乐团向起立的观众们鞠躬行礼,谢了一次又一次的幕、收了好几把一捧大过一捧的鲜花之后才慢慢隐退在缓缓合拢的大幕之后。 奚典鼓完掌之后又坐下了,还拉着卫明跟他一块儿“留守”。好在他们的座位本就居中,坐在他们两侧的观众不用途经他们就能分头离开,所以他们继续坐着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卫明诧异地来回看了看,问:“干嘛不走?还要和你的老同行碰头吗?”其实他本来想说“老情人”的,到嘴边又给临时改了。 “人多,坐一会儿再走。”奚典随手指了指身边都在鱼贯而出的人群,随后嘴角一扯、眉头一皱,问:“什么叫老同行?真难听。” 卫明被他气乐了。“那……”他揉了揉鼻子道:“老情人听着好点没?” 奚典侧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嗯,好点了!” 卫明满脑门黑线。 “卫明,”奚典忽然收敛了笑意、很认真地问:“我很老么?” “呃?”卫明愣了一下,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说“老同行”这几个字难听了……原来他是在乎这个“老”字啊!想着,他不禁笑了出来。 奚典的面色凝重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我老么?” 卫明的笑意消失了,怔怔地看着他。“你、你真的在乎这个?”他从没想过奚典会在意自己的年龄问题。 “我当然在乎。”奚典的眉峰又有点往一块儿凑了。“我比你大了差不多一匝呢,怎么可能不在乎?” 卫明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说不清的感觉在慢慢扩散。 奚典不耐烦了,伸手探到卫明的胳膊、轻推了他一下。 “要不是你告诉我你都三十多了,我根本就不觉得你这么大了,还以为你跟叶梓差不多、顶多就跟我大姐差不多大呢!”卫明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奚典并没觉得他的解释听着有多顺耳,紧跟着问:“那在我告诉了你之后呢?” “也没觉得啊!”卫明很认真地摇头,可是脚趾头却在鞋子里紧紧地蜷了起来……咳咳,还记得当初晓得他比自己大了十一岁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和他说什么话题好了。 “真的?”奚典虽然看不到卫明的脚趾头……唉,就算他没瞎也不可能透视到他躲在鞋子里的脚趾啊?但还是不太相信。 “啧!”卫明恼了……不是对他的怀疑,而是对他的不自信。“奚大艺术家,我还怕你嫌我小、嫌我什么都不是呢,你倒先问我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了!”话音未落,他自己就先愣住了……咦,怎么回事?这些他藏在心里最最底下、以为永远都不会冒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口了呢? 这次轮到奚典愣住了。“你……”他想了想,突然明白先前卫明问他的那个关于他喜欢他什么的问题之重点所在了。“呵呵!”想明白之后,他不禁哭笑不得地直摇头,“傻瓜,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傻瓜!” 卫明脑门上的黑线又多了几道,而且还暗暗哆嗦了一下……小傻瓜?好肉麻啊! “走吧,”奚典扬起一个舒畅的笑容、拍拍卫明的膝盖起身道:“回家再跟你好好谈谈。”他的心头忽然有种如释重负、阳光明媚的感觉。真好笑,原来他们两个是一对近情就会情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啊! 看着他暖暖的笑容,卫明也好像领悟到了点什么,从在剧院外遇到xx同学开始就压在心头的阴霾竟也消散了不少。“谈谈就谈谈。”他嘴上这么唧唧歪歪着,可是抓起奚典的手按在自己的胳膊上之后就这么一直按着不放了。 大概是因为新年夜大家都赶着接茬儿去哪儿happy的关系,他们出来的时候剧场里的人已差不多都走光了,所以没碰上进场时那些让人不自在的情况。 取了寄存的大衣之后,奚典打了个电话给赵师傅、要他把车开到剧院门口来接他们。 等他挂了电话,卫明不无内疚地问:“赵师傅一直在外面等我们啊?”这天寒地冻、夜色沉沉的,而且还是重要节日咧! “他是回家等我们的,他的家就在不远。否则我不会叫他再过来的。”奚典安慰地拍了拍卫明的手臂。 “哦!”卫明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帮我看看是谁的电话,”奚典把手机递给了卫明,“刚才看演出的时候震过两次。” 卫明接过来一看,立刻苦瓜脸了。“头一个是童遥,后一个是没名字的陌生号码。”他别别扭扭地叽咕着、把手机塞回到奚典的手里,然后又悄悄摸出自己的手机瞥了瞥……靠,一个童遥的未接来电加若干条短消息、其中两条就是童遥发来的! 奚典听出卫明的不自在,淡淡一笑、问:“你呢?”说着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完全没打算回电的意思。 “嗯?”卫明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了身后,但马上就觉得这样很不好,只好耷拉着脑袋承认道:“他也打过我的,还发了两个短消息给我。”两条短消息的内容都很简短:回电。搅得他心神不定了。 “哦?”奚典挑着眉、饶有兴致的样子。 卫明知道他在等什么,捏了捏拳头、沉声道:“我这就跟他讲清楚!”说着,手指一动就要拨电话,却被奚典按住了。 “傻瓜!”奚典苦笑着摇头,可又觉得窝心得很。“不急的。你没必要特意去跟他解释什么,又不欠他的。如果他又打过来的话再说好了。” “呃?哦!”卫明怔怔地点头。虽然知道奚典的话在理……欠、他是肯定没欠童遥什么,顶多就是两张浪费了的倒计时晚会的门票而已、还是他自己硬要给他的,但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 “我和他早就结束了。”奚典像是听到了卫明心里的小嘀咕一样,正色道:“你和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关系……”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等听到卫明很大声的“嗯”之后才接着道:“他是个喜欢掌控身边的人和事的人,但却忘了很多事他根本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卫明琢磨了一会儿,慢慢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补充地“嗯”了一声。 奚典暗暗对自己皱眉……他越界了么?该不该这样直截了当地去影响卫明的决定呢?“怎么办?”他扯起一个促狭的笑容道:“跟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有很多麻烦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卫明悻悻地白了他一眼,随后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偷偷点了点头。 “走吧!”奚典复又握住卫明的胳膊。“回家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卫明又窘了。 他们从剧院的侧门离开,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了等候着的赵师傅。 虽然街上依旧有不少三五成群的游人,但回家的路比来时要好走很多。一路畅通、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市中心那种热火朝天的新年氛围似乎与这里没什么关联,整片小区静静的、暗黝黝的,一如以往无数个冬夜一样冷冷清清。两人在其间安静地穿行,脚步声整齐得像是一个人的,就连越来越急促的心跳都保持着相同的步调递增着。 “不准上楼!”登上楼门的台阶时,奚典紧紧攥着卫明的手臂不放。到自家门口时把钥匙塞到他手里,随后就贴着他的背、附在他耳边低语:“我们一起洗澡、一起把迎接新年。” 一串细小的火花在卫明的耳朵边被瞬间点燃、紧跟着就引起了一阵激烈的连锁反应……他狠狠地战栗了起来。“你……”他压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干嘛老是在我开门的时候跟我说这些?”每次都害得他的手哆嗦得几乎捏不住钥匙、更别提开门了。 奚典噗哧一笑,稍稍后退了些。 卫明用力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这才稳稳地开了门。 奚典亦步亦趋地跟进去,反手推上防盗门,另一只手则抄着卫明的腰将他揽在了怀里。 “别在这儿!”卫明急了,挣扎着扒开他绕在肚子上的手。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点让他有很大的心理障碍。 奚典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嗯”了一声、摸索着换好了鞋就先进屋了。 卫明生怕有什么变故,急急忙忙地也换了鞋跟了进去。前脚刚踏进屋、后脚就落入了奚典埋伏在门边的臂弯里。 “这里可以了吗?”奚典箍着卫明的双臂让他动弹不了、也别指望开灯了。“新年快乐,卫明。” “……新、新年快乐。”卫明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和高温高热的拥抱弄得脑袋里一团浆糊。 “嗯!”奚典圈着卫明慢慢后退,很有心得地避开一切障碍物、朝他的卧室走去。“我要收礼物了……”一边说一边拨开卫明缠得紧紧的围巾,一下接一下地啄他热乎乎的耳朵和脖子。 卫明的身体滚烫得开始冒汗,却又哆嗦个不停。“礼物?什、什么礼物?” “新年礼物啊!”奚典低低地坏笑着,腾出一只手往身后探了探、摸到了门框才环着晕乎乎的卫明继续进屋。“现在我要拆礼物了,卫小弟。”说着,灵巧的手指已经飞快地一颗颗解开了卫明的大衣扣子。 卫明的全身麻痹,除了一个劲儿地哆嗦之外无力他顾。他明白了,奚典说的礼物是什么;也明白了,他要怎么收他的礼物。虽然早就有思想准备,以前还不解和困惑了好长一段时间,但真的事到临头时、他竟紧张得无法呼吸了。 “别怕!”奚典暂停了亲吻……拆礼物的进程可没停。“放松,交给我就好了。” 卫明羞得满脸通红、真想找个地缝跳下去算了……这话哪儿像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呀?他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可更叫他羞愤难当的是,听了这话之后他竟然打心眼里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他听说过关于初次的种种可怕传闻,也晓得“遇人不淑”的话会多吃多少苦头,但奚典的这句“交给我”却让他无条件的相信、甚至还暗暗庆幸他的经验丰富……而他的经验之所以丰富正是来自于他的骄人战绩,他的骄人战绩又恰恰是他前不多久还耿耿于怀的事。啊、啊、啊,他到底在想什么矛盾而复杂、根本不可能理清的事啊?! “专心点!”专心致志“拆礼物”的奚典也慢慢察觉到了卫明的心有旁骛,懊恼地皱着眉、惩罚性地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串又热又痛的咬痕,还分神指导了一句:“你也可以拆你的新年礼物了。” “呜……!”卫明又开始很没出息地哆嗦了,不过还是一刻都没耽搁地照着奚典的指导开始“拆”他的新年礼物……嘿嘿,对哦,他也有礼物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各位童鞋,小编告诫偶们……与h永别(掩面泪g……) 话说,偶也算双更了哇~~让鲜花和掌声(啊,拖鞋!)来得更猛烈些吧…… 45 45、153 x年8月30日。雨过天晴的日子果然很舒服,气温也不高(最高温度33度,根本不用开空调)。 今天早上的太阳大概是打西边出来的……物业竟然自动派人来把弄堂里的下水道通了一遍,还包括我家院子里的!哎呀,什么时候我们这儿的物业变得服务这么好了? 小白和灰球今天都很乖,一个都没有到院子里玩……因为那里到处都湿答答的、全是泥水。所以说猫比较爱干净嘛,不像狗。起先灰球一直在自顾自地玩我买给小白的那个里面有铃铛的小球。小白一开始还跟着声音瞎跑了几圈,不过没多久就停下了、坐在地上把尾巴甩来甩去,没多久就把灰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这一招总是这么有效呢?小白的尾巴有这么好玩么?还是灰球真的是只傻到不能再傻的猫了?但不管怎么样,小白看来已经掌握了管它媳妇的秘诀了,嘿嘿,我很满意! ――摘自卫明的日记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新的一年。 从昨天后半夜就开始的雨一直都不大不小地下着,淅淅沥沥地砸在窗玻璃上,慢慢地闯入渐渐醒来的卫明的耳膜里。可他还是固执地闭着眼睛、贪婪地流连在半清半楚的蒙昧状态……下雨天睡懒觉可是冬天里再惬意不过的事了。 房门轻响了一记,跟着便有人推门而入。静默了片刻后是慢慢接近的沙沙脚步声,再然后是一只手掌试探地在隆起的被子上摸了摸、最后落到露在被子外的一撮头发上。 “起来了,卫明。”奚典拽了拽那撮头发,“吃饭了。” 卫明一动不动。 奚典的手指加大了力气。 “让我再睡会儿。”卫明嘟囔了一声,缩了缩脖子、用被子捂住了头。 奚典无奈地轻叹……这是过去几周的几乎每个周末都要上演的一幕。刚要掀被子,但想到昨晚,哦、不对,应该说是今晨自己的那番“攻城掠地”,手上的动作立刻该拉为拍。“疼么?” “……嗯?”奚典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卫明马上就感到一股疼痛就由点至面、再也无法忽略地在身上迅速蔓延开来,而造成身体如此疼痛的原因也一古脑地涌进了脑袋里。他顿时又羞又臊又懊恼,抬起枕头的两边捂住了热烫一片的脸,闷声闷气地嘀咕道:“你一个弹琴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你健的到底是什么身呀?都健那儿去了吧?” “力气大小跟是不是弹琴的有什么关系?”奚典嗤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道:“翻过去,我帮你按摩按摩。” 卫明本想强撑一下说不用的,可转念一想,奚大艺术家的手指头多金贵呀?每一根都享誉着国际呢!他还记得上次在“望星空”的酒会上那个主持人声情并茂、中英文轮番介绍的那些用词,再有那些观众看到他时尊敬的样子……嘿嘿嘿,能享受一下他金贵的手指头的按摩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啊!于是他龇牙咧嘴地慢腾腾翻了个身,还不无担忧地关照了一句:“你轻点哦!” “没见过你这么怕疼的人。”奚典扯着嘴角摸了摸他身上的被子,拉平之后才隔着被子揉捏他的腰背。 他的动作很舒缓、轻重适宜,也非常到位,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让卫明舒服得像只被捋了顺毛的猫咪一样眯缝着眼、歪着嘴、抱着枕头哼哼开了。哼着哼着,他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唧唧歪歪道:“奚大艺术家,你不是行家里手吗?还、还……哼!”他实在难以继续、只好以闷哼声草草收尾。 奚典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的不适都是他弄的,倍感无力地申辩道:“我已经很小心了。”说着他腾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找到一件东西往卫明的枕头边一放道:“喏,这是我从澳大利亚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一次就在你身上用了一半呢!” 卫明撑开眼皮看了看鼻子前面的东西,这一看让他本来只是在脸上蔓延的红云直接烧到了脖子和前胸后背上了。“啧!”他赶紧闭上眼、伸手拨开银蓝色的牙膏状物体,再度把脸和耳朵都给捂在了枕头里……为了能不听奚典嘿嘿嘿的坏笑声。 “是你自己的身体太敏感,卫小弟!”奚典稍稍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果然把卫明疼得一抽一抽的,这才松手道:“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 卫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跟着自己就乐了,扭头道:“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为什么这么乖吗?” “因为你怕挨揍?”奚典马上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嗯,嘿嘿。”卫明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道:“我们家的女人都是通关手,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疼。还好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有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二姐,什么调皮捣蛋的事基本上都由她挑头的,所以我记得小时候她挨妈妈的揍最多了。” 听卫明絮絮叨叨、半陈述半追忆的话语,奚典的手指变得更轻柔了、嘴角也弯了起来。“其实……”他斟酌了一下,低低地道:“你有两个姐姐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嗯。”卫明毫不犹豫地点头,跟着就黯然了下来。“妈刚走那会儿都是大姐在撑着这个家。高中不上了,直接到妈妈的厂里去上班挣钱、养活我和二姐。后来二姐也找了个家教的活儿贴补家用,每天都要弄到很晚才到家。本来厂工会找到一家人愿意负担我的开销……哼哼,其实就是领养我的意思……”他顿住了,眉皱了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元旦里想起这些不愉快的经历。 奚典听得出他的伤感,想了想、踢掉拖鞋上了床,隔着被子轻轻地伏在他的背上,在他耳边低问:“你大姐没让是吗?” 卫明的眼里泛起了一层湿意……不仅仅是不悦的记忆在作祟,更是奚典这种份量十足的呵护让他感动。“嗯!”他勉强深呼吸了一个、抽抽鼻子阻止了四下泛滥的感伤,接着道:“大姐二姐都不让。二姐还威胁人家说谁敢把我带走她就放火烧了谁家。不过我估计她是当真的,谁家要是敢领走我的话,放火她不一定会干、但天天上人家那儿去吵架肯定会的。”二姐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暴力派女生。 “……?!”奚典愣了愣,想到卫青的直爽和风风火火、又觉得这种话太适合她说了,不禁呵呵低笑了起来。“嗯。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这么过来了呀!”卫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你小时候是个很闷的小孩吧?”奚典知道他不愿意再继续了,便岔开了话题。 “谁说的?”卫明白了他一眼,“我虽然不是个特别能说会道的小孩,谈不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老师也好、邻居也好,所有人可从来没说过我不合群。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美术课代表呢!” 奚典又笑了,揉了揉他臭屁兮兮地梗着的脑袋道:“对不起,卫课代表同学,我小看你了。” “切!”卫明撇了撇嘴道:“别以为孤儿都是性格孤僻的孩子。” 孤儿这两个字让奚典听了觉得有点刺耳,摸到卫明的耳朵用力扯了一下道:“你不让我叫自己盲人,那你也不准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孤儿,听到没有?” 卫明怔住了,费劲地扭头看了看奚典严肃的表情和紧闭的双眼,心里那种暖暖的感动又扩大了不少。“我什么时候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孤儿了?”他哼哼唧唧地嘀咕着……事实嘛!动了动肩膀道:“起来吧,这下我可睡不着了。”他不爱赖床,彻底醒了的话就得立时三刻地起来。 奚典翻身释放了卫明,滑下床道:“我做了鱼片粥,快点出来吃吧!”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啊?!”卫明愕然,惨兮兮地问:“今天是元旦诶,就不能吃点好的吗?” 奚典头也不回地道:“这几天你都给我吃清淡、好消化的东西,更加不准吃辣的。否则……哼哼!”他出了房间,只留下两声阴仄仄的笑声。 卫明傻了,愣愣地瞪着窗帘发了半晌呆才终于明白了点儿过来……啊、啊、啊!靠,为什么网上从来没人说过这个严重的问题? “还不出来?”奚典的声音远远地飘进了房间里。 “哦。”卫明赶紧掀开被子就想跳下床,可是刚一动弹就引起某处的一阵疼痛,疼得他捂着腚、一下子又栽倒在床上。“哎哟……!”他是怕疼、他就是怕疼嘛! 鱼片粥是奚典端到窝在软软的沙发上的卫明手里的;吃完之后,餐巾纸是奚典递给他的;电视机是奚典摸索着开了的,然后还很周到地把遥控器找来塞给了他。总之,除了上厕所之外,其他一应需要移动的事务都是由奚典完成的……咳咳,上厕所的事他也实在帮不上啥忙。但是上厕所之前,奚典还找了一瓶甘油塞到他手里关照道:“涂一点在那里,会舒服一点。” “……?!”卫明瞪着手里的小瓶子,张着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要我帮你?”奚典很认真地问。 “呃?不用不用!”卫明窘得满头黑线,逃一样地以此时此刻能达到的最高时速钻进了厕所。 十五分钟后,奚典敲门。“卫明?” “……嗯?”卫明艰难地应了一声。 门把手一动。 “别进来!”卫明满头大汗地大喝一声、制止了房门的继续推进。 “怎么了?”奚典隔着房门问:“很疼么?” “没事没事。”卫明不耐烦地朝闭着的房门甩手,“你去忙你的吧,别来打扰我!” 奚典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了进去帮忙的打算。 卫明竖着耳朵留意了半晌,等确定外面没人了才轻轻呼了口气,半跪在地上继续检查从洗脸台下的橱柜里拖出来的大纸盒里的东西……靠,这里头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真不少啊!以前怎么从来没想到参观学习一下呢?咝……话说,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奚典自己采购的?可他是到哪儿去买的这些品种繁多的东西的呀?再说了,他看得见去么?他一边满腹困惑地寻思着、一边鼓捣新发现的连着细细的电线一串小玩意儿,试探着按了按开关,没想到那玩意儿里头竟然还有电池、立刻就“嗡嗡”地震了起来,吓得他一甩手就给扔到了淋浴房里去了。 可是那玩意儿的质量那叫一个好,这么重的一下竟然根本没让它停下、还在地上“zzzz”地震动着。 “卫明?”奚典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满是疑惑,也不等卫明作答就推开了房门。“你在干什么?” “呃……?”卫明既心虚又心慌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不敢起身,偷偷抬头攘宿傻湟谎勐脸困惑的样子,心里又多了分歉疚……似乎,他偷窥了人家的隐私呢! 其实奚典早就隔着房门听到他在里头唏唏嗦嗦的动静了,再听到淋浴房方向传来的震动声,更明白这个小家伙躲在里头干嘛了。“什么声音?”他不动声色地朝淋浴房侧头。 “哦、哦……那个……”卫明结结巴巴得不知所以,额上的汗如瀑布般冒了出来。 奚典更加困惑地皱了皱眉,问:“手机?”说着就朝淋浴房摸去。 “我、我自己来!”卫明一把抱住奚典的腿、不让他往前。 “别动。”奚典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帮你拿好了。”说着就挣开了卫明的手臂跨进了淋浴房里。 “呜……!”卫明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羞愧难当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在地上垫着张本来放在淋浴房门口的碎布毯、刚才被他拖过来当膝垫了,很鸵鸟地把脑袋藏到了双膝之中。 奚典顺着轻微的“zzzz”声很方便地找到了声源所在,提在手里“嗯”了一声,转身出来,居高临下地挑着眉对着卫明。 卫明窘得根本抬不起头,直到奚典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以后再用,”奚典蹲在卫明身前,竭力忍着笑、很严肃地道:“等你更加熟练了之后。” 啊、啊、啊!卫明真想一头栽倒在地上、假装自己已经被雷得昏过去了。“这这这、是……给我用的?”尽管眼下的情景诡异和尴尬得是他前所未见的,不过求知欲还是胜出了。 “呵呵……!”奚典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好在在把卫明笑毛了之前就止住了,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神色暧昧地道:“我们都可以用,不过……我更喜欢你用。” 咣当!卫明真的要晕了……那玩意儿看上去很古怪、很可怕啊! “以后慢慢教你,小家伙。”奚典摸索着关上开关,伸手在身边探了探、摸到被卫明拖出来的大纸盒,勾着嘴角盖上了盖子道:“别着急。” “我不着急……!”卫明欲哭无泪。 “其实……”奚典把盒子塞回了柜子里,嘴角的笑意里又掺上了坏坏的味道。“是我急。”说着,他竟真的有种等不及了的感觉了! 卫明咧着嘴扶着洗脸台站了起来。抬头一看,镜子里的自己那叫一个面红耳赤啊……都跟番茄有得一拼了!而再看奚典一脸神色自若的样子,不禁心理不平衡起来,歪着脑袋问:“你都是哪儿弄来的这么些东西啊?” “当然是买来的,否则去偷啊?”奚典弯腰拽着碎布毯放回了淋浴房前,仔细确定了位置之后才放手。 卫明拧着眉毛想了想,总结道:“你真下流!” 奚典直起身道:“这不叫下流、叫情趣,懂吗?” 卫明扁着嘴洗了洗手,然后就抱着双臂在一边斜睨着镜子里的他,迟疑了一下、问:“嗯……是你自己去买的?” “有些是,有些是网上定购的,还有……”奚典一边洗手、一边耸了耸肩道:“别人送的。” 卫明知道他说的“别人”是指什么,张了张嘴、但还是及时闭上了……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他早说过不想去追究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像是看到了卫明唧唧歪歪的表情一样,奚典用沾了水的手指准确地拧住了他的右颊道:“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我的很多朋友都知道我是gay。 ” “啊?还有人送这样的生日礼物?”卫明吃惊了。 “国外的朋友。”奚典抓着卫明的手臂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郑重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滥交,卫明。”早年就失明的他对大部分人都有很强的戒备心,大部分情况下、即便是要他开口与对方说话都要花很长时间,更别提上床了。 卫明安静地看着他。 “碰到童遥和joseph并不说明什么问题……哼,只能说是我的运气比较差而已。”奚典悻悻地撇嘴。 卫明笑了……好像的确是这样啊! “放心,”奚典抬手摸到卫明的唇角,捏了捏道:“也不要吃醋,嗯?” “我没吃醋!”卫明马上声明。 “那你相信我么?”奚典问。 “嗯,相信。”卫明也郑重地点头……他真的信。 奚典的嘴角弯了起来,满意的样子。 “那你干嘛会看上我?”这个问题再一次从卫明的嘴里迸了出来。 奚典一怔,随即答道:“惺惺相惜。”昨晚回来的路上他已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了。 卫明愣住了……惺惺相惜?他与奚典惺惺相惜了么? “我们都活得不完整,”奚典低低地说着,嘴唇已经贴在了卫明的额头上。“所以,遇到可以弥补这种不完整的人的时候,我不会迟疑。” 卫明有种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感觉,他贴在额头上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弄得他有点痒,同时又觉得浑身懒洋洋的、很舒服。 “你呢?”奚典稍稍推开了卫明一点。 “我?”卫明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看到奚典严肃而期待的表情、马上认识到他有多当真了,一高一低地拧着眉毛道:“我也没迟疑好不好?”明明是他先那个什么的,不是吗? “呵呵,嗯!”奚典的嘴唇顺着卫明的鼻梁滑到了他的嘴唇上,“谢谢。” “也谢谢你,奚典。”在嘴被堵上的前一刻,卫明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多上点甜食垫巴垫巴哈~~ 46 46、161 x年9月15日。多云。天气还是很热很热……夏天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过去啊? 日记啊,灰球已经显现出不安份的特质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两天光顾我家院子的猫好像又多了几只,夜夜都在外头上窜下跳的、嗷嗷叫得厉害。灰球一听到动静就会在纱门前面转来转去,老想着要出去溜达。平常还老是要么来蹭我的腿、要么就在门框或者桌腿上蹭来蹭去,一看这样子我就知道灰球长大了、变成大姑娘啦。可为什么它对小白没兴趣呢?小白除了看不见之外不是什么都好?长得又漂亮、身体又棒,而且还那么那么喜欢它!哼,没良心的白眼狼灰球,早知道就不把它捡回来了,看来就算它是童养媳都养不家呀!悲摧的小白,就算你待灰球再好也敌不过优胜劣汰的自然天性啊…… ――摘自卫明的日记 新年一过,公司就接连接到了几笔广东那边的大生意。有来自于上次卫明也参与到设计组里的那个广州老客户、还有来自东莞和深圳的几个新客户。一时间,公司上下忙得人仰马翻,一波又一波的相关人员开始了轮轴转的多地奔波。鉴于卫明之前在广州客户那里积累的经验,所以理所当然地被指派到了这个新接的项目里。好在这次童遥没去、有别的项目要忙活。 一想到童遥,卫明的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的。元旦假期过去好几天了,他每天上班都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童遥。诡异的是,几天下来还真的都太平无事。童遥看起来比所有人更忙,就算卫明在公司或者走廊上遇到他,他的身边也总有其他同事或者客户在、压根就没看见卫明的样子。而且他也没空再组织小规模的聚会或者饭局了,更没有像以往那样冷不丁地出现在卫明的桌子前面。 可越是这样,卫明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就悬得越高、时时都在提防着一旦砸下来会造成的巨大影响……以他对童遥的了解来看、这样的安静有违他一贯张扬跳脱的行事作风。 而这件事他又不想跟奚典说。一方面是怕会影响到他们才刚刚开始了没几天的、蜜里调油的幸福日子……嘿嘿,想到这儿他都会忍不住偷笑呢!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事就该自己去好好解决,更何况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还好,就在他憋得快要团团转的时候,至少两周的出差任务派下来了。 临行前一天,卫明下了班便直奔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今天晚上姐夫请客吃饭,说是要给即将出差、担负重任的他加油鼓劲。 到了餐厅后,卫明才发现等着他的不仅有大姐和姐夫,还有一对他不认识的夫妇和一个文雅秀气的女孩子。经姐夫介绍他才知道那对夫妇中的先生是姐夫的老同学,而女孩子则是他的妻妹……也就是他的小姨子,名叫陈梦洁,刚从日本留学回来。 很自然的,卫明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陈梦洁身边。坐下时他注意到大姐的脸上虽然风轻云淡、不露声色的样子,可眼里则满是欣慰的眼神,看得他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心也重重地咯噔了一下。 果然,这是顿鸿门宴!虽然说得可能有些夸张,但在卫明的眼里无疑就是这样。 两对夫妇显然在会餐前就对某件事达成了一致意见,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遮掩、直接了当地对卫明和陈梦洁的组合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而且还不停地互相恭维……诸如你家梦洁如何如何漂亮、你家卫明怎样怎样出色,等等;那种热切和投入的劲头简直就把卫明和陈梦洁这两个当事人当成了列席的摆设。 卫明很窘、很生气,更有种背叛了什么人的内疚感在时时地折磨着他,以至于别说主动与陈梦洁说说话了,就连一桌子的好菜在他眼里都黯然失色、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动筷子。 陈梦洁倒是比较淡定,除了时不时会脸红一下之外,该吃吃、该喝喝,还偶尔冲卫冬或者自己的哥哥嫂嫂笑笑、以表示自己在听他们的对话。 卫冬当然注意到了弟弟的不对劲、确切的说是彻底的不投入和无声的反抗。越看越来气,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她就坐在他的另一边,等他茫然地看过来的时候更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卫明皱着眉、撇了撇嘴角,悄悄地把两条腿缩到椅子下面以避开大姐的新一轮攻击,同时心里难以自制地涌起一股浓浓的厌倦。现在的这种相亲场面他已不止一次地被大姐设计过了,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感到不耐烦和气愤,也前所未有地觉得沉重得喘不过气来。过了年他就要二十三岁了,仔细想想,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违背过家人对他的所有安排。虽然偶尔会有身不由己的压抑感,但每每想到大姐和二姐为自己付出的那么多心血、绝对善意的初衷之后,就会心平气和、甚至甘之如饴起来。可自从奚典出现以后……不,确切地说是他从澳大利亚回来之后的这短短个把月里,他的心变大了。他越来越渴望自由,更渴望能像在杭州时那样与奚典手拉手地漫步在人群当中、阳光之下。他很清楚自己恋爱了,也知道自己已经一头栽进了一个名叫“奚典”的大坑里,但他乐意、而且根本就不打算爬出来! 正餐吃完后,姐夫又让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叫每个人都叫个甜点吃。 卫明在心里叫苦不迭……这顿饭他吃得索然无味、如坐针毡,可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竟然还没完。 陈梦洁是第一个被点名的,研究了一会儿菜单后、叫了个芒果布丁,随手就把菜单递给了卫明道:“轮到你了。” “我吃饱了。”卫明扯了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接过菜单就直接传给了另一边的大姐。他真没想到看起来身材小巧的陈梦洁这么能吃。 陈梦洁抬眼看了看卫明,忽然笑了笑、低声道:“你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说着还朝他面前的餐具瞟了两眼。 卫明一怔,低头看看自己的骨盆……的确,里面只有几根鱼刺,干净得有点不像话。 趁着另几个研究甜点的功夫,陈梦洁小声问:“你是不是相亲相得麻痹了?” “……呃?”卫明不敢随便接她的话,撑着眼皮子看了看她,发现她的眼里划过一丝异样的闪光。 陈梦洁淡淡一笑,端着橙汁有一口没一口地浅嘬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杯子侧头道:“你姐姐好奇怪哦,你还这么年青就急着给你相亲干嘛?” 卫明轻蹙了一下眉……既为她对大姐很不客气的评价、又为她的一语中的,所以很谨慎地继续保持沉默。 陈梦洁见他不说话,有点无趣地扁了扁嘴不理他了。 “你呢?”卫明被她不以为然的神情惹到了,没好气地轻声问:“你家里人不是也挺为你着急的?”他本来也想说她家人奇怪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及时改了口。 陈梦洁闻言淡淡地瞟了瞟一边的姐姐和姐夫,轻轻嗤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急什么,不过……”说着她又侧眼看了看卫明,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耸耸肩道:“我比你大两岁呢、又是个女的,他们要着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啊?”这下卫明愣住了,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了看她、没看出她已经二十五岁了的样子……当然,他本来就对看人的年纪不怎么有心得。 陈梦洁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着,等他鉴定完了才歪着嘴角问:“怎么了?看出什么名堂来了么?” “呃……没、没有。”卫明的脸色微红,急忙调转了目光。 陈梦洁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反过来很仔细地打量着卫明。 卫明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稍稍往后缩了缩。 打量了半晌,陈梦洁微微倾身、对着卫明的耳朵悄声问:“你以前交过女朋友么?” “……?!”卫明被她问得张口结舌,而且……不是他敏感,他真的分辩出她的语调里有些微的调侃,于是脸色又红了一分、身子又往后靠了点儿。 陈梦洁又笑了,笑容使得她眼里的调侃之意更浓了。 卫明被她笑得心里很不爽、头皮也有点发麻,惊觉此时此刻的陈梦洁跟他刚进门看到的文雅秀气的样子简直可谓是大相径庭。 陈梦洁看出卫明小心提防的样子,翘起的嘴角勾出了一道玩味的笑意。“等一下你干嘛?” “……啊?”卫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现在时间还早,”陈梦洁轻轻扬了扬白嫩嫩的一截手腕上戴着的精致腕表,冲他眨了眨眼睛道:“吃过饭后我们去哪儿逛逛吧?” 卫明的眼睛一下子撑得滚圆,眼珠子都快要掉落了。“我、我明天要出差,”他招架不住地结结巴巴起来,“呃……回家、还要收拾行李呢!” 他的话音刚落,刚刚才从椅子下面伸出来的腿就又遭到了一直支棱着耳朵在一边偷听的卫冬的一记狠踹。 卫明疼得脸都抽搐了,强忍着才没“哎哟”出声来。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没再逃过陈梦洁的眼睛、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掩着嘴转过头看别处去了。 卫明还没来得及回头瞪大姐,手臂上就又被她使劲拧住了、而且还带转圈的。“姐……!”他龇牙咧嘴地推开她的手,捂住遭袭的部位不无哀怨地看着她。 卫冬也不言语,只是朝着陈梦洁的方向一个劲儿地努嘴。唉,她在心里哀叹……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啧!”卫明恼了、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卫冬不为所动地狠狠瞪着他、打算瞪到他屈服为止。 数秒钟之后,卫明果然顶不住了,哼哼唧唧地道:“你不是知道我明天要出差的嘛?” “你明天不是十一点半的飞机吗?”卫冬没好气地斜睨着他低声道:“再说你的行李我都帮你收拾得差不多了,”今天是她当监工的日子。“晚上你回去把牙膏牙刷一装就好了。”说完又朝陈梦洁的后脑勺看了几眼、凑到他耳边埋怨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么没礼貌?起码的男士风度你有没有?人家女孩子都开口约你了,你好意思这么回绝人家?”说着说着她就气得不行,又在桌底下摧残弟弟的腿了。 “好了好了!”卫明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住了嗓音……他的忍耐力已到临界点了,猛地抽回腿、用力拍了两下裤子,也不看大姐的脸色了、扭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陈梦洁的肩膀道:“你想去哪儿?我们走!” 陈梦洁一愣,扭头看了看卫明铁青的脸色、又看看卫冬有点过了的笑脸,想了想、撇撇嘴角道:“我才点了布丁。” “出去买给你吃。”卫明说完就果断地推开椅子起身……他想过了,在这儿呆着只能给自己添堵,还不如出去跟陈梦洁说清楚他对她没兴趣,既不想耽误她的时间、也不想被她耽误什么事。 “嗯?”他的话让陈梦洁有点意外……刚才整顿饭的功夫都没听到他怎么开过口,一直都是乖乖的、甚至有点木讷的样子,现在这句话倒说得有点气势和创意咧!于是她歪着脑袋、作势想了想,然后才一笑道:“好吧,我们去许留山。”说着也推开椅子起身。 卫冬在一边看得简直是心花怒放,也跟着他们俩起身、凑在卫明的耳边嘀咕道:“待会儿别忘了送人家回家。” 卫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提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要穿上,却看到陈梦洁直直地盯着自己。他一愣,不明所以地回望着她。 陈梦洁朝挂在自己椅背上的外套瞟了瞟。 卫明一怔,转而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忍不住暗地里皱眉,但还是把自己的外套担在手臂上、为她取下了外套。 陈梦洁也不说话,转身将双手往后一伸。 靠,公主病还蛮厉害的!卫明暗暗翻白眼,无奈地为她穿上了外套,心里则打起了小鼓……陈梦洁似乎是个麻烦的女孩子呢,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在两个姐姐和姐夫由衷的祝福和热情的相送下,卫明和陈梦洁肩并肩地步出了包厢……咳咳,是卫明的胳膊上挂着陈梦洁的胳膊出去的。 一出餐厅,卫明就很不自在地收回手臂。“嗯……”他尴尬地搓搓双手、暗吸了一口气道:“我以前是没有过女朋友,所以……”他没说下去,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彼此的手臂。 陈梦洁跟着低头看了看,笑了。“小弟弟,”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又挎住了卫明的胳膊道:“这和有没有过女朋友没关系,懂吗?” 啊、啊、啊!卫明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要抽筋了。“我不习惯这样。”他又想缩手,可是却没成功。 “多习惯一下就好了。”陈梦洁面上波澜不惊、手里却份量十足。“这是做男人最起码的礼貌和风度。” 卫明无语了,心纠结成了紧紧的一团。 “附近就有许留山,”陈梦洁朝前指了指道:“你答应请我吃甜品的,要言而有信。”说完她就拖着卫明的胳膊直奔目的地而去了。 卫明被动地往前挪动着,心里则明镜一般地雪亮起来……他知道了,这回自己真的糗大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生活就不能顺顺当当、平平淡淡下去呢?他并没有要求太多,就只想不碍任何人的事、任何人也别来碍他的事,让他就这样和奚典偷偷地幸福下去、做一辈子的邻居啊,可是为什么要有这些乱七八糟、此起彼伏的麻烦接踵而至呢? 作者有话要说:某a的答案是:米有拦路虎的话,成功就会贬值~~ 47 47、162 x年9月23日。阴有时有雨转多云……真是变化多端的天气。 家里乱套了! 灰球已经失踪整整一天一夜了。我里里外外地找了好久,院子里的每棵树、每根草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它……结果又顺便除了一趟草,要是小白和灰球再这样三天两头的闹失踪的话,大姐肯定会对我这么勤劳大跌眼镜的!我估计它是跟着院子里来的那些野猫私奔了……靠,真是只没良心、水性杨花的臭白眼猫! 灰球一失踪小白就绝食了……差不多绝食了。大姐说它昨天白天就一直蹲在院门口的垫子上发呆,给它饭也不吃,最多就是闻两下、舔一口就又调头走了。昨天晚上我把它抱到床上跟我一起睡,总算它还知道累、缩在我身边没多久就睡着了,可后来还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又跑到垫子上去趴着了。还好我没开着院门睡觉……没敢开,就怕它一冲动就会找出去。唉,可怜的小白,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它。 我真的很后悔。后悔不该把灰球抱回来、后悔没早点把它送人。而看到小白孤零零、傻乎乎的蹲在垫子上的样子,我甚至也后悔当初把它抱回来了。当然,我最后悔的还是当初没有及时把它送到美乐去……要是能保住它一只眼睛的话,说不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的,它不会丢了它的小媳妇、不会这样伤心、上次被大姐揍的时候也不会撞破脑袋。 灰球,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快点滚回来! ――摘自卫明的日记 将近午夜时分,卫明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外加一肚子的不舒服回到了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好好洗了个澡、洗去沾了一身的怪味……以免待会儿被嗅觉超挑剔的奚典给扫地出门。然后才换上干净的衣衫、揣上无绳电话和一楼的钥匙――嘿嘿,这是奚典给他的另一个新年礼物――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跑下了楼。等他轻手轻脚地进了102却发现屋里漆黑一片、毫无声息。 “嗯?奚典?”他纳闷地低唤了一声……莫非奚典不在家?否则凭他的耳力不可能不知道他回来了呀!开了灯四下张望了一下、又到卧室里找了找,仍旧没看到奚典的影子。想了想,他犹犹豫豫地打开了通往101的房门。 101里也是漆黑一片,但从走道里弥漫着的淡淡烟味来看、奚典就在此间,而且可想而知琴房内的烟雾浓度有多高! “奚典?”卫明知道奚典不高兴的时候就会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所以一闻到烟味他的心就悠地一下提了起来,连忙按亮电灯开关,果然隔着玻璃看到被钢琴挡去大半个身子的奚典正背对着他坐在琴凳上、脑袋上方还缭绕着一层未来得及散尽的烟雾。 或许是琴房的隔音效果太好的缘故,奚典似乎并没听到任何动静、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个简单的背影就让卫明的心又拧了一道……看得出来,奚典很生气!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琴房的玻璃门、探了个脑袋进去道:“我回来了。” 奚典稍稍侧了侧头、但是没理他。 卫明被屋里浓重的烟味呛着了,急忙过去夺走了他指间还在燃着的烟、没好气地嘟囔道:“抽这么多烟干什么?”再一看他另一只手里托着的烟缸……靠,横七竖八的全是烟头! “我在这里抽烟碍着你了么?”奚典不冷不热地反问着,但却主动交出了烟缸……烟都被夺走了,再捧着个烟缸也没意思了。 卫明扁了扁嘴,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轻轻踢了踢他的脚道:“到那边去吧,这儿的空气质量太差了。” “嫌差的话就回去好了。”奚典懒懒地朝楼上扬了扬下巴,转身揭开琴盖道:“我要喝酒、还要弹琴。”说着,他的手指就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划了一下、划出一串清脆的音符。 卫明看看琴架上放着的半瓶威士忌和边上的空酒杯、又看看奚典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听听他胡乱按出的音符,很识趣地扭头走了。 “去哪儿?”奚典停下手朝他侧头。 “去倒烟缸。”卫明老老实实地交待,心里则在偷乐……嘿嘿,奚典嘴上叫他回去、可真听他走开就又着急了吧? 奚典微蹙着眉沉吟了一会儿,低低地道:“你回去吧!”不等卫明作答,暂停的音符就又开始流淌了。 “什么?”卫明没听清他的话……或者说是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说,”奚典叹了一声、再度停手,面对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回家去吧!” “……为什么?!”卫明愕然,才放下的心又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为什么?”奚典的眉头皱了起来,冷冷道:“别忘了这是我家。” “这……我、我知道这是你家!”卫明急了、慌了,脑门上嗖地冒出了一层汗,嗓门也情不自禁地大了起来。“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就晚回来了点你就要赶我走?!”要不是还捏着满是烟灰的烟缸他就要跳脚了。“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我跟你说过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的……” 奚典被他哇哇叫得也上火了,双手往琴键上用力一按、用一片参差的乱音打断了他的话,冷笑着问:“吃晚饭?哼哼,相亲晚饭吃得还愉快么?” “呃?!”卫明愣住了。 听他说不出话来了,奚典又转头面对着钢琴,手指在琴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跳动,奏出几个断续的高音音符。“你早晚要走的,卫明。” 他的话说得声音不高,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却让卫明的胸口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冰刀一样骤然泛起一股寒意,眨眼功夫就扩散到了指尖……这、这是要分手、要散了的意思吗? 二十年前爸爸去世,十多年前妈妈也撒手人寰,几年前大姐出嫁、二姐也跟着离家出走,到最后卫家就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直到前年夏天奚典出现、他在无意间用一锅鱼汤给自己勾来了一个属猫的饭伴,然后又千辛万苦地甩开接踵而至的麻烦事之后,他这才慢慢又重拾了些家的感觉……就是那种暖暖的、微甘的、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期待的感觉。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份属于他卫明的小小幸福,可是就在此时此刻、奚典的一句听似平淡的话就让他惊觉到原来他的幸福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你、你……”卫明的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声音嘶哑,手里的烟缸有些歪了、撒了不少烟灰出来也不知道。“因为我被动地、被大姐和姐夫设计地才去相了亲,所以、就要赶我走?” 奚典的手指蜷缩了起来,琴声嘎然而止。 “是大姐告诉你的吧?相亲的事。”即便现在的脑细胞不够用,但卫明也很容易就想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是上午来家当监工的大姐跟奚典提过了什么,毕竟今晚这个相亲的局事需要老早就设计好的。而大姐这样做的用心他也马上就领悟到了,不外乎是对奚典放出软钉子、叫他自己知难而退罢了。 奚典没有回答,只是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的确是这样!今天是卫冬来202的日子,于是上午他特意到院子里去跟她打照面……这已是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了。 没想到卫冬跟他打了个招呼后,第一句话就是:“我给我家卫明物色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然后也不等奚典作答就叽叽咕咕地把这个女孩子简介了一阵,还兴冲冲地总结道:“是我给他物色过的这么多个女孩子里最优秀的一个。” 奚典不知道这样一件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怎么就能让她高兴成那样的……或许是她刻意夸张了吧?但他很清楚她提前透露消息的用意何在,所以只是淡淡地笑笑、点头称是而已。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在乎卫冬对他的想法或看法,只是因为很在意卫明的感受而对她处处忍让而已。何况反正这样的事他早有预料、一直步步为营地小心防范着,而卫冬的作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挑战到他的容忍极限,所以……就低调一点做人吧! 但是晚上独自一人吃饭的时候,他开始郁闷了,一直都在琢磨卫明现在在干什么?在知道自己被设计相亲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饭后他照例地上网、听电视、听音乐,但无论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老是不由自主地摸表、计算着时间。再后来他有点坐不住了,几次掏出电话想打给卫明,但自尊心一次次地阻止了他……他倒想看看卫小弟到底会磨蹭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想看看他对他大姐的话又能言听计从到什么地步。结果,卫小弟让他失望了! 卫明扭头走了,一声不吭、一路洒着烟灰地走了。 听到他踩得咚咚响的脚步声,奚典放在琴键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平平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有点钝钝的疼……他知道卫明被他伤到了,但他也被他和他大姐伤到了呀!等听不到任何动静之后,他摸到酒瓶酒杯,给自己倒了大半杯酒、一仰头就全都灌进了嘴里。 酒是纯饮、没加冰块或者兑水,所以很烈、很呛人。 奚典用力皱着眉、强忍住了涌到嘴边的咳嗽,啪地一下放下了杯子。就在他的手又摸到酒瓶的时候,听到琴房的玻璃门又被推开了,紧跟着就是卫明的低喝声。 “别喝了!”卫明一溜烟地冲过去、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东西。“我明天还要出差呢,你给我太平点儿行不行?” 奚典愣住了。 “我不走、我不会走的!”卫明知道他为什么愣住,气鼓鼓地重重放下手里的杯子和酒瓶――巨大的响声让他有点心疼手下的钢琴――梗着脖子大声宣布道:“我才不会这么窝囊地被你赶走呢!我又没做错什么、这么晚回来是有原因的,你至少该问问我为什么、听听我的理由吧?” 奚典又愣了一会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高兴。“说吧,但是……”他可怜兮兮地掏了掏耳朵道:“轻点。” “到隔壁去说。”卫明拉起他的手、拖着他起身。 奚典迟疑了片刻,拖拖拉拉地跟着他走了。 “本来姐夫只是说请我吃饭,我并不知道他们会给我安排相亲。”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咳咳,其实是大半个身子压在奚典身上的时候,卫明单手支着脑袋开始了坦白。“吃过饭后大姐非要我送那个女孩子回家,我只好去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女孩子又要吃甜品,又拉着我去酒吧……” “她叫什么名字?”奚典打断了他。 “呃?”卫明愣了愣。“陈梦洁。” “几岁了?” “25岁。” 奚典怔了怔……他没想到卫冬口中如此那般优秀的女孩子竟然要比卫明大两岁。跟着又问:“漂亮吗?” “我对她没兴趣。”