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目称霸世界?》 分卷阅读1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三周目称霸世界?》作者:十夜归【完结】 晋江vip20150416完结 当前被收藏数:1403 文章积分:22,382,276 文案: 虽然常有人说人生就像一场游戏,但像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这样能翻盘两次的可不多见。 第一世,泰伦斯空有高贵的地位和富饶的领土,结果活像个只有三岁智力的傻瓜一样,将这些拱手让给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阴  险狡诈私生子,自己落得个一无所有不说,还众叛亲离客死他乡_(:3」∠)_ 第二世,泰伦斯重生归来决心复仇,可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结果却敌不过私生子转头一抹脸改了设定,白莲苦菜花大战恶毒黑法师,又输了个彻底Σ(`д′ノ)ノ 第三世――(sf□′)s喋擤ォ呗璧盎估矗浚。 等等、等等,别急,我的公爵阁下。这一回作者已经良心发现了,您再给臣妾一个机会啊【尔康手 第三世您终会踩下敌人的脸面,坏掉敌人的名声,抢过敌人的基友(( ⊙ o ⊙ )?)!胜利的荣光将落在您的头顶o( ̄ ̄)d 总之这是一个人生一再失败,从小白花化身黑寡妇最后成为黑心棉花的复仇故事,也是一个从炮灰翻身成反派boss最后终于一跃成为主角的励志故事( ̄幔)y 阅读前提示:剧情从第三世直接展开,主受,1v1,he,小白苏,请注意看简介最后一段,本文cp天雷 厚颜求个收藏,诸君觉得写得还行的话,动动手指点一下文名下面的【收藏此文章】么么哒!(づ ̄ 3 ̄)づ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泰伦斯,兰瑟 ┃ 配角:安格斯,亚当,菲蕾德翠卡等等 ┃ 其它:重生,复仇 第1章 chapter1重回往昔 他的目光平静,平静到死寂。 腹部的血洞让他尝到了寒风刺骨的滋味,但最冷的,是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将刀刺进他身体的曾经的友人,然后扫过面目焦急想要冲过来的部下们,最后投向和他隔着长阶而立的亲爱的“弟弟”。 那个金发的青年神色悲悯,以一种叫人不爽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宣判着他的罪行:“泰伦斯哥哥,你实在不该因一己私欲,害的这么多人陷入苦难的境地。国王的宝座难道就这么重要?你竟然为此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罪孽。” ――哦,瞧瞧这正义的模样!闭上你那张长舌鹦鹉一样的嘴吧,虚伪的婊/子!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一定会用这样恶毒的语言狠狠地反击回去。可惜,仅仅是靠着法杖挺直脊背已经花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作为已经触摸到生命领域的黑法师,这样的伤口并不该让他显得多么狼狈,可是站在金发青年身后的牧师团们正一刻不停的念着咒语。反治愈术让他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再流失,已经不是他的部下们可以挽回的局面了。 这还都要多亏了友人刺进他腹部的那把匕首,被炼金术师施加了减缓愈合速度的能力的精致小刀。 他身旁的部下们大约看出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面上都露出悲痛的神色。在不知是谁的一声高呼之下,纷纷向敌人们再次发动了攻击。 “为了阿尔德雷特殿下!为了我们的荣耀!” 他用有些涣散的目光将面前混乱的战斗收进眼底,觉得自己两世为人,总算也没有落得孤家寡人的下场。 可这一再失败的人生――他终究还是不甘心啊。 他这样想着,失去了生命的躯体倾倒在了王座之下。 沉浮在一片昏暗的海洋之中,久违的舒适和温暖一点一点唤醒压抑的精神。 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缓缓张开眼睛,透过浅色窗帘射进来的阳光十分柔和,使得他能够毫不费劲地观察周围的摆设。 精致的瓷器花瓶,厚重的羊毛地毯,镶嵌着珠宝的梳妆台,画笔精细的屋顶壁画…… 这正是他的公爵府邸,他那宽阔而奢华的卧室。 泰勒斯猛地坐了起来,顾不上低血压而引起的头疼,认真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小孩子的手,皮肤白皙,手指细长,没有一点茧子,昭示了主人柔弱的从没有干过一点重活的身份。但是在掌心上,却各自有着四个弯弯的破了皮的指甲印子,这是因为前一天在授勋仪式上太过紧张握紧了拳头而留下来的。 ――已经死亡的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再一次复活,回到了他还是十岁稚童的年少岁月。 其实泰勒斯死时已经二十八岁,即使他聪慧绝伦、富有智慧,也不该在重生的一瞬间就判断出自己身处的时间点,只不过这位公爵阁下已经不是第一次重生,用轻车熟路来形容他如今的经历可是再准确不过了。 没错,这是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阁下第二次回到童年,并且十分巧合――他两次重生回来的时间,都是得到公爵爵位,正式成为阿尔德雷特家族的掌权者的第二天。 这样看来,泰勒斯实在是一个幸运到连神明也会嫉妒的家伙,这世上还有谁可以一再翻盘自己的人生呢?但是,对于泰伦斯自己来说,他也许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毕竟他的前两次人生是仅仅用“失败”这个词来形容都嫌不够的悲惨。 第一世的时候,泰伦斯作为被长辈娇惯着长大的孩子,在父母双双因魔法事故死亡后,成了空有大笔遗产和领地以及吓死人的公爵头衔的蠢蛋。 完全不了解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泰伦斯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到十二岁,然后按照贵族的惯例,进入皇家魔武综合学院求学,并在那里遇到了自己两辈子最大的敌人――他那让人恶心的私生子弟弟?安格斯。 哦,当然,对于第一世那个愚蠢的自己来说,这个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弟弟可真是太可怜了,从小就因为私生子的名声而受尽欺凌,天知道他的母亲和泰勒斯的父亲只是一对真心相爱却被命运拆散的有情人啊――呵呵。 那个智商低到海沟里去的、被这么一对狗/男/女的故事所感动的自己就这样引狼入室地让安格斯入了族谱,也给了对方日后取代自己的机会。 当时女王正与她的堂兄,帝国的另一位公爵明争暗斗。他本该站在女王的身后作为支撑,却因为自己毫无政治敏感度而一再让女王陛下失望,而这时,安格斯却借机成为了女王的左膀右臂。 当然,这还不至把留有王室血脉的泰伦斯打入深渊,只是后来他遭到安格斯的暗中陷害,几次事件下来女王以为他与那位公爵悄然联手,最终忍无可忍的女王借由一次领民叛乱事件剥夺了他的贵族身份,并将他流放至罪犯之都――戴克厄戴斯。而他那位聪明机智颇具贵族风范的便宜弟弟自然替代了他的身份,掌控了阿尔德雷特家族。 泰伦斯在戴克厄戴斯做了三年苦工,再蠢的人也该明白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更何况在那里生活的都是穷凶极恶智商颇高的罪犯,他也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只可惜,向来养尊处优的小公爵又怎么能扛过苦寒之地的种种困难,最后只能带着不甘与憎恨默默死去。 但是,泰伦斯的一切并没有这样归于虚无,不知为何,他因死亡再次回到了十岁的时候。这一次心中怀抱着巨大憎恨的公爵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恶鬼,势要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 他争取女王的宠爱,极力打压另一位公爵,年纪轻轻便显示出高超的手腕,叫人闻之胆寒。泰伦斯觉得这新一次的人生终于成为了自己的舞台,行事更加张扬。 在十二岁,按照命运的轨迹遇见了安格斯之后,他不仅当面狠狠羞辱了这个仇人,还几次三番派人暗杀于他,只可惜因为他身边有一个武力十分高强的骑士,所有的行动都失败了。不仅如此,他派人刺杀私生子的事情败露了出来,成全了安格斯这颗经历坎坷命运多舛的苦菜花。 随后安格斯和他的政敌――女王的堂兄搭上了线结成同盟,而女王也因为泰伦斯行事嚣张自觉地位受到威胁而站在了安格斯和堂兄的一边。 泰伦斯再一次变成了孤军奋战的倒霉蛋。 只是,这时泰伦斯的势力已经颇具规模,他不仅掌握了魔法公会的大部分势力,甚至得到了黑法师的传承,这似乎一家独大的局面并没有让泰伦斯对安格斯的威胁产生警惕。 可安格斯却通过自己那个被驱逐出光明教会的,前圣女的母亲的身份,成功和教会勾结在了一起。 掌握并希望唯有自己才能掌握生命魔法的教会,对于将研究触及生命领域的黑法师一向不留情面,他们和被泰伦斯视为眼中钉的安格斯自然一拍即合。由此一来,泰伦斯和安格斯的势力重新变得相互制衡,双方剩下所能比拼的,也许只能是命运女神的眷顾。 而最后的结果很不幸,泰伦斯再一次败在安格斯的手中,他自以为扮演了一回主角,其实却不过是成全了安格斯勇者之名的反派boss。 现在,泰伦斯历经两次惨败的人生,居然又回到了原点,这简直是上天给他开的最大的玩笑。一再重复的日子、看不到希望的未来,这些都足以让一个人消沉到谷底,更何况敌手又是那样一个连命运都能为之偏帮的家伙。 没错,安格斯?艾伦这个人就像是传奇小说中所说的命运之子一样,似乎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第一世时,明明泰伦斯拥有一副好心肠,对这个弟弟关怀备至,却被人在背后说成是大脑空无一物,活该被人取而代之的蠢蛋,而安格斯却被看成是能带领阿尔德雷特家到达新的高峰的优秀贵族,即使他虚伪、狡诈、甚至是个为上流社会所不齿的私生子,也没能降低一点别人对他的印象。第二世,泰伦斯更像是上一世的安格斯,却被人抨击为冷血的恶魔、心胸狭隘的小人,而安格斯则借由他那完美的表演,变成了一个仁厚、温柔、善良的教会代言人、解救众人于水火的贤者。总之,安格斯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泰伦斯做什么都是错的。 和命运作对的感觉,泰伦斯也难免觉得力有不殆、心灰意冷。可他终究再次复活,又一次迎接新的人生。死亡时的不甘与愤怒还在他的胸膛里翻滚燃烧,如果就这样对安格斯、对命运妥协,那他就该直接舍弃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这个名字。他可以愚蠢,也可以自大,但绝不是不战而降的懦夫,哪怕命运待他不公,世界与他为敌。 第2章 chapter2修正点 “少爷……少爷?您起来了吗?” 短促而规律的敲门声将泰伦斯从回忆里惊醒,他抹了下脸,尽量平复下有些浮躁的心绪,开口:“进来。” 一个穿着笔挺的黑色管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左胸口袋上别着阿尔德雷特的苍鹰家徽,证明着这个男人的身份正是阿尔德雷特家的执事长――博格?克鲁尼。他身后跟着四名侍女,带来了泰伦斯的衣物和茶点。 博格拿过衣裤鞋子,亲自为这个新晋的小主人换上,因为最近刚开始接手照顾泰伦斯的周身琐事,执事长先生尽可能地要给这位年轻的公爵阁下留下好印象,以免今后自己的前途暗淡。 折平整浆硬的衣领,博格抬起眼睛对泰伦斯说道:“女王殿下邀请您今天下午前往王宫共进下午茶,所以今天下午的武技课已经和老师取消了……少爷,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吗?” 博格的视线和泰伦斯审视的目光撞在一起,被他那不可捉摸的深绿色瞳孔吓得悚然一惊。似乎仅仅只是过了一天而已,变身为公爵的小主人突然具备了上位者的气势……明明就在昨天,小公爵还因为授勋的场面被吓到提前退场。 平凡的管家先生哪里知道眼前的孩子就在刚才已经变成了几次三番从时间线的另一端返回现世的奇迹呢? 博格?克鲁尼,在泰伦斯的前两次人生里都扮演了颇为重要的角色,是他前进道路上不大不小的一块绊脚石。 第一世,这个善于为自己投资的精明管家就毫无忠诚可言,在发现到泰伦斯并不值得跟随后,立刻转投安格斯,并在之后把他拉下马的几件事中出了不少力。所以当泰伦斯第一次复活时,很快便找了个理由将他杀死。只是那时被巨大的愤怒遮蔽了双眼的泰伦斯却忘了一件事,能够做到公爵府执事长的位子,博格?克鲁尼绝非是一个能够轻易舍弃的对象。事实上,克鲁尼家族确实也算是地方望族,并在暗地里帮助阿尔德雷特处理一些商业上的事情。所以,泰伦斯看似解气的复仇行为,却为他后来的行动带来了不小的隐患。 泰伦斯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穿衣镜。 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沉淀,他已经可以更加平静地看待自己的悲惨和失败,也能更加谨慎地筹谋一切。博格?克鲁尼,这个人不过就是个势利小人罢了,若是对待他也需要大张旗鼓,不仅有份也于己无利。 这位执事长就暂且放置吧,他的家族总是要得利于阿尔德雷特的荫蔽,即使是第一世对方也不过是为自己找了个新主子而已,并没有离开阿尔德雷特家族。在没有见到安格斯的这两年里,泰伦斯相信博格?克鲁尼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样想着,泰伦斯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略显稚嫩的笑容,他歪了歪头,黑色的头发在肩窝打了圈:“没什么事,站起来吧。” 因为刚刚接手公爵府,上午本该学习的贵族礼仪和艺术鉴赏都被调整到了晚上,这半天时间被安排用来打理家族的各种事物,只是…… 泰伦斯翻了翻手里可以称作为鸡毛蒜皮的薄薄一叠报告,轻轻笑了笑。 也是,他如今不过是个十岁的小鬼,自然不会被视作能够担当大任的正经家主。第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可是连这么一点东西都不愿意看的。博格?克鲁特也许是打算就这样架空他,也可能准备让他随着年纪的增长一点点更多地接手家族事务。那个男人的心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泰伦斯不知道,但上辈子,他就是用博格图谋侯爵财产这样的理由将他定罪的。 泰伦斯把手里的文件随手甩在桌子上,双手交握撑住下巴。博格这个人,果然还是不能不小心提防敲打,心太大的仆人难免用着不太顺手。 中午吃完午餐,泰伦斯略作休息,便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如今的女王陛下――菲蕾德翠卡?沙宁派尔,她与泰伦斯其实颇有渊源。从血缘上讲她可以算作泰伦斯的姑妈,而泰伦斯的父亲威廉正是这位白珍珠女王的堂弟。所以这位宣誓终身献身国家的不嫁贞女,如今只有两个近亲继承人,也即是帝国唯二的两位公爵。其中一个就是泰伦斯,而另一个则是女王的堂兄――莱昂内尔?帕西诺。 关于上一代的王室纷争,也能谱写成帝国历史上一段惊人的传奇。 沙宁派尔王室有一个沿袭下来的传统,为了国家的安定和王座的稳固,所有没能顺利登上王位的继承人都将被剥夺沙宁派尔的姓氏,改以封地为姓,并随着时间的流失,一点点排挤出王室权利之外。莱昂内尔?帕西诺和威廉?阿尔德雷特就是女王父辈时的争权失败者。 这项规定对于王室成员来说看似是个屈辱,但它好歹能在相当程度上保全失败者的性命。可是白珍珠女王登基之后却没有授勋任何爵位――所有和她作对的兄弟姐妹均已被处以极刑。 在这场血流成河的王室争斗中,威廉?阿尔德雷特站在女王的身后,为之出了不少力。这样的行为不仅更加巩固了阿尔德雷特家族的地位,并且在男女主人死后,也为小主人谋得了有力的庇护,哪怕它是暂时的。 泰伦斯受到了女王陛下的热情款待,即使就在昨天,他还十分不礼貌地在授勋之后的舞会上不告而别。 这多亏了泰伦斯如今的年纪,十岁的孩子即使再怎么任性,女王也愿意再给他几年的成长期。更何况阿尔德雷特作为倾向于女王政治的势力,泰伦斯也被期待着能像他的父亲那样忠诚地站在女王的身后。 “亲爱的泰伦斯,你可以不必这么拘谨,叫我姑妈就好。” 菲蕾德翠卡亲自弯下腰,将行礼的泰伦斯扶了起来,并牵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这里是王宫的中庭,被修整成漂亮造型的灌木和平整的草地,再加上和煦的阳光,在这里坐着喝上一杯下午茶再惬意不过。 眼前的女王已经四十多岁,脸上带着细微的皱纹,但是这些皱纹并没有破坏她那不显张扬的美貌,相反的它们反倒为女王增添了成熟和平和的气质――毕竟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血洗王室的荆棘玫瑰了。 泰伦斯挺直了脊背坐好,十分真诚地说道:“在我的心里,您当然是我的姑妈。要知道,自从父母不幸去世之后,我就只剩下您这个最亲密的亲人了,在我的心中,您就是我的依靠。但是我昨晚想了一夜,深切地觉得我既然已经成为公爵,就不能再像个小孩子那样只知道躲在大人的身后,我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并且,陛下,我希望有一天自己有能力能够回报您对我的亲切。称呼您为陛下,这正是对我时时刻刻的警醒。” 菲蕾德翠卡深受感动地张大了眼睛,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艾琳,看看这孩子,竟然变得这么懂事!” 女王身后的侍女长微笑着弯下腰:“挫折和苦难总是能令人快速地成熟起来,陛下和逝去的老公爵阁下也能安心了。” 泰伦斯微微弯了一下唇角,尽量配合着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来。当然,他心中的小人脸上的表情远比表面上的奸诈的多。 菲蕾德翠卡?沙宁派尔有着所有王者的通病,那就是多疑。即使她明白自己死后,继承她的只能是两位公爵之一,但是在她还活着时就绝不容许别人对那顶王冠有一丝一毫的窥视。第一世的莱昂内尔和第二世的泰伦斯都因为触到了女王的底限而被她视作异己,这一回泰伦斯当然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能够有权力至高者作为后盾总是有利的。一个称呼,用得不好很有可能在女王的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用的好了就能像现在这样,获得对方更多的好感。 女王欣慰地看着泰伦斯,将一盘精致的点心推给他:“泰伦斯,你能认识到身为公爵的责任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不管这是你心中所想还是来自老师的传授,我都希望你能好好记住它。我不求你能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你好好为阿尔德雷特这个姓氏争辉,就像你的父亲那样。” ――看来女王并没有相信泰伦斯刚才那番话是出自自己的思想。也对,一个前一天还充满孩子气的小公爵恐怕是很难说出这样的话来。 泰伦斯也乐得女王如此去想,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太反常的表现总是引人怀疑的,他已经不想像上辈子那样锋芒毕露,结果刚者易折下场惨淡。 刚才那番话已经收到了想要的结果,这就足够了。 只是女王的最后一句话么――学习他父亲的什么?养情妇养出了个私生子来吗? 泰伦斯暗暗嗤笑了一声。 女王并不知道泰伦斯心中转着的心思,她想了一下,对泰伦斯说道:“我亲爱的侄子,既然你能说出那番话,那么作为姑妈,我也该提醒你一句――昨天你的表现并不算完美,为了堵住那些爱乱嚼舌根的贵族们的口,你应该尽快再办一场晚会,向大家宣告:你这个公爵当之无愧。” 这样的建议显然是站在泰伦斯的立场所作出的考虑。泰伦斯――好吧,曾经的泰伦斯在昨天的表现用不算完美来评价已经是女王委婉的说法。在以自己为主角的宴会上不打招呼就先行离开,这简直有违贵族风范,一夜之间贵族圈子对泰伦斯的评价就能降到谷底,他确实该为这件事做些什么。 ――“我会听从您的意见,陛下。我想不出三天,阿尔德雷特家的请帖就会飞到各位先生和夫人的手里。” 从王宫出来,泰伦斯并没有立刻坐上马车,他站在宫殿门前,望着天边一抹暗红,轻轻地眯起眼睛。 第一世,他曾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善良而失败;第二世,他又因为自己的自负和轻信而失败。如今他怀揣着用生命换来的经验站在这里,即将迎接新的时代。 这一回,他要步步为营、韬光养晦,又能走到哪一步? 其实可以的话,泰伦斯更想趁着一切都没有发生,直接把安格斯抓起来。可惜他和他斗了两辈子,对于这个人十二岁之前的过去依旧知之甚少。 不过没关系――泰伦斯勾起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微笑――时间还久,来日方长。 第3章 chapter3温柔算计 泰伦斯回到公爵府的时候,太阳仅仅剩下最后一丝余晖。 他穿过门前的花园,随意一瞥,看见沉沉的暮色中有一个男人正在修剪花枝。男人背对着他,那个背影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经久在园林里工作的园艺工,他站得笔直,行为端庄,显然受到过良好的礼仪训练。 泰伦斯一时对他起了兴趣,看向身后的侍女问道:“那个站在月光花前面的人是谁?” 弗蕾亚奇怪地看了小主人一眼,恭敬地回答:“少爷,亚当就是之前服侍您的执事呀。” “哦――”泰伦斯应了一声,看向这个年轻的女仆,“天色太暗了,我一时间竟然没有看清,看来女王殿下的糕点已经甜花了我的眼睛。” 这奇妙的解释叫弗蕾亚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泰伦斯扭过头去,说道:“叫他晚饭后来我的书房。” “服侍过我的管家怎么能干这么粗重的活呢。”泰伦斯看似自言自语地向前走去,只是这句话的声音恰巧能被弗蕾亚听到罢了。 天知道,历经了三次人生的泰伦斯可没有能一下子想起在最初的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执事是谁的好脑子。但是一个优秀的主人可不该让手下人心寒,他很愿意做做样子。 亚当?史密斯在六点半的时候准时敲响了书房的门,泰伦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很满意这个男人的训练有素。 站在泰伦斯面前的是一个个子高挑,有着一头红发的年轻人。与他那张扬的发色所相反的,是这位仆人严谨庄重的面孔。 泰伦斯满意地弯下眼睛,开口道:“亚当,我们很久不见了。” 兼职园艺工人的管家弯腰行礼,那弧度与规范分毫不差。 “也许你正在心中责怪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想起你的存在,让你空有才华却只能在花园里施展。”泰伦斯用缓慢的语调轻轻说道。 “作为优秀的仆人,在下怎能埋怨主人的安排。” “不不,亚当,你要听我解释。”泰伦斯从座椅上跳下来,站在亚当?史密斯的面前,他伸手抓住亚当的一角,扬起的小脸上充满了痛苦的神色。“我刚刚失去父母,面对庞大的家业和几乎陌生的社交圈,我实在是无所适从。亚当,我每天都好害怕……” “少爷……” 亚当?史密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顾到大的孩子,想要伸出手安/慰他,但却仍有些迟疑。 泰伦斯前进一步搂住青年管家的腰,压抑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可是在昨天的授勋仪式上我突然发现,即使我再怎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现实。我……亚当……我更加害怕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肩负起阿尔德雷特的荣耀。” 使劲抱了抱亚当?斯密斯僵硬的身躯,泰伦斯低下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从管家先生的身前离开,他挺直了脊背,正视着眼前的人。即使眼角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红肿,可是那双眼睛却闪闪发亮,宛如洒满星光的深绿色湖水。 “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我能做到的一切――亚当,请你帮我。我作为一个孩童浑浑噩噩了太久,甚至没有办法掌握公爵府的一切。我能信任的人,如今只剩下一直陪伴着我的你了。” 泰伦斯向亚当伸出了手,那只细白的手掌在照明球的映照之下泛着莹莹的光芒。亚当盯着那只手,看向小主人的面庞。 对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男孩,他已经变得坚韧、勇敢、充满担当,仅仅是过了一个月而已……就像少爷说的那样,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事。 年轻的管家何尝没有怨恨过小少爷呢。亚当?史密斯是从顶尖管家学院毕业的优秀人才,他满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公爵府工作,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深受主人信任的好管家。可老爷和夫人死后,少爷的一切饮食起居都被执事长接管,不仅如此,他还被打压在花园中每日除草修剪。一开始,他的心中还心存希望,希求着少爷能够将他召回,可是时间越久,这份希望越淡,随之而来的怨怼就越强烈。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份不满是多么自私,小少爷仅仅只有十岁就要撑起诺大的家族,自己无法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守候在他身边,却还要厚颜要求主人在最艰难的时候顾及到自己的那点麻烦,这简直有违执事操守! “你会帮我,对不对?” 泰伦斯软糯的童音再一次响起,就好像一粒石子在亚当的心中敲下重重的回音。 亚当闭紧了眼睛又睁开,他握住泰伦斯的手,单膝跪下:“只要是您的愿望,在下都愿意为您完成。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在下都希望能够一直支撑着少爷。” 他的声音坚定并充满情感,让人一点也感受不到言语中虚假。泰伦斯注视着那红色的头顶,悄无声息地勾起嘴角。 这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来。 亚当抬起头将疑问的视线投向自己的主人,泰伦斯摇了摇头,将年轻管家拉起来,自己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进来。” 博格?克鲁尼推开门扉走了进来:“晚上好,少爷。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这样说着,视线在扫到亚当身上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后好似没有异样似的看向泰伦斯。 泰伦斯握紧了双手,有些苦恼地微微皱起眉毛:“博格,我今天看到亚当竟然在花园里除草,难道阿尔德雷特家已经连个园丁都请不起了吗?” 博格欠了欠身,脸上并不见丝毫动容:“当然不是这样,少爷。只是目前执事的人手已经充足,所以暂时给史密斯先生放了假,要他好好休息。大概是史密斯先生闲不下来,才去帮助园丁们的吧。” 他转过身,对着亚当露出赞美的笑容:“斯密斯先生确实是个优秀的人才,时时刻刻都在磨练自己呢。” ――老狐狸。 无论是亚当还是泰伦斯,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作为执事长,博格对亚当的权利是压倒性的,如果他说亚当只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去花园干活的话,亚当一句话也反驳不了,这样间接也堵住了泰伦斯的嘴巴。不仅如此,博格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亚当?史密斯在这个家中已经没有了可以工作的位子――亚当的自尊,或者是泰伦斯的薄幸,只要话语动摇了其中一个人,那么亚当就会彻底地离开阿尔德雷特家了。 怪不得少爷会说这个家里他已经没有了可以信任的人,作为随侍在身边的执事长是这样一个精明到阴险的家伙,小主人的心中肯定满是惶惑,这一个月来就是这样既担心又害怕、逼迫着自己成长起来的吧。 年轻的管家先生脑补了泰伦斯近来水深火热的生活,越发怜/惜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二岁的少年贵族,并更加坚定了要成为小主人重要助力的决心。 泰伦斯可不知道新招纳的仆人已经刷新了自己的忠诚度,他坐直身体抱臂看向博格?克鲁尼,做足了任性的姿态:“博格,服侍我的管家只能在花园里挥舞着小剪刀,这有损的可是我的名声!我可不管你是怎么安排勤务的,反正亚当从今天起就回到我身边来服侍我!” “……少爷。”博格抿了抿唇,笑着说道:“您现在毕竟已经是公爵阁下了,身边的事情繁多,近身服侍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担当才能巨细无遗地辅助在您身边。斯密斯先生刚刚成为正式的管家不足三年,经验很少,如果有什么差池的话……少爷您也要为家族声誉着想啊。” “唔……这样说也对。”泰伦斯点了点唇。 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说动了小主人,博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难免升起了对泰伦斯的轻视之心。谁知道泰伦斯的话并没有说完:“比起博格你来说,亚当确实还很年轻呢。那么就让他跟在你身边见习好了,你刚才也说亚当很优秀,又有你来训练他的话,假以时日一定会变成厉害的管家吧,这样你也有了个好助手,不是正好吗?” “少爷……” “行啦,就这样定了。博格你每天都那么忙,我也是想要找个人帮你分担呀。”泰伦斯摆了摆手,“正好我眼下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办――女王陛下想要我尽快办一场晚宴,就在三天后。你们两个可要安排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少爷……” “关于工作你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博格?”泰伦斯歪了歪头,他笑起来仍然带着稚童一般的天真无邪,但是紧盯着博格?克鲁尼的眼睛里却仿佛暗藏着带毒的莹光。当然,这样诡异的表情并没有被一旁垂头而立的亚当?史密斯看到。 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那样,博格蓦然僵直了脊背。他睁大了双眼,却发现昏暗的灯光下泰伦斯的表情仍旧甜美可爱,似乎刚才的戾气只是博格的一场错觉。 明明知道小主人绝不会有那样超越成人的气势,但是博格却出于某种连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本能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恭敬地弯下腰身:“我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为少爷您呈现出绝不辱没公侯府的盛大晚宴。” “我相信你的能力,博格。接下来我的家庭教师就要到了,你们可以下去了。” 安静地将房门带上,离开了泰伦斯的视线,两位管家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博格?克鲁尼面带微笑地审视着亚当:“不愧是长久服侍少爷的仆人,见到了你少爷的性子都活泼了不少。但是以后还希望你能守好本分,督促少爷的行为,让少爷成为无可挑剔的贵族。” ――宵小之辈,别以为仗着主人的赏识就能为所欲为!要是敢唆使小主人做什么事的话,我可绝不会放过你! 亚当不动声色地弯下腰:“我会好好向您请教,绝不辜负少爷的期望。” ――卑劣的家伙,怎么能让你做出挟持主人的逆行!我已经答应了少爷要成为他的盾牌,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侮辱少爷! “呵……” 泰伦斯注视着紧闭的雕花木门,好似能透过门扉看见外面暗自针锋相对的两人。父母死后这一个月的时间给他提供了一个好机会――才接手服侍他的博格并不清楚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发生怎样的变化也不会起疑,而亚当已经和他分开太久,久到足够他想出任何借口来掩饰自己性格上的变化。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疑点,相反,这种改变还会成为让博格?克鲁尼和亚当?史密斯彼此怀疑的契机。 他最开始不过是想随便给亚当?史密斯安排一份工作,好叫对方不至于对他暗中仇视。可是就在他走向餐厅的这段道路中却想到了管家先生更好的用途―― 将亚当安排在博格身边,并非出自于泰伦斯对他的信任,现阶段来讲,无论是亚当也好、博格也好,泰伦斯都还没有办法能够随意地使用他们。但是新旧势力的互相牵制却足以让泰伦斯从中发现他们两个人更多的漏洞和真心。即使两个人都并非全心全意追随他也没有关系,在彼此的监视和试探下,背叛也将无所遁形,泰伦斯本人则只需要作壁上观就足够了。 说起来能够完美地达成这件事,也要多亏了安格斯那个最爱演戏的伪君子。看多了对方能颠倒黑白的优秀技能,在自家年轻的管家面前扮演一个急需助力的可怜孩子真是再简单不过。 “敌人的优点也要善于吸收运用,我可真是个合格的好对手啊,是不是安格斯?”泰伦斯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满月,好心情地弯起唇角。但是下一秒,他立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痛……” ――可恶,刚才揉眼睛揉的太狠了! 第4章 chapter4奢华宴会 【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因涉嫌煽动平民谋逆,女王判决如下――剥夺泰伦斯公爵爵位和阿尔德雷特之姓氏,发配戴克厄戴斯。】那一刻,整个世界暗淡无光。 泰伦斯眯起眼睛注视着高高的看台,身着白色长裙的女王端坐在那里,安格斯就站在她的旁边。他同样穿着白色的礼服,笔挺的衣服上镶缀着各式珍贵的宝石,衬着一头金发和白皙肌肤,漂亮的像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安格斯从没有穿过这样奢华的衣服,即使泰伦斯总是说他的衣着打扮太过朴素。那个时候,对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已经艰苦惯了,穿得太华丽总是不太习惯。 现在泰伦斯已经被赶出了阿尔德雷特家族,安格斯作为新的族长立刻就习惯了奢靡的贵族作风呢。 泰伦斯有些晕乎乎地想着,然后把视线移向安格斯的旁边。青梅竹马的好友正站在他的身旁,脸上露出殷勤的笑容。自从泰伦斯被关进监狱,他就再没有见过这位唯一的朋友。 在烈日的暴晒下,泰伦斯的头越发的眩晕。明明他所在的地方远比远处打着伞坐在荫蔽下的人们更加明亮,泰伦斯却觉得自己即将被乌黑的沼泽所淹没。 他轻轻地挣动一下,手上的镣铐便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安格斯似乎听见了这细碎的声音,扭过头来。那目光带着狡黠与鄙弃,狠狠地刺中泰伦斯的心脏。 他就此踏上了前往犯罪之都的旅途。数千里崎岖的道路,全靠泰伦斯一步一步走过――身为待罪之身,他怎么有资格乘坐马车呢。 艰苦的沿途生活彻底熬坏了不知劳苦为何物的少年的身体。 等到泰伦斯进入戴克厄戴斯,他已经变得颓败而没有人气,好似一个刚刚从棺木里爬出来的鬼魂。可是沉重的劳役和其他罪犯的欺凌并没有给泰伦斯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已深陷深渊,并永无出头之日。 仅仅只是三年,泰伦斯便已经看见死神的黑翼轻轻滑过他的头顶,死亡的阴影缓慢而切实地将他笼罩。安格斯的手段太漂亮,他早就知道愚蠢如泰伦斯这样不知世事的贵族少爷,即便没有斩草除根也绝不会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向女王求情让泰伦斯免于死亡,不仅为他增添了温柔和善的美名,也使得泰伦斯饱尝丧失尊严、卑弱如蝼蚁的痛苦滋味。 泰伦斯早就想明白了一切,可他宛如没有知觉的干枯木桩,只能躺倒在酸臭的床褥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懦弱无能地死去的模样。 那种绝望到让人疯狂的滋味,他发誓绝不再尝。可是―― 【泰勒斯哥哥,你实在不该因一己私欲,害的这么多人陷入苦难的境地。国王的宝座难道就这么重要?你竟然为此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罪孽。】“啊……” 泰伦斯睁大了双眼,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坐了起来,储存在眼眶中的泪水因为重力从眼里滚出来流到干涩的嘴唇上。 泰伦斯舔了舔唇角,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人们总是传说,人在死后度过冥府之河时,会因为河水的洗刷而忘掉生前的种种往事,宛如一张白纸去迎接新的生命。泰伦斯觉得这大概是神祗所做的最明智的决定,没有之一。 承载了太多记忆的灵魂就像是背负了过多行李的旅人一样,这份重量会压垮一个人的脊梁。 但泰伦斯连为此抱怨的资格都不具备。因为如果他连前世的记忆和经验都丧失,也许根本就没有站在安格斯对立面的机会――这并非是出自于自我贬低,而是叫人不快也必须承认的事实。 不断重复的生命是命运赐给他的唯一宝物,他不仅不能弃之如敝履,还要将它时时珍藏、刻刻回想。 一个人若是过的太苦,就连痛苦也能拿来当幸福。 泰伦斯从来都不是个幸运儿,他也再不期望自己能够蒙神眷顾。如果他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仅仅是为了给安格斯?艾伦这个人的人生增添辉煌的一笔,那么他不介意尽最大的努力让对方过得痛苦而艰辛。 如果他注定要死在安格斯的面前,那么这一回他也要将对方扯下地狱。 ――他将为安格斯奉上一次比一次更加褴褛而险恶的人生。 绿眸中不断翻滚的阴暗情绪酝酿着即将来袭的狂风暴雨,但是泰伦斯的面目依旧清冷,他必须足够聪明,也必须足够清醒。 亚当?史密斯走进来的时候,泰伦斯已经不知道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多久。 年轻的管家不知道小主人的复杂的心事,他将浓郁的红茶和精致的点心放在床前,和泰伦斯道了早安:“今天起得很早呢,少爷。是为了晚上的宴会而感到紧张吗?” 泰伦斯掩去脸上的沉郁,将漂亮的骨瓷茶杯拿起来一饮而尽:“我可不再是从前的小不点了啊。” 即使心理再怎么成熟,外表还只是十岁孩童的泰伦斯说出这种话大概会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吧,但是生性严谨的亚当却一脸赞同地附和小主人的说辞:“没错,少爷已经成为能够独挡一面的贵族了。” 泰伦斯挑了挑眉,他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托盘上,从床上跳了下来。 “少爷?您的早餐?” “没什么胃口,比起吃饭我更想洗澡。” 因为晚上的噩梦而出了一身冷汗,那种黏腻的感觉让泰伦斯不舒服极了。 早在小公爵没有继承爵位之前,亚当就已经领教过了泰伦斯说风就是雨的随性――毕竟年幼的小贵族再怎么软糯可爱,也总是带着娇惯的任性――他示意身后的侍女们去准备浴室,自己则上前一步将泰伦斯抱了起来:“即使如此,少爷也不该光着脚踩在地上。早餐我会随后送到浴室,希望您考虑到自己的身体多少吃一些。” “是、是――”泰伦斯没什么所谓的打了个哈欠。“说起来今天怎么没有看见博格呢?” “因为宴会的准备有一点瑕疵,执事长先生正在处理。” “哦。”泰伦斯点了点头,“今天晚上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请少爷放心,今夜必然属于阿尔德雷特。”亚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少爷只管挺胸抬头就够了,没有任何需要您顾虑的事情。” 泰伦斯抬眼看了看表情肃穆的管家,被他这种拐弯抹角的安抚举动弄得摇头失笑。 在这个明媚的春日早晨,关于阿尔德雷特晚宴的话题正被许多人提起。 帕西诺公爵府。 莱昂内尔?帕西诺――这位除去泰伦斯硕果仅存的公爵大人已经四十六岁。他有着皇室著名的翡翠眼眸,和一头掺了银丝的深棕色卷发。他的五官深邃,并因皱纹而显得阴鸷刻薄。 当下,他坐在书房的红木桌前,手中摩挲着一封烫金的请帖,请帖的下方正是阿尔德雷特家族的苍鹰印纹。 公爵的儿子泽维尔?帕西诺正站在父亲的右手旁,注意到父亲晦涩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不过就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鬼头罢了,您看他前两天在众位贵族和大臣面前的表现,哼,完全不足为惧。这种宴会不参加也没人敢说什么。” 莱昂内尔摇了摇头:“你还是太过年轻气盛,泽维尔。即使你再看不起别人,也该维持应有的风度。欺负一个年幼失怙的小孩子可有违帕西诺家族的风范。” “那么……” “我们当然要去看看你这位可爱的小堂弟。” 莱昂内尔拿着请帖敲了敲桌沿,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 而在温丝莱特伯爵府中,伯爵先生也正在对自己的小儿子耳提面命。 “爱德,如今阿尔德雷特小公爵阁下身份尊贵,你更要对他表现出亲密和友好,他将会是你珍贵的帮手,明白吗?” “当然,父亲,就像我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爱德华?温丝莱特恭谨地低下头。 温丝莱特伯爵有三个儿子,爱德华作为其中最小的一个深得老伯爵的喜爱,可是按照贵族的传统,在他死后他的小儿子除了能得到一小笔遗产外连个男爵的爵位也难以获得。可他又不愿自己心爱的孩子前往危险的战场斩获功勋,便想法设法将爱德华送到了阿尔德雷特家尚还年幼的独子面前――大贵族的支持可是飞黄腾达最短的捷径。而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再明智不过,一个十岁的公爵,在沙宁派尔帝国的历代贵族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繁复、精致、奢华、靡丽。 阿尔德雷特的晚宴带给帝都贵族们的惊喜难以言喻。 众多用以照明和装饰的炼金制品充斥在大厅的四周,头顶细腻而逼真的星空穹顶,煽动着金色翅膀浮在半空中的蜡烛,墙壁上喷涌的发着光的喷泉…… 女人们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身仙境,男士们则看到了阿尔德雷特家族庞大的财富。 这暗中展示出来的实力确实能将一个孩子武装到头发丝儿上,一些阶位较低的贵族们的神情已经带上了敬畏,但空虚的财富并不能真的使小公爵得到上层社会真正的尊敬,接下来还要看他自己的表现。 泰伦斯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短礼服,肩膀处用黑色宝石和丝线勾勒出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既表现出了少年纤细修长的身体线条,又带着高位者的庄重与肃穆。 他带着博格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本来喧嚣的大厅顿时静了下来。 这位新晋的小公爵并非像他的同龄人那样恪守着贵族的行止却显得本分而僵硬。泰伦斯闲庭信步一样的态度落落大方又优雅从容,仅仅从气势上就很难让人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不少参加过授勋仪式的贵族先生们都难以把眼前的阿尔德雷特之主与几天前那个在授勋仪式上仓皇无措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泰伦斯满意地看着露台之下众人的反应,他从博格的手里拿过精巧的扩音装置:“各位尊贵的客人能够应邀前来参加这次舞会,我感到十分高兴。这可以说是我在社交场合的第一次正式露面,之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接下来――祝众位今夜愉快,干杯!” 他摇摇举起手中剔透的酒杯,并得到了楼下贵族们的纷纷应和――泰伦斯今天的表现显然已足够合格。 爱德华?温丝莱特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被层层人群包围的泰伦斯,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他作为伯爵之子,虽然时时跟在泰伦斯额身后殷勤讨好,其实并没有多么看得起这个公爵继承人。 泰伦斯的蠢钝和懦弱早就被爱德华摸得一清二楚,而同样十岁的爱德华却能够一边暗暗鄙弃一边不动神色地获得对方的信任,这就已经高下分明。 授勋仪式上泰伦斯糟糕的表现爱德华早已听说,当时他还私下嗤笑过对方上不了台面,没想到今天再次见到泰伦斯,他已经变得如此耀眼,变得爱德华已经无法在他的身上找到优越感。 获得了爵位就会有这样脱胎换骨的变化吗?只要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就能立于众人之上吗? 再怎么早熟也依旧是个孩子的爱德华在心中问着自己。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温丝莱特伯爵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爱德华抬起头,发现泰伦斯身边出现了暂时的空当。 第5章 chapter5旧日仇敌 泰伦斯微笑着和两个小贵族说完话,不太愉快地喝了一口果汁。 他向来不爱这些贵族们虚以为蛇的交际游戏,即使他如今的交际技能已远非昔日可比。口蜜腹剑的贵族特色本就让人厌烦,又加上他现在年幼,总有人觉得他可以随意拿捏,和他攀谈的人不是露骨地讨好夸赞就是话里话外带着长辈的虚荣,嘴脸丑陋。 泰伦斯整了整领口呼出一口气,正准备趁着没人的时候再拿一杯饮品,只是当他转过身,立刻就发现了不远处正朝他走来的灰发少年。 握着空杯的手骤然攥紧,泰伦斯感到自己似乎受到了无形的撞击,步伐都踉跄了一下。 爱德华?温丝莱特――这个名字在他的舌尖打了个滚,仿佛一块棱角分明的硬石被他咽进嘴里,划出一串火辣的疼痛。 泰伦斯的童年说不上有多幸福,他身份高贵,又被母亲当做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宠爱。帝都贵族中和他同龄的小孩子大多没什么资格和他一起玩乐,即使陪他的身边也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好似仆从,这些玩伴里只有爱德华?温丝莱特是不同的。 他不会小心翼翼地看泰伦斯的脸色,也不会什么都听泰伦斯的没有一点主见,他会偷偷带着泰伦斯跑出庄园玩耍,即使回来后要承担父母的责骂……对于泰伦斯来说,童年中所有关于快乐的回忆都和爱德华连在一起。 他视爱德华为生命中唯一的挚友,这份感情又在时间的变迁中升华为朦胧的爱意。但就是爱德华?温丝莱特这个人,几次三番将他置于死地。 第一世,爱德华曾参与到安格斯的阴谋当中,数次诱导他做出出格的举动,可以说在后来泰伦斯被判谋逆的冤罪中处处都有爱德华的影子,这些是很久之后泰伦斯才意识到的。但爱德华在泰伦斯心中的地位太过特殊,他宁愿相信挚友是被安格斯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也不愿认为爱德华是真的想要害死他。所以即使第二世他发誓要让所有背叛他的人都付出代价,却依然对爱德华亲密如初,他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强大,只要对爱德华足够好,上一辈子的事情就绝不会再发生,他甚至想过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能和爱德华再无芥蒂地生活在一起。 但爱德华做了什么呢? 他将自己黑巫师的身份泄露出去,引来教廷的刺杀围剿;他把自己的行动和势力暗中传递给安格斯,让对方占据上风;他在最后捅了自己一刀,使他所有的努力都归于虚无……他让自己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厢情愿,也让自己知道,所谓原谅和宽恕是多么愚蠢和可笑。 “泰伦斯,你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 在泰伦斯深陷旧日回忆的时候,爱德华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比他略高一头的男孩扶住他的肩膀,面露关心的询问。 对方身上的热度透过单薄的衣服传递过来,让泰伦斯从心底感到寒冷。他抑制住发抖的身躯,笑着看向“友人”。 “爱德。” “你的脸色不太好,还是到那边的沙发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爱德华的手指抚上泰伦斯的面庞,他的目光中写满了担忧和关怀,谁会相信这个人的心中隐藏着一匹恶兽呢。 泰伦斯忍下想要挥开对方的冲动,反而伸手抱住了爱德华的身体:“没关系,让我就这样休息一下就好,爱德。” 爱德华看着颈侧柔软的黑发,轻轻拍了拍泰伦斯的后背――看来,即使泰伦斯成为了公爵,他依然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充满了依恋。 他看到周围投向这边的视线,愉快地露出笑容,刚才消失的优越和自信又一次回到他的身上。 而将头埋在爱德华肩窝中的泰伦斯则毫无顾忌地露出阴沉的神色。 他曾那么喜爱身边的这个人,如今这份爱意转化而来的憎恨也同样浓郁。想要杀死一个没有继承权的伯爵之子对于如今的泰伦斯来说再简单不过,但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绕过爱德华?温丝莱特。对方曾浇灌在自己头上的绝望和耻辱,他要让爱德华一点一点品尝殆尽,他要让他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堕落至人间惨境――而现在,好好享受这短暂的荣华富贵吧,亲爱的爱德。 这时,大厅的门口突然出现了骚动之声,泰伦斯越过爱德华的肩膀看向那边,刚刚到来的宾客让他的眼睛顿时暗了暗。 迟到的人正是莱昂内尔?帕西诺公爵和他的独子泽维尔。 泰伦斯放开爱德华,对他歉意地笑了笑,迈步迎了过去。 “伯父还有堂哥,夜安。” 莱昂内尔露出和蔼的笑容:“公务较多来晚了,我亲爱的小侄子,你不会怪我吧?” “伯父的话真是叫我惶恐,您能够赏光我已经深感荣幸了,哪里还能责怪您呢。” 泰伦斯做出邀请的姿势,将莱昂内尔迎进大厅。他身为同等级的公爵本该和莱昂内尔并肩而行,但是维泽儿?帕西诺却抢先一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本来站在门口迎宾的亚当注意到这个情景,悄悄按了按泰伦斯的肩膀。泰伦斯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过头,对管家先生点了点下颚。 他明白亚当是在让自己小心帕西诺公爵一家,不要在宴会上失了分寸。 有一句俗语说的好,最了解自己的永远都是敌人。 他和莱昂内尔在第一世的交集并不算深――虽然那时女王曾因安格斯的误导而误会自己和帕西诺家暗中联手。但是第二世,莱昂内尔可是他最大的政敌,他与这个老狐狸明争暗斗了多少年,对于对方的想法即使不是一清二楚,也能明白十之八/九了。 仅仅从莱昂内尔在如此盛大的宴会上迟到的行为就能看出对方并非真心实意应邀前来,而是为了给泰伦斯一个下马威。别说是泰伦斯自己,在场的贵族们大概都是心知肚明――眼下正是两代公爵彼此争锋互相打压的好时候。 莱昂内尔甚至都不必掩饰自己的心思,谁叫泰伦斯如今还如此弱小,莱昂内尔却强大太多。若是不趁着幼狼爪牙还未锋利的时候好好敲打,等到泰伦斯长大成人那可就晚了。 行事老辣的帕西诺公爵看着泰伦斯有些不太高兴的神色,心想对方终归还是太稚嫩,连表情都藏不起来。他拿出一只精美的礼盒放到泰伦斯的面前,说道:“这是恭喜你授勋的贺礼,泰伦斯,你以后可要为了阿尔德雷特多多努力啊。” 泰伦斯接过盒子握在手里,他从莱昂内尔的语气中察觉出某种微妙的危险,并没有将盒子当场打开。 但莱昂内尔却催促道:“我的侄子,你不看看我送了什么吗?” 泰伦斯抬起脸看了老公爵一眼,为了避免授人话柄,他听话地拆开了缎带。躺在镶嵌了珠宝珐琅的木盒里的,是一本封面精美而华贵的书籍。 上面用来拼接成书名和彩图的钻石个个都晶莹剔透价值连城,但这也不能改变它仅仅是一本的事实。 泰伦斯的脸色这一回是发自内心的变得难看。 莱昂内尔好似没有看到泰伦斯的骤然变色,仍是以温吞的语调说道:“我记得你父亲说过你的魔法天赋并不是太好,要知道泽维尔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使出三级魔法了。你如今既然成为了阿尔德雷特的当家,就更要以你父亲和母亲为榜样好好提升自己才行。” 因为莱昂内尔?帕西诺的身份特殊,所以当他出现时,客人们都慢慢聚集过来,他对泰伦斯说的话声音不算大,却也足够一部分人听见。泰伦斯能感觉到,众人投向他的视线已经隐隐带着审视。 显然莱昂内尔的话提醒了他们,如今的阿尔德雷特家已经没有了由身为九级水系法师的公爵和十级木系法师的公爵夫人,它的领导者只是一个年仅十岁并不具备魔法潜力的孩子。 谁也不知道在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正式成年前会发生怎样的转折。 没有了实力强大又足够成熟的主人,这样的阿尔德雷特家族的未来,就好像迎风摇曳的烛焰,不知何时就会湮灭。 泰伦斯暗自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 如果不是莱昂内尔的话,他几乎忘了自己如今并不再是前一世那个法力强大的黑法师,十岁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缄默着任人侮辱。 暗中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泰伦斯扯出一丝笑容:“伯父说的是,我确实还有的磨练呢。” ――不仅仅要亲自压自己一头,甚至趁机让儿子也来踩踏自己的尊严。莱昂内尔的言行确实为帕西诺家挣够了威信,但这份屈辱泰伦斯发誓总有一天要回报给眼前的两个人。 可是不管泰伦斯在心中如何愤怒,今日的宴会显然正如莱昂内尔所设计的那样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 泰伦斯疲累地闭了闭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重生的第一天就做错了决定――他实在不该这么快就进入社交圈。 但显然泰伦斯在今夜并不是只有霉运缠绕,就在宴会的气氛变的有些微妙之时,更尊贵的客人已经到来。 “女王陛下到――” 负责唱词的仆从带着颤音的话一出口,众人尽皆看向门口。 白珍珠女王今天依旧穿着白色的长裙,只是在裙摆的褶皱上缀上几圈深蓝色的宝石碎片,脖颈处则系着一条宝蓝色的丝带,看起来典雅又不失俏丽。 莱昂内尔看上去有些吃惊,即使泰伦斯也有些惊讶――他并没有听说女王会在今天莅临――但泰伦斯很快将自己多余的神色掩饰过去,快步走向女王。 “亲爱的泰伦斯,你今天看上去可真可爱。” 菲蕾德翠卡亲切地弯下腰,给了泰伦斯一个贴面吻,泰伦斯故作害羞地红了脸颊,不太好意思地轻声抱怨道:“姑姑……别再用可爱来形容我啦。” “哈哈。”女王掐了掐泰伦斯红彤彤的脸蛋,取笑道:“你明明还是个纯情的小男孩呢,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轻易脸红了,再来和我抱怨吧!” 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对话变成了贵族眼中新的风向标,今夜发生的一切带给帝都贵族们太多的峰回路转,一些脑子不太好使的小贵族们都被折腾得理不出头绪来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被女王陛下赏识的小公爵在大家的眼中又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菲蕾德翠卡受过众人的见礼,伸手拉住了泰伦斯,她侧过身/子笑道:“小泰伦斯,今天我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惊喜哦――看看,我带来了谁?” 站在女王身后的中年人面目并没有什么特色,却有着一头鸦羽般的黑发,泰伦斯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但他仍是把目光投向女王,迟疑着没有说话。 “毕竟从来没有见过呢,难怪你不认识。”菲蕾德翠卡笑了笑,“这位是你的表兄西兰大公,他是特意赶来看看你的。” 第6章 chapter6强者至上 西兰公国是靠近沙宁派尔帝国边境的一个仅一万人口的小国,它本身是阿班特帝国的封地,但上一代西兰大公因政治问题遭受帝国的清算,为了求全宣布脱离阿班特,转而成为沙宁派尔的附属国。 西兰盛产魔法晶石,沙宁派尔为了那丰富的矿产接受了西兰公国的投诚,甚至为此和阿班特打了一仗。而西兰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则将大公的小女儿嫁给了当时的阿尔德雷特公爵,那位小公主就是泰伦斯的母亲。 所以说泰伦斯身份尊贵实在无可厚非,他的身上流着的可是两个皇室的血脉。 女王在今天的晚宴上将新任的西兰大公带来无疑更加加重了泰伦斯在贵族圈中的分量。 莱昂内尔的眼里一片沉郁,泽维尔低声道:“看来陛下很喜欢阿尔德雷特。” “那又怎么样,一个小孩子……”莱昂内尔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呢。” 泰伦斯注视着女王身后的西兰大公,慢慢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您好,殿下。” 这位年轻的大公名叫赫伯特?西兰,是上一任大公的长孙,比泰伦斯的母亲仅仅小了几岁而已。他的父亲在当年的阿班特之战中牺牲,母亲作为阿班特的贵族之女也早已和西兰脱离关系回到故国,这样看来赫伯特的身世和泰伦斯其实颇为相似。但是对方有一个疼爱他的好祖父,不仅从小就亲自教导他,最后甚至力排众议把公国交给了他打理。而赫伯特?西兰本身也确实是一个有手段有能力的领导人,他加冠近十年,在他的治理下西兰境内呈现一片繁荣景象。 当然,这些都是泰伦斯前两世从资料中得到的消息,他本人则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这位有权有势的亲戚。无论是第一世遭人陷害孤苦无依的时候,还是第二世权倾天下的时候,他和西兰始终是两条彼此漠视的平行线。如今对方居然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泰伦斯的心中不免感到奇怪。 女王揉了揉泰伦斯的头顶:“我的礼物已经带到,就先回宫了。祝你今夜愉快,小泰伦斯。” 泰伦斯抬起头,看到白珍珠女王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他立刻意识到这位表兄的出现恐怕正是出自于对方的授意。 他弯下腰身,恭送女王离开,碎发遮住的面庞上是一弯勾起的唇角――看来抱牢女王的大腿确实没错,阿尔德雷特家作为亲女王派本身就颇有优势,只要表现出投诚的态度,在察觉不到威胁的情况下女王还是很愿意出手帮他一把的。上一世因为最初的惨死而对女王心存芥蒂,显然是生生推开了一个大助力。 女王在他的不幸中仅仅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扮演了一个遭受蒙蔽推波助澜的角色,泰伦斯想,他也许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曾经。 宴会在深夜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开,留下来的只有今夜刚刚抵达帝都的西兰大公殿下。 泰伦斯将这位大公迎进书房,这时博格已经准备好了蜂蜜红茶,在摆好精致的茶具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赫伯特?西兰缀了一口红茶,甜香的味道压下了嘴里的酒气。他率先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公爵阁下有一位善于泡茶的好管家呢。” “博格的手艺确实优秀,能得到殿下您的称赞我也为他感到骄傲。” “我今天刚刚到达帝都,发现比起我授勋那时,帝都也变化了不少。” “这么说来,殿下上一次来时,岱福蒂尔广场还没有兴建起来吧?现在那里可是个休闲的好去处,我有时候也会和朋友们去那里转一转。有一家糖果商店,里面的东西非常美味。” 两个人的话题从帝都的风景谈到贵族间的趣事,不过是相互寒暄的对话竟也说了近一个小时之久。 泰伦斯渐渐觉得头痛起来,要知道他不仅要随时附和对方的问题,还要注意自己身为一个小孩子的语气,难免有些吃不消。 好在最后赫伯特?西兰终于笑了一下:“泰伦斯――我能这么叫你吧?你的见闻挺有趣的,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我想我在你这个年纪恐怕不能做的更好了,伊丽莎白姑姑有一个好儿子,我很为她感到高兴。” 不管西兰大公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恭维,泰伦斯都为此而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那么在乎对方对他的看法,但是称呼的改变说明之前的试探和考察终于告一段落,泰伦斯至少能为此省份儿心了。 “说到伊丽莎白姑姑,我很抱歉,泰伦斯――她的葬礼我没有亲自参加。你知道按规定,大公无大事不得进入王都,没能在你最难熬的时候来陪你,我为此感到羞愧。” 沙宁派尔的法律中确实有这么一项规定,为了避免附属国有心作乱,各个公国通往王都的传送阵都设置了隔绝大公的预留设定,除非女王有召,否则传送阵绝不会为大公开启。一个月前出现在公爵和公爵夫人葬礼上的只有西兰的使臣,毕竟西兰原本是阿班特的属国,沙宁派尔对于它比之其他小国都要更加提防,所以今夜女王能将西兰大公请来确实给足了泰伦斯的面子。 泰伦斯心中想着这些事,抿唇摇了摇头:“我知道殿下有自己的苦衷,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责怪您呢。父母的死亡虽然让我很痛苦,但我想我必须振作起来,至少不能让母亲在死后也为我担心。” 赫伯特?西兰目露赞赏地点了点头:“我也曾因为家庭的苦难陷入到悲痛之中,但是祖父告诉我身为男人就决不能被优柔的感情打倒,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你。泰伦斯,希望你能坚强起来。” “当然,我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停止自己的步伐。”泰伦斯这句话说的慷锵有力,正是发自内心对世界的宣告。 赫伯特微笑着将手边的红茶饮尽,继续说道:“你的决心和修养我想我已经可以放心了,但是听说你在魔法方面的修炼还有待提高?” 泰伦斯的身体僵了一下――这种事情难道都已经流传到附属国去了吗?! 对于目前废物般的体质很不满的泰伦斯不由得暗暗皱起眉毛,天知道他可真不想再听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了。 但大公却继续说道:“伊丽莎白姑姑的魔法天赋在西兰家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说来惭愧,也许我一辈子也无法达到她那样的成就吧。你既然是姑姑的血脉,我想你的潜力也肯定不错,可不要荒废了自身的才能。” ――真不幸,要是没有奇遇的话,我的天赋真的也就那样而已。 泰伦斯在心中嘀咕,要知道第一世的时候,他可是到死也就能施放出个二级魔法。 “说起来因为姑姑太厉害了,祖父在她出嫁之前还将家族中十分珍贵的魔法晶石当做嫁妆送给了她呢,据说那块晶石可以让使用者的法力更加精纯,是西兰珍藏的贵重之物。” 泰伦斯惊讶地张大眼睛:“还有这种东西吗?” 西兰大公的表情看上去比泰伦斯更加吃惊:“难道姑姑留下来的遗物中没有它?” 魔法晶石的外表和其他矿石完全迥异,不仅因为储存元素的不同而呈现各种色泽,内里还凝结着雪花状的元素结晶。 泰伦斯想了想家中宝库中的各种东西,确定三辈子他都没见过里面有魔法晶石的存在。 “这倒是奇怪了。”赫伯特?西兰自言自语地皱起眉头,“那毕竟是祖父郑重交给姑姑的东西,难道被弄丢了吗?” “那块晶石很重要吗?”泰伦斯忍不住问道。 “啊,不――也不是多么值得重视的东西。”赫伯特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安抚道,“虽然晶石可以提纯法力,不过有相同作用的并非只有这一种东西。波斯特沃森林里生长着一种叫做本源果的红色果实,吃下它就能够增强法力,我记得三年前曾在拍卖会上见过。你知道西兰离波斯特沃很近,我最近听说有探险者在里面见过成熟的本源果,如果它流到拍卖会上我会告诉你的。” 显然西兰大公意识到自己给了年幼的表弟一个飘渺的希望,出于对泰伦斯的欣赏和日后可能的合作,他极快地抛出了另一项消息来吸引泰伦斯的注意力。 而他话中提到的东西确实引起了泰伦斯的兴趣。 本源果,泰伦斯对这东西并不陌生。上一世能够成为力量非凡的师,正是靠着这样东西的帮忙。 小公爵本身继承了父母双方的魔法天赋,身兼水系和木系双重属性。这两种魔法相辅相成,作为双系魔法师,远比常人更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但泰伦斯的魔法沟通能力太过低下,不要说在日常吸收空气中游离的魔法元素,即使是精纯的魔法晶石,他也难以从中获取能量。 所以早在泰伦斯四岁的时候,父母就不得不放弃了对他的魔法教育。 但是本源果却能改善一个人的魔法亲和体。三年前确实是这种神奇果实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那时还没有人能够发现它的价值,本源果仅仅是用“在白骨塔森林发现的神秘果实”这种噱头在拍卖会上售出。 后来拍下它的主人将它用作实验叫一个奴隶吃下去,对方却猛然获得了难以想象的魔法能力,本源果的优秀效用才被发现。可惜,自打那以后,再没有人能摘到本源果,但渴望着它的人们依然趋之若鹤。 泰伦斯上一世是在两年后,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这东西,并用它开发了自己的体质,因此西兰大公的消息看起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身份特殊,赫伯特?西兰在午夜十二点前就起身告辞,通过传送阵离开了帝都,但泰伦斯却一夜未眠。 他望着窗外的明月,思考着关乎自己未来的重要决定。 上一世他能得到本源果确实存在着巧合的成分,在进入皇家魔武学院就读的前一个月,一个游历商人找到了他,他因遭到仇家追杀走投无路,请求泰伦斯的帮助,作为交换条件的就是本源果。 泰伦斯不知道那个游历商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当时可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重生――仅仅是安排了那个人顺利逃离沙宁派尔,因此这一世想要提前找到对方显然是大海捞针;但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毫无作为地等到十二岁,是不是还能像上一次那样得到本源果,毕竟这辈子发生的事情已经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也许,自己需要亲自去一趟波斯特沃森林…… 泰伦斯不由得这么想。 波斯特沃森林被称为白骨塔自然有它的原因,那里的魔兽和魔植都超乎寻常的强大,更有不少闻所未闻的神秘物种,无数佣兵和冒险者都死在了里面,是名副其实的险恶之地。依照泰伦斯如今只能发出个小水球的能力,即使雇佣佣兵团,危险系数也很高,一个不小心就会永远留在那里。 迫切需要的力量和珍而重之的生命――摆在天平两边的,是泰伦斯难以取舍的两样东西。 直到东方的天光漏出来,泰伦斯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没有可以震慑一切的力量,生命在威胁面前就只能变得苍白无力,他甚至没有办法像上一世那样有足够的威信建立起强大的班底。被人任意拿捏、肆意羞辱的人生泰伦斯已无法容忍,只要想到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可能性,都叫他从心里发冷。 第7章 chapter7启程之前 早晨清爽的微风拂过发丝,泰伦斯惬意地吸了一口带着花草香味的空气,感觉头脑清明不少。 因为初春的寒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散去,小公爵早上渐渐把公务挪到了花园里完成。 亚当?史密斯为了让小主人能够舒适地工作,特意找出了遮阳的伞架和精致的桌椅,不仅如此,他还趁着空闲的时候将附近的灌木修饰成了各种少年少女玩乐的样子。 泰伦斯不得不为管家先生精巧的手艺叹为观止,但是在自己看文件的时候,身边是一堆嬉笑玩耍的人像,这个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快啊! 对此面无表情的亚当是这样回答的:“因为看少爷一个人闷头工作太寂寞了,所以才想让您的身边热闹一些。” “……” ――拜托你这样我才觉得更心酸好吗?! 想到这位年轻的管家,泰伦斯扭头看向身后的博格,问道:“怎么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亚当?” “史密斯先生去乡下的牧场查看赛马的状态了,到晚饭前恐怕不会回来。” 泰伦斯点了点头,他将手上的资料放下,揉了揉额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中是不是有一颗魔法晶石?你去给我拿过来。” 博格奇怪道:“夫人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并没有魔法晶石,少爷您是不是记错了?” “是这样吗?”泰伦斯看着博格,“我记得当时好像在整理东西时见过,库房里面没有吗?” 面对泰伦斯的再次询问,博格恭敬地弯下腰回答:“夫人留下的东西里只有两箱珠宝,一些魔法卷轴和两根法杖,当时让您过目入库,确实没有魔法晶石。您知道夫人不常用那东西的,倒是老爷有几箱水系晶石单独放在书房里。” “我知道了,因为前几天有人和我提到木系晶石,我隐隐约约记得家里好像有,看来是我记错了。” “如果您想要的话,我会吩咐下人们去采购一些回来。” “不必了,反正对我来说也没用。” 泰伦斯撇了撇嘴,重新把视线放在文件上。 ――博格没有必要为了一块不怎么值钱的晶石欺骗自己,除非他知道那东西的价值并不简单――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母亲既然连自己都没有告诉,更不可能泄露给别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东西上,接下来还是要想想怎么拿到本源果。 泰伦斯一心二用地想到。 虽说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到波斯特沃森林去,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年纪,想要离开王城显然颇有困难。即使离开了帝都,怎样不引人耳目地前往目的地同样是个问题。 波斯特沃森林坐落于三大帝国的中央,中间也有不少小国临近森林边缘,西兰公国就是其一,但无论如何泰伦斯也不想取道于那里。一旦出现在西兰公国,他想要做什么绝对无法瞒过提供消息的西兰大公,可毕竟他与大公目前仅仅是泛泛之交,一旦他的行踪被泄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算借机下手暗杀他。而他自己的封地离森林还隔着两个小城市,想要不动声色地从封地前往波斯特沃也有些棘手。 苦恼地叹了口气,泰伦斯把手边的东西都推开,将自己的下巴抵在桌子上双眼放空,一片混乱的头绪和安静的气氛叫他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就在小公爵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博格适时地推醒了他。 “……唔?” 泰伦斯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温丝莱特伯爵家的小少爷来访,要将他带过来吗,少爷?”博格转达了刚才门仆递过来的消息。 听见那个名字,泰伦斯的眼睛反射性地眯了一下,就好像一只懒睡的大猫打起了精神,博格从他的举动中读出了“我很不愉快”的信息。 执事长早就习惯了这些天来小主人动不动就变得不高兴的脾气――他把这归结于小公爵刚刚失去父母精神上还不太稳定――只是有些困惑温丝莱特少爷什么时候得罪了公爵阁下,要知道这两个人以前好的可是能让小主人让出半张床。 但是主人的交友私事身为管家并不该多加干涉,因此博格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泰伦斯有些昏沉的脑子重新运转起来,让博格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拿回书房,叫人把爱德华?温丝莱特请了进来。 爱德华今天穿了一件银蓝色的小西装,年仅十岁就已经有了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成熟英俊。 比起自己继承自母亲的柔和五官,泰伦斯从以前就很羡慕对方的身材和外貌――当然,被伤透了心的小公爵现在最讨厌看见也是眼前这张脸。 不过心中翻滚的厌恶越深,泰伦斯脸上的表情就越加甜蜜,他亲切地拉住爱德华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下:“我正觉得无聊结果你就来了,总算让我能松口气。” “很累吗?”爱德华看了看泰伦斯的脸色,伸手将他耳边的卷发别到后面。 泰伦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以前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他才发现爱德华的肢体动作也太多了,这种天然的情场老手气场对于如今的泰伦斯来说可真叫他受不了。 泰伦斯掩饰掉眉间的阴郁,装模作样地抱怨道:“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早上都要看一堆文件(文件里都是废话),课程安排地比以前多了一倍(天知道我已经学过两遍),晚上睡觉的时间都往后推了两个小时(其中有一部分是在思考怎么完美地弄死你)。” 最后,小伯爵哀叹地总结道:“成为公爵一点也不好玩。” 爱德华笑着拍了拍泰伦斯的肩膀:“但是你现在比以前更加自由了不是吗?只要你说要休息的话,我想没有下人会阻止一个公爵的决定吧?你只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泰伦斯。” 泰伦斯因爱德华的言论挑了挑眉,点头应和:“你说的也有道理……”他点住下唇,恩了一声,眉间还是带着苦恼。“可是亚当把我的那些秋千滑梯都拆了,昨天杰克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只能跑去温室看花,没意思透了。” 爱德华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们出去玩吧?就像以前那样。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还偷偷把你带到我们家的封地去,结果后来被找到的时候我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呢。”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轻轻笑了起来。 泰伦斯扬起眉毛。他当然记得爱德华说的那件事,毕竟不管哪一世,爱德华最喜欢干的就是拉着泰伦斯回忆曾经,拜他所赐泰伦斯对于自己童年的那点往事可真是记忆深刻。 大概是在7岁的时候,爱德华确实偷偷带着泰伦斯离开过帝都。那时泰伦斯正因为牙疼而大发脾气,一群常常围在他身边的小孩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还是爱德华站出来说要给泰伦斯一个惊喜才控制住了泰伦斯的情绪。 那天他先带着泰伦斯回到伯爵府,又通过伯爵府中设置的传送阵一起跑到了温丝莱特城――谢天谢地,伯爵及以下的贵族用传送阵回封地并不需要提前向女王报告,所以泰伦斯和爱德华的消失居然一时半会没人察觉,等到仆从发现不对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身在城中的玩具店里了。 说起来当天晚上,公爵夫人带着侍从们把泰伦斯和爱德华找回来时,一向温柔的她还狠狠地发了通脾气。爱德华倔强地站在原地挡在泰伦斯的身前,对怒气冲冲的公爵夫人说道:“泰伦斯从来都没有出去玩过,不是太可怜了吗?我承认我的行为十分不妥,可是我又怎么能忍心视泰伦斯的要求于不顾呢?我愿意为泰伦斯做任何事情,即使您要为此惩罚我也没关系!” 当时泰伦斯也正为母亲的过度保护苦恼不已,爱德华的话无疑使得他心生感动,连公爵夫人也觉得爱德华对儿子的友谊是出自真心,只是一时迷糊做错了事情。现在想想,对方根本是以自己为幌子希望能够逃过责罚而已。 不介意以最险恶的用心来揣度曾经的好友,泰伦斯下的定论其实正是事实。比起泰伦斯这样脑子里天生就缺乏尔虞我诈那根筋的人来说,爱德华无疑生来就具备贵族的虚伪和做作。 但是爱德华的话却让泰伦斯想起一件事来――温丝莱特家的那块小封地就在博斯沃特森林的边缘。 泰伦斯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呐,爱德华,我们这一回再偷偷去温丝莱特城玩吧?” “……哎?什么?” 本来只是想把泰伦斯叫到大街上玩耍的爱德华一下子僵住了身体。 “我是说――”泰伦斯亲密地靠近爱德华,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道,“我们去温丝莱特城,恩,不告诉别人。” “你现在是公爵,泰伦斯!怎么能随便――” 泰伦斯连忙捂住了爱德华的嘴:“小声些,我的朋友。这件事可不能让我的管家听到。” 爱德华皱着眉,顺从泰伦斯的话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不赞同地说道:“别这样,泰伦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也许你可以和你的管家说一下,至少不能就你和我两个人去。” 三年前那件事爱德华做的时候可没有想那么多,他单纯只是为了讨好泰伦斯罢了,结果惊动了公爵夫人的时候他的冷汗都出来了。现在他更加明白什么是自己行为的底限,偷偷带走帝国的公爵?他要疯了! 泰伦斯可不打算丢掉送上门的机会,至于爱德华是不是难做可不在他的考虑之内:“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博格和亚当,他们肯定会搞破坏。” “但是我的身份低下,就这样把你带走,我也许会死的。”爱德华见劝不动泰伦斯,只好使出苦肉计。泰伦斯虽然有时任性,但他一向心软,爱德华只好寄希望于对方能够看在两个人的关系上打消念头。 可惜如今泰伦斯心软的对象当中绝对没有爱德华?温丝莱特这个人。他拿出爱德华刚才说的话来堵他的嘴:“你放心,我现在可是公爵,只要我发话,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相信我,爱德。” 他不再给爱德华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拉了起来:“就这样说定了,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立刻、马上?” 爱德华简直毛骨悚然了。 “当然不,爱德。”泰伦斯回头眨了眨眼,就在爱德华以为事情还有转机的时候,他再次开口,“让我先去准备点东西,然后我们就出发。” 第8章 chapter8温丝莱特 如果问什么是炼金术体系中最伟大的发明,恐怕任何人都会说空间转移法阵在三百年以内都是独领风骚的存在。 虽然以目前的技术,传送阵只能支持两点定向传送,人数也只能控制在十人以内,但它显然为没有空间魔法的大众便利了生活。 泰伦斯今天也同样受益于传送阵的帮助,威逼利诱强迫着爱德华带他回到伯爵府,不过转瞬两个人已经抵达了温丝莱特,而这时,执事长先生还以为小主人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 温丝莱特城是位于博斯沃特森林边缘的一座小城,因地理位置特殊而有其独特的氛围。 作为沙宁派尔的边境城市,因波斯特沃这个天然屏障的保护,它与其它的边境大城迥然不同,城市中弥漫的是平静祥和的气氛。同样因为波斯特沃森林,这里聚集了众多的佣兵团和独立冒险者,没有独树一帜的特产和丰富的矿产,温丝莱特就是靠着大批冒险者的涌入支撑着经济的发展。 所以在温丝莱特城中,最热闹、最有趣的就是坐落于城西的二级佣兵分会。 泰伦斯此时正和爱德华坐在人头攒动的分会大厅里。 爱德华看起来十分紧张,他毕竟还没有到可以外出游历的年纪,来到这种地方对于他来说是十分不符合身份的。 他拉住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泰伦斯的袖子,低声说道:“泰伦斯,我看我们还是回到城主府去吧?这里太乱了,我有点担心……” “怕什么!”泰伦斯举起手里的麦酒,这种粗糙的饮品并没有多少酒精,味道也算不上好,只是上面的泡沫对于没有见过的小少年们来说很新鲜,因此爱德华和泰伦斯都点了一杯。 “你现在的身份尊贵,万一出了什么事,我……” 泰伦斯皱起眉毛:“难道我继承爵位以后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吗?杰克他们对我的态度最近变得更加恭敬,连你也是这样吗――因为我的身份而瞻前顾后?” 爱德华当然不能让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他只好闭上了嘴,但仍是焦虑地观察着周围。 一个吟游诗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拨弄着三弦琴,用清亮的嗓音唱着关于波斯特沃森林的传说。这是佣兵分会里的保留节目,毕竟每天总有冒险的新手想要进入森林,为这些人普及一下知识算是公会的贴心服务。 “波斯特沃啊,它是用白骨堆成的高塔。 众神湮灭于此地,长眠于土下。 他们的血肉啊,养育了茂盛的森林,他们的神力啊,掩藏在最深的祭塔。 传说谁能找到众神的庙宇,就能得到永恒的生命。 但是勇敢的冒险者,你千万要小心。 森林吞噬了神明,也会吞噬你的生命。 如果你没有打败怪兽与恶魔的决心,我劝你,千万不要靠近它……” 泰伦斯一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听着歌谣,关于白骨塔森林的诗歌有数十个版本,尽管它们传唱的内容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那里和众神湮灭古迹关联密切,并且里面充满了危险。 那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神秘而富有传奇的存在。 爱德华坐如针毡地呆了半天,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道:“泰伦斯,我们还是回去吧?快到中午了,我们得回帝都才行,会有人担心你的。” 泰伦斯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终于同意了他的说法,爱德华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但就在两个人走出佣兵分会没多久,泰伦斯却借口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那里,转身就想回去。 爱德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也只能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了。” “没关系,爱德。”泰伦斯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不会有事啦,我进去一下就出来,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不行,泰伦斯,再怎么说我还是担心你啊。” “可是……”泰伦斯苦恼地皱起眉头,“我本来是想趁着去拿东西的时候,让你帮我买几袋水果糖呢。” “哎?” 爱德华顺着泰伦斯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不出十米的地方正开着一家糖果店,门外的牌子上还写着“产自波斯特沃森林的特色水果,手工制作,限量出售”。 “要不然我先帮你去买,然后再陪你回去好了。”爱德华说道,“你先不要着急,我马上就买好。” 他说着,连忙往商店那边走去。 泰伦斯看着爱德华急匆匆的背影,轻巧地耸了耸肩,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公会大厅的任务申领处挤了不少人,但大多是在领取柜台,申报柜台前倒是人头寥寥,这避免了泰伦斯以他那一米五的瘦弱身材去和一堆彪形大汉挣挤的尴尬命运。 泰伦斯踮着脚看向柜后站着的少女:“你好。” “额,您好。”看上去还有些青涩的女孩子下意识地回礼,然后才反应过来地问道,“小弟弟,你和爸爸走散了吗?” “不是,我是来申请任务的。” “是、是这样吗?”少女瞪大了眼睛,“但是找宠物或者陪你玩之类的事情在这里是不能作为任务申请的哦。” “……” 泰伦斯难得的被噎了一下,他撇了撇嘴说道:“不是啦,我真的是来发任务的。不过我想问一下,目前留在城里还没有接受任务的s级佣兵团有几个?” 听泰伦斯的话,看他似乎对佣兵业务有点了解,少女也正了正神色,认真翻起了手边的记录:“恩……还有两个的任务栏是空白,如果要求能降低一点的话,a级佣兵团还有九个哦。” “我知道了。”泰伦斯点了点,自己从一边拽过来一张表格,也不用少女指导直接填了起来。 少女接过泰伦斯填好的单子,为上面的内容和佣金吃了一惊,但她还是好好地把纸张收了起来,并露出笑容说道:“我这边立刻做记录,你回去和爸爸说已经办好了就没问题了。小弟弟好厉害,这么小就能帮大人办事了呢。” “……” 泰伦斯知道自己的年纪并不受到重视,因此也懒得再解释什么,他拿着从少女手里接过来的通讯卡,转身朝外走去。 结果还没有走出门口,泰伦斯就迎面撞上了找过来的爱德华。 爱德华手里提着纸袋,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变得有些杂乱,他喘息着,看见泰伦斯的时候立刻松了口气,朝他走过来。 “泰伦斯,我不是说叫你等我一会儿吗?你知道当我从店里出来没有找到你的时候有多着急?!” “对不起嘛。”办完了事情的小公爵心情不错,露出歉疚的表情双手合十向爱德华认错,“我还是很担心来晚了东西会找不到,所以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 爱德华皱着眉头:“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都比不上你的安全更重要啊。” “我知道你担心我,爱德,但是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东西会比它更重要。”泰伦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宝石项链,他垂下眼睑,表情哀伤。“这是母亲留给我的珍贵遗物,我不能失去它。” 面对这种回答,爱德华不得不压下心中翻涌的怒气,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缓了表情安慰道:“对不起,泰伦斯,我不知道……好在你现在没出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他把手里拿着的纸袋递给泰伦斯看,努力表现出轻松的笑意:“喏,这是你要的糖果,我把他们店里的特色风味都拿了一点,你回去尝尝看。但是下回真的别再这样不打招呼地跑掉了,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恩……” 泰伦斯接过东西,乖乖的低头认错。他的心里其实有点复杂,爱德华对他确实是很好的,如果不是知道对方以后一定会背叛他,泰伦斯肯定无法对他狠下心肠。即使是如今明白爱德华的行为都不是出自真心,有的时候泰伦斯还是难免感到自己受到了动摇――但也仅仅只是动摇罢了。 两个人还没有走回城主府,泰伦斯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在他接通以后,博格紧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少爷,您现在到底在哪里?我去伯爵府接您,但是那边说您并不在。” “哦,博格啊……”泰伦斯看了一眼紧张的爱德华,摇了摇头示意没有问题。“我想来温丝莱特城转转,所以和爱德华现在就在这里呢。” “少爷,您怎么能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也要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份啊!” 博格焦急之下的措辞让一旁的爱德华不快地皱了皱眉,泰伦斯细心地察觉了这一点,他在心底笑了一声,用不怎么高兴的语气对远在帝都的博格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博格!那是我朋友的家族封地,可不是什么偏僻地方!这可太失礼了!说什么偏僻……我今天就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你明天再来接我!” “什么――” 惊讶的反问出自博格和爱德华两个人。 泰伦斯却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定了,我想你需要再去练一练说话的技巧,博格!那种语言对爱德来讲可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他说完立刻挂断了通讯器,爱德华忧虑道:“你真的要留下来吗?这里毕竟不比帝都,我很感谢你为我说话,但如果只是耍脾气的话,我们可以偷偷回去,吓吓博格就好。” “我当然是认真的。”泰伦斯握紧了通讯器,“你看博格,说话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虽然我已经成为了公爵,在他的眼里却还是把我当做小孩子看,那我就真的做个任性的孩子好了!” 他看着爱德华:“我就呆在城主府,不会乱跑,你不会要赶我回去吧?我只是不想你因我而受到委屈。” 爱德华抿了抿嘴唇正想说话,泰伦斯的通讯器又震动起来。博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听起来似乎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少爷,我理解您的心情。刚才我是太过担忧您才会口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择言,十分抱歉。如果您答应我只是在温丝莱特府里不会出去的话,我也可以答应您明天再接您回来。” “是吗,你能想明白就好,博格。” “当然,我的少爷。那么现在请您把通讯器转交给爱德华少爷,我想我还需要亲自对他表达歉意。” 泰伦斯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爱德华。 “爱德华少爷,日安。我为我刚才的冒犯道歉,希望您能谅解一个为了主人的安危而着急的仆人。 “不要这么说,博格。我知道你是为了泰伦斯。” “谢谢您的理解,另外我家少爷的任性给您添了麻烦,希望您能多多包容他。” “……哪里。” “少爷他自从老爷和夫人过世后,精神就一直很紧张。让他适当放松一下,也未必不是好事。所以我越矩拜托您,今天请多照顾他一些。” “……泰伦斯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那我就能放心了。关于少爷留住的事情我会和温丝莱特伯爵阁下亲自说清楚,祝您们玩的愉快。” 博格挂断了通讯,眉间颇有些忧虑。但他实在不愿意违反少爷的命令,亚当?史密斯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不少压力,少爷显然更加亲近那个从小陪在他身边的男人,博格不能让自己在小主人心中的印象分更加下滑。 ――仅仅只是一天的话,应该不会出问题吧……啧,早知道就不该在今天把亚当?史密斯打发到乡下去。 和博格抱持着一样心理的还有无法劝说小公爵改变心意的爱德华?温丝莱特。 已经没有办法扭转局面,他只好伸出手指,对泰伦斯说道:“我们约定好,在这里的期间不能再乱跑了哦。想想我刚才的担心,泰伦斯。” “当然没问题。” 泰伦斯笑着伸出小指和爱德华的钩在一起。 但是事情的发展与博格和爱德华的侥幸想法完全相反―― 第二天,爱德华去叫泰伦斯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客房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泰伦斯带在身边的通讯器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床头。 因为大开的窗户而微微浮动的白色窗帘给爱德华的面孔覆上一层浓重的阴影。 第9章 chapter9深黑面具 深黑面具是一个刚刚升级到s没多久的佣兵队,队员二十七人――但这只是在半个月前的人数统计,因为在一场护送商旅的任务中遭遇危机,如今他们只剩下十五个人,四个法师和十一个剑士。 如今这个年轻并极富潜力的小队正面临着挣扎保级的苦难和资金不足的窘境。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温丝莱特城,就是看中了波斯特沃森林里面巨大的商机,但是在这里修整了近十天,他们仍未发现符合心意的工作。毕竟能请的起s级佣兵队的人只是少数,而那些青睐s级佣兵队的,又对他们团队的人数不够满意。而即使他们想要独自进入森林,身无分文到连足够的魔法晶石都缺乏供给,这样的行为简直和送死无异。 这天下午,队长维克再次踏进佣兵分会寻找可能接受的任务,一个刚刚刷新出来的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任务:保护雇主深入白骨塔森林西侧,采集魔植。 任务时间:明天上午集合,为期两个星期。 任务要求:s级佣兵队。 任务佣金:500枚晶币。 500枚晶币相当于5000枚金币,这对于为了给组员疗伤和修补兵器几乎倾家荡产的莱特来说,不啻于是巨大的吸引力,使他以饿狼扑食般的速度快速申请了接受。 身处温丝莱特城主府的泰伦斯与此同时也从佣兵工会赠送的短期联络器中收到了消息。 虽然他发布的任务上写明了是第二天就出发,但泰伦斯并没有想过真的会有人这么快就接下了任务,当时那位负责登记的柜台少女恐怕也觉得时间很赶,才会对泰伦斯填写的内容感到惊讶。毕竟公会会依据任务发布者的规定佣金收取百分之三的手续费,这个任务在截止期前无人领取的话,第二次发布可不会有什么优惠之说,到时泰伦斯仅仅是缴纳手续费就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但对于泰伦斯本人来说,叫他头疼的并不是金钱,而是万一任务逾期重新发布,他要怎么让家中的管家同意自己在温丝莱特再留一天。 好运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泰伦斯极快地得到了回复。 根据公会友情提供的佣兵队信息显示,深黑面具虽然人数显得不够饱满,但队员们的资质倒是还能让人满意。 如今的佣兵队长是一个八级的剑士,他手下的武者们有一个九级的弓兵,三个七级的重剑士,其他人则都是六级武者。至于剩下的四个法师,全部都是七级。法师的进阶难度远超武者,七级已经算是相当厉害,毕竟更高阶的法师完全可以去贵族面前自荐,生活条件可比在佣兵队里出生入死好太多。更重要的是,七级法师已经可以通过晶石来加大自己施法的威力,从这点上看人数的劣势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谁叫在普通人眼里十分珍贵的魔法晶石对于小公爵来说就是不差钱的东西呢。 未免夜长梦多、半途生变,泰伦斯立刻敲定了对方的申请。 他一大早趁着城主府里的仆人们都在忙碌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庄园,而那时爱德华还在被窝里面做着好梦呢。 ――哦,可怜的爱德华。 泰伦斯抓紧了披风,一边向约定好的地方走去,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我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虽然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那是你太笨,谁会遵守口头约定呢――但还是把通讯器留给了你,多动动脑子吧,想个好借口把博格敷衍过去……恩,这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依照爱德华的那些小心思,想必泰伦斯失踪的消息还能够隐瞒个两三天,那时泰伦斯早就在白骨塔森林的深处了,至于之后怎么办?小公爵表示,让这位昔日挚友自求多福吧。 波斯特沃森林边缘的一个补给站内。 维克和他的队友们早早地等在了这里,对于雇主同意了他的申请这件事,维克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深黑面具已经是一个s级的佣兵队,但是升级之后的第一次任务就出了大问题,之后又因为后续的惨况而多次领不到任务,他早就失去了之前的那点骄傲和沾沾自喜。正因如此,他为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几乎激动地一夜没睡,天还没亮就把队员们从床上拽了起来,早早赶到了这里。 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小姑娘靠在一个重剑士的身上打了个哈欠,小声抱怨道:“队长,我们来的太早了吧?我连早饭都没有吃好吗!” “就是说呀。”旁边一个抹着红唇的女人也忍不住接话,“每天不睡够八个小时,我的皮肤会变得暗淡无光的呀。” “大家忍耐一下吧。”维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毕竟是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接到任务,所以我们要表现的郑重一点。” 小姑娘嘟了嘟嘴,说道:“都是队长非s级任务不接才这样的啦,我们对这个其实都无所谓的,大不了就是降级嘛,咱们还可以重新来啊。” 维克轻轻皱了皱眉头,解释道:“毕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能晋级成功。想想我们曾经的愿望,克丽丝,我们说好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大吃一惊,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 “好了,克丽丝,维克也是为了大家好,早起一点就别计较了。”小姑娘身边靠着的大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克丽丝终于安静下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请问,是深黑面具佣兵队吗?” 维克在心中激动地想着雇主终于来了,连忙抬起头来。站在他面前的人穿着及膝的深绿色斗篷,用帽子遮住了头,因此并不能看到对方的样子,可是――难道他们雇主的个子只有一米五吗? 年轻的佣兵队长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试探着问道:“你是海曼先生的孩子?” 海曼正是泰伦斯用自己的中间名所取的假名,但维克显然把眼前这个穿着精致的小个子错认成了雇主的儿子。 躲在帽子的阴影下的泰伦斯撇了撇嘴,早在申请任务被服务人员错认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今天也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因此只是耸了耸肩,回答道:“我就是海曼,目前是一个药师学徒。” “哎,你是雇主?看样子只有j□j岁啊?” 克丽丝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泰伦斯身边比了比个子,她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育缓慢,因此在小队中个子是最矮的,可是泰伦斯居然比她还要矮一个头。 “我只是个子小而已,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泰伦斯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年纪多报了一半,深黑面具的众人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谁会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会有一米五的身高?又不是传说中的矮人族! 只有一个瘦高的黑衣男人默默地端着一盘瓜子递到泰伦斯的眼前:“多吃点,吃多了个子就会变高了。” 泰伦斯抽了抽嘴角,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借着这样来讽刺自己,但男人的声音却听不出一点嘲讽,反而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同情。 维克假意咳了一声,把黑衣男人挡到身后,对泰伦斯说道:“对不起,我们没想到雇主就是您,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但是……” 维克是想尽量委婉地拒绝这次委托,毕竟雇主看上去就弱不禁风不说,身份还仅仅是一个药师学徒,在危险重重的白骨塔森林里走不了多远就会成为魔兽的食饵。深黑面具已经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打击,他可不愿意队友们再因为这次任务而有所损失。 但是泰伦斯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维克的话,他拿出了一个袋子扔在桌子上,上面的绳子因为震动散了开来,露出里面精纯的蓝色魔法晶石。 “是水系晶石!” 克丽丝小声叫了出来,她本人就是水系法师,因此看着这些闪亮亮的小宝贝儿们就显得分外激动。 “只要你们接下任务,我可以免费为你们提供魔法晶石和武器――无论数量。虽然现在我身上就带了水系的晶石,但是剩下的,我们可以直接在这里买不是吗?” 泰伦斯指了指补给站东面的武器专区。 维克咽了口口水,泰伦斯乘机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像我这样不挑剔的雇主可是很难得的。你们队伍的人数这么少,如果不是我事情很急的话,当然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更好的选择啊。” 维克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被戳了一剑,他扭过头看向队友们,发现大家已经双眼放光。 “好、好吧,任务我们接下了,彼此合作愉快。” 维克说着,想要伸出胳膊握个手,但是看看还不到自己胸口的雇主,又把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泰伦斯没看到佣兵队长的动作,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就写好的羊皮卷,摊开来放在桌子上。 “我觉得为了我们彼此之间真的合作愉快,还是应该签个合同才好。在雇佣期间,你们要保护好我的安全,并且约定路途上采集到的所有魔植都归我所有。” 抹着红唇的女人看到那张羊皮卷,顿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看泰伦斯已经不再是看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有金币的肥羊,目光带上了真心实意的敬畏:“这是誓约书!” “誓约书?” 身为剑士的维克并不太了解魔法知识,因此疑惑地反问道。其实不只是他,连剩下的法师们也不知道女人说的是什么东西。 女人抿了抿唇,她先是看了看四周才小声说道:“这是生命魔法的一种,看见文字下面画着的花纹没有?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魔法阵,用来保证誓约的确实执行。” 虽然不同魔法体系的魔法阵画法都各不相同,但是同种类的阵核样子都是一样的。女人就曾经见过与这个花纹相似的誓约书。 泰伦斯轻笑一下。 这张誓约书是在阿尔德雷特家的宝库中找到的。黑法师在教廷的极力打压下都藏的极为隐蔽,生命魔法相关的东西往往都是有市无价,但每个大贵族的手里总会秘密收藏一些。 “既然有人能认出来,那我也不需要再多做解释了。如果你们违背了上面的内容,那么就会像誓约书上所写的那样付出惨重的代价。” 维克不快地皱紧了眉毛:“你不相信我们?” 想到自己的生命要受到控制,他气得脸色变得通红:“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人格!” 泰伦斯耸了耸肩:“我们之间互不相识,我总要留个心眼不是吗?只要你们能真心实意的完成工作,这张誓约书不就和一张白纸没有区别吗?这样说起来的话,吃亏的还是我呢,毕竟它的价格可一点也不便宜。” “你这个……” 维克握紧了双拳,还是他的队员从身后拉住了他。 “维克,别激动。对方会这样做不是不能理解,我们只是为了赚钱而已,这种约定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维克因为队友的劝说,压下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难听话。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上下起伏。 泰伦斯挑了挑眉,把这位佣兵队长定位在了极富自尊、不会隐忍的类型上。这种性格要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话肯定吃亏,但是他们要去的是鲜有人烟的森林深处,对方耿直的性子反倒能保证自己不会轻易遭受身边人的背叛。 分析过后,泰伦斯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想你们这一路不会吃亏的,维克队长。因为我只是需要魔植罢了,魔兽身上的所有东西你们统统可以拿走。” “你能肯定?” “当然,我们现在就可以在誓约书上加上这一条。” 泰伦斯拿出钢笔,在羊皮卷上添加了一行字,并将它拿起来给维克看。 “队长!” “维克。” 身后的队友们都纷纷开口,他们对眼前这个可以补充自己口袋和实力的机会真是太渴望了。 维克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大家聚在一起,将手指上割出来的鲜血滴到羊皮卷上,一阵暗芒闪过之后,誓约成立。泰伦斯和深黑面具小队终于要进入到白骨塔森林里面。 第10章 chapter10墨绿森林 波斯特沃森林的边缘区有不少冒险者在里面搜寻低等级的魔植和一些小型魔兽。 深黑面具小队和泰伦斯为了避免多余的麻烦,小心避开了他们,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作为全大陆闻名的白骨塔森林,波斯特沃深处随时充满了危险,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的人到底还是少数,因此深入森林之后,探险者和佣兵团的踪迹明显少了不少。 等到中午,一行人停下脚步准备修整一下。除了几个人留在泰伦斯身边负责保护他,其他人都四散开来寻找木柴和可以吃的食物。 泰伦斯安静的靠坐在一棵树下,翻着随手带来用来解闷的书籍。其他的佣兵队成员将他围了起来,各自小声说着话。 小公爵因为自己的身份敏感,并不打算和佣兵队有什么深入的交流,经过一上午的旅程,他也仅仅是记住了几个身手不错的队员的名字。 队里等级最高的九级弓兵名叫陆斯恩,正是见面时递给他一盘瓜子的那个黑衣男人。 四个法师三女一男。蓝头发的小个子姑娘叫做克丽丝,是个水系法师;黑色长发涂着红唇的高挑女人叫做辛西娅,是个雷系和火系双系法师;还有一个带着眼镜没说过话的少女叫做贝拉,也是个火系法师,唯一的男性法师叫做修,属性则是土。 剩下三个七级的重剑士,泰伦斯就知道里面长得最壮的一个叫派恩,是克丽丝的情人。 从这群人的名字看,他们都是没有姓氏的平民。靠着寒酸的资金支持,又没有家族的知识传承,一个个能有如今的成就,确实是既有天分又肯努力的家伙,这种人坚韧勇敢又不失小心谨慎,泰伦斯对于佣兵队的满意度又上升了一些。 他正摩挲着书页思考这群帮手的可靠性,出去寻找食物的人们已经回来了。 两只后腿十分壮硕的兔子和一头长着巨大獠牙的野猪成为了他们今天中午的主食,还有人采了一些菌类和水果来均衡营养。 毕竟是在外闯荡多年的佣兵,这样的生存技能对他们来说是很手到擒来的。 等到一锅肉汤已经炖好,维克先是盛了一碗递给泰伦斯。这位队长虽然行事鲁莽,但是为人却老实认真,即使一开始和泰伦斯有些不愉快,但他在一路上对小公爵仍是照顾有加。 泰伦斯一开始也怀疑过像维克这样耿直不知变通的人怎么能领导好一个佣兵队,但对方显然凭借着自己的人格魅力获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就像现在,维克作为队长却能够亲自盛饭,并一个人一个人挨个送过去,顺便关心一下大家的身体状态,确实是一个亲和热情的人。 但是―― 也许连维克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个别几个人的态度要更加亲密一些,比如克丽丝、贝拉、修、派恩还有另一个重剑士和一个六级的盗贼。 泰伦斯猜测这些人是从小队成立初期就聚集在一起的核心队员,维克再怎么善良真挚也不是神祗,肯定不能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但显然他已经做的足够好,使得深黑面具的凝聚力很坚固。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上的食物吃完。没有足够的调料,只是添加了蘑菇的肉汤算不上多么美味,但是前两辈子泰伦斯连更加糟糕的东西都吃过,因此也不至于有什么好挑剔的。可如今这个十岁的身体到底还是没吃过苦头,油腻的汤汁下肚没多久就让他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 小公爵只好放下了再添一碗的心思。 这时,陆斯恩拿着他的那份食物坐到了泰伦斯的旁边。 “唔,你吃吗?” 木着一张脸的黑衣男人扯下一条肉放到泰伦斯的眼前。 “额,不用了,谢谢。”泰伦斯看着还在滴油的金黄色肉块,白着脸色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哦……” 陆斯恩把食物拿回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并一边吃一边说道:“我觉得你吃的太少了,个子才会长不高。而且过几天进入危险区了以后,不一定天天都能吃上饱饭,那样你就更长不高了。” “……” 泰伦斯对于男人能一边吃饭一边不停顿地说话的行为很崩溃,但是叫他更崩溃的是对方一口一个长不高、长不高地没完没了,并且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陆斯恩还一副很正经很担忧的样子,身材高大却呆头呆脑的男人让泰伦斯生气都气不起来。 “我还会继续发育的,你就别诅咒我了。” 小公爵有气无力地反驳回去。 上一辈子他在青年期也是有一米八的个头好吗,但总是听见别人对他说长不高,也许这辈子真的会长不高啊! 与森林里其乐融融的气氛相比,温丝莱特城主府中简直就像深冬大雪一样气氛冷凝。 爱德华站在空无一人的客房里,面色惨白。他刚才已经叫下人把庄园里面所有的角落都搜了一遍,但是始终没有泰伦斯的影子。 这可不像三年前把泰伦斯偷偷带出来那么好收场了。 现在!他把帝国的公爵弄丢了! 再怎么早熟也仍是个孩子,爱德华面对如今的局面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他努力控制住瑟瑟发抖的身体,看向房间角落的座钟。 时间已经无限趋近于中午,到时候一旦公爵府的管家来询问,自己也许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爱德华神经质地咬住自己的手指,他的眼角瞥见床上的通讯器,突然大叫了一声:“来人,给我找个男仆来!顺便哪个都可以!快点!” 当博格前往伯爵府上后没有看到小主人,他抱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拨通了泰伦斯的通讯器。 漫长的空音之后,里面终于传来的声音让他舒了一口气。 “……博、博格……” “少爷您怎么还没有回来?” “那个……我……” “少爷?您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是生病了吗?” “是的!……我是说就是这样,我感冒了,现在正躺在床上,所以没办法回去。” 博格皱起眉头,他总觉得有些违和感,但是对小主人身体的担忧占了上风,使得他立刻问道:“严重吗,少爷?我亲自去温丝莱特那边接您吧?” “不要!我现在很难受,一点也不想动,爱、爱德华会照顾我的,我休息几天等觉得好一点就回去!你留在府里暂时替我处理公务。” “可是少爷,我实在不太放心,您……” “我说的话你不肯听吗,博格?我的头疼死了,你还要惹我生气?” “……当然不是,少爷。但是我想帝都会更利于您的康复。” “我很不舒服,你要我就这样通过传送阵吗?” 空间移动确实有些叫人难受,有些人一开始时甚至会因为不习惯而出现呕吐。 博格因为这个理由迟疑了一下,只好说:“如果您坚持留在那里的话……这几天我会与您保持联系,请您保重身体。” “我知道……恩,现在让爱德华……爱德华和你说话。” 博格听到通讯器因为交接而传来的杂音,过了一会儿,爱德华?温丝莱特的声音响了起来:“博格管家。” “日安,爱德华少爷。公爵阁下的病情如何?” “从半夜烧起来的,温度很高,我已经让他吃下药剂了。泰伦斯生病以后很会撒娇,根本不让我离开,所以我一直都在陪着他,你不用太着急。” “是吗,公爵阁下一直都有些任性,让爱德华少爷觉得困扰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你不需要这样客气,博格。我很喜欢泰伦斯,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愿意帮助他。你放心吧,只要泰伦斯的身体好了,我立刻带他回去。” “那么麻烦您了。” 爱德华扣上通讯器,对着一旁惨白着脸的仆人说道:“做的不错,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间屋子里不许出去,也不许让任何人见到你。” “是、是的。” 虽然还有些糊涂,但男仆也大概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他只是个听命行事的仆人,再心惊胆战也只能听从主人的吩咐。 爱德华又看向一旁的管家:“去告诉那些下人们,我的朋友已经找到了,因为生病正在客房静养,让他们都管好自己的嘴。” “小少爷,这样不妥吧?”管家拧着眉毛,看上去对爱德华的做法并不赞同。“无论如何,至少要把这件事告诉给老爷知道,毕竟兹事体大……” “别废话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谁都讨不了好!你要是还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要质疑我,要是我知道你偷偷给我父亲传信的话,我就把你扔进白骨塔森林去!” “少爷,这样的事是瞒不了多久的,到时候被发现只怕会更惨。” “所以我刚才不就嘱咐你叫人去守好城门吗?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在城里好好给我搜,我就不信城主府的防御这么严密会有歹徒进来!要是泰伦斯自己跑出去的,肯定不会出城,你们挨个街道给我找!” 管家皱着眉,他虽然心中还有顾虑,但也只能听从爱德华的安排。 年幼的公爵在温丝莱特城失踪? 这种可怕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慌了阵脚。管家和温丝莱特城主府里的所有人如今与爱德华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小公爵把这件事给带过去,自然是大家都好过。可如果找不到……对于管家来说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因为即使这时候少爷将事情坦白上报,一旦公爵阁下出了事,爱德华?温丝莱特不一定有事,管家自己肯定是最先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他为爱德华尽心的话已经说到,既然少爷执意要把事情隐瞒下来,管家也就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了。 第11章 chapter11沼泽魔植 泰伦斯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很快,他们毕竟要在十几天之内赶到森林西方,这段路程已经算不上短暂。 因此队长维克选择的路线尽可能地避开了一些前人探索好的危险区域,以免陷入麻烦之中不得脱身。下午的几个小时里,他们总共遇见了三只五阶魔兽和近十种颇具攻击性的魔植,依照小队现在的实力对付起来并不显得多么困难。 魔兽的皮毛、骨骼和魔晶依照约定全数让给了深黑面具的队员们――老实说,那几块魔晶价值很高,虽然魔兽身体里的魔法元素结晶不像天然矿石那样精纯,可以为法师们所吸收,但是在炼金术士手里却能发挥很好的作用,所以常有炼金术士高价收购这些东西。 虽然维克挑选的路线使得小队成员们失去了更多狩猎的机会,但是雇主的大方显然为他们弥补了这些损失,就连维克自己对待泰伦斯的态度也更加真诚起来。 至于那些魔植,泰伦斯则一个也没有要。他并不是真的药师学徒,这些低等级的魔植在他眼里一分不值。就算是考虑到自己木系法师的身份――额,好吧,日后的木系法师――这些魔植缺乏强大的攻击力又没有特色,实在没有必要拿它们来占用空间。但是为了做做样子,泰伦斯还是采集了几种魔植的种子。 到了傍晚,森林里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在四周高大乔木的遮蔽下,能见度降低了不少。 泰伦斯他们此时正巧走到一个沼泽前――波斯特沃森林的湿度很高,小型沼泽随处可见,当然也因为这种气候,尸体的腐化速度也很快,葬身在此的无数先辈们使得这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白骨塔。 “海曼先生,天就要黑了,如果继续走的话遇到的危险会比白天多很多,你看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搭帐篷吧?”维克看了看四周,转头走到队伍中间对被层层保护的泰伦斯说道。 “当然可以,你在森林里的丰富经验一定会帮助你做出正确的决定,我没什么好怀疑你的。” 泰伦斯语气真挚地说道,早在维克停下脚步的时候泰伦斯就已经分析过了周围的环境。夜行魔兽总是狡猾凶狠的,他们确实不可能再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往前走,更可况前面的小型沼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想要平安度过也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在附近扎营的话,这座沼泽却成为了阻挡西方魔兽摸过来的天然屏障。沼泽里一些两栖的小型魔兽本身倒是不值得多么太过操心了。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 维克面带笑容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下令所有人原地安营休息。 今夜的晚餐是下午时猎杀的单角疾风虎,壮实高大的魔兽使得大家都饱餐了一顿。 克丽丝是个十分活泼的女孩子,吃饭的时候只有她那里最热闹,又是和情人撒娇又是和同伴们拌嘴,脸上的笑容无论是谁看了都会露出会心的微笑。维克则在一边吩咐大家今天晚上的任务,被点到名字的伙计就会大叫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这个团队看上去就像是个亲密可爱的大家庭。 泰伦斯坐在一旁看着,觉得心情也受到了感染。他在帝都的时候要时时刻刻小心自己的言行举止,即使是在公爵府也要担心有什么异状会被近身服侍的仆人发现,进入了波斯特沃森林以后这种压抑感渐渐消失了,他可以表现出更真实地、接近于前世的自己。因为对于佣兵队来说,泰伦斯只是一个叫做海曼的雇主而已,没人会在意他的年纪究竟多大,举止是不是太过老道。 陆斯恩盛完饭以后再次默默的坐到了泰伦斯的身边。 泰伦斯的视线从维克他们那里移到身边盯着他的男人身上,抚了抚额头:“如果你是要说我不吃饭就长不高,麻烦你可以不用说话了。” “……哦。” 陆斯恩回过头,开始沉默地吃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小声说:“你真的不再吃一点?” “……” 各自玩闹交流的人们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沼泽里突然冒出的几个水泡。 安排好夜间值班的人员以后,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进了帐篷准备睡觉。夜,终于变得宁静起来。 但泰伦斯在半夜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 他瞪着上方空荡荡的帐篷顶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睡不着了。 叹息着抓了抓漆黑的卷发,泰伦斯只好坐了起来。 他隔着帐篷的缝隙看了看外边的篝火,明亮跳跃的火堆旁坐着两个守夜的六级武者,泰伦斯对他们的脸有些印象,是值班的第一拨人――看来现在连午夜都没有过。 两个守夜人一边拨弄着木柴一边聊天,泰伦斯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提及了自己。 “这次的雇主可真是大方,看看我新到手的这把剑,上面还有炼金术士刻上去的聚风法阵呢。今天和魔兽打起来的时候用起它来可顺手极了!” “你看看我挑的这把,掺了金刚银,坚固耐用,流线漂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 “唉,这种大方的雇主真希望能一直跟着他啊。” “哼,我看不止你这么想。你瞧见陆斯恩没有,一整天都黏在海曼先生身边献媚,肯定是想从他那里多捞些好处。” “陆斯恩那个人,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回看到有油水了,就立刻凑上去。当初队长找他入队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 泰伦斯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隐约传来的话,一边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陆斯恩那个平常不说话一说话就问候自己身高的家伙到底哪里看起来像在谄媚了?那个人高马大的弓箭手从外表上看跟亚当?史密斯很像,严肃认真又缺乏表情,但是在说话的艺术方面,小公爵表示,自己家的管家远甩陆斯恩三条街啊! 更何况这群在补给站里忙着挑选兵器的家伙们大概是没有发现,小队之中唯一没有趁机从头到脚更换装备的就是陆斯恩,那个家伙只是买了几只特殊效果的箭矢。 不过,泰伦斯也明白到年轻却身手高超的弓兵在这个小队里显然不招一些人的待见。怪不得两次吃饭的时候都不见陆斯恩和自己的队友们处在一起,看来他和小队的关系并不紧密。 ――九级弓兵啊……真可惜。 泰伦斯事不关己地想到。 他一边发着呆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地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咕嘟、咕嘟、咕嘟…… 沼泽冒泡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声音很小,沼泽里面总有些小怪物会出来透个气,再加上沼气释放,这种声音并没有让人多么在意。 但是出于警惕性,泰伦斯还是掀起了帐篷朝沼泽的方向看了一眼―― “海曼先……” 守夜的两个人看见了他,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但是泰伦斯伸起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守夜人不明所以但仍是把剩下的问好咽进了嘴里。 泰伦斯遮在帽檐下的神情已有些凝重,他指了指沼泽,守夜人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发现原本应该是沼泽的地方隆起了一个黑影,被树冠遮蔽了星光的森林漆黑一片,他们借着篝火的亮光,并不能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剑士倒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之下就要拔出剑来。快步走到他们身边的泰伦斯连忙按住了对方的手。 “先别打草惊蛇,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记得声音轻一点。” “好的。” 这种时候也没时间去想泰伦斯身为一个资历浅薄的药师学徒为什么能这么镇定,两个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跑到几个帐篷里去叫人。 泰伦斯站在篝火旁注视着那个黑影一点点变高变大,他握住左手上带着的戒指,那是十分珍贵的空间戒指,里面放着泰伦斯以防万一从家中宝库中搜来的魔法卷轴和一些炼金物品。 最先出来的是维克和陆斯恩,他们两个人看起来服装整洁不乱,应该是时刻小心着危机的发生。随后法师们和武者都纷纷走了出来。 队里唯一的六级盗贼轻声对维克说道:“我在附近设了不少陷阱,应该可以抵挡一下。” 维克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大概是察觉到气氛变了,黑影猛地从沼泽里拔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扭动着,居然有三米之高,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舞动着爪子的大章鱼。 可是哪个品种的章鱼会生活在沼泽里?那触手的数量也比章鱼多太多了呀! 维克赶紧挥舞着手臂大叫起来:“大家都快点拿起自己手里的武器和法杖,各自站好位置,准备攻击!” 他的话音刚落,最先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的,却是那个黑影。 无数细长的触手挥舞着向众人的方向打过来,盗贼确实设立了很多陷阱,可是那些箭矢和刺床对不明身份的黑影根本没用。 泰伦斯被一个人抱着躲开了飒飒作响的触手袭击,惊鸿一瞥之下,他借着火光看清了那根触手的样子――墨绿色、又宽又扁的片状体上还带着紫色的斑纹。 比起别人多拥有两世记忆的小公爵脑中顿时电光一闪,叫道:“水系法师先不要出手,这是黑沼绿藤!” 第12章 chapter12黑沼绿藤 黑沼绿藤属于八阶魔植,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攻击性。它们最爱做的事就是把闯入到自己领地附近能喘气儿的所有动物拉进沼泽里,使得自己的肥料更加丰富营养,同时这也是一个十分和蔼的房东,沼泽内的栖息者们和它能成为友好的共生关系。 作为八阶魔植,黑沼绿藤的触手能够轻易打断树木、击碎石头,不仅如此,它还具备发射水系魔法的能力,并且皮糙肉厚不惧攻击。它的生长范围应该在森林更深处的大型沼泽中,因为窄小的地方根本无法提供充足的营养和空间来使它存活。 这也许是一个不知道为何遗落在这里的种子,并且在小沼泽中坚强的发了芽,以至于使得泰伦斯和深黑面具小队遇上了如今这样的险境。 但也幸亏是小型沼泽制约了黑沼绿藤的生长,要知道成熟的绿藤平铺开来足有八米长,那才真的是难缠。 上辈子泰伦斯也遇到过这种植物,对方栖身于大沼泽中不仅难以接近,一旦察觉到不能反击的危险立刻就缩回了沼泽深处,因此他收集的植物中并没有这个品种。 但是现在―― 泰伦斯想,这也许就是个机会。 听到了泰伦斯说不要施放水系魔法的话,克丽丝下意识地住了手,并连忙大声问道:“为什么我不能用魔法?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泰伦斯扒着抱着自己的家伙的手臂,在不断地跳跃躲避中解释道:“黑沼绿藤本身就有水系魔法的天赋,你出手只会增加它的优势!” 他一边喊一边想,这个平民组成的佣兵队果然还是有他们自己的缺陷。见鬼的!没有充足丰富的书籍可看使得他们对一些珍奇生物缺乏了解。眼下敌人正甩爪子甩地欢快,他却还要临时科普对方的身份设定! 虽然在心里抱怨着,但泰伦斯还是大喊道:“绿藤的表皮很坚硬,让重剑士去砍,辛西娅和贝拉主攻,修负责防御!他的活动范围只在沼泽里面,不用担心他会移动,但要小心它放出法术!……哦,天啊,别再抱着我跳来跳去了,我的胃都快挤出来了!把我放到攻击范围外!” 勒紧腰身的手臂和高声叫喊使得这具娇贵的肉/体开始抗议,泰伦斯受不了地使劲拍了拍眼前强壮的胳膊,决定远离危险范围。 抱着他的人听话地跃到一棵大树上,把泰伦斯放在了横出来的粗壮枝干上。 泰伦斯这才有时间扭头去看保护了自己的究竟是谁。 “陆斯恩?” 没错,站在他旁边的正是木着脸的弓兵。 陆斯恩没有说话,他看着不断飞舞的藤条目光显得十分沉静。不用再抱着泰伦斯,他终于空出来的一双手拿出了自己的弓箭。 泰伦斯平复了一下喘息,对陆斯恩说道:“弓箭没办法伤到那东西的,你就不用加入战斗了。” 陆斯恩看了看泰伦斯又看了看自己搭好的箭矢,最终把它收了回去,然后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支泛着红光的箭――这正是花了泰伦斯的钱购买的特殊箭矢。 弓兵表情纠结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想要使用又觉得有些心疼。 倒是泰伦斯看见那个附加了火焰攻击的箭头眼前一亮。 “如果要你靠近黑沼绿藤的正上方,你会害怕吗?” 听见泰伦斯的询问,陆斯恩看了看远处电火闪烁之下偶尔会露出面目的庞然大物,摇了摇头。 “很好。”泰伦斯满意地眯起眼睛,他拿出一个卷轴塞进陆斯恩的手里,“这是四级风系魔法――【凭风浮羽】,维持时间大约是十五分钟。能杀死绿藤的唯一方法就是破坏掉藤蔓中间的花苞,那是它储存营养和魔力的地方。九级弓兵完全可以做到箭无虚发了吧?你要瞄准的是花苞中间的花盘,千万不要碰到它的花蕊。” 泰伦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破坏了它的花蕊,你知道,这个卷轴在商店里标价可是二十晶币,为了抵偿我的损失,我想你需要……恩,双倍赔偿。” 四十枚晶币相当于陆斯恩这次工作的全部佣金。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地接过卷轴并打开了它。 本来以为对方会不情愿地抱怨几句的泰伦斯惊讶地看着弓兵利索的动作,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能力太有信心,还是为人太过老实。 【凭风浮羽】的速度很快,陆斯恩初一上手很不习惯,但是作为九级武者的天分摆在那里,使得他调整了几下就掌握了平衡,慢慢地靠近了青藤。 泰伦斯努力睁大眼睛,关注着战场上的动静。遭受了法师和重剑士的接连攻击,黑沼青藤只是挥动着藤蔓不断反击,并没有使用魔法的迹象,泰伦斯猜测这是因为小型沼泽的营养匮乏造成了它的退化。 ――这也是为什么泰伦斯会放心陆斯恩去杀死它的原因。 黑沼青藤被火焰和电击打的生疼,它开始卷缩起四散开来的触手,露出了要逃跑的苗头。陆斯恩在上方看的更加清楚,他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避开半空的藤蔓,渐渐接近了正中心的位置。无数扭曲纠缠的触手中间确实有一个深紫色的花苞,陆斯恩已经能从花瓣的缝隙间看到泰伦斯所说的绿色花盘和细长的花蕊。 冷静的弓兵一边躲避着抽来的藤蔓,一边搭好弓箭,锋锐的箭头在火光的照耀下闪过一丝红芒,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瞄准的合适时机。青藤似乎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整个躯体都抖动了一下。 站在远处的泰伦斯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看见中间有十几根比其他同类们都要细长的藤条弯曲着将头部朝上,对准了陆斯恩。 那是用来施放法术的魔藤。 魔兽和魔植的等阶分类和人类的武者、法师等级分类并不相同。鉴定者会根据它们物理战斗和魔法战斗的综合实力来评定。 黑沼绿藤虽然被定为八阶魔植,但它的魔力攻击只到五级。但是这对于没有法术护身的远程射手来说也相当棘手了。 泰伦斯咬了咬牙,他重新拿出一张风系卷轴和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炼金盾牌,向陆斯恩的方向飞去―― 确实像泰伦斯所想的那样,黑沼绿藤蜗居在小沼泽里的确不像它的同类那样威武雄壮,但也不是一点魔力也没有。陆斯恩威胁到了它的生死存亡,使得它不得不拿出自己储存的那点魔力进行反击。 蓝色的水光在细长圆滑的绿色触手上游走闪动,看上去诡谲又危险,陆斯恩想要撤出攻击范围,却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藤蔓挡住。 魔藤的触角上已经能够看见魔法元素聚集的莹蓝光亮,危机感让陆斯恩的头皮一阵发紧。 下一刻,倾天的雨幕洒了下来――五级的群攻法术【细雨吹花】,这个法术本身可不像它的名字一样美好浪漫,作为群攻型魔法它的单体攻击不大,但却胜在不计其数,一旦有漏网之鱼刺进身体,那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承受过多的水分甚至能够造成死亡。 但是陆斯恩并没有受伤,金色的光芒挡在了他的身前,将所有的攻击都阻断下来。 站在高大弓兵的面前的,正是手举金色盾牌的泰伦斯。启动后的炼金盾牌释放出充沛紧密的金系魔法元素,牢固地保护着其身后的两个人。 魔法元素对撞带起的罡风刮下了泰伦斯的兜帽,但他两只手都用来撑住那只小巧的盾牌,根本无暇他顾。 陆斯恩看着那头飞舞的黑发,迟疑了一下,说道:“海曼先生?这里很危险,你不该……” “闭嘴吧!你个傻大个!”泰伦斯没好气地斥道。 小公爵都不明白自己干嘛要冲上来帮忙,他当然知道这里很危险,也知道这种冒险行为很愚蠢!但他更知道,深黑面具里面对他最上心的就是身后的那个家伙,虽然陆斯恩没有表情又不会说话,但只有他会在乎自己是不是吃的太少,当所有人都在嬉笑打闹的时候,只有他会默默地呆在自己身边。他不在乎陆斯恩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他只是不愿意不平等地背负一个陌生人的好意。正因为曾经遭受过太多的痛苦,所以到手的一点温暖都会变得弥足珍贵。 泰伦斯以为自己已经变了,但其实在他灵魂的最深处,仍旧还是那个愚蠢心软的、让人唾弃的自己。 “该死的,靠过来!”泰伦斯侧过头对陆斯恩叫道,“趁着它还没有沉到沼泽里,降下去,靠近它的花苞!” 依靠着盾牌的遮挡,泰伦斯和陆斯恩一点一点往下降,来自魔藤的袭击更加猛烈,泰伦斯感觉到盾牌释放出来的能量在逐步减少。 但是这时他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花盘的纹路。 “能成功吗?在这里?” 陆斯恩坚定地点了点头。 泰伦斯深吸了一口气,叫道:“我数三二一,撤掉盾牌!但只给你一秒的机会射箭,然后我会再把盾牌启动……接下来就靠你了!” “一!” “二!” “三!” 金色的光芒突然消散,万千细碎的水针向他们射来。在令人心惊胆寒的背景之下,陆斯恩挽起了长弓。一支箭矢擦过空气带起一连串火花,向着巨大的花盘袭去。 无法形容的尖锐声音随即响了起来,黑沼绿藤的所有分枝都挣动起来,似乎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魔藤们抖动着、战栗着,突然抻直了躯干,水系魔法的波光在其上剧烈闪动,更加细密的水针出现在半空对准了稍稍舒了一口气的两人。 这是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突然而来的袭击让泰伦斯白了脸色,他甚至看到手里的炼金用品出现了裂纹,就在盾牌不敌魔力震动溃破的一瞬间,黑沼绿藤也猛地停住了动作,它身上的藤条就像一个垂暮归西的老者一样轰然掉落下来,溅起无数泥点,下面挨得近的维克等人纷纷被溅了一身。 没过几秒,【凭风浮羽】的时间也到了,泰伦斯和陆斯恩两个人直接摔到了花苞之上。 两个人喘着粗气,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朝阳的红光染红了森林上方的树冠,他们战斗了半个夜晚,终于迎来了新的曙光。 陆斯恩看着隐约的朝霞,忽然说道:“老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都是骗小孩儿的,大难过后只会是更大的大难。” 泰伦斯撑住摔疼的腰站起来,以自己三世为人的经历反驳了陆斯恩的自我安慰。 他走到花盘旁边,把几根花蕊上晶莹剔透好像水晶一样的种子摘了下来。想要培育一株厉害的黑沼青藤,光有一颗种子可不行。这是典型天生好斗的植物,当种子们落进沼泽开始发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争抢养分的战斗。唯一成熟的黑沼青藤就是吸收了所有种子营养的最后赢家。 他将种子都装进戒指里,回过头看见陆斯恩还躺在花上,上前踢了他两脚:“快点起来。” “唔……我后背有点疼,再歇一会儿。” 陆斯恩闷声咳了两下回应道。 泰伦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发现陆斯恩躺着的地方果然有些血迹。他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问题刚出口,泰伦斯忽然想起来在他把盾牌收起来让陆斯恩射箭的时候,高大的弓兵就站在他的正后方。 泰伦斯撇了撇嘴,拿出一盒伤药扔在陆斯恩的身上,并十分鄙弃地感慨:“你果然是个笨蛋啊……” 第13章 chapter13计划败露 虽然博格不得已迁就了自家小主人的任性,但是公爵阁下的安危他却不能置之不顾。就在爱德华松了一口气的第二天,亚当?史密斯通过传送阵抵达了温丝莱特城主府。 一早起来的爱德华在客厅见到这位来自公爵府上的的管家时,差点没把他吓得坐到地上。 “……亚当?!”爱德华对于这个以前就随侍在玩耍的泰伦斯身边的管家印象很深,如今在公爵府上和泰伦斯相处时间最长最为亲密的,也许就是这个男人了。这让他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你怎么来了?” 遮掩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爱德华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贵安,爱德华少爷。”亚当将手放在腹部鞠了一躬,“听说少爷发烧很严重,所以执事长让我前来照料看顾。您知道,我们家的小少爷很挑剔,我担心他在这里会不习惯。” 其实这份工作是博格?克鲁尼思索了很久以后不得不忍痛交付给亚当的。执事长先生当然不愿意放弃侍奉在生病的主人前的机会,但他又不愿意让亚当过多的接触阿尔德雷特家的公务。在两难之下,最终是亚当来到了这里。 担心泰伦斯的亚当对此自然是没有怨言,并在心中对对方的这种做法十分瞧不上――这位生性贪婪的老管家心眼虽多,却忘了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越多最后失去的也就越多。 听到亚当的回答,爱德华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拳头,他笑道:“我让托马斯为你准备一间客房,我想你可以先整理一下东西。托马斯,还不去?” 爱德华看向一旁的城主府管家,但是亚当却直接拒绝了这份好意:“感谢您的周到,我住在哪里都可以。但容在下无礼,我只想现在见一见泰伦斯少爷,我很担心他的病情。” 亚当的话说的合情合理,爱德华根本无法拒绝。他迟疑着站了起来,将亚当带出大厅。 托马斯管家跟在两人的身后眼神晦涩。爱德华少爷还是太年幼,即使他的应变反应比起绝大多数的同龄人都要优秀,却还是缺乏应对危机的经验。身为主人想要开口留住一个下人的理由有很多,可爱德华少爷却囿于担心自己会露出破绽,反而失去了从容的风度。 长长的走廊上传来的每一个脚步声都让爱德华的心情沉重,他根本没想过公爵府会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泰伦斯的卧房很快便走到了,亚当向爱德华弯腰施礼,越过他走到门前:“少爷?泰伦斯少爷,我是亚当,可以进去吗?”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爱德华紧张地咬住下唇,托马斯这时越位站出来道:“也许公爵阁下正在休息,毕竟病人总是嗜睡的。我想史密斯先生可以稍后过来,趁着这个机会,您可以为阁下冲一杯红茶。来自家的味道一定会让公爵阁下稍稍忘却病痛的烦恼吧。” 亚当点头同意了托马斯的提议:“您说的有道理,管家先生。是我太过关心少爷的病情而做出了失礼的举动。” “那么我带您去厨房看看,城主府的厨房肯定不比公爵阁下的府上,但也明亮干净。” 托马斯摆出手势,带着亚当离开这里。他在临走前回头看了看爱德华,做了一个“拜托您了”的口型。 爱德华注视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转过身打开了身后的房门。 等到一个多小时后,亚当带着托盘再次出现在泰伦斯的房门前――刚才爱德华告诉他,泰伦斯已经醒了。 “您好,少爷。我可以进去看看您吗?” 亚当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敲了敲房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闷声闷气的回答:“我不要!我难受,谁也不想见!你去给我叫爱德来啦,我就要爱德!” “少爷……”亚当皱着眉头劝慰道,“我为您沏了霍特郡的特级红茶,您不是最爱这个味道吗?您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对病情并没有好处,我只是进去看看您的状况。” “我不要!我不要!” “他这两天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我想,生病让刚刚经受了亲人去世打击的泰伦斯变得有些脆弱。”爱德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亚当的身后,“把茶具给我吧,我进去照顾他。” 亚当:“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情呢?” “没关系。”爱德华伸出手拿过亚当手里的托盘,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整他的神态已经趋于镇定。“泰伦斯发烧以后似乎变得很戒备,这两天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我们毕竟是朋友啊!” 亚当只好看着爱德华推开门走了进去,短暂的凝视间,房间里遮上了帷幔的大床什么都看不清楚,精雕的红木大门又在亚当眼前关上了。 年轻的管家心中总有些不安,虽然泰伦斯有时会任性一点,但他并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的把朋友当做仆人使唤的人。但这点不安并不足以让亚当发现真相,谁能想到小公爵不仅会失踪还被人胆大包天地隐瞒了下来呢? 不过纸总是保不住火的,再怎么掩盖事情的真相,也总有会被拆穿的一天。 亚当?史密斯在城主府里呆了三天,却没有见到自家小主人一次,这使得他越来越焦虑难安,这天亚当终于忍不住要越矩私自打开卧房的大门,却被爱德华在激动之下拦了下来。 “爱德华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亚当看着咬紧牙关一脸惨白的爱德华,心猛地沉了下去:“是不是泰伦斯少爷出了什么事?!” “没有!”爱德华尖叫道,“什么也没发生!你为什么非要进去不可,泰伦斯不是叫你不要来烦他吗?!” 爱德华已经叫人在城里搜了三天三夜,却根本没有关于泰伦斯的一点蛛丝马迹。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被希望和失望的交替折磨着,内心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重担,而亚当?斯密斯的行为无疑成为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棵稻草。 年幼的小少爷终于意识到他办了一件错事,也许他在一开始就不该撒下瞒天大谎以至如今骑虎难下。曾经他的小聪明为他避免了不少麻烦,现在却深深害了他。 熟悉爱德华的泰伦斯就是了解到这位曾经的挚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放心地扔下一个烂摊子给他――他当然不是希望爱德华能为他解决什么问题,相反,他期待着对方能把这个烂摊子撕扯地更大,直到最后把自己埋进去。 两个人正在对持的时候,亚当外套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联系他的是执事长博格。 “史密斯先生,女王听说了少爷生病的事情。她认为在温丝莱特城疗养并不是明智之举,希望少爷能尽快回帝都。并且女王陛下还派了一位药剂师前往温丝莱特,你先为少爷打理好,过一会儿等药剂师到了,就准备回来吧。” 博格的通讯刚刚挂断,爱德华那边的通讯器也开始滴滴作响。 和亚当一起听到了博格的话,爱德华的神情变得更加慌乱,他下意识地按下通讯键,从小巧的器材里传来老温丝莱特伯爵的声音。 “亲爱的爱德华,女王陛下一会儿会派药剂师去为小公爵阁下看病,你要好好招待对方,知道吗?” 亚当趁着爱德华拿着通讯器神思不属的时候,一个箭步越过了他。年轻的管家还从没有这样野蛮失态的时候,他伸出有力的长腿使劲踹开了眼前的木门――奢华宽阔的房间里面,只有一个穿着男仆装躲在床脚瑟瑟发抖的少年…… “荒唐!这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白珍珠女王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怒斥道,“一个公爵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宣告实情!我的小泰伦斯居然就这样三天都不知下落!” 她如今正站在阿尔德雷特府中的客厅里,所有人都在她的怒火中低下了头。 只有跟随在女王身边时间最长的侍女长在此时轻声进言道:“陛下,错误已经铸成,我们还是应该尽快找回泰伦斯少爷。” 