卫明被他盘问得不耐烦了,拧着眉头道:“漂不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 “哼哼……”奚典阴仄仄地笑了两声道:“对卫家下一代传人的基因改良很有关系呢!” “你怎么又来啦?”卫明恼了,斜睨着他道:“有意思么?我跟你一样是gay,而且都跟你……了,”当中数字含糊而过。“要不要我跟你发誓只喜欢你一个人啊?” “……?”奚典愣住了,随即点头道:“好,说!” “啊?!”卫明窘住了,而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就说了那么肉麻的话。 “说!”奚典揪着卫明的后颈、大有不说就捏死他的意思。 “好!”卫明豁出去了……反正刚才说得挺顺溜的,再说一次又如何。“你听好了,我只再说一次啊!” “嗯!”奚典很严肃地点头。 “我……”啊呀,怎么气短胸闷了呢?“我……咳咳,你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卫明反手拍了拍后颈上的黑手。 奚典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依言松开了手、挑着眉对着他。 卫明瞪了他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双手撑着床垫抬起上半身、用力吸了两口气,这才用英雄赴义的姿态大声道:“我发誓我只喜欢奚典一个人!”呼……妈呀,怎么会这么难呢? 奚典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怔怔地面对着卫明、心情很复杂,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睁开了眼睛、仿佛要看看卫明的表情是不是够诚恳一样。 卫明呆住了,被他的眼睛弄得呆住了……他的右眼皮完全打开了、其后的灰白色的瞳仁直直地对着他,而左眼皮因为没有眼球的支撑而只是稍稍抬起了一点、露出隐约的一丝肉色。这是他认识奚典这么多日子以来,头一次清楚地看到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嗯!”奚典的眼皮又合上了,抬手摸摸卫明的后脑勺、嘴角弯了起来。“谢谢。” 卫明强按下跌宕起伏的情绪,戳了戳奚典的肩头、故作轻松地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句啊!”新年夜奚典跟他许下的承诺他可记得一清二楚呢!不过刚才自己表白的时候已经这么困难了,所以他不强求奚典马上做出答复……喜欢他是他自发自愿的,不需要等价交换什么。 奚典的笑变成了苦笑、还带着点歉疚。“我记得的。” 卫明无声地一笑,侧身滑到了一边,重拾起刚才的话题道:“吃过甜品以后我以为就能送她回家了,可是没想到下车后才发现那儿是酒吧、根本不是她家。”当时他真的被气坏了,要不是还顾着点男士风度的话真想甩手走人。 奚典被气得笑了出来……还有比卫小弟更“纯”的人么?哪天被人卖了的话肯定还会倒过来给人数钱呢! 卫明瞪了他一眼、不无郁闷地为自己辩解道:“我还没来得及上车她就跟司机说好地址了,所以直到下车我才发现不对嘛!”啧,回头说这件事还真有点窝囊啊! 奚典呵呵低笑了起来。“后来呢?”他口气坏坏地问:“反正已经被骗到酒吧门口了、就索性进去喝一杯了是吗?” “不是。”卫明使劲摇头,“呃……”可接下来怎么说倒让他犯难了。 “嗯?”奚典挑起了眉。 “进门前她说了个提议,”卫明抽了抽鼻子、哼哼唧唧地道:“我、我……那个……” 奚典没耐性听他这个那个下去,直切正题道:“什么提议?” “她说……我们可以假装谈恋爱。”说话的同时,卫明有点紧张地看着奚典,生怕他又冒出什么酸溜溜的表情来。 “什么?”奚典真的皱眉了。 卫明一闭眼、豁出去地坦白道:“她说她知道我家里人急着替我找女朋友,她家的人也是,所以……”他没说下去,撑着眼皮瞅着奚典脸上慢慢浮起的讥讽的笑意。 奚典嗤笑了一声,慢吞吞地道:“我怎么感觉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 卫明扁着嘴不吱声了……说实话,刚一听陈梦洁提这个建议的时候他也觉得特别戏剧化,但同时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住了,因为陈梦洁说:到时候各忙各的,谁都不能限定对方的自由,只有在需要到对方家人面前露脸的时候才假装一下。不得不说,这个建议于他、于她都可谓是两全其美,所以他才耐着性子坚持到了最后。 奚典捏着卫明一边的脸颊,口气不善地问:“你答应了?”。 “还没,我说要考虑考虑。”卫明轻轻摇头。 “考虑什么?”奚典的眉挑得更高了,“这不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么?” 卫明真的很怀疑奚典有类似读心术这样的特异功能……他老是能很准确地猜到他暗地里打的小算盘!“我觉得她很不简单,生怕这样做会有很多隐患。” “哦?”奚典对卫明的深思熟虑有点意外。 “我说不上来,反正……”卫明耸了耸肩道:“这个女孩子很表里不一、难以捉摸。刚在餐厅里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挺文雅秀气的,可是一出餐厅她就变了。”想到陈梦洁非要搂着他胳膊的事,他不禁暗暗打了个哆嗦。 “哼哼。”奚典冷笑了两声,“文雅秀气啊……” 卫明的眉头也拧起来了,没好气地道:“我都说了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奚典乐了。“我发现你变得也越来越直接了。” 卫明一愣,跟着嘿嘿笑了起来……好像是哦! “你考虑得没错。”奚典恢复了正色道:“天上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下来,这样看起来什么都好的事背后也肯定会有隐患,只是你现在还不知道而已。何况你和她只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人完全谈不上任何了解,她就跟你提这样的建议……”他微蹙着眉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哦!”卫明乖乖地点了点头。 “睡吧!”奚典拍拍卫明的脑袋道:“我叫了司机,明天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乘……” “给你多睡会儿,今天弄到这么晚!”奚典打断了他,推着他侧过身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哦。”卫明窝心不已,抬手关掉了台灯……这是他前两天特意给自己买来的。他想过了,要慢慢的、一点点的侵占奚典的家,最后让这个家里到处都是他卫明的影子! 等他躺平了,奚典亲了亲他的后脑勺、在他耳边低语道:“我说过我是个很容易吃醋的人,所以……别背叛我。” 卫明重重地捏了捏他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嘀咕了一句:“你也是!”喜欢不喜欢的他可以不去着那个急,但这样的原则性问题他是需要对等付出的,而且……“哦,想起来了!”他一骨碌翻了个身,很严肃地道:“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我这辈子已经被太多人抛弃过了,所以你再也不准动不动就赶我走!” 奚典一愣,心也闷闷的一痛,庄重地点头道:“好,我发誓!” “嘿嘿!”卫明美滋滋地笑了,又翻身回去、踏踏实实地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哇,这些日子有点卡文,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老来打岔~~ 48 48、163 x年9月24日。还是阴有雨转多云。 老天爷肯定听到了我的……不,是小白的祈祷,终于让失踪了两天两夜的白眼猫灰球滚回来了! 它的样子很惨,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坑里滚出来的,而且还弄得到处是伤口、肋骨上的毛都被蹭掉了一小块,不知道是不是在配偶争夺战里被别的母猫给打伤的。我估计它要不是在外面混得这么惨还不知道家有多好、也不会滚回来!给它洗澡的时候,它难得的乖,不跑不躲、没有乱抓,而是站在水盆里一个劲的哆嗦,喉咙里还一直呜噜呜噜的、好像在跟我诉苦。摸摸它的肚子也是扁扁的,显然是饿了不止一顿两顿了。 见它这样我是又生气又心疼,还很纠结,真的!这次它的失踪对我和小白都是种折磨。而它这次回来了不代表它下次不会走、更不代表它下次还能回来。总之,它的存在对小白的影响绝对是弊大于利。可我又实在下不了狠手把它送走……要是它再失踪的话,小白说不定真会有个三长两短呢!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纠结呢? 我怕它生病或者伤口感染,所以给它洗了澡之后就打算带它去美乐检查身体。没想到小白听到它喵喵叫的声音就又急了,嗷嗷叫着没头没脑地就跟着我乱跑。没办法,我只好把它们两个都装在笼子里带到医院去了,顺便也给小白检查检查吧!检查的结果还不错,灰球只是皮外伤外加饿了几顿、有点营养不良。医生还配了点除虫药给我,以免它失踪的几天里,把外头的寄生虫带回来传染给小白……小白可经不起这些东西。 回到家看着挤在一个笼子里的小白和灰球,我并没觉得高兴。小白也不太高兴,一动不动地挨着灰球蹲着,老是拿鼻子闻闻它,好像不认识它的气味了。 日记啊,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与卫明一起到广州出差的还有另外五个同事,跟他一样,都是些资历不深、属于半生不熟阶段的员工,其中还有新近派给他打下手的小跟班阿亮。鉴于这次老大们一个都没来,而卫明已与这边的客户打过照面、且一直都在跟进他们的项目,所以临行前就被指派为这个小分队的头目。 阿亮是个才从校园里出来的应届生,镇江人,认真好学、勤劳肯干。从一进公司就跟着卫明做事,对他既崇拜、又言听计从。卫明从他身上能看到不少当初自己刚进公司时的影子,所以待他也特别亲切。于是也就理所当然地与他共享一间房……这次可没有一人一间的舒适待遇了,六个人定了三个双床标准间。 像上次一样,客户在自己的公司里腾了间会议室出来给他们几个当临时办公室,还拨了个小秘书专门为他们端茶送水、复印传真、甚至采买物品。所以虽然工作条件不够完备,但却让所有人很有座上宾的荣耀感,因此办起事来也格外尽心尽力。几天下来就做了十个不同的设计方案出来,让客户大感满意。又经过一天的初审和复审之后,基本方案很快就敲定了。 基本方案敲定后,卫明请示过公司老大、又跟客户打了声招呼,让加班加点地连轴转了足足六天的同事们次日休假一天、出去散散心……大部分组员和他上次来出差时的情形一样,都是有生以来头次到广州、对这个城市充满了好奇。 一大早阿亮就兴冲冲地跟着另几个同事出去逛了,留了个绝对安静的空间给卫明补眠……不是广州对他已经没吸引力了,而是他实在太累了。要知道他这次虽然升任了小分队的头目,但不仅该干的活一点都没少干,反而还多了上传下达、联络沟通,以及人事和行政管理等等的杂物,让他深刻领会了一把“头儿真不是好当的”这个道理。 就在卫明睡得无比香甜的时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唱又跳了起来,生生把他给吵醒了。他恼火不已地够到电话看了看,显示的名字是“小白”。“喂……?”他拉长了声音、阖着眼皮懒洋洋地嘀咕了一声。 “还在睡觉?”奚典有点诧异。 “嗯,今天放假一天……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嘛?”卫明缩在被子里没好气地咕哝着。 “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奚典提醒道。 “啊?这么晚了?”卫明勉强撑开眼皮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迷你闹钟,随即又跌回枕头上叹道:“哎呀,我怎么觉得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懒觉了呢?”其实每个周末他都会睡到奚典来三催四请才肯起来。 奚典听了呵呵一笑,安抚地道:“累坏了吧?辛苦了,卫明同志!”他深知卫明的性子随和内敛、不像童遥那样一心想出人头地,也因此当承受过重压力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格外的累。 被奚典这么略带调侃的一慰问,卫明的心里竟有股委屈被勾了起来、而且还越来越浓了,撺掇着他把脑袋往被子里拱了拱、哼哼唧唧地道:“我想你了,奚大艺术家。”也叫是身处异地、夸张点说是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要是真与奚典面对面或者同在一地的话,如此直白肉麻的话他是不大可能说得出口的。即便这样,一说完他的脸还是立刻就发烫了,急忙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故作振奋地道:“哎呀,难怪我饿了呢!” 奚典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被人、尤其是被恋人思念着是一种莫大的幸福。“那你到底是想我多一点还是饿了多一点?” 卫明窘得满面通红,暗暗庆幸还好只是在通电话。“饿了多一点!”他揉了揉扁扁的肚子,扭头看看低垂的窗帘、有点犯难要不要从被窝里钻出来去找点吃的。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奚典声音里的笑意变浓了。“不过第一件事就是你赶紧起床。” “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卫明根本没挪窝,一副讨价还价的口气。 “我请你吃好吃的。” “你到广州来请我吃好吃的?好啊!”嘴上这么说,可卫明压根没信,胡诌的口气道:“如果你现在出门的话能赶上请我吃晚饭,不过也可以请我喝明天的早茶。”说着他想到什么、大声道:“我要到白天鹅去喝早茶!” “为什么要去白天鹅?”奚典不解。 “它有名嘛!我在小学的时候就听说过白天鹅宾馆了,是我们国家第一批五星级宾馆。”卫明颇向往地道:“而且我在这儿也老是听人家说那儿的早茶如何如何好,可一直没机会去。” 奚典笑了,戳穿他道:“是你早上爬不起来吧?” “呃……嘿嘿。”卫明不好意思了。正如奚典说的,其实白天鹅离他们几个下榻的宾馆非常近,但每天早晨那些珍贵的分分秒秒都被大家充分地消磨在床和枕头之间了。 “嗯……”奚典沉吟了一会儿,干脆地道:“好吧,那你赶紧起来,我请你到白天鹅喝茶。” “哼!”卫明扁嘴,悻悻道:“你耍我,要我画饼充饥是吧?” 奚典一怔,然后就大笑了起来。“我给你买饼充饥还不行么?” “嗯?”卫明愣了一会儿,不甚清醒的脑袋瓜里猛地迸出个念头来,惊得他一下子撑圆了眼睛、狐疑地问:“你什么意思?买什么饼?你怎么给我买饼啊?” 听到这儿,奚典相信卫明总算是醒了,淡淡地道:“我在905房间,过来接我吧!” “啊?!”卫明腾地一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使劲掏了掏另一只耳朵――好像是那只耳朵出问题、听错了什么一样――颤声问:“你、你在哪儿的905房间啊?” “你说呢?”奚典嗤笑一声,加重语气道:“当然是在你楼上的。快点起来,给你十分钟!”说完便挂了电话。 卫明震惊得反复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白花花的天花板、恨不得能像超人那样透视过六七层楼板直接看到九楼。傻傻地坐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意识到怎么回事了……奚典来广州了,哈哈,奚典也想他了、所以来广州看他啦! 十分钟之后,卫明有点气喘地站在了奚典的房门前、惊魂不定地按了按门铃……巨大的惊喜一触即发,但是却反而让他提心吊胆、疑神疑鬼,担心奚典是在捉弄他。 还好,惊喜真的就在门板后等着他……门后很快就传来了奚典的声音:“哪位?” “是我。”卫明心里的不安消失殆尽、喜不自胜地应了一声,同时嘴角也咧到了耳根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他的话音一落,房门就被猛力拉开了,奚典也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后。 “你真的来啦?!”卫明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喜悦,几乎是冲进了房间、在房门还没完全合上之前就已经扑到奚典了跟前狠狠吻住了他……不见则已,一见他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那么想他,仿佛连每一根头发丝里都蕴含了满满的思念,所谓小别胜新婚便是这样的情形吧? 奚典被他撞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墙上,鼻梁又一次被太阳眼镜重重地摧残了一把……估计跟卫小弟长久处下去,他的高鼻梁就该被毁了!缓过来之后,他略微懊恼地带着卫明转了个身、死死地将他抵在了墙上……也算是对他的鲁莽小小的惩罚吧!“轻点!”他按住卫明的额头、迫使他动弹不得,阴仄仄地一笑道:“看来在喝茶之前我们该先吃点别的东西垫垫肚子。”自从元旦凌晨收了“新年礼物”之后,他因为怕弄伤卫明、所以这么多天来只又要了他一次,而紧跟着他就出差了。仔细算算……嗯,忍得他好辛苦啊! “嗯?”卫明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眼珠子转了转,双手赞成道:“好!”说完就一把拨开奚典的手、再度扑上去吻住了他。 等奚典和卫明“垫了肚子”之后,当然错过了正儿八经的饭点。不过好在广州人民对吃饭这个活动如此的钟爱、基本上所有的饭店老是开着,从早茶到宵夜也几乎一顿都不缺,所以他们还是赶上了一顿品质不凡的下午茶,也圆了卫明的“白天鹅”梦。 喝茶的时候卫明问奚典:“你什么时候到的?一个人来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一个人来?”奚典听出他语气中难以置信的味道,挑着眉道:“我经常一个人坐飞机的,这次从澳大利亚回来也是我一个人。”他咽下了后半句:只是需要人接送而已。这次广州之行的前半段是叶梓送他的,后半段是叶梓给他在酒店里定的专车到机场去接的。至于飞行途中嘛,并不难办……有头等舱的特享待遇。 卫明没想太多,听了这些就足以让他微张着嘴、半信半疑而又不无敬仰地看他了……奚典的自立能力真强啊! “上午九点多的飞机,刚到酒店就打电话给你了。”奚典说着脸色有点阴沉了下来,问:“你是不是有句话忘了对我说?” “……?”卫明困惑地挠头。 奚典也不提醒他,只是脸色继续阴沉了下去。 “……!”卫明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得一下子张大了嘴,努力咽了咽口水后才低着脑袋、满面歉疚地道:“生日快乐啊,奚典。” 奚典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卫明想起该说什么而变得好看,而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卫明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还记得上个月的国际残疾人日那天奚典很正经地跟他说了他的生日、还要他好好记住,可是这些日子他忙里忙外的竟给忘了。“嗯……”他躲躲闪闪地瞟了他一眼、扁着嘴道:“对不起,我……” 奚典没好气地打断了他问:“我的礼物呢?”要是没有礼物……哼哼,看他怎么收拾他! “我准备好了,”这点并没有难倒卫明、真的没有。“戴着呢!”说着他就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系着红绳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养在胸前的小玉佛,侧身抓起奚典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道:“这个玉佛是我初一早上到庙里给你请来的,虽然不是很值钱、但已经开过光了,”而这个“不值钱”可是花了他三分之一的年终奖换来的!“你要一直戴着哦!”他早在得知奚典的生日起就开始琢磨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了,后来注意到他的脖子里什么饰物都没有,而且又了解到奚妈妈是位居士、而奚典受她的影响颇深;再加上他今年三十三岁了、正是传说中的“关头”之年,所以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到庙里请个玉佛挂件给他当生日礼物、护他的平安。 这下奚典惊呆了……其实在昨天晚上接到卫明的每日一电时,他就知道他肯定忘了他的生日。今天巴巴地飞来广州、给他打了电话之后,他的失望之情又重了几分。可现在握着还带着卫明体温的玉佛时,他彻底被震撼到了、心也再一次地因卫小弟而化成了一片汪洋。“谢谢。”他摸了摸掌心里的挂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又摸到细细的红绳,郑重地挂在脖子上。“我会一直戴着的。” “嘿嘿!”卫明得意了,“没想到吧,我把礼物一直戴在身上?” 奚典弯着嘴角拉好衬衣的领子,赞许地点头道:“还好你带着,否则……”他没说下去,只是不怀好意哼了两声。 卫明的得意之情一点都没被打消,很高调地夹了个榴莲酥起来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还故意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以显示他的淡定。 奚典无语地笑了,也夹起卫明放到他碗里的榴莲酥专心享用起来。 饭后,卫明领着奚典在沙面的各色洋房之间慢悠悠地逛着,把上次从童遥那儿批发来的知识统统转售了出去。 奚典听着听着就纳闷了。“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我不是来过嘛?”卫明对答如流。 奚典挑着眉对着他、明显的不信。 “嘿嘿!”卫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实交待道:“童遥告诉我的。” 奚典的脸色黑了黑,但没多说什么。 卫明看出他的面色不善,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他自己先扛不住了,拽拽他的手道:“我们只是逛了逛……” “嗯,我知道。”奚典点点头,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答应过你不再跟你提童遥的事了,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 卫明又多看了他几眼,确定他真的没生气之后才窝心地笑了。要不是现在在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他真想抱着他亲一口。 两人慢悠悠地晃悠了一大圈、还到珠江边上逛了逛,直到天色擦黑才转头往酒店走去。 进酒店的时候,奚典问卫明:“你饿不饿?” “不饿。”卫明摇头,“刚才吃得那么饱,现在又逛了那么大一圈,倒又困了。” “晚上就睡在我的房间。”奚典侧头道:“去把你的东西都拿上来吧!” “呃?”卫明愣了愣,有点犯难,但转念一想就点头道:“好。不过……你住几天啊?不用把东西都拿上来吧?” “住到你出差结束的那一天。” “真的?”卫明再次惊喜不已,嗓门都大了起来、引得大堂里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几个客人再次侧目……这对组合本来就够吸引人的了。 奚典笑着、没吱声,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肘示意他低调点。 卫明的脸有点烫,强忍着雀跃的心情引着奚典快步朝电梯走去。他相信阿亮他们应该还没回来,趁这会儿功夫搬行李再好不过了!他连阿亮他们问起时该如何作答都想好了……嘿嘿,就说来朋友了呗!反正山高皇帝远的,没人管得着他;而且与同事们上下隔了六层楼面,只要错峰出行、凡事低调点的话也没什么可能遇到的。 可是,意外总是以叫人防不胜防的姿态出现的! “卫明!”有人叫他,很大声。 卫明的身子顿时石化。 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接近了过来,随后是笑笑的、带着刻意夸大了的惊喜口吻道:“奚先生,你怎么也在?” 奚典起先刚一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也愣住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侧身对着声源扯了个淡淡的笑容出来,波澜不惊地道:“干嘛这么见外,童遥?”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哇,偶……啥都不说了,灰溜溜滴爬走g~~ 49 49、171 x年10月4日。晴。 我回来啦,日记,想我了吧? 温州很好玩。我们先是去了海边,吃了很多又新鲜又好吃的海鲜……很不幸的,我又没挺过去、还是拉肚子了。然后还去了楠溪江和附近的景点,在一个叫做“芙蓉”的古村里住了两个晚上。那儿真美,什么都美,我把我的素描本都画满了,后来只好画在客栈老板找出来给我的小学生数学练习本上了。 大姐说这两天小白和灰球都蛮乖的,没有到处乱跑……我估计是因为她把它们关在家里没放出去。小白听到我回来很高兴,一直扒着我的腿要我抱。呵呵,算它还有点良心,没辜负我这么多天一直都惦记着它! ――摘自卫明的日记 童遥怔住了,没料到奚典会这样回应自己,但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刚才在前台check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卫明和奚典说说笑笑、姿态亲昵地走进大门。虽然早在新年夜那晚他就对自己的前任与自己下一个目标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了,但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他在震惊之余胸口涌起一股滔滔巨浪和强烈的悔意……是他在“望星空”的那天因为太担心奚典的状况而把卫明推到他面前去的,不是吗? 想不到奚典这么懂得抓住机会啊,而且现在还为了卫明大老远地赶到了广州!不过对奚典他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如他曾跟卫明隐约提过的那样、奚典早已正式退出了他的生活舞台。而且以他对奚典的了解,他会这么快就深入目标也并不十分让人惊讶……当初他与奚典从相识到上床也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而已。只是,他还是有点受伤的感觉。 真正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卫明……哼哼,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吞吞、存在感不强的卫明其实并不简单,才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跟奚典走得这么近了,而且还有本事把眼盲外加忙碌的奚典拐到了广州!现在再回头想想他就不奇怪当初卫明为什么会几次三番地拒绝了他一同新年倒计时的邀请了,而且还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套不出他的真话来,把他结结实实地蒙骗了一把!又难怪了,卫明有好几次当着他的面都不肯接电话、一脸做贼心虚的神色,想来必然是奚典打来的吧?再者,跟他开玩笑地说起“女朋友”的时候他还会跟他动气呢! 这么想着,他冲动了,憋着口恶气上前叫住了他们……可结果是他将他们一军不成、反倒被奚典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弄到了眼下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里。 从奚典对卫明毫不避嫌的态度里他不难推测出他与他之间的那点过往,卫明恐怕早就知晓了、而且知晓的程度还不浅。一转念,他想到了自己对卫明频频抛出的那些橄榄枝――尽管比较隐蔽,但也并不难揣测――心不由得一紧,只觉得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笑话。不行!他提着行李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呃……”童遥笑了、笑得诚恳而又不失拘谨,配合着很有分寸的尴尬神色左右看了看,低低地道:“也对,是我多想了。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呵呵!” 这话让卫明很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童遥对奚典的那个经典评价:良师益友!顿时肚子里一阵纠结,连忙偷偷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镇定,卫明!很快,他猜到了童遥会来的原因……广州这边的客户已经把基本设计方案敲定了,接下来就需要更加有经验和决断力的人参与进来、尽快把方案做出来。昨天他打电话回公司汇报的时候老大就告诉他会派人过来、但没说会派谁来,不过却很明确地说了来人应该是明天才到的。那么……童遥怎么会早到了呢? 奚典从卫明刚才的受惊程度就能猜到童遥的出现并不合情合理,但他也很容易就猜到了童遥突然出现的原因……必定是借着公事的由头来对卫小弟打什么歪主意的。这让他很不悦。当然,让他更不悦的是接下来本该是他高高兴兴地再收一个“生日礼物”的时刻,却肯定会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而打折扣了。想着,他忍不住悻悻地庆幸自己的生日是今天而不是明天后天或者大后天,更庆幸自己终于还是来了广州,否则的话……哼哼,说不定会发生什么让他懊恼到肠子打结的事呢! “怎么这么巧?”童遥脸上的笑意扩大了点、看着奚典问:“你怎么会来广州的?” 奚典轻蹙了一下眉……童遥的语气和问题听来都很平常、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正是这种平常才显得非常的不正常。“呵呵!”他也笑了,挑着眉道:“能遇到你才更巧,不是么?”不管童遥打算玩什么花样他都不会接招的,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浪费在闲杂人等身上。 童遥再次碰了个软钉子,对奚典的翻脸不认人着恼了,胸口那股强自压下去的巨浪又恶狠狠地翻滚了上来。“我和卫明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啊!”他也挑起了眉,不紧不慢地道:“他为什么来我就为什么会来,所以……会遇到我应该不算太意外吧?” 奚典侧着头颇为夸张地凝神想了想,这才淡淡一笑、点头道:“嗯,也对。看来……我也多想了。” 卫明虽然一时间没明白他们两个到底“多想”了些什么,但他不是傻瓜,听得出他们这两句大同小异的话里隐隐包含着的暗箭和大量信息。籍此他肯定了一点:这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程度显然是足够深的,所以才能用这样明来暗往的方式讲话。认清了这点,他的肚子里更纠结了,还没消化的那些个虾饺啊、烧卖啊似乎结成了硬邦邦的一块,沉甸甸地坠在胃的底部。 对奚典的以牙还牙,童遥报之以不以为意的一笑,不再跟他明枪暗箭地你来我往了,而是调转目光看向卫明问:“同事们呢?” “呃?”卫明慢了半拍才把自己调整到了工作状态,咽了咽口水道:“今天我们休息,所以他们都出去自由活动了。” “哦?”童遥愣住的样子……其实他知道今天广州小分队的日程安排。又其实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是主动请缨来的,而且正如卫明所知道的那样、他其实应该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搭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来广州的,可他希望能像上次出差那样与卫明共度一段无人打扰的时光,所以就早来了一天……至于单独相处时会怎么说、怎么做则要看卫明到时候的实际情况而定了。当然,现在他的全盘计划已被完全打乱了。 “我跟老大说过了,”看童遥不知情的样子,卫明补充道:“他同意了的。” 奚典暗叹一声。卫小弟还是太嫩了点啊! “哦!”童遥点了点头,一脸理解的表情道;“大家这些日子都赶工赶得很辛苦,的确是该休息休息。”说着却皱起了眉、现出很为难的样子,“不过明天上午十一点就要跟客户一起开会了,可我对具体情况还不完全了解,能不能……”他抬眼看着卫明问:“麻烦你带上资料到我的房间来做个简报?” 奚典的面色沉了下来,刚想出声却被卫明抢先了。 “好!”卫明对童遥的要求并不感到惊讶、早在他说“不过”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很干脆地点头问:“你住几号房间?我带着东西过来找你。”他对当初在“望星空”的那天放过了对童遥挑明一切的绝佳机会一直后悔不已,现在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吧! 奚典恼了……对童遥的惺惺作态、也对卫明的逆来顺受,于是紧了紧握住卫明手臂的手、示意他别理童遥……他自己不是才说过他今天休息的么? “跟上次一样,”童遥瞥到了奚典不悦的脸色,心中不禁颇有报复性的舒畅感……不管对手是谁,都别想轻易把他童遥看中的东西夺走!“310房间。”他冲卫明扬了扬手里的房卡。 卫明点头,上次他住的也是三楼,那里都是单人间。童遥是经理级别、有资格住这个标准的房间。“二十分钟之后来找你行吗?” 童遥朝自己简单的行李瞥了一眼道:“十分钟就来吧,我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 卫明也看了看他的行李,轻轻耸肩道:“我有东西要收拾。”他要趁着阿亮他们还没回来的功夫把自己的东西提到奚典的房间里去,更需要时间去沉淀一下在体内翻滚得越来越激烈的那种应战的冲动。 童遥被卫明不容置疑的口气弄得微怔,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心中再次感到这个小家伙不似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温顺和简单。“好,”他妥协了,“二十分钟。”说完就提起行李朝电梯走去,与奚典擦身而过的时候只简单道了个别。 隔了一会儿、直到听不到童遥的脚步声了,奚典才叹了一声道:“你今天休息啊!” 卫明拧着眉头斜睨着他,嘟嘟囔囔道:“奚大艺术家,我只是个打工的,还要在公司里混口饭吃呢!” 一听到“奚大艺术家”这几个字奚典就知道卫小弟在因为什么事而生他的气,不禁也紧紧拧起了眉头……他也有满肚子的气没处撒呢!“我只是在提醒你要懂得保护自己的权益。”他加重了语气道:“他只是在利用职务之便来压榨你,难道你听不出来?” “我怎么没听出来?”卫明真的恼了,朝童遥消失的方向甩手道:“那我该怎么说?跟他说我今天休息、不处理公事,请你明天赶早?” “……?!”奚典被他的话堵得语塞。 “你是太久没尝过寄人篱下的滋味了。”卫明悻悻地嘀咕了一句,可空着的手却牢牢地按住了奚典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背、生怕他一怒之下会抽开。“快上去吧,我还要把行李拿到你的房间去呢!”说着就拉着他往前走。 奚典皱着眉一言不发,直到上了电梯才道:“先去你的房间拿行李吧,节约点时间。”他要抓紧时间好好提点提点卫小弟,叫他别吃了童遥的哑巴亏。 “哦。”卫明的嘴角扭了扭,弯起手臂夹紧了奚典的手、侧头在他耳边叽咕了一句:“我会快去快回的,还要给你过生日呢!” 奚典怔了怔,嘴角终于弯了起来。 卫明只去了三十多分钟就回来了,让奚典很惊讶。开门让过之后的第一句就是:“这么快?” “嗯!”卫明苦恼地扁了扁嘴、不无失望地道:“真的只是个简报。”从他进310房间的门到出来,自始至终童遥都没说过一句无关工作的话,害得他打了满满一肚子的腹稿统统付诸了东流。 听完卫明的叙述,奚典的面色凝重了些……他知道童遥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儿。 “你说……”卫明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问:“他会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啊?” 奚典想了一会儿,安慰地拍拍他的脑袋道:“他应该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不过要是他……哼哼!”他没说下去,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而道:“他能在大中有今天的业绩我是出过力的。当初我能给他的,现在我也能拿回来。”当初在童遥刚进大中的时候,是他凭着自己的人脉为他引荐了xx大剧院所属集团的广告生意、奠定了他“文武兼备”的坚实基础。 “我没说他会对我打什么坏主意,是对你!”卫明有点急了,“我算什么呀?小喽罗而已,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干了。可要是他对你放不下呢?”想到了什么,他郁闷了,两道眉毛凑到了一块儿拧了个大疙瘩出来,揉着鼻子道:“哼,我就知道他接的很多单子是你帮他牵线搭桥来的。你跟他还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解得够深的啊!” “嗯?”奚典诧异了,双重的。“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吗?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没看到他刚才看到我们时候的表情……”卫明龇牙,“酸溜溜的,一副想揍我一顿的感觉。” “那是……”奚典倍感无语地仰头问天,“卫小傻瓜,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问话的同时他没好气地拽了拽卫明的头发。“你自己也说了,他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到了。他又不知道我在这儿,为什么要提前到?还不是因为你?” “哎哟!”最后一下把卫明的头皮给扯疼了,急忙捂着头挣开了他的黑手。“嗯……”不过再仔细想想奚典的话似乎好像有点道理,于是他无语了。 “还有,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么难听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奚典的话还没问完。他刚才就觉得卫明叫他的那一声“奚大艺术家”听着很不顺耳,现在终于琢磨过点味儿来了。 一提起这个,卫明的底气又足了,斜睨着他道:“刚才在大堂里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像打哑谜一样,你也想多了、他也想多了的。不用说清楚就都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默契十足呢!” 奚典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你……”唉,他无奈了!抚额摇头道:“你也想多了……不对,你是想的最多的那一个!”想不到卫小弟竟敏感如斯,他的一句针锋相对的话听到他耳朵里竟成这样了。 “我才没有多想呢!”卫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决定不再跟他争辩……这种事辨也辨不出什么是非的,讪讪地扭头收拾之前匆忙提上来的行李去了。 “卫明,”奚典顺着他的声音摸了过去,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得转回身来、笑着道:“你也很喜欢吃醋嘛!” “这不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卫明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那是什么问题?”奚典的手指掠上了卫明绷得紧紧的下巴上,嘴唇也跟着贴了过来。 卫明侧头避开了,郁闷地嘀咕道:“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还、还……”他揉了揉鼻子、跳过了让他极为不适的那一段话,“他说你是他的良师益友,你也说他跟你还是朋友……你家里还有他的专用拖鞋呢!”心结啊,这真是他老也挥之不去的心结啊! “拖鞋?”奚典愕然,想了一会儿才大声道:“我早就叫钱阿姨扔了呀,难道还在么?” “呃……不知道。”卫明自己也愣住了……他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哪双拖鞋才是童遥的,当然也不知道那双叫他耿耿于怀了这么久的拖鞋还在不在了。 奚典气得笑了出来,再次捉住了卫明的手道:“虽然你说的是部分事实,但更重要的是,”他拉着他的手臂绕在自己的腰上,郑重地低声道:“那只是历史。什么叫历史?就是过去了的事,明白了吗?”问话的同时,他啄了卫明的鼻子一下,低低道:“不会再重复了,记住。” 憋了一会儿,卫明还是窝窝囊囊地道出了藏在心底的大实话:“我觉得自己像个第三者。” “傻瓜,看着我!”奚典的耐性快要被唧唧歪歪的卫小弟给磨没了,恼火地抬手捏住卫明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面对着自己,“看清楚了吗?”他没有戴眼镜……他早就习惯直面卫明了。“这样的我、少了一只眼睛的瞎子,只有你看到过。也只有你让我愿意、让我敢这样对着你,你明不明白,卫小弟?!” 卫明怔怔地看着奚典失衡的双眼,心猛地抽紧了。“你别这么说,你答应过我的!” “这不是我答应了你什么的问题。”奚典狠狠地皱眉,沉声道:“这是事实,我也只是在跟你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你很美、很美,真的!”卫明急得嚷了起来,双脚一点地就蹦到了奚典身上、没头没脑地牢牢地抱住他的头,也不等他再出声就用自己的嘴唇温柔地覆住了他因为失去义眼的支撑而塌陷了左眼。 奚典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脖子想要躲避,但是却被卫明抱得牢牢的而没有成功。紧跟着,冰凉的眼皮上就感觉到一连串温温的、湿湿的、极为小心翼翼的轻触。这种前所未有的触感让他的全身僵硬得像段木头、却又像片狂风中的树叶一样颤个不停,以至于不得不紧紧抱住卫明的身体来稳住自己,不让自己被他柔软的舌尖击倒、击溃……卫明的舌尖不止是在触碰他残缺的左眼,更是在替他舔舐心底那道他自己都不敢触碰的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内疚滴爬走g~~ 50 50、172 x年10月9日。多云。 小白又和院子里来的野猫打架了,这一次是为了灰球……还不是为了争夺和灰球的交/配权那点破事?唉,动物的天性啊! 结果嘛……还是小白完败。 我难过死了。虽然这次我及时冲出去揍跑了那只野猫(不是上次的那只丑八怪),小白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被打得那么惨,可我还是难过得要命、也气得要命,真想把灰球这个罪魁祸首关起来好好揍一顿。都是它这个水性杨花的臭猫东勾搭西勾搭的,家里放着个这么好、这么漂亮的大白猫不要,偏要去找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野猫。哼,我决定饿它几顿,看它还敢不敢了! 日记啊,你说灰球怎么就养不家呢?要是日子能回到以前没有灰球的时候就好了,不管小白要拖鞋女朋友还是毛绒兔子女朋友……或者非要扒着我的脚,我都认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小分队在广州又呆了足足一个星期、天天都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才总算把项目给完成了。而奚典因为临时有事而不得不在他到广州的第四天提前离开了,没能像当初跟卫明说好的那样一起回去。不过在临行前,他有点不放心地谆谆嘱咐了卫明一个重要指导方针:对童遥绕道而行。卫明涨红了脸、唧唧歪歪地应了,可事后一想就又在暗地里觉得挺窝心了……嘿嘿,奚典还不是因为很在乎他才会这么小心眼么? 奚典的离开一方面让卫明恋恋不舍……奚典生日那晚的“深入长谈”不仅尽情尽兴、更是余味十足,叫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头暖乎乎、热腾腾的。但另一方面又让他一直有点惴惴不安的心情放松了些……这些日子他老担心童遥会背着他偷偷找奚典叙旧,又担心自己和奚典一块吃饭或者在哪儿闲逛的时候再碰上这个煞风景的家伙、然后又会彼此尴尬老长时间。幸好这些忧思都只是他在杞人忧天,相反,虽然他日日都能见到童遥,可就像他那天去310做简报时一样、童遥压根就没跟他提及关于奚典的任何一个字,那超然的样子就仿佛那天在大堂里的巧遇从来都没发生过、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奚典这个人存在一样。 童遥的这种超然让卫明很不安。他天天与童遥和其他同事们窝在那间狭小的会议室里工作,绝对属于抬头能见、低头也能见的状况,根本没法做到眼不见心不烦,更没法执行奚典嘱咐的那个指导方针。 暗暗的,他坚信童遥的表现只是一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撕破的假象……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他的“美好”愿望而已。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眼见着面前有颗炸弹、还是拆除不了的那种,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并且每天都在对自己的防卫能力进行强化升级,严阵以待地等着它爆炸,可它就是不爆!反而天天都绷着张公事公办、正儿八经的面孔,四平八稳地在他眼门前盘踞着、晃悠着、吆五喝六着,使得他的心就那么一直高悬着、总也放不下来。 卫明憋坏了。奚典在的那几天里,他跟他讨了几回该如何面对童遥的主意。每次奚典都笑笑地揉揉他的脑袋,轻描淡写地道: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 卫明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有时候后发制人倒反而能制敌先机。可这个道理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极难!想他卫小弟既不是见得多识得广、叱诧过风云的大艺术家,又不是三十好几、人生阅历丰富的大叔,只是个才从大学毕业没多久、实足年龄还不到二十三的血气方刚的小青年,哪儿有本事做到从里到外的淡定啊?于是他兀自深陷在纠结之中,还衷心盼着发生点什么事来点燃童遥这颗老也不爆的炸弹、好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终于,在离开之前,这样的机会被他盼来了……只是与他希望的有点小小的出入。 临行前的那晚,客户做东请小分队全体成员吃饭,顺便为他们饯行。鉴于在座的全都是男人,饭后客户就派了辆面包车来把一桌人都拉到一家知名的夜总会去喝酒了。 小分队里的大部分成员都跟卫明一样,是些才涉世打拼了没两年的小伙子,当中几乎没什么人去过声色场所,更别提是这种金碧辉煌、情调非凡的大夜总会了,所以一进大门就一个个傻呵呵地目不暇接起来。等他们在布置豪华、气氛暧昧的包厢里不无拘谨地落座后,房门又打开了,在一个看起来就很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大姐――或者大妈――的带领下,一溜衣着打扮属限制级的小姐们鱼贯而入。小伙子们顿时都被吓到了,个个眼珠子弹出却又慌里慌张的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好。 小姐们对此种情形早已见多不怪了,很有默契地分别在各人身边落座,巧笑倩兮地老板长、帅哥地跟他们打招呼,还一边轻车熟驾地给他们倒酒、点烟。有两个小姐在收到客户的眼神示意后到点歌器上点了几首歌、开嗓唱了起来,算是调节包厢里颇为紧张的气氛。唱得虽谈不上有多专业,但在卡拉ok里算是很不错的了。于是没多久,拘谨的小伙子们渐渐放松了下来,再几杯酒下肚后就有两个胆大的也加入到了献声的行列里。 卫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反倒是越来越紧张了。虽然他不是没有和女孩子近距离相处的经验……临来广州前还和陈梦洁一块儿泡过吧呢!可是像现在这样身边坐了个衣料精简、花枝招展的小姐的场面他没见识过。更何况他本就对女孩子毫无兴趣、也没多大的好感,所以这会儿即便一口酒都没喝、额上就已经出了一层汗了。别人唱的歌、说的话他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视线和双手都牢牢地粘在自己的膝盖上,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出。 童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与客户毗邻,一边左右逢源地与两边的人说着话,一边从眼角观察着卫明的反应。看到他如临大敌的神情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而当看到卫明身边的小姐几次三番地主动跟他搭讪都无果之后,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得出来,卫明“弯”得很纯粹、很彻底,心中不禁涌起股错失良机的讪讪滋味来……当初在大中见到卫明第一眼时他就给了他一个较高的评分,也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地跟他套近乎、想要拉拢他。可惜啊,一不小心却把到了嘴边的肥肉拱手送人了,而且还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彻彻底底的后知后觉了一把!想到上周那个尴尬的夜晚、尴尬的场面,他心中再度涌起那股恶气。迟疑了一下,他扭头跟客户打了声招呼就起身坐到了卫明的身边,顺便把一直都在卫明面前自讨没趣的那个小姐给挤开、也算是替卫小弟解了围。 换作是别的场合、别的时间,卫明看到童遥这么皮笑肉不笑的过来肯定会很不自在的,但此时此刻他只有暗暗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 “干嘛?”童遥笑着茸盼烂鞒焙斓牧成、低声问:“很不自在?” 卫明知道他在明知故问,但鉴于他替他解了燃眉之急,便挠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童遥嗤笑了一声,拿起卫明面前一口都未动过的白兰地塞到他手里道:“再不自在也装得自在一点,今天好歹是客户请客,不要驳了人家的面子。”说着,他用自己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卫明手里的。 卫明觉得他的话说得在理,再转念一想,这会儿可是这几天来童遥第一次没拿那张公事公办的脸对着他啊!说不定他一直盼着的机会就要来了?于是他也扯起嘴角笑了笑,小小地抿了口酒。 童遥见卫明喝是喝了,可是却只是意思意思地湿了湿嘴唇,显然是在提防着他,心里的不悦又加重了一分,挑着眉问:“你这算是给我面子还是不给我面子?敷衍我么?不是很能喝的吗?” 嗯?卫明被他隐含火药味的话说得一怔,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他本想说自己不能喝的,但立刻想到了上次来广州出差时喝醉的经历,急忙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很无辜地望着他摇头道:“我喝不惯这种酒。”其实他在奚典的熏陶下对白兰地的接受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周末在家的时候还爱霸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他的藏酒喝。但那仅仅是在家、对着奚典的时候,这会儿他可不能大意啊! 童遥的目光更冷了……他一眼就看出了卫明是临时改的口。看来,他暗暗在心底里冷笑,卫明这个小家伙真是不简单呢!“多喝喝就习惯了。”他不为所动地盯着卫明的手道:“往后这种和客户吃饭喝酒的场面多得是,到时候你难道对客户也拿这句‘喝不惯’去对付人家?” 卫明心里的那种“要糟糕”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愣愣地看着童遥,手里的杯子再也放不下去了。僵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在童遥的注视下又补了一口酒。热辣辣的酒冲喉而过,重重地落在胃里,同时让他更加坚定了破冰而出的信念。想着,他的心倒踏实了不少,憨憨地、烂漫地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自相残杀了嘛!”以前他的一贯低调是因为他懒、他与世无争,但这并不代表他傻、他没有斗志,不是么? 轮到童遥有点愣住了……卫明的笑容看起来无懈可击、说的话听起来也在情在理,可为什么他会有种窝火的感觉呢?“呵呵,也对!”他也笑、笑得心悦诚服的样子。“既然我们不该自相残杀,那还是一致对外吧!”说着他调转目光看向对面被“花团锦簇”着的客户,扬了扬下巴道:“我们一起去打头阵、敬敬我们的衣食父母?”就算卫明再不简单也不过是个没开过眼的小家伙而已,否则刚才也不会紧张得手足无措了,他就不信自己摆不平他! “呃?”卫明又一次愣住了。 童遥勾着嘴角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按了按他的肩膀就起身朝客户走去,边走边笑着大声道:“沈总,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大中的生意,也谢谢你的招待。来,我和我的同事一起敬你一杯。”说着他侧身朝还呆坐在沙发上的卫明抬起手臂、示意他过去。 卫明顿感骑虎难下,但童遥高高抬起的手臂和客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 童遥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些、掺杂了一丝不怀好意在里头,等卫明走到近前便拉着他与自己并排站着,拍拍他的背对客户道:“这位可是我们公司的后起之秀,现在又多亏有沈总你的栽培,往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应哦!”说着他俯身用自己的杯子轻扣了一下客户的,爽快地道:“我们干了,你随意。”说完朝卫明使了个眼色,自己先一口干掉了杯子里的酒。 卫明的头皮暗暗发麻……童遥这话乍一听冠冕堂皇,实际上把他不仅在客户面前、更是在一干同舟共济的同事面前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而“风口浪尖”从来都不是他卫明追求的境界啊!“沈总,谢谢。”即便是心里再无奈,他还是得把这出已经开局了的戏唱下去。于是顶着张感恩戴德的笑脸、恭敬地轻碰了一下客户的杯子,一仰头、也先干为敬了。 沈总早已起身,满意地呵呵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先后把酒杯里的最后一滴酒喝干了,这才赞了一句:“好好好,后生可畏啊!”然后也一口喝干了杯里的半杯酒。 小分队的同事们都明白敬酒的时刻到了,等童遥和卫明刚一放下杯子,其余的几个人就纷纷过来接过了“接力棒”。而客户这边除沈总之外另有六个人陪场,一看这架势也呼啦一下围上来应战。于是,宾主双方的开始了车轮大战。 小姐们对车轮战最喜闻乐见了……酒水上的抽成是她们相对来说最不费力、最稳定的经济来源。于是一边卖力地推波助澜、左劝右劝着,一边又手疾眼快地为刚刚空了的杯子里加酒。 一时间,包厢里除了喇叭里传出的音乐声之外就是叮叮当当碰杯的声音 这一次卫明又高了、不可避免的高了……敬酒、被敬酒,更主要的是一次次地被童遥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刻意推出去当枪使,终于在不知道喝到地第几杯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捂着嘴冲进了与包厢附带的厕所里哇哇吐了起来。但尽管在如此不适、不堪的情况下,他依旧保持了一丝神智的清明,因为他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没有办……给童遥下战书!于是摇摇晃晃地从厕所出来后,他拨开人群冲到了童遥身后,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童遥被人冷不丁地从身后勾住、差点腿一软坐到地上,等他转头看清了来人之后,不禁气恼地一把甩开了突袭他的黑手低喝道:“走开,脏死了!” 同事们呵呵笑着看了看摇摇晃晃的卫明。 卫明抽抽鼻子,但没有走开、而是借着被童遥甩得前后摇摆的机会顺势又勾住了他的肩。“童遥,”他在他耳边低语:“我早就认识奚典了,没进大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醉眼昏花之间他看到童遥的脸色变了变,于是扁了扁嘴嘀咕道:“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没早点告诉你这件事。”说着他断断续续地点了几下童遥的胸口,继续道:“不过我也没骗你,我只是、没告诉你而已。”撒谎和不说是有本质区别的,何况他早就对童遥声明过自己没有女朋友的,不是么? 即便身边嘈杂的厉害,但卫明的话童遥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然后就结结实实地呆住了……卫明早就认识奚典了?有多早?怎么会的?奚典为什么从没跟他提过这件事?莫非……上一个新年夜奚典与他的彻底分手就是源于卫明的出现?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胸口也翻腾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以至于一瞬间就把他因为喝酒而发白了的脸色染成了一片赤红。 卫明眯缝着眼睛看着童遥变幻的脸色,心里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有得意或者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又一次的内疚了……或许是因为童遥曾是他多年来暗暗倾慕的偶像?“对不起哦!”他松开了童遥的肩膀、垂下脑袋,暗暗希望童遥喝下去的酒能浇灭一点他的怒气……这样对他的伤害就会少一些吧? “对不起什么?”童遥忽然冷笑了起来,不等卫明回答就挑着眉大声道:“应该是我对不起你!”说着,他重重地拍了拍卫明的肩,但很快就又像是生怕沾染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地快速收了回来、还在自己的裤腿上擦了擦,更大声地道:“对不起,卫明。你知道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嗯?卫明愣住了。 因为相互敬酒的关系,包厢里的两群人站得很紧。虽然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但除了卫明之外还没人到醉倒的地步,所以几乎每个人都听清了童遥说的话……又所以,每个人都呆住了,纷纷对卫明侧目。幸亏,客户和他的手下们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卫明怒了、怒得几乎怒发冲冠,撑圆了双眼瞪着童遥。“你……”他的嗓子又紧又干,以至于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在、你在胡说什么?我对你没意思!”话音还未落,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悲剧了。 众目睽睽之下,童遥很勉强……很做作地扯了个带着安慰性质的微笑出来,目光却在自己刚刚被卫明搭过、搂过的肩膀和被他点过的胸口上轮番扫了扫,迁就地点点头、吐字清晰地道:“哦,那是我误解了。不过,不管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都没必要的。”说着他又不计前嫌地按住了卫明的肩,很诚恳地道:“我理解你!” 血液,还有刚刚喝下去、没吐干净的酒液咆哮着冲进了卫明的脑袋,让他除了瞠目结舌之外再也没法动弹。 奚典说:对童遥绕道而行。 奚典还说: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 更早的时候,奚典更不止一次地说过:童遥是个危险的人,离他远点。 此时此刻,他的这些话卫明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某a后天――严格意义上是明天――就要开始休假了,鉴于异地的网络情况还很不确定,所以……这一更很可能是农历年前滴最后一更(内疚滴内牛g~~),偶会抓紧一切机会争取更新滴(握拳g……) 另外,先给大家拜个早年哈~~恭祝大家:上学的学业有成,上班的步步高升,既不上学又不上班的么……爱干啥就能干啥! 51 51、173 x年10月14日。多云。 日记啊,我估计我明天要生针眼了,因为刚才我看到小白跟灰球ooxx了,嘿嘿,躲在柿子树那儿。哈哈,我的计划终于成功了呀!我在想三个月后会有多少个小小白或者小小灰出生呢?要是生了个小小灰白那就有点糟糕了。不过其实不管是小白还是灰球都长得很好看,所以随便小猫像谁啦! 真奇怪,我高兴得好像是我要当爸爸了一样……还是猫咪的爸爸,澹∫郧岸姐老是说养宠物的最高境界就是把宠物养成了家人,我估计我现在已经到这个最高境界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礼拜四是卫青例行与卫明通话的日子。 一听到卫明随身携带的无绳电话响,奚典就识趣地到院子里抽烟去了、留下个安静的空间给他……顺便过过只要卫明一回来他就得憋着的烟瘾。 十来分钟后,卫明出来叫了他一声……也顺便阻止了他再接一根的打算。 “怎么了?”奚典听得出卫明的语气很低迷,显然是对刚才的通话不甚满意。 卫明撅了撅嘴,没好气地在茶几上扔下电话,闷闷地道:“二姐说她过年回不来了。” “为什么?”奚典很诧异。他早就听卫明期待满满地念叨这件事了,听到的也一直是肯定的消息。现在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却不知何故生了变故。卫明的失望他可以想象,但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叶梓……这家伙一天到晚把“游戏人间、来去都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口号挂在嘴边,可最近却老是撺掇他去跟卫明套口风以确定卫青的归期,八成还打算去接机呢!唉,叶梓其实就是个外强中干、比谁都玩不起更输不起的家伙,早在去年与卫青邂逅后就丢掉半颗心去了。所以一听这消息、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里必定会萦绕在耳边的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怨声载道,连他都觉得郁闷了。 卫明气鼓鼓地拧着眉头,等奚典在身边坐下后就侧身一躺、把脑袋重重地枕在他腿上,这才怏怏地道:“她说学校里事多,走不开。” “……?”奚典也皱眉,迟疑了一下、问:“你大姐怎么说?”卫明每次与他二姐通完电话后会立刻打电话给大姐通报情况。说实话,他很想不通卫冬和卫青这对姐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总也不直接通话、非要大费周章地通过卫明这个中间人。卫明不是说她们两个早就合好了么? “嗯。”卫明抬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疲惫地道:“她气坏了,哇哇叫了一通,还要我立刻赶到贵州去看看二姐到底在那儿忙什么,到底是做校长还是县长了。”刚才大姐那怒气冲冲的语气好像二姐不回来过年是他的错一样。唉,难道怀孕的女人都这样脾气火爆么? 奚典听出了卫明此话背后的隐隐不满,灵机一动,淡淡笑了出来。“嗯……”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接替了他按压太阳穴的手指,一边轻重适宜地按着、一边低低地道:“好啊,我陪你一起去。”他不是在信口雌黄,而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自从卫明从广州出差回来,他就感觉得到他在纠结着什么很严重和严肃的问题,可问了几次都无果。与卫明相识这么久下来,他发现这个小家伙是个地地道道的闷葫芦……或许是从小经历了太多磨难的关系吧?遇到伤心难过或者想不通的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一个人瞎琢磨。刚搬来那会儿要是他没有循着鱼汤的香味上楼与他套近乎的话,估计到现在他们俩也只不过是偶尔遇到时打个招呼的上下邻居而已,而不同的作息时间又让这种可能性变得很渺小。去年他要去澳洲演出的事也很充分地明了这一点……当时卫小弟明明很生气、很不高兴,可是却闷在肚子里、只字不提,而且还给他躲得远远的、叫他苦苦等了一天又一天,最后气得暴走澳大利亚。 其实虽然卫明对自己的心事闭口不谈,但他猜得到几分真相……童遥!他相信广州的巧遇非但不会让童遥知难而退,反而会让他心存积怨、指不定会借着工作之便对卫小弟使出什么阴招来。更讨厌的是他们在公司里属于上下级关系,所以就算童遥假公济私地对付卫明,卫明也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所以,他得想办法尽快把卫明拉出大中这个是非之地,而出去旅游就是关键的第一步。 “呃?”卫明没想到奚典会有这么一说,只稍稍愣了一会儿心里就有个小开关悄悄地活络开了。“真的去找二姐?”他仰头看着他。 “嗯!”奚典点头。“我们可以叫上叶梓一起去,让他开车。”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吧?“路上我们可以慢慢开,不用着急,顺便把沿途的风景看一看、玩一玩,累了就找地方住个一晚两晚的,好么?”他的指尖在卫明的脸上轻轻游移、观察着他的反应……反应似乎不错。 卫明静静地听着,眼睛则越来越亮,但视线却定定的、迷蒙的。奚典描绘的是一种他很向往却从来没机会实践过的旅行方式……信马游缰,最惬意的旅行方式。 听他不吱声,奚典知道他在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提议,唇线弯了起来,继续蛊惑道:“这样的走法可能来不及把你二姐抓回来过年,但是赶回家过元宵也不错。要是你大姐问起来的话,你就跟你二姐事先串通一下就行了。” 听到这儿卫明噗哧一声乐了。“连怎么跟我大姐交待你都想到了?”他斜眼看着奚典,晃晃脑袋道:“真是深思熟虑啊!” 奚典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否则不是白白比你多活了十一年?” “这倒也是。”卫明赞同地点头,又细想了一下、很快就萎顿了下来。“可是我肯定请不出假的。”奚典是自由职业者,而且因为年关将近、要带的学生不多,可以说走就走。但他不行啊!假期他倒是有,可已经轮不上份儿了……从上上个月起,那些高瞻远瞩的同事们就早早地排排坐请好年假或者探亲假了。老大也在上个礼拜放话出来说不会再批准新的假期申请了,他再去请假的话无疑是拿脑袋撞墙,更何况目前他的处境……唉,可谓是水深火热加一言难尽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肯定没有,自从广州出差的最后一晚被童遥这个卑鄙小人给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之后,在公司里他就俨然成了一个会通过空气传播病毒的病原体,让昔日同甘共苦的同事们对他避之不及。而一向赏识他的老大八成也听说了他的“糗事”、估计还是变异版的,所以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对他此次在广州出色地完成前期任务表现得很冷淡、只是在集体表扬的时候勉为其难地提了提他的名字……上一次他可是拍着他的肩膀夸他的啊! 他很不甘。就算他是gay又怎样?影响到谁了么?更叫他不甘的是想当初童遥出柜的消息在公司里可是人尽皆知的,却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反而依旧在众人面前活得逍遥自在、风光无限,为什么到他头上却遭遇了如此迥异和叫人难以忍受的待遇呢? 他很愤怒。相比公司里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愚民们更叫他咬牙切齿的当然是童遥!是,在广州的最后一晚他的确是喝得有点多了才有胆跟他挑明一切的。可他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甚至歉疚啊,怎么就这样莫明其妙就被他反咬一口、最终沦落到了“病原体”的悲惨境地了呢? 他还感到很窝囊。这么多日子下来了,每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地被大家疏离、隔绝,却对童遥这个无耻的罪魁祸首束手无策。 “你这个榆木脑袋!”奚典笑着用指节敲了敲卫明的额头,淡淡道:“请不出假的话……就辞职好了。” “啊?”卫明的眼睛猛地撑圆了。“辞职?!”就因为请不出假而辞职?这样的理由根本不在他的意识范围内。即便现在他做得这么不开心,但也没怎么想过要辞职……毕竟这是姐夫好不容易才给他找的工作啊! 奚典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我的那个设计师朋友么?” “呃……记得。”卫明不好意思地挠头,“上次你给我的名片……被我弄丢了。”最后那半句是哼出来的。 奚典又敲了敲他的脑袋,嗤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没放在心上。” 卫明窘了,刚想辩解点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年前她刚刚接了一个大订单,现在正缺帮手呢!”奚典拧着卫明最近有点消瘦下去的脸颊道:“你在大中工作快一年了、做得也很不错,所以不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了。现在再到她那里去做的话也算是有点小资本的,应该可以把工资开得高一点、至少比你现在的工资要高,这样其实也是一种实现更大的自我价值的途径。”他顿了顿,问:“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 卫明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没一个准主意。 奚典没再逼他,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这事不急,你慢慢考虑好了。不过找你二姐的事你倒是要赶紧想想。我是可以随时就走的,叶梓嘛,最好提前几天告诉他、让他安排安排团里的事。” “嗯……”卫明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奚典说得轻松、听起来休假和辞职是不想干的两码事,而事实上根本就是一件事嘛!“那个,”他更加使劲地挠头、把奚典刚刚为他抚平了的头发又给弄得乱糟糟的,支支吾吾地道:“大姐……其实也只是说气话而已,不当真的。”习惯性的,他的第一选择是退缩。 奚典知道短时间里很难让卫明做出什么当机立断的决定来,但他不忍心看他像过去的这一个多星期一样继续纠结下去了,也不想让自己因为童遥可能对卫明造成的伤害而继续提心吊胆下去,所以他必须把换工作这个念头深深地植入卫小弟的脑袋瓜子里。“你老实告诉我,”他轻蹙着眉沉声问:“你在大中工作了这么久了,真正觉得开心的日子有几天?” “……!”卫明答不上来。其实答案不言而喻……就算没有童遥设计他的那件事,他在大中工作的日子里也没有多少时候是觉得开心的,大部分时间只是觉得自己是个任人摆布的小喽罗而已。 “如果你是在顾虑你姐夫的话……”奚典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摇头道:“大可不必。他为你介绍工作是情非得以,而你也承了他的情、委屈了自己近一年的时间。现在另谋他就完全合情合理,更何况还可能是一份更好的工作。” 卫明还是没吱声。他记得当初奚典在楼下的院子里听到他和姐夫在楼上阳台的一袭对话后生了好几天的闷气、还编派了一顿姐夫的不是,可那只是他的想法。对他而言,姐夫尽心尽力地为他安排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足以让他心存感激了。 奚典听他一直不表态,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了,便推了推他道:“好了,去洗澡吧,顺便仔细想想我的话。你二姐那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去,而我朋友那里的职位也会open一段时间的。” 卫明赶紧一骨碌起来、乖乖地洗澡去了……他的确需要好好想想。 奚典洗澡的时候,卫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继续发呆……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发呆了。不得不说,奚典刚才的那些个提议让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并且越来越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首先是离开大中这个是非之地、离童遥这个卑鄙小人远远的,然后是和奚典一起信马游缰、悠游自在地旅行,再然后是做一份应该可以让他大展拳脚的新工作……一切的一切听起来、想起来都挺美的,而且仔细想想实施起来似乎也不难。 想他过了年就二十三岁了,绝对是可以为自己的前途拿主意的时候了。如果辞去大中的工作、转投能给他更高的工资和更优越的工作条件的地方上班,这样的理由在大姐和姐夫那里应该不难交待吧?何况现在的年青人不都这样的吗?他的同期大学同学里就有不少人跳来跳去地换过几次工作了。 嗯!或许……他该去和大姐说说看? 随着“哗啦”一声开门的声音,奚典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了,还从浴室里带出一股淡淡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 和以往一样,卫明的视线黏在了奚典挺拔有型的身体上、再也移不开了。嗯,如果换了工作的话,他一定要去办张健身房的会员卡,然后把自己以前在学校里有过的肌肉线条都给练回来! “卫明?”奚典听不到卫明的声音,朝床的方向侧头。 “嗯,在呢!”卫明赶紧出声。 奚典摸到了床沿,解开围在腰上的浴巾、反手往床头柜上一扔,这才一骨碌钻进被子里、朝卫明抬起了手臂。 卫明拉着他的手臂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然后就势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下来。”奚典拍拍他的背道:“我有问题问你。” 卫明没动地方,只是单手托着脑袋地看着他。 奚典没再赶他,抬手摸着他的后脑勺,斟酌了一会儿才问:“这里面藏了太多秘密、装不下的时候你怎么办?” “呃?”卫明被他问得愣住了。本想说自己没什么秘密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人怎么可能没有秘密呢?感情的、事业的、生活的、家庭的,总会有点这样那样的秘密的啊! 奚典的嘴角勾了起来,扯了扯他的一撮头发问:“你有自己的树洞么,卫小弟?” “树洞?”卫明更诧异了。 “嗯!”奚典点头。“吐露秘密的树洞。” 卫明微张着嘴看着他……没想到奚大叔竟然也知道“树洞”的故事。 奚典挑着眉等他的答复。 “嗯……”卫明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奚典拧着眉、作出一副打探的嘴脸来。“你的好朋友?” 卫明没多想就摇头了……高中毕业后,因为择校不同和搬家的原因,他和最最要好的朋友赵波渐渐断了联系。而且就算在赵波没搬家之前他也从未对他言无不尽过……有些事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说、也从没想过要说。 奚典对此并不意外……搬入新居没多久他就对卫明的作息和出入往来的情况了如指掌了,得出的结论是卫明是个孤单内向的小家伙。交往之后,他更是对这个结论有了进一步的肯定。“那你……写博客、在网上晒自己的心情?” “没有!”卫明的反应有点激烈……他想到了“日月”这个曾用笔名和其后代表的种种,不禁又羞又窘,悻悻道:“你以为我是童遥啊,喜欢把隐私晒在网上、公诸于众?” 奚典一怔,赶紧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你写日记?” “嗯……”卫明扁了扁嘴,短暂地思想斗争了一下,点头又摇头道:“以前写,现在不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男生写日记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似乎那是女孩子的专利呢! “为什么?”奚典不解。 卫明皱着眉不吭声,直到头发又被扯了一下才怏怏地道:“不想写了。” 奚典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追问,没想到卫明主动说下去了……哼哼唧唧的。 “我以前养过一只猫咪,叫小白。”卫明的眉皱得更紧了,侧身滑到了床上、仰面朝天地躺着。“是一只又聪明、又漂亮、又乖的猫咪,而且很通人性。” 奚典翻了个身,学着刚才卫明的样子单手托着头,静静地听他说下去。其实关于卫明、卫家养猫的事他早在当初买房之前就听居委会里的某人提起过。 那人说,卫家的姐弟三人都很有爱心,而且特别喜欢养猫。尤其是老二卫青,老是从外面捡流浪猫回来养,最多的时候曾同时在家里养了七只猫。渐渐的,街坊四邻都知道了他们家的善举,每每有人捡到被遗弃的小猫或者受伤的猫后就会送到他家去。 当时他听了觉得少少的有些感动……不知道什么人说过,爱动物的人必定是个善良的人。对此他深表信服。与卫家的三姐弟接触下来,无论是卫明也好、卫冬和卫青也好,本质上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对卫明来说,那只名叫小白的猫咪就像是他心底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除了头次去广州出差时因为喝多了而不小心提过一次之外,他从未和任何人――两个姐姐除外――提过它。但现在他想说、想告诉奚典小白的故事……当然,只是一部分。“说出来你不准笑话我哦!”他瞥了奚典一眼。 “嗯,保证不会。”奚典很严肃地点头。 卫明调转视线、继续盯着天花板,揉了揉鼻子轻声道:“从某种程度上讲,小白是卫家的一份子。是我的家人、好朋友,也是……”他又揉了揉鼻子、含含糊糊地道:“我的树洞。” 奚典微怔,不过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挑了挑、但立刻就被他克制住了笑意。 “有很多事……”卫明小心地看了看奚典的表情,见他还是很认真的样子,这才接着道:“比如我的性向,嗯……童遥,我都不敢写在日记里。你也知道的,大姐天天都来给我打扫屋子,二姐一开始也没有走得这么远、还会经常回来。我怕、我怕……” “嗯,我明白。”奚典再度点头。 卫明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得有点尴尬……因为“童遥”这个名字的出现。 “所以小白就是你的小听众?”奚典替他接过了话头。 “嗯!”这次卫明的微笑柔和、自然多了。“告诉它的话不怕它会给我泄密,嘿嘿。” 奚典听了却笑不出来,反而觉得心疼得要命。于是收紧了揽着卫明肩膀的手臂、将他牢牢地搂在怀里。要是他能早点出现该多好啊?他会做他的好朋友、他的树洞、他的避风港……竭尽所能地去做。 卫明感觉到了奚典的异样,也明白他的举动所为何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酸的却又暖暖的感觉。 屋子里静了下来,很久都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作。 听着奚典浅浅的鼻息和心跳,卫明的眼皮渐渐发沉了。 奚典的下巴抵着卫明的额头,低低地问:“后来呢?” “……后来?”卫明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却没有作答,而是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睡着了。 奚典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眼皮,苦笑一声,轻轻拉起被子把两个人裹紧,然后就抱着他睡了……以后再问吧,反正有大把时间呢! 作者有话要说:某a很深刻滴反省过,结论是:偶要收心、收心、收心,不贪玩了! 话说,好久米见,大家过年过得还舒坦伐? 52 52、181 x年10月29日。 我要疯了,小白和灰球都不见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掉进这个洞里的,更不知道掉进来多久了。 洞似乎大得不着边际,而且静得可怕。这种绝对的寂静对他这个靠听觉过日子的人来说是一种能把他逼疯的恐怖感觉,以至于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但同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直觉地感到如同绝对的寂静一样、洞里也应该是绝对的黑。黑暗对他这个十一岁不到就全盲的人来说并没有所谓,可是却让他担心与他一同掉进洞里的卫明……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是有眼睛、能看见的人,其处境也等同于他这个瞎子了啊! 想到这儿,他的心猛地缩紧了。想要张嘴叫他,却发现嗓子里又干又涩、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怕是脱水的关系吧?他已经严重失声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收缩了一下各处的肌肉,惊奇地发现全身除了肌肉僵硬之外并没有哪里疼痛,所以他应该哪儿都没有受伤。这让他想不通…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养猫记 作者:angelo 掉进这样的洞里竟然一点都没磕着碰着?简直是个奇迹!他全身心地希望卫明也能像他这样好运。 虽然哪儿都没伤着,可他的手脚都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难以动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动了动手指,又静静地躺在地上屏息凝神地蓄积了很久的体力才终于能移动双臂在身周摸索了一下,希望能够幸运地摸到卫明就在自己身边昏睡着。 满手的空气。既没有卫明,也没有任何其他物体。 他急了、慌了,巨大的孤独和无助感没顶而来、让他感到窒息。卫明、卫明!他疯了一样在心里嘶喊得震天价响,可嗓子却依旧卡得死死的、无法出声。耳膜里回荡的是越来越响亮和急促的心跳声……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强自镇定了好久,最后再连连深呼吸了几口,他终于慢慢翻了个身、撑着地面站了起来。站直的那一刻,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叫“茕茕孑立”……孤独、忐忑、绝望地站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对前路后路都茫然无知。 洞的高度之低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低矮得似乎只要他一抬脚尖就能撞到头。 为了不会毫无准备地撞上、跌入任何不可知的危险里,他稍作犹豫后又选择了四肢着地、重新伏在了地上。此刻只有脚下的地面才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坚实而真实的存在。 卫明的生死难测使他无法再在原地逗留多一秒而没有作为了,手脚并用地摸索着往前爬行。 没有,没有卫明、什么都没有! 正如之前的直觉告诉他的那样,这个洞非常之大。他爬了很久都没有碰到任何岩壁或者墙面,也没有撞到障碍物。更诡异的是地面虽有点粗糙,但平坦得几乎摸不到任何起伏。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到无边无际、平静无波的汪洋上的一叶舢板,无依无靠、茫然无措。这样的认知使得刚才就有的孤独感又强烈了几分,心脏也更加激烈地跳动起来,砰砰砰地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继续往前、再往前,快点、再快点。尽管提速了,但他还是谨慎地先用手在身前的地面上划一个半弧形,然后才挪动膝盖。好在地面够平坦,所以他的膝盖一点都不觉得疼。不过就算地面再平坦、洞内再空旷也不表示前面不会有深渊或者利刃。而正是这样的平坦和空旷更让他感到危机重重,同时也越来越绝望。 又爬行了不知道多远,地面突然摇晃了起来……不,是整个洞都在摇晃!随后就有种隐隐的嗡嗡声朝他逼近、再逼近,很快就将他环绕其中。 他立刻停止爬行、抱着膝盖蜷缩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种噪音、感知着这种奇怪的、颠簸不定的摇晃。 是地震了么?难道洞要塌了么?可他还没有找到卫小弟啊! 末日即将来临的巨大紧迫感让他猛地抛开了自保的本能,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漫无目的地挥动着双手朝前跑去,同时还无声地嘶喊:“卫明、卫明,回答我!” 卫明没有回答他,但摇晃倒是停止了,而嗡嗡的噪音并没有消失。 这种噪音竟让他沉在谷底的心稍稍上浮了一些……有声音、哪怕是毫无意义的声音也强过一片死寂啊!何况这种声音说不定就意味着附近有人、有希望。 定了定神后,他再一次往前……恢复了四肢着地的缓缓爬行。期望刚才的晃动和此刻依旧持续着的嗡嗡声能为他带来点什么。 真的,他真的摸到了什么! 是……是一颗小小的、软软的、有点湿乎乎和滑溜溜的小球。 他愣住了,细细摸索着这个奇怪的小球,却又不敢太用力、生怕把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小东西给捏碎了。奇怪的触感让他猜不出这颗小球是什么材质的,研究了一会儿依旧无果后便小心翼翼地把它藏到了胸前的口袋里。等找到卫明后再叫他帮他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又爬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多远……只希望没有原地打转,他累得筋疲力尽、全身酸软得像一滩泥、再也无力往前了,只能躺倒在地上歇一歇。 摸摸口袋,小球还安安稳稳地在那儿呆着。于是他把它掏了出来,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摸索。 小球的直径大概只比一块钱硬币大不了多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球形、而是略微有些扁圆,轻轻捏一捏还有些韧劲和弹性。 到底是什么呢?他困惑不已,用力地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回忆自己曾经接触过的类似的东西。 似乎……从没摸到过这样的东西呢! 然后,闪电穿透苍穹一般的,一个比梦魇还可怕的念头猛然闯入他的脑海、随即就引爆出一片振聋发聩的惊雷声。 这个小球……是一颗人的眼珠!而且……是他的右眼! “啊……!”久违的声音终于挣破了他枯涩失声的嗓子迸了出来,随之是铺天盖地的恐惧随之争先恐后地从嘴里奔涌而出。 “奚典?”叶梓被邻座的奚典的低呼声从假寐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扭头一看,看到他直挺挺地坐在座椅上、一手紧紧地捂着右半边脸。“怎么了?”他顿时紧张了,掀开身上的小毯子移了过去。“眼睛疼了?”不过……他的右眼怎么会疼呢? 奚典没有回答……无暇也无力回答。虽然触觉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的右眼还在、没有掉,可他依旧惊魂难定、心跳狂乱不已。 “奚典?”叶梓仔细地看着奚典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做噩梦了?”从西点云里雾里的表情来看,后者应该更靠谱。 镇定了好一会儿、把四散奔逃的理智一片片聚拢回来之后,奚典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松开了按着眼睛的右手。 “呃……”叶梓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奚典的膝盖道:“没事没事,只是个梦而已。” 他哄小孩子一样的口气让奚典有点无语,但竟也暗暗松了口气。是啊,只是噩梦。他的右眼还在,而且也没有掉在什么可怕的洞里,更主要的是卫明也没有生死未卜……不,卫明的确生死未卜了。他一把捉住叶梓按着他膝盖的手臂,想都没想地问:“卫明呢?” “啊?”叶梓愣住了、也有点被吓住了,呛着嗓子提醒道:“我们在飞机上,奚典。” “……!”奚典怔住了,费力地用仍旧没有完全恢复功能的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点头。对啊,他们在飞机上,从悉尼飞往上海的飞机上啊!“几点了?还有多久?” 叶梓又多盯了他几眼才瞥了瞥手表道:“三点一刻……北京时间。”说着又拍了拍他的腿、安慰道:“别着急,还有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奚典皱了皱眉,又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才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联系了起来。“哦。”他点了点头,伸手在前排的座椅上摸了摸,眉头皱得更紧了。“帮我叫一杯水,渴死我了。”难怪在梦里觉得干得要命、而且还会地震呢,原来是因为在飞机上的缘故。 “先喝我的吧。”叶梓扭头把自己叫的、还没喝过的水先拿过来给了他。接触到他的掌心时,感觉到他一手的冷汗。 奚典一口喝干了已经冷透的清水,然后皱着眉把空杯递给叶梓道:“再叫一杯。温水!” “哦!”叶梓按了服务铃。 空姐很快过来,问了他们的需要后又端来了两杯温水。 奚典把两杯水都喝了,这才觉得沙漠一样的嗓子湿润了些、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又叫了一杯水备着,这才低声问叶梓:“我……说梦话了么?”尽管在梦里一直发不出声音,但事实是不是这样他不能确定。 “没有,就是叫了一声。”叶梓摇头道:“还好,不是很大声,只有我一个人听到。”这班飞机的上座率不是很好,商务舱的座位更是空了一半有余。而他们坐在商务舱的最后一排、前面也没有乘客。 “这就好。”奚典稍感轻松了些。 叶梓替奚典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小毯子拉起来盖回他身上,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会儿才到呢!” “嗯。”奚典拉了拉毯子,歉然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啧!”叶梓瞪他,“这么客气干什么?再说我本来就没怎么睡着。” 奚典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点头道:“对啊,怎么待你这么客气了呢?”说完就头一偏、靠进椅背里不再说话了。 叶梓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放心地观察了奚典很久。见他虽然一动不动的、表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可眉头还紧紧地蹙着,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八成也不可能睡着了。于是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解不开了。 七个多月了,他陪着奚典在澳大利亚已呆了七个多月了。 当初会陪着奚典出走是因为不放心他一个人远走他乡……在当时那种不稳定的情绪下!而且辞掉乐团的工作也一直是他的小小心愿,这次正好顺理成章地一块办了。 到了悉尼之后,他本以为等奚典的情绪平复下来、伤口愈合了之后就能回国了,不料他的复原期会那么漫长……其实他根本就是在拒绝复原! 不准提卫明、不准提卫家、甚至不准提带“卫”字的词句成了奚典对他的铁律,而自己则常常在深夜把自己扔在阳台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等他去叫他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他早已把自己埋没在一堆酒瓶和烟蒂中了。 他知道、无奈而又难过地知道,奚典会伤得这么重、这么痛是因为这次他全情投入了。而他之所以拒绝复原是因为……复原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原谅,不是么?他又知道、无奈到极点地知道,奚典不愿意让自己原谅卫明是因为……他不愿再对别人动心了啊! 就这样,归期遥遥无望起来。好在他没什么事要办,也没什么理想、目标要实现,而在国内除了他老爸之外也没人真切地等他回去……于是乎他就放任自己变成了一堆越来越懒的骨头,拒绝了奚典介绍他的乐团工作,成天价吃着、喝着、住着、花着奚典的老本,彻彻底底地过上了他最最向往的游手好闲的好日子了。唯一有点窘的是房东也好、邻居也好都以为他和奚典是一对出柜后避居于此的同性恋uple。天地良心啊,他从小就是个坚定的男欢女爱拥护者、压根就没把强悍的奚典放在眼里过……咳咳,也幸亏奚典也从打过他的主意,否则就有那么一点点难讲了。做为一个诚实可靠的人,他不得不在心底的小旮旯里偶尔承认一下这样一个小事实:尽管奚典是个盲人,但似乎比他多那么一丢丢的魅力。 就在他逐渐把自己往一个纯粹的米虫培养的道路上,几天前一封来自敲破他脑袋都想不到的、署名“卫青”的邮件直接宣告了他们这个漫长假期的结束。 卫青的邮件很简短,先客道了一句冒昧、又解释了一下她是从他的老同事那里要到他的联系方式的,随后就请他务必转告奚典立刻回来、回来救救她的弟弟、救救那个自杀未遂且活得形同死灰的傻孩子。 他立刻被吓了一大跳,抓起电话拨了邮件上写明的卫青的手机号码……又是打破他脑袋都想不到的与她的初次联系! 卫青似乎料到了他会致电,没有浪费时间在寒喧上,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卫明的近况、卫家的近况,简而言之就是到了樯倾楫摧、差点就万劫不复的境地。然后就再一次恳切地要他一定要帮忙说服奚典,请他抛开前嫌、回来救救卫明,因为他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拯救卫明的人。 等他好不容易等奚典下班回到了家、把了解到的情况转告给他后,他当时就疯了、真的疯了!先是拍着桌子骂他干嘛不早点告诉他……冤啊,明明是他在演出、把手机关了的啊!然后就不要命似的用力拍自己的头,骂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混蛋、坏蛋。 看着他失控的样子,他的心也纠结得要命,替他、替卫青、替卫小弟。再然后么,他们就搭上了这班他能定到的最早的航班回来了。 希望……从与卫青通话之后他就开始衷心地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会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到吧?偶自己也米有想到~~(众童鞋朝某a扔出乌压压滴拖鞋,怒喝道:你没想到?那是谁整出来的这一出哇?!) 53 53、182 x年10月30日。 今天我没去学校,没心情。明天也不想去……只要一天找不到小白我就什么心思都没有。 我已经把楼上楼下、左右邻居的家和院子、房顶都找过了,都没有。日记,你说小白这样一只瞎猫能跑到哪儿去呢?它又不可能跟灰球一样飞檐走壁!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找到灰球,说实话,我恨不得根本就没把它捡回来过……要是当初它是掉在隔壁院子里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把它捡回来,于是小白也就不会吃这么多苦头、被它欺负、为了它跟野猫打架、现在更不会走丢! 我跟碰到的每个人都打听过了,可是没人看见过小白。小白浑身雪白,应该很引人注目的吧?大姐也到小区里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可我还是不放心、自己又去找了两遍,把每个花坛里的几乎没一个树丛都找过了,都没有。 啊……!我怎么没早点把灰球送走呢?当初干嘛要给小白找媳妇呢?就让它傻乎乎地抱着毛绒小兔或者二姐的拖鞋发花痴好了……就算它要抱我的脚我也认了啊!这样至少它可以跟我在一起,不会失踪、不会饿肚子、不会发生意外。 我恨我自己! 我担心小白是被人偷走了,虽然它是只瞎猫,可是它那么漂亮……我不敢想了! 真的,日记,要是再找不到小白的话,我觉得我真的会疯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下了飞机,奚典和叶梓上了昨天晚上就得到他们抵达的确切时间、所以今天早早就在外面等候的赵师傅的车。 上车后,叶梓掏出早就换好了电话卡的手机、准备打给卫青。 奚典听到按键的声音,急忙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微蹙着眉问:“这么一点时间都忍不住?”他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他是准备打给谁的。 “什么忍得住忍不住的?”叶梓斜了他一眼,“我就是跟她说一声我们快到了。” “有什么可说的?叫她给我们准备晚饭?”奚典的脸沉了下来。 “谁要她准备晚饭?”叶梓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嗓门也有点大了。“你怎么这么……”他气得一时无语,憋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莫名其妙!”想想还觉得不甘,又不无埋怨地叽咕道:“就算你心急也不用拿我开刀嘛!”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很识相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看得出奚典是当真的。何况,他的确不像奚典这么急、至少不是一种急法,也对卫青冷不丁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而心怀小小的期待。 奚典冷冷嗤了一声,扭头朝向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压着有点抽痛的太阳穴。叶梓说得没错、他是很着急,而且随着距离的缩短,这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就益甚,简直都快把他全身的血液给煮沸了。 不过,这种心急却不是叶梓以为的那样、仅仅是在担心卫明的安危――毕竟卫小弟是“自杀未遂”、而不是“生命垂危”或者“危在旦夕”――还因为飞机上的那个噩梦之后,他自昨天起就高温过载的脑袋竟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随后就对卫青的说辞有了许许多多的质疑。 以他对卫明的了解,这个小家伙应该不会自杀的……就算活得再苦再累、再不堪重负,他都会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两个姐姐而勉强自己好好活着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了解,他认识到自己在卫明心里的位置是永远都不可能胜过卫冬、拔得头筹的。也所以,在卫小弟面临艰难抉择的时候,他主动选择了离开……再一次。 想清楚这点后,他不禁怀疑卫青在说谎,随后又开始深究她说谎的原因和目的到底何在。之所以让阻止叶梓打电话给卫青也正是因为这种质疑的关系……他可不希望卫青得知他们到达的准确时间后会准备什么特殊的场面来“欢迎”他们。当然,这种质疑可不好对叶梓说。 快到目的地时,叶梓打破了车内的沉寂、问:“先去你家放行李还是直接去卫家?” “我家?”奚典口气恶劣地反问了他一句,冷笑一声后就又转向窗外、不理他了……严格来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家了。临去澳大利亚前,他把自己的两套房子易手了,为的是省却卫明在他大姐的威逼下卖房搬家的麻烦。 叶梓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恼了。“啧!”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横眉竖目地低声数落道:“你是骗人骗上瘾了还是谎话说得太久、连你自己都相信了?跟我还要来这一套?毛病!”说完赌气地扭头朝着另一边的窗外了。 奚典对自己暗暗皱眉……唉,他的确迁怒了叶梓啊!犹豫了一会儿,他放软了口气辩解道:“我也没说错啊,他又不叫奚典。” “靠!你还来?”一怒之下,叶梓爆粗口了,但还是及时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车上还有第三人在场呢!最后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愤怒。 车停稳后,叶梓和奚典下了车,把行李留在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走进久违的小区,一切似乎都依旧……有点乱糟糟但又一直欣欣向荣的花坛、有点高高低低的路面和排列得乱糟糟的窨井盖、一盏盏从各家各户的窗子里透射出的灯光、各种各样隐隐约约的声响和交织在空气里的淡淡气味。 奚典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脚步也不知不觉的拖沓了。 “干嘛啦?”叶梓本来不想开口的,可察觉到了他的踯躅、又于心不忍起来,索性停下脚步不放心地看着他问:“近乡情怯了?” “嗯?”奚典愣了愣,随即扯起嘴角笑了,捏了捏他的手肘以示肯定。“嗯,有点。”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叶梓更了解他的人了,卫小弟也不是!“这个词用在此时此刻还真合适啊!”说着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直到整个肺部都充满了他早就熟悉却又差点遗忘了的气息,这才慢慢露出一抹真正的笑意,甩头道:“好了,走吧!” 叶梓多看了他几眼,也笑了。又走了几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嗓子问:“诶,你爸知道你回来了么?”嘿嘿,对啦!奚典的父亲就是当初配合着奚典在卫冬面前上演了一出卖房、买房戏码的第二号主角。那时他正巧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归国做中医治疗,于是就被奚典给因地制宜地派上了用场。当然,非常关键的一个原因是奚典自父母离婚后就从妈妈的姓了,所以才能顺利地演了这么一出、把自以为精明的卫冬给狠狠糊弄了一把。 每每想到这一点,叶梓就不得不佩服奚典的足智多谋……咳咳,其实是阴险狡诈。也难怪卫小弟会被奚典给吃得牢牢的、死死的呢!当然,让他没想到是最终奚典也会因为自己用情太深而伤得那么重。 奚典皱眉、再皱眉。“我忘了。” “那你住哪儿啊?”叶梓诧异了。“不会……住到你妈那儿去吧?”奚典与他母亲的关系一直都谈不上有多融洽,而在他妈妈两年多前再婚后似乎就又降了不少个百分点……这也正是他下定决心搬出来单过的直接原因。 “再说吧!”奚典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哼,未来会怎样还不知道呢!“咝……”他忽然皱起了眉、口气不善地扭头问:“我难道不可以住你家么?” “呃……?可以,当然可以。”叶梓慢了半拍才点头,只是点得过度用力、以至于有言不由衷的嫌疑。 奚典当然听得出他的迟疑,没好气地道:“你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卫家二小姐弄到你的狗窝里去共度良宵的事了吧?” 叶梓的脸很不争气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呛着嗓子嗔了一句:“咳咳,什么话?我家哪儿像狗窝了?”唉,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啊! “哼哼!”奚典才没上他的当,挑着眉冷冷道:“容我提醒你一句,大提琴帅哥,别忘了你也是被卫冬通缉的罪犯之一!” 叶梓被他这声阴阳怪气的“大提琴帅哥”说得一哆嗦,不过倒的确被他提醒着了,拧着眉头道:“这倒也是。她不喜欢你也就算了,干嘛连我也要一竿子拍死啊?” 奚典幸灾乐祸地耸肩。 “唉,”叶梓假模假样地摇头道:“否则当初你就假装把房子卖给我好了。然后么……嘿嘿嘿,”他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好主意给迷住了,眉飞色舞道:“就算你现在回来了,我也不会把房子还给你的。” “神经病!”奚典没好气地斥了一句,但还是被他逗乐了。他明白,叶梓故意用插科打诨来为他调节紧绷的情绪……这就是这个一天到晚故作潇洒的家伙特殊的安慰他人的方式。“快走,这种话题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讨论。”尽管他没听到附近有人走动,但还是小心为妙。 “你倒也知道自己太阴险、见不得光啊?”叶梓损了他一句。 “阴险?我么?”奚典明知故问地挑了挑眉,勾着嘴角道:“没这么严重吧?稍微动动脑子的事,很多人为了买什么经适房或者避税什么的、不都这样做么?” 叶梓咧了咧嘴、没吱声,暗想还好这家伙眼盲、要不然还不知道腹黑成怎样呢!“你说卫家这三姐弟的性格怎么会迥异成这样?他大姐真是……哎哟!”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手肘上狠狠的一痛给制止了。 “闭嘴!”奚典的脸沉了下来。 叶梓立刻三缄其口。他明白了,尽管他们回来了,但奚典对他的那些禁令并没有松动多少。 接下去的路上,奚典皱着的眉一直都没松开,而心底绷着的弦倒又紧了一分。 对啊,即便当初卖房的事把卫冬给糊弄过去了、可以算是他的一个小小的报复的话,可这次回来他还是有可能再与她短兵相接的,到时候又会怎样?还会重演八个月前的那一切吗?不要了吧! 何况,要是待会儿上去之后发现卫明压根就是好好的,一切的一切只是卫青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在说谎的话,他这样不管不顾的回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再者,要是卫明不仅是好好的,而且真的走了当初卫冬放话出来、要他必须遵循的那条恋爱、结婚、生子的寻常路的话,他又将情何以堪呢? “到了。”叶梓在楼下停步,抬头看着202的窗户里透射出的灯光,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都很平稳的心跳竟有些加速起来。 奚典倒是风平浪静的样子,微仰了一下头问:“有人么?” “嗯,应该有人,灯亮着呢。”叶梓点头,迟疑了一下、拍拍奚典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问:“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啊,卫……他大姐在怎么办?” “凉拌!”奚典的语气很冷、火力却很足。 叶梓扁了扁嘴,不放心地关照道:“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冷静一点,好么?”他可不想再经历一遍八个月之前那样的场面了,而昨天、确切的说是前天,奚典在得知卫小弟的状况后那种失控的表现也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你是说卫冬?”奚典哑然失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对她有什么好不冷静的?”卫冬之于他顶多只比甲乙丙丁的形象稍微鲜明一点而已。 “呃……”叶梓无语。是啊,当初把奚典弄得大发雷霆、遍体鳞伤的人不是卫冬、而是卫小弟呀!不过他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让他放心、反而更不放心了,更紧地捏着奚典的手腕道:“反正不管对谁你都要冷静,听到没有?回都回来了,有话一定要好好说。”说完,不等奚典出声反驳或抗议就领着他登上了台阶。 冷静?奚典暗自冷笑。会,他一定会冷静、再冷静的。他怎么会跟一个“自杀未遂”的人不冷静呢?何况他也赞同叶梓的话、只是一部分……他已经回来了,且尽管疑窦丛生、但多少还有些恨自己没早点回来,所以他一定会冷静的! 他想错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他高估了、又一次地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些日子偶真的没有偷懒,只是这一段写得有点纠结,改了一遍又一遍。不过请大家放心,下一章很快就会贴上来滴,卫小弟也很快就会出现滴,偶对天发誓……(逵猩竦闻雷g~~) 54 54、183 x年11月7日。多云。 小白和灰球都没有找到,当然也没有像灰球失踪的那次一样自己回来。我想,这次它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者是根本就回不来了。 我已经不恨灰球了,顶多就是有点心寒而已。我想过了,毕竟它只是一只猫、一只健康漂亮的小母猫,不愿意做小白的媳妇纯粹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天性决定的,无可厚非。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太理想化、太异想天开了。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它们两个都能在一起,因为小白是一只特别怕孤单的猫……(纸张湿了、皱了) 日记啊,其实今天我想说的是以后我不写日记了。回头看看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每次我都是在跟你聊小白的事,后来又多了个灰球。可现在它们都失踪了、而且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刚刚成为孤儿的小学生,也不是性格孤僻、不合群的中学生了。我想我应该早就从妈妈过世的阴影中恢复过来了,也算得上是成熟和坚强很多了吧?所以邱老师叫我写日记的建议应该不再适用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生气。最初的时候我是把你当回家作业完成的,不过后来就好了。再后来(你应该记得的),在领养小白以前我已经不怎么写日记了,可是小白这个小笨蛋老是情况百出,我又没地方去说,只好来跟你唠叨了(我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老是跟人家说养猫的事会被人笑话的,说不定还会被人觉得娘娘腔呢!)。 最后再跟你说一下。你放心,日记,小白的失踪并没有让我疯掉,而且11月1号我就恢复上课了。我会好好活下去、过好每一天的。另外,我也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养猫、不养任何小动物了。 再见,我的好朋友……这肯定不是永别。我跟你保证以后会来看你的、也来看看我成长的历程,到时候说不定我会笑话当年傻乎乎的自己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上楼的时候,奚典从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塞到叶梓手里。 “你有他家的钥匙?”叶梓先是一愣,但转念一想也不觉得稀奇了。