女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侍女长:“那么艾琳,你觉得该怎么做?” 艾琳提起裙摆行礼道:“小公爵身份敏感,未免有心人借机伤害他,我觉得还是派宫中的侍卫暗中搜寻。” “不,正因为泰伦斯的身份,我们才要大张旗鼓。”女王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秘密永远是守不住的,一旦泰伦斯的事情泄露出去会演变的更加糟糕。老狐狸们总是喜欢耍阴谋,一旦把事情摊开来他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去发诏令,全国搜寻阿尔德雷特公爵的下落,只要有人能把公爵带到我的面前,我代表王室提供5000晶币!” 女王说到这里,神情十分阴郁地补充:“把爱德华?温丝莱特和那群胆大包天的帮凶统统关进监牢!等到泰伦斯回来由他亲自处置……要是泰伦斯回不来,我要他们一个个都为帝国的公爵殉葬!” 女王话里的可能性让单膝下跪沉默不语的亚当?史密斯心头一跳,自从他发现泰伦斯失踪以后,就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他责怪自己在小少爷离家的那天没能留在府里,也责怪自己在城主府住了三天都没能尽快察觉事情的不对劲。 大贵族流传有一种十分神奇的关于生命魔法的炼金工具。那是一种类似盾牌的圆形器具,每个幼儿出生的时候都会滴一滴血在其上,这个盾牌从此就会和主人的生命联系在一起,一旦主人死亡,它也会随之碎裂,是了解身处冒险旅途中的贵族们生死的好东西。 正因放置在密室中的盾牌还闪烁着流光,女王等人如今才能冷静地在这里想办法。但是亚当无法忍受自己只能在帝都静静地等待小主人的消息。 他抬起头来,看向白珍珠女王:“在下有一个心愿,希望女王陛下能够成全。在下想要从温丝莱特城查起,为能尽快找到泰伦斯少爷尽一丝绵薄之力。” 女王静静看了他一阵,最后点了点头:“看来泰伦斯拥有一个十分尽心忠诚的仆人,我为他感到高兴。年轻人,事关你主人的安危与荣誉,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第14章 chapter14路遇他人 公爵失踪的消息不仅把帝都搅得人心惶惶,这阵飓风很快随着雪片似的印着皇家徽章的信件席卷了全国。 5000枚晶币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它甚至相当于一个中型城市的全年税收。因此泰伦斯在他自己并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火了一把。无论走到沙宁派尔的哪个城镇,都可以看见小公爵放大的头像。男人们热衷于四处搜寻黑发绿眼的男孩儿,女人们则热衷于八卦新出炉的小公爵那悲惨的身世。 而这时,正主还在白骨塔森林里喝着没完没了的肉汤。 泰伦斯和深黑面具小队在森林里已经走了一个星期,除了泰伦斯之外所有的人都受了几轮伤。有三、四人甚至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这使得深黑面具一改之前欢闹的气氛,变得有些消沉。 泰伦斯计算着路程,猜测这时候他们已经离西兰公国不远了。 既然西兰大公说他在自己的封地上曾听说本源果的消息,泰伦斯就把目的地定在了那一片的森林里,只是走到现在泰伦斯除了收集了几种植物的种子,并没有什么收获。这让小公爵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来搜集魔植的了。 晚饭的时候,小队在一处开阔的平地上驻扎下来。吸取了沼泽那次的经历,如今深黑面具对于夜间的防御十分认真。 不仅有盗贼的陷阱辅助,土系法师甚至不惜耗费魔力建筑起墙磊和深沟来提高安全等级。 泰伦斯看着油乎乎的热汤,闭着眼睛屏着呼吸喝了下去,然后就开始咬起鲜美多汁的果子来――随着深入森林,魔植越来越多,可供食用的植物却越来越少,因此这几颗鲜红的果实十分珍贵,维克将它们的大部分都交给了已经喝汤喝吐过一次的泰伦斯。 小公爵一边咬着水果,一边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陆斯恩。因为在对付黑沼绿藤时曾经合作过一回,两个人的关系隐隐约约比之前要显得亲密一些,这使得深黑面具的其他成员更加排斥陆斯恩,甚至连维克都漏出过不赞同的表情。 泰伦斯对此十分不屑一顾,那群妄图在金钱和阶级面前保持矜持和尊严的平民佣兵并不是真的对这些东西没有渴望。相反,他们越是渴望就越是要表现出不在乎,用以显示自己的高尚,殊不知这样在外人看来显得可怜又可笑。 即使是口口声声叫喧着尊严的贵族也并没有真的把这东西放在心上,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尊严买不来生命,带不来权利――若论起对的渴求,贵族们都是最真诚的人。 忍辱负重和花言巧语才是走向成功的基本技能,他亲爱的弟弟安格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当然,以上那些想法都是出自泰伦斯跑神后的杂思,事实上,深黑面具的其他人都高估了陆斯恩的智商和情商。 如果说陆斯恩粘着他是为了从他身上谋取什么利益,泰伦斯恐怕要笑死。但他却也忍不住问道:“陆斯恩,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我?” 弓兵的视线从嘴边的食物转到泰伦斯的身上,眨了几下眼睛才回答道:“我没有关心你。” 得到了这种答案的泰伦斯顿时被噎了一下,对方毫不留情的说法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好吧,关于上面的论调小公爵还要再加一句,自尊这种东西只有高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者对待低位者时才会存在,在一个愚蠢的笨蛋面前,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受到挑战!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的泰伦斯这回认真了起来:“我是说,你干嘛每天都要盯着我吃饭,总是跟在我旁边,总是替我阻挡攻击!” ――这不是关心这是什么啊愚蠢的平民!这才不是我在自作多情! “哦……”陆斯恩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你和我的弟弟很像。” 老实说,听到了回答的泰伦斯心里有那么一点别扭。虽然他声称自己并不在意陆斯恩是为了什么理由接近自己,但是真的知道对方确实有理由之后――即使是个无伤大雅的理由――又觉得有些失落。小公爵经历了太多的权利纷争和尔虞我诈,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一份没有理由没有交换没有计较的真心。 越珍贵的,越是汲汲以求…… 泰伦斯找回跑偏的思维,挑着眉继续问道:“我和你弟弟真的很像?” “恩……他不是黑头发……” 陆斯恩还没说完,立刻被泰伦斯捂住了嘴巴:“哦,见鬼!笨蛋!不是告诉你不要把我的样子说出来吗?!” 小公爵低声叫道。 那天对战时泰伦斯不小心被吹掉了兜帽,幸亏是在高空中并没有人看见,后来掉下来又被巨大的绿藤挡住,给了他掩饰的时间。因此除了陆斯恩,并没有人知道他的相貌。泰伦斯还专门为此事警告过弓兵,叫他千万不要说漏嘴。 陆斯恩收声点了点头,泰伦斯这才把手放了下来。弓兵继续说道:“样子并不一样,我弟弟的身材和你很像。小时候家里很穷,我们总是吃不饱饭,他因为从小营养就跟不上,到了十四岁也还像个小孩子。不过他总是跟我说,只要以后多吃饭,个子总会长上来的。” 泰伦斯用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听见陆斯恩再次提及身高问题。 ――明明连样子都看见了,居然还相信自己是真的长不高,除了愚蠢还能怎么形容这个家伙呢? 但是因为陆斯恩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泰伦斯只好忍下反驳继续听。虽然弓兵的语气平平,泰伦斯却能从他的身上看出来,这是个十分喜爱弟弟的兄长。 “然后呢?他怎么样了?” “哦……十四岁的时候村子里闹饥荒,他饿死了。” 陆斯恩眨了眨眼,耸了耸肩说道。那是一种竭力表现出来的不在乎,一种隔膜了感触和感情的漠视。 一阵晚风拂过葱绿的树冠,发出婆娑的声响。泰伦斯沉默了一下,在风中轻轻地摸了摸弓兵的头发。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陷入到难言的尴尬里,这时营地对面的灌木丛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深黑面具的队员都拿起兵器戒备起来,陆斯恩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变得锐利。 几秒钟之后,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的,似乎是一个冒险小队。大约二十来个人,有法师也有武者,他们大概是受到了高等级魔兽的袭击,很多人身上都挂了彩,看起来狼狈不已。 深黑面具这边并没有放松警惕――有时候人心比起魔兽更需要小心。 那群人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男性法师,应该就是领导者一类的人物。他把手里的法杖交给同伴,高举双手慢慢往这边走过来。 “夜安,各位先生小姐。我们只是一个寻常的冒险队,刚才碰上了成群的烈焰森林狼,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并不是什么坏人。” 维克听到他的话,顿时脸色凝重地看向冒险队的后方。烈焰森林狼属于六级魔兽,但是因为它们成群结队,合作能力极强,整体战斗力比起八级的魔兽还要难缠。 男人立刻猜到他想的是什么,温声安慰道:“请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彻底摆脱他们了,否则也不会停下来,不是吗?” 维克绷紧了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可以继续走了,我们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拜访。” “别这样,先生。”男人苦笑道,“我们的损失太严重,队里有好几个人都受了重伤,夜间赶路会要了我们的命。” “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辛西娅在一旁挑着细眉问道。 冒险队里的有些人听见她的话,立刻愤怒地怒目而视,男人连忙回头轻声呵斥他们注意态度。因为一些人的站位移动了一下,露出了后面被抬着的几个重伤患。似乎正如男人所说,他们确实经历了惨烈的遭遇战,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牧师装的男人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了。 维克在看到那个男牧师的时候顿了一下。他们这些天因为连续赶路,不少人都有伤在身,特别是重剑士和盗贼都受了不轻的伤,光用药剂是不行的,要是能有牧师的治疗就好了…… 想到这里,维克不由问道:“你们队里的牧师伤得很重吗?我看他流了很多血。” 男人听了,摇了摇头:“只是不小心被狼咬住了肩膀,并不是致命伤。他现在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到了明天早上应该就会醒了。” 说到这里,男人叹了一口:“其实要不是因为我们的牧师出了事情,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我们并不打算乞求你们的庇护,只是希望你们能允许我们在附近歇一晚上。” 一直沉默的泰伦斯突然开口道:“能请得动牧师为你们服务,阁下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吧?” 男人推了推眼镜,笑道:“不好意思,在白骨塔森林随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是明智之举,我想您也会谅解吧?”他看到泰伦斯的衣着光鲜精美,便认定了他就是眼前这个队伍的雇主。 有了决断之后,男人将谈话的对象放到了泰伦斯的身上:“队里的牧师只有三级,并不是多么厉害,仅仅只能治一些小的皮外伤罢了――啊,对了。如果贵方有伤员的话,我会说服他明天醒来后,先用神力为你们治疗。” “您这样替他决定,尊贵的牧师先生会同意吗?” 帽檐下的泰伦斯表情似笑非笑,他对牧师和教会的厌恶和排斥简直刻进了骨子里,提及他们语气就暗暗带着嘲讽。 男人似乎并没有听出来,仍然保持着风度回答:“你们能够同意我们免于在黑夜中赶路,就是救了他一命,他又怎么不会为了报恩尽心尽力呢。” “三级牧师的神力很稀少吧,要是把力量都用在我们身上,你们的伤员又该怎么办呢?阁下太大方了,这份好意我反而不敢接受。” 泰伦斯轻笑着回绝道。 男人并没有气馁,进而解释道:“白天的危险总归少一些――好吧,我得说,我现在恐怕顾不了第二天会怎么样,在今夜先保住我同伴们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您确实站在上风,说句让我感到羞/耻的话,如今您正掌握着我们的生死存亡,而我愿意为了大家的生存同意您的所有要求。如果您还是对我们有所戒备,我可以把大部分武器交给贵方保管。” 男人的话合情合理又感情真挚,有没有打动遮挡着面目的泰伦斯他不知道,但是显然打动了队伍的另一个主事人。 维克扭过头,对泰伦斯说道:“海曼先生,我看按照对方说的那样做,可以让他们留下来。” 第15章 chapter15阴谋诡计 “别开玩笑了!队长,难道你真的要让他们留下来?” 最先反驳了维克的提议的,是双系魔法师辛西娅。她抿紧了红唇,一向美艳的脸上带着十分罕见的怒气,这让泰伦斯不禁侧目看了她几眼。 维克皱着眉头说道:“派恩、卢姆他们都受了伤,能有牧师的帮助对我们很有好处,旅途才刚刚度过一半,拖着受伤的身体也许会让他们丧命。” 维克的话赢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身上带伤的自然对队长的话十分维护,连没有受伤的六级轻剑士们也很支持,显然维克对队员的关心使得他们感同身后并且还推彼及己。 辛西娅因为这样一面倒的表态气的直发抖,她看向泰伦斯说道:“海曼先生,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会面对战斗,这样的行为无疑是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不知深浅的陌生人!” 维克也对泰伦斯说:“我们可以把他们的武器都收缴起来,就像是没有爪牙的豹子,他们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接下来的任务中我们需要足够完美的力量配置,能够治好派恩他们的伤也是对您的安危负责,不是吗?” 泰伦斯静静地看着两个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深黑面具出现意见不合的状况,但也并没有觉得多么惊讶。维克虽然区别对待的十分隐晦,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的人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这位女法师显然比起其他人来敏锐多了。 在心中,泰伦斯当然认为辛西娅说的十分有道理,但他却不得不顾虑到维克。这位队长显然是个十分重视友谊的男人,这种性格并不是说不好,可是如果因为感情而忘记了警觉心和本分,对泰伦斯来说就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 要是泰伦斯此时拒绝了维克的要求,他不仅会和小队队长产生隔阂,在其他向着维克说话的队员心里也会留下冷漠、不知好歹的印象。这种关系的裂缝有时是致命的。维克至少说对了一件事――为了接下来几天的安危考虑,他不得不同意对方的要求。 这种类似于胁迫的感觉让小公爵的心情十分糟糕,他的深绿色眸子里翻涌着阴沉的情绪,但还是开口说道:“维克队长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但就像辛西娅所说的那样,我们毕竟不知道他们的来头,必须加强夜晚的戒备。” “感谢您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听出了泰伦斯话里的同意,维克喜上眉梢,十分高兴地弯腰施礼。泰伦斯只是笑了一声,站起来走进自己的帐篷。 维克这时走到辛西娅身边,他伸手拍了拍女法师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是出于对大家的安全考虑才会极力反对,但是我也只是不希望再一次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同伴了。” 辛西娅连基本的掩饰都已经懒得做,她恶狠狠地瞪了维克一眼。 她为维克在这时还能提起上一回的事情感到可笑,又觉得可恨。 ――这群愚蠢的、没有远见的、沉浸在虚伪的高尚友谊里的猪头!甚至连一点点学习能力都不具备!难道你们已经忘了上一回损失惨重的缘由! 之前深黑面具曾因为一次护送任务而失去了八个同伴,那时的情景和眼前是多么相似。一个刺客中了六角毒蜘蛛的毒素命在旦夕,这种魔兽具备能根据毒液的气味追踪猎物的能力。商人们纷纷劝说维克抛下即将死亡的刺客,以争取大家的性命,但是维克坚持自己的朋友还能救得回来,要带着他一起赶路。最后的结果是,刺客死了,他们被大批的六角毒蜘蛛追上,在那场战斗中,又有七个人不幸牺牲。 结束任务后的小队不仅一分佣金也没有拿到,甚至还赔偿了商队不少钱,这也是深黑面具落得穷困潦倒的原因。 辛西娅简直不敢相信,已经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收获惨淡下场的维克为什么还能一如既往、义无反顾地去犯相同的错误。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十几人的冒险团队根本不能让人放心。 队上确实有几个人受了重伤,但并没有危及生命,有药剂的支持根本没有维克说的那么危险,现在却要为了一个还在昏迷中的牧师放任自己处于险境。 哦,那见鬼的为了友情的论调!这群满脑子野草的可怜人! 辛西娅转过身,走到一旁的树下和陆斯恩坐在了一起。 她以前还十分看不上陆斯恩那种连基本的交流手段都不会的闷葫芦性格,现在么――女法师抬手拍了拍弓兵的肩膀:“我发现你的做法真是有先见之明。” ――去和这么一群只会高叫着理想却缺乏远见的家伙们相处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陆斯恩迷茫地抬起头来看了辛西娅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向来对自己感兴趣以外的东西缺乏感受度,刚才大家说了很久的话,对于弓兵来说和无意义的杂音并没有两样。 倒是他注意到泰伦斯进去帐篷以后再没有出来,猜测对方已经休息,顿时觉得没有意思地站了起来,没再看辛西娅一眼,自己也回帐篷里去了。 心灵受伤需要安慰的女法师不禁气结。 在白骨塔森林里一向是看不到星星的,深沉的夜色下用来照明的除了火把和篝火再没有别的东西。 深黑面具今夜值班看守的变成了四人一组,其中还各配备了一名法师――维克毕竟带领着小队获得了s级的荣誉,不可能真的傻到连戒备心都抛之脑后。 午夜十二点互相交接过工作,新的守夜人一起坐到了火堆旁。其中一个六级剑士打了个哈欠,对其他同伴们说道:“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回来。” 重剑士派恩挥了挥自己受伤的左手:“小心一点,别去太久。” 六级剑士点头答应,从矮墙上翻了出去。 因为还有一起守夜的女法师,他走远了一些挑了一棵能挡住身体的大树。解决了生/理需求正准备回去,却迎面碰上一个陌生男人。 对方的身材瘦小,脸上还挂着伤口,应该是另一边冒险队的人。六级剑士悄悄把手放在了腰边的剑柄上。 对方似乎比他更加害怕,见到剑士吓得往后耸了一下身体,随后拍了拍胸口说道:“是剑士大哥啊,吓了我一跳!您也来方便?” 他说着从剑士身边走过去,一边解开裤子一边絮絮叨叨:“这鬼森林,在里面呆久了,我见到什么都害怕!刚才叫其他人来陪我,居然没一个愿意的!就是欺负我等级低嘛!” 剑士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要往回走,男人连忙喊住他:“喂喂喂!等等我、等等我啊!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非吓死不可!” 剑士扭过头嗤笑道:“你怎么这么胆小?” “没办法啊,我一个五级的盗贼本来就不想来波斯特沃森林,但是这不是为了钱吗?你说我们这种低等级的平民武者要不想办法自己攒钱,什么时候能去请教那些高手指导啊?” 男人的话似乎引起了剑士的共鸣,他停了下来靠在另外一棵树上,说道:“我们队里也有一个盗贼,不过他比要你高一级。” “是吗?那可是我的前辈了!你知道我停留在五级上多久了吗,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天分大概就到这里了。六级武者都是值得我羡慕尊敬的对象啊!” “切,这有什么,我们队里最低的等级也是六级,还有一个九级的弓兵呢!” “真的吗?我从没见过九级的强者,明天请你一定要帮我引见一下,哪怕能和他握个手我都高兴!” 虽说剑士是想要拿弓兵来炫耀,可是对方真的表现出崇拜之情,还是让对弓兵有着隔阂的六级剑士感到了不快。 他撇了撇嘴说道:“他有什么好值得崇拜的,只要我们肯努力,总有一天会变得比他还强!” “话虽这么说,我却是个装备都买不起的穷光蛋。哪像剑士大哥,我一看你的剑就知道肯定价格不菲,你这么有钱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让剑士的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起来,他摩擦着剑柄笑道:“我们佣兵和你们冒险者可不一样,遇见大方的主顾自然赚到的就多。” 男人面露羡慕地喟叹了一声,不由问道:“那你们现在这个雇主呢?大不大方?” 剑士扬起脸:“我告诉你,这把剑就是海曼先生出钱送给我的,他可是个有钱人,我从没见过这样慷慨的先生。” “是吗……” 两个人正说着话,营地那边传来了呼唤剑士的叫声。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些得意洋洋的剑士立刻慌了神色,他皱着眉对男人说:“你撒个尿怎么那么慢,我要走了!” “等、等等,我马上好!”男人慌慌张张地晃了晃身体提上裤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对不起啊,剑士大哥,腿受伤了不太方便。” 剑士没时间再听他说话,不耐烦地转过头:“行了,赶紧走。” 两个人走到半路,就各自沿着不同的小径归队。 派恩见到剑士回来,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知道自己几乎要和擅离职守挂上边的剑士哪里敢说自己是在聊天,因此只是低声解释:“肚子不太舒服,所以时间长了点。” 和深黑面具的营地隔着灌木丛和几排大树的另一边,所谓的“冒险者”们并没有入睡,他们都聚集在男法师的身边,三三两两悄声说着话。 穿着牧师服的男人看上去一点事情也没有,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还转着白色的帽子:“没想到老子还有扮演尊贵的牧师大人的一天,哈哈,而且那群家伙居然真的被骗了!” 旁边一个人忍不住嘲讽道:“你那样跟演个死人也没什么两样,看我刚才,那愤怒的表情做的到位极了!” “我看最厉害的还是咱们老大!要不是老大能说会道,这回买卖恐怕还做不成呢!” 戴眼镜的男法师睁开眼睛笑了笑,在一群没个样子的同伴身边,他的坐姿显得十分具有教养:“行了,也不用拍我的马屁。到时候你们给我好好干才是正经。” 他们正说着,出去的瘦小盗贼回来了。 他一副高兴的样子,使得男法师开口问道:“怎么,拿到好消息了?” “嘿嘿,上一波的人嘴严,不过这一回我碰上个笨蛋,差不多把他们的人都摸清了,还得到一个额外的消息――刚才那个小个子雇主是个有钱人,还给这群佣兵装备呢,我看他身上的好东西恐怕不会少。” 男法师听后舔了舔嘴唇,扯出一丝贪婪阴狠的笑:“大家都准备一下,再过十分钟,我们就进攻。” 其他人都跟着兴奋起来,他们纷纷从空间袋里取出自己顺手的武器和法杖――即使对方收了他们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武器这玩意,他们从来就不缺。 第16章 chapter16深夜袭击 眼镜男牧师率领的这个队伍当然不是什么冒险者,事实上,他们是白骨塔森林附近一个峡谷里的强盗,但因为得罪了强大的势力遭到围剿,不得不聚众躲进了森林之中,并靠着原来的老营生做起了杀人劫货的买卖。 他们手上那些空间袋和武器都是从之前的行动中得来的,因为把交过手的佣兵队和冒险者都杀光了,到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森林里有这么一群穷凶极恶的凶徒――毕竟在白骨塔森林因各种危险覆灭的团队太多了,谁会对此上心呢。 几个盗贼悄悄摸到深黑面具的营地旁,无声无息地解开了周围的陷阱。土系法师则出手震碎了墙垛,里面的守夜人因为这动静惊得站了起来,迎接他们的是锋利的剑刃和闪烁着莹光的法杖! 土地的震动和兵刃交接的声响很快将深黑面具的其他人都惊了起来,但他们根本来不及对眼前的情况作出反应,立刻就被卷入到战斗中去。 既然冒险队的身份是伪装的,伤患当然也肯定不是真的。这伙强盗的水平和深黑面具几乎相当,此时他们人数上的优势就显露了出来。 在尽量牵制住深黑面具的队员后,剩下几个等级较低的盗贼和刺客将目标对准了泰伦斯所在的帐篷――这个有钱没本事的药师学徒是最好下口的肥羊了。 有几个眼尖的佣兵看见了那边的动静,顿时一惊,却根本脱不开身。辛西娅一边施放法术,一边破口大骂:“维克你这王八蛋!就告诉你了你不听,现在可好了!老娘收拾完他们绝不放过你!” 她头发散乱、神色狰狞,全没了平常的美艳动人。 盗贼和刺客很快接近到泰伦斯的帐篷边上,在一片厮杀声之中,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他们彼此看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嘲讽――现在那个小个子正在里面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呢吧! 其中一个盗贼上前一步侧着身子掀开了帐篷,几个人虽然由于历来的小心而埋伏在两侧,其实都已经打算好立刻冲进去――只要抓到里面的家伙,今天就算成功一大半啦! 但是还没等几人有所行动,一股滚烫的红炎就从大张的帐篷里喷了出来,在帐篷边上的几人被那温度烫的头发焦黄,但好歹因为避免了直接面对没受到什么伤害,反而是一条直线上,其他打斗的人们猝不及防之下被不分敌我地烧伤了皮肤。 人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错愕回首,正看到周身一米内绿光流转的泰伦斯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脚下的野草在绿光的笼罩下疯狂生长,像是无数坚定的护卫拱卫在泰伦斯的身前。 炼金盾牌在和黑沼绿藤交战时就耗光了能量成了报废品,泰伦斯现在正在使用的是木系的炼金防具。它的防护范围很小,却能捕捉到空气中游离的魔法元素作为补充,在这个环境下使用无疑是最为有利的。 除了防具,泰伦斯手里还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手杖,红色的火系晶石嵌在上面,就是这东西在刚才放出了火焰。 盗贼和刺客的等级都不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泰伦斯走过他们身旁,手上的刀刃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而泰伦斯一个火焰丢过去,就足以让他们在地上打滚哀嚎。 有两个人看打不过想要跑开,缠绕在泰伦斯身边的草叶立刻缠上他们的脚踝,虽然是一斩就断的普通野草也足够绊住他们的脚步了。 ――泰伦斯再怎么弱,好歹也有些魔力,在炼金防具的魔法元素的加成下,控制一些没有魔力的小草还是可以的。 眼镜男法师看到泰伦斯这边的情况,立刻大叫到:“快点!法师!法师过去抓住他!” 一个水系法师立刻在同伴的接替下脱身,往泰伦斯那边赶去,并极快地施放出法术,阻拦下泰伦斯对盗贼和刺客们的残虐。 被浇了一头冷水的几个人此时已经十分凄惨,身上到处都是烧伤的痕迹,裸露在外的脸已经是一片焦黑,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他们缩在地上低声呻吟着,连一开始叫骂的力气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泰伦斯垂眼看着地上和木炭几无两样的敌人,谁要是能看到他隐在帽子下的表情,一定会惊讶于这个孩子脸上睥睨蝼蚁一般沉静的表情。 小公爵虽然不喜欢光明教会,但他们的教义里有一句话却深得他心――敢于侵犯诸神威严者,必将受天火以罚、沉沦苦境! 他眯着眼睛看了这群渣滓一眼,转过头把视线放在和他对持的水系法师身上。 对方目光狠戾,四级的【水照流火】几乎是在瞬间就发了出来,泰伦斯注意到法师手里的法杖做工精良、纹路繁复细腻,猜测对方施法速度之所以这么快全是靠着它的加持。这让泰伦斯显得不是那么紧张。 他收起了手里的手杖,靠着晶石维系的炼金魔具本来也无法再继续使用了,没有了火元素在周围捣乱,木系的能量罩流转的更加欢快。 法师的法术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而泰伦斯已经拿出了一个封印好的魔法卷轴。 卷轴在掷向法师的时候投射出莹绿色的魔法阵,将法师笼罩了进去。地上的小草和周围大树的枝条受到魔法元素的影响疯狂生长,将法师紧紧地缠了起来。 这个卷轴里封印的是一个复合型改良法术,二级的【绕树】是个名如其实的简易攻击魔法,而五级的【枯木生春】本来只是一个大型的战场布置法术,和水系法师一起使用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现在却让水系法师手忙脚乱――因为越是使用水系法术,就越是会延长和增强这个改良法术的效果。 这个价格高达100晶币的稀有卷轴,小公爵用得眼都不眨一下。 眼镜男法师没想到,自己以为最容易对付的小矮子反而这么棘手,在挡下了对面双系法师的又一次攻击后,连忙冲一旁的雷系法师说道:“高攻击的法师过去!直接杀了他!” 雷系法师在辛西娅面前占不了好处,听话地转移了场地。不过等到他施放法术的时候,小公爵手上的卷轴早就换成了土系的【石土生城】。 接下来的战斗,无论是对于深黑面具这边,还是强盗那里都是一次强大的精神冲击。小公爵以一己之力挨个单挑了五个法师,虽说等级偏低,但泰伦斯还是个药师学徒(一级法师)呢! 对上火系法师,他可以用水系的魔法卷轴,对上木系法师他又换了金系的炼金道具…… 虽然听说这个小矮子是个有钱人,但是有钱到把大把的晶币往外扔简直是令人发指! 一开始眼镜男法师还计算着泰伦斯用掉的卷轴的价钱,并在心中暗喜自己果然捡到了肥羊,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法师都没能在泰伦斯的手里讨得了好处,他的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 ――这简直是个会走路的人形兵器库!即使在场有这么多法师,都没有那家伙手上的卷轴涉及到的魔法种类多! 而且……等级不高的法师们大概只害怕于对方手中层出不穷的东西,但是男法师却清楚,面对不同种类的法师能够快速使用相克的魔法道具,对方远不是一个魔法学徒那样简单!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退意,而使得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行动彻底失败的是一只箭矢―― 陆斯恩作为深黑面具中等级最高的人,受到了强盗们的重点照顾,两个六级法师和一个八级刺客的紧密战术让他有些分身乏术,但泰伦斯不同寻常的战斗方式,为他减轻了来自远攻的压力。 弓兵轻巧地在树上跳来跳去,终于趁着一次躲闪得当的机会将身后不断骚/扰他的刺客干掉。 他终于可以停下来拉起自己的弓箭――这还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用力拉满了弦。 陆斯恩的目标是百米之外的眼镜男法师,对方刚才喊得那几句话被陆斯恩听得一清二楚,使得再怎么迟钝的弓兵也了解到这家伙就是这次袭击的头领。 细长的箭矢破空而来,几乎能让人听到那一声尖啸。法师只来得及微微侧一下身子,就被羽箭刺穿了肩膀。 九级弓兵的力量岂可小觑?箭矢整个穿透了法师的肩胛骨,然后插/进了他身后的树干上,箭后嵌着的翎羽像是刀刃一样狠狠剌过男法师的肌肉,这样锥心刺骨的疼痛叫他死死咬破了下唇。 “撤、撤退!”男法师大叫着,他顾不上去捂自己的伤口,挥舞着法杖为自己添上魔法盾,一头扎进旁边的灌木丛中。 见到首领都已经逃跑,剩下的喽们又哪里还敢留下来,纷纷撤了个一干二净。 深黑面具中有几个人还要去追,泰伦斯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别追了,追了也没用。” “他们伤了我们不少人!” 派恩握紧了厚实的拳头,恨声说道。这个重剑士倒很有本事,明明伤了一条手臂,却还是在战斗中杀了两个人,并没有再为自己添加伤口。 泰伦斯正在翻弄着地上的尸体,听见派恩的话抬起头来:“然后呢,你以为你可以杀了他们吗?他们还有十几人没死,剩下来都是好手,看看他们拿在手里的武器,比起假装交给我们的那些还要好,如果他们还留有后手,你上去只会送死。不要惹饿极了的狼,也不要惹逼急了的人――这是你们佣兵中流传的谚语吧?难道需要我一个药师学徒来教你?” 面对句句紧逼的泰伦斯,派恩一时涨红了脸,他无法反驳泰伦斯的话,连胸中翻滚的怒意都在对方的话语下变成了沉重黏腻的憋闷。脸上带着血口的克丽丝轻轻握住了派恩的手,无声地给他安慰。她因自己的情人受伤没有反对留下这些凶徒,现在她不能让派恩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有什么危险。 第17章 chapter17神秘果实 一个星期过去了,小公爵失踪的消息在沙宁派尔境内依然甚嚣尘上,不仅如此,这消息甚至已经传到了帝国以外――这和白珍珠女王一开始的打算并不一样。 她以为在那么高的悬赏之下,无论是谁抓到了泰伦斯,都会尽快将他带回来,但到了如今女王更加担心的是,泰伦斯到底在哪里?他有没有落在敌国的手上?会不会有人用泰伦斯来威胁自己? 这些担忧让女王有些焦虑,比起泰伦斯的安危,她更加关心的自然是帝国和王位,她想要尽快找回泰伦斯,有一半也是因为泰伦斯是她日后制衡帕西诺公爵的重要砝码。如果让泰伦斯威胁到如今稳定的政局,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因此女王暗中下了决定,如果几天之后泰伦斯还是毫无下落,她只能宣布阿尔德雷特公爵不幸死亡的消息。毕竟人“死”了也可以暗中寻找,一个王族想要恢复身份也不是难事,而女王要提防的是有人会用泰伦斯的生死来威胁自己,真到了那个地步,就要落入尴尬难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的境地了。 女王定下的决心没有一个人知道,而在另一个地方,也有人对泰伦斯的下落有着热切的关注。 “已经确定了吗?” 隐在黑暗中的人轻声问道,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跪在地上的男人肯定地说道:“已经查到阿尔德雷特公爵的下落,果然不出大人所料。” “呵,什么公爵……不过就是个小鬼。派人手守在周边的几个城市,盯紧了。” “是!” 将战场彻底清理干净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深黑面具的队员脸上都是疲惫之色,这一次的战斗中他们幸运地没有损失人手,但仍是有不少人受了伤,特别是法师们。 辛西娅凭借着晶石和精妙的魔法控制,一个人牵制住了强盗的头领,不仅身体里的魔法元素近乎枯竭,身上就更是受了不少伤。她索性把碍事的法师袍撕了下来,用来包扎伤口。 白日里明晃晃的阳光照耀在大家的脸上,每个人却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消沉。 泰伦斯一个人坐在一棵横倒在地面的树干上,双手交握撑住下巴。 如果说这里面有谁的心情最遭,一定非他莫属。他虽然怀疑过“冒险队”的真实性,却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日后鼎鼎有名的“森林劫匪”。这种龌蹉的行当要在三年后才会大肆横行,依靠着前世记忆的小公爵没想到现在就有人靠打劫白骨塔森林里的冒险者发财。 这一回的损失起码有一半是出于泰伦斯的判断错误。由此可见,太过依赖上一世的经历并非好事,这也让泰伦斯更加渴望及早找到本源果。 维克在帮助队员们处理好地上的死尸后,忐忑地走到泰伦斯面前低头认错:“这次的事情都怪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实在很对不起!!” 泰伦斯的怒火早在昨晚,就在对派恩的毒舌中发泄掉了,对于维克的话只是摆了摆手:“如果要责怪你的话,也许我得先责怪那个同意了你的决定的自己――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更重要的是让大家打起精神来。受伤的情况怎么样?” 维克对于雇主的既往不咎松了口气,回答道:“法师们魔力消耗的比较多,其他人的伤并没有太糟糕,我想,并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程。” 泰伦斯沉吟了一下:“那么今天大家暂时休息吧。如果没有法师的支持,接下来会有些危险,我的魔法卷轴在昨晚就基本耗光了,今后只能拜托你们了,还是更加谨慎为好。” 听到泰伦提及卷轴的事情,维克的脸色有些惨白:“对于您昨天的行为,我很感激,同时也很羞愧――居然要您自己出手来保护自己的安全,那些卷轴……” 他想说――我会想办法赔付给您,但一想到那惊天的价格,就叫他嘴里的话再也吐不出来。根据队里盗贼的计算,他们这位富有的雇主在昨晚总共消耗掉了大约1500枚晶币。就是把深黑面具小队打包买到黑市上去,也难以抵消这笔欠款。 但维克的自尊却使得他难以厚脸皮地逃脱这份责任。 佣兵队长握紧了拳头,为自己如今的尴尬感到了说不出的羞/耻。他出生在贫民窟,从小就因金钱受人白眼,财富对他来说既是奋力追逐的目标,又是让他难堪的毒箭。 泰伦斯哪里不能明白维克是在为了什么踌躇呢,赔偿对他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并不介意给维克一个面子:“请不要这么说,维克。在危险的森林里我们本就该彼此帮助扶持,如果你真的心怀愧疚,那么我可以从这次的战利品中挑选些喜欢的东西作为抵偿,当然,那些对我没用的,你们可以自行处置。” 小公爵并不一定能看上那些强盗们遗留下来的玩意儿,但即使要卖人情也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被施舍的落差,他因此才说了这样的话。 维克确实为此而放松了精神,但因贫穷而产生的自我唾弃却还停留在他的心中。 深黑面具休息了一个上午,终于从深夜激战残留的疲惫里走了出来,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聚集到一堆战利品旁,留意起敌人们留了什么好东西。 除了最开始收缴的那些武器,还有从死人身上拽下来的空间袋和后来人们慌张逃跑的时候丢下的东西,如今都被堆积到一起。按照和维克的约定,泰伦斯拥有最先挑选的权利。 随手翻弄着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泰伦斯显得不是那么上心,在森林里打滚的家伙们即使是强盗,恐怕也不会有让泰伦斯感兴趣的东西存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了品质不好的刀剑和法杖,几个空间袋里都是些不怎么精纯的魔晶和一些便宜的卷轴。 泰伦斯又漫不经心拨弄了一下,在一把重剑下看见了一个做工精美的袖扣。他眉头一挑,把袖扣捡了出来。 这个袖扣上并没有家徽、字母之类能表明身份的痕迹,很可能是出自商店的成品,泰伦斯注意到宝石底座上细小的魔纹痕迹,确定了这是一个精美细腻的高级空间袋。他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去篡改空间袋的主人信息,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将空间打了开来。看来,前主人也许是个已经被强盗杀死的可怜家伙。 从袖口里面掉出来不少东西:用来打造炼金道具的珍贵矿石,堆成小山状的魔兽晶石――那个可怜人恐怕是个炼金术士。但真正吸引了泰伦斯的目光的,是一颗半掩在魔晶中的红色果实。 小公爵的心脏猛地重跳了几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东西取出来,拿在阳光下仔细观察――整个果实呈一颗心型,通红发亮的光滑果皮上有着一丝丝近乎黑色的蜘蛛网般的纹路。 这确实是小公爵梦寐以求的本源果! 本来因为昨天消耗过大的战斗对接下来的旅程心存动摇,但如今巨大的惊喜就降临在泰伦斯的头上,让他几乎要失了身份地雀跃欢呼。 泰伦斯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身微笑道:“我想我不需要别的东西了。” 他拿起本源果,几个小巧的炼金道具和那颗里面已经空荡荡的袖扣:“我只要这些,其他的你们可以任意拿走。” 辛西娅盯着泰伦斯手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似是狂喜又似是不敢置信,迟疑地说道:“这难道是本源果?” 她的话让一些人惊讶地叫起来,也叫泰伦斯暗暗皱了皱眉,他并没有打算对这群人解释手上的东西。依照他们见识短浅的程度,并不该认出本源果这种和绝迹相当的存在,但双系女法师显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泰伦斯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只是情人藤的种子,那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找到呢。” 辛西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接下来的沉默叫泰伦斯暂时放下了心,却仍是心生警惕那。 他转头看向维克:“请把地图给我看一下,我想确认一下接下来的方向。” 维克将篇幅巨大的波斯特沃地图展开,指着一个点说:“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所在地方。” “这附近的城市是哪个?” “约克郡。” 泰伦斯想了想,约克郡是个小城,它的主人只是个子爵,连位列宫廷的资格都不具备,城主府里更不会有可以通往帝都的传送阵。倒是它西北方的格劳瑞思威,城主是一位老将军,从前老公爵在世时,曾有过往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了一下,对维克说道:“就这样直接往约克郡走。” “不再继续深入森林了吗?” “我想了一下,以队伍目前这种状态再往前走终究有点危险,一路上收集的魔植也差不多了,所以还是离开比较好……当然,约定好的佣金会如数交给你们。” “啊……劳您费心。”维克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佣兵队长很快把即将启程离开森林消息通知给大家,正在翻找有用东西的佣兵们立刻欢呼起来。他们被伤痛和紧绷的精神折腾的倍感疲惫,这个决定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第18章 chapter18贪婪之心 在忙碌的整理和治疗之下,夜晚很快降临到这一片浓绿的森林。 泰伦斯拽起不停往嘴里塞着东西的陆斯恩:“你跟我过来。” “唔、唔……唔?” 嚼咽着肉块的陆斯恩发出不明意义的音节,被泰伦斯拉进了帐篷。 “有事吗?” 高大的弓兵抬起手,用舌头把上面残留的油汁舔掉,这行为叫泰伦斯忍不了地闭了闭眼睛,他掏出一块手帕扔给陆斯恩:“擦干净,笨蛋!” “……哦。” 弓兵顿了一下,拿起干净的白手绢。他的表情还带着一丝隐晦的失落和惋惜。 泰伦斯已经懒得对弓兵这种饿鬼一样的习性再说些什么,他说了一句“接着”,便把手里的东西往陆斯恩的头上扔了过去。 弓兵看见一道银光划过来,反射性地伸手接住,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正是白天泰伦斯发现的那个袖扣状的空间袋。 他困惑地抬起头,泰伦斯已经在一旁坐下:“我留着没用,给你了。算是这几天你额外工作的酬劳。” “工作?” 陆斯恩抓住了泰伦斯最后一句话的关键字。 “没错。自打进了白骨塔森林我就没安稳过,总觉得接下来的运气可能会更加糟糕,你从现在开始就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 泰伦斯这几天仔细观察过陆斯恩,这个男人沉默木讷、不通人情世故,却有一身好功夫,比起小队里的其他人更让人放心。 先不说利用对方因对亲人的思念而对自己产生的亲近感,陆斯恩除了对食物比较执着以外别无他求,正是这样几无漏洞的战力得到了泰伦斯的信任。 帐篷外,深黑面具的队员们还没有入睡,他们一个个翻看着自己今天的收获,心情还有些兴奋,那批魔兽晶石就能让他们发笔小财,更遑论还有一些炼金道具。 六级盗贼卢姆亲了一口手里的小匕首,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腰间的牛皮口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蹭到辛西娅的身边。 辛西娅自从强盗袭击后,就一直和小队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她虽然没有像战斗中喊的那样真的去找维克打一架,但心中仍是气愤难平,并下定决心这次任务以后就和深黑面具彻底说拜拜。 维克就坐在辛西娅的不远处,他本是想等女法师的心情好一点之后认错道歉,可是对方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卢姆这时已经走到辛西娅的身边,他在女法师一旁坐下,神秘兮兮低声问道:“你今天说海曼先生拿的那个东西是本源果,真的假的?” 辛西娅看了他一眼:“海曼先生都说那是情人藤的种子了,你还怀疑吗?再说,不管是真是假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卢姆撇了撇嘴:“我觉得里面肯定有蹊跷。你看海曼先生刚刚拿到那玩意就准备离开森林,难道不是在担心些什么吗?” “我劝你收起你那些小心眼,就算那真的是本源果,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我们都签了誓约书,上面有规定,一切魔植都归海曼先生所有,违反规定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卢姆根本没去听辛西娅的警告,反倒因为女法师的话眼前一亮:“这么说,你真的觉得那是本源果?对了,那个什么誓约书!海曼先生也许就是进来找那东西的呢?为了防备我们才编出了个誓约书……得了吧,我可不相信那是真的!” 辛西娅和卢姆交谈的声音吸引了维克的注意,他靠近过来正听到卢姆的话,立刻低声叱道:“你在想什么呢,卢姆!海曼先生给的佣金已经那么多,这一路上还愿意把猎到的魔兽都让给我们,今天也是,他只要了那么一点东西!你还想惦记什么?!” 卢姆不甘心地说道:“那可是本源果!拍卖会上能标8000晶币底价还有市无价的本源果!想想吧,维克,只要我们能得到它,就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地到手!丰富的资源、厉害的老师甚至是贵族的头衔……维克,我们累死累活地做佣兵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维克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辛西娅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冷笑了一声,起身走开。 她的笑声把维克从深思中惊醒过来,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卢姆说的那些话确实让维克心生动摇――人类的思维中天生就带着想要高人一等的渴望,但维克决不愿自己是一个为了金钱就出卖尊严和道德的人。他冷下脸来,对鲁姆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我们的工作就是把海曼先生安全地送出森林,你不要节外生枝。” 卢姆耸了耸肩。 接下来一天的路程并没有再横生什么祸事,深黑面具正逐渐偏离到森林的外围,魔兽和魔植的等级都降了下来。 等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卢姆趁着大家去拾柴拉住了一个六级剑士,他和这个人等级一样,平日常常厮混在一起。 卢姆拉着剑士拐到一棵大树后,悄悄说了半天话,剑士有些犹豫地回应道:“真的要这么做么?我总觉得不太放心,那个誓约书……” 卢姆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胆小?你听说过那玩意儿没?谁会相信在一张纸上滴几滴血就能要人的性命了?” 他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爱干不干!想想那笔钱,有你后悔的时候!” “别、别,卢姆大哥!”剑士叫住卢姆,但还有些犹豫。“万一事情闹大了怎么办,队长那里都说不过去啊。” “怕什么。我就要那个果子,其他一概不动,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就是真的落了馅儿,维克那么护短的人,最多吵你几句啦。” 两个人又嘀嘀咕咕了一阵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地走了回来。 晚上大家各自入睡的时候,和卢姆谋划好的剑士想办法说通了维克,让他和陆斯恩一组当第三波值夜人。 而卢姆就趁着这个时候,从后方悄悄地钻进了泰伦斯的帐篷。 他本想趁着深夜泰伦斯正是熟睡的时机,将泰伦斯手上的戒指偷走,但没想到他刚刚把卷起的帐篷角放下,一个声音就在他的头顶响起来。 “深夜来访,盗贼先生不觉得自己没有礼貌吗?” 泰伦斯站在另一边上,抱着手臂看他,那兜帽下漆黑的阴影在这种时候让卢姆悚然一惊。 六级盗贼的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他哈哈笑着说:“不好意思,起来上厕所进错地方了。” “既然如此,”泰伦斯不想多说什么,指了指门口,“我想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当然、当然。”卢姆点着头,擦着泰伦斯的身子走过去。 但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腰侧的口袋里,那里面装着的是卢姆刚得到的附带麻痹效果的匕首。 锃亮的刀光猛地闪过泰伦斯的眼睛,小公爵只来得及俯下身子在地上打个滚,险险躲过这一下。 翻滚中,他的帽子蹭落了下来,露出一张不见日光的苍白的脸。 泰伦斯垂下眸子,轻声地说:“啧啧,我可是最讨厌偷袭和匕首的啊。” 他的声音太轻,卢姆并没有听见,反倒因为他苍白的侧脸和低头的示弱举动升起了野心。这个盗贼快步走近他,把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劝你不要大叫,否则我的匕首就会割下去,你信不信?!” 泰伦斯故作柔弱地点了点头:“我、我听你的,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求你不要杀我。” “那就把本源果交出来!” 泰伦斯微微勾起嘴角:“你果然是想要这个。” 卢姆不耐烦地顶了顶匕首:“你笑什么!今天那个红色果实果然是本源果,你赶紧拿出来!” “当然,盗贼先生。我愿意将它送给您。”泰伦斯笑着举起左手,食指上一枚戒指闪闪发亮。“它就放在这里面。” 那细白的手掌在油灯的照耀下,好像通透地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和流动的血液。而嵌在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就好像一抹氤氲的流光。 卢姆想也没想,伸出另一只手去碰那枚戒指,但就在他碰到宝石的一瞬间,突然发出了惨烈的大叫! 鲜红的血水从他皮肤里一点一点往外渗,将薄薄的紧身短打浸湿染红,卢姆觉得身体内部就像是有一根木棍在使劲翻搅,要把他的内脏和血肉都搅成汁/液。 他受不了的吐出一口血,正喷在旁边泰伦斯的身上,然后就浑身抽搐地倒了下去。泰伦斯站起来离远几步,用手扇去厚重的血腥味。 他看着卢姆的眼里露出不甘的神色,挣扎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就像是在看一出哑剧或是时间线前模糊的往昔:“妄图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样的坏孩子就该受到惩罚。”他眨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在卢姆的身上,“见识浅薄的愚钝之人,我早就说过了,誓约书会制约你的行为。可惜你现在懂得这些也没用了。” 泰伦斯说完,重新带上帽子,遮住自己冷漠的表情。 卢姆的惨叫和随之而来的血腥味惊动到了其他人,最先跑进来的就是负责守夜的陆斯恩和六级剑士。 这时,卢姆已经瞪大着眼睛死去,他的血液已经全部流光,染湿了身下的土壤,皮肤变得干瘪青黑,像是一具风干的腊肠,空气里那种血腥气简直就像是流动的液体一样黏腻,剑士捂着嘴和肚子把脸转向一边,发出干呕的声音。 陆斯恩也看着这样的情况皱了皱眉,他大步跨过尸体走到泰伦斯的身边,问道:“你受伤了没?” 泰伦斯摇了摇头,对于陆斯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保护自己的工作而深感满意。 没过多久,维克等人也赶了过来,看见几乎不成人形的卢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19章 chapter19森林狼群 面对维克的惊呼,泰伦斯还没有开口说话,守夜的六级剑士率先指着他叫道:“是他!就是他杀了卢姆大哥!这个邪恶的疯子,他肯定还藏着什么诡异的魔法卷轴!” 这种指责甚至都不会让泰伦斯的眉头动一下,他只是看着维克说道:“要我说的话,你们该先关心的是为什么他会在三更半夜走进我的帐篷。” 维克本因为剑士的话怒发冲冠,他身后的队员们也纷纷拿出武器怒视着泰伦斯。但泰伦斯的话让他的脸腾地白了一下,他想起昨夜盗贼的话,满腔怒火堵在喉头。 泰伦斯好像没看见指着自己的剑刃,缓声说道:“也许我的大方让你们之中的某些人心生贪念,但我想,守住自己的本分才会走的更长远。” 维克表情沉重,即使明知道盗贼可能是来偷泰伦斯的东西,他仍气愤地说道:“如果卢姆冒犯了你,你可以出手教训他,这样做太过分也太残忍了!!” 这位佣兵队长握紧了拳头,他的内心痛苦难当,却要将失去了朋友的沉痛忍耐下来,不仅如此他还要拦住身后一个个显得气愤的队友们――为了维护已经死去的朋友的尊严,他并不想叫其他人知道卢姆想要袭击海曼先生这件事,因此在和泰伦斯对话时,语意模糊。 但泰伦斯可不管那么多,他踢了踢卢姆死时掉落的匕首:“这你可真是误会我了,维克队长,杀死了他的正是他自己呀!一来,他想威胁我的生命安全,二来他想偷窃我的东西,别忘了最开始我们签订的誓约书,维克队长。是他出尔反尔,受到了神明的惩罚。” “不可能!” 六级剑士大喊道。 “说什么誓约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你在骗人,肯定是你用了什么东西杀了他!你就是个恶魔!鬼才信你的誓约书……!” 他抱着头竭斯底里地喊叫,卢姆的死亡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让他害怕地心脏都快炸掉。 因为六级剑士的嚎叫,深黑面具的队员看向泰伦斯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派恩拨开维克挡着的手臂,冲到泰伦斯的面前,要不是陆斯恩挡在他面前,恐怕他会直接抓起泰伦斯的衣领:“你这家伙!就算卢姆对不起你,你可以把他交给我们,我们肯定会处罚他,可你却杀了他!还有你!”他转向陆斯恩喊道,“你居然在维护一个刽子手!” 泰伦斯为派恩的说辞感到可笑,而陆斯恩还保持着木讷的表情说道:“海曼先生救过我,他不会是无缘无故就要人性命的人。” 正在这时,一阵尖厉的狼嚎突然响了起来,令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大家都跑出帐篷,周围密密麻麻荧荧发光的绿色眼睛叫他们顿时头皮一麻。 六级烈焰森林狼! 没想到那伙强盗们随口编出来的魔兽这一回竟然让深黑面具和泰伦斯碰了个正着。 泰伦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千年以前绝对欠了命运女神的赌资!只是想提前得到本源果,结果一路上小灾没有、大灾不断! 深黑面具的佣兵纷纷操/起武器,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些眼睛。 陆斯恩和辛西娅分别挡住泰伦斯的前后,辛西娅拿着法杖对其他人低喊:“别站那么远,我们得保护好海曼先生!” 一个重剑士瓦声瓦气地说:“他那么有本事,不如自己保护自己呗!这可是成群的森林狼,我们能不能冲出去还两说呢。” “该死的,这群莽夫!蠢猪!只会挥舞着爪子的野熊!”辛西娅低声咒骂着,“老娘和他们组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在足够的原因和利益面前,背叛是件十分轻而易举的事情。泰伦斯早就明白这些,对于重剑士翻脸不认人的行为也只是心生嘲讽罢了,倒是辛西娅的话叫他忍不住笑起来。 那个一开始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的六级剑士面对着一圈凶狠嗜血的狼群,就越发的心惊胆战、哆哆嗦嗦,他突然“啊――”的大叫一声,挥舞着长剑冲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并一边喊一边叫道:“恶魔!恶魔!这是恶魔派来吃我的!你别想杀了我!” 剑士的突然发狂让狼群骚动起来,在头狼带着火焰的长嚎之下,一匹匹覆盖着艳红色皮毛的精瘦大狼纷纷跳过灌木,向中间的人们扑来。 “哦,该死!”辛西娅挥舞着法杖,紫色的电光阻断了第一批冲向她的魔兽,而泰伦斯被陆斯恩眼疾手快地握进手里甩到了肩上。 泰伦斯只来得及抽空扔给辛西娅一个卷轴:“法师小姐,我欣赏你的聪明,祝你一路顺风!” 辛西娅根本没时间看那个卷轴,听了泰伦斯的话下意识地打开,瞬发的【凭风浮羽】使得她升上半空,躲过了一次狼爪。 她看见陆斯恩带着泰伦斯已经跃上树枝越跑越远,咬着唇往另一个方向飞走,几只狼顺着她的气味追了过去。 泰伦斯紧紧搂住陆斯恩的脖子,两旁是不断后退的乌黑树枝,狼群却离他们越来越近,风系魔法的速度并不能完全甩脱狼的追捕。而在狼群的缝隙中,泰伦斯看到不少森林狼聚集到他的帐篷那里。 泰伦斯挣扎着抬起身体,陆斯恩一时没能掌握好平衡,忍不住拍了他的后背一下。 小公爵犯了个白眼:“别闹。” 他脱下自己染着血的斗篷,扔在突出的树枝上,两匹狼嗅到气味恶狠狠地扑了过去。天太黑,泰伦斯看不清楚,却听到了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但追逐他们的森林狼依旧很多,连身体最强壮、速度最快的头狼也在其中。不出十分钟,头狼便赶了上来,它拉长的身子充满了力道,尖厉的牙齿狠狠地咬在陆斯恩的肩膀上。 陆斯恩空不出手来反抗,便侧着身体狠狠地撞向旁边的一棵大树,头狼被压得呜咽了一声,不得不松了口。 陆斯恩抱紧了泰伦斯继续往前跑,泰伦斯闻着鼻尖的血腥味,心一沉再沉。 他咬牙道:“放我下来吧,我们分开跑。” 陆斯恩喘息着摇了摇头:“你的腿那么短,根本跑不远。” 泰伦斯因弓兵的说法短促地笑了一声,他拿出一张卷轴和一个水系的炼金魔具,拍在弓兵的胸口:“这个时候就别提身高了啊……拿着这些东西,你去帮我引开它们,我们在一起最后也只会被一起吃掉而已。” 陆斯恩沉默了一下,他在心中算着两个办法哪个能让泰伦斯的保命率更高一些。最后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心,摆脱了狼群我就去救你。” “好。” 泰伦斯打开最后的风系卷轴,两个人穿过一树厚密的树冠,分作两个方向跑开。 唯一剩下来的水系魔具已经给了陆斯恩,泰伦斯不知道弓兵是不是真的能逃得过凶狠的魔兽,等级再高对方也只是擅长远攻的战士,更何况他身上留下的鲜血吸引了包括头狼在内的十匹狼一路尾随。 追在泰伦斯身后的只剩下三只,但泰伦斯仍觉得自己生存的希望渺茫。烈焰森林狼虽然是火系魔兽,可他们的速度比起一些五六级的风系魔兽也不遑多让,也许没能等到泰伦斯回身反击,对方就已经扑了上来。 这种时候,他就更加厌恶自己魔力稀薄的身体。哪怕有上一世一半的能力,他就不至于想现在这样被一群畜/生追赶地狼狈不堪。 夜晚冷冽的寒风吹进胸膛,却让泰伦斯觉得胸腔里似乎堆积了一簇簇蓬勃的火焰。他在呼呼的风声中听到了隐约的狼叫,侧过头,便能看到一个个跳跃的身影。 时间过了多久? 是不是快到十五分钟? 卷轴马上就要失效,泰伦斯不由得窜上来一股被逼到极致的疯狂。 他曾遇到无数困境,也曾两次面对死亡,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感到绝望。 他拿出那颗本源果――他因为这东西被逼到这个份儿上,难道要留着它去福泽下一个看见他尸首的人吗? 清脆甘甜的果子很快被泰伦斯吞进肚子,一股等待已久的灼烧感很快从胃里升起来,泰伦斯能感到身体里沉淀的魔法元素一点点活起来,在四肢里跳跃流动。世界在他眼前被扭曲变形,像是被勺子搅动的咖啡,旋转出沉闷的圆圈。而在这底色上,明亮的魔法元素就像是萤火虫一样在他的身边忽明忽灭,涌进身体。 上一世,泰伦斯吃下本源果后,曾在床上躺了一夜才将它彻底吸收。但现在情况紧急,根本不会给他一点多余的时间。 卷轴不知何时已经失效,泰伦斯狼狈地掉落在地上。沉浸在混沌的元素世界里,他仍能看到那三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森林狼踱步在泰伦斯的周围,它们能感到周围魔法元素的活跃,因此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前靠近。 泰伦斯沉下心神,他不知道在吸收的过程中贸然使用魔法会怎么样,但如今的形式却容不得他有一点犹豫。 木系元素和水系元素被他有意识地疯狂吸收着,然后变成拧成一股的洪流冲出体外,借由本源果的加成,他越级使用出了只有六级以上的法师才能使用的复合法术。 攀附在大树枝干上的藤蔓好似活过来一样,纷纷纠缠住森林狼的躯体,顶端就像是扭动的蠕虫一样带着充沛的水汽狠狠钻进他们的血肉。 那些水珠一旦进入狼的身体,就像是急射而出的箭矢,在内脏和肌肉中间横冲直撞,引得巨狼引颈发出长嚎,瘫倒在地上。 可惜泰伦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现在的情况比起森林狼也好不到哪去。自从使出那一个法术之后,身体里原本平稳运动的魔法元素突然暴烈起来,眼前圆圈状的世界也开始转动起来,几乎要叫他的脑袋炸开来。 泰伦斯不是一个不能忍耐痛苦的人,可是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还是让他在地上不断翻滚呻/吟。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无限地下坠,几乎要坠进传说中有着烈焰和冰霜的地狱。他以为自己在下一刻就会死去,直到一股温暖的水流将他的血脉慢慢滋养…… 第20章 chapter20故识新交 深陷往昔的三岔路口,泰伦斯又开始做那些似是而非的旧梦。 梦里有一个暗金色短发的骑士,拿着剑站在他的面前。 有时,他看见男人站在安格斯的身后,一双眼睛注视和他发色接近的少年,目光温柔。有时,他又发现自己高举着法杖,闪着光芒的杖端指着安格斯,而男人则目光凛冽地持剑瞪视着自己。 更多的时候,男人都只是沉默地站在安格斯的身后,仿佛金发少年背后一抹色彩沉暗的影子。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个男人。他当然知道他――跟在安格斯身边身手高强的骑士、和安格斯关系暧昧的随扈,在第二世时挡在尚且年幼的安格斯身边,凭借一己之力挡下了泰伦斯派去的所有刺客。 但泰伦斯和这个男人却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交集。第一世,安格斯带着他住进阿尔德雷特家,那时不知世事的小公爵又怎么会去理会一个没有身份地位尴尬的骑士;第二世,他与安格斯一开始就闹翻了脸,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而保护着安格斯的沉默男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了和他刀剑相向,连一句寒暄话都没说过。 泰伦斯就算对这个人的强大武力影响深刻,也比不上对曾经那些背叛他的人的恨意涛涛。哪怕悲惨的过往又化作梦境来侵袭他的神经,也不该是这么个路人角色不断来刷存在感吧? 抱持着莫名其妙的心情,直到泰伦斯睁开双眼看见那张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近在咫尺的脸―― 泰伦斯惊得头皮一阵发麻,他以为这还是在梦境之中,下意识地伸手去掐对方的脖子,温热的皮肤和跳动的血管让他愣了一下。 青年眨了眨眼睛,轻轻握住泰伦斯虚弱无力的手放下:“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他有一把低沉动听的好嗓音,与他那英俊到足以吸引世界上半数女性的美貌一样出众,但泰伦斯却对他半分好感也没有。要不是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一定下死手把这家伙狠狠掐死――哦,他当然和这个人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仅仅凭他是安格斯有力的左膀右臂就够死不足惜了…… 等等,不对! 泰伦斯从刚刚清醒的迟钝中反应过来――为什么安格斯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他神情戒备地盯着青年的眼睛:“你想做什么?” 男人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醒没醒?” ――这种带着疑惑的尾音是怎么回事?! 泰伦斯眼里的警惕更加重,他想了想还是直接试探着问道:“是你和……恩,你的朋友一起救、救了我?” “在这里的只有我和你两个人。”青年摇了摇头,以让泰伦斯莫名其妙的重音说道,“是我,发现你昏倒在树下的,然后把你带回来的。” 昏倒…… 青年的话让泰伦斯猛地想起夜里发生的事情,他被烈焰森林狼追赶,在生死关头吃下了本源果干掉了森林狼,紧接着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使得身体里面的魔法元素暴动…… 想到这里,泰伦斯的心重跳了一下,他顾不得眼前的青年,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的魔法元素。几分钟后他惊喜地睁开眼睛――谢天谢地,他并没有在那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丧失了对魔法元素的感受力,本源果切实的发挥了功效。不仅如此,他甚至比起前世来都幸运不少,在魔法元素的激化下,已经从一级直接跨到了三级法师。 虽然力量仍旧薄弱,泰伦斯却已经有了保命的底气。 他转头看向青年,对方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太过专注,叫泰伦斯有些不舒服。但他并没有从青年的身上感受到像上一世那样寒意凛然的杀气和敌意,稍稍松了口气。事实上,如果对方真的想要杀他,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就应该下手了,而就算他如今再怎么防备,三级法师的力量在对方面前估计也顶不了多大的作用。 泰伦斯在短时间内想清楚这些事情,试着从地上站起来,青年并没有阻拦他。 他们两个人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干燥整洁的山洞,泰伦斯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向洞口。 现在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候,外面依旧是葱郁茂密的丛林,但极目所示,并看不到有狼群袭击的狼藉痕迹,泰伦斯想这里已经离昨夜宿营的地方很远。 清新的草木香气与空气中活跃的木系和水系魔法元素一起争先恐后地涌进泰伦斯的身体,久违的感受到魔法元素的亲近让泰伦斯有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而清爽的空气也洗尽了残留的困顿。 泰伦斯终于能彻底正常地使用自己的大脑。 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安格斯这种时候并不认识自己,不,甚至他根本还不认识山洞里的那个男人。否则,以安格斯的算计,这种时候根本不会叫一个不相干的人来领救了他的这份功劳,而是靠着这个契机趁机接近自己这个成名得利的跳板了。 这个男人说自己目前只身一人,可信度还算高。 做下了这样的判断,泰伦斯有一瞬间想要把身后的那个青年收归己有,对方的身手在日后绝对可以排进帝国高手的前十。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爱德华已经作为前车之鉴给他上了一课――安格斯的魅力恐怕不是泰伦斯自己可以比拟的。 既然如此,泰伦斯看着草地上的光斑眯了一下眼睛,如果这么强大的战力不能为己所用,那么不如把他骗进帝都杀了他――你说现在就动手?得了吧,小公爵对自己当前的能力心知肚明。 他呼出一口气,森林里面的气温一直很低,他在昨天把身上的斗篷喂给了饿狼,这种时候就更是冻得浑身一抖。 泰伦斯抓紧了衣领……他做完这个动作才发现,自己的上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解了开来,露出一半没什么肌肉的白皙胸膛。 小公爵皱着眉低下头,结果瞥见了衬衣之下隐隐约约的红色痕迹。他顿时一惊,拉开衣服,发现在左胸的位置有一个巴掌大的圆形法阵。阵核的图案他从没见过,但比这更重要的是,能够印刻在人体上的魔法阵只会和生命魔法相关! 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黑法师刻下了法阵?! 泰伦斯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不知名的生命魔法的法阵,只要一想就让泰伦斯心惊肉跳。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山洞里青年,指着胸前的花纹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让他根本顾不得刚才想好的,要在青年面前放软态度骗他与自己同行的打算。 男人并没有因为泰伦斯疾声叱问改变什么表情。但泰伦斯总觉得对方在听见自己说的话时,眼睛亮了一下。 “那是我画的。” 青年因为泰伦斯的起身离开,自己索性站了起来,他回答的轻描淡写,被光影切割成两半的面孔却让泰伦斯觉得阴险。 泰伦斯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上一世没少摆弄过生命魔法,但这种东西被用在自己身上却仍是让他毛骨悚然――作为一个曾经的黑巫师,他当然明白有些生命魔法是多么让人惧怕。 虽然他想不明白青年作为一个骑士,是怎么能施展出生命魔法的,但现在更值得他关心的显然是画在自己身上的法阵究竟代表了什么。 青年听到他故作冷静的疑问,仍是用一种寻常的语气回答道:“类似于一种通讯联系,只不过我们连接在一起的是彼此的生命。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流了很多血,连呼吸都几乎察觉不出来。只有这个办法能救你的命。” 泰伦斯迟疑地问道:“这是……生命共享?” 关于生命的探索和研究是所有黑法师埋头奋斗的目的,大部分一脚踏进这个领域的法师所追求的,就是怎么获得更强大的活力和永恒的生命。但古往今来没有人能把手伸向这个传说中的神之领域。在不断的追求过程中,反而是越来越多能促成死亡的法术被创建出来――毕竟破坏远比维护要容易得多。 现在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说刻在他身上的法阵是能够流通彼此生命力的转轴? 泰伦斯觉得如果不是对方骗了他,那这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梦。 青年对泰伦斯的反问不置可否,他往前走了几步,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涉及到潜心研究的领域,泰伦斯学术病发作,沉浸在推算法阵是否具有可靠性的思绪里,听见青年的话,几乎下意识地回答:“……恩?泰伦斯……” 青年点了点头,他走到泰伦斯身边,摆出单膝跪地,右手击胸的姿势,左手撑起泰伦斯垂下来的另一只手。泰伦斯被这触碰惊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过视线便看到了青年严格而正经的古老骑士礼仪。 “你没必要为了这个法阵费心思虑,即使是出于救人一命的考虑,我仍会遵从它赋予我的责任。它如今是我向你宣誓效忠的证明。” 青年试图用沉稳的声音安抚泰伦斯的情绪,他看向泰伦斯的面孔郑重并且庄严,使得他的英俊平添崇高辉煌。 “诸神为我见证,吾名兰瑟?舍文利厄,在此立下忠诚誓约!我愿奉泰伦斯为主,作为护身骑士生死追随。血的纽带将指引我们恒久扶持、共同进退。” 泰伦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惊得目瞪口呆。 第21章 chapter21舍文利厄 敌人正向自己下跪,并且宣誓效忠?! 泰伦斯看着即使跪在地上,视线也几乎和自己持平的金发青年,心中率先冒出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虽然明知道对方目前还没站稳阵营,但泰伦斯仍是觉得这是个阴谋。 他用力想要从兰瑟?舍文利厄的手里抽回手掌,这样的动作之下,却让他看到了对方手腕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那应该是新伤,还带着艳红的痕迹,在泰伦斯的用力之下,又有鲜血从撕裂的皮肉中渗出。 泰伦斯的视线因那抹红色停顿了一下――他知道有的生命魔法并不一定需要施法者的法力,在有魔力的矿石或者植物体/液的帮助下,借由施法者的鲜血为引同样可以成功。 刚才青年隐在山洞的阴影里,泰伦斯并没有看出来,现在借着洞口的阳光,他才发现名叫兰瑟的男人脸上惨白地几乎透着青色。 如果胸口的法阵如男人所说确实可以藉由彼此生命力的互补为泰伦斯疗伤的话,那么再加上体内血液的大量流失,如今的兰瑟?舍文利厄并不比泰伦斯的状态好到哪去。 泰伦斯的眼皮一跳,意识到这是杀死男人的最好的机会,但他随后又神色复杂地放下了这样的想法――法阵还刻画在身上,如果真的是生命共享,杀了对方,就等于是杀了自己。 小公爵神色变换不停,最后仍是从兰瑟的手里抽出了手掌:“我不需要什么骑士为我效忠,你也不必向我宣誓。这个法阵――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还是希望你能将它取消掉,我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和别人捆绑在一起。至于你的恩情,我会另想他法回报于你。” 泰伦斯说完这些话,紧紧地盯着兰瑟?舍文利厄。但男人摇了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舍文利厄身为骑士的荣誉不用玷污,我说出去的话也绝不会再收回来。您可以无视我的存在,但我绝不背叛自己的誓言。” 兰瑟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让泰伦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有时候背叛需要利益的引诱,有时候却只需要一个对的人出现。 泰伦斯对于兰瑟来说当然不会是那个对的人。瞧瞧前两世,男人看着安格斯那叫人恶心的温情脉脉的眼神儿吧――这么一想,泰伦斯顿时更加厌恶起身上那个该死的法阵来。 但兰瑟接下来的话更是叫泰伦斯的心情糟糕:“法阵是恒久生效的,直到你和我死亡之前都解不开。” 泰伦斯为这种说辞震惊:“难道告诉你这个法阵的人没告诉你逆推和阵扣吗?” 兰瑟眨了眨眼:“那是什么东西。” 逆推和阵扣都是法师系的专用术语。逆推即是对一个成型的法阵做逆推算,将步步紧扣的法阵逆着解开,抵消其效果。而阵扣则多用于分析复合型阵法,找出阵法运作的关键点将其破坏,以完成整个阵法效果的抵消。 这些都是高级法师们的研究领域,就是拉过一个八级以下的法师都没有办法给他讲的细致,要让一个剑客去理解这些东西,泰伦斯真没这个传道授业的功夫。 他静静沉思了半响。其实有这个法阵在并非不是一件好事,即使到时候兰瑟?舍文利厄和安格斯一路,他们不一定敢下死手对付自己。但泰伦斯从不敢小看安格斯的狠辣,只要对方往兰瑟的身上捅一刀,就足以让泰伦斯轻松送死。泰伦斯就是讨厌这种受制的不安定感。 但现在无论如何都是木已成舟,接下来只能回到帝都,看看能不能自己把这个阵法逆推出来――想到自己即将有机会见识和破解一个生命共享魔法,泰伦斯不由不合时宜地升起了一股兴奋。 而另一方面,看男人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在如今的形式下倒值得好好利用,首先穿越森林有了帮手,其次回到帝都后也能把他监控起来,等到泰伦斯搞定法阵,就能第一时间杀掉他。至于这次的救命之恩……说实话,如果没有男人出手相帮,泰伦斯恐怕真的不能吸收掉本源果,在实力上获得提升。兰瑟?舍文利厄确实对他恩情很大,小公爵默默地想,难不成在杀了他之前先找个机会救他一命? ……这可太令人胃疼了。 泰伦斯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边。 他想好了今后的打算,抬起头重新看向兰瑟:“我明白了,我想我会试着接受你,也希望我们彼此之间能够好好相处。” 他伸出手,等待着青年握上来。 但兰瑟?舍文利厄只是观察了一下泰伦斯的表情,以一种宽慰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你不必有什么忧虑。你虽然看上去年幼弱小,但我不会就此视你为负担。虽然侍奉一个孩子为主我一开始也有所犹豫,但法阵既然已经刻在你的身上,我就会依约行动,你就放心吧。” “……” 泰伦斯觉得自己和眼前这家伙的思维大概没在一条线上,而且――刚才对方话里的意思是在嫌弃自己……? 泰伦斯过度惊愕气愤之下,居然一时想不出来该说什么。而兰瑟则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恐怕还得再休息一天,明天等我状态好一点,就把你送出森林。我先去周围找点食物,你在这里等,不要随便出去。” 他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泰伦斯这时候还没从兰瑟的话里反应过来呢! 其实,这件事总的来说还得怪小公爵想得太多,他把兰瑟?舍文利厄当做了日后的敌人来防备,而对什么也不知道的兰瑟来说泰伦斯实实在在就是一个为了救命不小心搭上的小主人。 泰伦斯因为两世记忆陷入了误区,等到人都走得不见影子了,才彻底反应过来。 他在空阔的山洞里,忽然笑了一下。 自从重生回来,他就一直在为了今后而小心打算,凡事都恨不得深想三分,就怕哪一步走错,就又是一个惨淡的结局。 这种紧张感不会因为有过两次生命而消失,相反的,正是因为不断的重生,泰伦斯才会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他怕目标太远半途夭折,也怕偶尔粗心自断后路。因为第二世远比第一世走的更远,这给了泰伦斯勇于重来的自信,但在自信下,藏着的也同样是一份沉重的紧张。 正因为这种紧张,泰伦斯才会在宴会上面对帕西诺公爵的挑衅而乱了心神,会孤注一掷地冒险来到白骨塔森林。 他曾经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这样不够妥帖的状态,但眼下还是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泰伦斯为此呼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确实是该反思一下,至少不该让自己这么紧绷。 趁着兰瑟?舍文利厄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泰伦斯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练习自己的魔法。 山洞里长着一些喜阴的藤蔓植物,泰伦斯索性拿它们来练手。 细长的藤蔓在泰伦斯的控制下变换成各种形状,这是木系法师的一级法术【神控】。【神控】虽然是最低级的法术,但对于木系法师来说却是需要认真对待的基础,想要驱使魔植为自己所用,没有【神控】的辅助根本办不到。随着法师魔力的提升,【神控】的范围和精度也会不断升级。有些高级的木系法师甚至能通过【神控】达到催眠的目的。 泰伦斯的精神力本来就很高,只是元素亲和度低,【神控】的用法简直是烂熟于心。之前,深黑面具的六级盗贼之所以想都没想就去碰他的戒指,未尝没有泰伦斯的引导在。 其实他当然还没有办法越级催眠六级盗贼,但是卢姆本来心中就有贪念,对泰伦斯又不够防备,那件事与其说是泰伦斯催眠了卢姆,倒不如说是卢姆听泰伦斯的话遵从了本心。 看着藤蔓一会儿变成兔子一会儿变成蜿蜒扭动的长蛇,泰伦斯控制着魔力的外放,一边分神想起事情来。 虽然当时被法阵和誓约牵制住了大部分心神,兰瑟?舍文利厄对他所说的誓词,泰伦斯却始终有些介意。对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诸神为我见证”,在诸天神明湮灭的当下,除了教会那些家伙们还说什么“光明神在上”以外,可没人会再拿神祗起誓了。 泰伦斯可以确定这个男人的家族一定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就拿这个陌生的法阵来看对方的家底也一定丰厚。但放眼整个大陆,他从没听说过舍文利厄这个姓氏。 上一世,泰伦斯也不是没有派人查过兰瑟?舍文利厄的来历,但他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安格斯的身边一样,根本对他的过去无从下手。 现在人就在自己旁边,泰伦斯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在兰瑟带着两只青雀回来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回。 不过,兰瑟虽然对于泰伦斯的问题――哪怕是生日年纪这种无聊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家族却总是含糊带过。 这让泰伦斯心中更加多虑好奇,但他并没有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放慢脚步、不焦不躁,这正是泰伦斯刚刚对自己的告诫。 第22章 chapter22舍文利厄 夜晚降临的时候,山洞远比外面更加黢黑。为了降低危险性,泰伦斯两个人都没有说要点火,就这样各自占据一边,准备入睡。 泰伦斯练习了一下午法术,魔力殆尽,精神上更是疲惫不堪,但因为对兰瑟犹有顾忌,睁着眼睛出神了很久,才因为体力不支彻底睡去。 他逐渐平缓的呼吸第一时间被金发骑士所察觉,兰瑟顿了顿,起身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泰伦斯的身边。 借着模糊不清的轮廓影子,兰瑟很轻易地找到了泰伦斯头部的位置,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发,蜷曲的发丝蓬松柔软,就像上好的羽绒一样。 泰伦斯并没有因此醒过来,他实在太累了,而兰瑟轻柔的抚弄使得他更加放松地沉入深深的睡眠。 兰瑟尝试着把泰伦斯的身体往自己这边移一移,瘦小的躯体冰冷瑟缩,夜里的温度果然还是太低了些,泰伦斯在感到热源以后,很自觉地缩进了兰瑟的怀里。 骑士背靠着石壁,目光落在洞口暗淡的草木影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卷弄着泰伦斯的头发。 他想起今天怀里的孩子刚刚醒过来时看他的一眼,那根本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这让兰瑟或多或少地对泰伦斯升起了兴趣。 他昨天顺着突然而起的狼叫声找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昏倒在地上的泰伦斯。虽然对于骑士的八大守则不怎么上心,但兰瑟却不是一个罔顾稚童生死的家伙。不过泰伦斯情况之棘手确实超出了兰瑟的预料,在各种药剂都不管用的情况下,兰瑟倒是想起了家族中流传下来的据说能够共享生命的法阵。 他根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谁知阵法真的一次成型连接了起来,这里面究竟依靠的是兰瑟的运气还是泰伦斯的运气可真不好说。 但不管怎样,暂时来看,兰瑟?舍文利厄已经和泰伦斯组成了命运共同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兰瑟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如果说一个骑士的宿命就是为自己找到一个值得追随的主人,那么兰瑟觉得自己只是加快了这个寻找的过程而已,至于小主人究竟值不值得追随,他更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把一个尚且年幼的小孩子塑造成自己欣赏的主人不是也很有意思么。 心里漫不经心地打着算盘的兰瑟在疲惫下也慢慢闭上眼睛,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泰伦斯从昏迷中醒来看向他的那一眼又在兰瑟的脑海一闪而过。 那叫他想起一种小型鹰隼来,明明身长不足四十厘米,却凶狠善斗,盯紧了猎物就决不妥协。 兰瑟喜欢那样的眼神。 第二天一早,兰瑟去外面找了些野果回来,两个人吃完后就打算离开山洞,但新的困难摆在了泰伦斯的面前。 “你手上没有地图?”泰伦斯面色难看地问道,“那你究竟是怎么进的森林?” 面对他的质问,一向表现的风淡云轻的兰瑟?舍文利厄也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他拨了拨眼前的水果,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森林迷路。” ――为什么会有人不带地图就敢往白骨塔森林里面闯啊? “……唉……” 泰伦斯虽然很想质问出来,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总是那么顺利,事实上,他这一路是太不顺利。但总归达成了一开始的目的,泰伦斯也没什么好多抱怨的。 幸亏木系法术里面二级的【追踪】也具有导向的作用,虽然不能精确地点,但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让兰瑟跳上树根据太阳确认好方向,泰伦斯则使用【追踪】控制着小草一路向南倾倒,转眼一条明显的,由伏地的绿草所组成的小路便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 “啊,看来主人很聪明。” 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兰瑟仍是不吝夸奖――要让小主人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夸奖和称赞一定非常重要。 泰伦斯并不知道兰瑟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对方对待小孩子似的语气已经让他感到不快。只是因为不想在小事上太过计较,泰伦斯只是看了兰瑟一眼,按照法术下指示出来的方向先一步离开。 虽然【追踪】是个小法术,但是泰伦斯这个刚刚晋级为三级的法师仍旧魔力有限,不可能长期施放。 因此两个人的速度算不上有多么快。 但在这段时间内和路遇魔兽的交手过程中,泰伦斯却大概摸清了兰瑟?舍文利厄这个人目前的实力――应该是个七级的剑士。 对方的等级不算高,但比起深黑面具那群缺乏知识传承的野路子却厉害不少。无论是攻击技巧还是对斗气的合理运用都显得十分高超。在这两点上,即使是陆斯恩也没有优势。 弓兵因为其远攻的特性,等级测试并不会专门针对斗气做出测验,泰伦斯记得弓兵的测试好像一直是考连发,九级弓兵只要能一次射出9支箭并击中目标就可以晋级,这其实正是考校武者的眼力和臂力。 陆斯恩显然在这方面做的不错,可惜他的斗气主要集中在了四肢上,否则以九级武者对斗气的修炼,决不至于被狼一口咬伤。 这就是平民武者最大的短板。 他们大多缺乏系统的学习,在奋斗的旅途上会多走很多弯路,甚至越来越偏离正确的道路。陆斯恩选择成为弓箭手,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种运气,这个职业靠着苦练和天分等级提升很快,可是到了十级以后,陆斯恩要是还像现在这样,就再也难以晋级了。 泰伦斯分神想着这些事情,兰瑟已经出剑打倒了一只射箭豪猪。他动作潇洒利落地收回剑,看向坐在一棵大树树枝上的泰伦斯――那是兰瑟在遇见魔兽时,为了保护小主人将泰伦斯送上去的。 “我打得怎么样?” 兰瑟依旧保持着沉稳无起伏的说话态度,扭过头来向泰伦斯邀功――想要有一个信赖自己的主人,就要让他时刻知道自己的英勇。 金发骑士虽然是心血来潮下的决定,但在如何培养一个好主人方面他也是仔细思考过的。 泰伦斯跑远的思想还没回来,对兰瑟的问话也只听了个大概,因此只是应付地点了点头,说道:“恩?……不错,很厉害。” “主人,您根本没有在认真看。”兰瑟表情严肃地指责道。 “哦……我在想些事情。”泰伦斯没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今天的午餐就是它了吧,把我放下来。” 兰瑟皱了皱眉,这都算是他少见的表情变化了。泰伦斯的敷衍显然让他不怎么满意:“主人,注意力不集中是十分危险的行为。即使您并没有战斗,在周围这样的环境中也不该放松警惕,这样会使您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危险。另外,虽然这样的说辞有些自大,但是我的战斗对您积累实战经验也会有一定的帮助,请您要多多留意,不要……” “……” 泰伦斯非常不贵族地翻了个白眼。 他前两辈子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居然是这么嗦的一个家伙,不,哪怕是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没看出来兰瑟?舍文利厄是个说起话喋喋不休的话唠。 事实上,兰瑟在大多数时间表现的都十分干练,但正因为如此泰伦斯根本无法预测到他什么时候就会开始滔滔不绝。 就像之前夜宿的时候,兰瑟?舍文利厄坚持泰伦斯睡在他的旁边,泰伦斯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他仍是不想和兰瑟这个人有太多的交集。 但是金发骑士却就这件事发表了快半个小时的演讲,内容从夜里气温低容易感冒到如果有突袭可以更快反应再到泰伦斯这种故意和人拉开距离的行为十分不易于他以后的社交。 泰伦斯被折磨地烦不胜烦,最后根本不知道是怎么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小公爵觉得,他和兰瑟?舍文利厄这个人果然不是在一个层面思考的。对方的这些行为他根本什么因由都分析不出来。 当然,关于这件事,金发骑士的理由是多么的简单直白――只有和小主人多多相处,才能培养出两个人更加亲密的关系。小主人不愿意?肯定是小主人的年纪还太小不能理解,需要自己认真教导。 先别去管之前发生的事情,泰伦斯看到兰瑟还在表情严肃地继续说着自己方才的走神是多么不合适的行为,只好自己浪费魔力,指使着树枝降下来,跳到了地上。至于去反驳对方――算了吧,兰瑟那种莫妙奇妙的逻辑简直让他瞠目结舌,他已经吃过被绕晕的苦果了。 有时候,小公爵十分怀疑,面对对方这种诡异的嗜好,他能不能撑到把兰瑟带回帝都。 金发骑士看见泰伦斯自己落到地上,上前一步把他抱了起来:“主人,请不要无视我的话,这都是为了……” 泰伦斯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兰瑟的头发:“麻烦闭嘴可以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支羽箭突然擦着兰瑟的脸颊射了过去,钉在了他身前的树干上,白色的羽翎随着箭矢震动不已,一缕暗金色的头发这才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第23章 chapter23三人同行 这支突如其来的箭矢使得兰瑟?舍文利厄的目光瞬间变得锋利,他以极快的速度放下泰伦斯,转过身体挡在他的面前,而这个时候,镶嵌着魔晶的宝剑已经被他拿在手中。 一阵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树冠发出o的声响,九级弓兵的身影在摇曳的树枝间显露出来。三只明晃晃的箭矢已经被他搭在弓上,正指着兰瑟的头部。 兰瑟还没有什么动作,泰伦斯已经从他的背后转了出来,叫出了来者的名字。 “陆斯恩!” 泰伦斯仰起头看向高高的树枝上,弓兵若隐若现的身影:“不用这么戒备,大家都是自己人。” 陆斯恩听到泰伦斯的话,从树上跳下来,像一只猫一样灵巧地落在地上。他仍用余光打量着兰瑟,却很礼貌地向泰伦斯点了点头:“海曼先生。” 陆斯恩摆脱了狼群的追击后,立刻沿着泰伦斯奔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但在半路上,他只看到了几只凄惨死去的狼的尸体。 但是弓兵并没有因此放弃,泰伦斯说要雇用他保护自己的安全这件事,他可没有忘记。既然已经收下了泰伦斯的佣金,陆斯恩总该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一路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拜一双弓箭手锐利的好眼睛所赐,今天早上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泰伦斯和兰瑟一夜休息过后刚刚留下的痕迹,这才赶了上来。 陆斯恩远远看见泰伦斯的时候,兰瑟正独自面对着一头魔兽。弓兵看出两个人之间似乎相识,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把箭搭好,万一兰瑟不敌的时候也能及时帮忙。只是后来魔兽毫无威胁性地倒下,而泰伦斯看上去和兰瑟起了争执,弓兵就直接把用来对付魔兽的那支箭调转了方向,向兰瑟射去。 因为还不知道金发剑士是敌是友,那一箭自然只是个警告,否则以陆斯恩的准头,兰瑟就肯定不会只是被削断一缕头发这么简单了。 但这种类似于挑衅的行为还是让兰瑟微微眯了下眼睛,他并不是对陆斯恩有什么责怪,而是认为自己方才的反应能力太过迟钝,如果对方真心想要杀他,即使自己有所动作,恐怕也会是重伤的下场。 要是放在以往,兰瑟并不会有多么在意这种事,但是他现在并不仅仅要为自己的性命负责,小主人的安危同样会受到自己的牵连,这使得兰瑟不得不认真审视自己如今身为一个武者的水平。 金发骑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这边反思完毕,抬起头来就看到泰伦斯已经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到了弓兵身边。 “……” 刚刚还在考虑自己作为骑士是否合格的兰瑟,立刻感到自己因眼前的情形受到了打击。 而泰伦斯则是将两人互相作了介绍――接下来的行程无疑要靠他们联手合作,彼此之间太过生疏总是不好。 但兰瑟更加关注的显然是别的东西,泰伦斯话音刚落,他就问道:“这也是主人的骑士吗?” ……我又不是教会那些装模作样的老东西,难道要给自己装备一个骑士团吗? 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泰伦斯顺着兰瑟的话跑偏了一下思想,并在心里下意识地默默踩了光明教会一脚。 但他表面上则是拍了拍陆斯恩的胳膊:“我的侍卫。” 兰瑟点了点头,如果不是骑士的话,他对弓兵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好多关注的了。他对于陆斯恩的戒备,仅仅在于对方会不会阻挠到自己培养优秀的小主人。 这几天下来,随着两个人相处时间的加长,兰瑟对于自己这个临时选定的小主人也越来越满意。对方沉着、聪明、不怕吃苦,当然,有时候也会显得狡猾。很多时候兰瑟回过神来,都会怀疑泰伦斯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在那个有限的躯壳里窥见的是一个坚毅强大的灵魂。这本身就是一块上好的宝石,而兰瑟希望能看见它更多的、更多的光辉,而在这份加重的期待中悄然升起的,是对珍宝不愿割舍的占有欲。 兰瑟虽然已经没有意见,但陆斯恩却对泰伦斯的说法感到奇怪:“我只是个佣兵,海曼先生。” 泰伦斯耸了耸肩:“当然。但是离开森林以后你就会得到新的身份了。” 小公爵对于陆斯恩这些天的表现十分满意。陆斯恩是一个很合适的下属人选,他不多话,听从吩咐,并且竭尽所能。虽然在反应上有所欠缺,但这并没有什么,指挥是上司的事情,最优秀的下属并非需要有最优秀的才能,而是要有最忠诚的态度。 泰伦斯这些天一直在思考陆斯恩的各方面水平,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将陆斯恩吸收过来。但这件事不必现在就详细地讲给对方听,时间地点时机都不太合适。 陆斯恩加入进来之后,泰伦斯他们路上的安全性就更是提高了不少,但速度依旧有限,毕竟泰伦斯的魔力水平放在那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大幅度提高。而且有时候看到遇见的魔兽等级增高,显然是在往深处走,就需要重新调整方向,这样一来二去,就更加浪费时间。不过泰伦斯也算是福祸相依,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狠狠地提升了一把控魔能力。 就这样在三天以后,三个人终于摸到了森林边缘,周围的佣兵和冒险者明显地多了起来。 兰瑟去向人打听过后,得知了这附近的城市名叫库萨克。这个消息让泰伦斯微微蹙起眉头。靠着【追踪】来确定方位确实会出现偏差,泰伦斯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眼下这个偏差却不是泰伦斯愿意看到的。 库萨克的城主现在是谁泰伦斯并不清楚,但是库萨克家族是帕西诺公爵一派这种消息是泰伦斯的案牍必备资料。 进入这个城市的危险肯定不小。 兰瑟虽然不明白这些势力纠结,但是泰伦斯脸上的纠结他却看的清清楚楚,因此提议道:“不如我们继续往前走,去下一个城市。” 泰伦斯皱着眉摇了摇头。他算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有半个多月,如果再不现身,自己面临的情况就会变得棘手。更何况在都是人的森林边缘移动,不一定会比之前面对那些魔兽和魔植轻松到哪里去。 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长到足够有心人对他展开动作,也久到足够挑动女王对他容忍的神经。 泰伦斯抿了抿唇说道:“就去库萨克,但是要小心一些,我不太方面露面。” 兰瑟也不多问,只是说:“我先去城门那边看看情况。” 他看了陆斯恩一眼,示意对方照顾好泰伦斯,两个人三天里面的合作已经有了一些默契,因此陆斯恩居然很快接收到这个指示,木讷着脸点了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兰瑟神色古怪地走了回来。 “主人,你到底还有什么是在骗我的?” “……啊?” 泰伦斯没想到兰瑟一回来先说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当然,小公爵才不会承认,他在没反应过来的同时还升起了一点心虚。 “就是名字啊,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公爵?主人。” 兰瑟把一张纸摊开放在地上,上面有着小公爵惟妙惟肖的肖像画,还有关于他那天价一般的悬赏金。 兰瑟微皱着眉,十分严肃地说道:“我为自己是从陆斯恩那里得知了你的姓氏而感到不甘,但是你的姓氏居然还另有隐瞒。这样不信任我的行为使我十分受伤。主人,我是你的护身骑士,是为了保护你而存在的盾牌。我们彼此之间不该有隐瞒和欺骗,只有这样……” 泰伦斯无奈地捂住额头。 ――又来了!而且听这个内容,怎么像是从之类的书籍上直接背下来的? “陆斯恩!” 泰伦斯最后只好呼唤唯一有用的帮手。 这样的情形在之前的三天内发生了不知道多少回,陆斯恩熟能生巧地抽出背后的箭矢,分寸不差地顶在了兰瑟的眉心。 就像是泰伦斯所猜测的那样,陆斯恩主要锻炼的就是四肢,他的手速不是目前七级的兰瑟可以避开的,兰瑟只好审时度势地闭上了嘴。 泰伦斯舒了口气,他也向兰瑟那样摆出十分严肃的模样为这件事作结:“碍于我的身份才不得已隐瞒了自己的姓氏,这并非有意。你作为骑士为此责问主人,实在是个失礼的行为。” “……您说得对。”兰瑟低头认错。 泰伦斯之前对待兰瑟?舍文利厄的态度,因为前两世的因素,更多的是疏离和戒备,即使有法阵和誓词在,他也并没有真的对两人的主从关系上心。可兰瑟对待他的亲密行为却让他实在无法招架,直到有一次用阶级压制下兰瑟的喋喋不休之后,泰伦斯才发现骑士身份倒是个能够制约对方行动的好手段。对此,小公爵表示――不用白不用。 但另一方面,认了错的兰瑟却也在暗暗思考……果然自己目前的等级还是太弱了,需要继续加强锻炼啊…… 第24章 chapter24库萨克城 斗嘴毕竟只是一时的,几个人都安静下来以后,泰伦斯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公告上。 他没想到女王居然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找寻自己的下落,这种行为显然使得泰伦斯站在了有利的地位。但同时,在这么张扬的情况下,时间拖得越久就会使得女王越加丧失耐心。 进入库萨克城十分紧要。 但能不能进得去却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泰伦斯的下落现在可以说是受到了全国范围内的关注,这成为了他有力的保护伞,但也给了敌人击杀他的绝对理由。如果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城门,对方完全可以在事情闹大之前把他控制起来,要杀要剐还不是悉听尊便。 当然,他也可以在城外直接暴露身份,有这么多佣兵证明,对方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但5000枚晶币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的情况是,谁能把泰伦斯带到帝都就可以拿到这笔钱,这群以获利为目的的佣兵和冒险者们到时候保不齐就会把他当做香饽饽一拥而上,有人想要趁乱对他下手简直更加轻而易举。 泰伦斯把自己的顾虑分析给两个人听,兰瑟当即站了起来:“主人,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泰伦斯看了看他,既然对方愿意帮忙,他当然不会拒绝,毕竟有法阵作为最有效的担保在――泰伦斯趁着这几天的行程,挤出了点时间研究了一下法阵的构成,在缺乏资料的情况下能得到的信息有限,但兰瑟?舍文利厄的说法却应该不是欺骗。 兰瑟又离开了很久,才拎着三个纸袋回来。他把东西递给泰伦斯,说:“你的画像在城里也贴的到处都是呢。” “这样子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好吗?” 泰伦斯一边说着,一边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双粉蓝色的小皮鞋,一件同色系层层叠叠的蛋糕裙,还有零零碎碎的小饰品和假发。 小公爵一下子就明白了兰瑟的打算,他倒没有为此生气,只要是有效手段,泰伦斯完全不会去顾虑尊严之类的问题。他只是一边翻弄着那些发卡和挂饰一边语气颇有些微妙地说道:“作为一个骑士而言,骑士的八大守则有一半我都没有在你身上见到过。” 谦卑、正直、怜悯、英勇、公正、忠诚、荣誉、牺牲。这正是骑士的八大守则。 兰瑟一点也没有为泰伦斯的评价而感到惶恐,他只是说道:“我以为一个骑士只要足够忠诚,其他的都不能算作缺点。” 这个想法倒是和泰伦斯不谋而合,但是泰伦斯最为怀疑的,恰恰就是兰瑟?舍文利厄的忠诚。 小公爵没再说话,而是专注于怎么把衣服穿好。其实除去蓬松杂乱以外,小礼裙并没有什么难穿的,特别是泰伦斯本就消瘦的身材让他连束腰都直接省去了。 “唔……意外挺合适的嘛。”泰伦斯穿好衣服后,低头看了看,裙子不算长,直到膝盖,但因为一层一层的蕾丝,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腿和脚。 兰瑟上前一步,捏了捏泰伦斯的腰身:“如果连主人的身材都忽视的话,怎么能当一个理解主人的优秀骑士呢。” 泰伦斯拿起还没穿的鞋子狠狠地敲在兰瑟的胳膊上:“如果我是一位女士的话,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够得上轻/薄了。” “如果你真的是位少女,我们一定能上演一出坠入爱河的佳话吧?唉,太可惜了。” 兰瑟漫不经心地接话,拿过铂金色的假发替泰伦斯带上――听导购的小姐说,这是新近的潮流色。 泰伦斯冷笑了一声,说:“放心,你有的是机会和别人坠入爱河,骑士先生。”就在你见到安格斯那个小贱/人的时候。 兰瑟的手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泰伦斯的脸色,十分认真地安抚道:“放心吧,主人。我可不是传奇剧里那些没有节操的骑士,不会对你未来的妻子出手的。” “……滚蛋吧,混球!” 对于兰瑟的承诺,泰伦斯自从重生以来,第一次开口说了脏话。 “好吧、好吧!”兰瑟高举着双手,从泰伦斯的身边退开。“虽然主人还年幼,已经懂得要守护自己的妻子了,我真是欣慰啊。” 兰瑟很是感慨地评价,但他那不诚恳的语气听在泰伦斯的耳朵里,和嘲笑也没什么两样。泰伦斯已经懒得理他,弯腰想要自己把鞋子穿起来。 兰瑟看见了,又往回走了两步:“还是我来帮忙吧,小主人毕竟是位公爵,这种事情由你自己亲力亲为对我来说可真是失职。” 泰伦斯已经扣好了一只鞋子,一边和另外一只奋斗一边说:“站远点,如果你想当我的管家的话,至少拿你那d级的礼仪去考个a级的管家证出来,要不然就别再我眼前碍事了。” 说兰瑟礼仪不好,这句话其实出自泰伦斯厌烦之下的夸张。金发骑士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表情严肃内敛,举手投足之间一丝一毫都附和骑士教科书的范本,显然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就这一点来说,泰伦斯不合格的小动作都比他要多。 但这是在兰瑟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一旦对方张开嘴,先不去管内容如何,仅仅就语气来说,就能让你明白这个男人与外表相反的漫不经心的态度。 泰伦斯和兰瑟相处越久,越是发现对方对什么都不上心、不执著,也许出手救下自己都是对方一时的心血来潮。 这样的家伙在社交场合无疑是最得罪人的,这么想来,难怪以前他跟在安格斯的身后并不多话,估计是安格斯也发现了这一点而对其有所要求的吧。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穿戴好了所有东西,兰瑟上下打量了一番,依旧用他那平实无华的语气赞美道:“主人果然是天生丽质,看上去可真是漂亮极了。” 泰伦斯正处在性别特征不够明显的少年时期,又有一副偏于柔和的好相貌,穿上颜色粉嫩的蛋糕裙,倒真像个可爱的小姑娘。 泰伦斯故意微微瞪大了眼睛,遮去自己显得锐利的眼角,听到兰瑟的话后,竟然还笑了一笑,提起裙摆行了个礼:“感谢你的夸奖。” 他这样温柔顺从的样子兰瑟可没有料到,吃惊地连一直肃整的表情都有些坍塌:“如果我知道想要看到你的笑容只需要一件女装的话,我肯定早就干了!” ――没错,虽然泰伦斯对待兰瑟的态度一直显得亲和,但可怜的骑士却从没见过自己的主人对自己露出微笑,这个待遇明明连那个职位只是侍卫的弓兵都有! 泰伦斯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回答道:“那你也一定早就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陆斯恩突然说:“我觉得你们两个的感情好像变好了一点。” 泰伦斯扭过头快速反驳道:“怎么可能。”他看着兰瑟歪了歪头,“我们一直感情就很好,没错吧?” “当然。”兰瑟眨了眨眼,肯定的点了点头。 “行了,接下来我们还是趁着天黑以前赶紧进城。”泰伦斯拉紧手套,又抚了抚裙摆,确定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先一步走在前面。“身份都确认清楚以后,剩下的就靠见机行事了。” 守城士兵老约翰和罗伯特站在一起打个哈欠,天边已经染上了夕阳将落的胭脂红,他们马上就可以关闭城门,和之后的同僚换班了。 这个时候,进出城门的人已经变得零散,因此老约翰也不必那么规矩地站在原地。他拿出两根劣质的香烟,扔给罗伯特一根,自己则点着另一根,吞云吐雾起来。 罗伯特很年轻,从他的面庞上看,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新兵,自然不像老约翰这样的兵油子一样肆无忌惮。他先是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把烟咬进了嘴里。 烟草刺激的味道让两个人的精神振奋了起来,罗伯特年轻有神的眼睛透过烟雾看向城墙上贴着的告示,叹了口气:“我要是有本事能找到阿尔德雷特公爵就好了。” “得了吧,爱做白日梦的小子,这句话你每天都要说上好几遍,你说不腻我也听腻了。”老约翰哼了一声,十分不以为意。 “那可是我做梦都梦不到的一大笔钱啊!而且城主说如果能找到公爵阁下,他私人还会再多加100晶币,就是100 晶币也够我换一身厉害的盔甲兵器,带着妮娜去买一整套好首饰了。” “别总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是自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我这一辈子见多了你们这样想走捷径的年轻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 老约翰的倚老卖老罗伯特可听不进去,他说:“不是还有一部分人成功了吗?运气!运气!人也是要靠运气的!”他在空中挥了挥拳头,这阵激情过后,他立刻想起自己还在站岗,连忙站直了身体,压低声音和老约翰说道:“你说,城主大人干嘛还自己要再添赏金?” “那谁知道。”老约翰喷出一口烟,姿势老道地弹了弹烟灰,“我猜啊,你看这不是一直找不到公爵大人么,城主大人当然要往上加加价,要是有谁能把公爵阁下带到咱们库萨克城来,咱们城和城主不就出名了么?出了名就可以在女王陛下面前露脸,官途自然坦荡啊。” 老约翰煞有介事的分析让罗伯特频频点头,这时,远远的几个人从森林那边走了过来,罗伯特一看又肃整了表情,装出威严的样子来。 走过来的人自然是泰伦斯他们三个。 兰瑟上前一步将入城的金币交到老约翰手上――幸而守城的士兵已经轮过值,否则依照兰瑟已经两次经过城门的可疑性,绝对也要加入男扮女装的队伍里。 老约翰颠了颠手里的金币,例行公事地问道:“哪里来的,什么身份?” 泰伦斯在兰瑟的身后露出头来,回答道:“我是辛西娅?巴顿,巴顿子爵的女儿,这两个人是我的侍卫,我们本来是在附近游历,因为没有食物了才想进城补给一下。” 老约翰眯着眼看了看三个人,半天之后点了点头:“进去吧。” 泰伦斯笑了笑,他们刚想迈步,结果另一边的罗伯特却突然喊道:“等等!” 老约翰问道:“怎么了?” 罗伯特快步走到泰伦斯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嘟嘟囔囔地说:“这个人长得也太眼熟了,和阿尔德雷特……” “和失踪的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有些像?” 泰伦斯先发制人地歪头问道,这让罗伯特愣了一下。 “路上已经有很多人把我认错了。”泰伦斯皱起眉头,“我觉得这可真是糟糕透顶!把一位女士认作男人,可不是说一句眼花了就能解决的事情,这对我和公爵阁下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泰伦斯猛然爆发的气场让罗伯特无法说话,而这时泰伦斯却拿出一枚徽章放在罗伯特眼前:“请看清楚上面的家徽,你如果给我带来困扰的话,我不介意到库萨克城主那里状告你对贵族出言不逊。” 如果说之前的话仅仅叫罗伯特难以接话,泰伦斯后面这几句就直接让他白了脸色,留下冷汗来。平民如果在贵族面前失礼的话,惩罚可大可小,但不管怎么说,罗伯特至少也会被开除军籍。 老约翰连忙上来打圆场:“罗伯特,我看你是盯着公告把自己给看糊涂了,怎么可以怀疑一位小姐。巴顿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家伙还是个菜鸟,什么也不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泰伦斯抬高了下巴:“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公爵阁下的安危,我也同样如此。虽然被人误会让我很不高兴,但看在他是在尽责的份上,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谢谢、谢谢。”老约翰忙笑着点头,按着罗伯特的头喝道,“还不赶快向小姐认错!” “对、对不起!” 泰伦斯挥了挥手,带着兰瑟和陆斯恩走进城门。 后面老约翰还在语气不快地教训着罗伯特:“就说让你不要做白日梦,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看看现在!”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城门口布满了灰尘和泥土的地上,有什么东西猛地发出了一道微弱的红光,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 而在某个地方,有人看着自己手上闪着光的炼金道具喃喃说道:“已经找到了。” 第25章 chapter25隙罅暴露 进城之后由兰瑟出面定下了一个旅馆房间,泰伦斯一走进去,就砰地一下趴到床上,踢掉了自己的鞋子。 虽然兰瑟是按照泰伦斯的脚码买的鞋,但女孩子那消瘦纤长的皮鞋仍是叫泰伦斯有些吃不消,他能在一路上保持着风度和微笑就很不错了。 泰伦斯这样不顾形象的趴倒,使得他头上的假发也歪了下来遮住了眼睛。他索性把假发也摘下来扔到一边,自己翻了个身,面对着雪白的天花板舒了口气。 兰瑟早就眼明手快地关好了门,看到泰伦斯的样子,叹息道:“主人,你的衬裤露出来了。” 泰伦斯还在望着天花板出神地念叨:“好累……” 他可是穿着那双该死的鞋子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 兰瑟走过来,伸手抓起了泰伦斯的脚,这样的动作叫泰伦斯惊了一下回过神来。他坐起来,皱着眉看向金发骑士:“干什么?” 兰瑟只是认真地看着泰伦斯的双脚,说道:“已经被磨红了……主人,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该告诉我,我可以抱着你走。” “我自己不是没问题吗。” 泰伦斯不领情地回答道。 他当然不会是介意被别人公主抱的人,身为贵族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这个人如果是兰瑟?舍文利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对于泰伦斯来说,那就和向未来的敌人示弱没什么两样。 兰瑟听到泰伦斯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泰伦斯还没来得及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金发骑士已经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主人,坚强虽然是你的优点,但在自己的骑士面前还如此作为,我想这种行为就该换个说法,叫做倔强。如果在战斗中,你也是这样我行我素,不愿把自己的弱点交给我保护的话,我们面临的结局将非常糟糕。也许你的年纪使得你还在把逞强当做一种荣耀,那么我不得不说这是十分幼稚的行为,请你能够对自己……” “……说够了么?” 泰伦斯不知何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的视线泛着冷光,像两道利刃一般注视着兰瑟。 兰瑟即使有时候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泰伦斯都忍了下来,但今天对方以教导者自居的自大态度还是叫泰伦斯的心中泛起怒火。兰瑟话里的许多地方显然已经超出了泰伦斯忍耐的底限,使得他不再顾及对兰瑟年调整态度。 “……主人?” 兰瑟瞬间发现到泰伦斯不同以往的语气,他看向泰伦斯阴沉如水的面孔,不知为何,感到心脏猛地被扎了一下。 “你……” “我饿了。” “哎?” 与上下语境完全对不上号的三个字突然插/进来,让兰瑟顿时疑惑地朝泰伦斯看了一眼,但小公爵的表情依旧十分难看。 而从进了屋开始就一直在充当背景的陆斯恩这时走到了两个人的中间,插话的人正是他。 “我饿了。” 陆斯恩呆着一张脸又对泰伦斯说了一遍。对方平静的语调让泰伦斯也跟着变得平静了下来。 泰伦斯抿了抿唇,拿起丢在一旁的假发戴好,穿上鞋子,没有再看兰瑟,领着陆斯恩下了楼。 这家旅馆生意还算不错,楼下吃饭的人也不少,位置好一点的桌子都被人占据了,泰伦斯和陆斯恩只能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陆斯恩一手握着叉子一手握着刀,十分认真地等待着食物上桌,而泰伦斯则皱着眉坐在一边,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因此显得很心不在焉。 弓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生气会长不高。” 泰伦斯抬头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是在劝我的话,恐怕适得其反。” 弓兵又沉默了一会儿,久到泰伦斯以为他又在发呆的时候,对方才再次开口说道:“我觉得兰瑟是个好人。” 泰伦斯停顿了一下,嗤了一声说:“看来你的感觉不怎么准。” “他……很关心你,恩……身手也很厉害,烤肉很好吃,还有……”对于怎么证明“兰瑟是个好人”这个论题对于陆斯恩来说似乎很有些棘手,弓兵坐在那里一副绞尽了脑汁的样子终于让泰伦斯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看起来很欣赏他。”泰伦斯一手托着下巴,对陆斯恩说道。在和深黑面具一起冒险的期间,他可没有看到过弓兵对谁这样费心夸赞过,但对于泰伦斯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讯息,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手腕。他想要招揽弓兵,但对方却被兰瑟所驯服的话,这不是完全偏离了自己的想法么。 但陆斯恩仰起头来想了想,说道:“你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恩……我也很开心。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陆斯恩说着,放下餐具,把手放在眉头中间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纹。 “……” 泰伦斯觉得自己是不是重生了太多次,现在其实已经进入了老年期,否则不管是兰瑟还是陆斯恩,为什么自己已经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在想什么?! 陆斯恩还在费力地总结:“恩……你笑的时候很、很拘谨?不对,是……恩,算了,但是你和兰瑟在一起的时候,表情很自然。” 泰伦斯想他已经明白陆斯恩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但他却不认为自己面对着兰瑟?舍文利厄的时候不存在假装和虚伪,不,应该说他对待对方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 陆斯恩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看着兰瑟。” 他还保持着挤皱纹的动作。 泰伦斯一时没有说话,陆斯恩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那个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的法阵确实依旧使自己感到不舒服,泰伦斯因为曾经的经历十分讨厌受制的感觉,这种厌恶不会因为兰瑟救了他以及自己对各种情况的分析衡量而消失。但如果自己一直这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兰瑟的排斥,为什么他却无法从兰瑟的态度上分辨出来? 侍女上菜的动作打断了泰伦斯的思考,泰伦斯松了一口气似的,把这件事暂时摆在一边。 吃完饭后,泰伦斯并没有直接回房,他重新又定了一个房间,带着陆斯恩住了进去。 既然已经和兰瑟产生了争执,泰伦斯没有道理为此道歉,事实上他决定就着这件事改变和兰瑟之间的相处模式。 兰瑟过于指手画脚的行为显然泰伦斯已经不愿意继续忍让。在森林里因为形势和种种顾虑使得泰伦斯暂且在气势上被兰瑟压了一头,但现在已经出了森林,泰伦斯无疑更占优势。到达帝都之后,兰瑟不够合格的下属作为会给泰伦斯在贵族圈造成影响,小公爵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两天以主人的身份克制兰瑟的行为就是一个试探。 夜色渐浓,旅馆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即使是最能喝酒玩闹的家伙也醉醺醺地晃回屋子呼呼大睡。 兰瑟?舍文利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透过窗户泄了一地的月光。 这让他想起在森林中,每个夜晚泰伦斯都是靠在他的身旁入睡,而他则望着模模糊糊的黯淡微光,一边抚摸着小主人柔软的头发一边慢慢进入梦乡。 可是现在,他仅仅是一个人站在走廊上,那如水一般的月光就好像真的是一泓水结了冰一样,透出夜里的凉意。 如果泰伦斯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兰瑟那消失不见的骑士礼仪。兰瑟垮着肩膀,手放在腰间的宝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剑弹出来又扣回去。 他从没觉得自己对什么东西有特别在意过。 他出生在一个古老而严格的骑士家族,从小就被要求接受所谓的骑士教育,但可笑的是,因为种种原因,家族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一个奉主效忠的骑士。这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辛劳都只是为了一个绝不会实现的目标。 正因如此,在年轻的骑士心中,生活只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世界则是虚无空虚的巨大年轮。他不必为了这些而有所追求,自然也不必为了什么努力执着。 即使是奉泰伦斯为主,兰瑟也只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态,毕竟泰伦斯还只是一个孩子,未来的变数也太多。对于他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也并不是真的在对待一个效忠的主人那样深刻而谦卑。 ……他以为是这样。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兰瑟盯着地上的那抹月光出神地想着,他身边的木门被人轻轻的推开,兰瑟快速地转过头去,看到陆斯恩从里面走了出来。 “晚上好。”陆斯恩看了看兰瑟,轻声打了个招呼。 “我不好。” “恩……”不同常规的社交辞令让陆斯恩卡了一下壳。 “你怎么出来了?”看到陆斯恩,兰瑟已经站直了身体。 陆斯恩指了指兰瑟手里的剑,示意对方无意识下的动作声音其实有点大。 弓兵带上房门,绕过兰瑟站在他的旁边,这一回他开口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海曼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 即使已经知道了泰伦斯的身份,陆斯恩对他的称呼仍没有改变。 兰瑟不知道陆斯恩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此暂时保持着沉默。 “海曼先生很有本事……并不是一个小孩子,他已经十五岁了。”陆斯恩继续说道,他从来都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因此无论是面对泰伦斯还是兰瑟,都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地搜挂着词句。 “……” 兰瑟不知道陆斯恩和泰伦斯之间有什么误会,竟让陆斯恩误以为小主人有十五岁,可是进城以后看见告示听见流言,也该明白事实并非如此吧? 经过几天和陆斯恩的并肩作战,兰瑟知道这个男人很爱忽视周遭的个性,不过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值得让人惊讶了。 但即使陆斯恩看上去呆头呆脑,对方的话却是一句正中靶心。泰伦斯虽然年幼,但对方的行事老成兰瑟也是看在眼里的。兰瑟垂下眼睛,他想要把泰伦斯塑造成一个合格的主人,但做出这种行为的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骑士。 他把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有趣的游戏,结果自己却变成了最可笑的小丑。 兰瑟叹了一口气,发现是自己搞砸了一切。 陆斯恩注意到兰瑟低沉的情绪,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海曼先生还是很喜欢你的。” “但我觉得他更喜欢你。” 泰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对待陆斯恩的态度一向比对兰瑟更好,现在又发现到陆斯恩比自己更加了解泰伦斯后,兰瑟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对于兰瑟的这种说法说法,陆斯恩回答的倒很干脆:“恩。” “……” 对方诚恳的点头,竟让兰瑟一时无言以对。 而这时,房间里细微怪异的动静透过门缝传出来,使得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兰瑟和陆斯恩对视了一眼,皱着眉果断地伸腿踢开了房门―― 第26章 chapter26夜间突袭 陆斯恩和兰瑟的警醒是必要的,事实上,踹开房门后入目所见的情景足以让他们心惊! 一个穿着紧身刺客装的男人已经消无声息地从窗口翻了进来,他拿着淬了毒的弯刀一个翻身就跨上了床铺,要去割泰伦斯的喉咙。 泰伦斯并没有真的入睡,在面临突如其来的袭击时,幸而如此他才没有失去反应能力,在刺客进来的一瞬间,泰伦斯就发动了魔力。 布置舒适的旅馆房间总会在角落摆上几个盆栽,这使得泰伦斯不至于束手束脚,双重吟唱从泰伦斯的口中流泻而出。 一级【神控】和三级【迎风化生】这两个泰伦斯目前仅能使用的魔法被他糅合到一起使了出来。 在法师体系中,木系显得十分边缘化。它不像其他元素体系那样靠着变化多端的法术而闻名,木系法师只需要在学会基础魔法后,靠着自身不断增加的魔力控制植物来战斗。因此木系法师大多不会把心思用在研究创新法术上,他们更像是药师一样,喜欢四处收集珍贵的魔植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因此也被其他法师们称为“不会斗气的武者”。 所以如果一个木系法师法师想要获得胜利,先决条件有两个:高阶魔植和充沛的魔力。 泰伦斯如今哪一个条件也没有占到,但他也并非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击退敌人。床边一个高架上挂着的绿萝在木系元素的催化下,疯狂生长起来,将刺客握着刀的手腕狠狠捆住,拉扯着他不能再进一步。 因为植物暴长的关系,花盆一下子就碎裂了开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斯恩和兰瑟一开始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 刺客闪进屋内的动作太快,泰伦斯当然知道弓兵和骑士就在门外,但他也一瞬间反应过来仅仅是靠大呼救命根本比不上刺客杀死他的速度,因此才选择自己反击。吟唱咒语的行为使得泰伦斯失去了开口求援的机会,但花盆发出的声音则充当了未出口的呼救。 而这时刺客已靠着蛮力扯断了绿萝的的拉扯,弯刀上闪着莹蓝的毒光再次朝着泰伦斯的脖颈挥了下来。 而陆斯恩和兰瑟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陆斯恩想都没想,抽出腰间别着的近战匕首直接朝着刺客拿刀的手腕甩了过去。他没有随身带着自己的弓箭,但九级弓兵的准头可不是仅仅体现在射箭上。 刺客眼角撇到一把匕首朝他射来,连忙歪过身体躲开,但到底没有快过匕首的速度,被一刀划在了手背上,险些把武器掉了。而兰瑟已经趁着这个机会举剑冲了过来,一剑逼退了刺客,把泰伦斯拉到了自己身后。 并不擅长正面对决的刺客面对两人并没有急着逃走,因为很快就有两个人也飞身越过了窗户,跳进屋里。显然同伴的存在让一向瞅准了机会才战斗的刺客有恃无恐。 几个人没有多说一句话,很快又发动了攻势。 一直被兰瑟小心护在身后的泰伦斯一直紧皱着眉毛。 陆斯恩作为远程射手,在这样的小屋子里和人缠斗显然不是他的强项,近身战时一直奉行机会主义的弓兵在这样一个无法躲藏的地方,比起敌方的刺客看上去更加束手束脚。 而兰瑟不仅要以一敌二,还要护着身后的泰伦斯,就更是捉襟见肘。 新加入的两个人一个是重剑士,另一个则是枪兵。 重剑士一心一意的去对付陆斯恩了,而留给兰瑟的就是刺客和枪兵二人。 一个中程攻击手的不断紧逼再加上刺客的近身骚扰,兰瑟的面孔上已经划下了汗水,他在竭力周旋,但也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 他毕竟只是个七级剑士,袭击的敌人等级也不低,要不是靠着精妙的对敌手段,只怕兰瑟根本拦不下这么久。 金发骑士一边抵挡一边左右注意着周围,他谨慎地挡住泰伦斯,伪装成已经不支的样子一点一点往门口退去。 “主人……” 兰瑟挥剑挡下敌人两人的合击,趁着空挡轻轻叫了一声。 “我明白。” 泰伦斯拉了一下兰瑟的衣服,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再去计较几个小时前的争执那就是主次不分了。 兰瑟把泰伦斯带到门口,就是为了让泰伦斯有机会冲出去,对方既然半夜来袭,想来并不愿意被人发现,离开屋子至少能让他们这边掌握主动。就算对方下决心拼死一搏,拉开的距离也有利于陆斯恩发挥作用。 兰瑟边打边退,跟在他身后的泰伦斯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抵住了房门。泰伦斯的手摸上门把,低喊了一声兰瑟的名字。 兰瑟凝神,斗气猛地暴涨,周身几乎有肉眼可见的流光,他一剑抵住刺来的长枪往右一甩,借机打开了刺客的弯刀,然后不管不顾地回身遮住泰伦斯,喊了一个字:“跑!” 刺客虽然被借力打力地挡下了兵器,但他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方才打斗中捡起来的,属于陆斯恩的那把匕首。因此刺客索性借着歪倒的身体,从侧里把匕首刺了过来。 兰瑟正是看出了刺客的打算,这才回身挡住泰伦斯,否则泰伦斯一定会被刺客的突袭刺伤,而这时受到伤害的则变成了兰瑟,那把匕首刺在了兰瑟的腰上。 泰伦斯因为法阵,同时共感到了腰间的一阵疼痛,很细微,远不及兰瑟的真实感受。他没有回头,快速地打开了房门。 而这时,兰瑟受到了枪兵杀回来的又一记直刺,兰瑟护着泰伦斯根本没有想到要躲,尖锐的枪头刺进了他的肩窝,因为有斗气护体,这两个伤并没有多深,但是因地方太准已经算是严重,特别是肩头的伤口,再深几分恐怕就会挨到心脏。 连泰伦斯握着把手的手都因此颤了一下。他心知兰瑟又受了伤,在猛地推开房门的一瞬间,魔力再次运转,房间里所有的植物都抖动起来,纷纷向门口涌来,阻隔了敌人的同时,也把泰伦斯和兰瑟推了出来。 因巨大的推力,陷入兰瑟皮肉的枪头也抽了出去,兰瑟闷哼了一声,有些踉跄地靠在泰伦斯的身上。但他很快直起身体,推着泰伦斯说:“快跑!” 兰瑟顾不上看自己的伤口,一手拿着剑,一手拉起泰伦斯要往楼下跑,但堵在门口的只是普通植物,哪里能拦得住人多久。枪兵乱搅一通,便和刺客钻了出来,长枪一挡,就断了泰伦斯两人的去路。 这么大的动静旅馆里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到,但有些人推开门一看打斗这么激烈,立刻就又把头缩了回去。库萨克城常有佣兵来往,总有几队人互相看不惯打起来的时候,人们早就学会了不去多管闲事,有些更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压根连门都没开。 兰瑟皱着眉,他受了伤状态就更加不好,左支右挡地渐渐真的落了下风,在抵挡刺客偷袭的时候,终于被枪兵抓住了漏洞,一枪穿过两人身体中间的缝隙,直直刺向泰伦斯。 泰伦斯被兰瑟和刺客的打斗挡住视线,根本没有看见向自己刺来的枪尖,等他注意到寒光一闪的时候,枪尖距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了。 泰伦斯倒吸了一口气,同时立刻向后退去,枪兵没有紧追,而是快速收回武器,从侧面扫了过去。这一下极快,快到泰伦斯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枪身打到侧腰,身体立刻顺着力道飞了出去,他的身后是走廊尽头用来通风的窗户,此刻正大开着―― 兰瑟一剑击退了刺客回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泰伦斯甩出窗户的那一幕! 他们住的地方是在三楼,泰伦斯就这样摔下去说不好结果究竟如何,兰瑟被吓得心脏都快停了。他连忙几步跑过去,却在半路被枪兵拦了下来。兰瑟正是焦急的时候,打法立刻变得拼命而狠辣,本来一直落在下风的情况竟因此转了个个儿。 但他想要去救泰伦斯显然已经来不及。 不过泰伦斯也从来不是依靠别人不懂自救的人。就在他被推出窗外的一瞬间,全身的魔力就被调动起来,整个旅馆的玻璃都开始嗡嗡震动,紧接着无数绿色的植物挥舞着枝叶撑破窗户,向泰伦斯卷来。 因为下落的速度太快,不少植物生长的极限都没能追上泰伦斯,但更多的植物则缠上了他的四肢腰身,在他的身下编成一个绿色的大网,使得泰伦斯平稳安全地落在了地上。 泰伦斯惨白着脸,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倒不是因为他为了刚才的惊魂一刻而后怕,而是这样的自救行为消耗光了他所有的魔力,如今他浑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但就在这时,从一旁漆黑的巷子里又窜出来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个刺客,速度极快地冲到泰伦斯眼前,细长的刀刃对准了泰伦斯的胸口狠狠刺去。 泰伦斯这一回是真的无法反击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长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在下一秒,刺客猝然倒在了地上,刀刃擦过泰伦斯的胳膊刺进了他旁边的地上。 而刺客的背上正插着一支羽箭。 泰伦斯下意识地看向三楼窗口,陆斯恩正站在那里。弓兵收好长弓,撑着窗台从上面跳了下来。 扩大战场确实给了陆斯恩机会,那个麻烦的重剑士已经被他干掉。弓兵跳下来以后,兰瑟挥剑挡了一下剩下的两个敌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有斗气在身的话,这样的距离对于武者来说并不算什么。 三个人在旅馆下面集合,楼上的敌人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也紧跟不放地跳了下来。泰伦斯在此时深觉惋惜,要是他的水系魔法再厉害一点,一个【细雨吹花】降下来,还在空中的两个人根本躲不开啊。 虽然泰伦斯能力有限,但他还有陆斯恩这个远程射手在,高大的弓兵抽出两只箭矢对准枪兵和刺客,狠狠地射了出去。 枪兵注意到突如其来的箭矢,挥了一下长枪,挡下了这一击,但刺客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疾驰而来的箭矢直接撕裂了刺客护体的斗气,正中他的胸膛。 枪兵趁着落地,拿枪一扫,挡开了近前攻击的陆斯恩和兰瑟,他的同伴已经全都牺牲,是否继续追杀泰伦斯正是枪兵趁着反击的时候思考的问题。 但他很快就不必再为此纠结,因为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渐近渐大,远处赶来的正是一队巡城士兵,方才泰伦斯使用魔力造成旅馆所有的玻璃碎裂,这动静太大,引起了巡城兵们的注意。 枪兵眼见大势已去,立刻收回兵器,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而泰伦斯看见士兵们渐渐靠近,心情却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本来的打算是等到明天白天,光明正大地摆明身份亲自去城主府,在一城居民的注视下,城主就算想要搞什么鬼也失了先机。但现在恐怕却由不得泰伦斯的打算了。 泰伦斯环视了一下四周,有些人已经因为战斗的动静打开窗户往这边望,他在路灯下扬起脸来,对着士兵们高声说道:“我是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公爵,要见你们的城主!” 第27章 chapter27牢狱之灾 泰伦斯的高呼让听见的人都吃了一惊,两边楼上那些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们立刻小声地惊叫起来,中间还夹杂了“不会吧”之类的怀疑。 小公爵没有理会那些声音,他出声仅仅是希望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在舆论的扩散之下,即便库萨克城主想要做点什么小动作,没个合理的解释可就不敢下手了。 而巡逻队的队长听见泰伦斯表明身份,更是加快了速度跑了过来。这位小队长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来到泰伦斯的面前并没有急着行礼,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泰伦斯一番。 阿尔德雷特家族因是王室后裔,自然也继承了王室标志性的绿眸,加上泰伦斯的母亲来自西兰,一头黑发就更加是帝国少有。巡逻队长凭着这两点,已经信了七八分,再比照着公告上的画像,就更是没有疑虑了。 更何况泰伦斯在在他赶到的一瞬间就拿出了苍鹰家徽。 他当下激动地单膝下跪,说道:“参见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 巡逻队长之所以这么激动,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泰伦斯身份尊贵,另一方面么……城主还许诺谁能找到小公爵就犒赏100晶币呢。 他的这一番动作就是肯定泰伦斯身份的最好旁证,这泰伦斯满意地笑了笑。 巡逻队长连忙让身后的士兵拿着泰伦斯的家徽去向城主库萨克子爵报告这一消息,而他则尽量表现出恰当的礼仪为泰伦斯引路,希望能给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公爵留下好印象。 攀附上层大贵族――这虽然是个明知道不怎么可能实现的梦想,但机会就在眼前,谁不愿意试一试呢? 巡逻队长一边谦卑地带路一边看了看跟在泰伦斯身后的两人问道:“这两位先生不知是……” “我这段时间不幸遇到危险,正是他们救了我。” 泰伦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他从决心进入白骨塔森林的时候,就已经编好了应付自己突然失踪的说辞,但这就没有必要和巡逻队长解释地一清二楚,来锻炼自己说谎的能力了。 巡逻队长也不多问,他只是在心里可惜,悬赏的五千金币自己是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两个人一路上也算是相谈甚欢,眼看城主府就要到了,巡逻队长一想到自己可以为此领一百晶币,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可谁知迎面突然又来了一队侍卫,将他们拦了下来。 巡逻队长认出来为首的就是守卫城主府的侍卫长,那可算是城主大人的亲信人物,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夜安,罗姆大人。您是来亲自迎接――” 他的话还没说完,罗姆已经大喝道:“拿下冒充公爵阁下的骗子!巡逻队长伍德涉嫌同谋,一并带走!” “什么?!” 这转折太突然,巡逻队长甚至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等到有人来反钳他的胳膊时,他才奋力挣扎起来。 “罗姆大人!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看到家徽是真的,我没有――唔唔、唔……” 他为自己辩白的呐喊很快被人堵在了嘴里。 看眼下这种情形,库萨克子爵显然是要不管不顾地抓住泰伦斯。 兰瑟的剑已经抽出一半,陆斯恩虽然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危险,要去拿身后的弓箭。 泰伦斯却低声拦住了他们。 巡逻队长早就被捆结实了扔在一边,罗姆本以为泰伦斯三人会反抗,已经下令让人做好了准备,谁知泰伦斯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像是个看热闹的路人一般站在原地。 罗姆挑了挑眉毛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孩子:“看起来你居然不害怕。” 泰伦斯笑了一声:“这难道我不是我该说的话吗?污蔑和袭击贵族,看来库萨克子爵已经不想要他的那条命了,是么?” 泰伦斯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盔甲的壮汉。对方五官平凡,本该是丢进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长相,却因一条贯穿鼻梁的长疤,显出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匪义和杀气。 看着就是个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干的人。 果然,罗姆对于泰伦斯的嘲讽一点动摇也没有,啧啧有声地说:“冒充贵族的罪责恐怕也不轻吧?你这么有底气,不如猜猜会死的人是谁?”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的样子反而更让人泰伦斯肯定,库萨克子爵是在明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指使的这次行动。而罗姆的意思也十分简单明了,只要泰伦斯因冒充贵族被处死,那么对方又怎么能说是“污蔑袭击贵族”呢。 但泰伦斯仍是一点反击的打算都没有,这让罗姆狐疑一下子,他谨慎地将手下把泰伦斯三个人围了起来,结果最终仍是却轻而易举抓住了他们。 库萨克子爵连面都没有露,泰伦斯三个人直接被关进了监牢。 这种情况倒让泰伦斯比较放心。 如果罗姆表现出了当场格杀的打算,泰伦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库萨克子爵显然没有这样痛下狠手的魄力。他不曾亲自来看泰伦斯一眼,更加证明了对方还不愿意把事情做绝。 一个优柔寡断的对手…… 泰伦斯垂眼想着,这和夜里袭击他的四个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泰伦斯早在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有可能被刺杀的准备,这当然是因为库萨克城的立场使他不安,因此真的受到袭击的时候泰伦斯也同样第一时间认定了库萨克子爵所为。 这也是为什么泰伦斯索性直接在士兵面前曝光身份的原因,如果巡城兵是库萨克子爵留下的后手,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 但从士兵对自己身份的反应来看,对方和暗杀他的人们显然不是一拨。 既然如此,来杀自己的究竟是哪个势力? 泰伦斯梳理着脑海中能记得的信息,但仍想不出除了和自己有王位之争的帕西诺公爵之外,谁还会在这时就对他虎视眈眈。 那么杀手正是帕西诺公爵亲自派来的?这显然也不太可能。那个老头子没必要不通知库萨克的主人就亲自出手,其结果不就像今天一样事倍功半,被不知情的士兵给搅黄了么。 一个自己想不出的对手想要置他于死地,这件事比起眼下身在监狱更让泰伦斯觉得危险。 但一旁一起被关进来的陆斯恩却显然更加着重于眼下,他在铜墙铁壁般坚固的监狱里转了一圈,惦记的只有一件事:“明天会有人送早饭过来吗?我听说住监狱要抓老鼠吃……?” 回过神来的泰伦斯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掺了银硫沙的坚固地板――一只老鼠要是能这种地方打洞,他的牙齿就太厉害了。 泰伦斯猜测夜间行刺的杀手并非是出自库萨克公爵的授意,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 事实确实如此。 泰伦斯因为杀手的突然袭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库萨克子爵比他还没有准备。士兵来报告说阿尔德雷特公爵已经找到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他本是帕西诺公爵一脉,早就收到了公爵阁下的消息,要他好好盯着阿尔德雷特公爵的动向。库萨克子爵当然明白两位公爵阁下那就是争夺王权的敌人,帕西诺公爵阁下又怎么会好意到来关心阿尔德雷特公爵的生死?这个“盯着”自然是有些深意,公爵阁下没有明说,库萨克子爵也不会听不出来。 但就算子爵愿意为帕西诺公爵办事,他能做的、愿意做的仍旧是有限。他可以帮忙打听阿尔德雷特公爵的下落,可从没想过自己下手把一个公爵杀掉。 没办法,库萨克子爵三代以前就已经没落,曾经的风光早已不在。从祖父那一辈算起,就再也没有进过帝都,只守着这么一个偏远小城度日。他虽靠着金钱打通了和帕西诺公爵的关系,自己终归也仍是个远离上级贵族圈的小领主,缺乏果决也缺乏应变能力。 因此当知道阿尔德雷特公爵已经被找到的时候,库萨克子爵迷迷糊糊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喊着叫罗姆赶紧抓住他,自己则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去联系帕西诺公爵。 可此时正值半夜,子爵又怎么可能联系的上已经入睡的公爵阁下。他放下联络器,先是有些茫然,继而又焦躁起来。 