当初他们俩都好成那样了,而且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有彼此家的房门钥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让他真正没想到的是奚典竟一直珍藏着这两把钥匙、且千里迢迢地带了一路……但也有可能是这个家伙实在太深谋远虑了。 奚典的嘴角耷拉了一下,对他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很不屑。 叶梓看了看手里的两把簇新的钥匙,不放心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他大姐换没换锁?” “试试不就知道了?”奚典彻底不耐烦了。 看他转眼又是山雨欲来的样子,叶梓只能无奈地翻白眼。到了门前,心情益发忐忑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捅进了门锁里。 还好,锁都还是原来的锁,很顺利地打开了。可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既看不到卫明,也没有据她自己称从贵州赶回来照顾卫明的卫青,所幸也没有谁都不想遇到的卫冬。 “怎么了?”异样的安静出乎了奚典的意料,从南半球出发前就开始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一路上又经过反复颠簸而膨胀起来的紧张此刻就像一把强有力的锥子一般狠狠地敲打着他的神经。“人呢?”他握紧了叶梓的手臂、急不可耐地喝问:“你不是说他家里有人的么?” “哎哟,轻点!”叶梓被他的手劲捏得差点在原地蹦起来,狠狠拍了拍他的手,朝紧闭着的卧室门甩头道:“大概在房间里呢!”随后不禁埋怨道:“你别这么嚣张好不好?不是叫你冷静一点的嘛!”虽然他们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可毕竟是未经允许、擅入民宅,如果家里真的没人的话他们可算是闯空门呢! 奚典被他说得一窒,“哼”了一声便甩开他的手臂、自己扶着墙面、按着记忆中的方位朝卫明的卧室摸去。冷静?需要他冷静的对象一个都不见踪影,他对谁冷静去啊? “等等,”叶梓一把拽住他,低声道:“换鞋!” “不换!”奚典火了,再次甩开他、大步朝卧室走去。他哪儿有心思换鞋?此刻他的全副心思都在卧室里到底有没有人、是不是卫明、为什么这么早就上床之类的问题上。 “二姐?”卧室的门板后飘出一个声音……正是卫明的声音。 奚典不顾一切的脚步猛然顿住,身体也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情不自禁地往回一缩……听起来卫小弟的声音平稳有力、并没什么虚弱的味道!“嘣”的一声,他心底里紧绷的那根弦断了,许许多多压抑已久的情绪都因这一下断裂而疯狂地爆发出来。愣了至多一秒钟,他便不管不顾地三步两步冲到卧室门口……幸运的是和刚才的门锁一样、屋内的布局与他记忆中的并无出入,但还是因为太过心急而撞到了门框。他也顾不得疼、摸到门把手便任何招呼都没有地猛然推开了房门。 如此莽撞的奚典让叶梓看得揪心不已、也暗自叫苦不迭,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卧室里只有卫小弟一个人……咳咳,他知道自己的念头有点那个,但这绝对是眼下最至关紧要的事件之一! “嗯?”本来抱着枕头睡得迷迷糊糊的卫明被这声“咣”的开门声吓了一大跳,惊魂不定地扭头一看,顿时瞠目结舌……他这是在做梦吧? 乍一清楚地听到卫明的声音,奚典自己也怔住了。进门前还在胸口腾腾燃烧着的那把火竟在瞬间熄了大半……莫非是房间里空调过足的关系?“嗯?”他朝着床的方向侧了侧头、挑着眉等待着卫明接下来的表现,同时不无心安地发现房间里应该没有别的人了。 卫明没有表现……他已经呆滞了!茫然地瞪着伫立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奚典,脑袋里被蜂拥而至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给堵得满满的、胀胀的,完全失去了功能。 奚典等啊等,等得扶着门框的手都快把木材给捏出指印了都没等到对面的人有任何动静。于是他气极反笑了……他怎么忘了呢?卫小弟从来都不是个反应灵敏的小家伙啊!在最后维持着的一点耐心消耗殆尽之前,他问:“你是吓傻了还是脑袋坏掉了?” “……奚、奚典?”卫明估计自己是在做梦,但与以往的梦境不同的是这次奚典竟然跟他说话了。 “嗯,还认得我。”奚典冷笑着点头,“看来你的脑袋瓜子还没坏得太彻底。” 这时候,终于扒下鞋、换好拖鞋的叶梓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先是前后左右地搜索了一遍,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笑着朝裹着毛巾毯趴在床上、一脸魂不守舍表情的卫明摆了摆手道:“你好啊,卫小弟。” 卫明看着又一个从天而降、曾经也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的人,混沌的脑袋终于渐渐清明了起来……奚典真的在这个房间里!“你、你们都回来啦?” “对啊,回来了。来看你……”叶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奚典猛地捉住手臂甩出了房间。“你干嘛?”他急了,扒着门框不肯撒手。 “我有话跟他说,你等在外面。”奚典随手指着不知道哪里,但表情和口气都很坚决。 “你说你的,我又不会打扰你们的。”叶梓才不放心他和卫明单独相处呢! “你已经打扰了!”奚典怒了,“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在外面等你的二小姐就好了。” 叶梓还想争辩什么,但转念一想又咽了回去……这的确是他们俩的事。于是改口道:“他脸色不好,大概真的生病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别乱来!别的嘛……”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看不出来,但肯定没缺胳膊少腿的,你放心。”这是他看到的事实,也肯定是奚典急需要知道的事实……尽管这样的事实很可能意味着什么不好的结局。 奚典冷冷一笑……这样的事实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出去吧!”他再次侧头。 “冷静,记得要冷静哦!”叶梓急急忙忙地叮嘱着,直到鼻尖差点触到房门才闭嘴。但他并没有退开多远,而是侧身靠在了门边的墙上,以免房间里有任何失控的情况发生好第一时间冲进去阻止。 奚典转回头来时就听到床上悉悉索索的动静,显然是卫明要起来。“别动,呆在那儿!”他低喝着阻止了他,随后自己靠门站着、基本保持了刚进门时的相隔距离……这是他能确保自己保持冷静的距离。 卫明怔怔地扭头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复又趴下了。“哦!”也好,就这样吧!距离太近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屋子里陷入了压抑的安静里,只有空调在嗡嗡作响着。 “卫明,”终于,奚典整理好了思绪,开口道:“你二姐打电话来说你自杀未遂,叫我一定要回来救救你。” “啊?”虽然刚才已经想到了点奚典和叶梓会如天降神兵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原因,但卫明还是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有“自杀未遂”这一说。 奚典嗤笑了一声……卫明的这一声“啊”已经很好地说明一切了,不是么?“你老实告诉我,你自杀了没有?” “我没有。”卫明如实以告,“我不会自杀的,你应该知道。”他对他说过、至少表达过类似的意思,他应该不会忘记的。而以他的智商肯定晓得这是二姐的谎言……但他还是回来了,为什么呢? “呵呵……”奚典微仰着头笑了起来,喃喃重复道:“我应该知道?” 面对他的毫无温度的笑容,卫明沉默了。紧紧地抱着枕头抵在胸口、希望自己能够在接下去的对质中能够逃出生天……至少不要再痛得死去活来了。 “是啊,我的确应该知道。”奚典沉甸甸地点头,缓缓地吸气,一直紧紧握着的不锈钢门把手硌得他的手心疼。 “……对不起。”卫明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说什么。“对不起。” “呵呵呵……”奚典再度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竟然能笑得出来。“我飞了十个小时,就是为了听你这一声对不起。” 一滴眼泪在卫明还不知晓的情况下迅速滑出了眼眶,落在他抱在胸前的枕头里,晕开了、化成一个淡淡的浅灰色圆点。 “不过我也应该知道这个结果的,不是吗?”奚典的头仰得更高了些,隔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应该知道你是个不敢说、不敢做、不敢对你姐姐说个不字的人,更应该知道没有你姐姐的允许你是绝对不会去死的。” 卫明的眼里又有一滴眼泪涌了出来,紧跟着就是很多很多滴眼泪争先恐后地往枕头上飞奔,好像急着要把枕头弄湿、然后好把枕头下面藏着的那本日记本给浸透一样。他不敢出声、虽然已无话可说,也不敢呼吸、因为吸气声肯定会支离破碎,所以他只能把枕头抱得更紧、紧得浓缩成了一个大布团。 奚典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利刃,不仅由内而外地切割着自己、更由外而内地肢解着卫明。可是他累了……这八个月不知所谓的远遁他乡、长期以来的严重失眠、刚刚结束的长途飞行和途中那段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的绝望梦境,等等的一切都在蚕食着他的感情、他的理智、他的尊严,让他全身的能量已经被消耗殆尽。而这一切发生之后,卫小弟竟然还跟他说他“应该”知道?!“去跟你的姐姐们说,不管是谁再骚扰我的话、我都决不会再对她姑息手软。” 剧痛席卷而过之后,卫明接下来感到的是全身麻木,但他的脑袋却在这个节骨眼很诡异地活跃了起来、而第一个闯进他脑海的是一个古怪但又很安慰人的念头:如果他真的死了、而不是“未遂”的话,至少奚典肯定会不远万里地来参加他的葬礼的……如果他有葬礼的话。这样他应该算是能含笑九泉了吧?嗯,真是个不错的结果!他有点被这个新冒出来的念头给迷住了。 “听到了没有?!”久等不到任何反应让奚典不能自制地打破了竭力保持着的冷静。 卫明努力咽了咽口水、把梗在嗓子里的一大团无形的东西咽了下去,这才得以“哦”了一声。根据以往积累下来的经验,他知道奚典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变得非常性急、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奚典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呆住,可事实却是他呆立在原地好久都无法动弹。明明是他自己要卫明回答的、也如愿得到了他的回答,可为什么又会有被子弹击中心脏的感觉了呢?而且,似乎比刚才的那次严重了无数倍。 这一次是卫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任何动静,最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于是泪水果不其然地在他刚刚看清奚典时就又涌进了眼眶里,盛得满满的、摇摇欲坠着,然后就撺掇着他毫无出息地哭出了声:“奚典……”他太想他了啊! 奚典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一般全身抽搐了一下,随即便霍然拉开房门、再度仓惶出逃。刚才的决定尽管来得很突然、但他肯定那是眼下对大家都好的办法。所以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了……哪怕是面对卫小弟前所未有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俺拼了,来吧,拖鞋党们!(顶着不锈钢锅盖蹲下g……) 55 55、191 x年2月21日。阴。(作者按:距上一篇日记三年多后) 日记,又见面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你再见,本来还以为至少要等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呢!其实这只说明了一个事实:我是个连真正的好朋友也没有的可怜虫。今天和你见面是想跟你说一些我这一辈子都没说过的最最机密的话……要是再不说的话,我担心自己会疯掉的。我的树洞都跑啦,只有你最乖、还在这里陪着我。 我要跟你……跟我自己承认,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是全世界最最没用、最最讨厌的胆小鬼!我让所有的人都生气、都失望,还让他们都伤心了。我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生过,因为我发现我除了是卫家唯一的男孩子之外根本没什么别的存在价值和意义。 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我,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会更美好、更简单、更幸福。妈妈可以少操劳一点、也不会那么早过世。爸爸说不定也还活着,因为大姐说爸爸是在外地出差的时候发生意外而过世的,而我想他之所以会经常出差就是为了赚点出差津贴好养家吧?要是爸妈还在,大姐和二姐的日子肯定会完全不一样,不需要吃那么多苦,说不定早就结婚、有宝宝了……那样的话,大姐也就不会因为我而气得差点流产了。 最后还有小白……它是我新认识的小白,不是原来的那只。如果不是我,它不会被逼走、不用卖掉它好不容易才适应的窝、更不会被我伤得那么重。日记,我真的希望它能像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它说的那样,忘掉我、就当它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只要让我记着它就好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傍晚时分,叶梓掐着饭点又到了奚典家,正赶上钱阿姨刚刚做好晚餐、端到桌上。 “小叶?”钱阿姨看到叶梓很高兴……她一直随着奚典的妈妈这么称呼叶梓。 “钱阿姨。”叶梓嘿嘿笑着上前抱了抱钱阿姨。 “你怎么又来了?”奚典可没钱阿姨的高兴劲儿,黑着脸对着已经一溜烟坐到桌边、摩拳擦掌地等着开饭某人。 叶梓耸耸肩道:“我今天睡醒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到你家来。”随即嘿嘿一笑,故作腼腆地道:“大概是跟你在一起住惯了,一天不见你就想得慌。” “神经病!”尽管知道他纯粹是在胡说八道,但奚典的脸还是又黑了一层。 钱阿姨收拾好厨房便告辞了。 叶梓一直细细地观察着坐在对面的奚典的脸色,既欣慰又不无纳闷地发现他除了气势上的脸黑之外,气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一点。“怎么样?”他问:“昨天晚上睡得还好么?在自己家的床上感觉应该舒坦多了吧?”他知道他在悉尼的这么多日子里一直都睡得很不好,否则也不会大半夜地还看到他在阳台上抽烟喝酒了。 奚典微蹙了一下眉,迟疑了片刻才极轻地点了下头,抓起碗筷很认真地吃饭。 叶梓暗嘘了口气,拍了拍心口……他一直都是个睡眠质量很不错的人,可愣是被奚典和卫明的事――咳咳,当然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卫青这个完全不知道在搞什么的丫头――给折腾得差点失眠了,结果害得他一觉睡到了午饭后。“哦,”他想起什么,抬起头不无怨愤地控诉道:“我爸把我的车给卖了!” 奚典没理他。 叶梓自觉无趣地抽抽鼻子,小心地问:“诶,我们还回不回澳洲?”他想过了,如果奚典还是像昨晚从202出来后那样执意要离开的话,他就不买车了。否则嘛……谁叫他从第一天工作开始就以车代步了呢?没车的日子他几乎从没过过、根本无法适应。 “我们?”奚典捉住了让他觉得有点刺耳的词语,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皱着脸道:“叶梓,不用我提醒你吧?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夫妻,就算要回澳洲也只是我、不是我们!” “这和夫不夫妻有什么关系?”说是这么说,可叶梓的脸还是红了一下。“哼,没良心的家伙!要不是我勤勤恳恳地陪着你的话,你的日子能过得那么轻松有趣么?说不定不是抑郁成狂就是酒精中毒了呢!” 奚典的表情僵住了,但并没有反驳他。叶梓说得没错,他也打心眼里感激这段日子有他的陪伴……尽管他同时还是个躺在他荷包里的超级大米虫。“我还没想好。”他沉吟了一下,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让我再考虑两天。”昨晚在盛怒之下他的确是打算稍事休息便尽早离开的,因此连行李也没从车上拿下来。可是等他洗了澡、躺到久违的床上之后,听到楼上那张床隐隐发出的、他早就非常熟悉了的轻微吱咯声时,胀痛的头和绞痛的心竟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后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早晨醒来后,他一方面诧异自己竟能在经历了如此种种后还能睡得这么香、这么踏实,另一方面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对刚刚结束的优质睡眠恋恋不舍。跟着他就心惊地发现昨晚还十分坚定的那个离开的念头此刻竟动摇了起来。 叶梓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点头道:“本来嘛,什么事都没搞清楚就走……” “闭嘴!”奚典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叶梓扁了扁嘴、不吭声了,但心里对奚典的转变暗自欢欣鼓舞……这是好事,不是么? 饭后,叶梓像团烂泥一样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抚着圆鼓鼓的肚子,一如往常地将洗碗、收拾桌子的任务留给奚典自己去完成了。等看到他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时,他抱怨道:“你就给自己倒了咖啡?我的呢?” “要喝自己去倒。”奚典没好气地皱眉。这家伙已经懒得快要成个中极品了。 叶梓唉声叹气地爬起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出来后问:“你爸爸呢?住哪儿去了?” “他自己有地方住。”奚典摸到沙发的一头坐下了。 叶梓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到卧室里看了几眼,纳闷地问:“他压根就没在这儿住过吧?东西好像一点都没变。” “嗯,没住过。”奚典摇头……他虽离开了,但钱阿姨还是每隔三天就来此打扫维护一下,所以家里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如实向他禀报。可惜的是自他与卫明的事被卫冬知晓后,钱阿姨在202的活计也终结了,否则倒是个相当可靠的眼线呢! 叶梓想不通地撇嘴……其实关于奚典和他爸爸的事他从来就没想通过。 奚典讥讽地一笑道:“住在这儿的话就等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有个瞎子儿子。哼,估计他会高血压的。”屋子里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方便而制造和设计的,与明眼人的家应该有着很大的不同。 “啧!”叶梓放下杯子、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你也别说得这么偏激。他是你爸爸,肯定不是在乎这个。何况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年纪也大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看到奚典的眉毛从镜片后挑了起来、明显不爽的样子,只好揉着鼻子改口道:“他就你一个孩子、你也就他一个爸爸,别把关系弄得那么僵。”说完他挪了挪靠垫,蜷着两条腿又侧身躺下了。 “你怎么还不回去?”奚典对他每天吃完就躺的德性很不满意。 “狗窝里太脏了,连狗也不愿意住。”叶梓无赖地摊手,不等奚典出声就道:“再说饭后躺半小时可以防止胃下垂。” “你都躺了大半年了,胃肯定不会下垂的!” 叶梓不为所动,还端起咖啡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奚典真的无语了,摇摇头,从口袋理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抽了一支点了起来。 “嘿!”叶梓白了他一眼。“回来的最大好处大概就是能让你在家里随便抽烟、不用到阳台上去了。”他们住在悉尼那会儿,租房给他们的房东是个很不错的老太太、什么事都好商量,但唯独对两样东西无法容忍:一、烟味,二、派对。 奚典悠悠吐了一道笔直的白雾出来,随后才勾着嘴角一笑、颇有些得意的味道。其实之前卫明住在这儿的时候他也没有在家抽烟的自由,哪怕在院子里抽烟都会被那个小家伙批评呢! 叶梓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怎么短短一夜的功夫,他的态度竟似乎转变了不少。虽然他对此喜闻乐见,可实在不喜欢这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你到底打算怎么样?”他按捺不住地再次追问。 奚典还是没理他,而是微侧着头、一脸专注聆听的模样,连夹在指间的烟也顾不上抽了。 叶梓纳闷地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你在听什么啊?”他用光脚踹了奚典一下。 “嘘!”奚典朝他狠狠皱眉。 叶梓更纳闷了,拉长耳朵使劲听着,可是除了屋里的空调和厨房里的冰箱发出的轻微嗡嗡声之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了。就在他又要开口发问的时候,一记轻轻的拖拽声在他的头顶正上方传了下来。顿时他明白了、跟着就瞠目结舌了……认识奚典二十多年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家伙是个偷窥狂……呃,好吧,偷听狂。 奚典很仔细地倾听着楼上细碎的脚步声,越听面色越凝重……事实上他从醒来之后就一直都在聆听着楼上的动静,而下午四点左右楼上陷入了一片寂静、显然是家里没人了。 叶梓也屏息凝神地听着,但他的听力当然不如奚典的灵敏,所以除了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外便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 “咝……”奚典的手指感到了燃着的烟头的高温,吓得他的手一抖,一大截烟灰落在了身上。 叶梓手疾眼快地抓起烟缸塞到他手里,顺便掸掉了他身上的烟灰。 “谢谢。”奚典掐灭了快要燃尽的烟蒂。 叶梓趁机问道:“听到什么啦?” “二小姐在。”奚典的语气里有种讥讽的味道……他知道叶梓最关心的是什么。 “呃……”叶梓愣住了,眨巴了半天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心跳却在匀速上升着。 奚典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把坐在他身边的叶梓一把推倒在了沙发上。“离我远点,听不见了。” 叶梓郁闷地翻白眼,不过并没出声,而是专注地盯着奚典、指望着他灵敏的耳朵还能捕捉到更多的信息……关于卫青的。说实话,昨晚离开202时他走得很不情愿,但是看到奚典煞白的脸色和自体内散发出的浓浓颓废,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留在那儿并替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明白的机会。不过其实不用问他已从奚典的脸色上看到了两个结果:一、他和卫明的事恐怕真的要完;二、他们俩九成九是被卫青给骗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客厅里则处在一片微妙至极的寂静中。 奚典又点了一支烟起来,在叶梓无声的抗议中若有所思地抽着。 叶梓见他听得专注、面色也一直很凝重,于是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内急了,忍啊忍,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只能苦着脸悄声道:“我要上厕所了。” 奚典乐了。“去啊!” 叶梓悻悻地白了他一眼,急吼吼地起身冲向了厕所。等出清存货、一身轻松自在地出来时,看到奚典正捏着手机不停地摩挲,诧异道:“怎么了?没电了?” “不是。”奚典触电一样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叶梓明白了,笑了笑道:“看你能忍多久。想打就打给他吧,何必跟自己这么较劲呢?” 奚典皱着眉摸到已经空了的咖啡杯,想了想,又伸手去找叶梓的杯子。 “我来洗吧!”叶梓抢在他起身之前拎起两个空杯子去厨房洗了,出来后看到他又在摸手机……偷偷摸摸的,不禁倍感无语。 听到他出来,奚典急忙把手从身侧缩了回来,有点仓促地随便挑了个话题道:“既然回来了,你是不是该正正经经地重新找个工作?” “回来了也不代表就不走了呀?“叶梓刺探了一句,不无欣慰地看到奚典语塞了……嘿嘿,看来事情真的还有缓转的余地啊!“再说你让我白吃白喝了这么久、把我惯坏了,索性对我负责到底吧!” 奚典的脸又黑了,挑着眉问:“养你一辈子?”在悉尼的时候他可以容忍叶梓当好吃懒做的米虫是因为他知道他在对他尽朋友之谊,可回来就不同了呀! 叶梓噗哧一乐,耸着肩膀道:“只要不用陪你睡觉,别的事我都答应你。” 奚典气结。 见他难得无语的样子,叶梓更得意了。坐下后问:“你到底听到什么啦?听得这么认真。” “听到叫你滚蛋的声音。”奚典没好气地指了指自己的头。 “啧,说正经的。” “你爸爸为什么把你的车卖掉?”奚典仍在负隅顽抗。 “他说每个月都要付停车费太浪费了。”叶梓蔫了,垂头丧气道:“你见过省成这样的人吗?我的车安安静静地停着也碍到他的事了吗?” 奚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叶梓和他父亲的关系一直都是他羡慕他的事之一。他们两个不像是父子、更像是兄弟或者哥们儿。“那你再去买一辆好了。” “我哪儿有钱?”叶梓懊恼了。“我又不是你,有大把大把的人排队请你去演出。我只是个靠工资吃饭的小老百姓好不好?再说乐团里的那点工资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扣掉吃用开销、剩下的连还房贷都不够。”还好老爸一直都在贴补他……咳咳,这样看来老爸这么抠门倒也事出有因啊! 奚典也恼了。“是你太懒!我叫你过来跟我一起教学生,你说没耐心。derek叫你去演出,你又说没时间。”derek就是他参与投资的文化传播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也就是卫明曾在杭州见过的那个妖娆男desty的老外男朋友。“哼,好吃懒做的东西!” 叶梓无语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这颗破脑袋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呢?每次都因为这事被奚典臭骂一顿,难道还不够么?“好了好了!”他强硬地挥了挥手道:“别跟我打岔,快说你听到什么了!” 轮到奚典无语了,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如实以告:“楼上只有卫青一个人在。”一天了,他只听得到卫青走动和进出的脚步声,而卫小弟似乎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今天是工作日,他的早早离开他并不奇怪,可是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难道是被他昨天晚上的话伤得太重而离家出走了?尽管知道自己的猜测太仓促、且站不住脚,但他还是难以自制地越来越忧心忡忡起来。 “啊?你干嘛不早说?”叶梓激动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如果早知道上面只有卫青一个人在的话,他早就可以冲上去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和奚典了。他知道眼下奚典肯定不愿意与卫家的任何人有任何接触,但他不同啊!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质问卫青所作所为的动机……顺便也问问她去年春节期间发生的那一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不辞而别而且还跟他玩音信全无的把戏! “叶梓,”奚典从叶梓的声音里就能听出他的打算,急忙朝他挥手,触到了他的衣服后将他一把拽回了原位。“别去找她!我不想听她的解释。” “你不想听我想听!”叶梓挣开了他的手,激动地挥舞着双臂道:“她是先发邮件给我、把我当傻瓜一样地耍了,我得去问问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叶梓!”奚典也急了,复又挥手,正好捉住了叶梓悬在空中的手臂,紧紧握住、沉声道:“请你再忍一忍,好吗?” 叶梓愣住了,不仅是为他用了“请”和这么委曲求全的口气,还因为……“忍一忍?”他瞪着奚典。“忍多久?以什么为计时单位?为什么要忍一忍?你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新主意了?” “……?!”面对他噼里啪啦甩过来的这一大堆问题,奚典张口结舌。 56 56、192 x年2月27日。多云。 日记,3月1号开始我就要到广州去上班了。你知道我上班了吗?在大中广告公司,是一家很大的广告公司,姐夫给我介绍的。我们公司最近在那儿开了间分公司,那边的客户点名要我去上班(以前我去出过几次差,都是给他的公司打工去了)。呵呵,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喜欢我的,总算让我觉得温暖点了。 我很高兴能去广州上班,我喜欢那里。而且,既然大姐不准我辞职,那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再好不过了。我希望在广州能好好工作、能认识新朋友、一切都能重新开始……至少在那里能重新开始。 放心,我会带你一起去的。对不起啊,日记,直到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我才知道只有你才是我最最好、最最忠实的朋友……永远都不会扔下我。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一天、两天、三天……叶梓眼睁睁地看着奚典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郁,也感觉到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屡次主动请缨上楼去找卫青问明事情的缘由,但都被他声色俱厉地否定了。他也试过拉他出去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要不是他和钱阿姨每天都来、来了之后就给屋里开窗换气的话,整个102估计就该云遮雾障了――但也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第四天上午,叶梓憋着一肚子下床气冲到奚典家,打算一鼓作气地把他拖到室外去晒晒太阳、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可是却不料刚刚进门,事情就来了个大逆转! 奚典将刚刚开了防盗门进来的叶梓堵在了门口,低低地道:“别换鞋了。上去问问卫青,卫明到底怎么了?” “呃?”叶梓懵了,心里油生出一种很糟糕的直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养猫记 作者:angelo ,连忙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奚典紧紧地皱着眉、很不耐地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你上去问问卫青。”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别提到我。” “到底怎么了?”叶梓被他这副急不可耐却又说半句留半句的德性给惹火了,懊恼地甩开他的手道:“好歹也告诉我点情况啊!你到底听到什么了,这么着急?” “我……”奚典的脸上有难得的不确定的神色,斟酌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道:“我觉得卫明在家,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都躺在床上、没有下地走动。” 这些天来的悉心聆听让他察觉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首先是楼上非常清静,似乎每天都只有卫青一个人在家;其次,她在家的时候老是在客厅和卧室里来回走动,好像是卧室里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她频繁往复一样;再次是他偶尔也会听到奇怪的、似乎是有人拖着腿慢吞吞挪动的声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晚上的时候楼上不仅是卧室里的床有动静、同时客厅里的沙发方位也有动静,应该说明这两处都有人在活动……如果家里只有卫青一个人在的话,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叶梓听了他头头是道的分析,挠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不放心地问:“你确定你听得没错,不是脑袋被烟熏坏了、出现的幻听?” 奚典恼了。 “好好好,我立刻去!”赶在他发飙之前,叶梓扔下提在手里的拖鞋、转身要走。 “别说我在、更别说我还住在这儿!”奚典压着嗓子在他身后关照了一句。 “搞暗战啊?真是的!”叶梓嘴上不无埋怨地嘀咕着,但还是受了他的感染、有点神经兮兮地轻手轻脚拉开防盗门出去了。 奚典静静地站在防盗门后聆听着他一步步上楼的脚步声,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提到了嗓子口。如果事情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卫明真的出了什么事。 十来级的台阶竟让叶梓走得有点气短心虚,而等再次站在202房门口时,他更是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怯场感来。从奚典的判断来看,卫青肯定在家,那敲开门之后他该怎么说怎么做呢?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卫明的现况、还是先客套两句“好久不见”之类的话呢?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楼下传来两声敲击铁门的动静……奚典等得不耐烦了。 叶梓皱了皱眉,做了个深呼吸才抬手按下了202的门铃。 隔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站在门后的果然是他有一年半没见过的卫家二小姐、卫青。穿着明显是家居服的宽大汗衫和印花五分裤,一头更为俐落的短发衬得她本来就灵动的大眼睛似乎更大了些,不过看起来她好像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胖了那么一丁点儿……这样刚好,以前的她实在太瘦了。 卫青看到叶梓先是一怔,随后便恢复了镇定,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叉着腰,倨傲地抬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问:“找谁?” “啊?”叶梓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开场白,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澳洲的阳光晒成了黑人。“我是叶梓!”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卫青撑着眼皮瞟着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在问你找谁,没问你你是谁!国文水平怎么这么差,人话都听不懂了么?” “……!”叶梓目瞪口呆。 “找错门了?”卫青问了一声,也不等他答复就甩了甩手、后退半步就要关门。 叶梓跳脚了,“我找你,卫青!” “我不认识你。”卫青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砰”地一下甩上了房门。 叶梓震惊地呆立在紧闭的房门前,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所有人的脑袋都坏掉了么? 楼下的防盗门轻轻一响,不一会儿,奚典摸索着上楼了。 叶梓哀怨地瞪着他、压着嗓子怒吼:“都是你!”都是他出的馊主意才害得他毫无准备就上来吃了场败仗……他相信自己吃闭门羹的这一段奚典已经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无需再跟他解释什么。不过看他缓缓上前的样子,他还是不放心地三步两步跑下去接他了。 “不用。”奚典推开他扶持的手,很熟练地数着步子上了楼……这十二级台阶他虽然走的次数不多,但早就烂熟于胸了。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后,他朝右侧了侧头。“敲门!” 叶梓鼓着腮看了他两眼,找到了点底气后才再次按下了门铃。这次因为憋着一肚子火的关系,他按着门铃就不撒手了。 没多久,房门又被猛地拉开了。卫青满脸怒色、双手叉腰地瞪着叶梓,但注意力很快就被从楼梯口冒出来的奚典吸引了过去。“哟!”她的脸上现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先头部队不灵了,主帅就亲自出马了?” “卫明呢?”奚典才没工夫理她的明枪暗箭呢! 卫青的下巴又扬了起来,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比刚才看着叶梓的更冷,还闪着凌厉的光芒。“您哪位?找……” “奚典。”奚典直接打断了她的无稽之谈。 卫青一怔,随即一扬脖子道:“不认识。” “你不认识卫明认识!” “卫明也不认识你!” “你叫他出来自己跟我说这句话!” 叶梓傻眼了,眼睛忙不迭地在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脸上转来转去,却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当然,在这种火药味极浓的关键时刻他也不想插嘴。 “他没空跟你说话!”卫青的嗓门挺大,可口气却没那么强硬了……唉,奚典这家伙太牛,不像叶梓这么好对付啊! “卫青,”奚典用力地咬着牙关才控制住了自己的嗓音,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叶梓道:“你欠我、欠我们一个解释!” “哼!”一听这话,卫青的底气瞬间足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点头道:“是,本来我是欠你们一个天大的解释,可你们前些天不是已经来实地勘查过了么?不是做出你们自己的判断了么?所以现在我不欠你们的了!” 一听这话,奚典的心狠狠地往下一沉。 卫青还没说完,激动地隔着铁门轮流指了指杵在对面的两个人道:“你们以为我家是哪儿?我是什么人?由得你们说来就来、说要审问就审问的吗?你们给我有多远闪多远去!” “他到底怎么了?”奚典的声音失控了,握着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防盗门栏杆大声道:“他到底有没有自杀?”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砰”……干脆利落的甩门声。 “诶……”叶梓还来不及叫住卫青就看到奚典已经扭身下楼去了,走得很急、跌跌撞撞的样子。“你、你慢点!”不得已,他赶紧追了下去。 奚典几乎是用冲的回到自己家,在房间里一阵稀里哗啦之后、捏着那两把簇新的钥匙又冲了出来。“叶梓?”他站在房门口来回侧头。 “这样不好吧?”叶梓已经明白他是什么打算了,为难地看着他举在手里的钥匙。 “你只要开了防盗门就好,里面的那扇门没有安全锁。”奚典的脸色很苍白,可是语气却很冷静、递出钥匙的手也很稳。 叶梓扁着嘴接过钥匙,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是不是……我们的判断太草率了?”刚才从卫青的话里他也听出了这层意思。 “不是我们,”奚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是我。” “……?”叶梓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放弃地转身准备再上去。 “等等。”奚典拉住了他,微仰着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楼上的动静,直到听到一顿暴走的卫青终于平静下来、回到厨房之后才点头道:“走吧!”说着就搭着他的肩推着他往前。“动作轻一点,别让她听到你开门的声音,否则她就来得及落安全锁了。” 叶梓暗暗咋舌,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之缜密。 开门的过程又一次的很顺利……就是很像做贼的感觉。 等卫青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叶梓已经用要是把里面的那扇房门也打开了,正满脸尴尬加愧疚地看着她。 “你,”不等卫青出声奚典就直接夺过了主动权,捏了捏叶梓的肩膀道:“留在这儿听她好好跟你解释,我……”他说着就朝身后挥了挥手,触到墙面后一边自顾自地朝卧室去、一边叽哩咕噜地扔下一句:“进去听他的解释。” “姓奚的,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卫青跳脚了,“不准去!”她想冲过去阻拦奚典,却被叶梓给拦腰抱住了。 “站住,你给我好好说说清楚我们的事!” “谁跟你有事?”卫青气得将满腔升腾的怒火一股脑地转嫁到了叶梓的头上。 “你说谁跟我有事?!”一向嘻嘻哈哈、好脾气的叶梓罕见地发飙了。“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就算你是卫明的姐姐,但这也是他们俩的事、得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你没资格管!” “我……”卫青被叶梓面红耳赤、额上青筋迸出的样子给吓到了,傻站了一会儿才扯着嗓子吼道:“他前几天不是已经处理过了、把卫明给毙了吗?!”吼完,她恶狠狠地照着叶梓的脚猛踩了下去。 “嗷!”叶梓被她的塑料硬底拖鞋给踩得痛呼出声,可是手臂却收得更紧、直接把她搂在了怀里。“你tm敢谋杀亲夫?” “……?!”卫青傻了。“谁是我的亲夫?” “……?!”叶梓自己也傻了。 趁着他们两个扭打成一团的功夫,奚典已轻车熟驾地摸到了卧室门口,心惊地发现即便现在是大白天,可房门竟还是紧闭着的。“卫明?”他几乎是用肩膀撞开了房门,幸亏手快地抓住了门框才没有跌进去。 和几天前一样,扑面而来的又是十足的冷气,显然是屋内的空调连续运转的结果。 “卫明!”因为听不到回答,奚典的心砰砰狂跳了起来。 “……我在。”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低低地、闷闷地应了他一声,似乎是蒙着被子或枕头发出的,但正是卫明的……而且还好,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前几天一样,温温的、但是平稳有力。 作者有话要说:偶才知道,原来偶滴文文都可以归类为一个体……咆哮体!~~~(_)~~~ 莫非是琼瑶剧看多了,被景涛大叔给荼毒了?(纠结g……) 57 57、193 x年3月9日。多云(广州)。 我终于租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一室一厅小房子(我们现在就在新房子里),蛮干净的,而且家具也很新。虽然租金有点贵,不过反正是公司报销,何况我还比预算节省了一百块呢! 这里离公司很近,只要坐一班车、四站路就能到了。我打算天气好的时候就每天都步行去,顺便锻炼身体,而且在珠江边走走的感觉也很好。刚才我到附近转了转,发现有好多家又便宜、看上去又好吃的小饭店,我打算每家都去试一试。附近还有大超市、便利店、水果摊,该有的基本上都有了,比我家那里还方便。 我觉得很自由,很开心。日记,这样真好。 ――摘自卫明的日记 “别过来!”赶在奚典开步之前,卫明拨开捂在脑袋上用以隔音的枕头大声喝止了他……刚才客厅里的那点动静他都听见了,就连之前叶梓和奚典吃闭门羹的经过也已经由被奚大艺术家气坏了的二姐冲进来跟他嚷嚷过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他冷冷地道:“就在那儿说。”他无法忘记几天前奚典站在几乎相同的位置上对他吼的那句“别动,呆在那儿”时脸上那种震怒的表情和退后一步的动作所流露出的疏离和防范。他当时就明白,在进屋前奚典就已经定了他的罪,进来跟他对质只是为了做最后的取证、随后好宣判对他的裁决。让他不明白的是他们今天怎么又来了,而且来意似乎和前两天的不同……呵呵,莫非是奚大艺术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忽然想通了、打算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了么? 奚典怔住了,认识卫明两年多了,他从未听他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对他、对任何人说过话。这让他很不适应,但的确停住了脚步,点头道:“好,我不过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老实告诉他?卫明苦笑。上一次他也是要他“老实”告诉他有没有自杀,这次却变成老实告诉他“怎么了”……看来他真的察觉到什么了吧?可为什么又是隔了这么多天之后呢?奚大艺术家不是一直都反应很快的么?“没怎么。”尽管脑子里像是开了锅的粥,可他的语气还算平静。“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自杀,从来就没自杀过……你知道我不敢的。”他扯开嘴涩涩一笑,慢吞吞地补充道:“再说,我姐姐也没允许我去死。”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奚典顿时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感觉到胸口一阵强过一阵的闷痛。其实当日的这番话一出口他就已知道字字句句都是伤人伤己的利刃,这些天他也一直深深地后悔和愧疚着,但现在……他开始恨自己了!他顿悟到这些他亲手抛出的利刃不会在伤了卫明后就应声落地,而是直接穿透了皮肉扎到了他的骨子里、埋在了他的心里。“卫明……”喉结在嗓子里上下翻滚,可却怎么都挤不出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他担心,不、他确定这苍白的几个字非但不能为卫明疗伤,反而可能是更能伤害他的毒药。 卫明看到了,奚典的溃败。但或许是他这些天痛得有点麻木了,所以并没有什么触动。他重复那些话并不是为了要报复奚典什么,何况那些话只是对他自己才有杀伤力而已、于他人应该毫无作用。他之所以会说只是简单地想先扎自己一刀,这样就可以避免奚典再对他痛下杀手了吧? 奚典的思绪极度混乱。早在前些天他和叶梓乘坐的飞机从悉尼机场腾空而起时,他就开始假想了很多种与卫明重逢的场面,不敢说有无数种、几十种必定是有的,但其中没有一种是像此刻发生的这样叫他心痛和心慌到手足无措、张口结舌的地步的。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面对面着,无话可说。 卫明在等,等奚典再次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奚典在等,等自己心情平复、思绪清明的那一刻。 奇怪的是,刚才还在客厅里打闹成一团、吵吵嚷嚷的那两个此时竟然也没了动静……事实上自奚典顺手推上房门的那一刻起,那两个就没制造出什么足以扰人的噪声过。这样的平静很让人想不通。 “嗯……”还是卫明先忍不住了……唉,他的定力从来就不好。“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跟你说一句:我没有骗你。再有,我代我二姐跟你和叶梓道歉。”他顿了顿,极轻地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音调继续道:“还有,我跟你保证她、嗯……我们全家都肯定不会再打搅你的。” 奚典也在很努力地做深呼吸,很用力、很大声、很急促,否则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地跳起来的……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卫明的这番话、这番告别的话让他的心都纠结成了一团。“你、说完了?”他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嗓音因为过于激动反而变得格外低沉。 卫明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啊,他怎么可能说得完?尽管几天前就被奚典的话伤到体无完肤了,但在心底的最深出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再多说点什么,好把在过去的八个月里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这个人就这样留在眼前久一点……这次过后,他们恐怕就再没机会见面了吧?可惜,他明白现在的一切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哦,不对,确切的说是既不一样、又一样。不一样的是他与奚典之间的关系已不复从前,一样的是外围的局面还与八个月前的相同。所以,还是早点说完吧! 他的一声“嗯”把奚典最后的一点自制力给摧毁了。“好!”他用力点头,嘶声道:“说完了你就给我把嘴巴闭得牢牢的、吭都不准吭一下!”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快步朝床的方向摸去。 “你别……”卫明急了,忘了奚典刚刚才给他下的禁令。 “闭嘴!”奚典大吼了一声,可是话音还未落地就一脚踢到了床脚上、身体向前扑了出去。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什么,但只摸了一下床沿就“噗通”一声跌到了地上。 “奚典!”卫明吓得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去拽奚典搭在床沿上的胳膊。 “你别动!”奚典喝止了他,同时却反手捉住他拉着他的手、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揉一揉撞痛了的左腿就急急地顺着他的手臂往他的头上摸。 “你别动!”卫明也吼了回去,可还不容他再反抗,脑袋就被奚典的大掌一把按住、脸也给按进了枕头里,闷得他差点岔气。 奚典的手掌往下移了点、从卫明的后脑勺滑到了后颈上,另一只手则顺着他的背直直地摸了下去。 “呜……”卫明觉得自己就像只被夹住脖子、等着挨刀的甲鱼,想张嘴抗议却被软绵绵的枕头给堵得严严实实。 奚典猛地掀开卫明盖在身上的毛巾毯,但再度放手在他背上时动作却轻了很多……这些日子来他听到的那种偶尔的、奇怪的拖着脚走路的声音让他忧心忡忡,担心着什么可怕的事会发生。果然!手上的触感让他的呼吸都瞬间消失了。“怎、怎么回事?”他结结巴巴,手指也轻颤了起来……指间摸到的是一大片厚厚的纱布,把卫明的半个背都给盖得严严实实。而且相隔如此近的距离,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显然是抹在纱布下面的伤口上的。 “呜……”卫明在挣扎……挣扎着喘气。 奚典急忙松开了按着他后颈的手。 卫明大口喘了几下才缓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反手拨开奚典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处,他疼得抽了一下,但还是竭尽全力地吼了一句:“不要你管,走开!”不管这句话听起来多么任性,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宣泄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奚典在隔了这么多天之后才想到来问一问他怎么了呢? “……!”奚典咬着牙忍了,右手稍一用力就再次钳制住了卫明的脖子,左手指尖越过了他背上的纱布继续往下……他直觉地感到除了背上的伤之外卫明身上还有哪儿不对劲,否则也不会成天都趴在床上、更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束手就擒了。 “不要你管,你听到没有?!”还好这次卫明学乖了、侧着头躺在枕头上,所以才没被枕头堵住口鼻、也能够配合着旱鸭子一样手脚乱划的动作冲着奚典叽哇乱叫。 “你给我闭嘴,你听到没有?!”因为地势的关系,奚典的嗓音有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哎呀!”卫明疼了,身上疼、耳朵也疼。 奚典一听,急忙缩回了按在卫明身上的手,跟着就纳闷了……除了那一大片纱布之外,他没摸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你轻点。”卫明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咳咳,另一只手按在了痛得他直冒冷汗的部位。 奚典神经质地来回摆动着头……极度紧张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左手顺着卫明的手臂摸到了那个部位。“……?!”他瞠目结舌了。 尽管知道奚典根本看不见,但卫明的脸还是腾地一下涨得通红、鸵鸟一样一头扎进了枕头里,使劲想要拨开奚典的手……他受伤的部位实在是有点见不得人。 “怎么回事?”奚典的音量回落了,但反射弧太大了点、直接跌进了谷底……这种部位是个很奇特的地方,不是吗? 卫明咬着枕头不吭声。 “说话呀!”奚典愤怒了,嗓音陡然拔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你叫我别说话的嘛?”卫明被他吼得也亮出了很久都没有操练过的大嗓门,“再说你管得着吗你?” “我……管不着?”奚典为之气结。“我因为你大姐的一句话从这里飞出去了几千英里,又因为你二姐的一句话从几千英里之外飞回来!”他气得嗓音发颤,不得不一字一顿地喝问:“你跟我说我管不着?!”说完,他气极败坏地一掌按在了卫明的那个关键部位上。 “哎……唔!”这一次卫明忍不住了,疼得嚷了出来、浑身都抽搐了,但还算是及时的用拳头把后半声痛呼给硬生生截住了。 他的惨呼让奚典的手触电一般缩了回去,额上瞬间迸出一层汗水。“怎么了,卫明?告诉我到底怎么啦?我看不见、看不见!” 看到他须发皆张的样子,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吼声,卫明的心也跟着缩成了一团、狠狠地绞痛着。“骨、折了。”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嗯?”奚典朝他侧耳。 “骨折了……尾椎骨。”卫明再度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尾、椎、骨?”奚典惊愕了地低低重复着,手指也再度探到某人为之痛呼的部位……不过是轻轻的、柔柔的。“尾椎骨……也会骨折?” 卫明无语。其实他自己也没想通怎么就把人身上这根最不容易弄折的骨头之一给弄折了呢?唉,就连当初给他看病的医生都着实诧异了一把呢! “你……”奚典的脑子飞快运转了一下,暂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未从诧异中完全恢复过来。“你怎么会把尾椎骨给弄骨折的?” “摔了一跤。”既然已经把严防死守的底细给如实招了,卫明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了……何况某人的手指正看似轻柔地按着他最痛的地方! “怎么会摔跤的?”奚典步步紧逼。 “就是……不小心呀!”卫明节节败退。 “不小心?”奚典的牙关又合紧了,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稍微平静了一点问:“怎么个不小心法?会摔到这里?”问完后却又不等卫明的回答就低吼了起来:“你瞎了吗?跟我一样的瞎了吗?”说着他的右手松开卫明的后颈,颤颤地摸索着他的眼皮。 “没有、没有,你放心。”卫明被他煞白的脸色和瑟缩的动作给吓住了,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从公交车上摔下来了。” “什、什么?”这又是一个奚典不能想象的情节。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紧闭的房门被卫青推开了,叶梓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屋里两个的连番怒喝早就引起他们注意了、挨着房门偷听到现在。 卫青一脸悻悻的表情,抱着双臂接过了话头:“奚大艺术家,我家卫明现在可是全民英雄、还有证书呢!” “二姐!”卫明的脸红透了,撑圆了眼珠忿忿地瞪着卫青。 卫青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就视若无睹地转头对奚典道:“他在公交车站上见义勇为地抓小偷,然后还以为自己是超人、徒手跟三个歹徒搏斗,结果被人家从车上推下来了。”说到这儿,她讪讪地嗤了一声,接着道:“你不是想听我的解释吗?对,我说卫明自杀是夸张了点,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奚典打断了。 此时此刻,奚典根本没心思听她迟来的解释,脸色早已涨得通红、看起来相当危险的样子。“卫明,”他握着双拳咆哮了起来:“你又给我见义勇为?!” 满屋子的人都被他的这声咆哮给震慑住了。 最受震撼的当然是卫明。他完全明白奚典何处此言,也立刻就隐隐感到了内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觉得很窘、很丢脸,感觉就像去年元旦他把自己锁在门外、后来又被奚典发现时的那样……无地自容。 作者有话要说:偶不罗嗦了,扎个马步先……来吧,拖鞋党们! 58 58、201 x年3月27日。小雨转多云。 好些日子没见了,日记。 刚才下班后我去沙面逛了一圈。这是来这儿这么多天我头一次去那里,每走一步都可以想到很多很多事情。就在两个多月前,我和小白在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把沙面都走遍、吃遍了,可现在我们应该是天各一方了吧?人生真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永远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前一刻不知道后一刻的事。那时候小白还说要做我一辈子的邻居呢,呵呵,一辈子可真长啊!现在他连自己的窝都卖了……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才离开的,但我还是很伤心。跟你说实话吧,我觉得这次我又被扔下了,就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我是不是电影里说的天煞孤星呢?谁跟我离得近都会倒霉吗? 日记,你说我要不要发个短消息给他?我知道他看不见、说不定原来的号码也不用了,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你说他有没有扑倒其他猫呢?才过去两个多月,他应该还没有吧?他会想我吗?虽然我叫他忘记我,可是说心里话,我一点都不希望他忘记我……最好一辈子都记得我。我是不是很矛盾、很口是心非?不准批评我,我也就是跟你说说而已。 日记啊,我想他,想得快疯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从卫青那儿原原本本地了解到了卫明的受伤经过。 卫明是半个多月前在广州受的伤。事发那天,他去展览馆为次日开幕的某展会布展。弄好之后就去火车站附近乘车回家,正巧在站台上看到有小偷趁乘客上下车的拥挤时间、混迹在人群当中行窃。 于是卫明不做二想就冲上去见义勇为了,却不想这次他遇到的小偷可不像上次在奚典家捉住的那个那么怂。这个小偷的气势比他盛得多,不仅嚣张地当众要挟他,更是说没两句就动手打他了。更糟糕的是就在他们扭作一团的时候,又有两个小偷的同伙一下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加入到战团。 再于是,双拳难敌六手的卫明被结结实实地推下了车……摔折了尾椎骨,还不等他起身就又被那三个歹徒抱以一顿老拳,更是被其中的一个揪着头发在地上拖出几十米远去……薄薄的夏衣根本起不到什么抵挡的作用,所以他的背上被磨掉了一大片皮肉。 围观的数十人许是被吓呆了、许是自保的念头更胜一筹,竟无人上来援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卫明被歹徒围攻。总算人群里还有人想到要打电话报警。 远远看到警车的踪影,三个歹徒闻风而逃……据说凭着车站上的监控录像,三人中的两人于次日就被警方逮捕了、第三个也于第四天被捕。 而此时的卫明已被打得惨不忍睹、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幸亏被警察和乘客们扶上警车及时送医,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经过验伤,他身上除了骨折和皮肉、软组织挫伤外还有多处内出血,所幸的是都不是很严重。 尽管卫青再三保证卫明的伤不会致残、更不会致死,但奚典还是听得一身身地冒冷汗、身子也因为绷得过紧而微微发颤了。虽然他看不见、也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光是想想被人揪着头发在马路上拖行、还要承受那么多拳打脚踢……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别激动,”叶梓按了按奚典的手,怕他随时可能再度暴跳,安慰道:“卫小弟现在不是安全了吗?” 奚典呼呼低喘着,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轻轻挥开叶梓压制的手,转头问卫青:“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应该要个把月吧!”卫青不太肯定地挠头。“这个部位骨折也不能上石膏固定,只能就这样趴着静养,估计等完全长好了得很久。而且他又吵着闹着地从广州回来,这一折腾更不利于伤口恢复了。” “他为什么要吵着闹着从广州回来?”奚典的眉头又狠狠拧住了、嗓门也大了起来。“广州的医院不好吗?坐都不能坐,干嘛非要回来?” 叶梓翻白眼……他知道奚典的这一嗓子是故意吼给卫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听的。 卫青则连连朝奚典挥手、示意他轻点。 奚典诧异地侧头……右颊上有疾风扫过。 “你干嘛?”叶梓没好气地拍下卫青的手,提醒道:“他看不见。” 卫青怔住,跟着就窘得面红耳赤。 “怎么了?”奚典不悦地问她。 “你轻点。”卫青压低了声音,目光则纠结地盯着自己的两只手。“他没坐飞机,是人家派车把他送回来的。” 奚典愣住了。虽然他不知道从广州开车到上海要多久,但知道路程肯定不短,而只能趴着的卫小弟在这一路上更肯定是遭了不少罪。“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回来?” “啧,麻烦你稍微动动脑子好不好?”卫青埋怨地白了他一眼。“他一个人在广州工作本就人生地不熟的,后来又躺在医院里不能动弹、身边没一个亲人,你叫他怎么熬啊?”她内疚地拧着手指头道:“我姐她刚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夫妻俩都走不开。我那时候也没回来。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肯定会想家的。” 奚典的心又开始隐隐地泛痛。他忽然想到曾经问过卫明的那个关于“树洞”的问题,更想到一个自己早就知晓的事实:卫小弟是个很孤单的孩子。那么,那时在广州的医院里躺着的卫小弟又会孤单成什么样子、才会不顾一切地要回家、回到这个伤心地呢? 卫青看到奚典凝重的脸色,暗叹了一声、继续低声道:“是我姐打电话给我叫我回来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家了。我……”她迟疑了着、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才低声道:“我觉得他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才写邮件给叶梓、要他跟你说回来的。”说着,她歉疚地攘艘惰饕谎邸 叶梓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他觉得回来挺好、非常好。 “什么意思?”奚典闻言又开始紧张。“怎么个不好法?” “呃……”卫青斟酌了一下、试探地问:“你知道他写日记吗?” 奚典当然记得卫明跟他说过写日记的事、也记得他说早就不写了,只是不明白卫青提起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图,于是皱着眉问:“他写日记怎么了?” “我……不小心看到了。”卫青尴尬地揉着鼻子,哼哼唧唧地道:“给他擦席子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那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奚典不耐烦了。他根本就不关心她是怎么看到卫明的日记的,只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感到不不安心,以至于跟他和叶梓撒了那样的谎。不过听了这话之后他心里多少又有点悻悻然……卫明早就说过他之所以不把日记当作树洞是因为家里有两个无所不能的姐姐,所以当然也有可能会翻他的日记! “他停了几年,可是你走了之后又重新开始写了。”卫青加快了语速,悄声道:“看起来他的情绪很消极,尤其是有一篇里写到他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价值就只是因为他是卫家唯一的男孩子。”说到这儿她骤然顿住,紧紧蹙着眉、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才得以继续。“他觉得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他会更好,说不定爸妈都不会过世,你也不会因为认识他而受罪。” 奚典愕然,感到胸口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震荡波、一圈圈地往外扩散着,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那个很多次跟他描述世间多么美好的卫小弟,在心底里竟是这样觉得自己的存在价值的吗? 卫明抱着枕头无奈地趴在床上,手摸到了枕头底下藏着的日记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笑的念头来:要不要把它藏到床底下去呢?但跟着他就耻笑起自己来了……卫明啊卫明,你真荒谬,奚典怎么可能留宿呢?何况二姐到底会跟他说什么、他听了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还不可知咧! 其实他本想跟着他们三个一起到客厅去的,但是被他们联合起来喝止了,临了二姐还把房门给他拉上了……摆明了不想他听到她的汇报。不过凭着刚才从门缝里传来的奚典的那一嗓子他就明白现阶段二姐肯定在巨细无遗地讲述他的“英雄史”,而且还是道听途说外加她的添油加醋版的。这倒无所谓,反正尾椎骨骨折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想否认也没可能。可为什么接下来他们的声音就压得这么低呢?到底在说什么啊?他开始纠结了。 “你大姐生了个女儿?”理清思绪后,奚典问。 “嗯!”卫青点头,低笑了一声道:“姐夫给她起了个古怪的名字,天赐。” “天赐?”奚典和叶梓同时愣住。 “他说这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宝贝闺女,所以要叫这个名字。”卫青不以为然地扮了个鬼脸。 “倒也是。”奚典给了个很中肯的评价……他早已从当初卫明的只言片语和与卫冬的接触过程中猜到了点什么了。“那你知道你大姐对我和你弟弟的态度了?”这才是他忧虑的方面。 “我大姐跟我说了。”卫青又点头,同时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唉,春节那会儿她该回来的。即便不能改变大姐的心意,但至少能缓解一下事态的严峻性、不至于闹到眼下这般田地。 奚典挑起了眉问:“那你要我回来之前可曾想到过这么做的后果?” “当然想到过。”卫青皱着眉直视着他,“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 奚典有点理亏地不吱声了。 卫青坐直了身体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卫明幸福,不管他选择什么我都会帮他到底。”这些话在她去年春节回来、和奚典第一次见面时就已说过了。见奚典点头,她才接着说下去、只是声音低沉了下去。“而他现在不幸福……甚至跟幸福的边儿都沾不上。我说他自杀未遂是夸张了点,不过自杀也分很多种的,急性的、慢性的。我相信如果你没回来的话,他的伤肯定会好得很慢,好了之后也会更不快乐。” “那你怎么敢肯定他需要我回来?”奚典打断了他,悻悻道:“你真的以为凭你大姐一个人就能把我逼走?” 卫青窒了一下,已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急忙道:“我当然清楚他的心意。何况他在日记里也说了,想你想得快疯了。”她颇感肉麻地暗自哆嗦了一下。“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之一。所以,”她吸了口气,看着奚典道:“我会尽力帮他快乐起来。” 奚典沉默了很久都没开口。其实不用卫青说他也知道卫明的快乐很有限,只是他的理解远不如与卫明同生共长的卫青来得透彻。另外,他还从卫青的话里、语气里听出她似乎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这让他不安。虽说他对卫冬的好感已降至最低,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看到卫家的三姐弟之间再起什么干戈、甚至发生决裂,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仓惶而去了。想到这里,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卫青早就在等他的这句话,摆手道:“我有我的办法,无需你插手。”不管她做什么都仅限于卫家的屋顶之下,所以真的不需要奚典出面。何况他的出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只希望你能呆在卫明身边、让他真正快乐起来,否则我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而且会损失惨重! 奚典淡淡一笑,点头道:“前者我可以答应你,如果卫明不反对的话。后者……”他沉吟了片刻才接着说:“最大的快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来的。这,你应该知道。” 卫青没想到他有这么一说,愣了愣,斜睨着他问:“你这是在推托?” 奚典平静地答道:“我在陈述一个谁都明白的简单道理。” 卫青拧着眉侧头想了想,妥协了。“好,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就好好做前者吧!”说着,她俯身按住奚典的膝盖、郑重地道:“不过我觉得如果你爱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应该离开你的爱人太远、太久。” 爱?奚典怔住……他还没想得这么远,而且他甚至还欠着卫明的一句“我喜欢你”呢! 卫青没给他时间多纠结,转而问:“你住在哪儿?我姐说你把房子卖了?” 奚典稍做迟疑,如实道:“我卖给了我自己,所以我还是住在楼下。”当中易手的那些过程说不说都无所谓,结果才最重要。 “啊?可是我姐说……”卫青使劲斜睨着他,但说了一半又放弃了,撇着嘴角道:“算了,她一个家庭妇女肯定玩儿不过你的。” 一直默默在一边旁听的叶梓这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呢?”卫青把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你的房子卖了没?卖给自己了吗?” “没有。我陪着他卖房子干嘛?要付好多税呢!”叶梓赶紧摇头。“再说我还指着用这套房子娶老婆呢!” 呃?轮到卫青愣住了……被他直勾勾、相当露骨的目光给看愣了!隔了一会儿才抽抽鼻子、满意地点头道:“嗯,深谋远虑。” 叶梓得意地挑了挑眉,笑得也相当露骨起来。 “你们继续。”奚典感觉出空气里的化学分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急忙起身道:“我去做我的前者。” “哦!”卫青又忘了他看不见这个事实,很随意地朝他摆手、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走了两步,奚典回头问:“我能把他接到楼下去吗?”这里毕竟不如他自己家方便,何况还有个卫青住着。 “这个麻烦你自己去问他好不好?”卫青皱眉,想到什么又赶紧道:“诶,如果你们两个的事成了的话,就让他搬到你家去吧,我回来了也要找地方住呢!” 奚典一愣,随即嗤笑道:“你也够深谋远虑的!我没问题,不过……”他指了指身后道:“这件事也麻烦你自己去问他好不好?” 卫青吃憋。 叶梓一听卫青说要回来、且大有不再离开的意思,顿时两眼放光,连连点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家我家,我举双手双脚热烈欢迎你住到我家来。”转了转眼珠,他又很有力地补充道:“虚位以待,就等你了!” “去去去!”卫青属于脸皮较厚型的,但还是立刻涨红了脸,忙不迭地甩手、把叶梓凑到跟前的笑脸挡开了。 奚典对叶梓见缝插针的本事倍感无语,低笑着摇头不已。推开卧室房门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个美滋滋的感慨:回家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天赐,赶紧认舅舅吧,哇哈哈…… 59 59、202 x年4月15日。晴转多云。 你知道我今天发现了什么?小白的cd!cd的封面上有他的照片……虽然只是侧面的,而且光线也很暗,但我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我们就在听小白拉的小提琴,好听吗?我决定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听,肯定能很快就睡着的,呵呵。 今天下班之后我和同事一起去吃饭,等位的时候我们就到饭店旁边的音乐书店去逛了逛,没想到竟然被我找到了小白的小提琴专辑!!!多么不可思议啊,成千上百张cd里我一眼就发现了他的专辑,而且是放在一个很边角的地方(是四年多前出的,年份的确是久了点,真没想到还能在架上卖)。唉,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呢?以前从来都没想到过去逛逛音像店或者音乐书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基本上没买过正版cd,一般都是下载的。就算买碟也只买电影碟或者游戏碟……盗版的(正版的太贵)。 日记,我想他,发疯一样地想他。他会想我吗?为什么都不打个电话或者发个邮件给我呢?虽然到广州这么多天了,可是每天晚上我都会把原来的那张sim卡装上看看有没有他的电话(我知道这样很傻,可就是忍不住)。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吧?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已经扑倒别的猫了?他一直都是个能说抽身就抽身的人,以前的童遥也好、还有元旦在大剧院里遇到的那个老外也好,他不是都说早就过去了吗?我和他分开已经两个月多月了,那我对他来说是不是也过去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奚典进了卫明的房间后,客厅里剩下的那两个倒尴尬了。刚才叶梓的那个半真半假的“邀请”让卫青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而叶梓本人对自己的神来之笔也有点懵。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聊。 “你……咳咳,”终于还是叶梓打破了沉寂,清了清喉咙问:“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卫青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隔了半晌才“嗯”了一声,但想想又不妥、急急地加了一句:“看情况吧!” “看什么情况?”叶梓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也不等卫青的答复、倾身向前道:“对了,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复。”之前正在他很严肃地质问卫青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时,被卫明房间里传出的奚典的咆哮声给打断了。本着先去灭火的原则,他和卫青有志一同地跑到门边听起了壁脚。 “什么问题?”卫青装傻充愣地看着他。 叶梓恼了,横眉竖目地瞪着她好久、直到把她瞪得抬不起头来才沉声道:“我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 “嗯……”卫青苦着脸、为难地拉长了声音,使劲捏着手指头拖延着时间。就像刚才他第一次问一样,此时她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却又很清楚他想听到的是怎样的答案。 “解决你性/饥/渴的工具?”叶梓给了她一个备选答案。这个答案早在久久联系不上卫青之时就在他心中盘桓了,时至今日早已根深蒂固,所以他说得还算冷静。 “哪有?!”卫青急了、也火了,撑圆了眼睛道:“你干嘛把我说得这么下流?” 叶梓一窒,转而道:“好,那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你什么人?” “……!”卫青被他那两道灼灼目光瞪得再次底气全无、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看着她扭捏不语的样子,叶梓的心慢慢冷了,靠回靠垫里默不做声地看着她。看来,他刚才的措辞尽管是露骨了点,但的确是一语中的了呢! “嗯……”卫青意识到长久不出声会在彼此之间造成相当严重和糟糕的误会,可是挠了好几下头都没挠出个解决方案来。其实在发邮件给远在澳大利亚的叶梓之前,她就想到过一些与他重逢时可能发生的情况,但万万没想到他对去年春节期间那短短的一段情竟这么认真!这样的叶梓和她印象中的那个谈笑风生、骚包兮兮的大提琴帅哥有很大的出入,叫她措手不及。 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只言片语,叶梓冷笑了起来,却笑得心里和嘴里都是涩涩的、极不是滋味。从呱呱坠地开始,他的女人缘便一向不错。小时候不论走到哪儿几乎都能赚一口袋阿姨、阿婆或者大姐姐们给的糖果零食。长大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他见识过琳琳琅琅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像卫青这么特别的倒真是头一次见……一个年华正当、既漂亮又聪明又幽默的女人,却把志愿者当职业,且还是在那么远、条件那么艰苦的山区工作。所以,几乎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当真了,史无前例、无比悲摧地当了真! 卫青从他的冷笑声中听出了他的挫败和不甘,知道自己必定伤到了他、且一触到底地直接伤了他的自尊。于是急忙挤了个笑容出来,却在抬眼迎视他的目光时震惊了……他眼里有来不及掩饰的重创。她的心猛地一沉,马上明白他先前说的“虚位以待”的婚房竟不是空口白话!“叶帅哥……呃,叶梓,”看到叶梓抽搐的表情,她急忙改口、且表情和坐姿都端正了许多。“请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欢你,绝对没有玩弄你的意思。” 咝!叶梓暗暗皱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有种他和她的位置倒了个个儿的感觉。 “可是,”卫青双手交握、靠在自己的心口,诚恳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愿景,而我的梦想和愿景就是……”她歪着脑袋琢磨了一小会儿,无比认真地道:“让更多的人、更多的孩子体会到大爱无疆这个道理。所以,相比之下情爱之于我而言就渺小了一点点。”她捻着手指比了个很细微的距离。“但这绝不是我有不尊重你、把你当什么工具的意思,你能理解吗?” “啊?”叶梓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瞠目结舌地瞪着她。“大爱无疆?”莫非真的是她的思想境界太高,而他又太后进?砸扁他的脑袋都想不到她会用这种借口来搪塞他啊! “嗯!”卫青更紧、更虔诚地握着双手,微微倾身、眼巴巴地看着叶梓……她相信他一个搞艺术的人肯定能理解她这种心怀大爱的心情的。 愣了半晌,叶梓终于回过神来,挑着眼皮看着她诚恳的模样、问:“那你……回来干嘛?”虽然语调平稳,但他的胸口正有一股巨大的怒气在酝酿和升腾。“你弟弟是你的大爱?他不过是屁股骨折了,又没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巴巴地跑回来为什么?”他用力朝紧闭着的卧室房门甩了甩手。“是不是手足亲情要比你的无疆大爱更大?还是你的大爱有双重标准、要先来后到、要避重就轻?” “呃?”轮到卫青愣住了。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大提琴帅哥的口才也相当好、必要时不比那个小提琴帅哥的差。 看着她空白一片的表情,叶梓再度冷笑,不屑地摇头道:“卫青,你在卫家排行老二,上有姐姐、下有弟弟,所以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才能这么潇洒的吧?”这些话早就梗在了他的胸口,却没想到真的有说出来的这一天。“换句话说,你的无疆大爱其实是用你姐姐和弟弟的承担和驻守才换来的吧?再换句话说,其实你就是卫家的一个逃兵而已,对吧?” “……!”卫青哑口无言,那个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致命伤被他的这番话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击中了,感觉自己就像个被针扎破了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 “大爱无疆?你倒是给你自己找了个足够冠冕堂皇的好借口啊!”叶梓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叹出,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道:“你可以说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或者你有喜欢的人了。再或者说,叶梓,你太油腔滑调、不求上进了,让我很没安全感……呵呵,那么多理由你不说,偏偏要说什么大爱无疆。这算是低估我的智商还是高估了呢?” 卫青依旧无言以对。其实,这番对话从头至尾都不在她的计算之内,而关于“大爱、小爱”的定义她更是从没仔细想过。不过除却种种又苦又涩的滋味之外,她还清楚地感到心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叶梓。她明白了,自己仓促、草率的推托之词也是一根尖针,一下子就扎破了叶梓心中藏着的那个膨胀的气球。 就在他们两个各怀伤痛、沉默不语的时候,卧室的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拉开。紧跟着,刚才还面带笑意进去的奚典这会儿却乌云压顶地出来了。 “咦?”叶梓勉强打起精神看向他。“这么快?” 卫青逃也似地起身迎了上去,压低嗓音问:“怎么啦?”白痴也看得出奚典八成又被卫明给气到了。 “没什么。”奚典口不对心地摆摆手道:“你们聊,我自己下去。”说着就侧身扶着墙要走。 “等等!”叶梓跳起来,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又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胳膊上,这才道:“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卫青怔住了,侧眼看了看叶梓。 可惜叶梓根本就没看她,而是领着奚典径直朝门口走去。 卫青急急地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再次跟上去,轻轻拉住奚典的衣袖、不无担忧地问:“你们又吵架了?” 奚典皱着眉迟疑了片刻,苦笑着摇头道:“不是,没有吵。但是我需要回家去好好反省一下。”想了想,他又扯起嘴角安慰道:“放心,明天我会再来的。” 听了这话,卫青的心踏实了一点,挤出个笑容道:“那就好。明天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就自己开门进来吧,反正你有钥匙。” “嗯!”奚典点头。 “明天我不过来了。你一个人上来行吗?”叶梓低低地问着奚典,目光则从眼角溜出去偷偷注意着卫青的表情,看到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当然。”奚典没心思多想叶梓干嘛要明知故问,只想早点下楼去好好“反省”,扭头草草道:“再见,卫青。” “再见。”卫青僵硬地点头,慢腾腾地拖在他们身后,等他们换好了鞋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奚典道了声:“留步。”便搭着叶梓的肩下了楼。 自始至终,叶梓没有再看卫青。 关上房门后,卫青对着刷成白色的房门发了会儿呆,沉淀了一下起伏不定的思绪后才板着脸杀进了卧室。“又怎么了?”她没好气地问正扭头看着她的卫明:“不是都好好的了么?我也把该解释地跟他解释清楚了,还吵什么架?” 卫明抱着枕头无奈地暗叹一声,嘀咕了一句:“没吵架。”不吭声了。 “那到底是怎么啦?”卫青不解。“前面他还笑嘻嘻的呢,一会儿功夫怎么就多运转阴了?” “二姐!”卫明不耐烦了,皱着眉扭头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麻烦你们让我自己为自己的事作回主好不好?” “……?”卫青被他的话打了个大闷包,一时张口结舌,但也马上想起了上次奚典和叶梓突袭之后的事来了。 那天她回到家之后,看到地上有不少淡淡的男人的鞋印,马上就意识到有什么人来过了。可等她急吼吼冲进卧室问卫明的时候,卫明却反过来问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用他“自杀未遂”这样的烂借口把奚典骗回来。她被他苍白的脸色和深邃得过分的目光给吓住了,也反应过来奚典和叶梓的造访经过肯定非常非常糟糕、与她盘算好的情节背道而驰了,正想跳起来打电话给叶梓去解释解释、问问情况的时候却被卫明大声叫住了。 卫明对她说:“二姐,我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大人了,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愿。求求你们,别再自作主张地替我拿主意、左右我的生活了好不好?” 那一刻,她除了被他的这番斥责和哀求伤得痛彻心扉之外,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她也好、大姐也好,是不是早就用她们自以为是的爱把她们唯一的弟弟给活埋了? 于是,尽管满腹困惑和愤怒,但她都没有再追问卫明什么,也没有再打电话给叶梓……之后的好几天都没有。 再于是,今天叶梓和奚典两次登门她都会给他们吃闭门羹……那重重的甩门声里有她自己的愤怒,也有为了卫明而甩出的愤怒。 想到这儿,她也暗叹了一声,走上前去揉了揉卫明的头发道:“我知道了。”跟着又用手指把被她揉乱了头发给理顺,低低地道:“我不发表意见,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不过……”她看了看卫明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道:“我就说一句,算是忠告,行不行?” 卫明斜眼看了看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卫青想了想,道:“首先,我打电话叫他回来自有我的道理和把握,你别太担心。其次……”她苦笑了一下,拧着卫明的脸颊低低地道:“能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很辛苦的事,可是要逼着自己不去爱那个人的时候就更不容易、更辛苦。所以,别做什么自己以后肯定会后悔的事,好吗?”这,是她的切身体会。 “你又知道了!”卫明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但却很快就挣开二姐的手、把脸藏进了枕头里。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逼着自己不去爱奚典……不过至少是在逼着自己不去更爱奚典吧?只是,他很清楚如果再放任自己爱下去的话只会对奚典、对大姐、对整个卫家都造成更大、更多的伤害,于是他怎么还能自私地、不顾一切地爱下去呢?何况,说老实话,他的心里还有没有磨灭的伤痛和不甘……很多时候奚典跟大姐、二姐差不多,都是在做决定的之前从来都不会费神来听听他的意见、问他一句“好不好”的人。 基于这些原因,他再一次赶走了奚典……好吧,二姐说对了,他是在逼着自己不去更爱奚典。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拖久了,最近实在粉多粉多粉多滴事在忙~~鞠躬g…… 60、203 x年4月27日。晴。 今天去越秀公园逛了一圈,看到那里和上海的很多公园一样、也有好多流浪猫。我早就听同事说过这件事,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去了,还带了很多猫食去,嘿嘿。那里有一只灰不溜秋的猫咪让我想到了灰球,可是都没有看到像小白一样雪白的猫。不过想想也是,要是有像小白一样漂亮的猫的话,肯定早就被人抱回家去养了。 你放心,日记。我跟你说过,再也不抱猫咪回来养了。但我打算以后天天去公园逛逛,带点食物过去给它们吃。其实它们在公园里生活也不错,自由自在、空气也好,还有很多同伴,ooxx也方便……濉n抑皇窍m老天爷一定要保佑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千万不要让它们碰到什么bt的人。要是让我遇到这种事的话,我想我大概会气得杀了那些bt的人的。 不知道小白……两个小白都过得好吗? ――摘自卫明的日记 隔天一大早,奚典起床后收拾了一下就上楼去了。 卫青被开门的动静吵醒了,睡眼朦胧、吃惊不已地看了看摸索着进门的奚典,又扭头看了看放在枕边的手表,随即就“噗通”一声栽倒在沙发床上,哀怨地低嚷:“帅哥,就算你心急也不用急成这样吧?现在才七点都不到!” 奚典摸着腕上的手表,表情有点尴尬……他这才意识到现在的确是早了点。 “还好你看不见!”卫青唧唧歪歪地嘀咕了一句,拉起被她踢到一边、团成一团的毛巾毯盖在身上,这才甩手道:“随便随便,当我不在好了。” “……?”奚典无语,不过觉得这样也好,换上鞋便摸进了卧室。 卫青躺了一会儿,忽地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屏息凝神地用力听了听。奈何卧室的房门关得很严实,听了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望着天花板思想斗争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敌不过依旧浓烈的睡意、放弃了听壁脚的打算,拥着毯子翻了个身就又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奚典刚一进门就被呼啦一下子从沙发床上爬起来的卫青截住了去路。 “把你家的钥匙给我!”卫青一手叉腰,一手朝他摊开着。 “干嘛?”奚典微怔,一脸戒备的神色。 “你说干嘛?我要住到你家去!”卫青恼火地瞪他,瞪了两眼之后才发现完全是白费力气的举动,只好无奈地抚额道:“帅哥,你天天这么早就来我会神经衰弱的。”现在又是刚刚七点! “我对你有信心,”奚典的唇线一弯、现出他的招牌式微笑道:“你现在立刻躺回去,保证十秒之内就能再睡着。”说着他弯腰摸到了鞋架、自顾自地换鞋了。 “……!”卫青无语地跌回到床上。没出息的是,她的后脑勺接触到枕头没几分钟后就果然又睡得沉沉的了。 第三天早上,卫青冷不丁地在一室寂静中醒了过来,拿起枕边的手表一看,惊得一下子从坐了起来……都快七点半了,奚典竟然还没上来!她呆呆地望着房门发了十秒钟呆,随后就从床上跳起来、套上在外裤就跑上了阳台。 楼下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三棵绿意盎然的树静悄悄地伫立在夏日的晨光中、在稀薄的轻风下微微摇摆着。 “奚典……!”卫青扒着阳台栏杆探出上半身,压低了嗓门叫照理说早该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某人。 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卫青的心咯噔了一下子,扯了扯睡得乱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养猫记 作者:angelo 糟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儿,扭头回到屋里,抓起自家钥匙、套上拖鞋便轻手轻脚地拉门出去了。 奚典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猜到门外的人可能是谁,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出去开门……期间被卧室门框撞了一下、又被猛然拉开的房门撞了一下头。 “你睡过头啦?”卫青没好气地隔着防盗门质问跌跌撞撞冲出来的奚典。 奚典一怔……睡意朦胧之中他以为会是卫明。可这会儿稍一转念就不禁苦笑……卫明的伤还没好,应该在床上趴着呢,怎么可能下来找他?更何况卫明一定还保留着他家的钥匙,无需按门铃的。 卫青从他停顿的动作就猜到点他的心思了,颇无奈地撇撇嘴、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扭身回屋的动作打断了。 “你等等。”奚典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戴太阳镜,又急忙折回屋里、在电视机柜上找到太阳眼镜戴上,这才重新出了房门。 卫青疑惑地看了看他的眼镜,心里难过了一下,但嘴上没说什么。 “怎么了?”奚典问,问话的同时又少少地感到不放心、追问道:“卫明好么?” “呃?哦,他很好,大概还在睡吧?”卫青不甚明了地再度挠头,转而斜睨着他问:“你怎么不上来了?干嘛?两天不成功就打退堂鼓了么?” 奚典皱了一下眉、没吱声,拉开防盗门后才冲卫青扬了扬带着手表的手臂道:“给你们姐弟两个多睡会儿,免得都神经衰弱了。”其实接连两天的屡战屡败虽没有让他产生什么打退堂鼓的念头,但的确是让他有点恼火了……他想不通年纪轻轻的卫小弟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和顽固呢? 好吧,就算他前些天是犯了主观臆断的错、冤枉了他;更早之前是远走去了澳洲……又好吧,是远走了两次,等于是变相地抛弃了他两次;更更早之前……再好吧,应该说是一直以来都的确没怎么尊重他的意见、问问他“好不好”之类的问题;可是他这两天一直在反省、并且一直都在很有诚意地道歉啊!要知道他可是比他大了十一岁的“老人家“啊,道个歉容易嘛?可是卫小弟嘴上说没怪他、原谅他了,可那种嘀嘀咕咕、唧唧歪歪的口气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心口不一。当然,除了原谅不原谅的事情之外他知道卫明更担心的是他大姐卫冬那不用多猜也可想而知的反对意见。对此,他也无言以对,只希望卫青能尽快拿出办法来把卫冬去摆平……至少拿个方案出来也好啊! 想到这里,奚典朝身后侧头道:“进来,我有话问你。” “不用了。”卫青在瞬间就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了,抱着双臂摇头道:“我还没睡醒呢!”说完扭头要走。 “卫青!”奚典跟出了半步、在她身后道:“那我等你睡醒了再问你行吗?” “不用问。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不会回答你的。”卫青站上了第一级台阶、能微微俯视奚典的位置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有我的办法,你做好你的前者就行了。” “好吧,就算我信你,”奚典理解地点头,手指却朝上指了指道:“不过我说服不了他。” 卫青沉吟了片刻,道:“知道了,我会尽快办的。” 奚典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扯起嘴角笑了笑算是应允。 “我去睡了,你睡醒了就赶快上来!”卫青扔下一句就扭身上楼去了。 奚典轻叹了一声,心情复杂地回到屋里,但并没有躺下,而是偏着头倾听楼上的动静。听到卫青回到屋里后并没有马上上床、而是进了卧室,隔了一会儿才回到客厅里,跟着沙发床咯吱响了几下、显然是又躺下了。 他也躺回到床上,可经过刚才的一放折腾已经再也睡不着了。头顶上方也断断续续的有很轻微的动静、似乎是卫小弟也没睡着的样子。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弃了补眠的打算,起身洗漱后摸到202的钥匙又上楼了。 “天哪,你真能折腾人!” 迎接他的是卫青含含糊糊的抱怨声。 “对不起。”奚典有点内疚,琢磨着既然卫小弟不肯住到他家,或许是该照着卫青昨天的提议、让她暂时搬下去? “没事没事。”他这么正经的道歉倒让卫青有些不好意思了,勉强撑开眼皮低低道:“他刚才问我干嘛去了,其实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没上来。” 奚典怔了怔,笑了,也低低地道:“你说得没错,你弟弟可真够扭捏成性的。” “啧。”卫青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她是卫明的姐姐,这么说说没关系,可听不得别人说他。跟着想到什么,噗哧一笑道:“谁叫你看上他了?忍着吧!”说完嘴角噙笑地就卷着毯子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奚典被她顺理成章的话说得愣住了,想了一会儿,不禁莞尔。是啊,谁叫他看上卫明了呢?果然得忍着呢!哼哼,同理,谁叫卫小弟也看上他了呢?那就大家一起忍着吧! “呃?”看到原本以为今天不一定会来、至少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来的奚典出现时,卫明愣住了。 奚典装作没听见地往床边摸去。摸到床沿后,摘下太阳镜往床头柜上一放、侧身躺在了床上,还把卫明的整个身子往另一边推了推、自己往当中躺了躺,然后摸索着掀开他盖在身上的毛巾毯搭了一个角在自己身上。“安心睡吧,我来了。”说完,他侧头亲了亲卫明的脑袋,不说话了。 卫明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刚想说话、想起自己没刷牙,又急忙闭上了嘴。 奚典克制着勾起嘴角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静静躺着。尽管看不见,但从卫明刚才张嘴闭嘴的细微的动静和现在似有若无地吹拂在耳边的气息,他也知道他肯定在傻乎乎地瞪着自己、显然是被吓到了。他倒要看看卫小弟能憋出什么高见来呢! 卫明微蹙着眉看着奚典安然的表情,猜不出他今天是怎么了。先是不来,然后又出人意料地来了,现在又公然躺在他的身边,而且还说了那么奇怪的话……什么叫“安心睡吧,我来了”?不过,回头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后,他的心里竟潜滋暗长起一股暖暖的感觉来。 奚典觉察到卫明的气息越来越平稳,竟似真的安心睡着了。尽管没有等到任何“高见”,但一直忍着的笑意还是悄悄蔓延了开来。就在他将笑未笑的时候,脸颊上突然接触到一团布。 “嗯!”卫明紧闭着嘴从鼻孔里出声,把脑袋下的枕头匀了一半出来。 奚典摸明了情况,抬起脑袋、示意卫明帮他把枕头塞到脑后来。 卫明照办了。半边脸刚沾回枕头上,奚典的手指就摸了上来。 “怎么了,变哑巴啦?干嘛不说话?”还以为卫小弟即便是不赶走他、也会据理力争地把他赶下床呢! 卫明闭着嘴使劲摇头,还想转过头去。 “怎么了?”奚典不解地皱眉,一手按着他的脑袋不让他动弹、另一只手则细细地摸索他的表情。摸到他攒着的眉头和紧闭的嘴唇时,不悦了。“要我走就说话。你知道我看不见,对我板脸也是白费功夫!” 卫明急了,一把拨开奚典压制的手、飞快地扭头向着另一边,这才如释重负地辩解道:“我没刷牙!” “嗯?”奚典呆住,愣了好半晌之后才“呵呵”低笑了出来,翻身侧对着卫明、用力亲了亲他的后脑勺。 “唔!”卫明又往一边缩了缩,不好意思地捂着后脑勺道:“也有好几天没洗头洗澡了。”因为背上的伤口未愈和行动不便的关系,他上一次洗澡还是四天前的事了……而且还很有保留。尽管天天擦身、屋里的空调也开得很足,但身上多少会有点味儿吧?于是他不无担忧地道:“你还是回家去睡吧,我、嗯……很臭的。” “……呵呵呵!”要不是碍着外间还有一个被他几次三番打扰到的卫青,奚典真想放声大笑几下。“你真可爱,卫小弟。”他揉了揉卫明已经完全滑到枕头外边去的脑袋……这个动作引得他又往外挪了几分。“好了,别动了,免得伤口又疼。”他的手往下移了点,按在卫明没有被纱布覆盖住的那一小片背上道:“还没臭掉,放心。” 虽然知道他的话里安慰的成份占了很大比例,但卫明真的放心了不少、没再往床边挪动了。 “再睡会儿,”奚典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我也再睡一会儿。”说着他拨了拨他的身子、将他挪了点回来,又把毛巾毯拉拉好,这才按着他的背安静了下来。 背上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奚典手掌上传来的热力和压力,后颈上也清清楚楚地体会到他喷洒出来的轻轻的鼻息,卫明的心这长久以来头一次踏踏实实地归了位……或许,真的像奚典前两天说得那样,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他有没有赶走他,他都不会再扔下他而独自走了?想着,他忍不住轻轻转回头看着他。 “干嘛还不睡?”奚典勾着嘴角问。 卫明赶紧又把把脑袋转回去,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揉着鼻子低声道:“对不起,奚典。” “对不起?为什么?”奚典不解。 “赶走你。”卫明的声音更小了。 “哼,总算还知道!”奚典惩罚性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嘴角却勾得更高了。 “可是……” “闭嘴!”奚典知道他的可是后面是什么,加大手劲生生截断了他的话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再叫我别管你、忘了你,听到没有?” 卫明的背僵了僵。“我想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好个屁!”奚典恼了。“就像明明是你叫我走的,可我真的走了之后你会生气一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听了之后也会生气,你懂不懂?” “……?” “你说过打死你都不会放开我的,忘了么?”奚典的眉头拧紧了。 “呃?”卫明真的忘了,也忘了刷没刷牙的事,扭头直愣愣地看着他。“我说过吗?”这么肉麻和红果果的话会是他说的吗? “说过!”奚典坚定地点头。 见他如此当真的样子,卫明纳闷地挠头,半晌之后终于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撑圆了。“那是、那是……”那是去年新年夜,他们要到大剧院去看演出却被交通管制阻隔了去路、他带着他穿越人群时说的话……完全是两码事嘛! “那是什么?”奚典恼火地打断了他。 “呃……没什么。”见他真的要动气,卫明明智地选择了撤退。 “没什么!”奚典悻悻地重复了一遍,依旧觉得余怒难消、便又狠狠地捏住他的后颈道:“你倒好,还没人对你动一根手指头呢,就急吼吼地赶我走、还叫我忘了你。你以为在写小说么?这种事是你叫我忘就忘得了的么?” “嗯……”卫明想到了一个星期前奚典刚回来那天的事了,赌气地讪讪道:“你不是说我是个胆小鬼么?我就是个胆小鬼才会急吼吼地赶你走的呀!” 这话让奚典的胸口一紧,急忙侧身贴近卫明、小心翼翼地揽了他一下道:“我不是……”说了一半又摇头、改口道:“对不起,那是我说的气话,你知道的。” 那天没有出口的道歉现在说来已经不那么生硬和艰难了。 卫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很大程度上也是实话啊! 听他不吭声,奚典揉着他的脑袋道:“我真的是气坏了、累坏了才口不择言的,嗯?” 卫明扁了扁嘴。 “很多时候你比我勇敢多了。”奚典低叹一声,拨过卫明的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真的、真的对不起,卫明,原谅我。”见他还是不答应,他扯了扯他的耳朵道:“叫我这个老人家这么多天一直跟你道歉,你于心何忍啊?” “什么老人家?”卫明斜了他一眼,但已经再也扛不住了,哼哼唧唧道:“我不生气了。” “嗯。”奚典满意地点头,想了想道:“就算还在生气也别气太久,赶紧把伤养好、快点好起来。”说着他轻轻摸了摸他背上的纱布、又继续往下摸了摸他的骨折部位。“我再也不走了,放心。” 卫明怔住了……今天明明不是他的生日啊,怎么会心想事成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别扭的两个人都有心结,说出来就好了~~ 61 61、211 x年5月7日。多云转阴。 日记,我觉得今天的天是黑色的、太阳是黑色的、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因为童遥来了!他是来做一个我们新接到的项目的。 我讨厌他,我恨他! 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和声音、和他呼吸一个办公室里的空气都让我难以忍受。就是他跟大姐通风报信的,是他拆散我和小白的,是他害得我身败名裂的!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已经有女朋友、也快要结婚了,明明我辞不辞职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明明小白早就跟他一刀两断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心是怎么长的?黑的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喜欢干损人不利己的事的人呢?他简直就是个bt,跟那些伤害无辜可爱的猫咪的混蛋一样的bt……(纸被戳破了)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两个星期了,风平浪静。卫青说的那个神秘举措迟迟都没有实施。 奚典耐着性子没有去追问或者催促她,他猜她或许在等合适的时机……等卫冬的健康状况再好些。他听卫青婉转地提过,说卫冬自从那次差点小产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她丈夫没给小天赐办满月酒或者双满月酒、更是她这么多天来都没来过202的主要原因。 这个消息让奚典有点难过、也很内疚。因为当初卫冬差点小产的惊心动魄关头他就在当场,正在为自己和卫明的将来而据理力争、跟她争得面红耳赤,所以发生在卫冬身上的意外至少有一半是他引起的。 那次开始的时候他本想心平气和地跟卫冬摊牌的,却没想到被她左一句右一句的“你下流、你肮脏、你不要脸”之类的恶言恶语给气得气血翻涌、理智全无,于是音量大了、语气凌厉了、用词尖锐了。可是他因为眼盲看不到卫冬渐渐由红转白的脸色、也看不到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更看不到她两腿间慢慢泛滥开来的血色,直到听到卫明声嘶力竭地惊呼:“大姐,你怎么了?”才骤然收口、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幸亏救护车及时赶到、更幸亏小天赐的生命力够旺盛才最终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也没有让他背上更加沉重的枷锁而远避他国、很可能再也不回来。 好在,虽然卫青那边毫无动静,但在奚典深化锻炼自己的耐性的这段日子里,卫明的伤渐渐好转了。 上个礼拜,卫明背上的纱布拆掉了,露出下面新长出的粉嫩皮肉。而他的骨折部位也正在痊愈,这几天已经能下地走动、也能仰面朝天地睡觉了。 让奚典觉得好笑的是这个傻小子大概真的生怕自己会臭到骨子里去,所以这几天洗澡洗得非常勤快。早上起床后要冲一把、白天出了点汗要冲一把、晚上临睡前又要仔仔细细洗一下,以至于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从头到脚都是香喷喷的,叫他相当的不适应。 昨天吃过晚饭后,卫青悄悄地又来跟他商量让卫明搬下来住的事。他对此当然是欢迎的,不过因为前些日子屡次劝说卫小弟搬家的尝试都以失败高告终,所以他要卫青自己去跟她弟弟商量去。 卫青默了一会儿,拍拍胸脯道:“交给我了。明天你就等好吧!” 奚典无语地笑了笑,但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第二天早上,卫明洗了晨澡出来就看到卫青抱着他的那盏宝贝台灯站在浴室门口、显然是在等他。“你拿我的台灯干嘛?”他不解地问,同时伸手把自己的台灯接了过来。 卫青也不言语,直接走到门口将房门用力拉开、朝外伸手示意了一下,这才道:“麻烦你搬下去行不行?你姐姐我天天睡那个软趴趴的沙发床,睡得都快得软骨病了。” “呃?”卫明吃惊地看着她,不过对她说的那张软趴趴的沙发床倒是深有体会……那张大姐精挑细选来的沙发坐着是挺舒服的、偶尔躺一下也不错,可实在是太软了,接连几个晚上睡下来的确会叫人浑身酸痛。 “你的屁股还没好,我当然不能叫你睡这张床。”卫青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扶着门跟他讲起了道理。“可是再睡下去的话我的屁股也要骨折了。你不忍心叫你姐姐我受这种罪吧?” 