阿尔德雷特公爵就好像一个烫手山芋落在他的手上,留着对方他怕出事,可直接杀了对方他确实也没有这个胆量。 罗姆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库萨克子爵一边抓着头发一边走来走去的样子。 “先生!” 罗姆忍不住叫了一句。 “罗姆。”库萨克子爵抬起头来,看见自己重要的心腹立刻大步走了过来。“怎么样,阿尔德雷特公爵现在在哪里?” “请不要这么焦急,先生。”罗姆把库萨克子爵按坐在椅子上,“我已经把那几个人关进牢里了。另外还带着人去他们暂住的旅馆看了一下,那里死了三个人,看样子是暗杀那个小鬼的刺客。” “什么?为什么刚才没有人告诉我?”库萨克子爵皱紧了眉毛,又要跳起来,仍是罗姆按住了他。 巡逻队长发现泰伦斯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的?他吩咐手下人来报告泰伦斯的消息,自然也就没有提到这件事。 “难道是公爵阁下派来的人?”库萨克子爵不由得问道,要是帕西诺公爵阁下已经插手此事,他就可以不用这么紧张了。 罗姆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看样子双方打得挺狠,惊动了不少人。” “这样的话,难道已经有平民知道阿尔德雷特公爵的身份了?”库萨克子爵反应过来,立刻紧张地握住了罗姆的手。“这可怎么办?我可是把公爵抓起来了啊!” 罗姆反握住子爵的手,声音坚定狠辣地说道:“杀了他!” 罗姆出身于悍匪,经常干的是拦路抢劫和打家劫舍的勾当,因一次意外被库萨克子爵所救,这才跟在他身边,已经有两年的时间。 他对子爵忠心耿耿,子爵也常常愿意听从他的建议。这个凶狠狡诈的男人出的主意也十足十的狠辣,弥补了子爵本身个性软弱的缺点。但这一回―― 子爵一下子吓得白了脸色:“那可是公爵!” “不,他不是。”罗姆绷着五官,横穿鼻梁的那道伤疤更显狰狞。“先生,你被蒙蔽了,那只是一个冒充贵族的小鬼,他什么也不是。” 罗姆坚定的语气让子爵一时都感到迷惑,他差点以为罗姆说的是真的了,但随后立即想起来还在自己手里的苍鹰家徽。 但罗姆直视着子爵的眼睛:“我们必须杀了他,否则我们怎么解释把一个贵族抓起来这件事?没事的,我是用冒充贵族的名义把他关进监狱的,只要我们死咬着这点不松口就行了,旅馆那边也根本没有那小鬼的名字登记在上面,他本身就在伪装身份,这是个机会!想想吧,先生。你的同盟一定也想要杀了那个小孩,我们先下手为强,不仅救了自己,也立了一功不是吗?” 库萨克子爵显得有些迟疑,罗姆继续劝说道:“不要犹豫了,先生!” “我、我知道了……”子爵深呼了一口气,“但是不能立刻动手,找个和阿尔德雷特公爵差不多身高的男孩来做替罪羊,就说是他冒充公爵,我们必须先把平民那边的传闻压下去。然后再偷偷地杀、杀了公爵。” “没问题。”罗姆站直身体,“我去贫民窟那边找。” 第28章 chapter29心结依旧 监狱中。 关于陆斯恩对早餐的担忧,泰伦斯直接开口打消了他的疑虑:“我们恐怕没时间在这里吃早餐。” “不吃吗?”陆斯恩看上去居然有些失落。 “……出去吃。”想到弓兵对于食物的热爱和执着,大概对于他来说失去一顿免费的早餐真的是一件挺痛心的事情,泰伦斯不得不安慰道。 听到了泰伦斯的回答,陆斯恩显然已经满足,他坐在一边不再开口说话。但兰瑟却抓住了泰伦斯话里的意思。 “我们,要越狱?” 城主派来的侍卫明显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怎么可能过了一晚上就把他们放出去。想要离开这里,兰瑟只想到了这一种方法。 泰伦斯看了看金发骑士,对方仍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说完话之后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沉默了几秒钟,泰伦斯最后点了点头,回应了兰瑟的问题。 泰伦斯毫无反坑地束手就擒当然不是因为对当时的情况有所畏惧。只是在那时反抗的话,他们反而会落入不利的局面。 说到底,杀手的突然袭击还是打乱了泰伦斯的计划。他的身份算不上彻底公诸于众,库萨克子爵自然可以在上面大做文章。如果当时泰伦斯三人企图反击离开,不仅会激怒对方痛下杀手,还坐实了对方编排的“假冒贵族”的罪名。从人数上来说,泰伦斯他们根本不占优势,把赌注压在自己三个人可以安然无恙地逃脱,这未免风险太大。 所以泰伦斯索性将计就计,毫不反抗地被押进了监狱。接下来占据主动的立场就会对调了……泰伦斯看了看头顶的小窗户,外面一棵大树的树冠遮住了将要西沉的月亮。 鉴于武者和法师的能力过分强大,一旦其中有人犯罪,关押他们的地方必然也要有一定的坚固性。就如眼下,陆斯恩和兰瑟被收缴了兵器,关进了掺有银硫沙的牢狱,基本上已经杜绝了他们能够逃跑的可能。 而法师们则统一受法师协会的管辖,各地分会设有专门监狱,并画下了克制魔力流动的法阵以防止身负罪孽的法师逃跑,这一点其实和光明教会的异端审判所颇为相似。 但库斯科子爵绝不可能把自己也送去法师协会,那简直是不嫌自己的勾当暴露地更快。 所以如今泰伦斯想要离开,总还是有手段的。而逃走以后――他想,库萨克子爵大概只能趴在桌上痛哭流涕了吧,毕竟他不可能拿着自己的画像去满城捉拿一个“冒充阿尔德雷特公爵”的人。 现在需要的是,等待自己已经耗光的魔力恢复过来。 泰伦斯靠着银白的墙壁思索着退路,而兰瑟对于所谓的理由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只是当他看到泰伦斯愿意重新理会自己,沉重的心情终于放下了些许。 等到泰伦斯回过神来,就发现兰瑟已经快步走到了自己身边。 “主人,我……” 兰瑟握住泰伦斯的手想要说话,眼角却看见了泰伦斯左臂上被划破了的袖子。 “您受伤了。” 金发骑士不由得皱紧了眉毛。泰伦斯也是一愣,顺着兰瑟的视线看过去,昏暗的房间里伤口并不明显,其实要不是兰瑟出口提醒,泰伦斯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曾被杀手划伤的事情。 因此泰伦斯并没有怎么在意:“反正也不碍事。” “请不要这样说,是我能力不足,没有保护好您。”兰瑟的情绪明显低落,他撕下自己的衬衣替泰伦斯包扎伤口。 在森林里的时候,兰瑟从没有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一名骑士,相反的,他却认为泰伦斯还不足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主人,这是多么自大的想法。任性而无理的人是他,泰伦斯却直到今晚以前都不曾对此有什么抱怨。在意识上,他已经失职,如今连身为武者的能力都暴露出缺陷――兰瑟明白,今天如果不是有陆斯恩在,他根本没有办法带着泰伦斯逃过杀手的袭击。 所有的自信都被粉碎,兰瑟从没有如此忐忑不堪过。 他为绷带打结的双手颤抖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泰伦斯。 “喂、喂……怎么了?”小公爵吃了一惊,他被兰瑟整个包裹在怀里,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但是对方身体细微的颤抖还是叫他不得不安静下来。 “如果我们一直都在森林里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不会如此畏惧和您渐行渐远的关系。 也不会知道,对于自己来说,终于找到了甘愿为之奉献一切的主人。 但这种自私的想法,兰瑟根本不想诉诸于口,那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狼狈、也更加不值得信赖。因此在泰伦斯没有听清楚他刚才的喃喃自语,问着“什么”的时候,兰瑟只是重新直起身体,注视着泰伦斯的眼睛说道:“我……请让我一直陪伴您。” 是的,心中升起的焦虑、痛苦和彷徨都只是担心,自己已经无法再追随自己认定的主人。他愿意承认这一点,并直面自己的失败。 常有人说,从一个人的眼睛里,你能看到最真实的语言和最真诚的感情。 泰伦斯现在从兰瑟的眼里看到的,是这个男人面孔上绝不会表现出来的不安和忧虑。 但这是他的真心吗?泰伦斯感到茫然。 他保持着沉默,这份沉默越加使得兰瑟痛苦。他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行为对于主人而言是不尊重的体现,哪怕他的主人仅仅是个孩子,他无法为此辩白。只能低垂着头说道:“我愿意为自己曾经不当的言行向您道歉,无论您怎么处罚我都可以,我愿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忠心……” 泰伦斯的喃喃让兰瑟听出他话里的怀疑,立刻抬起了头说道:“我知道您一直不信任我,但我从没有背叛您的想法。也许您过去曾有什么――” “我没有什么过去。” 泰伦斯这一次切实地出声打断了兰瑟的话。 他也一直在思索和兰瑟之间充满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洞和错位的关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过去”,兰瑟一直站在安格斯的身边。 但是想到这里,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注重的“过去”其实并不存在。 几次三番,泰伦斯孤身一人回到人生的原点。那些几乎是一辈子的爱恨情仇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记得。他用前世的故事在为今生做注脚,用发生过的一切去衡量兰瑟的行为,可对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就算如此,他能没有芥蒂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去管地信任兰瑟吗? 不,他不能。 爱德华?温丝莱特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被挚友背叛的时候不曾放弃自己的信任,结果收获的只是另一次背叛。虽然兰瑟与爱德华的情况不尽相同,但他仍不愿拿自己去做这个赌注。 泰伦斯这样想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投到了兰瑟的身上。对方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就在刚才被他拥抱的时候,泰伦斯还闻到了血腥气。 兰瑟曾救过他,也曾保护他,泰伦斯从来都不真的是一个冷酷到底的坏蛋,哪怕他也曾经搅得整个帝国腥风血雨。 泰伦斯伸手按了按兰瑟的伤口,共感早就断掉,他不知道兰瑟究竟还疼不疼,但却感到自己手上黏腻湿润的感觉。 “你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一下吧。” 最终,泰伦斯还是避开了兰瑟的问题,只是如此说道。但兰瑟一动不动,固执地看着他。 不合时宜地,泰伦斯居然为此弯了一下嘴角。 他对兰瑟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对方曾经一心一意地追随着安格斯,要说他不为这份难得的真挚感情羡慕嫉妒过,这不可能。如今对方成为了自己的骑士,泰伦斯是否有一瞬间升起了同安格斯比较的优越感,他也不否认。甚至有时候,他会忘了兰瑟和安格斯的关系,以为这个人真的只是自己的骑士。 然后呢……然后,对兰瑟的事情他总是不愿意想得更多。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再次站回到安格斯的身边,就像爱德华总会为了安格斯背叛自己一样。也许不到那个时候,泰伦斯就会亲手杀了他。 泰伦斯把额头抵在墙上,半天之后才说道:“我对于你来说,并不是最合适的让你效忠的主人。” “我知道您是。”兰瑟肯定地说,“您会成为强大而坚韧的人,我能从您的身上看到未来渗漏出来的辉煌光芒,我只想守护您的荣耀。” ――不,命运会告诉你我不是。 泰伦斯在心中说着,但他不愿再和兰瑟诉说这些。因此只是笑了笑,顺应着兰瑟现在的希望说道:“也许吧。”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法阵把我们绑在一起,你当然是我最亲密无间的骑士。” 兰瑟听到泰伦斯的话愣了一下,垂下了眼皮,那双在昏暗的牢狱里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像是一瞬间熄灭的灯:“您说的没错……” 第29章 chapter29逃亡之路 泰伦斯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养神,在一片黑暗之中,点点闪烁着光芒的魔法元素跳跃着被吸进体内。 对于法师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心旷神怡的过程。 等到泰伦斯睁开眼睛的时候,牢狱之中的光线似乎已经变得稍稍明亮了一些。 他眨了眨犹带着困意的双眼说道:“看起来快天亮了……” “恩。” 兰瑟一直守在泰伦斯的身边,听到他说话,立刻低声应了一句。夜间两个人的对话被他们各自默契当做没有发生过,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变的和缓起来。 “我留意了一下,巡逻的人间隔的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等到下一回他们过来之后,我们能争取的时间更多。” “知道了。”泰伦斯站起来走了几步,驱散掉腿上的酸麻,把陆斯恩也叫了过来。 三个人贴着墙壁,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门口转了几圈,声音又渐渐变得小下去。 泰伦斯调动体内的魔力,窗外的树枝像是被风吹到似的轻轻抖动两下,便扭曲着从气窗栅栏的缝隙里钻了进来,一路直伸到门前,又从门缝那里挤了出去,在锁头那里探了几下,厚重的大锁便“咔嚓”一声被打开,树枝轻轻一弯勾住险些掉到地上的大锁,轻轻放在了一边,然后就oo地退了回来。 这一系列的操作并不需要消耗多少魔力,但却需要法师精准细致的操作,要是有一个同行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泰伦斯大师级的精神力,可惜现在他的同伴都是武者体系的战士。 泰伦斯要兰瑟帮忙折下一截退回来的树枝,伸手打开了房门。 “用了多长时间?” 泰伦斯一边悄悄走出来,一边歪过头低声问道。 “大概是三分钟。” 泰伦斯点了点头,关押他们的地方位于整座监狱的最尽头,被推搡着带进来的时候,泰伦斯曾留意了一下路程,监狱成回字形,从这里一直走到出口的话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巡逻十五分钟一趟的话,说明半路会有人站岗――必须在人回到岗位上之前拦下来。 这段时间大约是十分钟,速度快一点应该够了。 兰瑟弯腰抱起泰伦斯,和陆斯恩一起轻手轻脚又不失敏捷地很快摸到了第一个转角,四个巡逻兵还在前面的通道上。 只是,四个人的话…… 泰伦斯觉得自己恐怕难以一次解决,他让兰瑟把自己放了下来。法师作为远攻,在这种笔直的通道下不需要太过受到保护,而兰瑟和陆斯恩却能相互配合。 手上翠绿的树枝再次生长起来,宛如一条已经瞄准了目标的毒蛇,扭动着躯体向前方射去,很快就卷住了最后两个人的身体,根本没有等他们有反应的时间,树枝立刻从一个人的嘴巴里钻了进去,而另一个人则被树枝紧紧缠绕着脖子,只能发出呼呼的喘息声。 这怪异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前面两个人的注意,他们一起回过头来时,树枝抽出已经插/进内脏的尖端,再一次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的嘴巴。 因为出其不意,那个士兵也被沾满了肉块和血液的树枝堵住了嘴巴,只可惜催生的植物生命力有限,经过了这一阵疯狂的生长终于枯萎成一截枯枝,停止了进攻,但兰瑟已经摸到了附近,他抽出死去士兵腰间的刀刃,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则被泰伦斯早就放出的水球直接伤到了眼睛,速度更快的陆斯恩捂住他的嘴巴,一刀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兰瑟和陆斯恩把几具尸体无声无息地放靠在墙角,泰伦斯已经走了过来。 这附近是重犯监狱,其实并没有什么罪犯被关在这里。这也是为什么罗姆把泰伦斯三个人丢在这里的原因,他当然要尽量阻断泰伦斯被关押的消息。可是如今却给了泰伦斯一个悄无声息地逃跑机会。 但是这样安静的环境很快就到头了,兰瑟和陆斯恩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们听见了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显然转过这个转角就是普通罪犯区。 陆斯恩站在阴影里,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看,隔着一个凸出来的石柱的另一边,有四个人在站岗,这显然是和她们刚刚击杀的四个人轮换巡逻的士兵。 弓兵把自己看到的情况比划给另外两个人看,泰伦斯皱了皱眉,用口型问道:“我们刚才花了多长时间?” 兰瑟比了比手指,示意大约有六分钟。 也就是说,再过一两分钟,已经死掉的四个人就该回到位置和同僚换班,对方等不到人马上就会发现出了问题。 也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一旦他们没有等到人的话,应该会派人过来看看情况,到时候就可以再把人杀掉。 泰伦斯如此想着,却又很快推翻了这个决定。因为对方也有可能直接去叫援手,那对于泰伦斯三人来说反倒不利。 最后,兰瑟和陆斯恩索性直接袭击,攻其不备,先各自杀死了一个人,但同时他们也暴露出了身形。泰伦斯的水系魔法无法做到更多,剩下的两个人还是吹响了警戒哨。 在一声刺耳的长鸣之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罪犯们也纷纷扑到门口,抓着栏杆大声嘶吼着,不知道究竟是为眼下的场面而兴奋呢,还是在渴求着自己也能从栅栏和围墙的锁困下逃出去。 但是兰瑟和陆斯恩一点也没有为此受到影响,即使陆斯恩使用的兵器一点也不顺手,但是只能窝在监狱里看守的士兵也不是多么厉害的角色,谁生谁死似乎一点悬念都没有。 而泰伦斯则趁着这个时候,一边闪避着一边走到了第一个牢房前。而他手上握着一枚白色种子扣在了牢房的挂锁上。 随即“碰”的一声,铁制的门锁立刻被炸得碎裂开来。 虽然泰伦斯在白骨塔森林用光了所有的卷轴和炼金道具,但同时也收集了不少魔植。因为不够深入的缘故,泰伦斯手里最为强力的仍是八级的黑沼绿藤,剩下的则是一些阶级较低但比较有特色的植物,反而正适合如今只是三级法师的泰伦斯使用。 门锁被炸开的声音淹没在犯人们大呼小叫的声音里,但是所有人都在激动地往前挤着,好像自己挤一挤就能把牢房挤破似的,然后第一个牢房里的犯人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把铁门挤开了,当即连兴奋也顾不上,立刻急吼吼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泰伦斯一米五的个子还在门后没有来得及退开,对方猛地推开门险些没有撞到他。幸好这时兰瑟已经解决了一个对手,几步上来抱起泰伦斯往后一跃,跳了开来,在背靠上另一边的牢门时,反手用刀一划,蒙上了一层斗气的刀刃立刻把牢门的锁砍断。 三个人小心避免着和犯人发生碰撞,一间房一间房挨个砍断了门锁。犯人们自然急着要往外跑,这么多人一起越狱,能跑出去算是赚了,就算跑不了典狱长也不会把所有人都杀了。 在这样仿佛沙丁鱼群般拥挤吵杂的环境中,泰伦斯即使被兰瑟和陆斯恩护在中间,也免不了一阵挤压,几乎让他呼吸不上来,还是兰瑟找准了时机护着泰伦斯钻进了一间牢房之中,陆斯恩也随后赶了过来。 “还好吧?”兰瑟扶住泰伦斯问道。 小公爵看上去真的挺狼狈,一头柔软的卷发早就凌乱不说,连衣领的扣子也被挤掉了一颗。没有办法,泰伦斯的个子实在太小,在一堆粗壮的大汉中间被挤来挤去,没有直接扑到在地上都是多亏了两个人的护卫。 但是泰伦斯却也没有为此恼羞成怒,眼前的境况对于曾经流放过罪恶之都的他来说甚至不能用狼狈来形容,更何况他们的计划其实实施得挺成功呢? 三个人已经能听到远处有人传来的惊呼声,以及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接的声音。 兰瑟和陆斯恩没有企图躲藏着将四个看守暗杀掉,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如何都会被附近的犯人看到,所以索性放开了手脚,并且还把犯人们都放了出来造成乱局。 罪犯集体逃亡?! 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恐怕足够吸引监狱附近所有的看守们了吧,正面冲出去,等待着人们的大概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大批守卫。这种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急于逃脱的犯人们就好,至于泰伦斯三个人的出路―― 兰瑟和陆斯恩已经举起了刀刃对准了牢房里的石砖墙。 在斗气的辅助下,石墙其实和豆腐块的强度也没有两样,这也是为什么各地监狱总会加建特殊牢房的原因。不管能力高低,掌握了斗气和魔法的人已经和普通人拉开了距离。 只是一击,墙壁就已经轰然倒塌,外边的晨光一下子射了进来,石砖碎裂带起的尘土清晰可见,一夜已经过去,白天终于到来。 兰瑟再次抱起泰伦斯,和陆斯恩冲出了牢房,外面果然一片空旷,打杀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隐隐约约传过来。但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因此三个人没有停留,攀上一旁的大树,越过了监狱区的高墙。 第30章 意外之喜 “接下来怎么办?” 泰伦斯三人站在监狱侧面的巷子里。这一片因为临近监狱显得十分冷清,长长的巷道里除了垃圾,就是斑斑块块的青苔。墙壁的另一侧还隐隐约约传来吵杂的声音,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好奇的平民和援助的士兵。 兰瑟看向泰伦斯,不由自主地询问道。 泰伦斯身上的决断和沉着根本不属于一个孩子,因此去依赖和信任他所做的决定就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般,兰瑟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泰伦斯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去法师协会。” 目前看来,库萨克子爵所做的事情协会那里应该还不知情,作为独立于领主统治之外的第三方势力,没有地方比那里更加安全了。 “要往哪边走?”兰瑟看了看巷子两边,再次问道。 “我不可能把一座小城的方位地图背下来好吗?”泰伦斯耸了耸肩,他像是看穿了兰瑟的意图,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不需要全部事情都听我的话,没有主见和太有主见都是一个下属的大忌,你该知道吧?” 兰瑟不为所动,反而顺着泰伦斯的话问道:“但如果我愿意听从你的所有吩咐,那你是否就愿意相信我的忠诚?” “我觉得请人把你炼成炼金木偶大概能做到这一点?”泰伦斯轻轻笑了笑,没等兰瑟有所表示,就立刻开口堵上了他的嘴,“我开玩笑的。” 在牢房之中的对话不可能真的对他们两人毫无影响,无论是泰伦斯还是兰瑟都在这一晚的思索和交谈中,不断剖析和正视自己的内心,这使得两人之间反而能像现在这样,因为话说的开了,反而放平了心态对待彼此。 信任与不信任,这也许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拔河赛。 但现在,领先的是泰伦斯无疑。 泰伦斯转头往前走了几步,重新拾起先前的话题:“随便从哪个方向走都一样,反正我们的时间很多不是吗?除非这位库萨克子爵已经疯了,否则我想他不会大张旗鼓地来抓我们。” 就像泰伦斯所说的那样,逃狱所造成的麻烦对于库萨克子爵这边才是真正的难以收场。 罗姆本来已经带着手下在贫民窟搜到了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准备把他当做替罪羊带回去,可是典狱长很快派人来通知监狱出事的消息,叫他皱着眉停下了脚步。 “啧。”罗姆把手上枯瘦如柴的少年随手扔在一边,捏了捏鼻间那道凸起的疤痕。“想不到那个小鬼倒是很有胆量啊!” “罗姆大人,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监狱那边看看?” 并没有被告知真实意图,只是跟着罗姆出来抓人的手下显然认为监狱那边的情况十分严重,不由谏言道。 但罗姆很快怒吼着说:“看什么监狱?!立刻回城主府!” 这个草莽出身的侍卫长做起事来狠辣却不莽撞,他知道泰伦斯三个人逃走后再大肆围捕,只会暴露自己晚上所犯下的罪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和库萨克子爵通好生气,免于露馅。 手下被吼了一嗓子,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喏喏地点头哈腰,并献媚地指着趴在地上的贫民窟少年问道:“那、那罗姆大人,这个小崽子怎么办?” 罗姆皱着眉看了少年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一起带走!” 泰伦斯的画像挂在各大城市长达半个月之久,无数人想要靠着这位尊贵非常却倒霉失踪的小公爵发笔横财,自然对他的长相分外上心,恐怕沙宁派尔女王的样貌都不如泰伦斯深入人心。 因此当泰伦斯三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街上时,看到他的所有人都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大家一时实在没有办法相信这位小公爵居然会出现在他们这座偏远小城里,因此还带着怀疑站在远处窃窃私语。 泰伦斯对此似乎毫无感觉,只是低声对身后的两个武者说道:“小心注意周围。” 昨晚袭击他的杀手还不知道出自哪方势力,这使得三人不得不对四周的情况谨慎观察。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几步走到了泰伦斯的面前。 这个男人个子不高,还驼着背,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活像一只站起来走路的大老鼠。他搓着手看着泰伦斯,行了一个夸张到不伦不类的礼:“您好……您好,阿尔德雷特公爵殿下。” 泰伦斯并没有因他的突然靠近而吃惊,抬起下巴皱眉说道:“注意你的言辞,先生,殿下这个称呼不该用在我的身上。请称呼我为公爵阁下。” “是、是、是!”男人眉开眼笑地点着头,“这么说您真的是阿尔德雷特公爵……额,公爵阁下?能见到您的真容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泰伦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让男人甜腻的笑声渐渐低了下来,他“额”了半天,看上去十分遗憾自己没能再继续和贵族少爷套套交情,只好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公爵阁下?也许我可以带您去城主府?” 男人是这一片酒馆里臭名昭著的赌徒,一天到晚都空着口袋在街上闲逛,能偷到钱就钻进赌场来几把,偷不到就到酒馆里面赊酒喝。 他闯到泰伦斯面前,并不是真的确认了泰伦斯的身份。但是一个赌徒为什么不愿意为了自己的赌资而赌一把? 男人的话刚说出口,和他相熟的那些人们立刻发出嫌恶的嘘声――带去城主府?显然男人是在惦记城主悬赏的那一百个晶币呢。 泰伦斯挑了挑眉毛:“我想,也许你更有可能告诉我法师协会的方向?当然你的劳动会获得应有的回报。” 他拿出一个绣花精美的袋子,里面发出的正是钱币摩擦的美妙声响。 男人立刻像是捣蒜一般使劲点头――看呐,不必等到城主面前,我就能拿到一笔钱。哦,到时候再去向城主告知消息的话,那就是双倍的财富!我得动作快一点,说不定已经有人去抢我的功劳了! 他顾不得再在泰伦斯面前表演他那上不得台面的从容和礼仪,向泰伦斯指过路以后,立刻拿着钱袋重新钻进了人群之中。 而泰伦斯亲口承认的身份,以及他大方的行为却让围观的平民沸腾起来。 “公爵阁下!” “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 这样的声音由小渐大,响彻街道。 拜半个月的悬赏所赐,再加上这段时间吟游诗人们对小公爵悲惨身世的过度渲染,他的声望阴差阳错地节节攀升,全帝国谁不在关注着这位失踪的贵族少爷的下落?这恐怕是帕西诺公爵经营了半辈子也没有达到的民众呼声。 连泰伦斯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想过自己露面之后可能会造成混乱,也想到了怎么摆脱到时候糟糕的场面。但眼下这种情况,怎么也不可能和糟糕沾上一点边。 道路两旁的平民们热烈欢呼着,却没有一个人冲到泰伦斯的面前,有些多愁善感的妇人甚至拿起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这位失去双亲命途忐忑的公爵殿下终于平安回来了,他们怎么能不为此高兴呢。 只能说泰伦斯在一个恰当的时间恰好露了面。 所有人都认为小公爵遭到了恶徒的伤害,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开始人们还都为了那大笔的赏金搜寻着泰伦斯的下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公爵始终不见踪影,大部分人们对于金钱的疯狂渴望终于平息下来,但是对泰伦斯下落的担心却没有褪去,更何况后来还有谣言说泰伦斯其实是被敌国所挟持,更激发了平民们集体的忧国之情。这些风向的变化都是在泰伦斯仍在白骨塔森林里冒险的时候发生的。 而这股寻找泰伦斯下落的热情还没有消失的时候,泰伦斯突然出现在大家眼前,自然引起了平民们的欢呼。 哪怕是白珍珠女王的告示引发了这一切,她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帮助泰伦斯凝聚起这么巨大的民心,而对于泰伦斯自己来说,就更加是意外之喜了。 泰伦斯虽然吃惊,却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虽然他的身后只跟着两个人,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带着疲惫,但泰伦斯仍然挺直了脊背,目光笔直地看向朝他欢呼的人群,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笑容。 这样收获平民好感的机会就放在眼前,泰伦斯可不愿意放过。 要是帕西诺公爵知道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有人正在为自己的安全回归欢呼雀跃,他脸上的表情想必一定非常精彩。 泰伦斯不由这样想到。 第31章 chapter31冒险结束 泰伦斯几乎是顶着众人欢呼走到法师协会,在协会门口站岗的两个侍卫吃惊地看着他身后跟随的吵嚷人群,再打量了一下他的面容,顿时露出恍然大悟和不敢置信相掺杂的微妙表情。 “您、您是……”其中一个侍卫上前询问。 “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我遇到了一点困难,希望能得到会长先生的帮助。”泰伦斯说道。 “公爵阁下!”两个侍卫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他们这样的恭敬,引得泰伦斯身后的平民们又爆发了一次更大的欢呼声。 其中一个侍卫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公爵阁下,请让我向坎特尔会长转告您的消息,我想会长他一定会十分高兴能够亲自迎接您。” “当然。”泰伦斯笑着耸了耸肩。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法师袍的男人就跟着侍卫走了出来。这位协会的分会长并不是一个满脸沧桑、拖着白须的老头。事实上他相当年轻,大概三十岁出头,并且保养得很好,胡须干净,头发整齐,一看就是出身于正经的贵族家庭。 泰伦斯留意到他胸前的法师徽章――七级法师――这样的等级能够坐上会长的宝座……泰伦斯轻轻勾起唇角,想必是个十分喜欢钻营的家伙。 坎特尔最先也注意到了泰伦斯的面容,这张脸蹿红的速度堪比剧院里婀娜多姿、引吭高歌的美女演员,少有人不能一眼就把他认出来的――当然,这种大不敬的比方坎特尔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他表面上只是欠身问安,说道:“公爵阁下能够莅临我们协会,实在是荣幸之至。” 在坎特尔的带领下,几个人纷纷踏入法师协会,至于外面还没有散去的群众,坎特尔也叫协会里雇佣的侍卫和法师学徒们出去好言相劝地驱散了。这叫泰伦斯又高看了坎特尔一眼。 泰伦斯无论如何都是位公爵,没有在一浪又一浪的欢呼中和民众们亲切说话的道理,但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只身走进协会也不合适,坎特尔能够代劳,处理地也算恰到好处。 坎特尔把泰伦斯三人带到一间摆设舒适的会客室,请泰伦斯在首位上坐下,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陆斯恩和兰瑟两人,却没有多问。 倒是泰伦斯开口指着陆斯恩和兰瑟解释了一下:“我前段时间遇到点困难,幸亏他们两个人把我救了下来。” 坎特尔面露关心:“看来公爵阁下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我听说您是在温思……温思路失踪的。” “不,是温丝莱特,坎特尔先生。”泰伦斯微笑着纠正坎特尔话中的错误。 “啊,是,真抱歉,公爵阁下。因为告示上并没有说明,我也是道听途说,看来我记错了。” “哪里。”泰伦斯摇了摇头,“虽然坎特尔先生的记忆不怎么好,但却是位慎重的人。” “额……谢谢您的夸奖,公爵阁下。”坎特尔干笑着回答,他的这番试探并不高明,但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所以没怎么顾忌。如今被泰伦斯直接点出来,还是叫他有些尴尬。 但泰伦斯接下来的话就更加直接:“能够证明我身份的家徽昨晚不幸丢失,但我想库萨克的城民都乐善好施,现在应该已经有人把它交给了城主才对。你要是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不妨直接去询问库萨克子爵,相信他会很愿意为我作证。” 他的话叫坎特尔有一瞬间愣仲。坎特尔在库萨克城也待了两三年,对这边的势力算是比较了解的,也知道库萨克子爵背后正是帕西诺公爵的势力。他可不是那些投身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法师,对于政治圈子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仍保有着关注度。 他以为泰伦斯来找他,是因为顾虑到库萨克子爵背后的身份,不敢去招惹。谁知道泰伦斯却偏偏说库萨克子爵能够为他的身份作证,这让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坎特尔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连连摆手:“哎呀,我哪里敢怀疑您的身份。但是您说的也对,您来库萨克城,我总不好也不告诉城主阁下一声,您先等等。”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转身从屋里退了出去。 泰伦斯一手撑着脸颊,轻笑了一声――这位会长很有点意思。 库萨克子爵当然愿意为泰伦斯效劳,他简直生怕自己没有这个机会。 街上迎接泰伦斯的欢呼声大到城主府都听得一清二楚,这让胆子小的子爵先生一瞬间就没了血色,幸好这时罗姆早就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才不至于让库萨克子爵一时间软了腿。 他匆匆带着罗姆来到法师协会,泰伦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把他害的半个晚上都没好好休息的祸首。 库萨克子爵的长相还算英俊,只是气质偏于羸弱,瘦长的身形使得他看上去颇为符合如今贵妇们欣赏的带着病容的美男子。 这位城主先生站在泰伦斯的身边抿紧了嘴唇,好似说一句话就会让他晕倒似的,泰伦斯觉得自己才像是欺负人的那一方。 他实在想不到敢把自己关进监狱的家伙居然是这么一副样子,因此把视线移到他身后的罗姆身上。 这个一身匪气的男人看上去比库萨克子爵镇定多了,注意到泰伦斯的目光。上前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这样的距离让兰瑟和陆斯恩都有些紧张,握紧了兵器。 但罗姆好似未觉,将一枚金色家徽放在泰伦斯身旁的桌子上,然后拉过身后一个瘦骨嶙峋却衣着精致的孩子把他推到泰伦斯的面前。 这让泰伦斯忍不住挑了挑眉。 “尊贵的公爵阁下,恐怕您还不知道,昨晚有人冒充您的身份企图欺骗我的主人――就是这个孩子。我们险些因为他拿着您的家徽而遭受蒙骗,看来是他偷走了属于您贵重物品。现在我将您的家徽物归原主,并替我的主人向您表达歉意,没能第一时间款待您,这是我们的疏忽。” 那个男孩听到罗姆的话,立刻奋力挣扎起来,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呜呜”的,意义不明又撕心裂肺的惨叫。 但无论是泰伦斯还是罗姆都没有看向他,泰伦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库萨克子爵一眼,又看向罗姆:“你的主人看来养了一条能咬又能叫的好狗。” 罗姆的五官分毫未动。 泰伦斯继续说道:“我很高兴你们能够分辨出我的身份,也希望不会再有人从我身上偷走什么东西,这种事情交给一条聪明的狗一定没有问题吧?” 他注视着茫然站立的库萨克子爵,眼角的余光却瞟向了身旁的大汉。 罗姆高大的身躯弯下来,向泰伦斯施了一礼。泰伦斯收回目光,挥了挥手:“行啦,你们可以回去了,至于这孩子……”泰伦斯终于把视线放到脚边跪着的瑟瑟发抖的男孩,“既然他得罪了我,由我来亲自处置他,我想,库萨克子爵愿意放手吧?” “当然。” 罗姆扶住自从进来就举止无措的库萨克子爵从屋里走出去。 陆斯恩忍不住开口说道:“不处罚他们吗?” 即使对什么都不上心,陆斯恩也觉得就泰伦斯昨晚遭受的事情来说,并不该就这样放过罪魁祸首。 泰伦斯摇了摇头:“他们不承认昨晚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这里终归还是库萨克子爵做主的地方。” 陆斯恩皱起眉毛,弓兵的心里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在他所接触的只需要打架的世界里,正义和邪恶,正确和错误都是黑白分明,当场解决的。 其实泰伦斯真的想要立刻就让库萨克子爵付出代价来,即使对方什么也不肯承认,他也有的是办法,但是城中平民对泰伦斯亲近的态度,却让他不愿意现在就粗暴地报仇,这样的举动很有可能引来民众对他的反感――一个是长久庇护他们的领主,一个是远在帝都的大贵族,稍有些不妥当的举动就会让民众心里的天平有所倾斜。 泰伦斯正考虑把这个城市纳入自己的势力,没有道理这样消弱自己的影响力。 但泰伦斯没有向陆斯恩解释这么多,只是说道:“放心吧,我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们,我可是很记仇的。” 他转头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男孩,对方注意他的视线,立刻惊恐地张大了眼睛,经过刚才一番没有意义的挣扎,他显然认为自己已经没救了。 在泰伦斯把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伸向他的时候,男孩甚至没有出息地留下眼泪来。泰伦斯注意到男孩脸上的泪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男孩身上的绳子解开,又扔给他一条手帕。 “把你的脸擦擦吧。”泰伦斯重新坐直了身体。 “您、您难道不杀我吗?”男孩哽咽着握紧了手绢,迟疑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你偷了我的东西?”泰伦斯好笑地问道。 “我没有!我、我不是小偷……”男孩睁大眼,飞快地摇头。 “所以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男孩眨了眨眼,一滴含着的眼泪因为这动作,啪的一下掉了下来,但他立刻破涕为笑,连连说道:“谢谢您、谢谢您……” 他甚至高兴地想要伸出胳膊来拉泰伦斯的手,后来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般,尴尬地收了回来,只是点着头不断道谢。 “算了。”泰伦斯摇了摇手,他怀疑男孩在这样点下去,会不会直接把他那细瘦的脖子掰断。“你也不用谢我,说起来你还是受到我的牵连呢。就这样让你走恐怕也不行,要不然……” 他正说着,就听到走廊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用力地打了开来,泰伦斯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头发凌乱喘着粗气的男人。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慌张啊。 泰伦斯忍不住这样想着,然后看着自己那年轻的管家快步走到自己面前:“少爷!” 第32章 chapter32新的队友 亚当?史密斯的突然出现确实让泰伦斯吃了一惊,后来才听说这位管家先生一直带着人辗转在边境城市打听泰伦斯的下落。 想来亚当?史密斯在泰伦斯失踪的这半个月里一直没能好好休息过,他看上去比起一直奔波的泰伦斯还要憔悴,脸上甚至还带着没能清干净的胡须,这对于一向严谨的亚当来说,已经算是十分无礼的装扮了。 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下的狼狈,而是在一见到泰伦斯的时候,就顾不得礼仪地冲了上来,关心着主人的安危。 这让泰伦斯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毫无顾虑地只身离开,终归还是有人担心的。这让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亚当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什么事情。” 亚当红着眼睛立起身子,他这个样子叫泰伦斯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请不要取笑我,少爷。”亚当皱着眉,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还带着嘶哑,让泰伦斯又是笑了一阵,才摆手说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他收敛了笑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虽然动静闹得很大,不出两个小时就能让亚当找到他还是不可能的。 亚当:“我担心库萨克子爵的身份,所以经过这里的时候,曾见过坎特尔先生,拜托他一旦得知您的消息就通知我。” 看来是坎特尔帮的忙? 泰伦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若是泰伦斯和库萨克子爵交好,坎特尔特意通知亚当前来,也算是卖个人情,若是库萨克子爵有意和泰伦斯作对,泰伦斯如今就在坎特尔的地盘上,说不定也会把他拉进来,索性直接站稳位置,到时候有亚当带着人来,吃亏的肯定还得是库萨克子爵。 坎特尔虽然对泰伦斯和库萨克子爵之间的恩怨并不知晓,这个决定却做得稳赚不赔。就像是泰伦斯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对方实在是个很会衡量算计的家伙。 这让泰伦斯倒是临时起意地有了个想法。 他抬头看向亚当:“你既然愿意相信他,想必已经把他的背景关系都查清楚了?” 亚当点了点头:“我出来前,执事长曾整理一份各城人员档案给我。坎特尔先生的身份还是没有问题的。” 泰伦斯听完了亚当关于坎特尔的身世报告,让他把人叫了进来。 坎特尔――全名雷蒙德?坎特尔,他的样子看上去和沉湎研究的学术型法师完全不像,连一般法师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的骄傲孤僻也没有,一身严谨的法师袍穿在他身上偏偏像是缀满了蕾丝的宫廷装束一般。 按理来说,这种人在法师中反而是最不受欢迎的,可坎特尔却能把协会上下打理妥当,可见交际手段十分厉害。 他坐下来面对着泰伦斯,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在怀疑泰伦斯身份的事情,态度之自然亲切,就像是和泰伦斯早就有过交情一样。 泰伦斯静静听他讲库萨克城里有趣新鲜的故事和地方,觉得这个人对于库萨克了解地还算挺深。他趁着坎特尔说的口渴了低头喝水的空挡,终于开口:“不知道坎特尔先生是喜欢偏安一隅的安静生活,还是更希望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 坎特尔吃惊地抬起头来,因为话题跳的太快一时没有回答。 泰伦斯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我觉得法师协会并不是一个让你施展才华的好地方,你自己应该体会更深吧?像这样学术性浓厚的地方恐怕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坎特尔已经把吃惊的神色收了回来,笑着问道:“看来公爵阁下十分清楚我想要什么?” “美酒、名媛、权利、地位……我想,反正不会是魔法进步,阵法创新之类的?”泰伦斯的眼睛似有若无地扫过坎特尔胸前的七级法师徽章上。 坎特尔注意到泰伦斯的目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协会里面也不能光是只会研究分析嘛,也需要想我这样的人来打点一下,做个帮手。” “看来坎特尔先生十分乐于助人,当个帮手也能当成分会会长,这恐怕劳心劳力费了不少心思?”泰伦斯轻轻笑了笑,看到坎特尔终于变了脸色,没再继续开玩笑:“我只是觉得,比起在法师协会里面熬资历,你也许对于成为一城之主更感兴趣。” 坎特尔挑了挑眉,他本来对泰伦斯的挖苦有些生气,但等到他说完后半句以后,坎特尔反倒又回复到吊儿郎当的表情――即使泰伦斯是位公爵,但一个小孩子和他谈论兴趣理想,还是叫坎特尔不能当真。 泰伦斯继续说道:“我听说坎特尔先生的家族是掌管财政署的坎特尔家的分枝?想必坎特尔先生一定也具备十分难得的行政天赋吧?只可惜作为次子,你失去了继承家业的机会,难道自己不觉得可惜吗?” “……您知道的看来十分清楚。”坎特尔这一回终于端正了表情。 就像泰伦斯所说的那样,坎特尔的家族和帝都的坎特尔家有些关系,本身在地方也是望族。坎特尔自小就十分有抱负,可惜根据长子继承制,他别想从自己老爸那里拿到一点家产。但坎特尔不愿意自己分完家之后,拿着一点晶币从此落魄度日,便思考起了另外的出路。他魔法资质有限,如今已是顶天了,但他依旧凭借着自己左右逢源的能力,混了个偏远小城分会会长的位子坐。 泰伦斯说法师协会需要熬资历,可坎特尔连资历恐怕都熬不起来,他法师等级也就如此了,想要再进一步,恐怕不是自己再努力钻营就能成功的。 一城之主? 坎特尔当然感兴趣,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兴趣的机会和资本。 “难道公爵阁下对我们坎特尔的封地有兴趣?” “不,我更有兴趣的地方叫做库萨克。” 坎特尔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起之前泰伦斯来到法师协会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一群平民,显然小公爵的地位在如今的库萨克平民心中是很高的――哪怕这里面有些巧合,这份热情也不会太过长久。但正是因为不会长久,泰伦斯才想要找个人在这里坐镇。 明白了泰伦斯的想法以后,坎特尔已经很难再把眼前的这个孩子当做一个真的小孩子看待,但他仍不觉得这就是摆在自己面前的机会:“您想要得到库萨克城,一定有不少人选可以为您效劳,我没有势力,没有资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您亲睐的地方。” 泰伦斯耸了耸肩:“因为你和我没什么关系,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库萨克毕竟和帕西诺公爵有些关系,泰伦斯还不愿意明着和他作对,更何况他没必要现在就急着培养自己的势力,引起女王陛下的怀疑。 坎特尔并不一定知道泰伦斯心中思虑的全部理由,但只是想到一方面也足够他了解泰伦斯选中他的原因。 “您实在是个聪明的人,但还不足以让我相信您可以使我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库萨克如此说道,但他既然能肆无忌惮地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偏斜。 泰伦斯没有再加以解释,只是说道:“如果你连一点风险也不愿意承担,只想从我的手中获取好处的话,我想你追求的恐怕确实没有办法实现。” 坎特尔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您说的没错,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泰伦斯笑了笑:“但是我想,只要你肯配合我,库萨克易主恐怕不会太远了。” 坎特尔扬起半边眉毛:“您的自信也是我的自信,公爵阁下。” “我为我们能达成一致感到高兴。”泰伦斯笑着说,“另外还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他拉过一旁不吭声的男孩――这孩子自从亚当突然闯进来以后,就愣愣只盯着泰伦斯出神,现在被泰伦斯拉过来,很是局促地捏紧了衣角。 “你给他在法师协会安排一个工作吧,库萨克子爵估计不会想再看到他。” “哎?” 吃惊的不是坎特尔,而是男孩。他刚才听到泰伦斯说到一半的话,以为这个长相精致的贵族少爷会把自己留在身边,心中既兴奋又不安,谁知泰伦斯转眼便给他另外安排了出路。 这让男孩没有反应过来,顿时露出了难过的神色。 坎特尔察言观色的本领挺强,用到现在也很管用,立刻笑道:“看来这孩子很喜欢公爵阁下,不愿离开您呢。” 泰伦斯看了看男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的身边可留不了没有用的人。” 其实,比起有没有本事,泰伦斯更重视的是一个人的忠诚,但是男孩是库萨克子爵带来的,让他不得不有所戒备。他却又担心这孩子真的只是个弃子,只好把他交给坎特尔。 男孩听了泰伦斯的话,神情瞬间变得沮丧起来。坎特尔看在眼里,哈哈笑着揽住男孩的肩膀:“好吧,我看看哪个法师手下缺个打杂的人手,把他介绍过去。” 他说着,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跟着法师好好学,有本事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去找公爵阁下呢?” “你别多管闲事。”泰伦斯无奈地皱了皱眉。坎特尔自从答应下来和泰伦斯合作,态度顿时放得更开,偏偏他这样不怎么礼貌的行为,却让人生不起气来。 “少年人的缘分嘛!”坎特尔感叹了一句,又继续说道,“不过公爵阁下很难让人当做一个少年人看待,不愧是阿尔德雷特的主人啊!” 这样顺势而为的夸赞只是让泰伦斯微微提了下嘴角:“这样你的前途不是才会更加有保证吗?” 坎特尔耸耸肩,带着男孩从屋里退了出去。 泰伦斯把视线转向一旁站立的亚当:“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是的,少爷。”亚当弯下身体。 他已经把泰伦斯安全现身的消息传回帝都,如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位小公爵的回归。 第33章 chapter33真的开端 靠近波斯特沃森林的一个小村庄,人口稀少,也没什么外来客。 因为旁边就是大城市的缘故,连往来的佣兵们也不会选择经过这里,所以即使靠着白骨塔森林这样一个天然的聚宝盆,村庄依旧闭塞,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大都靠着种田,以及在森林边缘采集野果来自给自足,这也使得他们因循守旧,排斥外客。 除了偶尔走错路来到村庄的冒险者,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没有其他人来定居了,因此坐落在村庄最尽头的一座小楼就成了村民们十年如一日议论排斥的对象――那里住着的一对母子是最后流落在此的一户人家。 小楼是早就盖好的,动工的时候,人们还以为是哪家的贵族老爷建造的避暑别墅。村民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一想到这个小地方会有贵族光临,都觉得十分激动,可是最后只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婴儿,以及一个家仆住了进来。 女人很漂亮,一头金发,常穿着一条精致的白裙,那样干净整洁的布料是他们那些下地干活的庄稼人们一辈子也奢求不到的。一开始人们都十分尊敬她,认为这是一位来乡下修养的贵族夫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渐渐察觉出不对来。 ――村子尽头住着一个不要脸面、被人抛弃的荡/妇。 这样的说法渐渐在村妇中间流传开来。 安格斯?艾伦就是在这样令人作呕的议论声中一点一点长大的。他没有见过母亲嘴里高大英俊的父亲,于是就成了一个“父不详”的野孩子,他没从父亲这个角色身上得到一点关爱,却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承受莫大的羞辱。 至于他那个温柔怯懦的母亲……他确实曾经怨过她,只是这份怨恨如今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安格斯背着装草药的竹筐,推开咯吱作响的铁门。这座小楼经历了十年风雨,早就破败不堪,就像是一大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以难看的姿态矗立在原地。 ――这和我那愚蠢的母亲是多么相似啊。 安格斯扯着冷笑,踏上二楼。 一层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安格斯母子不事生产,身无分文,早年跟着他们的老仆人早就离开,安格斯除了把家里的东西拿去变卖,再想不到其他还能维持生计的方法。 但是二楼还保持着精致贵气的装扮――安格斯的母亲还在期待着情人能够再次现身,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已经风华不再? 安格斯走进长廊尽头的最后一间卧室,他的母亲就躺在白色纱帐遮掩的大床之上,枯瘦、沧桑,一双眼睛镶在干瘪的脸上,大的简直不像话。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女人早已被岁月和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骨架似的身躯深陷在柔软的床铺之中,就像是一具尸体摆放在棺木里一样。 其实,她确实也离死不远了。 安格斯靠近女人,他踩在泛黄的毛绒地毯上所发出的那么一点响声,就仿佛惊雷一样,让女人猛地回过头来。 “安格斯,我的孩子,你怎么又穿的这样不像话,被你父亲看见了,他会不喜欢你的。” “没人会看见,也没有父亲。”安格斯走到床边,他咬着重音露出恶意的笑容。 女人本来有些迷离的双眼在听到安格斯的话以后,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好半天,她像是从一个梦里醒了过来,露出怅然若失又痛苦揪心的神色。 “是的,你父亲不在这里,他现在不在这里……”女人喃喃着。 “不,母亲,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把你抛弃了。”安格斯继续微笑着,那点恶意随着他笑容的加深,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安格斯现在看起来甜美的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但他却吐露出毒液一般的语言。“你就要死了,母亲,可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女人的身体随着安格斯的话不断颤动着,很快就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安格斯随手抓起床单的一角,帮女人把血迹擦掉:“您看看,您把自己的脸都弄脏了。” 女人猛地抬手攥住安格斯的手腕,她长而坚硬的指甲深深陷入安格斯的皮肉之中,那只白皙的胳膊上很快留下蜿蜒的血痕。 “你恨我!你恨我!”女人用尽全力的高叫着,可她的声音就像是破掉的风箱一样,无力、气喘吁吁。 安格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任由女人抓紧他:“我已经不恨你了,母亲,我恨了你这么多年,可你就要死了。” “不,你恨我……你应该恨我!”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她闷咳了几声,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动作,还是想到了什么,眼角流下泪来。“我对不起你,安格斯,我对不起你……” 女人好像又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她颤抖着手探向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枚小巧的宝石打磨成的人像。 人像看不出来男女,低垂着头,双手交握,在背后有一双半张的翅膀,这是光明教会供奉着的神像。 女人把神像递到安格斯的面前:“拿着,我的孩子。拿着它,它会保佑你。你说的没错,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你还有很长很长的生命,去教会,或者去沙宁派尔,都随你。” “都随你……”女人的声音变得很轻,安格斯几乎以为她就要这样死去了,她却又突然长大了眼睛。“不!不!去沙宁派尔,你去沙宁派尔!你把他给我带回来,我要见他!!” 在一声凄厉的破音中,女人猛地没了呼吸。 安格斯就像是没有发现她已经死去,神情漠然地握住自己流血的手腕,灿金的光芒从他的掌心发出来,转瞬之后,伤口在光芒之下消失不见。 他拥有着难得一见的光明魔法天赋,正因为如此,才这样跌跌撞撞地活到了十岁。 女人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早就失了神智,有些时候激动起来,完全不会顾及安格斯的安危,极尽虐待。安格斯总是不吭一声,任由女人打骂完,带着满身的血迹躲出房子疗伤。 他那样可怕的样子被村民们看见过许多次,于是新的流言又传了开来――村子的尽头,住着一个疯婆子,疯婆子还有一个像鬼一样的孩子。 现在,这个疯婆子真的以一个疯子的身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安格斯仍旧带着灿烂至极的微笑,伸手拽下了白色的纱帐,白纱轻飘飘的落下来盖在女人的身上,遮住了她那张可怖的面孔。 安格斯?艾伦握紧了手里的神像,起身离开这间弥漫着死气的卧室。 他当然会去沙宁派尔,他一定会去沙宁派尔。 剥夺了他幸福的人、占据着他幸福的人……他要让所有人都为他这十年间的不幸付出代价! 这个像鬼一样的孩子,迎向房屋外灿烂的阳光。 而当有人下定决心启程的时候,泰伦斯一行人也终于回到了帝都之中。 第34章 chapter34王宫风云 泰伦斯回到帝都匆匆打理好自己,便坐上马车前往王宫,随行的还有兰瑟和陆斯恩两个人。 陆斯恩本来并不打算与泰伦斯一同来帝都,他收了泰伦斯给的东西,护他安全出了森林,便打算去找深黑面具汇合,只是到佣兵协会查询消息的时候,却被告知该佣兵队取消了记录。 弓兵顿时成了没依没靠的散兵,被泰伦斯劝了几句,就点头同意了跟在他身边――陆斯恩还是十分喜欢这个雇主的,只是他原先受队长维克的雇佣,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承诺。 泰伦斯当然清楚陆斯恩的性子,因此在陆斯恩前往佣兵协会之前就嘱咐好亚当,让他把深黑面具的事情处理妥当,一个刚刚升级的佣兵队还不至于让佣兵协会得罪帝国公爵,这件事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深黑面具经过狼群袭击也不知道死了几个人,总之出了森林也只能扯起队伍重新来过,曾经的那些任务记录是一个也找不到了。那些个队员倒也没怎么得罪泰伦斯,泰伦斯更不至于非要对这些平民佣兵过不去,留下陆斯恩的同时,顺手小惩一下就被泰伦斯抛之脑后。 泰伦斯这次觐见女王仍是下午,只不过地点改在了议事大厅。 沙宁派尔富饶强盛,王宫自然也显得大气辉煌,通往大厅的长廊两侧,直通穹顶的立柱被雕刻成华美的人像,身高比例放大十数倍的人像或头顶或手举天穹,显示出十分的威武。 泰伦斯三个人的脚步声被地上的红色毛毯吸尽,诺大的空间里便只剩下彼此呼吸的声音。泰伦斯有些不放心地侧过脸,担心身后的两个人不要一时紧张一会儿在女王面前出丑。 陆斯恩仍旧面瘫着一张脸,轻易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情绪,但泰伦斯却注意到对方空茫的眼睛――他把陆斯恩带出来的时候,高大的弓兵正躲在厨房里吃烧鸡呢,他们一夜奔波再加上急着赶回帝都,谁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饿的最惨的就是平常吃得最多的陆斯恩。泰伦斯觉得自己不用担心弓兵会出别的什么岔子,人家的心思还在厨房里没有回神呢,最需要的注意的是,等到一会女王问话的时候,陆斯恩别一张嘴说的是“烧鸡”两个字就行。 至于兰瑟……他看到泰伦斯的视线抿了抿唇,悄悄地在泰伦斯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放了回去――估计骑士先生觉得,泰伦斯这样两边张望的样子才是真的紧张…… 泰伦斯摸了摸额头,不再理会这两个家伙。 尽头象牙白的雕花大门越来越近,本来低头站在两边的侍从,在泰伦斯快要走到的时候,伸手推开了门扉。 空阔的大厅里,女王高坐在王座之上,两边位列公侯大臣,左边最前一位就是帕西诺公爵。在泰伦斯走进来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泰伦斯尤为注意的就是这位公爵先生,不过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白珍珠女王朝着泰伦斯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泰伦斯,我的孩子,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泰伦斯走到台阶之下,单膝跪下:“劳累女王陛下担忧。” 女王挥了挥手:“快起来吧,你才刚刚回来,何必这样多礼。快到我的跟前来,小泰伦斯,让我好好看看你。” 泰伦斯有些吃惊,他抬头看了看女王,还是站起来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在他身后,渐渐响起大臣们压低了的议论声。女王执政多年,手段也变得圆滑亲和,平日邀请贵族们看看戏剧喝喝茶,大家坐在一起说笑并没有什么,可在议政大厅里,却没有谁能够踏过那几阶台阶,站在女王身边――这总归是种态度,女王陛下怎么也会权衡再三。 如今,泰伦斯成了白珍珠女王执政以来,第一个登上台阶的人。 白珍珠女王这样做,肯定不会是处于一时的兴起,人们都在猜测这是不是女王陛下在暗示阿尔德雷特公爵的身份,连表现的十分平和的帕西诺公爵也皱起了眉毛。 而这正是女王想要的。 泰伦斯失踪的这一段时间,帕西诺公爵更为猖狂,老阿尔德雷特公爵生前尚能牵制他一二,泰伦斯虽年幼,却还有老公爵的旧部好友扶持,帕西诺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分。可泰伦斯的失踪却一下子打破这个平衡,帕西诺虽没有什么表示,却有人向她进言,说帝国已经因公爵失踪动荡难安,最好暂且将泰伦斯失踪一事定案。 这本来也是女王暗中的打算,但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总让她有几分怀疑,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帕西诺的影子,因此反倒拖延了下来。 帕西诺的年纪大了,对王位也越来越贪婪,泰伦斯在他眼里恐怕并不能算作阻碍,女王便亲自为泰伦斯添加筹码,她这样做等于是把泰伦斯送到了帕西诺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坐山观虎斗。 若是泰伦斯赢过了帕西诺,这样的结果最好。泰伦斯如今还年少,等他长大女王也到了要另择继承人的时候。若是泰伦斯在政治斗争中遭了暗算……那只能说明这个孩子不适合掌管帝国,沙宁派尔这样大,流落各地的王族总是有的,女王只需要再扶持一个人罢了。 女王的打算,泰伦斯在踏上阶梯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几分。 但他难道能转身走下去吗?这显然不可能。更何况泰伦斯也不想拒绝这样一个机会。 女王想要利用他掣肘帕西诺公爵,泰伦斯又何尝不是借由女王和帕西诺之间的争斗为自己谋求生存的空间呢。利用总是双向的,机遇和危险也总分不开。 虽然女王和泰伦斯两人心中都有算计,但彼此却看上去十分亲密。 女王拉住泰伦斯的双手,似模似样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欣慰笑道:“看来你吃了不少苦,脸都瘦了,不过精神倒是不错,比以前可爱的模样多了几分英气。” “那您以后可别再说我可爱了。” “还记得这件事呢。”女王笑了一下,“来,给我说说,你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绑架帝国的公爵!” 说到最后,女王的声音顿时狠戾起来,甚至有了那么一点昔日荆棘玫瑰的风采。 泰伦斯注意到女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有意无意地瞥向了帕西诺公爵,恐怕女王认为泰伦斯正是遭到了他的毒手。 泰伦斯倒是很想顺水推舟地将此事推到帕西诺公爵身上,但这显然不太可能。一旦查下去漏洞太大不说,这样的丑闻处理起来也并不一定顺利。 因此泰伦斯仍是像原来所想的那样,编了一个真真假假的故事,只说自己在温丝莱特城主府里突然被人打晕带进了白骨塔森林,他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势力,但是半路上被一伙强盗袭击,他趁机逃了出来,被兰瑟和陆斯恩所救。 白骨塔森林四面大小国家林立,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太多,泰伦斯并不怕深入调查。 至于兰瑟和陆斯恩,泰伦斯早就已经向两人说明自己眼下的境况,陆斯恩对这种事情并不关心,自然也就无所谓;兰瑟是泰伦斯最为防备的,却是知道最少的,也不用担心太多。 而库萨克城的事情,泰伦斯并没有提及库萨克子爵,只是把自己夜晚被人偷袭的事情说了出来,尸体早就被带了回来用做调查,泰伦斯眼下知道的不多,索性那这件事交给女王陛下,其中势必扯到库萨克城,到时候才是泰伦斯借机处理库萨克子爵的时候。 女王听完泰伦斯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尚在台阶之下行跪礼的兰瑟和陆斯恩两人:“这样说的话,多亏他们两个人才能把你安全地送回我身边。只是五千枚晶币恐怕并不能报答两位勇者的恩情,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要求,我愿意尽力满足你们。” 女王的后半句自然是对着兰瑟和陆斯恩说的,陆斯恩晃晃脑袋抬起头来的时候,泰伦斯就觉得有些不妙,等到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小公爵简直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烧――” “女王陛下!”泰伦斯提高了声音――捂住自己的耳朵肯定没用,他需要堵住的是女王和众大臣的耳朵。“我已经将他们留在身边,这份救命的恩情还是由我亲自来报答,才能显得真心,不是吗?” 女王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没错,小泰伦斯。但我也不能放弃表达对他们救了我亲爱的侄子的谢意呀。这样吧,我授予这两位英雄骑士封号,勇敢和荣誉将伴随你们一生,可敬的先生们。” 女王的话音刚落,兰瑟就抬起头来――泰伦斯再次升起不妙的预感。 “请恕我无礼,陛下。我早已向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宣誓忠诚,只有我的主人才能授予我荣耀,我也只会立身在主人一人授予的光辉下。” ――这个脑子进水的长满锈渍的蠢货! 兰瑟对女王封号的当众拒绝,令议会大厅都随之陷入静默,大概这群贵族们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当众顶撞女王,并且是为了受封这样的幸事。 泰伦斯深吸了一口气:“女王陛下,兰瑟的家族仍保留着古老骑士礼仪,他受此熏陶才会行事莽撞,请您不要太过责怪他。” 在诸神湮灭之前,精灵、矮人以及龙族还存在这片大陆之上,那时人类远不如现今这样强大厉害,国家也小如弹丸之地。所谓骑士,都是汇聚在领主统御之下,为了各种危机征战的勇士,骑士们以向领主宣誓效忠,为领主奉献生命为荣,他们终生侍奉一位主人,不会将自己的荣耀和光辉另外交付他人,其中最为优秀的便是骑于龙背的龙骑士们。 那些骑士与如今由女王册封的爵位全然不同。 大湮灭距今已有三千多年,一些古代记录还是保存了下来。泰伦斯所说的话,女王很快反应过来。 帕西诺公爵已经哼笑出声:“居然还会有人奉行三千年前的旧规矩,阿尔德雷特公爵,你这个借口未免太虚假了。” 女王笑着替泰伦斯接过话:“能够把古老的骑士荣誉铭记于心,不是比起那些整日追逐名利的人们更为让人尊敬吗?如果这位勇者真的是一个忠诚可靠的人,那么你该为自己的侄子收获这样一份令人感动的真心感到高兴才对。” 不管女王是否因为兰瑟的行为而有所不快,在她决心为泰伦斯造势的时候,都不会让帕西诺公爵称心如意。 女王转过头看向泰伦斯:“我怎么会为了这样的事情怪罪于你的恩人,事实上,他的品质让我十分敬重,泰伦斯,你得到了一位优秀的骑士。” 她再次看向兰瑟,“你说的没错,勇士,你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诚和荣誉都该因一人而生,记住你今日的话吧。我愿亲自为你们主持受封仪式,也让这份古老的光荣精神洗涤那些盛满了贪婪和狂妄的心灵。” “……” 帕西诺公爵再次黑了脸色。不过,这一回他多了一个难兄难弟。 泰伦斯抿着唇,不着痕迹地瞪视着兰瑟――天哪,这种感觉就像是带着一个死皮赖脸缠上来的姑娘回到家,你的父母立刻就说结婚吧一样,叫人简直没法招架。 因为意料之外的受封仪式,等到泰伦斯三人从王宫出来,夜晚已经降临――晚饭由女王额外提供。 疲惫地坐上马车,泰伦斯注意到陆斯恩不知何时正目光闪闪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烧鸡。”泰伦斯向女王说了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陆斯恩其实没能全部明白,但他大概知道一点,就是自己本来想向女王讨要的食物最后交由泰伦斯负责了。 “我以为你才刚吃完晚饭。” “听你的,没吃饱。” 弓兵的饭量不少,吃饭的动作也十分豪迈,泰伦斯担心他不顾形象,私下曾嘱咐他注意一点,陆斯恩不懂怎么注意,只好委屈自己的肚子。 泰伦斯抚了抚额头:“回去就给你,一百只,请你一定务必吃完。” ――然后你就一辈子不会想再看到这玩意儿了。 被两个人轮番折磨到神经衰弱的泰伦斯默默想着――陆斯恩显然是撞枪口上了。 第35章 chapter35身份可疑 泰伦斯坐在书房里,天色已黑,魔法灯散发出来的莹白光芒照亮了书桌的方寸之间。摆在泰伦斯面前的是一张羊皮卷,上边画着的繁复图案,和泰伦斯胸口的法阵如出一辙,正是泰伦斯亲笔誊下来的。 在和兰瑟两人同行的路上,他就已经在进行研究,但因为这东西太过复杂,他手边的资料也有限,因此不得不暂时停工。 就目前已知的来看,法阵上的纹路涉及到的有木系、水系、雷系、火系、土系五类,其中木系和水系泰伦斯研究颇深,已经有些眉目。 木系主生生不息,刻在法阵之上就是为了保护契约双方的生命力不溃散,水系主联系,保证契约双方的契约成立。至于剩下的三种,泰伦斯从前也只是稍稍了解过皮毛,要想达到通晓生命魔法的程度,除非成为各系的黑巫师才有可能。 但是真想深入研究,靠着大量资料的积累起码也能分析一二,泰伦斯上一世毕竟也是黑巫师的一员。但是叫他心中忧虑的,是阵核。构成阵核的符纹泰伦斯从没有见过。 这个法阵明显属于复合阵法,却远比现在法师们使用的复合阵法复杂的多。一般来讲,复合阵法或是复合法术只能使用彼此相生相近的魔法,比如泰伦斯身具木系和水系两种魔法天赋,这就使得他在复合法术的道路上比别人走的更远。但是这个法阵并不是如此,能够容纳下彼此相克的魔法、没有见过的魔法符纹,这让泰伦斯难免想到某个魔法体系。 “少爷。” 随着敲门声响起来的是亚当?史密斯的声音,泰伦斯从沉思中醒过来,不慌不忙地把羊皮卷放进身侧的抽屉里锁好,开口叫亚当进来。 “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少爷。本来我将陆斯恩先生和舍文利厄先生的住所安排在后山那边的住宅里,但是听说两位先生已经被女王陛下受封骑士,这样的安排未免失礼,所以想来询问一下,是不是把两位先生的住处移到主宅来。”亚当恭敬地回答,随后话锋一转,“另外,少爷,您自从从王宫回来就一直呆在书房,恐怕已经忘了现在该是您休息的时间了。” 后山脚下的向阳馆,与主宅隔着一片花海,是仆从们的住处,当时兰瑟和陆斯恩是以泰伦斯随从的身份来到帝都,亚当自然是将他们安排在那里。只是如今两人已有勋爵在身,再这样安排显然就不合适了。 泰伦斯无视管家先生后半句不赞同的语气,想了想说道:“陆斯恩的话,三楼看他喜欢哪间就随他去。至于兰瑟……” 泰伦斯本来想说“离我卧室最远的房间”,但这终归是个气话,最后小公爵开口说道:“就把他安排在我房间的右边。” 这让亚当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即使对方已经获封骑士,但是住在公爵的旁边也未免有些离谱,更何况泰伦斯从小就是个对自己周围环境要求严苛的小少爷,除了爱德华?温丝莱特,还没有人能够睡在他的左右,看来少爷似乎十分信任这个男人――这样想的管家先生殊不知和泰伦斯的打算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到温丝莱特家的小少爷,亚当倒是想起来对方如今的凄惨处境,对泰伦斯提醒道:“爱德华少爷因为……” 泰伦斯摆了摆手:“这件事我知道,明天上午女王陛下会发文解释我的情况,事情和爱德没什么关系,他马上能出来了,我会亲自去接他。” 因为牵扯到爱德华?温丝莱特的关系,温丝莱特伯爵下午并没有出席会议大厅。不过对方倒是一直等在王宫门口,见到泰伦斯出来就立刻迎上前来。 老伯爵这些日子没见,看上去苍老了不少,白发爬了半头。他确实十分喜爱爱德华这个幼子,听说在泰伦斯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几次向女王陛下请愿,希望暂时接爱德华出来,好让他少在牢狱里吃些苦。 如今,老伯爵甚至为了爱德华独自一人在王宫外面等了一下午,就为了向泰伦斯求情,完全不顾面子和里子。 泰伦斯自然温声把他劝了回去,将爱德华的事情答应下来。 其实温丝莱特伯爵完全不必如此,爱德华本来也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女王将爱德华的处置全权交到泰伦斯的手上,但泰伦斯也不能真的把爱德华杀掉――不管这件事和爱德华有没有关系,要了他的命,恐怕就要落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如今泰伦斯不过十岁,爱德华与他又关系亲密,真的是由他开口杀人,第一个心中有芥蒂的恐怕就是女王陛下。 事实上,女王后来和他提及爱德华的时候,泰伦斯当时就已经求情,放了爱德华这件事也是女王亲口答应的――爱德华与泰伦斯的失踪没有直接联系,她关了爱德华半个多月,算是表明了对泰伦斯的重视,如今把他放出来,是为了安抚温丝莱特伯爵。 泰伦斯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和温丝莱特家有所隔膜,不管怎么说,温丝莱特一直站在阿尔德雷特这边,他不该为了爱德华一个人而失去这个强有力的同盟。 泰伦斯对爱德华的报复也不会这样简单,背叛的罪业就应该由背叛来偿还,这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真谛。 至于眼下,还是先去看看这位贵族少爷在监狱里的可怜模样吧,但愿他的样子不会比自己曾经的经历好过到哪里去。 泰伦斯歪着头敲了敲座椅扶手,眼睛里划过一丝利芒。 他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我确实该休息了,走吧。” 泰伦斯上床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敲门声。 他捏了捏鼻梁,放下手中的:“进来。” 推开门的人拥有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和端庄周正到严肃的面孔,正是兰瑟?舍文利厄。 误以为是管家有事的泰伦斯微微皱起眉毛。 兰瑟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但并没有再往前走:“我听管家说,您就在我的隔壁,所以过来看看。” “你已经看到了,可以去睡觉了。”泰伦斯耸了耸肩,下了逐客令。 兰瑟没有动:“我想你今天可能有点生气,因为我在女王面前说的话。” 泰伦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兰瑟继续说道:“如果我说的话给您添了麻烦,我愿意向您道歉,但那些都是出自我的真心。” “事实上,没有麻烦。所以你可以不用道歉了。”泰伦斯坐直了身体,歪头看向金发骑士,“但是,我虽然向女王陛下做出了解释,但那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对你的家族一无所知,或许你能向我介绍一二。” 他曾几次三番暗中打探兰瑟的家族,但都被对方岔开了话题,这一回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兰瑟抿了抿唇:“如果我不说的话,您更加不会信任我是吗?” 泰伦斯耸了耸肩。 “很抱歉。”兰瑟的眉间显出深深的褶皱,“我们确实奉行着古老的骑士传统,但除此之外我没办法多说,可是我的家族并不会妨碍我向您效忠,他们只是不愿意暴露在世人眼中。” 泰伦斯并没有继续追问,对方的表情让他明白自己的问题恐怕不会得到结果。 “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把休息的时间还给我了。” 兰瑟叹息着转回身打开房门:“晚安,主人。” 他的面孔消失在逐渐闭合的门扉后面。 泰伦斯摸了摸手边的书本封面,将它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今天下午,兰瑟面对女王所说的话,确实让泰伦斯动摇了几分,大湮灭前的骑士教条的确要求骑士们终生侍奉一位领主,他们将忠诚视作荣耀,背叛者将受剜心之刑。面对这样的忠诚,谁会不心中动容,将后背托付呢? 但到了如今,这样的骑士精神早已浅薄。如果说,还有骑士愿意为了心中所向赴汤蹈火、生死不顾,那么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恐怕就是光明教会的圣殿骑士团,只有他们仍像是那抹神光一样,仍保留着大湮灭前的光辉灿烂,为了信仰与理想虔诚奉己。 他们曾为审判异端征战无数,不知多少圣殿骑士死在了黑巫师的手里,也有无数的黑巫师被他们所杀。 泰伦斯一开始不是没有怀疑过兰瑟的身份,但圣殿骑士绝不会效忠光明神以外的任何人,他们忠诚的是信仰,而绝非个人。可是,胸口法阵上不熟悉的符纹却让泰伦斯不得不加深警惕,更何况安格斯还同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关于兰瑟的背景,即使费时费力也还是需要查下去。 第36章 chapter36监狱之行 第二天一早起来,窗外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今日里带着侍女进来服侍的是执事长博格?克鲁尼。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失踪回来的小少爷似乎更为倚重亚当了,大约是因为那个年轻人亲自去迎接他回帝都的缘故。 这让博格觉得分外不甘,他在泰伦斯不在这段时间里,也是勤勤恳恳地维护着阿尔德雷特的家业,只因亚当?史密斯在泰伦斯面前露了脸,小少爷就忘了自己的功劳吗? 这样计较的博格却不记得他自己为了能够守住在阿尔德雷特家的权威,默认了亚当寻人的行为,也无视了对方这一路的艰辛。 博格摆出一张和善可亲的面孔,替泰伦斯整理好衣服。 早在博格进来之前,泰伦斯就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他本来也早就不是四体不勤的大少爷,否则当年流放罪犯之都的时候第一天就该蒙受死神召唤了。博格还以为泰伦斯这是在外吃过苦的缘故,很是感慨哀叹了一番,其实泰伦斯只是为了遮住胸口的那个法阵。这东西他还没有研究透彻,但毕竟和自己的性命的绑在一起,总不能叫别人发现。 博格最后替泰伦斯压平领子,突然“咦”了一声:“少爷,夫人留给您的那条项链丢失了吗?” 他的话叫泰伦斯一愣,然后想起来在温丝莱特城的时候为了蒙骗爱德华,曾把项链摘下来过,后来就放进来戒指的空间里。 泰伦斯把东西重新取出来,项链由一条银色链子穿成,缀着一颗鸽蛋大小的乳白色宝石,在阳光下闪过温润的光芒。 这条项链原本是阿尔德雷特夫人生前常带的饰品,后来魔法事故发生的时候,阿尔得雷特夫妇当场死亡,房间周围一片狼藉,现场唯一完好的东西就是它。此后泰伦斯一直都把这条项链戴在身上。 他将链子重新挂在脖子上,又把坠子塞进衬衣里:“马车备好了么?” “是的,少爷。时间还很早,现在就出去吗?” “当然。”泰伦斯皱了皱眉。“爱德无缘无故关进监狱这么长时间,我当然要早点把他接出来。” 他别过耳边的卷发,转过身率先往门口走去,这时他眉间的皱纹已经平复,一点也看不出来为朋友担心的模样。 掺入了银硫沙的墙壁和栏杆上面刻画着精巧符纹,这就是王室专门关押贵族的监牢,全国上下再没有这样牢不可破的地方。这是因为沙宁派尔帝国法师居多的缘故,法师协会与王室关系亲密,才能建造这样一座堪比教会异端审判所的牢狱。 爱德华?温丝莱特坐在一间牢房的角落里,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指头。 其实,皇家监狱关押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因此里面的环境算不上多么糟糕,真要说的话,比起贫民窟来不知好上多少。爱德华虽然被关进了这里,但是温丝莱特伯爵权势依旧,当然没有人敢怠慢他。除了一开始曾审讯过关于泰伦斯失踪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呆在牢房里。 但爱德华确实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哪怕他称得上早熟又很有心机,但孩童的身躯限制了他的阅历,面对眼下的情形,爱德华除了焦虑恐惧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受到任何虐待,但爱德华几乎快要被自己的精神压力压垮。他独自一人关在这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除了三餐从没有人和他说过一句话,白天从天窗上透进来的光芒暗淡无比,到了夜里四周就是一团漆黑,爱德华每天呆在这里,就好像已经遭到了全世界的遗弃。 也许,他确实被遗弃了。 爱德华吮吸着手指上流出来的鲜血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一向疼爱他的父亲至今没有出现,更不要说其他人。 他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在昏暗的房间里时间被无限拉长,爱德华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被人拉出去送上断头台。 在这样忧虑的折磨下,曾经英气的少年很快消瘦下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爱德华有些僵硬地抬起头,他知道那是一大串钥匙碰撞的脆响,代表着狱卒正在走近。 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光斑,现在肯定不是中午送饭的时候,想到这里,爱德华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哒哒的脚步声也变得清晰起来,一下一下好像是踏在爱德华的心脏上,然后骤停的足音迫使他的心跳都跟着停了一瞬,火光照耀在牢门上方的窗户上,将几根细长的栏杆投影到地上。 爱德华握紧了拳头,把自己缩成一团,看着牢门被人打了开来。 泰伦斯走过长长的通道,这座建造在西郊外的监狱采光效果并不好,监狱里面阴冷潮湿,一点火把的温暖也显得十分明显。 第一世的时候,他曾沿着这条通道绝望地走进去,也曾沿着这条通道绝望地走出来,踏上前往罪犯之都的漫漫长路。 不过这一次,他的心情却和那个时候完全不同。 在典狱长的带领下,泰伦斯很快来到了关押着爱德华的牢房前。他拿出女王发出的赦令交到典狱长的手里,一旁的狱卒收到指示,连忙拿钥匙打开了牢门。 牢房不大,但泰伦斯仍是扫视了一圈,才在角落的阴影里发现了蜷缩着的爱德华。他的头发凌乱肮脏,像是一蓬灰色的枯草,看上去可怜又可笑。 泰伦斯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爱德。” 爱德华被关得久了,对于周围环境的反应总是有些迟钝,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似乎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到了火光之下泰伦斯红润的面庞。但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谁,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方的双眼之上。 被火光照亮的深绿色瞳孔冷的就像是两汪寒潭,注视着爱德华的时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冒着烟的寒气攀附上肌肉,让他生生打了个寒战。 爱德华倒吸了口凉气,又往墙角缩了缩。 泰伦斯看见爱德华不太正常的样子,皱起眉毛看向典狱长:“他这是怎么了?你们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这肯定不会。”典狱长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小公爵的意思是他们滥用私行呢,这罪名未免太大了。 典狱长解释道:“我看是这位温丝莱特小少爷在监狱里呆的太久了,没什么精神。有些人确实受不了这里面的气氛,出去以后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泰伦斯点了点头,抬步就要走进去,典狱长连忙拦住他:“公爵阁下,这里面昏暗狭小,实在不符合您的身份,还是让我去把温丝莱特小少爷带出来吧。” 泰伦斯没有说话,直接推开了典狱长的手臂,往里面走去。 “爱德。”泰伦斯在爱德华的面前蹲了下来,“我是泰伦斯,爱德。” 爱德华抬起头来,因为光线太暗,他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只好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泰伦斯?” 这三个字以极其缓慢的长音从爱德华的嘴里吐出来,在这过程中终于带动了他生锈的思维,他的眼睛噌的亮了起来:“泰伦斯……泰伦斯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可以出去了,对不对?” 他说着,要去握住泰伦斯的肩膀,半途上想到了什么,又把手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泰伦斯,你不会怪我吧?我知道你失踪了,我很想把你找回来的,在城里找了好久。可是我当时怕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没有把你失踪的消息……对不起,泰伦斯,我不是有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这声音弱的几乎算是气声,再加上他嗓子暗哑,听上去和哭音无异,真的是可怜兮兮。 爱德华把话说完――他想起自己为什么被抓进了监狱,便觉得分外紧张,担心泰伦斯并不是来接自己出去,而是兴师问罪,因此只好绞尽脑汁地打感情牌。可惜,他在监狱呆的久了,脑子就像是冻住的冰块,一段话说出来颠三倒四,和以前的灵巧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但是隐在阴影里的泰伦斯很快轻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爱德。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听说都是那个管家出言教唆,你不过是被人蒙蔽了,我怎么可能怪你呢?” “管、管家?”爱德华顾虑自己的性命安危,早就忘记了城主府上下都被收押的事情,因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泰伦斯又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他蒙蔽主人、意图不轨,女王陛下已经下令处死他和冒充我的那个从犯了。” “处……死?”爱德华打了个寒战,感觉胃部就像是被什么人的手狠狠攥住了一样,疼地直冒冷汗。 “没错,他可是胆大到敢找人冒充公爵延误消息,陛下不可能放过他的。但是,这和爱德没有关系,你可是我的好朋友,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对不对?” 泰伦斯伸手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膀,爱德华低声呜咽了一声――那只握紧了他胃袋的手掌似乎一瞬间加大了力气,爱德华猛地吸了一口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泰伦斯歪了歪头,他的脸上其实一直都没有表情,这时却忍不住叹口气站了起来,扬声说道:“爱德一时激动晕倒了,还不赶快过来一个人。” 一个狱卒听见了,连忙走进来,把昏迷过去的爱德华抱了起来。 泰伦斯率先走了出来,对典狱长说道:“温丝莱特伯爵就在监狱外等着,你们把人带出去交给他。” “那公爵阁下您……?” “我?”泰伦斯弯了弯唇角,“我第一次来这里,趁机参观一下。” “啊?” 典狱长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泰伦斯挥了挥手:“我就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也去忙吧。”他指着另一个狱卒说道:“他留下就行了。” 典狱长以为泰伦斯是小孩子心态,在这里觉得新奇,也没有再多问。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他嘱咐狱卒要照顾好泰伦斯,就和抱着爱德华的属下往外面走去。 泰伦斯注视着几人走向出口的光点,一直到黑色的影子被光亮所吞噬,才收回了视线。 狱卒看着泰伦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不知怎么一直没敢说话,这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公爵阁下,您看您是要……” 泰伦斯转过头,朝着阴暗的通道深处走去。 他轻车熟路,好像来过这里一般。狱卒这么一想,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了有十几分钟,泰伦斯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是监狱的尽头,正对着他的那面墙上有一扇紧紧闭合的银色小门,长宽不过只能允许一个成年人缩着身体进去。 狱卒眼神发飘地跟着泰伦斯走了一路,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这里,顿时惊了一下:“公爵阁下,这里就是尽头了,前面没有路,我们还是往回走吧。” 泰伦斯抬头看了他一眼:“把门打开。” “这、这……” 狱卒有点迟疑,这间牢房是关重刑犯的地方,犯了叛国罪和谋逆的大贵族不知有多少人被关在里面过,听说当今女王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死在里面的王族的血液几乎能没过人的脚踝。 他们这些当值的小兵每次见到这扇门心里都发毛,公爵阁下还年幼,怎么能看这个呢。 泰伦斯见狱卒不动,直接自己拿下了他腰间的钥匙,亲手打开了挂锁。狱卒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泰伦斯推开了那扇门。 一股积压过久的腐臭血腥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间牢房很小,连一扇天窗也没有,当门被完全关牢的时候,里面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泰伦斯走进去,很快摸到了焊死在地上的铁链,他轻轻踢了一脚,链子立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曾经,他被关在这里整整一个月。 没有光亮,没有人,唯一还能让他有点意识的,就是拴在四肢上的镣铐在他稍有动作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但时间长了,他甚至觉得这个声音刺耳无比,只好让自己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据说有不少心志不坚定的人关进去没多久就受不了了――这本来也是刑法的一环,为了让犯人能够爽快的吐露实情。 泰伦斯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但他够蠢。他躺在里面,总是在想,爱德华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一眼呢?安格斯为什么也不出现?还有管家,总该带着厨娘做的点心来探望他吧?女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是被冤枉的,到时候就能把自己放出去了吗? 他每天翻来过去地想着这些事情,就好像随时随刻都有盼望似的,然后就一直等到了把自己发配罪犯之都的消息。 那时候的泰伦斯?阿尔德雷特就像是贵族圈子里传言的那样,又愚蠢又自以为是,好像天生就缺了一根怀疑别人的弦似的。 但是那样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就那样傻兮兮地死在犯罪之都,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也许那样他就不用两次三番从死亡的梦境里返回现世。 泰伦斯忍不住这样想到,然后又对自己这样懦弱的想法感到可笑。 故地重游,倒真的是感慨良多。 泰伦斯从牢房里走出来,随手关上了那扇门。 ――所以说,爱德。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呢,这只是个开胃菜而已啊。 第37章 宫廷宴会 女王已经发出诏令,昭告帝国上下阿尔德雷特公爵的回归,碍于王室的面子,泰伦斯失踪的来龙去脉被归结成歹徒谋划,所有罪犯已经尽数伏法。这样漏洞百出的解释恐怕也只能蒙骗愚钝的平民,事实上,不少大贵族都知道关于此事的调查并未停歇。 面对又一轮掀起来的议论纷纷,泰伦斯这个当事人反倒是最为事不关己――恐怕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清楚这里面的因果。 不过,泰伦斯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动作,刺杀他的三人总要继续追查,库萨克子爵那里也准备趁着女王找人调查的时候搅一搅浑水,他真是厌恶监狱那种地方,库萨克子爵和他那个忠心耿耿又胆大妄为的仆人总要为此付出代价。也许要不了多久,库萨克城就要易主,至于能不能真的被坎特尔所接手,就要看那个男人是否有与之相当的能耐了。 想到这里,泰伦斯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 他现在正在王宫的宴会之上。 为了给“饱受磨难平安归来”的小公爵接风洗尘,女王陛下特意安排了这个晚宴,遍请各大贵族参加。 身为主角的泰伦斯自然又一次受到了众贵族的示好,他可是白珍珠女王登基以来,唯一一个站立在王座旁边的王室成员,这样的加持连他的年龄都变得无足轻重。 泰伦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闲,干脆躲进了一旁的角落。毕竟宴会的举办人是女王,加上帕西诺公爵也身处宴会,不是那么看中泰伦斯的中立派和帕西诺一脉也大有人在,他倒是能够得到休息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空闲总归是短暂的,很快他的身边就落下两道人影。 泰伦斯放下杯子转过头去,发现走过来的人是温丝莱特伯爵。自从爱德华被收押监狱以后,老伯爵就基本没有在什么公共场合上露过面。今天早上爱德华刚刚回到伯爵府,想必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需要出席这场宴会来挽回自己在贵族圈里的影响力了。 其实温丝莱特伯爵真是一位好父亲,他对幼子的疼爱之情在帝都之中可以说是众所周知。只是,一个孩子成为了独宠,自然就会有其他的孩子不受重视。 泰伦斯把目光投到温丝莱特伯爵身后的青年身上。 青年的五官并不显眼,但糅合在一起却带出一股温润的气质,他也有一头浅灰色的头发,垂下来搭在脸上,更显得温柔沉默。 这是温丝莱特伯爵的长子,和爱德华同父异母的兄弟,将来要继承伯爵家业的人。 两个人虽然算作兄弟,其实性格却大相径庭,爱德华阳光俊朗,看上去就让人心生喜爱,这位兄长却安静沉稳,不惹人注意。 温丝莱特伯爵更为宠爱爱德华的原因也正在这里。 不过,温丝莱特长子却并非是个毫无能力的人。第一世的时候,泰伦斯并不太了解,可是第二世他却知道温丝莱特在他的手上虽然没有更进一步,却依旧尊贵风光。 只是,他和这个人到底是不太熟悉。上一世,他虽然帮助爱德华获得了身份地位,却不是从温丝莱特手中夺取而来,毕竟他与这个新任的年轻伯爵无冤无仇。但因爱德华,他还是舍弃了这个历来站在阿尔德雷特身后的势力。因此温丝莱特在新主人的领导下成为了中立派,这倒是和青年的性格十分相似。 温丝莱特伯爵不知道泰伦斯的心思已经跑到了身后的儿子身上,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爱德华的事情多谢公爵阁下从中求情,我先代他感谢您的帮助。” 泰伦斯回过神来,礼貌地笑了笑:“爱德是我的朋友,这一回他因为我不幸入狱,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不知道爱德是不是醒过来了?” “托福,带他回家没多久就醒了。” “那怎么不带他一起来参加宴会呢?他精神不太好,正是需要在这种热闹场合里玩一玩才好呀。”泰伦斯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拿起杯子挡住了自己的嘴。“抱歉,伯爵先生。我忘了爱德他已经……” “不,没什么。”温丝莱特伯爵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笑着和泰伦斯说道。 “他……爱德他知道这件事了吗?”泰伦斯皱着眉问道。 “他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我想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泰伦斯埋在额发后的眉毛轻轻扬了扬。 爱德华那么快被吓晕了过去,让泰伦斯根本没有来得及继续往下说――女王虽然下令放了他,但哪里会这么简单。最终爱德华被彻底夺去了贵族身份,也就是说,温丝莱特家族的一分钱他也无法继承了。他现在虽然还在温丝莱特府,但其实已经被整个贵族圈排斥在外。 一直向往着强大权利的爱德华,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吧?之后从监狱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他恐怕还要再经受一次打击,这样似乎也不错。 泰伦斯这样想着,脸上却还带着关切的表情:“请不要为此过于担心,伯爵先生。他是我的好友,我会为他想办法的。” 温丝莱特伯爵露出一丝笑容:“爱德华能够结识您,实在是他的运气,只要您还把他当做朋友就太好了,他精神不太稳定,正是需要来自亲人和朋友的鼓励的时候。” 泰伦斯心中冷笑,把视线转向了温丝莱特伯爵身后的青年:“这位是爱德的哥哥吗?感觉有些眼熟。” “啊,没错,这是我的长子弗吉尔,他以前曾经和我拜访过您的父亲,只是那时您还年幼,恐怕是不记得了。” 温丝莱特伯爵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体,露出身后的弗吉尔?温丝莱特。 弗吉尔露出得体的微笑,向泰伦斯伸出手:“您好,公爵阁下,我是弗吉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 泰伦斯扬了扬眉,握上弗吉尔的手:“你好,我常听爱德提及你。你既然是爱德的兄长,也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有空闲的话,希望你能多到阿尔德雷特府走动。” “这是我的荣幸,阁下。” “不,只要你不会嫌弃我尚且年幼,学识不足的话,我倒是非常欢迎你能常来,多和年长的人相处想必也能让我更加成熟吧?我听爱德说,你在古典音乐方面很有造诣。” 弗吉尔被泰伦斯的说法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话,刚下舞池的女王陛下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弗吉尔明白女王想要交谈的对象是泰伦斯,向女王行礼过后,便先行离开。 女王看着弗吉尔的背影轻笑一声:“这个温丝莱特家的继承人倒是进退十分得当。” 她扭过头看向泰伦斯,摸了摸泰伦斯的卷发:“哎呀,我的小泰伦斯,你个子还是这么小,想和你跳个舞也没有办法。” 泰伦斯无奈地抽了抽眼角,说道:“再过几年,我就能和您共舞了。” 女王似是而非地叹了口气:“到那个时候,我恐怕就老了,你可不会愿意和我这个老太婆跳舞。” “您在说什么啊。”泰伦斯笑道,“您现在看起来也十分年轻,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能够和您跳一曲呢,到时候您可要让我插个队才好。” “小泰伦斯现在好会说话啊。”女王笑着又揉了揉泰伦斯的头发,拉起他往一边的休息区走去,“正巧我现在也有些累了,你就陪我聊聊天吧。” 女王喝了一口红酒,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轻轻扇着羽扇:“小泰伦斯觉得温丝莱特的继承人怎么样?” “您说弗吉尔?” “没错。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已经能称呼对方的名字了。”女王收起扇子,用扇柄敲了敲手掌。“不管怎么说,他才是温丝莱特家的继承人,小泰伦斯,你懂吗?” 泰伦斯眨了眨眼:“当然。” 女王看着泰伦斯显得单纯的面孔,并不认为他说的“当然”是真的懂了,继续说道:“你的父亲一直受到温丝莱特家族的辅助,只有下一代的温丝莱特伯爵才会给你提供帮助,小泰伦斯,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女王放了爱德华是出于自己的考量,但是泰伦斯和他走得太近却是对自身势力的削弱,这才使得女王不得不出言提醒――当然,要不是看见泰伦斯出声和弗吉尔?温丝莱特交谈,也许她也并不会来说这些话。 “小泰伦斯,你的父母过早去世,我希望我能代替你的父母给予你帮助。”女王最后如此说道。 泰伦斯垂下眼帘,深受感动地回答:“陛下您的苦心我是知道的,您放心吧,有些事情我知道分寸。” 女王笑了笑:“小泰伦斯,你要知道,有些人的忠诚你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而有些人的忠诚只是表象,你要学会分辨他们,不要看错了人。”就好像爱德华那个孩子,女王可不认为这次事情对方只是扮演了一个无辜的受骗者,但看在温丝莱特伯爵和泰伦斯的面子上,她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如果分辨不了呢?”泰伦斯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就要学会怎样让他不得不向你奉献忠诚。”女王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思变得有些恍惚。“你知道吗,泰伦斯?这个世上也许会有一种人,你有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怀疑他,也抵不过你心里想要信任他的那份感情。” “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征服他,或者杀了他?”女王回过神来看向泰伦斯,露出惯常的亲和微笑,“你还太小,不懂这些呢。这个就像是老师留给你的作业,好好想一想吧。人在高处,总是会遇到这样的难题哦。” 女王看上去就像是在过去的回忆里跑了一圈,面色上带着沧桑和疲惫。这个时候,她看上去倒是真的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白珍珠女王血洗王室、终生未嫁……她有无数的传奇,在这传奇的源头,是不是也有过一个不够惊心动魄却伤心痛苦的故事? 泰伦斯看着女王的侧脸。 这个世上也许会有一种人,你有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怀疑他,也抵不过你心里想要信任他的那份感情。 他听到这句话,以为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爱德华,但划过脑海的却是兰瑟?舍文利厄的面孔。而这个人,究竟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爱德华? 泰伦斯现在,好像不是那么肯定地能够说出答案。 宴会终有散去的时候,泰伦斯迎着夜风走出王宫。现在已经临近夏天,晚风反倒让人觉得惬意非常。 候在宫外的公爵府马车旁站着马夫……还有一身武者打扮的兰瑟。 泰伦斯参加宴会的时候,兰瑟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早上泰伦斯动身前往监狱时,兰瑟正在后花园里练剑,并不知情。之后这个金发骑士为自己没能随时跟在主人身旁而万分自责,因此晚上的安排被他知晓以后,立刻坚定了自己必须跟随的立场。 比起在森林里初见的时候,他一点一点的,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虔诚而忠心的骑士。 泰伦斯歪了歪头,有时候,他觉得兰瑟更像一只惹主人生气以后想方设法耍乖缠人弥补错误的大型犬。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前两世的记忆,他确实很喜欢兰瑟现在的性格。不过要是没有前两世的记忆,原本的自己也许也不会让兰瑟变成这样。这真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隔膜始终存在,并难以摧毁。 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近马车。 兰瑟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扶上了车厢,并立刻注意到了泰伦斯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 泰伦斯靠坐在车厢的里面,听见兰瑟询问,掀开了遮挡着什么的天鹅绒布套。在红色布匹遮盖下的是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立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它的头上竖着一根翎毛,身后拖着的尾巴却比身体长出两倍。 “女王陛下送的礼物,叫做鸣鸟,天性敏感,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向主人发出警报。” 那只小鸟像是听到了关键词,跳着转了个方向,对泰伦斯叫道:“主人!主人!” 这时,马车似乎压到了石头,颠簸了一下,泰伦斯也跟着晃了下身体,额头险些要撞到车壁上,还好兰瑟眼疾手快地揽住了他。 而鸟笼的门也在这一颤之下松了开来,小鸟扑闪着翅膀,从里面飞了出来。它十分通灵性,没有趁机飞走,而是跳到泰伦斯的肩上,继续叫道:“主人!主人!” 然后尖喙一转,啄上兰瑟的胳膊:“坏人!坏人!” 泰伦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兰瑟一眼,推开了他……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亚当站在公爵府的大门前,等待着小主人从宴会上归来。陆斯恩抱着一堆零食一边站在他旁边,一边吃得满嘴渣滓。 弓兵去厨房拿夜宵的时候碰上了带着魔法灯准备迎接泰伦斯的管家先生。他想起自己昨天在宴会上饿着肚子的事情,分外同情今天还要再去一次的泰伦斯。虽然他已经明白泰伦斯并不是错过了发育期没能长高,却还是担心对方会因频繁的宴会耽误了长个子。 没过多久,挂着苍鹰家徽的马车渐渐从夜色中露出全貌,哒哒的马蹄声消失,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亚当和陆斯恩一起上前,结果在看到被兰瑟抱下马车的泰伦斯时,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泰伦斯的头顶上竖起了一根……绿色的头发,在夜风中左摇右摆地晃动着。 亚当咳了一声,准备当做没有看见,等到回卧室再替主人摘掉从宴会上沾来的奇怪东西。但陆斯恩却直接伸出了手去碰那根头发,并且十分诚实地说道:“海曼先生,你忘记了梳头了。” 但是那根绿毛在陆斯恩碰到的一瞬间,立刻挺直地像是树枝一样。紧接着一只小鸟从泰伦斯的头发里飞了出来,狠狠扑上去啄陆斯恩的额头。 “坏人!坏人!有危险!有危险!” 它像是情急之下找不到方向,啄完陆斯恩,转了个个,又扑棱扑棱地飞向亚当――恶狠狠地啄了一圈人之后,终于飞回到泰伦斯的头顶窝了下来,绿色的翎毛随着风继续左摇右晃。 这只脱离了鸟笼的鸣鸟,显然是把小公爵蓬松的卷发当做了安家的地方。 “……” “……” “……” “……” 第38章 chapter38一年光阴 国立图书馆里安静非常。 泰伦斯轻轻走过书架间狭窄的通道,把手上的图书塞进原本的位置。然后带着想要借阅的书籍走向管理员。 看管着偌大图书馆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他看到泰伦斯的身影,不引人注意地向他弯腰施礼,泰伦斯拉了拉头上的兜帽。 他出入图书馆都注意遮掩自己的样貌,除了因为登记姓名而知道他身份的管理员,别的人大概都认为这是一个不轻易露出面孔的奇怪孩子。 因为曾经轰轰烈烈的失踪事件,泰伦斯成为了面向大众最为高调的贵族――可别以为这是好事,要知道小公爵的私人出行一度遭遇困难。 当然,这件事以后,女王陛下甚至颁布了法令,禁止12岁以下的贵族幼童私自使用传送阵,违者将被剥夺贵族身份――第一个杀鸡儆猴的,就是温丝莱特家的幺子。 这在另一方面也算是成全了爱德华?温丝莱特名留青史的愿望。 总之,关于距今已经一年的公爵失踪事件的影响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泰伦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自由着想,不得不在每次出行的时候进行伪装。这一年来,小公爵的衣橱里除了不断增加的礼服,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帽子了。 泰伦斯把手上的书交给老人登记,那上面烫金的大字让对方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 他觉得这位小公爵最近的喜好有点奇怪。听说三个月以前对方还通过了四级法师的认证,现在却开始研究起了光明教会的东西。 但老人没有任何询问,安静并麻利地登记好以后,目送着泰伦斯离开了这里。 泰伦斯跨出图书馆的大门,正巧赶上图书馆顶层的大钟敲响九点的钟声,栖息在阁楼上的鸽子拍打着翅膀成群飞过有着尖顶的建筑群。 一阵风吹过,刮下了泰伦斯的兜帽,露出已经长到肩膀的黑发和头上迎风摇曳的翎毛,他的左耳下还夹杂着几缕彩色的长羽,不仔细看的话大概会以为这只是一只别致的耳环而已。 泰伦斯抬起头,摸了摸头上的翎毛,鸣鸟像是闷得久了,从发间抬起头来叽叽叫了几声,轻轻啄了啄泰伦斯的手指。 老实说,这只从女王陛下那里作为礼物得到的小鸟,一开始让泰伦斯颇为苦恼。虽然还是孩童的模样,但是一个公爵头上顶着一根东倒西歪的长毛,怎么看也是件有损威严的事情。不过鸣鸟确实是在生物百科上被注明天性敏感的族群,离开了泰伦斯的身边就抖个不停,好像一丁点刺激就能让它一命归西了似的。 女王陛下的礼物不管怎么样也要好好保管,最后泰伦斯只能妥协,并因为顶着这个小东西被女王取笑了好几次。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泰伦斯觉得自己无法继续忍受的时候,帝都的贵妇圈里突然流行起了挑染头发的风潮,鸣鸟虽然因种种原因过于稀少,但是贵妇人们总有其他可以代替的方法。 从前泰伦斯就觉得贵族的女孩子们品味古怪,她们曾经顶着高塔一样的假发招摇过市,也爱在脸上画些奇奇怪怪的花纹,现在则热衷于怎么把自己的头发变得像是五彩缤纷的羽毛。 不过,这一回显然是帮了泰伦斯的大忙。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又摸了摸鸣鸟的喙,然后有人帮他把帽子带了起来。 泰伦斯转过头,看见了一旁的兰瑟。鸣鸟在被彻底盖住之前,还高叫着“坏人”狠狠地叼了他一下。 “该回去了,主人。”兰瑟无视手上浅到连血丝都没有的伤口,伸手拉开车门,显然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泰伦斯点了点头,被金发骑士扶着踏上马车。 这一年来,泰伦斯和兰瑟之间的关系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平稳了不少。两个人刻意放下了关于信任与否的问题,不去触及这个客观存在的矛盾以后,关系和普通的主仆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有时候,泰伦斯想起一年前女王在宴会上给他留下的所谓“家庭作业”,也会觉得这个要完成这个作业似乎确实需要挺长的时间,毕竟上一世,他可是交了一份糟糕透顶的答案。 对于爱德华,他没想过去征服他,更不会想要杀了他,然后他被对方耍的团团转,又被对方所杀。 现在呢,他该怎么对待兰瑟?舍文利厄? 他曾意志坚定地要杀他,他至今还在为了胸口的法阵收集资料。但是一年的相处时光就像是一条似有若无的细线牵连着彼此,使得泰伦斯似乎正在一点点接受着这个护卫言行举止间的忠诚。 人的感情似乎很奇妙,它脆弱又坚强,既让人聪慧又让人迷茫。 泰伦斯轻轻拂过一旁的书本,在安静的气氛中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兰瑟这时候说道:“下午在东区有赛马比赛,您要去吗?” 泰伦斯半睁着眼睛嗤笑道:“你现在比起博格,还要清楚我的行程安排。” 兰瑟正经回答:“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当然要随侍在您的身旁。”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知道正是因为您之前总是避开我出去的缘故,我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 泰伦斯扬起眉毛:“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兰瑟说:“我更希望听到的,可是‘放心吧,以后不会丢下你’这种话。” “哦……”泰伦斯耸了耸肩,“也许我可以说――放心吧,以后我会带上陆斯恩。” “……”兰瑟叹了口气,“主人,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牙尖嘴利。以前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可爱,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我对您的爱意日月可表,我的眼睛只能直视着你的光芒,我的嘴唇只能吐露与您相关的辉煌,我的双手只能捧起您的荣耀,您怎么能……” “我觉得,以后去看戏的时候你真的不需要跟着我了。”泰伦斯突然转移了话题,打断了兰瑟的话。“那些台词太熟悉了,下回请换一个。” “如您所愿,主人。” 泰伦斯再次闭上眼睛。 他与兰瑟之间逐渐恢复到在森林时相处的样子,这里面兰瑟本人下了很大的努力。两个人的关系慢慢地变换着形状,泰伦斯也好奇那最后的形态究竟是什么样。 回到公爵府后,泰伦斯先去了一趟书房,把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籍锁紧了抽屉,然后走向房间角落木架上的白色瓷盆。 一根带着紫色斑点的翠绿叶子从瓷盆里伸了出来,晃了晃,卷上泰伦斯的手指,似乎很欢快似的带动着泰伦斯的手上下摆动,紧接着其他的叶片也纷纷舒展开来,缠上泰伦斯的手臂,仿佛撒娇一般。 从白骨塔森林带回来的黑沼绿藤的种子,被泰伦斯小心翼翼地种植看护,终于长成了如今半米长的样子。 木系法师战斗时所需要的高级植株,必须自己亲自种植。一来,高阶的魔植并不会服从法师的命令,二来被木系法师催生的种子很快就会枯萎,母体作为可再生的资源就分外重要。 如今,黑沼绿藤的植株比较小,放在书房没什么问题,还能起到一点看护的作用,等到过几年,它长成了同类成年体般的大小,就需要移植到后山去了。上一世,阿尔德雷特家的后山就遍布着泰伦斯从各地收藏来的魔植,这样的优良爱好,泰伦斯可没打算放弃。 鸣鸟在泰伦斯的头顶探出小脑袋,叽叽叫着看向自己的老朋友。他拍打着翅膀飞下来,跳到一根支起的叶片上,轻轻啄了啄,然后又扑棱棱地飞起来,低空转了一圈,几根叶子立刻跟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小公爵觉得自己大概能听到如下对话:“来啊~来抓我呀~叽叽~” “别急!等我!” 泰伦斯耸了耸肩。 黑沼绿藤具有护短的个性,一直陪伴在泰伦斯身边的鸣鸟也被魔植纳入了要好好保护的范畴,这才使得鸣鸟这样容易神经紧张的家伙能够和被称为植物金刚的黑沼绿藤好好相处。 不过,在泰伦斯看来,它们都和一两岁智商的幼儿差不多,这样的亲密大概就像是找到了同龄的玩伴一样吧。 泰伦斯难得觉得有趣,靠在墙上看着它们彼此追赶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短促的敲门声。 泰伦斯起身走向大门,鸣鸟立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头上,身后的叶子意犹未尽地摇晃着缩进了盆里。 来敲门的是陆斯恩和亚当。 泰伦斯一看到陆斯恩,就知道大约是吃午饭的时间到了。 听说厨师长曾和管家感叹,自从陆斯恩来到公爵府上,食材的准备就日趋上涨,并且再也不用担心有剩饭的问题,这让厨师长自觉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由此可见陆斯恩的饭量。 不过,对方明白只有泰伦斯上座才能吃饭的规定,因此每天通知餐点的除了管家以外,陆斯恩成了最固定的人选。 泰伦斯反手把门关上,和两人一起向餐厅走去。 第39章 chapter39马场谈心 炙热的阳光下,马蹄声和嘶鸣不断,掀起的尘土也压不下人们的热情。 在人声鼎沸之中,一顶漂亮的遮凉大伞下所遮蔽的安静氛围便显得十分不同。 泰伦斯靠坐在裹着天鹅绒的柔软皮椅上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看向马道外摇手呐喊的人们。 “真无聊。”泰伦斯最后如此评价道。 “请别这样说,少爷。”一旁胳膊上挂着毛巾的亚当俯下/身子,“您可是为了逃掉下午的历史课,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哦,这怎么能怪我。”泰伦斯摆了摆手,“我可从没见过那样嗦的老师,他能把一堂本该趣味横生的课变成教会里让人昏昏欲睡的布道。” “您的一句话里包含的偏见可真是太深了。”亚当说道,“要知道全帝都恐怕都不会有比伊格兰穆先生更加博学的博士了。您不能在有问题要解决的时候才想起他的优点来。” 泰伦斯的眼神游移了一下,立刻换了话题:“话说回来,兰瑟去了哪里?我记得他刚才还站在旁边。” “您忘了吗,刚才您让他去买马涣恕2还,我想兰瑟先生会耽误一些功夫。”亚当意有所指地看向远处环绕着美女的金发骑士。 高大结实的身材、媲美雕塑的面孔、严肃周正的气势,除了出身不算高贵,兰瑟?舍文利厄符合每一个女性所幻想的情人特征,当然尚且年轻的小姐们恐怕还没有到在意门户的年纪,而已经出嫁的贵妇人更不会在意包养一个骑士爵位的情人。因此,兰瑟在女性贵族中是挺吃香的存在。 泰伦斯顺着亚当的视线看过去,兰瑟没有松动的五官仍是叫泰伦斯看出了对方不怎么耐烦的情绪。 他耸了耸肩:“那家伙再受女性的欢迎也没用啊。”看上去根本没有一点想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亚当不知道泰伦斯是根据兰瑟的表情所发出的的评论――当然,恐怕也没有谁能看出来金发骑士常年不动的五官下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绪――管家先生因此说道:“少爷,我能理解您依赖兰瑟先生的心情,毕竟他曾救下您的性命。但是兰瑟先生也到了需要适婚的年纪,您该给他一点空闲和自由。” “……” 泰伦斯以怪异的神情看了亚当?史密斯一眼,对方的话听上去就像是他对兰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一样。 虽然小公爵之前不幸喜欢上一个混蛋,但他可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来着。特别是从对爱德华傻瓜一般的爱恋中醒过神来以后,泰伦斯觉得自己还是找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结婚的好,阿尔德雷特家还需要靠他延续血脉呢。 不过,泰伦斯这一回真的是误会了亚当的意思。就算亚当再怎么想,也不会以为年仅十一岁的小主人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只是泰伦斯和兰瑟之间的关系看在他人的眼里实在是亲密非常,他们可是少有分开的时候。 最让亚当觉得头疼的是,兰瑟至今仍住在泰伦斯的隔壁。 作为泰伦斯的直属骑士,陆斯恩和兰瑟在阿尔德雷特城周边都有自己的封地,因为是城郊的村庄,尚没有被人圈为领地,因此新主人的府邸一直在动工建造,到了秋天就可以完工。但泰伦斯仍没有发话,让两位骑士前往封地。 泰伦斯已经临近十二岁,眼看就要寻找适当的贵族小姐订婚,哪家的小姐看到自己未婚夫的隔壁住着的是另一个贵族,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 ――亚当就像是奶妈一般,为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操碎了心神。 不过,泰伦斯的决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年幼继承爵位,对阿尔德雷特城的掌控力几乎可作没有,再把陆斯恩和兰瑟放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更是连手上仅有的力量也要亲手扔掉。不过泰伦斯并不着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让自己君临阿尔德雷特城。 所以说,亚当和泰伦斯想的完全是两码事。代沟这东西,究其原因,我们完全可以引用书本的套话,将其总结为历史因素、政治因素等等。 这时,一个灰发青年姿态优雅地走了过来,泰伦斯的眼角余光看见他,扫去方才昏昏欲睡的样子,坐直了身体。 “日安,阿尔德雷特阁下。” “日安,弗吉尔。你还是那样彬彬有礼,我早就说过,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泰伦斯笑着指了指一旁空着的座椅。 来者正是温丝莱特家的长子,弗吉尔?温丝莱特。 “能够得您称呼我的姓名,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弗吉尔笑了笑,嘴唇弯出温柔的弧度。这个终会继承家业的男人看上去温柔和善,一点也不适合统领家族和部属,但泰伦斯却知道他其实坚强果敢,必要时也有壮士断腕的狠心。 “爱德华他昨天还向我提起您,他实在是非常喜爱您这个朋友,即使刚从阿尔德雷特府回去,也恨不得再来拜访您呢。” 泰伦斯对弗吉尔的说辞笑了笑,爱德华已经被贵族圈除名,任何宴会和游乐场所都不会出现他的身影,除非泰伦斯将他带在身边。爱德华现在紧紧扒着泰伦斯,就像是抓住了生命中将要崛起的最后一块浮木。 弗吉尔转达完弟弟的话,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换了话题:“我听说今天的赛马场上,还会出现女王陛下的爱马。怎么却不曾看见陛下的身影?” “陛下现在大概没有玩乐的心思吧?她正为了教会的事情而发愁呢。”泰伦斯说道。 沙宁派尔帝国涌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法师人才,因此法师协会在帝国可以说是十分让人尊崇的存在,于此相对的,教会的影响力却十分弱小,在帝国境内甚至没有几家正统的教堂。 而一直与沙宁派尔为敌的阿班特帝国却与之相反,他们有着数不尽的骁勇善战的勇士,却很少有出名的法师,因此和教会国十分亲密,大多国人都忠心信奉着光明神。 如果是单纯的信奉其实并没有什么,但教会却周旋在两国的战争当中,用所谓的神力治愈着阿班特的战士们,使得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拿起刀枪。 本该得蒙神眷普救众生的教会却一度像是大风过境,将战火高燃――当然,他们会说这是对信徒的馈赠,是神的旨意。 可惜,因为对黑法师的排斥和捕杀,沙宁派尔靠着药师们提供的药剂在后勤医疗上并不沾光,即使法师们强大的能力在战场上和阿班特不相上下,但死亡和伤病的损失却远在阿班特之上。 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因为彼此都讨不到好处,最终还是落下了帷幕,最后一簇战火正是西兰带来的争夺战。此后十几年,短暂的和平使得沙宁派尔重新恢复了繁荣。但是听说最近阿班特又在蠢蠢欲动,所以女王陛下这才把视线投向了光明教会。 即使不能得到对方的帮助,只要教会愿意位居中立,就是对沙宁派尔最大的帮助。 但是和教会的商谈却一直不太顺利――光明教会的野望再明显不过,他们要让教义遍洒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额,说白了就是广建教堂,只有这样才能为教会带来信徒和财富。 但这却是女王迟疑不定的条件。教堂的建立侵害的是法师协会的权益,而法师协会才是沙宁派尔立足的根本。 但泰伦斯知道,不管现在女王陛下多么犹豫不决,最终她将同意教会的要求――岁月使她睿智,却也消耗了她的锐利。她需要一场对阿班特的绝对胜利,哪怕要向教会妥协。 弗吉尔听到泰伦斯的话,皱了皱眉:“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是教会就像是贪婪的饿狼,他们不会轻易满足,这是……” 话说到一半,弗吉尔突然住了嘴,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擅议女王的作为。 但泰伦斯把话接了下去:“与虎谋皮。” 他神情不变,像是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弗吉尔略显吃惊地看着他,这位小公爵虽然已经继承了爵位,但年纪尚小,不足以位列宫廷,贵族们虽然因为等级差别对他恭敬,却都把他当做不成事的孩子看待。但如今来看,泰伦斯虽然喜爱玩乐,却绝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幼童。 泰伦斯对弗吉尔的视线视若无睹,他在想别的事情。 女王难道不知道和教会谈判不可取吗?当然不会,但恐怕在女王看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曾经和阿班特的战争正发生在女王刚刚登基的时候,因战争所死去的法师和战士可以堆成逾越城墙的尸山,想必女王至今也记忆犹新,她的决定也是为了沙宁派尔的民众。 但是这样的妥协却让教会得寸进尺,日后他们会打压法师协会,甚至插手帝国政事,就像是泰伦斯前世那样。民众的信仰有多么厉害,教会的野心就有多大。纯洁会催生邪恶,阳光会带来黑暗。 黑法师…… 泰伦斯默默地想着。 黑法师受到排挤是必然的,他们在研究长生的道路上大多沾满了血腥,他们的实验也充斥着邪恶。受到了世俗与教会的捕杀,黑巫师们没有传承,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独自摸索,很多人在这样充满迷雾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但是黑法师对生命魔法的研究是珍贵的,唯有他们才能与教会的牧师们相比。 上一世,泰伦斯曾在一处废弃城堡里找到了黑法师的手札,因此十分难得的以传承的形式成为了黑法师。但他那时,一心要用手中的力量报仇,虽然一手掌控了法师协会,却没有进行过整顿改变,以至后来被光明教会抓住了话柄。 这一回,他总该好好思索一下。 第40章 chapter40论神经病 弗吉尔从赛马场上回来,已经是夕阳将沉的时候,整个温丝莱特府邸都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 他穿过阴暗的走廊,在一处拐角发现了自己的幼弟。 爱德华隐在阴影里,一双发亮的眼睛正盯着他,让人觉得异常。 “……爱德华。”弗吉尔沉默了一下,开口,“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哦……亲爱的哥哥,你今天见到了泰伦斯吗?” “是的,我向他提及了你。明天阿尔德雷特公爵会有空闲,也许你可以去找他。” “呵呵……” 爱德华轻笑了一声,从阴影中走出来,少年长长的身量已经到了弗吉尔的肩膀。他微微仰着脸看向自己的兄长,目光中有着淬毒的锐光:“哥哥你现在和泰伦斯很熟稔啊,但是一定、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的。” 弗吉尔看着神色阴郁的爱德华,轻轻皱了皱眉。爱德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这个异母弟弟自从自从一年前出事以后就性情大变,那种神色阴郁的样子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但父母却心疼对方遭逢变故,让自己与其他兄姐多多忍让。 弗吉尔其实对这个幼弟并无太大感想,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要继承温丝莱特的家业,因此时时以此来严格要求着自己。即使他明白父亲并不喜爱自己,也隐约感觉到爱德华对自己隐隐的敌意,但是弗吉尔都可以视若无睹,他是要为家族荣光而奉献一切的人。 只是…… 弗吉尔看着爱德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爱德华如今的样子实在让人不能放心,对方对阿尔德雷特公爵的执著心也叫人无端觉得危险。 从前弗吉尔只当小公爵尚不成熟,两个人在一起玩闹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公爵阁下根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鬼,爱德华日渐诡谲的行为难道公爵阁下察觉不出吗? 只希望,爱德华千万不要做什么牵连到温丝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特家的事情才好。 第二天,爱德华便乘坐马车前往阿尔德雷特公爵府。 就像弗吉尔向泰伦斯所说的那样,爱德华确实出入公爵府十分频繁。 他不愿意呆在家里,母亲的泪眼和父亲惋惜的神色都让爱德华感到烦躁,兄弟姐妹看似温柔实则轻蔑的神态更是叫他恨不得戳瞎他们的双眼。这一切都在提醒着爱德华自己已经失去的身份。 但他却也未必如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对泰伦斯和阿尔德雷特抱持着亲近。 爱德华可不会忘记,他落到如今的下场,其实和泰伦斯脱不开关系。一场轰轰烈烈的失踪事件,泰伦斯安然无恙,他却猛然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但是现在,能够帮助他的,除了泰伦斯再没有别人。 溺水时唯一的浮木、黑暗中残存的烛火。 就像是那天在监狱中,泰伦斯只身走到他的身边,使得他在痛苦与绝望中获得自由。 爱德华对泰伦斯的感情复杂并且界限模糊,他嫉妒对方轻而易举获得的权利,憎恨对方和自己云泥一般的差距,依赖对方能够带给自己的希望与未来。而这所有的一切汇聚成对这个年少友人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的占有欲。 如果对方在天堂,那么他将攀扯着对方的权杖往上爬;如果自己在深渊,那么他将不顾一切地把对方扯下来。 有很多次,爱德华在梦中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蜘蛛,趴伏在黑暗中的蛛网上盯视着被捆成一团的泰伦斯――他似乎在感情上找到了隐秘的支配快/感。 泰伦斯得知爱德华前来拜访的时候,无趣地叹了口气。 爱德华来阿尔德雷特府的次数越来越多,简直到了让泰伦斯烦不胜烦的地步,他觉得要不是靠着对日后开花结果的期待,自己肯定是无法再容忍对方故作亲密的态度。 他敲了敲桌子,看向在和魔植玩乐的鸣鸟:“过来。” 至今没有长过身长的小鸟听话地拖着长尾飞了过来,落在泰伦斯伸出去的手指上,亢奋地叫道:“主人!主人!” 泰伦斯摸了摸它比起指尖大不了多少的小脑袋,笑了一声:“待会看见爱德,你可不要再啄他了。看看他瞧你的眼神,说不定很想把你变成一只烤小鸟。” 鸣鸟似乎听懂了泰伦斯的话,头上的翎毛一竖,颤颤巍巍的小身子就要从他的手指上掉下去,使劲蒲扇着翅膀才重新把握好平衡。 它扬着脖子高叫了一声,角落里的黑沼绿藤立刻挥舞着叶子探出头来。 鸣鸟从背后的同伴那里获得了勇气,挺着身体,从泰伦斯的手指跳到手臂上,然后一路走到肩膀,拍打着翅膀窝在了泰伦斯的头上,重新变得软趴趴的翎毛还左摇右晃了一下。 泰伦斯噗嗤一声笑出来,因听到爱德华的名字而变得糟糕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 他起身绕过桌子,临走到门口的时候拍了拍亲密地卷着他的袖子的藤蔓,打开门准备去见那个似乎变化颇多的友人。 “泰伦斯。” 看到小公爵从楼上走下来,爱德华站起来,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现在的样子和在家中的阴沉完全不同,似乎一年前的事情对他没有造成分毫影响。 他亲密地上前走了几步,拉住泰伦斯的手,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爱德华的身高和泰伦斯又拉开了些距离,泰伦斯几乎被他带的一个踉跄,微微眯了下眼睛。 敏锐地察觉到主人不快的心思,鸣鸟探出头来狠狠地啄了爱德华一下并高叫着:“坏人!坏人!” 与此同时,泰伦斯似乎听到了楼上书房传来的闷响。 爱德华笑着看向紧盯着他的鸣鸟,对泰伦斯说道:“你的这只宠物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皮啊。” 他摸了摸额头上被啄出来的痕迹。 泰伦斯笑了笑没有说话。 即使爱德华表现的再怎么开朗无害,对方的眼睛却难以欺骗别人,充满侵略性的、淬着毒汁的眼神。 他比起以前更加虚伪。 鸣鸟瞪了爱德华半天,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同盟,只好缩着脖子,重新窝进泰伦斯的头发里,翎毛服帖地倒向另一边――它还不想变成烤小鸟呢。 但鸟鸣还是吸引来了另一个人。 兰瑟从楼上走了下来。 第41章 chapter41骑士在上 爱德华的视线转向金发骑士的方向,面上闪过一丝阴郁。 这个被泰伦斯带回来的男人让他打从心里感到不快,活像是一条竖起耳朵抽着鼻子的猎犬,时刻在泰伦斯身边献媚。听说对方的卧室就安排在泰伦斯的旁边――那曾经是专为爱德华准备的客房。 该死的、低贱的、空有肌肉的愚民!凭借运气搭上贵族圈的暴发户! 爱德华阴狠地想着,他认为是这下/贱的骑士挤掉了他往上攀登的位置。 但是心中再怎么扭曲地怒骂,爱德华表面上仍是保持着得体的样子,用开朗的声音向新出场的人物打了招呼――在阿尔德雷特府,他就是曾经不变的爱德华,唯有这样才能提醒泰伦斯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 兰瑟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泰伦斯的身边。 作为高阶武者,兰瑟对敌意的敏感度非比寻常,爱德华这样小鬼似的遮掩,只会让他显得更加愚蠢可笑。 但更让兰瑟皱眉的是,爱德华看向泰伦斯的危险眼神。 但偏偏一向聪明的小主人却好像对此视若无睹,丝毫不知道对方的险恶一般。 兰瑟的沉默宛若挑衅一般,点燃了爱德华如今敏感的神经。他攥紧了拳头,骨头间发出摩擦的涩响。 泰伦斯靠过来,摸了摸爱德华的额头:“爱德,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爱德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不是有流露出什么,但看到近在咫尺的泰伦斯的面孔,还是叫他悚然一惊。 “没、没事。” 爱德华试图再次露出笑脸,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但泰伦斯似乎相信了似的,微笑着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的话音刚落,身体突然向后倾倒,远离了爱德华的身旁。泰伦斯回过头,看见了皱着眉的兰瑟,对方的手还握在他的手腕上。 “亚当先生有事情找您,主人。”金发骑士绷紧了五官,这样说道。 泰伦斯挑了挑眉:“是吗?” 他看了看兰瑟难得有变化的阴沉表情,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对爱德华说道:“我有点事情,你先稍等一下,让兰瑟陪你说会儿话。” 说完,扔下两个从里到外都不对付的人,起身往外走去。 在彻底离开两个人视线的一瞬间,他不着痕迹地向爱德华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撇,对方表情早就没了刚才的爽朗。 一朵被剪下来放在水瓶里的鲜花……它依旧看似生机勃勃,可其实泡在水里越久根茎腐烂得越快,总有一天这朵花会发霉,丑陋地枯萎。 而爱德华就是那朵脱离了贵族的土壤,在虚假的瓶中世界挣扎求生的鲜花。 其实看着对方枯萎的过程也很有意思,前提在是他不变得那么惹人厌烦的情况下。 泰伦斯在偌大的庄园里转了一圈,最后终于看到了亚当?史密斯的身影。 “我并没有什么事要向您说明啊。”怀抱各种书籍的亚当奇怪地回答泰伦斯的询问,他正在收拾藏书室。 泰伦斯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他早就料到了兰瑟所说的其实是谎言,只是正好借着对方的话离开而已。 兰瑟大概十分不理解自己明知道爱德华表里不一的情况下还要亲近对方的行为,因此对爱德华的防备反而更深了。这也让泰伦斯觉得很有意思。 亚当倒是想起了什么,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张请帖递给泰伦斯:“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本来想一会儿送到您的书房。” 泰伦斯翻了翻手里的烫金请帖:“斯蒂勒……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 “您忘了吗?这是为皇室专供香料的大商人。阿尔德特瑞家族也有一部分产出经由他手倒卖出国。” 泰伦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手下属于阿尔德雷特的产业都有专人照料,因此小公爵对于经商方面的事情,基本没有上过心,但这位皇商泰伦斯隐约还是有点印象。 “怎么,他来帝都了吗?”泰伦斯翻转着手里的卡片,“专门向阿尔德雷特府递请帖,难道说这位靠走南闯北投机的大商人是准备在沙宁派尔彻底定下来了?” 这么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这个耳目灵通的商人隐约察觉到沙宁派尔和阿班特之间紧绷的气氛,他倒卖的可都是奢侈享受的商品,在战时还四处游走恐怕亏得不仅仅是买卖,还有人命。 亚当摇了摇头:“这就不太清楚了,我倒是听说这位斯蒂勒先生最近收集了几件十分珍贵的宝物,和货物一起运来帝都。” “哦……还是有备而来。”泰伦斯笑道。 “那么,您要去吗?” “为什么不?相信这位商人一定会为我准备好合适的礼物吧?” 泰伦斯拍了拍请帖,转身准备离开,并对管家说道:“去和爱德说声抱歉,就说我突然有点急事,不能招待他了。” “好的。” 泰伦斯看着亚当恭敬行礼后,放下手中的工作离开。 这位管家一向严谨恭谦,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说的不多说,也许他做的最为出格的事情就是一年前独自带着侍卫在帝国边境寻找泰伦斯的下落。 这是一个忠诚而不乏智慧的下仆。泰伦斯从那时就认可了亚当的忠心。 兰瑟却与之截然不同,那个男人身上有着天然的侵略性,哪怕他恭敬有礼,也遮盖不了骨子里的强硬蛮横。他的忠诚都带着一股子武者咄咄逼人的强势,就像他一如既往的行事作风。 泰伦斯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意义不明地叹了口气。 爱德华听完了亚当的转告,表情有一瞬变得难堪,但他很快笑着回答:“看来泰伦斯最近很繁忙呢。” 亚当弯下身体:“很抱歉。少爷要我代为转达他的歉意。您可以在府中自行走动,我想少爷忙完以后会很高兴您还在这里。” ――把我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亚当看似充满歉意的话语在爱德华的耳中是如此的讽刺――当然,泰伦斯贵为公爵当然事物繁忙,而他这个已经被除名的人肯定无所事事,要靠对方在空闲之余才能拨冗见他一面。 胸中沸腾着被藐视和自卑交杂的巨大怒意,但爱德华却不敢有所放肆,他挤出笑容:“既然如此,我今天还是先回去好了。等到下回泰伦斯有空时,我再来找他。” 亚当并没有多做挽留,说道:“感谢您的体谅,那么请允许我送您。” 爱德华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余光看到了自从走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立在一旁的兰瑟,笑着拒绝了亚当的提议:“你要在泰伦斯左右帮忙,还是让他来送我就好了。” “这……” 看向爱德华指着的对象,亚当皱起了眉头。 兰瑟虽然时刻跟随在泰伦斯的身后,但他可不是真的仆从,而算是泰伦斯的下属。即使骑士阶位低下,但如今爱德华的身份却是平民,让兰瑟亲自送爱德华离开,对于兰瑟来说实在有些失礼。 年轻的管家虽然还在犹豫,兰瑟却已经迈出步子,站到了门边――看他的架势,亚当总觉得对方巴不得赶紧把人送出去――因此闭上了嘴。 主宅的正门外是一人多高的灌木方阵,被修的整整齐齐,从高处的露台上往下俯视,能看出来绿色的灌木丛、彩色的花圃以及白色的细石小径所组成的巨大苍鹰家徽。 兰瑟带领爱德华沿着路径往大门走去。 爱德华看着金发骑士挺直的脊背,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平民,即使靠着泰伦斯挤进了贵族圈,也不过是条匍匐在地上的狗!” 他在客厅里因为担心泰伦斯随时会进来,一直暗自忍耐着对兰瑟的敌意,如今在一片莹绿分割的道路中,爱德华终于忍不住对兰瑟的厌恶,甚至还夹杂着刚才受辱的怒火。 兰瑟转过头来看着他,那张五官硬挺如雕塑的面孔上直视着爱德华的视线叫他再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阴沉着面色说道:“怎么?觉得不服气?再怎么不甘也不能改变你出身低贱的事实。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姓氏,也许只是你为了面子胡编乱造?” 爱德华说着,嗤笑出声。 “这难道不是在说你自己吗?”兰瑟终于开口说话。 他可不是任由旁人欺辱讽刺的对象,能够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他的除了泰伦斯可没有别人。之所以在客厅保持着沉默,理由不幸与爱德华相当。他不知道泰伦斯对爱德华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不惹来小主人的反感,只好暗自忍耐。 但是爱德华既然自动送上门来,没有道理让金发骑士依旧默不作声。 兰瑟盯视着爱德华尚显稚嫩却阴沉可怖的脸,继续说道:“我倒是忘了一件事,你连姓氏也被剥夺了不是吗?如今只是平民的你对我如此侮辱,按照律法可是犯罪啊。” 爱德华咬着牙,扭曲了面容。没错,平民和贵族的差距如此巨大,这叫爱德华更加恶心自己如今的惨状。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兰瑟的鼻尖:“那又怎么样?你看看泰伦斯是会信任我,还是信任你呢?也许你会成为对我心生嫉妒而出言污蔑的可耻之徒?到时候,泰伦斯要怎么看待你呀!” 爱德华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笑起来:“哦,你说我现在给自己划几道伤口的话,怎么样?骑士先生出手伤害了泰伦斯重要的朋友,你也许会被泰伦斯想块没用的抹布一样扔掉哦。” 兰瑟皱起眉毛,爱德华的话终于冒犯到了他的底限。 爱德华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就被兰瑟出手抢过了长剑。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压在了地上,那柄剑贴着脸颊深深地嵌进地面,灰色的发丝被紧紧地扎了进去,以至于爱德华想要抬头都会扯到自己的头皮。 “别想用你那不值钱的友谊去欺骗主人,否则下回这柄剑刺入的就会是你的喉咙,你可以看我敢不敢!”兰瑟的目光像是削铁如泥的利刃,切割着爱德华的面孔。他虽然在帝都呆了一年,狠戾的身手和极具胁迫的气势却没消失。 