卫明拧着眉头看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知道她是什么打算,可那样做是不对的啊! “你放心。”卫青也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在转悠什么念头,迟疑了一下、推上房门道:“大姐那儿我会搞定的,”说着,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你就好好把握住你二姐我好不容易给你找回来的机会就行。” “二姐,”卫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埋怨地嘀咕道:“你别闹了。”这些日子他虽没听二姐提过什么,但看她急急忙忙把他与奚典送作堆的态势就知道她心里已有了算计。可是,首先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办法能打动大姐,其次也怕再在卫家搅起一场轩然大波,最后也更怕会再一次影响到大姐的健康。 “阿三!”卫青一把拽住抱着台灯打算回房间的卫明,正色道:“我没有闹。” 卫明被她难得一见的正经给唬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卫青淡淡一笑道:“我逃了这么多年、也自由自在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现在是我回来挑大梁的时候了。”她抬手捏了捏卫明的脸颊,顺便阻止了他的发言。“你现在要做的是为自己活、把握住你的幸福。这里有我,真的。” 卫明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二姐。 “滚吧!”卫青受不了他盈盈的、带着温度的目光了,甩手道:“人家早就眼巴巴地等着你下去呢,可别辜负了人家千里迢迢、明知道我在骗他还心甘情愿地回来的苦心。” “你要干什么,二姐?”虽然被她的话说得既感动又动心,可卫明却切切实实地心慌了、暗暗感觉到她在酝酿的主意大有乾坤大挪移之势。 “你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卫青虚张声势地大声起来,其实知道自己的弟弟已多少看穿了她。“我要把你赶出去,自己拿这套房子,不行啊?” “二姐,”卫明更急了……当然不是为房子的事。“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别干什么傻事啊!” “滚,你才傻呢,一天到晚都在干傻事!”卫青心烦意乱起来……她的主意太过孤注一掷、且代价很大,要么一击就中、要么一败涂地,所以她不能轻易告诉任何人。于是她不耐烦地甩手道:“我不会跟大姐怎么样的,你放心。” 卫明对这样的答复很不满意,可是还没来得及表达就被卫青一掌拍在了屁股上……还好,份量不大,可还是吓得他“哎哟”了一声、急忙躲开了些。 “对你二姐有点信心好不好?我有分寸的。”卫青利索地复又拉开房门道:“不用我背你下去吧?” 卫明的脸一红,埋怨地瞪着她……当初他刚从广州回来的那两天,因为实在疼得下不了地、上厕所什么的都是二姐背他去的。 卫青被他哀怨兮兮的眼神逗得笑了笑,落井下石地探头朝着门外道:“帅哥,上来背人。” “哎!”卫明急了,一把把她拽了回来,自己探头道:“不用,我自己下来。”说完就愣住了……靠,怎么就这样被忽悠走了呢? “吃饭的时候我会把你的牙刷毛巾什么的带下来的,走吧!”卫青推开防盗门,将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卫明和他的宝贝台灯一并推了出去,也不等他说话就砰地关上了房门。 望着鼻尖前的白色房门,卫明彻底傻了。 “是要我背你吗?”奚典笑笑的声音飘了上来,说话的同时已经扶着栏杆上来了。 “呃?不用不用。”卫明稀里糊涂地摇了摇头,一手抱着台灯、一手撑着栏杆慢慢往下挪。 奚典不放心地迎上去接他。 “真的不用。”卫明脸红了,一方面是臊的,另一方面则是怕楼上楼下有人走动……奚典不是说四楼的老伯伯是大姐的眼线么?“帮我拿着台灯就行了。”他轻轻推开奚典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台灯放在他的臂弯。 奚典摸了摸手里的台灯,暖暖地笑了。 午饭的时候,卫青果然扛着大大小小几个袋子下来了,里面装的都是卫明的换洗衣服、鞋袜,还有他的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一进门就大声问奚典:“我弟弟的东西放哪儿?” “先放到房间里去。”奚典接过了她手里的几个袋子,朝卧室的方向甩头道:“吃过饭再收拾。” 卫青推开打算过来帮忙的卫明,跟着奚典进卧室去了。 卫明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窘迫地发现他们两个就这么自说自话、轻轻松松地把他这个大活人给“交接”了。不过与此同时,他刚才就有的那种心慌的感觉也更甚了。 吃午饭的时候――自从卫明能下地走动后,他们姐弟俩的一日三餐就基本上都是在102蹭的――卫青说:“我下午去看大姐和小宝宝去,你别去了,去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吧!”说着,下巴朝卧室的方向一扬。 卫明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意识到卫青此去似乎是要做些什么了,忙道:“我也好些日子没去看大姐了。我跟你一块儿去。”他害怕、很害怕。说他胆小也好、怯懦也好,他都不在乎。他只是真的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些的日子再起任何波澜了……至少让他再偷偷地幸福几天再说吧! 在奚典没回来之前、他还在卧床静养的时候,大姐和姐夫抱着宝宝来看过他几次。每次大姐来,一看到他满身的伤和憔悴虚弱地趴在床上的样子就会眼泪汪汪起来,说没几句就开始叭嗒叭嗒地掉眼泪,来一回哭一回,吓得一家人都不敢再让她来了。 卫明知道大姐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肯定不仅仅是为了他受的这点伤,而是因为觉得没照顾好他,还也许是觉得她硬要他留在大中、不准辞职的决定才造成了他摔折了尾椎骨的局面,所以才内疚得要命。说实话,在心底里他还没有原谅大姐逼走奚典的事,但看到她泣不成声的样子他又会心疼得要命,只能反过来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喋喋地保证着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前两天他的能下地走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叫姐夫开车来接他去看大姐和宝宝,其实也是为了叫大姐放心。那次,大姐总算是开朗点了、脸上也现出了笑容。 虽然明知眼下的这种平静和幸福就像肥皂泡一样极其脆弱、一碰就会破,但他还是自私地暗暗期许这个肥皂泡能维持得久一些。 吃过饭后,卫青还是自顾自地走了、没带上卫明。 卫明受挫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就算他想追上去都来不及,因为他的屁股还没好利索,走快点、多走几步都会疼。 “你就听你二姐的话吧!看看情况再说,嗯?”奚典知道他在忧心忡忡什么,揉着他的脑袋低声道:“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走了。” 卫明看了看他,没吱声,扁着嘴一下一下地理着自己的头发,顺便期望能把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理清楚点。 奚典摸了摸他的动作,懊恼地推开他的手,使劲揉乱了他的头发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庄重的承诺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很感动很感动。”卫明给了他一个很庄重的回答。 奚典皱眉对着他。 “真的。”卫明用力点头,抽抽鼻子道:“就是我现在、现在……”他说不下去了,纠结地瞪了一会儿脚尖,试探地问:“你说二姐到底要干什么啊?”他的心小,同一时间只装得下一件大事,而这件才是他此时此刻最记挂的大事啊! “不知道。”奚典摇头。“我问过她,可她不肯说。” 卫明低低地叹了一声、目光茫然地发起了呆。 “卫明,”奚典也叹了一声,安慰地拍拍他的背道:“别那么悲观,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上次好得太多了。”感觉到卫明扭头对着自己,他安慰地一笑,仔仔细细地分析道:“首先,你二姐回来了,而且很坚定地跟你我站在同一阵线上。当然,这不是打仗,阵线不阵线的我只是这么比喻一下而已。” 卫明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 “其次,已经过了这么多日子,你大姐的气也应该消了点。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要操心了,对她来说的当务之急是做个尽责的好妈妈。所以,现在的她应该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这一点奚典自己也不甚肯定,但语气却是相当让人信服的。 “嗯!”卫明倒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虽然这段日子见面不多,但他早就注意到了大姐身上的变化。 “最后,”奚典勾着嘴角、摸到卫明托着下巴的手用力捏了捏才继续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所以,别怕!” 卫明惊呆了,眼睛鼓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大大地看着奚典,很有种掏耳朵的冲动……刚才奚典是说“喜欢他”了吗? 奚典像是看得到他的表情一样,笑笑地对着他,可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只言片语。他笑不下去了……这是他鼓了多大的勇气、等了多久的好时机才说出口的话啊?卫小弟的反应怎么会这么迟钝呢?于是他微蹙着眉问:“你还喜欢我吗?” “咳咳咳!”卫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奚典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动不动地对着他、等他咳完。 “喜欢,喜欢……”卫明知道他在等什么,挣扎着从嗓子里挤出答案给他,脸已经憋得通红滚烫了。 “嗯!”奚典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你……”卫明被他淡然自若、一点都不像刚刚表白过什么肉麻话的样子给弄蒙了,晕乎乎地挠了挠头问:“你是安慰我才说这句话的吧?” 奚典一挑眉,不悦地反问:“你觉得呢?” 卫明傻傻地又多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憨憨地笑了起来。哈哈,奚典终于肯承认他喜欢他啦! 作者有话要说:某a接下来的几天要赶个稿子,可能更得比较慢,请大家见谅。鞠躬~~ 62 212 x年5月8日。大雨。 日记,要是明天童遥还老是找机会跟我说话的话,我就揍他! 我不想听他跟我说任何东西,更不想看到他一副假惺惺的惋惜和内疚的嘴脸。我现在总算看清楚了,这个人是个混蛋,他说出口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假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天色渐暗,钱阿姨早就把饭菜做好、放在餐桌上了,可是卫明和奚典都没什么胃口,因为卫青还没回来、也没有打过电话来,而卫明发过去的三条短消息也一个都没回。 “我还是打个电话给她吧!”卫明再也按耐不住了,抓起被他瞪了老半天、瞪得都快冒烟了的手机就要拨打。 “不要打。”奚典摸索着按住了他的手。“说不定她留在你大姐家吃饭了,这很平常。” “那她干嘛不回我的短消息?”卫明拧着眉头看着他,好像卫青不回短消息是他的错一样。 “不方便吧!”奚典依旧牢牢地按着他的手道:“或者是她把手机放在一边、没看到,再或者是她根本就没带手机、忘在家里了。” “不可能,我看到她带着手机的。” “听话。”奚典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她不回消息肯定有她的原因,万一现在她正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和你大姐谈话的话,你打过去不是正巧撞在枪口上了么?” 卫明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抓着手机的手还是不肯放松。 奚典抽了两下才从他手里拿走手机,拉着他起身道:“我们先吃吧,不等她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 “我去开。”奚典转身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卫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龇牙咧嘴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捂着屁股跟了过去。 防盗门外站着的正是卫青,看到奚典出来,急忙道了声:“是我。” 奚典从这短短两个字里听出她的嗓音沙哑、精神不振。虽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此刻心还是不免往下沉了沉,而卫青没在她大姐那儿吃过饭再回来的事实也证实了他糟糕的预感。 “二姐,你总算回来了。”卫明扶着门框探出脑袋来,可等卫青跨进门廊里一看,愣住了……只见她眼泡虚肿、灰头土脸,一副吃了个大败仗的样子。 卫青扯了个笑容出来,问:“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赶上了吗?” “嗯,赶了个正着。”奚典也笑了笑,侧身让她进门。 “二姐……”卫明讷讷地嘟囔着,怔怔地看着卫青勉强的笑意,先前那一肚子的焦急和不安顿时化为乌有,只剩下沉甸甸、冷冰冰的感觉盘踞在心头。 “先吃饭。”奚典挥手探到了卫明的胳膊、轻轻捏了捏道:“有什么话先填饱肚子再说也不迟。”事已至此,他倒也索性放下心来了。 “嗯,”卫青应了声,同样有种如释重负的味道。换了鞋便自顾自往屋里走,边走边嚷嚷:“饿死我了,我这人一生气就特别容易肚子饿。” 卫明没吱声,捂着屁股默默地跟在奚典的身后。他没有他们俩那么豁达,而且还很担心大姐的身体状况。 卫青洗了手出来就看到卫明耷拉着脑袋坐在桌边的丧气样,皱眉道:“你干嘛?谁死了?” 卫明哀怨地白了她一眼。 “切!”卫青没好气地轻嗤,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撩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嗔道:“出息!”说完就大马金刀地坐下,抓起筷子开动了。 奚典也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却没听到卫明的动静,顿了顿、问:“干嘛不吃饭?” 卫明扁着嘴左右看了看,怏怏地“哦”了一声,乖乖吃饭了。 看到弟弟那副小媳妇般的模样,卫青气得笑了出来,对奚典道:“帅哥,跟我们家卫明在一起你真是任重而道远啊!连吃饭都得替他操心,你受累了。” 奚典轻轻笑了笑,朝卫明的方向偏着头、听到他吭哧吭哧划拉饭粒的声音,这才点头道:“累倒还好,而且好在最近我的耐心大增,不过这里面肯定有你家卫明的功劳。” 卫明的脸有点发烫,抬眼瞪了二姐一眼,朝桌上的菜努了努嘴,示意她多吃菜、少说话。 卫青一笑,不再逗他了。 饭后,卫青喝着奚典给她倒的咖啡,沉吟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我太天真了。” 卫明和奚典都明白她这话里的含义,默然不语。 “奚典,”卫青稍稍倾身,按着奚典的膝盖道:“答应我,别怪我姐。”说完也不等他点头或摇头就靠回椅背里、再次叹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天生就比较固执、没法接受与他的观念相左的事物,这不是他的错,只是……信仰问题。” 奚典淡淡地笑了,摇头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用跟我来这么深沉的一套。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大姐,你们都应该心知肚明的。” 卫青窘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强词夺理道:“我哪儿知道你那么深明大义?先自己留条后路不行啊?真不厚道!”说着就喝了一大口香浓滚烫的咖啡、振奋了一下精神道:“好吧,我就直说了……” “等等,”奚典抬手制止道:“先说你的那个办法。”这才是他最最好奇的问题……他极想知道卫青为了成全他和卫明的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卫青一愣,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一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样子。“嗯,是要说的。” 卫明早就感觉到二姐瞒着他的那件事必定是很大的事,于是又暗暗紧张起来。 “我和大姐的谈话也不算一事无成,”卫青还是照着她的思路开始了。“她不认同你们两个的关系也是没办法的事,强求不来的。不过至少关于卫家的香火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说着,她的目光不再落在卫明或者奚典的身上、而是垂落到自己手中的杯子里。“我有一个儿子,他跟我姓,将来就是卫家的传人。” 整个屋子里鸦鹊无声,静得几乎听得到三个人合奏出的心跳声。 “儿、儿子?你?”卫明结结巴巴、气若游丝地问了声,感觉自己瞪着二姐的眼珠子都快脱眶了。 奚典的脑袋里则嗡了一声,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想、心里又是什么滋味,只是沉沉地念了一声:“卫青……”这样的代价太沉重,他背负不起。 “啧啧啧!”卫青挑眉轮流看了看对面两个呆若木鸡的家伙,不屑地道:“干嘛干嘛?明明是件好事好不好?你们两个弄得这么沉重干什么?也不晓得恭喜我一声,赶紧给你们的侄子去备个大红包当见面礼什么的?” “二姐,你什么时候生孩子啦?”卫明哪儿心思跟她开玩笑啊,几乎是扑到了她面前、扒着她的膝盖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狐疑地问:“真的是你生的还是你领养的什么孤儿?” “滚滚滚!”卫青觉得有点受侮辱,一把挥开他的手道:“你二姐我身体健康,正当适婚适育的年龄,凭什么不能自己生?” 卫明懵了,随后便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扯着嗓子嚷了起来:“你结婚啦?在贵州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二姐夫是谁?” “……?!”卫青被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才道:“我是单身妈妈,你没什么二姐夫,放心,阿三。” “单身……妈妈?”卫明的眼珠再度几乎脱眶。 而奚典的脸色则顿时变得铁青。“孩子多大了?” 听到他骤然变冷的音调,卫青的表情竟僵住了,默了片刻才答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别告诉他行不行?” 这样的答案在奚典听来无异于肯定,他纠结了,嗓音也有些失控起来。“我不告诉他,他自己将来不会看到吗?” 嗯?卫明再次懵了。 “你不是说要回上海了吗?不是拿了楼上的房子吗?难道你还准备母子分隔两地、把孩子一辈子都藏在山里头吗?”奚典越说越生气、越问越大声,脸色从铁青变成了潮红。“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声不响、自始至终地瞒着他,现在又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卫青,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卫青语滞。 奚典连连喘了两下才稍稍平静了一点下来,又问:“孩子现在在哪儿?” 卫明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呛着嗓子插嘴道:“你们到底在说谁啊?二姐你跟谁生孩子啦?” 卫青满脸乌云地看着他,没吱声。 “叶、梓?”卫明小心翼翼地从嘴里吹出这两个字,仿佛叫得大声点、叶梓这个人就会凭空出现一样。其实听着他们两个“他”来“他”去的,他就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只是因为脑子里实在太乱了,没及时分析出结果而已。 “对,就是他!”魔咒被打破后,卫青反而豁出去了,挺直了腰杆对着奚典嚷道:“有什么可说的?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他就只贡献了一大把小种子而已。反正你们男人又不稀罕这些,随时随地都能再弄成千上万颗出来。再说我又没强求他,是他自己愿意贡献的,中彩之后又不用他承担后果,他偷笑还来不及呢!干嘛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奚典和卫明都被她的这顿抢白说得愣住了,而她跟着的一段话更是把他们两个说得差点栽倒在地。 “自从看了天下无贼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将来等我有了孩子,也要让他生长在那种纯净无邪的环境里。在你们说的山沟沟里我就找到了这样的环境,那里的人纯朴、善良、自然,我相信我的孩子如果能在那里长大也一定会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卫青说得理直气壮,可到最后眼里却漾起了水波,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念头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梦想而已。 “天下无贼?”奚典困惑不已。 “是部电影,冯小刚的贺岁片。”卫明无语至极地扶着额头,欲哭无泪。 “我知道是部电影……”奚典依旧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扭头问卫青:“你就因为一部电影所以就想要生个孩子?” 卫青狠狠地瞪他。“谁会因为一部电影而想要生孩子?照这样的话计生办的人不得把冯小刚给做了?我早就想要孩子了,跟电影没什么关系!” “那你……”奚典的眉头又皱紧了。“你就是因为想要个孩子才和叶梓……那样?” “……!”卫青顿时呆滞,张着嘴看着他,一个字都迸不出来了。 她的沉默让奚典不由得低低地、深深地叹了一声,也扶住了额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叶梓这件事……他和叶梓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好朋友,所以他一定会说。他更不知道往后当卫青和叶梓同时出现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奚典,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卫青感觉到了奚典沉重的失望,急急地解释道:“真的!我、我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要他的孩子的。”说着说着她便想起上次与叶梓间的那番对话、也想起了他受伤的表情,于是心虚得说不下去了……就连当事人都不信她喜欢他这个事实,奚典这个旁观者又怎么会信呢? 此刻奚典根本就没心思去分析卫青是不是真的喜欢叶梓,只是为自己的好友感到无比的难过而已。在悉尼的时候,某个晚上叶梓陪着他坐在阳台上喝酒。喝着喝着,叶梓先醉了,喃喃地问他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到后来随着酒醉的程度加深,他也渐渐口没遮拦起来,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与卫青在一起时接连几次都未采取安全措施的糗事。就是因为这段对话,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孩子的父亲是谁,而现在他不得不怀疑那时的“非安全”状态是不是卫青的主观故意。 虽然卫明此刻的脑袋已乱成了一锅浆糊、而他自己和奚典的那点事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给挤到了不知道哪儿去了,但他还是隐隐地为叶梓感到点难过、也很愧疚。“二姐,孩子的事你一个人做不了主的,而且等把孩子带回来的话就不可能再瞒得住了,你还是早点跟叶梓说、跟他商量商量再定吧?” 卫青哀叹了一声,六神无主地抱住了沉甸甸的脑袋,刚才强词夺理时的气势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心虚和愧疚感。此时此刻,她多想能像以前一样潇潇洒洒地扛起行李就走,多想能回到那个质朴的山窝窝里,回到她托给老乡代为照顾的、日思夜想的儿子身边啊! 当初因为卫明的伤,她不得不放下孩子急吼吼地赶了回来。看到弟弟日渐消沉、活得没什么生趣的样子,她心疼极了。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把奚典找回来“拯救”卫明于水火之中,一边却又暗暗祈祷卫明能奇迹般的想通、复原、马上振作起来,这样她就无需做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了。 而当她发了邮件给叶梓之后就开始惴惴不安,一面期望着他能马上跟她联系,一面又鸵鸟一般地期望他没有收到这封邮件、不会来跟她联系。可叶梓还是马上就打来了电话,听到彼端传来他那一声惊喜满满、难以置信的“喂”时,她愧疚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她知道,叶梓对她是真的动了心。 再然后,就到了她不得不与叶梓面对面的时刻。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他,但同时每一次见他对她来说又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煎熬。她即便装得再强悍、再若无其事,可终究没有底气直视他黑亮的眼睛和笑意盈盈的帅脸。那几天里,她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心愿就是盼望大姐对卫明和奚典的态度会有所转变、甚至松动。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她无需把她的秘密揭穿,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进退维谷、手足无措的境地里了。 但是,正如她之前所有的期望全都泡汤了一样,今天下午当她看到大姐听闻奚典回来、卫明已经搬到楼下与他同住的消息时气得面色忽红忽白、浑身发颤的样子,就已经知道自己太自以为是、一厢情愿了。其实大姐的反应并不出乎她的意料、也并没让她多么失望,反正她早就在姐姐和弟弟之间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也最终把破釜沉舟的计划和盘托出了。真正让她感到为难和揪心的是如何面对叶梓,以及她儿子的将来。 63 63、213 x年5月10日。多云。 日记,今天发生了一件超级诡异的事……我见到了一个就算敲破我的脑袋都想不到的人!还没来广州之前总公司就说会派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出任这儿的总经理,结果今天这个人终于来了,你知道是谁?是俞华!!!就是童遥在大学里的那个爱人,当年他们两个人的事绝对天天都是学校里的头条新闻,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的。 你猜得到童遥看到他时的表情吗?用五颜六色、多姿多彩来形容都嫌不够生动。哈哈哈,看得我心里那叫一个爽啊!这个混球肯定想不到自己抛弃多年的老情人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他的上级吧? 俞华倒是很镇定、装作一点都不认识童遥的样子,反而对我挺亲热的,还说我们是校友、要跟我找时间聚聚什么的。你说他要干嘛?我觉得他是来报复童遥的,否则哪儿会这么巧,全中国那么多个广告公司,他怎么会偏偏来大中、而且还偏偏是广州分公司的总经理呢?不管怎么样,我决定以后还是少和俞华或者任何与童遥有关联的人(小白除外)有联系,免得一不小心又被人陷害了。哼,跟童遥这种人要好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小白除外),不是说近墨者黑吗? 可是小白还会和我联系吗?他还生我的气吗?他扑倒别的猫了吗?为什么这么多月过去了,我还是那么想他、而且越来越想他了呢? ――摘自卫明的日记 第三天一早,卫青要搭飞机去贵州接她的儿子。 卫明的屁股还没好利索,没法送她去机场,只好帮她提着两大包要带去贵州送人的礼物、陪她走到了小区门口,目送她上了赵师傅的车。 车当然是奚典安排的,可是因为他还在生卫青的气,所以已经两天没跟她说过什么话了、更别提来送她了。 车么即将关上时,卫明的心里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忧虑,急忙一把拉住车门道:“二姐,说好了,你尽快回来呀!”他真怕一向飘来荡去、自由惯了的二姐就此又躲到山沟沟里不回来了。 “嗯,知道。”卫青猜得到他的忧虑,安慰地一笑道:“放心,我不走了。再说你们俩的事还指望我给你们镇着台脚呢!” 卫明的脸色一窘,揉着鼻子嘀咕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反正……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两天他已想透彻了,既然大姐摆明了反对的态度、而他又坚决不会再和奚典分开了,那就只能说明他与大姐站在对立面上了。唉,为什么人生路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岔路呢?要是能简简单单的一条道走到底该多好啊?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要是大姐来找你们,你可千万劝着他点、别让他跟大姐再来脸红脖子粗的那一套,听到没有?”一说到这事,卫青倒有些不放心了。 “嗯,知道。”卫明埋怨地白了她一眼。“早点把我外甥带回来,我给他备这么大的红包。”他比划了一下便推上了车门。 卫青隔着玻璃窗跟他摆了摆手。 车子绝尘而去,卫明的心里又开始没着没落起来,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回到102,却看到奚典正面色凝重地跟什么人通电话。 听到卫明开门进来的动静,奚典朝厨房的方向指了指、示意他去把早饭端出来,自己则拿着手机去院子里继续通话了。 卫明布置好餐桌就坐在桌边等他,目光情不自禁就聚焦在了伫立在青葱的草地上、金色的晨光下那道笔直的背影上了。看着看着,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嘿嘿,这个大叔可真帅啊! 没多大会儿功夫,奚典结束通话,摸索着进了门,习惯性地先问:“卫明?” “嗯。都放好了,洗洗手就来吃吧!”卫明依旧托着脑袋傻呵呵地盯着他。 奚典放下手机去洗了手,然后坐到卫明的对面、他惯常的位置上。 “你能不能别再做鱼片粥了呀?我都吃腻了。”卫明一边盛了一碗粥出来给他,一边撇着嘴角嘀咕。 “不是还有小馒头吗?再说我只会做这个,吃腻了的话明天你来做好了。”奚典板着脸回了一句,随后又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道:“哦,对了。要是我每天不叫醒你的话,你都是直接起来吃中饭的。” 卫明的脸黑了。 听他不吱声,奚典的嘴角勾了起来,心情略微好了点,便问:“刚才跟你姐姐说什么了?去了这么久才进来。” “没什么。”卫明闷闷地摇头。 奚典也没追问,转而道:“我妈说叫我们明天一块儿吃晚饭。” “啊?!”卫明虽然没把嘴里的鱼片喷出来,但还是捂着嘴呛咳了起来……这消息太惊人了! 奚典皱着眉道:“她早就说过几次了,不过因为你的伤还没好,我都给你推了。现在不去不不行了。”说完却听到卫明还在咳个不停、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他只好起身给他拍背顺气、也暗自懊悔不该这个时候说的。“至于吗?就是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叫你去给她磕头叫妈。” “咳咳咳,这、这……也差不多了!”卫明又是呛咳、又是惊惧,脸憋得通红、眼角都渗出泪来了。 奚典愣了愣,笑了起来,俯身在他的头顶上亲了一口。“小东西,想得倒还挺远的。” 嗯?卫明忽然愣住了,抬头看看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怎么了?”听他突然不咳了,奚典有点紧张,摸摸他的脸问:“呛到气管里了?” 卫明摇着头又咳了几下,一只手仍旧有点懵懵地捂着头顶。 奚典又摸了摸他的手,更不解了。“到底怎么了?” “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卫明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头顶按了按、指明了位置。 奚典虽不解,但还是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卫明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拉住奚典的手、扭身问:“那次、那次你也亲了我对不对?” “哪次?”奚典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问得真的愣住了。 “就是我抓小偷的那次啊!”卫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结果疼得他差点“哎呀”了出来、急忙伸手捂住了屁股。 “哦,那次……”奚典的嘴角弯了弯,但很快就把笑意抹去了。“就是你不要命地从楼上跳下来抓小偷的那次?” “你也亲了我的脑袋对不对?”卫明顾不得疼痛,牢牢地盯着他。 “嗯,怎么了?”奚典点头。 “怎么了?”卫明吼了起来,拍着胸口道:“你亲了我,然后就跟我说你要去澳洲工作了,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怎么、怎么可以这样?!” 经他这么一吼,奚典把来龙去脉都记起来了,脸色有点黯淡下来。“就是因为亲了你才去澳洲的呀!”说着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摸起碗筷之后才低低补了一句:“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你,还是对你这个小东西动心了。” 卫明怔住了。 奚典微蹙了一下眉道:“我不怪你大姐,其实她一早就跟我挑明了她的意思。现在想想……是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别这么说,是我……”卫明又开始难过了。 “好了,吃饭。”奚典打断了他,不愿再就此多谈。 卫明暗叹了一声,扶着桌角慢吞吞坐下了。 饭后轮到卫明洗碗筷……奚典做饭,他就负责洗碗筷。洗了一半他听到奚典的手机又响了。 “到机场了?”奚典接起电话问了一句。 嗯?卫明愣了愣,急忙挪到厨房门口、支棱着耳朵倾听他的通话内容,可是只听到他“嗯”了两声后就又跑到院子里去了。他不知道今天除了二姐要去机场之外还有谁也这么巧、要去机场搭飞机,而直觉告诉他这个“巧”巧得颇为蹊跷。于是他急急忙忙地洗好碗筷跑出了厨房,正碰上奚典进来。“赵师傅?”他故作无辜地问了一句。 奚典微怔了一下,随后便坏坏地一笑道:“不是。” “呃?”卫明的脑中警铃大作。“叶梓?” “嗯。”奚典的嘴角勾得更高,随手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插便摸到卫明身边、揽住他道:“他有权力在第一时间见到他儿子。” “可是你不是答应我二姐不告诉叶梓的吗?”卫明急了,扭身挣开他的手臂躲到了一边。 奚典顺着他的脚步声复又靠近了过来,脸色不好地朝他伸手。“过来。” 卫明扁着嘴不理他。 奚典固执地在半空中举着手跟他僵持着。 卫明坚持了一会儿,投降了,过去拉着他的袖子将他引到沙发边、按着他坐下才气鼓鼓地道:“你背信弃义。” “我什么时候背信弃义了?”奚典反手捉住他、将他也拉到了沙发上,但动作很轻柔、在他即将落座的时候还托了他一把以减少冲击力。 “你明明答应过二姐等她把孩子带回来之后再告诉叶梓的!”卫明梗着脖子跟他嚷嚷。 “我只是答应你二姐不主动打电话告诉叶梓,但如果叶梓自动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就不管了。”奚典的面色沉了下来。“昨天叶梓自动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要我怎么能对他隐瞒这么大的事?” “呃?他、他来过了?”卫明愣住,挠着头想了想,又问:“我在楼上帮我二姐收拾东西的时候?” “嗯,来拿他的琴。”奚典朝琴房的方向指了指。 卫明傻眼。这两天他根本就没去过琴房,所以也根本就不知道那儿少了把大提琴。 “叶梓是我的好朋友,更像是我的亲兄弟。”奚典缓和了语气、也放松了握着卫明胳膊的手。“对他隐瞒这样的事就是一种背叛,我做不到。” “你知道他昨天要来拿琴的对吧?”卫明又想到了新问题,眉头打着结问:“所以你才那么答应我二姐的对吧?” 轮到奚典无语了。的确,叶梓早就跟他说过什么时候要来拿琴,而他也正是因为知道具体日期、所以才有条件地答应卫青的。 “好哇,你这个……大阴谋家!”卫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可说完才发现自己并不怎么生气……其实他也觉得二姐做得有点过分、很同情叶梓的处境。 奚典笑了,摸摸他的头道:“现在才知道我是大阴谋家?晚了。” 卫明斜了他一眼,问:“是你跟他说了二姐的航班?” “我还帮他定了机票。” “……!” 奚典摸到卫明张成“o”型的嘴,呵呵笑了起来。 卫明恼火地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奚典笑得更大声……反正也不疼。“如果换做是你和你二姐,你也会为你二姐这么做的。” 卫明松开了嘴、悻悻地甩开他的手道:“我才没你这么腹黑。” 奚典听了一点都不恼,反而蛮得意,揽着卫明的肩一同靠进沙发里道:“我和叶梓认识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是他照顾我多一点,我能为他做的毕竟有限,所以更不能背叛他。” “呃……你们怎么认识的?”卫明对此一直很好奇,可当初和叶梓做邻居那会儿因为不想表现得对奚典太在意,所以就憋着没问。 奚典涩涩地笑了笑,伸手覆住卫明的眼睛、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才低低地道:“在医院的儿科病房里。我的左眼刚刚做了摘除手术,而他因为烧伤也在住院……他的妈妈在那场火灾里过世了,拼死护着他才救了他一命。” 卫明顿时失声,暗暗后悔不该这么冒冒然地问这个的问题。 好在奚典并没有失意太久,很快就接着道:“那年我十一岁,他才七岁。他明明身上疼得要命、妈妈的过世也让他很难过,天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哭,可是看到我瞎了、还少了一只眼睛,却反过来安慰我。”说着他低叹了一声,侧头靠进了卫明蓬松柔软的发顶,闷闷地道:“他一直叫我不要怕,说等过一段时间我的眼睛就会长出来,就像他身上被烧伤的皮肤一样……就像他的妈妈会活过来一样。呵呵,这么傻的孩子!” 卫明听出奚典的声音有些发颤,可他没动、也没睁眼,只是抬起一只手环住了奚典的腰。 “一开始的时候我天天都骂他是笨蛋、叫他滚远点,还告诉他我的眼睛不会长出来了,他的妈妈也不会活过来了……”奚典感觉到右眼里有点湿润,似乎是流泪了。这让他有点震惊……他已经好久没有流过泪、几乎忘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功能。“可是他从来都不跟我争辩,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会好的,眼睛会好的、他的妈妈也会活过来的。到后来我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被那场火灾给吓傻了,也不敢再说什么狠话刺激他、怕他会真的发疯,只好假装相信他的话。听着听着,渐渐的我竟然也有点相信他的这个念头了……呵呵呵,真傻,两个人都很傻。” 卫明的眼睛也湿了……为奚典,更为傻傻的小叶梓。 “傻瓜,你哭什么?”奚典摸到了他的眼泪,轻轻为他拭了拭眼角,深吸一口气道:“后来他先出院了,可还是每天都让他爸爸带他到医院里来看我,每次来又都要摸摸我的眼睛……”他顿住了、猛地收紧揽住卫明肩膀的手,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松开了一点,接着道:“跟我说:好像长出来一点了,你不要急、再等等哦!后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他在给我疗伤的时候也在为自己疗伤?” 卫明答不上来,只是用双臂抱住他、抱得紧紧的。他很清楚奚典对自己的残疾相当避讳,所以也更清楚要他承受小叶梓每天都摸他的眼睛是何等的痛苦、这段往事对他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堪回首。而对失去妈妈的小叶梓,那种伤痛他更是感同身受。 奚典知道自己的这段往事会勾起卫明心底的伤,于是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 卫明又将他抱得紧了一分。 奚典抚着他的背继续道:“后来我也出院了,不过我和他已经变成了好朋友。有一天他偷偷告诉我,其实他知道他妈妈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但他相信他妈妈一定活在天堂里、在那里等着他,所以他相信我的眼睛……也在天堂里等着我。” 眼泪又一次冲出卫明的眼眶,让他不好意思极了,只能把脸埋在奚典的胸口、把他的衣服当作了手帕。 奚典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湿了一小块、并且有越来越湿的可能性,不得不拧了拧卫明的后颈道:“不准流鼻涕,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换衣服。” 卫明大窘,满眼的泪水也急刹车了。 “都是陈年往事了,哭什么?”奚典用手掌抹去了卫明脸颊上的泪水,随后亲了亲他的眼睛道:“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叶梓对我有多重要、为什么我不能背叛他。” “叶梓对你很重要?”卫明抽了抽鼻子。 “嗯?”奚典听出这话有歧义,很谨慎地没有立刻作答。 “没什么。”卫明自己也觉乎出不对劲来了,连忙挣开他的手、抽了张纸巾过来假模假样地擦脸。 “他是我的兄弟。”奚典揪着他背心上的衣服将他拉了回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仅仅是兄弟。” “嗯,我知道。”卫明的脸红了,擦脸也擦得更仔细了。 奚典气得笑了出来,抬手夹住他的脑袋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么爱吃醋的小东西!” “你才爱吃醋呢!”卫明撇着嘴角回了一句嘴。 “嗯,我是爱吃醋,你给我小心点、千万别给我吃醋的机会,免得……哼哼!”奚典没有说下去,只是阴仄仄地一笑。 “我很安稳的,要吃醋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卫明理了理鸡窝一样的头发,郁闷地发现奚典真的非常喜欢揉他的脑袋、简直将此当成某种固定的乐子了。 “说到这个……”奚典的嘴角又勾了起来,不过笑得很有讥讽的味道,慢吞吞地问:“我听说不用我出手就有人把童遥给收拾了?” “呃?你怎么知道的?”卫明愣住,扭头看了看他。 奚典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道:“自然有人告诉我。” “谁啊?” 奚典推开卫明凑到他面前的脑袋道:“告诉你你又不认识,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 卫明拧着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岔开话题问:“那你本来打算怎么收拾他啊?” “我不是说过当初我能给他的也能统统要回来?”奚典的脸色冷峻了。 “你说过吗?”卫明纳闷地挠了挠脑袋,见他要恼的样子,急忙道:“哦,对,说过!” 奚典没追究他的临时改口,冷哼了一声才道:“他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听说婚事也吹了?” “嗯。”卫明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高兴的……毕竟时过境迁,而现在他又与奚典重逢并且在一起生活了,所以他已不似当初那么恨童遥了。“俞华你知道吧?”他侧头看着奚典,见他点头才接着道:“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来我们公司上班、还成了我们的领导,把童遥给整惨了,婚事好像也是他搅黄的。” 奚典毫不意外地冷冷一笑道:“这叫一报还一报。你知道当初俞华的爸爸怎么会被双规的么?” “呃?”卫明愣住了。“童遥?”他知道俞华和童遥分手后不久就去国外留学了,跟着各大报章就爆出俞华那个身为高官的父亲被双规的消息,但他完全没把这件事跟童遥联系到一起。 “当初是俞华的爸爸把他们拆散的,童遥气不过,就写了检举信。”奚典感慨地缓缓摇头道:“俞华太喜欢童遥了,把什么事都告诉他……哼哼,却不知道其实那个小子的心里一直都有别人、只是把他当成个影子而已。” 卫明微张着嘴、听得晕晕乎乎,只觉得这些都像是电视里演的情节……复杂、阴险、环环相扣、因果轮回。 “不过俞华的爸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也早就被别人盯上了,童遥……”奚典无动于衷地耸耸肩道:“大概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虽然脑袋瓜子晕乎着,但卫明还是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都是童遥告诉你的?”嗯,怎么又酸溜溜的起来了? 奚典嗤笑、重重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记道:“这种事他会告诉我么?” “那是谁告诉你的?”卫明更纳闷了。 “还记得童遥的真爱么?”奚典的脸上又现出了那种卫明很熟悉的坏笑。“他是我的学弟,否则你以为童遥是怎么认识我的?” 卫明再次张嘴、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掉落了,心里一面有“原来如此”的感觉,一面又感到更加晕乎了。 “我又看不见、和他也不是一个专业的,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遇到的。”奚典好笑地抚着卫明的嘴巴道:“他喜欢上我的学弟,可我的学弟后来移民了,于是他就看上了俞华、再然后么……”他撇了撇嘴角、没说下去。 卫明也狠狠地耷拉了一下嘴角,尽管理智叫他别问、别问,可他还是忍不住哼哼唧唧地问:“那你跟你学弟……” 奚典笑而不语。 卫明的额上黑线道道,气得一时没话了。 “哈哈哈!”奚典从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里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绪了,笑着拧着他的脸颊道:“没事,小东西!还说我爱吃醋,现在知道真相了吧?” 卫明揉了揉有点疼的腮帮子,迟疑了一下、问出最后一个酸溜溜的问题:“那你怎么没喜欢上叶梓呢?他待你那么好?”他不得不暗暗承认,在听奚典诉说那段伤痛的往事时他的心里一直存着这样的疑惑。 “喜欢和喜欢是不同的,对他我只是兄弟一样的喜欢。”奚典笑着用力揉了揉卫明的脑袋道:“跟对你的不一样,放心吧,小东西!” 卫明窝心地笑了,认命地任他又把自己的脑袋揉成了一个鸡窝,不过心里则暗暗决定明天就去剃个板寸。 作者有话要说:抱住可耐兮兮滴小叶梓啃g~~ 64 64、221 x年5月15日。小雨,又湿又热。 今天和俞华吃了晚饭,还去了一家酒吧。你放心,日记,我没多喝。俞华喝得有点多,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提过童遥、就好像他真的不认识他一样。唉,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收拾童遥那个坏家伙,反正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了。 俞华说了不少他在国外留学的事,听得我有点难过。想他家本来多有钱啊?他根本就是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富二代,可是后来他爸爸出事被抓起来了,他的经济来源就断了,每天都要起早贪黑地到处打工,这种落差可真大。回头想想我自己,虽然从来没富过,但至少也没受过这种罪。 日记,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像大姐这么好的姐姐了。你说我要不要就听她的话、找个女人结婚算了呢? (续)可我对女的真的没兴趣啊! ――摘自卫明的日记 与典妈妈共进的晚餐超乎卫明想象的顺利和愉快。他原本以为会出现的那些尴尬场面、甚至不认同根本就没有出现,反而在刚一见面的时候典妈妈就说喜欢他、要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看待,把他感动得差点手足无措了。更让他偷乐不已的是,饭后典妈妈还趁着奚典到阳台上抽烟的功夫拿了他小时候的照片出来给他看,圆了他一直存在心底的那个小小梦想。 唯一让卫明稍感不自在的是奚典的态度……奚典对他妈妈的态度不温不火、很一般,可是对他继父的态度则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奚典当初很反对他妈妈的这次再婚,因为他一直希望他妈妈能嫁给叶梓的爸爸,而据称这两位老人家还真是暧昧了好多年、最终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没走到一起。晕! 这次的成功经验似乎让奚典很高兴,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天天都拎着卫明到处跑。先是去了他的外公外婆家,隔天又去了他的爷爷奶奶家,后来甚至还去叶梓的爸爸家蹭了一次饭,再有就是参加他这个那个的朋友聚会了……他如此乐此不疲的劲头让卫明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别扭感,而每每这个念头一起他就会一身一身地掉鸡皮疙瘩。不过也有件事让他感到很奇怪……奚典的爸爸就在上海、而且还听说健康欠佳,可他却几乎从未听奚典提过他爸爸、更别提去看他了。但这个疑问他小心翼翼地存在了心里、没问出来,因为他暗自觉得奚典跟他爸爸之间似乎有着很大的矛盾。 于是乎,日子就在卫明屁颠屁颠地“被参观”之间快快乐乐却又惴惴不安地一点点流过。一眨眼,一个星期过去了,二姐没回来,而叶梓也像是打狗的肉包子一般有去无回。又是一眨眼,半个多月过去了,那两个大的和传说中的小的还是一点儿影都没有。 卫明与卫青的最后一个通话还是在三天前。电话里卫青说:“我们明天要进山了,大概要去几天。如果那里没信号的话就不跟你们联系了,你们别担心。”从此,她和叶梓就真的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杳无音信了。 卫明忧心忡忡地问奚典:“你说,叶梓会不会被我二姐拐去做志愿者了?” 奚典沉思了片刻,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卫明惊了,大声道:“那宝宝怎么办?” “什么叫宝宝怎么办?他的父母都在他身边,有什么好担心的?”奚典说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但马上又皱眉道:“干嘛把头发剪得这么短?摸起来扎手的很。” 卫明很正经地道:“天还这么热,剪短点舒服、洗头也方便。”说完则摸着自己一头硬梆梆的短发偷笑不已。 奚典无语地轻嗤了一声,转而道:“你是担心你二姐还没回来你大姐就杀过来是吗?” “嗯……!”卫明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她要是真的不回来了呢?”奚典暂停了阅读。 卫明犯难了,皱着眉想了想才低声道:“大姐那儿不交待清楚我总是放不下心来。”这么多天了,大姐既没有杀过来、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他主动打过去的时候她总是不咸不淡地问他两句伤势或者身体,然后在他还来不及说点别的时候就挂了电话。她的这种疏离和刻意回避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和焦躁,即便和奚典出门去到处蹭饭很开心,可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会猛地扑上来咬他一口。 奚典当然理解他的心情,但对此又不便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导致错误的结果,于是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耐心地等他自己拿定主意。 “我想,”卫明挠了挠头,暗吸了口气才道:“明天去大姐家一趟……好久都没去了。”其实主意他早就拿定了,只是一直都鼓不起足够的勇气,而且心中也对二姐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存着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她能陪着他一起去大姐那儿、在紧要关头能帮衬着他点儿。可现在倒好,二姐乐颠颠地拐着孩子他爹钻到山里逍遥自在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遥遥无期。虽说理智告诉他不能怪她、她和叶梓之间的那笔烂账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可说实在的,在心底里他还是一阵阵地感到失望。失望之余,那股一直凑不够数的勇气值倒陡增了不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背水一战、绝地反击吧? “嗯,好。”奚典低低地应了一声,拿起书摸到刚才读到的地方继续了下去。 他这么平淡的语气让卫明有点少少的郁闷……他满以为他会多说点什么安慰或鼓励他一下呢!可眼巴巴地瞅了他半天都见他有什么动静,不由得闷闷的一叹。 听到他的叹息,奚典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卫小弟的底气果然不足呢!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腿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呃?”卫明一愣,连忙摇头道:“这倒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看到奚典不赞同地挑眉,他抓耳挠腮了一阵才吞吞吐吐道:“我怕……大姐她见到你……又会说那些难听的话。” 上一次大姐骂奚典的那些话太难听,让他在一边听了都感到气血翻涌、无地自容。 奚典咧开嘴唇一笑,捏了捏他的腿安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别为我担心,她不是我的大姐,说到底,她的话对我来说其实都是无关痛痒的。我跟你保证这次我决不会跟她吵架。” 卫明怔怔地看着他,既感动又替他感到委屈。 “感动了?”听他久久不出声,奚典笑着将他拖过来了一点,嘴唇贴上了他的额头、亲了亲才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你能下定决心去面对它我很高兴,不管结果怎样我都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了。嗯?” 卫明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地抱着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带着他气息的空气。平静了一会儿才稍稍推开他一点道:“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再一起去。”想了想,他又揉着鼻子轻轻加了一句:“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嗯,不分开。”奚典呵呵低笑着揉他的脑袋。“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大姐一怒之下会把你关在她家里、再也不放出来了。”虽说这个念头他自己也觉得荒唐,可就是忍不住会担心。 “不会的。”卫明哭笑不得。“再说真的那样的话我就爬窗出来呗!我这么大个人她还能关住我?”大姐家的那栋楼虽然是高层,可实际只位于三楼而已。 奚典一听就恼了,狠狠拍了卫明的后脑勺一下、嗔道:“你想再把自己的屁股摔烂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我忍得有多辛苦?” “呃?”卫明愣了愣,随即嘿嘿笑了起来。“嗯,我知道。其实……”他揉了揉鼻子,扭扭捏捏地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话的同时,他的脸颊已经开始升温了。 奚典也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松开了他,深吸了口气才道:“算了,再养养吧!再急也不急这一两天。” 虽说这些日子过得并非清汤寡水、波澜不惊,可对于“闭关修炼”了八个多月的他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而且他相信卫小弟也是这样。可一想到昨天晚上他不小心把卫明推倒在床上、引得他“哎呀、哎呀”的惨叫,那大有熊熊燃烧的欲/念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嗯……我真的好了。”卫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如果奚典看得见的话就能察觉出他的目光里满是暗示的味道。 奚典咬着牙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鬼鬼地一笑、问:“你急吗,卫明?” “呃?”卫明一脸假模假样的无知状,可心里在一个劲儿地点头……他急、很急、急很久了,可他没有奚大艺术家这么直接和奔放,实在不好意思直不笼统地点头承认呀! 像是听到了卫明鼓噪的心声一样,奚典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右手则飞快地摸了摸他腾腾燃烧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更甚。“说实话,卫小弟,你急了吗?” “不、不急。”卫明扯着急速消退的理智和自尊不放手,但耳朵被他温热的气息吹得又酥又痒、半边身子都发软了。 “不急?”奚典不太满意地皱眉,沉吟了片刻才骤然松手,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不急、我也还忍得住,那就让你再养两个礼拜、等你好透了再说吧!” 啊?两个礼拜?!卫明的眼珠子撑得圆圆的使劲瞪他,明知道他在逗他却又没话好说,只好郁愤地用拳头揉了揉鼻子……还好,没有流鼻血。就在他兀自纠结的时候,卫小小弟冷不丁地遭到了一只黑手的偷袭。“哎呀!”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哼哼!”奚典得意地坏笑。“还说不急?” 卫明窘得满脸通红,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他手臂够不到的范围,这才控诉道:“你耍赖!” 奚典痞痞地笑着挑眉,一脸“我就耍赖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卫明低头看了看大有“翻身起床”的卫小小弟,又偷偷瞥了瞥奚小典的动静,再次纠结了……奚小典看起来很淡定啊! “过来。”奚典朝躲得远远的卫明招手。 “不过来!”卫明皱着脸嘀咕。 奚典没有强求他,而是微微仰脸望天,随后很严肃地转头问:“卫明,你说……尾椎骨骨折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骨折能有什么后遗症?”卫明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是吗?”奚典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然后就半垂着头沉思起来。 嗯?卫明被他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心里不踏实起来,脑子里猛地闪过了一个很惊悚的念头。“你想到什么啦?” “啧,不知道。”奚典慢吞吞地摇头,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卫明脑中的那个惊悚念头不由得更甚了,拧着眉毛细想一遍自受伤以来的各个起居细节,确认一切都基本正常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道:“放心,没什么后遗症。” “你怎么知道?你问过医生?”奚典不信。 “这种问题怎么问医生?”卫明懊恼地瞪他。“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切!你怎么会知道?”奚典嗤之以鼻道:“再说你自己知道有什么用?要我知道才行。” 卫明被他的话堵得无语,撑着眼皮使劲瞪他家的奚小典……靠,还是很淡定嘛!“奚大艺术家……”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那棵不确定的小苗苗忽然冒头了。 “嗯?”一听卫明这么称呼自己,奚典就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肯定在动什么不好的念头。 “你……”好一番垂死挣扎之后,卫明终于轻不可闻地问:“我们分开这么久了,你、你肯定有生理需要的,那你有没有、有没有……咳咳咳……”终于还是差了一口气啊! 奚典为了听清他的话接连朝他挪过去了不少,虽然临了还是听了个零零落落,但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真实意思。“你觉得呢?”他有点着恼了。“你知道我在悉尼的时候心情有多糟糕?上班没心思,回到家又每晚都睡不好觉!” 卫明后悔了,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奚典连连喘了两下才平静下来,悻悻道:“不相信的话你等叶梓回来去问他好了。他跟我住在一起,对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不晓得的。” “我相信、相信。”卫明抱住他的胳膊使劲点头,见他依旧面色不善的样子,哼哼唧唧地补充道:“我就是……担心你的生理健康嘛!”心里的那棵小苗苗已瞬间凋谢了。 “卫明,”奚典抬手捏住卫明的下巴、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我是个瞎子,不像你们这些有眼睛看的人那样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对象。我看一个人需要用脑子去看,”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重重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道:“而看上一个人则需要我用心去看,你明白吗?” 他的语气很严厉,让卫明听得既后悔又难过,不过同时还有点美滋滋的……他是奚典用心看到的那个人吗?“明白了。”他诚恳地再次用力点头,随后便用嘴唇去封堵他还未散尽的怒气。 奚典草草地回应了他一下,偏开头问:“那你呢?你在广州那种四季如春、最容易发/春的地方有没有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呃?”卫明万万没想到广州在奚典的印象里竟会是那样的,不禁有点傻眼,但马上就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才没有呢!”分开的那段日子里,他也睡得极不好,几乎每晚都是想着他、想着与他在共度的分分秒秒才能入睡。 听他理直气壮外加忿忿的语气,奚典颇感满意,用食指按了按他因为赌气而有点撅起的嘴唇道:“没有最好啦,我们两个人都很清白。” “嗯……叶梓一直跟你住在一起啊?”卫明的脑袋瓜子里又开始转悠新念头了。 奚典倍感无语地嗤笑。“我租的是两室一厅,我和他一人一个房间。” “哦。”卫明不好意思地扁了扁嘴。 “租约一年,还剩下三个多月呢!”奚典想到了什么,拉着卫明靠进怀里问:“等你二姐回来之后,你想不想跟我到那里去住一阵子,顺便现场检查一下?” “呃?去、去悉尼?”卫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嗯,”奚典点了点头,正色道:“房租都已经付了,如果房东没找到下一个租客的话就只能空关着了。现在的经济不太景气,而且又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也不是新学年开始的时候,估计很难找到租客。你嘛……”他揉了揉卫明的受伤部位道:“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反正也请了这么久的病假了,索性就辞职吧!” 卫明被一个接一个的美妙念头弄得应接不暇,早在当初奚典提议去贵州找二姐时就曾出现过的那种置万事于不顾的美妙感觉又浮现起来,弄得他半张着嘴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有护照么?” “……没有。” “那你先去办护照,然后我陪你去办签证。” “呃……哦!”简短的思想斗争之后,卫明投降了。跟着就忍不住呵呵傻笑了起来,扭身抱住奚典、啊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奚典被他锋利的牙齿咬得舌头生疼,刚要反击就被他倾覆上来的身躯给压倒在沙发上。 卫明将他压得严严实实,见他立刻就束手就擒的样子不禁更加心痒难忍,于是派卫小小弟去探访奚小典。 “唔……!”奚典悠悠地低吟了一声,并不急着迎合,而是摆出一副请君自便的姿态来,直到感觉到卫小小弟已大有急不可耐的趋势,这才抬手按住卫明扭来扭去的腰低声命令道:“说你急了!” 卫明顿住,脸涨得通红。 奚典嘴上不再催促,却扶着他的腰轻轻推搡。 “呜……!”卫明吃不消了,撑在奚典体侧的双臂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他身上。 “说呀!”奚典咬着他灼热的耳垂低低细语。 “我、我急了。”卫明羞得浑身滚烫一片,死死地抱着奚典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不肯抬起。 “嗯。”奚典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用舌尖绕着卫明的耳垂打转,没两下便把他逗得浑身打颤,于是再下一城道:“大声点告诉我说,奚典,我急了!” 起先卫明还紧咬着牙关不吭声,可没多久,不争气的卫小小弟就在奚典的指尖和奚小典的再三撩拨下整装待发起来。“呜……奚典,我急了,急死了!” 耳边含含混混、如泣如诉的这句呻吟让奚典大为满意,一只手顺着卫明的背往下一推一送便解除了他的半幅武装。“真的不疼了?”他还有点小小的不放心。 “嗯。不、不疼了!”卫明喘息连连、在他的颈窝处使劲摇头,身体已抖得像片树叶。多久了呀,这种让他全身战栗的感觉? “忍住哦,小东西!”奚典轻笑着警告了一句,双手又是一推一送便解除了卫明身上的全幅武装,也顺便解除了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请自觉拉灯、放河蟹~~ 65 65、222 x年6月1日。多云,有阵雨。 今天是儿童节,本来我很喜欢这个日子的(澹,可是一到公司就听说了一个惊人的大新闻,让我的心情一落千丈……童遥和wendy分手了,他们的婚事当然也告吹了! 听说是wendy提出分手的,而分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童遥是gay。老天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童遥是gay(至少曾经是)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吗,她怎么会忽然介意起来了呢?(忘说了,童遥上个礼拜就回上海去了,我的眼门前也清净多了。) 日记,凭我的直觉我知道这件事肯定跟俞华有关。今天在公司里遇到他的时候,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常,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有点怪、好像期待我会说点什么的样子。事实上我没话好说。虽然童遥不是个好东西,可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希望看到他落个什么下场……也许让我揍他一顿才更能让我消气?我在想,不知道他和wendy分手后会怎么样?小白不是说wendy的爸爸是大中的大股东吗?他们的分手会不会是因为wendy的爸爸晓得了童遥的过往才逼wendy跟他分手的呢?毕竟俞华的出现太巧合了呀!如果是这样的话童遥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唉,日记啊,我忽然想到一句电影里的台词、觉得特别适合现在的童遥……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 ――摘自卫明的日记 隔天下午四点不到,赵师傅的车就把卫明送到了他大姐家楼下。 “我在楼下等你。”奚典轻轻拍了拍卫明的屁股。 “呃?”卫明一愣,刚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到了座位上。“不用,要等很久呢!” “我等你!”奚典的表情很坚定。 “可是……”卫明看看时间,为难地道:“我肯定会在大姐家吃晚饭的,你还是回去吧!我好了就自己乘车回来。” “晚饭我会自己搞定的,你别担心。反正……”奚典的眉头拧了起来。“我等你。”说完他便越过卫明的身子摸到了门把手、推开车门道:“记得,早去早回。” 卫明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暖暖的、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哦,”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别担心,我肯定会回来的。”说完便钻出了车门,又弯下腰指了指前方道:“那里有个小花园,如果你非要等的话就到那儿去等我好了、别窝在车里,顺便也让你过过烟瘾。”他不让奚典在家抽烟、也不准他到院子里抽过多的烟,为此引来他的不少抱怨。 奚典笑了。 “别抽太多哦!”看他笑得正中下怀的样子,卫明不放心地又关照了一句才推上车门。目送着车子拐弯消失后,他闷闷地叹了一声、又深深吸了口气,抬腿朝楼里走去。 卫冬很清楚卫明这次来的意图,所以午饭后就让老公抱着天赐、带着保姆去孩子她爷爷奶奶家,留下了一个绝对清净的环境来等着他的到来。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卫青来过之后她就开始等着这一天,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来得这么晚;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尽管早就预备着有这一天的到来,可她对此还是感到不知所措。 卫明进门时对屋子里如此的安静感到有点诧异,但同时也立刻就感到一种更为巨大的压力。“大姐,”他嗫嚅着问:“就你一个人啊?天赐呢?” “嗯,跟你姐夫去他爸妈家了。”卫冬递了双拖鞋给他,等他慢吞吞地换上之后才道:“我们也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只有你和我相处的机会了。” 卫明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因为弯腰换鞋的关系,血液有点上涌、面色有点发红。 “去坐呀!”卫冬朝客厅的沙发甩了甩手,关上了里外两道房门。“屁股好了没?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卫明下意识地揉了揉屁股,忽然想到昨天下午发生在沙发上的那一幕、本就微红的脸色更红了,赶紧无声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压住翻涌的思潮、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 卫冬扭头一看,乐了。“你干嘛?来面试的啊?” 卫明一窘,又调整了一下坐姿、摆了个比较放松的样子出来。 “你的假该结束了吧?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卫冬一边大声问着,一边到厨房里拿了已经切好的半个西瓜出来。 卫明接过西瓜,把勺子往瓜瓤当中一插,却没有下手挖。“大姐,我……不想再在大中做了。” 卫冬看了看他低垂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侧身坐到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道:“不做就不做吧,反正你一个人在广州我也不放心。何况,你本来就在大中做得很不开心。”当初她只是不放心放任他自流、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再跟奚典搅和到一起去,所以才不准他辞职。可当看到他从广州伤痕累累的回来、憔悴得几乎脱了人形的时候,她已深深的后悔了。 她的通融让卫明少少有些意外,却又不敢正眼瞧她、怕她觉得他太过得意。 “下家找好了吗?”卫冬又问。 “嗯……”卫明抽了抽鼻子,脑袋又垂了下去、且更低,额头都快抵在勺柄上了。昨天奚典给了他三个选择:一、不干活了,由他养着他;二、去他早就跟他提过几次的那个设计师朋友那里工作;三、另外再找一份工作。他当时就听傻了……这一辈子他从来都没有同时能有这么多个选择的机会过,所以一时间没了主意。好在在做决定之前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至少可以等到从澳大利亚回来之后再说。 卫冬轻轻蹙眉,已经隐约猜到了他还没什么打算的打算、更猜到了这背后的原因。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台外传来的隐隐车鸣声。 “吃呀!”连卫冬自己都感到了压抑,指了指卫明手里的西瓜道:“特地给你留着的半个。” “哦。”卫明讷讷地应了一声,挖了一大勺西瓜出来塞进嘴里。瓜是难得一见的好瓜,沙瓤的,很甜,籽儿又黑又饱满,可他吃得甜在嘴里、苦在心里。他忽然想起以前的那段困难时期、只有到夏末西瓜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便宜的时节,大姐才会天天拎一个小西瓜回来。每次买回来的西瓜她都是一切二,把两瓣中最甜、最好的那部分瓜瓤挖出来留给他和二姐吃,自己吃靠近瓜皮的那部分、还说她就喜欢这种脆脆的口感。 “干嘛?太冰了?”卫冬看他嚼了老半天都没咽下去,不禁有点诧异,倾身过来夺了他手里的勺子挖了一小块搁在嘴里,皱眉道:“还行啊!我早就从冰箱里拿出来了,就是怕你会吃坏肚子。”说着把勺子又塞回给他。 “嗯……”卫明勉强咽下嘴里的西瓜,一下下地点头。“不冰,很甜、很好吃。”他的嗓子有点哽咽,急忙揉了揉鼻子问:“你呢?我跟你一人一半吧?” “你先吃,等你吃剩下的给我好了。”卫冬摆摆手道:“反正这么大一个你也吃不了,还要留点肚子吃晚饭呢!” 卫明的心猛地抽痛起来,疼得他差点哼出声来,不得不紧紧攥着不锈钢勺柄、狠狠地在掌心里刻下一道足够止住这种悲伤的深痕。终于,心痛慢慢淡去,他这才颤巍巍地吸了口气,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挖了一勺沙沙的瓜瓤出来凑到了卫冬的嘴边。“嗯,你吃一口。” 卫冬笑了,侧头避开道:“我上午吃过了,你吃好了,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卫明固执地举着手不动,问:“你把最甜的地方给天赐榨汁喝了,比较甜的地方留给姐夫吃了,自己吃最不甜的地方,对吗?” 卫冬愣住了。 “从小到大,你总是吃最不甜的地方……”卫明的嗓子再度哽咽起来,轻轻扬了扬勺子道:“嗯,这块最甜的,你吃。” 卫冬震撼了。这些细节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做的时候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没想到卫明竟然都看在了眼里。她看了看鼻尖下殷红的西瓜、又看了看卫明泛红的眼眶,自己的眼眶竟也红了,连忙张嘴咬住西瓜,嚼了几下便费力地囫囵吞了下去、连籽儿都忘了吐。 “甜吧?”卫明竭力扯起嘴角。 “嗯,甜!”卫冬仓促地应了一声,急忙俯身抽了张纸巾过来掩住嘴,顺便飞快地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看到她竭力掩饰软弱,卫明却再也忍不住了,垂着头、皱着眉,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被挖了个大坑的瓜瓤上。曾经有过的愤慨、不满、委屈此刻都消失无踪,只有巨大得无法填满的愧疚以惊人的速度啃噬着他的心。刚才他是抱着一颗就算是大姐逼着他去跳楼、他也立马去跳了的横心进门的,可不知怎的,这股横心就这样不见了……他没有放弃和奚典在一起的心思,而是横着的那颗心被一口西瓜、一段往事就给简简单单却又硬生生地捋顺了。西瓜他已没法再吃第二口了,于是伸手往卫冬的怀里一送,顺势从沙发上滑了下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妈……” 卫冬再次愣住和被震撼到了,抱着凉凉的西瓜、怔怔地看着卫明低垂在她膝盖前轻轻颤动的脑袋和肩膀,张口结舌。上一次当她得知他与奚典的不正当关系时,她气急败坏地骂了他、打了他、威逼利诱了他,可他一个字都不吭、像根木头一样倔强地杵在她面前。而今天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指摘他一个字、一句话,事情就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这是怎么啦? “从小到大,你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和二姐,每次都吃我们剩下的。过年你也总是先给我买新衣服、新鞋子。我被人欺负了,你总是第一个冲出去跟人家吵架,可你自己受了委屈、被人家骂到厂里去了却从来不跟我们说……”随着这些往事的一一浮现,卫明不由得涕泪滂沱、泣不成声,说到最后声音已支离破碎了,于是索性一头扎进了卫冬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姐,我对不起你……” “哎哟!”卫冬手里的西瓜被他这么莽撞的动作差点撞翻,吓得她连忙用单手高高地托起,不过汁水还是溅在了卫明的背上、在雪白的t恤衫上留下几点粉红。“你轻点,衣服都弄脏了!”出于本能,她竟吼了这么一句出来,还连连拍打着他的背要他放手。 卫明不动,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他已不记得上一次是何时像这样抱着大姐……印象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呢!大姐不像二姐那样的大大咧咧和不拘小节,她内敛、稳重、沉静,很少会把情绪直白在脸上,于是乎也就在身边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把几乎每个人都隔绝在了外面。而这样紧的抱着她让他感到安心……就好像切切实实地知道她就在身边、永远都不会消失一样。心底的那一丝不好意思荡然无存了,让他像个耍无赖的孩子般把满腹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尽情地宣泄了出来。 挣扎无果之后,卫冬放弃了……什么都放弃了,眼泪以惊人的速度冲出了眼眶、还撺掇着她也失声痛哭起来、西瓜也被她不管不顾地扔到了一边的地上。“混蛋!卫明,你怎么能这么混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失望?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样?你叫我将来怎么去跟爸爸妈妈交待啊?”边说,她边不能自已地握着拳头一下下地捶打卫明的后背,可捶了几下之后就又想到他的背曾受过伤,于是下意识地给他揉,边揉边一头栽在他的肩膀伤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么多年啊,她付出了她的一切才苦苦保留住的卫家血脉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她怎能不痛彻心扉? 晚饭的菜都是卫明爱吃的,韭黄炒蛋、葱烤鲫鱼、芹菜炒香干,还有一锅鲜香无比的腌笃鲜。 姐弟俩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边,眼泡都浮肿得厉害、神情也都相当尴尬。幸亏一个盛汤、一个打饭,手里都有事做,不至于俩俩相望却又相顾无语。 吃鲫鱼的时候,卫明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奚典。想起他厚脸皮地摸到楼上来跟他讨鱼吃、想起他叫了一桌日本料理邀他共享、想起自己每次吃鱼都会为他拆鱼骨……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多得他的心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暖暖的。 “你二姐……”卫冬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宜的话题,问:“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说。”卫明偷眼瞧了瞧大姐的神情,支支吾吾地问:“你知道她儿子的事了?” “嗯!”卫冬的心头复又沉重起来,夹了一筷子韭黄炒蛋放到卫明的碗里,这才道:“孩子姓卫还是姓别的什么她说了算,你跟她说不用这么委屈自己……她都委屈了一辈子了。” “呃?哦。”卫明不敢提叶梓的事儿,生怕大姐并不知情。 “还有,”卫冬抬眼看着他道:“你也旁敲侧击地劝劝她,叫她别成天自由啊、自主什么的,就算她再有能力也只是一个人,对孩子来说这样是不够的。你叫她跟那个姓叶的早点把事办了吧,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正经。” “咳咳咳……”卫明被嘴里的蛋呛到了,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之后才止住了呛咳。“你知道啦?” “哼!”卫冬斜了他一眼道:“她没跟我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别忘了她可是做了我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妹妹了,她脑子里转的那点小花样我会不知道?”说着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你这个混蛋转的花样我就没看出来。 卫明赶紧把脸埋到了饭碗里、认认真真地扒了两口饭。 “听到没有?”卫冬不耐烦了。 “听到了。”卫明掏了掏耳朵,委屈地扁嘴道:“这种事你去劝她才合适吧?我……”他抽了抽鼻子、没说下去。 “我劝她十句都不如你劝她一句!”卫冬更加悻悻然起来,“咚”地一声放下碗道:“万一我说狠了她又给我玩失踪呢?孩子都九个多月了我都没见过一面,她生的时候身边也每一个亲人在……”说到这儿,她的喉头又哽咽起来,连连咽了几下才好转一些。 “哦,我知道了。”卫明伸手按了按她扶着碗的手背道:“其实叶梓挺好的……” “好什么?”卫冬甩开他的手嚷嚷了起来:“这些搞艺术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卫明闻言立刻三缄其口,免得话题又会转到刚刚才极其勉强地被“忽略”了的奚典身上。 卫冬也不想就此继续,于是忿忿地哼了一声便又抓起了碗筷。 接下来的时间里,姐弟俩没再怎么开口、默默地把晚饭吃完了。 “去吧、去吧!”卫冬挤开打算帮她洗碗的卫明道:“早点回去,免得到家又很晚了。” “没事,现在还早。”尽管心里也急着离开,但卫明还是假装镇定地从她手里夺过了百洁布擦洗起碗筷来……现在的这份战果来之不易且极其脆弱,需要他加倍小心的呵护和稳固。 卫冬不再和他抢,冲干净双手、站在一边靠着冰箱看着他轻轻晃动的背影……背上还有几滴淡粉色的西瓜汁,看来是别指望能洗掉了。“奚典……”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问啊! 卫明的背一僵,但很快又继续了手里的动作,只是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卫冬的嘴角狠狠地往下撇了撇,咬着牙道:“这个人的心机很深,你……要小心。” 卫明愣了愣,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卫冬缓缓地吸了口气,抬眼望着浅灰色的天花板道:“这是债,肯定是债。卫家上辈子欠了他奚家的,这辈子要还……”她的目光转向了卫明,定定地看着他好久才道:“要我们来还。” 卫明的心抽搐了一下,嘴角也跟着扭了扭,不过一个字都没迸出来。 卫冬苦笑着摇头。“我想通了,人生在世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负担和责任。交掉了这一个、自然就会有下一个接踵而来。爸妈养育了我,他们过世后就轮到我来养育你们,你们长大了就各自要去养育你们欠下的债……” 卫明才平复了不久的心潮又波澜壮阔起来。“大姐……”他讷讷地低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卫冬叹了一声,朝放在冰箱顶上的闹钟挥了挥手道:“快洗吧,时间不早了。” 卫明看了看那个闹钟,眼眶又红了。那是一只爸妈用过的旧闹钟,浅绿色的外壳早已斑驳了,但钟面上那只脖子会动老母鸡还是兢兢业业地计算着分分秒秒……这是大姐出嫁时为数不多的陪嫁之一。 卫冬不敢再多看卫明一眼,转身出了厨房。她已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太多过往的一幕幕、一出出,也为此失控地流了很多泪……够了!上辈子欠下的那许许多多的债,她差不多都还清了吧? 八点三十五分,奚典听到了卫明那特有的脚步声。 卫明竭力克制着自己没有飞奔过去扑到他怀里,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用平稳的声调问:“抽了多少?” 奚典举起早就被他捏扁了的烟盒晃了晃。 “啊?这么多?!”卫明怔住,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盒、难以置信地仔细看了看……刚才出门的时候烟盒里还有大半包、少说十五支烟呢! 奚典笑了、笑得极温柔,摸到他的手肘牢牢握住,这才道:“分了五根给赵师傅。” “咦,赵师傅呢?”卫明四下张望。 “去开车了。”奚典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在卫明的上臂内侧画着圈。“我猜你快来了。” “这你也猜得到?”卫明诧异而崇拜地看着他。 “嗯,”奚典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道:“直觉。”真的是那种神乎其神的直觉让他觉得卫明就该下来了,就该回到他身边、再也不走了。 “嘿嘿……”卫明盯着他的心口憨憨地笑了起来,四顾无人便飞快地亲了他的脸颊一下,低声道:“你真的是在用心看我呢,奚大艺术家!” 奚典脸上的笑意加深了,揉了揉卫明的后脑勺道:“我早就在用心看你了,小东西!” 一句话把卫明说得感动到无以复加,于是夜色深沉、秋虫唧唧、花尽了的紫藤架下,他狠狠地吻住了奚典。 作者有话要说:亲情牌啊亲情牌,在a家屡试不爽。 关于“出来混,早晚要还”,谢谢anguoba童鞋滴评论给了偶灵感~~ 为毛a这两天会这么勤奋捏?因为本文再有一章就要完结了,哈哈!所以请撒花滴童鞋使劲撒花,扔拖鞋滴童鞋尽快扔掉库存哈~~ 完结后会有番外,澳大利亚……典哥哥和卫小弟很快就要来咯!(可能会有闲杂人等……偶需要司机哇司机) 66 66、223 x年6月9日。晴转多云。 日记,你知道今天我接到了谁的电话?wendy的! 她问我是不是gay,问我是不是知道童遥和俞华的事,还问我喜欢不喜欢童遥,最后还问了我童遥和俞华现在的关系,问着问着就哭了。唉,明显是还很喜欢童遥的样子啊!原来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童遥的最大受害者,现在看起来wendy才是。 她的这个电话证实了我的很多猜想,不过她的问题我只回答了两个:我是gay,我不喜欢童遥、非常不喜欢。别的问题跟我没关系,我不想多说。何况她既然已经跟童遥分手了,现在再问这些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啊! 哦,对了,礼拜一公司发通告说童遥辞职、做到这个月底就结束了。这辈子我难得料事如神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童遥这样的下场我的心里并不好受。人真是复杂,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到底怎么样才好恐怕自己也不知道。 ――摘自卫明的日记 国庆长假过后,那两个失踪了长远的人终于重返人间。当然,把这两个牢牢绑到一块儿的小家伙也被一并带了回来。 卫青朝兜在叶梓胸口的大布兜里、长着一张圆滚滚包子脸的胖小子甩甩头,跟卫明和奚典介绍道:“你们的外甥,卫辛。”说完便果不其然地看到对面的两个在瞬间都被口水呛到了。 “你们……”奚典勉强克制着自己才没有爆笑出来,咳了两声、忠恳地道:“卫家的人起名字可真有特色。”虽然天赐的名字严格来说是郭尚礼取的,但好歹也是经过卫冬批准的呀! “啧,辛苦的辛。”卫青假正经地更正了一下,随即就噗哧一声笑了,痞痞地耸着肩膀道:“这个名字多威风啊!我小时候一直想着给卫明改名呢,可大姐拦着没让。”说完便手提肩扛地把一大堆土特产弄进了102、挑了个墙角暂时放下了。 “卫这个姓的确蛮难起名字的。”叶梓嘟囔了一声,转而就低眉顺眼、贤良无比地哄着因为看到两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一个脸上带着老大的、黑漆漆的墨镜――而扁着小嘴、随时准备哭出来的儿子,忽视了瞪得眼珠子几乎滚落的卫明进了屋。 “叶帅哥……你好贤惠啊!”卫明有点晕头转向地对着他的背影感慨了一句,这一瞬间真懊恼自己贫乏的词汇量、无法给奚典好好形容眼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唉,当初干嘛去学什么视觉艺术啊?该学古典或者现代文学的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宝还是跟了“卫”这个姓,他感觉叶梓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事后他才知道他不是因为孩子姓什么而不高兴,而是因为孩子他妈依旧不肯跟他结婚而从贵州一路气回了上海、并且在很长一段日子里一直在生气。 叶梓没理他,拍拍奚典的肩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便急不可耐地抱着儿子瘫倒在了沙发上。 卫青倒是听得颇为得意,冲着卫明挤眉弄眼了一阵,那副神情一点都不复当初离开时的愁云惨雾了。 其实奚典就算看不到也可以感觉得到叶梓身上发生的变化……事实上这个家伙从小到大就是个“贤内助”的料,只不过直到现在才总算遇到个能逼出他本性的人了。 卫青和叶梓扛着行李去202的时候,奚典和卫明并排坐在沙发上跟卫辛小包子亲热。小包子用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了新环境和新冒出来的两个舅舅,呀呀地讲着火星话在他们的腿上爬来爬去、自得其乐地玩着“翻山越岭”的游戏,高兴的不亦乐乎。结果一不留神就把尿不湿都给蹭歪了,还不等卫明手忙脚乱地给他整理,憋得小肚子鼓胀胀的一泡童子尿便尽数“奉献”给了他亲舅舅。 “啊啊啊!”卫明哇哇急叫,把小包子往奚典的怀里一扔、扯下他屁股上湿了半幅的尿不湿便抖着手、跳着脚地奔进了浴室。等他仔仔细细地收拾干净出来,就看到奚典神情专注地摸索着用纸巾给小包子擦屁屁。而如此好动的小包子竟像是被他催眠了一样,乖乖地趴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膝盖磨牙。 “拿条湿毛巾过来。”奚典听到卫明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句。 “哦!”卫明赶紧回到浴室里,从橱里取了条新毛巾出来过了把水才出来。“我来吧!” “不用。”奚典朝他伸手,接过毛巾后仔仔细细地给小包子擦干净小屁屁、又把两条小胖腿也擦了擦,然后才笑着把他抱进怀里道:“我跟他很有缘呢!” 卫明从没见过奚典笑得如此温柔……这种温柔与他待他的不一样,不禁看得有点呆了。 奚典亲了亲小包子的脑门,逗得小家伙嘎嘎直笑、扭着身子躲到了他的肩头。“你抱一会儿,我去洗手。” 卫明赶紧上前接过了小包子,却不知道是不是动作不对、惹得小包子很不高兴地一阵猛扭,差点掉到地上去。他急了,朝着奚典的背影大声道:“快去快去,他喜欢你抱他。” 奚典闻言,回头对着他一挑眉、嘴角也勾了起来,很有些得意的味道。 卫明等他进了卧室才很严厉地数落小包子道:“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我才是你亲舅舅!” 小包子看了看他,小嘴一扁就很不买账地“呜哇”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贤惠”的叶梓在一边伺候满地乱爬的儿子先用餐,卫青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饭桌边,三言两语就解释了他们消失这么久的原因……那边的孩子很有音乐天分,可一直苦于没有专业的老师好好教导,于是她就“物尽其用”了一把叶梓这个大提琴手。 奚典听着笑而不语。卫明的脸色则变了几变,但最终还是暗暗嘘了口气……不管怎样,最难的关卡已经过去,而大提琴帅哥也成功地把他这个属野马的二姐给拽了回来、拴住了,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平平稳稳地过下去的! “大姐找过你没?”卫青的脸上恢复了正色。 “是我去找她的。”卫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已经好了,没事了。”他不想叙述什么细节……那天他和大姐两个抱头痛哭得实在太投入、太动情,简直把这一辈子欠缺的眼泪都补了回来,每每回头一想都觉得挺伤感、挺费劲的,还很难为情。何况本来也就没什么细节好描述,总不能详细解说两个人各自掉了多少吨眼泪、淹死了多少只苍蝇吧? 卫青从他的白眼里琢磨过点味儿来了,不好意思地揉着鼻子道:“你也太心急了,我不是说我一定回来的么?”见卫明不吭声,她有点无趣地撇了撇嘴角问:“真的没事了?”以她对大姐的了解,这样的结果并不太出人意料、只是万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她还以为少说得等个三年五载大姐才能想通呢! 卫明更加埋怨地白了她一眼,又用眼风扫了扫自己和奚典,那意思就是:你说呢? 卫青长长地嘘了口气,无声地冲着卫明挑了挑大拇指。 卫明咧了一下嘴,想到什么、抬头道:“对了!大姐叫你跟叶梓赶紧结婚,至于孩子姓卫还是姓叶叫你自己看着办。” “呃?”卫青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了自己的头上,顿感措手不及,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沙发上的叶梓。 叶梓当然听见了这句,懒洋洋地攘怂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冷飕飕地“哼”了一声。 奚典从卫青的这声“呃”和叶梓的这声“哼”里听出了不对劲,不禁微微蹙眉,又暗暗摸了摸手表。 “啧,我们说好了,姓卫。”卫青仓促地跳过了第一个话题,复又把脸埋进了饭碗里。 她的话音还没落,门铃忽然响了。 “我去。”奚典马上起身。 卫明看着他急匆匆的步伐,觉得他似乎正在等着某人的到来,但他想不通这个点儿会有谁来拜访……他搬来102这么多天了,还从没见过有不请自来的访客呢!想着,他莫名地看了看卫青、又看了看叶梓。 卫青很认真地埋头吃饭,根本没瞧见他狐疑的目光,心里还在暗暗庆幸尴尬的话题就此无疾而终了。 叶梓看了看房门的方向,又调转目光淡然地扫了卫青一眼,最后才勾起嘴角冲着卫明诡异地一笑。 卫明被他笑得一哆嗦,直觉地感到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了……不是他糟糕,而是二姐要糟糕! 没想到刚才还期待满满的奚典一个转身回来就是满脸的阴云、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呃?”卫明刚想问他是谁,就看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人,不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声招呼道:“叶伯伯?”同时连连朝卫青递眼色。 “啊?”卫青手里的碗差点掉在桌子上……不用细想她也能明白这个“叶伯伯”是哪位高人了! “爸。”叶梓懒洋洋地朝满脸是笑的老爸招呼了一声,还抓起小包子抱着奶瓶的一只小手朝他挥了挥,引来小包子一阵不满的叽咕。 叶伯伯顿时眉开眼笑,但并没有扑向他的宝贝孙子、而是扭头看着身后。 他的身后又走进来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容貌与奚典非常神似的老头。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奚典的眉头皱得又紧了些,朝呆坐在桌边的卫青招了招手道:“卫青,过来见你的公公。” “咣当!”卫青手里歪歪斜斜的饭碗终于掉到了桌上。 叶梓则被奚典的话逗得肩膀抽了抽、好险没笑出来。 奚典又转头面对卫明道:“卫明,过来见我的爸爸。” 卫明的膝弯软了软,扶着桌子才没跌回椅子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么多惊喜呢? “他是孩子的爷爷,要来见见孙子我怎么忍心拒绝?”奚典板着脸对卫青说。 “他是你爸爸,要来见见儿子我怎么忍心拒绝?”叶伯伯板着脸对着奚典说。 这两句话一出,站得满满一屋子的六个大人顿时鸦鹊无声。 终于,小包子被凝重而诡异的气氛给压迫坏了,简短地酝酿了一下便以嘹亮的嗓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同时还在叶梓的臂弯里扭着身子朝呆愣愣的卫青张开双手要她抱。 于是刚才还在“玩”大家都是木头人的六个大人顿时忙乱起来,眨眼功夫就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个小组……叶家一组、三大一小,聚拢在沙发边安抚肺活量惊人的小包子;奚家那组的父子两人还是面对面伫立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剩余的一组就是孤零零不知道该加入哪组的卫明了。 “卫明?”奚典皱着眉低唤了一声,茫然地转了转头、试图在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卫明的位置。 “呃……?”卫明硬着头皮挪了过去,自始至终都顶着典爸爸炯炯的目光。 奚典捉住卫明的胳膊、将他拉得贴在身边,这才转头对父亲道:“这是我的爱人,卫明。” 卫明暗自一抖,眼角的余光扫到典爸爸的身体似乎也僵硬了一下。 奚典暗暗捏了捏卫明的胳膊以示安慰,又道:“卫明,这就是我爸爸,你跟着我叫好了。” “嗯……爸爸。”卫明轻如蚊呐地叫了一声,唇齿间立刻泛起了各种异样滋味……虽然他之前已经有典妈妈的先例,可“妈妈”这个称呼之于他毕竟没有“爸爸”来得陌生啊! 奚典感觉到了他的不适,不动声色地拉他又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典爸爸肯定也对来自卫明的这声“爸爸”百般的不适应,窒了片刻才勉强“诶”了一声。 卫明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典爸爸似乎能接受他呢! “你去吃饭吧!”奚典侧头对卫明道:“我吃好了,和爸爸去院子里抽根烟。” 卫明哪儿还有胃口吃饭呀,不过还是巴不得地连连点头,目送着奚典和他爸爸一前一后地出了客厅。他看得出来,典爸爸故意走得很慢、拉了半步在奚典身后,背挺得很直,而双手看似松松地握着拳、但双臂却没怎么摆动……这一切都让人觉得他随时随地都在预备着儿子万一摔倒的话能及时出手扶住他。看着看着,他的鼻子有点酸了。 卫明收拾碗筷的时候,卫青灰头土脸地跑进厨房说了句:“我们上去啦!” “二姐。”卫明急忙叫住她,压低声音道:“好好表现啊,第一印象很重要!再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快刀斩乱麻也不错。” 卫青大受刺激地翻着白眼哆嗦了一下,撂下个“滚”字便忿然走了。 他们几个走了之后,偌大的屋子里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等卫明收拾好了一切,鼓噪的心绪也基本平静了,想到刚才劝诫二姐的那句话、忍不住暗暗笑了笑……他也差不多了呢! 父子俩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站了很久,只有偶尔冒起的打火机火苗和明暗不定的小小烟头让人切实知道那边还站着两个人。 卫明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说是在假装看电视,耐心地等着他们两个进屋来。 “呼啦”一声,院门开了,奚典满脸不痛快的表情进了屋。“卫明?” “嗯。”卫明起身过去。 同时典爸爸也跨进了客厅,一时间这片区域里都是一股来自父子两人身上的浓重烟味。 “爸爸……要不要喝杯茶?”虽然刚才已经想明白了,但真到面对的时候卫明还是很紧张,声音听起来也别别扭扭的。 “不了。”典爸爸扯了扯嘴角摇头道:“年纪大了,晚上喝茶啊咖啡的都会让我睡不好。再说时间也不早了,我改天再来吧!”说着他侧头看了看奚典。 奚典微微偏了偏头、喉结滚了一下,但什么话都没说。 卫明觉得典爸爸似乎暗暗松了口气,他也跟着松了口气,挤出个笑脸用力点头。 典爸爸笑得自然了很多,一边朝房门口走、一边飞快地扫了扫屋内的陈设,忽然扭头问跟在他身后送他的卫明:“小典说你很会做菜?” “呃?还、还好。”卫明被他问得有点措手不及,挠了挠脑袋、憨笑着道:“嘿嘿,家常菜而已。要不……下次爸爸来的话我来做饭好了?”话是问典爸爸的,可他的目光则从眼角溜出去关注着奚典的反应。 奚典的嘴角扭了扭,但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典爸爸笑着应了一声。 送走了典爸爸,卫明默默地跟着奚典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发呆。 很久,奚典拍了拍卫明的屁股道:“帮我把威士忌拿来,陪我喝一杯。” “哦!”卫明听话地进厨房倒了两杯威士忌出来。 “我爸爸姓周。”接过杯子的时候,奚典低低地道:“本来我叫周典。十二岁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迁户口的时候我跟我妈妈说我要跟她姓奚,于是就改成了奚典。” 卫明专注地看着他雕刻般的侧脸,心跳有点加快……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念头,而是知道有一个关于奚典的重大秘密即将揭晓。 奚典并没有接下去,而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半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动着手里的威杯。半融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在杯中来回撞击,发出极轻的碰撞声。 卫明犹豫了一下,抬手道:“现在就我和你了,别戴着眼镜了好吗?”说完也不等奚典回答便轻轻摘掉了他鼻梁上架了差不多一天的太阳眼镜。 奚典习惯性地朝左侧了一下头,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朝卫明歪了歪手里的杯子。 卫明跟他轻轻碰了碰杯。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妈离婚么?”奚典吞下一口酒之后才涩涩地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脸道:“他的心理承受力太差,没法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天天面对这样一个残废儿子。” 卫明的心猛地揪紧了,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不排除奚典的话太过偏激的可能性,但父子俩刚才那种形同陌路的相处方式又昭示着他们之间的联系的确非常薄弱和糟糕。 奚典靠近身后的靠垫里、闷闷地喝了口酒才又道:“他大概还觉得对不起我吧?哼哼!”他了无笑意地笑了一声。“他每天下班回来后都要先喝一瓶啤酒,叫我到厨房里去给他拿……我的眼睛是被爆开的啤酒瓶炸瞎的。” “……?!”卫明的嘴巴再度张大,下意识地一把抱住奚典、将他揽在臂弯里。 奚典笑了,挣了挣,随后反过来搂住了他。“别担心,小东西。都过去了,我没那么难过……早就习惯了。” 卫明的嗓子堵得厉害,心中极难过。他知道很多人们所谓的“习惯”只是刻意忘记的结果,一旦再度触到伤处时才会发现伤口还疼痛难忍,根本未曾、也不可能痊愈……就像奚典离开的那八个月、就像他每次想到因为自己的存在而造成了父母早亡的结局。 奚典猛然吸了口起、又重重地叹出,捏着卫明的肩膀道:“喝酒,不想了。” 卫明又跟他碰了一次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热辣的感觉顺着嗓子迅速滑落、最终在胃里留下一团暖意。“你恨他吗?说真心话。” 奚典落杯的动作滞了一下,沉吟道:“他刚才也这么问我了。”他的眉峰渐渐汇拢,想了片刻才悻悻一笑道:“应该有的吧?我也不清楚。否则也不会这么不想见到他。哼,这么多年我们见面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卫明再次无语,也再次感到自己的文化修养好差、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人。 “不过他刚才问我的时候我没这么说,”奚典扮了个鬼脸道:“怕他的身体状况会吃不消。他病了,膀胱癌。” “啊?”卫明被接二连三的“惊喜”给雷得应接不暇,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他、现在好些了没?” “嗯,好得差不多了。”奚典拧了拧他的脸颊道:“还好发现得早,早就动过手术了。这次回来是想叶落归根了吧?” 呼!卫明暗暗松了口气……好歹他今天才认了个半路爸爸,而且还没来得及好好交流呢! “我告诉他,在我的右眼还看得见一点的时候,妈妈买了很多盆栽放在我的房间里,因为她希望我最后记住的是美好的、生机勃勃的绿色。”奚典的唇线的弧度柔和了,回味地道:“我也的确还记得绿色的样子……朦朦胧胧的一大片绿色。” 卫明听得心都抖了,笨嘴拙舌之余只想到了一个安慰的办法……他一把夺过奚典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便抱住他、用嘴唇覆住了他的眼睛。 奚典任由他软软的、散发着酒意的嘴唇一遍遍地落在自己的眼睛上,好一会儿之后才低低地笑道:“你在我的印象里就是绿色的,卫小弟。” “你是金色的,奚大艺术家。”卫明喃喃地嘟囔了一声,用手在奚典的脖子后面比了比道:“太阳光的那样的金色。”说完便啊呜一口吻住了他带着浅笑的嘴唇。 奚典对代表自己的颜色只来得及“唔”了一声便被卫明扑倒在了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终于完结了……(偶已经想到各个盗文网站会出现的情况了,泪~~) 接下来会有奚典和卫小弟远赴澳洲的甜蜜番外,敬请期待。 本文完结后某a滴去向目前还不明了,正在纠结滴画圈圈g……希望不会画太久滴圈圈啊(握拳! 最后还是要谢谢各位一路追文滴童鞋们,鞠躬!你们是偶源源滴动力哇(好煽情,抖g~~) 67、番外1初抵 真正踏上去悉尼的旅途时已是将近年关。之前先是卫明辞职的事拖了一个月,而后是典爸爸缠缠绵绵地病了一场、又耗去一个多月。好在奚典在悉尼的公寓租约要到来年三月头才到期,所以时间还很充裕,而且这段时间正值澳洲夏季、非常适合旅行。 想到即将展开的异国之旅、而且是和奚典一块儿自由自在的度假,卫明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兴奋,临行前两天更是连觉都睡不好。唯一让他的这种兴奋稍打折扣的是derek和那个妖娆的desty和他们同行。 奚典知道卫明很不喜欢desty,他自己也吃不消desty那种人来疯的劲儿。但当初那两口子一听说他们要去悉尼度假时就立刻满腔热情地报了名,让他根本没法拒绝。后来他细想了一下,觉得有他们同行也好。derek本就是澳洲人、在墨尔本有房子,到时候可以和卫明一起到他家小住,也顺便让他们带着卫明到处玩玩、不至于让他陪着他这个盲人去哪儿都会不尽兴。 长途飞行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十余个小时的飞机坐下来,四个人个个面色发青、蔫了吧唧的,像是才打了通宵麻将出来的一桌。 对奚典来说还有一件让他极为不舒服的事……不能抽烟!所以好不容易挨过冗长的入境手续之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卫明带他出机场,然后急不可耐地掏出根烟点上了。 湿热的空气、金灿灿的阳光、陌生的环境景物,以及眼前晃悠着的各色人等都让卫明应接不暇,脑袋也晕乎乎得厉害,既新奇又有点紧张……哎呀,他真的已经飞过千里、来到澳大利亚了吗? “想什么,小东西?”奚典听他久久都没说话,有点不放心。 “嘿嘿,”卫明憨憨地笑。“我觉得自己在做梦。” 奚典怔了怔,咧开嘴角笑了,摸到他的下巴轻轻托起、稳稳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吻。“这是我除了抽烟之外最想做的第二件事。” 卫明的脑袋晕得更厉害了,以至于被他喷了一脸的烟都没有任何反应。 “还做梦么?”奚典摸了摸他微张的嘴巴。 “……嗯。”卫明讷讷地点头,呆瓜一样傻呵呵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琢磨了老半天才道:“我从没想到过能在光天化日下这样。”他回味地咂了咂嘴,立刻就拧起眉头控诉道:“都是烟味!” “呵呵呵!”奚典笑得很开怀。“我也没想到过。” 卫明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赶紧扭头看等在出租车站上的那两口子,正巧迎上desty好笑地斜睨着他的目光。他一生气,对他使劲扮了个鬼脸,悻悻地哼了一声。来的一路上desty都在竭尽所能地跟他显摆他的各种优势,比如一口流利的英语啦、相对于他来说属于丰富的旅行经历啦、还有就是在奚典的那个朋友圈子里的资深历史啦,就连会开车都成了他炫耀的资本了。