爱德华僵硬着看爱德华抽出利刃,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剑光一闪,划过他的腰间,爱德华几乎以为对方是要杀了他,几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随手一甩,把剑扔进了他腰间的剑鞘。 “别试图对主人不利,也别试图挑衅我……爱德华?少爷。” 兰瑟说完不再看他,扔下爱德华站在原地原路返回。 第42章 chapter42一次机会 兰瑟不再理会爱德华,绷紧了下巴原路返回住宅。只是走到了台阶下,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泰伦斯倚在大门的石柱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少年人修长的身体就像是挺拔柔韧的翠竹,即使是斜靠在柱子旁,都带着一股优雅和朝气蓬勃的韧劲。 他的小主人成长地越发优秀,因此身边虎视眈眈的虫类更让人无法忍受。 兰瑟注视着泰伦斯,冷不防又想到了刚才惹人生厌的爱德华,拇指轻轻擦过腰间的剑鞘。 泰伦斯双手抱臂,说:“谁让你去吓唬爱德的?” “您刚才看见了?”兰瑟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又松掉了额上肌肉的力气,露出惯常纹丝不动的表情。“您要为了这件事惩罚我吗?” “我说是的话,你会心甘情愿地受罚吗?” “如果是您的要求,我当然接受。但是我对于那个人的防备和厌恶却不会有丝毫改变。”兰瑟顿了顿说道,“他对您心思不正,您不能这样放任姑息。” “那是我的事,我自己有打算。”泰伦斯皱着眉说道,他本来还想说“你管的闲事太多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无端咽了回去。 若是按照以往,兰瑟大概会不吭一声,对泰伦斯的要求不做辩驳――事实上这一年来对于两个人必然有所分歧的事情,兰瑟从没有反驳过,他始终在小心翼翼地推让着,控制两个人之间的平衡。 但是对于爱德华的事,兰瑟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也许您有什么理由非要留他在身边,但是他看上去企图不良,是对您名誉的冒犯。” 兰瑟的话说的拐弯抹角,泰伦斯花费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你觉得他喜欢我?哦,天啊……” 泰伦斯直起身体,覆上自己的额头,笑的肩头耸动:“我不知道你还会开这种玩笑,兰瑟。这太好笑了。” 兰瑟沉默不语,但从眼神上看他并不认为自己有所误会。金发骑士已经度过了躁动不安的青春期,一眼看出了爱德华舔舐般令人怒火中烧的视线。 但泰伦斯更明白爱德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收敛起笑意:“他可不会喜欢我。” 爱德华喜欢的是他身上可以利用的任何东西,但绝不包括他自己。 笑过之后,泰伦斯的眼神随着笑意的退却渐渐变冷:“别再说这种话,兰瑟。” 阳光在被石柱挡住,变成撕裂的两半摔在地上,将泰伦斯的面孔徒留给黑暗的阴影。 兰瑟从少年单薄的身躯中感受到对方猛然下滑到谷底的心情。 金发骑士举步跨上台阶,在泰伦斯面前单膝跪地,他刚刚还像是一头猛兽,以闪着寒光的爪牙威胁过别人,如今又将沉稳宽厚的脊背暴露在主人的面前。 兰瑟拉过泰伦斯的手,在象牙白的稚嫩指尖上印下亲吻。他察觉到泰伦斯流露出的与孤独相仿的失落――当然,对方也许永远都不会承认。 “我会陪伴您,无论时间多长,还是经历风雨。”决不会再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 泰伦斯注视着兰瑟,对方琉璃色的眼珠折射出阳光的暖色调。 以往,鸣鸟早该竖着翎毛飞出来狠狠地啄向兰瑟“越界”的那只手,但是这一回,泰伦斯头上那根绿色的翎毛只是轻轻晃动着,颤了两下。 泰伦斯沉默了一会儿,若无其事般抽回了手指,把话题重新转回到爱德华的身上:“不过爱德最近确实来的太频繁了,他是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他隔着重重灌木的遮挡,视线似乎看到了缠着荆棘花的大门。 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爱德华在前往公爵府的路上因马车失控不幸受伤的消息――这大概能让贵族圈的茶话会上又添一个可供哂笑的话题。 雾气氤氲。 泰伦斯趴伏在宽敞的浴缸里,任由身后的人用毛巾擦过自己的脊背。 “可以了。” 低沉的男声在浴室中响起来,泰伦斯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听见。 “主人?” 泰伦斯眨了眨眼,逐渐聚焦的瞳孔中印出兰瑟凑近的面孔。他微微睁大眼睛,翻身坐起来,带出的水花又纷纷落下,露出白皙的胸膛和左胸上血红色的法阵。 自从重新回到帝都以后,小公爵的沐浴工作就全权交给了金发骑士处理――鉴于两个人胸前如出一辙的神秘纹身,这份工作看上去还真是相得益彰。 就像现在这样,在兰瑟解开了纽扣的丝质衬衫下,肌肤上的那圈法阵正和泰伦斯的交相辉映。 泰伦斯盯着那个法阵。 【这个世上也许会有一个人,你有一千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怀疑他,也抵不过你心里想要信任他的那份感情。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他觉得自己最近脑子里循环播放这句话的时间有点长。 白天里,骑士屈身下跪看向他的场面似乎犹在眼前。 泰伦斯伸出手指,指向兰瑟胸前因温度而红的像是滴血一般的纹路,心脏的跳动几乎和手腕的脉搏贴合到一处:“我问你,这个法阵是不是真的解不开?” 兰瑟垂下眼看向泰伦斯的手:“至少我没有办法。” “别欺骗我,兰瑟。”泰伦斯从浴缸里站起来,皮肤带着一层蒸过的粉红,兰瑟拿起一旁的大毛巾将泰伦斯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信任只有一回。”泰伦斯伸平手臂,由兰瑟穿上的睡衣。他突然冒出的语言让兰瑟的手顿了一下,视线向上投向泰伦斯的面孔。 信任这个字眼在两人之间是个禁语,彼此都有意无意地不去提及的话题。此时从泰伦斯的嘴里说出来,让兰瑟莫名地感到血液加速的流动。 泰伦斯深吸了一口气,拽紧兰瑟的衣领,逼近他的面孔:“只有一次机会,兰瑟。如果我发现你要背叛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唯一的一次机会,在安格斯出现的时候,你将选择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太多了,兰瑟,别让我感到后悔。 泰伦斯紧紧注视着兰瑟的眼睛。 金发骑士看着气势强硬的小主人,嘴角一点一点向上弯起,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他垂下头,吻上搁在下巴上的手腕:“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您的,主人。失去你才会让我后悔。” 兰瑟的面孔本来就英俊非凡,露出笑容后就更显的魅力十足。可惜看到这一幕的并非是热爱俊美男人的贵族少女。泰伦斯哼了一声,指了指门口:“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等到听见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泰伦斯走出浴室,等在床上的鸣鸟立刻飞了过来,这一回它没去占据泰伦斯还带着水汽的头发,而是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泰伦斯摸了摸鸣鸟的羽毛,走到靠着窗户的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他倚着桌沿看向窗外的黑夜。 法阵的推导已经基本完成。那个复合阵法远比泰伦斯以为的要完美的多――当一方频死的时候,另一方的生命力会借由法阵传送到身体里,也就是说两个人之间的生命永远能够达到平衡,直到衰老为止。 这是一个完美共融的循环。 只要法阵还在,那么他和兰瑟谁也无法轻易杀死谁。而作为解开法阵的阵核,在他对比过光明教会流传的常用符纹以后,发现里面还掺杂有神秘的古代语,这使得他不得不停下了这份耗费时间的工作。 这太累了。 泰伦斯意识到,他要防备的,正是自己不得不去信任的那个人;他要杀死的,正是最难杀死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么还不如选择最简单的道路。 ――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杀了他,或者征服他。 第43章 chapter43 挂着苍鹰家徽的马车行驶在夜色之中,节奏一致的马蹄声显示了打头两匹马匹的优秀血统和接受的严格训练。 马车在一处外表精美的别馆前停了下来。 一个精壮英武的白衣骑士率先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穿着贴身的骑士装,脖颈处用蓝宝石纽扣夹着紫色的丝巾,腰间悬挂的宝剑有着黄金的剑鞘和用宝石点缀的剑柄。 骑士的面孔英俊的像是神像复活,完美无比的线条曲线。 这是一个拥有着无以伦比外表的男人,他的俊美可以吸引住任何人的视线。但是男人却躬身弯下腰,向马车里伸出手。 一只在黑夜中分外白皙的手搭上了男人的胳膊,紧接着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黑发少年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别馆前的仆人连忙走了过来,谦卑地弯□:“夜安,阿尔德雷特公爵大人。请允许我代主人为您能拨冗前来而表达由衷的感激。” 黑色卷发下五官精致柔和的面孔暴露在街灯之下,来者正是泰伦斯,跟随其身后的骑士自然是兰瑟?舍文利厄。泰伦斯将请帖交给仆人,踩着牛皮短靴走进别馆。他注意到停在门前的几座马车,微微弯了弯唇角。 泰伦斯来参加的,是大商人斯蒂勒举办的宴会。 仆人将两人领进别馆内,本该是宽阔明亮的大厅被布置成了像是拍卖会一般的样子。尽头垒起高台,下方摆放着几把精巧漂亮的桌椅。 想到对方收集珍宝的传闻,这位商人的布置倒真的算得上别出心裁。 客厅里已经有其他的客人先到。 帕西诺公爵的独子和当今宰相的长子,以及掌管着财政署的坎特尔伯爵都位列其中,回想起方才在门外看到的马车上的家徽,这位富有到名声可以和国王相提并论的大商人,这一回真的是要下血本了。 看来对方确实是想要在帝国安定下来,否则不会这样废尽心思――商人们对于如何获得财富是十分敏锐的,相同的,他们也拥有着能够察觉出让自己损失财富的任何变化。 泰伦斯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虽然这位小公爵年龄不够,尚且不能进入议会大厅,但是女王对他的赏识在这一年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即使对于对方是不是最后真的能坐上王座还保持着矜持态度,但现在小公爵却也是能够在女王面前说上话的人。 泰伦斯应付完一些人的搭话,将视线转到了坎特尔伯爵的身上。 这位已过三十岁的伯爵带着眼镜,长相柔和亲切,更像是跟随在女王身边的文书员,但对方其实是个十分狡猾并具有大局观的人物,兼任着帝国的外交任务。 坎特尔伯爵注意到泰伦斯的目光,举着酒杯向他走过来:“公爵阁下夜安,没想到您会对这样的宴会感兴趣呢?” 泰伦斯笑了笑:“您的出现才让我感到惊讶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四周。出现在宴会中无非是些小官员,像是帕西诺和宰相弗里曼也只是派出了小辈来。坎特尔伯爵在其中算是最为有权有势的客人了――这一点上尚无职务的泰伦斯也要略逊一筹。 坎特尔伯爵摇了摇头:“像这样富有的商人我当然不能怠慢,您要知道,斯蒂勒先生带来的财富可是填充国库的重要部分呢。” 泰伦斯扬起眉毛,他对经商确实一窍不通,这种术业有专攻的事情还是交给合适的人去操心吧。 坎特尔伯爵倒是提及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我要感谢公爵阁下一件事。” 泰伦斯注视着对方,示意说下去。 “您向我推荐的雷蒙德确实是一位优秀的人才。幸而有您的发掘,我们坎特尔家族才不至于失去一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 雷蒙德?坎特尔原本是库萨克城法师协会的分会长,也是与帝都的坎特尔家族有着远亲关系的亲戚,如今已经稳稳当当地成为了库萨克城的新任城主。 因为泰伦斯的失踪事件,女王下令沿途彻查,库萨克城首当其冲。结果却发现城主隐瞒税收、私下掠夺幼童拍卖等恶劣事件――这里面有些是真的,有些自然是泰伦斯暗中编排的谎言,但是库萨克子爵身边那个护卫确实做了不少令人发指的事情,这实在出乎泰伦斯的预料。 因行径过于恶略,库萨克子爵及其从犯很快被判处死刑,而雷蒙德?坎特尔因揭发库萨克子爵的恶行而立了大功,加上坎特尔伯爵的保举,随后成为了库萨克城的新主人。 泰伦斯确实曾找机会向公爵提及过雷蒙德的事情,但是坎特尔伯爵如今直接提出来倒让泰伦斯挑了挑眉毛。 这位聪明的伯爵不会不知道雷蒙德私下其实和自己有着联系,却把雷蒙德纳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他可不会以为对方这是在向自己投诚。 大概是不想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坎特尔伯爵想用雷蒙德和自己拉近关系,这个出身远亲的新贵既可以成为坎特尔家族向自己示好的媒介,一旦泰伦斯最后没能得到那顶王冠,他们也可以随时抽身。 但不管怎么说,这对于泰伦斯来讲是个好的信号――坎特尔伯爵至少认为自己在王座的争夺战中占据着一定的优势。 他想到方才看见宰相长子与泽维尔?帕西诺坐在一起的样子。 显而易见的,弗里曼宰相是亲帕西诺派。在这样强势的敌人面前,任何一点可以获取的助力都显得异常重要。 泰伦斯笑着举起杯子,与坎特尔伯爵的酒杯相撞:“哪里,我可不愿看到珍贵的宝珠蒙尘,雷蒙德先生的优秀也让我觉得十分高兴。” 坎特尔伯爵和泰伦斯说了会儿话,很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旁的泽维尔?帕西诺和埃尔维加?弗里曼随即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年龄相仿,是皇家魔武学院的同期好友,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也难怪他们总是形影不离。政治上的亲密关系总是一代传一代的。 泰伦斯似笑非笑地看向泽维尔,并不先开口说话。 这个被宠爱有加的公爵独子心中清楚泰伦斯想要干什么,眯着眼同样沉默不语。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埃尔维加?弗里曼率先开口:“夜安,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他说着,暗中拉了一下泽维尔的衣服,示意对方的态度不要太过强硬。 泽维尔轻哼了一声,说道:“泰伦斯表弟,很久不见。上一回蓝蔷薇夫人举办的晚会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决定在家好好修习法术,不准备出来玩乐了呢?” 泰伦斯有爵位在身,泽维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呼其名的做法称得上是冒犯,但泰伦斯并没有紧揪着不放,――那看起来可真小家子气,小公爵犯不着为了对方一时的口舌之快而不满,反正在正式场合,对方再怎么不甘仍要对自己行礼――他仅仅是回答了泽维尔的后半句话:“我听说蓝蔷薇夫人喜欢英俊的青年,恐怕我的年龄并不合适,因此就打消了拜访的念头。” 蓝蔷薇夫人是一位侯爵的遗孀,她的儿子尚且年幼,因此诺大的家族全靠这位夫人一力打理。但同这位夫人的社交手腕同时出名的,还有对方放/荡不堪的私生活。 一个失去了丈夫饥/渴难耐的荡/妇。 大家都在背后这样称呼对方。 这样的流言总会传到当事人的耳里,但是这位夫人却依旧我行我素。有些自持端庄的贵族夫人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形容对方的宴会是缠绕着蔷薇刺的j□j夜场。 但即使如此仍有不少贵族愿意前往参加,侯爵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撑得起场面,拿到请帖的都是有身份有势力的大人物,这可是难得的社交场合。 泽维尔当时是随父亲一起出席,但泰伦斯眼下的说法倒好像是他与宴会夫人有染一般。这叫自持甚高的泽维尔一下子气红了脸。 但泰伦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因为女王显而易见的倾向,帕西诺公爵早就不再维持面子上的亲切,以强硬的态度来稳固自己身后的助力。因此几次公开场合的针锋相对,已叫泰伦斯和帕西诺公爵扯掉了表面上虚假的和平。一个尚不成熟的孩子在父亲那里受了气,怎么能不刻薄地发泄在儿子身上呢。 “倒是泽维尔表哥,你得小心一些。如果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些喜欢你的贵族小姐是要伤心的。我听说表哥至今还没有定下婚约,可不要因为一时的迷恋而耽误终生大事啊。” 他说有头有尾,好像真有这样一件事般――年轻的贵族迷上了已有子嗣并且名声不好的贵族夫人什么的――泽维尔气的把酒杯直接撞在了桌子上。 仍旧是埃尔维加拉住了他,笑眯眯地看向泰伦斯:“阿尔德雷特公爵对这些私密懂得很多呢,但我觉得公爵阁下这个年纪还是应该集中精神努力学习才是。您的管家们看来做的有些不合格啊。” 第44章 chapter44 这个弗里曼宰相的长子和他的父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家人,看似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实则阴险狡诈最会装模作样。泽维尔和他一比倒显得十分鲁莽,不够看了。 帕西诺公爵得为自己这个儿子操了不少心吧?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对埃尔维加笑道:“我觉得适当学习点这方面的事情反倒有好处哦,至少不用担心以后会迷恋上什么不合时宜的女人。” “看来公爵阁下有着自己的打算,那倒是我僭越了。” 泰伦斯的话显然会再一次掀起泽维尔的怒火,埃尔维加不得不抢先回答,并拉住了泽维尔。 “我记得您就要满十二岁,进入皇家魔武学院就读了吧?听说您最近的魔法能力很有进步,祝您能有个愉快的学校生活。有什么需要到时候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为有机会帮助您而感到荣幸的。” 埃尔维加亲切地向泰伦斯表达好感,其实是在暗示泽维尔没有必要在此太过张扬,他们相较的地方可不是在宴会上。 泽维尔当然听出了埃尔维加的弦外之音,他哼了一声,重新拾起话题:“埃尔说的没错,我的表弟,希望你能好好适应学校生活,别为阿尔德雷特家抹黑。要知道进了学校,你的头衔无关紧要,有无数的人才值得你的学习,三级法师可算不上什么。” “感谢你的教导,表哥。”泰伦斯笑了笑,丝毫不为所动。 泽维尔自觉自己的话语没能对泰伦斯造成任何影响,终于闭上了嘴和埃尔维加回到座位上。 泰伦斯一手撑着下巴,轻轻笑了一声:“我的这位表哥和帕西诺公爵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太聒噪了。” “对待无礼之徒,您也过于温柔了,主人。”兰瑟在他身后说道。 就在泽维尔出言不逊之时,兰瑟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宝剑,但泰伦斯暗中制止了他。 “要在别人的宴会上打起来那可太难看了,我倒是十分期待以后的学校生活。”泰伦斯摆了摆手。 他拿起桌子上的小块糕点,一直老实地呆在头顶的鸣鸟突然探出头来,以极快的速度抢了过来。 “别想呆在我的头上吃东西。”泰伦斯低声警告道。 鸣鸟低叫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飞到了桌子上。 泰伦斯摸了摸宠物的羽毛,拣出几块糕点放在桌子上,把半空的盘子递给身后的金发骑士:“要吃吗?” “……不用了,主人。”兰瑟回答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两个人正说着话,客厅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倒是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依旧光线充足。 一个矮个子,长着一脸大胡子的男人走了上去,对着坐在下面的贵族们鞠躬行礼:“鄙人斯蒂勒,能够邀请到众多尊贵的老爷,我感到十分荣幸。” 这个走南闯北的大商人虽然个子矮小,但并不肥胖,相反的,他显得十分壮硕,那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叫人丝毫不怀疑对方可以挥舞起重斧。总之,这个人的样貌,能让人想到已经随着大湮灭而消失的矮人种族。 斯蒂勒大概真的想把这次宴会直接举办成拍卖会,在他上台致辞以后,无数奇珍异宝纷纷被送上去展示。 当然,这位商人就算是钻到了钱眼里,恐怕也不会蠢到在自己举办的宴会上让受邀的客人掏腰包,每当展示完毕,这些东西就会私下送到感兴趣的贵族手里。 泰伦斯已经得到了两样品种珍贵的魔植。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经商手段是如何高超,但今天看来,斯蒂勒在人际经营上倒是很有一套。 这场宴会看似举办的颇有暴发户的气质,难免要遭贵族圈的诟病。但斯蒂勒想必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展示财富正是展示自身实力的手段。比起私下送礼,这样的做法显而易见更能让人了解到这位大商人的富可敌国并非传言。他并非在卑微请求帝国能够允许自己在此常驻,而是证明自己有着可以和帝国互惠互利的关系。 看来,坎特尔伯爵这次没有白来。 泰伦斯转着手里的牌子,眯起眼睛。 这时,宴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即将临近尾声。 下仆推上来一个半人多高的笼子,笼子上盖着红布,故作神秘。这让泰伦斯确实有了些好奇心。 之前价值千金的东西也不曾遮遮掩掩,泰伦斯还以为笼子里关着的是高阶的珍贵魔兽。 但仆人将红布掀开以后,人们这才发现,锁在里面的居然是个人。 当然,买卖奴隶在帝国其实不算稀少,不少地下拍卖会都会挂牌出售调/教好的俊美青年和美丽少女。 但瑟缩在笼子里的人瘦骨嶙峋,一头棕发凌乱地披在身上,像是杂草一样将骨架似的身体包裹起来。露在外面的眼睛大的不可思议,几乎把眼白全部遮住。 这是一个很难把他当做“人类” 的人。 坐在下面的贵族们立刻议论纷纷起来,他们恐怕没法理解斯蒂勒展示这个怪物到底想要 干什么。甚至有些人已经不快地沉下了脸色,觉得见到这样肮脏丑陋的东西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 斯蒂勒快步走到笼子边,用其独特的撞钟般浑厚的声音压下了议论声:“各位大人们,请允许我介绍出现在今夜里最为珍贵的东西――” 他指着笼子里分辨不出性别的人说道:“这是我以大价钱从一位贵族老爷那里得到的珍贵孩子,唯一一个吃下了本源果的人。” 泰伦斯抬起头。 四年以前,确实有人拍下了当时出现在拍卖会上的,来自白骨塔森林的奇特果实。为了得知这颗果实有什么效果,那位中标的贵族将其喂给了自己的奴隶,结果使得对方开发了魔法能力。 正因如此,冒险者们一直在白骨塔森林里寻找新的本源果。但是关于那位贵族和奴隶的消息却渐渐隐去。 泰伦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听到关于本源果的事情。 斯蒂勒示意仆人上前打开笼子上的锁,将蜷缩在里面的人拉了出来,对方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庞随着发丝的甩动显露出来。泰伦斯注意到对方的手上带着刻画着纹路的银色链条,大约是用于抑制魔力调动。 “关于本源果的传说,我相信各位大人都有所耳闻。当初拍下了它的贵族不幸错失了珍贵的机会,因此一直在研究是否能从食用了本源果的人身上重新提取出有用的成分。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成功,所以最后转手卖给了我。” “鄙人不是法师,只知道这个孩子比较稀奇,因此就接手过来。那位贵族大人在研究的过程中用这孩子的血做了一种酒,据说美味醇香,我也算是借花献佛,请众位大人品尝一番。” 斯蒂勒拍了拍手,几名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盘中酒杯里的液体荡漾出深红色的光晕,几乎让人以为那就是一整杯鲜血。 泰伦斯皱着眉看着侍女放下酒杯,清冷的酒香立刻飘散开来。有些乐于尝试的贵族已经拿着酒杯喝起来。 泰伦斯沉着脸不发一言,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上高台。 “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 斯蒂勒吃惊地看着泰伦斯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有些忐忑地问道:“请问公爵阁下,是否是鄙人哪里招待不周?” 泰伦斯没有理会他,走到倒在他脚边的人身旁。近看之后,这个人的样子更加糟糕。他的手臂上全是刀伤,腹部也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昭示着曾经有人切开过他的肚子。可他经受折磨却依然活了下来。泰伦斯伸出手拨开他乱糟糟的长发,瘦到两颊凹陷的面孔上,眼角下点着一颗泪痣。 泰伦斯盯着那颗泪痣,说道:“我要他。” “什么?”斯蒂勒一时没有听清。 “我说这个人我要了,你可以开个价。”泰伦斯直起身体,看向斯蒂勒。 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哼笑,泽维尔举起杯子站起来说道:“我亲爱的表弟,你的爱好可真奇特。怎么,想把他带回家天天吸食他的血液吗?” 泰伦斯眯起眼撇了他一下,眼角带出的蔑视在灯光下一览无余。 斯蒂勒深怕两人在他举办的宴会上吵起来,连忙转了一个方向,挡在两人之间,说道:“公爵阁下想要的东西,我又怎么能不双手奉上,哪里能让您出钱。只是这个孩子连话也不会说,恐怕不足以让您满意。” “斯蒂勒先生愿意割爱就行。你的大方阿尔德雷特会记在心里。” 斯蒂勒的眼里瞬间闪过亮光又很快消失,恭敬地点头称是。 泰伦斯垂眼看向地上的人:“要跟我走吗?” 那个人搭在地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他用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泰伦斯的脸,半天之后费力地抓住了泰伦斯的裤脚。 泰伦斯露出一个微笑。 上一世,跟随在泰伦斯身边的属下中,有一个沉默寡言却能力非凡的法师,法师长得并不出众,眼角却有一颗泪痣。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有泰伦斯知道对方与本源果有些关系。 这一世,泰伦斯只是更早地找到了他。 第45章 chapter45 夏日里炎热的空气叫人心情烦躁。 泰伦斯躲在爬满了爬山虎的凉亭里,轻轻呼了口气。 兰瑟在庭院里找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片荫绿下看到了泰伦斯的身影。 “主人,下午的课程就要开始了。” 泰伦斯眯着眼睛,不怎么高兴地在藤椅上翻过身:“不去。” 他的动作让鸣鸟叽叽叫着飞到了树枝上,也惊醒了坐在地上的另一个人。 兰瑟看了一眼揉着眼睛茫然四顾的尤莱亚。 尤莱亚是一个多星期前泰伦斯从大商人斯蒂勒的宴会上带回来的少年,对方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肉/体虐待和精神打击,平时不发一语,只是沉默地跟在泰伦斯的身后,一点也不肯离开。 这是个可怜的人,但是兰瑟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喜爱他。 好吧,这是有些小孩子气。但是尤莱亚跟在泰伦斯身边的时候也太久了,明明之前小主人还被自己一年来的行为所打动认可了自己的忠诚,兰瑟还以为自己会和泰伦斯变得更加亲密无间,但事实上,更加亲密无间的是这个刚刚来到公爵府的小男孩――哦,不对,据说这个身高还没有一米六的家伙其实已经该死的十六岁了! 尤莱亚被兰瑟盯的瑟缩了一下,拉住了泰伦斯垂在半空的手掌。 兰瑟深吸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一向是个怜悯弱小的人,也明白尤莱亚是因为受到了伤害,不自觉地依赖着泰伦斯。但是兰瑟依旧觉得尤莱亚还是太过靠近他的小主人了。 尽量从地上的棕发少年身上移开视线,兰瑟继续向泰伦斯说道:“主人,您这个星期已经逃掉了三次课程,在这样下去老师们也许会去向女王陛下抱怨。” 泰伦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从藤椅上坐起来:“那就让他们去吧,我实在不想听他们和窗外的蝉鸣一样没完没了的夸夸其谈,那让我的心情糟糕透顶。反正我离摆脱这群老学究们的日子也不远了。” 知道泰伦斯决定好的事情不会再做更改,兰瑟索性不再继续劝说,他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注视着少年被透进来的日光照的几近透明的侧脸,忽然觉得在炎热的午后这样偷会懒也不错。 但是等到他把视线再往下移一移的时候,顿时觉得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泰伦斯正温柔地揉着尤莱亚已经打理顺当的棕发,就像是在摸一只皮毛油光锃亮的大猫。事实上被当做宠物对待的人确实已经眯起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兰瑟想了又想,觉得自己不该太在意这种事情,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主人,你太宠着他了。尤莱亚不能总是这个样子,起码该学会独立生活。” 泰伦斯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尤莱亚会变成很坚强并且厉害的人。” 就像是上辈子那样。 受过苦难的人,总会因痛苦而变得坚强。就像是被不断撕裂的肌肤最后会变得坚硬一样。人们总是因反复的磨难而被磨砺的闪闪发光。 尤莱亚仰起头,看向泰伦斯。他扬起的脖子下有着细碎的伤口,横亘在深色的皮肤上,,像是皲裂开来的树皮,但是对方脸上茫然无谓,似乎并不知道疼痛。看向泰伦斯的眼瞳里闪烁着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之后,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这个样子和曾经那个浑身都翻滚着黑暗的黑袍法师区别很大。泰伦斯上一世结识对方的时候还是在几年之后,那时候的尤莱亚就像是一抹阴暗的影子沉默地窥觑着伤害他的世界。 这个被人们背叛的法师后来仍是把最后的忠诚给了他,在最后一役的时候也站在他的身后奋力战斗。 只是泰伦斯却最先倒下。 尤莱亚后来又怎么样呢……安格斯不会放过他,以及那些向他尽忠的人。 在见到了旧日下属之后,泰伦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自己的失败也不会只由自己来承担。 他曾经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和忠诚,却一直陷在孤独的复仇当中。 人在注视着过去的时候,总是忽视了当下和未来。 泰伦斯轻轻摸了摸尤莱亚颈边的伤口。他想,他得学会在背负着过去的痛苦时向前看。 安宁般的沉默很快被匆匆而来的执事长打破。 博格向泰伦斯弯腰行礼后,皱眉说道:“少爷,王宫那边派来了马车。女王陛下令您马上入宫一趟。” 泰伦斯奇怪道:“陛下不是昨天前往怀特湖别墅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博格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泰伦斯轻轻皱起眉毛,女王陛下也曾多次召见他,无非是共进下午茶或是骑马一类打发时间的事情,像今天这样急急忙忙突然召唤却从来没有过,这让泰伦斯升起一点不妙的预感。 但听说王宫专门派了马车来接,泰伦斯也不敢耽误。他站起来要往外走,本来拉着他的衣角的尤莱亚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啊……啊……” 尤莱亚还没有习惯和人说话,情急之下发出了焦急的单音。 泰伦斯回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现在有点事情,你自己乖乖地呆在这里。” 尤莱亚眨了眨眼睛,失落地把手垂了下来。 兰瑟走到泰伦斯的面前,问道:“我陪您一起去吧?” 泰伦斯摇了摇头:“你进不去,在外面也是白等。我看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紧张。” 他说着,拉过尤莱亚交到兰瑟的手里:“你帮我照看好他就行了。” 泰伦斯说完,转身跟着博格离去。 兰瑟目送着小主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里,看向低着头的尤莱亚。发育不良的少年青白色的面孔半遮在阴影中,显得瘦小又可怜。 这一回,兰瑟身上悲悯的骑士品质又拉回来一点――大约是因为和对方同样被抛弃的感同身受――他伸手也想向泰伦斯那样揉揉对方的头发:“我带你回房间吧。” 回答他的是尤莱亚呲着牙齿的瞪视。 这个在泰伦斯面前既乖巧又温顺的少年突然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打掉了兰瑟的手以后,像只兔子似的,跳下台阶,往泰伦斯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但是他那头几乎长到脚跟的头发成了最后一道阻碍,棕色的发色缠到了灌木丛里,把一心一意向前奔跑的少年拉了个趔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啧。” 兰瑟叹了口气,快步走到尤莱亚的身边。 少年的头发虽然被侍女尽量打理整齐,但因为缺乏营养的缘故,很容易打结,现在缠在树枝上之后,更是麻烦。 兰瑟处理了一会儿,没能把头发取下来,摊开手说道:“没有办法了,现在主人大概已经坐着马车走了吧?” 一直在泰伦斯面前伪装乖顺的可不是尤莱亚一个人,兰瑟抱着坏心眼故意说的话,让尤莱亚愣了一下,很快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里开始凝聚水雾,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 想起泰伦斯临走前嘱咐自己要照顾好这孩子的兰瑟,觉得自己大概要完蛋了。 正巧陆斯恩抱着一堆烤好的面包从这附近经过,看到金发骑士按着额头尽显苦恼的样子,举步走了过来。 “怎么?” 高大的弓兵走到兰瑟身边,和他一样半跪下来,看向跌坐在地上的棕发少年。 “好小。”几秒之后,陆斯恩如此说道。 尤莱亚眨了眨眼,他记得眼前这个男人,跟在泰伦斯身旁的时候有几次看见他,对方总是皱着眉头盯着他,有时候说“好矮”有时候又说“好小”。 他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和旁边另一个男人眼中带着的敌意一样让人不舒服,只有黑发的小主人会对他很温柔。 尤莱亚这样想着,顿时又觉得难过起来。 陆斯恩歪着头看他含着眼泪的样子,迟疑地问道:“你饿了吗?” 弓兵翻了翻自己手里的纸袋,挑出最长的牛角面包塞到尤莱亚的嘴边:“要吃吗?吃了的话就会长高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表情上看不出来的雀跃,尤莱亚被他戳的头直往后仰,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和哭声一起爆发的还有空气中蓝紫色的闪光――尤莱亚手上刻有抑魔符纹的锁链早就被摘掉,这可是吃了本源果后货真价实的雷系法师。 兰瑟跳跃着避开空中弥漫的电光,绷着一张脸开始思考等到小主人回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而同一时间的泰伦斯,他正站在女王身边,沉着脸看向不远处的金发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间辞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1 23:11:30 一日三更作死的节奏_(:3∠)_有bug的话我会修改的,日后的公爵府一定是鸡飞狗跳欢快异常,不用怀疑最倒霉的肯定还是兰!瑟!啊! 明天休息一下。以上。 第46章 chapter46 泰伦斯走过那条通往议事大厅的长廊。 皮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细长又高远的空间里啪啪作响。这声音让泰伦斯有点烦,心脏都跳得不规律。 他虽然和兰瑟说估计不会有什么事,其实心里并不这么想。 女王昨日动身前往怀特湖别墅并非是去度假,而是约了教会的人在那里商谈――如今关于在沙宁派尔传教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女王当然不愿意在王宫接待他们――能让女王放下这件事回来召唤他,泰伦斯总觉得简单不了。 他这样想着,已经一路走到尽头,会议厅的大门被人推开,里面空空旷旷的,除了王座上的女王外再没有一个人。 白珍珠女王眉间有些阴郁,见到泰伦斯来了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伸出手示意他走上来。 泰伦斯在原地定了定,踏上了台阶。 “日安,尊贵的女王陛下。” 他弯腰行礼,少年柔韧的腰身拉出蕴含着力量的弧度。白珍珠女王拉着他的手让他走近几步,笑道:“今天就不要这样拘谨了,直接叫我姑姑吧。” 泰伦斯暗暗扫过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威的议事大厅,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召见他还能怎么不算拘谨,但表面上微笑着从善如流,换了称呼。 女王拍了拍泰伦斯的手,她看上去是真的疲乏,眼下已经有了一圈青色的痕迹,眼角的纹路都显得更重了一些。 这些天女王一直和教会那群表面虔诚奉神实际上心里乌糟一片的老家伙周旋,她有求于人,有气也只能自己咽下去,就觉得分外辛苦。 泰伦斯看着女王的样子,那么一点血缘上的亲情好像也往上冒了冒。他没来得及坐上王位,为国为民的心力交瘁在女王依靠着椅背的侧脸上似乎看出了一点影子。 作为菲蕾德翠卡?沙宁派尔,她不算是个好的亲人,甚至不算是个好女人,但是作为白珍珠女王,她显然有足够的担当。 这个女人在阴谋诡计和生死拼搏中长大,又一步一步成为整个帝国的掌权者,泰伦斯一直觉得大约自己重生几回,也不见得能有她那样拿得起的智慧和放得下的狠戾。这种东西大概还是天生的更显厉害,后天努力得来的再怎么也差一点。 女王叹息了一声,似乎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说,最后终于开口:“我和你说这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 “您请说。” 泰伦斯点了点头说道。他受召而来,就是真的有不明白的地方,也是要明白的,不止要明白――女王这样的态度恐怕还要他做些事情。 “你应该也知道一点消息,我最近正在和教会的人接触。阿班特最近蠢蠢欲动,眼看又是一场战争要打起来。当年那场战争因为有光明教会的周旋,沙宁派尔损失惨重……”女王说着看了看泰伦斯,笑道,“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我对当时的惨状至今还记在心中。” “那您更不该和教会有所联系,他们从不安好心,以前是我们的敌人,日后也必然为祸帝国。我们没必要仰仗他人的鼻息。” 泰伦斯说这话,既是出于对光明教会的了解也是依据上辈子的经验,一旦教会的影子覆上帝国的疆土,平静和安乐就会迅速消失殆尽,这不是来自于外界的战争,而是出自内部信仰的分化。泰伦斯觉得后者更加麻烦和危险。 女王听完泰伦斯的话,摸了摸他的头发,鸣鸟早就熟悉这个气息,在泰伦斯的头上往后退了退,避免自己遭受袭击,那根翎毛也跟着动作晃了晃,衬着泰伦斯的脸显出一种天真的无辜来。 女王的心情似乎转好了一点,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但又转瞬即逝:“你还太小了,泰伦斯。等你有一天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你不想做,却又非做不可。” “就比如教会。”女王低声说道,她本来没想和泰伦斯说得太多,可是现在话到嘴边,又觉得多说几句也很好。“我当然知道他们野心大得很,这一回霍兰德主教竟还妄想让帝国承认他们的征兵许可,哼!……他们这样有恃无恐是为什么?因为他们手里有让我不得不妥协的砝码。你觉得过去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也觉得他们以后肯定会得寸进尺更加贪婪,但是现在呢?” 现在,老帕西诺日益咄咄逼人、虎视眈眈,帝国的法师人才日渐凋零,到时候和阿班特的战争该怎么办? 女王盯着扶手上的宝石,幽幽地叹了口气。 泰伦斯则看着她的侧脸。他没想过那些,事实上也没人教过他那些,他死过去活过来加起来也有近四十岁,人生却在被害与复仇中翻滚。而复仇不需要过多的妥协和自我压抑的无奈。 女王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她摩擦着扶手问道:“泰伦斯,你觉得这个国家是什么?” “恩?” “什么是贵族?” 泰伦斯没在说话,他在等着女王往下说。 “有了帝国才有我们,为了帝国,不能做的也必须去做,不能忍的也要学会忍耐。你身负贵族的称号,总有一天要肩负起与之相当的责任。” 泰伦斯心中有一种“要来了”的预感,垂下眼说道:“如果需要我做什么,陛下尽管吩咐。” “我不可能答应教会的征兵许可,但教会也不愿在这一点上让步。”女王皱着眉说道。 所谓征兵许可,即是说光明教会可以在沙宁派尔的国土上征收国民成为圣骑士,这些圣骑士则成为教会的私兵,不再受帝国的控制和派遣。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他身上带的东西也许可以让教会做出让步。”女王看向泰伦斯,“但他的身份也许会让你感到不快。” ――能让我感到不快的人…… 泰伦斯已经有了一点猜测,事实上早在女王和他提及教会的时候,他就有点预感了。 泰伦斯觉得命运大概总有某种趋向性,当你想要改变它的时候,不可能发生变化的都是好的方面,那些坏的部分也会跟着一起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超出预料地出现。 就好像现在。 他盯着被仆人带上来的男孩。 一头灿金色跳跃着光线的头发,浅碧色又圆又大的眼睛,漂亮到不可思议的五官。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穿着破破烂烂沾着灰尘的粗布衣裳,带着一股跋山涉水的风尘仆仆,看上去可怜兮兮地惹人怜爱。 从外貌上来讲,泰伦斯知道自己一直都不如对方――并不是美貌上的比较,而是对方天生就长着一副单纯无辜不知世事的五官,而泰伦斯用他那双微微往上吊的眼睛觑人的时候却总带着一股心思重的傲慢。但事实上,比起肚子里的坏水儿,他照样是拍马难追。 安格斯。 独一无二的,安格斯。 泰伦斯有一阵总是在想,这个名字到底是出自他那个作为情妇的母亲,还是自己的父亲。后来发现思考这个问题其实是在浪费时间。 他握紧拳头。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这个时候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沸腾的血液。从指间到牙齿,都在轻微的颤抖,叫喧着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安格斯并不是爱德华。 爱德华背叛了他,他总想要把这些痛苦一点一点地讨回来。但是安格斯,他却恨不得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将他杀死。 他的人生毁在这个人的手里两次,只有摆脱了他才会有新的未来。 泰伦斯甚至已经想过,如果在学院再次遇见这个人,那么就让兰瑟?舍文利厄去亲手解决掉他前主人的性命。 但现在他就在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就像上一世他就在那个位置亲眼看着自己倒下,自己仍是没有办法动他分毫。 “……泰伦斯、泰伦斯?” 女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想起,泰伦斯猛地回过神来,深呼吸着压下自己体内不断起伏的战栗感。 女王皱眉看向他,眼里似乎带着担忧,但这幅神色却只让泰伦斯感到空茫。对方未必没有一点对他的忧虑,但是她想要他做的事情却远比这点担忧让人心寒。 安格斯跪在下面,一张脸上带着让人垂怜的仓皇无措,他拧紧了自己的衣摆,几次张口,终于对着泰伦斯叫道:“哥――唔、唔……” 一旁的侍卫捂住了他的嘴巴。 女王摆了摆手,让侍卫悄无声息地把安格斯拖了下去。散碎的金发在安格斯的额前晃动,遮住了他猛然变冷的目光。 “……女王陛下。” 泰伦斯看向女王,出声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带着干哑。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女王说道,“他的瞳孔是王室特有的颜色,我也用炼金器测过他的血脉。他长的……” 女王适当地住了嘴,泰伦斯却笑了一下接下去:“长的和我的父亲有些相似?” 女王皱着眉:“你觉得难受也是应该的,我也没想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表弟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这个孩子的母亲身份特殊,她是教会失踪已久的圣女。” “所以您想用他的身份和教会谈条件?”泰伦斯垂下眼,漠然问道。 “不,这反而会激怒了教会。他的手上有圣女代代流传的光明神像,那是教会的圣器,已经跟着失踪的圣女消失了十年。至于他,也许以后还有用处,但现在教会还不会承认他。” 泰伦斯呼出一口气:“要他拿出神像的条件是什么?进入阿尔德雷特公爵府?让我承认他的身份?” “泰伦斯,我知道让你现在接受这些很困难,但是……” “但是我需要为我的国家做出牺牲,对吗?”泰伦斯勾了勾嘴唇,显示出一个不是那么真心的笑容,“您已经说服了我,陛下。但是阿尔德雷特的荣誉却不能损失在我的手里,即使那出自我父亲的错误,我不可能承认他与我是相同血缘的亲兄弟。” 女王慈爱地摸了摸泰伦斯的头发:“是的,你的要求恰当而有理。事实上他将作为你父亲的养子被公诸身份。泰伦斯你能愿意为了帝国的繁荣做出让步,我真的感到欣慰。” 泰伦斯歪了歪头,鸣鸟的翎毛从安格斯出现开始就一直竖着,却因小主人压抑的情绪而没有动作,如今终于稍稍弯曲下来,混在黑色的发丝里。 女王的说辞确实动摇了他,上一世他离王位那么近,但心中除了复仇的火焰,并不曾想到这个国家和他的子民。而他刚刚才下定决心要背负着仇恨往前走,看到更多除了仇恨以外的东西。 ――安格斯,既然我们的斗争无法避免,那么我就做好准备等着你。 第47章 chapter47 虽说安格斯的身份是阿尔德雷特养子,但女王考虑到泰伦斯的心情,提议让安格斯先在王宫呆上几天,等到公布身份之后再让安格斯前往公爵府邸。 泰伦斯摇头拒绝了这个要求。 他可不会放任安格斯那个惯会颠倒黑白花言巧语的家伙留在女王身边,也许几天后还没等泰伦斯派人来接他,这个看上去天真无害的少年已经换了一个诸如宫廷侍卫队预备役、小城的城主还是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哦,这可一点也不夸张。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兄弟,陛下。我当然该为此负起责任。” 泰伦斯如此说道,并且领到了他那位可爱的“兄弟”,仆人将他带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上了不太合身的干净衣服,嘴角还沾着一点点心的碎屑。 看吧,那张纯真的脸上神色是多么无辜,叫泰伦斯恨不得挖下他的双眼。 但是他当然不能这么做,女王陛下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少年在和教会的对阵中还有大用处……该死的总有一天会反叛的用处。 “哥哥――” 安格斯捏紧了遮住手背的袖子,看上去紧张地瑟瑟发抖,泰伦斯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仆人悄悄碰了碰他的肩膀,似在给予他安慰。 ――为什么这家伙没能生成一个少女呢?那样的话,他的花枝招展想必能让整个帝国趋之若鹤。 即使勉力压下了心中燃烧的怒焰,但泰伦斯此时在心里仍是忍不住恶狠狠地想到。抛开其他不谈,他实在难以忍受安格斯随时随地摆出一副单纯到不知世事的样子。 但他表面上则维持着适当的――好吧,极可能控制出来的――冷淡,向安格斯点了点头。 他不能对安格斯表现出太过火的敌意,那样会叫别人以为他把安格斯带回公爵府就是为了好好地收拾他,但和一个私生子太过亲密,不仅会让自己身份受辱,还会让安格斯借机获取更多他不该得到的东西,上两世泰伦斯已经为此吃够了亏。 ――如果我只是在养一只没有翅膀的笼中雀,那么哪怕它叫的我恨不得拔下它的舌头我也会好好忍耐的。但这显然是个痴心妄想。 泰伦斯皱着眉想到。他大跨步走出王宫,安格斯在他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就好像泰伦斯跟他几乎一样的个子偏偏腿却长了足有十厘米一样。 这让他不耐烦地走过头,看向装模作样的安格斯:“需要我抱着你吗,亲爱的弟弟?也许比起用双腿走路,你更愿意让看上去和你差不多体格的我来把你打横抱起。” 安格斯睁大了双眼,金发下那张苍白的面孔露出泫然欲涕的表情:“不是这样,哥哥。我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赶路觉得有点累,你的说辞太让我惶恐了。” 泰伦斯凝视着他,面无表情之下他正在忍耐着自己不去把手边的东西,比如怀表或是石头扔到安格斯的脸上。 最后,泰伦斯扭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王宫最后的石柱大门――他真有打算想要好好收拾这个兄弟,在离开王宫的范围以后。 因为泰伦斯是乘坐王宫侍卫驾驶的马车前来,离开的时候,自然也被身披白色制服的侍卫们送回到府邸。 博格等在门口,在泰伦斯走下马车的时候,他上前几步扶住小主人,并向侍卫们道谢。他以为马车很快就重新移动起来,这些女王的近侍们忠诚而高傲,不会和他寒暄。 但是两个侍卫们端坐在马车前没有动作,正在博格有些疑惑的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的动作好像少女在沐浴时总要先用足尖试探一下水温一样,小心翼翼又哆哆嗦嗦。 博格看向泰伦斯,不明白这个和泰伦斯同坐一辆车回来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对方有着漂亮尊贵的绿眼睛,但动作却未免有失贵族的身份。 其实连泰伦斯也惊讶于安格斯矫揉造作地过了头的伪装。 曾经对方即使善于装模作样,也该懂得怎样的行为才会符合自己的身份。现在这样,简直让泰伦斯怀疑对方是不是阴差阳错之下摔伤了脑子。 如果他保持着这种自毁形象的做作直到三天后的宴会,那想必会非常美妙。 泰伦斯这样想着,让博格去带领安格斯,独自先走进了公爵府的大门。 兰瑟正站在喷泉边迎接他的回归。 泰伦斯看到夕阳下暗金色头发的骑士,脚步停顿了一下,没再理会他,沿着小路走进灌木遮盖的道路上。 他现在真不想看见这个人,尤其是后面还跟着安格斯的时候。 ――那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命运般的相遇啊。 泰伦斯想象着两个人眼神彼此交汇的瞬间,如果那让他的眼中闪出火花,他想,他不介意让骑士身上其他的部分也冒出火光,哪怕施加在其上的疼痛有一部分会让自己感受到。 ――这没什么,命运惩罚我有了一个本该是站在敌对方的下属,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糟心的? 泰伦斯迁怒一般地想着。 但兰瑟很快赶上了他――骑士还不知道自己避免了一次“身上冒火”的悲剧,只是忧心于小主人突然冷淡下来的神色。自从泰伦斯说过愿意为他的忠诚敞开心扉,兰瑟的心情大概和被人乘坐的秋千架差不多,一会儿攀升,一会儿低落。 他猜测是不是尤莱亚被惹哭的事情被泰伦斯知道,但看小主人的神色似乎不像是为此而生气。 这让兰瑟有些迷惑。他想象不出自己还干了其他的什么事情,当然他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方才眼角瞥见的金发少年正是让泰伦斯迁怒于他的罪魁祸首。 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跟在泰伦斯的身后,兰瑟越发觉得自己忠诚可靠地连自己都被感动了,认识他的那些人可不会想到他会这样勤勤恳恳地、越发像一个真正的以戒条加身的骑士,但谁让他的小主人是泰伦斯呢。 任谁也会折服在小主人的光芒之下。这样想着的兰瑟回忆起不久之前泰伦斯揪着自己的衣领接受自己的忠诚的时候,他几乎能从泰伦斯的身上看到几年之后气势逼人的成人形象。 一顿晚饭,在沉闷中开始,又在沉闷中结束。 即使安格斯试图搭话,但是回应他的是餐具相撞的清脆声音。 不管怎么说,这个家属于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在主人一言不发的情况下,谁会理会一个刚刚到来的客人呢。 泰伦斯已经做好了冷处理这个便宜兄弟的打算,至少在他的权势足够或是对方在女王眼里的利用价值变小前。 安格斯最后安静地垂下眼,魔法灯柔和的光芒划过他半睁的眼膜,淬成一道锋利的寒光。 泰伦斯饭后把亚当叫上了卧室,他身后还跟着紧紧依偎在身旁的尤莱亚。兰瑟对此有些微词,但想到下午的事情,只好内心纠结地看着他们离开。 泰伦斯临走前看了他一眼,兰瑟的行动让他对这个骑士的戒备下降了一些。 ……也许他该将兰瑟和安格斯隔离开。 但这个决定很快被泰伦斯否认掉。 他不像像个时刻戒备着自己的妻子是否出轨的自卑丈夫一样――虽然这个比喻太过可笑,但泰伦斯觉得如果他需要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到那种程度,那姿态狼狈的恐怕连嫉妒心旺盛的丈夫都不如。 他说过,会给兰瑟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现在因为安格斯的提早出现变得不太一样,但机会仍是只有这一个。 ――我说话算话,兰瑟。 ――如果你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这一句我也同样说话算话。 泰伦斯扭过头,带着亚当和尤莱亚上楼,把兰瑟和安格斯留在了大厅里。 “你是……哥哥的侍卫吗?” 就在兰瑟转身也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安格斯终于开口叫住了他。 兰瑟看向这个和泰伦斯的五官有些许相似的少年,刚刚在餐桌上,泰伦斯已经对他作了介绍――老公爵的养子。但那双颜色相近的眼睛显示出这个少年的身份并非如此简单。 想到小主人紧绷的神色,兰瑟已经有了猜测。 他并不想和对方有所牵扯,但安格斯既然已经开口叫住了他,兰瑟索性停下了脚步,看看这个即将被冠上与小主人相同姓氏的人想要说些什么。 “我……我刚刚来到这里,您能为稍作介绍吗?”安格斯搅着手指,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我不想惹哥哥讨厌,很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恩……泰伦斯哥哥今天看上去并不开心,也许是我的缘故。” 兰瑟微微皱起眉毛:“主人一直都是这样,你想的太多了。至于公爵府的规矩,也许该由管家来告诉你。” 他说完,不再多留,转身上了楼。 安格斯留在原地,在空旷的客厅里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主人呀……真是忠心的侍卫。” 落地窗外,一颗流星划过深蓝色的天空。 第48章 chapter48 泰伦斯坐在床上,摸了摸尤莱亚的头发。终于抬起眼看向站在一旁的亚当:“这几天找个信得过的人看着安格斯,他一天从早到晚做了些什么,我希望我能巨细无遗的知道。” “是的,少爷。” “他的房间和其他用品你去准备,安排在哪里你可以看着办。另外再准备一套正式礼服,三天后我会公布他的身份。” 亚当惊讶地抬起头,不赞同地说道:“三天后是您的生日宴会,少爷,怎么能……” 安格斯的身份,在大家族中工作已久的亚当很快就猜了出来。其实他心中很是惊讶,毕竟老公爵和公爵夫人在大家看来伉俪情深,谁能想到老爷也曾暗中养过情妇。而且安格斯与少爷同龄,这就更加令人唏嘘。 亚当是看着泰伦斯一点点长大的仆人,虽说越矩,但他对小主人感情深厚,自然特别敌视这个新冒出来的私生子。 泰伦斯笑了笑,神色冷淡:“反正总要恶心我一回,难道还要我特意为他举办一个宴会吗?总之就是这样,你下去吧。” 亚当看出来泰伦斯心情不好,没有再多说什么,安静地退了出去。 泰伦斯拉起坐在地上的尤莱亚,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他的脸终于露出疲惫的样子:“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这次结果会是什么样?” 尤莱亚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手放在泰伦斯的额头:“啊――” 泰伦斯闭上眼睛,把头上的一点重量抵在尤莱亚的掌心:“以前你的手是冷的,现在却很温暖。我们都改变了,未来呢?” 尤莱亚不明所以,只是歪过头想要从手掌下面看到泰伦斯的样子,泰伦斯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对方弓着身体,瞪大了眼睛的模样,散碎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半个脸颊。 泰伦斯噗嗤一声笑出来,摸了摸他身后编的松散的麻花辫,换了个话题:“谁帮你梳的头发?” “啊……”尤莱亚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头。 泰伦斯露出微笑:“陆斯恩?我听说他下午弄哭了你?不过那个家伙不是坏人……我能想象到他为什么来找你。” 想起弓兵对于矮个子的执着,泰伦斯也忍不住觉得无奈:“你只要拒绝他的话,他不会干什么过火的事情,你摇摇头就可以,能说不的话就更好了。” 泰伦斯一边说着,一边把尤莱亚领到他自己的卧房前。对着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下属说了半天话,似乎抵消了今天一整天不快的情绪。 如果说前两世曾有什么让他感到温暖,那就是他可敬可爱的下属们对他的信任所回报的忠诚。 曾经他们在黑夜里燃起火光,现在泰伦斯希望自己能够驱散黑暗。 泰伦斯靠在长廊里,看向窗外的夜空。鸣鸟探出头来,跳到他的肩膀上,费力伸长了脖子蹭了蹭他的脸颊。 安格斯也看向窗外。 他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里,带他来的男人绷着一张脸,除了必要的介绍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安格斯没做多余的动作,安静地进了屋。 这个此后属于他的房间开阔宽敞,豪华的四柱床和有着精美雕刻的墙壁都透着奢靡的光泽,让安格斯想起他母亲最后固守的那个屋子。 安格斯嗤笑了一声。 瞧瞧,母亲,你死命保护的那么一点面子上的富贵,我现在不是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吗? 等待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啊,不会掠夺的人就什么也得不到。 安格斯的手指划过柔软的床铺和精美的瓷器,划过洁白的墙壁,像是跳舞一样转到窗前。 只要一想到母亲看向他的充满了恶意和嫉妒的眼神,安格斯就从心底泛起一股快意。 他趴在窗户上,脸颊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 小村庄闭塞又落后,他那个从没见过面的父亲已经死了很久,安格斯也是辗转到城市后才知道。 他猛然发现自己想要报复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心中感到一阵迷茫,但他很快找到了新的目标。 那个继承了爵位的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哥哥。 当时正是新公爵失踪引起的骚动还没完全平息的时候,举国都在谈论这个用年纪轻轻来形容都显夸张的新任公爵。 安格斯当时就在想,多么幸运啊我的哥哥。父亲活着的时候,你有他的爱,父亲死了,你得到他的爵位。 ――我们血缘相似,却偏偏是云泥之别。不过你尽管享有这快乐吧,你得到的越多,我将从你手里掠夺的越多!谁让我们流着同一个男人的血液呢?十几年来你已经占据了太多了的东西,以后你该一点一点还给我! 那时,夜晚躲在肮脏的小巷里休息的安格斯一边想象着温暖的烛光一边发下誓言。 他痛恨自己的一无所有,痛恨自己的不幸,连带着嫉恨让他一无所有和不幸的世间一切。 从边境到帝都,他凭借着心中的那么一点咬牙切齿的狠戾长途跋涉,现在他终于站在了这里。 一个少年在途中当然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安格斯天生善于伪装,用自己的外表去蒙骗人心,他把这技能运用的纯熟无比,自觉可以欺骗所有人。 但到了帝都,安格斯才发现,自己的表演并不一定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女王凝视他的阴冷眼神安格斯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感到生命饱受威胁的恐惧。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也许用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粉身碎骨。 这就是权利的力量。 安格斯翡翠般的眸子燃起烈焰,这就是掌控他人、随心所欲的力量! 他狠狠抓住手边的窗帘,使劲扯住,厚重的天鹅绒布匹直接被拽了下来,安格斯同时感到手指一阵刺痛。 因为太过用力,他食指的指甲翻了出来,露出里面保护的嫩肉,血珠很快滚了出来,染红了手指,但安格斯并没有立刻使用光明魔法疗伤,他把手指含进嘴里,铁锈味弥漫在口腔里,舌头似乎能从指尖感受到血脉跳动的力量。 这疼痛是鲜活的。 他现在越疼,就要叫他亲爱的哥哥更疼。 第二天早起,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安格斯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来,被射进来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昨晚扯下来的窗帘半落在地上,露出夏日里浓郁茂密的树木。 仆从敲门进来,安格斯注意到为首的就是昨晚为自己安排房间的男人。 他仓皇下地,站在窗户前露出万分忐忑的神情:“抱、抱歉,我昨天刚来这里太兴奋了,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把窗帘扯了下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安格斯咬着下唇,一张脸青青白白,很是可怜。 亚当皱了皱眉:“过一会儿我会叫人把窗帘重新挂上,安格斯少爷不必这样惊慌,实在有份。” 男人语带不满的话语叫安格斯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慢慢走到仆人面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为他打理衣裳,袖子划过他的胳膊时,安格斯小声叫了一下,很快红了眼睛。 女仆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吗,安格斯少爷?” “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昨晚摔伤了手。” 安格斯苍白的面孔配上红红的眼圈就像是一只幼兔般惹人怜爱,小女仆微微红了脸,替安格斯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手指上半个指甲和上面刚刚结住的血痂便露了出来。 “呀……这得多疼啊!” 女仆惊叫了一声,引起了亚当的注意。他看向安格斯的手指,瘦弱青白的指尖上伤口确实狰狞。 亚当拿出屋子里准备好的药箱,替安格斯上药包扎。 “谢谢你,先生。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 安格斯小心觑视着亚当的神色,害羞地道谢。亚当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少爷曾说过,安格斯身具光明魔法和水系魔法,这样的伤口对方不可能治疗不好,留了一夜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博取同情,但有一点,这个新来府邸的小少爷实在善于忍耐。 亚当一边想着一边把药瓶之类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神色不动地看向安格斯:“请不要叫我先生,安格斯少爷,您的身份尊贵,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亚当。您出身平民,可能缺乏贵族知识,接下来的几天会有专门的老师来教导您。您已经到了要入学的年纪,在此之前希望您能尽可能地懂得必须的礼仪。” 他说完,带着身后的侍女退了出去。 刚才那个大惊小怪的女仆被他打发到了厨房,丰沛的感情会让她受到迷惑,还是需要锻炼的年纪呢。最后亚当点了一个沉稳得当的男仆作为安格斯的随侍。 安格斯接下来的一天则被各种课程填满,没能见到他那位兄长一面,连昨晚被留下来的金发侍卫也不见踪影。他倒是遇见了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安格斯整理了表情上前搭话,结果却被出乎意料地无视了。 这让安格斯暗中黑了脸色。 他没有可以依靠的背景,没有强势的权利,在这个家中只能做出示弱的样子争取自己的地位,但除了得到一些没用的仆人的关照,对其他人却该死的毫无用处! 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平民的安格斯,身上缺乏的是贵族们受到良好教育熏陶后的气质,他的表现在见多识广的人们眼中显得是多么缺乏涵养呀。而连亚当暗示他缺乏教养的话都没能听出来的安格斯,发现到这一点还需要些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到了每月几天的时候,今天的评论就不一一回复了,在这里集中说一下,虽然需要我解释的姑娘们可能已经被雷走了_(:3∠)_ 1,关于安格斯泪眼汪汪的原因,这一章我已经做了解释,再进一步说一下,他十一岁,没重生,不能指望他一出场就霸气侧漏,在陌生环境中只能靠伪装柔弱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心,这是假的,作为一个黑化主角他要真的整天哭哭啼啼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安格斯和小公爵不同,人家天生就有搞死别人的智商,这段时间会很快过去,他会吸收自己有用的东西,像是野草一样茁壮成长。 2、关于安格斯和泰伦斯两个人,安格斯是上两世的主角,真?报复社会黑化男一号,为了这个设定,我给他弄出了一个悲惨的身世和跌宕的人生,这种人当然能成为人生赢家啦,我记得有些小说的主角就是这样的蛇精病霸气中二男主来着(非贬义),拿这种人当主角也挺带感的,但是泰伦斯这个人就属于一开始没什么野心没什么心眼的人,但谁说没野心没心眼的普通人就要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呢,我们小公爵重生两次呢哼o( ̄ヘ ̄o#) 别笑,有的读者说怪不得主角要重生两次,我觉得像这样傻不拉几的小公爵确实需要两次重生来砍掉他身上不合适的那部分,该拿起的拿起来,该放下的放下去,但是美好的东西却一直保持,这纯粹来自于作者作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卢瑟的yy。这两个主角最大的区别在于,要是第一世安格斯站在小公爵的位置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他杀掉了,才不会让别人威胁到他,还有毛重生。 3、关于兰瑟,这个攻君很不招人喜欢,但我只能说只有不会写的作者没有不讨喜的人设,这是我的错_(:3∠)_至于得攻君者得天下这个说法,真没有qaq攻君对安格斯的用处就是引导一个小孩子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贵族,第三世安格斯没有攻君就开始作妖了吧,但这技能对泰伦斯没用啊。他最后的用处其实和安格斯和小公爵之间的输赢没有关系,但我就不剧透了。 总之一切错误都来源我还没有能力写出一个精彩的故事,想表达的表达不清,我精神上切腹一下_:(??` ∠):_ 我又开始废话了,我本来想改掉自己这个恶心人的毛病来着……远目 第49章 chapter49 泰伦斯的十二岁生日宴会举办的隆重奢华。 对于贵族来说,十二岁是一个已经可以挺起胸膛脱离稚龄,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奋斗的年纪。小贵族们已经在家庭教师那里学习到了足够的礼仪和知识,接下来就是锻炼自身能力的时候了。 因此在十二岁生日那一天,父母会亲自把象征着家族荣誉的徽章交给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 不过泰伦斯身份特殊,早就继承了爵位的他不必再从长辈那里――事实上也没有了――得到认同,所以这个仪式则变成了由女王到场亲授家主权杖,正式承认了泰伦斯对家族领地和各式产业的所属权。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宾客自然众多。 更何况众人早就听到了风声,据说在这一天,小公爵会将老阿尔德雷特公爵的养子介绍给贵族圈,大家心知肚明这里面的曲折,因此也有不少来看热闹的人。 泽维尔?帕西诺就是其中之一。 他前些日子被泰伦斯一顿羞辱,虽然父亲叫他不要放在心上,但泽维尔一贯高傲,怎么可能真的忍下这口气。 宴会举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噙着笑走到了泰伦斯的身旁。 泰伦斯看到他,便觉得十分头痛。 他其实并不喜欢和这个眼高于顶的表哥有什么牵扯,要不是帕西诺公爵虎视眈眈,泰伦斯要做一个刻薄莽撞、成不了气候的样子,其实他一句话也不像和泽维尔多说。 但是绕过了老子那个障碍,自然就躲不过儿子的麻烦。 阿尔德雷特和帕西诺的死敌关系,大抵就是如此缠绵。 泽维尔站到泰伦斯的面前,笑起来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我真同情你,表弟。没想到叔父死去了一年,却还给你留了个兄弟,想必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非常震惊。我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可是吓了一跳呢。” ――不,我两辈子以前就震惊过了。 泰伦斯心里想着,面上微笑道:“所以说表兄你还需要多多磨练。比起我年长了几岁,难道到了现在还没有处事不惊的本事吗?” “你――!” 泽维尔咬牙叫了一声,但他这回很快恢复过来,挑着眉用酒杯指向大厅的角落:“我受惊吓也是没办法,这个叫做安格斯的养子,眉眼之间与叔父多么相似啊。你和他站在一起岂不是如同亲兄弟一般,不过我觉得他那头金发却比你看上去优雅体面多了,想必他的母亲一定非常漂亮。” 泰伦斯顺着泽维尔的视线看过去,在靠近露台的角落里,安格斯正和兰瑟站在一起,两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让泰伦斯顿时沉了脸色。 泽维尔一直用眼角窥视着泰伦斯的表情,看到他面色阴沉,以为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正在洋洋得意,泰伦斯已经转过头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比自己高了近两个头的泽维尔:“老实说,表哥,我也十分同情你。大约是伯母早逝的缘故,没想到让你总是把视线放在一些年长女性的身上。安格斯的母亲不幸已经过世,我觉得表哥你还是好好看看那些适龄少女比较好,也省得伯父为此操心。” 泰伦斯做了一个“请” 的手势:“舞会已经开始,但愿你不会找上有夫之妇,表哥。” 他说完,不再理会泽维尔的反应,转身离开。 像是这种贵族云集的宴会,陆斯恩虽有爵位,却是一概不会参加的,尤莱亚因此被泰伦斯托付给了弓兵先生,并数次嘱咐陆斯恩不要自说自话。 因此只有兰瑟出席了宴会。 金发骑士的本意当然是为了时刻保护年幼的小主人,但是作为今夜的主角,泰伦斯需要应付的客人很多,没过多久兰瑟就被挤到了一边。 在好声好气地拒绝了几个贵族小姐的搭话之后,兰瑟再次看向泰伦斯的方向,发现小主人正难得清闲下来吃东西,因此并没有立刻找过去。 他靠在露台边的雕花石柱旁,一边关注着泰伦斯的动向,一边避开一些热情地过分的贵族小姐。 安格斯却在此时走了过来。 他在宴会一开始就被公诸身份,可是诺大一个宴会,客人数百,却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乎有没有他这样的一个人。 安格斯白着脸握紧了拳头,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泰伦斯。 他前十年活的像个鬼魂,到了这里却好像一只游魂。若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即使如此也合该满意,享受和安乐足够他安稳一生。 但安格斯天生灵魂里就有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疼。泰伦斯比他多得了一点东西,都叫他叫喧着想要抢夺。 安格斯深吸了一口气,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正巧看见独自一人的兰瑟。 金发骑士孤身的背影在珠光宝气、衣香鬓影之中让安格斯抓到了那么一点熟悉感和安全感――当然,在这个所有人的样子都陌生的大厅中,除去泰伦斯,确实唯有兰瑟是安格斯认识的人。 他举步走到金发骑士的面前,露出笑容:“您好,兰瑟先生。” 安格斯上了几天的礼仪课程,他那娇弱如同姑娘一般的伪装叫那个一脸严肃的女士分外看不惯,几次戒尺教育之后,安格斯终于放弃了用磕磕绊绊的说话和泫然欲涕的表情来获得别人的关注,在这个过程中,金发少年无师自通了微笑的力量。 “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泰伦斯哥哥没有让你跟在他的身边吗?”安格斯侧着身子靠在墙上,看向兰瑟,浓密的睫毛遮掩下,眼神中带着险恶。 兰瑟看了安格斯一眼,听出了他话中隐含的挑拨。他为一个孩子幼稚的离间感到好笑,又想到这是泰伦斯实际意义上的兄弟,不由得冷下了目光:“主人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你对哥哥的忠诚真让人羡慕。但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安格斯眨了眨眼睛,弯翘的睫毛扇动着,显得那双浅碧色的眼睛闪闪亮亮,像是只无害的小动物。 “每次见到你,总是对我不假辞色,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你想的太多。” 兰瑟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注视着泰伦斯那边,看到一向和小主人不对付的泽维尔?帕西诺走了过去,在骑士锻炼地超绝的视线里,泰伦斯微微侧过头,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那种很是无奈的样子让兰瑟不禁勾起了嘴角。 安格斯看到兰瑟突然柔和下来的侧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走动的人群缝隙中露出来的就是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叫人生厌的脸。 安格斯目光闪动,将话题转到泰伦斯的身上:“今天泰伦斯哥哥看上去真有气势,令我都心生骄傲,想必你也为他感到自豪。也许我可以打听打听,你是怎样和泰伦斯哥哥相识的吗?家里的仆人都说你勇敢正义,是阿尔德雷特的恩人。” 听及安格斯谈到泰伦斯的名字,兰瑟终于把视线投向旁边的少年。他的话让兰瑟想起自己和泰伦斯最初相见的时候,一年过去以后再想起来,兰瑟不知为何,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我也许为主人做了一些事,但我想这和他让人崇敬的坚毅精神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没错,当时兰瑟不过是保持着试试看的心态救下了泰伦斯的性命,他不必为此沾沾自喜,更加没想因此获得泰伦斯的感激。相反,他要为此感谢命运女神,正是当时怜悯之下的无心之举,让他找到了值得跟随的主人。 这一年来,泰伦斯的艰难处境以及辛苦努力,兰瑟都看在眼里,小主人身上勃发的生命力和坚毅的意志都让兰瑟觉得耀眼非常。 兰瑟说着,再次扭过头寻找泰伦斯的位置,正与对方望过来的视线相对。目光交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泰伦斯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但兰瑟察觉到了泰伦斯视线之下阴郁的心情。 “听你的语气,看来你真的相当喜欢泰伦斯哥哥呢,这可真是――” 安格斯的话说到一半,兰瑟站直了身体,并没有再跟他打招呼,快步走进了人群当中。 安格斯眯着眼注视着金发骑士绕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话的贵族,走向通往花园的后门,而泰伦斯的黑发在门边一闪而逝。 他歪了歪头,把话说完:“这可真是叫人嫉妒地发狂啊。” ――亲爱的、泰伦斯、哥哥,你拥有的东西都这么美好,而我的世界却这样阴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对吗? 安格斯从刚刚走过的侍者那里拿到一杯红酒,一点一点吞咽进喉咙,最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残留的红色液体。 酒精让他的脑神经战栗振奋,他站在角落里轻轻地哼唱起民间的小调:“那个金发骑士呀~他的忠诚真叫人垂涎~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他~幸运如果没有站在我身边那我就毁了他~” 泰伦斯走出大厅,凉爽的夜风吹过他的发梢,淡淡的花香弥漫在鼻尖,一点点驱尽了让人头痛的香粉味道。 他松了松领子上的宝蓝色缎带,露出一截细长的脖颈。 兰瑟这时已经追了出来,看到泰伦斯的身影,几步走到他的身边:“主人,为什么出来了?是不是帕西诺先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您不快?” 泰伦斯有些诧异地扭过头,没有想到兰瑟会这么快就找了过来。他耸了耸肩,问道:“倒是你怎么出来了?我以为你和安格斯正说地开心。” 兰瑟眨了眨眼,问道:“您是在为此吃醋不快吗,主人?请您放心,我已经发誓效忠于您,一个骑士可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泰伦斯皱起眉毛:“我不知道我的说辞究竟有哪里让你误会到这种程度。” “好吧,也许是我理解错了。”兰瑟从善如流地改口,但仍添了一个“如果”,“即使您真是为了这一点而感到不快,我也不会为此而嘲笑您的。事实上,我会很荣幸您难得的不成熟是因为我。” “不。”泰伦斯挑了挑眉,“我现在只觉得和你没法沟通。你可以回到宴会上去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透透气。” 他说着,转过头走下台阶,但因走得太快错了一步,从廊上跌了下去。兰瑟伸手去拦,可是台阶过于狭窄,使得他也失去了平衡。 两个人一起摔进了灌木丛中,发出一阵枝叶摩擦的簌簌声响。 兰瑟早在扑下台阶的一瞬间就调整好了位置,把泰伦斯转到了自己的身上,用自己做了肉垫。 这动静惊到了附近的人,一个女人的惊呼声在远处响了起来:“有人……!” “没事……大约和我们一样,你还是专心一点看着我吧……”另一个男声紧跟着安慰道。 泰伦斯坐在兰瑟的身上,脸色乍青乍白――见了鬼的“大约和我们一样”! 鸣鸟也因为这动静飞了出来,它受到惊吓,忘了宴会开始前泰伦斯警告的不许乱动,张开喙要叫起来。 泰伦斯低声道:“不许叫!” 他从兰瑟身上退开站起身体,金发骑士心知小主人现在心情正糟糕,没有说话,本想扶着地面坐起来,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灌木缠住扣在了地上。 他看向泰伦斯,不由得露出苦笑:“主人你的魔力又精进了。” “谢谢夸奖。”泰伦斯扫去身上的浮土,鸣鸟则十分乖巧地替他拿去头上的落叶,“我想你弄开它也不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但至少十分钟内,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大厅。” 泰伦斯弯了弯唇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高兴。 “遵命,主人。”兰瑟只好松懈了手腕上的力气,放松身体躺在被压乱的树叶里。 ――至少今晚的星空很漂亮,主人脸红的样子也十分难得。 被留下来的金发骑士苦中作乐地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上回更新忘记在有话说里感谢暂无君的地雷,以及这两天源十一君 、泽琰君的地雷,么么哒q(s3t)r 第50章 chapter50 生日宴之后,排在泰伦斯行程安排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阿尔德雷特城。 这个隶属于阿尔德雷特家族的边境大城,内外城共有三重,用半人多高的岩石垒砌的城墙巍峨宏伟,城中街道大开大合,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厚重感。 城池位于帝国的西北部,靠着肥沃良田自给自足,还有精矿数座,称得上帝国之中首屈一指的富足之地。 但阿尔德雷特的城民却以骁勇善战、勇猛无畏而闻名。 因为在背靠着沃土千里的同时,阿尔德雷特面对的却是阿班特的领土。两国接壤的地方道路通达易攻难守,攻下了阿尔德雷特之后,地形开阔可以一路南行深入帝国腹地,所以两国开战的时候,阿尔德雷特城往往是阿班特进攻的重中之重。 通过传送阵抵达城主府之后,泰伦斯先是见过了女王派遣的代理执政官、治安长和税务官。那位名为罗伯特的执政官在泰伦斯正式接管这座城池之后,就会辞去这一年多来的代理职务,返回帝都。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向小公爵做一些事务上的交接。 不过,所谓交接更多的也只是形式上的表达罢了。 听完罗伯特关于阿尔德雷特城不痛不痒的汇报,泰伦斯虽然一直面露微笑,但眼神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这座古老的城池里,不仅有时间赋予它的历史感,同时各大势力纵横交错,潜藏着各种龌龊的勾结。不说其他,税务官和博格?克鲁尼的家族之间就干净不到哪里去。 罗伯特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 其实泰伦斯也十分头痛,他当然不愿意隶属于女王的犬牙逗留在自己的地盘上太久,但不可否认的是,有第三方势力的插/入,这些阿尔德雷特城中的地头蛇们至少能够稍稍安分一些。 而现在,女王派遣的官员已经收拾包袱准备离开,真正的管理者却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想必有些人一定在暗中欢呼雀跃。 泰伦斯不是一个特别擅长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人,更何况曾被女王陛下盛赞的老阿尔德雷特公爵都没能将这些问题彻底解决。 但是泰伦斯也并没有多么着急,因为就在几年后,阿尔德雷特城的一场灾荒会让这些问题迎刃而解,以力破巧正是他的长处。 思索着以后的打算,小公爵挥退了站在他身前的几名官员,治安长临走前还不忘替别人找找存在感,说道:“劳伦斯团长今日大约事情繁忙,没能来拜见公爵阁下,还望您不要过于苛责他。” 泰伦斯看了治安长一眼,没有说话。 若是真想要同僚免于不敬的责罚,又何必专门把人供出来。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街上走走。今天和泰伦斯一起前来的人不少,甚至连安格斯也包含在内,倒是博格被留在了帝都。 兰瑟一路跟在泰伦斯的身后,看向街道两边缺少精致美感但坚固古朴的房屋,感叹道:“您的城池看上去真是充满了肃杀之气。” 泰伦斯笑了笑,眼角露出一点骄傲。 阿尔德雷特城不知经过了多少战争的洗礼和血液的冲刷,在最危难的时候,甚至全民持兵、妇孺皆战。不过最后一场战斗距今已过十几年,如今的城民大概已经因为漫长持久的日常生活消磨了战斗的意识,但军队的灵魂可不会倦怠。 他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说道:“今天事情不多,过了中午我们就回去。你们若是想四处走走,也不用跟在我身后。” 泰伦斯说这话时,视线所及正是安格斯:“我亲爱的弟弟,也许你会对城中的特产有些兴趣,该叫亚当带你去转一转,若有你喜欢的东西,尽管买下来。” 安格斯看似腼腆地应下了泰伦斯的提议。 他跟在亚当的身后沿着前面的十字路口转向另一个方向,离开前转过头看了泰伦斯的背影一眼,金发骑士依旧跟在他的身后,被阳光洒上一圈暖光。 尤莱亚紧紧抓住了泰伦斯的手,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啊、啊”地叫了几声,坚定地表示了不离不弃的意思。这几天和尤莱亚相处愉快――也许只是单方面的想法――的陆斯恩悄悄收回了打算迈向一旁的糖果店的右脚。 泰伦斯看向兰瑟:“你呢?” “我的任务不就是跟随您的脚步吗?”金发骑士如此回答。 泰伦斯有些受不了地说道:“如果你在说话的时候,能够有一丁点表情,那就是个当之无愧的花花公子了。” 泰伦斯的目的地是东边街道的尽头。那里靠近边境线,巍峨的城墙下是是占地面积十分庞大的军营。 沙宁派尔帝国有着著名的三大军团,从属于阿尔德雷特的苍鹰军团正是其中之一。 如今管理军团的军团长赫伯特?劳伦斯子爵曾是老公爵的手下,他经历过当年的帝国战争,以一介平民成为了身份尊贵的贵族,是一个非常勇猛的战士。 治安长之前向泰伦斯暗中下绊的就是这位子爵。 赫伯特?劳伦斯身上还有着平民阶级的粗粝性格,他不懂变通、不知谄媚,历经战斗的杀气武装了他的精神,使他像一块冷厉的石头。 这位子爵先生一定相当轻视军团的新主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法师等级不过三级,没有战斗经验又娇生惯养,完全不知民间疾苦,在他额带领下食肉的老虎也会变□撒娇的大猫。 泰伦斯完全可以想象到赫伯特?劳伦斯对他的看法。事实上,第一世他就是这样的人,而第二世相处过后,对方曾一点也不虚伪地向他说过这些。 既然这位军团长不愿意来见他,泰伦斯也不介意亲自前往拜访。面对一个值得尊敬的部下,这可不算屈尊降贵。 画满了岁月沧桑的军营大门前,守门的士兵吃惊地看着站在台阶下打头的黑发少年。愣了几秒才反映过来,放下手中的兵器,单膝下跪向泰伦斯行礼。 这位阿尔德雷特的主人他们可不陌生,之前泰伦斯失踪时,他们也曾协力寻找。那时劳伦斯军团长就十分生气――在他看来,一个阿尔德雷特竟把自己置于险境这简直有辱门风。今天军团长还在大喊大叫,宣称自己绝不会去拜见一个乳臭未干的稚童。 他的士兵受到长官的熏陶,即使见到了泰伦斯也并不显得多么胆战心惊,但他好歹还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因此守卫们也不敢像军团长那样梗着脖子展示骄傲。 泰伦斯几步走上台阶,问道:“劳伦斯团长是否在里面,我听说他今天公务繁忙,所以来看看他。” “这……” 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泰伦斯说这话的意思就是真的单纯来看望军团长,还是暗中夹杂着怒气。 他们迟疑不定,并不敢上前把门打开。这叫泰伦斯微微眯起眼睛――他可不是任由普通小兵也来怠慢的良善之辈,当下冷声说道:“怎么?你们要无视我说的话?也许公爵的身份在你们的眼里不值一提,那帝国之中我猜除去女王陛下已经没有让你心怀敬畏的人。” 泰伦斯的声音并不大,但他目光冷厉,面色阴沉,却叫这两个在训练中摸爬滚打的士兵感到心头战栗。 小公爵也曾历经沙场,身披鲜血,若他真有打算,几乎所有人对上他的眼睛都能看到其中的刀光剑影。他在帝都贵族之中扮演一个涉世不深尚可拿捏的孩子,但在军队之中大可不必如此,事实上娇弱之姿只会让这群满脑子打斗的士兵们暗中不耻。 其中一个守卫被泰伦斯瞧得头皮发麻,兰瑟适时抽出了长剑,雪白的剑刃以肉眼急不可见的速度架在了他的脖子。金发骑士说道:“你的抵抗将会视作反叛之举,最好老老实实,听从主人的话。” 武力上的绝对压制让士兵苦了脸色,他和同僚将门推开,并弯腰向泰伦斯道歉。 “没想到在我的领地也有难以进入的地方,这可真是稀奇。”泰伦斯的话叫两人的面色更加苍白,十分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见到晚上的月亮。但泰伦斯点到即止,在经过两人身边时留下最后一句话。“若是敌人来犯,你们也能奋力死守城门,那我倒该为此欣慰。” 士兵看向轻描淡写不再追究的小公爵,对方华美衣物的包裹下肩背挺直,气势非凡,似乎并不想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样,是个一心享受的贵族。 军营有大片开阔的平地,其后是一排供士兵休息的房屋,再往后则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丘。深秋已到,若是平常的树木早该一片光秃,那座小山倒是还郁郁葱葱,肯定有不少魔植,是用来训练士兵的地方。 泰伦斯站在回廊上,看向露天校场上,身着黑甲的士兵们一边高喝一边演练。他们配合默契,战意盎然,时间久了似乎心神都能被牵到沙尘扑面的战场。 这就是阿尔德雷特最大的武器,守护帝国的最强之剑。 即使民众因为长久的和平而忘记了如何使用武器,这群黑甲士兵们却年复一年为了随时到来的战争磨砺着自己,军队的灵魂不灭。 远处站在最前方的高个子男人眼角瞥到了回廊上站着的几个人影,当即大喊道:“那群只长了一张嘴的饭桶!废物!我不是说过,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吗?” 他一边扯着嗓子叫唤,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这就是统领苍鹰军团的团长――赫伯特?劳伦斯。 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留着络腮胡子,一张满是风霜刻痕的脸上完美地诠释了“坚毅”这个形容词。 泰伦斯看着男人越走越近,问道:“‘任何人’也包括军团的所属人吗,劳伦斯团长?” 赫伯特?劳伦斯在几步外站住,睁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干巴巴地说道:“公、公爵阁下。” “谢谢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忘记了今天我会来到城中的消息。所以只好来看看你的工作是否顺利。” 泰伦斯有点坏心眼地揶揄道,果然看到这个即使成为贵族已有十几年也没能改掉“大老粗”的作风的军团长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偏偏什么也说不出口的样子。 他缓步擦过赫伯特的身边,走下台阶,那边的士兵因为长官风风火火地离开,有些茫然地停下了演练,正看向泰伦斯这边。 “你该叫他们继续,这样好像我的到来打扰了你们训练一样。” ――就是这样,你说的没错。 劳伦斯在心里撇着嘴想到,但他虽然一直说着不认同这个新上任的小公爵,倒也不至于真的在众人面前让一个少年难堪。因此只是说道:“这里又脏又乱,恐怕会让您感到难受。您该让税务官带您去城中走走,总有店铺会吸引您的目光。” “那些会有人替我考察,而我现在想看看帝国中数一数二的军团是否真如传言中那样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泰伦斯的这句话似乎惹怒了劳伦斯,这位军团长立刻把他勉强表现出来的礼仪丢到了脑后,一张脸沉下来能止小儿夜哭:“您不该这样怀疑苍鹰军团,这是对士兵们的侮辱!” 泰伦斯表现的漫不经心:“我们都知道,名声和实际相比并不一定相符。在没有看到他们的实力前,你也不能剥夺了我怀疑的权利。是吗,劳伦斯团长?” 劳伦斯被泰伦斯的态度激得血气上涌,完全忘记了方才还想把这个娇嫩的小少爷糊弄出去的打算,冷哼一声,说道:“那您想怎么见识?我只怕他们的粗鲁会吓坏了您。” “哈哈。”泰伦斯爽朗笑道,“这真让人期待。” 他指了指身后,说道:“正巧我今天带人前来,可以和你的士兵们稍作比较。” 劳伦斯把视线投向其他人,尤莱亚个子矮小、神情胆怯,看上去不值一提,他自然而然地忽视了过去,剩下两个青年衣着精致,金发的那个长相倒是俊美,但皮肤白皙不像是经历过艰苦的样子,好皮囊也许让他在娇俏的小姐中所向披靡,但在战场上可没什么用,倒是另一个还有些看头。 这位小公爵大约把这里当做了他炫耀豢养的小狼狗的地方,但苍鹰军团里面却个个都是杀人的狼。 ――是该给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点教训,省得他以为自己的责任就是混吃混喝,只管逍遥。 打定了主意的劳伦斯没有多说废话,带着几人往校场走去。 他连个座椅也没有给泰伦斯准备,就让小公爵在骄阳之下站着观看。泰伦斯倒是没什么所谓,先让陆斯恩前去应战。 弓兵先生在公爵府很是享受了一把吃到醉生梦死的快乐,但也没有忘记日日锻炼自己的能力。早在走进军营看到校场上的士兵的那一刻,他就感到了血液沸腾的搏动。 劳伦斯叫来一个等级已达九级的弓兵,让他同陆斯恩比试。两人在场边站定,只等一声哨响,便几乎同时跃上回廊的石架顶层。 弓箭手们的战斗总是距离越远越显本领,谁的力气大、谁的射程远,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那个穿着黑色轻甲的弓兵还记得军团长的嘱咐――点到即止,不要一时兴起伤了对方的性命――因此,第一箭射的虽快,却没有用连射,一只箭矢呼啸而过,狠狠地钉在了陆斯恩脚后跟错了一厘米的地方,算是一个警告。 陆斯恩扫了一眼还在颤动的箭羽,一边快速移动着,一边持箭弯弓,指向对面也在奔跑的士兵。 那士兵很快又射了一箭,被陆斯恩闪身躲过,他脚下速度比起士兵要快,在侧身躲箭的同时,也回头瞄准了尚没有变换动作的人影。 一只箭矢破空而去,带着尖锐的啸声。 士兵悚然一惊,就看见闪着寒芒的箭头已经逼近眼前,他一手撑在石板上,拧腰翻了个身,躲过了这要命的一箭。 而陆斯恩以此为进攻的信号,他加快速度,拉近了和对方的距离,借着场边树木的高度,由上而下再度出手,五支箭矢封住了士兵的周围的所有退路。士兵心中只觉受骗,很想在这时候问问长官――我虽然点到即止,但是对方更能要我的命,这该怎么办? 但他眼下却没有这样的时间,用手上的长弓掀飞了一支箭矢,借由露出的空挡翻身跳下回廊,空中还不忘再次反击,这一回他没再留手,但因为时间有限,只能连发四箭,对准的正是陆斯恩的头胸腹腿,但陆斯恩侧翻了一个跟头,全部避开。不仅如此,他还在翻滚当中抽空用手甩了一箭,这一箭并不比弯弓射出的力气弱,正钉在士兵的袖子上,借着破空的力道把他惯在了地上,一时无法起身。而陆斯恩已经重新站稳,高高在上重新把弓箭对准了士兵的脑袋。 黑甲弓兵额上都出了冷汗,面对这样的劣势,只好说道:“我认输。” 第51章 chapter51 劳伦斯皱着眉,看向已分胜负的校场,陆斯恩已经从回廊上跳了下来。他沉着声音对泰伦斯说道:“您的手下斗气特殊,这不合理。” 陆斯恩的武者等级是九级,但他的修炼方式并不像学院派那样正统。这一点泰伦斯之前就已经有所分析,在佣兵团中成长起来的陆斯恩有自己的一套使用斗气的方法,他将斗气集中在四肢上,在增加了速度和臂力的同时也相当于放弃了对敌人的防御。 泰伦斯一开始也曾遗憾,陆斯恩没有老师的哪怕一点协助,能够自己成为九级的武者,天分不容小觑,可惜他的锻炼系统已经自我成型,即使是阿尔德雷特府上的丰富藏书和专人指导,也没能让陆斯恩学会如何把斗气覆盖全身。 但后来泰伦斯很快释然。 他笑着对劳伦斯说道:“这可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 事实上,陆斯恩的速度已让同等级的武者难以追赶,越级挑战也不是障碍。一个很难会因敌人受伤的武者干什么非要把力气花费在如何预防自己流血上呢? 泰伦斯甚至觉得陆斯恩这样的斗气分配其实更加适合弓兵这个职业――一个勤于创新的法师可比武者们的接受程度强多了。 而和泰伦斯有同一个想法的,还另有其人。 “我倒觉得这个家伙很有意思,团长你就不用为此费心了。”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并且带着咏叹调般的尾音。 泰伦斯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一个银发男人正缓步走过来。他容貌秀丽、姿态优雅,像是在舞台上迎接观众的掌声与欢呼的男演员,而不该出现在黑甲丛林之中。 但男人身上同时也具备着和他的面容身姿完全矛盾的气息,这可不仅仅指他眼角下虽然细微却有损容貌的伤疤,而是男人舒展开来的身躯隐含着柔韧的力量,在行走间让你感到赏心悦目的同时,也会在心中激起某种本能的紧张感。 泰伦斯认识他――当然是在上一世。他现在只是静静地注视银发青年,等待谁来为他介绍身份。 担当这个任务的正是青年自己,他弯腰行礼,动作夸张地像是马戏团里表演完节目的退场致敬:“您好,尊贵的公爵阁下。鄙人埃文,隶属于苍鹰军团第三分队,职位是队长,见到您真是荣幸万分。” “不,该说荣幸的人是我,满级的弓箭手,这在帝国可没几个。你若再进一步,沙宁派尔会举国欢庆。” 泰伦斯微笑着伸出手,他本想和埃文握手,但对方却十分夸张地在泰伦斯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这让小公爵抽了抽嘴角,而同时兰瑟将宝剑指向了埃文的喉咙。 其实兰瑟的那一剑是横切向埃文的脖子,但对方脚下一错,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剑身的长度,分毫不差。 脸色本就不好看的骑士看上去更加阴沉。 “注意你的举止,先生。轻佻的举动是对主人的失礼。” 埃文举着双手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说的没错,我愿意为此道歉。”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反而更显不出诚意,兰瑟已经皱起眉毛。 泰伦斯把金发骑士叫了回来:“我相信埃文队长只是想向我表示友好,你不用如此紧张。” ――事实上,对方就是个花花公子,可没人能纠正他那不正经的做派。而你,兰瑟,双重标准也不是骑士准则啊…… 泰伦斯在心中感叹道。他还记得前一阵子在浴室中被金发骑士吻住手腕的事情,要不是自己年纪尚小,对方表情又十分庄重,小公爵绝对会把它归为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受到的。 兰瑟虽然面有不甘,但仍归剑入鞘,站回到泰伦斯的身后。 埃文这才顶着视线重新走过来,劳伦斯冷着脸看他,问道:“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处理,这几天请假吗?” “我听说了公爵阁下要来,怎么能错失了谒见的机会,就是再重要的事情也该往后推一推。” 埃文朝着劳伦斯眨了眨眼,他其实是怕这位顶头上司倔劲儿上来,得罪了更顶头的上司,但现在看来对方完全不领情。 泰伦斯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既然有最优秀的弓箭手在场,正好可以点评一下陆斯恩的身手。埃文队长,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这是一棵自由生长的大树,他人的意见会剥夺了他延伸的自由,不同的思考会让他迷茫。我怎么能做这样残酷的人呢。” 同为弓兵,埃文当然也看出了陆斯恩称得上巧妙的斗气运用方式,他没像劳伦斯那样觉得不妥,反倒和泰伦斯意见一致,只是这让人头皮发紧的语言实在叫泰伦斯吃不消。 “战士总是在实践中成长,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泰伦斯意有所指。 他的话让埃文睁大了眼睛:“等级差距太大,他可赢不了我。” “这我当然知道,但得失可不只在于输赢。你说对吗?”泰伦斯微微勾起了嘴角。 埃文更是夸张地大笑了起来:“公爵阁下,您可真叫人喜欢!如果那家伙不担心自己的自尊遭受打击,我也很愿意运动一下筋骨。” 他说着,转向还在场中发呆的陆斯恩,大声叫道:“我亲爱的朋友,怎么样,让我们来表演一场精彩的舞台剧――充满了激情的战士对决,火花四溅、刀光剑影……这点子不错,保证公爵阁下爱看。” 陆斯恩眨了眨眼,埃文脱胎于剧院演出的话语让他理解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弓兵颜色有些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早看出来这个银发男人非常厉害,让人想热血沸腾地挑战。 地点仍旧没变,陆斯恩和埃文再次展开了战斗。 但是这一回结束的时间非常短暂,并非是埃文想要速战速决,一开始就将陆斯恩绝对压制了下去。相反,埃文确实放慢了步调,但陆斯恩仍旧一分便宜也没有讨到,便被埃文的箭矢擦过了肩膀――对方若是有心,那箭头对准的就是他的心脏。 四个等级差,十级过后,每一道都算是天堑。 即使有所放水,这仍是一场绝对压制。 陆斯恩的天赋难得一见,但埃文才是真正天生的弓箭手,他本是一个小剧团团长捡来的孤儿,自小跟着剧团四处表演,后来被他的老师发掘教导,如今年纪不过三十,已经站在了武者的顶峰,不少人都认为他是最接近神级的武者之一。 陆斯恩一直都是一个说好听一些叫做不理身外俗世说难听点就是自我满足的人,他磨砺自己是为了超越自身,但现在,他第一次发现还有一眼看去难以翻越的高峰。 埃文整个人就像是一张刚柔并蓄的弓,当他射箭,眼前似乎就没有一切阻拦。 埃文走到捂着肩膀的陆斯恩面前,对方一动不动,这让他有些担心,万一他把公爵阁下带来的人吓出了问题,这赔偿他可担不起。 “你还好吧,我的朋友。”他拍了拍陆斯恩另一边的肩膀,“一次的失败可算不了什么,失败者垂头丧气地下台,那是给观众看的戏剧,人生应该每时每刻都昂起头来。来吧,朋友,我们还要给公爵阁下一个完美的谢幕呢。” 陆斯恩直起脖子,看向埃文,他一扫以往笨拙懒散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战意:“我总有一天会战胜你。” 埃文愣了一下,笑容变得真心实意:“好眼神,伙计!我一直在这里,你可要加紧修行!” 陆斯恩点了点头,他就像是吃了一顿美味的大餐,眼神里带着餍足,精神里却仿佛还意犹未尽。他知道自己差了些什么,一半飘忽一半下落地回到泰伦斯的身边。 泰伦斯觉得今天来这一趟,所得到的东西会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陆斯恩在九级上已经停留了很久,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很正常,但泰伦斯相信对方的能力绝不该只是如此。 这是一个在不断的战斗和冒险中成长起来的战士,平稳的生活会让他不自觉地松懈,但今天埃文无疑为他重新丈量了自己的能力和道路,泰伦斯暗中期待着对方更加惊人的成长。 埃文比过这一回,自觉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但兰瑟却在此时出声道:“如果可以,希望我也能得到埃文先生的指导。” 他说话恭敬,但神态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显然方才埃文过于失礼的举动他还记在心上。 埃文看向兰瑟,装作不敌地退了几步,说道:“当然不可以呀,你是剑士,我是弓兵。要是按照正统的戏剧,你就是万众瞩目的男主角,我只是个躲在城墙上的龙套,为了我的面子着想,我怎么能在公爵阁下面前和你同台演出呢?” 他夸张做作的言行算不上多么让人生厌,事实上,这略显幽默的脱身方式让不少人都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一笑,但这可不包括邀战的骑士。 兰瑟皱着眉头,很想直接上前,但他仍回头看了看泰伦斯。 泰伦斯注意到他的视线,对着他勾了勾手指,骑士不明所以地俯□,听到小主人说:“公开场合没必要紧抓不放,但我不介意你暗中揍他一顿……” “当然,如果你现在打得过他的话。”泰伦斯随后补充。 “……” 气息吹拂在耳廓的感觉让兰瑟微微动了动耳朵,但骑士只是在深沉地思考――他在小主人心目中的排位到底是在哪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来收集圆桌骑士十二人……豇豆麻袋,让我先数数【伸手指另,蛇精病安格斯没有出场我突然觉得好鸡摸,没有他剧情是多么阳光向上 第52章 chapter52 在泰伦斯和兰瑟说话的时候,埃文笑嘻嘻地一脚踏上旁边的石柱,他像是一只豹子,轻巧地沿着柱子踏上回廊,还不忘站在上面朝泰伦斯行了一礼,然后翻身跳下另一边,身影没入建筑群之中。 “你要求的对手已经退场,看来你必须要另找一个对手了,兰瑟。” 对于埃文的动作泰伦斯看不出有一点不高兴,他甚至矜持地朝银发男人消失的方向点了点头,并转头向兰瑟提出如上的建议。 小公爵平易宽和的态度让劳伦斯另眼相待,至少不再是斜着眼睛一副趁早滚蛋的表情。 他点出一个个头结实的重剑士,说道:“费尔也是九级的剑士,至少把他打赢,再夸口说要挑战埃文吧。” 劳伦斯看了兰瑟一眼,金发骑士刚才出手的那一剑已经让注重实力的军团长有些刮目相看,但他显然更加维护自己手下的士兵,因此出口堵住了兰瑟的嘴。 兰瑟紧了紧手中的宝剑,看向泰伦斯。小公爵深绿色的眼睛也看着他,但却没什么表示。这让兰瑟感到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猛地撞击到他的脑袋――他知道那是和怒火还差着一线的憋闷感。 在公爵府时,尤莱亚的存在就已经占据了小主人的大部分视线,兰瑟告诫自己新到府邸的少年身世忐忑,不该为此心胸狭隘。但当下,只是刚刚结识的人也能得到泰伦斯的温和对待,反观自己却好似仍被排斥在外。 这让金发骑士感到痛苦,他将一切都奉献给主人,但泰伦斯回馈给他的感情也许不及万一。 一个合格的骑士不该这样斤斤计较,事实上,他们本该是无私奉献的典范。但兰瑟却没法这样把自己说服,他想给予泰伦斯很多很多,但同时也想从他那里有所获得。 ――但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庞大的、奇妙的占有欲似乎在他面前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兰瑟深吸了一口气,屏蔽了所有让他不舒服的情绪波动。 他再次看了泰伦斯一眼,拿着剑走到费尔面前,重剑士那山一样的身躯将兰瑟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对方高举着大剑,发出瓦声瓦气地笑声:“你可以现在认输,贵族少爷,要不然就要小心自己的细皮嫩肉被我拍扁。” 兰瑟心情沉郁,甚至懒得在比斗前执剑行礼,他听到重剑士的话,冷冷作答:“如果块头和力气就能决定一场胜负,那么人们更该直接叫魔兽上战场。它们在这点上该比先生更有优势。” 这话叫重剑士怒火中烧,他举剑横劈向兰瑟的腰部,那重达十几公斤的大剑在他的手中如臂使指,发出破空的风声。 兰瑟很少使用那样嘲讽的语气,这当然不是指他真的恭谦宽和,而是骑士规范和贵族礼仪在克制他的言行,面对挑衅和无礼,他更多的时候愿意直接用剑来说话。 这显而易见的反常泰伦斯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色动摇。因为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他不断地在试探兰瑟的底限,就是想要看到对方在何时失控。 这一年来兰瑟尽心尽力、进退得当,泰伦斯都十分清楚,但他也知道对方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顺可亲。泰伦斯和兰瑟最初在森林相遇,金发骑士独到专行、自我意识旺盛,那才是他的本性。后来几经磨合,两人才达成现在的相处模式。 本来,安格斯如果不出现,兰瑟愿意这样装模作样一辈子,泰伦斯也乐见其成。但敌人近在咫尺,他和兰瑟表面上的和乐假象就显得分外不安定。 一个被如何对待都总是没什么表示的人,也许有人管这叫温顺,但泰伦斯只从中看到了虚伪。 他可以容忍一个缺乏礼仪、张扬无礼的人做下属――他不在乎那些――就像陆斯恩或者尤莱亚,或者是劳伦斯等等。但是他没法真正信任一个伪装自己的人,那只会叫泰伦斯想到安格斯和爱德华,即使兰瑟的假意表象只是为了让自己卸下心防。 也许他对于兰瑟太过严苛。但这只能怪命运跌宕、世事难料。 泰伦斯眸色深沉,看向场中。 兰瑟已经躲开了重剑士横扫的一剑,他顺手刺向费尔的下盘,但却被对方收回的重剑格挡。那柄泛着黄光的大剑宽有两个手掌,质地坚硬,立在身前就像是一面细长的盾牌。兰瑟的剑尖抵在剑面上,登时被震得至颤。 但兰瑟手臂却分毫未动,他握着剑往下划,金属摩擦的尖厉声音叫人恨不得堵住双耳,重剑士近在咫尺,被这让人牙酸的声音激得皱起眉头。兰瑟趁着这个时候,剑尖顶着地面,撑起身体,从费尔的肩膀上翻了过去。 重剑士宽阔的后背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 兰瑟手上的长剑再一次刺出,但费尔并不迟钝,他猛地转过身,那把重剑在空中甩出半圆的弧度,架上了兰瑟的兵刃。那力量叫兰瑟生生往后退了几步,才堪抵住。 费尔轻蔑地笑了一声,用劲把兰瑟的剑挑偏,高高地举起了大剑,竖劈下去。兰瑟被格开了兵器后,并没有急着收回手臂防御。他凭着敏锐的战斗预知,往后跳去,菲尔德这一剑顿时落空。 他没想要杀死兰瑟,因此下劈的力道不重,剑刃敲在地面上,仅仅是带起了几颗碎石子。费尔能很快再次举起它进行战斗。 但他肩膀下沉,却没能移动兵器分毫――兰瑟矫健地站在上面,他往下踏了一步,地面在重压下出现一道裂痕,费尔握着剑的手臂已经青筋突起,他面色狰狞,在兰瑟面前硬是要证明自己的力量。 但兰瑟很快再次跃起,跳到了费尔的背后。大剑上的力量骤然减轻,让重剑士下盘不稳踉跄了一步。 而这时兰瑟已经再次发动了攻击,费尔只能以难看的姿势勉强躲过去。 劳伦斯看着这场比斗,开口赞许:“您的剑士经验和战斗意识都有独到之处,假以时日必定能登上顶峰。” 兰瑟战斗时,动作规范体面,又不缺乏灵性,他的战斗技巧已臻成熟,剩下的就是斗气的修炼和进阶。劳伦斯本人就是剑士,更能看出兰瑟的潜力。 虽然泰伦斯还在沉思,听到了劳伦斯的话,也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兰瑟本就能力卓越,你的话更是对他的肯定。”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兰瑟与费尔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重剑士手里的大剑还在瞄准敌人脖颈的半道上,金发骑士已经把兵刃抵到了对方的喉咙。 费尔的面色通红,目光中闪动着羞愧、不甘和侮辱。 兰瑟视而不见,噌啷一声重新把剑收回剑鞘。 但费尔不依不饶,高声大叫:“我不服气!我刚才还没有认真,这一回你是赢了,但下一回你可没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他的叫喊连劳伦斯也皱起眉毛。这个手下虽然确实武力高强,却自大自满,劳伦斯不知道已经为此收拾了他多少回,没想到这回还要把脸丢到军团之外。 他转过头对泰伦斯说道:“治下不严,让公爵阁下看笑话了。” 泰伦斯摆了摆手:“苍鹰军团这么多人,性格各异也很正常。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我和你都不该插手,对吗?” “您说的没错。”劳伦斯停顿了一下,认同了泰伦斯的说辞。费尔如此自恃难改,合该有人给他教训,若是一次的打击不能叫他虚心,那么多来几次也也是应当。 而在校场中央,兰瑟听到费尔的话,回过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胜利只是你的放水,我并没有理解错吧?” 费尔被兰瑟射过来的目光惊了一下,背对着军团长和公爵的青年微微眯起眼睛,配上他刀削一样的面孔,一扫之前彬彬有礼的恭谨。 费尔唾弃自己突来的害怕,梗着脖子叫道:“没错,有本事我们再比一场!” “请。” 兰瑟这一回倒是没有忘记礼仪,但这可不代表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事实上,对方的蔑视和挑衅让兰瑟更加烦闷。 他这一回先发制人,将剑侧握在腰间伏低身体冲上前去。 不过眨眼,兰瑟就已经到达费尔的眼前,剑身侧劈向对方的膝盖,费尔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击,他只能把剑稍稍偏移,勉强挡下这一击。 刺啦啦的摩擦声响起来,兰瑟已经和费尔错身而过,费尔汗毛直立,直觉身后危机来袭,反手把剑转向背后,撞击声紧随其后。 真正放水的人,应该是兰瑟才对。 身为轻剑士的敏捷在重新开始的战斗中被运用的淋漓尽致,费尔甚至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移动――他的动作被兰瑟完全防死了。 费尔不是没有和优秀的轻剑士比试过,苍鹰军团的优秀武者比比皆是。他当然知道一个轻剑士的速度是多么难缠。但军团里面都是帝国佼佼的武者,费尔身为其中的一员,自觉要比旁人厉害许多,因此始终没有把兰瑟放进眼里,现在他终于为此吃到了自尊破裂的苦果。 费尔还在咬紧了牙关硬抗,忽然察觉到对方一个动作没有连贯上的漏洞,眼睛一亮――这正是他摆脱压制的好机会! 重剑士一个肘击撞向兰瑟的腰间,将他击退了几步,然后高举大剑快步跟上,朝着还因疼痛弯腰未起的人砍过去。 泛着寒光的刀刃就要落到兰瑟的头顶,但一声鸣响炸在费尔的耳边――兰瑟已经用长剑抵住了这一击,为了抵抗足够牢固,他把腰间挂着的剑鞘垫在剑下,形成了一个十字交叉。 费尔持续加力,要将对方的反抗彻底镇压下去,剑鞘材质比不上兵刃的强度,很快出现了裂缝,最后在强压下断裂开来。 兰瑟却借由这个机会,用手里残留的半截剑鞘划向费尔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则握着长剑配合地划过重剑的剑身,在剑尖处一挑,使得费尔的兵器彻底脱了手。 费尔这才终于明白,刚才的破绽正是对方故意露出来的。现在,他输给了对方的速度,连引以为豪的力量也被对方压制。 彻彻底底的失败让费尔白了脸色,但场外却传来一声惊呼。 从兰瑟被压制到反击战胜对手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那被崩断的半截剑鞘尖锐锋利,在两人的作用力下,破空飞出,方向对准的正是泰伦斯。 兰瑟因呼声仓促回头,瞳孔顿时缩成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爵其实没事 以及再次卡了感情戏以后,我开始认真思考起怎么把骑士干掉走向建功立业终生不婚的康庄大道 第53章 chapter53 最先注意到飞过来的剑鞘的人是劳伦斯,但发出叫声的是尤莱亚。比起身为武者的男人动作更加迅速,那个身形削弱的少年猛地扑到了泰伦斯的身前。 劳伦斯抽出大剑,他没办法指望一个柔弱的孩子来保护公爵的安全――但事实上,在今天军团长彻底认识到了自己性格中隐藏的全部自大。 空气开始劈啪作响,像是一锅煮开的沸水,劳伦斯已经感受到那股灼热,并不是因为烈火融融,而是因为肉眼可见的蓝紫电光。 劳伦斯那筋肉结实的双臂上已经爬满了细小闪烁的电流,虽然斗气的运转抵消了一部分的能量,但细微的疼痛仍然顺着皮肤侵袭到他的神经。 这是一个法师! 劳伦斯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对方没有法师袍,身上甚至没有法师协会的徽章。但一个人拿着兵器并不一定就是个战力强悍的武者,可一个法师只要拥有法力就没人能质疑他的身份。 尤莱亚那厚重的亚麻色长发已经因为元素的澎湃流动而飘动起来,他的背后,散碎剑鞘飞来的方向聚集了浓郁的雷电,肉眼之下成型为一个闪烁着光芒的电球。两厢碰撞之后,空有华丽外表却不怎么坚固的剑鞘在雷电的鞭挞下分崩离析,只剩碎屑。 尤莱亚喘着粗气,在空气中的雷系元素不断稀释的同时,他也无力地倒进泰伦斯的怀中。泰伦斯被冲撞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体。他擦去尤莱亚头上的汗水,抬头对一脸吃惊地拉伦斯说道:“尤莱亚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情急之下让你也跟着遭罪了。” 他迎着头顶的日光的眼瞳里还隐隐聚集着绿色的光芒,不止如此,就在泰伦斯对军团长说话的前一秒,他身上木系元素聚集的薄雾才刚刚消散下去。 实际上让劳伦斯更为吃惊的是,面对如此密集的雷电,距离尤莱亚最近首当其冲的泰伦斯却偏偏一点事情没有。他以为是小法师下意识地保护对方,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作为阿尔德雷特城的真正主人,泰伦斯的任何一点消息都在城中畅通无阻。劳伦斯知道这位小公爵之前通过测试,是个三级的木水双系法师。 劳伦斯对魔法不怎么了解,也知道刚才尤莱亚表现出来的能力并不止三级,而将自己完美护住的泰伦斯……军团长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隐藏实力。 雷电的闪光已经消失,兰瑟表情凝重地跑了过来。他这一次没敢贴近泰伦斯的身边,在离小主人两米远的地方站住,仔细打量泰伦斯是否受伤。 过了几秒,兰瑟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跪了下去――天知道他刚才是多么紧张,主人就在他的面前遭遇危险,这一回甚至不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泰伦斯因为他丑陋的嫉妒之情和心情不稳之下的大意而受伤,兰瑟恐怕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是我让主人受到惊吓,请您责罚。” 膝盖敲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兰瑟连皮甲也没有穿,这一磕结结实实,听在别人耳朵里都觉得疼。但兰瑟绷着下巴,无有所觉。 他的面孔因垂着头颅而埋在阴影之中,但泰伦斯却能从他身上看出低落消沉的情绪。 这让泰伦斯暗中叹了口气。 他再次感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但这一回,他没法硬下心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命运作弄让他则不得不一再试探。 泰伦斯因安格斯尝到了天真愚钝的苦果,又因爱德华失去了相信他人的勇气――他将与兰瑟之间的隔膜怪罪到对方的头上,但这其中其实也有自己的怯懦作怪。 他曾下定决心要征服兰瑟,但若是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忠诚却只懂得如何逼迫,这方法也太过下作。 泰伦斯在心中问自己――你还有勇气再去相信一个也许会背叛你的人吗? 他茫然失措。 事实上,就在他询问自己的一瞬间,他突然怀念起曾经天真可笑的自己。生命中的惶惑和苦难叫人蹉跎,折磨与历练叫人无常。有时候我们握住的也许毫无价值,而舍去的回头再看却熠熠发光。 能怀念的,也许都是回不去的…… 但泰伦斯迎向因没有等到回音而抬头的,金发骑士的视线。对方眼底的柔和和坚毅交错成奇异的泛着光的金属色。他纠结于兰瑟违背本性的伪装,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性格,对方都是向他效忠的骑士。 ――他和你生命相连。 泰伦斯默默说道。 ――而你却连一点风险也不想面对,一点真心也不想拿出,一点勇气也没有了吗? 泰伦斯沉默着,直到感觉心中的枷锁慢慢减轻分量。他微微偏开视线,咳了一声,说道:“如果说你真有什么要我责罚的地方,那就是不该在我还支撑着尤莱亚的时候,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兰瑟微微张大眼睛,这变化在那张紧绷的脸上十分细微,但泰伦斯偏偏看出来金发骑士那近乎幼稚的惊讶表情。 本意放软态度的泰伦斯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进而压低了声音说:“你该不会是在打斗中伤了耳朵,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或者是因为刚才的东西没有伤到我,想要我现在被累死吗?” 兰瑟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就觉得羞愧,听到泰伦斯的责怪立刻站了起来。他想要伸手接过尤莱亚的重量,但虚弱的少年却抢先被陆斯恩接手。 弓兵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力量,让尤莱亚单薄的身体能够找个舒适的位置躺好,并慢吞吞地说:“比起他,你更该给海曼先生一个拥抱。” 泰伦斯和兰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说出惊天言论的陆斯恩,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所附体。 弓兵进而解释道:“每当我让尤莱亚受到惊吓,总是如此,他会很快原谅我。” 陆斯恩保持着一贯的迟钝笨拙、不明事理,但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向别人夸耀如何哄孩子开心的傻爸爸。 泰伦斯一脸受不了地转过头,并认真思考起忙起来的时候把尤莱亚托付给陆斯恩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陆斯恩不明所以为何遭到泰伦斯的鄙弃,他觉得按照自己的第六感,刚才两人真该来个拥抱以示亲密。 另一边,劳伦斯也在训斥自己的下属,若非费尔自鸣得意不甘失败,也不会让公爵阁下险些受伤,论起元凶合该是这个一根筋的大块头。 费尔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熊变作了可怜巴巴的巨犬。劳伦斯在军中恩威并重,再傲慢的士兵也会在他面前收敛起来。 劳伦斯注意到泰伦斯看向这边,带着费尔到他面前认错。 泰伦斯看上去并不在意,说道:“这只是个意外,我并没因此有所损伤,做什么非要罚他不可。” 劳伦斯说道:“公爵阁下的心胸开阔,但费尔今天表现失态,按照军团里的规矩也该受罚。” “阁下管理军团我很放心,这些事情我不会置喙。” 听到泰伦斯的表态,劳伦斯表情更加放松,他叫人把费尔带下去接受惩罚后,转头问道:“您的属下能力卓越,十分可靠。有了他们,您的安全也让我放下心来。” 和泰伦斯相处之后,劳伦斯意识到自己的固执只是偏见,因此再同泰伦斯说话,语气就好了不少。 他继续问道:“法师在战斗上也力量强悍,需要我再为您安排对手较量一番吗?” 泰伦斯看了他一眼。尤莱亚现在还没力气,若说他们这一行中还有谁是法师,就剩下泰伦斯一人。 肯定是方才他召集木系元素的时候被劳伦斯察觉,对方这才开口试探。 泰伦斯似笑非笑,回绝了军团长的提议:“法师比不上武者的身体强悍,万一受伤,吃亏不提,恐怕还要让别人笑话。若是向刚才的重剑士一样再战一轮,也没有优势了。” 他让陆斯恩和兰瑟出战,就是为了告诉有心人,自己有强者保护,心有不轨者总该掂量掂量。可若是连他自己的能力也暴露出来,恐怕就要事与愿违了。 一只软弱的兔子被保护起来,别人不仅要不屑一顾,大抵还会暗中可惜保护者呆错了地方。可若把一只兔子换成雄狮,人们想的就该是怎么趁着这狮子爪牙尚不锋利,将他杀死。 劳伦斯虽然粗鲁,但经历丰富,很快明白了泰伦斯话中的意思,他赞同地点头,却还有忧虑:“按照您的年纪,今年冬天就该去学院就读。那里讲究实力,绝不像现在这样容易对付。更何况您年纪见长,更该有一技傍身,免于叫支持您的人失望。” “感谢阁下为我的处境考虑,但我自有打算,不会如此大意。倒是苍鹰军团,如今正值困苦。你若相信我便不该隐瞒,该在今天早上到城主府说一说。” 劳伦斯面色尴尬,他两个小时以前还认为新上任的小公爵大概是个草包,现在对方如此说,反而叫他面色涨红。 阿尔德雷特城被一些人把持牟利,军团的军需物资捉襟见肘,虽不至于难堪到穷途末路,却也难以撑起雄伟辉煌。 税务官是个善于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奸诈之人,劳伦斯早就做好了准备――新到的城主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正因如此,才对泰伦斯难有好颜色。 就算泰伦斯神智清明,面对庞大的利益链也难免束手束脚,无法作为。 泰伦斯对军团长的担忧不置可否,但若对方以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泰伦斯还没到这样软弱无能的程度。 “我现在虽然不能把这些蛀虫铲除,但也不至于被他们把持。城南那座矿山,我已经收回了开采权,交给军团,兵器盔甲制造的原材料至少有了一部分保证。至于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若是划拨的资金不够,可以直接从我的金库中分出。” 劳伦斯皱着眉说道:“军团的开销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我知道,我既然有这样的打算,肯定就会有足够的财富。” 这一年中,泰伦斯借由执掌家族,从博格手中取回了一部分对方趁乱贪得的产业,并和定居在帝都的大商人斯蒂勒结成合作关系,从中赚了不少。 劳伦斯发现这位小公爵远比他以为的、比任何人以为的都要厉害许多,他想,阿尔德雷特蒙神庇佑,将来一定会更加辉煌。 作者有话要说:骑士君和小公爵终于买过了一道坎,感情线到这一部分终于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_:(??` ∠):_ 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了,不出意外的话,公爵终于要包袱款款地去上学,然后笼络新的属下了昨天卡文卡的满脸血,说了一句玩笑话不要当真嘤嘤嘤,(。n。) 我错了…… 以后我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作者君比较没节操,底线很少,至少能做到不中途换攻尊的 第54章 chapter54 从阿尔德雷特城回来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帝都已经被冬天的寒冷所侵袭,这天早上起来,从温暖的室内向落地窗外看过去,庭院中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泰伦斯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喝着热茶,领子上柔软的兽毛摩擦着他的脸颊,衬着他略微上挑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今年的雪下的太早了。”放下已经喝空的茶杯,泰伦斯缩了缩脖子不由抱怨道。站在他身边的管家亚当倾身再次倒满冒着热气的红茶。 泰伦斯这回只是把杯子捧在手里,白皙的指尖很快就被烫成了粉红色。 亚当说道:“这也不该是您赖床不起的理由,少爷。” “太罗嗦了,亚当。”泰伦斯轻轻皱了皱鼻子。 这时,大厅的门被人打开,兰瑟冒着风雪走了进来。他穿着方便的紧身骑士装,手里还握着宝剑。一个月前毁坏的剑鞘早就更换了新的,兰瑟当时本想在当地直接买一个就好,但泰伦斯回到帝都后,找到善于锻造的大家为兰瑟手里的长剑量身定做了一柄。 出自巧匠手笔的剑鞘看上去一点也不奢华漂亮,没有任何宝石作为装饰,但制作它的材料本身就是贵重之物,其坚硬的质地并不比剑刃差上多少。泰伦斯将东西交给他的时候,还略带奚落地说,有了它至少不用再担心兰瑟情急之下没有第二样趁手坚固的武器。 这样东西自然珍贵非常,但更让兰瑟受宠若惊的是,泰伦斯是那个馈赠礼物的人。他跟随在小主人身边,大大小小吃穿用度,都有公爵府准备。但只有这样东西,是出自泰伦斯的精心准备――哪怕对方说这只是临时起意。 跟着兰瑟一起进来的还有安格斯,金发少年摆脱了长途跋涉的困苦,脸颊红润了不少,神色中也褪尽了矫揉造作的柔弱,变得稍微有了一些贵族的模样。 但他虚伪造作的个性仍是没有改变。 跟在兰瑟身后的安格斯目光紧紧地缠在骑士的身上,目露依赖,他的鼻尖耳朵冻得通红,不断往手心里呵着热气,看起来在外面冻得不行,像只瑟瑟发抖偏偏还要逞强的小动物。 兰瑟身为武者,不管风雨总要早起去花园练习,安格斯这个样子不消说,必然是“满心渴慕”地观看去了。 泰伦斯从来都觉得安格斯怪异,他自己也有放软态度麻痹别人的时候,但像安格斯这样,时时刻刻都摆出一副示弱的样子,泰伦斯自认自己实在没法做到,即使对方这样做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说到底,他们从本性上就有不同。 安格斯这一阵子追在兰瑟的身后,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是命运撮合一见钟情?得了吧,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呢。但兰瑟如今的身份又有什么值得他贪求呢? 泰伦斯把自己的敌人想的太过精明算计,并不知道安格斯只是难以忍受他得到了别人的倾心相待,忍不住心里升起的破坏欲罢了。 兰瑟注意到泰伦斯看过来的视线,避开安格斯伸过来想要抓他衣袖的手指,走到小主人的面前。 他头顶本来有积雪,但壁炉里烧着的柴火劈啪作响,红彤彤火焰将白雪都溶作了的水滴,侵蚀了那头暗金色的短发。 泰伦斯拿过亚当胳膊上挂着的毛巾扔到骑士的身上,皱着眉说道:“你这样简直像只落汤鸡。快点擦一擦你的头发,等一会儿水就该滴到我的身上。” 他语带嫌弃,却让兰瑟五官中的冷厉消散了一些,他手脚麻利地用毛巾吸干了身上的水汽,这时亚当已经倒好了红茶,兰瑟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身上的寒气终于散去了。 他搓了搓手指,感觉身上的温度回复正常,这才在泰伦斯身边坐下。小公爵头上的绿色翎毛晃了晃,那只以护卫主人安全为己任,但总是对着兰瑟鸣叫不已的鸣鸟并没有探出头来。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在暖意融融之下,似乎有了那么一些称之为温馨默契的成分。自从从阿尔德雷特城回来以后,兰瑟就察觉到了小主人对他态度的变化,这让金发骑士感到欣喜非常――得到侍奉的主人全心的信任,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一个骑士高兴的呢。 但安格斯却异常讨厌这幅和乐融融的景象。 他浅绿色的瞳孔似乎浸了雨水,变得深沉晦涩,在兰瑟避开他的触碰的一瞬间,就已经叫他怒火中烧。但这阴郁只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秒,很快他就扬起笑脸,跳脱着走到两人身边。 亚当作为管家,自然懂得察言观色,早在安格斯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吩咐侍女去拿毛巾。正因如此,安格斯才没有遭遇尴尬。 他对双手捧着毛巾的侍女微微一笑,从有些害羞的女孩手中接过了毛巾,一边揉着头发一边对泰伦斯说道:“泰伦斯哥哥,你不知道,兰瑟的剑术又厉害不少,他斗气流通的时候,一点雪花也飘不到他的身上。” 这样故作亲密的说辞让兰瑟暗中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看向泰伦斯。对于安格斯的示好,兰瑟不明所以,但他知道泰伦斯并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因此总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泰伦斯注意到兰瑟的视线,这个骑士虽然效忠的对象已经改变,但除了侍奉者以外的人总是不假辞色的性格却没变。熟知所谓过去的泰伦斯看到这一幕,心中只觉微妙。 他微笑着转头看向安格斯,说道:“是吗?我确实不太关心这些。但安格斯,我亲爱的弟弟,我更担忧你的身体健康。你毕竟不像武者那样强健,外面那么冷,会让你感冒的。更可况还下着雪,你怎么不使用法术隔开这些寒冷的风雪。这样狼狈地进来,我真为你忧心。” 他的言下之意,当然是有本事不这么难堪,又何必惺惺作态故作可怜呢? 安格斯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懂泰伦斯的讽刺,还是伪装地太好,他神色自然,有些腼腆地说道:“这是因为我魔力不足,还有欠缺的地方。而且,兰瑟健壮的体格也让我心生羡慕,权当做是在磨砺自己了。再过几天就是皇家魔武学院开学的日子,我不愿意自己表现差劲,给阿尔德雷特家抹黑。” 确实,尚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是十二月初,皇家魔武学院招生的日子。泰伦斯和安格斯都是适逢年纪的学员,早就有下人把行礼收拾好,只等那天出行。 因为安格斯提到了这件事,兰瑟转过头看向泰伦斯,又一次问道:“到了那时,主人就该住校,您一人孤身在外,总有要人照顾的时候,真的不需要我陪同您前去吗?” 在金发骑士眼里,泰伦斯大概是个被风一吹就要倒地的脆弱少爷,想要陪同的请求已经提及了不止一次,这让泰伦斯不由得扶额。虽然这种时候说到安格斯不太好,但小公爵还是打从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心底想说,比起他自己,一直伪装地不堪一击又坚强倔强的安格斯才像是兰瑟该担忧过度的对象。 “就算我想让你一起去,学院里面可没有允许有侍从跟随的贵族特权。难道你要住在校外的小镇上,那一点意义也没有,自然也没必要。”泰伦斯坚定地拒绝道。 兰瑟没有回答。 安格斯因此找到空隙插话:“你放心吧,兰瑟。泰伦斯哥哥和我都有水系魔法,到时一定会分到一起学习,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他说的话真叫人熨帖舒服,但泰伦斯微微一笑:“不,我猜,各种意义上,恐怕我们都没有办法呆在同一个班级。” 安格斯微微睁大眼睛,几秒钟之后露出一种天真的神色询问道:“难道说,刚进入学校的学生就要按照法师等级分配班级吗?我以为大家最先学习的只是基础知识。” 他的水系魔法如今已经四级,确实天分突出,比起别人要厉害许多,皇家魔武学院的法师到达八级就可以如愿毕业,也可以在里面进修至九级。安格斯的水平在其中称得上中等。而泰伦斯一直都停留在三级,面对安格斯的能力,他确实显得不够看。 安格斯有意戳泰伦斯的痛处,但泰伦斯却仍是神色平静,笑而不语。他只在心中想到,你也许倒是可以和爱德华同班学习。 爱德华因受伤卧病在家了好几天,好了之后,仍是爱往阿尔德雷特跑。泰伦斯有时心情好,会和他说一会儿话,觉得厌烦了常常把他搁在一边,自己在书房办公。 兰瑟上回对爱德华的威胁还叫他记忆犹新,这让爱德华收敛不少,不敢四处走动。但他和新来的安格斯却变得熟稔起来。 两个人似乎像是前两世那样,很快成为了好友。爱德华自以为是,喜欢掌控别人,安格斯表现的温顺可爱,迟早总会叫爱德华抱有好感。 但泰伦斯觉得这辈子,他们两个人再难结成同盟。爱德华之于安格斯的价值,无非就是他的身份地位,和泰伦斯对这个友人的信赖。但是不得不让人替爱德华惋惜的是,这一世他的那些利用价值一个都没有了。 安格斯现在不过是想从爱德华的嘴里打听一些对他有利的消息罢了。不过关于魔武学院,看来爱德华碍于自己难堪的身份,并没有详细介绍。这叫泰伦斯有些期待对方到时候的表情。 第55章 chapter55 入学的日子很快到来。那天天气不算明朗,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阴沉,未溶的大雪铺满了树木屋顶,唯有公爵府门前的道路被仆人早早整理干净。 泰伦斯披着厚实的披风坐上马车,安格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亚当皱着眉隔着马车的窗户替泰伦斯竖起衣领,遮住他被风吹的泛红的脸颊。 小公爵对管家先生的离愁别绪十分无奈,连番答应了对方关于“好好吃饭”、“锻炼身体”、“多晒太阳”之类令人哭笑不得的嘱咐。 尤莱亚看上去最为难过,他个子不高,只能踮着脚扒住窗框,看向泰伦斯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这幅模样让泰伦斯升起一点莫名的愧疚。 但他确实没有办法带尤莱亚一起入学。年龄上虽然没有什么限制,但尤莱亚一直懵懵懂懂,竞争激烈的学校环境并不适合他。泰伦斯已经向法师协会提交申请,依照尤莱亚的天分,到时候协会会为他安排合适的导师。尤莱亚既不用像平民那样在学院展示能力获取资源,也不是贵族,需要在大环境里积累人际关系。单独教学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 泰伦斯像以往那样摸了摸尤莱亚的长发,说道:“乖乖在家里等我,花园里的迎春花开放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尤莱亚吸了吸鼻子,虽然看上去极不乐意,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这几天泰伦斯已经不止一次劝慰他,尤莱亚虽然对泰伦斯心存依赖,却绝不是任性的人。陆斯恩走过来,捏了捏尤莱亚的腰,把他举了起来。现在这两个人相处起来变得和气不少,尤莱亚被陆斯恩逗弄的时候,至少不会再一个不开心就电光乱闪,这也是泰伦斯放心把他留在家里的原因。 尤莱亚借着被陆斯恩举起的高度,凑到泰伦斯的眼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泰伦斯一时有些愣仲,但很快笑出声来,连鸣鸟也察觉到主人的好心情,探出头来啾啾地叫了几声。 泰伦斯再次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将视线投到几个人的身后,兰瑟始终不见踪影。 其实,从昨天下午开始,泰伦斯就没有见到过金发骑士的影子。他虽然拒绝了对方随同的请求,但为此生气到现在都不出现,却实在不是兰瑟的性格。 泰伦斯皱了皱眉――好吧,他是有一点失落,但这是因为他就要离开府邸好几个月,而对方却敢在这种时候发脾气。 ――见鬼,难道说我的态度太过温和,叫这家伙得寸进尺了吗?! 小公爵在心中愤愤地想着。 这时,博格坐在马车前,出声询问道:“少爷,我们启程吗?” “当然。”泰伦斯回答地有些咬牙切齿,当然他极力控制,没叫别人发现异样。 泰伦斯的视线再次扫过诺大的府邸,马车的轱辘转动起来,沿着街道驶过。 皇家魔武学院在帝都的北郊,占地面积广大,因为吸引了全国甚至是国外的优秀人才,周边渐渐发展起来,在外围形成了一个热闹奢华的小镇。从阿尔德雷特家动身抵达学院镇的时候大概是在下午,时间充裕。因此马车行驶地十分平缓。 在路过一条横穿帝都的主干道时,泰伦斯透过车窗看到了远处高高的白色尖顶,被粉饰洁白的墙体在阴沉的天色中异常显眼,矗立在尖顶之上的雕像双手捧在胸前,俯视大地上的芸芸众生,那是光明神的雕塑,而那栋建筑自然就是正在兴建的教堂。 ――这群恨不得用天底下最干净的东西装饰自己的神棍。 泰伦斯在心底嗤笑,动工不过半年的建筑还没有建造完成,却偏偏先把屋顶建了起来,生怕没人知道他们已经侵袭到沙宁派尔的土地。虚伪造作,令人作呕。 白雪难道不干净?可雪融之后却肮脏地叫人恶心。 安格斯也从马车里往外看去,那睥睨世人的雕像最先撞进他的眼睛。他曾经拥有和那雕像一模一样的吊坠,不到半个巴掌的大小,拿在手里看的时候只觉得雕刻的人形面无表情,不喜不悲。但如今那放大了无数倍的雕像出现在安格斯的眼前,却让他切实感到了所谓神明的冷漠自持、高高在上。 他没有一点敬畏虔诚,却因那惨白的面容而血液沸腾。 这样不屑一顾居高临下的姿态,只让安格斯心生渴求。 他用母亲留给他的那个吊坠换取了如今的身份,总有一天要让他人都在他脚下匍匐。 安格斯贴近窗户,凝视着那尖顶,他忍不住对泰伦斯赞叹道:“看那雕像,多么漂亮,它的魅力叫人着迷不是吗。” 泰伦斯微笑,他在被哈气蒙住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圈,从他的视角看过去,那教堂的尖顶恰巧被裹在里面,然后随着马车的移动一点点被分裂。 “我对宗教不感兴趣,因此没法欣赏他们的艺术。” “信仰和感受力与宗教可没有关系,人们需要的只是一点心理的慰藉,不管是神、宗教……或者仅仅是一个人。”安格斯的眼神还跟随着那白的刺眼的屋顶,喃喃说道。还有谁比他更清楚一个信念对人的重要性呢?立于众人的信念之上,被他们狂热追求,安格斯这样一想就感到灵魂战栗。 泰伦斯看着安格斯的模样,对方神思不属,像是沉浸在什么畅想之中。泰伦斯想,刚才那句话大约是对方一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真心。 不管是安格斯颇具欺骗性的外貌,还是他天性中虚伪的本能,对方和教会代言人的身份都再切合不过。 女王和教会的谈判结果,泰伦斯大致了解。 借由那个光明教会的圣物,对方确实做出了让步。他们虽然不能征召沙宁派尔的民众为兵,却可以从教会国中带来一批圣骑士做拱卫。而交付神像吊坠的安格斯则被双方有意遗忘了。 作为圣洁和高尚的象征的教会圣女却和男人私逃,这让教会蒙羞。他们更不会关心一个已经不洁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安格斯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耻辱的象征。 但安格斯的光明系魔法十分出众,泰伦斯十分清楚,在这个领域也许没有比他更有天分的人了。等到光明教会发现他们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继任“神的仆人”时,安格斯总有被他们发现的时候。 女王并不知道安格斯的天分,因为这善于伪装的少年甚至连自己的能力也不愿全部暴露,更何况沙宁派尔对教会并不友好。但这不妨碍女王判断安格斯还没有彻底失去价值,虽然这价值目前看起来虚无缥缈,似有若无。 泰伦斯也只能为此忍耐这个便宜弟弟。 两个人都深陷思考,车厢内变得安静起来,直到马车因为搁到了什么东西产生剧烈的颠簸。 泰伦斯没有防备,因为震动往前扑了一下。 安格斯因惯性,脊背敲上了厚实的车壁,他闷哼了一声,泰伦斯跟着撞到他的身上。 接受了两次撞击,安格斯还显单薄的身躯顿时隐隐作疼,但他一边疼得呻/吟,一边扶住泰伦斯,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泰伦斯哥哥?” 泰伦斯摆了摆手,坐回原位,一抹白色在安格斯眼前晃过,他看到那是泰伦斯露出来的项链,宝石般椭圆的形状。只是那个颜色材质……叫安格斯想到了已经不在手中的神像吊坠。 安格斯心生疑惑,还想再看仔细,博格已经打开了车门,他看向里面的两个人低头认错:“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少爷。因为积雪融化,路况不好,让少爷们遭受颠簸。” 泰伦斯本人没受到什么碰撞,因此没有为难博格,他一只胳膊架在窗框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问道:“是不是快要到了?” “是的,驶过这段路,我们就将进入学院镇。” 泰伦斯点了点头。他不再说话,博格因此掩好车门,重新坐回车前。 ――两位少爷…… 泰伦斯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屈着手指在膝盖上敲打。 博格现在的胆子太大,居然也敢把安格斯和自己并在一起了吗? 安格斯以老公爵养子的身份在公爵府中生活,称呼他为少爷不算过分。但两个人在一起,往往称泰伦斯为少爷,安格斯还得加个名字以示区别。但到了博格这里,看来他们两人并无不同。 亚当一直叫人暗中看管着安格斯,对方有什么动作,泰伦斯大抵上是清清楚楚的。 自从阿尔德雷特城回来以后,安格斯跟博格亲密了许多。这倒没什么值得探究的,博格的家族在城中有权有势,安格斯见到以后,大约觉得自己这个真正的城主尚且还不能和一个执事长想比,他当然要和博格打好关系。 而另一方面,博格也察觉到泰伦斯近一年来的咄咄逼人,他担忧自己地位不保,两边讨好也是自谋退路。 这两个家伙总是会搅到一处。博格终究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失望。 泰伦斯微微闭上眼睛――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们估计以为自己找到了切合的合作伙伴,但所谓优势却还在泰伦斯的手中。不管是博格手里的财富,还是安格斯如今在公爵府的地位,都需仰仗他才行。 泰伦斯想着事情,安格斯的视线却在来回逡巡他的身体。 那项链已经被泰伦斯收了起来,安格斯惊鸿一瞥之下,虽然感觉微妙,却没有可以猜测的方向,因此只好这件事记在心里。 马车再行驶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学院镇。 正是皇家魔武学院开学招生的时候,小镇上人来人往,一片热闹繁华。他们的马车没有停留,直接向着学院方向而去。 安格斯跟着泰伦斯下了马车,被眼前拥挤的人群吓了一跳。 皇家魔武学院的大门高有九米,作为支撑的柱子上刻满了魔法符纹――因为沙宁派尔的法师比重,这本就是个注重培养法师的地方。 在门前,都是来学院报到的新生。安格斯发现他们分成两拨各自守在一个拱门前,不由得有些疑惑。 泰伦斯笑着给他解释:“这是由王室和贵族出资的学校,因此在课程、住宿上,平民和贵族都是分开的。” 安格斯皱了皱眉,他突然想到几天前泰伦斯对他说的话,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泰伦斯看着安格斯的表情,笑容几不可查地大了一分:“你身为阿尔德雷特的养子,其实并不能算作贵族身份。唯有在学校表现良好有所贡献,才会有进爵的希望。所以这几年你要多多努力,你的天赋很好,总会出头,到时我会为你好好庆祝。” 安格斯咬着牙齿,握紧拳头,才没让自己变色失态。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这回顺利更上了请允许我咆哮一声苍天有泪! 关于私生子和养子相比的话,‘应该是养子地位高,但是养子算不算贵族还是从贵族亲戚家过继的孩子才算贵族我没查到,但是本文架空嘛,而且小公爵已经袭爵,不管怎么说安格斯都和小白菜地里黄是一样一样滴 第56章 chapter56 安格斯觉得整个心都浸在冷水里面,既沉重粘稠又寒冷刺骨。 他方才对权势的希求好像是个一戳就破的泡沫,如今被泰伦斯的语言扎地不剩一点痕迹。 仿佛从高空坠下,几乎能体察到脸颊被刮地刺痛。 安格斯看着泰伦斯,眼神深处翻滚着浓雾。但他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反倒神志清明,笑着对兄长说道:“哥哥说的没错,只要我肯认真,一定能够有所建树,到时也能好好辅佐在你的左右。你的鼓励带给我勇气,相信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当然,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泰伦斯侧过头,嘱咐马夫将安格斯的行礼都拿下来,“虽然身份尚且不及,但阿尔德雷特家的人怎么能躬亲劳动,和那些普通的平民一样混为一谈,你不用太拘谨,叫他替你帮些忙。” “……谢谢泰伦斯哥哥,你对我真是太亲切了。” 安格斯看了一眼穿着低级仆人装束的车夫,绷着一张僵硬的笑脸道谢。他们站在这里已经太久,很快有马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一些认识泰伦斯的小贵族,很是殷勤地向他打招呼。这叫安格斯更加认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他握紧拳头,指甲甚至刺进了手掌――凭什么?泰伦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一切,而他紧追不舍,却活像个小丑?! 越是看似遥不可及的,越是叫安格斯汲汲以求:少数人才有的特权、珍贵而难得的宝物、牢不可破的真情……他不明白,没人能让另一个人活的可笑可怜,唯有自己才能让自己难堪。 安格斯不愿再在泰伦斯面前低人一等,他借口要去报名,从泰伦斯面前离开。 泰伦斯注视着那头金发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又一次站到学院的门口,其实他的心情也算不上好。对于他来说,这里才是一切开始的起点,从第一世他遇见和自己相像的金发少年起,他的命运就一直没有跳出名为安格斯的那个怪圈。 “少爷,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报名了?” 博格看到泰伦斯站在原地不动,只好一边为他挡住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提醒道。 “恩,走吧。” 泰伦斯回过神来,朝左边的拱门走去。那里虽然也有人在排队,但远比右边拥挤不堪的状况好多了。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报名者都礼仪规范、秩序井然,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贵族学员的人数不多。 泰伦斯很快就排到了招生的老师面前,拿出自己的法师徽章。 皇家魔武学院法师类招生并不需要能力测试,只要学员能够达到二级水平就算过关,还有什么比法师协会颁发的徽章更加权威呢。 在老师核实过后,泰伦斯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报名表格。他没有一点迟疑,填写上了意属的专业。博格就站在他的身旁,看到那行花体小字十分吃惊,不禁开口说道:“少爷……” “怎么了?”泰伦斯头也不回地问道,他正在等待老师分配班级住宿。 “您的专业选择――” “炼金术――我觉得不错。”泰伦斯拿好钥匙,将自己方才填写的专业名称念了出来。 “我觉得,这个专业对您来说不太合适。”博格干巴巴地说道。 总有魔法能力不高的贵族选择这个专业,那些天分不足又没有继承权的贵族把炼金术当做自己掩饰愚钝、发家致富的好职业。但泰伦斯是执掌阿尔德雷特的人,这样的选择只会叫人笑话。 泰伦斯扬起眉毛:“合不合适要靠我自己来判断,博格。” 听出泰伦斯话语中的强硬,博格只好闭紧嘴巴。 泰伦斯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博格这个人,心思太多。对于他来说,只要自己已经表明过态度、提及过建议,就已经算是忠心耿耿的表现,而主人是否听得进去与他全然无关。这样流于表面的忠诚对于一个下仆来说已经足够,但出现在掌管公爵府所有内务的执事长身上却显得太过敷衍。 他把自己摘得太清,站的太远,好似不管主人是谁,自己只为阿尔德雷特的繁荣尽心尽力。可这公平公正太过虚假,比起他心中那不值一提的忠诚,自私自利才是他的本性。就像第一世,泰伦斯天资愚钝,比不上安格斯的万一,博格就能借口“阿尔德雷特的未来”站在安格斯的身后,但这不过是因为泰伦斯在贵族圈中日趋下滑的影响力再不能为博格提供任何利益。 这一世,泰伦斯强势霸道,暗中已经收回了博格家族的很多特权。他的行为让博格寝食难安,那些私下里的小动作泰伦斯一清二楚。被逼到尽头,他总还会和安格斯站到一处构陷自己。 ――那就太好了。 泰伦斯想。 ――然后我就可以以受害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处理掉这个讨人厌的虫子。 当然,他选择炼金术学习可不是单纯为了麻痹他人,或者就是干脆的反叛挑衅。这个专业确确实实出自泰伦斯的精挑细选。 他对魔法的理解已经不需要别人再来指导,除了缓慢增长的魔力需要耗费时间外,他自己完全可以去研究法师协会的高等法术,学院老师的水平对他来讲已经不够看了,又何必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浪费时间? 而炼金术,泰伦斯在第一世时因为那微薄到连入学考核都过不去的法力,曾不得不用贵族特权进入学院就读,被分配的专业就是这个。但那时的泰伦斯专心不思进取肆意玩乐,对这门课程从没上过心。 但炼金术对于炼金术士的创造力和符纹理论要求很高,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士若不是魔力不够,必然能成为让人敬佩的顶级法师,可想而知两者之间的共通性。正因如此,泰伦斯决定给自己找个新的研究目标。 小公爵即使在这个领域大放异彩,对那些恨不得他赶紧去死的人来说,一个沉迷炼金术赚取钱财的低俗者威胁性自然不算太大,而在对泰伦斯抱有希望的盟友和女王面前,他也不算一无是处。抛开这些政治问题不谈,对于练技术的解析和研究也能帮助泰伦斯在法术方面更进一步。 一箭双雕、扮猪吃老虎,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泰伦斯微微眯起他那双上挑的眼睛,好心情地想到。 他现在正坐在一个精致的亭子里,等待去领取校服和其他东西的博格。 下午两三点本该是冬日里阳光最好的时候,可惜今天大雪刚停,天色暗沉,呆的久了再厚实的衣服也挡不住低温和寒风。鸣鸟窝在他的头上都轻轻发着抖。泰伦斯把它捧在手心里,小鸟冷得不行,连长长的尾羽也蜷了起来,把自己的身体裹在里面。 泰伦斯被它这样瑟瑟发抖的小模样逗得直笑,白色的雾气就一缕一缕地从嘴里漏出来。 这时,却有一个稚嫩但傲慢的声音响起来:“喂!那个黑头发的!快点从亭子里出来,给我把位置让出来!” 泰伦斯顺着声音从窗户看过去,发现亭子外面站着一个红发少年。对方个子很高,长相上看不出年纪,但看他带着行李和仆人的样子,应该是今年刚来报到的新生。只是帝国里和泰伦斯年纪相仿的少年贵族,他全都认识,这样一个身形矫健样貌俊朗的红发少年,泰伦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应该是从别国来就学的外国贵族。 泰伦斯看到对方身上的法师袍和胸前别着的四级法师徽章――皇家魔武学院对法师的培养闻名于国内外,有外国法师来并不奇怪。但红发少年的傲慢态度和他的灰蓝色眼睛却叫泰伦斯从脑海里闪过什么信息。 泰伦斯隔着窗户对那少年笑了笑,说道:“这里面宽敞的很,你又不是个胖子,难道还要我出去,你才能进来?” “混账!”少年听完泰伦斯的话,立刻竖起了眉毛。“你知道我是谁吗?怎么敢叫我和你这下等人坐在一起!” 泰伦斯没有说话,他脸上还挂着笑容,眼睛里却没有了一点笑意。不再理会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泰伦斯重新逗弄起手里的鸣鸟。 少年被人无视,脸色忽青忽白,气道:“你这个下等人!我可是阿班特的王子,你怎么敢如此轻视我!” 泰伦斯这回重新把视线转回到少年身上,目光中带着惊讶――他当然不是在惊讶对方的身份,那双独特的灰蓝色眼睛已经叫泰伦斯猜到了少年的王室身份,他吃惊地是对方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叫了出来。 阿班特和沙宁派尔如今正关系紧张,这种时期,阿班特本不该派本国的贵族留学到沙宁派尔来。但光明教会和沙宁派尔暂时达成了协议,这叫阿班特察觉到了危机。如果没有教会的协助,而沙宁派尔又突然发兵,那对于阿班特来说将会损失惨重。 所以少年――准确来说是阿班特的第六王子乔伊?阿班特――在这里不过是相当于人质一般的存在。若是人质本人在敌国还要用“我身份尊贵高人一等”来压人一头,这状况不仅要叫人吃惊,还要让人发笑了。 泰伦斯的视线在乔伊?阿班特身后的两个同龄人身上转了个圈,那两人衣着华贵,应该是陪同王子前来的小贵族。他们神情麻木漠然,任由乔伊?阿班特大呼小叫,看来比起王子本人要懂得形势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喂喂――这里是第一遍发文。 如果以上内容存在,说明撸得直,作者射得快喂喂――这里是第二遍发文。 如果以上内容存在,说明撸不直,作者射不快 第57章 chapter57 泰伦斯等得无聊,索性和这位尚且不懂自己悲惨命运的小王子说说话。 他撑着自己的脸颊问道:“日安,王子殿下,你叫我认识你,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什么?” 乔伊?阿班特还在兀自生气,听到泰伦斯的问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泰伦斯这一回倒是没再觉得不快,而是好脾气地说道:“殿下,我叫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家族虽然不及王室煊赫,但是你应该有所耳闻。” 乔伊?阿班特不明所以,他认为这个黑发少年有意冒犯他,哼了一声,说道:“我不管你叫做什么,你冲撞了我就该向我道歉。我们阿班特的荣誉容不得被一个下等人冒犯。” 泰伦斯简直想要叹气。站在乔伊王子身后的一个少年终于上前一步,在小王子的耳边说道:“殿下,这位阁下是沙宁派尔帝国的阿尔德雷特公爵,他虽没有冠以王室姓氏,但却是有身份的王室成员。” 不仅有身份,下一任国王的人选对方就是其中之一。乔伊虽为王子,但继承权排末,又被独自扔到了敌国,和这位公爵相比,实在撑不起面子。 乔伊听完随从的解释,却一点没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并且,乔伊真的想起了什么,摆出不屑的表情说道:“那个混有叛徒西兰的血液的杂种?不过是我们阿班特属下不要的废物!” 乔伊?阿班特的说辞其实也是阿班特国内贵族流传最广的说法。这个好战又自大的民族向来喜好从武力到文化,从传统到未来,巨细无遗地蔑视对手。但像乔伊这样光明正大地在敌人的地盘和敌人的面前说出来,泰伦斯猜这位小王子大概只遗传了阿班特王逞凶好斗的本事,忘记在掩饰和做作上多下功夫。 虽然直爽是泰伦斯亲睐的特质,但像乔伊?阿班特这样直爽到恶毒的家伙可叫他喜爱不起来。他说道:“我怎么记得当年西兰的那一仗,是因为阿班特非要夺回已经独立的西兰,逼得西兰不得不向沙宁派尔求救呢。这难看的样子就像是掠夺了公主的恶龙,然后被王子给击败了一样。殿下应该听过这种故事吧?” 泰伦斯的嘴角噙着笑:“这样算来,我是王子和公主的后代,你却是恶龙的子孙呀。那种用来安慰自己失败的话还是在你的国家说说就好,非要叫嚷地天下皆知,丢脸的可是阿班特。” 鸣鸟抖了抖羽毛,也在旁边凑热闹:“笨蛋!笨蛋!” 因为乔伊之前的大喊大叫,这附近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听到泰伦斯的话立刻发出哄堂大笑――他们都是沙宁派尔的臣民,对阿班特的厌恶和仇恨简直是与生俱来的。 而乔伊王子却被泰伦斯的话气的面皮涨红,他大脑嗡嗡作响,终于抛弃口头上的争执,捡起了阿班特善战的优良传统。这位小王子擅长的元素魔法正好搭配他那暴躁的性子,几点火光渐渐在空气中跳动成型,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球,拖着尾巴向泰伦斯射去。 泰伦斯的眼里闪过一丝蓝色的光,水汽在他周围聚集――但一个人的出现打断了泰伦斯的法术。 细长的剑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斗气,将几个火球都劈成两半,变作稀薄的元素消散在空气当中。而另外一个漏网之鱼则被剑鞘拍飞,向着乔伊那张蜜色的脸而去。 乔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除了尖叫都忘了如何应对,那火球离他的面孔只差不到半米的距离。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少年都是天赋不高的武者,面对疾驰而来的火球也无能为力。眼看阿班特的小王子刚刚踏上沙宁派尔的领土就面临毁容的危险,一张水网终于挡在了他的面前。像是等待着食物的鳄鱼猛地一下合上了嘴,水网将火球包裹在里面,那火焰晃动着越来越小,最终湮灭在一片水光之中。 “兰瑟。” 泰伦斯已经站到了亭子的门口,看向还没有将武器收起来的金发骑士。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叫私自做了决定的兰瑟心中没底。但金发骑士仍然将剑插/入剑鞘,走到泰伦斯面前。 “别下跪。” 泰伦斯的余光扫过还没散去的人群,低声说道。 “是。” 兰瑟收起微微弯曲的右腿,再走了几步,站到泰伦斯的身边。 泰伦斯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告诉你了吧,不是学生的根本没有办法留下来。” “是的,但是老师的话就没问题……”兰瑟说着,注意到泰伦斯睁大的眼睛,咳了一声,继续道:“我是说,我向武者公会那里提交了申请――您知道的,如果能力达九级的话,可以申请助教。” “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你这家伙!”泰伦斯咬着牙说道。 “……一个惊喜?”兰瑟解释,“我已经被录取了,主人。即使你想把我赶回去,我的工作也不允许。您看,学校这么危险,您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 ――不,像那个小王子一样的笨蛋不可能再有了。真想给我教训的人,你也没有资格阻止。 泰伦斯默默地想。但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处,他瞪了兰瑟一眼,说道:“下回再自作主张的话,我就把你吊到阿尔德雷特的大门上。” “那样损失的却是您的尊严啊,我的主人……我是说,绝对没有下一回。” 泰伦斯简直想大声叹气,大约他松动的态度太过明显,兰瑟终于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都可以向他顶嘴了见鬼的! 但是在指责金发骑士的时候,作为主人的泰伦斯能够收起因“自作主张”前来的兰瑟所泄露的笑意,大概会更加的义正言辞吧。 想要挑衅却反遭吓唬的乔伊王子还没有醒过神来,他的随从担心这位小王子一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连忙带着他离开。泰伦斯注意到他们的背影,微微勾起唇角。 这位小王子方才的辱骂,对泰伦斯来说其实是一个利用的机会。关于他西兰的血统问题,最近也正被帕西诺公爵一派拿来当做质疑他继承人身份的理由,在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紧张的当下,这样的说辞是致命的,再过一段时间帕西诺公爵将这种说法散播到人民当中,会变得更加糟糕。 他的语言、他对乔伊?阿班特的态度都是消弭这股舆论的最好反击。 博格没过多久终于拿着东西匆匆赶来,在见到兰瑟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但有了兰瑟的接手,博格便起身返回,由兰瑟将泰伦斯带到住处。 贵族的宿舍区在一片树林当中,刚刚下过雪的树林里铺满了白雪,冰凌垂在树枝上,看上去也别有意趣。但到了来年春天,这里肯定会更加幽美。 不同于平民区四人一间的拥挤房间,贵族们拥有的房屋是一栋占地面积巨大的别墅,每位入住的学员都有具备洗浴室和小客厅的单间。一楼则有提供精致菜肴的餐厅,和供小贵族们联络感情的茶室。这天上地下的区别自然中间也差着一笔庞大的住宿费。 兰瑟帮泰伦斯把行礼搬到他的房间――说是行礼,因为贵族宿舍一应俱全,因此所谓的行礼只是学校发放的东西和一部分衣服而已。马车上大部分的行礼都是安格斯的,但当时金发少年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之中,并没有发现。 金发骑士环视了一圈布置优雅舒适的房间,说道:“虽然比较小,但是在学校里面也算可以了。这么大的地方,我和您一起住下来也没问题。” “别开玩笑了,滚回你的宿舍去。” “但是主人,你每次洗澡都需要我来帮忙,连穿衣服也有女仆为您打理妥当,您一个人日常生活该怎么办呢?” 泰伦斯坐在沙发上,屋内的火炉烧的正旺,温度适中,他已经脱下了身上的披风,听到兰瑟的说辞,翻了个白眼给他:“难道我是三岁小孩吗?没有仆人在身边,我自己也可以处理好一切,你可太操心了。” “好吧,主人”兰瑟回答,他脸上没什么变化,但语气却有一点失望。“如果您晚上沐浴时需要我,我会过来的。您有我的联络器。” “那不可能。”泰伦斯直接拒绝,并说道,“以后在学校里面不要称呼我为主人――这叫法会叫我鹤立鸡群,而我还想有个宁静点的生活呢。” ――可是您的身份和长相就已经和宁静没有关系了。 兰瑟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但他表面上还是附和着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名字,或者阁下……反正别是主人或者少爷。” 兰瑟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那……泰伦斯?” 从金发骑士嘴里吐出来的一串音节,不知道为何让小公爵的眼角跳了一下。 ――这家伙该死的有一副好嗓子。 泰伦斯这样想着,然后把身边的靠枕扔了过去:“我是让你叫我阿尔德雷特,你这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西楼君的地雷,么么哒! 我本来想说有了小黑屋一晚上更六千不是梦……(sf□′)s喋擤ォ咭煌砩狭千算毛线,一小时更文才是真绝色_(:3∠)_好累,这是第四回还是第五回更新来着,我宁愿早射也不想阳痿好么,你知不知道qaq 第58章 chapter58 安格斯跟随在马夫的身后,走向平民住宿区。 在这一路上,他发现到经过身边的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们穿着朴素,身上没有一点装饰。一个金币就能买到的,质量下乘的法师袍和贴身的短打是一路上近乎不变的风景。而安格斯做工精良缀着宝石的衣服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他在公爵府呆的太久,已经习惯了奢华精致的衣食住行,现在再次回到平民聚集的地方,才恍然大悟自己的特立独行。 而他两手空空,好似不事生产的大少爷,车夫在此时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他的仆从。 安格斯终于想清楚了投射在他身上的怪异眼神――羡慕和嫉妒在其中翻滚。 而同时,他也彻底明白到泰伦斯的用意。 他原本以为,泰伦斯让马夫来送他入学,不过是想要羞辱他而已,但现在看来远非如此。即使一个马夫在阿尔德雷特府中是多么的不起眼,用得起仆人在平民的眼中也是富贵的象征。泰伦斯让安格斯在一入学,就和周遭的大部分同类隔开了距离。 就算在商人之子的眼中,安格斯这样的做派算不得什么,可是一个连贵族身份都算不上的公爵府养子又哪里值得注重利益的他们来攀谈呢? 泰伦斯在试图阻断安格斯的交际网。 安格斯呆在公爵府中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当然察觉到他那位尊贵的兄长并不喜爱他――不仅如此,还充满戒备。但泰伦斯平常的表现无不在释放一个信号:我并不屑于同你计较。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却遭到了对方的算计。 安格斯突然感到血液涌动的沸腾感。 他意识到泰伦斯的做法之后,第一个反应并不是生气愤懑,而是激动。泰伦斯这样的行为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就是他十分在意安格斯这个潜在的威胁。 这种被敌视的感觉,反倒让安格斯一扫之前受到打击的沉郁,升起一种受到重视的快/感。 ――即使泰伦斯的地位是多么高高在上,身份如何尊贵,他仍然在忌惮着我带来的阴影。 安格斯的眼睛闪烁不定,他战意盎然,决心要与泰伦斯一较高下。 即使目前他处于劣势,也阻挡不了安格斯心中熊熊燃烧的野心。他可是在泰伦斯面前说过,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 ――而那时,我亲爱的哥哥,我会代替你坐上高位,俯视你在泥潭中打滚求饶! 而现在,安格斯想,我要先解决掉你给我留下来这点小难题。 他带着那个马夫走到一边人烟稀少的小路上,说道:“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我会自己去宿舍。” 马夫有些踌躇:“少爷让我为您打理好一切,我怎么能做到一半?更何况您的行李这样重,您该怎么带着它们一个人离开?” “你的担忧叫我感动。但你不必为此担心,我该一个人学会独立,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帮助泰伦斯哥哥。而我决心从现在开始。”安格斯笑着说道,他拽下自己衣服上点缀的宝石碎片,交到马夫的手里。“你一路帮我拿东西,我身份不高没什么可以答谢你的东西,这些送给你,也有些价值。” 马夫连连摆手,说道:“我身为下人,服务您是我的本分,怎么能借此要您的答谢。” 安格斯执意把东西塞进马夫的手里:“每一个对我抱有善心的人,都值得我真挚的感谢。你的善良当然值得这些,若你觉得这东西并不能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也可以把它送给那些需要的人。我给你的是心意,而并非是金钱。” 安格斯垂着眼睛,可爱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真情实意。马车因他的劝说脑子里一片迷糊,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值得感激的事情;又被安格斯的举动所感动:“您真是个好人,安格斯少爷。我祝愿您早日心想事成,变成一个优秀有能力的贵族。” “我也相信我会成功。”安格斯说道,他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 安格斯将马车打发离开,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一个人去宿舍的事情不要告诉泰伦斯哥哥”的话。万一马夫对泰伦斯忠心耿耿,这种说法只会叫对方心中起疑。 就算马夫真的没法管住自己的嘴,安格斯也十分肯定博格会把这件事处理好。这个执事长对泰伦斯可不是那么一心一意。他虽然不太明白博格为何对自己好言好色――他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扶持自己,可对泰伦斯却也不是真心――这难道不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帮手吗?只要叫博格知道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而是有能力和泰伦斯相抗。 安格斯一边想着,一边把身上太过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并把一些没必要带着的贵重物品丢弃。 若是在贵族当中也许他还会束手束脚、不知所措,但他在平民的世界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人们的优点和劣根性,安格斯不知道见过多少。 他没法编造一个可怜的身份去欺骗别人,这虽然能够得到贫穷者的好感,但迟早有一天会露馅。他只需要在自己目前的身份上加一点修饰词――一个同情贫民的尴尬养子,最重要的是他也曾贫穷困苦;一个正直努力的奋发向上者,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未来刻苦勤奋。 穷人们需要平等,商人们欣赏奋斗。而恰如其分的高雅会叫这群人下意识对他心怀尊敬。 安格斯整理了一下衣服,摘掉了那些闪闪发亮的宝石,浅米色的衣服也不再那么引人注目。他勾着唇角看着地上散碎的宝石碎片,抬脚把它们狠狠碾入土中,提起分量轻了不少的箱子向宿舍楼走去。 平民区的宿舍是四人一间。 安格斯提着箱子爬上三楼,已经是面色通红,满头大汗,他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自己,便气喘吁吁地把门打开。 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其他三个人早就已经入住,见到安格斯进来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个子矮小的少年见到安格斯疲累的模样,连忙上前帮他接过行李,说道:“你看起来可太糟糕了,赶快喝口水歇一歇。” 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嗤笑了一声:“鹌鹑小子,你真是一辈子都要做苦力的命。他没缺胳膊没缺腿,难道还要你帮忙才不至于累死吗?” 安格斯的视线瞥向声音的方向,说话的人是一个衣着考究的蓝发少年。矮个子听到他的话,顿时呐呐的、手足无措地停了下来。 安格斯很快笑道:“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但我自己可以办到。你和我一样大,怎么好意思要你帮我拿东西呢?” “恩……那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吧,一会儿就要到吃晚餐的时间了。”矮个子小声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 安格斯找到空着的床铺,将自己的东西放上去。 他的三个舍友,一个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却应该很好拉拢;一个傲慢无礼,人缘大概不会太好,只要态度温柔就能攻破他的心防,而这一个人,看他的气质衣着肯定比那个矮个子有用多了。 至于最后一个……安格斯借由收拾东西的动作悄悄看过去,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坐在桌子前看书。看上去是个一心学习的沉闷人物。 安格斯想,我通往胜利的征途就要从这个宿舍开始了。 来到学院报名以后,被录取的学员们会有一天的空闲时间来熟悉环境。 但泰伦斯这一天却不怎么清闲。听说了小公爵已经入学就读的消息,一些家族利益挂钩的学长学姐都纷纷前来拜访,并暗示自己可以在泰伦斯的学业上提供帮助――他们还不知道小公爵“不思进取”地选择了炼金术专业。 在应对完这群人之后,泰伦斯又收到了来自校长室的邀请信。 “砰、砰。” 泰伦斯敲响眼前刻着精细法阵的木门――他认出那是木系和金系复合法阵的一种,用来保护整个校长室不必被不请自来者打扰。就效果而言只算是个玩笑般的小法术,叫调皮的学生没法在主人不允许的情况下撞得开门罢了。这和里面那位老人的温和性格十分相符。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木门在泰伦斯面前吱扭一声慢慢打开,示意来访者可以进入。 泰伦斯走进这间充斥着炼金物品和法阵的房间,一眼看见了正对面坐在桌子后,穿着法师袍的老人。 “日安,会长阁下。” 泰伦斯以难得恭敬的态度向这位老人问好――除了女王之外,他唯有对这位老先生礼遇非常。 因为对方正是法师协会的总会长,帝国里唯一一位侯爵,依靠无数珍贵研究和法术创新赢得两任国王敬重的人物。 “会长是在协会里面的叫法,在学校你该叫我校长,公爵阁下。” “校长阁下。”泰伦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并说道,“公爵这个称呼被您言及,实在叫我惶恐,还是叫我泰伦斯就好。” “哈哈,礼仪可不能视若无物。我本该向你行礼,但因腿脚不便已经自己省去了,怎么可以连个称呼也不叫呢?”老人眨了眨眼睛。 “但在法师中,您本就无人能及,我作为一个法师,当然该以您为尊。” 老人招了招手,示意泰伦斯走过去坐下,笑着说道:“你现在越来越能言善辩。既然你说你是作为一个法师站在我面前,那我作为前辈也该和你提点建议。” “您请说。” “距离你上一回来协会测试魔力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你应该长进更大。你不来测试并没有什么,那个等级徽章不过就是我们一群老家伙弄出来让你们炫耀用的。但我看到你来报名,填写的是炼金术?” 老人不等泰伦斯回答,继续说道:“你的母亲伊丽莎白本人就是极有天分的法师,我们当时都认为她会成为最年轻的顶级法师。但你的母亲却在半途转而学习炼金术。最后不仅没能晋级,反倒……” 他说着,突然神色难过的住了嘴,随后极轻快地把话题拉到了泰伦斯的身上:“在你年幼的时候,我亲自为你测试天赋,本来还挺失望你元素亲和力不高,恐怕难以向你母亲那样成为厉害的法师。谁知道,你这两年却像是觉醒了一样。你的魔力充足稳定,一定能在法师的道路上获得极大的成就,炼金术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会耗费你的时光,让你终日蹉跎。” “我并不这样认为,校长阁下。有能力的法师们成日研究法术和法阵,可他们大多缺乏创造力。有想法的炼金术师却没有更优秀的能力,致使炼金术一直停滞不前。但事实上,它们两者息息相关。我的母亲也一定认为通过炼金术能够磨砺自己的魔力,才会选择踏上这条道路。” “不,她并不是……!”老人皱着眉打断了泰伦斯的话,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连忙把剩下的话咽了进去。 泰伦斯吃惊于老人的反应,看样子对方像是知道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而这事情泰伦斯历经三世仍然一无所知。 关于父母的死亡一直是个悬案,泰伦斯这一次重生甚至已经放弃在这件事上追根究底,但这一回他突然开口问道:“校长阁下,请问关于我父母死亡的事故原因,是否已经有一点眉目?” “不,现场被彻底破坏,我们还在研究的过程中。” 老人这样说道,但泰伦斯注意到他正下意识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对方在不安。 但泰伦斯明白,就算他再怎么询问,老人都不会在这件事上吐露半句。上一世,对方就是这样将他敷衍了过去。 “我相信我的能力,不会放弃这个选择。” 谈话到最后,以泰伦斯这样的宣告作结。 ――炼金术……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 他从校长室里面出来,如此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子的地雷,么么哒! 第59章 chapter59 泰伦斯身份尊贵、受人瞩目,他的消息在学院之内一点也瞒不住。第二天正式开学的时候,学院里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公爵选择了去学炼金术。 平民们对此反应不大,一众小贵族却惊掉了下巴。泽维尔?帕西诺更是觉得找到了可以尽情嘲笑打压泰伦斯的理由,在路上看见他总要时不时地讽刺几句。泰伦斯对此一概无视,看上去像是认识到自己天分不足未来暗淡,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这样没有一点回应的打击并没有让泽维尔丧失热情,相反,他觉得自己终于要在这个一直和他作对的表弟身上扳回一城,越发肆无忌惮冷嘲热讽。他在泰伦斯的嘴上栽过不止一次跟头,如今有了机会当然要咄咄逼人。 而泰伦斯则深觉泽维尔清闲过头,即使他和帕西诺立场相对、注定互博,一直这样紧咬不放,看起来也太没有格调了。帕西诺老公爵是个城府极深的笑面虎,反观泽维尔却没能继承他父亲的十分之一。这愚蠢的模样让泰伦斯想起自己的第一世,但那时自己没什么野心,最后遭人陷害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像泽维尔这样行事张扬,若是没有父亲的荫蔽,恐怕自己就能把自己害死。 而宰相之子看上去就稳重很多,有他在泽维尔身边,帮助泽维尔挽回了不少颜面,至少没让泽维尔那难看的样子被学校里的其他人发现并宣扬出去。这位帕西诺公爵的独子在学院里的人气其实不小,很多人天生都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尊荣心怀崇敬,泽维尔高傲肆意的样子确实让不少人――特别是怀春少女――觉得英俊非凡、气质逼人。 另一方面,安格斯在学校也过得风生水起。这风还是从泰伦斯的身上借过来的。 泰伦斯“没有上进心”的选择叫有些人私下议论,安格斯听见以后,当然要为自己的哥哥打抱不平。他本身能力不错,提出决斗的对象又都是低年级的学生,肯定屡战屡胜。这样一来,他自然在平民的眼中变得高大厉害起来。成了一个不仅魔力了得还有情有意的英雄偶像,顺带也向平民们普及了一下关于“当家贵族选择炼金术是如何不学无术”的上流社会知识,帮助泰伦斯在平民学员的圈子里跟着一起出了名。 至于贵族这边,虽然被安格斯次次打脸,但这件事终究没有闹得太大。一来泰伦斯贵为公爵,私下议论他本来也是不对,不被当事人直接惩处就该庆幸了。二来,泰伦斯对安格斯的作为一直没有表示,这种默许般的态度也叫被打败的人没法去找他的麻烦。 泰伦斯对安格斯的做法当然没法表示。他难道要因为安格斯这种“为他出气”的行为而责骂他吗?那就势必要得罪视安格斯的行事为正义的平民们。 不过泰伦斯偶尔会想起来,安格斯刚刚到他家的时候对于装模作样骗取人心这种事还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可笑模样,如今不过半年却已经能如鱼得水、肆意挥洒,打从心底觉得对方真的是天生做政客的料子。 只是安格斯骨子里不仅仅有装腔作势的天赋,还有总喜欢把自己扮成无辜的正义使者的天然趋向。 ――这么真心实意地向着哥哥的话,要是有一天哥哥的能力超越了你,你该怎么光明正大有理有据地踩着我往上爬呢? 有时候泰伦斯也会虚情假意地替这位装过了火的弟弟思考一下。 虽然周围少不了上蹿下跳的人,但作为炼金术班的学员,泰伦斯第一个学年其实过得充实又枯燥。和法师班注重实际训练和自我探索的情况不同,需要大量珍贵材料――也就是金钱――的炼金术,可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叫一年级的菜鸟们去浪费,更何况这种教你如何炼造出实用又值钱的炼金物品的课程,需要大量资料的堆积。整整一年,泰伦斯都沉浸在学术课本的汪洋大海之中。 其实按照他对法术和符纹的理解,立刻自行炼制一些小东西并不费力,更何况阿尔德雷特的家底也足够他不断失败肆意挥霍,但泰伦斯仍是控制住了自己对创造的蠢蠢欲动,耐下心来把手头上的所有文献都看过去。吸收的过程当然不如创造释放的过程让人感到热血沸腾,但泰伦斯也慢慢地学会了体味从前辈的课题中发现新点子这样另一种层面上的愉悦感。 他觉得自己比起在政治上和人勾心斗角,这样单纯的研究其实更加附和他的胃口。当然这种想法只是有时候感到疲累才会冒出来的短暂软弱。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的敌人也不会相信他这样没有功利性的想法,安格斯的阴影也时时刻刻地笼罩着他。 不争取就是遭剥夺、不挣扎就是被淹没。休息即死亡。 一年的时间匆匆流过,好像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春天小草冒了头,夏天开了花,秋天落完叶,冬天的大雪又一次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泰伦斯已经十三岁。 之前的一年中,刻苦的学习没能影响他的发/育,少年的身体像是春笋一样,一节长似一节,丢掉了个子娇小的尴尬,变得英挺起来,脸上的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硬朗,摆脱了一点雌雄莫辩的秀气。 下课铃响起来,学生们鱼贯走出教室,泰伦斯被当堂的讲师留了下来。 炼金术的老师们都很欣赏这个身份有点特殊的学生。一开始重点关照他,肯定是因为对方贵为公爵,即使不想借机上位,也该为了工作顺利对他另眼相待。但事实上,泰伦斯远没有老师想象中的那样难以伺候。与之相反,对方脾气温和,也认真对待学业,在炼金术上有不少引人深思的问题。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实践课的阶段,但所有老师都相信泰伦斯的作品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和老师探讨完课上的一些问题,泰伦斯终于从教室走了出来。 有几个同学还在门口等着他。 时间的流失总会带走一些浮夸的渣滓,就像泰伦斯失踪在全国造成的轰动,以及因专业选择造成的议论纷纷。这使得泰伦斯在学院内没必要遮遮掩掩――人们对他的好奇总是有保质期的。而时间也会带来些什么,比如值得交往的朋友。 炼金术班里虽然大都是些没有继承权的贵族,但可不代表他们一无是处。 泰伦斯和这群人走了一段路,正巧看到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的兰瑟。 他立刻遭到了身边人的揶揄:“忠心的下属又找过来了,看来今天的午餐还是没有办法一起吃,下午茶室见吧。” ――虽然警告过兰瑟在学校不要暴露和他的关系,但事实上,对方频频出现在他身边的举动还是叫一部分人知道了对方是追着他跑来学校的忠诚骑士。泰伦斯已经放弃在这方面做无用的解释。 他只是笑了笑,看着他们从另一条路上离开。 而这时,兰瑟已经走到了泰伦斯的面前。 由于个子窜得快,泰伦斯的身高已经到兰瑟的心脏处,看着金发骑士的时候也不用太费劲了。 “你今天难道又没有课吗?” “是‘正巧没有课’。” 泰伦斯懒得对金发骑士的狡辩做任何回应,他把手里的书统统交给兰瑟――反正接下来的路不会遇见平民,让一个老师给学生拿东西这种事泰伦斯完全没有顾忌,而在贵族当中还有一个人不知道这家伙是自己的下属吗? “说起来,二年级开学一个月后就是校内排位赛,您有什么打算?” 兰瑟跟着泰伦斯走进宿舍楼,因为下课没多久,大厅里人来人往,不少少女看到泰伦斯和兰瑟走进来,都冲他们害羞地笑了笑。泰伦斯的五官越发俊美,再加上家世,自然引起了不少女性的关注,而兰瑟就更不用提,他一向让少女们小鹿乱撞,据说上课时有不少大胆的平民姑娘前去围观。 不过对于这短暂的骚动,泰伦斯一向视而不见,兰瑟虽然基于对女士的礼貌点头致意,但面孔上却连一点松融都没有。 “我能有什么打算,反正都要参加。”泰伦斯在餐厅里找位置坐下来,说道,“你的员工餐呢?大多数时间都跑到我这边来,贵族区的饭菜比教师的还要美味吗?” “请别转移话题。”兰瑟戳破了泰伦斯的企图,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什么都敢说了。“作为老师难道不能过问一下学生的事情吗,泰伦斯同学。” ――不仅如此,叫我的名字也越来越顺畅。我早该明白这家伙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泰伦斯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耳朵,他头上的鸣鸟把这视为开饭的信号,晃了晃翎毛飞出来,自觉地从盘子里衔走了一块面包,落到泰伦斯身边的椅子上――这只鸟和泰伦斯呆的久了,很快学会了高规格的享受。没有椅子坐,那是不尊重! 泰伦斯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吃饭。”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能为您做些什么。”兰瑟说道。 泰伦斯咽下一口沙拉,擦了擦嘴才说道:“难道你要利用职务之便,为我大开方便之门吗?事实上,在这种比赛中,你也没法做什么。而我,也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表现。” “我听说女王每年都会来参加排位赛。” “哦,这我知道。” 女王陛下没什么娱乐,她又不爱看那些哭哭啼啼的戏剧,骨子里还有争强好胜的热血,什么有趣的比赛也少不了她。更何况,皇家魔武学院的排位赛还不是寻常的比赛呢。 学员们入学的门槛不高,但经过一年的学习正是到了要检验他们是否还有资格留在学校里面的时候。排位赛打乱专业随机比赛,但在这场排位赛中同专业分数垫底的学生会被退学――说道这个,不得不说,在擂台赛上炼金术的学员们一向是全员垫底。谁叫他们一整年都在抱着书本过,没有炼金道具的炼金术士用法力去和法师比,当然要惨败。唯有笔试能够拯救他们岌岌可危的尊严。 而比赛中获得前几名的学生则能向世人证明他凌驾他人的实力,可以说是帝国未来人才的后备役。安格斯就两次在这场比赛中出尽风头,特别是第一世,他正是借由排位赛获得了女王的赏识,一点一点把泰伦斯挤了下去。 而对于泰伦斯来说,这一次需要苦恼的是,怎么夺取安格斯的风头。获得第一名?这个虽然麻烦但却不算挑战,这一年中他的魔力又有所增长。但他一直隐瞒魔力增幅可不是为了在这时候显示出来,平白叫人堤防。更何况他选择了炼金术,就要告诉女王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一时任性或是玩物丧志。 他需要的不是一次绝对的胜利,而是振奋人心的表现。 泰伦斯用叉子抵着嘴唇这样想着,回过神来注意到兰瑟还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撇了撇嘴:“你真是像个女人一样操心,我会打算好的,你就老老实实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样子抽好了哼(ˉ(∞)ˉ)唧感谢止澜帆君的地雷,么么哒 第60章 chapter60 校内排位赛在喧嚣热闹中终于到来。枯燥的笔试没有诉说的必要,让我们把时间跳到擂台赛的当天。 从新一天的黎明降临开始,整个校园都处在一片躁动之中。对于贵族来说,这是一个施展才华捍卫尊严的场合;而对于平民来说,这更是一个展示自己得到招揽的机会,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泰伦斯作为参与者之一,在神色激动的人群中,他的镇定就显得分外不合群。 兰瑟不由得问道:“难道您对这回的活动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吗?” “这种毫无危险性和危机感的对抗赛,我该为此觉得忐忑恐惧吗?”泰伦斯奇怪地看了他了一眼。 “不,我说的兴趣不是那个意思……”兰瑟叹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小主人聪敏早慧、前途不可限量,但是进入学校之后,兰瑟才发现和其他人比起来,泰伦斯一点少年人的朝气也没有。他的成熟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同龄人眼里简直和暮气沉沉没什么两样。 因此金发骑士又不得不担心起泰伦斯在成长过程中所缺失的童趣来――他现在对于泰伦斯各方面的关注与亚当相较,简直不遑多让。 泰伦斯问道:“你做什么今天又来找我,排位赛你一点都不用管的吗?” “我有裁判的任务在身,一会儿就要先去场地。” “那现在就去。今天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你跟在我身后,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在贿赂老师。” “您说过,这种比赛就算有人想做手脚也没有办法的吧?” “这句话你记得倒清楚,其他的事情却装傻充愣。”泰伦斯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离我远一点,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 兰瑟注意到不远处是有几个穿着法师袍的少女在往这边打量,看服饰的颜色应该是平民。但在金发骑士过人的视力看来,少女们面带红晕的样子跟泰伦斯所顾虑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不自觉地看了泰伦斯一眼,少年白皙的侧脸显示出令人着迷的美感,配合他冷淡的样子,足以吸引到不少异性的关注。兰瑟轻轻皱了皱眉,错过一步,挡住那些视线。他的小主人是站在贵族顶点的优秀之人,能够和他相配的,必定也要与之相当。 泰伦斯看到兰瑟突然站到自己面前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不……”兰瑟也为自己夸张的举动吃了一惊,他本该知道那些姑娘们再热情也不会胆大到向一个公爵表白。 金发骑士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操心太过,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先把您送去看台,然后再去工作。时间上很充裕。” “看台那边的人更多,你还是赶紧去帮忙,难道我会在学校里面迷路吗?” 兰瑟对泰伦斯的驱赶心生不满,忍不住说道:“您的态度太奇怪了,难道和我在一起很难看吗,这样隐秘的表现简直像是偷情!” 泰伦斯的额头跳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了跳:“你的比喻才是真的奇怪,难道我一早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只想在学校里面安安静静、不受打扰的学习,任何特殊都让我引人注目。是你坚持要在学校里留下来,现在是在责怪我冷落你吗?!” 泰伦斯越说越生气,到了最后口不择言,正和兰瑟的说法前后呼应。反应过来的泰伦斯一下子泄了气,哭笑不得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兰瑟因泰伦斯的训斥,终于从莫名其妙的恼怒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泰伦斯因自己的言论生了气,顿时没有了方才的咄咄逼人,低头道歉:“我很抱歉,主人。为我之前的言行。” 泰伦斯因自己的口误分了心神,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到兰瑟的话,叹口气:“算了,是我每次说话都没有顾忌到你。” 因为兰瑟的突然的爆发,也让泰伦斯认真检讨起自己嫌弃的语气――被这样对待,自己一早就发火了,兰瑟能忍到现在才开口抱怨,也算是忠心耿耿的一种表现? 他用语言打击金发骑士已经成了习惯,哪怕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其实真的要改的话,自己不一定做得到啊。 泰伦斯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过说到习惯―― “真难得,我最近都没有听到你称呼过我为‘主人’。” “让您感到不快了吗?”兰瑟问道。 “没有,是我要求你不要那样叫我,难道我要自己生自己的气吗?你还是快点去工作吧,剩下的路我一个人走。” 兰瑟没办法再做要求,只好在嘱咐过要注意安全之后转身离开。 泰伦斯敷衍地点了点头,谁会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袭击他,比起注意安全,该注意的是遇上某个人才对。 泰伦斯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安格斯。 他的弟弟在学校里意气风发,脱离了少年人的稚嫩和青涩,如今越发进退得当、气质出众。 “早安,泰伦斯哥哥。”安格斯扬起亲热的笑容向他打招呼。 “早安,安格斯。”泰伦斯点了点头,因为平民区和贵族区相互隔开,这学期他还没有和安格斯在学校里遇见一回。 安格斯并不是孤身一人,和他同行的还有四个人,爱德华?温丝莱特也在其中。 自打进入学校以后,泰伦斯和爱德华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之前给了爱德华和被贬之前一样让人尊敬的待遇,但在学校里他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和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彻底分离的惨境。 与打磨地越发神采奕奕的安格斯完全相反,泰伦斯的这位故友像是一根在寒风中腐朽的枯木,不仅自己从内里被掏空的干干净净,别人看见他的样子,也要生生打个寒战。 爱德华的眼神充满了灰色的雾气,他仍摆着尊贵的做派,隐隐和其他三个人错开距离,但形容消瘦、神色沉郁,好像是刚从赌场里走出来的赌徒,浑身上下写满了失意。那头灰色的头发罩在他的头顶,让他的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一张扁平的铅笔画。 在人生的这场巨大博弈中,他确实输的分文不剩。 爱德华的消沉的确出于泰伦斯的算计。但泰伦斯的做法仍旧称得上心软。他只是给了爱德华一个选择体,是爱德华自己挑了一条注定不幸的路。 被剥夺了贵族的称号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耻辱,但作为平民难道就没有一点作为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在长子继承制之下,有多少贵族被家族驱离,不得不自己想办法为了前途努力奋斗。爱德华作为幼子总有一天还是会被剥夺身份,女王的命令除了对他的名誉有所损失外,在其他方面都称得上是不疼不痒。 但爱德华自小就被灌输了天之骄子的教育,他总认为自己的前途一片坦荡,温丝莱特和阿尔德雷特都会将他一路送上成功的高峰。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想着如何依赖别人,一点打击都足以让他的心灵受损。 即使栽了一个大跟头,他仍然没有放弃从泰伦斯这里获取好处,希图泰伦斯能够再次把他带进贵族圈。既然如此,泰伦斯就为他营造一个舒适的假象、空虚的未来。爱德华沉溺于此,还在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他越是醒不过来,现实的冲击越会摧垮他的意志。学校严厉的等级制度终于在爱德华的头顶挥下沉重的一击。 这困境,正来自于爱德华自己的怯懦和贪求。 泰伦斯已经从爱德华的哥哥那里听说,爱德华怨天尤人的态度终于惹怒了他的父亲――日复一日的消沉叫爱德华连最后一点好孩子的外衣也撕了下来,那位老伯爵再怎么疼爱自己的幼子,也没法包容他日渐怪异的脾气。温丝莱特家是少有的子女众多的大家庭,老伯爵总能找到下一个让他关爱的儿子。 而爱德华注定成为一个被家族彻底抛弃的棋子。 泰伦斯注意到爱德华身上佩戴的陈旧款式的饰品,他从老伯爵那里拿到的金钱恐怕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可到了此时,对方仍旧在企图自己为自己制造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爱德华看到泰伦斯,满是迷雾的眸子里亮了一下,几步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亲爱的泰伦斯,没想到在半路上遇见你,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那真该和我说说。” 泰伦斯注意到爱德华过来的时候,安格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看来他们虽然走在一起,安格斯对爱德华却并不欢迎。 安格斯当然没法欢迎他,谁会欢迎一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神经病?爱德华莫名其妙的死缠烂打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对方对他殷勤的样子简直要让安格斯怀疑他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但现在看来又像是借着自己靠近泰伦斯。这样琢磨不定的样子果然是个疯子! ――这件事爱德华本人意识到了吗?那可真伤人。 泰伦斯假模假样地忧虑。 他借由整理衣袖的动作,把手从爱德华那里抽了回来。这动作叫爱德华的眼睛暗了一下,泰伦斯察觉到手背在收回来的过程中被对方的指甲一路划过带来的刺痛。 他微微皱了皱眉,把手藏进法师袍宽大的袖子里:“也许是因为比赛将至,我太过激动。说起来,爱德这个假期没有来找我呢。” 爱德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他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换回笑容对泰伦斯说道:“父亲让我在假期里好好练习法术,为了以后能够帮助你啊。” 泰伦斯笑而不语。 他对对方脑子都不太清醒的这个时候还不忘提醒自己为他带来好处的举动感到可笑。爱德华不再出现在阿尔德雷特府的原因,泰伦斯一清二楚,老伯爵当然是害怕这个言行怪异的儿子做出冒犯自己的举动,进而连累到温丝莱特家。代替爱德华和泰伦斯打好交道的,正是温丝莱特的长子弗吉尔。 刺过爱德华以后,无视对方舔舐般的视线,泰伦斯的目光转到安格斯身后剩下的几个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大部分都是靠自己挣的,不幸大部分都是靠自己作的r( ̄ ̄“)q爱德华害的小公爵坐过一回牢,被朋友背叛,又间接整死过他,如今坐牢√被家人背叛√就剩一条命了 第61章 chapter61 在泰伦斯的视线下,其中一个个子瘦小有着雀斑的少年有些胆怯地抖了一下。 泰伦斯注意到对方下意识的举动,露出温和的微笑:“各位早安。你们都是安格斯的同学吧?他和我不在一处,我总是有些担忧。但看你们相处的不错,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能放下心来。以后也希望你们能和安格斯友谊长存。” “哪、哪里,安格斯是优秀的人才,我们都为他感到骄傲。公爵阁下的夸奖太叫人羞愧了。”小个子旁边衣着得体的高个少年在尴尬的短暂沉默后,担下了交流的重任。面对泰伦斯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表现出可圈可点的大方体面。 这挺难得,泰伦斯猜测他的家境不错,见识广博。 “你们不用拘谨,安格斯视你们为友,我当然也会把你们当做朋友。在学校里,我和你们都是学生,阶级的上下不该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障碍。” “您、您说的真好!”一直低着头的小个子露出激动的神色,“光明神广播福音于天下智慧者,我们受神明注视,在福光之下万众平等。” 他说的是光明教会发布的教义第三章,泰伦斯看向他:“我知道这两句话,看来你是信奉光明教会的教徒?” “是、是的,您也读过教义吗?”小个子的眼睛亮起来。他看泰伦斯和爱德华关系亲密,以为这个长相漂亮的公爵大人和那个惹人厌的怪人是一丘之貉。但说过话以后,他才发现这位公爵大人平易近人,连寻常贵族惯会鼻孔朝天的样子也没有,果然不愧是安格斯的哥哥。 泰伦斯点了点头:“我只是大概翻了翻。” “那真是记录了世间真理的宝典,您要是有兴趣……” “哦,别在这时候长篇大论你的信仰了,怎么能用那些枯燥的陈述来耽误公爵阁下的时间。”旁边的少年出声打断了小个子的话。他皱着眉头,对于对方不分场合对象宣扬自己信仰的行为感到不赞同。贵族们对光明教会大都保持着冷淡的态度,甚至有些激进派更是连一点关于光明教会的赞美也不愿听见。室友没有顾忌的行为令他担心挑动泰伦斯的不快。 “没有关系。”泰伦斯摆了摆手,“我虽然不信教,但对于光明教义的一些言论也感到认同,在努力和勤奋面前,确实人人平等。这所学院的建立就是为了培养对帝国有用的人才,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优秀者荣誉加身,平庸者一事无成。国家永远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精英。” 他的这番话让高个少年露出受到鼓动的神色:“公爵阁下,您的言辞叫我心潮澎湃,因为我知道您说的正是事实。每一个平民来到这里,都怀着出人头地、加官进爵的希望,但同时,我们也该为给我们提供机会的国家奉献一切。您的清醒和智慧叫我心生佩服。” 泰伦斯矜持地笑了笑,接受了对方的崇敬。在一旁的安格斯微微皱了皱眉,走了过来:“泰伦斯哥哥,时间已经不早,不知道你今天上午有没有比赛?” “我被安排在十点以后,并不算着急,只是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那倒不会。我只是担心你在比赛上会不会受伤。我听说炼金术在擂台赛上并不占优势,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安格斯皱着眉担忧道。 看到泰伦斯和自己的同学相谈甚欢,这叫安格斯心中分外不耐。说什么“优秀者荣誉加身,平庸者一事无成”,难道他已经忘记自己选择了一个受人嘲笑的专业了吗?安格斯认为自己才是优秀者,而泰伦斯作为平庸者,却还要大放厥词,这叫安格斯既觉得可笑,又抑制不住怒火――他讨厌泰伦斯受人瞩目的样子,那风光本该属于自己。 泰伦斯听出安格斯的话语下包含的恶意,但他把这句话当做了切实的关心接受下来:“比赛在即,你不必为我的结果分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相信我的努力一定会为我带来与之相配的结果。你也要在擂台赛上加油,你的本领我心中有数,我想我可以为自己优秀的兄弟提前道贺了。” 他毫不动摇的姿态,让想起他的专业的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升起别的想法,就立刻将之前对他的好感转化为一种感性上的信任。 高个少年恭敬地说道:“如果您不嫌弃,我们也会为您加油,祝愿您取得好的成绩。” “谢谢。” 安格斯冷眼旁观,没有说多余的话。他认为泰伦斯迟早会用自己的惨败来为自己的妄言买单,到那时这些人就会知道泰伦斯是个只会说空话的自大之人,那比安格斯现在吐露的任何话语都有用的多。 几个人聊了几句之后,因为时间将近,到了彼此道别的时候,泰伦斯这时才想起来一般,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和你们说话太令我高兴,我竟忘记要询问你们的名字,这是多么失礼的行为呀。” 其实说到失礼,本该是由安格斯介绍双方认识,不过安格斯不愿意泰伦斯和他的交友圈有太多的交际,因此当做忘记了这件事。泰伦斯对此本来并不在意,但安格斯的朋友有让他不得不介意的事情,因此才自己提了出来。 被一位公爵垂问姓名,叫他们都有些激动,连一直没有说话的亚麻色少年也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泰伦斯看向那个站在最后的人。 对方的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半张脸来,他一直沉默不语,但看上去却并非是因为害怕怯懦,泰伦斯以为他对自己有所不满――并不是所有平民都对贵族态度热情――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而更让泰伦斯在意的是对方的姓名。 他又打量了少年几眼,对方似乎不为所动,仍是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在头发的遮挡之下,泰伦斯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他暂且放下这件事,和几人道别。 泰伦斯一路赶往看台,一边想着方才的事情。他对安格斯太过了解,自己方才和他的朋友太过亲密,一定引起了他的不快。他对此表示喜闻乐见。既然安格斯可以借由自己树立形象、传播名声,他当然也可以利用安格斯和平民拉近距离打好关系,这场博弈到现在为止可还没法判定谁占了上风。 把和安格斯的较量放在一边不提,令泰伦斯忧心的是教会信仰的传播。 教堂建立至今已经有半年多,一切机制都已经走上正轨。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吸引了不少信徒。瞧刚才那少年的狂热,就已经可见一斑,对方可还是个披挂着法袍的法师。 光明教会的教义提倡平等、善报、无私奉献,这对于平民来说当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越是性格懦弱的人越是寻求宗教的寄托,他们不相信凭借自己就能够获得心中所求,就会想要从别处寻找依靠――不管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还是虚无的思想、看不见的神明。但相反,教会里的神职人员大多都是能够狠下心肠从信徒中搜刮财富的伪善者。 平民们以为教会和他们才是一条心,殊不知教会只是在利用他们的信仰,他们以此为后盾,有了和贵族平起平坐甚至更够一等的筹码。 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光明教会垄断的生命魔法。 泰伦斯思考着这些事情,一步步踏上看台。第一天的比赛女王会出席观看,他当然要前去面见。 在女王的身边还坐着帕西诺公爵和几名大臣,泰伦斯见过礼之后,在女王的右手边坐下。 “我还没有见过泰伦斯你身穿法师袍的样子,看上去真是书卷气十足。比起穿着礼服老气横秋的样子漂亮多了。”女王用扇子遮着脸,同泰伦斯说笑道。 “陛下,继‘可爱’之后又要拿‘漂亮’打趣我了吗,我更想听您夸奖我英俊。” “这可不算打趣,你的容貌集中了父母的优点,每当看见你,我会想起他们年轻的时候。哎呀,现在就我一个人日渐衰老啦。” “陛下,您说笑了,不管什么时候看见您,我都会忘记光阴的流逝。” “你的嘴巴还是那么会说话。这话题先放在一边,我最近没看见你,现在正好问一问,你的那个弟弟最近经常出入教堂,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泰伦斯看了女王一样,对方虽然还带着笑容,眼里却已经射出利芒。泰伦斯直视着那视线,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我不该过问弟弟的行踪,但这件事我确实有所耳闻。但也因刚才的原因,我无法对他的行为选择作出要求。您知道他的母亲,也许这是天性。我若管的过宽,他恐怕不会乐意。” 是不是天性泰伦斯并不了解,但见过刚才的那些人,泰伦斯猜测安格斯大概只是陪同朋友前去――他聪明伶俐,肯定知道帝国目前对教会还多有防备,不该在此时滩这趟浑水。但谁让安格斯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热心助人的正义之人,恐怕最后没能抵过对方的纠缠。 其实,不管安格斯是否是有心接触教会,按照他与教会的隐秘关系,泰伦斯都该对此防范。但他却故意放任了安格斯的这种行为――这很简单,比起安格斯和教会结成同盟,他更加担心对方获得女王的好感。一个外敌,比起内部的竞争对手危机要小得多,这从前两世的对比就能看得出来。 但女王对于泰伦斯的解释却不满意,她头次语气严厉地说道:“泰伦斯,你的性子太软,这难道是一个公爵应有的的吗?你若是连自己的弟弟都没办法管教,又该怎么去处理你领地上的庞大事物?” 泰伦斯说道:“您说的没错,陛下。我太过注重血缘,反而失了分寸。但请您放心,一个阿尔德雷特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也绝不会站错位置。安格斯的错误行为,我会以行动来弥补。” “哦?” 女王的语气稍稍缓和下来,示意泰伦斯往下说。 “教会所带来的影响正在冲击人们的思想,我们想要彻底拔除这力量,并非是一时就能做到的。您知道,教会有着绝无仅有的杀手锏。但我们可以用其他事物的影响来暂且抵抗这风向,这就是我最近在思考的事情。您若相信我,我会很快证明给您看。” 女王这次发火更多的是因为因教会势力的快速蔓延而带来的迁怒,听到泰伦斯的说辞反倒让她惊讶了。但泰伦斯执意不肯透露打算,女王只能作罢――若是泰伦斯真的能够做到他想做的,她当然高兴。即使他做不到,女王身后还有一众大臣正在对此想方设法。 女王终于恢复温和,泰伦斯也加深了眼中的笑意――一个有理智,又重亲情的王位候选人,相信女王会更加放松对他的防备。 两个人转而说起别的话题,直到轮到泰伦斯走上擂台。 他的第一个对手,是一位四级的雷系女法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源十一扔了一个手榴弹,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渣作者来说,手榴弹真的太破费了qaq 第62章 chapter62 作为泰伦斯的对手,少女法师看上去有些拘谨――但这拘谨来自于泰伦斯的身份,而不是对胜负的担忧。女孩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显然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不过同样的,泰伦斯也不认为自己即将面临失败。 “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泰伦斯做出邀请的手势,这让一直有些紧张的少女回过神来,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是、是的,公爵阁下。” 虽然说话磕磕绊绊,但少女法师在答应下来的一瞬间,神色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举起了法杖。 对方猛然改变的气质,叫泰伦斯微微露出微笑,认真勇敢的女孩子总是更加受人尊敬。 让人眼熟的紫色闪光在空气中忽隐忽现,泰伦斯知道那是对方正在召集雷系元素的缘故。泰伦斯微微后退,木系元素将他和空中弥散的电光隔绝开来。 因为尤莱亚就是一个雷系法师,泰伦斯对于如何应对作战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但那是在自己不隐藏实力的情况下。作为一个三级法师,能够凭借着元素相克做以抵挡已经尽力,想要在防御中击败对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点,不仅是女法师,包括擂台外的旁观者都心知肚明。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即使主角之一是位公爵,身份在实力面前也不能带来任何优势。因此,围观在这座擂台旁的人并不多,留下来的大都抱着隐秘的看好戏的心态。 在女法师咏唱之前,泰伦斯先一步在擂台上铺满了半米高的野草――控制没有魔力的杂草并不需要太多魔力,也不需要冗长的吟唱时间。 少女看在眼里,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咏唱法术。泰伦斯的出手在她看来毫无用处,普通植物连一点阻挡拖延的作用也起不到,靠着木系植物来抵抗雷霆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 噼里啪啦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宛若长蛇一般的电光扭动着身躯向泰伦斯奔驰而去――那是雷系的三级法术【银蛇】。在所有观看者的眼里,这大概就是本次比赛唯一的一次攻击―― 但那电光散尽之后,却根本没有泰伦斯受伤的身影。 “什――” 少女吃了一惊,目光很快捕捉到黑发法师出现在距离原地三米远的地方。她来不及思考对方是在什么时候躲开的,只能依照战斗的本能再次释放出【银蛇】。 在噼噼啪啪的雷电摩擦声的掩盖下,风吹动绿草的声音若有若无,但还是被少女察觉出来,她在刺目的电光之中紧紧盯着泰伦斯的身影,终于发现对方在野草随风飘摇的同时快速躲过了袭击。 ――难道这遍布视野的野草是对方为了遮蔽自己的动作而施放的? 少女先是想到这一点,但她很快发现到自己漏过去的其他问题――在受到防护罩保护的擂台之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 “风系法术?!”少女惊呼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泰伦斯的快速移动也有了解释。但是――“你明明不是风系法师呀!” “你真聪明,女士。”泰伦斯晃了晃手里的巴掌大小的银色圆盘,那上面嵌着散碎的魔兽晶石,正是一个炼金制品。 像这样的擂台赛,并不允许法师和武者使用炼金制品,但是炼金术士并不受此约束,那可是他们吃饭的家伙。 即使如此,仍没有多少人把这一点放在心上――能够被炼金术士带进赛场的炼金制品必须是自己亲手制作,可刚刚从一年级升上来的学员们大多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少女也陷入了自大的误区。泰伦斯依靠着受风加持的速度,那蜿蜒的电光被他依次躲了过去,等到少女反应过来,泰伦斯已经在躲闪的过程中逐渐靠近了她。 这个时候,她才升起一股危险的预感。 女法师在心中命令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她果断放弃使用三级法术,而是把剩余的魔力都集中起来。泰伦斯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让人皮肤刺痛的雷系元素越聚越多。 这距离,并不足够泰伦斯出手打断她的吟唱,但他看上去似乎也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手腕粗的电光在少女的脚下像蛛网一样往四周蔓延,所到之处野草都被烧成了灰烬,露出下面赤/裸的土地。 泰伦斯手上的炼金道具只能为他提供一个加速的风系二级小法术,只要他还站在地上,就躲不过在地面游动闪烁的电光。 植物被烤焦的烟雾弥漫在擂台之上,少女紧紧注视着泰伦斯的方向,却惊讶地发现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的心脏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那笑容可不是一个仅仅用来当做礼貌的表情,而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女法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她紧张地握紧了双手,电光仍以惊人的气势焚烧着地上的野草,直到少女的周围空出一个直径四米的圆形空地―― 少女的瞳孔收缩。 在没有了茂密草丛的遮挡之后,地上摆着四个和泰伦斯手里的圆盘几乎一模一样的炼金制品。它们一字排开,横亘在她与泰伦斯之间。在电光蔓延到那里时,四个圆盘像是被触碰到了开关一般,因元素聚集而发出淡色的光芒。 ――覆盖住整个擂台的野草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在比赛的过程中替泰伦斯藏起了这几个不起眼的炼金道具。 泛着金属色的链条从打开的圆形盒子里猛地弹出,游蛇般的电光一改漫无目的的蔓延,目标一致地缠上那四条锁链,并被带着重新折返回少女的方向。 法师不注重锻炼肉/体的弊端在这种时候显露无疑。 已经耗费了所有魔力的少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出乎意料的袭击攻至眼前,然后被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那电光还在链子上游动不停,因为元素亲和性的原因,少女不至于因此受伤,但还是被电流麻痹了全身,无力地跪坐下来。 “你愿意认输吗?”泰伦斯走到女法师的面前问道。 “……”少女咬住嘴唇,她心中不甘。但即使再怎么难过,这场比赛的结果也不会发生改变。她垂下眼睛点了点头,“我认输。” 泰伦斯扭头看向场外,裁判示意他已经听见。锁链这才松开钳制,一点一点缩小回到盒子里。泰伦斯伸出手递到少女的面前,但女孩只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这让泰伦斯歪了歪头,半蹲下/身体,这才看到少女正在哭啼的半张脸。 泰伦斯眨了眨眼睛,他对此有些头疼。认真的女孩子当然让人欣赏,但太执着于胜负也会让这份魅力大打折扣。泰伦斯踌躇了一下,伸手抹掉少女脸颊上挂着的泪珠:“优秀的法师不该为一次失败而伤心。” 少女惊诧地仰起脸来,她后知后觉泰伦斯显得亲密的动作,害羞的高温使得她的眼泪都蒸发没了。 “我、我、我……”少女察觉到自己一时激动连话都说不清楚,连忙闭上嘴巴,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因为是第一场比赛,我觉得自己就这样被打败有些丢人……啊,当然,公爵阁下。我绝不是认为您才该输掉,您凭实力打败了我,我输的心服口服。” “不,你只是缺乏经验罢了,否则我可没办法这么快赢下比赛。”泰伦斯说道。 他这句话并非安慰。一个成熟的法师就会知道战斗时可不能傻站在一个地方,即使法师的速度堪忧,但位置的移动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躲过远程射手的偷袭和法师设下的法阵。当然,也像是泰伦斯说的那样,少女再怎么躲避最后仍是会掉下泰伦斯的陷阱,只能将比赛结束的时间拖延一会儿罢了。因为法师在战斗时的各种算计,泰伦斯几乎样样精通。 但他的话仍是叫少女的心情平复下来。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擦干眼泪借着泰伦斯的手站了起来。 “您的本事叫我心生敬佩,刚才那个金系的炼金道具我从没见过,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但我仍大胆猜测那是出自您的发明?” “你说的这样直白,我反倒不好承认了。”泰伦斯矜持地眨了眨眼,带着她走下擂台。 他们这一组的比赛结果令不少人吃了一惊,很多早就没在关注的人突然发现泰伦斯的姓名位列在胜利者的名单上,都纷纷打探起自己错过的好戏。 同一时间内还没有哪个擂台上传来炼金术士胜利的消息――其实,关于校内排位赛大家私下都流传着一个夸张的玩笑,若是炼金术士能够获得比赛的胜利,除非擂台上碰巧站着两个同行。 但如今,泰伦斯切切实实地赢过了一位法师,大家都看到对方在比赛中已经能够运用精巧的炼金制品。这让大家啧啧称奇,甚至一些惯于拍人马屁的家伙已经开始宣扬阿尔德雷特公爵是难得一遇的炼金天才。 泰伦斯对于别人的议论放任自流,并不发一言。借由校内排位赛造势正是他的目的之一,这些言论都会一遍一遍刷新他的声望。 他目送着少女法师离开,转身就看到了女王身边的侍从。 “公爵阁下,陛下托我转告给您――比赛消耗了您的体力,因此不必再去觐见。陛下很欣赏您在擂台上的表现,同时她也期待着您向她许诺的愿景。” “我不会令陛下失望。”泰伦斯遥遥看向看台的方向,对着远处的女王弯腰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招猫逗狗男女通吃?小公爵~不知道有没有在看漫画的亲,我这两天找到一个不错的漫――的老师,画风漂亮,内容又苏又基,关!键!是!女装少年什么的……完全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_(:3∠)_ 感谢止澜帆君扔了一颗手榴弹,都说手榴弹太破费了qaq 第63章 chapter63 校内排位赛采取的是积分制度,一次的胜负并不代表最后的结果,因此学员们都鼓足了干劲,在较量中不断前进。这正是排位赛举办的真正原因――刻板的学习会遏制学生们的思想,唯有战斗经验让他们不断进步。 两天之后,一些表现突出的人开始崭露头角。精于算计善用法阵的男人、手持重剑的女性剑客、像武者一样不畏惧伤口的硬气法师……在这其中安格斯以战无不胜的绝对姿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越发成全了他在平民眼中英雄般的人气。而泰伦斯却在接下来的三场比赛中输了一场,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炼金术士席卷全校的话题热度。并且,小公爵面临失败时也荣辱不惊的绅士风范也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在泰伦斯横空出世的情况下,安格斯的战绩反倒被归为阿尔德雷特家族的荣誉,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他个人的价值。想必对方一定是一边在心中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得要命,一边却还要忍受他人对阿尔德雷特教育的夸赞。 泰伦斯想象着安格斯铁青的脸色,走过夜色下阴影重重的花园。 他刚刚从图书馆里出来,准备穿过暗淡路灯下的小路回到贵族区。但在走到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泰伦斯停住了脚步。 他注视着另一条铺着石子的道路,那是一条掩埋在黑暗之中的废弃小径,没有灯光的照耀,在一片光秃树枝的遮盖下让人无端端止步。 但泰伦斯闻到了花香和血腥味交错在一起的奇妙味道,似有若无、近乎幻觉。但他可是个木系法师,绝不会错认。 一月份的寒冬,怎么会传来植物的香气? 泰伦斯握紧手里的书本,举步走了过去。 小路并不长,尽头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看到那阴森建筑的时候,泰伦斯终于想起来,这边是已经废弃的平民教学楼。 白日里,他曾几次瞥见在枯枝遮掩下的屋顶,而在这星光暗淡的黑夜反倒叫他一时没能认出来。 小楼里漆黑一片,泰伦斯站在楼下呆了一会儿没能听到任何声响,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走了进去。 很久没人打扫的建筑内部到处都是灰尘,泰伦斯的长袍擦过地面就带起一阵一阵的烟雾,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捂住口鼻,眯着眼睛看了一圈,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他担心被发现,并不敢使用照明道具,只能借助窗外一点暗淡的星光把楼上的房间挨个查了一遍,直到在三楼尽头的一间房间里才发现到不对的地方。 ――太干净了。 空气中灰尘呛鼻的味道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泰伦斯之前闻到的气味变得重了许多。 他皱着眉走进去,花香萦绕在鼻尖,但味道更加明显的却是铁锈般的血腥味。泰伦斯低下头,看到了地上隐隐约约的深色法阵,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闪过光芒。 泰伦斯吸了一口气,蹲下去捻了一点还有些粘稠的液体放到鼻尖――并不是人血,大概是出自鸟雀之类。 因为呆在他头顶的鸣鸟炸着毛简直要高叫起来,泰伦斯安抚地摸了摸耳边的尾羽,低声说道:“安静点。” 这话不仅安抚了头上的宠物,还叫一个人心虚慌乱起来。 “你、你发现我了?” 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叫泰伦斯悚然一惊,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鸣鸟刚才的躁动大约就是因为他,却被泰伦斯误会了。 泰伦斯立刻站了起来,他压下受到惊吓而变急的心跳,开口问道:“这法阵是你画的?” 他语气平静、反客为主,显得气势十足,但手中已经攥紧了树枝,随时准备战斗。 对面那个人愣了一下,说道:“您说什么?我是跟在您身后进来的……” 泰伦斯扬起半边眉毛,对方的行为说辞叫他心生怀疑。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鸣鸟突然探出头来,使劲儿拽了拽他的头发,泰伦斯这回立刻升起警惕心。 那影子看到泰伦斯半天没有说话,心中有些忐忑,再次开口解释道:“对不起,我真的――” “闭嘴。” 泰伦斯打断了对方的话头,他一边注意着人影的动作,一边侧耳倾听,很快听到了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他看着那人影说道:“你说你是跟在我身后进来的?” “是的,我――” 泰伦斯听到了确认,立刻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他另外一只手里本来是用作戒备的干枯树枝像是越过了凛凛寒冬跨入初春,细嫩的新叶从枝干上一点一点挤出来,然后慢慢舒展开,整条树枝也随着这个过程不断伸长扭动着射向头顶的天花板――生命复苏的过程不曾有过精简,但树枝变作粗壮的藤条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 这不过是个木系法师人人都玩得通的小法术,却让人影的目光无法离开,对于生命迸发的心动和崇敬本就存在在每个人的心中。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被树枝卷了起来,固定在屋顶之上。 “有人来了,不要说话。” 泰伦斯在人影的耳边说道,那树枝的一端深深陷进天花板里,而另一端则指向人影的喉咙――泰伦斯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人影老实地点了点头。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外。对方似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走了进来。浮动的衣角证明这是一个法师,但因光线问题,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并且这个人似乎受了不小的伤,步伐踉踉跄跄,走得跌跌撞撞。 来人走到房间的中央――泰伦斯猜测那就是阵核的位置。 金系元素在他的周围聚集跳跃,光芒一现又四散融进法阵里面,但泰伦斯仍是在那一瞬间捂住了身边人的眼睛。 法阵由魔法元素启动运转,化作柔顺的暗芒融进法师的身体,外溢出来的部分能量波及到泰伦斯的藏身之处,让他和人影都感受到一种毛孔张开的舒畅感。 这感觉如潮水般袭来又如同潮水般退去,泰伦斯自己还好,他身边的人正沉浸在玄妙的感觉之中,那令人畅快的波动刚一消散他就猛地清醒过来,若不是还有点理智,恐怕就要因此失望地叹息出声。 而另一边,法阵已经暗淡下来,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那个法师也准备离开,不知是不是错觉,黑暗之中那个人走路似乎顺畅了不少,至少不再像刚进来时一样,似乎随时都会扑到在地。 泰伦斯皱着眉等待他走出房间,但偏偏这时却出了问题。 树枝插进天花板造成了石板的松动裂缝,几颗散碎的小石子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脆响。 法师骤然停住脚步,把头扭向泰伦斯所在的方向。泰伦斯紧紧捂住身边人的嘴巴,自己也屏住呼吸。他选择躲藏的地方在远离窗户的角落,一团漆黑。法师大概也有顾虑,并没有照明,在谨慎地走到房间尽头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以后,就放松了下来转身离开。 泰伦斯又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动静,便抓着另一个人从天花板上被树枝送了下来。他没再耽搁,利用这根树枝直接从窗户那里离开了小楼。 他紧紧抓着身边的人,一路走回有着街灯的大路上。 刚刚的那个法术绝对是――……没想到同届的学员如此如此大胆,泰伦斯在刚才一闪的光芒之下不仅看到了对方的面容,还注意到法师袍上别着的徽章正是二年级生所持有的。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发现……应该不可能,这样被封锁的东西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来。不过一旦发现的话,那就棘手了…… 他衡量着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态,一直走到了路灯之下,终于回过头来去看身后的人。 暴露在灯光之下的少年有一头亚麻色的短发,乱糟糟地遮住上半张面孔。泰伦斯看到他的一瞬就紧紧蹙起了眉毛,他两天以前就见过这个人,跟在安格斯身后的几个朋友当中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个。 “……埃塞亚。” “您还记得我的名字?”那少年微微抬起头,泰伦斯并不能确定在厚重刘海遮盖下的双眼是否真的正看着自己。对方的语气有点激动――当然这也可能是错觉,因为他身边的气氛太过阴沉,一切激越的情绪和语气和他都不搭配。 至于对方的问话,泰伦斯并没有回答。他之所以能够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在上一世它属于一个阵法天才,泰伦斯与之交往颇深。但平民的名字大都重复,对方也不该在此时入学,因此泰伦斯打消“也许是遇见了故人”这样的念头。 他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个人认识安格斯,这样的身份叫泰伦斯没法不去戒备。 “我只是刚才从图书馆出来,看到您拐进了一条废弃的小道,我有些担心才会跟在您的身后。” 泰伦斯抿了抿唇,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说道:“刚才在那房间里――” 埃塞亚很快接口:“那是生命魔法!天啊,我第一次见到实际操作,太……奇妙,对,就是奇妙!那种魔力,简直不可思议!” 对法这一回的语气显而易见变得激烈而热情,但却叫泰伦斯目光一沉――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认出来了!而对方还是安格斯身边的朋友! 沙宁派尔是法师之国没错,但法师协会对于黑法师的处罚也是毫不吝啬的,万一方才的事情被捅出去,必然会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这对于泰伦斯日后想要聚集黑法师的打算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沉重的一击! 第64章 chapter64 泰伦斯看着对面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目光变得犀利。 黑法师是被划归泰伦斯计划里的重要一环,在不成熟的时候贸然流传出皇家魔武学院存在黑法师的消息,不仅会使得学院信誉大减。最关键的是,教会如今就盘踞在帝都之中,他们只要借口清洗黑法师,就能在舆论的支持下堂而皇之地派遣更多人员进入沙宁派尔。到时候不仅要面对虎视眈眈的教会,国内上下必定人心惶惶,因为每一次黑法师的清洗都伴随着污蔑、冤罪。 泰伦斯在这一瞬已经想的足够长远,并巨细无遗。他后悔自己方才不够小心,竟没发现身后有人,同时也对少年升起了杀意。 所谓温吞可亲的形象只是他性格中的一面,那属于第一世的泰伦斯。但他也曾率众亲临战场,也曾在政治搏杀中沾满敌手的鲜血。他的身上有着捕猎者的嗜血因子,它不会在这两年平静的生活中渐渐蒸发殆尽,而是随时准备着为将会到来的关键时刻,替泰伦斯武装出锋利而残忍的利齿。 泰伦斯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掌渐渐握紧,魔力的波动太过显眼,被泰伦斯弃之不用。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对方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握住,只要趁他不注意,泰伦斯就可以割破他的喉咙。这附近都是高大的树木,到时候一具新鲜的尸体会很快被树根卷进地下,变成植物们来年生长的重要养分――绝不会有人知道就在这条路上曾经死过一个人。 泰伦斯已经准备地足够充分,但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锋利,少年从方才的见闻中清醒过来,他的沉默让泰伦斯更加使劲地握住了那细瘦的手腕,但埃塞亚开口说道:“请您放心,刚才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对新事物的狂热从他的身上褪去,埃塞亚看上去又回归到之前那样阴沉颓然的状态。 “刚才难道有发生什么?” 泰伦斯神色不动,如果对方仅凭一句话就让泰伦斯相信他会保守秘密,那么泰伦斯就真像个无知的孩子一样了。事实上,泰伦斯早该下手杀了他,但对方的名字还是叫他有点犹豫。 埃塞亚说道:“您不相信我?如果我抱有恶意,就不会在您的面前承认我认出了‘那个’。我当然知道它是被禁止的,每次一出现就让人们的生活一团糟糕――您知道图书馆里虽然没有生命魔法的任何典籍,但历史书上却将它大加鞭伐,这些我都阅读过。我是站在您这边的,公爵阁下。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找到了一扇被禁止通行的门,就让其他人陷入灾难。不管那门后是邪恶是希望,至少您不会把您自己的国家带入泥沼。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但不能用生命。” 泰伦斯看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对方条理清晰、侃侃而谈的姿态更让他想到上一世的故交,这叫泰伦斯有些恍惚――命运总是千变万化,。正因为它的可更改性,泰伦斯才会一直满怀希望,尽力寻求出路。谁又能肯定,“那个”埃塞亚不会提早与他相遇呢? 这样想着,泰伦斯仍然没有松手:“看来你很信任我?安格斯似乎向你说了我不少好话。” “……”埃塞亚沉默了一下,说道,“原谅我的多嘴,也许您不该太过宠溺您的弟弟。” 他语焉不详,但泰伦斯仍从这话里听出了对安格斯的不赞同,这让他有些奇怪地看了埃塞亚一眼。即使泰伦斯怀疑对方的身份,但他同安格斯相识却是事实。在安格斯蛊惑人心的表演之下,看起来似乎还有漏网之鱼。 泰伦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手里的匕首又无声无息地回到戒指空间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羊皮纸。 “誓约书。”泰伦斯举起那东西说道,“我暂且相信你,但条件是签下这个。既然你对生命魔法有些研究,应该知道它是什么。违反约定,你仍然是死路一条,但至少在你的品行还没堕落以前,你总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事关紧要,无论埃塞亚是谁,无论他的话是否可信,泰伦斯都不打算贸然行事,一张誓约书,就是他看在命运可能性上的最大让步。 泰伦斯可以感性,阿尔德雷特却必须理智。 埃塞亚没有拒绝,事实上,他在看到那张羊皮纸的时候,注意力就已经被吸引,对方这种沉湎研究的精神也叫泰伦斯找到了某种熟悉感。 当两人在路口分别时,埃塞亚叫住了泰伦斯:“事实上,您并没有记起我。” “什么?” “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埃塞亚说道。 对方的说辞叫泰伦斯皱起眉毛,这句话似乎勾动起泰伦斯的记忆,但那记忆藏得太深,叫他怎么也抓不到。 “那么,你到底是?” “我是炼金术班的学生,明天的比赛我将和您站在同一个擂台上。” “炼金术……”泰伦斯咀嚼着这个字眼,相似的地方太多,他已经能够确认对方的身份。但埃塞亚所说的肯定不是指这种事,泰伦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曾经见过他。 但埃塞亚似乎也不打算说明,他在说完那句话以后,便沉默不语,直到泰伦斯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转身离开。 平民区建立在一个人工湖的旁边,冬日的低温叫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在漫天星斗之下泛着白光。 埃塞亚因为之前耽搁了时间,走回到宿舍楼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路灯也被关闭,他沿着反光的湖面走回宿舍,同寝室的舍友们还没有休息。 对方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停止了讨论,室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还是安格斯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和埃塞亚打了声招呼。埃塞亚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同于在泰伦斯面前的健谈,他一向寡言阴沉,要不是安格斯始终态度不变地和他交流,按照这样的性格早就被其他人孤立了。但埃塞亚并不愿意同安格斯有过多的交际,他虽然不常说话,但这并不代表他愚钝单纯。相反,因为浸本的缘故,埃塞亚心思通透早熟,很快看穿了安格斯热心宽和的外表下隐藏的冷淡。 这是一个狡诈无情的人, 正因如此,他更加忧心起泰伦斯的处境来。 埃塞亚拿着毛巾走进浴室,温热的水蒸气很快把他包裹起来。 他努力学习,进入皇家魔武学院,终于接近了那个人的身边,但他还没有证明自己能力,明天的比赛一定要拼尽全力! 另一边,泰伦斯也回到房间,兰瑟正在里面等他。 因为比起平常回来的时间要晚,兰瑟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他在泰伦斯回来的时候舒了口气,忍不住说道:“您独自一人在夜晚出行还是太危险了,我实在没法这样安心坐着等待您回来。” “你对我保护过头了,兰瑟。”泰伦斯一边脱下法师袍,一边随口回答道。实在是因为类似于这样的话兰瑟说得太多,泰伦斯只好将其当做无意义的重复语句,听过之后就抛之脑后――反正他不可能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让兰瑟像副盔甲一样杵在自己身旁,那可太特立独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兰瑟每一次关心他的话语和行为都像是一针强心剂,让泰伦斯确认到这个男人的忠诚心。作为一个骑士来说,兰瑟?舍文利厄足够合格,他的忠诚专一而真挚。泰伦斯已经不会再把他和安格斯联系在一起,那主观上的怀疑渐渐消失。 兰瑟皱了皱眉,他自己也认为泰伦斯说的正是事实。他对泰伦斯的关注几乎到了分秒不离的地步,这不太正常。就像他明知道泰伦斯其实实力不弱,却仍忍不住时时担忧一样,这份对效忠者的挂念一点一点脱离理智从容的范围,而他正在被胶着躁动的情绪所支配。 这让兰瑟有些忧虑,无法正确判断泰伦斯的决定是否危险,也无法理智地确认他所处的环境是否安全,那他这个骑士未免太过失职。可兰瑟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泰伦斯完全不理解金发骑士独自沉思的苦闷,他松了松上衣的领带,靠坐在沙发上,思考起今天的事情来。 那个使用生命魔法的法师不知是从哪里翻阅到的法阵,既粗糙又野蛮。由于黑法师们缺乏传承,每一个妄想踏入生命魔法领域的法师们都只能从历史书上找到只言片语,来作为初学的依据。 就像流传甚广的誓约书,由于它需要誓约双方的鲜血,所以大家普遍以为所谓的生命魔法离不开血液,就连史书上也这样说道――“黑法师从鲜血中寻找永生”,但这很大程度上都是一个误会。除了指使亡灵、炼制死尸的邪恶法术,没有哪个生命魔法需要从浓郁的鲜血中获得力量。想想吧,同样都是元素魔法的一种,光明系就只需要吟唱来治愈创伤,没道理其他的元素魔法还要另辟蹊径。 鲜血在生命魔法中只是作为灵魂刻印的依据,但人们都曲解了它本身的含义。 这就是黑法师为什么人人喊打的原因,任谁都会害怕一个鲜血淋漓的邪恶形象。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法师们自己的愚钝所造成,但泰伦斯相信,作为把黑法师视作眼中钉的教会,肯定在舆论的推波助澜上下了不少力。 但在另一方面,也正因为这样近乎蒙骗似的的误导,叫不少法师走上邪路――少女的处/子之血、幼儿的骸骨、亡者的头颅……偏执的法师们认为施术的材料越是接近生命与死亡,越是能带来强大的生命之力。正是在这样扭曲的思想之下,才会有死灵肆虐、僵尸屠城的残酷历史。 若是今天晚上那名法师使用的是人血,那么泰伦斯下定决心要杀的人选早就换成了他。而他没有,那么泰伦斯反倒抓住了一个有力的机会。 他连接上亚当的通讯器――如果要把那名法师归为同伴的话,细致的身份调查必不可少。 第65章 chapter65 很多人都在这个夜里思索着未来,但夜晚终究会过去。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校内排位赛终于到了第五天。 泰伦斯的比赛排在了第二轮,就像埃塞亚所说,他的对手正是这个少年。 但是在泰伦斯踏上擂台之前,一个引人注目的消息席卷了整个校区――就在刚刚结束的第一轮比赛里,有三个炼金术士都在和法师的对决中赢得了胜利! 这简直是近年来炼金术士在擂台赛上取得的最好成绩,而比赛日程才刚刚度过一半! 泰伦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炼金术的优越之处在八级之前是显露无疑的,因为不同元素魔法的组合会显示出更强大的威力――但因为炼金材料的材质硬度问题,法术的镌刻只能最多容纳八级的能量,所以更有能力的法师往往不屑于再在战斗中使用炼金道具。 那么为什么在这样低等级的校内排位赛中,炼金术士却一直处于劣势呢? 因为选择学习炼金术的人,往往都把自己归于“不幸”。他们是家族的弃子,他们没有作为法师的天赋,他们被人哂笑毫无斗志。炼金术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只是用来敛财的工具。 甚至连法师协会也把炼金术视作偏门。 所以学员们没人愿意在比赛上多下功夫,他们按部就班,只想要学成之后糊口度日,从没想过自己在这方面能有什么建树。 而现在,终于有人燃起了斗志。 但这还不足够,泰伦斯想,他的目的可不是要这群人学会去怎么打架这么简单。 他看向擂台,埃塞亚已经站在上面等着他。 泰伦斯把多余的思虑摒弃在脑后,踏上台阶。 “如果我赢了,您会答应我一个请求吗?”埃塞亚突然说道。 泰伦斯眨了眨眼,他耸肩说道:“如果你的要求合理,而我又能办到,为什么不呢?” “那么开始吧,失礼了。”埃塞亚鞠了一躬。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擂台之上突然突然掀起灰尘――这是属于土系法师的一个初级小法术。 在呛鼻的灰尘中泰伦斯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他没有轻举妄动,水汽在他的身边聚集,化作细雨洒下来。空气中是饱满的水分,土地也因为降雨而变得湿润。 灰尘消散地一干二净。 但埃塞亚的第二波攻势已经袭来。 他趁着泰伦斯闭眼的时候扔出一个金属小球,紫色的电光在空气中连成一片汪洋――算好了泰伦斯会使用水系法术,埃塞亚几乎是在同时拿出了炼金道具。 电光蔓延的速度极快,泰伦斯的衣服被噼啪的闪电烧出了几道口子,□在外的肌肤都感受到一阵阵地刺痛,如果不是释放的法术威力不大,泰伦斯此时恐怕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凝聚起木系元素,将雷系元素驱除出体外。坚硬的树枝出现在他的手中,被扭曲成一柄短刀的模样,将还在旋转的金属球切为两半。那道具就像泰伦斯预料的那样,并不坚固。 泰伦斯乘胜追击,在风力的加持下快速接近埃塞亚,拿着那柄短刀向埃塞亚的脖颈砍去,但数根交错的金属棍从埃塞亚的身后伸出来,弯折方向挡在他的身前,木质的短刀被金属棍狠狠夹住,泰伦斯根本没法拿出来。 他果断松手,放弃了武器,手上多了一把泛着水光的匕首。那匕首本身就像是一泓清水,划过金属棍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像是流水被石子阻隔,分作两半。然后在越过金属棍的时候重新合二为一,在埃塞亚的锁骨上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埃塞亚忍痛打开一个刻着法阵的盒子,躺在里面的种子暴露在空气中迅速发芽生长,缠上金属棍,多余的枝蔓像是鞭子一样朝着泰伦斯挥去。 泰伦斯的腰部被击中,身体朝后倒去,他倒吸了一口气,用手按住受伤的腹部,风带着他的身体顺势飘远,跨过半个擂台泰伦斯才停下来。但藤蔓紧追不放,转眼就到了眼前。 泰伦斯甚至没有时间为了那一记抽打咳嗽几声,只能尽力忍住喉咙的麻痒。他的头发都因气势冲冲的藤鞭而向后飘起,但泰伦斯目光锋利,不避不闪。碧色的莹光在他眼里一闪而逝,藤鞭像是被定住一般卡在半空,然后枯萎成褐色的躯干摔在地上。 围观在这个擂台旁的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比赛过程。他们从没想过两个炼金术士间的对决也能如此精彩。 之前也有几场同门间的比赛,但两个对手之间毫无章法地扔几个半成品的炼金道具和半吊子的法术,然后就糊里糊涂地分出了胜负。和眼前的打斗相比,那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无趣。 有些眼光独到并精于研究的法师已经看出了精髓,无论是泰伦斯也好、埃塞亚也好,他们对于各个元素相生相克的规律不仅熟记在心,甚至可以在战斗的过程中灵活运用毫不滞涩。元素魔法间的互生关系是每个法师入门学习的基础,但能够把各个系统的法术综合运用到如此娴熟的地步,必须要有丰富的知识堆积或大量的战斗经验才行。 埃塞亚是前者,而泰伦斯是后者。 埃塞亚可以做到的是凭借强大的分析能力预判对手的行动,而泰伦斯则是用极快的反应速度在随机应变。 最后赢的人是泰伦斯。 人们从精彩的比赛中回过神来,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为了胜利者,也是为了这一场绚丽的和团队战不相上下的战斗。 埃塞亚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方才因泰伦斯创造的泥沼而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对方的利刃指在喉间。比赛至此已经穷途末路,埃塞亚纵使还想反抗,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擦掉脸上的泥巴,低着头说道:“我还会变得更强。” “你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当然,我也相信你未来会更加强大。”泰伦斯笑了笑,他说的并不是一句客气话。 泰伦斯虽然赢了,但作为炼金术士他却未必有埃塞亚厉害。如果不是埃塞亚只是一个二级法师魔力低微、用来制作炼金道具的材料又廉价脆弱,胜负恐怕还犹未可知。 这恐怕也是对方至今未赢一局的原因,在等级高的法师的实力冲击下恐怕他连充分发挥自己本领的机会都能得到。但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预判能力一定在比赛时给对手带来了难以忘记的压迫感――“埃塞亚”本就是一个靠智慧作战的男人。 泰伦斯想到这里,目光更显温和,在一片欢呼雀跃的喧闹声中,他问道:“你的要求――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输了。”埃塞亚低着头,他那过长的刘海遮挡的范围更大,只留下一个线条尖厉的下巴。 “但是我赢了。”泰伦斯笑道,他看向四周呼喊着“公爵阁下”的学员们――而且赢的东西不少。“所以关于你的请求,我更有决定权了不是吗?” 埃塞亚还是摇了摇头:“我该遵守约定,公爵阁下。――并且一直如此。您还是没能想起我是谁,要叫我怎么厚颜向您讨要这个要求呢?” 他说完,挤进人群之中。 泰伦斯很快就看不到他那头亚麻色的短发了。 隔着一整个欢呼的人群,泽维尔?帕西诺眸色暗沉,他对身边的好友说道:“没想到那个废物居然获得这么大的声望。” 埃尔维加?弗里曼说:“那只能证明他并不是个废物。” “别开玩笑了。”泽维尔很快反驳道,“一个炼金术士,哈哈。” 埃尔维加面对泽维尔对泰伦斯的盲目敌视感到无奈:“你看他在比赛中使用的炼金道具,有一些根本不是有图纸的公制品,肯定出自他的创作。不说其他,这位小公爵在炼金术方面确实存在天赋。” “你是说有一部分炼金道具是新作?你认为那是他做的,那个才法师等级才三级的泰伦斯?不,这怎么可能。说不定是他找人代做……”泽维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但马上振奋起来:“是啊,为什么不会是别人代做的呢?一个使用非自制品的炼金术士――绝对会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他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兴冲冲地快步走了。 埃尔维加皱着眉站在原地。 泽维尔这个人最爱心血来潮,他做事从来不计后果,很多时候都是埃尔维加替他在最后收拾残局、遮掩漏洞。 而这一回――埃尔维加只从泽维尔的只言片语中就已经明白他想做些什么了,而他恐怕还得为这位友人兼效忠对象弥补漏洞。 埃尔维加回头看了一眼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泰伦斯,转身朝着泽维尔离开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止澜帆君的地雷,么么哒! 第66章 chapter66 泰伦斯带着兜帽站在人群之中,看向正前方的擂台。 他的身边人潮汹涌、喧嚣不断,鸣鸟乖顺地窝趴在他的头顶,喧哗声叫它精神萎靡,长长的尾羽不时划过泰伦斯的脸颊带起一阵痒意。泰伦斯碰碰它的羽毛给予安慰。 上午的比赛最终成就了炼金术士的胜利。人们终于认识到这个团体所蕴含的巨大能量――也包括他们自己,而一直以凛然之姿走在众人前面的泰伦斯更是受到不少人的追捧,使得泰伦斯在出行时不得不掩住自己的容貌。 擂台上的比赛正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观看的众人也被激起了热血,挥舞着手臂高呼加油。 泰伦斯被一旁情绪激动的观众撞到肩膀,往后踉跄了一步,然后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兰瑟。”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替自己挡住推挤的人是谁。“下午没有工作吗?怎么我在哪里你都找得到?” 他压低声音说道。 “裁判的任务我让别人帮忙代管了。” 兰瑟站在泰伦斯的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因为身高差看上去就像是把泰伦斯揽在怀里一样,旁边的人注意到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但作为当事人,无论是兰瑟还是泰伦斯都没有感到异样。 兰瑟捏了捏泰伦斯消瘦的肩膀,最近为了排位赛泰伦斯一直在熬夜,看上去消瘦了不少,肩胛骨之上似乎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兰瑟为此皱起眉毛。特别是想到泰伦斯在上午的比赛中受了伤,腹部还有一条长长的淤青,手臂上也有被烧伤的痕迹。这两年来泰伦斯从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兰瑟几乎要痛恨起排位赛这种毫无意义的存在来了。 他在午饭时曾嘱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泰伦斯下午好好休息,但对方一点也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天知道,当兰瑟在路上看到泰伦斯前往比赛场地的身影时,他是多么焦急生气。他匆匆和同僚交代好工作,立刻找了过来,正巧见到泰伦斯被人撞到的一幕。 “您为什么不能趟在宿舍的床上睡一觉,而非要在这里和一群人挤来挤去!难道您忘记您已经受伤了吗?” 兰瑟回想起替泰伦斯上药时,对方皮肤上那触目惊心的异色,说话的语气就忍不住严厉了起来。 泰伦斯摆了摆手,他没对兰瑟称得上不恭的语气有什么表示,只是说道:“当然是因为有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才会出来,你就别像是亚当一样嗦了。我可是“苍鹰”啊,一点小伤就要娇气地去哭吗?既然来了,不如看看这场比赛如何?” 泰伦斯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会是你喜欢的风格。” 兰瑟的视线顺着泰伦斯的话语从他的身上转移开来,他这才注意到这一场法师的对决似乎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热血,每一个观众都在嘶吼呐喊,仿佛场中站着的并不是两个法师,而是两名武者、甚至是两只斗兽。 金发骑士有些疑惑地看向擂台――上面的两名法师都已经在战斗中挂了彩。 他们的法师袍布满撕裂的痕迹,四肢和胸膛都是带血的伤口。可他们还在朝对方扔着法术,那模样简直恨不得要把对手置于死地。 “瞧见那个火系法师了吗?”泰伦斯突然出声,“每个和他比赛的家伙都挺惨的,但是受伤最严重的总是他。他可真不该当个法师,重剑士这个职业更加适合他。” 确实――兰瑟也看出来了――火系法师仿佛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很多时候,他根本不在乎是否会受伤,而是迎着搅动空气的风刃勇往直前,这样疯狂的模样只会把对手领进两种局面。 胆小的,会在他那不要命的气势中丧失斗志,直接认输。这样的人很少,一心进入皇家魔武学院的人都没法忍受尊严扫地的失败。 意志坚定的,则会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被他同化。鲜血激起血性,斗争激起斗志。就像当下的比赛一样,变成两个人咬牙死拼的战场。 “和那个法师比试过后,几乎每个人都没力气再参加下一场比赛,但他不仅从没有过缺席,还很少被人打败――多么有恃无恐啊,他所依仗的究竟是什么呢?” 泰伦斯露出富有深意的微笑。 兰瑟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擂台上的比赛,听到泰伦斯的低语,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担心您会不会和他碰上,那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有风度的武者都不会这样野蛮。” 听到兰瑟的回答,泰伦斯在兜帽之下翻了个白眼,他简直想要叹息:“这就像我问你一道菜的口感如何,你却非要告诉我不要拿菜刀一样。兰瑟,要是你总这样保护过度,我下次就没有办法再和你说一句话了。” 夜色将学院笼罩在静谧之中,马丁匆匆走过无人的小径,他的法师长袍拂过地面,带起残存的几片枯叶。 马丁的目的地是一栋废弃的小楼,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竭力咽下已经抵达喉咙的咳意。昨天的伤口太深没能完全恢复,今天又被对手割伤了好几处皮肤,失血过多叫他头脑发昏,但马丁仍坚持在夜间外出,因为能够治疗他的良药就在不远处的小楼之中。 美妙的生命魔法! 马丁目光炙热地想到。 那是他在一本残破的法师笔记中找到的残缺法阵――能够让人的伤口加速愈合的神奇魔法。 哦,他当然知道生命魔法是禁术,使用者都会被打上黑法师的标签,受到法师协会和光明教会的双重制裁,但是――但是,谁在乎那个?有哪个法师在面对这神秘未知的东西时,不会狂热地沉迷其中? 马丁按照笔迹上面残存的研究加以分析补充,然后多次试验,终于完成了如笔迹上所描述的效果。正因为有了它,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全力战斗,并在排位赛上大显身手。 马丁走进布满了灰尘的废旧小楼,直径走到关闭着他的宝物的房间门前。 他用因为伤痛而有些发颤的手把门打开,穿透窗户的月光使得室内摆设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马丁随意扫向房间的一眼叫他瞳孔收缩,身体也变得僵直起来。 ――屋里有人! 马丁瞪视着坐在讲台上带着兜帽的人影,他的胸膛连起伏都消失了。 但马丁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因害怕而生出的攻击的本能――任他想的再无所畏惧,但一个人难道真的能眼看着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被告发,然后等待着死亡判决吗? 谁都想活着。除了少部分为了法术真谛而奋斗的,追寻着生命魔法的法师就更是如此。 火焰幻化作拍打着翅膀的飞鸟,发出尖锐的声响向那个人影冲去。 对方从容地从讲桌上跳下来,一起坠落的还有泛着波光的水网,它从半空滑到地面,然后又在人影面前撑起,火鸟撞上水网就像是飞蛾落入蛛网一样,挣扎毫无用处,那火焰粘附在水面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从互相吞噬而产生的烟雾中一点一点融化消失。 明明都是五级法术,但是对方却比自己的魔力更加充沛精纯。 马丁咬紧了牙槽,他的魔法亲和度一般,是靠着苦练才能达到五级法师的水准,比起同级的其他人有着细微的弱势,因此往常他都是靠着一股不要命的拼劲儿压制对手。可现在他还受着重伤,连迈动步子都会留下冷汗,更别说像白天一样奋不顾身了。 但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马丁想着,还想要再次聚集起魔法元素,那人影却突然开口说道:“火焰的亮光会叫别人发现这里,你也需要留点魔力来治伤吧?我们彼此停手怎么样?” “什么?”马丁反问道。对方的语气太平静温和,叫他忍不住精神一松,但他还快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松懈,又连忙打起精神。 “我是说,你不用如此戒备我,因为我根本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那样的话我真该白天就去举报你,何必在这么冷的夜晚等着你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到房间中央:“但是说实话,你也太没有警惕心了。既然藏着这样麻烦的东西就该找个更加稳妥点的地方,或者埋些陷阱,而不是叫我如入无人之地。” “……”马丁皱着眉沉默不语,对方说教般的语气叫他心情不好――那是因为他真的说到了点子上――但是马丁没有轻举妄动,就像对方说的,火系法术在夜里太引人注目了。 “这个法阵是出自你的创作,还是搜集来的东西?”人影仍在继续说话,他已经蹲下/身体,查看画在地上的纹路。 “有霍兰香的香气,那种植物确实是药剂师们用来治疗伤口的良药,但是这些血毫无用处,不仅浪费还叫人恶心。法阵需要的是合适的符文组合和阵核,以及有魔力的墨水――霍兰香的汁/液就足够了,血液……血缘的魔力甚至没法撑起一个小型法术。我亲爱的同级,你真是傻的可爱。” 马丁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给我上一堂魔法课?” “这只是一部分理由。”人影站了起来,“但更多的原因却是我对你感兴趣。马丁?摩德。” “什――”自己的名字被人轻而易举地叫出来,这种授人以柄的感觉让马丁简直汗毛直立。火系元素又开始在他的身边聚集,但是凉意也同时将他笼罩,水系元素密集地跳跃着,和火系元素掺合在一起,叫马丁无法集中精神。 “不是说了,不要使用法术吗?”人影笑了笑,“别紧张,这点小调查只是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你的身份总要叫我放心才行。” “合作?什么合作?”马丁皱着眉,瓦声瓦气地问道。 “当然是关于生命魔法。”人影走到窗边,“看看吧,摩德先生,教会已经入侵到沙宁派尔,他们用所谓的神术笼络人心――哦,能治愈病痛的白魔法,多么神秘高尚。但生命魔法并不是只有他们才会。因为教会的私心打压,生命魔法的传承就像是大湮灭一样出现了断层。正因为他们的垄断,我们不得不接受他们高高在上的馈赠!可是想想吧,先生,曾经硝烟弥漫的大战,正是因为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们,才让我们损失惨重,生灵涂炭。他们曾帮助入侵者,现在他们又正在入侵我们!摩德先生,你的家族守卫边境,应该对此更有体触。面对这群伪善者,只有所谓的黑法师才能和他们相抗衡。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理念者。” 摩德家族确实守卫着边关小城,他们忠心爱国,世代为此奋斗。正因如此,马丁才会有如此好战的性格和勇往直前的意志,人影的话似乎在他的体内点燃了一把火,叫他的血液加速奔流,但是他的理智并没有因此彻底消失。 “生命魔法有些太过邪恶,这没法否定,它不适合进行大量研究。而且一个黑法师的秘密集会?这太不现实了,一旦暴露就会掀起滔天大浪。” “你的深思熟虑更叫我对你满意了,摩德先生。但是就像我说的,除非我们热爱死亡,生命魔法为什么需要鲜血做为祭呢?那只是妖魔化的误传。有了合适的符文排列,再找到准确的阵核,然后只剩下有魔力的墨水,我们只需要这些。至于你的另一个担忧――” 人影把帽子摘了下来,暴露在月光下的是一头鸦羽般的黑发,和一张白皙的面孔:“一个公爵来做后盾,能让你感到安心了吗?” 第67章 chapter67 “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 马丁喉咙发干,干巴巴地念出了那黑发法师的名字。因喉咙太过用力,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您……” 马丁说出一个单词后,不得不因脑子里一片混乱而住了嘴。 他想问,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为什么会发现这里?明明已经是五级法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刚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说要和教会相抗衡是否出自真心? 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脸色看上去可真糟糕。是因为受伤太重,还是仍在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你的事?” 泰伦斯依旧靠在窗边,他看得出马丁还满心疑惑戒备,因此并没有贸然走过去,只是语气温和地询问对方的身体状况。 他的话叫马丁的思绪变得清晰了一些。这个火系法师抛去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却对现状毫无意义的疑问,终于拾起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您是想要我做什么?” ――没错,不去告发自己的行为,反而一个人只身前来,一定是想要借由这个把柄要求自己为他所用。 ――黑法师?生命魔法?教会?沙宁派尔? 马丁想到刚才泰伦斯提及的内容,试图从那些关键字中找出线索。 即使他行事火爆,却绝不是莽撞之人。生活在贵族之家,马丁?摩德对于利益交错和阴谋诡计总归有些敏感。当然,有时候人们自作聪明,也会因此陷于扭曲他人意图的巢窠。 泰伦斯听出马丁语气中的小心谨慎,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的说法就像我有什么诡计一样――不过算了,有警惕心是件好事。”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马丁虽然抿紧了嘴唇却没有其他动作――看来这家伙并不是打算和他虚伪周旋,方才的问题正是有所保留的屈服――因授人以柄而不得不为的妥协。 但泰伦斯要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屈从,事实上他压根没有威胁对方的打算。 泰伦斯这回走到马丁?摩德的身边,他在对方的盯视下拉起他的手臂。 风刃割破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马丁不明所以,只是把因伤口扯到的痛呼咽进嘴里。泰伦斯掏出一根钢笔,用牙把笔盖咬下来,在马丁的手腕处画下一个小型的法阵。 花香在冲进马丁的鼻孔――霍兰香,因为太过熟悉,马丁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那枚小小的法阵在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以后,猛地发出绿光,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孔。马丁感到身体像是被水流慢慢拂过,连自己仿佛都化作一滴水融入到那条光河之中。他甚至没来得及问泰伦斯到底画了什么东西,就立刻沉浸其中。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身上的伤痛似乎都消失无踪。马丁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上边的几道浅伤已经愈合,唯有一道几乎见骨的伤口还泛着肉色,没有结痂。 马丁张大了眼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认身上的伤口差不多都已经消失,看着泰伦斯说不出话来。 “同犯者。”泰伦斯合上笔盖,把钢笔插/进胸口的口袋,“我们算是彼此都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公爵阁下,您到底――” 马丁迟疑着说道,对方画下的法阵所释放的能量远在自己之上,他看向手腕处因魔力挥发已经变浅的圆形图案,其繁复程度也比地板上那个勉强运行的法阵要更为精致。 这都说明了泰伦斯对生命魔法的研究十分深入。 “我之前向你诉述的一切都是发自肺腑,谁不愿自己的国家更加强大呢?我们能力有限,至少尽自己所能去寻求任何可能性。即使我的行为有私心,也是因为我的血脉与这个国家息息相关。”泰伦斯说道,“你可以想一想,莫德先生,我并不会逼迫你什么。用你的心好好思索一下,我会一直等待你的答复。” 泰伦斯说完这句话,真的一点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留下马丁转身离开。但在跨出房门的时候,他回头提醒道:“既然我能发现这里,总还会别人也能找到这里。我劝你还是把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比较好。我可不想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失去了重要的合作者。” “……还真是自信。”马丁目瞪口呆地看着泰伦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一晚上的大起大伏叫他身心俱疲,要不是方才的生命魔法,他现在早就坐到地上了。马丁把房间扫视了一圈,最后召唤出火球把地上的法阵烧了个一干二净。 无论如何,泰伦斯的提醒确实是正确的。经过这一晚上的惊吓,他实在没法安心地把这么麻烦的东西还留在这里。 比起马丁?摩德精神上的疲惫,泰伦斯才是真的拖着无力的四肢走回了宿舍――他方才为了施展法术,几乎掏空了体内所有的魔力,纵使在马丁的面前还能尽力维持姿态,但其实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泰伦斯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打开房门,不出意料地看见兰瑟正在里面。 “说真的,干脆你搬过来住好了。”泰伦斯一边调侃,一边扑到了沙发上。 “……这个主意不错。” 兰瑟扶住泰伦斯的身体,把他安稳地放到沙发的靠背上,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本想询问泰伦斯这么晚回来又去了哪里,也想知道对方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疲惫。但想到下午泰伦斯的警告,兰瑟不得不咽下这些问题,顺着泰伦斯的调侃说道。 “哦,这件事你就别想了。”泰伦斯眨了眨眼。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听到兰瑟的回答,却立刻又给坏心眼地回绝了。 他打了个哈欠,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抱我去洗澡。” “是的。” 兰瑟摸了摸泰伦斯柔软的卷发,鸣鸟从头顶跳了出来,站到沙发的扶手上。金发骑士这才把泰伦斯打横抱起,走进了浴室。 泰伦斯似乎太过疲乏,躺在水温适中的浴缸里没过多久,就紧紧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轻柔的呼吸在水花声中几不可闻。兰瑟卷着衣袖替小主人擦拭身体,在碰到腰腹的淤青时,不禁放轻了力道。 他看向泰伦斯恬然酣睡的面孔,最后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泰伦斯并没有从熟睡中醒来,反倒闷哼了一声,蹭了蹭兰瑟的手掌。 兰瑟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泰伦斯恐怕也只有在睡着以后才会显得如此软糯可爱。 想到这里,兰瑟带着还没褪去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身为骑士就该对主人的命令言听计从,但是被比自己小了七岁的主人压制地死死的,兰瑟不禁感到既甜蜜又无奈。 他把泰伦斯的身体擦拭干净抱回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想了想,最后又掀开被子,自己也躺了进去。 ――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儿上,为什么还要在半夜翻窗回宿舍呢。 兰瑟如此想到,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泰伦斯一觉睡到天亮。直到阳光把他从梦境中唤醒,他这才半眯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昨天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屋里一片安静,泰伦斯因睡得太久,双腿没有力气,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还被被子绊了一跤,跌在羊毛地毯上。 “唔……” 泰伦斯眨了眨眼,终于从半梦半醒间彻底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把掉下来的被子扔回到床上,走向洗舆室。轻柔的鸭绒被掀起一阵微风,吹飞了床上残留的几根金发。 无从得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当然,其实什么也没发生――的泰伦斯吃过早饭后,敲定了自己今天的行程。 他的比赛被安排在下午,但上午剩余的这点时间也没打算浪费。他在询问过校长的时间安排之后,预约了一个小时的探访。 马丁?摩德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半,接下来泰伦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埃塞亚的身上。少年总是提及的问题,叫泰伦斯心生疑惑没法安心。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这个忙唯有学院的校长才能帮到他。 泰伦斯陷坐在柔软的皮椅上,在他正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文件袋和一杯热茶。老校长和他相对而坐,啜饮了一口加了鲜奶的红茶,然后不得不沾了雾气的单边眼睛摘了下来。 “你对这个叫埃塞亚的孩子很感兴趣?”老校长问道。 泰伦斯扬了扬眉,没作答复。 “哦,别这样,泰伦斯。我可不想干什么,只是夸赞你的眼光很好。”校长呵呵笑着,拍了拍文件袋,“这一次排位赛的笔试成绩,他可是十分出彩。当然,亲爱的泰伦斯,你的成绩也很优秀。” “还没到公布成绩的时候,现在就说给我听不是犯规的吗,校长阁下?”泰伦斯拿起漂亮的骨瓷茶杯,笑着说道。 “推迟公布笔试成绩,只是因为我想让这场比赛更有看点。学生们擂台上奋力拼搏的样子可是连我这个老人家也热血沸腾啊。在这其中,你可是最叫人大吃一惊的家伙。” “因为炼金术本身就很有魅力,不是吗?”泰伦斯不置可否。 “还在和我为此较真吗?”校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这样幼稚,校长阁下。事实上,您也看见了,炼金术如今已经不在是一潭死水般的状态,哪怕只是一个小的水花,人们也能看出它的变化。您不觉得现在的法师协会有失偏颇,已经陷入停滞不前的僵局了吗?” 泰伦斯主旨严肃的话叫老校长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对方从不曾因年纪、立场、身份的局限而拒绝接受他人的意见,这是最让泰伦斯钦佩的地方。他继续说道:“我们一直以来重视开发法师的能力,这起源于和阿班特投入巨大的战争。为了输送更多的人才到前线,战斗力强悍的法师首当其冲。而炼金术士们则因战时经费的转移而不得不停下了很多研究。炼金术就是在这时经历了一次大削弱。” “现在令人担忧的局势仍未改变,阿班特依旧虎视眈眈。”老校长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战争时期,炼金术士派不上用场吗?他们需要耗费大量物资,可成品的制造量却没法满足战争的需求。” “是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忽略炼金道具的优点。一点魔力就足够运转更高等级的法术,这可以解放更多的战力。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降低耗材,提高成功率。这真是个值得研究的内容不是吗?只要炼金术士们还有探索新世界的精神,他们该动动那颗生锈的脑子了。趁着教会如今制衡的局面,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法师们对法术的研究基本已经到了饱和的状态,这瓶颈该换个方向去突破。” 老校长动容地看着泰伦斯,他终于明白到对方最近大出风头的原因――那是一股狂潮。 “现在真的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这颗生锈的脑子真是比不上喽。” 泰伦斯微笑道:“您真会说笑,您的支持才是这场变革强有力的推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事,请一天假,后天恢复更新~感谢止澜帆君的地雷,么么哒! 第68章 chapter68 校内排位赛有条不紊地持续进行着,无论在此期间涌现出了多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优秀人才,最终都只说明了一件事――近几年来隐隐衰退的法师之国又开始显露出其繁荣的面貌来。 ――恰逢其时的人才爆炸。 女王在茶会上如此评价。当时,泰伦斯也抽空参与,女王曾拉着他的手说道:“任何一个杰出的时代,都是从杰出的人开始。泰伦斯,你已经拿到那把开启辉煌年代的钥匙了。” 这句话大概只是对泰伦斯出色表现的赞赏,但在它流传到别人耳朵里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过度解读。帕西诺公爵的反应,泰伦斯不得而知,但泽维尔在此后冷着一张脸找了他多次麻烦,却能叫泰伦斯深刻体会到对方的心情有多糟糕。快要毕业的小帕西诺先生,缺少了学校这个天然有利的结交场所,即意味着快要被这个所谓“杰出的时代”抛却了。 考虑到泽维尔在精神上,有如少女生理期般的阵痛,泰伦斯对他数度挑衅置若罔闻――事实上,后期一天两场的高强度比赛还叫他应接不暇呢。 时间就这样在各种事件所汇聚的长河中消无声息地流失,整整十五天的排位赛转眼到了尽头。 命运再一次彰显了它固执任性的一面。最后一期比赛中,一直没有碰头的泰伦斯和安格斯终于站在了同一擂台上面。不过泰伦斯习惯性的将命运女神痛骂一通之后,他的理智很快为这称得上是出乎意料的安排找到了更为合理和现实的原因。 安格斯以五级水系法师的实力横扫了二年级生的所有人,他至今为止没有尝到一次败绩,几乎成了二年级的领军人物――在平民眼里。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赛大多数人都看好安格斯的胜利。这种情况另一方面看上去去降低了对泰伦斯的压力,但事实上却根本不是这样。 谁叫安格斯是泰伦斯的兄弟呢? 输给弟弟的哥哥、输给养子的继承人……这说法可真是太动听了。 但哪怕泰伦斯在这一场比赛中获得了胜利,人们也有可能会说――瞧一瞧,说不定安格斯为了阿尔德雷特公爵的名声而暗中放水。事实?谁管那个,安格斯一局未输的实力足够撑起这个论点了。 这看上去真是一场稳赔不赚的比赛。 而安格斯看上去就是最大的赢家,但泰伦斯知道不是他。对方根本没有这种左右对手人选的能力。 积分制擂台赛没有淘汰一说,它要求每个人打满二十二场比赛,依照胜负率作为评分。选手在比赛前一天随即分配并公布,能够在这过程中做手脚的,泰伦斯只能想到作为五年级首席的泽维尔。 不过这一回,小公爵确实想错了人选,泽维尔对这种安排虽然喜闻乐见,但是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个阴谋。真正实施的人其实是埃尔维加。 虽然这场比赛充满了恶意,但大家对于它的期待程度却居高不下,连高年级也特意跑来围观,使得擂台周围人满为患。 同为阿尔德雷特家族的两名新一代同台比赛,不论结果如何都一定是个大话题,这充分满足了大多数人都具备的八卦心理。 安格斯面带微笑,和泰伦斯握了握手――就像他们一直所表现出来的和平假象一样。 “待会儿我会注意一点,泰伦斯哥哥。我们是兄弟,比赛应该点到为止。” 安格斯目光闪动,他说的话听上去谦虚极了,但泰伦斯却不为所动:“我更想听到你说你会全力以赴,比赛场上只有敌手,这样对双方才公平不是吗?” 他松开手,向后退到恰当的位置。 在安格斯说话之前,泰伦斯还在思索这场比赛该怎么打,但是现在泰伦斯已经在心中确定了那个结局。 比赛开始的哨声想起,在这一瞬间,被封闭的擂台上骤然降温。泰伦斯呵出一口哈气,凝神看向安格斯的方向。 安格斯确实天赋出众,不提不曾显露的光明魔法,他的水系魔法生来就更进一步,可以演变成冰系。也就是说,对方认真来讲是个三系法师。 周围的水元素都已经被冻结,因泰伦斯一直在克制自己的魔力水平,在所谓的等级差之下他的木系法术就变得鸡肋起来。 反射着阳光的冰针在安格斯的身后一一凝聚,他没有急着攻击,似乎正如比赛前所说――“点到为止”。 比起这个比赛本身所造成的,对方贪心地想要得到更为有利的舆论。在这种明显的放水之下,泰伦斯如果赢了,就正如他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必然会有流言四起。而他输掉,就更加显示出自己的无能,和安格斯的强大以及谦逊。 ――但是,你也太小瞧我了,安格斯。怎么可能会让你在这场比赛中留有余力呢? 泰伦斯如此想到,并没有在此期间发动攻击。 当冰针有如黄蜂一般密密麻麻地射过来时,泰伦斯才打开一个木盒,装在里面的泥土有如发酵一般膨胀淤出,转瞬之间变作高墙,挡住了所有袭击。 同时,它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安格斯没有迟疑,水蛇扭动着木桶般粗的身躯狠狠撞向土墙,冲击力带来一阵强风,叫安格斯微微眯起眼睛。但水蛇很快将那墙壁冲垮成一滩淤泥。 骤然开阔的场地上并没有泰伦斯的身影,安格斯的视线转了一圈,猛地向前跑了一步转过身来,泰伦斯的水系魔法因此落空。 安格斯一直放松的精神终于变得紧张起来,泰伦斯在战斗过程中的敏/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刚才,就在刚才土墙崩塌的一瞬间,泰伦斯借由元素撞击产生的强风做掩护,使用风系法术越过安格斯的头顶,站到了他的背后。 如果不是察觉到周围的元素有异,安格斯恐怕还不会发现来自身后的危险。 他再次释放出冰针封锁住泰伦斯的动作,然后开始吟唱咒语――脚下本来都是掺杂了泥土的污水,但是在法术的作用下,很快变作光亮可鉴的冰面。 泰伦斯正在躲避冰针的攻击,地面的变化叫他没有留神跌坐在地上,最后一根冰针划过他的脸颊流下一抹血痕。泰伦斯用手背擦过伤口,他的另一只手拍在地上,鲜嫩的绿叶在他的指缝间漏出来,很快发了疯一般疯狂生长起来,细密仿若蛛网般的枝条和手掌般大的绿叶很快铺满了整个冰面。 安格斯的双脚也被藤蔓紧紧卡住,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蓝光,地上的植物就附着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霜,泰伦斯明显感觉到藤蔓因水分被冻结而步向枯萎,他没有犹豫,扔出一个小球,明亮的火焰噌地一下跳动起来,点燃了还没有被白霜侵袭的植物。 熊熊大火猛地燃烧起来。 弥漫开来的火光使得整个地面又化作一片火海。 擂台外的人们都因这不断变换的场景而屏住呼吸,魔法如此美妙,精细漂亮又气势磅礴,叫那些法师们沉浸其中――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不再是有关家族势力之类叫人扫兴的事情。在大家的眼球里倒映着的都是魔法元素跳动的光亮。 泰伦斯和安格斯的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两个人都受了伤,安格斯的腿上有着烧灼的烫伤,以及被泰伦斯用风刃造成的割伤,但他看上去比泰伦斯好多了。 小公爵的身上到处都是细碎的伤口,那是没能完全躲避的冰针造成的,胸口的伤口尤为严重,曾经一根两指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的冰锥狠狠地贯穿了他的锁骨下方。 失血过多再加上低温叫泰伦斯的视线都有些恍惚,唯有蓬勃的魔力支撑他的身躯,但炼金道具已经在长时间的比赛中消耗一空,这场擂台赛看样子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当安格斯的法术再一次朝泰伦斯兜头罩下来,瞬间生长的植物勉力撑下了这一击,泰伦斯捂着左胸的伤口说道:“我认输。” 这就是泰伦斯在一开始看到的那个结局――一场激战后的必然败局。已经足够了。 安格斯早在比赛的中途就打红了眼,他享受这种空气中伴随着鲜血和硝烟的味道,那叫他整个人都热血沸腾。唯有能力凌驾大众才能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甚至是别人的人生都掌握在双手之中。这滋味太过美好,以至于安格斯都忘记了一开始想过的那么多打算。 当停止比赛的哨声把他唤醒,他才注意到泰伦斯靠坐在擂台边缘已经认输。 对方满身伤口的样子叫他脑子嗡嗡作响。 ――好想就直接这样杀了他。 安格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后还是把这个想法狠狠按进思想深处。他吐出一口气,似乎这样就可以把满胸腔的血腥味带着杀意一起吐出去,然后换上惯常的笑容,蹒跚走到泰伦斯身前:“虽然我一开始说错了话,但这场比赛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我们都尽了力。你不会责怪我伤到你吧?” 他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掌,递到泰伦斯面前。 泰伦斯一边借助他站起来,一边捂着嘴闷咳了几声:“我想,我在比赛中已经把伤都还给你了……安格斯?” 泰伦斯揉了揉有些发晕的脑袋,察觉到对方突然一动不动,奇怪地问了一句。 “啊……我刚才有点伤口有些疼。我扶你下去,泰伦斯哥哥。” 安格斯把视线从泰伦斯的胸口收回来,在说完话以后,又借着扶他的机会再一次把视线移了回去。被法术割破的上衣露出泰伦斯胸膛的皮肤……以及一个半圆形的红色纹身。 ――不,那并不是纹身。 再次确认的安格斯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有些花纹他十分眼熟,那分明是个露出一半的法阵! 安格斯为这个发现吃惊不已,但他已经把泰伦斯带下擂台,一直在焦急等待的兰瑟立刻把泰伦斯搂紧怀里。 金发骑士毫不掩饰的表情动作叫安格斯暂时放下了心中疑虑,转而升起一股熊熊燃烧的妒火。他讨厌看到对方像一条摇着尾巴的狗般追逐在泰伦斯的身边,明明他看上去更加乖巧讨人喜欢,为什么那些分给了泰伦斯的爱没有一份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安格斯隐含嫉妒的目光兰瑟根本没有注意,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到泰伦斯的身上,然后把他抱了起来。 “你又翘掉了工作,兰瑟。”泰伦斯咳了几声,轻声说道。不过与他看似责备的话相反,他把脸贴在金发骑士的胸膛上,借此驱退身上的寒意。 “该死,你要我怎么安心工作?!你忘了吗,若是你受伤严重,那疼痛也会传递到我的身上!”兰瑟咬着牙说道,他抱着泰伦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站在另一区的擂台旁,突然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闷痛。当他意识这是因为泰伦斯正在受伤,又怎么能在远离他的地方多待一秒。 “放心吧,我又不会死。” “但是我会疼!” 泰伦斯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叫道:“就那么一点疼痛!明明我更疼,你干嘛这样大惊小怪,难道还要我为此说对不起吗?” “拜托――请您不要再说话了!”兰瑟咬着牙拿头撞了泰伦斯的额头一下。天啊,就算他长着一张花花公子般的面孔,也不代表他能在小主人面前说出“你受伤了我的心会疼”这种话! 第69章 chapter69 周围的骚动被兰瑟抛诸脑后,他抱着泰伦斯避过那些想要询问状况表示关心的贵族学生,离开比赛场地往宿舍楼走去。这群小贵族们的虚伪嘴脸叫他的脸色阴沉一片――反正他们一开始聚集在这里仅仅只是为了看场好戏,既然如此就让那些虚情假意见鬼去吧! “你弄疼了我,兰瑟。”泰伦斯拍了拍金发骑士那结实的胸膛。 “……我很抱歉。”兰瑟皱着眉,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我只是讨厌看到刚才那群人的嘴脸。” “哦,这算是你迟来的天真吗?我们都知道,人们有时候就是需要假模假样地做个温柔善良的好人。”泰伦斯想要做个耸肩的动作,但却因牵动了伤口而不得不作罢。“我也虚伪,兰瑟,难道你要讨厌我?” “为什么您总是在我关心您的时候,说话泼我的冷水?” “好吧,那我先睡一觉。”泰伦斯挑了挑眉毛,立刻闭上了眼睛。 兰瑟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也许您认为您是那样的人,但在我看来并不是。一点儿也不。” ――谁知道呢? 泰伦斯贴在金发骑士的胸膛上,在那慷锵有力的心跳声中露出一个微笑。 被两个人抛却的赛场上,人们还在为刚才那场比赛而津津乐道。安格斯的视线落在兰瑟离去的方向,眼底翻滚着浓绿,直到他的舍友们挤到他的身边,才把他的思绪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给扯回来。 “你还好吧,安格斯?”长着雀斑的小个子神色忧虑地握住安格斯的双手,他的眼里写满了疼惜,就差释放了一个光明法术来衬托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孔――当然,他没办法。 “我当然没事,杰克。你该知道我的本事,这些伤口都是轻伤。”安格斯温声说道,“但是泰伦斯哥哥似乎伤的很重,都怪我太不小心,才让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你在说什么呀,安格斯。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因为你们的等级差太多,你也不想的,不是吗?”杰克赶紧摇头。 “谢谢你的安慰,杰克,但是我想,等晚一会我还是要去道歉才行。” “应该是‘探病’吧。”站在最后的埃塞亚终于忍不住说道。他有些担心泰伦斯的伤势,这才跟过来看看,结果却没能赶上,现在听到安格斯带着暗示的话,不禁紧紧皱起了眉毛。 不过因为埃塞亚的半张面孔都被刘海遮住,所以安格斯并没有意识到他表现出的反感――谁能想到这个内向阴郁的少年会和泰伦斯相识呢?他只是有些吃惊于对方难得主动开口,因此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 但安格斯紧接着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问道:“埃塞亚,你经常出入图书馆,知识肯定比我丰富,你有见过画在身上的法阵吗?” “画在身上?”杰克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插嘴,“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不,是――” “难道你在哪里见过吗?”埃塞亚低声问道。 安格斯抿了抿嘴,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并不简单――普通人都知道那并不可能,那么在泰伦斯身上的究竟是什么? 安格斯垂下眼睛,他觉得这件事并不适合找其他人探讨。如果那真的是属于泰伦斯的秘密,那么安格斯认为更该由自己亲手查出来并把它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金发少年最后这样敷衍了过去。 而和他们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另一边,泽维尔正在和埃尔维加低声争吵。 泽维尔赌气一般瞪视着自己的好友:“刚才!就在刚才,我就要让人去揭发他了!埃尔维加!这么多人都会看清楚这出戏剧,可你却阻止了我!” 埃尔维加朝路过的人笑了笑,拉着泽维尔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哦,天啊,你为什么不能冷静哪怕一分钟呢?” “你说什么?” “动动脑子,亲爱的泽维尔,而不是意气用事。你确定阿尔德雷特真的有你以为的把柄吗?不,那只是你的臆测。而没有证据的臆测不能伤害到那孩子,它却有可能陷你于不利。” “你的意思是我做事不够周到?我粗心大意?!” “没错。”埃尔维加不假辞色,“就像你以前做的很多事一样。” 泽维尔?帕西诺皱着眉,却没再说话。这让埃尔维加松了口气:“你不要着急,泽维尔。如果我们没有证据,为什么不自己创造出证据来呢?明天就是排位赛最后排名的时候,到时候整个学校的人都会集中在礼堂里,那才是最好的舞台。” “看来你又做了准备。” “那是当然。”埃尔维加眨了眨眼,“上位者只需要提出想法,而我则去完善实施它。君主和臣子不正该如此吗?” “你是我的朋友,埃尔维加。” “这两者并不冲突。”埃尔维加笑着说道。 他一边带着泽维尔离开这里,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擂台,上面早就换了新的比赛者,但埃尔维加却仿佛还能看到泰伦斯的身影。 比起身旁的友人,这位小公爵显然是个更为冷静谨慎的人。 他故意安排了这样一场比赛,泰伦斯赢了的话他就可以借口赛事作弊佐证对方在炼金道具的使用上也同样钻了空子,而他输掉的话也可以借此消弱对方的声势,为明天的突然发难营造一个可以转移话题模糊焦点的好环境。 不过泰伦斯显然奉献了一场无可指摘的精彩比赛,他输的漂亮光荣,以至于埃尔维加两样打算都落了空。 但是舆论这东西本身就有着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特性,平民们又是一群容易被谎言掌控的家伙,想要扭转态势并不困难。更何况这场吸引了众人瞩目的比赛还有着它的另一重作用――当人们都在关注同一样东西的时候,那巨大的盲区够做太多事情了。 兰瑟抱着泰伦斯回到宿舍楼,,平常总是有人坐在一起侃侃而谈的大厅如今空空荡荡――当然,他们已经把空谈的时间用来关注八卦了。 兰瑟论调不变地想到。 他匆匆踏上楼梯,在拐角的地方和一个下楼的男孩撞到了一起。 “哦,该死!” 金发骑士忍不住低咒了一声,那个男孩连头也没抬,像只受惊的兔子三两步跨下楼梯,那可真是法师少有的敏捷。 泰伦斯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 “和下楼的人撞在一起了。”兰瑟看了看泰伦斯显得苍白的脸色,“您还好吧?我们马上就到房间了。” “我只是有点贫血,所以睡了一觉,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泰伦斯咕哝了一声,兰瑟为他的固执叹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宿舍,把他放在床上。 “我去找伤药。” 兰瑟一边替泰伦斯盖好被子,一边轻声说道。 泰伦斯点了点头,室内的温度叫他冰冷的四肢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与体温一起恢复的还有伤口的疼痛。他咬紧牙关,没力气多说一句话――好吧,这伤势感觉上是挺重。不过已经在兰瑟面前说了大话的泰伦斯实在放不下面子呻/吟出声。 哦,生命魔法,泰伦斯昏昏沉沉地想到,如果他现在还有足够的魔力的话,至少不用这么受罪。 兰瑟很快拿着几个药瓶走了回来。 “感谢亚当,他为您准备的东西不少。”兰瑟把壁炉里的火烧旺,将泰伦斯身上的衣服剥了下来。 “嘶――当然,他恨不得把所有我也许会用到的东西全部寄来。”