挤兑得他窝了一肚子的火,真想把他扔出飞机去。 听到他的闷哼声,奚典有点不解。“怎么了?” 卫明迟疑了一下,怏怏地嘀咕道:“desty比上次看到的时候又讨人厌了一点。” 奚典失笑。“还在生气?”他晓得卫小弟在飞机上受了desty的不少气,但是没想到他会气成这样。 卫明扁了扁嘴、没吭声。 “其实他人不错,就是有点人来疯。”为了接下来的长治久安,奚典耐心解释道:“再说你们两个的年纪差不多大,玩起来也好有个伴。老是跟我这样的老人家混在一起你会未老先衰的。” “什么老人家!”卫明不乐意了。 奚典一笑,拍拍他的背道:“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个热心肠,大部分时候也蛮懂道理的。” “他懂道理?”卫明想起了头次在杭州见面的时候desty的奔放举动,不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 “那……”奚典慢吞吞地问:“要不要叫他们自己找地方住?” “呃?”卫明一愣,赶紧摇头道:“这倒不用。嗯……我就是看他有点不顺眼,大概多看两眼就好了。” 奚典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顺水推舟道:“辛苦了,卫小弟。”不过他是该找时间和derek谈谈,让他好好约束约束他家那口子了。 卫明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又无奈地闷叹了一声。 奚典租的公寓就在市中心,果然是两室一厅,不算大,但房型好、而且配备齐全。不远处是唐人街,站在十九楼的阳台上还可以远眺著名的达令港。公寓里很干净,显然房东太太非常守约、在奚典离开的日子里一直在定期打扫,而奚典和叶梓因为离开得太匆忙而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也几乎丝毫未动地摆放在原地。 “怎么样?”奚典等卫明四下转悠了一圈、回到阳台上时才低低地问:“实地检查还满意么,卫小弟?” 卫明扮了个鬼脸,夺过他手里燃了一半的烟头掐灭在烟缸里。“都抽了三根了。”说完就拽着奚典回到了阴凉舒爽的房间里……阳台上那叫是一个热啊! “下去吃点东西。我饿了。”奚典抚了抚咕咕叫的肚子。飞机上的早餐供应得太早,他还在睡,所以忽略了。“吃过回来再洗澡,然后睡个午觉。” “哦,好!我也饿了。”卫明赞同。 奚典朝对面房间的方向指了指道:“去问问他们去不去。” “你去。”卫明撅了撅嘴。 奚典没好气地敲了他的脑壳一记,提醒道:“我是盲人。”时隔好几个月再回来,他对屋内陈设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我带你去。”卫明拖起他的手往外走。 奚典呵呵低笑着将他一把拖回了怀里,摸到他嘴唇就狠狠地吻了下去……这个吻比在机场门口的那个深入和缠绵多了,直吻得他差点放弃了外出觅食的打算。 “快、走吧!”卫明勉强站直了身子,也不等他回答就拉着他出了房间。 四个人挑了间附近的酒吧兼餐厅坐下了。 看着长篇大论的英文菜单,卫明有点小小的犯愁。 &y先举手叫来服务员点了餐,然后就隔着桌子往卫明的方向倾身问:“你选好了没?” 卫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忍着才没抬手把他的脑袋推开……这小子即便是在飞机上过夜都没忘记画眼线! “这个很好吃的。”desty压根没看见他哀怨的目光,指了指菜单道:“我以前在英国吃过这个东西。” 又来了!卫明暗暗翻了翻白眼,但鉴于实在没什么别的意见、只好点了他推荐的这道名叫“fishchips”的菜。 “这个也很好喝,”desty又指着另一栏内的某饮料道:“很爽口的,夏天喝最好了。” 卫明看了看,是柠檬汁,便点头叫了它。 奚典有自己固定的午餐食谱……瑞士乳酪配火腿、青豆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烩宽面。derek也要了一个千层面,然后又给自己和奚典叫了一杯啤酒。 等候餐点的时候,卫明好奇地四下张望。 这间酒吧开在一栋保护建筑里……其实刚才从机场过来的一路上到处可见各种古旧的建筑物。天花板很高、中央嵌着浮雕,墙上的各种饰板和地面上拼接出图案的瓷砖地板、以及宽大的弧形木制楼梯都透着股浓浓的历史味儿。虽说国内有大量历史悠久的古建筑,但风格与这里当然是天差地别,所以让卫明觉得很新奇。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眼前忽然骤亮了一记。是闪光灯。“你干嘛?”他微蹙着眉看着拿苹果机拍他的desty。 &y嘿嘿一笑,把手机屏幕转给向他道:“真呆。” “删掉!”卫明恼了。 奚典在桌下按住了他的腿、防止他会跳起来去揍desty。 &y看出卫明真的动怒了,冲他吐了吐舌头,当着他的面按了“删除”键。 “哼!”卫明白了他一眼。 奚典在桌下踢了坐在他对面的derek一脚,朝卫明和desty的方向不可察地轻侧了一下头。 “ok。”derek心领神会了,但并没有马上展开说教……教育孩子需要因地制宜,当着众人面直接批评的话会伤孩子的自尊心的。 不一会儿,服务员陆陆续续地送来了啤酒、饮料和个人的餐点。 卫明心中的不乐意被眼前巨大的盘子和上面数量极丰的内容给立刻冲淡了。 盘子一边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新鲜蔬菜配千岛酱,而中央是一大堆粗壮金黄的炸薯条打底、上面叠着好几块硕大金黄的炸鱼块。 &y叫的是小羊腿,四片淋了厚厚一层酱汁的厚实羊肉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中央,旁边也佐以一大堆蔬菜沙拉。“我们一块儿吃好吗?”他把自己的盘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也不等卫明吱声就捻起一根薯条叼在了嘴里。“嗯……好吃!”他陶醉地眯缝起眼睛,又冲卫明连连挤眉弄眼。 这次卫明倒没有反对,也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学着他的样子直接用手拿了块鱼排塞进嘴里……靠,果然很好吃!他赶紧又拿了一块递到奚典的嘴边,含含糊糊地道:“好吃好吃!” 奚典笑了,张嘴咬了一口送到唇边的鱼排,轻轻推开他的手道:“好吃就多吃点。我以前经常吃的。” &y看看他们两个甜甜密密的样子,撇了撇嘴角,拿了根薯条叼在嘴上凑到了derek面前。 derek接了……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叽咕了一句什么,引得他轻哼了一声。 看到某人挨批了,卫明心里有点小得意,不过很识趣地装作没看见。 &y的脸皮够厚,扭头回来继续瓜分卫明盘子里的食物。 卫明也毫不客气地抓起叉戳了他的一块羊排过来。 于是两个人比赛似的你来我往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面前的两大盘份量超足的餐点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根薯条可怜巴巴地躺在光溜溜的盘子上。 “哎哟妈呀,撑死我了!”desty不支地抱住肚子靠在了derek身上,目光有点迷蒙地看着卫明问:“好吃吧?” 卫明也撑得不行,可是实在没他那么奔放,只好侧靠在椅子里、伸直双腿也减轻肚子的负担。“嗯,好吃。”虽然不怎么待见这家伙,但他推荐的东西果然不错,为他在他心里的印象赢得了小小的一点进步。 “我没害你吧!”desty撇撇嘴道:“你刚才的那个表情就好像我介绍你吃毒药一样。” “哪有?”卫明悻悻然。 &y哼了一声、没再计较,转而道:“晚上我们去达令港吃晚饭吧?介绍上说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餐厅,我们到那里去吃牛排。明天再到鱼市场去吃海鲜,那里的海鲜最新鲜了,都是刚刚从渔船上卸下来就马上端到餐桌上的。” 卫明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征询自己的意见,不解地朝derek和奚典瞥了瞥。 “他们在这里都呆很久了,随便什么对他们来说都不新鲜。”desty不以为然道:“吃饭就要跟像你和我这样的人一起吃才更有胃口。你看看他们点的……”他看了看身边两个人点的东西,不屑地撇嘴道:“都是老年人吃的东西。” 卫明怔了怔,看看奚典的烩面和derek的千层面,笑了。或许奚典说得有点道理,desty和他年龄相仿,别的且不说、至少在吃的方面还是比较趣味相投的。 酒足饭饱之后,四个人都困得不行,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捧着沉甸甸的肚子一步一挨地慢吞吞回到了公寓,相互招呼了一声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卫明洗了澡出来就看到先收拾完上床的奚典一动不动地躺着、看起来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慢慢拉起了窗帘,隔绝了把阳台铺得满满的那层金光。 “洗好了?”奚典睡意朦胧地问了一声。 “嗯。”卫明又去洗了个手才钻进被子里。 奚典翻身靠了过来。“嗯,穿衣服干嘛?”他不悦地微蹙了一下眉,扯了扯卫明身上的背心和短裤。 卫明窘了,拍开他的手道:“睡觉。” “唔……”奚典索性将身体的重心移到了卫明的身上,咬着他的耳朵道:“我忍很久了。”为了不影响早起赶飞机,他在来的前一天就没碰他……算起来有三天两夜了呢! “我困死了。”卫明闭上眼睛装死,可没多久就感觉到卫小小弟又不淡定了。“嗷!”他郁闷了。 奚典嘿嘿坏笑,继续该干啥干啥。 “你不困吗?在飞机上根本就睡不着吧?”卫明懊恼地扭了扭身子,试图将不务正业的某人从身上推下去。 “早上睡了一会儿。”奚典在他的耳边低语:“刚才吃了很多,现在必需要适度运动一下……也好帮助睡眠。” 卫明的耳根被他断断续续、夹杂着阵阵低喘的话语弄得滚烫一片,不淡定的卫小小弟也在奚小典的怂恿下如雨后春笋般开始茁壮了。“嗷呜!”他再也忍不住了,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声、一把抱住了奚典的背,两条腿也绕到了他的腰上。 “嗯,乖!”奚典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一度让某a粉着迷滴fishchips 68 68、番外2传说中的雪梨 悉尼镇出乎卫明意料的小。 一条主干道差不多贯穿了整个市区,所有的购物中心也基本都集中在这条街或者由此发散开来的几条小路上。好在对卫明来说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新奇的。各式各样的建筑物、遍布海陆空的交通工具、形形色/色的商家店铺、精彩纷呈的街头表演、琳琅满目的食品商品……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陌生而精彩。 他如愿以偿地去了那些声明远播景点――达令港、环形码头、悉尼歌剧院、岩石区、漫长而精彩的海岸线等等。稍稍有点可惜的是鉴于奚典的身体条件和derek对许多活动的不感兴趣,所以不少景点和活动都是他和desty结伴完成的,但没想到的是结果竟相当愉快。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奚典的远见卓识……抛开那些让人不快的特质、desty果然是一个非常好的玩伴和饭伴,不仅精力充足而且心思缜密、更是在行程安排这方面非常在行,以至于他几乎都没费神翻阅过在机场收揽的那些小册子就把想到过的、没想到过的、或者根本就不知道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可谓是把个小小的悉尼镇玩了个底朝天。 于是乎,他不可避免地与desty成了好朋友。 在卫明跟desty去潜水回来的那天下午,奚典问他:“玩得开心吗?” “嗯!”卫明用力点头,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初次试水的各种奇闻轶事……从最初的因为不会游泳而不敢下水到下了水之后却又恋恋不舍的不肯上来,从对漂着枯枝烂叶的水面很没有信心到下潜后看到的那个五彩斑斓、叫人惊叹的海底世界。而最让他兴奋的是他和desty甚至还有幸在下水的那个废弃码头附近看到了大洋洲特有的小企鹅。说着说着,他突然“哎呀”了一声,急吼吼地从包里掏出相机冲出了房间。 奚典不解地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卫明是去找desty倒照片去了。 清空了相机存储卡、又和desty细细品味了许多好玩的细节之后,卫明美滋滋地回来了,却看到奚大叔正满脸乌云地坐在阳台上抽烟。“怎么又抽烟啦?”他扒着阳台门探了个脑袋出去。 “陪我坐一会儿。”奚典朝身边的空椅侧了侧头。 卫明感到气压很低,赶紧夹着尾巴上了阳台,乖乖地坐在他身边。 “卫明,你想过我们可以在一起多久这个问题吗?”奚典的声音很低,被颇为强劲的晚风吹得隐隐约约、叫人听不真切。 但卫明还是听清了……他坐在吸二手烟的最佳位置。“呃?”他呆住了,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被晚风吹的还是被他的话刺激的。 奚典没吱声,默默地抽着烟。 “你什么意思?”卫明心慌极了,嗓子都收紧了。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么?”奚典淡淡地问:“我是个瞎子,又比你大这么多……你觉得我们会维持多久?” “没想过!”卫明呛着嗓子低喝。他想过,但每每一起这样的念头就被他用力地赶出了脑袋,而且他的出发点和奚典的完全不同……他想到的是自己的默默和寂寂、还想到因为自己的家人而亏待和委屈了奚典的那些地方。 “你别紧张,卫明。”奚典听出了他的反感和不适,解释道:“我只是……”他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又摇头道:“没什么,当我没说过。”他明白了,卫小弟肯定没想过、至少是到目前为止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是他多虑了。 “你说了!”卫明恼了,一把夺过他指间即将燃尽的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缸里道:“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们会维持多久?” 奚典愣了愣,随即苦笑。 卫明不依不饶地推了他一下。 奚典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眉毛挑起又放平、嘴巴张开又合上,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卫明的心被带着海水味道的晚风吹得有点冷了。“我知道我还年青。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家伙、小东西,很多时候做事莽撞、欠考虑,又老是不听你的话……” “卫明……”这次奚典有点心慌了,伸手想要去握卫明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可是年青并不代表不长情啊!”卫明梗着脖子嚷了起来,而且感到鼻子有点堵、八成是被冷风吹的。“你知道我在广州的时候花了多久才有勇气再去沙面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真的会像我跟你说的那样忘了我吗?我给你发了五条短信,可你一条都没回我。”眼睛也有点涩涩的起来了,大概是进灰了。“一回来就那样对我、还骂我是胆小鬼……”糟糕了,他真的被风吹得脑袋坏掉了、把早就打定主意再也不翻出来的陈年往事给翻了出来。 糟糕了!奚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急忙起身摸到卫明身边、以不容他躲闪的强势一把揽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他俯□在他耳边喋喋地念,终于把会冒出刚才那个问题的原因道了出来:“看你和desty玩得这么好,我怕你有朝一日会厌倦跟我这个瞎子在一起……” “你胡说八道!”卫明淌着眼泪嚷了起来:“我还在担心你每次演出的时候会不会又搭上什么新的猫咪呢……”哎呀,真的是糟糕透顶了,连最最机密的隐忧都吐露出来了! “咝……为什么你老是说猫咪猫咪的?”在这个紧要关头,奚典再也无法忽略这个细节了。“我虽然是爱吃鱼,但这也跟什么扑倒别的猫咪搭不上关系吧?” “呃?”卫明愣住了,奔腾的泪水也嘎然而止,随后便感觉到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哎,不行了!”他抱着绞痛的腹部挣开奚典的手臂跳了起来,急吼吼地扔下一句:“我要拉肚子了……”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他已冲回了房间,跟着就是砰的一声甩门声。 奚典对此只能无语至极地摇头。卫小弟的肠胃真的是太糟糕了,上次去鱼市场吃了一顿海鲜回来就上吐下泻了整整一下午,吓得他差点要叫救护车拉他去医院,幸亏derek奔到楼下的药房买了止泻和抗敏的药回来才把局势控制住了。而今天这状况八成是卫小弟因潜水而受了凉,而且午饭肯定又吃得太油腻……搞不好又是自第一顿起就让他异常着迷的那个“fishchips”,才把肚子又弄得不舒服了。唉!他对卫明的这种执着真的很无语。要不是他拉着他的话,这个傻小子很可能每到一个新餐厅就会点一遍这道全澳洲再普通不过的菜。想着,他忽然皱起了眉……对自己!卫小弟对一道菜都能如此执着,那他对一个人又会执着到什么地步呢?这样看来,极有可能是他在杞人忧天啊!不过关于猫咪的问题他还是决定不管怎样都要找机会问问清楚。 隔天是澳大利亚日,全国人民放假一天。整个悉尼早就为了这一天而开始锦旗飘扬了,各个商家也推出了各种打折促销活动,所以这一天城里人声鼎沸。好在他们早就定好了这一天的行程……去附近的蓝山观光游览。他们都是从最不缺人的上海来的,实在不想去赶这样的热闹。 derek前一天就到车行去租了一辆车,一早就载着四个人驱车两个多小时抵达了知名的蓝山。 远远看去,蓝山的一座座山峰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看起来果然是淡蓝色的,据称这是因为漫山遍野的尤加利树散发出来的某种化学物质造成的。 顺着山路盘旋而上的时候可以不时遇到往来的木制车厢的老式游览车,desty会兴奋地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热情地跟车上的游客挥手或者打招呼。他的快乐很快就把卫明也感染到了、跟着他咧着嘴傻乐。 就这座山而言,其实对见识过中国的名山大川的人来说真的是平平无奇,即便是最有名的三姐妹峰也不过尔尔。但这里纯净的空气、肆意的阳光,碧蓝的天、轻烟般的云和山花浪漫、树影婆娑的景色,还有时不时穿越在林间枝头的松鼠还是别的什么小动物还是把全都是初来乍到的四个人给迷住了……即便是失明的奚典也为弥漫在空气里的那种悠然自得、仿佛处于半凝固状态的闲散生活状态而倾倒。而更让他惊奇的是这里的设施是如此之人性化,在许多观赏平台上都配备了盲文的解说词,让他很轻松地知道面对着什么样的景色和其间包含的动植物种群。 路过一家邮局兼餐厅兼咖啡馆兼酒吧的时候,四个人稍作停留,吃了一顿简餐、喝了一杯咖啡、写了几张明信片。 &y写得最多,厚厚一摞都是寄给各式各样朋友的,只有一张是写给他父母的、也是字数最多的一张。 卫明没想到他的字迹竟很不错,不禁多瞥了两眼,于是也就顺便瞥到了没头没尾的一小段:“……我也很好。你们的儿子就这样了……”他忽然隐约地明白了点儿什么……或许奔放而跳脱不羁的desty会有今天也是走过了一段艰辛的历程吧? “帮我写地址。”奚典把手中的卡片递给了卫明。“写我家,你收。” 卫明愣住了,看了看被他用问服务员借来的图钉扎出两排盲文的留白问:“写给我的?” “嗯。”奚典点头。 “写了什么啊?”卫明咧开嘴笑了,脑袋歪过来歪过去地端详着明信片上的盲文。 “等你学会了盲文再自己看吧!”奚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什么啊什么啊?”desty从卫明手里夺过了明信片细细端详。 “还给我!”卫明恼火地夺过卡片、狠狠瞪了他一眼。 &y冲他吐舌头。 “你写给你大姐二姐?”奚典侧头问。 “嗯。还写了一张给叶梓,嘿嘿!”卫明不太好意思地挠头,随即就迟疑了……要不要也写一张给奚典呢?可转念就意识到奚典的眼睛看不见、想想还是算了,等他日后学会盲文再找机会写给他吧!于是他宝贝兮兮地摸了摸奚典写给他的明信片,拿起笔、工工整整地在地址栏写上了他家的地址和自己的名字。看着这种组合,他又傻呵呵地偷乐了起来。 derek也写了不少,都是给他在中国的朋友的。 饭后,四个人在山顶上的小镇里闲逛了一阵,然后才驱车离开。 回到公寓已将近六点了,阳光依旧火辣……这儿不到八点是不会天黑的。稍事修整后,四个人出门觅食。考虑到附近的达令港今晚有烟火表演、到时候路上的交通肯定会受影响,于是他们没有走远、选了街对面的一家西班牙餐厅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就可以看到餐厅外的大街上人潮涌动,这景象让卫明有点小小的吃惊……没想到在国外也能见到新年夜的南京路步行街上那种摩肩接踵的景象。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养猫记 作者:angelo 从餐厅出来、等着过马路的时候,他更是被对面街口的人群给吓住了,急忙收紧了握住奚典的手道:“抓紧我,不要放开哦!”说话的同时他很后悔刚才没找根绳子什么的,把奚典和自己的手捆在一起……他早该料到这个点儿差不多是烟火表演结束的时候啊! 奚典有些不明所以地来回摆动着头、试图分辩出面前的状况,可是还没等他分析完毕,绿灯亮起的嘀嘀提示音就响了。 卫明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拉着奚典躲到了灯柱旁,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群如潮水般朝他们涌来。 “freaks!”一个身穿白色t恤的年青人在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而他身边的两个身材高大的同伴则带着明显的恶意朝卫明与奚典紧握着的双手之间直直撞了过来、一下就把他们撞开了。 下一秒卫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奚典之间冲刷过一阵越来越巨大的人流、也将他与奚典推离得越来越远、终于把奚典给完全淹没了。“奚典、奚典!”他惊慌失措地扯着嗓子尖叫着,几近野蛮地奋力拨开阻挡他的人群、朝灯柱的方向挣扎过去。一时间,前两天去潜水时刚刚跳入海中的那种铺天盖地的溺毙感将他团团包拢,眼泪也不自禁地从眼角迸了出来。 绿灯过去了,又是一个红灯。前一波奔腾的人流已四散开去,而后一波则在对岸蓄势待发。 刚才在情急之下,奚典本能地抱住了身边的一个固定物――灯柱,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候着卫明来发现他。好在他并没有等多久就被哭喊着冲过来的卫明一把抱住了。 “奚典,呜呜呜……”卫明难以自制地呜咽着。要不是环境有限,他真想跳到奚典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哆嗦一会儿。 “小傻瓜……”奚典拍拍他的脑袋、低叹道:“别怕,我没丢。” “呜呜呜……”卫明的眼泪掉得更凶,边哭边拉着他急匆匆地往回走。 奚典虽然对前进的方向很不解,但并没有发表异议,任由他拉着他回到了一个气味熟悉的环境……是刚才的那个西班牙餐厅。 “我们……”卫明抹了抹眼泪,有点抽噎地道:“坐一会儿,等人少一点的时候再回去。” “嗯。”奚典扯着嘴角朝他笑。 餐厅服务员看到他们回来有点小小的惊讶,忙上前问:“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不是。”奚典用英语答道:“回来喝一杯再走,麻烦你给我们拿一瓶红酒来。” 服务员疑惑地看了看眼睛红通通、泪痕犹在的卫明,扭头去拿了几瓶西班牙产的红酒过来一一询问奚典的意见,然后留了一瓶下来、又取了两个杯子给他们。 奚典的手机响了……是同样被人群冲散了的derek打来询问他的状况和位置的。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幕,叫他和desty不用担心便挂断了。 卫明的眼泪虽然已止住,但余惊未消、气息不畅,于是就扁着嘴看着奚典摸索地倒了两杯酒出来。 “嗯,压压惊。”奚典把酒杯推向卫明。 “外国人也很讨厌我们这样的人。”接过杯子的时候,卫明抽着鼻子嘟囔了一句。 奚典淡淡一笑……刚才的那句“freaks”他也听到了,按着卫明的手、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他的之后才松开。 卫明喝了一大口酒,感觉稍稍好了一点。 奚典也喝了一口根本未曾醒过的酒,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慢慢咽下,道:“就算是比较开放的外国人也毕竟是人,也有各种各样的信仰和理念,强求不来的。” 卫明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去……这段日子里,他过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和随心所欲,一时间得意得忘了形、还以为这里就是天堂。 “改变一个人本来就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何况是一个世界?”奚典一手捏着杯脚、另一只手摊开在桌面上,等卫明迟迟疑疑地握住之后才郑重地道:“只要你和我对彼此有信心就好了,而且我们不是把你大姐改变过来了吗?” 卫明撅着嘴定定地看着他和自己牢牢握着的手,没有吭声。虽然大姐已经对他们采取了默许态度,但他心里很清楚她并没有接受他们的这种关系……也就是说奚典还是很受委屈的。 听他不说话,奚典就知道他还在犹豫,于是松开了他有点僵硬的手、岔开话题问:“对了,我上次问你的那个猫咪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呃?什么猫咪?”卫明有点懵。 “你老是说我会不会扑倒别的猫咪的事。”奚典挑了挑眉。 “我什么时候老是说过你这件事了?”卫明拧了拧眉。他真的只提过一次啊! “呃……”奚典愣住了。他想起来了,前两次都是卫青说的……还是因为偷看了卫小弟的日记。“不管,反正你告诉我这个猫咪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明狐疑地看了看他,在他的镜片上看到两个眼珠子骨碌碌转、一脸尴尬的傻冒。 “你是不是把我比喻成猫咪?”奚典给出了他自己的猜测。 “嗯……”卫明又抽了抽鼻子。 “小白?”奚典的眉毛又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卫明一惊。 “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养过一只叫小白的猫咪,还说它是你的树洞。”奚典应对自如。 挣扎了一会儿,卫明揉着鼻子点了点头。“嗯。” “你才是小白呢!”奚典哭笑不得。他知道在很多时候“小白”二字意味着什么。 “我、我没有说你是小白的意思……”卫明急急地摆手,可一想到当初之所以给猫咪小白起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二头二脑、傻乎乎的,顿时抓耳挠腮起来,憋了半天才道:“哎哟,反正就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嘛!” “我听你二姐说……小白是只瞎猫?”问话的同时,奚典的脸色沉了下来。 卫明扁了扁嘴,低低“嗯”了一声。 “你……”奚典轻蹙起眉、慢吞吞地问:“你这算是什么情结?难道你是因为喜欢上一只瞎猫、所以才喜欢上我的?”仅仅是这样一问他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卫明窘了好一阵才有点勉强地道:“你在胡说什么啊?人和猫我会分不清楚吗?” 奚典当然听得出他的言不由衷,却又无言反驳、只得郁愤地哼了一声,然后就纠结了……天哪,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像他这样会因为一只猫而感到嫉妒和不甘的?! 作者有话要说:达令港: 街头艺人: 蓝山: 69 69、番外3奔跑在黄金海岸上 离开悉尼后,他们并没有直奔derek的老家墨尔本,而是采纳了desty的提议、中途在黄金海岸逗留了四天三晚。 飞机飞临目的地上空时,卫明从舷窗里看到脚下无尽的海洋边缘镶嵌着一道细细的、绵延不绝的金边……那就是著名的黄金海岸。沙滩的另一边是一丛丛、一簇簇,高高低低的大片绿色和其间点缀的各式各样的房子。随着飞行高度的逐渐降低,深蓝色的海面上渐渐可见星星点点的私家游艇,再然后就可以看到白色浪花之间点缀着的颜色鲜艳的三角帆。 前排的女乘客忽然迸出一句很大声的感慨:“oh,god,thisislife!” 卫明捂着嘴乐了,凑到奚典的耳边道:“肯定又是一个被资本主义压榨得筋疲力尽的人。” 奚典气得笑了出来,敲了敲他的脑壳道:“你很幽默嘛,小东西?” 听到“小东西”这几个字,卫明不由得扮了个鬼脸。自从上次在阳台上的那番虎头蛇尾的关于“能维持多久”的话题之后,他特别不待见“小东西、小家伙”之类的词。 他们入住的酒店位于“冲浪者天堂”这段海岸线上……从名字就可以晓得这里浪高水深、很受冲浪者的喜爱。酒店是desty在网上定的,是一间超大的两室一厅、带fullkit的酒店式公寓。无论是两个卧房也好、还是有超大落地窗的客厅也好,全都面向着蔚蓝色的大海和金色的沙滩。宽阔的阳台把几个房间全都串联到了一起,躺在阳台的沙滩椅上就能把脚下的美景尽览无遗。 在这里居住的几天绝对是真正的悠闲散漫、彻彻底底的度假。 每天卫明都能美美地睡个大懒觉、而不会被desty的拍门声给叫醒……咳咳,当然还是会被奚典拎着耳朵从被子里拽出来吃午饭。 因为租的是带厨房的酒店式公寓,所以每天的晚饭他们都是到附近的超市里采购好生鲜食材、回来由善厨的卫明做的,打下手的工作则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比他年纪还小的desty头上。 几天下来,无论是西式的煎牛排还是中式的炒菜,都让所有人对卫明的厨艺赞叹不已。而夸张的desty更是正儿八经地要拜他为师,把他弄得很不好意思、同时又有点小小的自得……嘿嘿,他还是有优点让desty不能及的嘛! 午饭他们都是在酒店附近的一条步行街上解决的。那条小街上吃的、喝的、玩的、买的样样都有,真是应验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句话了。 午饭后到晚饭前的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在海滩上消磨掉的。 鉴于卫明是只彻彻底底的旱鸭子,所以对他来说这段时间只是用来晾晾肚子、晒晒太阳、走走沙滩、泡泡脚丫子的,再有就是观赏观赏在海水里扑腾的各色人等。 说实话,偌大的一片“冲浪者天堂”里着实没有几个冲浪好手,大多都是些抱着租来或者临时买来的很便宜的彩色短板战战兢兢、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海里走的初学者。而那些真正的高手只在日出时分、沙滩上人烟稀少的、也是真正风急浪高的时刻才会全副武装地出来活动。 &y说的。他曾拉着derek一起在阳台上看日出,而日出的美景他基本都没看到、光顾着透过望远镜去花痴那些在还未来得及被日光染成金色的海面上神出鬼没的冲浪高手了。 奚典会游泳,但只在头天下午下了一次水便不肯再到宽广得让他心慌的海里去了,而且他下水的时候需要derek或desty在一边带领和陪护、让他感到很不自在。于是,其余的几天里他都是陪着卫明在沙滩上或者极浅的水里渡过的。 黄金海岸很长很长,站在“冲浪者天堂”这一段往两头看只能隐约看到沙滩两端的海角上伫立的灯塔。 这儿卫明一辈子见过的最长的沙滩,而且这里的沙地细软、干净而且平坦,对奚典来说非常方便。据说每天清早都会有工人开着工作车来来回回地推平前一天被人踩得坑坑洼洼的干沙,顺便会清理掉枯枝烂叶和各种垃圾。悉尼的海滩虽然也很不错,但那里的沙质没有这里的幼,而且因为游客的密度很大、所以不如这里的干净整洁。 卫明喜欢极了这种牵着奚典的手、与他光着脚在刚刚被海水浸润的沙地上留下四串脚印的悠闲自在的感觉。 这天下午,天空有点阴沉,太阳时隐时现的、似乎要下雨。对在沙滩上活动的人来说,这样的天气更加舒适。 卫明不经意地扭头看了看波涛汹涌的海面,忽然一把拽住奚典、指着天空大叫:“啊,彩虹!” 奚典一愣。 “那里那里。”卫明拉起奚典的左手在空中画了个跨度很大的弧形,激动地道:“我有多少年没看到过彩虹了啊!”他印象里上一次看到的彩虹还是小学里到淀山湖去春游的时候呢!“好美啊,太神奇了!” 他们的驻足和举动吸引了附近的游客,于是大家也纷纷赞叹起来。 “奚典,”卫明看了看奚典的侧脸……他表情凝重地面对着海面,有一种虔诚的感觉。“你还记得彩虹的样子吗?”他问得很小心。 “我知道彩虹是什么样子的……”奚典涩涩地一笑,摇头道:“不过已经不记得了。以前除了在书上看到过,我也没真的见过。”说完他吸了口气,扬起一个笑脸道:“告诉我。” 卫明刚才的惊喜已经消退了不少,想了想,拉着奚典坐在沙地上,抓着他的手指在面前画了一道又一道的弧线。“彩虹像桥一样,弯弯的。有很多种颜色叠在一起……” “赤橙黄绿青蓝紫?”奚典浅笑着问。 “嗯。”卫明看了看他端正地架在鼻梁上的太阳镜,心中的难过又多了一分,急忙抬头仰望着还静静地凌驾于海面上的彩虹道:“不过真的看到的时候其实也分不清到底那个是那个颜色,只是觉得它们的颜色很柔和,一道道颜色好像都融合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天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它们就这样出现了,一动不动的、那么漂亮……真神奇。” 奚典静静地听着,虽然脑中的图像记忆依旧很模糊,但他喜欢听卫明用他的方式为他描述这个世界、以及在他眼里的美的东西。 头顶上的那一大片乌云渐渐飘过,海面上的反光变得强烈起来,而那道神奇美丽的彩虹也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了。 “没了。”卫明很难过。 奚典摸摸他的头低声道:“小东西,越是短暂的东西才会让你越珍惜。” 卫明扭头看了看他,笑了笑。“你怎么总是这么有哲理呢?” “否则不是白比你大十一岁了?”奚典笑了,率先起身道:“走吧,去看下一个风景。” 卫明又在地上多坐了几秒钟,忽然就乐了,一下子蹦起来、拍拍屁股上沾的沙道:“对,人生到处都是风景。今天能看到彩虹已经很走运了。” “嗯!”奚典赞许地点头。 “我们跑去那边吧?”卫明拉起奚典的手指了指正前方,然后连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他便拽着他的手撒丫子飞奔了起来。 奚典大惊之余也被他突然的举动拽得有点跌跌撞撞,而且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束手束脚的,但很快就在他一声声的鼓励和催促下放开了步伐、眨眼便跑得比他快了……嘿,他可是跑步机能手啊! “停停停!”卫明气喘吁吁地拉他停在一面小黄旗前……竖立的小黄旗表明这儿是适合泳者下水、并且有海岸救生员观察的区域,所以总是很多人。 奚典的嘴咧得大大的、笑得很开。“怎么了?”他不解地问:“才跑了这么一点距离就累了?” 卫明被他鲜有的开朗和阳光给电了一下,揉揉有点气急的胸口,拉他转了个身才道:“前面都是人,我们得往回跑。” “好!”奚典应了一声便拉着他往回跑了起来。 自作孽啊!卫明在心中哀叹,使出吃奶的劲儿抡开两条稍短的腿跟着他跑,还要时不时地拉他一把以引导正确的方向,可把他给累惨了。等终于抵达了derek和desty下水的那处小黄旗跟前时,他呼呼地喘得不停,嗓子里也是又干又涩、急需来口水滋润滋润,可抬头看奚典却见他的呼吸均匀、表情轻松自在,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这个来回有一公里吗?”奚典扭身指了指身后。 卫明撑着膝盖扭头看了看,“嗯”了一声……其实应该不止一公里、少说都有一千两百米,但他喘得实在太厉害、没空纠正他。靠,他有多久没用这种速度跑过这么远了? “再来一次!”奚典跃跃欲试。 “啊?!”卫明的脸皱成了一团。 “累了?”奚典摸了摸他的头,提醒道:“我才是老人家诶,卫小弟。” “什么老人家!”卫明条件反射地嗔了他一句,站直身体道:“就这么跑来跑去有什么好玩的?” 奚典脸上的笑意渐渐变了味。“从我瞎了之后就从没这么跑过……我的意思是从没在自然的环境中这样跑过。” “……?”卫明愣住了。 奚典摸了摸卫明的脸、又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我都快忘了这种风吹在脸上、身上的感觉,忘了跑起来时耳边的这种呼呼声,忘了每一步都会有沙扬起来的这种真正的跑步的感觉……感觉真好!” 卫明怔怔地望着他含笑的表情,心又痛了起来。“等我喝口水再跑。”他振作了一下,牵着奚典朝沙滩边缘走去……那里放着他们从房间里带来的沙滩巾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当然还有他们的鞋。 &y头发湿漉漉的坐在沙滩上休息,正埋着头很专注地玩沙子。 “嗯?”卫明看了看他在身前堆起的那个形状怪异的沙堆,问:“你堆的什么啊?” &y这才注意到有人靠近,冲卫明挑了挑眉,然后大刺刺地分开双腿摆放在他的“作品”两边比了比,这才嘎嘎怪笑了起来。 “靠!”卫明难得地爆了粗口,抬脚就要踢毁他的大作。 “不准踢!”desty急忙俯□、张开双手保护自己的“作品”,伸手从防水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卫明道:“这么有创意的作品当然要先留影咯!” “下流胚!”卫明悻悻地念了他一句,但还是接过他的苹果机给臭屁地摆出各种pose的他拍了几张照。随后也不管他了,弯腰提起埋在沙子里的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奚典,小声跟他嘀咕着desty的下流之举。 奚典听得呵呵直笑,侧头道:“其实有时候我也希望你下流一点。”说着他若有所指地挑了挑眉道:“还记得你上次在橱里发现的那些玩具吗?” “嗯?”卫明愣住,跟着就被水呛到了。 奚典坏坏地笑着给他拍了拍背,点点头道:“嗯,是时候用它们了。” 卫明顿时咳得弯下了腰,涕泪横流。 飞赴墨尔本的飞机上,奚典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随着机身渐渐爬升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上次在从悉尼飞往上海的飞机上做的那个可怕的梦,身子不禁暗暗地一凛,随后便摸索着抓住正扒着舷窗往下看的卫明的手、用手掌覆住。 “嗯?”卫明不解地回头看了看他,却见他平静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答应我,”奚典握了握他不太老实的手道:“永远不要再做会让我担心的事。” 卫明被他没头没脑的这句说得有点懵,但还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不准从楼上跳下来、不准在任何时候逞英雄、不准一病就是好几个月、更加不准有一丝一毫轻生的念头。”奚典的声音虽低,但语气很严肃,而且说得很快很连贯、没有一点停顿,说完之后还重重地捏卫明的手,直到听到他又“哦”了一声才松开些。“嗯,乖!” 卫明被他说得晕乎乎的,只感觉脑袋里云遮雾障、似乎明白其实又不甚明白的感觉。看了他半天、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做噩梦啦?”难道是在飞机滑行和起飞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他就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 奚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段分开的日子之于他就是一个噩梦,他再也不想去温习的噩梦! 卫明从他凝重的表情里看出了点什么,想了想,反过来捏捏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在。” 奚典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才慢慢勾起了嘴角。“你说的哦!以后我再做噩梦的话就找你算账。” “我要是做噩梦的话也找你算账。”卫明不甘落后地回了他一句。根据前车之鉴,他知道奚典每次刻意强调某句话时就意味着他会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将来很可能在趁你不备的时候拿出来“提点”你一下、将你说得哑口无言。他决定他也要这么做! 奚典呵呵一笑,点头道:“看来我们最好都不要让对方做噩梦,免得这笔账算来算去会算不清楚。” 卫明虽然并不确定奚典是不是真的做了噩梦,但他的话他爱听,欣然应允道:“嗯,好。” 作者有话要说:彩虹: 在阳台上看海: 70 70、番外4酒酣耳热的墨尔本(全文完) 在卫明看来,墨尔本这座城市的风格和悉尼的差不多,但规模更大一点,市中心多了一条贯穿东西、风景秀丽的河。坐快艇泛舟河上的时候可以看到水面上一座座风格各异的桥梁、河两岸高低错落的新旧建筑和一直蔓延到水边的大片大片草地,再看看那些悠闲地或躺或坐在草地上小憩的人们让人不得不感慨墨尔本的“花园之城”这个美名果然不是盖的。 &y沿袭了在悉尼时的搭伴旅行模式,轻松自在地在市中心里到处游览。但因为这里是他们在澳洲逗留的最后一站,于是花了不少时间在购物上面……其实主要是骚包的desty在疯狂购物啦! &y买的自然是些新奇古怪的服饰鞋帽等玩意儿,光ugg的靴子就买了不同款的三双、砸了不少钱下去。而他大胆出位的品位让在一边看着的卫明时不时的感到瞠目结舌。 卫明自己并没买什么东西,因为自从在广州上班的时候参观过一次广交会、真切体会了一把“中国制造”的强大实力之后,他就对街上看到的所有东西基本上都不感兴趣了,所以他只是在奚典的建议下买了点最通俗的、百分百澳洲本地产的护肤品和保健品之类,打算带回家去分给大姐二姐、当然还有他的侄子侄女。 不过他们在墨尔本住的这段日子又与悉尼的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这里有derek的家和家人,也让卫明这个有生以来头一次出国的小家伙有机会真正走入了一个外国人的家庭。 derek的家位于墨尔本市郊,是一栋在这附近到处可见的漂亮的两层楼小房子。一年到头,除非是他回来、或者他嫁到堪培拉的姐姐偶尔带着丈夫孩子过来小住一段日子,否则这幢小房子就一直空置着。至于房子的打扫和维护则交给了他住在一条街之隔的父母,所以等他们一行四人抵达的时候,房前房后、屋子里的各道各处看起来都是整洁而干净的,一点都不需要他们再额外收拾。 他们在墨尔本的第一顿正餐是在derek的父母家吃的一顿超级丰盛的晚餐。 derek的父母是一对身材高大、胖胖的老人家……derek显然是很好地继承了两位老人家的遗传基因。两位老人都已六十多岁了,但身子骨和精神都极好,而且慈祥和蔼,无论是见到跟儿子凑成对的desty、还是奚典和卫明都是乐呵呵的,一点儿都没有排斥的感觉。 这顿晚饭让卫明再一次深刻领会了澳洲人民巨大的食量和优秀的消化能力。光是看着一大盆一大盆端上来的各式菜点他就已经很有压力了,而饭后derek的妈妈还端出了一道据称是她娘家祖传了好几代人下来的秘制苹果派……不仅体积硕大,而且还要配着冰淇淋吃。 好在吃饭的过程有够长,而且derek的老爸还配合着不同的菜肴一次次地从厨房里取了不同的葡萄酒出来佐餐、使得这个过程又被延长了不少。于是等大家全都再也吃不下喝不下的时候再一看……哇,这顿晚饭竟吃了足足四个小时! 从derek的父母家出来的时候,四个人都已是酒酣耳热、脚步虚浮,不得不俩俩扶持着才不至于跌倒。而其中以卫明和desty的醉酒程度更甚,明明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却偏偏还要有一搭没一搭的大声聊天,于是惊起了周围宅子里的狗吠不绝、路边草窠里的飞蝇无数。 在墨尔本的第二个不同是:derek不仅在这里有家有房子,还有一辆性能极好的越野车。本来他是想让desty开车和卫明一块儿去城里玩的,可是被他们拒绝了……有了在悉尼的游玩经验,他们发现还是搭公共交通比较方便、完全不用为停车的问题而烦恼。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derek带他们驱车去了离墨尔本不远的那条著名又著名的大洋路。 别说那些早就让卫明倾慕不已的十二使徒岩或者伦敦桥等知名景点了,光是这一路上的沿途风景――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色的天空、奇异到从未见过的形态的白云、深邃到叫人沉沦的蔚蓝海洋、宽广到让人惊叹的牧场或者荒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目不暇接、心旷神怡。而等他真正站在悬崖峭壁之上眺望千万年来都伫立在海中的那些巨型岩石的时候,他被震撼了、感动了、热泪盈眶了,以至于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一头扎在奚典的肩膀上哽咽了起来。 奚典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也得不到从卫明那里传来的有效信息,但从在耳边咧咧作响的海风、在身上留下灼热感觉的炙阳、含氧量极高的新鲜空气以及在他怀里激动得掉眼泪的卫明身上都感受到了此间天地之宽广、景物之壮观。 从大洋路游览回来之后,卫明花了差不多一宿的时间急吼吼地整理了被他的照相机记录下来的种种景色风貌……当然还有趁奚典不备的时候拍摄下来的他的各种表情和姿态。等他全都弄好爬上床的时候,天色已微光了。 “七点我会叫你起床。”奚典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声,不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卫明苦着脸瞪着他的后脑勺。 “还不睡?”奚典反手拍了拍身后的空地。 “哦。”卫明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讨好地扳着奚典的肩膀想要将他翻过来。 奚典不理他,可是耐不住他锲而不舍的努力……否则他的睡意估计全都会跑光的,只好翻过身来。 卫明满意而得意地嘿嘿一乐,闭上眼睡了,可没多久就感觉到奚典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眼皮。“嗯?”他刚要睁眼,但被他按住了。 “卫明,”奚典低低地道:“你知道你的眼睛对我们两个来说有多重要吗?我们两个只有三只眼睛,而有用的只有两只……”他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用嘴唇覆在了卫明的眼睛上。“可你都不晓得好好保护。” 卫明呆住了……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的眼睛竟会如此之重要,本就因为用眼疲劳而感到阵阵酸痛的眼睛这时更是变得涩涩的起来。“我以后……”他抽了抽鼻子闷闷地道:“再也不这样了。”他会为他自己、也为奚典而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的。 “嗯。”奚典稍感满意,亲了亲他的额头便安静地睡了。 第三个不同是:他们还在墨尔本过了农历新年……这可是卫明头一次离开大姐和二姐过的除夕哦! 除夕那天下午,他们早早就去了位于市区的唐人街、打算找一家地道的中餐馆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可是还没等他们正儿八经地走进不甚宽敞的唐人街就被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给吓了一大跳……原来街上有行进着的舞狮表演、所到之处都是前呼后拥的人群,再加上时不时有商家燃放鞭炮,把本就流通不畅的交通搞得更加混乱不堪。 有了澳大利亚日那天受的大惊吓之后,卫明学乖了,每次和奚典外出就都会在兜里塞一条问desty讨来的额带以备不时之需。看到这个情景,他第一时间就把带子取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地把奚典给绑在了身边。 奚典被他防微杜渐的举动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今天的人流根本就不能和在悉尼遇到的那次相比,但又觉得窝心极了。于是举了举被绑住的右手开玩笑道:“好哇,万一你没钱付饭钱就可以拉着我一起垫背吗?” “嗯。”卫明咧了咧嘴道:“你负责刷盘子,我负责擦盘子。我们绝对会是最佳组合,扬名墨尔本的。” 奚典笑了,用绑着的手牢牢扣住卫明的五指,低声道:“谢谢你。” “嘿嘿……”卫明不好意思了。 四个人在唐人街上从头到尾地走了个遍却被所有的饭店拒之了门外……原因无他,客满! “嗷!”desty恼了,一屁股坐在一家门面堂皇的饭店门口、郁闷地指天发誓道:“我今天不在这儿吃到年夜饭的话,大年夜我就在这儿守岁了!” 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养猫记 作者:angelo 呼呼的模样把derek逗得哈哈大笑,俯□搂着他好一顿“蹂躏”之后才笑着道:“好好好,保证让你吃到这家的年夜饭。”说完他再度进店,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拽拽desty的顶发道:“我们先去附近喝一杯,七点半再过来吃第二拨。” &y和卫明都看到他刚才进去的时候给了负责定位的服务员一大笔小费……整整五十澳币啊,在普通饭馆里够他们四个人吃一顿简餐的了!两个人都感到有点肉痛,相视吐了吐舌头。 在derek熟门熟路的带领下,他们钻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子。巷子不长、不过几十米而已,却满满噔噔地开了四家餐馆或酒吧,且家家生意都很好。derek挑了一家生意最火爆的,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绕来绕去才找到一张角落里的小桌子……还是不带凳子的那种。 “澳洲人民真热情啊!”卫明看着黑压压的店堂感慨道:“明明是中国人的新年,但他们都跟着一块儿过。” “中国人不是也过圣诞节、情人节、愚人节、感恩节、万圣节的吗?”derek大概对类似的感慨早已耳熟能详了,一口气就历数了这么多洋人的节日出来。 卫明默了。 derek被他的窘样逗乐了,用手里的啤酒瓶轻轻碰了碰他的,笑着道:“你们不是有一句话叫人生得意须尽欢吗?”他朝四周扫了一眼道:“我们就是这样的。而你们中国人的节日实在是太少了,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忙碌、很辛苦,太少欢乐了。” “呃?”卫明愣住了。这样的问题他还从来没想过呢! “第一年到上海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derek苦笑着摇头道:“我到过很多国家,可是却从没见过像中国、上海这样忙碌的城市。每个人都很早起床、很晚睡觉,除了工作和家庭之外就没有娱乐的时间了……”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扁了扁嘴、一脸不认同的样子。 “嘿,”奚典尽管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就听出他的不赞同了,正色道:“别教坏小孩子!”说完又很严肃地扭头对卫明道:“别听他的。早中晚饭都是你的任务,我们说好了的。” 卫明哭笑不得地看着奚典……当初在商议他辞职后的去向时,奚典给他的第一选择就是由他来养他,但附加条件就是一日三餐都由他负责、包括他最不待见的早餐! “哈哈哈!”derek和desty闻言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奚典绷了一会儿脸,终于也笑了出来,摸摸卫明呆滞的表情、一个没忍住就亲了上去。 因为生怕济济一堂的酒吧里也会有某些“hoophobia”的存在,卫明抬手挡住了他、低声咕哝道:“我还是去上班吧!” “哼,坏东西!”奚典咬了他挡在他嘴边的手一口。 derek他们的笑声引来了旁边两桌的人的关注,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外国男人用英语问他们:“你们是中国人?”此时此刻,偌大的一个酒吧里就只有他们这桌上有中国人了。 “是的。”最不是中国人的derek骄傲地大声答了一句。 “哇哦!”那个男的显然是对derek的回答有点意外,惊呼了一声后就兴冲冲地举起啤酒瓶大声道:“中国新年快乐!”与他同桌的另两个人也跟着他同声附和。 他们四个也举起酒瓶、坦然接受了来自陌生的人们的祝贺。 这一开头,附近的几桌人全都被带动了,纷纷举起杯子或者瓶子、参差不齐地大叫着:“半杯,中国人!” 卫明在这里见识了一把多米诺骨牌效应……祝福声一桌接一桌地传递下去、又一桌接一桌地回馈回来,一眨眼,人头攒动的酒吧里已是一片天下大同的景象。 “每人一瓶啤酒,我请!”奚典high了,撑着桌子大声吼了这么一句,顿时引来全酒吧人的欢声雷动。 结果等他们在酒吧的顾客和服务员的盛情挽留和赞誉下离开的时候,四个人又都是脚踩浮云的状态了。 在唐人街的那个餐馆里,他们的年夜饭吃得很丰盛。 &y如愿地吃到了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黄油h龙虾,奚典如愿地吃到了豉油蒸鱼,derek如愿地吃到了桶子油鸡,而卫明如愿地吃到了香喷喷的大米饭配清炒小青菜……泪啊,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命苦、在大鱼大肉的日子里看到一碗白米饭竟然激动得几乎哽咽了! 从饭店出来已是将近晚上十点了,他们几个的酒意又重了几分,因为席上他们又叫了一瓶正儿八经地从中国绍兴进口来的十五年陈花雕酒。这一次已是他们在墨尔本的第三次集体喝高了……前天derek载着他们去了位于百合谷的一家大酒庄,除了在硕果累累的葡萄园里打滚之外,当然也在各种各样的葡萄酒里打了个滚,结果弄到不得不在旁边的家庭式旅馆里睡了一宿才得以顶着清醒的头脑离开。 唐人街上的各种活动依旧在红红火火地进行着,据称一直要从今天开始闹过元宵才会消停。 卫明在出门前就又把奚典和自己绑在了一起,一跨出门就看着绕在两人腕上的那根花花绿绿的带子呵呵地傻笑了一阵、一头栽在奚典的肩膀上道:“奚大艺术家,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你了!” 奚典愣住了。 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一对显然也听到了卫明吵吵嚷嚷的表白声,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 “再说一遍,小东西。”奚典空着的左手抚上了卫明热乎乎的脸颊。 “嗯?”卫明晕乎乎地问了一声,随后一把拨开了奚典的手、勉力挺直了身躯道:“好话只说一遍……说多了就不值钱了,而且……”他凌空点了点前面的那两个、又朝身边熙攘的人群挥挥手道:“被他们都听去了,他们会笑话我的!”他不自觉地用夸张的动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便咕唧一声笑了,凑到奚典的耳边低声道:“我爱你,奚大叔。” 奚典虽然面上还维持着镇定的表情,但被表白的那个耳朵已经热烫了起来。“我、也爱你,卫小弟!”他轻不可闻地低喃了一声,把他在蓝山那个小邮局里寄出的明信片上的话提前揭晓了出来……他在明信片上写的是:我想和我爱的人一辈子在一起。 “呵呵……呵呵呵……”被告白的卫小弟彻底失控了。 奚典被他间歇式的傻笑逗乐了,手指复又掠上他热乎乎的脸颊,随后逗留在他软咚咚的嘴唇上用力按了按……嘿,这个吻得留着,等回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收拾这个不负责任地随地表白的小东西! 离别总是让人不舍的,即便是对早就离家过无数次的derek、对并没有跟澳大利亚这个国家有过深入接触的卫明和desty、对从没见过这里的一景一物的奚典。 漫漫的回程路上,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四个、两对都很安静。要么是默默地掂量着父母的殷殷嘱咐,要么是意犹未尽地寻思着已经买了或者忘记买了的衣帽饰物,要么是恋恋不舍地回味着看过的一幕一幕,要么是细细地琢磨着铭刻在心的真情倾诉……总之,这一次的澳大利亚之行是在圆满中落幕。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鸟,感谢各位一路相伴滴童鞋,鞠躬。新文还在酝酿啊酝酿,不过想把花花那边完结掉先,也会有7楼的一篇番外在不远滴将来推出,敬请期待~~某a退散……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