布料划过伤口的刮磨叫泰伦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使得他不得不说点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 “您接下来还要再忍忍……我想那一定很疼。”兰瑟皱眉看着泰伦斯左胸上的伤口,他看上去才是受伤的那个人,拿着药瓶的手都在打颤。 泰伦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说道:“拜托,像个男子汉,兰瑟。我还没什么反应呢,你却看上去要疼晕了。如果上药真的那么疼,待一会儿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谁叫我们感觉相通呢。” 兰瑟严肃地指正他:“共感只会在受伤的一瞬间,泰伦斯。待会你再疼我也不会感觉到。” “想要安慰我的话,你就不该――” “但我更希望你的疼痛都转移到我身上,该死,为什么这个法阵不是这样设计的?!”兰瑟盯着伤口下方的圆形纹路说道。 他的话叫泰伦斯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他微微偏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头发,两三秒之后才面无表情地转回来:“为什么我要在上药前和你说这么多话?这真够蠢的,你还是赶快吧!” 外敷的魔药确实让人疼痛难忍,泰伦斯出了一身冷汗,但他看到兰瑟抿着唇一脸难受的样子,伤口上被噬咬的感觉就似乎减弱了几分。他开始怀疑,也许对方真的感觉到了他现在所感受的?那张眉心带着折痕的脸看起来可真……滑稽。 不管怎么说,实实在在的疼痛让泰伦斯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他呼出一口气,为了忽略越来越明显的疼痛,他开始转动眼球观察四周,当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时,泰伦斯突然凝重了神色。 “兰瑟,你说刚才上楼的时候正好见到有人下去?” “怎么了?” “帮我打开那张桌子下面的抽屉。” 兰瑟不明所以地走过去:“里面什么也没有……不,你是说抽屉里原本放着什么,现在被人拿走了?” “一些炼金道具的制作图纸和计算法阵。”泰伦斯看上去并不着急,他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看来有人想要找我的麻烦。” 第70章 chapter70 排位赛结束的第二天,老师们会根据成绩排名选出最优秀的学生,这个人将会是这一届学生中的首席。而前十名则有机会和五年级的前辈们同台较量、接受指导。因此这一天按照惯例一直是更叫人们期待的重头戏。 在场地开阔的礼堂里,平民和贵族齐聚一堂又泾渭分明地划分开各自的场地。 衣着光鲜的小贵族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那种天然高人一等的微妙气场让不少平民们看不过眼。他们撇了撇嘴,聚集在安格斯的身边。二十二场擂台赛全胜的成绩让安格斯的人望空前高涨,平民们都把这当做了一个阶级的胜利,似乎从他的身上就能得到自己损失的尊严和荣耀。 其中一个人更是面带狂热地说道:“安格斯,你比你的哥哥要厉害太多了!天啊,我敢说,你一定会取得建校以来最好的成绩!”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只是因为顾虑到不远处的贵族,人们的赞美声小了不少。 但最先开口的家伙的大嗓门还是隐隐传到了其他人的耳里,小贵族们微微蹙起眉头――不管他们是否与泰伦斯一条心,那男孩话里对贵族的贬低还是叫他们没法忍受。几个脾气大的小少爷沉着脸就要走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衣袖。 泽维尔和埃尔维加正从他们的身后走过,两个人目不斜视的冷傲态度朝小贵族们的头上泼了盆冷水,迫使他们冷静下来。没谁愿意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做出什么不合体的举动,去计较没有意义的一句话也显得毫无用处。但是一些人的心里开始对泰伦斯有了微词,就像有的人会从别人身上寻求尊严,有的人也会把自己遭受的不快归罪到别人头上。 安格斯只是往贵族们呆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对自己身边的人说道:“大家请不要这样说,泰伦斯哥哥也在凭借自己的力量努力,我只是――”安格斯害羞般地歪着头耸了耸肩,“只是多了那么一些运气。” “不,你有天赋,安格斯。你那可是真本事!” “天赋也是运气的一种不是吗?这只能说明我天生运气好。”运气好到可以站在泰伦斯之上。 安格斯眨了眨眼,他虽然一直把自己的胜利归结于幸运,但是大家对他的赞扬却更为热烈。那隐藏在话语之下的自傲并不一定叫所有人都察觉到,却不妨碍他们为安格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所折服。 而泰伦斯恰好就在此时走进礼堂,作为在两方人心中的第二主角,他的到来叫议论不断的大厅陷入微妙的安静之中,但泰伦斯恍若未觉。他伤势不轻,面上还带着虚弱的苍白色,但仍挂着微笑慢慢走到被人群围拢的安格斯面前。 “我亲爱的弟弟,你的成绩如此优秀,使我难以抑制心中的骄傲想要提前为你道贺。虽然在学校让你孤身一人,不过现在我已经放心了,安格斯。你表现出众,一定会得到女王的赏识,假以时日必然能够获得勋爵。你毕竟是阿尔德雷特家族额一员呀。” 泰伦斯就像一个好兄长一样,笑眯眯地拍了拍安格斯的肩膀,然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至于被他抛在背后的家伙们有什么反应――谁在乎那个呢?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视线转向一旁,正与泽维尔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泰伦斯扬起眉毛,对着这位表兄弟点了点头。泽维尔难得的摆出了一张笑脸。 “看上去他的心情不错,似乎胜券在握啊。”泰伦斯低声笑道。 “您在说谁?” 旁边的椅子上有人坐了下来,泰伦斯回过头去,看到的正是亚麻色短发的少年。 “埃塞亚。” 泰伦斯一边念出了对方的名字,一边看向斜后方。安格斯被人群拥裹在中间,除了攒动的人头,他什么也看不见。 “刚才您的话真像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场面冷了好几秒,我猜他们都选择性地遗忘了安格斯其实和他们并不一样。不过您的弟弟确实拥有好口才,不,准确点说,他在这方面简直太擅长了。”埃塞亚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向那个方向说道。 “就阶级立场上来讲,你和他们才该有着共同的话题。不过看上去,你和那群人并不亲密。” 埃塞亚看着自己的手指:“人们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获取一切――只说这一点的话,安格斯确实非常优秀――那些还没尽心尽力就只知道抱怨不公的家伙,我没法和他们思想相通。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走自己的道路,难道不是吗?” “这说辞真严厉。”泰伦斯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喜欢。” 埃塞亚沉默了一下,压低了头颅:“其实我只是来看看您的伤势怎么样,昨天您似乎伤的挺重,我本以为您今天不会出席了。” “今天有一场大戏上演,我怎么能缺席呢?” “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泰伦斯笑了笑,提起另一个话题,“你总说我和你曾经认识,我很抱歉,我调取了你的档案――我没能想起你,不过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说实话,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因为我不曾为你做过任何事情。” 没错,泰伦斯从校长那里得知了埃塞亚的身份。说来奇妙,他根本不会想到,这辈子他会和这个故交那么早相遇――在三年前的库萨克城。 当时泰伦斯被库萨克子爵追杀,对方为了粉饰自己的行为,抓了一个和泰伦斯年纪相仿、身材相似的少年做替罪羊,泰伦斯曾嘱咐当地的法师协会会长安排他的去处。而埃塞亚正是那个孩子。 但他不认为自己一时的心软能够让对方感念至今,并一直追到帝都来。 “阁下,您曾品尝过绝望的滋味吗……抱歉,我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总有人的生活一眼看去满是疮痍,有时候人们想要为了自己努力奋斗却毫无办法,因为他们被困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前后都是绝路。” 埃塞亚微微偏过头,泰伦斯猜测对方被刘海遮住的视线正望向自己:“我似乎嗦过头了。整件事是这样的,我生来就被父母抛弃――也许他们养不起我或者别的什么理由――这不怎么重要,因为无论如何我从一开始就在贫民区长大。您大概没法理解那种地方,人们没有工作、没有理想,无所事事,我最初的时候受到一个老妇人的帮助,居然也好好地活了下来。但是等我长大一些,就必须自己去找食物。人们都在挨饿,我能得到一点善意就该知足。” “那真是糟糕透顶的岁月,我看不到一点希望,但却偏要死皮赖脸的苟活。后来的事您知道了,我被人抓住带到了您的面前。我知道他们想要杀了我,当时我真害怕。我不想死,至少不是像个随手就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样去死。是您救了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您是我最后能抓到的唯一的稻草。我当时多么想让您带我离开那里啊。” 泰伦斯皱着眉,埃塞亚的经历叫他想到自己在犯罪之都的经历,这让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我没有带你走,埃塞亚。我没帮到你。” “不,阁下。您扭转了我的命运,如果不是您为我安排了出路,我恐怕至今还没能摆脱绝望。” “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毅力做到最好。埃塞亚,我说的是真的。”泰伦斯拍了拍少年放在腿上的手。上一世,他没去追寻过对方的过去,因为当他与对方相识,埃塞亚已经足够优秀,那是他自己的力量。 “您的假设只是假设。阁下,对您来说,那也许只是一句话。对我来说,那句话让我眼前的绝境被打破了,我有了可以让自己过的更好这个选择。坎特尔会长――现在是坎特尔子爵了,他当时说得对,您不需要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当我想要从您的身上获取什么的时候,我却没办法给您任何东西。就算我靠着你摆脱了贫穷和苦难,我将失去我的尊严。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没想到我居然可以使用魔力,即使我没什么天赋,但我希望我能让这份力量更有意义,我想帮助您。” “我很高兴,埃塞亚。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但你确定要把自己的力量借给我吗?如果你仅仅是因为这件事的话,我不需要你的报恩。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身处险境,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差就错,就会输地分文不剩。你没必要就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和我一起冒险。” 泰伦斯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需要力量,他也需要曾经的战友,但是当埃塞亚对他说完这些话,泰伦斯不知道是不是该拖他下水。对方和尤莱亚不同,他更自立、更坚强,不需要泰伦斯为他负责什么,他已经将自己的生命握在手里。他曾历经苦难,只是做个学者他会有更好的人生。 “我――”埃塞亚刚想说话,人群中突然爆发了骚动,他抬起头,发现装扮精致的演讲台上出现了女王的身影,穿着洁白长裙的女王带着随从坐到最中间的位置上。 这让埃塞亚微微睁大了眼睛,没人说今天女王会来。 “看来要开始了,埃塞亚。”泰伦斯抬起头说道,埃塞亚注意到人群开始落座,只好把剩下的话咽进去站起来,但泰伦斯突然看向他。 “对了,你所说的贫民区――我不知道……我以为这个国家还不错。” “是的,它很好,但是任何漂亮的花朵都会有被虫蛀的缺憾。” “也许。”泰伦斯笑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我对自己的祖国竟然并不了解,可能我忽视了很多东西。”――当我一心复仇,为了自己而活的时候。 泰伦斯注视着远处的女王。 他没为这个国家做过些什么,曾经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但现在不再是了。安格斯依旧是他难以跨越的鸿沟,但他不该让自己每一次活着都只在复仇。 如果他是贵族,那么他该让自己做些符合身份的事。 就如同大家猜测的那样,安格斯成为了这次校内排位赛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当校长公布成绩的时候,平民区掌声雷动。而泰伦斯最后排位第八,这要多亏了他位列第二的笔试成绩。 人们都在私下猜测,女王这一回出席正是为了安格斯而来。一个优秀的人才,并且他还是阿尔德雷特的人,将来必然也会成为女王陛下的忠诚下属。这当然值得女王亲身来观看。 但是直到前十名的学员都已经公布出来,女王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这叫有些笃定这一观点的家伙开始疑惑起来。而一个男孩就在这时突然站了起来,他对着演讲台大喊道:“关于排名,我有异议!在这十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的成绩并不真实!裁判们都被他欺骗了!” 这个人说的话让人们都沸腾起来,他们互相对视,都在猜测男孩说的究竟是谁。 演讲台上静了一刻,老校长最终拿起扬声器问道:“孩子,你要指认的是谁?” “泰伦斯?阿尔德雷特。恕我失礼直呼其名,但他品行恶劣,我要告发的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我今天要食言了_(:3∠)_我们这边在打雷闪电,为了防止网通的线路又出问题断网,我只能先写多少发多少_(:3∠)_你们打我吧嘤嘤嘤另外,和谐春风又一次刮过神州大地……我终于准备突破自我写一回肉汤和剧情并进的文文时,我…… 妈蛋按照小公爵的年纪下下章就可以开始成人式教育了,感情线也要因此有突破了,现在一切歇菜,找不到可以代替剧情发展的内容的情况下,也许到时候要写成意识流,给跪了。最关键是小公爵现在太年轻了,我不会搞成liantong了吧Σ(っ °Д °;)っ 第71章 chapter71 人们开始低声议论,纷纷打听这个将矛头直指阿尔德雷特的家伙到底是谁。 “布朗?坎伯兰!炼金术班的学员,是坎伯兰子爵的次子。” 有人念出了那男孩的姓名,很快这个并不起眼的名字就在整个礼堂里流传开来。大家都惊讶极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竟敢当众指认阿尔德雷特公爵。 布朗?坎伯兰抿紧了嘴唇,他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泰伦斯的方向,看到那个黑发贵族也同样正注视着他,脸上还挂着无所畏惧的笑容。对方毫不动摇的表情却让坎伯兰的意志受到了动摇,他的手指颤了一下,连忙转回头。 埃尔威亚也在看着他――所有人都在看他,但是埃尔威亚的目光尤为锋利刺人,叫坎伯兰的脊背一僵,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又没法自控地想到几天前的事情。 他身份低微,本不该和埃尔威亚有所牵扯,所以当对方半夜敲响他的房门时,坎伯兰既惊讶又感到惶恐。得知了埃尔威亚要他做的事情以后,他更是难掩慌张。 “我没办法……先生,我、我不能这么干!天啊,这种事……” “但是你没得选择,小坎伯兰先生。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父亲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 “什么?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比如你是怎么让你那个可怜的大哥日渐衰弱的,又比如你是怎么悄悄地挪走家里的财产拿去赌博……啊哈,你的小聪明叫我非常欣赏,你的愚蠢也叫我高兴极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就和你自己没有关系了。事实上,你看,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不然帮我办成这件事,要不然你就只能面对你父亲的愤怒和暗无天日的未来。前面那一条,只要你做得好,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而后面那一条就只是绝路,对吗?” 坎伯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摇头:“不,这……为什么是我?我做不到,先生,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的。” “怨恨自己的错误吧,是你给了我把柄,布朗?坎伯兰。我选择了你,而你只需要去做。” ――我选择了你,你就要去做。 坎伯兰在埃尔威亚的眼中又看到了这句话。他别无他路,当他站起来,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老校长皱着眉看向一旁的女王,女王拿着扇子点了点头,他这才开头问道:“孩子,你确定你刚才所说的?你认为泰伦斯?阿尔德雷特在比赛中作弊,是这样吗?” 坎伯兰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校长阁下。他所使用的炼金道具有问题。” “不不不,我的孩子。按照规定,裁判会预先检查所有参赛者所携带的东西。他们只有在确认炼金道具确实出自选手亲身制作,才会被允许带入擂台。你的指责所质疑的是学校里的教学人员。” “我不清楚这些,但是剑士班的兰瑟?舍文利厄老师,我们都曾看到他与阿尔德雷特公爵走的很近,这难道不是公开的秘密吗?舍文利厄先生是阿尔德雷特家的骑士。而且大家都看见了――”坎伯兰特意面前平民的方向,“昨天,阿尔德雷特公爵与安格斯先生比赛完,是舍文利厄老师带他离开的。我想,当公爵阁下与一个裁判如此亲密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他不会同别的裁判有所勾结。” 他的话最先在平民当中引起了反响,有些人当即被这些话煽动起来,对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贵族区发出嘘声。 兰瑟就坐在礼堂里,眼见情况越发失控,忍不住站了起来,泰伦斯紧接着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看了兰瑟一眼,示意对方先坐下,然后对坎伯兰说道:“你好,坎伯兰先生。请允许我对你所说的内容作出回应,兰瑟?舍文利厄确实是服务于阿尔德雷特家的骑士,但我不会去约束他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他来到学院,只是希望把自己的能力用到更有用的地方。也许他在平时对我多有照顾,这也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你如果毫无证据,仅凭猜测就这样诬告一个真心为了培养优秀学员、为了帝国的人,那么,我反倒要对你的品行有所怀疑了。” 泰伦斯转过身,面向身后的人:“关于刚才坎伯兰先生对我提出的质疑,我想我得先把它放到一边。不管他对我的控告是否属实,我没法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因此蒙受不白之冤。你们当中,有些人认识舍文利厄老师,有些则是他的学生。对于他平常的为人该有自己的判断,判断他是不是一个视公平与公正于不顾的人。” “你这是在转移焦点!公爵阁下,兰瑟?舍文利厄与你熟识,他怎么能算是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没有任何证据,那么你的说辞就没法让人相信!转移焦点的不是我,而是你!”泰伦斯突然厉声说道,这让他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但泰伦斯保持着气势从座位席中走了出来。 “你指认我,是认为我在比赛中作弊。那么我请求校方把所有做评委的老师都召集起来,我们可以挨个询问。总共二十二场比赛,你不会认为我权势惊人,让这么多人都为我所用吧?那我就该自己开所学校为所欲为,这样的话,也就不会有像你这样的正义之士找我麻烦了。” 泰伦斯耸了耸肩,他的话叫一些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坎伯兰涨红了脸,他被泰伦斯步步紧逼,几乎自乱阵脚。而校长正在此时开口:“阿尔德雷特公爵所说属实,皇家魔武学院一直立志于为国家培养优秀的人才,我成为校长以来,也始终以此为信念。在这所学校,曾经有无数位高权重的贵族来求学,也有无数优秀的平民从这里毕业,不公与轻视从不曾发生,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为了我们各自的荣誉,我同意阿尔德雷特公爵的请求,在场的各位都将是事实的见证人。” “我……我有话要说。”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那声音很轻,人们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有个头发杂乱的少年从平民区的座椅上站起来。 “这又是谁?” 大家面面相觑,对于一波三折的局面一头雾水。 “我叫维恩,校长阁下。”少年绞着手指说道,他哆嗦着嘴唇,似乎非常紧张。“我相信学校是公正的,但是、但是我认同坎伯兰先生的观点。” 泰伦斯看了少年一眼,又把视线转向布朗?坎伯兰,对方一脸惊讶,看来并不知情。这叫泰伦斯暗地挑了挑眉毛。可怜的坎伯兰,他恐怕知道的还没有自己多,仅仅是被当做一个开路者扔了出来。他打开了局面,而那少年才是真手段。 不过被蒙在鼓里的还有泽维尔,他侧过头看向好友,低声问道:“这家伙又是从哪里找来的?” “总有人会为了金钱而甘冒风险。”埃尔维加回答。 校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可没想到今天的麻烦事会这么多,但也只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孩子。” “校长阁下,也许埃尔德雷特公爵阁下并没有在比赛过程中作弊,但是……但是我想这并不代表他从头到尾都问心无愧。”维恩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您刚才的发言叫我醍醐灌顶,我、我必须说出实情。公爵阁下,是我违背了协议,但我实在没法舍弃自己的心血。” 泰伦斯笑了一声,他耸了耸肩说道:“请。我也想听听那个协议究竟是什么。” “抱歉了,阁下。实际上,大家,公爵阁下在比赛时使用的部分炼金道具是由我设计的。” 他的话一说出口,一片哗然。 确实有很多人都认为泰伦斯在比赛中使用的炼金道具并非来自于现有书本,但谁也没想到那些东西竟是别人的作品。 平民学员们本就因为坎伯兰的话而心存芥蒂,如今听到泰伦斯居然盗用他们同胞的创作,心中顿时燃起了怒火。有一个大块头的武者甚至站到了椅子上,对着泰伦斯喊道:“就知道欺压我们的混蛋,你真该为自己感到羞/耻!” 泰伦斯没有说话,但女王却突然拿过了校长手里的扬声器说道:“请注意你们的言行,各位先生小姐。不要让自己看上去没有礼貌。” 因为女王一直没有任何表态,以至于使得大家有些忘乎所以,那个大块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讪讪地从板凳上下来,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我、我只是担心正义不能伸张,冤屈没法辩白。” 他自觉自己成了勇士,从别人的目光中吸取了勇气,脊背挺得更直。 白珍珠女王微微皱起眉毛:“真实即真理,我不会偏袒任何人,无论阶级,无论血缘。但是,我要知道什么是真实,泰伦斯――” 她说着,把视线投向孤独地站立在过道上的黑发少年。对方好似在狂风巨浪里的一块礁石,他将矗立不倒还是被海水淹没,结局似乎还犹未可知。 “我发誓,陛下。真实即真理,人们因坦荡而无所畏惧。”泰伦斯表情坚毅地回答。 第72章 chapter72 泰伦斯穿过过道,走进平民区,两旁座椅上有些已经被语言所迷惑的学员对他怒目而视,而泰伦斯视而不见。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既沉重又单薄,兰瑟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可在此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做任何事。这让兰瑟很不好受,即使泰伦斯一早就对他说过今天会有波折、即使他对小主人有信心,这也不代表他就能保持沉稳。 而安格斯坐在座位席上,看着泰伦斯从他的身边经过。他想过借此机会煽动平民们的情绪,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比起挑起事端,他更爱慢慢蚕食。无论是谁在针对泰伦斯,安格斯可不想自作多情地一起冒险,因为泰伦斯的眼神看上去太平静了,那个幕后人一定不太了解他这位兄弟,但安格斯觉得对方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好吧,退一万步讲,泰伦斯不幸中招,安格斯也可以吃到一份免费的午餐。 “维恩先生。”不管别人的想法如何,泰伦斯已经走到了那少年面前,他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徽章,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五年级的前辈。” “说得好像你不认识他似的。”有人小声嘀咕。 泰伦斯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还是刚才站起来的大块头,他对这种大脑里都是肌肉,连一点空间都没给脑浆留下的家伙深感无奈。 “如果可以,做一个安静的审判者,那不会让你有什么损失的,先生。”泰伦斯说道。 大块头瞪视着他,直到在泰伦斯那深碧色的眼睛里败下阵来。他在一瞬间居然像是被鹰隼盯住的青蛙一样,从后背窜上一股凉意。 ――被一个孱弱的法师? 大块头觉得自己大概是产生了幻觉,不过他仍是闭上了嘴巴,只用眼神紧紧盯着泰伦斯。 泰伦斯掉回视线,问道:“维恩先生,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对我的诬告,你明白吗?” “我有证据!”维恩紧着嗓子叫了一声,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卷羊皮纸。“这就是我所有的手稿,当时你从我手里买下了这些,并且倚仗权势要求我放弃它们的创作申请,我、我家境困难,只能答应您的要求。” “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吗?”泰伦斯扬眉问道,他看到维恩的神色从心底感到好笑,“别这么谨慎,众目睽睽之下我难道会烧掉它么?如果你的防备心这样重,我们可以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做见证。校长阁下,您愿意做这个见证人吗?” “当然,孩子们,你们可以走上来。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会为你们秉公处理。” 校长点了点头,他找人把泰伦斯在比赛过程中使用的炼金道具检查报告都拿了上来,两份图纸在几人间传阅。在经过比对之后,校长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他疑惑地看向泰伦斯,摇了摇头:“我想――” “能叫我看一下那些图纸吗?”泰伦斯要求道。 “当然。” 泰伦斯接过羊皮纸,随手翻了翻,对方办事认真周到,将他的原件都重新誊写了一遍,但正因如此―― “说实话,维恩先生,虽然你已经五年级了,但是你的学业真让我为你忧心。” “什么?” “我猜你至今的最大成就大约也只是照本宣科地制造一些小东西罢了。” “你在讽刺我?!”维恩瞪大了眼睛,虽然做这件事叫他心里紧张,但是泰伦斯至今不受打击的样子却激怒了他。那让本就心虚的少年更加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在说实话。”泰伦斯扬起眉毛,他拍了拍手里的图纸问道,“有才华的维恩先生,请你告诉我,这份图纸上的炼金物品――” 他将图纸放到维恩面前:“它的盒子需要什么材料?” 维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材质早就在图纸上被标明,就算泰伦斯不把图纸摆在他的眼前,他也早就把这些东西背了下来。维恩不明所以,怀疑这问题是个陷阱,但他却不能一直保持沉默:“疾风狼的骨灰。” “谢谢你的回答,不过可惜,错了。”泰伦斯耸耸肩,“保存风系法术的盒子,我们都知道用疾风狼的骨灰掺进陶土里最有效,不过一个三级的低等级法术,灰鼠的骨头再加上它的指甲就足够了。” 他的说法叫炼金术班的学员低声讨论起来,但泰伦斯转向他的导师――对方正在席位上:“我和佩特老师最近在研究的课题就是这个,当然之前它没完全成型,不过我试验出来了,可以找人把我当时使用的炼金道具拿去分析成分。”泰伦斯从戒指里拿出一些物品,然后在校长的指示下很快被一些老师拿走。 “那么,我们开始下一个问题。”泰伦斯又抽出一张羊皮纸,“这个土系的防御法术,你觉得被封存的土壤有什么特殊之处?” “什么?”维恩被泰伦斯的突然一击打得措手不及,他看着泰伦斯的眼睛,咽了口唾/液说道:“它掺了红沙。” “抱歉,那就是普通的泥土,关键在于盒底的土系法阵。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我们需要休息一下吗?” “你别胡说!我好得很!”维恩低声叫道。 “那么好吧,我们继续。”泰伦斯笑着说道。 之后泰伦斯又提出了几个问题,但维恩的回答被他一一辩驳回去,这让维恩的额上冷汗不断。他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几乎感到空气稀薄的窒息感。而坐在下面的法师学员们都开始小声讨论起来。泰伦斯在此期间所说的一些知识,他们根本不曾听过――那必然是不断重复研究后得到的新想法,并且对方的研究将会大大降低炼金制品的制造成本,这叫他们燃起了探讨争论的热情。 这时刚才离开的几个老师走了回来,他们的分析结果确认了泰伦斯的说法。 “看来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维恩先生。”校长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的品德叫我十分失望。” 泰伦斯面向演讲台下方,看着所有人说道:“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有一件事我也可以说出来了――昨天,就在我进行最后一次比赛的时候,我的宿舍被人入侵,有人从中拿走了我研究用的手稿。但是值得庆幸的是,那只是一些研究初期的材料。我对此闭口不谈,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算有人真的财迷心窍,想把它投入生产,我也只会为了自己的创作能被更多人认同而感到高兴。但我没有想到,原来这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下面有些女孩已经捂住了嘴巴,他们想到就在刚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独自一人面对着众多责难,就感到愧疚,还有些人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我清白无辜,现在你们都已经了解。对于维恩先生的所作所为――我相信他年轻气盛,做事不顾结果,他的未来还很长,因此我个人不会提出控告。我想说的就这些。” 泰伦斯对着所有人点头致意,然后从演讲台上走了下去,在经过维恩身边的时候,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看上去像是在安慰他,但是泰伦斯其实是低声对他说道:“笨蛋才会把重要的东西写在纸上,被你轻而易举地偷走。别傻了,前辈,我都记在脑子里呢。” 维恩颤动着嘴唇,他的视线转到了埃尔维加的身上。 泽维尔皱了皱眉毛:“这家伙不会出卖你吧?” “哦,他还有两个妹妹呢。”埃尔维加不为所动。 事实上,直到被人从演讲台上待下去,维恩确实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沉默。 老校长清了清嗓子:“好了,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主题――请今年的第一名到前面来给我们大家一个恭贺的机会。” 人们顺势鼓掌,安格斯在掌声中站了起来。按照惯例,他要走到演讲台上发表一篇致谢感言,但人们都还在为了方才发生的事情而神思不属,这使得安格斯就像是在演一场独角戏一般。这叫安格斯暗中攥紧了拳头――他真是恨透了自己这个无处不在的兄弟! 并不冗长的演讲很快结束,安格斯快步走了下去。老校长这时拿起扬声器说道:“接下来,我们还将请一个人上台来。他是今年排位赛上不能忽视的亮点、坚强力量的代表、突破常规的新星――我们思来想去,决定补充一个最佳新生的奖项。事实上,就在刚才,他再次向大家证明了自己的优秀。泰伦斯?阿尔德雷特,请你上来。” 泰伦斯在一片沉默中走上演讲台。这沉默持续了几秒,结果竟是先从平民区中间爆发了掌声。泰伦斯看向那边,对着埃塞亚轻轻点了点头。他拿过扬声器说道:“本来我为了现在这个场景连夜准备了演讲稿,不过鉴于我刚才已经表现的过于自由,那么就让我们抛开那些套话吧。”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晃了晃,然后扔在脚边。 “这个开头――让我想想,我们还是从刚才的事情谈起。当然我想说的不是他所犯下的错误。说实话,从维恩的所作所为中,最让我觉得值得人们去思考的是,在炼金术上,我们已经平庸了太久了。我们执着于书本知识和前人经验,所学会的只是怎么从现有的东西中获取最大的利益。炼金术本身就是作为一门量产化的学科让大家来学习的,但是这不代表我们的创造性也要被不断复制,直到人们都不再思考。校长阁下刚才称赞我是突破常规的新星,这真叫我不好意思。如果我作为炼金术士取得了令人惊讶的成绩,这原因只是因为我在对炼金术理解和研究的的路上比一些人走的更远一点而已。” “想想吧,大家。炼金术曾为我们带来什么。几百年前,人们发明了传送阵,炼金术一度达到了巅峰。在此前后,推动我们生活进步的炼金用品一直层出不穷――你们屋子里的魔法灯、冬天里使用的恒温暖炉、榨汁机……它们把我们的世界变得如此美妙,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人们囿于这些丰富的创造,守着那些已有的财富,不再向前。你们会说,这些东西已经足够大家过上轻松自在的生活,但我要说最好的永远都在追寻的路上,谁不希望我们的国家变得更加美好、更加繁荣?你们也会说,炼金术的研究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这些投入可能得不到相当的回报。那我只能说,那就抱着你们的金钱梦去过没有理想的日子吧,也不要抱怨别人在提起你们的时候语气里充满鄙夷。我们选择了炼金术,只是因为这是我们可以证明自己生命价值的途径。别忘了,你的身上穿着法师袍,你难道就这样丢弃了一个法师本该有的勤勉与研究精神?” “我没法改变什么,除了我自己。我也没法要求你们去做些什么,但我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当我们在抱怨不公、面对悲惨时,请先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努力。炼金术到了要变革的时候了!但是不仅仅是它,每一个固步自封的人们,我们都该推动自己的身躯。很多人应该都知道了,沙宁派尔如今并不平静,我们到了必须要加快脚步的时候,否则笼罩在我们头顶的将会是战乱的阴影!为了我们生而就有的尊严,为了我们美丽的国家,我们要不断向前。沙宁派尔,磨砺中熠熠发光的珍珠,永远的乐土!” “永远的乐土!” 在泰伦斯话音落下之际,立刻有人跟着大喊。 泰伦斯望向那边,发现还是那个一开始出言不逊的大块头――也许他得修正一下自己的看法,有时候这种家伙也挺可爱的。 在他的呼喊之下,声浪拍击着整个礼堂。 女王在这时拿过了扬声器,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开口说道:“孩子们,我今天也正是为此而来。阿尔德雷特卿和你们的校长一起向我进言,他们认为炼金术会有广阔的研究空间,我在看过阿尔德雷特卿向我提供的研究报告书后,也确认了这一点。国家在十几年前停止了对炼金术的公费投入,我想现在该是解禁的时候了,当然,要用你们的表现来决定。沙宁派尔值得更好的未来,我的子民们,你们也是。让我们一起为了这个国家共同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本章泰伦斯在卖安利的时候太罗嗦,部分字数移至作者有话说(虽然用了代码,不过不知道手机版看是不是还是小绿字,如果真的是……我只能说辛苦了qaq) 炼金术士们都兴奋起来,特别是在平民区。他们总是缺乏研究炼金术的资金支持,而现在,这有望解决了。人们都看到了沙宁派尔永不落下的希望。 “你做的不错,泰伦斯。至少让我看到了人们的血性还在。我真讨厌教会那种伪装成仁慈的厌世论调。再这样下去,我的士兵们都快回家睡觉去了。”女王在结束后对泰伦斯说道。 “但这只是一部分,陛下,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舆论还要推进,并且没有斗气没有魔力的人们也不少,教会不会就这样削弱他们的影响力。”今天的结局都在泰伦斯的预料之中,他扬了扬眉毛,对女王说道。 “但至少是个好的开端。”女王用扇子遮住嘴,只露出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泰伦斯告别了女王,在经过泽维尔的身边时,露出恶作剧成功般的笑容,他低声说道:“表兄,谢谢你为我造势,干得漂亮极了!” 泽维尔咬紧了后牙槽,但他除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之外,竟没话可说。 泰伦斯歪了歪头,顺着散场的人群走出大厅外,在那里他看到了远远站在树下的金发骑士。泰伦斯奇怪地走过去,问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我在礼堂里找了你半天。” 兰瑟抿了抿唇:“也许我不该和您走得太近,我不知道会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哦,天啊,你这反思也太晚了。”泰伦斯哭笑不得,“在大家都知道你对我‘照顾有加’的时候?算了吧,赶紧带我回宿舍,我的伤口疼死了。” 听到泰伦斯说的话,兰瑟立刻把刚才的思虑抛在了脑后,他担忧地看向泰伦斯的面色,几步走到跟前。泰伦斯抵开他:“公主抱就算了吧,扶我回去,谢谢。” 乔伊?阿班特是最后一个从礼堂走出来的人,他一向大大咧咧,此时却不得不面色沉重,刚才激动的人群把他吓坏了:“这群家伙看来要动真格的,这真糟糕。” 一直跟着他的两个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第73章 chapter73 当春季来临,住宿在皇家魔武学院的学生们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学业,各自回到家中。这个忙碌的时节,农民们要开始耕种,猎手们也该在冰雪溶化后进山打猎,白骨塔森林将重新迎接冒险者和佣兵,而贵族们则将开始他们长达数月的社交季。 而作为这一年社交季的开端,白珍珠女王迎来了她的五十岁生日。 为了女王陛下的的圣诞,典礼官们甚至将春日万花祭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半个月,使得这场狂欢延绵数日不绝。人们一扫这两年因局势动荡而消沉的状态,尽情沉浸在热闹之中。 按照万花祭的惯例,这是属于少女们的告白日,女孩子们头戴颜色艳丽的鲜花头饰,遇到心仪的男人就把鲜花摘下来送给他,也许就能成全一场美妙的热恋。 帝都里整日都是游行的花车,舞女和杂技演员在上面倾力表演,赢得观众的阵阵掌声。 兰瑟挤过拥挤的人流,期间撞到了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金发骑士连忙道歉,那少女本来皱着眉查看自己新换上的长裙,听到兰瑟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 “没、没关系。”少女猛地羞红了脸颊,她攥紧了手帕,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您有时间吗?也许我们可以――” “抱歉,小/姐。我正赶时间。” 兰瑟打断了少女的话,随口搪塞后立刻离开。这一路上他遇到了太多想要借机表白的姑娘,一开始还能秉持着骑士尊重女性的想法温声推辞,不过因为耽搁了太多时间,兰瑟也开始觉得不耐烦起来。 他挤出人群,走进一个小巷,被阳光分割成两半的巷子里,一个黑发少年正靠在墙边站着,见到他金发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看上去像是去和别人打了一架一样。” “我宁可去和别人打一架。”兰瑟呼出一口气,“为什么您非要吃这个,那里排队的可都是叽叽喳喳的小/姐们。” “所以我才在这里等着你。”泰伦斯耸了耸肩,他走近兰瑟,从他的领子上拿下一片花瓣。“看上去你收获颇丰。你得谢谢我。” “恕我感激不尽,竟说不出口。”兰瑟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泰伦斯。那上面印着“帕奇女士糖果屋”的字迹。 泰伦斯晃了晃袋子:“这种点心只有在万花祭的时候才会卖,排队的人当然不少。我母亲以前最喜欢她店里做的东西。” “泰伦斯……”兰瑟微微蹙起眉毛。 “你那是什么表情?”泰伦斯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想吃了而已。” 兰瑟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道陆斯恩和尤莱亚到底去哪里了?” “街上人这么多,想要找到他们太困难了。”泰伦斯拿出一块淋了砂糖和细碎花瓣的点心塞进嘴里,“反正已经出来了,我们也四处转一转好了。” 校内排位赛顺利度过,当时构成诬陷罪的维恩虽然逃过了泰伦斯的控告,却被学校彻底开除,而布朗?坎伯兰要幸运一些,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不过几天之后他在宿舍中被人发现上吊自杀。 泰伦斯不知道对方的死亡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还是受到胁迫,不过这件事显然没法深查。而当时,他向学校申请的炼金术学生研究会被批准成立,许多学生投身其中,这使得泰伦斯忙碌不已,也根本无暇他顾。 他在学校里人气暴涨、受人尊崇,这除了让泽维尔一派忧妒不已,惨遭打击的还有安格斯。他以排名第一的优异成绩成为了年级首席,但这却根本没能让他真的成为这一届学员的领导人。泰伦斯可比他的号召力强多了!这事实也让安格斯意识到,在沙宁派尔,泰伦斯的地位、权势……一切一切都要远超于他。安格斯再疯狂自大,他至少还有脑子――泰伦斯比他认为的更为强大,不好掌控,想要赢过他,就不能在对方支配的领域硬碰硬。 当然,安格斯究竟有何打算只有他自己知晓。而泰伦斯,他忙碌了几个月的时间,趁着这个假期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尤莱亚提出想要参加万花祭的时候,泰伦斯放下书本点头答应的原因。 他和兰瑟沿着人群流动的方向缓步前行,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感叹道:“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步过了――天,我之前究竟在干什么?” “看书、研究材料、写报告……剩下的就是熬夜、不按时吃饭、成天坐在屋子里。”兰瑟说道。 “到底谁给了你胆子,让你这么嗦嗦的?”泰伦斯斜了他一眼。 “我猜是您。”兰瑟不为所动,“事实上,您糟糕的作息让您的宠物都不堪忍受,如果不是我每天把它放出去飞一圈,它就要忘记怎么煽动翅膀。” 兰瑟意有所指地看了泰伦斯的头顶一眼,黑发少年头上近乎标志性的绿色翎毛如今不知所踪,鸣鸟早就飞出去自己找乐子了。 “这可真叫我开心。”泰伦斯卷起一撮头发,“它本来就该脱离父母的怀抱自立自强了,我从没见过它的同类中还有比它更加粘人的小家伙。” 两个人边走边说,直到一个头发上绑着蝴蝶结的小姑娘把他们拦了下来。 “您好,我……希望我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您能接受它吗?” 少女低垂着头,只把左手高高举起,她的手里正握着一束扎成球状的爱丽丝。 兰瑟拒绝道:“抱歉,我们还有事情……” “对不起,先生。我、我告白的对象并不是您。” 少女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兰瑟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向泰伦斯。她看上去害羞极了,两颊通红,更衬出皮肤白皙美丽。少女不断眨着眼睛,但仍鼓起勇气直视着泰伦斯的眼睛。 “……我大概没办法抽出时间和您共度美好的一天了,小/姐。但我仍感谢您的盛情。”泰伦斯歪了歪头,拒绝了少女的请求。 这叫女孩子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她咬了咬下唇,露出勉强的笑容:“打扰到您,真是不好意思。祝您玩的愉快。” “你也一样。” 少女使劲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飞快地跑掉。 “作为一名女士,这样奔跑真叫人担心。”泰伦斯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说道。 “什么?” “莫里斯伯爵家的第二位小/姐,是位身份尊贵的女士。”泰伦斯看了兰瑟一眼,“当然,对你有兴趣的都是年纪较大的女士,你不认识她很正常。这位薇薇安小/姐年纪与我相仿,看上去纯洁美丽,是挺适合成为结婚人选的。” 兰瑟睁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一般:“结婚对象?” “当然,我都要十四岁了,兰瑟。作为一个贵族而言,我该为自己未来的妻子做点小调查――当然,那些想要与阿尔德雷特联姻的恐怕在调查我的时候比我调查他们尽心尽力多了。”泰伦斯耸了耸肩,他虽然喜欢过一个人渣,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同/性/恋。就家族利益而言,结婚是大势所趋。“不过,至于最后的人选是谁,陛下大概会替我挑选吧。在这以前,我估计还有不少放松的时候……兰瑟?” 泰伦斯拿手在金发骑士的眼前晃了晃,高大的剑士突然停在原地,让后面的人们都皱起了眉毛。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兰瑟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泰伦斯把他拉到道路边上,让停滞的人/流重新畅通起来。 “发生什么了吗?”泰伦斯奇怪地问道。 “……不,没什么。”兰瑟摇了摇头。也许有什么,但兰瑟自己也不清楚。他不知道方才自己突然而然的心悸是因为什么,只能把它归结于身体疲倦,下意识地忘到脑后。 泰伦斯见兰瑟不愿意说,也不多问,他的视线穿过金发骑士的肩膀看向街道对面。突然撇了撇嘴:“哇哦,瞧我们到了哪里?” 横亘着层层人群,街道的另一边正是砖瓦白净的教堂。 巨大的神像立在屋顶,低垂的头颅似乎正在注视着泰伦斯。 这叫泰伦斯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今年女王的生日宴会之所以举办地如此声势浩大,也是为了抵消教会在国内的信仰风暴的重要一步。以泰伦斯在学校的演讲为楔机,更多的舆论在引导着国民的精神方向。这一次的万花祭近乎所有费用都出自女王和各大贵族的腰包,正是为了让民众看到沙宁派尔国力不减,不至于因还没找落的战事而心怀落魄――而这正是教会拿着他们那套博爱理论吸引教徒的重要原因。 第一世时,虽然没有泰伦斯横空出世,这场生日宴会也同样热闹非凡――想必也是出自于女王陛下的深思熟虑。可惜那时泰伦斯诸事不明,甚至还被博格和安格斯联手欺骗,送错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礼物。正是从那时起,女王将他彻底放弃了。 泰伦斯深陷回忆,但是教堂附近的人影叫他猛然清醒过来。一个火焰色头发的少年从教堂额侧门走了出来,很快融入人群当中。 “乔伊?阿班特……” “什么?”兰瑟不明所以。 泰伦斯皱着眉头:“阿班特的小王子为什么要去教堂?这种时候不去避嫌――他疯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越到后面,剧情线和人物越是搅成一团……好想去写np女票文洗涤身心_(:3∠)_ 第74章 chapter74 泰伦斯和兰瑟对视了一眼,他们加快脚步走过两个街区,期间有些神色慌张的少女逆着人/流跑过他们身边,这才为他们指明了方向。可惜女孩们受到了惊吓,没法说得更加详细,泰伦斯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事地点停着一辆缀满了蕾丝和鲜花的花车,它高大漂亮,可轻柔的帷幕上却溅满了鲜血。 一些看热闹的胆大之人把花车围在中央,并低头私语、指指点点。后来的人想要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都很难攻克那厚实的人墙。 泰伦斯微微蹙起眉毛:“兰瑟。” “请抓紧我。”金发骑士弯腰把他抱起来,一脚瞪在旁边的石墙上,借着墙壁的反作用力跳到了车上。 那上面一片狼藉,一些装饰的花束掉到地上,被踩得支离破碎,人们都已经跑走,只留下一具青白色的女性尸体。她那洁白的衣裙被血色染红,倒在布景精美的花车上,仿佛是一出凄美的戏剧结局。 泰伦斯皱着眉走了过去,兰瑟连忙拦住他:“您还是不要上前为好,我替您查看。” 泰伦斯拨开他的手臂,他在女尸面前单膝跪下,将背部朝上的尸体翻了个个,大睁双眼、满脸惊恐的狰狞面孔暴露在泰伦斯的面前。泰伦斯不为所动,将目光梭巡完整个尸身。 “不对劲。”泰伦斯再次把尸体翻了回去。 “怎么了?”兰瑟一直小心注意着泰伦斯的面色,这时听到他说话,下意识地问道。 “这尸体没有伤口,这么多的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兰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也把女尸上下摸索了一遍,确实如同泰伦斯所说,女人的身上完好无损。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泰伦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在这样盛大的祭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非常的死人,这叫他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们两个人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整齐的脚步声停在车外,泰伦斯回过头,看到一个消瘦的高个男人跳上花车,他的身后,一队带着兵刃的士兵排列在两侧。 “肖治安长,看来你们得到的消息很及时。” 泰伦斯站起来,离开女尸走到男人的面前。他的面容叫对方一眼就认了出来,吃惊地瞪大眼睛:“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 “你好,治安长。我们上回见面还是在坎特尔公爵的宴会上,已经距今有四个多月了吧?” “公爵阁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亚伦?肖的视线在伏趴在地的女尸上转了一圈然后收回来,他目光锐利,额上有着两道深深的抬头纹,看上去就是个不苟言笑、严肃谨慎的家伙。 泰伦斯也不再寒暄,他回头看了尸体一眼,说道:“我刚才听到尖叫声,所以赶过来看看。我只是出于一副热心肠,希望没有打扰你办公。” “还没有,阁下。但是我们即将开始工作了。” “好吧。”泰伦斯对于肖家族一脉相承的低情商又有了新认知,但他在走过亚伦?肖的身边时说道,“关于这位……小/姐的死因,我希望你在调查完毕后,不会吝啬给阿尔德雷特府一份消息。” 亚伦?肖看着他没有说话――泰伦斯还没进入议会大厅,按理来说很多事情都还不该过多干涉。 这叫泰伦斯无奈地耸耸肩:“无论如何,阿尔德雷特为这次万花祭投入了不少晶币,我想,任何一件妨碍到万花祭顺利进行的突发事件,我都有理由知道。” “我明白了。”亚伦?肖点了点头。 泰伦斯笑了一下,和兰瑟走下花车。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兰瑟开口问道,他看出泰伦斯对这件事十分关注。 泰伦斯回头看向花车上面挂着的巨大木牌,那上面用花体字写着“布里奇斯剧团”。 “趁着治安官先生还在对着可怜的小/姐皱眉的时候,我们去看看当时在场的目击者。” 布里奇斯剧团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戏剧剧团,它经常演一些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小喜剧,靠着四处旅行在小帐篷里表演赚钱。这一回剧团团长加里先生决定趁着这届万花祭提高剧团的知名度,投入了不少钱来帝都参加祭典游行,没想到竟会出现血腥事件――这太晦气了。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住处里走来走去。直到一个穿着华丽戏服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少女敲响房门,他才抹了把脸冷静下来,去把门打开。 “先生……有一位贵族先生找您。”少女有些紧张地说道。 “什么?”加里皱紧了眉头。要是平常,他一定高兴地跳起来了,但在这个档口,却叫他有些忐忑。霉事总是一件接一件,谁知道一个贵族老爷在这时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但加里却不能拒接,他叫少女带路,换下忧心忡忡的表情,笑意盈盈地走了出去。 等在客厅的是一个金发的青年人,对方衣着华丽,和仿制的劣质戏服完全不同,仅仅那头金发都让这个廉价租来的小楼相形见绌。 “你好,加里先生。我叫兰瑟?舍文利厄。”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叫我加里就好,先生。” “好的,加里。”兰瑟点了点,“我来这里,是关于你的花车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想要向你询问一下。” “你是说玛丽?”加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没有好事。 “玛丽?” “就是今天死去的那个姑娘,天,那真是吓了我一跳。”加里皱着眉说道。 “你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离得远,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看到她突然倒了下去。您想要知道详细的情况,我去把汉娜叫来。”他说完,示意端来茶水的少女跑去叫人。 汉娜是一个高个子的姑娘,她应该是之前洗了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穿着一身亚麻布的裙子,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露出一张带着雀斑的脸来。这叫她似乎有些不自在,把头发拨到胸前,尽量挡住自己的脸颊。 “您、您好,先生。请问您要问我什么?” “请别紧张。”兰瑟压低声音,“关于死去的玛丽,我听说你当时离她很近,你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景吗?” “天啊……”汉娜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和她离得太近了!先生,您知道吗?太近了!她的嘴里一直在喷血,淋了我一脸一身!” “这真叫人同情,你冷静一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兰瑟温声说道。 他的声音真的安抚了汉娜的情绪。少女擦过自己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玛丽和我一起正在唱歌,她突然捂住了脖子对我说‘好疼’,我、我只是以为她嗓子唱疼了,就想扶她去后面坐一会儿,然后……她的嘴角就突然流出血来,我吓了一跳,想要叫别人帮忙,但是来不及了!玛丽突然开始喷血――就是那种,先生,你见过割颈自杀的人吗?血从人的脖子里猛地喷出来……天啊,那血就像是喷泉一样从玛丽的嘴里喷了出来……” 兰瑟从残破的房子里走出来,这一片是帝都的外围,住着的都是平民,泰伦斯的眼睛太过特殊,因此带着帽子在门边等他。 “怎么样?” 兰瑟摇着头叹了口气,把刚才听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泰伦斯点了点头,示意先离开这里。 “这种死法根本就不正常,很有可能是凶杀案。”泰伦斯一边踩着碎石路,一边低声说道。“毒药、法术……想要无知无觉地杀人有太多办法,这只能等亚伦?肖那边的消息了。你说那个死掉的姑娘没有什么仇人?”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只是她,剧院里面的所有人都是没有魔力没有斗气的普通人,而他们这两天才到帝都,谁会费这么大的劲去杀她呢?” 泰伦斯叹了口气:“不止如此,这凶案行为本身就说不通。既然用了这么隐蔽的杀人手法,为什么要让那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 他们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回中心区,因为发生了血腥事件,今天的万花祭被迫暂停,人们大都回到家中。路上的行人很少,都是披着法袍的法师和带着武器的武者。道路上还零落着洒下的花瓣,让整个街区看上去更加萧索。 泰伦斯疲累地捏了捏鼻梁,前两世根本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这让泰伦斯有些头疼。非要说有什么造成了历史的改变,泰伦斯只能想到最近沙宁派尔与民众间的关系更为亲密,如果这让一些势力感到了威胁的话…… 泰伦斯想起之前看到乔伊?阿班特从教堂出来的那一幕――也许得查查这位王子殿下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而在一切都没有定论的时候,帝都又发生了第二起命案。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秒还在政治风云,后一秒变悬疑推理……请叫我百变小樱,谢谢大家_(:3∠)_ 感谢: 源十一扔了一颗地雷 止澜帆扔了一颗地雷 么么哒 第75章 chapter75 第二起命案的死者是一位住在平民区的少女,死因同玛丽一模一样,没有伤口、没有凶手,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直至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流光。 这诡异的死法很快将恐惧传播到平民区的每一个角落,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连贵族们也心惊不已。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新型的传染病,甚至提出了要把帝都平民区封闭的建议,不过据说当时在议会大厅,提议人被女王陛下狠狠地训斥了回去。 泰伦斯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他向亚当询问道:“教会那边想必正忙个不停吧?” “事实上,他们拿出了一种受到光明魔法祝福过的泉水,宣扬说可以祛除污秽疾病,免费发放给民众,吸引了不少平民前去,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贵族。” 泰伦斯冷笑了一声:“反应真快啊。” 他重新拿起笔记本,随手写了些什么,然后又问道:“安格斯最近是不是还在往教堂跑?” “不,他这几天安静地呆在屋子里,不怎么出来,听仆人说他正在专研法术。”亚当摇了摇头,“我叫人去屋子里检查,看上去确实如此。” “他对局势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敏锐……”泰伦斯扶着额头低声道,“算了,这几天他老实一些总归没坏处。叫人看着吧,不用限制他的行动,但是他每天都去哪里,必须要一清二楚。” 泰伦斯吩咐完,拿起一旁的披风。 “我不建议您在这种时候还要出去,少爷。”亚当皱眉说道,“也许这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疾病,您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我还得为别的什么考虑考虑,亚当。”泰伦斯一边扣上了扣子一边说道。 他走出客厅,看到兰瑟正站在门口。金发骑士看到他出来,往前走了几步。 “如果你也要说我不该出去,那还是闭嘴吧。”泰伦斯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气,随口说道。 “我是想说,如果您要出去,请带上我。” 泰伦斯把视线转回到兰瑟的身上,露出笑容:“乐意至极。” 他拉紧了披风,带上帽子:“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我们赶紧去,也能早点回来。”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太好,下午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如今却显得暗淡无比,一排排高耸的屋顶看过去就像是死鱼的鳞片,透出一股枯竭的死气沉沉。 一些花车还在绕着街道游行,围观的人却比昨天少了一半不止,乐手竭力吹打着欢快的乐声,反倒衬着人心浮躁。 泰伦斯和兰瑟走过长街,看到这幅景象忍不住叹了口气:“连这鬼天气也来凑热闹,今年的万花祭叫人愉快不起来。” 兰瑟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泰伦斯回头看了他一眼:“治安总署。” “真抱歉,公爵阁下,我们现在实在很忙,很难抽出时间来招待您。” 亚伦?肖皱紧了眉头,挺直了脊背看着突然来访的泰伦斯,他手里拿着资料,用眼神表明自己很想马上投入到身后忙碌的同僚中去。 泰伦斯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明显的不待见,不过对于对方这种不知变通的性格却很难感到不虞。 “我当然知道你很忙,肖治安长,所以我才亲自前来――”泰伦斯四下看了看,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向你讨要第一个死者的报告书,你不会忘记了这件事吧?” 亚伦?肖眉间的皱纹更深,他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擦身而过的下属,不怎么乐意地走到泰伦斯对面。他的双手撑在桌子上,沉声说道:“公爵阁下,您要知道,现在帝都又出了第二件命案。在这种时候,任何资料都不会随便公布。您在学校里确实很有能力,但现在――在学校外面,并不是您可以随意玩闹的地方。” “看来我被教训了?” “这是一个建议,阁下。如果您从里面听到了别的意思,那则是我身负职责所必须表明的态度。” “谢谢你的建议,肖治安长。”泰伦斯矜持地点了点头,“但我不认为,作为一个有爵位在身的贵族,来关心了一下震惊帝都的死亡事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总要为自己的性命忧心吧?” “当然,有所顾虑的不会只有您一个,但是我可不会因此就把调查结果交出来――事实上,女王陛下有令,关于此次事件要秘密调查,希望您不会叫我难做。” 泰伦斯和亚伦?肖对视了几秒,他眨了眨眼,妥协般地把视线移到窗口:“乌云开始聚集起来了,看来我今天只能放弃说服你。” 他站起来扣上帽子:“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把信心拴在你的能力之上了。这样的多事之秋,希望不会再出大乱子。” 泰伦斯告别了亚伦?肖,走出治安总署的大门,他靠在一人多高的天平雕像旁等了一会儿,一抹暗金色突然从一旁的小巷子里闪了出来――兰瑟快步走到他身旁。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干这种事情。”金发骑士别过凌乱的头发,把一个纸袋交给泰伦斯。 “没办法,谁叫我们可敬的治安长太正义了呢?我就猜他不会轻易松口。”泰伦斯从纸袋里抽出一叠文件。 “他一会儿就会发现,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拿出来的,怎么放回去啊。”泰伦斯一边快速浏览,一边说道。 兰瑟露出无奈的表情:“难道还要我再翻一回墙吗?” “要不然你以为我叫你跟我出来做什么?”泰伦斯拿文件拍了拍兰瑟的肩膀,“亲爱的骑士先生,能者多劳,你就辛苦一点吧。” 二十分钟以后,一名青年打开档案室的大门,在门口发现了自己刚刚放进去的资料。他吃惊地在室内看了一圈,发现没有法阵被触动的痕迹,只能胆战心惊地悄悄把东西放回原位。 而同时,泰伦斯和兰瑟已经穿过三个街区,来到了距离平民区不远的教堂。 “没有伤口,没有毒药,体内没有魔力元素残留――看上去除了新型疾病,还能有什么好的解释呢?”泰伦斯看着教堂雕满了荆棘和鲜花的大门,低声说道。 “那么这场疾病来的也太不是时候。”兰瑟说。他也知道今年的万花祭有着其重要的政治作用,但是现在反倒弄巧成拙,使得民众更加恐慌。 “巧合本身就是一条疑点了。”泰伦斯轻声道,“我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什么?” 泰伦斯抬起头看了兰瑟一眼,换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你知道光明教会的教花是什么吗?” 兰瑟看到泰伦斯指向那三米多高的大门。 “看上去真像缠骨草。” “已经灭绝的古魔植吗?”泰伦斯扬了扬眉,“那只出现在鉴本上,我就看过图片。不过这花确实是缠骨草的近亲――开在荆棘上的纯洁之花――当然这是教堂的说法,荆棘代表着万事苦难,鲜花代表凌驾在苦难之上的纯净灵魂……老实说,我只从那植物上面看到了侵略性。这就是我最讨厌教会的地方,他们一向喜欢粉饰太平,哪怕那之下的伤口正在流脓。” 泰伦斯说到这里,没再对教会进行主观性的抨击,因为他带着兰瑟直接走了进去。 宽大的教堂里挤满了人,在恐惧面前,身份的差别反倒无关紧要了。就像是亚当所说的那样,这些向教会寻求慰藉的人当众还掺杂着几个贵族小姐和勋爵。 老实说,在这里见到贵妇人,泰伦斯并不感惊讶,但是连一些该有远瞩的贵族先生也站在这里,就叫泰伦斯的心情不那么美妙了――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为他的出现做了掩护。 在正前方的布道台上,一个牧师正喃喃念咒,他面前盛着清水的银盆渐渐发出白光,这叫一些人惊讶地捂住嘴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神色。 泰伦斯坐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看了片刻,一个人在他身边站住。 “您好,阁下。没想到您也会来这里。” 紧张的少年声音让泰伦斯转过头,他意识到右手边的男孩是认识的人,对方脸上的雀斑和暗褐色的头发都让他感到眼熟:“你是……安格斯的朋友?” “杰克,阁下。我叫杰克。” “你好,杰克。” 少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没想到公爵阁下也来教堂,您终于想要亲近教会的信仰了吗?” 泰伦斯噎了一下,含糊地说道:“这两天我为帝都发生的事情心神不宁,因此过来看看。” “希望光明神能带给您内心的平和。”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泰伦斯抬起头,发现一个身披白袍的牧师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先是慈爱地看了杰克一眼,说道:“亲爱的小先生,您今天又来聆听神的教诲了吗?马修牧师会为您解惑,快去吧。” 杰克点了点头,对泰伦斯说了声抱歉,连忙往前面跑去。 “尊贵的公爵阁下来到这里,实在是有失远迎。”老牧师露出充满歉意的笑容,“如您所见,我们忙于为惶惑的人们消除不安,因此请原谅只有我来招待阁下。” “哪里。自教堂建成以后,我也没有抽时间过来看一看。”泰伦斯的视线在牧师的胸前转了一圈,“你是这里的主教?” “您可以叫我西德尼,阁下。” “好吧,西德尼主教。那么请你也为我除去不安。这两起轰动帝都的死亡事件,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见解呢?” “这您就问倒我了,阁下。我并非全知全能,只是尽自之力为大家祈祷安宁。” …… 泰伦斯最后从教堂出来,狠狠地吐出了一口闷气。对方说话滴水不漏,泰伦斯很难从他嘴里打听到一点东西,连乔伊?阿班特的事情也被他一语带过。 一个不漏破绽的老狐狸。但泰伦斯直觉认为他与这回的事情并非毫无牵连。 第76章 chapter76 泰伦斯再次踏入平民区。 这里与昨日比起来,带上了让人紧张的肃杀。 因为第二名死者就在平民区稀奇死亡,因此治安署派遣了两队侍卫在这里轮番巡视。因一些奇怪的流言,女王如此作为的本意当然是为了安抚民众,表明自己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弃平民区于不顾。但与此同时也给人们带来了惶恐与压力。 兰瑟终于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天色已晚,您真不该在这时还跑来这里。” 泰伦斯看着几个孩童跑过他的身边,倦鸟归巢一般投入叉着腰站在门口的母亲的怀抱,回头对兰瑟说道:“陛下的生日还有三天,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制造恐慌,你觉得他会轻易停手吗?时间紧张,兰瑟。” “可总有为此负责的人,而这个人并不是您。” “没错,但是我不能放任不管。”泰伦斯沉声说道。 这起突发事件叫他心神不宁,总觉得难以释怀。泰伦斯认为是自己改变了历史――他没法接受这变化将把沙宁派尔引导向不好的结局。 一队身着黑衣的人远远走来,他们神情肃穆,最前面有人抬着一口黑色的木棺。 泰伦斯避让到一边,看着他们往郊外离去。 正巧一个裹着大衣的中年人从泰伦斯身边经过,泰伦斯伸手拉住了他,问道:“刚才过去的是……?” 中年人回头看了那些人一眼,露出同情的神色:“是可怜的铁匠一家。哎,他们的女儿死得真惨,挺漂亮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 泰伦斯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开口问道:“那就是今天早上不幸死去的小/姐吗?怎么这样快就下葬了呢?” “这也没有办法。大家都担心是传染病。别说是邻居,哪怕是那家人自己,也要担心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呀!昨天死去的那个舞娘,被治安署送回来以后也是立即下葬了,谁愿意冒这个险呢?” 中年人说完就告别了泰伦斯匆匆离去。 泰伦斯看了兰瑟一眼,说道:“跟上去看看。” 从平民区到郊外树林的距离并不算长,但就这十几分钟的路途,天色已经变得暗沉如墨。很快,第一滴雨滴落了下来。 泰伦斯伸出手,探了探雨的大小,随后一把伞笼在他的头顶上。 “如果您早点回去,就不用在这里面对大雨倾盆了。”兰瑟一边为泰伦斯撑起雨伞一边似是而非地抱怨。 “你不是早有准备吗?” “那是因为我知道我肯定劝服不了您。”兰瑟皱着眉说道。 两个人走到静默的队伍后站了一会儿,直到一个低着头的姑娘用余光发现了他们。她本来就站得靠后,于是轻易地脱离了队伍,走到泰伦斯和兰瑟的面前。 “你们是表姐认识的朋友吗?”少女瞪大了眼睛将两人扫视了一圈,碍于前面的亲戚低声问道。 泰伦斯暗暗捅了捅兰瑟的腰部,兰瑟只能上前一步,接过谈话的任务:“不,我们路过这里,正巧看到丧事,因此停下凭悼,这没有冒犯您和您的家人吧?” “不,怎么会?”少女摇了摇头,“先生您如此仁善,只会叫人感到敬佩。说实话,因为一些原因,连相识的老邻居也不愿出席葬礼。” “因为这位小姐的死因?” “您知道?”少女低声呼喊,然后收到一些人严厉地瞪视,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件事没有定论,使得我们家族简直抬不起头来。可我实在没法相信那是出自什么疾病。要知道,就在前一天晚上,表姐她才兴高采烈地出去和人约会呀。她健康活泼,谁知第二天等伯母推开房门,就见她倒在了地上。” “你说她在去世之前还曾和人约会?”泰伦斯突然发问。“看来她已经有了恋人,这打击对那男人来讲一定悲痛欲绝吧?他今天也在这里吗?” 少女的视线偏向泰伦斯,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事实上,表姐并没有说自己有了恋人。但是她这两天勤于打扮,快活得不得了,所以我才有此猜测。” 泰伦斯扬了扬眉,和兰瑟对视了一眼。 少女继续说道:“总之,我没法相信表姐死于什么所谓的传染病。都是那群胆小鬼在胡说八道,这样下去,叫我怎么腆着脸外出呀?您看连老天爷都都不相信这一说辞呢!” “这句话怎么说?”兰瑟奇怪地问道。 “哎……您不知道,为了防止其他人遭害,有人提议将尸体火化。天啊,这可真残忍!多亏加里先生据理力争,这才保住了表姐死后的安宁。现在雨下的这么大,就是人们再要求火化也没办法了。他们肯定没有胆量等到明天下葬,生怕自己不幸步了后尘。” “加里先生?难道是布里奇斯剧团的加里先生?” “您知道他?”少女的眼睛亮了亮,“这位剧团长长相出众、一表人才,他家就在我们那条长巷的尽头,我经常去那里做客。他也是位可怜的人,听说他倾尽了家当就为了在这次万花祭上扬名,谁知道玛丽姐姐竟然不幸死去,这使得加里先生十分消沉,看了真叫人替他伤心。” “那么,那位玛丽小姐也没有火葬吗?” “当然呀。”少女奇怪地看了泰伦斯一眼,“玛丽姐姐死的时候,还没人说这是传染病。倒是今天有人叫加里先生打开棺材,要烧尸呢!这群内心险恶的混蛋,就是欺负加里先生是外来人,嘴脸真是要不得。正是因此,加里先生狠狠地怒斥了回去。” 这位小/姐俨然是“加里先生”的仰慕者,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对那男人的赞赏和怜惜。 兰瑟想起他见到那位剧团长的样子,对方确实长得不错,但姿态谄媚,大概也只能让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为他倾心了吧。 泰伦斯拉了拉兰瑟地袖子,示意他弯下腰身:“你继续和这位小/姐套近乎吧,我去找找玛丽的坟墓。” 如果两名死者的背后另有隐情,那么除去这相同而莫名的死法之外,一定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行,您怎么能单独一人?”兰瑟并不同意。 “就在这片墓区,不会出事。就算真的有什么,我也会呼救的。” 泰伦斯伸手要拿过兰瑟手里的雨伞,结果被兰瑟侧身让过。金发骑士对面前的少女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情。因此就要离开。请接受我们的哀悼。” 他说完,看了泰伦斯一眼。泰伦斯歪着头叹了口气:“好吧,骑士先生。请走在前面保护好我。” 雨幕使得景色昏暗不已,因此两个人只能一排一排走过低矮的墓碑,来分辨上面的名字。 直到靠近一片枣树林的空地上,泰伦斯才从零散的石碑中找到玛丽的墓。 泰伦斯蹲□看了看明显没有植被的土壤,几分钟之后无奈叹息:“所以说,这场雨从各个方面来讲,都让人感到头疼。” 大雨将泥土搅成脏兮兮的一团,就算曾经有什么等待着泰伦斯发现,现在恐怕也没有痕迹了。 泰伦斯不死心地绕着坟墓走了一圈,最后倒是真的被他找到了一点东西。稀松的土壤被雨点打的不断外翻,泰伦斯从泥水里捡起一朵根本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花。 他把乌黑的花朵放在手心里,任由雨水将它淋湿,洗掉上面的污渍。一朵淡黄色的细长花苞露了出来。 “这是――” 泰伦斯凑近看了看,还没等他分辨仔细,一声尖叫突然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泰伦斯猛地抬起头,看向一旁茂密的枣树林,声音正是出自那里。“难道又有人遇害?” 第77章 chapter77 泰伦斯失踪了。 因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泰伦斯和兰瑟一起冲进密林。天气阴沉再加上雨幕浓密,这使得树林里的能见度极低。不仅如此,就在两个人踏进树林之后没过多久,白色的雾气突然从树枝间弥漫开来。 兰瑟几乎是在一瞬间感到了危机,他回过头去握泰伦斯的手腕,却只握到一团空气。 “……泰伦斯?” 兰瑟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抽出长剑,试图用斗气劈开浓雾,但烈风吹开一条细长的通道之后,不出几秒雾气很快合拢。从那有限的视线范围内,除了阴森森的树木,兰瑟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几乎要被心中焦灼所淹没,要不是胸口的法阵告诉他泰伦斯至今平安无事,兰瑟甚至连一点镇定思考的理性都要丢弃。 他在树林里急速跳跃奔跑,斗气所造成的罡风在他脚尖点地的每一个时候都会借着重力,打着旋将四周的雾气卷起。兰瑟借此搜寻着泰伦斯的踪迹,但是他耳边只有雨声,眼前也看不到分毫人影。 兰瑟咬紧了牙关,甚至在嘴里尝到了血腥气。 他握着兵器的手指都开始发麻,体内逐步漫上来的惶惑叫他的身体几乎丧失力气,却也让他的意志被麻痹地硬如磐石。他没法想泰伦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凭借着胸口那唯一的一点联系来安慰自己。 泰伦斯在校内排位赛上数次受伤,兰瑟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过。但现在,他的小主人并不在他身边。这事实本身就开始让他害怕。 就在兰瑟的斗气要被他这样奢侈地使用到消耗殆尽时,他终于在遮天盖地的浓雾中听出了一丝声响。 他几乎要化成一束闪电,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驰而去。 雾气在这样的速度下翻滚不休,带出一条鲜明的轨迹。 “r啷――” 兵器划过浓白色的空气,兰瑟目光缩成一点,他连忙翻了个身,顺手沿着那武器袭来的方向狠狠割去。这一剑势如破竹,带着兰瑟怒火和焦虑,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气绞碎成一片。 但是短暂的清明景色中,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树影。 兰瑟的眼珠转向一边,他猛地弯下腰,躲过了横劈而来的一剑,然后手腕一转,将剑刃换了个方向朝身后刺去。 再没有比白雾更合适的遮蔽物了,这一剑自然又落在了虚空。 对方手段高超,兰瑟渐渐落了下风。他本来就在搜寻泰伦斯的过程中耗费了太多力气,如今更是屏着一口气硬拼。 很快,敌人覆盖着一层厚实斗气的剑刃劈开雾气,直指兰瑟的喉间。两个人也终于在这场大雾中看到了彼此的真容。 “是你――” 剑刃在距离兰瑟的脖子还有一厘米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 兰瑟盯视着对方的面容,发现和他一直纠缠不休的竟是治安长――亚伦?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亚伦?肖并没有收回兵器,相反,他的手往前一递,剑刃擦过兰瑟的脖子横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有人听到这附近有人叫喊,我才来这里检查。那么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阿尔德雷特公爵阁下的忠心护卫?” 亚伦的眼里写满了怀疑,作为守卫帝都安全的治安长,他早就养成了对任何人和事秉持怀疑的习惯。但从他嘴里念出了泰伦斯的姓氏,却叫兰瑟因体力过度消耗而泛红的面色又沉了下去。 “主人不见了。”兰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语言化作事实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叫他的脊背都因此弯曲。“我和主人正在附近,也是因为听到了尖叫声,所以找了进来。然后,主人在白雾中失踪了。” “什么?!”就算如亚伦?肖这样镇定冷漠的男人也没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作为帝国唯二的公爵,泰伦斯?阿尔德雷特身份不仅尊贵,也代表着沙宁派尔帝国重要的政治形象。如今帝都正因诡异的死亡事件人心浮动,若是这位公爵再出什么意外,到时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兰瑟面沉如水,伸手推开脖颈旁的利刃,抹了把淋满雨水的脸:“所以我得去找――”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雾就像是突然而来那样,又悄无声息地褪去。 大雨之下的树林再一次露出它的原貌。触目所及,什么都没有。 治安署的人们在郊外墓区旁的枣树林里仔细搜索。 这时大雨终于停了,但天空已经被夜色笼罩。乌云散去后,满天繁星缀在头顶,像是拿水淋过的珍珠,闪烁出温润明亮的星光。 但是谁有心情去欣赏那个呢? 所有人都提着魔法灯在这个不足一亩的树林里一点一点缓慢走过,试图找出什么人――他们被叫来,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肩负怎样的重任。亚伦?肖顶住了兰瑟的怒火和未来投影于现在的压力。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公布公爵阁下失踪的消息,没人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女王肯定也没有――就算找不到人,哪怕找到任何一点可供参考的线索都很重要。 兰瑟也在其中,他僵着一张脸,只有那双四下梭巡的眼睛显示出鲜活的样子。亚伦?肖就跟在他的身边。 兰瑟仍怀抱着希望。他总是担忧泰伦斯能力不够一不小心就会遭遇危险,如今对方真的出了事情,他却只能将信赖交付给泰伦斯的能力。 他没感到身体的疼痛,也没觉得生命力正在流失。这是说明泰伦斯依旧安全,也许他已经逃离了危险,如今正躲藏在某处等待着自己出现。 而亚伦?肖却要理智的多。 老实说,听完了兰瑟对之前发生的一切的讲述,亚伦?肖几乎可以肯定阿尔德雷特公爵已经不在树林了。想想看,这白雾来的蹊跷,如果说它是为了掩盖什么的话,如今消散的一干二净,就代表布置白雾的人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并成功地从这里脱身。 但要到哪里去找被人挟持的公爵,亚伦并无头绪,他只能寄希望于在树林里留有对方不小心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一片黑暗。 泰伦斯睁开眼。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视线所及只有一片黑暗。 泰伦斯使劲眨了眨眼,但这并没有改变现状。他开始猜测自己究竟是失明了,而是在哪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躺着。 思考让他的思绪拉回到昏迷之前的记忆中。 那时,他和兰瑟一前一后走进树林。当白雾开始在空中弥漫时,泰伦斯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活跃的水系元素。他有心提醒兰瑟要小心,可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张嘴,就被对方制住了。 同为水系法师,那尚不知身份的人等级绝对在他之上。 雨水成了对方最有力的武器。 泰伦斯的双脚被地面的水流紧紧缠住,他的头也被笼罩在一团水球之中。窒息感叫他很快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成了双手被绑在身后,躺在冰冷黑暗的房间里的糟糕样子。 泰伦斯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在发现到附近没有任何声音之后,开始小心挣动缠在手腕上的铁链。 但是半天之后,泰伦斯不得不放弃了毫无用处的挣扎。那链子上一定被刻上了禁锢魔力的符文。泰伦斯明显感到自己的魔力仿佛变成了一块冬天的冰砖,再没有平常在体内奔腾跳跃的活性。 ――如此小心谨慎,我真该感谢对方不知顾虑到什么,竟没在一开始直接杀死我。 泰伦斯一边自嘲地想到,一边用有些发麻的手向身后摸索着。 先是布满了泥土和碎石块的地面,再靠后,泰伦斯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砖墙。 他顾不得掀起的灰尘,使劲蹭向墙边,将手腕上的链子抵在一块有突起的石砖上。 ――自从我这回活过来,还没这么苛待过自己呢。 泰伦斯皱着眉想到,手臂开始使劲。 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但是没过一会儿,那叫他直冒冷汗的痛苦就很难再感受到了。泰伦斯的指尖流过潮湿温热的液/体,那是手腕在被链子狠狠勒过之后,从皮开肉绽中淌出的鲜血。 有了血的润/滑,从链子里挣脱的动作变得不再那么干涩。 泰伦斯闭紧了眼睛,咬住下唇,在最后一次用力下,终于摆脱束缚。 他仿佛脱水的鱼般狠狠喘了几口气。 手腕的伤处很快沾上了泥土,疼痛再一次变得明显起来,叫泰伦斯的身体都痉挛了一下。 但呻/吟声被他咽进了嘴里。血腥味在他的鼻尖蔓延开来,这让泰伦斯有些担心抓住他的人会不会有所察觉。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生了锈的门轴被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泰伦斯僵住了身体,一道细长的光线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变得越来越宽。 那是一个设置在他斜上方的拉门,此时正被人拉了起来。一个身披长袍的黑影背着光线走了进来。 泰伦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对方身上飘过来的血腥气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78章 chapter78 黑影踏在向下延伸的木质阶梯上慢慢走下来。老旧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直叫人头皮发麻。 泰伦斯尽力想要看清对方的样子,但是来者的面孔被兜帽遮住,陷在一片阴影当中,只有门后泛黄的光线让他的身体轮廓暴露出来――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 除此之外,泰伦斯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他悄悄把手指移到自己的戒指上。 对方看上去并不打算急着对泰伦斯做些什么,他找到一个木桶坐了下来,用故意压低的沙哑声音打了声招呼:“晚上好,小少爷。多亏了您身份特殊。为了找到您,那群讨人厌的苍蝇走了大半,这才使得我能在今天有所收获。” “一条人命?”泰伦斯神色不动地问道。他已经分辨出来,拉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涌进来的血腥气并不是来自黑影的身上,而是在这地窖上面的房间里。 “只是一个噩梦,小少爷。”来者呼哧呼哧地笑起来,“她们在噩梦中死去,我的双手可没有沾上鲜血。不过那血液像喷泉一样爆发的杨总可真算得上是惊人的美景。” “这两天死去的少女果然是你干的。”泰伦斯皱起眉毛,“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关心别的事情不太好吧,小少爷?你难道不该想一想自己的安危吗?”对方的喉咙里像是住着一条爬动游走的蛇,每一个音节的摩擦都让听到的人觉得头皮发麻。 “这么说你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对方嗤笑了一声,他站起来走到泰伦斯身边,半蹲下/身体,轻轻用手指捏起泰伦斯的下巴。“你太小瞧自己的价值了,公爵阁下。想要你这条命的人不少,我卖给谁都比亲手杀了你好呀。” “是吗?我猜你会后悔的。” 泰伦斯深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他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临。张牙舞爪的黑影从他背后升起来,倏忽长成巨物。泥土翻动的声音不断,因距离太近,对方来不及避让,就被窜出地面的粗壮树根紧紧掳住。 泰伦斯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但根本没来得急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植物纤维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 他回头一撇,借着头顶那点亮光,他看到才长出来的树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养分,顷刻之间枯萎干裂,,被困住的人拿出一把小刀轻轻一划。就从那团干瘪的枯枝中走了出来。 泰伦斯的瞳孔一缩,他种下的可不是普通植物。能够这样简单地破坏掉一棵魔植,对方也不会是普通的水系法师。 虽然有所猜测,但是事实之于泰伦斯依旧冲击力不小。 ――黑法师。 泰伦斯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他眼下也顾不上这些,只能尽力朝着出口跑去。可当他的手刚刚抓住楼梯的扶手,脚腕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使劲一拉把他拖倒在地上。 黑影走过来,一脚踢在了泰伦斯的肚子上。 “真讨厌呀,小少爷。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说说话吗?瞧我这么温柔地对待你,结果你却避我如蛇蝎呢。”对方蹲□,长袍将两人覆盖。他执起泰伦斯的手腕,用鼻子嗅了嗅那上面散发出来的鲜血的味道。“你从前一定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看看你都对自己做了些什么。我看了都觉得心疼。” “你的心疼叫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泰伦斯的眼睛像是高悬不动的宝石,射出来的冷芒笔直地刺向对方兜帽之下的黑暗中。 “啧啧。”黑影用尖锐的指甲刮过泰伦斯手腕上的伤口,像是在享受手掌下的战栗一般泄露出沙哑的笑声。“您高洁纯净,瞧不上我也是应该。生活在华美宫殿里的公爵阁下哪里需要和我们一样,像老鼠一般苟延残喘、东躲西藏。” 对方声音平稳,但泰伦斯知道他的情绪正在逐渐失控,因为那细长的指甲已经狠狠地陷到他手腕的肉中。 “你们这群家伙懂什么。尝过受人鄙弃的滋味吗?因为天资不够而被人肆意羞辱的感觉你知道吗?我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你们这样的傲慢者好看,却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叛逆,时时忧心自己的性命被人收割。” 泰伦斯垂下眼皮:“那只是因为你走错了路。你一脚踏入深渊,就不该抱怨自己身处黑暗。” “说的可真是正义凛然!”黑影变得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他用双手掐住泰伦斯的脖子。“你曾经被逼到绝路过吗?命运什么时候给过我选择?我就讨厌你们这种一点污秽都没沾过的样子!” 泰伦斯皱紧了眉头看着对方肆意发疯,脖子上的手指因激动而一点一点收紧,但泰伦斯似乎一点也没打算反抗。等到对方的失控到指尖都在颤抖的时候,泰伦斯突然抬起手来。 他的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挣脱的链子,缠到对方的双腕上使劲勒紧。与此同时,脚上缠着的东西终于化作水系元素逸散在空气中。泰伦斯一边狠狠咳嗽,一边不松劲地将链子接着缠了几圈扣牢。 “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成为你虐杀别人的理由。你只是……因痛苦而发疯了。” 泰伦斯翻身把人影压在身/下,忍不住说道。大概是因为窒息的关系,他的语气并不生硬,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泰伦斯说完这一句就紧紧闭上了嘴巴,伸手探向了对方的帽檐。 黑影冷哼了一声,泰伦斯惊觉不好,但是他已经来不及收手,一条泛着红光的蛇从帽子下的黑暗里窜了出来,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唔……” 泰伦斯在被咬到的一刹那就感到了眩晕,他咬了一口舌尖,借由这疼痛来抑制无力的症状。短暂的清明之中,他只来得及拿出笔在自己的胳膊上画下一个治愈法阵。体内的木系元素奔腾不息,源源不断地修复着毒液带来的伤害。 泰伦斯顾不上黑影的身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凭借着摇晃模糊地视线走出去。直到走到一个小巷子里,他才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拿出通讯器…… 当泰伦斯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温水当中,他费力眨了眨眼,从渐渐清晰的视线里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家中的浴室。温湿的空气中浮动着植物略带苦涩的香气。泰伦斯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才发现淹过自己身躯的水是深褐色的,上面还漂浮着植物的散碎根茎。 而搭在浴缸外的右手则被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泰伦斯的视线沿着那只手臂往上移,才发现了坐在地上头靠着墙闭眼睡去的兰瑟。 对方似乎十分疲倦,眼下带着明显的青色,即使是在睡觉也紧紧蹙着眉头。 大约浑身无力也使得灵魂软弱,泰伦斯在这一刻居然觉得安心而温暖。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兰瑟鼓起的眉心,惨白的嘴唇露出一丝笑容来。 只是这动作惊动了兰瑟,他猛地睁开眼睛挺直身体,在看到泰伦斯的时候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少年消瘦的身体:“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看见s体,但被金发骑士紧紧拥抱却叫泰伦斯有些别扭起来。他僵了一下,才伸手拍了拍对方宽阔的肩膀:“看起来我昏迷了很久?” “不,夜晚还没过去。但是我真是担心死了!”兰瑟颤抖着声音说道。 当他收到泰伦斯的音讯赶到巷子里时,小主人已经躺在地上昏了过去。他不知道对方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身体的疼痛和不断虚弱的体力都让兰瑟对泰伦斯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松开双臂,捧起泰伦斯的双手,将吻印在透着血色的纱布上:“为什么您要遭遇这些……都是我失职的缘故,明明我就在您的身边……” 兰瑟的声音突然哽咽,泰伦斯张大了眼睛――因为兰瑟那天蓝色的眼瞳里滚出灼热的泪珠。 他从没见过对方流泪,透明的水珠滴在泰伦斯的指尖上,几乎让泰伦斯觉得他正把自己的手放进滚烫的沸水。 泰伦斯整个身体都震动了一下。这反应叫兰瑟以为自己弄疼了他的伤口,急忙又不失轻柔地将泰伦斯的双手放下:“我碰到了您的伤口是吗?对不起――” 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却慌张无比,这难得笨拙的样子使得泰伦斯扫去了方才的微妙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边抖动着肩膀一边替兰瑟抹去脸上的痕迹:“你不用把我当做瓷器娃娃,我现在看上去不是好得不得了吗?这些魔药要泡多久?” “药剂师说,只要您能醒过来身体就算好了。我帮您冲去那些东西。”兰瑟将泰伦斯抱起来,“请把您的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喂,这样你也会被浇湿啊,笨蛋。”泰伦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您只要依靠我就好了。”兰瑟紧紧抱住泰伦斯的腰,泰伦斯沉默了一下,终于放任了兰瑟的举动。 今天的事情也许对兰瑟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对方仿佛在寻求慰藉的举动叫泰伦斯心软地要命。 当泰伦斯被擦干净放到床上,他终于想起了那黑影的事情,连忙拉住要起身离开的兰瑟:“你们在那附近有没有找到――” “太晚了,您该好好睡一觉再去想这些东西。治安署会处理后续事情,您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休息。” 泰伦斯无奈地笑了一声,听话地闭上眼睛。 兰瑟直到泰伦斯呼吸平稳,才起身离开。他打开反锁的房门,一眼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亚当和其他人。兰瑟假装没有看到管家愤怒的眼神,低声说道:“主人已经平安无事,他现在睡了,我先回屋。” “兰瑟?舍文利厄,你简直疯了!你有没有想过药剂师不管用怎么办?!” “那我就陪他一起去死。” 兰瑟说的冷酷无情,可他的握紧的拳头却在颤抖。他说完这句话,将卧室的门紧紧合上。 就在泰伦斯昏迷的那段时间,公爵府陷入一片混乱。小公爵身重剧毒,当药剂师被请来时,也没法肯定自己是否能将泰伦斯救回来。亚当主张去请教会的牧师来治疗,却被兰瑟一口拒绝。 他带着没有知觉的泰伦斯走进卧室,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只要求药剂师把解毒药剂送上来。亚当气得要叫人破门而入,却被威胁说如果让牧师来的话,就带泰伦斯离开这里。 亚当从不知道兰瑟居然是个坚定的反教会者,对方根本就是在拿泰伦斯的性命冒险! 但是他也不会知道,就在泰伦斯的手臂上画着一个治愈法阵。泰伦斯当时几乎是硬撑着一口气自救,醒来后连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但兰瑟却是唯一一个将法阵看的清清楚楚的人。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因共感而感受到的另一端生命忽高忽低的奇妙变化,却让焦头烂额的骑士像是受神点拨般醍醐灌顶。 他没法将这样的泰伦斯交付给教会的牧师,谁知道对方不会发现泰伦斯体内的秘密,那才会叫泰伦斯万劫不复。 ――你有没有想过药剂师不管用怎么办?! 他当然想过。泰伦斯昏迷了多久,他就想了多久。毒素的伤害再没有另一个人像他这样了解地一清二楚。胸口的法阵可以让泰伦斯免于死亡,可是却没法对抗毒液对生命的啃噬。如果连兰瑟也没法抵抗…… 那么只好两个人一起去死。 兰瑟背靠在门扉上,看似冷静地想。 那样也不错,反正他不会抛下泰伦斯,泰伦斯也再不会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恨_(:3∠)_,还以为昨天的请假条没能刷新出来,结果今天费劲码完才看到居然挂上去了跪,下一章后天出现,发现我单手码字一天两千还是玩得起的哼(ˉ(∞)ˉ)唧 第79章 chapter79 第二天,当泰伦斯醒过来,窗外已经是一片晴朗。 他这一觉睡得似乎挺久,脑子都有些发晕。亚当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巧看见他费力坐起来的样子。 “您请小心些!”亚当连忙走过来,扶起泰伦斯的肩膀。 泰伦斯靠在柔软的垫子上,奇怪地看了看门口:“兰瑟怎么没来?” 自从进入学校以后,大约是养成了习惯的缘故,早上穿衣服的任务也被金发骑士接管了过去。因此今天一早没有看到兰瑟,泰伦斯不禁有了疑问。 金发骑士昨晚还一副难以平复的样子,泰伦斯本做好了一睁眼就会看到他的准备。 亚当皱了皱眉,他不是个擅长说闲话的人,但顾虑到泰伦斯也许会因不明事实而将信任交给不该纵容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从以前我就察觉,少爷您对自己的从属者太过放纵。您居高位,本不该这样温和。但考虑到您身世凄苦,我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加规范。毕竟您也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我也希望您能更亲近别人一些。” “但你现在却指出来了。”泰伦斯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亚当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些没用的开场白,因此他放松身体,等待管家后面的主题。 “因为您在信任别人的同时,却忽视了对方是否值得您全心信任。”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别人’确有所指。” “也许在您看来,我有挑拨的嫌疑。但我不得不说,兰瑟?舍文利厄也许其心不正。” 泰伦斯睁大了眼睛,他愣了一秒,随后就笑了出来。 “您觉得我在开玩笑?”亚当皱起眉头。如果说泰伦斯怒目而视,亚当尚可理解,但对方现在的反应却叫他感到了棘手。生气的表现说明泰伦斯对兰瑟仍有所保留,才会因踩中他心中隐藏的危机感而不快。可是对方若是把亚当的说辞当做一个笑料,那么兰瑟在泰伦斯心中的地位也许已经没法撼动。 泰伦斯收起笑意,摇了摇头:“感谢你的谏言,亚当。但是我想,我尚且不必怀疑兰瑟的忠诚。” 这句话说出来,连泰伦斯自己也感到惊异。 曾几何时,他还对金发骑士心怀戒备。在众人都认为兰瑟?舍文利厄是救了阿尔德雷特公爵的英雄时,泰伦斯则要日夜担心对方将他背叛,投入死敌的阵营。 但光阴流逝,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能见证一个人的真心。金发骑士始终跟在他的身后,泰伦斯渐渐将他与前两世那个拔剑相向的敌人分离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不同的经历可以塑造不同的人。 “他只是个一门心思的骑士。”泰伦斯耸了耸肩――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亚当极不赞同地沉下嘴角,他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数告知,意在劝告小主人悬崖勒马。 泰伦斯确实沉默了下来,他思考了一会儿,反倒露出笑容:“我收下你的劝告了,亚当。但是你不必如此敌视兰瑟,如果他真的对我不利,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呢?真实不会永远躲在面纱之后。” 他没法解释兰瑟的所作所为是基于对自己的保护,因此只好先劝过忠诚的管家。但不管怎么说,兰瑟的行为反倒叫泰伦斯放下了最后的顾虑――曾经因为胸口上化自光明魔法的阵核,而让泰伦斯怀疑对方和教会有所牵扯,这也使泰伦斯在教会走进帝国之后一直费心观察对方的态度。但是现在看来,连这点顾虑也不必纠结了。 这叫泰伦斯感到一阵轻松――管他兰瑟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当人们费劲心思要去探索未知的时候,保留神秘才是生活。 泰伦斯觉得自己可以把这点勇气投放在金发骑士的身上。 两个人关于兰瑟的话题刚刚告一段落,就有女仆敲门进来。那少女提起裙子行礼:“少爷,治安总署的大人前来拜访,此时正在客厅。” “看来昨天的事情还没解决。”泰伦斯看了看亚当,示意对方为他换下睡衣。 当泰伦斯穿戴整齐出门的时候,终于在一旁看到了靠着墙壁站立的骑士。对方打理地一丝不苟,看上去不像刚刚出来的样子,泰伦斯看了亚当一眼,管家挺直了脊背,对兰瑟视而不见。 这让泰伦斯反倒对兰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对着金发骑士伸出手:“我有事要下楼去,你要跟过来――或者继续站在这里?” 兰瑟抬起头,他看了看泰伦斯的手掌,视线在仍包着纱布的手腕上停了一会儿,默默地走到泰伦斯的身后。 泰伦斯微微收拢五指,随后放下了手臂――以往金发骑士总是不吝啬于身体接触,今天如此反常,在让泰伦斯担心之余还升起怪异的感觉。 但是客人就等在楼下,泰伦斯摒弃掉不合时宜的思考,朝着楼梯走去。 尤莱亚在泰伦斯出现在客厅的一瞬间就扑了过去,他担心的不得了,只因大家都劝告他泰伦斯需要休息,这才忍耐着不安老实地不去打扰。在泰伦斯伸手接住他之前,身后的两只手制住了尤莱亚不够小心的举动。拦截的人分别是兰瑟与亚当,管家扫了兰瑟一眼,没在这个时候叫他难堪。 泰伦斯习惯性地揉了揉尤莱亚编成辫子的长发。 “t……你,还好吧?”少年渐渐学会了如何说话,但是因为总是不太开口的原因,他还只能吐出简单的短语。不过泰伦斯始终怀疑更大的原因是尤莱亚跟在陆斯恩身边太久的缘故。 他低声安慰了几句,走到大厅里的沙发旁,亚伦?肖立刻站了起来依照礼仪向泰伦斯行礼。对方一板一眼遵守着社会准则――就像是在治安总署可以毫无畏惧地无视泰伦斯的要求,到了公爵府,他也不忘尊重一个公爵的尊严。 “我今日前来,是想要询问您一些事情。说来惭愧,掳走您的歹徒我们并没有抓到。” 泰伦斯已经猜到,他示意对方坐下,并叫其他人散去。 “恕我担忧您的身体健康,请您允许我留下来。”亚当语气委婉地反对。 最后只有亚当和沉默不语却分毫不动的兰瑟留了下来。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开始了。”泰伦斯朝他示意另外两人的存在。 “阁□体不好,我不会要求更多,正因如此才前来拜访。”亚伦点了点头。 “你的开明真叫我惊讶。”泰伦斯扬了扬眉,他说的可是实话。估计昨晚的事情让治安长也感到慌张,这才放弃了一贯冷硬的做法。“在我为你做些什么之前,如果可以,你也许可以先告知我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亚伦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有没有什么不该说的,紧接着他开口道:“您感兴趣的话。昨晚我们跟着舍文利厄先生找到您后,又在附近一家民居里找到了一具刚刚死去的女性尸体,死因与之前的两人相同。那不幸的少女家人都去安慰刚刚办完丧事的亲戚,据说她不愿前往,偏要独自一人留在家中,死时也孤孤零零地倒在了客厅门口。” “事实上――那姑娘您认识。”兰瑟终于不再沉默,开口补充道。泰伦斯示意他往下说。 “昨天下午在葬礼上和我们说话的女孩,她就是新的死者,而且这一回尸体并不完整。” “怎么说?” 亚伦接口:“死者的心脏被挖走了。” “这应该不算奇怪,凶手就在她的身边,当然有时间做些其他的变态事情。” “看来您也认为这几次的死亡事件是极其恶劣的杀人案。”亚伦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为这奇怪的案子操碎了心,比起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疫病,出自人类的恶意反倒让他松了口气。昨天一连串的事件叫他心有所感,今天来见泰伦斯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 “但是,凶手究竟是怎样在众目睽睽下杀人的呢?” 泰伦斯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向亚伦问道:“当时第一个女孩死掉的那辆花车是不是还在你们的手里?” 亚伦摇了摇头:“昨天剧团的主人前来索要,因为没有查到任何东西,所以已经让他取走了。” “那我们还是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你刚才说昨晚的死者就倒在客厅大门前?” “没错。” “她难道穿戴整齐、正要出去?” “确实如此。” “我听说平民区因为这两天的事情,都尽量避免出行,特别是女孩,家人们都不希望年轻姑娘们在夜间独自出门,避免从奇怪的地方染上可怕的疾病。”泰伦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慢慢说道。 “您说的都是实情。”亚伦没有藏私,他肯定了泰伦斯的话,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因为泰伦斯很快地抓住了他方才话中重要的一点,对方的敏锐让亚伦紧绷的下颌都放松下来。 “一个年轻女孩子敢在这种时候不顾危险也要出门……除了喜欢的人还有别的什么能给她这么大的勇气吗。”泰伦斯肯定地说道,他看向身后的骑士,“我记得那位小/姐说,第二位死者也有一个神秘的情/人。” “实际上,昨晚的死者,她的家人也不知道这女孩在外面有超越了普通关系的朋友。” 泰伦斯眨眨眼:“瞧吧,一个神秘的男友,至少这两个姑娘之间除了性别还有了其他的相同点。那么你们就该查查,第一个死者玛丽的情史了,治安官先生。” “您不该怀疑我们的操守,阁下。这是我们第一波就调查过的。” “那么结果呢?” 亚伦有些迟疑,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同样没有可以称之为恋爱对象的朋友。但是剧团里有传言,说她喜欢她的老板。” “那个剧团长?”泰伦斯反问,“这听起来真熟悉。因为还有人也对这位先生有好感,看来他真有魅力――没错,我说的就是昨天死去的女孩。” 亚伦说:“您已经知道您想知道的了吧,公爵阁下?现在,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他现在才发现,因为讨论地太认真自己竟被泰伦斯牵着走了。 “当然。”泰伦斯点了点头,“你要问我挟持我的人是谁?他是不是就是杀人凶手?” 亚伦憋着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确实承认自己与凶杀案有关。但我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我只知道她身材矮小,还有是个女人。” “女人?!”亚伦惊讶地反问。他没说出来,第二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死者也和布里奇斯的剧团长关系紧密,本来他已经把目标锁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你以为凶手是男人?”泰伦斯看了亚伦一眼,“也许你有其他的猜想,这我并不清楚。但当时我与那个人挨得很近,不可能分辨不出她的性别。” 他可是曾把那个黑衣人压在身/下呀。 亚伦皱紧了眉头:“那么您还知道其他的任何细节,能够用来辨认凶手的身份的?” 泰伦斯双手交握撑住下巴,他盯着亚伦?肖看了半天,终于松口:“一个圆形图案。” “什么?” “她的手臂内侧有一个圆形图案――好吧,我就直说好了,是一个隔绝元素的法阵――你知道有些犯了罪或者想要隐瞒身份的法师往往有这么个东西,那能叫对元素敏/感的法师忽略他们的身份。” 兰瑟突然插嘴说道:“我猜我曾经见过这么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明天回复,先感谢一下么么哒 第80章 chapter80 布里奇斯剧团的舞女汉娜被确定为一系列诡异死亡事件的凶手抓捕归案。 兰瑟曾经见过她――那个就在第一名死者身边,亲眼得见对方死亡过程的少女。当时 兰瑟拜访剧团长的时候曾和这个姑娘说过话,对方因满身血水而刚刚洗过澡,宽松的衣袍暴露了她手臂上的纹身。 民众们得知真相已经是在第二天早上――一名少女因恋慕剧团老板,而下毒将和那个男人关系亲密的女孩统统杀死。这场叫整个帝都都人心惶惶的连续事件似乎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当然,有些隐藏的小秘密并不会公诸于众。比如,杀死女孩的并不是毒药,而是一个小小的不引人注意的法阵――这也是为什么没人在死者的身体里发现魔法元素的原因。又比如那个叫做汉娜的姑娘其实是一名黑法师,为了杀死她,连法师协会的高级人员都出面帮忙。在借口隔离开的无人建筑里,双方还有过一场激战。 杀人凶手的真实身份泰伦斯没有隐瞒,虽然有一瞬间他曾因一些原因想要这么做――事实上他也没法隐瞒。一个手段残忍的黑法师要比普通法师难对付多了,若是没有法师协会出面,场面一定无法收拾。事态现在看来还算平稳,至少普通人并不了解这背后的腥风血雨。因为国家当然要下令封锁消息,除非他们想让教会趁火打劫。 不过,泰伦斯仍感到一种紧绷感。突如其来的黑法师袭击事件大约会让法师协会中的清流派更加抵制这样的异类研究,他们一旦固执起来,想法和教会一竿子打死的异端学说没什么两样。 这使得他又想到前天晚上黑衣人激动的话语――他不会去同情一个杀人犯,哪怕那罪犯过去也许经历可怜,但从她向无辜的普通人出手时,就已经没法再使用任何让人怜悯的说辞了。 但是那个人叫泰伦斯想到他自己。 这世上有很多人的生命会被各种苦难和伤痛蒙蔽,有的人因这些变得坚强勇敢充满正义,他们叫人敬佩,甚至成为英雄,但那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在黑暗中泯灭掉自己所有的光辉,他们庸庸碌碌甚至为凶为恶。 泰伦斯从不认为自己超越凡人,事实上,很不幸的他一直是最普通的那一个。心怀怨恨的人在获得强大力量之后会变得多么偏执,泰伦斯深有体会。就在他这辈子刚刚醒来的时候,仍没有摆脱那份阴郁。 如果说是什么叫他渐渐敞开心胸,把眼光放到更加开阔的地方,那一定不是苦难的磨砺,而是时间的洗涤。 但是谁能像他这样还有机会死而复生、重头再来呢?生活的真实原本就是,走错一步路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成为黑法师的人大都各有各的苦楚,他们越偏颇就越会走错路。泰伦斯不是个喜欢去管别人过去的人,他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去堵住那条错误的路。 时值下午,泰伦斯靠在柔软的天鹅绒座椅上,眯起眼睛看向长廊外面的风景。明天就是女王的生日,为了庆祝万花祭的最后一天,现在大街上一定人满为患,要知道人们都为这两天的事情胆战心惊,还未曾好好享受祭典的快乐呢。 就在今夜,帝都的广场上还会燃放烟火,歌舞彻夜不停,人们在欢度庆典的同时也会为女王和帝国祈福。不过这些和泰伦斯就没什么关系了,他不幸刚刚遭过罪,如今只能在家里休息。 泰伦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他本身也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是身后默不吭声的人形雕塑却叫他介意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金发骑士,趁着闲暇不少,终于可以开口问他:“你这两天真奇怪,兰瑟。你不愿开口说话,难道有什么事情叫你心情沉闷?”对方紧绷着脸上的肌肉,看上去连那头暗金色的短发也失去了光泽,好像他疲惫不堪行将就木似的。“如果你是在意亚当对你的态度――他本意是为我着想,也许你们暂时该岔开时间避免碰面,再过几天他就会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不,我无意责怪亚当先生。事实上,他说得对,我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叫您遭遇如此危险。” “有时候你对自己太过老实严苛,也叫我觉得难办……”泰伦斯小声嘀咕,他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亲密,但是兰瑟却让他屡屡破功。“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那件事谁也没有预料到,除了怪罪出乎意料,有谁该为这事负责呢?后来你救了我,就足够我感激你了。” 兰瑟沉默不语,泰伦斯的宽慰没能叫他神色松动,反倒让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之色。 对方消沉的样子让泰伦斯心中生疑,他盯着兰瑟不动,直到金发骑士支撑不了似的避开头去――这太奇怪了! 泰伦斯想到。但脚步声打断了他继续追究的计划,亚当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过来:“少爷,您前几天曾叫我打听到帝都上任的教会主教的身份,今天终于拿到了资料。您要现在看吗?” “当然。”泰伦斯伸手接了过来。 虽然事件已经结束,但是泰伦斯却不能放松对教会的戒备――实际上,对方在此期间居然毫无动作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奇怪了。一向都对黑法师的存在敏感地就像是猎狗嗅到猎物一般紧追不舍,难道他们看不出这件事的蹊跷?可是直到治安署给出交代,教会都不曾跳出来,这反倒叫泰伦斯有些不安。 他抽出里面的羊皮纸,上面对西德尼主教的生平琐事记载地非常全面,虽然时间长了些,但是办事的人显然十分细心负责。泰伦斯的指尖随着目光划过一行行字迹,最后在一句话上停了下来。 ――“曾在异端审判所任职六年”。 异端审判所是光明教会用来审判叛教者和黑法师的机构,任何一个势力都会有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教会虽自诩纯洁无暇,也少不了要处理废血和病毒。 根据记载,这位西德尼主教在任期间似乎手段温和,在赢得一部分人赞叹的同时,也让铁腕人物对他不满,这才调任离职。 泰伦斯想了想当时和他交谈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看上去和蔼可亲。但是他内心却精明狡猾,泰伦斯很难相信对方会为了异端者而放弃自己高升的机会。 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那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泰伦斯合上资料,当他想到这位主教先生,顺带着也想起教会在这几天高调发放圣水的事情。他们宣扬那能祛除污秽疾病,但治安署发布的调查结果却恰恰狠狠地扇了他们一巴掌。因为少女们的死亡根本不是疫病或者死气引起的。 ――……不对,这种情况下,即使教会没有发现黑法师,也该为了自身的尊严而将一切推给他们。但教会看上去却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失信?难道有什么补救措施……又或者他们在等待什么? 泰伦斯猛地站起来,披在他身上的毛毯顺势滑了下来。 兰瑟对于泰伦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泰……主人?” 泰伦斯急冲冲地上楼,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几天发生的哪怕一件小事都被他记录其中。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翻动笔记,最后在“心脏”这个单词上停了下来。 “我的天……”泰伦斯停止了自己显得疯狂的举动,他想起那天雨夜在玛丽的坟墓前发现的浅色小花――他都快把那小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花作为可以宁神的植物颇受人们喜爱,还会被药剂师作为安眠药的配药使用,但是另一方面,它也可以在黑法师的手上变成杀人的配方。 一种叫人无知无觉死去的疫病――曾在一百年多年前引发了半个城池的死亡。 而这东西不过是需要四颗少女的心脏和一些魔植研磨的粉末再加上一个恶心的法术。 当然这一切要发生的话,首先他得确定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黑法师隐藏在暗处――这没得说,否则没法解释教会不动神色的原因;其次是要有四个死去的少女,可现在才三个――哦,见鬼!加上被杀死的汉娜可就真的凑齐四个了! 兰瑟跟着跑了上来,他看着泰伦斯铁青的面色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泰伦斯揉了揉额头,他看上去像是在询问兰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要制造轰动,除了万花祭这样万人空巷的活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又或者是在女王陛下的生日当天?今天晚上还是明天?啧,这没法猜测,除了选择最早的那个时间还有什么办法!” “主人?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今晚会有大事?但在这之前,您先冷静下来。”兰瑟皱着眉问道,他扶住泰伦斯的肩膀,试图叫他变得平静。 “如果这一切不是我反应过度,那么真是让人惊喜的大事!一个绝无仅有的生日礼物!”手掌传来的体温叫泰伦斯回过神来,他咬着牙说道,拉过兰瑟又往楼下走。“去治安总署,治安长先生又有活要忙了。” “这真难以置信。您是说,教会很有可能以性命相威胁,指使黑法师作恶。并且受控于教会的黑法师还不止一个,漏网之鱼将会在今天再次犯下罪孽?” 亚伦?肖如此说道。他刚刚听完泰伦斯的分析,脸上不禁露出微妙的神色。事实上,就在上一回泰伦斯指认汉娜是一名黑巫师的时候,他就感到奇怪了――一个还在学校学习的少年是否已经具备了辨认黑法师身份的能力?更何况对方现在所说的学识已经超过了一个普通法师研究的范围。 泰伦斯没有错过亚伦脸上的怀疑――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开始不愿透露实情的原因之一。但是泰伦斯现在力量还未至巅峰,如果要他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无疑是自寻死路,除了将事情交付给治安署还有什么别的方法? 当然,另一方面,他也是认准了亚伦死板的脾气――对方眼中只有需要追捕的犯人,不是一个会对案件以外的事情上心的家伙。这也是泰伦斯并没有前往法师协会而直接来找他的理由。 “现在我还不能肯定。所以才来找你帮忙确认。”泰伦斯说道。 “帮忙是指让我去把已经入殓的棺材挖出来?这太疯狂。” “但若我说的都是真实,也许到时候你连疯狂一把的机会都没有了。” 亚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您说的对,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干,但更不想到时候要为自己没去挖坟掘墓而遗憾。” 亚伦?肖叫上几名亲卫,和泰伦斯一起前往平面区的墓地。人们都集中在帝都中心发泄着这几天积压的沉郁和压力,平民区几乎没有什么人。 “您猜,如果真的有一个黑巫师隐在暗处,他会是谁?”亚伦一边走一边问道。 泰伦斯不假思索地说道:“曾经人们要求把死者的尸体焚烧,但布里奇斯的剧团长却阻止了他们。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他的善良未免显得太不合时宜。我猜当时为了造成轰动转移视线,始作俑者没法立刻挖取心脏。但是人们对疫病的紧张叫他们感到不安,因此第三个死者的心脏被快速地挖走了。你觉得那位加里团长可疑吗?” “他和这些死者还有那个罪犯的关系都太亲密了。”亚伦说。 “黑法师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行踪,不是躲进深山老林就要时常更换住处。一个居无定所的剧团,对于舞女来说是个好地方,对于老板来说不是更加方便吗?” 泰伦斯说着,正巧路过布里奇斯剧团租下来的小楼。整个剧团都去参加游行,因此小楼的大门紧闭,但亚伦?肖为了避免万一,还是叫人偷偷地进去搜了一遍。 侍卫很快回来,除了带来空无一人的消息,还带回来一个花盆,它被摆放在厨房的窗台前,并不起眼,但上面开着的正是泰伦斯曾经见过的黄色小花。 泰伦斯和亚伦对视了一眼。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 治安署的人们终于将挖出来的棺材打开,躺在柔软棺底的女性尸体散发着臭气,胸腔被人割开,露出里面浅红色的肌理和失去了心脏的胸膛,包括汉娜在内三名死者无一例外。 亚伦紧皱眉头:“没想到那个家伙连自己的同伙也不放过。” 泰伦斯说:“要不然是来不及找第四个人下手,要不然是他本就对这女孩儿没有感情――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 晚上八点十三分。 亚伦和泰伦斯赶回到帝都中心。此时帝都被被柔和的魔法灯所笼罩。一辆辆花车上悬挂的精致花灯照亮了游人的面孔。 治安署的侍卫们已经换下了制服,但他们表情焦急地在人流中穿梭的样子仍然与节日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晚上九点五十分。 治安署终于找到走过了大半个城市的属于布里奇斯剧团的花车。剧团长加里身穿礼服正在上面表演,为了避免引起游人的恐慌,治安署的人们四散开来,严密监视对方的举动。 晚上十一点整。 花车游行结束,接下来人们将聚集到广场上举办篝火舞会。加里和剧团的其他人在人群的簇拥下跳着舞往广场的方向移动。亚伦开始疑惑自己是否怀疑错了对象,他内心变得焦急起来。 然而就在十分钟后,加里在人群攒动之下消失了。 亚伦气急败坏,叫下属分散开来把人找到。 晚上十一点二十七分。 治安署的人在钟楼里发现加里的身影,协助的法师和治安署的侍卫纷纷赶往。加里的法术正进行到一半,人们在通道窄小的旋转楼梯间狭路相逢,法术的光芒照亮了安静昏暗的钟楼内部。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 加里被逼到了钟楼的顶层,他身负重伤、摇摇欲坠。而他的对面,仍站立着的两名法师和三名侍卫看上去也显得狼狈不堪――他们中了陷阱,一开始就居于劣势。 黑法师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大声咒骂将他逼至绝境的人们,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腕。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在落到地上的同时自动画成一个大圆,紧接着细碎的符文也在圆内浮现出来。 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法师已经察觉到空气中叫人紧张的元素聚集所带来的压力。也许黑法师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又或者威力还要更大,两名法师的额头留下冷汗。 晚上十二点整。 加里的法阵就要成型,一支箭矢从钟楼的窗外射来,刺穿了加里的眉心。他沉重的身体往后倒去,撞到了垂挂着的大钟。 铁钟发出一声轰鸣,但很快被烟花炸开的声响所掩盖。 今夜的第一批烟火点亮了夜空,和地面上人们兴高采烈的笑脸。 在钟楼的对面,国立图书馆的房顶上,泰伦斯拍了拍陆斯恩的肩膀:“辛苦了!今晚作为节日来讲可真是足够波澜壮阔的――虽然只有少数人知道。” 他俯视着帝都灯火通明的繁华街道,放松地耸了耸肩膀。 对于无忧无虑的民众来说,这仍是一个他们永不会知道的秘密。但有什么关系呢?这才是节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瓜瓜君的三颗地雷么么哒! 明天恢复日常更新,预计5月份结束本文,以上。 第81章 chapter81 雾气氤氲的浴室。 兰瑟仿佛是无意识般走到这里,他推开门,暖气带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应该不是这种香气。 兰瑟有些浑噩的脑子里想到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然后就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继续朝里面走去,就好像有什么在驱使他似的。 他一直走到浴缸前停下来,然后半跪在地。洒满了红色花瓣的温水中躺着一个人,对方面向墙侧过头,被水浸湿的黑发盖在他的脸颊上,那蜿蜒的黑色反倒衬着对方皮肤白皙光滑,兰瑟心跳如鼓,燥热感在他的胸中燃烧成一团火焰。他狠狠吐了口气,希望能压下让血脉奔流的激动心绪,但浴室里的热气又作为交换被他吸进胸腔,使得那火焰愈演愈烈。兰瑟开始把视线集中到对方粉色的嘴唇上。 他知道那里柔软甜美,像是上好的蜜糖。兰瑟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又狠狠收紧,似乎在和另一样存在做着斗争。几秒之后,他最终俯下/身体,用双手捧起对方的脸颊,亲/吻上他的双唇。 他细细舔过带着凉意的唇瓣,然后将舌尖探进对方的口腔――就像是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撬开了蚌壳,可以探取隐藏在其中的鲜嫩内里一样。 这份妄想叫兰瑟皱紧眉头,动作变得激烈而粗暴。他感觉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样靠近手里的人,但这还不足以满足兰瑟内心不断扩大的饥/渴。 他贪婪地盯视着近在眼前的面孔――哪怕只能看到对方细长的眉毛和光洁的额头。已经控制不住的动作最后在缓慢睁开的深绿色眼睛里僵硬停住。 兰瑟拉开和对方的距离,嘴唇分离后空气涌进口腔,这让他感到巨大的空虚。 “你刚刚在做什么?!作为骑士,你居然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举动,你已经忘记自己发下的誓言了吗!” 他看着小主人的眼里逐渐凝聚起厌恶的神色,严酷的指责让心脏因痛苦而揪成一团。 ――兰瑟就这样从睡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息,可连空气都让他感到恶心。 兰瑟捂住嘴巴从床上跳下来冲进浴室,冰冷的水让他刺痛的脑子冷静下来。他抬起的脑袋,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镜子里面色惨白的男人。 一切都开始于一个月前泰伦斯濒死的那个夜晚。 不,也许在更早以前兰瑟的心底就埋下了那颗悖德的种子,只是在那一天终于发芽成长。 泰伦斯可能会就这样死去的猜疑叫兰瑟痛苦不已,在极度悲伤下他一直不愿正视的感情就像是滔天巨浪般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曾亲吻那少年,带着悔愧和伤心。在不断前进的时间里,它是个秘密,也许总有一天会沉入时间的河底……可也许它永远也不会再放过兰瑟了,它在他心底生根,并且不断吸取着养分,叫金发骑士饥饿空虚、日夜难眠。 兰瑟扶住镜框,将头埋进水里,直到平静的水面不断冒出气泡,他才猛地把头抬起来。 一切合理的的存在变成阻拦兰瑟面前的高墙,比如亲吻总会结束,生存需要空气――如果想要留在泰伦斯的身边做一个骑士,就不该保留这份逾越身份的感情。 泰伦斯穿过已经生出了嫩叶的树林,走进一栋小楼。重新返回学校上课以后,他再次投入到纯粹的学术探索中去。这栋小楼就是他向学校申请下来用来进行炼金术研究的场所,它原本曾是废弃的教学楼,之前泰伦斯还在这里发现了有人秘密使用生命魔法――这说明这附近安静偏僻,对泰伦斯来说是最为合适的地方。 他走进大厅,一些学员看到他,十分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又抱着厚重的资料匆匆钻进研究室当中。 人们被点燃的巨大热情仍旺盛燃烧,使得他们彼此勉力、醉心研究。这些人在毕业后也许会进入法师协会,又或者在其他领域崭露头角,无论如何,他们都将会是泰伦斯凝聚的力量。 不过,更为重要的则更为隐秘。 泰伦斯踏上台阶,走进三楼最后一间屋子。 里面的布置和他家中的书房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靠近窗边的角落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凌乱地散落着一些炼金时需要的器具。 他走过去,把昨天没来得及规整的一些工具重新放好,紧接着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泰伦斯扭过头。 门把被人转动,两个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一个是头发火红的火系法师,一个是褐色短发的炼金术士。 “埃塞亚,马丁。有什么事吗?”泰伦斯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金属碎屑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马丁往前走了一步,低声问道:“阁下,之前帝都发生的少女连续杀人案,是否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泰伦斯觉得有趣似的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对黑法师有所了解的话,对这种事情也会变得敏感起来,不是吗?”埃塞亚接口道。 泰伦斯笑着耸了耸肩。 事实上,这座小楼在白天是用来研究炼金术的地方,到了晚上则变成了立志学习生命魔法的法师们秘密集会的场所,当然这些人十分稀少,至今也不足十人,而埃塞亚和马丁就在其中。 埃塞亚曾因泰伦斯的一句话而进入皇家魔武学院求学,泰伦斯曾劝告他不必一脚迈进自己的圈子徒惹麻烦,但他在校内排位赛后的那番演讲更加坚定了埃塞亚的信念。 至于马丁?摩德,在看到了泰伦斯所掀起来的学校狂潮以后,也对于泰伦斯曾经的邀约燃起了信心。 他们三个人就是午夜集会的雏形。 泰伦斯没打算对他们隐瞒连续杀人案的事实――虽然也不会详细说明。他关紧窗户靠在桌边说道:“你们的猜测没错,上层掌权者中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更别提法师协会了。所以最近晚上我们得小心一些,必要的话就要减少聚会的次数了。” “真难以想象,居然会有这么残酷的人!”马丁正义直爽,因此义愤填膺,一想到对方和自己同在研究生命魔法,就更没法认同杀人犯称得上丧心病狂的行为。 埃塞亚倒是显得冷静不少:“历史上对黑法师大加鞭伐总是有道理的,事实上,很多黑法师都臭名昭著,你得意识到这一点,摩德先生。” “没错。”泰伦斯点了点头,他试图创造一个无污无垢的环境,但这不代表他要抹杀那些黑暗。明白错误的人,才能选择正确的。“生存和死亡总是一体双生,当我们远离其中一个的时候,就是在靠近另一个。或许那些行事偏颇的人们也曾满怀热情寻找真理,但也许是失败、也许是贪婪,他们最后行差就错,从此不见天日。这也是我们的集会存在的理由,当我们当中有人临近黑暗,总有别人能将他唤醒。” 泰伦斯在黄昏时分离开了小楼,他沿着已经被绿意盎然的灌木所点缀的小径走向贵族区,在一条岔路上看见了隐身在树影当中的金发骑士。对方面向宿舍楼的大门,还没有看到他走过来。 泰伦斯皱着眉快步走到他身后,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这似乎使得兰瑟吓了一跳,以叫人担忧的速度扭过头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兰瑟?” “……我只是想看看您是否已经回到宿舍,并无意打搅您。”兰瑟的目光微微偏移,最后落在一旁缠绕着灌木的藤蔓上。 “你以前私自翻进我宿舍的时候,可没听到你这样守规矩的说法。”泰伦斯冷笑了一声,最近兰瑟的反常让他的耐心消耗殆尽,实在没法再好声好语――事实上,他试图弄清楚兰瑟的心结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这份儿耐心放在谁身上也都够称得上温柔可亲。泰伦斯盯着兰瑟的面孔,压下烦躁说道:“我再问一遍,到底有什么事叫你一直心绪不宁?因为我?――鉴于你已经躲了我很多天。” “当然不是!”兰瑟快速回答,这反倒让泰伦斯疑惑地眯起眼睛。 泰伦斯沉下脸色,他踮起脚尖拉住兰瑟的领子,把他狠劲拽弯腰:“兰瑟?舍文利厄,你如此鬼祟让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信任,你别叫我后悔!” “不,我只是……” 兰瑟面露焦急,但他仍咽下了后半句话。泰伦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注意到已经有路过的人将视线投下这边,抿着唇松开兰瑟的领子:“先和我回宿舍,我们慢慢说。” 泰伦斯在最后一个短语上用了重音,示意要在今天把事情解决。兰瑟只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宿舍楼大厅的时候,负责管理卫生的仆人递给泰伦斯一封信,他看到那上面印着的苍鹰家徽,随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接着他走进自己的宿舍,脱下累赘的法袍坐到沙发上,目光投在兰瑟身上。 兰瑟沉默了没有多久,开口说道:“我很抱歉最近让您为我忧心,但我只是还因当时让您受伤的事情心怀愧疚。最近我勤加锻炼,因此有些疲倦,并不是在躲避您。” 这番解释是兰瑟在半路上想好的,它有些牵强,但兰瑟已经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泰伦斯果然还有些狐疑:“那你为何一直吞吞吐吐?” 兰瑟露出苦笑:“我作为骑士的尊严叫我不能如此懦弱,怎么可以把自己的烦恼抱怨给主人听呢?” “事实上你的烦恼已经造成我的烦恼了。”泰伦斯小声嘀咕,但他算是认同了兰瑟的说辞,没有继续咄咄逼人。“那么就像原来那样,早上吃饭的时候我要见到你,同理,晚上也是如此,我可没有功夫总是思考你又跑到了哪里。” 泰伦斯指着兰瑟说道,连他这样像是任性少爷一样的言行也叫兰瑟心跳不已。他怀着既甜蜜又痛苦的心情点了点头。 泰伦斯这才有功夫拿出之前的信件,那是亚当从公爵府寄来的。在短暂地介绍了一下府中的情况以后,还附上了安格斯与兰瑟最近的去向――自打上回的事情以后,管家就把金发骑士看做了和安格斯一样需要密切注意的人物。不过正因对方这份谨慎的心思,泰伦斯才没有对兰瑟最近的行为打上值得怀疑的标签。 他随手翻了翻信纸,这动作叫其中一张纸掉了下来,兰瑟走过来弯腰捡起,他的视线扫到了那上面少女的画像,动作顿了一下:“这是――” 泰伦斯伸手接过来看了看,无聊地耸了耸肩膀:“联姻的候选对象之一。自打陛下在生日宴会上关心过我的婚约问题以后,亚当对这事就上了心,不过我现在可没时间去约会呀。” 兰瑟悄悄地握紧拳头:“那您对这位小/姐的印象如何?” “只凭一张画像能有什么印象?”泰伦斯奇怪地看了兰瑟一眼,“她挺漂亮,就这样。倒是你,难道现在也没有遇见喜欢的姑娘吗?” “我将忠诚献给您,心里就没有别的空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泰伦斯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虽然兰瑟经常对他说些过于暧昧的话,但这一句尤为肉麻,使得泰伦斯很快别过视线:“咳,那就给我去想……不过,我也没有听说陆斯恩在和谁交往,你年纪比他小,现在似乎确实不用着急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过意识流肉汤,不过想来想去保守一点不会被锁,一个吻解决掉 第82章 chapter82 自从上一年的万花祭闹出事端以后,帝都暂且进入了到风平浪静的安宁期。泰伦斯身边也再没什么叫人不能安心的大事发生,一切似乎变得稳定起来。 ――当然这只是从表面看而已。 在一帆风顺当中,泰伦斯顺利进入三年级就读,紧接着度过了十五岁生日。这一年间他的骨骼抽长,五官面孔也趋于定型,有了前世叫人着迷的风姿。 当他与兰瑟在校园内走动,少女们的目光总是充满了热情。特别是泰伦斯,这位年轻优秀的公爵正在挑选阿尔德雷特未来的女主人,他眼光奇高,至今也没有和哪家的小/姐定下婚约,使得胆子大有自信的姑娘们更加趋之若鹤。 这天夜晚,在剧院门口,泰伦斯将一位小/姐送上马车,对方是高一年级的学姐,家族在帝都中也算权贵。 华灯初上的夜晚,泰伦斯目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闷热夏天难得的凉风吹起他的刘海,一只色彩艳丽的锦鸟飞到他的肩头。鸣鸟脱离了幼年期,身躯也有所成长,没法再把自己隐身在泰伦斯的头顶,变得强健有力的翅膀也使得它更加喜爱飞翔――总体来说,这只小鸟终于长大了。 随着鸣鸟而来的是一阵nn的马蹄声,一辆马车踏破夜色停到了泰伦斯的身边,兰瑟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旁的路灯打在他的身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出纤瘦细长的影子。 “你来的太慢了,兰瑟。”看到骑士端坐在车架前的身影,泰伦斯一直绷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随口抱怨道。 金发骑士沉默了一秒,说:“有美女相伴,我以为您需要更多的私人空间。” 泰伦斯看了他一眼:“别说的我好像花花公子一样,这只是必要的社交。” “我还以为您喜欢被那些小姐追捧爱戴。” “啧,你说话这么冷嘲热讽我会以为你喜欢我,兰瑟。”泰伦斯别过耳边的碎发,“我更感兴趣的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在一颗宝石没有被确定归属之前,贪婪的人们是不会放弃继续加价的。” 这两年,帕西诺公爵在议会大厅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别说女王为此忧心不已,连泰伦斯也要担心自己的盟友们是否被一时的权利胜负迷了眼睛,有所动摇。他需要更多的筹码。 兰瑟原本因泰伦斯的第一句话惊得僵住了身体――哪怕他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但他随后平静下来,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兰瑟回忆起刚刚听到的后半句,尽量语气轻松地玩笑道:“把自己比喻成钻石未免也太不谦虚了吧?” “是吗?我却觉得那种毫无意义的宝石还不足以来匹配我。大概只有那群想要从我身上得利的蠢货们才觉得我只是个好看的摆设。” 听到泰伦斯毫无掩饰的嫌弃语气,兰瑟不禁弯了弯唇角。他的小主人当然不是毫无用处的工艺品,他比谁都要了解那个少年的价值。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 思绪在一半断掉,兰瑟的眼睛受到灯光的照射,闪烁不停。 泰伦斯对兰瑟一时的沉默耸了耸肩,时间让他的外表变得成熟,也让兰瑟变得更加沉稳。有时候,泰伦斯觉得对方就像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他身后化成了一抹暗沉的影子。但是他想,比起那个曾经,属于泰伦斯的金发骑士可要生动耀眼多了。 他享受了一会儿马车里的安静,然后说道:“今天驾车回府邸。” “但您明天还要上学呢,主人。”兰瑟对泰伦斯的称呼又回归到“主人”这一称谓上,以此来警醒自己死死压抑在心中的汹涌感情。泰伦斯未尝没有注意到这个改变,却没有深究。 他如今愿意放任兰瑟有自己的想法……信任落在行动上便是自由。 泰伦斯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半倚在车厢上眯起眼睛:“已经请过假了――顺便帮你。我想吃厨房做的水果派还有熏肠,学校的伙食可真够糟糕。而且自从今年泽维尔毕业以后,再没有人明目张胆地和我对着干,日常生活就无聊起来……有时候我也该从炼金台边离开休息一下,这不是你说的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木窗之外隐约可见的宽阔后背对泰伦斯而言,是比这辆封闭的马车更能让人安心的存在。 从学院镇到阿尔德雷特宅还需要通过主城的城门,幸亏公爵的家徽有足够的权利才能确保泰伦斯这一回任性的归家。 等到马车停在公爵府门口,朝阳已经探出了半个脑袋,将天空染成微红。 兰瑟跳下马车,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这才将车门打开。泰伦斯在舒适柔软的车厢里睡得正好,细腻的面庞在透进来的晨曦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色,长而密的睫毛和单薄的嘴唇就变成了惊心动魄的重彩。 金发骑士就这样站着发了会儿呆,直到泰伦斯因阳光睁开眼睛,他才像是那个睡着了的人一样露出大梦初醒的表情来。 “到家了?” 泰伦斯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含含糊糊地问道。他直起身体,头发因为一路蹭来蹭去,看上去有些张牙舞爪。但泰伦斯毫无知觉,只是向兰瑟伸出双手,理直气壮地要求骑士将他抱下去。 ――而在一年前,他对这个动作还深恶痛绝呢。兰瑟忍不住有一点开心又有一点得意地想。 他抱起小主人已经添了分量的身体,躯壳似乎一下子被涌进来的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似乎一直以来的慌张和无措就这样在阳光下蒸发殆尽,那些隐秘的渴求和欲/望都变得无关紧要。 只有这么一点隐约可见的温情,就能让他闻到温馨的味道。 金发骑士怀抱着最珍贵的东西,这样的安定让他终于能够肯定―― 对于泰伦斯,无关情/欲,这就是爱情。 兰瑟赶了一夜的马车,泰伦斯便叫他早早回房休息去了。他一个人来到书房,观察了一会儿魔藤的长势,亚当便敲门走了进来。 这位年轻管家近年来帮助泰伦斯处理了不少事情,身上的气势比之以前变得更为成熟严肃,更加可靠起来。 泰伦斯摸了摸魔藤的根部,叫它收拾起兴/奋的枝条,走到一边坐下:“博格?克鲁尼最近有什么动作?” 亚当趁着难得进一次书房的机会帮泰伦斯整理了一下杂物,边动手边说:“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领地那边,府邸并不多上心,您让我私下干的事情,他并不知情。” “那只老狐狸也着急了吧?他胃口太大,可惜本事却小。如今捅了大篓子却不敢告诉我,大约是正在准备退路呢。” 泰伦斯冷笑了一声。 亚当却露出担心的表情来:“少爷,您的赌局开得太大,万一庄家通吃,连您也会受到牵连呀。” “博弈需要正是放手一搏的勇气。”泰伦斯并不动摇,他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太久,根本不能有退缩的念头。 亚当见劝说无效便不再执着,转而说起今天的正事来:“军团长昨天和宅邸通讯,对您对待领地不闻不问的态度很生气,说现在的局面十分糟糕,再这样下去,他就无法控制了。并且表明到时候……” “什么?”泰伦斯见亚当吞吞吐吐,反问道。“要造反吗?” “……他说他不会将刀枪对向平民,如果您心存恶意有意扩大牺牲,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您。” 泰伦斯对于远在阿尔德雷特城的军团长传达而来的决议不怒反笑,抚掌说道:“这样正合我意――已经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他跨过半个夜晚和一整个帝都回到家里,正是为了将自己的打算切实地安排下去。 “平民就交给劳伦斯团长处理,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判断行动,但希望他不要做得太明显。我可不想在这件事完了以后,还要面对有心人对军团的指控。” “我会传达到的。”亚当颔首。 “那么不必要再封锁消息了,叫他们行动吧。”泰伦斯看向窗外,一轮红日正在热烈燃烧。 他安静注视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年轻管家:“对于我这一回的打算,你一直毫不置疑地替我安排妥当,难道心里一点怨言也没有吗?”泰伦斯直视着亚当没有破绽的面孔。“连劳伦斯也会怀疑我的用心,难道你不害怕我太过残酷?” 亚当?史密斯没有一丝动摇地迎接小主人炽烈的视线,几秒过后,他不禁露出像是长辈一般宽慰的笑容。 他转身走到泰伦斯的面前单膝跪下,将自己的双手覆住泰伦斯的,温声说道:“我见识浅薄,不能为您提供更多帮助,至少能支撑您做一切决定。想要登上权力的顶点,只有仁慈和宽厚的胸怀并不够。您懂得硬下心肠,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我为此而感到高兴。我曾对您发过誓,会一直站在您的身后,这并不是一句虚言。而且,少爷,您也不是一个残酷的人,我们都知道。”否则军团长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向您进言。 泰伦斯反手握住亚当的五指,最后说道:“谢谢你。” 五天以后,女王接到了边境三城的联名举报信,信中说阿尔德雷特城今年大荒,颗粒无收,城中税收却无一减少,不少城民为了躲避盘剥偷偷跑到其他城市,造成了管制混乱。阿尔德雷特城中更是不时发生饥民暴动的冲突。而这件事,直到信件递到女王的手里,作为城主的阿尔德雷特公爵才知情。 这件事成为了帝都今年最大的新闻――领地出了大问题,领主却毫不知情,这样的笑闻将泰伦斯推到了风口浪尖。 泰伦斯整理好领口的宝石,坐上前往宫殿觐见女王的马车。 在议会大厅里,大臣们已经各自站好,因为女王脸色难看,他们无不肃穆表情,不敢悄声说话。 这样严肃的气氛倒是更像一场审判了。 泰伦斯绷直了脊背跨入大殿,高跟皮鞋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显得沉重而空洞。在泰伦斯的耳里,另一串脚步声渐渐和当下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他的身后当然没有人,他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税务官率先对泰伦斯发难,认为他对领地灾荒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方慷慨陈词,似乎真的爱民如子,可泰伦斯知道这家伙只是帕西诺公爵的一枚棋子罢了。若说贪污受贿,只怕他比谁都要积极。 这个小卒子地位不高,说的话并不顶用,但他开了个好头,帕西诺公爵一脉纷纷将矛头指向泰伦斯,恨不得一起来踩他几脚。 这些老臣年纪平均一下,也有四十来岁,比起泰伦斯来年纪打了一轮不止,可泰伦斯在他们眼里只是条抛上了岸的鱼,不从他身上扯下一层皮肉来就决不罢休。 和阿尔德雷特有利益关系的家族在此时不得不站出来为泰伦斯辩解,他们认为公爵阁下还很年轻,刚刚得到阿尔德雷特城,掌控不利受人蒙蔽是值得原谅的。 老帕西诺这时终于冷笑开口:“既然没有本事管理领地,就不该接受它。阿尔德雷特城地理位置特殊,能够让年轻的公爵犯几次错呢?” 他的话音刚落,女王咳了一声,大厅变得安静下来,她望着泰伦斯,翡翠绿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泰伦斯?阿尔德雷特 ?” 泰伦斯半跪行礼:“身为领主,不管我有任何理由,领地的问题都是我的责任。”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要担起这件事的罪责?”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承担的是我的职责,女王陛下。”泰伦斯抬起头来,“阿尔德雷特城如今风雨飘摇,最紧要的是安抚饥民、恢复秩序,我愿意亲自前往处理这件事。至于问罪的事情,希望陛下能够等到阿尔德雷特城安定下来以后,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连管理领地的能力都值得怀疑,又怎么敢让你处理这样的大事?”帕西诺瞥了泰伦斯一眼,转向女王,“陛下,希望您考虑清楚利弊,另外选人前往阿尔德雷特。” 他并没有点出人选,因为他知道女王正在忌惮他,不可能将这样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人,但是他也不希望看到泰伦斯趁机翻身。 泰伦斯回答他的声音更加利落干脆:“我现在还是阿尔德雷特的城主,城中的任何事我都有处决的权利,帕西诺公爵阁下现在就对我的领地虎视眈眈,未免太过难看。” 帕西诺冷笑道:“你现在别的本事没有,却学会了顶撞侮辱长辈,你的礼仪课程看来并没有修完。” 泰伦斯不甘示弱地反击:“这大厅里面不知道刚才有多少人没有尊卑,难道还怕多我一个?我们都是为了阿尔德雷特城如今的事故而尽心提议,如果得罪了阁下,我现在就向您道歉。” 他的语言将帕西诺两边的话都堵住了,若说他说的不对,刚才那些向泰伦斯发难的大臣自然也没有道理,可若说他说得对,帕西诺却又被他将了一军。 泰伦斯不再理会这个野心勃勃的叔父,向女王进言道:“驻守在阿尔德雷特城的苍鹰军团向来听从公爵府的调遣,听说这次城中暴动的平民不少,正是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为了能够上行下效,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他人还要再说话,女王挥了挥手,只看着塔伦斯,片刻之后问到:“帕西诺公爵对你的怀疑并不是空虚来风,你有自信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吗?” “我愿意将我的性命压在上面,如果不能平息动乱,我愿意自裁向城民谢罪。”泰伦斯将视线压向帕西诺,紧接着扫视过刚才说话的所有人。“在场的大臣都可以为我的誓言作证。” 他的目光燃烧着熊熊火焰,在那火焰之下,青涩而略显稚嫩的面孔都变得模糊不清。 女王最后力排众议,答应了泰伦斯的请求。她将所有人都挥退,只把泰伦斯一个人留了下来。 泰伦斯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里,女王疲累似得闭了闭眼,开口的时候语气有些冷:“你的主意太大了,泰伦斯。不要以为什么都可以拿来做赌注,也别自信自己每一次都能拿到好牌――更不要想着糊弄我。” 泰伦斯的瞳孔缩了一下。 感觉没脸见人,所以深夜冒出来更新……说起来有点丢人,我笔记本坏了,对于月光族来说真是下定决心狠狠存了两个月的钱,本来以为都要超过三个月,这篇文要解v来着。 估计这篇也没人看了,不过算是为了我自己心里舒服吧,以后的更新会移出一千字放在读者有话说,就是这样 第83章 chapter83 泰伦斯的瞳孔一缩,再次跪了下来:“我不敢对陛下有任何不敬之意。” 女王没有说话,但是泰伦斯却能察觉到对方审视的视线,他用力握紧了双手,看上去非常紧张,但深埋的面孔上却并没有一点焦急之色。 老帕西诺对他防备有余重视不足,还好糊弄,但女王精明非常,又十分了解他,怎么会相信泰伦斯对这样的大事一点也不知情。 泰伦斯根本没想过能骗过她。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如今的局势给了他放手一搏的机会。为了平衡帕西诺的权势,女王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压制他,他所结交的贵族和远在边境的苍鹰军团都是保护他的砝码。 但泰伦斯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和女王产生龃龉,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低声说道:“阿尔德雷特城里势力盘根错节,我没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这是实情。后来……事情闹得太大,不瞒您说,我心里是真的害怕,只能听父亲留下的老人的意见,结果却造成了这样的局面。错误确实在我,欺瞒您更是我的不对。如今我只希望能为自己的领地和领民做些什么,也想要亲手审判那些背叛了父亲的叛徒。因此,我任性地要求处理这件事,给您带来的麻烦我深表歉意――但我仍要一意孤行,因为我绝不能让我的姓氏蒙羞。” 泰伦斯的这番话真心只占十之二三,剩下的都是假话,却塑造出了一个不谙政治斗争却执着果断的少年形象――这正是一直在女王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位日日纠缠在政治倾轧中的君主信任自己的能力,却不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泰伦斯抬起头来,让女王看清自己眼里的决心。 女王用手撑着额头,最后叹了口气:“你年纪尚轻,气焰正盛,为人处世却还是太稚嫩。阿尔德雷特城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说到底都是你行差就错的缘故。我能把这件事交给你办,却仍是不怎么放心。韦斯利卿是坎特尔卿手下的得力人,他对财政税收和钱粮调配都有一套,这次就叫他和你一起去,我再为你选一队护卫,叫他们保证你的安全……你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叫我怎么能够安心。” 泰伦斯听过韦斯利的名字,他是坎特尔财政大臣的得力助手,父亲老韦斯利却也是女王坚定的拥趸。女王将他派到泰伦斯的身边,帮助他和监视他恐怕是各占一半。 但泰伦斯并不介意,他辞别了女王,转身离开。 哒哒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来,带着历史的回音钻进泰伦斯的耳朵,其中还夹杂着刺耳的铁链摩擦地板的声音。 那正是第一世的时候,泰伦斯带着手铐脚镣走过这条长长的走廊,像一只受困的丧家犬跪在议会大厅里。 他永远也不会忘。 当时,博格?克鲁尼架空了他所有的权利,和一群商人连带着税务官在领地里肆意妄为、横征暴敛,却又碰上了阿尔德雷特难得一见的旱灾。但博格毫不收敛,直到领民暴动,组成了杂军,从阿尔德雷特城一直向上沿途冲破了两座城门,边境一时大乱。 消息传到帝都的时候,女王震怒非常。他当时早就不受女王宠爱,帕西诺又趁机落井下石,泰伦斯一力承担了叛乱的所有责任,那正是他被判处流放的导火索。可惜帕西诺以为扫除了自己,就能得到阿尔德雷特的庞大领地,最后却让安格斯坐收了渔翁之利。 这件事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泰伦斯深深地刻在脑子里,在流放的三年里带着恨意不断咀嚼。 后来他重生了一回,最先杀死了害他的博格?克鲁尼,又提前做好了准备,将旱灾的损失减少到了最低。他以为自己躲过了一次劫难,到后来才发现,他为自己留下的是多么大的隐患。 没有了这一场动乱,泰伦斯也失去了收拾那些盘踞在领地的庞大势力的机会。他死死掌握着这座城市,使得那群食腐的鬣狗失去了大部分的利益。于是在最后,安格斯和他彻底撕破脸的时候,这群混蛋成了在背后捅刀的第一批人。 也是从这件事上,泰伦斯终于学会收敛自己冲动的脾气,变得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起来。可曾经的错误仍是撕破了他的第一道防线,叫他一步错,就再没了翻盘的机会。 所以这一回,泰伦斯绝不会放过那些人,一个也不。这一回他放任了事情的发生,冷眼旁观博格在私下里的一切举动,就像蛰伏的毒舌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候。 哪怕要他眼睁睁地看着领民们忍饥挨饿这么多月,哪怕时刻刻被人质疑、质疑自己,哪怕连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也算进去。 他确实下了一场豪赌,赌注是他自己和阿尔德勒特城中三万城民的性命。正因如此,他谨小慎微,决不许输。 泰伦斯抛开那些已经留在过去的,绝望的哀鸣和不甘的怒吼,挺直了脊背,迎向王宫外刺目的阳光。 宅邸驾来的马车已经停在宏伟的石柱拱门外等候,泰伦斯走近的时候,才发现驾车的人是兰瑟。 泰伦斯愣了一下,目光微微游移,问到:“你今天不是应该呆在学校吗?为什么进主城来了?” 兰瑟灰蓝色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泰伦斯甚至错觉在那冷色调的瞳孔里看到两簇闪烁的怒焰。 泰伦斯第一次从兰瑟的身上感到压力,他知道那更多的是出自自己心中的愧疚和心虚。 兰瑟却没有说话,他安静地打开车门,沉静就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泰伦斯抿唇思考了一下,决定暂且让兰瑟一个人冷静一下,于是也一声不吭地跨上了马车。 他明白兰瑟为什么生气――阿尔德雷特城的事情他没有透露给兰瑟知道,恐怕对方在听说他被召唤到王宫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泰伦斯靠着车壁,垂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这原因很难解释,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解释给兰瑟听。 泰伦斯愁眉苦脸地发着呆,行驶平稳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惯性叫他不禁歪倒在长长的软椅上。 紧接着,马车门从外面打了开来。 泰伦斯揉着撞疼的手肘坐起来,沉着脸看向金发骑士:“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在他还没有离开帝都的时候,就有人等不及要他的性命了吗? 兰瑟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高大的骑士满脸阴郁探进身体,将泰伦斯堵在了狭小的车厢角落里。 “您难道没有一句话要对我说?”兰瑟握住泰伦斯的手腕,尽管他已经克制了力道,仍让后者吃痛地皱起眉毛。 泰伦斯的思绪还陷在自己的猜测里,听到兰瑟的问话不禁露出茫然的表情反问道:“什么?” 他这样的反应叫金发骑士的心中燃烧的熊熊怒火更加旺盛。他一直在忍耐,从听说了阿尔德雷特城出事了开始,一直忍到泰伦斯被带去王宫,天知道他站在那座纯白建筑前内心受到了怎样的煎熬! 他一边生气泰伦斯对此只字不提,一边又担心泰伦斯会不会受到苛待和伤害,他也许会为此被关进监牢受到责罚,只要一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兰瑟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泰伦斯却一句解释也没有给他。 如果是以前,即使兰瑟的心中再怎么痛苦,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胆到将马车停在路边,怒气冲冲地质问泰伦斯,但谁又能够忍受自己遭到心爱之人的防备和欺瞒呢? 他明明以为,他和泰伦斯之间已经没有怀疑了…… 兰瑟紧皱着眉头,眉心的皱纹就像是刀刻一般的伤痕,几乎是低吼着问道:“为什么直到如今您仍不愿意信任我?!” 他从没想过能从泰伦斯那里为自己的感情找到回应 ,他也仅仅是想对方能把自己当做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满足了啊! 泰伦斯被金发骑士那不稳的声线刺痛了胸口,也跟着加大了音量反驳道:“我没有!” “可关于阿尔德雷特城的事情您却一句没有告诉过我!难道我连一点为您分忧的能力也没有吗?我一直守在您的身边,但是出事的时候,您的眼里却根本看不到我的身影!” 兰瑟逼近泰伦斯的面孔,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在那火焰之下,埋藏的则是更为深重的感情。泰伦斯有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就要被那复杂的视线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这些本该死守的话语一旦冲出口,兰瑟便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翻腾的思绪:“我一直守护着您,希望您哪怕能够依靠我一点,希望您能够全心全意地信赖我,为此我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可您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您明明是我最重视的人,我对您的――” “我没有不信任你!”泰伦斯高声打断了兰瑟的话,他从兰瑟激烈的语气中听出了对方的痛苦,这叫泰伦斯自己也觉得难受。 他挣脱兰瑟钳制自己的双手,即使用力过猛而弄伤了手腕,但泰伦斯浑不在意,使劲按住金发骑士的双肩,希望他能平静下来:“兰瑟,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您看到我的另一面,也不想对你说谎。我只是想不到该怎么告诉――我只是没法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兰瑟即使在有些时候也不吝啬使用小手段,但泰伦斯看的出来,对方其实高洁而又正直。他不知道对方曾经跟在安格斯身边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为安格斯的阴谋鞍前马后。但泰伦斯不愿意他在自己的身边看到这些充满个肮脏的权谋,他不愿意把自己和安格斯画上等号。 泰伦斯也可以用对女王的那套说辞来欺骗兰瑟,但他明白,对于亲近的人来说,那也是背叛的一种。 他受到的伤害太多,得到的温情却少。对待兰瑟,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回报对方一直以来为他所做的一切。 这些心思太过温柔细腻,连泰伦斯自己都觉得可笑,他并不想让兰瑟知道。但如今他还是抛开了那些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将一切都告知给对方听。 泰伦斯抬起胳膊挡住脸孔,他将阿尔德雷特城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情简单解释清楚,包括自己在里面做的手脚,最后说道:“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我可以牺牲一切,我卑劣自私,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人。”最单纯善良的那个泰伦斯很多年前就死了。现在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算计。 兰瑟安静地听完泰伦斯的话,拉下他的手臂。兰瑟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一刻离泰伦斯那么近过,他几乎已经破开了这个少年的胸膛,看到了他心脏的模样。 “您没有您想的那么糟,不,事实上,您比起自己认为的要好得多。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你让人暗中保护着那些平民,让他们不至因为冲动和憎恨而受伤,也没有因为饥饿而死亡。您的领民没有因为您而被牺牲,而在不久的将来,您将亲自为他们带来解放,不是吗?” 兰瑟的心柔软像是失重,只能紧紧抱住泰伦斯:“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请您不要把所有的重担都背负到自己身上。” “即使我做的事情并不是正义?即使有违你的骑士精神?即使你心里并不想去做?” 兰瑟第一次见到泰伦斯如此追根究底,不禁失笑:“我说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主人。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他在心里默默表白,我没有正义,我只有你,连这无声的誓言都让他觉得甜蜜。 两个人的气氛正好,马车侧门的窗户上却传来敲击的声音。泰伦斯侧过头,发现一个穿着治安队警服的青年人正透过窗户看着他们。注意到泰伦斯的视线,这个年轻人开口问道:“请问将马车停在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需要帮助的话请尽管说。” 泰伦斯这才意识到他们停下已经很久了,而这时兰瑟还抱住他没有松手,想想都知道这个姿势在外人眼里可不怎么好看。 难得真情流露了一回的公爵阁下终于恼羞成怒,使劲推开兰瑟,低喊道:“赶紧滚到前面去驾车,你这个笨蛋!” 第84章 chapter84 博格?克鲁尼坐在自己房间的木床上发了半天呆,最后狠狠地抹了把脸。他早就不再年轻,但因为平常衣着得体,却仍显得意气风发。但现在,他好似凭空老了十岁,眼角和眉心的皱纹都藏着苦涩和失意。 这位老管家从昨天起就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外站着护卫,根本不能出去。 泰伦斯的动作太快,几乎是在帝都传出阿尔德雷特城的风言风语时,就叫人把他抓了起来,没能给博格一点反应的机会。 但这能怪谁呢?只能怪他太过贪婪。 老公爵尚在人世的时候,博格就在私下和领地的乡绅商会有勾连,但他那时小心谨慎,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可老阿尔德雷特夫妇一死,他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小主人年纪幼小,又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完全不值得防范,博格就是在这个时候变得胆大起来。再加上后来泰伦斯明显疏远了他,重用亚当?史密斯,这就使得博格更加急切地自己谋取更多福利。 女王派来的代理执政官从阿尔德雷特城回到帝都之后,泰伦斯又把重心放在了学院上,给了博格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联合阿尔德雷特城的各个势力疯狂掠财,在这些人的鼓动之下,愈加肆意妄为。直到去年大雪不断来年又发生旱灾,博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的贪婪承担后果。 他有想过及时收手,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惜他陷得太深,阿尔德雷特城的任何一股势力都深深植入了他的骨髓。就算他想一个人收手不干,那些人又怎么会放走这个可以揽罪的主谋呢? 博格贪墨的大部分利益都还紧紧攥在这群人手里,他舍不得那些钱财,自然就给了别人拿捏他的办法。如今他终于被自己的野心拖入深渊。 ――不! 博格猛地站了起来,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来回走动,被逼到了绝境仍不忘困兽犹斗。 他怎么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要想想办法、要想想办法…… 博格?克鲁尼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四处乱翻,他在被关进来以前就被人搜了身,屋子里的东西也大多被拿走,如今他连一个可以和外界联系的通讯器都没有。 但他活了四十多年,野心不小,小精明总还是有的。 在他的床底下有个暗格,巴掌般大小,隐藏在最角落的地方,因此躲过了搜查。那里面有一张魔法卷轴,出自老公爵的私库。里面刻着一个定位魔法,能够将人在一公里的范围内快速移动到宅邸的传送阵前。 在空间传送卷轴还没有被人研究出来以前,这份蕴藏着磅礴魔力的炼金半成品可想而知是多么珍贵。 它曾是老公爵珍藏的保命手段,可惜老公爵去世的突然,这件东西被博格暗暗私藏了起来。 如今,它成了博格最后的依靠。 ――只要能离开这里,通过传送阵抵达阿尔德雷特,他就有办法从此销声匿迹。 站在门口看守的侍卫正低声聊天,其中一个突然侧了侧头,有些迟疑地向同伴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另一个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静下来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呀!” “不是……”侍卫挠了挠头发,“不是声音,说不上来――就是空气好像突然跳了一下……” 侍卫说着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看了看走廊尽头开着的窗户,自己解释道:“没什么,大概是刚刚有风吹过去吧。” 武者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没有法师对魔法波动敏/感,若是他现在打开身后的房门,大概只会看见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 博格为自己找到了退路,可惜命运并没有眷顾于他。 为了防止事情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变化,泰伦斯早就叫人把传送阵封了起来,缺乏了能够输送魔力的魔晶,那庞大的魔法阵也不过是一副看上去华丽繁复的漂亮花纹罢了。 博格?克鲁尼的心在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大起大落的心境将他的情绪推到了失控的边缘。他像是发了疯一般扑到地上,用手指狠狠抠着缺少了魔晶的凹槽,好像要把魔晶从地底下挖出来似的。 直到指甲劈成两半,博格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他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睛,撑着双腿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越逼越紧的窒息感反倒将他逼出了一股狠劲。 没有魔晶又怎么样?他可以去找。已经到了这里,博格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逃命的机会从自己眼前溜掉。 仓库离这里太远,但是泰伦斯的书房却就在三楼。那里有老公爵放着的两箱火系魔晶,正好可以拿来用,唯一需要顾虑是泰伦斯养在那里的一盆食人植物。 瞧瞧他们这位小少爷,明明什么都不管,却挺擅长用些恶心人的小手段。 博格充满恶意地想着,表情扭曲而难看。 他知道泰伦斯今天会被女王叫到宫殿――那群蠢货侍卫聊天的时候可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因此他小心避开偶尔路过的侍女,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泰伦斯的卧室。那个亚当?史密斯可真是小公爵的忠狗,如今正带着一群仆人整理大厅和食物,活像那小少爷刚从强盗团里逃出来似的。 而这也恰好降低了博格在走廊里走动的风险。 他从泰伦斯的衣柜里拿了一件旧衣服出来,又一路摸到了三楼的书房。 高阶魔植具有一定的智商,使得它们可以分辨亲疏,正是这点智慧,才会有法师悉心培养魔植,但这低等生物的智慧也就仅此而已了。 它们的分辨能力终究有限,又没有可以精准判断的双眼,这给了博格?克鲁尼机会。 他快速地闪进书房,立刻将衣服扔到了那盆植物上,熟悉的气味安抚了魔藤蠢蠢欲动的攻击欲,捧着那件衣服轻轻摇动起枝条。 这不高明的欺瞒并不能支撑多久,一旦魔藤发现衣服并不是会动的人时,它仍会朝着博格狠狠挥起藤蔓。 因此,博格并不敢耽误时间。他快步走向贴墙放置的书架,在按下隐藏的机关之后,一个暗格从最下面的书架里弹了出来,那里面放着的正是博格所需要的魔晶。 除此之外,在两个箱子的下面,还压着厚厚一叠稿纸。 时间紧急,博格本该拿着足够的魔晶赶紧离开这里,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将那叠纸拿了出来。 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计算公式,博格没怎么接触过魔法,根本看不懂这些,直到他看见一张画着魔法阵的图纸,目光立刻变得锋利起来。 那个圆形的法阵他似曾相识,曾无意间在兰瑟?舍文利厄的身上看过。那还是很久以前,但因为当时十分惊奇,因此至今还有印象。 他本来以为那是纹身,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泰伦斯和兰瑟一起从外面回来,走进客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安格斯。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眉头,随后笑着想这个便宜弟弟问道:“你不在上课,怎么回家来了?” 安格斯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对泰伦斯的关心,说道:“我在学校听说了你被女王召见的消息,有些担心,因此回来看看。哥哥,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叫我高兴了。” “怎么?你以为我会直接被关进大牢吗?”想起以前的痛苦经历,面对这安格斯这张虚伪的嘴脸,泰伦斯忍不住话中带刺地回敬了一句。 他耸了耸肩,将手套褪下来脱下来和手杖一起交给兰瑟,耸了耸肩:“我运气挺好,不至于去吃牢饭,至于有的人,恐怕就比较倒霉了。” 泰伦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格斯一眼。 安格斯的面庞适时地褪去了血色,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泰伦斯的讽刺,还是在担心别的什么,又或者根本就是伪装。 泰伦斯懒得理他,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兰瑟立刻板着一张脸殷勤地送上凉饮。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叫安格斯咬住了嘴唇。他对跟在泰伦斯身边的骑士一直抱有隐约晦涩的情感。一开始因为对方一心一意对待泰伦斯的态度叫他心生妒意,到了后来,则因为一直以来的关注而产生了掠夺的野心。 可惜,这个男人对他毫不上心,不管他在他面前如何表现,对方的眼里仍然只有他那位好哥哥。越是得不到,越是叫安格斯念念不忘。他将视线停留在兰瑟的身上,仿若实质般的执念叫背对着他却感觉灵敏的金发骑士皱了皱眉。 他简直烦透了这个少年的死缠烂打,不动声色地坐了坐位置,坐在泰伦斯的斜对面,没让自己的小主人看到安格斯的表现。 ――老天,别再给他添麻烦了。为了这家伙再让泰伦斯疏远他的话,那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距离谈恋爱还隔着千山万水的金发骑士现如今就已经学会了自发自觉地洁身自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泰伦斯刚打算休息一下,看管博格的侍卫就急急忙忙地从别馆跑了进来。他们到底没有蠢笨到家,过了一会儿仍是不放心地开门看看情况,空荡荡的屋子吓得他们冷汗都流了下来。 两个人仔细搜查了一圈仍没有发现博格的踪迹,只好胆战心惊地来告罪。 安格斯听到这个消息,暗暗在心里想着主意。 泰伦斯和博格不亲近,安格斯却因此钻了空子。他和博格?克鲁尼私下一直互相联系,不得不说,这几年他一直仰仗着这位老管家为他行的便利,因此也隐约知道博格在阿尔德雷特谋私的事情。 这正是他今天回来的原因――看看泰伦斯对博格?克鲁尼究竟有什么打算。 说实话,博格是安格斯在阿尔德雷特家能掌握的最大的砝码。他如果想取代泰伦斯,这个老管家能起到的作用可不小。 一旦他彻底失势,对于安格斯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 听到侍卫嘴里的消息,安格斯立刻看向泰伦斯。对方仍然保持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着,什么也不看不出来的态度叫安格斯厌恨不已。 泰伦斯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他没想到博格竟然还有余力逃走。但他并不慌乱,因为他心知一点,公爵府地处偏僻,对方不可能费劲绕过这么多仆人逃出宅邸――他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并不知道魔法卷轴的存在,但泰伦斯第一时间想到了宅邸里通往领地的转送阵。 命运确实已经舍弃了博格?克鲁尼这个人。 即使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离开,最后仍旧功亏一篑。 泰伦斯带着人赶到传送阵附近的时候,一身狼狈的管家已经启动了传送阵,魔法元素的荧光似乎照耀着他崭新的未来,博格不禁对着远处的人影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这笑容很快替换成扭曲的惊恐。 泰伦斯拿出法杖对准了传送阵里其中一颗魔晶,魔力紊乱会造成传送阵的扭曲失败,其后果十分危险――那是对使用者来说,谁会在乎博格怎么样呢? 最终,传送阵在未完成的时候停止了运转,博格本人留在了魔法阵内,消失的是他的两只小腿。 鲜血很快染红了博格身下的土地,骨头齐齐断裂的痛苦让这个中年人发出痛苦的悲鸣。 泰伦斯漫步走到博格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的男人,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贪吃的人都是饿死的。” 我这一次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从来不肯满足。 博格被冷汗和泪水模糊的眼睛里映着泰伦斯快意的笑容。已经因为失血而寒冷的身体在这一刻却体会到更加刻骨的冰寒。 那是他对死亡的预感。 更新晚了。 晚上被朋友拉去看了小时代3,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都是在“怎么还不撕逼”“说好的撕逼呢”“咦,已经撕过了?”的震惊中混完的,说好的年度大戏呢你驴我(sf□′)s喋擤ォ呶ㄒ坏氖栈袷侨分钟的neil和顾准,以及熬夜写完的四千字,太心酸_(:3∠)_ 第85章 chapter85 博格被泰伦斯身后的侍卫带了下去,粗暴的拖拽使得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但博格已经疼得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他低垂着头,时不时的抽搐才没有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具没有了呼吸的尸体。 泰伦斯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停在了传送阵六角摆放着的魔晶上,高阶的火系晶石时不时闪过一丝光芒。 泰伦斯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离开充满血腥味的房间,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房。 推开门后,泰伦斯最先看到的是一地散碎的衣服碎片。魔植怒气冲冲地在一旁张牙舞爪,狠狠抽打着墙壁和地板。 泰伦斯没有功夫安抚它,而是半跪在地上打开书柜的暗格,里面似乎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但他谨慎地将压在最下面的稿纸拿出来一张张检查完,果然缺了一页。 “啧。” 泰伦斯把手里的东西摔回到暗格里,博格一而再地带给他麻烦和意外叫他的心情变得阴郁起来。 他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书房,决定再去看看这个男人还打算干些什么。 谁知道他刚刚踏出主宅,就有下人神色慌张地过来告知他――博格在自己的房间自杀了。 这结果远比博格?克鲁尼逃跑严重得多,负责看管他的两个侍卫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泰伦斯才是最震惊的那个人。 他本来以为博格?克鲁尼是打算凭借那份稿纸和他谈条件,因此虽然生气,但其实心里并不觉得有多焦急。 那是他对联系着自己和兰瑟之间的法阵所做的研究,仅仅只是个半成品,没有多大的用处,泰伦斯只是考虑到以后也许还会继续分析才把它放了起来。这东西即使博格拿到手,也对他没什么威胁。 但是博格现在却一句话都没说居自杀了? 为什么? 是因为他还有什么打算,又或者偷东西的并不是他? 泰伦斯到了这个时候,面色终于变得阴沉如水。 那个负责传话的仆人战战兢兢地哆嗦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少爷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已经过世的老公爵阁下。 亚当亲自去询问,很快了解到来龙去脉。 事情其实发生的很突然,博格被带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其中一个侍卫去找人给他包扎伤口,而另一个则像往常以前守在门口,期间并没有人看望过他。 谁知道等到药剂师进去的时候,博格已经用别在胸口上的胸针割破了脖子上的动脉。那东西很细,又不算锋利,可见博格自杀时是下了狠心。 亚当?史密斯的面色有些凝重,他看着同样心事重重的泰伦斯问道:“在这种时候,博格?克鲁尼突然死亡,也许会被有心人拿来攻击您,怎么办?” “他是畏罪死亡,自然跟我没有关系。”泰伦斯揉了揉额头说道,“只要领地那边把事情瞒住就行了,以免有人把整件事都推给一个死人。” 泰伦斯吩咐完了以后,挥手叫亚当离开。博格的突然死亡叫他更为担心的是其他方面的事情,但那并不用叫亚当知道。 出乎意料的举动往往意味着暗藏的危机,这种脱离了掌控的感觉叫泰伦斯有些头疼。他的胸中一直萦绕着不祥的沉重感。 兰瑟一直跟随在泰伦斯的身后,因为整件事他知道的并不如亚当详细清楚,因此并没有莽撞插话。 现在客厅里空无一人,兰瑟终于走到泰伦斯的身后,隔着沙发将双手贴在小主人的额头两侧,关心地问道:“您心情不好?事情是不是变得很棘手?” 泰伦斯按住兰瑟一只手,慢慢握住他的五指,在这个动作里他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不管那份稿纸现在在哪里,对于泰伦斯来说都不值得忧虑,因为他和兰瑟之间的联系早就不再依靠魔法来维系。他给予兰瑟的信任包含着两个人的生死命运。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心? 泰伦斯侧过头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我只是有些累――放心吧,什么事也没有,就算真的有危险,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吗?” 难得真情流露的话语叫兰瑟的瞳孔一缩,他一时忘记了克制和礼仪,欣喜着低头抵上泰伦斯的额头,柔声说道:“当然,我一直都在您的左右。” 安格斯站在二楼镂空的走廊上,俯身看着下面亲密地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握住扶手的五指用力到发白。 他神色莫测地收回视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门扣死的声音过后,空旷的卧室很快安静下来。安格斯背靠着门,从身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画着圆形法阵的稿纸,那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安格斯抖了抖纸片,不明所以地哼笑了一声。 博格 ?克鲁尼被人拖着在走廊里滑动,他的双腿都没了,对于自己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当他看到泰伦斯用看一个死人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泰伦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了。 泰伦斯猜测博格会用从书房里找到的稿纸和他谈判,这一点他并没有猜错。但是当博格意识到泰伦斯对自己的憎恶之后,他在疼痛之余仅剩的理智让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方法。 博格甚至不敢表现出一点自己仍有后手的表情――那张稿纸就放在他的身上,如果有人搜身的话,立刻就能被找出来。 泰伦斯不会放过他,他得想想别的办法――即使自己非死不可,在阿尔德雷特城里还有他的妻子儿子,他也得为他们找到退路。 这样几近绝境的博格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安格斯。 两个人的视线相互胶着,直到博格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墙壁的另一边。 博格被关进自己的房间,他的双腿做过简易处理,鲜血并不如一开始流的那么汹涌,但仍一点一点染湿了身下的床单。 这个时候,博格的身体已经冷的麻木了,他的力气随着痛感一起渐渐流失。 即使是在一天以前,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想象着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博格?克鲁尼对泰伦斯的恨意让他扭曲了表情――他从不认为自己赚取利益有什么错,如果不是因为泰伦斯成为公爵以来一直对他态度冷淡,他绝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捏住自己的衣袖,想起在走廊里遇见的安格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安格斯是他能想到的,和泰伦斯作对的最佳人选。他绝不会错认那少年眼中让人熟悉的贪婪和狠戾。 但安格斯就算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又该怎么越过看守来找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博格才想到这里,他床边的衣柜突然自己打开了门。他费力地看过去,竟看到安格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像安格斯这样心思重的人自然意识到博格有话想要对他说,因此他快一步赶到别馆藏进柜子里,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金发少年眉间带愁走到博格的身旁,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博格吃力地拉住安格斯的衣角:“帮我!” 安格斯十分不安:“泰伦斯哥哥看上去打定主意杀了你,我哪里有本事反抗他呢?” 博格也料到安格斯不会答应救他,他如今形同废物,心里除了怨恨早就丧失了生存的意志,因此并没有死缠烂打地叫安格斯一定要把救出去,而是立刻说道:“我在阿尔德雷特城里还有孩子,你帮帮他……让他离开那儿!” 安格斯沉默不语,只是用雾沉沉的眸子盯着博格,阳光洒在他金黄色的发间,折射出却是冷芒。 他看上去悲天悯人,也不过是天生自带的虚伪嘴脸罢了。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呢? 安格斯的自私自利和博格如出一辙,倒使得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博格使劲抬起胳膊,示意安格斯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金发少年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好的细长纸条。 安格斯看了他一眼,将纸条展开,里面画着的繁复法阵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见过这东西,去年排位赛时在泰伦斯的胸口。 安格斯疑惑地看向博格:“这是……?” “我在公爵的书房找到的。”博格积攒的力气快要耗尽,他喘了几口气说道,“我在兰瑟?舍文利厄的身上看见过,泰伦斯收着它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我把它给你,你帮我救人。” 那个法阵博格看不懂,但是安格斯却是个有本事的法师。泰伦斯想杀他,他即使是死,也不会让那小鬼好过。 安格斯听了博格的话,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泰伦斯和兰瑟……看来他确实拿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博格?克鲁尼这家伙临死前总算有点用处。 安格斯收好稿纸,动作温柔地替博格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笑着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通知你的儿子,所以呀――。” 金发少年抬起博格的一只手,把他刚刚取下来的胸针塞进对方的手心。紧接着,他拉着博格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附近,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所以你可以安心地去死了。” 博格惊恐地瞪大双眼,但他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发出呼哧呼哧的气音迎接自己的死亡 。 安格斯慢里斯条地放下博格的手臂,重新躲回衣柜里。 过一会儿,人们就会发现博格的尸体,趁着混乱的时候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他从来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86章 chapter86 博格?克鲁尼之死事出突然,亚当?史密斯的顾虑并不是没有依据,一旦被帕西诺的人知道,对方很有可能借口调查的名义想法设法把泰伦斯留在帝都。 因此泰伦斯决定当天傍晚就出发去阿尔德雷特,与他同行的还有女王的侍卫以及指派的官员。 吃过简便的晚餐,一行人就打算离开。 安格斯目送着泰伦斯的身影,没有说一句话。他悠闲地吃完自己的那份食物就起身上楼――他是答应了博格那老头子想办法救救他的家人,可没有说一定会为他办到。 如今他拿着那么有意思的东西,万一让泰伦斯起了疑心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安格斯难掩好心情的哼着乡间小调,带人来收拾餐桌的亚当却叫住了他:“安格斯少爷,少爷临走前吩咐过――您在学校学习辛苦,难得回来,就在家里住几天再走。” “哥哥居然这样关心我,真叫我高兴。”安格斯回过头弯下眼角,一片欣然。他在火光电石间察觉到泰伦斯的意图:别说是他,恐怕这宅邸里的所有人都被要求禁止出行了吧――为了掩饰博格的死亡。 亚当微微弯腰,礼仪十足地说道:“我也觉得安格斯少爷您最近消瘦不少,厨房会为您奉上营养丰富的餐点,您可以在宅子里安心休息。” 安格斯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没再和亚当说话。但凡效忠于泰伦斯的家伙他都厌恶的要命。 传送阵一次性移动的人数是受限制的,因此泰伦斯一行十几个人不得不分批离开。 带队的侍卫考虑到泰伦斯的安全,提议他们先行过去,也能观察一下事态发展。泰伦斯想了想同意了,叫兰瑟和带队的侍卫第一批先去,而他则和特派官韦斯利一起等到最后再走。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韦斯利两个人,泰伦斯终于笑着和这位一直紧绷着脸的女王鹰犬打了声招呼:“到了阿尔德雷特,还要麻烦你尽心协助我。” 韦斯利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这不正是我的职责所在吗?请公爵阁下尽管放心。” 韦斯利的家族虽然是一向只向女王效忠,但这并不代表年轻一辈没有自己的思想。而韦斯利恰巧就是一个会自己思考前途与出路的聪明人。如今女王和帕西诺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作为亲女王派,他们的家族在帕西诺登上王位后必然要遭到清洗,这也是韦斯利会通过财务大臣坎特尔找上泰伦斯的原因。 泰伦斯和韦斯利早有联系,但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接触政治,因为并没有受到女王的怀疑。这一次女王把他指派给泰伦斯就是证据。 泰伦斯并不没有打算让韦斯利为他做些什么,但是有一个不会拖人后腿的队友不是更叫人放心吗? 阿尔德雷特的情况并没有女王在信件上读到的那么糟糕,比起侍卫们设想的混乱,城中看上去仍称得上井然有序。 夜色已经笼罩上这座饱经风霜的边境大城,闷热的空气里浮动着躁动的因子,但一切仍显得平静――一种竭力压抑的平静。 阿尔德雷特的各个街道上虽然都能看到瘦弱的平民,他们虽然神色倦怠,眼睛里却并没有被绝望所占据。角落里有几个小孩子蹲在一起分食一条长面包,年长的小女孩还替其他人擦了擦站着碎屑的嘴角,换来对方一个纯真的笑容。 执意离开城主府的泰伦斯在大街上看到的就是这样暮气沉沉却仍显生机的景象。 兰瑟知道泰伦斯心中抑郁,他伸手揽住小主人的肩膀,轻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泰伦斯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当然。” 他重新看向这座城池,胸中激荡着诸多复杂的情绪。 为了这么多平民的苦难感到难过和悔意,这是在上一世眼中只有复仇的自己根本无法体会的情感。 这几年来,他极力做到最好,拉拢平民、推动炼金术、防范光明教会,这些行为背后的出发点更多的是为了自己。他离普通人的生活太遥远,即使嘴里说着为了这个国家,却仍缺乏那么一点彻彻底底的觉悟。 但在这一刻,泰伦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血脉所代表的意义,自己的身份所承担的责任――很多人的生死祸福,都维系在他的一句话和一个念头之上。 而这,其实才是他生为王族的意义所在。 泰伦斯一行人并没有在城主府住下来。在侍卫们不赞同的神色中,他带着所有人穿过压抑的城区,前往苍鹰军团的驻地。 劳伦斯军团长早就带着人等在那里。这位满身肌肉的大汉看到泰伦斯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殷勤,他反倒扯出丝冷笑对泰伦斯说道:“我看公爵阁下你气色不错,想必在帝都过得十分舒心。” 这位军团长一向很有个人风格――直白点说就是毫不顾忌。泰伦斯并不是第一次领教他的无理,因此在他身后的侍卫都拔剑相向的时候,泰伦斯却仍能好脾气地露出微笑,然后理也不理他,直接走了进去。 劳伦斯只能在后面气得跳脚。 韦斯利跟在泰伦斯的身后一起走进这个帝国三大军团之一的驻地,本以为会见到五岗十哨一样肃穆的庞大建筑,结果却先被堆满了练兵场的粮食惊得张大了眼睛。 “公爵阁下,这是……?” 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到了这些东西,他有些判断不了泰伦斯带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韦斯利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却没有逃过身为武者的劳伦斯的耳朵。 劳伦斯走过来哼了一声,说道:“这你真要问问公爵阁下,他可太会给我找事情做了!” 韦斯利听完劳伦斯的话,看向泰伦斯的目光变得更加微妙起来。泰伦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想法――大概是见到这么多粮食,以为泰伦斯和苍鹰军团在趁机囤积粮食,以便在日后哄抬物价。 像他这样年纪的聪明人虽然不缺心机,但仍抱有热血,这样的猜测让韦斯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要的是一个足够聪明的追随者,但若对方既聪明又狠毒,那就让他有些打退堂鼓了。 泰伦斯低声对他解释道:“看到街上那么多人了吗?他们需要吃饭,不过城主府里那些官员是指望不上的,只有军团这边每天在给他们送粮食。” 韦斯利从泰伦斯的解释中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代理这位公爵阁下处理领地事务的所有官员都和这次的灾荒事件有关。恐怕这也是为什么泰伦斯不愿意在城主府休息的原因。 一时之间,他又不禁对这位被下属纷纷背叛的小公爵充满了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泰伦斯明显疏远的举动让在公爵府的税务官几人心里忐忑不安。 在泰伦斯抵达阿尔德雷特之前,这些胆大妄为的官吏仍怀抱着无所畏惧的轻松态度。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蠢笨,而是在这座私底下利益勾结历来不断的边境城市中,他们早就学会了如何在泥地里生存的法则。 老阿尔德雷特公爵在打仗上很有才华,可惜对于领地管理却很不上心。他这样的态度养成了阿尔德雷特城暗地里充满了贪婪欲/望的庞然大物。 那些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古老乡绅和受到派遣的官吏们相互勾结,沆瀣一气,他们构成了这座城市正常运转的最关键的那颗齿轮。 泰伦斯如果想借此机会将他们连根拔起,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受到牵连的人实在太多,最后所造成的,将是整个城市的瘫痪。 当然,这群精明到骨子里的家伙们并不打算挑战公爵阁下的权威。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替罪羔羊,只要小公爵足够聪明,两者之间自然就能愉快地握手言和――他们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泰伦斯不近人情的态度浇灭了他们那颗还孽火熊熊的心脏。 “这下怎么办?”一个小官员沉不住气,有些急切地问道。 身材矮胖的税务官瞪了他一眼,说道:“着什么急?我可不信那小少爷真有这个决心把我们都抓起来――领地上被抓住了这么多罪人,这可太不好看了,女王陛下难道不会因此而怀疑他的能力吗?” “可他为什么要到军团驻地去?”治安长也皱着眉问道。这不带脑筋的粗人可不像刚才那个官员一样,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忧心,他单纯是为了和军团较量而赌气生气呢。 税务官看见他更加没有好脸色,这笨猪除了惹事从来没出过好主意,他撇了撇嘴,说道:“也许公爵阁下只是为了和我们谈个好价码而故作矜持呢!” “您的意思是他大概不想明着和我们扯上关系?”一个身上挂满珠宝的商人眼睛亮了亮,“啊,这也有道理。也许这位公爵阁下想要表现的清高一点,难怪他会去军团――这群武者最近在平民中口碑很好呢!您看,要不我们明天也送些粮食给那些平民?总要有个可以和公爵说上话的机会嘛!” 这个晚上,自作聪明的贪狼们终于想好了对付领地主人的办法,各自满足地回去休息。 可惜的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没能顺利实施下去。 第二天,在赠送食物的城主府门口,充满了麦香气息的成堆面包所引来的除了雀鸟再没有其他。 即使地位多么底下,人们仍保有骨气。谁会去向凶手祈求施舍呢? 第87章 chapter87 当城主府那边的计划被打乱的时候,泰伦斯和韦斯利正坐在军团驻地的长廊里说话。 绿色的藤蔓包裹起一排排石柱,化作夏日里让人舒心的绿荫。有几根垂下来的枝条上还缀着艳红色的小巧果实。 弓兵队的队长埃文正好路过这里,他看到泰伦斯的身影,当下撑着柱子翻身进来,还不忘顺手摘下几颗果子。 这位年轻的武者拨了一下因为运动而有些凌乱的银发,将手里的果实分给来自帝都的两位少爷――那仪态倒像是给美人送花:“尝尝看,这娑罗果是南方特产,皮薄汁多,您在帝都应该是不多见的。” 泰伦斯学着埃文的样子,用衣服擦了擦果实表皮,直接咬了一口,边吃边说:“你说得对,我听说这水果不好保存,运到帝都恐怕都烂光了。” 韦斯利看了看泰伦斯和埃文两人,他虽然早就任职,但是因为一直呆在帝都,仍保留着贵族的一点小洁癖,因此只是把果子拿在手里。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失礼,这位不苟言笑的年轻人也跟着谈论起来:“我就没吃过这种果实,刚才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观赏性的植物呢。” “哎呀!”埃文露出狡黠的微笑,“我们这里哪会有什么观赏性植物。以前生活困难的时候,军团长恨不得把练兵场掀了种菜吃!” 这样的秘辛叫韦斯利不禁长大了眼睛。 埃文夸张地鞠了一躬,兴致勃勃地用他那独有的咏叹调说道:“下面让我为各位老爷讲一讲咱们苍鹰军团的趣事,万望能博众位先生们一笑――公爵阁下,我能说吧?” 泰伦斯哭笑不得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要说从前,苍鹰军团的生活确实过得十分不易――当然,他们守卫边境,即使那群官员们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再大,也不会克扣军团的粮食。但最关键的还是被借口发展工业而征走的矿山。没有了武器和盔甲的原材料,军团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即使是这座历经战火的城市,人们也在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中消磨了意志,但劳伦斯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荣耀。 他将军团里的所有资金都拿去买良兵利器,想方设法维持着军团这柄利刃,正因如此,他才受到所有士兵的爱戴。如果说,苍鹰军团经由老阿尔德雷特公爵之手而名声大震,那么它至今屹立不倒的风采则全靠了劳伦斯的坚持。 埃文捡了几件曾经为了填饱肚子而使得全团上下鸡飞狗跳的小故事说,似乎真的是有意让泰伦斯两人会心一笑。到了最后,他才对泰伦斯说道:“其实军团长一直很感激您为我们做的事。他只是脾气太直,又不会说好话――我悄悄跟您说,其实以前他和您的父亲还掀过桌子呢。” 这位在剧团磨练过的弓兵队长天生有一颗玲珑心,大概这句话才是他今天过来的目的。 泰伦斯摆了摆手:“我知道军团长是个热心肠的人,要是责怪他的话,昨天我就不会在这里住下来了。” “您胸怀宽广好比苍穹,真是个叫人爱戴的好英雄!”埃文眨眨眼,用他那略显低沉的嗓子唱道。这是流传甚广的吟游诗的其中一句。 泰伦斯又一次笑了出来。 这位弓兵队长其实有事要办,和泰伦斯说完话,又匆匆离开――他还要带着自己的士兵们去巡逻。阿尔德雷特出了这样的麻烦事,无论是城里城外都需要仔细督查。这种事治安队那群酒囊饭袋是指望不上的,正是多亏了苍鹰军团的日夜巡查,才保证了这座城市的秩序。 韦斯利等到人走后,才开口赞扬道:“苍鹰军团不愧是帝国三大军团之一,其军风和意志都让人叹服。” 泰伦斯露出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 他们两个人毕竟不是来阿尔德雷特度假的贵族少爷,两个人借着埃文所带来的惬意气氛短暂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就这次的任务讨论起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外出的兰瑟回到了军团驻地。这个时候,驻地大门之外早早地聚集起等着领食物的平民,兰瑟废了不少力气才挤了进去。 劳伦斯正在和泰伦斯说话――阿尔德雷特是个大城,全城人口所需的食物数量十分庞大。虽然泰伦斯曾依靠自己的身份从附近调来了粮食,但消耗的速度太快,劳伦斯很担心剩下的食物还能支撑多久。 “没关系,再过几天会有一批粮食从东边运过来。到时候估计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泰伦斯说道,他眼角余光看到兰瑟走过来,微微弯下眼角。 兰瑟也不禁露出笑容,加快脚步。 劳伦斯对这个一直跟在泰伦斯身边的骑士影响深刻,看到他的表情,对泰伦斯说道:“你那个部下看上去比以前开朗多了。” “是吗?”泰伦斯挑了挑眉。 劳伦斯撇了撇嘴,指着自己的嘴角说道:“上一回见他的时候,一脸被人欠了钱的表情。啧啧啧,明明是个年轻人。” 泰伦斯听到军团长的话,下意识地看向兰瑟走过来的方向。因为一直都在一起,他从没意识到这一点。几秒钟之后,泰伦斯耸了耸肩:“这变化不好吗?” “哦,我觉得不错。” “我也这么认为。”泰伦斯笑起来,朝兰瑟走过去。 兰瑟扶住泰伦斯的肩膀,温声问道:“有什么好事吗?您看起来心情不错。” 泰伦斯带着他往食堂走:“没有啊。倒是你,去城主府的时候,那群家伙说了什么?” 兰瑟嗤笑了一声:“如同您猜测的那样个个大献殷勤。他们说阿尔德雷特出了事情是他们办事不利,希望您能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自己都说办事不利,还要和我解释什么?”泰伦斯笑了笑,“先这样吧,不理会他们的话总有人忍不住跳出来的。” 泰伦斯的那句话并没有说错。 兰瑟从城主府离开以后就再没有消息,紧接着下午就听到有人在调查城里面的各大商铺。即使税务官昨晚已经将大家安抚下来,这样的举动也让有些心里有鬼的家伙变得胆战心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而在几天之后,连税务官也按耐不住,派人去军团给泰伦斯送了请帖。 “他怎么不自己亲自来呢?”泰伦斯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向那个下仆。“哦,我知道了,他现在恐怕根本不敢上街吧?” 他似笑非笑的语气让仆人抖了抖腿,险些跪下去。泰伦斯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兰瑟问道:“我记得城主府好像是我的?现在居然要被人请去做客,听上去似乎很有意思。” 这下仆人终于颤颤巍巍地趴倒了地上:“不、不是,我家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我可没有说什么,你不用这么紧张。”泰伦斯摆了摆手,“告诉他我会去的,希望他没有把我住的地方弄的一团乱才好。” 仆人诺诺应声,连忙起身离开。 泰伦斯拿着那张裁剪别致的烫金字帖在指尖翻了几个花,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又是自信过头的人。 税务官举办的晚宴就在一天之后――由此可见对方急切的心情。 受邀参加的,除了泰伦斯一行人,还有城中的官员和乡绅。 韦斯利和泰伦斯一起走进城主府的大厅时,几乎被那过分华丽的布置吓了一跳。韦斯利目瞪口呆地对泰伦斯说道:“这位税务官到底在想什么?外面的平民都饿着肚子,他却这么高调地举办宴会?” 泰伦斯背靠着餐桌,对上面的摆放的精美食物毫无留恋:“有良心的人总以为别人都有良心,恶毒的人总以为大家都恶毒――由此可见,贪婪的人也以为所有人都会受利益支配。他可不是蠢,是聪明的过了头。” 泰伦斯看了一眼想要靠过来却碍于他的脸色没有动作的矮胖男人,进一步解释道:“就算我今天不想和他合作,可是只要他宣扬我参加了这个宴会,在城民的心中我和他也只会被归为一谈――他是想找我的麻烦呢。” 韦斯利惊异地看了泰伦斯一眼,沉默了几秒之后说道:“有时候我真没法把您当做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 泰伦斯微微一笑,其实他并不是懂得多少大道理,只是见到了太多龌龊的人性。 第88章 chapter88 泰伦斯并没有让税务官久等。在他的示意下,这位身材似球的精明男人很快一颠一颠地移了过来。 他笑眯了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谄媚讨巧地点头说道:“夜安,公爵阁下。您这两天住在苍鹰军团的驻地,我怕不像在家中那样舒适,这几天一直叫人把城主府好好整理一番,您今夜就可以直接住下来――唉,说起来都是旱灾闹的,小人们一直为了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碌不停,也没来得急好好打理城主府,竟要您去苍鹰军团的驻地夜宿,这都是我们办事不利的缘故。” 泰伦斯似笑非笑说道:“我倒是觉得驻地那边环境不错,至少人多热闹,你说对不对?” 税务官想起几天前发送食物的尴尬场面,也不知道泰伦斯是不是意有所指,只好讪笑:“您说笑了、您说笑了――城主府里的仆人自然是没有军团的人多的,您要喜欢热闹,我可以再招几个人回来。” “呵,也对。现在挨饿的平民那么多,你也正好可以给他们安排份工作。”泰伦斯回头环视了一眼宴会大厅,“这么多的食物,不知道养不养得起整个阿尔德雷特城?” 税务官这时才终于意识到泰伦斯可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说话――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气势非凡,绝不是个能任由人肆意糊弄的人物。 他抖着脸上的肉,转头看向受邀而来的宾客们。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总是想干一番大事业,但现实总是会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即使是领主又怎么样,他也不能和整个领地对着干。 但是出乎税务官意料的是,除了和他干系紧密的几个富商之外,其他人在注意到他的视线时,都纷纷低下了头。 这胖子没能看出整个宴会所弥漫的微妙气氛,只是在心里愤愤不平――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怪不得成不了大事! 他一面咬牙切齿,一面将走过来的几个人介绍给泰伦斯认识。站在税务官身后的确实都是阿尔德雷特的富豪,有一个甚至租借了矿山的开发权,是个武器锻造商人。 “阁下,阿尔德雷特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万分惶恐,这里毕竟是我们赖以生长的故乡,因此大家都很愿意尽一份心力,和阿尔德雷特城一起走出难关。”那商人似模似样地对泰伦斯表露衷心。 “正是如此。”税务官随后接口道,“如今阿尔德雷特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公爵阁下,我们尽管能力微薄,却还是很愿意尽心的。” 税务官眼中带笑,却话里有话。他和这些商人加起来几乎等于整个阿尔德雷特城的商业经济,这正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这样驳杂而庞大的关系网,放在过去,泰伦斯恐怕确实难以撼动――正因如此,他才放纵了这一次的危机。 泰伦斯挑了挑眉毛:“你们有这份心意,真叫我高兴。可我现在更苦恼的是,如今局势不可挽回,我该怎么向女王陛下交代?虽然这是我的领地,可毕竟关系到帝国边防,不是能自己私下解决的事情呀!” 税务官听见泰伦斯的话里有所松动,立刻喜上眉梢,他殷勤说道:“啊呀,事情变成这样,必定是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想要借机发一笔灾难财。小人竭尽全力一定会帮助公爵阁下把这个罪魁祸首抓起来。” “这就太好了。”泰伦斯拍手笑道,“你有如此决心,一定让我省力不少。不止你一心想要辅佐于我,在场的众位嘉宾都有一副热心肠呢!” 泰伦斯的话叫税务官心生不祥,他又一次环顾四周,这一回终于发现了众人掩盖在交谈之下的闪烁眼神。 泰伦斯拍了拍手,很快有一队侍卫从侧门跑了进来,他们身披银铠,手握宝剑――正是女王御下的皇家护卫。 税务官面露慌张,却仍硬撑着问道:“公爵阁下,这是做什么?” 泰伦斯微微侧头:“我收到了十几人联名举报,说你聚敛财物、横征暴敛,私下兜售土地……罪名多不胜数呢。你说的没错,阿尔德雷特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确实是有人贪婪成性造成的。而为首的那个人不正是你吗,我的税务官?” “不是这样!”税务官用力挥开侍卫抓他的手,大声反驳,“我什么也没有做!阁下你怎么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在帮您做事呀,难道您不相信我吗?” 泰伦斯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事。放心,我会一件事一件事地查清楚,绝对不会冤枉你。” 税务官一口气哽在胸口,他死死咬住下唇,环顾四周将他团团围住的人,突然抢□后侍卫的武器,反手一砍,想要找到一个空隙借机跑出去――他虽然胖的像个皮球,这个动作却做得十分干脆利落。 可惜皇家侍卫个个都能力卓绝,怎么可能被他一个动作吓到。两个侍卫反应迅速地扣住他的肩膀,把他狠狠地压在了地上。这个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大商人们都已经被扣押了起来。 税务官仍不老实,一双小眼睛睁得浑圆看着泰伦斯。他一开始太过自信,现在事态突然反转,让他彻底慌了神,却不肯老老实实地被抓,只好像个疯子一样叫嚷个没完:“公爵阁下,您可要考虑清楚呀!虽然现在城里争闹灾荒,那也只是一时的!您要是我们都抓起来,日后阿尔德雷特就只能荒败了啊!” 他气愤难平以致口不择言,之前说话还知道隐晦藏掖,现在直接变成了明晃晃的威胁。这句话一旦说出了口,税务官索性不管不顾,彻底放开了嗓子嚎叫起来。 韦斯利出身帝都,从没见过这样撒泼打滚的辩白,简直像在看一出滑稽喜剧,一时不知道要笑还是要生气。 这时,城主府外突然变得吵闹起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穿透墙壁,传进众人的耳朵。 参加宴会的人都面面相觑,疑惑地互相询问:“怎么了?” 泰伦斯侧耳听了一回,低头看向好似丧家之犬的税务官,说道:“你觉得我的领地缺了你们就要完蛋?不如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样的价值。” 他朝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压着税务官几个人跟他一起走出城主府的宴会大厅,其他人满心好奇,也连忙跟了上去。 结果城主府大门之外的景象叫这群耽于享受的人们吓得惨白了脸色――乌压压的人群堵在大门外。对于他们来说,昏黄路灯下,这些受到饥饿折磨的瘦弱平民看上去竟和恶鬼无异。 苍鹰军团的士兵守在两边维护着秩序,这使得听到城主府正在举办宴会的消息而来的平民们并没有太过激动。在泰伦斯露面以后,大家很快安静下来。 可这压抑的安静却让泰伦斯身后的人们更加胆战心惊。 有个身披珠宝的夫人甚至发出了一声掐尖了嗓子的惊叫:“哦,天啊!这群人想要做什么?暴乱吗!公爵阁下――!!” 但她的声音在泰伦斯警告的冷酷目光里戛然而止。 泰伦斯弯腰对跪在地上的税务官轻声问道:“害怕吗?被这么多人怒目而视?啊,这样的眼光你一定不陌生,却没想过他们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瞪视着你吧?” 税务官咬紧了牙齿,因为用力过度两腮的肉都抖动起来,但他现在可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泰伦斯嗤笑了一声,直起腰来面向这些聚集起来的平民:“感谢大家这么晚还不辞劳累地赶来这里,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尔德雷特的城主――泰伦斯?海曼?阿尔德雷特。” “公爵大人,我们都认识您!祝您安好!”人群里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面带局促,却怕声音太小而大声喊道。 泰伦斯愣了一下才回应道:“谢谢你……谢谢你。” 他心情有些复杂,压住翻覆的情绪才继续开口说道:“在我的领地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深感歉意。无论出于怎么样的缘由,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向大家致歉。” “您不用这样!我们都知道不是您的错!” “就是呀!明明是那个狗屁的税务官,还有那些利欲熏心的商人们!” “对!都是他们的错!杀了他们!” 平民们渐渐变得情绪激昂起来,税务官努力缩小自己庞大的身躯,生怕人们就这样冲过来。现在他一点也想不起自己曾经的意气风发,只恨不能减去十斤肉,也省得太过显眼。 一旁的士兵们连忙安抚住激动的平民们。 泰伦斯沉声说道:“税务官横征暴敛,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在此立誓,从此阿尔德雷特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他突然扬起手,一枝藤蔓在他指尖发芽生长,狠狠甩向花圃中高达五米的雄鹰雕像,左边的翅膀在这一甩之下变成碎石,摔落在地上。 税务官明白自己大势已去,突然看向他身后那些背着他向泰伦斯投诚的人们,大声叫道:“你们这群蠢货!以为我倒了,自己就能安全了吗?看着吧,公爵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与其说是警告,倒不如说是他心存恶意的诅咒。 有的人死前难免善良一把,而有的人即使是死也恨不得多拉几个垫背的人。 他嘴里喋喋不休,被侍卫压着离开,泰伦斯在他擦过身边的时候低声问道:“和整个阿尔德雷特城作对的究竟是谁呢?” 税务官的瞳孔猛地收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推走了。 留下来的泰伦斯看着已经开始散去的平民,突然叹了口气,自嘲道:“我审判他们――却连自己也不是正义。” 兰瑟站在一旁听见这声低语,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您不该妄自菲薄,时间会证明一切。” 泰伦斯呼出一口气,拍了拍金发骑士的后背:“行啦,总让你安慰我的话我也太软弱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有的忙呢。” 税务官虽然自大的要命,至少猜对了一件事。前几天,那些生怕受到责罚的商人和小官吏去找泰伦斯指认税务官的罪行,大约是以为自己能被宽恕。可惜,泰伦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姑息任何一个人。 领头的人已经被捕,剩下的家伙们就像一盘散沙,更好对付了。 第89章 chapter89 因为一场旱灾所引发的阿尔德雷特城的动荡,在此后很久一段时间内都会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故事。 因为再没有人像泰伦斯这样,大刀阔斧地血洗了领地内的半壁产业链。在贵族和商人彼此妥协又互相勾连的现况下,欺压平民是默认的生活态度。只是这一回阿尔德雷特城的事情太过严重,身为领主,泰伦斯遭到欺瞒不说还被宵小贪分了利益,这才是众贵族们开笑话的地方。 谁知道泰伦斯会在一怒之下把领地里的大部分商人都抓了起来呢? 这样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一些看不起商人阶层的贵族们觉得大快人心,背后却也会悄悄地嘲笑泰伦斯的意气用事。看看谁还敢去阿尔德雷特城做生意?没有了那些会赚钱的商人,小公爵的奢华生活恐怕要一落千丈了。 ――果然还是个只会意气用事的孩子呀! 大概很多人都会在心里这样评价。 韦斯利也十分担心泰伦斯的领地发展――他虽然按照这位小公爵的要求尽力帮他,但心里却不是没有疑虑的。 他希望泰伦斯不是一个不顾后果莽撞行事的人,毕竟这样的性格在政治斗争中会吃尽苦头。 而面对韦斯利的询问,泰伦斯仅仅是微微一笑――他和这位特派官的关系毕竟还没有到交根知底的程度。 当阿尔德雷特城从清洗势力的紧张中稍稍恢复过来的时候,泰伦斯向军团长所承诺的粮食也终于从东方运了过来。数量之巨让城里的平民们欢欣鼓舞。 反倒是操心习惯了的劳伦斯特意找了泰伦斯一趟,十分关心这批粮食的来路,即使泰伦斯再富有,估计也不可能在一时间筹集这么多钱款。 泰伦斯安慰他只管放心,紧接着又忙碌起来。因为跟随着这批粮食一道来到阿尔得雷特城的,还有一位远方来客。 这是一位老熟人,说起来以前泰伦斯还和他做过生意,每年都有一批军团的军需是从他那里购得。 这位客人就是居于帝都的大商人斯蒂勒。 早些年,他看中沙宁派尔帝国的富饶,从周游各国倒卖东西的颠簸生活中抽身出来,在沙宁派尔定居下来。 因为有着过去那些买低卖高的经商经验,这位本就资本雄厚的商人做起了商行的买卖,他在沙宁派尔各地都有店铺,经营各种买卖,如今更是身价翻倍。去年,女王为了嘉奖他为帝国经济繁荣所起到的作用,还受封了他男爵的爵位。爵位虽然不高,但这位先生却是帝国第一位获封勋爵的商人,可见其能力一斑。 泰伦斯两次送往阿尔德雷特的粮食都是斯蒂勒从周围商行调过来的。而这一次斯蒂勒亲自跟着货物一起抵达阿尔德雷特城,则是因为他和泰伦斯之间还有合作要谈。 泰伦斯一次性清洗掉领地内的半数商人,所造成的手工业产业链的漏洞无疑是巨大的,一时半刻不能恢复。这个空缺总需要有人填补。 而斯蒂勒恰好是那个最有实力、又能让人放心的人选。 阿尔德雷特城这样一块味道鲜美的蛋糕,斯蒂勒也不会让它从嘴边溜走。 两人早就达成协议,由斯蒂勒调集粮食缓解领地的困境,作为货币不够的补偿,泰伦斯会划分出一部分收缴的产业交由斯蒂勒打理――并不是赠送,而是相互合作,斯蒂勒可以从每年的收益中获得一半作为报酬。 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里所蕴藏的商机正是斯蒂勒所看重的,只是以往它都被自给自足的农业生产而牢密保护,现在它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一道门――这可真是个互惠互利的好合作不是吗? 等到把一切细节都探讨妥当,泰伦斯让仆人为斯蒂勒带路去客房休息,露台上就只剩下了他和兰瑟两个人。 泰伦斯捧着红茶看向楼下郁郁葱葱的花园,断了翅的苍鹰石像仍矗立在正中心,但散碎的石块已经被清理走了。仆人曾向泰伦斯询问过是否将雕像一起移走,但他没有同意――因此这座残缺的石像大概会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吧。 “不知道尤莱亚和陆斯恩现在在做什么?我走之前,尤莱亚还在和我赌气没有带上他呢。” 城里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经告一段落,泰伦斯终于有了闲暇和心情放松。他想起留在帝都的两个人,忍不住露出舒心的微笑。 兰瑟替泰伦斯的杯子里加上冰块,和他一起享受着酷暑中隐约的凉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就这么把产业交给斯蒂勒先生打理好吗?论起精明来,这个人恐怕更胜一筹。” 兰瑟不太懂这些事情,但也知道斯蒂勒是个看中利益的商人,对他要求忠诚这种品质可不容易。 泰伦斯懒散地摆了摆手:“我那位好伯父一向觉得商人侵犯了贵族的利益,脾气倔得厉害。在这点上,他还不如我那喜爱享乐的堂兄呢。斯蒂勒就算对着他谄媚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至于阿尔德雷特城,它封闭得实在够久了,里面的蛀虫才这么猖狂,现在正需有人为它带来新鲜空气,斯蒂勒的用处对于我来说是利大于弊的。至于谁吃亏谁得益,我们两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谁说的准呢?” 泰伦斯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大片的青色原野。 阿尔德雷特城中监狱。 这座看上去冰冷阴森的建筑在铁甲士兵的严密看手下,更是平添了几分肃穆。和这次灾荒有牵扯的官员和乡绅都被关在里面,不日就会被送上绞刑架。 因为深知自己的结局,整个监狱里面都弥漫着绝望的气氛。 税务官缩成一团坐在牢房的角落里,他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样又脏又乱的环境于他而言其实和死亡没什么分别。仅仅是在这里呆了两天,他的双下巴就眼见着已经能看出下颌骨的轮廓来。 这时,一个人走到他的牢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税务官抬起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士兵站在门外,从探视窗口上露出一个带着头盔的脑袋。 这胖子抖了抖身上剩余的肥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在这鬼地方呆的恨不得去死,现在看到有人来找他,却又怕死怕的不行。 那士兵伸手敲了敲窗户,沉闷的声音让税务官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想也没想,连滚带爬地往阴暗的角落躲了过去。这个时候他倒是一点也不嫌弃角落里肮脏不堪,好像躲在那里就不会有人来抓他了一样。 士兵看到税务官的举动,十分瞧不起地撇了撇嘴,没什么耐心地压低了声音朝里面喊道:“不想死就滚过来!别让我说两遍!” 对方没有打开门走进来,这样的举动让税务官稍稍安下了心。但对方不假辞色的态度仍是把他吓了一跳,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士兵的话里另有意思。 他迟疑地看了士兵一眼,觉得对方隔着一道门也不能伤害他,这才拖着虚弱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这位……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 听到税务官对他的称呼,士兵轻嗤了一声:“您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我是受人所托来救您出去的,可当不起您的敬语。” 作者有话要说: 他话里全是挖苦,可惜饿过了头的税务官一点也没听出来。他只听到救这个词眼里就立刻亮了起来,点起脚提起自己矮胖的身体,扒住窗框问道:“谁?谁要你来的?我儿子吗?” 士兵不耐地皱起眉毛:“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只要知道我能把你救出去就行了!” “是是是。”税务官连连点头。 他刚才被自己的一惊一乍吓得狠了,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去死,自然也就生怕得罪了这个不认识的帮手。 “那……那我们现在就走?”税务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倒是十分着急,可惜现在不行。”士兵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明天你去把那个小公爵叫到监狱来,我就找机会救你。” “什么?不、不行!把他叫来这里,我还怎么逃走?” 税务官连连摇头,他被泰伦斯狠狠地戏弄了一番,到现在还记得那小鬼最后一次看他时阴冷的表情。虽说丢人,但他确实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子吓得不行。 士兵见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恶狠狠地打断他:“闭嘴!你要是不敢冒这个险,那就等着两天以后被处死吧!” 税务官把剩下的话都哽在了嘴里,他张了张嘴正试图劝说士兵放弃这个打算,远远地从另一边传来别人的声音:“怎么回事?肖恩,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被询问的士兵赶紧答应了一声,看了税务官一眼就急匆匆地走了。 税务官皱着眉,再次坐到地上,他咬着自己的手指,试图从混乱的脑子里理出一点头绪。 其实这个突然出现的士兵实在可疑,税务员不是没有看出来。可是他都已经要被处死了,难道还会在乎这些吗? 更何况从对方的话里也能知道,他的目的恐怕是阿尔德雷特那个小鬼。一想起那小鬼张狂的模样,税务官就恨得握紧了双手。 要不是他不留情面,自己又怎么会被处死? 这样想着的税务官下定了决心。 就算逃不出去又怎么样,能让那小鬼吃苦头也是好的。 第90章 chapter90 阿尔德雷特公爵失踪了。 比起上一次的莫名其妙和消无声息,这一回,泰伦斯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 两次丢失了它的主人,阿尔德雷特城陷入了狂澜将至前的寂静之中。 这件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泰伦斯接到守卫在监狱的士兵所带来的消息,说税务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对于这样的说辞,泰伦斯一开始是不屑一顾的。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和韦斯利挖的透彻,任何一个和税务官相勾结的家伙现在都和他在监狱里作伴呢。在他的嘴里难道还有泰伦斯并不知道的秘密吗? 但税务官并不死心,他坚持自己要告知的事情十分关键,希望泰伦斯能够见他一面。在两次遭到拒绝的情况下,这胖子灵光一现,声称自己所掌握的消息和阿班特帝国有关,要用这消息换取自己活下来的机会。 要说这次灾荒泰伦斯最为担心的是什么,无疑就是敌国趁虚而入,让他的计划付诸东流不说,反倒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他最早就和劳伦斯有所交代,要他一定要时刻关注阿班特的动向,封闭城门。 税务官的话敲在泰伦斯的心上,砸出一片忧心忡忡的火花。 万一城里的布防犹有遗漏呢?万一叫阿班特的探子钻了什么漏洞呢? 就算泰伦斯是个疯狂的赌徒,他也不敢拿边防做赌注。 在第三次见过传话的士兵时候,泰伦斯终于穿上外套往监狱的方向赶去。 结果,他刚刚走进监狱就出了事情。 不知道是谁混进了里面,将所有的牢房都打开,四散的犯人叫守卫的士兵们慌张而忙碌――这情景可真是该死的眼熟。 兰瑟立刻反应到不对劲,他想护住泰伦斯赶紧离开,却有两个擦身而过的士兵将武器对准了他的胸膛――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将忧心泰伦斯的金发骑士定死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抽不出其他空闲。 泰伦斯就是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失去了踪迹。 监狱的突然□□引起了军团长的注意,劳伦斯带着一部分士兵赶到监狱,四处寻找泰伦斯的兰瑟一眼见到他,所有的恐惧慌张都变成了一声怒吼:“先别管这群人!泰伦斯被人带走了,快点找公爵阁下!” 毫无风度优雅只有满腔愤怒的金发骑士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劳伦斯首当其冲地感受到对方阴沉的情绪,什么话也没有说,立刻指挥着身后的士兵集中精力寻找小公爵的身影。 但这场混乱并没有到此为止。 紧接着就传来了城里各大粮仓被人纵火的消息。 劳伦斯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那是整个城市接下来一年的依靠,可隔着远处的火光冲天,这里的喧嚣混乱里失去的是阿尔德雷特的主人。 半个月前,他还曾对亚当?史密斯抱怨泰伦斯一意孤行,让他不要太肆意妄为,因为在他和阿尔德雷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的城民之间,他绝对会选择后者。 他绝对会选择后者。 这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军团长将所有的犹豫不决都嚼碎了咽进肚子,他转向兰瑟?舍文利厄,一双眼睛里就剩下已经浮上水面的决议。 兰瑟火光电石间就已经明白了劳伦斯想要做什么,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劳伦斯沉声说道:“我得去救火,那是三万条性命!” “我知道。”兰瑟的胸口闷着一团火焰,吐出来的都是火烧火燎的苦,咽下去的都是撕心裂肺一样的痛。他找出自己仅剩的那一点理智,自以为平平静静地说道:“泰伦斯肯定也会让你那么做……但是――给我十个人,就十个。” 兰瑟终于撑不下去地哽咽出声:“我得救他,千千万万人……我只要救他。” 他惨白着一张脸,劳伦斯隐约从他那被衬得越发幽深的瞳孔里窥到了如渊深情的冰山一角。 他来不及想更多,只是点了十个有能力的士兵,说道:“等到火灭下来,我立刻去找公爵阁下。” 兰瑟胡乱点了点头,带着十个人又闯进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但是直到城里的混乱平息下来,他再也没有见到泰伦斯。 城主府里愁云惨淡,最为颓废的就是坐在沙发一角的兰瑟?舍文利厄。日暮时分的夕阳将客厅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兰瑟抱着头,无论是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一片不祥的血光。 劳伦斯焦躁地走来走去,还要安慰心情沉入低谷的金发骑士:“你不要这么紧张,现在一天还没有过去。城门这段时间都是紧闭的,他们如果想要挟持公爵阁下做什么,只能趁着晚上悄悄逃出城去。所有的士兵都在搜捕,肯定能把公爵阁下找出来。” “……他是在我面前失踪的。”一直沉默的兰瑟突然开口,“我说过我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可我却没能做到。” “天呐,你别像个不见了心上人的大姑娘一样行不行?公爵阁下失踪了,大家都一样紧张!” “一样?怎么会一样?”兰瑟突然站起来,狠狠捶向桌子。“你们可以有下一个城主,帝国可以有下一个公爵,但是世界这么大,对我最重要的就只有泰伦斯一个人!” 他一时激愤的怒吼之后,大厅里安静下来。 劳伦斯皱着眉,目光复杂地看着兰瑟,几个呼吸之后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兰瑟没有听清他的话,他喘着气,使劲抹了把脸,好像支撑着自己的力气和刚才的话一起脱离了身体。 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过了火,叹息一般道歉道:“我只是太着急,说错了话您别往心里去。” 劳伦斯摇了摇头,他也跟着坐到沙发上,把双拳握到一起:“就算你也是对的,当时是我做的决定,你心里难过就冲我来。” 兰瑟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两个人之间再没话好说,只能各自忧心忡忡。直到一个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劳伦斯立刻站起来问道:“找到公爵阁下的下落了吗?” 那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士兵支支吾吾,说道:“队长刚才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守城门的同伴有一个死在了小巷子里,还有一个不见了……” 劳伦斯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把身边的沙发踹到在地上:“他妈的我的军队里到底都混进了些什么人!负责审核资格的到底是哪个混蛋?!” 士兵被他突然爆发的火气吓了一跳,劳伦斯气得不行:“还发什么呆?!赶快带着人追出城去,不管怎么样把人给我找回来!” 士兵简直要哭出来了,豁出去般地大声说道:“可是……可是和守城的士兵尸体一起被发现的还有、还有公爵阁下染着血的外衣,我们队长说……” “他没死。”兰瑟突然拿着佩剑站了起来。 被打断了话头的士兵呆愣着看向这个表情阴沉的骑士要是忘了说话。劳伦斯看他要往外走,紧接着几步追了上去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去找他。”兰瑟头也不回。 他这样一句话说不了几个字反而看上去比刚才更吓人,劳伦斯几乎以为他听完了士兵带来的消息彻底疯了,急忙抓住他。 “你先等一等,你一个人去?去哪里找?怎么找?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我现在冷静极了。”兰瑟终于施舍给劳伦斯一个眼神,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知道他没死,他也没有受伤。他只是一直在等我去救他,坐在这里等消息的我才是不冷静的,我得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清楚兰瑟与泰伦斯之间的牵绊,对于金发骑士的发言,劳伦斯只觉得对方现在只是受不了打击而下意识地屏蔽了现实。 但面对这样的兰瑟,劳伦斯说不出一句阻止的话。 兰瑟打定了主意不再做无意义的等待,他对劳伦斯要求道:“我立刻就出城,您给我几个观察力最好的探子。” “我跟你去。”一个银发青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带了几个斥候,跟你一起走。” “埃文。”劳伦斯叫出了那青年的名字。 “我也不相信公爵阁下会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人杀害,他可聪明着呢。”这位弓兵队长难得肃起一张面孔。“军团长,你用理智在守护这座城市,我始终以您为傲。但现在我愿意听从自己的直觉――阿尔德雷特城不能没有公爵阁下。我的忠诚奉献给的是那只苍鹰。” 劳伦斯心中五味参杂,既有绝不会后悔的耿直觉悟,又为下属的成长感到苦涩和欣慰,而沉甸甸地压住整个心脏的,则是对泰伦斯的担忧和虔诚祈祷。 “记得随时传消息回来,我会调一部分士兵跟在你们身后为你们作保障,也会派另一队人继续在城中搜索。”劳伦斯最后如此吩咐道。 兰瑟点点头,带着一队人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城里。 而留给劳伦斯的是更为繁重的任务,安抚城中的平民,清点救出来的粮食,搜索残留的暗探――政事一时瘫痪的现在,这些事情都压在了军团的身上。 而身在大厅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韦斯利则在思考另外的事情――如果泰伦斯真的活着的话,为什么掳走他的人会留下他的外套,误导大家泰伦斯已经遇害? 除非对方根本没有打算拿公爵的性命换取什么东西,他们要的就是泰伦斯本人。那么到了最后,不管泰伦斯是没有用处,还是已经被利用完成,等待他的仍旧是死亡。 有这种动机的,韦斯利只想到了帕西诺公爵一个人。 他心里猛地跳了一下,立刻站起了起来。他将女王陛下派来协助的侍卫都聚集起来,决定跟着兰瑟一起出城――如果幕后人是帕西诺公爵,他一定不会还把泰伦斯留在城里。 无论是为了守护住未来的追随者,还是为了女王的命令,韦斯利都要想法设法救会泰伦斯。 第91章 chapter91 无人荒野。 沉闷的夏风拂过半人多高的野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在这无边旷野之中,突然响起了压低的说话声:“先生,这里离阿尔德雷特已经够远了。我们赶了一夜的路,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 一会儿之后,一个男人嗯了一声。 紧接着大束大束的草茎被拨开,露出六个高大的人影。 其中一个人把身上背着的东西随手摔在地上,那东西滚了一圈,露出黑发少年紧闭双眼的面孔。 他们放任陷入昏迷的人躺在地上,各自默契地整理出一片可供休息的场所,拿出食物食用。 一个人咬了一口面包,说道:“往前再穿过一个村庄就到白骨塔森林的边缘了,到时候有人会接应我们。”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唉,不过我们全部人都从阿尔德雷特城里撤出来,就是为了抓走这个小鬼,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咱们只管听从命令就是了,别抱怨。” “我就是觉得大家好不容易才混进去……” “嗦嗦的烦不烦?闭嘴吃你的东西!”和其他人隔开坐的男人不耐烦地说道。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安静下来,五个人彼此悄然看了一眼,低下头去默默地啃起面包来。 而这份沉默则让突然响起来的呻/吟声变得明显起来。 六个人一起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 泰伦斯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是一阵甜腻的香气。 他心里一惊,猛地睁开双眼,最先被阳光刺得眨了几下眼睛,才彻底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高远的蓝天和四周的荒草,以及不远处几个陌生的男人。 泰伦斯心思转了几转,想要不动声色地坐起来,结果却被困住他手脚的锁链限制住了行动。 他抿紧了嘴唇,沉默地扫视那六个人的面孔,最后停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面带刀疤的男人身上。 男人注意到泰伦斯的视线,扯出一个残酷的冷笑,站起身子走过来:“小少爷,好久不见。” 泰伦斯慢慢皱起眉头。 他虽然觉得这个人的长相十分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却根本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男人嗤笑一声,拽着泰伦斯的头发把他半提起来说道:“您估计是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可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您啊――忘不了您带给我的屈辱。” 他的表情因为憎恨而扭曲起来,那条横在他鼻梁上的伤疤似乎活了起来一般抽动不已。 泰伦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可怖面孔,记忆里关于过去的画面纷纷划过眼前,最终定格到三年前模模糊糊的一张剪影上。 “库萨克……?”他试探着问道。 “看来你还有有点脑子。”男人赞许般说道,手上的力气却更重几分,让泰伦斯疼得紧皱起眉头。 “你是那个子爵的侍卫。”泰伦斯这时终于肯定道。怪不得监狱的突然动乱看上去有种微妙的熟悉感,那正是他在库萨克城中为了离开监狱而使用的手段。 现在被这个男人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可见对方有着多么可怕的执著心――这家伙当时应该和库萨克子爵一起被处决了,不知道他是怎么逃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对方对他恨之入骨是显而易见的。 这种时候也许应该要乖顺一些才对自己有利,但疼痛却让他的语气变得糟糕起来,“我以为你和你的主人现在恐怕都变成一堆白骨了,怎么,只有你苟延残喘地活下来了吗?” “牙尖嘴利!” 男人受到激怒,拽着泰伦斯的头发要把他的头往地上灌去。他身后的同伴立刻制止了他。 “请住手,先生!这小鬼现在还有用,请您别让他受什么重伤!” 男人转过头,饿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说话的同伴,把那个人骇得后退了几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任男人的意思,仍死撑着与男人对视。 在这对持中,男人想起了什么,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把泰伦斯扔回到地上。但他并不是一个可以压抑住自己怒火的人,最后朝着泰伦斯的肚子踹了一脚才罢手。 泰伦斯蜷缩起身体,疼得连连咳嗽。而与此同时,他也心里默默考虑着现如今的情形。 最重要的一点,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刚才他故意激怒那个刀疤脸的男人,如果对方是为了找他复仇的话,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应该说,一开始抓住他的时候,男人就可以直接杀了他,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大费周折地把他带出城。 而从男人和同伴的对话中可以知道,这六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和睦。其他五个人很怕男人,从称呼上看也确实以他为首,但是却有底气和男人对抗。这说明在他们之上仍有人做主。无论是男人也好,其他的五个人也好,都必须听从那个神秘人的吩咐。 因此,在见到那个人之前,也许他都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正因如此,泰伦斯把当前的重点放在了调查背后主使的身份上面――能肆意任用逃跑的死囚,有这种身份的人并不多见。 挟持着泰伦斯的六个人并没有在原地休息多久,他们十分小心谨慎,临走前把自己留下的痕迹都处理干净,再次踏上旅途。 这群人一直游离在野外,甚至路过偏僻的村庄也不进去休整,应该是害怕身后有追兵。 泰伦斯不知道阿尔德雷特城那边是否能赶上来救他。他觉得城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否者凭借兰瑟和军团的人不可能让他这样轻易地被人带走。 但泰伦斯并没有因此而忧心忡忡,这种时候,他胸口那个和兰瑟相连的法阵成为了他可以安心的依靠。明白自己的有恃无恐从何而来,泰伦斯也不禁要在心里说一句命运无常。 他跟着六个强壮男人一路颠沛流离,时不时还要忍受刀疤男人的脾气,过得其实很不容易。到了第三天晚上,这群人终于踏进了一座边关小城。 泰伦斯注意到这城市的名字,才发现自己一路往东,已经离开和阿班特帝国边境交接的范围,接下来则是和白骨塔森林接壤的东帝国了。 ――看来这批人和阿班特没有关系。 被人掩饰着带进旅馆的泰伦斯边走边想。 但知道了这一点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也没有丝毫帮助。 一直在荒郊野外打转的这群人突然进入城市,除了是和别人约定好见面,泰伦斯不作他想。 而这正意味着捏着他性命的人要出现了。 泰伦斯沉默地坐在角落里蹙起眉头,对于没有一点进展的现实终于有些头疼起来。他背靠着墙壁,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四个男人。 那个刀疤带着一个人离开了旅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剩下的四个人坐在床上玩扑克,其中一个边出牌边抱怨道:“罗姆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罗姆就是那个刀疤男人的名字。 “谁知道?”另一个吊儿郎当地叼着水果的男人含含糊糊地说道,“他一向狂妄的不得了,说不定现在又在外面发什么疯呢!” “啧,也不知道上面看上他哪一点了,看上去竟然十分器重他,不过是个土匪罢了,什么玩意儿!” “就是因为他做事情够狠啊。你们没听说吗?他逃命逃到咱们那里的时候,满身都是血,一兜子的魔兽晶核,那时候神智都不清了,谁靠近他都动手打人,像个杀人鬼一样。” “唉,也是。听人说他出任务的时候特别敢下死手。”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底不还是个疯子。” 这些天以来,罗姆时时刻刻都看着泰伦斯,这还是他第一次把其他人留下来,自己出去办事,所以泰伦斯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们谈论那个男人。 泰伦斯这几天一直试图和这些人说话,想要套取一点信息来供他继续思考,可是对方始终对他防范倍加,除了吃饭根本不和他交流。 因此在这种时候,泰伦斯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倾听起来。 那四个人对罗姆似乎已经积怨很久,相互抱怨起来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托这群家伙的福,泰伦斯确实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 罗姆在想办法躲过了死刑之后,似乎一直在野外靠猎取魔兽生活,显然他过得很不好,样子十分恐怖。这样满身是血的可疑人生活在人多的地方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对方必然一直处在很少与人见面的环境中。 泰伦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靠近库萨克城的白骨塔森林。 罗姆一直在森林里面直到后来效忠于至今仍不知道身份的神秘人,说明对方的势力也是靠近森林的领地。 泰伦斯把库萨克附近的城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但又对一闪而过的灵感感到模糊难辨。 他正试图找出刚才划过脑海的想法,却听到靠近自己的窗户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泰伦斯扭过头去,结果看到了停在窗台上的鸣鸟――这小家伙自从监狱变得混乱以后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它竟然一直跟在泰伦斯的身后飞到了这里。 鸣鸟看到泰伦斯注意到他,立刻活泼地蹦了两下,拍打着翅膀要飞进来,结果一头撞在了玻璃上,发出“咚”的声音。 泰伦斯赶紧做出噤声的表情,让鸣鸟安静下来。 鸣鸟在窗户外面做了一个趴倒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想刚才那样干,紧接着在窗台上踱起步来,看样子是想要找到能进来的缝隙。 而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泰伦斯没来得及转头看进来的是谁,只是朝小家伙不停地使眼色,鸣鸟歪了歪头,扇着翅膀从窗户前离开。 第92章 chapter92 泰伦斯转过头,出乎他意料地,进来的人只有罗姆和他带出去的男人。 罗姆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他鼻梁上的那道伤疤通红,正是要发怒的前兆,泰伦斯小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避免对方又要拿他出气――再怎么悍然无畏,泰伦斯也不是一个任由自己挨打的人。 显然大家都知道罗姆的脾性,刚才还喋喋不休地在背后议论人的男人们现在都老实起来,转头看向和罗姆一道出去的同伴。 那个男人开口解释道:“我们没有见到人。来递消息的人说现在风声比较紧,上面不想暴露身份,因此要我们带着这个小鬼从森林里走,离开这里。” 听到男人的话,泰伦斯悄悄蹙起眉――如果进入白骨塔森林,兰瑟他们恐怕就很难找到他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朝着这群人叫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绝对不会和你们进森林去的!” “臭小鬼,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罗姆把身旁的椅子踹得散了架,朝着泰伦斯吼道。 泰伦斯似乎是被他吓住了,惨白着脸后退了几步,结果却撞上了窗户,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上的铁链和玻璃撞击发出声音。泰伦斯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企图把窗拴打开,嘴里继续说道:“反正你们别想我会和你们继续和你们一起走!别忘了我的身份,你们绑架我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盯视着已经怒气勃发的罗姆扯出一丝蔑笑:“你不会忘了自己以前是为什么被处以死刑的吧?这一回你不可能还有运气苟活下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罗姆的脸色阴沉如水,他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笑声朝着泰伦斯走过去。身后的同伙想要拉住他,结果被他随手甩到了一边。 这个凭借着满腔不甘和一口怨气活下来的男人心灵早就扭曲成鬼,泰伦斯的挑衅就像是浇在他心头怒火上的一桶油,让他像疯子一样冲到泰伦斯的身边,朝着他的肚子狠狠打了一拳。 泰伦斯毕竟是个法师,肉/体的防御微不可计,罗姆的这一拳让他的内脏像是相互掉了个个,疼得他把舌尖都咬破了。 而罗姆的第二拳又至。 泰伦斯的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连忙侧过身体躲了开来――这要多亏了对方前面的一拳,因为他本来就疼得弯着腰,否则以他的反应速度,恐怕又会被揍的结结实实。 罗姆的这一拳落了空,将泰伦斯身后的玻璃打出了一个窟窿,发出哗啦一声巨响。他身后的同伴们立刻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胳膊。 其中那个和罗姆能够说得上话的男人出声劝阻道:“别把动静闹得太大,会暴露行踪的。” 泰伦斯冷眼瞧着罗姆那个疯子被人死死压住,按耐下腹部的伤痛直起身子。他看上去似乎是在抵着墙壁喘/息,其实手已经伸到了窗户外面,在窗台上放下了早就准备好的袖扣,被碎玻璃划破的手指沾着血迹画了一个符号。 兰瑟独自坐在树下,脸色难看的要命。 埃文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拿着刚刚摘来的果子递到他面前,说道:“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兰瑟只是闭着眼紧皱眉头,似乎没有听见,埃文只好把果子塞进了他的手里,说道:“斥候去调查线索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先把肚子填饱了,才能继续找人啊!” 他的劝慰对兰瑟来说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埃文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来,疲惫地揉了揉双眼。 他们几个人从阿尔德雷特城出来就一直没怎么休息过,四处搜索泰伦斯的身影。 挟持了小公爵的家伙们并没有在城镇休息的意图,要在茫茫野外寻找他们的踪迹无疑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一路找到现在,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疲惫不堪。 而这其中以兰瑟尤为严重。 埃文眼看着这位金发骑士一天更比一天沉默,因为他周身的阴郁气氛使得同行的士兵都一个个紧张不已。 而就在今天上午,兰瑟走到一半脸色开始变得古怪难看起来,这个再怎么焦急也以理性示人的骑士突然停在原地露出茫然无措的脆弱表情,似乎遭遇了十分重大的打击。 一直到现在,兰瑟似乎仍没有从那状态里恢复过来。如果不是埃文拦着,他大概会跟着所有的斥候一起行动,恨不得挖地三尺也要把泰伦斯找出来。 埃文现在最忧心的反而是兰瑟的精神状态,他担心再找不到公爵阁下的话,对方也许会做出什么莽撞的事情来――听说他与公爵从小就一直在一起,想必彼此的感情相当深吧。 这是一向孑然一身的埃文很难体会到的深情,却在金发骑士身上感同身受到了那份焦虑和不安。 这样想着的埃文忍不住拍了拍兰瑟的肩膀,从疲惫的精神里拨出更多的力气宽慰道:“一路上都没发现什么糟糕的迹象,公爵阁下肯定还好好地等着我们去救他呢,你要打起精神来啊。” 兰瑟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埃文,对方满是担忧的目光让他稍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真的?”埃文皱着眉问道。 “放心吧,我还得赶到泰伦斯的身边呢,怎么可能一直消沉下去。我刚才只是……算了,没什么。” 兰瑟说着站了起来,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但是抬起头看向树顶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 几个小时之前,共感所传给他的泰伦斯的疼痛似乎现在还在他的神经末梢跳动不已。 和泰伦斯相连的命运使他和对方的距离比谁都近,但这份亲近却只能依靠对方的痛苦来传递,兰瑟对此不禁感到心情复杂。 最令兰瑟感到羞/耻的是,哪怕他为了泰伦斯受伤而感到心痛不已,但在那一瞬间,他居然会因为感受到了泰伦斯的存在而欢欣鼓舞。那喜悦如此巨大,以至于一时之间压过了愤怒和痛苦。 ――如此难堪的自己。 兰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而一直仰着头的他,正因如此没有错过远处展翅飞来的鸣鸟。 那只拖着长尾的小鸟一路飞得跌跌撞撞,看到兰瑟的时候,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扑棱扑棱地扑了下来,直接撞进兰瑟的怀里。 兰瑟吃了一惊,不知道鸣鸟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托起用喙叼着衣领坠在半空中的小鸟,这才发现它的爪子里抓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 “……泰伦斯?”兰瑟接住鸣鸟爪子下的东西――那是一个刻着苍鹰家徽的银质袖扣。 “啾!啾啾!” 鸣鸟拽着兰瑟的头发费力地往它来时的方向飞,一边叫个不停。 兰瑟心中一动,语气激动地对埃文说道:“快点!我们跟着它走!它知道泰伦斯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埃文跳了起来。 “这是泰伦斯的的袖扣,它肯定之前见到过他!” 埃文接过那颗银质口子,点了点头:“我留个信号给其他人,咱们这就走。” 追逐着鸣鸟的身影,两个人一直赶到了附近的城市里。兰瑟和埃文对视一眼,看着鸣鸟一直向前飞,最后停在了一个窗台上。 兰瑟他们追过去,发现伫立在街边的这座三层小楼是个旅馆。 旅馆老板是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人,听到兰瑟询问是不是有几个人带着一个黑发少年来投宿的时候,他本来就不喜庆的面孔变得更加苦大仇深:“有!怎么没有!那群混蛋有毛病,早上过来住宿中午就退房走了,结果我去查房的的时候屋里一团乱,把我的椅子玻璃都弄坏了,连钱都没有赔!” 中年人抱怨起来说个没完,兰瑟却没有时间听,他往桌子上放了一枚金币才让对方闭嘴,带着他们去看房间。 房屋已经被收拾过一遍,看上去并没有老板口里说的那样乱糟糟的,只有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因为玻璃还没有来得及买回来而保持着破损的样子,鸣鸟正在外面透过玻璃上的破洞看着他们。 兰瑟举步走到窗户附近,他注意到尖锐的玻璃碎片上仍残留的血迹,愣愣地伸手碰了一下,鸣鸟在外面对着窗台使劲敲了敲,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鸣鸟围着窗台不断地跳来跳去,兰瑟很快注意到它脚下的红色痕迹。 “这是什么?”埃文走到兰瑟的身边,也看见了窗台上留下的符号。“‘塔’和箭头?” “是泰伦斯留下来的。”兰瑟指着字母t的花体变形,那是泰伦斯在署名时经常使用的。 埃文打开窗户,看向城外隐约可见的森林轮廓,问道:“是让我们去白骨塔森林,一直往南走?” 第93章 chapter93 带着泰伦斯赶路的绑匪行动十分谨慎,夏季明明是白骨塔森林捕猎的高峰期,泰伦斯跟着他们走了一路,居然并没有碰到多少人。这样偏僻的路径让泰伦斯对自己的猜测多少有了些底。 大概是因为身处危险的森林之中,罗姆终于放弃了找他麻烦这一乐趣。面对险恶程度扬名大陆的森林,六个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毕竟谁也不想在回程中因为一时不慎而把性命留在这里。 而这也正给了泰伦斯可以休息和做打算的机会。 老实说,被带进森林里面虽然让他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局面,但是作为木系法师来讲,还有比这种地方更加合适他的战场吗? ――当然是在想办法把身上抑制魔力的锁链解下来以后。 泰伦斯注意到只有经常和罗姆的说话的那个男人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也许是因为他们彼此还不信任的缘故,因此男人才没有把钥匙交接给地位在他们之上的罗姆。 这对泰伦斯来说是件好事。否则的话,要接近罗姆的身边把钥匙拿下来,恐怕就只有让他打一顿这个办法了。 他上回应该是被打伤了肋骨,骨裂的地方到现在还时不时地隐隐作痛。因此泰伦斯如今可一点也不愿意招惹那个疯子,再挨一下的话,也许就要丧失行动力了。 他在进入森林以后一直表现出消沉低落的样子,让对方以为自己因为被狠揍了一顿而感到害怕了,为此在休息的时候还被几个喜欢胡侃的愚蠢男人“小鬼”“小鬼”地嘲弄了一遍。 不过他们那点羞辱人的本事,跟曾经被流放时所遇见的恶徒们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泰伦斯只把那些废话当做旅途调剂,默默地等待着时机。 到了这天傍晚,他们再次停下来休息。 泰伦斯从他们略显放松的表情上猜测目的地可能已经不远。但至少他们还会这里休整一夜――没人会傻到夜里在森林里赶路。 几个男人燃起篝火,各自分散开去猎取食物,而今天留下来负责看管他的两人之一就是那个带着钥匙的男人。 泰伦斯开口说道:“喂,我想上厕所。” “啧,你怎么这么麻烦。”一个男人站起来,但却并不是泰伦斯期望的那一个。 泰伦斯心里跳了一下,但仍装作平静的样子靠着树干站直了身体:“我总不能在这里解决吧?” “哼。”男人走过来推了他一下,“贵族少爷也要吃喝拉撒啊,装得挺高尚,现在不是比普通人还不如?” 泰伦斯任他推搡着往前走,路过休息的另一个男人时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果不其然地又推了他一下。泰伦斯惊呼一声,装作站不稳地样子摇晃了两下,朝着男人的身体倒下去。 “怎么回事?”那个男人皱着眉把泰伦斯提起来。 “抱歉,推得太狠我没能站稳。”泰伦斯皱着眉站直身体,却又歪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哟,这是怪我呢?”后面的男人两步走过来,拎着泰伦斯的领子拖着他往前走,“那我扶您过去。” 泰伦斯被带的歪七扭八,忍着灌木擦过脸颊和手臂的疼痛,悄悄把刚刚拿到手的钥匙塞进袖子里。 男人最后把他扔到一小排灌木后面,泰伦斯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借着绿荫的掩护试图把身上的锁打开。 可当他刚刚解开手上的手铐,钥匙被偷的男人就已经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朝着这边跑过来:“喂!那小鬼在哪儿?他把我身上的钥匙拿走了!” “啧!”泰伦斯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胡乱弄掉手上的链子,连忙去解腿上的锁,命运总算眷顾他一回,在男人伸手来抓他之前,灌木丛受到魔力的鼓动疯狂生长起来,将两个人的手缠起来吊在了半空中。 泰伦斯甩了甩一直受困的双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上灌木的根部,压抑许久的魔力喷涌而出。紧绑住男人们的枝条不断向上延伸将两个人的身体掩藏在树冠之中,紧接着将尖锐的一端狠狠刺进他们的喉咙。 看不到的树枝深处,一时大意就失去了反击机会的两个人抽搐了几下,连呼救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而剩下的灌木则不断壮大,像蜘蛛网一样将附近的树木都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道绿色的墙壁。 泰伦斯头也不回,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等到罗姆带着人回来时,所看到的就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营地和蔓延了近百米的绿色藤蔓。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泰伦斯仍在此处,就会发现向罗姆询问的人并不是一路挟持他的任何一个人,事实上,在失去了两个同伴之后,罗姆的队伍人数反倒增加了。 “呼……呼……” 奔跑与隐藏。 在这个无星的黑夜,泰伦斯拨开层层叠叠的树枝和藤蔓,费力躲避着身后的追杀。 他明明已经尽可能让自己远离营地,可现在却陷入了遭到追逐的境地。 时间往前拨两个小时。 泰伦斯按照对方向的主观判断向着树木密集的深处跑去,希望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做打算。 可是突如其来的袭击却打断了他的计划。 蔓延生长的坚韧藤蔓替他挡下了斜下里刺过来的一剑,泰伦斯甚至来不及为刚才那一幕惊心动魄,就立刻闪身躲到最近的树后面。 值得庆幸的是寻找他的人为了扩大搜索范围各自分批散开,泰伦斯不用一次面对那么多敌人,这才使得他有了脱身的机会。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泰伦斯一直在黑暗中尽力躲开如影随形的搜捕。 既要绕过危险魔兽的领地又要躲开追踪,这让他深感疲惫。 泰伦斯站在高大乔木的树干上,安静的环境让他稍稍放松了紧绷的双肩,忍不住放任酸软的双腿坐下来。 对于现在这样近乎绝境的现状,泰伦斯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每当他觉得事情发展一切顺利的时候,总会有意外给他当头一棒。 事实上,生活根本没有捷径可走。 泰伦斯按住心口,终于忍不住抱怨起兰瑟来――到现在都没有找过来,果然是个笨蛋! 他在心里骂的愤愤不平,心情反倒平静下来。有了依靠和支撑,即使是面对困境,人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 如果放在以前,这样糟糕的现实肯定会让他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可现在泰伦斯却觉得再难的困难也总能想到办法解决――因为他在心里仍怀有希望。 泰伦斯这样想着,扶着粗糙的树干站起来。天边已经泛起一丝白光,夜晚将要过去了。 他顺着藤条从树上跳下来,准备绕到佣兵团经常出没的区域。可他刚刚抬起脚,一根长枪从树枝的缝隙间穿越而来,钉在了离泰伦斯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泰伦斯猛地抬起头看向密林深处,木系元素和水系元素在他的周身跳跃旋转,周围的树木将枝条都垂下来挡在他的面前。 在泰伦斯盯视的地方,一行人拨开枝蔓出现在他面前。 为首的一个并不是罗姆,而是从没见过的生面孔。对方有一头黑色长发,身着轻甲,他刚一出现,插在泰伦斯面前的精雕长枪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存在一般发出嗡嗡的声音,紧接着飞回到了那黑发男人的手里。 手拿着长枪而立的男人虽然陌生不已,但泰伦斯却从他的姿势上看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他把视线凝到对方胸口的徽章之上―― 飞奔的黑马和两支交错的长枪组成了对泰伦而言无比熟悉的家徽。 一切似是而非的猜测在此时终于尘埃落定,变作事实。 泰伦斯扯出一丝冷笑:“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值钱,帝都里有的是想要我性命的家伙,连表哥也想分一杯羹吗?” 那毫不掩饰的家徽正是属于泰伦斯母亲的亲族,西兰家族。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对方可以在这浩大森林里找出泰伦斯的踪迹――靠着血缘追踪魔法来判定方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泰伦斯心想――啊,果然又被亲近的人背叛了。 但他并不觉得意外和伤心,一方面是因为早有猜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这个不常联系的亲戚从没有过什么期望。 早在进入白骨塔森林之前,泰伦斯就有了判断。那座城镇是阿尔德雷特城一路过来第一座靠近白骨塔森林的城镇,而附近距离最近又势力颇大的地方则唯有和阿班特与沙宁派尔互相接壤、地处南方的西兰公国。 罗姆离开库萨克城后的踪迹也间接证明了这件事和西兰公国的关系。并且也是因为在这个从昔日而来的男人,泰伦斯想起了曾经在库萨克城经理的事情。 当时库萨克子爵为了协助帕西诺公爵而将他关进监狱,准备借口杀掉他。但在这之前,泰伦斯一行人先受到了不明势力的刺客袭击,刺客中唯一成功逃走的就是一个使枪的枪兵。 当时泰伦斯曾派人调查过这件事,后来却因为情报太少而不了了之。现在想来,正是西兰大公向他提及了白骨塔森林,对方能够知道他的动向也不足为奇。 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他,而现在却又吊着他的性命想要把他带到西兰究竟是为了什么? 唯有这件事泰伦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因此他不由开口询问道。 那枪兵发色与泰伦斯相同,应该具有皇室血统,听到泰伦斯的话,沉默了一下冷声说道:“把白水晶交出来,我也许能放过你。” “白水晶?”泰伦斯皱紧了眉头,他从没听说过这东西――等等,泰伦斯想起十岁生日宴上和西兰大公的唯一一次见面,对方曾经说过他的母亲带走了西兰公国一颗十分重要的晶石。 他曾以为对方只是顺口提及,难道西兰大公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这个东西? 泰伦斯觉得对方简直是疯了,不由得嗤笑道 :“为了一颗晶石要杀我?看来我这条命到了你们的手就不值什么钱了,还不如卖给帕西诺呢。” “你和整个公国比起来当然不值一提。”枪兵说道,“那是我们重振西兰的希望,你把它给我,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我从不知道什么样的晶石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 枪兵沉默不语。他并不是王室的核心成员,知道的终究有限。但白水晶是西兰代代传承的宝物确实没错,据说它蕴含着法师穷极一生也无法研究透彻的奥秘。 西兰自从依附沙宁派尔之后,公国内始终骚动不断。而新上任的西兰大公更是有着独立建国的野心。他一开始是想从泰伦斯手里得到晶石向阿班特重新奉献忠诚,削弱沙宁派尔对西兰的绝对控制,伺机而动。但在泰伦斯这里碰了钉子之后,又想到了将他杀死挑起两国战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可惜当时也失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如此,西兰大公始终注意着泰伦斯的动向。对方魔力突然提升又在炼金术上颇有建树的事迹让他又燃起了白水晶仍存在的希望――唯有这神秘之物才能让一个魔法废柴变得能力非凡起来不是吗? 因此哪怕牺牲了以往安插在阿尔德雷特城的所有探子,这一回大公也决心要把泰伦斯抓到手。 泰伦斯不为所动的样子让枪兵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把东西交出来!” 泰伦斯微微一笑:“西兰大公不愿意相信亲人的话真是让我伤心,我早就说了,我没有那种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的树木和安静潜伏的魔植都猛地暴涨起来,狠狠甩向对面的敌人。所有人都被层出不穷的攻击弄得手忙脚乱,唯有枪兵一人以力破巧,从绿色的缝隙中冲了出来,握在手里的枪尖对准了泰伦斯的胸膛。 他在三年前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更遑论现在。但泰伦斯本人也在时光的打磨中成长起来。 早就凝聚好的水系元素以肉眼可见的庞大数量在泰伦斯面前堆积,枪兵的兵器就像陷在了泥泞的沼泽中一样难以收回。泰伦斯趁着这个机会转身逃跑,一路上无数植物为他竖起柔韧的防御墙。 这种时候泰伦斯犹狠自己所掌握的不是风系魔法,否则也能多一份逃跑的可能。 而本身就以体力见长的枪兵犹如跗骨之蛆,总是在受到阻拦之后又很快赶上。 泰伦斯咬紧牙齿停下了越发笨重的脚步,扭过头去。他聚集起身上大量消耗之后残存的所有魔力,元素相互大力碰撞所掀起的罡风让附近的植物都躁动不已。 他的眼睛里绿色和蓝色的光芒交错闪烁,以一个现阶段所能施展的最有力的复合魔法迎上了枪兵奔袭而来的攻击。可魔法的余威还没有散去,泰伦斯突然感到了胸口一阵剧痛。他吃惊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长剑,不由得扭过头去。 身后罗姆那扭曲的脸上露出充满了恶意的得逞笑容。 泰伦斯眼睁睁地看着剑刃从自己身上抽离,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们想要你身上的东西,而我只想你死而已。再见吧,小少爷。” 被充满了魔力的风割得全身都是伤口,罗姆却毫不在意,带着一身鲜血在泰伦斯的视线里远去。 而与此同时,已经追到了森林里的兰瑟突然捂住胸口跪在地上,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苍白下去。 第94章 chapter94 “喝口水。”埃文扶起浑身虚弱无力的兰瑟,将刚刚打来的湖水灌进他的喉咙。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兰瑟呛了一下,涣散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埃文见他清醒过来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拍了拍他仍显苍白的脸颊问道:“怎么回事,你突然就倒下了?” 兰瑟的神智似乎仍停留在虚幻的某个地方,只是紧紧抓住埃文的手不停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鸣鸟一直停在离他最近的树梢上,这时候展翅飞到了他的肩上。 它似乎明白些什么,一向生机勃勃的翎毛也垂了下来,挨着兰瑟的脸颊蹭了蹭。 兰瑟摸了摸鸣鸟的头,也不知道是安慰它还是安慰自己:“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他咬紧了牙关,撑着还虚弱无比的身体站起来。 埃文被他不管不顾的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撑住他的胳膊问道:“你还很虚弱,别硬撑!” “我没事。”兰瑟甩开他的手,说是甩开,其实依照他现在的力气也仅仅只是挣扎了一下而已。 埃文气得要命,他的从容风度如今所剩无几,只剩下一脑子的焦头烂额。兰瑟突然出事,在白骨塔森林里不仅仅是减少了一份力量,再继续叫他走下去反而要变成累赘。可要他丢下兰瑟继续前进,又要担心对方的安全问题。 弓兵队长现在无人可用,只好一个人愁眉不展。可当他再一抬头,兰瑟居然已经撑着树干走出了十几米。 “哦,天啊!”埃文扶住自己的额头――他要是知道兰瑟是这么难搞定的一个人,开始的时候还不如由他领头行动呢。 “你再走下去就是找死,斥候很快就能赶上来,到时候我让他们护送你回去,我一个人去找公爵阁下。” “你不用担心我。”兰瑟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也绝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 他打了个响指,带着草木气息的温风拂过两个人的发梢,脚下的嫩绿草叶随着那股旋风摇摆着成长起来。 埃文吃惊地看着兰瑟,他可从没想过这位剑士同时还修习了木系魔法。 兰瑟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笑解释道:“这只是暂时的。” 泰伦斯的身体受到了重创,借由将两人相连的魔法阵兰瑟将一部分生命力分出去,作为等价交换的回馈,泰伦斯所吸收的魔力元素则倒流回兰瑟的体/内。这使得兰瑟拥有了暂时支配魔法的能力,使他免于毫无回击之力的尴尬境地。 但对于现在的兰瑟来说,用处最大的则是靠着冥冥中生命力和魔力的循环来确定泰伦斯的方向。 “请一定要等我找到您。”兰瑟在心中默然恳求。 如同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泰伦斯的身体在无限下坠,一线天光在他的视线中模糊不定,最后终于淹没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冰冷感受。 即使数次从死亡的另一边返回现世,可只有这一次,泰伦斯切实体会到了令人窒息般的压抑和厚重寒冷的无望。 他的思绪在无所依凭的黑暗里上下沉浮,最先失去的是对自己身体的感知,紧接着是一直以来纠缠着他的记忆,越是久远的越是很快地逸散,如同一滴墨散在水波里。 最后,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所剩下的只有费力抓住的关于名字的残片。 ――一旦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话,也许就要这样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吧。 抱着这样的觉悟,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残存的“自己”。 而代替那些过去所呈现在眼前的,则是巨大荒芜的世界。 无起伏的山峦,没有脉动的河流,寂寞无声的浩瀚天空……他正一点一点迎向那片天空。而在这没有生命没有呼吸的世界当中,他似乎触摸到了最原始的最本质的力量之源。 那纯粹的、强大的力量会令所有看见它的人神魂颠倒。 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无形的东西,于是紧握在他手中的姓名便四散成无意义的字母,游鱼一般逃开。紧接着,它们却又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纷纷聚集到看不清的远方,变成一句切切实实的呼喊:“泰伦斯――!” 他――泰伦斯――终于惊醒过来。冥冥之中将要把他吞噬的力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泰伦斯回过头,目光所及之处景物都纷纷乱乱地散成枯黄的落叶,山川都划过他的身侧,巨大的世界一点点缩小成白骨塔森林里的一小片空地,拥有一头耀眼金发的骑士站在那里看着他。 这一瞬间,泰伦斯轻飘飘的、随时都会消失的身体突然有了重量,沉甸甸地落在了兰瑟的眼里。 而与此同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颤颤巍巍地奏出一阵杂音。 兰瑟苦苦压抑的仓皇无措在看到泰伦斯的第一眼全都爆发出来,在泰伦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些奇妙际遇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就被金发骑士那结实的双臂抱了个结实。 “什么――喂!” “太好了,您平安无事!” “……我觉得不是。”泰伦斯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拍了拍兰瑟的肩膀,但对方仍不松手。泰伦斯沉默了一下,放松身体靠在金发骑士的肩上。“我……刚刚应该是死了吧?” 兰瑟的脊背挺出僵硬的线条,最后无声地点了点头,语气涩然地道歉道:“我很抱歉……我很抱歉,让您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确实啊。”泰伦斯赞同地回答,“你这蠢货速度也太慢了!不过――算了,托你的福,我又捡了一条命。” 兰瑟加大了拥抱的力气,泰伦斯毫无芥蒂的语言让他的心情更为沉重,他将面孔埋进泰伦是的肩窝闷声问道:“您一直以来都受到了怎样的对待?到底是谁伤害了您?请告诉我,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泰伦斯从兰瑟的身体里吸取着能够驱散阴寒的生命力,听到兰瑟的问话仔细思考了一下,将罗姆一行人的长相细节告诉他,这主要是以防兰瑟等人碰巧遇见了对方却毫不知情。至于他一路以来受到的苛待和后来逃亡时的仓皇则只字未提。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除此之外已经没必要对过去斤斤计较――身心都曾一度溶解在无垠的天地间,泰伦斯的执念和苛求都淡化了下来。 “接下来,你要快点找到我啊笨蛋!”要不然估计都真的被分解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了。 “请您等着我。”兰瑟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在泰伦斯的额头印下一个沉重的吻。 …… “……” 泰伦斯睁开眼睛,幻象中兰瑟留下的亲吻似乎仍停留在皮肤上,让他不由得抬起沉重的手臂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怎么回事啊,那家伙……” 他在心里嘟哝着,总觉得有些别扭。等到他从心里那点说不清楚的尴尬中脱身出来,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随意地躺在草丛里。 入目可见是完整而干净的木质房屋,紧闭的门窗那里因为木条钉得并不严密而露出几缕光线,使得这间屋子昏昏暗暗却又不至于看不清东西。 泰伦斯按住胸口,撑着胳膊半支起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有着窗户的那面墙上挂着用动物牙齿磨成的雪白色短剑,一个角落里则堆放着两件完整的魔兽兽皮。正对着床铺的的另一边则是一张收拾整齐的木桌,上面还放着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看上去像是猎人的住所。但是屋子里的一些精致细节又表明主人并不是个活在荒山里的野蛮人,相反那种微妙的布置给人一种贵气犹存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泰伦斯记得自己昏迷前正身处森林深处,有谁能这么大胆在白骨塔森林里安家落户呢? 他犹自垂眼思索,房门却“咯吱”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没有敲门就进来的是个比泰伦斯小上一两岁的少年,他看到床上的人坐起来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地说道:“你醒过来啦!” “……你是?”泰伦斯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我叫伊凡。”少年自我介绍道,但他很快又老实的加了一句,“把你救回来可不是我,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 伊凡这样说着,步伐轻快地走过来:“你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要不要出去走走?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 他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带着少年老成的矜持和大方,不过叫一个重伤员出去走动……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吗? 泰伦斯心里想着,下意识地按了按曾经被一剑穿透的地方,但他惊讶地发现伤口竟然一点也摸不出来了。 “你怎么了?”伊凡见泰伦斯一直没有回答,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吗?”泰伦斯掩饰住吃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这里太过陌生,人也不认识,泰伦斯唯有装作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但当他跟着伊凡走出屋子,这份自持还是被打破了。 熟悉无比的绿荫遮盖下,远远望去都是建造整齐的房屋。这里确实是白骨塔森林没错,但从没听说里面有着这样规模的聚居地! 泰伦斯不由得想,这一回出来可真是涨了太多见识了! 今天没吃药,感觉自己特文艺,恩,可以去写童话故事了 第95章 chapter95 虽然伤口已经快速愈合,但已经损失的鲜血并不会倒流回身体,因此泰伦斯仍显得虚弱无力,幸而伊凡为人细致体贴,愿意扶着他陪他一起像只乌龟一样慢慢挪动。 “你刚刚醒过来,我们只在附近散散步就好了,要是让你又倒下的话,克里斯一定会教训我。” “克里斯?”陌生的名字叫泰伦斯发出疑问。 “就是把你带回来的人。”伊凡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克里斯是我们村子的警备队长,经常带着人在附近巡逻,有时候也会去外面打些魔兽回来。今天就是他外出打猎的日子,结果却把你带回来了。” 他边说边对着泰伦斯上下了打量一番,泰伦斯奇怪地扬眉问道:“怎么了?” 伊凡叹了口气:“其实我更想吃烤鲁鲁兽来的呀……不过算了,你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也不亏啦。” “……”泰伦斯不明白他前后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因果联系,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么那个克里斯先生在哪里?我总要向他道谢才行。” “他去找长老商量事情了,估计等到晚饭过后才会回来吧。这段时间我会陪着你的。” “额……谢谢。”泰伦斯点头道谢,而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肚子却咕咕叫起来,这让他有些尴尬地抿紧了嘴唇――在外人面前,饿到肚子叫实在有些丢人了。 伊凡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十分理解地说道:“也对,你都昏迷了这么久,现在已经中午了,我们回去吃点东西吧。” 他说着转头问道:“烤肉可以吗?不过我也只会做烤肉而已。” 泰伦斯下意识地摸了摸原本伤口存在的地方,心想――反正已经愈合了,所以应该可以吧……? 大概是因为在做饭上就会一门手艺因而精益求精的缘故,伊凡的烤肉倒是做得十分美味。等到泰伦斯把午饭吃完,原本还酸软乏力的身体就像是注入了新的活力,基本上已经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趁着伊凡出去处理垃圾的时候,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无意识地看着外面披甲带剑的武者和远处没入树冠的白塔,想起现在不知道在森林哪个地方的兰瑟来。 他能够恢复得这么快,恐怕都要得益于从金发骑士那里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生命力。这让他不由担心起对方的现状来。 泰伦斯轻轻拂过粗糙的窗棂,已经死去的木块在沉寂了很久之后,终于颤颤巍巍地冒出一小颗绿芽,紧接着又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变成不可见的魔法元素消失在空气里。 ――这就是他目前残存的魔力。 但泰伦斯并没有多么担心。如果带他来到这里的人心怀歹意,他现在就不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比起自己的安危,泰伦斯更为忧虑的是兰瑟是否能靠着他分散出去的魔力在森林里平安无事――对方毕竟不是个法师,对于魔力的运用效率是有限的。 他闭上眼睛,在草木的香气中努力捕捉着游离的魔法元素,希望能尽可能减少兰瑟的负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与兰瑟之间的魔法阵被彻底激活的缘故,现在两个人即使不依靠等价交换的必然法则,也可以有意识地相互输送能量。 更为紧密的联系将泰伦斯和兰瑟紧紧绑在一起。那种绝对的亲密让泰伦斯的心情静静地发酵膨胀,产生了连他也未曾发觉的微妙变化。 当伊凡推开门进来,看到的正是黑发少年靠着墙闭眼休息的样子,被树荫稀释过的阳光透进窗户打在泰伦斯的脸上,给他原本苍白的脸色镀上了一层薄红,显示出泛着光晕的精雕细琢的轮廓。 伊凡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唔,他一开始就知道被救回来的少年拥有一副少见的好相貌……反正就是长得好看嘛,照样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呀! 年轻的小剑士晃了晃脑袋,却还是轻手轻脚地没有进去打扰泰伦斯,自己跑去练剑了。 等到泰伦从冥想中清醒过来,照进来的阳光早已倾斜了角度。屋子里空无一人,泰伦斯伸了个懒腰,想要摆脱长时间站立所带来的酸麻,可惜不怎么见效。 他一边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走出屋子。外面天光已经有点暗淡,泰伦斯想要四处走一走,但是伊凡不在,他并不认识路,只好朝着之前看见的白塔塔尖的方向走。 一路上泰伦斯遇见了不少村子里的人,他们似乎对他挺有好奇心,却没有贸贸然上来同他搭话――这样看上去,更加不像是隐居在山林之中的普通村民了。 老实说,有时候泰伦斯甚至觉得这些人气势非凡训练有素,倒像是饱经磨砺的军团。 他心里的疑惑更多,但面上却不显,似乎仍是在悠闲地散步,只是因为心里有事,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竟然一路走到了白塔下面。 泰伦斯抬起头看向这座看似浑然一体的白色高塔。尖顶的白色建筑有些像是光明教会的风格,但是塔尖却光秃秃的,并不像教会那样张扬地直接把神像放在上面当避雷针。 白塔离村子的中心已经有些远了,周围并没有守卫巡逻的人,泰伦斯想了想,踏上台阶,用手推开紧闭的大门。 从外面看塔虽然很高,但里面其实只有一层。站在里面抬起头,要极目远望才能隐约看到塔顶。 整座白塔的内壁画满了彩绘,颜色有些暗淡,看上去应该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 泰伦斯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面墙壁前,仔细辨认上面的壁画――这里看上去像一座家族祭祀用的神庙,那么墙上的画不是对祭祀对象的描述,就是家族历史上的英雄事迹。 果然就像泰伦斯猜测的那样,壁画从构图上看是一个连续性的故事,不过上面的内容却叫泰伦斯睁大了眼睛。 ――龙。 泰伦斯的手指颤了一下,摸上画着红色巨龙的那块墙壁,按耐着激动的心情一步一步走过去。 这面墙壁讲的是勇者屠龙的故事。红色的火龙用火焰焚烧大地和屋舍,平民们四处仓皇逃窜,一个拿着长剑的武者骑上青色的巨龙飞上天空同恶龙宣战。最后他他依靠着魔法和剑技打败了火龙,成为受人敬仰的英雄。 而另一面墙上的壁画则是史书上经常会提到的传说――龙骑士驯龙。 一个来着南方山脉的年轻剑士凭借着强大的武力成为当时的强者,他在内陆四处周游,最后发现了龙的巢穴。 巨龙想要杀死闯入自己居所的人类,剑士费力与他周旋,就在快要落败的时候,掌管万物生命的女神从天而降,赐给他远超所有人类的强大力量,帮助他打败了疯狂的巨龙。 女神教会他和巨龙签订契约的手段,从此有了龙骑士的存在。 泰伦斯的指尖停在最后一幅图上,年轻的剑士坐在巨龙的背上高举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大湮灭的突然而至,神明随着那个神秘而宏大的时代一起骤然消失,关于大湮灭前的传说都是历史学家们根据口耳相传的诗歌和残存的文献所推测出来的。龙骑士无疑是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一个,以至于都成了年幼孩童的睡前读本。人们都知道在大湮灭之前,曾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龙骑士,但谁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成功驯化龙的勇者,也不知道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龙骑士都叫什么名字。他们和神明一起在大湮灭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现在―― 泰伦斯没想到在白骨塔森林的深处,竟然有龙骑士的后裔在这里代代生活。 他一边想,一边仔细看着故事最后的图画――年轻的剑士坐在巨龙的背上高举长剑,他的背后是金光灿灿的太阳,而在太阳的中心则嵌着一只被利剑刺穿肚皮的巨龙。 泰伦斯猜测那应该是这位龙骑士的家徽。他踮起脚尖仔细看向那轮太阳,试图从细节中看出有没有和史书记载中各个氏族的徽章有相似的地方,却发现在巨龙的爪下刻着一串模糊的字母。 他试图辨认那串字母所代表的意思,从嘴里吐出来的音节却是:“……舍文利厄?” 舍文利厄? 泰伦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第一反应是,该不会自家的金发骑士其实来历十分不同寻常吧? 想一想的话,他第一次遇见兰瑟就是在白骨塔森林,又始终调查不到对方出自哪个家族……因为兰瑟是来自于这个隐藏在森林之中的村落里的缘故啊。 “没想到你在这里。怎么样,这里的壁画看上去还能入眼吧?我听说外面的手艺都精进了不少,这种粗狂的壁画已经拿不出手啦。”突然响起的苍老声音打断了泰伦斯的思考,他转过头,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塔门外看着他。 “……您是?”毕竟是未经允许就闯进了别人的神庙,被人现场抓住,泰伦斯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由得用敬语问道。 “哎呀,忘了一开始要先自我介绍了――因为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外人啦。”老人杵着拐杖走进来,样子看上去显得十分和蔼,“我是村子里的长老,不过也不管什么事,就是守着这座神庙罢了。” 我记得当初舍文利厄这个名字应该是用哪两个英文单词翻译过来的,不过在大纲和我的电脑一起灰飞烟灭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 第96章 chapter96 老人走到泰伦斯的身边,用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抚过他身后的壁画,半是自嘲地感慨道:“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除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在这里陪陪它们,外头早已经改天换地,又是新时代了。” 泰伦斯迟疑了一下,问道:“龙骑士……你们果然是龙骑士的后裔?”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老者叹息着摇了摇头,“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波人就躲在森林里面苟然残喘地活着,有着巨龙的神话时代早就落幕,所谓龙骑士的荣耀也烟消云散了。” “请别这样说,伟大的事物并不会经由时间而被消磨。”泰伦斯抬起头看向壁画,那里有他熟悉的姓名。“舍文利厄……我认识的一位骑士就叫这个名字,他勇敢忠诚,想必正是因为源自于血脉的伟大传承。” “我知道。”老者用拐杖点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泰伦斯的胸口,“你与我们一族关系非凡,正因如此你才会出现在这里。这都是命运的指引。” “我以为命运女神已经陨落了。”泰伦斯抬头看向悬于头顶的穹顶,这白色神庙古朴肃穆,让泰伦斯莫名心生敬意。 “世界诞生了神明,而当神明陨落,它仍亘古永存。世事常新,可世界的本质却永远不会改变。” 老者的话似乎带有深意,泰伦斯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他低头沉思,老人并没有打扰他,等到暮色四合,外面传来归鸟回巢的振翅声,他才对泰伦斯说道:“回去吧,到了吃晚餐的时间了。” 泰伦斯从四顾茫茫的思考中清醒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吸收魔力元素的速度似乎变快了不少。那种精神上的饱胀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随手发出一个魔法,却被老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不要轻易在这里使用魔法,你会惊动它。” “……抱歉。”老人奇怪的理由让泰伦斯有些好奇,但他毕竟只是个外人,打听别人家族供奉的神庙总归是件失礼的行为,因此只好咽下疑问,只是说道:“明天的话我可以再过来吗?这里的壁画和历史让我很感兴趣。” “明天我在这里等着你。” 得到了老人的许可,泰伦斯从白塔里出来按照原路返回至自己醒过来的木屋。在那里他不仅看见了伊凡,在少年剑士身边,还站着一个有着深褐色皮肤的高壮男人。 “你到哪里去啦?”伊凡一见到他,立刻跑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他神色焦急,泰伦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出去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和他交代清楚。他拍了拍伊凡的肩膀说道:“我出去散步结果走得远了,要你担心了。” “谁担心了?你别胡说。我是因为想吃饭了,结果克里斯说要先找到你……所以我只是着急吃饭而已!” “不是说了吗,村子里很安全,他不会出事的。” 伊凡正在磕磕绊绊地向泰伦斯解释,那个深皮肤的男人却走过来安慰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于是少年剑士一腔羞涩都化作了恼怒,拍下男人的手大步走进屋子去了。 木屋外面就剩下了泰伦斯和男人两个人,泰伦斯打量了男人几眼,笑着问道:“你就是克里斯先生?” 男人点了点头。 “谢谢您救了我,我一直想当面向您道声谢。” “救你的不是我。”克里斯摇了摇头。 “什么?” “你知道救了你的是谁。”克里斯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只是把你带回来而已。当时你倒在草丛里,我看到了你胸口的法阵。” “您认识兰瑟?”泰伦斯听出了克里斯话里的意思。如果没有那个法阵,恐怕对方压根儿不会带一个陌生人到避居的村子里,即使那个人快要死了也是一样。 “果然是他。这几年来唯一一个离开村子的就是那个家伙了。”克里斯点了点头。 在陌生的地方从陌生人的嘴里听到熟悉的人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点也会让人觉得温暖,泰伦斯忍不住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而这时,躲进屋子里去的伊凡突然拉开房门朝着两个人喊道:“你们到底吃不吃饭?我要全部吃光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当夜晚最后一点黑暗被换成清晨的橘红时,整个村子都活跃起来。伊凡一大早就被克里斯拉去练习剑法,临走时十分不情不愿。 泰伦斯习惯性地冥想了一个小时,才起床将克里斯留下来的早餐吃完。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不必再从兰瑟那里吸取生命力,但仍是拨出一部分魔力分给对方。 一方面,他仍担心兰瑟的身体是否已经恢复正常。而另一方面,自从昨天在神庙中恍恍惚惚进入冥想之后,他转化魔力的速度明显变快,兰瑟之于他并不再需要耗费魔力支撑,反而成为了储存魔力的第二个仓库。这对两个人而言都有好处。 等到一切整理妥当,泰伦斯再一次前往神庙,就像老者所说的那样,对方正在门口等着他。 “日安,长老阁下。”对方地位超然,泰伦斯始终态度尊敬。 “进来吧。”老人点了点头,推开身后的大门。 有了这位掌管神庙的长老指引,泰伦斯因此能够更为顺利地解读塔内的壁画――大湮灭前的历史对于当代人的吸引力可是不分年纪地位的。 “最开始――第一个舍文利厄来自于这里。”老人走到门边第一幅画前,那是一个浮在大海之上的巨型大陆,大陆的中心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这山脉的形状泰伦斯曾在勇者屠龙的壁画前见过,那时因为只有局部图画,泰伦斯将其翻译成南方山脉。但是现在再看这山脉的位置―― 泰伦斯惊讶地扭过头去看向老人:“这……” 老人的嘴角露出笑纹:“这里就是现在的波斯特沃森林,当时它可不叫这个名字――那是众神起源之地。” “最初,所有神明都是从这里找到自己的本源、自己的职位,而生命女神则始终守护着这里。它是神的圣地。而第一个舍文利厄――据说他是人神混血,从圣地来到人间,生命女神保护他勇往直前、不必担忧一切艰险和磨难。就像你之前看到的,他击败巨龙,成为第一个龙骑士……此后他的子子孙孙都延续他的血脉,龙骑士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泰伦斯很快反应过来老人话里的意思,问道:“难道龙骑士只有舍文利厄家族的人才能担任?” “再没有人能像舍文利厄那样身负武力又精通魔法,自然也无法让巨龙臣服――在大湮灭之前,舍文利厄这个姓氏本身就代表着龙骑士的意思。”老人露出意味深长却带着苦涩的笑容,“正因如此,我们一族才要承担起独一无二的任务。” 他没有详细解释自己话里的意思,而是带着泰伦斯继续看下去,除了最初的龙骑士起源以外,剩下的壁画都是描述其他龙骑士的英雄传说,有一部分甚至能从现存的史学资料里找到应对的蛛丝马迹,就像老人说的那样,所有的龙骑士都出自于舍文利厄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 人们一直在思考一个人究竟要达到怎样的高度才能驯服巨龙,而大湮灭前又为什么有那么多层出不穷的龙骑士,大概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事实吧。 站在塔里所能看到的部分,全部都是关于那个神话时代的全盛时期的描述,纵然偶尔有魔兽扰乱平民们的生活,却一点也看不出这个时代将要毁灭的一点痕迹。 泰伦斯不由得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塔壁更高的地方。 老人看出他那越发发酵膨胀的好奇心,用拐杖点了点地面:“想看吗?上面。” “――如果可以。” 老人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守着那些也没有什么用了,你若是愿意看就看吧。只是你也是个法师,我只希望你不会因此受到动摇。” 他说着,再次用拐杖点了点地,一股清风托起他和泰伦斯的身体,朝着塔顶浮起来。 就在泰伦斯飘到距离塔顶还有一半高度的时候,他的胸口突然发热变烫起来――不,更为准确的说,是他胸口的挂饰变得炙热起来。泰伦斯心有疑惑地掏出戴在身上的项链。 那是一颗纯白色的宝石,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泰伦斯始终戴在身上。 他一直认为这只是普通的饰品而已,而此时,那块宝石却像是一颗有了脉动的心脏,在他的手上跳动不已,连带着脖子上的银链也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是――!”老人看见泰伦斯手里拿的东西,狠狠吃了一惊。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塔内的魔力元素突然膨胀躁动起来,以至于能够清晰地看到各种元素的运动轨迹,支撑着两个人的那点风系魔法很快被冲散,两个人直直的朝着地面摔下去。 幸而泰伦斯反应还算及时,一粒种子在他手里发芽变成具有厚实叶片的爬地藤,使得两人没有直接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在远离了塔顶之后,泰伦斯的项链重新平静下来,仍是老老实实看不出一点魔力的样子。 他按着肩膀坐起来,想要看看老人有没有出事,结果却发现爬地藤已经沿着塔壁向上攀爬,这么一点时间就已经把整个白塔都给团团围住。 “所以说在塔里不能随便使用魔法。”老人也坐了起来,“这座塔是供奉着生命女神的神庙,能够活化塔里的魔法元素,你的那颗――” 他的话才说一半,塔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个女剑士站在门口说道:“长老,兰瑟?舍文利厄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园林一般的景象叫女剑士吃惊地合不上嘴巴。 第97章 chapter97 兰瑟依照着魔力循环的指引一路前进,距离白骨塔森林传说中无人可以踏足的中心地带越来越近。正因如此,他们遇到的魔兽越发凶残,凭借着埃文和兰瑟两人联手也有些力不从心。 在一次受到九级双头狮虎兽群的暗袭之后,两个人因为受到魔兽的冲撞而最终失散。 兰瑟不得不一个人继续前进,而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离泰伦斯越来越近的同时,也渐渐发现自己所走的道路越发熟悉起来。 五年前他正是沿着这个方向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来到外界,并因为半途迷路而遇见了泰伦斯。 再往前走,就是他的故乡。 兰瑟停下了脚步,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重林遮掩的未知之境。 钻过只有舍文利厄一族才知道的隐蔽秘径,原本随处可见的低矮灌木丛突然消失无踪,从狭窄阴暗的洞穴中走出来,眼前是一片高大挺直的杉木。 兰瑟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心中涌动着的,是即将见到泰伦斯的急切和喜悦,以及对故土的怀恋和惆怅。两种矛盾的情感在他的胸腔内横冲直撞,最后齐齐化作又沉又涩的胆怯。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杉树林中――在这片树林的另一边,就是舍文利厄祖祖辈辈居住的村落。 兰瑟的突然出现带给村子的是一阵难以平息的骚动――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发誓要远走他乡的男人竟会在有一天再次回到这里。 一直在接受克里斯教导的伊凡因为跟着这位警备队长四处巡视的缘故,最先发现到了兰瑟的存在。 那身形高挑的青年本身就像一根尖锐的木刺狠狠刺进伊凡的眼中,叫他在一瞬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露出呲牙咧嘴的凶悍表情。 少年剑士从克里斯的身后站出来,咬着牙冲兰瑟叫道:“你居然还敢回来!当初要走的时候不是干脆的不得了吗,现在还回来干嘛?” 兰瑟有些愣仲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伊凡。” 金发骑士的低声呼唤并没有传到少年的耳中,伊凡继续扯着冷笑讽刺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外面过得不好,现在夹着尾巴逃回来了?” 泰伦斯跟着女剑士一起来到村口的时候,听见的就是伊凡对兰瑟越来越口无遮拦的羞/辱。 他皱着眉头快步走到兰瑟身前,扭头看向表情扭曲愤怒的少年。他不知道兰瑟与伊凡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伊凡为何这样恼怒,但至少有一点―― “请不要对我的骑士这样无理。” 泰伦斯冷下脸色回击。 “……” 他这几天在伊凡的面前一直表现地十分温和,现在这样气势全开的模样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因此不禁使他吓了一跳。伊凡看看兰瑟,又看看泰伦斯,心里骤然升起了源源不断的委屈,死死咬住下唇。 “泰伦斯……”思念多日的面孔近在咫尺,兰瑟的的指尖都不由得颤抖起来,若是往常他一定已经死死抱住了少年的身体,但是现在气氛尴尬,他低低叫了一声泰伦斯的名字,目光又难以自持地放到伊凡的身上。 伊凡注意到兰瑟的视线,没头没尾地哼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和泰伦斯一起过来的长老叹了口气,朝着围作一堆的人们挥了挥手:“都走吧,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把人群驱散,紧接着看向兰瑟,在他的注视下,兰瑟不禁微微移开视线。 老人露出一个包容慈和的微笑,说道:“行啦,难得回来了就开心点。你和泰伦斯先生就先住在克里斯那里,我叫克里斯再找个地方睡觉。” 兰瑟连忙拒绝道:“这样不太合适,我回去就好。” 老人欣慰道:“在外面过了几年倒是成熟了不少――不过,你就和泰伦斯住在克里斯那里吧,现在叫你回家也不合适。” “……是。”兰瑟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 泰伦斯注意到身后骑士不似往常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后背沉默不语。 等到泰伦斯和兰瑟一起回到他前几天住的地方,克里斯果然已经不见了影子。 泰伦斯径自走进房间,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看向站在门口的兰瑟问道:“怎么不进来?” “……”兰瑟绷紧了面孔,突然单膝跪了下去。“对不起,让您遭受了这样的磨难,都是我没有尽心的缘故。请您责罚我。” “做什么呀笨蛋!”泰伦斯被他不打招呼的举动惊地险些把茶杯打翻,走过来把金发骑士拉起来。“要是外面有人看见,估计说不定以为我是变态呢。” 虽然是远古遗脉,但是毕竟已经避居了这么久的时间,泰伦斯觉得村子里的人应该不会习惯这种等级森严的礼节。兰瑟看上去和村子里的人关系不太好的样子,泰伦斯并不想对方再因为什么举动而受到排挤。 兰瑟借着泰伦斯的手站起来,在屏蔽了那熟悉故土和故人的木屋中,他一直以来对泰伦斯的担忧、彷徨和恐惧争先恐后地从心里跑出来,像是和人战斗了三天三夜一样的虚脱和终于了结的安心叫兰瑟几乎要抱着泰伦斯哭泣出声。 而最终,他只是紧紧握住泰伦斯的手举到自己的额头,虔诚的闭上眼睛感恩上天,让一切安好,让他重要的人平安无事。 泰伦斯释怀地叹了口气,放任了兰瑟的动作。 等到兰瑟的心情平静下来,泰伦斯将水杯递给他:“喝点水。” 他拨了拨金发骑士因为匆忙行路而散乱的额发,说道:“你不需要对我道歉,相反,我要向你道谢才对,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以及,如果神明犹存,我也要谢谢他,让我这辈子遇见你。 两个人被从未有过的温馨氛围所包裹,但泰伦斯却不知为何渐渐觉得尴尬起来。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问道:“你和伊凡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他看上去很敌视你 。” 听到伊凡的名字,兰瑟的眼皮扇动了一下,却硬生生地保持着垂目的姿势没有说话。 泰伦斯看他的样子,安慰道:“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他对兰瑟的过去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但也没有非要追根究底的恶劣打算。因此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吧。” “等等。”兰瑟拉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泰伦斯今天的脾气和语气出奇的好,也许也是因为和兰瑟久别重逢的缘故。 “……我很怕您唾弃我,如果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情。”兰瑟低声说道。 “什么?”泰伦斯先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兰瑟示弱般的话语。他注意到对方自从回到故乡,心情就一直低落不已。环绕着他的并非是身为骑士的卑谦,而是心有愧疚的自卑。 泰伦斯蹲下来,自下而上地看着兰瑟:“我为什么要用过去来评判你,我知道现在你是我最优秀的骑士,这不是更重要的事情吗?” 兰瑟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视角注视着泰伦斯的面庞,黑发少年在温暖的灯光下看着他,像是褪去了身份和地位的层层包裹,显露出作为一个普通少年最纯粹的样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兰瑟几乎是没法自控地、怜惜般地摸了摸泰伦斯的脸颊,最后开口说道:“伊凡是我的弟弟。” “什么?”不怪泰伦斯如此惊讶,因为他从未曾听兰瑟说起过自己的家人。 “我们一族虽然一直生活在森林深处,却一直没有忘记身为一个骑士的荣耀。我从小到大,每天所学习的除了武技,就是那些陈旧的骑士法则。”兰瑟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埋藏在他内心的关于童年河少年时期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那些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的东西。 “我那个时候其实很叛逆,对骑士法则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在这片森林来,除了同伴就是什么也不懂的魔兽,根本没有需要我效忠的人。” 泰伦斯听到兰瑟对自己的评价不禁笑了起来,他站起来重新坐下,说道:“我可一点也看不来你叛逆。不过……”他想起最初见到兰瑟的时候,笑容更大了一些,“一开始你确实不能算一个合格的骑士。” “因为是您慢慢改变了我,想要被您所信任,不严加要求自己可不行。” 泰伦斯挑起半边眉毛,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道:“彼此彼此吧。” 最初的时候,泰伦斯也想不到会和这个男人变成现在这样毫无芥蒂的关系,可毕竟一转眼五年已经过去了。他们彼此磨合,就像齿轮,最后终于能够互相咬合,谁说改变了的只有兰瑟一个人呢? 兰瑟继续说道:“我那时一直在想,我们一直呆在这种被严密隔绝起来的地方是正确的吗?学习毫无用处的骑士守则又有什么意义?没人能告诉我答案,最后我终于忍受不了偷偷离开了村子――丢下了我弟弟。” “我到现在仍不认为我的决定是错误的,但是我对伊凡的愧疚却不会因为自己的信念而消失。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吧。”兰瑟皱着眉头说道。 人只要做了选择,就必然要背负起自己失去的那部分。 兰瑟的目光看向泰伦斯――伊凡也好,眼前的这个人也好,都是一样的。 泰伦斯沉默了几秒,终于回答道:“我没有亲密无间的兄弟,所以不能说你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我知道没有尝试着去了解彼此的想法,愧疚也好、憎恨也好都不会改变。但是当你愿意向对方表白自己,谁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呢? 他站起来,留下思考的兰瑟一人:“早点休息吧。” 第98章 chapter98 雾气氤氲。 泰伦斯躺在倒满了热水的木桶里舒了口气,他翻了个身,带起一片水花,趴在桶沿上看向窗外的黑夜。 被风吹拂而攒动不已的树叶间,远处高塔的轮廓隐约可见。 望着那个方向,泰伦斯想起今天在白塔内突然躁动的宝石来――当时因为听到兰瑟的消息,泰伦斯将它抛之脑后,现在他将脖颈上的项链摘下来细细打量。 坠在银色链子上的大颗宝石在雾气中仍然闪烁的温润的光芒,而在宝石的正中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的脉络相互纠缠在一起…… 泰伦斯猛地坐直了身体。 ――以前,这颗宝石可是什么花纹都没有的纯色晶石。 他伸手挥散缭绕在眼前的白雾,将宝石贴近眼前打量。乳/白色的晶石就像是颗琥珀一般,将里面一团血色纹路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显得分毫毕现。 那是一个法阵。 泰伦斯无比肯定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在白塔里受到暴乱元素干扰的缘故,这颗宝石一直隐藏的东西终于显露了出来。 他想起西兰大公一定要从他这里拿到的“白晶石”,对方念念不忘的宝物也许正是他手里的这颗宝石。 泰伦斯从水里站起来,水系魔法的运作之下,他身上的水珠有了意识一般纷纷掉进木桶,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衬衣顺便穿在身上,急匆匆地朝着书桌走去。 当充满湿气的摇曳光线穿过层层树冠,森林迎来了黎明。 兰瑟拿着剑推开房门,本来是想磨练武技,却看到另一边屋子的窗户前泰伦斯坐在那里的身影。 “主人,您已经起床了么?”金发骑士靠近窗前问道。 泰伦斯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的眼下带着青黑,整张脸却又泛着病态的白。泰伦斯揉了揉额头才把目光聚焦到兰瑟的身上,又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说了什么。因为宝石的事情,他熬了一整夜,太阳穴到现在都抽痛不已。 兰瑟注意到他身前桌子上散落着一叠写满符号和算式的稿纸,不禁皱起眉头:“您难道一直没有休息?” “还好……”泰伦斯含含糊糊地说着,却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兰瑟看他困倦的样子,沉声催促道:“您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做,居然这样不顾自己的健康,赶快去床上休息吧!” “……这可不行。”泰伦斯苦笑着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稿纸收拢到一起,“我等会儿还要去找长老确认一些事情。” 他说着,视线落到几个被重重标记过的算式上,捏着稿纸的手指猛地用力,竟把上面几张纸撕破了。 “事情很重要,不搞清楚的话我哪里能睡得着呢……”泰伦斯压平纸张,低语道。 兰瑟知道泰伦斯的脾气一旦上来,是怎么也没法劝阻的,却又心疼他把自己弄的倦怠不已的模样,只好翻身跳进屋子里,帮泰伦斯一起收拾东西。 等到天光更亮的时候,木屋前迎来了访客――不,准确的说,是迎来了它之前的主人。 克里斯带着伊凡一起过来,少年的表情写满了不情愿,却老老实实地跟在克里斯的身后。 兰瑟透过窗户看到他,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泰伦斯在他身后推了他一下:“发什么呆?你们有话要说的吧?” 金发骑士竟被推了个踉跄,往前歪了一下才稳住身体,泰伦斯一眼看出了他内心的动摇,暗自叹了口气,一边心里说我现在可真像亚当,真是闲的不行操心没完,一边从打开的窗户探出头去,把两个人叫了进来。 伊凡迟疑了一下,把视线投向也注视着他的兰瑟,最后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 克里斯站在外面,看样子并不打算和伊凡一起进来。泰伦斯看了看屋子里气氛尴尬的两个人,觉得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虽然看上去长得粗糙,心思却挺细。自己也走出木屋,给久别重逢的兄弟留下空间。 克里斯看见泰伦斯出来,朝他点了点头,说道:“长老说如果你没什么事,可以去神庙那里找他。” 泰伦斯挑了挑眉,看向远处的白色塔尖。 这一回,老人并没有在塔门前等着泰伦斯,当泰伦斯走到神庙外的时候,他已经在塔里站了很久。 昨天种下的爬地藤依旧密密麻麻地遮盖住整个塔壁,泰伦斯不禁露出吃惊的神色,要知道整座塔都是由大块石板拼成,种子根本没有可以落地生根的地方,泰伦斯还以为不管塔里面的元素如何活跃,植物没有养分也会在一夜之间枯萎消失。 现在看来,爬地藤之所以能够蓬勃生长其实并不全是因为木系元素的刺激,而是基于某种更加有力的力量来保持着它的状态。 泰伦斯想到老人昨天所说的,这是一座供奉着生命女神的神庙。 ――难道那奇妙而强大的神力仍存续至今? 泰伦斯抬起头,不断打量着这座古老建筑。 老人杵着拐杖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和舍文利厄的缘分就是你胸前的魔法阵,没想到你和这里的联系竟然还要更深。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说不上来。” 泰伦斯看向老人,拿出那颗已经变化了的宝石问道:“您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是吗?” 他记得昨天宝石发光的时候,老人曾经提及过它,只是被突然闯进来的女剑士打断了后半句。 老人看了那东西一眼,叹了口气:“我上一回看见它,自己都还是个这么大的孩子呢。”他说着,往自己的腰间比了比。 “那都是一个多世纪前的事情了。” 泰伦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个世纪?” 老人瞥了他一眼,用拐杖指了指神庙:“别看我现在能走能说,其实我都已经一百六十多岁啦。历代长老都守着神庙,自然也会受到神庙的影响。说实话,我在这些人里面恐怕将会是活得最短的那一个。上一位长老死的时候,已经活了四百多年了。他啊……他呀……” 老人突然叹息了一声,露出从没见过的悲怆表情:“这颗石头跟他也有点关系――它长久以来一直被供奉在神庙里,是出自于一块更伟大的石头的一部分。” “你先把它好好收起来,我带你把剩下的壁画看完。”老人突然换了话题,“你看完那些东西就能明白这石头的来历了。” 两个人再次小心翼翼地依靠着风系魔法漂浮起来,老人拨开遮盖的藤蔓植物,指着一副画面单纯到只有几根线条的壁画开始讲起来――依靠着他的话语所组成的,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奇妙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开始,这片大陆的人们也像现在这样,人们锻炼魔法、磨砺武技来武装自己,那时候人们只崇拜最原始的自然和与之相应的魔法元素,从不知神明为何物。 直到第一位女神从中央山脉诞生。 那是一位不断寻求世界奥秘的女法师,她探寻着生命的奥秘一路走过许多地方,直到抵达中央山脉的无人深处。在那里,她找到了一块巨大的、从没见过的宝石,其上蕴含的神秘力量令她着迷不已。她在中央山脉住下来,日夜研究宝石,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接触到了关于整个世界的奥秘――于是掌管生命的女神从山脉走下来,来到世间。 紧接着,无数追寻奥秘的法师纷纷前往中央山脉,他们中有的人成功了,于是世间又出现了一位新的神明,而更多的人则死在这里。 那颗拥有庞大力量的宝石受到所有人的关注,显示出的能力更为惊人――靠近它附近的聚居地人类受到影响,逐渐演化成为拥有漫长生命的精灵和矮人,附近的魔兽则演变成更为长寿的巨龙和恶魔。 此后数万年的时间,许许多多的长生种族诞生,在这片大陆上彼此征战对抗,夺取着主导权。 直到有一天,一直安静地立在原地的宝石突然震动起来,整座中央山脉都因此震颤不已,被它赋予漫长生命和强大力量的受庇者一个接一个迎向生命的终点。 互相较量的族群们决定联起手来毁灭曾经带给他们繁荣强盛的巨石,神明也好、巨龙也好,纷纷聚集到中央山脉。 但是结局早已注定,长寿种在巨石突然爆发的强大力量之下纷纷死亡,中央山脉甚至被夷为平地,却又因为巨石的能量而迅速演变成连绵数百公里的波斯特沃森林。 这就是残存下来却懵懂无知的人类所说的大湮灭。 泰伦斯看着那副画满了巨龙、精灵乃至现今已不可知的各种生物在空中盘旋的壁画,当时的惨烈似乎跨越数千年的时间逼近眼前。 他一直沉默,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这颗宝石就是当时消灭了所有神明的那块巨石的一部分?” 老人点了点头。 我真不想说,上面这章的内容才是这篇文的基础设定啊_(:3∠)_前90章一直都是慢热的铺垫我简直想剁手e=怒e=怒e=怒e=怒e=( o`w′)ノ我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病的不轻,吃药还有救吗洌擀 第99章 chapter99 老人的肯定反而让泰伦斯更加震惊,如果谁的手里攥着的是来自古老时代的伟大遗物,在觉得欣喜若狂之前,最先升起的恐怕都是震惊和怀疑。 老人继续说道:“大湮灭之后,我们一族便留守在森林里面,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座神庙。你手里的那颗石头原本是从巨石上击落下来的一部分,一直以来都供奉在这座神庙之中。拜它所赐,守着这座高塔的长老们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个个都是老不死。一直到了我的上一任――也就是我的老师――他觉得这东西不祥,几次三番都想把它偷偷丢掉。那是一百多年的事情,有个探险者误闯进我们村子,老师趁机悄悄把这块石头送给了那个人,让他把东西带了出去――我猜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祖先吧。你看,这座塔没了它,我的寿命也就比普通人长了一些而已,现在总算不能是个怪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 两个人从半空中落下来,风系元素悄然消失,泰伦斯从空间戒指里拿出被隔离起来的宝石。 源自于诞生了无数种族最后又覆灭了他们的巨石,这么小的一块宝石又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呢? ――它甚至可以让人长寿不死。 泰伦斯凝视着宝石中央的精细纹路,想起自己用一个夜晚的时间根据里面的阵法所推算出来的,让他动摇不已的结果。 他本以为是自己哪个步骤出了错,可如果这块石头真的具有常人无法揣度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量的话―― “那么,是连让人复活都可以做到的吗?” “什么?”老人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犹如利刃一般刺向泰伦斯。 那是他从没表现出来的严厉,而岁月的打磨,使得这种严厉连泰伦斯也难以不受影响。年轻的公爵几乎是狼狈地僵住了肩膀。 “法师们总是会在探索的道路中迷失自己,但我不希望你也是其中之一。别太沉迷于这东西,无论你从它那里得到什么,都不会是好事情。” “不,我……”泰伦斯握紧宝石,“也许我已经从它那里得到了太多。” 他皱着眉,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却仍对老人问道:“你相信一个人的人生可以推倒重来许多次吗,因为一块石头?” 老人瞪大眼睛看向泰伦斯,突然伸手把他拿着的宝石抢了过来,年老昏花的眼睛颇为费劲地梭巡着这颗记忆中的白色石头,最后叹了一口气,用尘埃落定的语气说:“你动了它?” “不,不是我……”泰伦斯紧绷着下颌摇了摇头,双肩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最后还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颤抖着说道:“天哪,母亲……” 泰伦斯的脑海里纷纷乱乱地掠过前世今生,最后却留下几幅惨淡的画面。 父母双双死亡的那座实验室里,掉落在地上的,唯一完好无损的白色宝石。 授勋仪式后,从博格手里接过的首饰。 死亡前,身上仅剩下的母亲的遗物。 在校长办公室,那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对自己说母亲生前曾进行过神秘的炼金研究。 如今,这些和眼前的石头联系在一起,变成让泰伦斯后知后觉却难以承受的真相:他之所以能够在死亡后两次重返昔日,全都是因为母亲留给他的这条项链。而比这个更加沉重的事实则是―― 那天夜里。 睡眠不足的泰伦斯从一堆散乱的稿纸中抬起头来,紧皱着眉头按住自己抽动的太阳穴,发出不可置信的低语:“不会吧……怎么可能?” 被他在下面划上加粗直线的几个算式在泰伦斯的眼里就像是长牙五爪的怪物,而要是有人对古老的生命魔法典籍有所研究,就会认出它们和历史书上残存的,用来证明生命魔法邪恶又不切实际的,那几条残缺公式之间演变的关系。 ――也就是卡桑德拉公式。被挖掘于卡桑德拉城的一座废弃实验室,其复杂的计算所指向的是关于“以命换命”的黑魔法。 这个公式仅仅被视作黑法师丧心病狂的妄想,因为所谓的“以命换命”需要的是能够储存时间并经得起强大能量爆发的媒介。 可人们研究至今仍停留在对空间魔法的探索阶段,时间魔法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因此,会出现这种公式应该只是计算过程的失误吧? 泰伦斯这样想着,手指却禁不住抖了抖。 如果计算没错呢? 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的两次重生都是在耗费别人的生命? ――来自于死去的父母的生命。 无法相信的泰伦斯僵坐在椅子上,直到天光透进他的窗户。 因为泰伦斯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倒下去,老人也没法多说些什么,他叫人把泰伦斯送回住处,自己则仰视着高不可及的塔顶,许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带着说不出是惆怅还是决意的语气自语道:“所以说,命运这东西啊……” 当泰伦斯回到木屋的时候,伊凡和克里斯已经不在,他不清楚兰瑟是否已经和伊凡冰释前嫌――如今他脑子里乱糟糟得像是塞了一团杂草,已经没有余力顾及这个。 他靠在窗边,希望林间吹过的清风能让自己清醒一些,可脑海里仍旧被数不清的复杂思绪所侵占。 母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东西? 泰伦斯眺望着远方,希望已经离开人世的亲人能够回应自己的呼唤。 宝石里的法阵独立而完整,它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魔力循环平衡的炼金物品,根本不可能造成当时那场让父母一起丧命的魔法事故。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泰伦斯将额头抵在窗框上,拨开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种种旧事,回到最初依旧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很少刻意想起那几年的光阴,却又因为太过珍惜,而小心翼翼不敢忘怀。 那些印象中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场景,如今再去细细回顾,已经成熟了不少的泰伦斯却意识到其下所隐藏的沉重气氛。 父亲一直不见笑容的严肃面孔和母亲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表情,交错出现在泰伦斯看上去毫无阴影的童年之中。 总是被父亲小心避开的自己,和母亲偶尔流泪的面庞越发清晰起来。 而随着记忆不断推进,泰伦斯在“过去”中所看到的是所有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的一个夜晚,神色倦怠的母亲搂着来听睡前故事的自己伤心难过的样子―― “千万不要爱上别人,泰伦斯。” “……妈妈?”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它转瞬即逝,你要是抓着它不松手,就只会被它当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子很难对这个话题有什么感悟,却又有着孩童固有的胡搅蛮缠。那个时候,泰伦斯如此问道:“如果还是爱上了呢?” “……那就永永远远抓住他。泰伦斯,如果有一天妈妈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也不要害怕。我会一直保护着你,绝不让人伤害你。” 这段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但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始终刻在泰伦斯的心里。正因如此,不管经历了多少痛苦的事情,他一直小心保管着那颗母亲留下来的宝石,希望能从中看到母亲的影子。 那个时候,也许母亲已经得知了父亲在外面另有情人的事情。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究竟是不是故意和父亲一起殉情而死,这些泰伦斯都无从得知。 他也不并不想非要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只要知道一点就已经足够――母亲留给他的,是一个女人除了无望而可悲的爱情之外所有的爱意。 而这份感情比起两辈子的磋磨、伤害和背叛都重要太多…… “……主人?” 泰伦斯正在愣愣地出神,听说他心情不好的兰瑟敲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泰伦斯下意识地回过头。 “我就是看……您哭了?” 兰瑟吃惊地皱起眉头,快步走到泰伦斯的面前。他小心捧起泰伦斯的脸,声音立刻沉了下去:“难道有人伤害您?到底是谁?” “不是……”泰伦斯握住兰瑟的手腕否认,可是对方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怒气却反而让他心酸地像是发了酵,眼睛一眨就有更多的泪水掉下来。 泰伦斯还不曾在兰瑟面前哭得这样不可收拾,金发骑士立刻手忙脚乱起来,满心的焦虑把怒火都挤得没了踪影:“您到底怎么了?请不要哭了,有什么事请告诉我,我帮您解决!” “都说了没事,你太吵了笨蛋!”泰伦斯抓着兰瑟的衣襟,把头埋进对方的怀里,不想让金发骑士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就像是咬着牙忍痛忍了太久,以为疼痛已经过去了,终于松懈下来,结果却因为有人扶了他一把而哭了出来。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人生除了惶惶终日和勾心斗角什么也没有。可其实并不是如此。 他的母亲就如同一条微弱的光芒将他引领至此,而现在,他又在兰瑟的掌心看到了那束光芒。 这章改了好几遍也不满意,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是我已经看的头晕脑胀了,就先这样吧_(:3∠)_ 第100章 chapter100 泰伦斯没能控制住情绪,窝在兰瑟的怀里眼泪掉个没完,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立刻就觉得尴尬起来。他恼羞成怒的别扭来势汹汹、横冲直撞,把杂七杂八的软弱心绪都撞地没有了影子。 他揪着兰瑟的衣襟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刚才那段记忆从金发骑士的脑袋里晃出去。 “忘掉!听见没有?那都是幻觉,做梦……对,你现在给我上床睡觉去,一个小时以后再起床!然后把你做的梦都忘掉!” “我现在就忘掉,什么也不知道。”兰瑟举起手来,任由泰伦斯把他的衣服抓的一团糟。“睡觉就饶了我吧?” 金发骑士看了看窗外的满地阳光,现在去睡觉的话,连午餐也没有时间做,他自己就算了,难道要让小主人饿肚子吗? 泰伦斯哭了半天又抓着兰瑟说话,歇下来就觉得头疼得不行,一头撞在兰瑟的胸口彻底安静下来,算是默认了兰瑟的提议。 金发骑士抱持着不可言说的甜蜜,轻轻拍了拍泰伦斯的肩膀,把下巴抵在泰伦斯的头顶。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密的恋人吧? 趁着泰伦斯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兰瑟不由得这样想道。即使明白自己的感情毫无结果,但他仍无法抑制这份不断滋长的感情……意识到这一点,由衷的喜悦突然掺进了让人心酸的苦涩。 兰瑟的目光黯淡下来,却仍温柔地支撑泰伦斯的身体,以郑重而珍视的动作慢慢理顺他的发丝。他其实仍想问一问泰伦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泰伦斯既然说了让他忘掉的话,那么兰瑟只能这样无声地安慰对方。 只是那些顺着他的指尖留下来的澄澈泪水和小主人难得一见的脆弱,他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 但这些就没有必要对容易羞怒的主人说了,不是吗? 兰瑟眨了眨眼睛。 正当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推了开来。伊凡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一边朝着泰伦斯叫道:“克里斯做了午饭,我来叫你去吃――喂!你和兰瑟那家伙在干什么?” 少年剑士瞪大了眼睛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莫名其妙地跳起脚来。 “干嘛啦!干嘛啦!你们贴得这么近做什么!”伊凡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把兰瑟搂在泰伦斯肩上的手使劲拍开,又把泰伦斯拽到自己身边,动作一气呵成,一眼就能看出练武的功底。 不过兰瑟可来不及为自己的兄弟感到欣慰。 少年剑士把泰伦斯拉过来以后,立刻就看见了泰伦斯因为刚刚哭过而通红的眼睛。他的眉毛猛地竖了起来,朝着兰瑟问道:“你欺负他?!” “没有。”不等兰瑟开口说话,泰伦斯先一步解释道。“是我刚才眼睛里跑进灰尘,兰瑟在帮我弄掉。” 他说着,还暗暗瞪了金发骑士一眼,示意对方别拆穿自己。 泰伦斯这样严防死守维护尊严的模样,叫兰瑟的眼里不禁渗进了笑意,配合地点了点头。 但伊凡却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仍然坚信兰瑟是对泰伦斯做了些什么。 泰伦斯无奈地偷偷捅了捅兰瑟的腰,低声问道:“你和你弟弟还没有和好啊?” “……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开了。”兰瑟也有些失落,“之前他离开的时候看上去没那么讨厌我了。” 泰伦斯耸了耸肩――现在看样子并不是如此。其实仔细想想,哥哥扔下自己远走他乡,就算身边还有其他人关心照顾自己……按照泰伦斯本人记仇的脾气,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原谅那个人。但是这种事情就没有必要说出来打击已经失落难过的当事人了。 因为泰伦斯开口维护兰瑟的缘故,伊凡憋了一肚子打抱不平的话都哑了火,最后只好撑着气势朝兰瑟说道:“反正你不许伤害泰伦斯!否则的话,我……不对,克里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嗯?”泰伦斯茫然地抬起头,“和克里斯先生有什么关系?” “……” 伊凡看着泰伦斯询问的表情,面孔突然变得通红,鼓着双颊一句话不说地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泰伦斯看着敞开的大门,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伊凡的想法。 “……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兰瑟抬手捂住额头嘟哝道。 “什么?” 泰伦斯刚想问问兰瑟说了什么,已经跑远的伊凡又去而复返。 少年剑士把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闷着声音喊道:“和我去吃饭啦,你……”他的视线从泰伦斯转到兰瑟身上,音调陡然降了下来,别别扭扭地吐出整个单词。“……你们。” 因为泰伦斯和兰瑟两个人霸占了克里斯的房屋,所以克里斯住到了伊凡的地方,同时那也是兰瑟少年时曾经的家。 吃过午饭后,泰伦斯闲着没事,便在屋子里随便转了起来。 舍文利厄的村子里房屋格局都大体相似,布置简洁,但干净精致。伊凡虽然是个半大的少年,屋子里却并不显得杂乱,不过那种整齐和克里斯的房子几乎一模一样。大概是因为这两天克里斯住在这里的缘故吧,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意外地对煮饭打扫都十分在行。 等到泰伦斯推开另一扇卧室的门时,突然发现这间屋子和整个建筑微妙的区别开来。泰伦斯走进去,目光掠过桌子上放着的短刀,床头挂着的外套和墙上用狼牙钉出的图案。 “这是兰瑟的卧室。”克里斯走了进来说道。 泰伦斯打了个招呼,看向他身后问道:“他们两个人呢?” “我叫他们一起洗碗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泰伦斯对这个面不改色的男人肃然起敬。 克里斯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视线落到桌子上说道:“兰瑟当年离开村子前把伊凡托给我照顾,我当时就和伊凡一起住在这里,最近一两年我才回去。你别看伊凡对兰瑟的态度不好,其实他一直很想自己的哥哥。这间屋子仍然保持着兰瑟走前的样子,都是伊凡一个人在整理。他们兄弟两个人的感情其实很好。” 他说着,把视线移到泰伦斯身上,突然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在外面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你不会一直留在村子里对吗?” “……什么意思?”泰伦斯微微皱起眉头。 “我看得出兰瑟很在乎你,如果你要离开村子的话,他肯定也不会留下来,但是伊凡该怎么办呢?” “……”泰伦斯突然握紧了拳头。 “这孩子和哥哥分开了五年,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他,你要让他看着唯一的亲人又要丢下他吗?” “你的意思是……”泰伦斯面上维持着平静,问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远远传来伊凡说话的声音。克里斯转过身:“我的意思是什么不重要,这要看你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克里斯的话一直在泰伦斯的心中回绕不去。对方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伊凡需要兰瑟。而他,要不然就和兰瑟一起留下来,要不然就说服兰瑟留下来。 泰伦斯靠着一棵大树,视线追逐着地上的光斑。 自从得知自己复活的真相,泰伦斯心中的仇恨和不甘已经几近消失。他不想浪费母亲为他留下的珍贵生命,去和安格斯、西兰大公之流纠缠不休。放弃过去那些事情,呆在这种没有尔虞我诈的隐蔽村落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泰伦斯也知道自己不会留下来。 在与世隔绝的平静村落终老,如果他是个普通人的话,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吧?但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决不允许他如此软弱。 他可以摒弃对安格斯的仇恨,忘记曾经的伤心失意和一切只会让人痛苦的黑暗情绪,但是他也要放弃那些支持着他的属下和他所要守护的人民吗? 这生命来之不易,不应被仇恨浸染,也不该被自己侮/辱。它应具有意义而毫不空虚,至少不会让自己再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仍留有遗憾。 泰伦斯的目光蓦然锋利起来,心脏却轻轻地抽痛了一下。 他在心中刚刚下定决心,伊凡就沿着小径找了过来:“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不用睡午觉吗?” “我的身体早就好了。” “意思是不用休息?”伊凡的眼睛亮起来,“那正好,今天是村子里惯例打擂台的日子,你也过来看!我待会儿会上场!” 少年剑士兴致勃勃的拉着泰伦斯往前走,好像孔雀开屏一样大言不惭地自夸:“我的本事放在同龄人里都是一等一的,就是和大人比也不会轻易落败,你待会儿就看着我把他们都打得落花流水吧!” 他这个年纪的人骄狂一些一点也不惹人反感,反倒显得十分可爱。纵使泰伦斯刚才还因为他和兰瑟的事情忧心忡忡,也不禁被他的语气感染地稍稍放松下来。 就像是伊凡自己说的那样,他的本事不错,上场之后受到不少人的瞩目,但是擂台赛最后的高/潮却是克里斯和兰瑟之间的比赛。 克里斯跳上擂台,解下腰间的双手剑,轻轻松松甩出一个流畅的弧度,指向台下站在泰伦斯身边的金发骑士:“兰瑟,这么久没有见面,让我看看你在外面成长到怎样的程度了?” 兰瑟下意识地看向泰伦斯。 “赶紧上去,别看我笨蛋!”泰伦斯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同时低声说道。虽然这家伙毫不在乎,但泰伦斯早就说过,不希望他在自己的故乡表现出和自己的上下级关系。 一写感情戏就卡我已经没救惹_:(??` ∠):_ 才发现这一章昨天没有发出去,我也是蠢到家了 第101章 chapter101 伊凡曾经说过,克里斯担任着村子的警备工作,能够在这嗜血森林里肩负起保护家园的重任,对方的实力想必深不可测。而他在擂台上所展示出的武力也确实十分精湛。 一个十二级的顶尖剑士。 泰伦斯的虹膜上划过双手剑快速移动后留下的斗气残光,那锋锐的战意能让观战人的汗毛竖立。而兰瑟――泰伦斯很了解他的水平――这两年对方努力修炼、进步极大,却仍在十一级的门槛外徘徊,即使以他现在的年纪来度量,已经是个十分了不起的天才,但是分隔他与最后一级的天堑不可丈量,在克里斯的认真较量之下,被打败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泰伦斯明知结局,依旧目不转睛地观看着比赛。 伊凡从擂台上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就又从层层围观者中挤到泰伦斯的身边。他用手扇了扇风,一边看向擂台一边朝泰伦斯问道:“喂,他们两个人,你希望谁赢?” 泰伦斯挑着眉看了他一眼:“兰瑟。” “干嘛是他啦?”伊凡不快地撇了撇嘴,“要是我的话,就希望克里斯赢。” “哦,那你不会失望的。”泰伦斯不温不火地说道。他虽然不讨厌伊凡,但这孩子毕竟横亘在他与自己的骑士之间,也实在热络不起来。 伊凡倒是没有注意到泰伦斯有些疏离的态度,抬手搂住他的肩膀说道:“你也看出来克里斯的厉害啦?他这人简直没有缺点,会做饭、照顾人,还有一身好本领,是不是觉得他的魅力比兰瑟那家伙大多了?” “然后呢?”泰伦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伊凡。他之前虽然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但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到现在都听不出伊凡话里,想要把他和克里斯凑成一对的意思――开玩笑,就那一脑子都是伊凡的傻爸爸? 伊凡搂着泰伦斯说话,本来两个人就挨得很近,现在泰伦斯扭过头看着他,两个人之间就更是呼吸可闻。在伊凡的瞳孔里,泰伦斯的精致五官蓦然放大,吓得他心脏都停跳了一秒,立刻爆红着脸甩开胳膊,炸着头发叫道:“别扭过来看我啦!你想干嘛!” 泰伦斯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少年的又一次恼羞成怒,他的注意已经放回到擂台上――因为克里斯和兰瑟之间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双手剑有着比细剑更重的分量,自然也会带给敌手更多的压力,而克里斯的惊人臂力又能让他轻巧快速地挥动武器,这样毫无破绽的战斗方式实在很难突破,因此兰瑟从比赛之初就一直遭受打压,很少能找到回击的机会。 直到现在,克里斯似乎是想要结束战斗了,手里的大剑以刁钻的路线避过了兰瑟的攻击,直取他的喉咙。 泰伦斯的手指僵了一下,连旁边一直低声嘟囔的伊凡都安静下来。 ――克里斯要赢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这样想到。 但是下一秒,异变突生。 兰瑟舍弃来不及收回手臂抵挡进攻的长剑,伸出了左手――在左手从腰侧举到胸前的这段时间里,木系魔法元素不断聚集,渐渐凝实拉长成为一柄长剑的模样,挡住了克里斯的攻击。 虽然暂时凝结成的元素宝剑很快在斗气的翻搅下支离破碎,消散在空气里,但是这短暂的两秒已经给了兰瑟喘息的时间。 “呛啷――” 两柄精铁打造的剑再次撞在一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兰瑟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仅仅是被划破了衣服。 克里斯猛地向后跳开,视线在兰瑟和台下的泰伦斯身上转了一圈,什么话都没说又迎了上去。 反倒是擂台下面的观战者炸开了锅。 斗气和魔法是难以相容的两种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大陆上很少出现魔武双/修的原因。即使在传说中舍文利厄的祖先可以同时运用魔法和斗气,但那也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舍文利厄到底在森林外得到了什么样的机遇? 擂台之上,两个人仍在缠斗。耀眼的斗气之中,绿色的木系元素也偶尔掺杂其中,显得更为炫目多彩。 纵使只有泰伦斯明白,兰瑟之所以能够使用魔法是因为生命法阵的缘故,但连他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应用得如此熟练――想必兰瑟在森林里寻找他的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危险的事情,才能如此熟能生巧吧? 这样一想,泰伦斯的目光就不禁温柔下来。 这场比赛最后竟以平局收场,不得不说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魔武双/修的威力即使是两个等级差也可以追平,这才是传说中的力量。 兰瑟从擂台上跳下来,走到泰伦斯的身边说道:“尽我所能,比赛结果没有让您蒙羞。” “不,你让我骄傲。”泰伦斯伸手抱了抱兰瑟的腰。 被夸奖又被主动亲近,兰瑟简直心花怒放。他努力绷住快要扬起来的唇角,谦虚地说道:“咳,我现在也不过是懂一点魔法的皮毛而已,能做的也只是把元素聚集起来。” 伊凡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心里别扭地要命。他的视线在兰瑟和泰伦斯之间移来移去,最后定格在兰瑟的胸前。 金发骑士的衬衫被克里斯割破,露出蜜色的胸膛和隐约一角的红色花纹。伊凡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扯住兰瑟的衣襟:“这是什么?” 泰伦斯和兰瑟面面相觑,不知道伊凡为什么这样吃惊。法阵是兰瑟离开故乡前就学会的,伊凡不可能没有见过。 伊凡却仍然保持着震惊的表情拉开兰瑟的衣服,半天才回过神来,瞪着眼睛看向泰伦斯:“和你结下契约的不是克里斯,是这家伙?” 他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说道:“所以你和兰瑟才是恋人?!” “什么?”伊凡语出惊人,把泰伦斯吓了一跳。 “……我以为克里斯会把你救回来,是因为和你缔结了契约的缘故。”伊凡失落地说道。 因为泰伦斯不想引起围观,他们一行人从擂台场回到木屋。小公爵才抱着双臂把询问的视线投向伊凡,并从后者的口中得到了如上的解释。 ――好吧,现在知道为什么伊凡总是想把自己和克里克搅合在一起了。但是――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兰瑟是……咳,情侣?”泰伦斯说话的时候忍不住顿了一下,老实说把那个名词放在他和兰瑟中间可真是说不出的别扭。他下意识地看了金发骑士一眼,兰瑟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错过了视线。 伊凡奇怪地抬起头来:“可是你们不是缔结契约了吗?” “这个?”泰伦斯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那个就和婚约一样,不过我们村子里的人也很少这样做的,所以是比婚约更加严肃的誓约……”伊凡解释着解释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那兰瑟那家伙是怎么和你说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他本来因为泰伦斯的低气压而老实得不得了,现在意识到错误不是全在自己身上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 兰瑟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他,连忙解释道:“那个不是骑士的效忠誓约吗?” “……怎么可能。”一直旁观的克里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叫你在长老的课上多认真听讲,你却光在斗气上下功夫。骑士誓约怎么可能共享生命,如果你不小心死掉,难道要效忠的君主和你一起去死吗?” “所以说,这都是个误会,而源头是兰瑟最初的时候搞错了法阵?”泰伦斯如此总结道。 “我很抱歉……”兰瑟站起来想要说点什么,最后也只能说一句抱歉而已。他心里有鬼,特别担心泰伦斯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故意欺骗他,可是多加解释又显得自己在掩饰什么,只好心情忐忑地闭上嘴巴。誓约这个单词在他心里转了一圈,不仅没有激起一丝瞎猫撞上死耗子的窃喜,反倒叫他如坐针毡。 “我没有怪你,毕竟当时你救了我的命,连这一回也是。要说吃亏的话,反而是你才对。”泰伦斯摆了摆手。“虽然一开始……习惯了以后也没什么不好。” 他看了兰瑟一眼:“不过我也没有光占你便宜,所以我们算是――嗯,公平公正。你别给我摆出那种脸色啦……怎么感觉像是我在欺负你。” 伊凡没有听到两个人后面的对话,他回味了一下泰伦斯的总结,突然双眼发光地站起来:“所以说,你和兰瑟不是恋人?” “当然不是。”泰伦斯很快否定道。 他看着伊凡亮晶晶的眼睛,不禁挑了挑眉,问道:“但是这又怎么样?你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我……”伊凡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单词,紧接着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泰伦斯看着他脸色通红地跑出屋子,觉得这一幕真是眼熟。 “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泰伦斯眼神怪异地看向教导伊凡长大的克里斯。 第102章 chapter102 因为克里斯去照看莫名其妙跑出去的伊凡,房间里只剩下了泰伦斯和兰瑟两个人。 突然得知的真相让他们两个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泰伦斯有些发愁的皱起眉毛,虽然从理智上讲,他很清楚和兰瑟之间的法阵仅仅具有实用价值罢了,但是胸口的皮肤依旧发烫不已。像这样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受到动摇的事情可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了。 至于兰瑟,他本人更是沉默,生怕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脑中纷纷扰扰的,关于泰伦斯的遐思。 因为气氛实在太过压抑,泰伦斯靠在桌子边咳了一下,开口说道:“明天或者后天,我就打算离开这里。” 他刚说完,自己就先后悔起来。本来只是想要随便找个话题,没想到说出口却是自己想要拖到最后再说的事情。 但是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泰伦斯索性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了下去:“自从我被挟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阿尔德雷特也好、帝都也好,也不知道局势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特别是阿尔德雷特正是动荡的时候,我必须得赶紧回去。” “……是,您说的没错。”兰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埃文队长也正在找您,只是不幸和我半路走散了。” 泰伦斯看向兰瑟望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说道:“但是你得……”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伊凡突然又气势汹汹地冲了回来。 泰伦斯和兰瑟齐齐看向撑着大门不断喘气的少年剑士。 伊凡从木屋里跑出来,一直跑到附近的河边才停下。 他抱着双膝坐在岸边,微微波动河面映照出他的倒影。伊凡双手撑地,凑近河面细细打量自己的影子,半天之后才嘟哝道:“可恶,看不清!我的脸到底红不红啊?太丢人了!” “刚才确实挺丢人的。”克里斯从后面走过来。他在伊凡身边坐下,侧过头看着少年线条硬挺的侧脸。“你还是老样子,一有事情就到这里来,这种直肠子该说是率真还是愚蠢呢?” 伊凡不高兴地抿紧了嘴唇。 克里斯不在意伊凡闹脾气,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跑出来?我以为你已经成熟了,但自从那个少年来到村子以后――你喜欢他?” “哪、哪哪哪有?”克里斯出其不意的询问叫伊凡抬起胳膊捂住了嘴巴,但他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仍能看出窘迫的痕迹。 伊凡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升温,终于挫败地低下头:“有、有一点啦……我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因为以为泰伦斯和你……嗯,但是他现在不是没有恋人吗?我难道不能喜欢他吗?” “……”克里斯缺少表情的木讷面孔上,双眉渐渐蹙了起来。“你和他才接触了几天,为什么会这么快喜欢上他?”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询问有些强硬,立刻又加了一句:“我没法明白。” 伊凡把下巴搁在膝盖间,看着自己交错的手指,有些迷茫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说道:“脸……嗯,不对,是气质?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啦,难道喜欢一个人非要有理由才行吗?我就是喜欢他呀!” “……但他和你不合适。”克里斯想了想,还是硬巴巴地说道。“他也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咦?”伊凡猛地扭过头。 “他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的。”虽然还没有从泰伦斯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但克里斯仍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要。”伊凡突然站了起来。 他撇下克里斯往回跑,好像慢了一步泰伦斯就已经离开似的,等跑到能看到木屋的地方伊凡才放慢了脚步,大步走上前去,用力推开木门。 “你要离开了?”伊凡喘着气,眼睛却紧紧盯着泰伦斯不放。 “……有什么事吗?”泰伦斯微微皱起眉头,他好不容易和兰瑟说到关键的地方,却突然被人打断,不免有些气闷。 伊凡却没有注意到泰伦斯的脸色,或者说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说道:“不能不走吗?一直留在这里难道不好?你在这里不是挺开心的吗?” 泰伦斯眉间的折痕更深,伊凡问的问题正是他烦恼的根源,被对方这样不依不饶地询问使他的心情低到了谷底,因此不客气地说道:“抱歉,我还没有到养老的年纪。” 他的视线移到随后跟来的克里斯身上,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你的要求我认真考虑,但这都是因为兰瑟的缘故。你不觉得这样咄咄逼人太过难看,不是绅士所为吗?” 他误以为伊凡要求自己留下来是受到克里斯的唆使,因此不由得燃起怒火。他并不是一个多么善良大方的人,上一回克里斯对他说的话已经让他心生不快,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为兰瑟考虑,因此可以装作毫不在意。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忍受对方的步步紧逼。 泰伦斯冰冷的语气引起了兰瑟的注意,他走到泰伦斯身边握住他的肩膀,向克里斯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个下意识的维护姿势。 克里斯一眼就看了出来,和他所察觉的一样,泰伦斯对兰瑟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泰伦斯呼出一口气,按下翻滚的情绪,扭过来对兰瑟说道:“继续刚才的话,正好让克里斯先生一起听――我打算一个人离开这里,你留下来。就是这样。” “什么?”兰瑟不可置信地问道。“不,我是问,为什么?难道我有哪些行为惹您不快吗?还是我对您的――” “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下吗?!”伊凡终于受不了地低喊。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请求泰伦斯留下来,为什么却演变成现在的局面;甚至搞不明白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为什么会变得剑拔弩张――好像他才是那个局外人似的。 “你为什么要生气?”伊凡又是困惑又是难过地看向泰伦斯。对方是他青涩的初恋,因此让他躁动不安又心思敏/感。“我只是希望你留下来而已,这会让你困扰吗?还是说我喜欢你,会让你感到困扰?” 泰伦斯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伊凡的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这让他微微睁大眼睛。短暂的讶异过后,泰伦斯挑起一边眉毛,正要回复这出人意表的表白。兰瑟却先他一步动作,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金发骑士就像是护食一般,用挺拔的身体挡住泰伦斯,沉声说道:“主人贵为帝国公爵,不可能轻易接受别人的感情――更遑论这份感情来自于一位同性。伊凡,你不要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兰瑟说的义正言辞,但其实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他一边唾弃自己的道貌岸然,一边又为自己所说的借口而感到痛苦。 伊凡张开嘴还要说话,却被兰瑟抢先挡了回去:“已经很晚了,今天不适合再谈论这些,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克里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兰瑟的眼睛,伸手按住伊凡的肩膀。 “你哥哥说得对,泰伦斯不会一个晚上就不见的。” 他拍了拍伊凡,临走前却直视着兰瑟说道:“你对生命契约一知半解,恐怕也不知道怎么解开它吧?如果你们两个人要分开,我可以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兰瑟握着门边的手蓦然一紧,口干舌燥地反问:“什、什么?” “看来你果然不知道,那么你的契约者也不清楚吧?”克里斯的视线扫向泰伦斯,意味不明地说道:“太危险了,对吗?” 克里斯很快带着伊凡离开,留下兰瑟僵直了脊背站在原地。 虽然他不清楚刚才泰伦斯为什么说要把他留下来,但兰瑟始终认为自己和泰伦斯之间关系紧密,并不是对方一句话就能够斩断的――但这一切都基于他们之间性命相连。 但克里斯的话给了他十分沉重的打击。 兰瑟不敢回头,生怕泰伦斯向他询问什么。 最后还是泰伦斯先开口,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时间真的不早了,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主人……” 泰伦斯沉默了一下,坐到桌子上,解开自己衬衫的前两颗扣子,他想了想问道:“如果可以解除这个阵法的话,你愿意吗?” 兰瑟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却硬生生地停住,没有回答泰伦斯的问题,反而说道:“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他说着就要离开,泰伦斯在他身后继续说道:“我不打算解除。我的身边都是危险,如果不解除这个契约的话,你一定会受我牵连,但我就是这么自私。克里斯说伊凡一直很想你,希望你能留下来。我知道没有亲人在身边的痛苦,所以决定答应他。但是我只给你三年的时间,到时候你必须回到我身边――兰瑟,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你要解除契约吗?” “我当然不会!”兰瑟猛地转过身,他疾步走到泰伦斯面前跪下来,亲吻他的指尖。“我是你的骑士,当然心甘情愿被你束缚。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献给您……但是我不能让您一个人离开这里,您也说了,您要面对的危险太多,我又怎么可能安心留下来。对伊凡的愧疚由我一个人背负,无论如何请让我陪您一起走下去。” “……你是笨蛋吗?”被兰瑟溢满了感情的双眸所注视,泰伦斯讪讪地移开视线。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说我吗?”兰瑟温柔地回答。 ……克里斯是个锱铢必较的傻爸爸_(:3∠)_ 第103章 chapter103 第二天一早,泰伦斯最先迎来的访客并不是伊凡。老实说,这让他舒了一口气。少年意气之下的喜欢,在泰伦斯看来不过是终究会清醒过来的错觉。他虽然并没有把对方的告白放在心上,但也觉得自己对处理这种事情并不拿手。 更为准确的说,他不希望自己在占据了对方兄长的关心之后,还要令他感情受挫――即使从外表上看两个人年龄相差无几,对于泰伦斯来说,伊凡都是个尚需爱护的孩子呢。 说回到一早前来的拜访者,对方是受村中长老的邀请来找泰伦斯前往神庙。 泰伦斯与那位老人自从上一回分别之后就不曾见过,他猜测失而重现的宝石一定给了对方相当大的打击,因此也并没有贸贸然再去打扰。 这一次是因为什么而想要见自己呢? 泰伦斯不得而解,却也没有深思。一方面他已经不想再探听关于宝石的事情;另一方面,他正巧要向这位老人辞行。 等到泰伦斯再一次来到神庙,里面已经没有了茂密的藤蔓。苍白塔壁上稍稍褪色的古老壁画再一次显露出来。 老人更显苍老的佝偻背影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不要和那块石头挂上关系吗?”短暂的沉默之后,老人开口说道。他没指望泰伦斯能有所回答,而是继续说下去。“谁从那块石头中得到力量,谁就注定要被它所吞噬。它给你的,必要你还它。” 泰伦斯微微蹙起眉毛,迟疑地说道:“我没能听懂您的意思……” “你是个法师。”老人终于转过身来。“法师有一条基础理论,就是能量守恒定律。法术因魔法元素而成型,当它释放出来,又会很快回归到元素本身。正是基于此,法师没有办法仅仅依靠魔法元素来完成生命魔法――因为即使元素进入人体也会很快逸散,这其中稳定性最高的就是光系元素和暗系元素,因此对人体的影响时间更长一些……说的有些远了,我的意思是,原始巨石本身正是一种能量守恒定律的体现。” 老人说到这里,眉间有了一丝阴郁。 泰伦斯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波动,平静地问道:“那么使用了石头的我会怎么样?”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泰伦斯一会儿,缓缓说道:“你的灵魂已经被它所侵染,当你死亡时,就会变成它的养料,为它补充失去的能量,彻彻底底地被它吸收,什么也剩不下来。生而为人的意识,构成生命体的元素,所有一切都被吞噬殆尽。也就是说,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完完全全消失在天地间。” 因为魔法的广泛应用和解析,轮回说依靠能量守恒定律而被大陆上的所有人所信奉。每个人都相信灵魂是不灭的,生命因为灵魂的接续而永不消失。泰伦斯自己也抱有这样的想法――这也是他没有过多探究自己为何两次重生的原因。 所以老人的话确实给泰伦斯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他微微睁大眼睛,脸上有着切切实实的震惊,但并没有因此而激动失态。 老人似乎是对泰伦斯的表现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伸出左手:“那颗石头,你带在身上吧?” “是的。” “嗯……”老人抬起头看向穹顶,说道:“你到这里来――再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了。我们一族一直以来所隐藏的秘密,现在就让你看看吧。” 老人的话刚刚说完,泰伦斯就感觉到脚下有风打着旋出现,这一次只有泰伦斯自己浮了起来。老人在下方对他说道:“塔顶有一个凹槽,你把那块石头放进去。” 泰伦斯眼前掠过各式壁画,那些他在前两天都已经看过。直到升到离塔尖还有两米的位置,纷乱拥挤的壁画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等身人像。面容线条优美的少女长发垂到脚跟,长裙荡起飘然的弧度。她一手拿着生出嫩芽的法杖,一手高高举起,空荡荡的掌心似乎本该握着什么东西――那位置就是老人所说的凹槽。 泰伦斯按照吩咐,从戒指里拿出宝石,那东西一暴露在空气中又开始震动不已。泰伦斯已经能感到周围的元素又有暴动的迹象,他快速将宝石嵌入凹槽,紧接着下一秒,支撑着他的风系法术蓦然消失,他直直的朝着地面坠去,然后被早有准备的老人用法术接住。 老人走到一面墙壁前――正是画着第一位龙骑士事迹的那一面――用拐杖敲了敲壁画上画着家徽的太阳,地面随之微微晃动起来。 泰伦斯被风托着飘到一边,看见地面中心的石砖突然次第下陷,最后变成通往黑暗地下的阶梯。 “自从那块石头消失以后,地下洞穴就再也没有开启过了。”老人感慨地说道,他的话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走吧,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下面。” 老人朝着另一边的泰伦斯招了招手,率先踏上石阶。 泰伦斯紧跟在老人身后,看着他拿出一块荧光石:“先用这个凑合着,到了下面就好了,你也趁着这段路程做好心理准备――那可是所有冒险者找了一辈子的东西,不管是谁见了都要大吃一惊吧。” 泰伦斯默不作声地跟着前面一小片光源不断向下走,直到前面露出莹莹的浅淡光芒。 “――到了。”老人的脚步顿了一下,才重新抬起腿来。 阶梯也已经到了尽头,绕过阻隔视线的石壁,呈现在泰伦斯面前的,是远超他想象的震撼场景。 巨大莹白的巨龙骨架、可以看出野兽特征的人类骸骨,散落在地上的弓箭、法杖等无数武器,以及将所有这一切都紧紧缠绕起来的白色藤蔓――它看上去可眼熟极了,像极了光明教堂门上画着的荆棘植物。 “这里就是大湮灭发生时的战场。各个种族的尸体都因为那场夷平山脉的地动而被掩埋在森林的下面。”老人注意到泰伦斯更多的把视线放在白色藤蔓上,继续解释道:“那是缠骨草。每一个受到巨石影响的人死后都会从身体里长出这东西。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植物,但是就像植物会从腐尸上吸取营养一样,那石头正是靠着这东西,把人的灵魂吸收地一干二净吧?” 即使刚才老人说,宝石会把自己啃噬地渣都不剩,泰伦斯也不过是觉得震惊罢了,但看到眼前这样阴森的景象,却让他打从心底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和我往前走吧。”老人叹了一口气。 他们绕过散落的尸骸继续前进,越是往前骸骨越多,所有在史书上仅仅留下只言片语的种族都被封存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以一种惨烈凄凉的姿态暗自沉默。 照亮整个空间的光芒也随着两个人的脚步越来越亮。老人和泰伦斯穿过交错躺在一起的两副巨龙尸骨,光源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乳白色的光芒源源不断地从内里散发出来,使得石头上一条细小的纹路也清晰可见。 不需要老人多做解说,泰伦斯就明白的知道,那就是引起了大湮灭的元凶。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随着光芒四散的、无法反抗的威压――他曾经已经体会过一回。就在不久前,他频临死亡,灵魂不断下坠,几乎要被某样和世界同源的力量侵蚀。 那种险些彻底消散的后怕现在才爬上泰伦斯的脊背――如果不是兰瑟,他现在想必已经成为这块石头的一部分了。 泰伦斯逼迫自己把视线从巨石上移开,随着目光向下移动,他看见了唯一一副靠在巨石旁边的骨架。已经只剩下白骨的手指握着长有嫩叶的法杖,骨架的姿势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依偎在巨石旁,缠骨草把它和巨石紧紧缠在一起。 这骨架的身份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人以敬慕的目光看向那具骸骨,说道:“大湮灭发生的一瞬间,几乎所有长寿种族都死去了,只有我们一族所依赖的生命女神仍留有性命。按照她的意愿,我们舍文利厄迁入这片森林,建造高塔守护这些尸骸。不久之后,她也迈入地下,迎接自己注定好的结局。” 泰伦斯听着老人的话,突然想起吟游诗人之间传唱的有关白骨塔森林的传说―― 众神湮灭于此地,长眠于土下。 他们的血肉啊,养育了茂盛的森林,他们的神力啊,掩藏在最深的祭塔。 传说谁能找到众神的庙宇,就能得到永恒的生命。 但是勇敢的冒险者,你千万要小心。 森林吞噬了神明,也会吞噬你的生命。 如果你没有打败怪兽与恶魔的决心,我劝你,千万不要靠近它…… 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呢。 老人不知道泰伦斯已经走神,他看着巨石感慨地说道:“巨石所带来的副作用远远高于它所能贡献的,也许它一开始就不该被世人所发现。大湮灭前,各个种族相互征战所带来的动荡始终叫她心怀愧疚,因此长寿种族走向灭亡的事实,只有她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接受了。我们世代守护着这里,其实也是在看守着这块石头……这实在是个漫长的岁月啊。” 他转过头,看向泰伦斯:“然后你来到了我们村子,这一定是命运的指引。你知道生命女神最初作为法师的时候,所掌握的是什么魔法吗?” 泰伦斯把视线移到老人身上,听到对方说:“木与水――巨石象征生命萌发与生生不息,只有木系元素和水系元素和它最为亲和。” “你的意思是――” “你绝不会有转世来生,这辈子死去以后就会彻底消失。但是有巨石在的话,至少可以让你漫长无尽的生命――我给你一个机会。”老人抬起拐杖,指向巨石旁尸骸手里的法杖。“那根法杖里储存着女神的所有知识,只要你拿起它,就可以成为新一代的神。” 泰伦斯顺着老人的指示看过去,在短暂却压抑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回答:“我拒绝。” 第104章 chapter104 泰伦斯的态度看上去十分坚定,不像有过任何动摇。这让老人有些困惑。若说一个人有什么可期盼的梦想,大抵绕不过这三项―― 不会耗尽的财富。 不会消失的恋情。 不会终结的生命。 人们自打拥有生命,就从没有断绝过想要不断延长它的渴望。能够逃出这个藩篱的人总是少之又少。 但老人确信泰伦斯所说的绝不是谎话,因为少年那翡翠般的眸子固如金汤,在巨石的光源下没有一丝波动。 ――可是为什么? 对方的身上仍有着年轻人进取的锐气,却又和迟暮者看破世情的淡漠平衡为一个整体。 他疑惑太深,不自觉问出了声音。 泰伦斯的目光从那根法杖上移开,转到老人的身上:“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又有什么用呢?我复生过两次,再明白不过――身为人的这个容器究竟有多么脆弱。不断叠加的记忆和太过复杂的喜怒都能把它损毁。就像路走的远了,回头望一望,身后重重叠叠都是迷雾,再也看不见初衷。” 曾几何时,他唯一的心愿只是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只可惜后来身不由己卷进漩涡。他有过逃避、有过战斗,有过失败、有过胜利,被死死地钉在自己的生命里。直到所有的一切尽皆褪色,眼里只容得下复仇和反击,活着的目标似乎也只剩下了一个,就是打败那些曾经伤害自己的人。 可是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在失去了他最初的那个愿望以后,他一直都只是在随波逐流而已。 泰伦斯叹了一口气:“那样毫无道理地生存,不是太累了吗。” 老人愣了一下,记忆倒退会很多年前,他从前任长老的手里接过传承,那个私自把重要的石头丢掉,提早进入衰亡期的男人躺在床上,双眼浑浊,他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活着太累了。” 但下一秒,泰伦斯铿锵有力的话语把他又拉回现实:“我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来生,因为已经改变了的我绝不会再是我自己。而我只想把身为‘泰伦斯’的一生毫无遗憾的走下去,鉴证自己活着的意义。” 老人看着泰伦斯的眼睛――对,就是这个。在看透一切的平静湖面之下,仍涌动着激荡的水流。 不是已经被命运击败的颓废,并非意识到自己毫无价值的绝望,那是在磨难和苦痛中清醒洞彻到自己存在的坚定。 老人低下头,释怀地苦笑了一声:“你是对的,年轻人。” 他不再看那巨石,转过身往回走:“不瞒你说,我让你把那根法杖拿起来其实是有自己的私心。我们一族守在这里已经太久太久了,外面变成了什么样,有了什么新事物……除了这片年年月月遮蔽着我们头顶的大树,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新的神明诞生,我们也就不必再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而迎向广阔的新世界了吧?” 他顿了一下,自嘲地摇了摇头:“但其实,封闭了我们的正是我们自己。我们住在这里,彼此牵扯着彼此,谁也不敢去外面瞧一瞧。保持着古老的习俗、传授没有用武之地的知识,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两个人从幽深的地下回到塔面,老人看着塔尖射下来的光芒,喃喃自语:“也许是到了该改变的时候了。” 他将那颗宝石取下来,原本打开的秘道随之一格一格闭合起来。老人将宝石交到泰伦斯的手里:“这东西你拿走吧。” 泰伦斯迟疑地问道:“但是它原本是你们的东西……” “没关系。”老人摆了摆手,“我们要它也没什么用处,可至少它对你还有点怀念的价值不是吗?” 泰伦斯摩挲着透出红色纹路的石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行了,走吧。”老人做出驱赶的动作,示意泰伦斯离开。 泰伦斯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连忙说道:“其实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我有事在身,要启程离开这里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询问您,关于兰瑟――他和我生命相连,也会受到石头的影响吗?” 长老抬起头来。 兰瑟站在白塔门外,等待着被叫进去的泰伦斯――因为对方曾说过要丢下他一个人离开的话,金发骑士总是担心一旦有所松懈,泰伦斯就会不见了踪影。 等到他脚边的光斑慢慢移动到他身前的时候,闭合的塔门终于被人打了开来,泰伦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兰瑟立刻迎了上去,却发现出来的泰伦斯脸色十分难看。金发骑士下意识地看向塔内,胡子花白的长老上半身隐在看不清晰的阴影之中,这样的画面不知为何让兰瑟有些心神不宁。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叫道:“主人……?” “兰瑟……” 泰伦斯看着逆光而来的金发骑士,对方的身影被金光所笼罩,就像是从身体内部迸发出光芒似的。这让他想起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情景―― 当他从昏睡中睁开眼睛,兰瑟就近在眼前,山洞外的光芒在他的身后四溢,驱散了洞里的黑暗。正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兰瑟。”泰伦斯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解除契约吧。” “……什么?”金发骑士微微长大眼睛,刚才一瞬间婆娑的树叶轻响让他失去了听力。 泰伦斯一手攥紧了手中的宝石,另一只手拍上自己的胸口,直视着兰瑟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说,我们接触契约吧。我不再需要这种东西了。” “为什么?!”兰瑟快步走上台阶,抓住泰伦斯的手臂。“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难道您要反悔吗?” “我没有。”泰伦斯解释道,“我永远都需要你,但是我不再需要这个法阵了,你明白吗?我们即使没有这个法阵,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你仍然是我最重要的骑士。” “可我需要!”兰瑟打断了泰伦斯的话,他的表情扭曲,锋锐到会让人联想到利刃的五官如今已经被阴郁所笼罩。“我绝不会和您解除契约的,哪怕那是您的命令。” 对泰伦斯生命安危的担心,对自己无用的苛责,还有因为伊凡突如其来的耿直告白所产生的危机和压力,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泰伦斯能感觉到金发骑士握住自己的双肩的力气大到快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但他没有办法喊一句疼,因为对方俯视着他的表情是如此痛苦,以至于让泰伦斯觉得比起自己所感受到的疼痛,对方还要远远超出数倍。 “除了这个法阵我还有什么?”兰瑟低语道,“我得不到您的感情,连靠近您的勇气也没有,除了这个法阵我还能有什么呢?” “兰瑟……你在说什么?”泰伦斯觉得自己从金发骑士饱含苦闷的声音里听出了某种隐秘而厚重的感情,但他怀疑自己只是因为伊凡的表白而太过敏感而已。 ――那是不可能的吧? 泰伦斯一边在心里否定自己,一边试图安抚兰瑟激动的情绪。可是当他刚刚环住兰瑟的后背,就听见对方用嘶哑的声音在他耳旁说道:“我喜欢您……不,我爱着您。” 泰伦斯突然僵直了身体,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部,来回涤荡着他的身体内部。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泰伦斯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但是这阵心悸转瞬即逝,当泰伦斯冷静下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兰瑟。 他抬起头看向兰瑟,目光沉淀成一片幽深的绿色。而印在他瞳孔中的,兰瑟的面孔比之他还要苍白,这让泰伦斯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不发一言,擦着兰瑟的身侧离开。 兰瑟用拳头捂住自己的嘴,苍白的脸色变得通红,紧接着又褪去所有血色――他只是一时情绪不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连自己也没想到刚才冲口而出的竟然是告白。 泰伦斯会怎么想? 金发骑士想起刚才小主人僵着表情从自己身边走过,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他抬步想要追上离开的泰伦斯,却被身后的长老叫住。 老人从阴暗的塔里走出来,对兰瑟说道:“那孩子为了你考虑才会想要解除契约,他是不想连累你。” 泰伦斯快步走回木屋,兰瑟低沉的告白声不时在他耳边想起,这让他的心脏也随之不断抽紧。 激昂的情绪和下意识的排斥感在他的脑海中轮番交替,让他疲惫不堪。 泰伦斯重重关上房门,背靠着木门叹了一口气。他心里烦躁不堪,偏偏伊凡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听到少年的呼唤,泰伦斯一声不吭地坐下来按住了额头。 他可没想过自己会被两个同性接连告白,其中一个人竟然还是相处多年的同伴。而明显的,他因为兰瑟而受到的影响实在超乎平常,以至于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这让泰伦斯感到不安。 等到照进屋子里的阳光渐渐变暗,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来。 兰瑟低沉的声音透过木头的缝隙,放大在泰伦斯的耳边。泰伦斯沉默了几秒钟,站起身把门打开。 几乎是阳光蜂拥透进房间的一瞬间,兰瑟紧紧抱住了泰伦斯纤瘦的身体。 “……放开!”泰伦斯涨红了脸,死命要推开兰瑟,但是这一回,对方手臂结实有力,锁死了泰伦斯的所有动作。 “我从长老那里听说了您坚持要和我解除契约的原因。”兰瑟抱紧泰伦斯说道,“比起您担心我,我才是更加担心您啊。我绝不会和您解除契约的,和您一起死也好,一起消亡也好,我都愿意。紧跟您的脚步正是骑士的职责。” “别傻了……难道要为了我把一切都赔上吗?就算是骑士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那么,作为深爱您的人呢?如果转世重生却再也不会和您相遇的话,那么还不如和您一起消失。” “兰瑟!”泰伦斯没有料到对方会又一次表白,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声喝止了对方。“别再说那个字,算我求你了。” ――那太痛苦了。 泰伦斯感受着心脏炸裂般的跳动,皱眉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兰瑟跪下来,对上泰伦斯躲避的视线,他拿下泰伦斯的双手低声说道:“我不想造成您的困扰,因此一直默默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但是请您不要就此否决我的心意,哪怕――哪怕您永远也不会接受我。好吗?” 泰伦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从长老那里听说了我的事情?那你知道我曾经都经历过什么?” 他顺着兰瑟的力道蹲下来,平视金发骑士的眼睛。泰伦斯不想让兰瑟知道那些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过往,甚至要求兰瑟解开契约的时候,也没打算把原因告诉他。 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所得到的原本并不属于自己。 但泰伦斯终于决定说出来:“我从死亡的另一边复活了两次,兰瑟,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但只有这一回,你来到了我身边。曾经我们彼此敌对,而你和安格斯才是一对。命运改变了这一切,也许我只是代替了安格斯的地位。” “你爱的不是我,也许是一个幻影,也许是一个身份。即使不是我,也可以是别人。兰瑟,我要的是纯粹的,只属于我的感情,而不是一个虚假的投影。” 泰伦斯哑着嗓子说完这些,站了起来:“你不爱我 ,我也不会爱你,就是这样。” “……那您为什么要哭?”兰瑟仰视着小主人被头发遮住的面庞,反射着光芒的银线从黑色的发丝间坠落下来。 “您的过去让我感到心痛,我甚至憎恨那个伤害过您的自己。但那个‘我’并不是我自己。他没有和您相遇,没有与您一起生活的五年时间,没有因为您而磨砺自己,没有为您哭过也没有为您笑过――难道您要因为这样一个人来否定我吗?” 兰瑟放在身侧的手狠狠握紧,他字句铿锵,可其实每一寸肌肉都在因为怯懦而微微发抖,生怕从泰伦斯那里听到的话将让他万劫不复。 “我爱您――过去的五年里,我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您而存在,我的心里除了您 再也没有别人,您也要说这份爱情不够纯粹吗?您要用那个根本没有发生的过去来怀疑我们之间切切实实存在的时光吗?” 泰伦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的视线从杂乱的刘海中间穿过,迎向兰瑟的目光。 ――还要被那些过往纠缠多久,泰伦斯?不是已经决定面向新的未来了吗?踏出那一步的勇气就在这里。 泰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斯在心中质问着自己,慢慢走回到兰瑟身边。他低声问道:“哪怕我不爱你,仍会爱着我吗?” “当然。”兰瑟伸出手,“到我们都消失的那一刻为止。” “……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受你啊,笨蛋。”泰伦斯握住金发骑士的手掌。 第105章 chapter105 因为兰瑟的坚持拒绝,取消契约的事情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泰伦斯仔细回顾了一下整件事,发现原本的目的没有达到不说,还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管你去死。”看着因为表露了感情而越发粘人的金发骑士,泰伦斯一边扭过带着红晕的脸,一边嘟哝着气话。 不管如何,在这些杂事告一段落之后,泰伦斯终于决定启程。他已经在村子里呆了不少时间,现在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连兰瑟也已经恢复过来,就实在没有理由放着外界的事务不管继续留下来了。 “你果然没法让人信任,连自己说的话都要反悔吗?”前来送行的克里斯看着和兰瑟站在一起的泰伦斯说道。 “这件事是我的决定,与主人并没有关系。”兰瑟上前一步,挡住了克里斯充满责备的视线。 “兰瑟。”克里斯把视线投向金发骑士,现场一下子变得气氛紧绷起来。 “不用你出面,兰瑟。”泰伦斯从兰瑟的身后站出来,他走到克里斯的面前弯腰鞠了一躬。 这样的行为让兰瑟不禁吃惊地叫了一声泰伦斯的名字。 泰伦斯直起腰,对克里斯说道:“确实是我出尔反尔,我对此感到抱歉,但是我绝不会后悔。我需要他,就像需要自己的双手。对于我而言,兰瑟正是指引我前进的道标,恕我大言不惭,比起伊凡,我更加需要他的支持。因此希望你也能替我向伊凡转达歉意。” “您不必做到这样。”兰瑟走到泰伦斯身边,“关于我的事情,我已经在临走前向伊凡表明,追随您是我的意愿,您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克里斯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一直紧绷的嘴角突然翘了起来。 “虽然我真的很讨厌你,但是不得不说,我也很欣赏你。敢于审视自己,也能坚定自己的道路,这正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金发骑士。“兰瑟,你既然已经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那么可别做个半吊子,丢了我们舍文利厄的脸。” “克里斯……” “赶紧走吧。”高大的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难得回来一趟,结果却像狂澜一样把这里弄的一团糟。既然这样还不如赶紧离开,也能让我好好喘口气。” 兰瑟从克里斯的话中听出了对自己的认同,不由得站直了身体,大声应道:“是!” ――唉,有个能够认同自己的好伙伴,确实挺能改造一个人的呢。 想起兰瑟以前不成气候的任性样子,克里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泰伦斯再次向长老表明谢意,转过身准备离开,结果由远及近的呼喊声让他下意识得停住了脚步。 没有到场的伊凡从远处的密林中跑了出来,他一路跑到泰伦斯的面前停了下来,太过激动的情绪和剧烈的运动都让他喘/息不已。 “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泰伦斯把一旁的兰瑟拽了过来,虽然他后来已经和伊凡说清楚了绝不会回应对方的感情,但是他还是担心这孩子会不会语出惊人。 伊凡抬起头来,握紧双拳说道:“请让我和你一起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这又不妨碍我跟在你身边!” “额……”少年气势惊人,泰伦斯一时间竟被噎住了。因为他身边的金发骑士恰巧也和伊凡一样说过类似的话,还说不愧是兄弟吗? 泰伦斯一边想着,一边把视线投向长老:“这个……恐怕不行。你不能随意离开这里吧?” 他向伊凡如此否决道,这一回他由衷感谢村子的习俗。 不过长老很快拆了泰伦斯的台:“哦,没关系哦。” “什么?!”率先发出驳斥声的反而是克里斯。 老人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在想,村子里的习俗也是该变一变了。大家都守着这片破林子有什么好处呢。所以谁想出去游历就尽管去吧,只要不把村子里的秘密说出去,也没什么好束缚你们的了。” 在场的舍文利厄一族人因为长老的话都开始躁动起来,彼此议论纷纷。 长老咳了两声,让大家安静下来,转而看着伊凡说道:“不过虽说如此,但是如果能力不强,离开这片土地,既是自己不顾自己的安危,又是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啊,你还是再好好锻炼锻炼自己吧,伊凡。如果到时候你仍想出去,我绝不会拦着你。” 本来因为长老的认同而欢欣鼓舞的伊凡立刻沮丧起来,克里斯揽住他的肩膀,不满地冲泰伦斯和兰瑟嚷道:“赶紧滚蛋,臭小子们!别再回来了!” 泰伦斯就这样在震惊飞鸟的吼声中,重新踏上了旅途。 “喝口水吧。”兰瑟把刚刚打好的泉水递给泰伦斯。 泰伦斯抬起头看向茂密的树冠,有些忧虑地说道:“照这样一路往北走,应该就能看到城市了吧,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埃文队长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吧,一定没有问题的。”兰瑟半跪在他身边安慰道。 “谢谢,一路上辛苦你了。”泰伦斯露出笑容,将木筒递还给兰瑟。“你也喝点吧,刚刚才和魔兽战斗过不是吗。” “咳……好、好的。”兰瑟把木筒接过来,有些不自在地把剩下的水都喝完。 “……喂,那是什么表情啊你!”泰伦斯的脸上不禁泛起薄红。“只是喝个水而已你到底在想什么,笨蛋!” 他蹭的站起来:“好了,趁着还没有天黑 ,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泰伦斯说完,也不管兰瑟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自己一个人闷头往前走。 自从兰瑟告白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时不时会变得尴尬起来。明明是在平常看来毫无意义的小事情也会被骤然放大,让人在意的不得了。 泰伦斯摸上自己的胸口――明明是在被那家伙扰乱心志,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焦躁,这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喜欢上他了吧? 想到这里,泰伦斯猛地停住脚步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和下属有感情瓜葛未免也太奇怪了。 “怎么了吗,主人?”随后追上来的兰瑟走到泰伦斯身边问道。 “什么事也没有,真的!”泰伦斯吓了一跳,从走神中醒过来,推了推兰瑟的后背。“赶紧走吧。” 等到天快要黑的时候,两个人恰巧找到一片适合露营的空地。 “就在这里休息吧,今天。”兰瑟向泰伦斯询问道。 泰伦斯点了点头,走到周围的树木附近,调动起木系元素将它们和自己的感觉联系在一起,顺便用魔法做下陷阱,而兰瑟则趁着这个功夫去寻找食物。 这样默契的行为在进入森林区域的两天内不断重复。 等到兰瑟提着烈火鸟回来时,泰伦斯刚刚完成最后一个陷阱。 “因为吃不了那么多,所以今天的食物是这个,我还顺便摘了些果子来――总是吃肉的话对身体不好。” 兰瑟晃了晃为了防止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而提前处理好的猎物,在空地中间升起篝火。 “今天捕猎的时间又缩短了,看来你魔法和武技的融汇又更进一步。”泰伦斯远离炙热的火焰坐下,托着腮看兰瑟处理食物。 他想了想说道:“虽然我成为神是没可能了,不过让你成为龙骑士的话说不定有办法呢。” “哎?”兰瑟从滴油的烤肉上移开视线,看向思考着事情的泰伦斯。 “只要得到一副巨龙骨架的话,给它施加上法阵和符文,你反正也会使用魔法――长时间的操作问题就解决了。不过因为没有灵魂,所以巨龙自己是不会有意识的,也没法自己使用法术,这样的话跟远古巨龙的差别还是有点大啊……难道唯一的作用只能是威慑力了吗?如果这样的话,不需要骨架,由我用金属做一个骨架模型出来也行……” “那些事情先放在一边吧,吃点东西。” 看到泰伦斯思考地越发深入,有入迷的架势,兰瑟放下手上的工作,走过来递给泰伦斯一个果子。他可不想看到小主人因为研究心切,结果又彻夜不眠的样子。 泰伦斯眨了眨眼,已经有些扩散的瞳孔开始聚焦,他接过食物咬了一口,仍旧念念不忘:“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虽然是个大工程,但是集合数人之力的话也不是办不到哦。现代的龙骑士,听起来不错嘛。” “如果是为了您而战斗的话当然不错,如果是叫我出风头的话,还是敬谢不敏了,我不习惯被无关紧要的人所瞩目。” 兰瑟略显冷酷的话只是叫泰伦斯眨了眨眼,困惑地说:“我以为你们一直听着祖先的故事,会对恢复威名有着野望呢。” “其他人也许……?”兰瑟不置可否地坐回去,“不过我的野望是您。” “……呵呵。”泰伦斯把吃剩下的果核砸到兰瑟的头上,不再理他。 等到架在火焰上的烤肉终于散发出吸引人的熟食香气,闭目养神的泰伦斯站了起来准备走过去,但是他刚刚迈出一步,突然停住了。 “兰瑟。”泰伦斯发出信号。 兰瑟把烤肉放在一旁准备好的干净叶子上,也跟着站了起来。 宁静的夜里,树叶被夜风吹的哗啦作响,但熟悉战斗的两人都察觉到空气中躁动不安的因子。 紧接着包围着两个人的树丛像是被什么所触碰而晃动起来,一只冲过来的独角金刚兽被暴起的树枝狠狠卷了起来。 “快,兰瑟!”支配着植物的泰伦斯叫道。 “是!”兰瑟举起长剑,趁着魔兽还没有挣断树枝的时候,一跃而上,将长剑狠狠刺进对方的头部。 金刚兽的皮毛厚实,骨骼坚硬,特别是作为弱点的头部更是寻常利刃难以突破,兰瑟灌注了斗气的长剑在金刚兽的额头上划下不足一厘米的伤痕,接着绿色的木系元素在他的剑尖聚集起来,受到吸引的植物纷纷聚集过来,涌进那不算深的伤口之中。 十级魔兽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随之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被吊在半空中不动了。 “像是虫子撞上蛛网一样的景象呢……看了这么多次,也叫人倒尽胃口了。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安静一些。” 泰伦斯对这场景如此评价道,但他的话音刚落,附近立刻想起受困的惊叫声。 “我去看看。”兰瑟对难以忍受的泰伦斯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听声音像是人类。”泰伦斯皱着眉说。“正巧也可以向他询问一下方向是否正确。” 两个人走到树木外围的陷阱处,惊讶地发现被植物围困的并非只有一人,五六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正在费力砍掉不断纠缠上来的藤蔓。 被泰伦斯和兰瑟听到的那声惊叫应该是对方一时不查没有控制住自己,而后来他们都有意识地减轻自己的动静――看上去可不像没有受过训练的野路子佣兵。 兰瑟仔细打量了一下几个人的样子,吃惊地说道:“主人,这些都是埃文队长的士兵。” 听到熟悉的名字,被困的几个人连忙抬起头,其中一个人惊喜地喊了起来:“是舍文利厄大人!您平安无事!” 原来,埃文的小队也打算安营休息,他们几个斥候出来狩猎,半路上发现了那只独自出没的金刚兽,没想到在追赶的过程中,不仅把魔兽追到了泰伦斯两个人所在的营地,自己还陷入了陷阱之中。 这一出很难说是乌龙还是巧遇的事件让泰伦斯两个人和埃文的小队终于成功会师。 闻讯赶来的埃文看到泰伦斯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几乎要喜极而涕。他单膝跪下,致歉道:“都是属下行事不周,害您遇险。请您责罚!” 那几个跟着埃文的斥候也跟着跪下说道:“请您责罚!” “责罚为了寻找我而吃苦的属下,这样的上司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泰伦斯叹了口气,把埃文扶起来,“你们都起来吧。你们对我的忠诚如此赤诚,这样的行为反倒要显得我气量狭小了。” “是!” 埃文顺从地站起身,他看上去满面风霜,为了能够找到泰伦斯而在这座森林中不断探索,面上的疲惫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往日的浮华姿态如今倒是一点也没有了。 “能够再见到你太好了,埃文队长。”兰瑟上前一步叙旧道。 “这句话是我该说的,你当时身体不好,却一个人迷失在森林里,我不知道有多担心你。没想到你不仅平安无事,还把公爵阁下完好无损地找了回来,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埃文说到这里,情绪不知为何低落下去。 “埃文队长?”兰瑟担忧地皱起眉头。 埃文攥紧了拳头,突然再次朝着泰伦斯跪了下来。 “怎么了?”泰伦斯问道。 “阁下,实在难以启齿……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阿尔德雷特城发生了大变故,连您在帝都的地位也……” 泰伦斯愣了一下,但神色并没有因为埃文的语焉不详而有什么变化。他看上去十分平静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站起来慢慢说。” 原来,兰瑟和埃文于斥候们分开之后率先进入了白骨塔森林,而斥候小队则比他们慢了几天的脚程才踏入森林,而就是这几天,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泰伦斯在森林中杀死的,那个出自西兰王族的枪兵尸体被他们的同伴带了回去,西兰大公以此为证据,向远在帝都的女王进言,声称阿班特帝国的人试图挑起战乱,为此杀害了听说阿尔德雷特城有难而前往帮助的自己的子侄。 他甚至还谎称泰伦斯也在城中动乱里死去。 劳伦斯军团长不得已前往帝都说明情况,却被污蔑为和阿班特有所勾结,否则阿尔德雷特城绝不至于发生暴动。并称自己认为劳伦斯就是杀害了泰伦斯的罪魁祸首,正是因为劳伦斯要隐瞒自己的罪行,所以才谎称泰伦斯被人掳走,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在举国上下都引起骚动,苍鹰军团甚至被人视为背板了主人的堕落者聚集团体,受到众人的唾弃。 劳伦斯军团长因此而收监在帝都的牢狱中,连军团都被限制了行动。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埃文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挽救,更何况他还身负寻找泰伦斯的重任,只能一边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一边继续在森林中游荡。 但随之而来的风云变幻使得局势更加动荡,在民众们普遍要求声讨阿班特的恶行时,女王按兵不动的态度给了帕西诺公爵可趁之机。这位一直野心勃勃的公爵见势而起,以女王受到打击而病重的理由囚困了她,在代理朝政之后发表声明要同阿班特坚决对立,并因此获得了大众的支持。 总之,在这充满了危险的森林之外,对泰伦斯而言是更加危机四伏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泰伦斯有料想过,他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必然会发生一些对他不利的事情,却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看来西兰大公仍没有放弃自己浑水摸鱼的打算,连帕西诺都掺了一脚。 但他听完之后只问了一句话:“劳伦斯军团长如今情况如何?” 埃文愁眉不展地回答:“女王陛下还处理事务的时候,是没什么大碍的,因为陛下一直坚持要查明事情真相。但是现在帕西诺公爵掌管大权,我就十分担心军团长的安危了――只是目前负责收集情报的人仍没有传递什么消息回来,应该是还算平安。” “但这恐怕也是暂时的。”泰伦斯说道,“帕西诺可不会放过这么合适的替罪羔羊,一旦把军团长作为谋杀我的凶手处以极刑,那么也就坐实了我遭到阿班特杀害的事实。他之所以现在仍没有行动,大概是在衡量对上阿班特的胜算吧。军团那边呢?你有打听到什么?” “因为要寻找您的下落,一部分人被分散出来,因此得而没有受到控制,只是连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而另一部分留守在阿尔德雷特的人则被帕西诺公爵派人接管了。” “看来也没有被逼到绝境不是吗?哪怕手里还有一张牌,最后的输赢就还犹未可知。”泰伦斯冷静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以前往帝都为第一任务,不能放任军团长的名誉被帕西诺玷/污,而我也一定要参见女王陛下,向她陈述事实。” “是、是的!一切听从您的命令。”埃文大声回答。 因为泰伦斯的沉着和无畏,埃文忐忑的心情也平静下来。被剥夺了身份、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压……遭受了这些的泰伦斯不管是说出要逃走的话,还是意气用事地要向西兰公国和帕西诺公爵讨回公道,都是埃文能够理解的事情。不管泰伦斯打算如何做,埃文都打算以死来守护自己的誓言。 但泰伦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那份冷静态度,却使得他燃起了信心。 ――绝对没问题的,去把被夺走的东西重新拿回手中!阿尔德雷特的旗帜绝不会倒下! 夜渐渐变深,为了第二天能够有充足的精力赶路,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 泰伦斯躺在兰瑟的身边,感受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动荡心情,在夜色中低声问道:“兰瑟,你睡不着?” “……打扰到您了吗?”兰瑟睁开假寐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好。”泰伦斯摇了摇头,为了躲避地上的阴冷湿气,他往金发骑士的怀里靠得更近了一些。 “恕我多嘴,主人,您会觉得害怕吗?我们前路未卜,您会觉得不安吗?如果您仅仅是在埃文队长面前强撑的话,有任何话都可以和我说,哪怕只是发泄一下也好。” “放心吧,兰瑟,我很平静。也许前面危机四伏,但是我只要做到我能做到的就好。如果连自己力所能及也不能完成的话,我这个人也太糟糕了。” 兰瑟搂住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那么你呢?刚刚离开故乡,就跟着我遇到这种事情――真是太倒霉了,对吧?”泰伦斯问道。 “要我说的话,应该是太幸运了。比起回去参加没完没了的宴会,能够和您一起并肩作战不是更好吗――啊,但我的意思并不是期盼着您遭遇不幸。” “嗯……快睡吧。”泰伦斯在兰瑟安稳的心跳声中闭上眼睛。“这可是最后一个安宁的夜晚。” ――接下来要奏响的,就是高昂而激烈的乐章了。 第106章 chapter106 因为有了斥候的帮助,可以更为轻松地躲过一些群居魔兽和魔植的巢穴,泰伦斯几人离开白骨塔森林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等到五天之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从密林中钻出来,不管是埃文还是泰伦斯,看上去都和周围肮脏憔悴的普通冒险者们没有太大区别了。 不过对于如今身份尴尬的泰伦斯来说,越是不受瞩目反而越好。 他们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先让斥候去附近打探消息,埃文则和兰瑟一起护着泰伦斯走进城外的补给商店中。 “请您先穿这一件吧。”兰瑟在法师用品处挑选了一会儿,递给泰伦斯一件带着兜帽的黑色短式斗篷。“虽然很朴素,不过请暂时忍耐一下。” “没关系,我知道现在不是肆意任性的时候。”泰伦斯借着遮挡拿下暂时充当帽子的长布,披上斗篷,将自己那头颇能代表身份的黑发遮了起来。“你也不要再对我使用敬语了,叫我海曼就行。我们不是之前已经说好了吗?” “是!……海曼先生。” “所以说放轻松、放轻松。” 泰伦斯笑着拍了拍兰瑟的后背,从他身后走出来。鸣鸟从泰伦斯的袖口里探出脑袋,像是同意自己主人的话一般也朝着埃文叫了几声――这只衷心护主的宠物在森林里几经受惊离散,结果仍旧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泰伦斯身边。 泰伦斯伸手摸了摸鸣鸟的脑袋,轻声说:“乖乖藏起来,亲爱的,一会儿给你好东西吃。” 鸣鸟头上的翎毛左右摆了一下,听话地缩回身体。 埃文在一旁说道:“我们没有正规佣兵团的文书,不如就在这里把一路上得来的魔晶卖掉吧?虽然价钱会低一些,但是相对也能避免一部分怀疑。” “就照你说的做。”泰伦斯点了点头,“另外有需要的话,也为大家补充一些武器和护甲,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是!” 泰伦斯因两个人郑重的态度而无奈地拉了拉帽檐,避开一些好奇打量的视线,说道:“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吧,站在这里也显得很奇怪呢。” 不出一个小时,斥候们便带着打听来的消息找到了泰伦斯三人。 他们一路向北走而抵达的城市叫做特纳城,正是帝国的边境十五城之一,目前城里一切正常,帝都似乎也保持着暂时的平静,没有任何消息传到边境来。 “怎么样,海曼先生?”埃文看向思考着的泰伦斯。 “特纳城啊……”泰伦斯敲了敲桌子,“虽然没有听说过其城主是帕西诺公爵的拥护者,但是在当前的局势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依旧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吧,沿途前往库萨克城。” 兰瑟犹豫了一下说道:“恕我直言,虽然坎特尔子爵一直以来都和……先生你关系良好,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投向敌人的打算,太过信任对方也不是件好事。” “不过能够伸以援手的人选也并不多就是了,我们需要补给和可以安全抵达帝都的假身份,库萨克城是最近的选择。我并不是信赖坎特尔;是基于和他相处以来对他的了解,打算向他索要以往的人情。与其用正义和不义来要求他,还不如向他讲人情债。更何况坎特尔是顶替库萨克上位的,和帕西诺本身就有隔阂,比起其他人来说不是和我们的关系更为亲近吗。” 泰伦斯认真分析完,扫视了一圈陪着自己历经磨难的属下,露出笑容:“就算所有的路都被堵死,我也仍有你们在,绝对会顺利地抵达帝都!” 埃文看着士兵们因为泰伦斯的语言而亮起来的眼睛,不禁由衷地感到欣慰。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不仅需要坚守自己的道路,还要为追随者们指明方向。如果说泰伦斯之前仍有欠缺的话,在这场森林之行后,对方无异已经彻底变得成熟。 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之后,泰伦斯他们再次踏上旅途,沿着白骨塔森林外围,曲折前往目的地――库萨克城。 “啊,说起来已经五年多了,距离上一次站在这里。”泰伦斯在森林边缘遥遥眺望着城墙,对兰瑟说道。 “确实,当时你可是穿着女装进城的,现在想一想真是怀念啊。”兰瑟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为对方看上去太过认真,泰伦斯居然还能十分平静地回问:“……到底是怀念什么啊你?” 兰瑟回过头,比了一个到腰间的高度说:“那个时候你穿裙子我也只是觉得可爱而已,现在的话……会流鼻血吧?” 泰伦斯在短暂沉默之后猛地红了脸,狠狠踩住兰瑟的脚说道:“说好要做了一个优秀的骑士呢?礼仪和廉耻都被你仍在森林深处了吗?” “身为您的骑士,当然要谨言慎行。但是作为你的追求者,不加把劲就是愚蠢的男人了。” 兰瑟眨了眨眼睛说道,他看上去轻描淡写,但泰伦斯仍看出了他眼睛深处隐藏着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不知为何让泰伦斯想要深深叹息。 埃文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动静,走了过来:“怎么了吗?” “不,什么事也没有。”泰伦斯摆了摆手,埃文的突然插/入让他莫名地舒了口气,借机谈论起正事来。“现在可以进城了吗?” “嗯。”埃文点了点头。“我们从别人那里借了一张佣兵文书,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借了?”泰伦斯下意识地反问。 佣兵团的资格文书不是只有一份吗?借出文书的人该怎么进城? 泰伦斯看向埃文意味深长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深究为好――战功赫赫的苍鹰军团士兵居然会去盗窃普通人的东西,要是让历代祖先知道,也许会狠狠抽他一顿鞭子。 泰伦斯扶住额头想着,至少值得庆幸的是,他死掉以后不用到皇室祖先那里去谢罪了。 酷夏已经过去,秋天将要临近,紧接着就会是白雪皑皑的冬天。在封闭白骨塔森林前的这段日子里,尚没有多少收获的佣兵团和冒险者们都加紧了工作,因此最近进出森林的人一直很多。 这给了泰伦斯他们蒙混进城的机会。 想要出入城门除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外,就是像佣兵团和商队那样的资格文书。埃文等人和苍鹰军团挂钩的身份在这种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更别提已经“死亡”的泰伦斯了。 守城士兵在随意看过了埃文递交上去的文书,立刻把视线放到了他们身后没完没了的排队长龙上。 这让人数和文书上并不相符的泰伦斯一行人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没作耽搁,立刻赶往城主府。泰伦斯将早就写好的信件交付给守门的侍卫,站在外面默默等待。虽然泰伦斯自己并没有多么担忧,但是其他人为了他的安危,仍十分谨慎地悄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过了十分钟之后,进去禀报的侍卫走了出来,带来了通传入内的消息。 泰伦斯侧过头对埃文说道:“我和兰瑟一起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我。” “……请小心。”埃文点了点头,目送泰伦斯的身影消失在城主府的大门之后。 雷蒙德?坎特尔早已经心急如焚地在客厅门口来回踱步,当他看到被仆人带进来的两个人之后,立刻停下自己有些焦躁的步子,把视线投向个头较为娇小、被斗篷遮住容貌的人。 泰伦斯在坎特尔热切的视线中摘下兜帽,露出一头卷曲的黑色长发。 “您果然平安无事,阁下!”在已经遣散了仆役的客厅中,雷蒙德?坎特尔激动上前亲吻泰伦斯的指尖。 对方看上去仍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希望,这让泰伦斯不得不怀疑帝都是否又出了什么大事。 在接下来和雷蒙德?坎特尔的交谈之中也证实了泰伦斯的猜想。 帕西诺公爵自从代理执政以后,为了彻底压制住女王陛下,大肆党同伐异。不说那些支撑着陛下的老臣,哪怕是一直态度暧/昧的中立派也会受到打压。帝都的坎特尔一族因掌管财政,作用重要,才不至于被帕西诺赶下台来,但面对代理皇帝的处处挑刺,也是苦苦支撑。 这就难怪雷蒙德?坎特尔如此惶恐不安,少了泰伦斯的暗中支持,他还能获得家族的帮助,可如果连坎特尔也倒下了,依照帕西诺如此心胸狭隘的行事作风,一定不会让曾经告发了库萨克子爵的雷蒙德好过。 “另外,”雷蒙德?坎特尔皱眉说道,“我昨天刚刚收到帝都的通告,因为阁下您被阿班特的奸细谋杀,帕西诺代理皇帝陛下惋痛不已的同时,认为阿尔德雷特的血脉不应就此断绝,要让您的弟弟安格斯?艾德继承姓氏,并因他身份特殊,降爵一级,不日封为伯爵。” 泰伦斯默然半晌,露出一丝冷笑:“帕西诺那老头可真会算计,连我阿尔德雷特的声名也要践踏呢。如此一来,既成全了他仁德的名声,又削弱了阿尔德雷特的威望,真是个不赔本的买卖。”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女王将安格斯塞进阿尔德雷特府时,只是对外宣称安格斯是老公爵的养子,如今不仅这谎言被戳破了,由没有正名的私生子来继承爵位在被旁人耻笑的同时,也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权利。 “我那精明的好弟弟能够容忍帕西诺如此羞辱利用他吗?”泰伦斯的冷笑变得意味深长。 知道泰伦斯和安格斯之间累世仇恨的兰瑟不禁按住泰伦斯的肩膀给予安慰。 泰伦斯回头朝金发骑士笑了一下,说道:“不用担心我,就让他们两个相互折腾去吧。” “您不打算从您弟弟手中夺回自己的继承权吗?”坎特尔问道。 “夺回来?”泰伦斯轻描淡写地反问,“不,他想要就给他吧。我身为阿尔德雷特公爵的身份不会改变,而他只是个毫无任何意义的‘伯爵’而已,我要从他身上夺回什么呢?真要说的话,我该讨伐的是窃取了王位的帕西诺才对。” “是我目光短浅了。”雷蒙德感慨道,“阁下您志向高远,我定为我所能助您一臂之力。若是得知您仍安然无恙,财务大臣阁下也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泰伦斯露出矜持的微笑。 坎特尔一族天生会算账的好脑子,总是能够帮助他们趋利避害。女王仍然健在,是他们愿意把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码压在自己身上的关键因素,一旦泰伦斯失去了这最大的靠山,现在一定不是这样的局面了。更何况没有军权的坎特尔一族终究助力有限,就算到时候自己失败死亡,对方也一定能够脱身而出。 泰伦斯看得十分清楚,并不觉得这样功利的关系有什么不好。曾经坎特尔救了他,而他则许诺给对方晋升的好处。既然现在对方仍然愿意雪中送炭,这份人情泰伦斯自然也铭记在心。 雷蒙特?坎特尔身为子爵,他的城主府中并没有直接通往帝都的传送阵,但是借由这位城主的权利,泰伦斯一行人获得了新的身份,和一个佣兵团的资格文书。 拿着这些东西,泰伦斯北上前往帝都的路途也能减少不少麻烦。 “海曼先生,接下来我们要从哪边走?” 站在佣兵工会的大厅里,刚刚注册完信息的埃文把询问的视线投向泰伦斯。 泰伦斯正站在公布任务的布告栏前认真筛选信息,听到埃文的问话,将手指向其中一条任务:“把这个任务接下来,我们去坎伯兰。” 第107章 chapter107 通畅的林间大路上渐渐传来车轮碾压过地面的声音,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一支被全副武装的佣兵所护卫的商队在尘埃中露出影子。 埋伏在密林之中的强盗们彼此用眼神交流着,在领头人的一个手势下,猛地冲出树林,将商队团团围住。 这群强盗流窜作案,因此一向心狠手辣。他们不吭不响,拿着武器就朝外围的佣兵们砍杀过去,打着出其不意的主意,希望尽快干完这个活计。 但是显然佣兵队也并不是乌合之众。在受到埋伏的情况下,这些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迎击。 短兵相接的刺耳噪音打破了午间的平静。 在相互较量了一段时间之后,强盗团伙们就意识到被看作待宰羔羊的对手们其实不可小觑――别说是打成平手了,根本是受到了压制。 他们本就干的是不要命的买卖,却因此更为珍惜自己的小命。在几个同伴接连倒在对方的武器之下后,这群强盗们已经变得害怕起来,其中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躲过了破风而来的箭矢,不禁朝着领头人大喊道:“根本不是对手啊,首领!” “撤!大家撤退!”回应着手下人的胆怯,高壮的男人用刀顶开正面而来的利刃,发出命令。 听到这句话,已经无心逗留在这杀场的强盗们纷纷向着来时的路跑去。也许是为了守护重要的货物,佣兵们并没有紧追不放。首领正为比预料中轻松许多的逃跑松了口气,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远远传来―― “就是现在!” 首领愣了一下,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壤变得松软起来,他低头一看,一根树枝正从土地之中顶出来,转眼长成一人多高,就像是嗅到了猎物气味的野兽一般伸出枝桠将首领牢牢捆住,收回到自己的中心。 远远看过去,好似人被种在了树木里一样。 i上首领后尘的,还有那些一起逃跑的手下们,短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道路两边的树林中就开满了紧缚恶徒的人首之花。 这都是刚才故意射偏的箭矢上系着的魔植种子借由法师之手催生所造成的场面。 押运货物的商人连忙走到身披短斗篷的法师面前,搓着手赞扬道:“佣兵队里能有一个强大的法师,实在是叫人安心。多亏了您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 “如果不是其他人通力合作,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束战斗,先生你要想表达谢意的话,也不该仅仅对我才是。” “对、对、对,法师先生您所言极是。” 那商人急忙点头附和。他们商队的运输线路上一向没什么稀奇古怪的魔植和魔兽,因为无法赚取外快,有本事的佣兵队都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但也是因为没有什么魔植和魔兽,这路上又总是会遇到不少强盗团伙,为此付出的代价也让商人头疼不已。 不过这一回,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找来的无名佣兵队居然如此厉害,真是叫商人喜出望外,光是运送时间的大大缩短就减少一笔损失呢! 不过法师显然不能感同身受他的喜悦之情,撇下还在套近乎的雇主走向被死死困住却仍在挣扎的强盗头目,用充满凉意的声音说道:“我劝你还是别动了,你越动它越紧,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治安队的人过来吧。恩――你最好祈求他们来的快一些。” 法师看到男人嗤之以鼻的表情,带着笑意说道:“这魔植会分泌消化液,万一治安队来的太晚,拨开树皮以后大概只能看到一堆骨头了。” 强盗首领终于一脸难看地僵住了身体。 “明明不是食人树吧?”紧跟着法师脚步的剑士在两个人回到商队后问道。 “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就算不能吃了他,活活勒死也是有可能的。”法师耸了耸肩。剑士都能想象到对方遮盖着兜帽之下的面孔上一定又露出了略带狡黠的笑容。“我只是觉得比起被勒死,腐蚀而亡大概会让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伙更加害怕而已。” 剑士不禁为法师的恶趣味而叹了口气。 “埃文跑到哪里去了?”法师环视了一圈,在发现佣兵队里少了一个人之后问道。 “我刚刚看到他在和雇主说话,似乎是就‘答谢’问题在要求增加佣金。” “咦,太进入了角色了吧,那家伙?” “毕竟要支撑整支队伍的开销,精打细算一些也没错,可惜我对砍价这种事情不在行。”剑士惋惜地说道。 “……让你们跟着我吃苦了。”法师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低落下来。 “请别说这种话,如果跟随您只是为了享受,那样的人根本就是没有价值的虫子。容我厚颜,现在不正是依赖我们的时候吗?” “兰瑟……”法师微微抬起头,阳光之下,隐约可以看见他塞在帽子里的黑色卷发。 没错,这支护送商队的佣兵队正是泰伦斯和兰瑟一行人,他们从库萨克城离开之前,接下了眼下这份任务,一路走到此地,一来可以掩盖身份,二来则是为接下来的旅途省些费用。 兰瑟替泰伦斯整理好兜帽,埃文也从雇主那里返身回来,低声说道:“再往前走就是目的地――坎伯兰城了。” 坎伯兰城被称作帝国的第二道防线。它的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地,唯有这座巍峨大城以厚重之躯堵在通往帝国腹地的要路上。一旦边境失守,那么坎伯兰城就成为了阻挡敌人利刃的要塞。 因此这座城市驻扎着帝国三大军团之一的黑狐军团,而作为它的拥有者,坎伯兰伯爵更是闻名天下的老将军。 泰伦斯遥望远处隐约可见的古朴城墙,低声说道:“希望一切顺利。” “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在完成交接任务以后,商队的雇主不禁拉住埃文的手殷切说道。 目送依依不舍的商人离去的背影,埃文也用惆怅的语调说道:“看样子向他追加的那笔费用要的太少了。” 泰伦斯无奈地说道:“如果很缺钱的话,我身上还有一些炼金物品可以拿去卖掉。” “您在说什么呀!”埃文奇怪地看了泰伦斯一眼,“我们卖掉魔晶已经得到一大笔钱了,坎特尔子爵临行前也给了一袋子晶币,就这样走到帝都也绰绰有余。谈价只是我的爱好而已,以前在军团的时候总是我跟着军团长一起去和商人们砍价――该说这已经是本能了呢还是居安思危的意识在作祟呢?” 埃文说着说着不由得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起来。 泰伦斯觉得之前那个对大家会陷入穷困窘境有着一丝不安的自己简直太傻了。 完成了护卫任务的一行人以佣兵的身份住进了佣兵工会附近的廉价旅馆里。 兰瑟替泰伦斯整理好床铺,看向坐在窗边的黑发少年问道:“坎伯兰伯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帝都的时候从没有见过他。” “嗯,因为他一直守在这座城里,除非有要紧的事情,否则是绝不会到帝都去的。”趴在窗台上的泰伦斯回过头来说道。“是个十分清廉且正直的老先生。这位伯爵对于贵族圈子里的权利争斗毫无兴趣,对于他来说更为关注的是整个帝国的安危和存续,是个重视理想更甚于个人欲/望的人。” “听起来很值得人敬佩。” “是啊,但正是有着这种品格,所以非常顽固。”泰伦斯叹了一口气。“他不会被任何人的说辞所动摇,只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虽然不用担心他会和帕西诺沆瀣一气,但是让他站在我这边也不容易。” 泰伦斯重新把视线转向窗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兰瑟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发间轻轻吻了一下,泰伦斯吓了一跳,红着脸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听到兰瑟的鼓励:“您不是说绝对没问题的吗?相信自己吧,我坚信您就是正义。” “……那是当然的。”泰伦斯露出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在阳光下,那闪闪发光的双瞳引/诱着兰瑟低下头颅,而这时敲门声恰巧响了起来。 埃文站在门口说道:“先生,可以吃饭了哦!” “啊,谢谢你的通知,埃文。”泰伦斯从兰瑟的身后探出头来回答道,他拍了拍兰瑟的肩膀,“下楼吧。” 兰瑟站直身体,失望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那微弱的叹息,已经走到门口的泰伦斯又折返回来,拉着金发骑士的领子让他弯下腰,在对方的侧脸轻轻印下一吻。 “主人?!”兰瑟惊讶地捂住被吻到的位置,眼睛被惊喜所点燃。 “别误会。”泰伦斯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解释道:“只是表达谢意罢了――谢谢你一直担心我,也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 等到一起坐在楼下的大厅里吃饭的时候,埃文奇怪地看着抑制不住从嘴角透出傻笑的金发骑士,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简直变了一个人一样。” “……被发了糖。”被点名的兰瑟努力抑制住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 埃文:“哈?” 坐在一旁的泰伦斯闷头吃进一口米饭,对自己刚才鬼迷心窍的举动后悔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附送字数在第二更↓ 第108章 chapter108 泰伦斯逗留在坎伯兰的第二天,一个人敲响了他住处的房门。 泰伦斯起身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从衣着看,对方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小商贩,但是他那挺直的脊背和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显示出本人并非普通平民。泰伦斯把视线移到中年人长着茧子的右手上――看来甚至还是一个惯于拿剑的武者。 “您好,先生。在下受我家主人的吩咐前来拜访。”中年人低声说完的同时,拿出了一封印着封蜡的拜帖。 注意到红色的狐头型封蜡,泰伦斯的眼睛猛然一缩,不动神色地侧身将男人让了进来。 在关上了房门之后,男人恭敬地把帖子递给泰伦斯并且说道:“如果您有空的话,我家主人希望能和您见面一叙。” 泰伦斯用拇指摩挲着拜帖上的封蜡轮廓,露出笑容:“荣幸之至。” 夜晚的星幕将坎伯兰这座城市覆盖,泰伦斯带着兰瑟和埃文一起应邀前往伯爵府邸。华灯之下,早就有仆人在城主府的门前静候多时,看到泰伦斯三个人的时候,没有多问一句,安静地将他们引进客厅。 坎伯兰伯爵此时正坐在客厅之中,看到泰伦斯进来,先是沉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说道:“坐吧。” 他如此失敬的行为使得兰瑟和埃文都暗暗皱起眉头,而泰伦斯则想的更为长远。他看似毫不介意地坐在伯爵的旁边,开口问道:“伯爵阁下刚才观察我半天,能够确定我就是本人了吗?” “是与不是,现在还有要确认的必要吗?”坎伯兰伯爵如此回答,“伶人所演的戏剧中,亡灵从深渊归来总是为了复仇,老实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有什么不好呢?免得到头来害人害己。” “你说什么――!”埃文终于无法忍受伯爵的漠然态度,从泰伦斯的身后站了出来。 这个男人看上去根本不打算承认泰伦斯的身份,正因如此,一开始才会采用那般傲慢无礼的态度。 “埃文!”泰伦斯拦住属下,示意对方不要过于激动。 他续而转向伯爵说道:“您说的很有道理。但在戏剧当中,也有为了揭露阴谋而不得不现身示警的亡魂不是吗?我知道阁下有心要稳定当前帝国动荡的局势,但是这份建立在谎言和危机之上的虚伪平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坎伯兰将如同利刃一般锋锐的视线射向泰伦斯,但后者并不惧怕他从沙场上磨砺而来的压迫气势,继续说道:“难道做出种种妄佞之举的帕西诺公爵称得上是可以信赖的明君?而不惜为了自己的利益撒下惊天大慌的西兰公国也一定不会继续安分守己!帝国现在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您所维护的仅仅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随之而来的滔天巨浪凭您的一己之力又能否抵挡?” 坎伯兰伯爵盯视着泰伦斯的双眼问道:“可已经失去了身份和势力的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利刃,西兰公国的狼子野心正是基于我的‘死亡’才能继续膨胀,可我仍旧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更何况苍鹰军团的火种未灭,我仍有支持我前进的力量。” 坎伯兰伯爵冷冷地注视着泰伦斯,在令人忧心的沉默之后,他突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想不到您年纪虽小,胆识却过人呢,公爵阁下。” 泰伦斯微微睁大双眼,没想到伯爵会如此轻易松口。但他很快掩饰住自己那一瞬间的惊讶,回应道:“感谢您的称赞,我并非是有勇无谋,而是信任着自己的部下们,也信任着自己的能力。” 坎伯兰伯爵朗笑道:“我认同阁下一往无前的精神!您确实有着可以自信的人格魅力,帝都的坎特尔伯爵前日暗中递信给我,希望我能给予你帮助。老实说,我很怀疑以您的年纪是否能担当起大任,但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了您。” “这么说,您愿意襄助于我?”泰伦斯追问道。 “我能做的有限,公爵阁下。您要知道,我的军队都是为了替帝国撑起屏障而存在的,在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将这柄利刃转向帝国的心脏。”坎伯兰伯爵摇了摇头,“但是我可以为您启动通往帝都的传送阵,而且我还可以另外送您一份礼物。” 坎伯兰伯爵拍了拍手,侍奉在外的仆人推开客厅的大门,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泰伦斯将视线移到来者的面孔上,惊讶地叫道:“韦斯利?” “公爵阁下!”韦斯利走到泰伦斯面前单膝跪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万分惭愧,”韦斯利艰涩地说道,“阁下您遭到奸人挟持,我带着护卫队离开阿尔德雷特城寻找您的踪迹,没想到半路上听到您已经惨遭杀害的传闻,因此准备返回阿尔德雷特探明情况,却又传来女王陛下病重,帕西诺公爵代管国事的消息。我担心护卫队会受到派西诺公爵的猜忌,并不敢回到帝都,穷途之下幸亏被坎伯兰伯爵阁下收留。” “幸苦你了。”泰伦斯扶起韦斯利说道。 “有了这支皇家卫队的帮助,您在帝都的行动相信也会有更为容易。”坎伯兰伯爵说道,“听说苍鹰军团有一部分人躲开了帕西诺公爵的搜捕,我也会私下寻找他们的下落,让你们汇合。” “伯爵阁下,您如此尽心的举动让我感激不尽,真是万分感谢。”泰伦斯压抑住激动的情绪说道,他本意只是想从坎伯兰这里借道前往帝都,如今的情形已超他预料之外。 “公爵阁下,您既然愿意承我的情,那么容我多说一句――虚假的平静仍是平静,帝都如今已经经不起风浪,如果您做不到一击必中的话,我希望您不要过于冲动,静候良机。” “您的良言我谨记在心,请您放心,我绝不会因私利而莽撞行事。” 坎伯兰伯爵线条硬朗的唇角掀起笑意,说道:“那么祝您武运昌隆,阁下。” 借由坎伯兰伯爵在帝都的宅邸,泰伦斯等人化作府邸仆役,分批潜入了偌大的帝都之中。 泰伦斯穿着药师学徒们惯常穿的背带裤和亚麻衬衫,头上带着贝雷帽,和兰瑟一起走在大街上。昔日里有着繁华盛景的中央大街如今人流有所减少,虽然看上去依旧欣欣向荣,但那种因为政局变幻而来的紧张气氛已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路上很少能够见到贵族的身影,想必大家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会遭到帕西诺公爵的清算而在家中忧心忡忡吧。 “仅仅是看到街上的情况,都可以想象出帕西诺那家伙正执行着怎样的铁血政策呢。”泰伦斯低声说道。“真不愧是他那愚蠢傲慢的行事作风。” 兰瑟弯腰询问:“明天您真的要像刚才说的那样,独自一人前去王宫吗?” “当然。”泰伦斯点了点头。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两个人刚刚在一间饭店内见到了仍身任财务大臣的坎特尔伯爵,这位被帕西诺不留情面的强势手段逼到打算反击的大贵族为泰伦斯的行动提供了帮助。在明天他进宫述职的时候,会将泰伦斯作为随侍带进去,之后就靠泰伦斯自己前往女王的监/禁之所,面见女王陛下。 “太危险了!”兰瑟仍不赞同。 “王宫戒备森严,只能借由这办法混进去,不可能再多带一个人去了。而让女王交托信任,只能我亲身前去。”泰伦斯说道,“这是我的责任所在,我义不容辞,兰瑟。” 他顿了顿,对金发骑士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旦出事,你就是我最后的保障。兰瑟,不要自乱阵脚,你就是我的护身符啊!” 兰瑟抿紧了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第二天很快来临,当阳光洒在建筑群的尖顶之上时,泰伦斯坐上了坎特尔伯爵的马车,朝着王宫出发而去。 他想起昨晚已经部署下去的命令―― 一旦自己不幸被抓,则由埃文和韦斯利一起统筹全局,营救的任务就交付给他们两个人。而如果难度太大的话,则优先保存力量,以暴露自己的存在为首要目标,哪怕是尸体也行,就是为了揭露西兰公国的谎言。虽然做到这种程度的时候表明计划已经失败了,但是能够完成其中一个任务就不算白费功夫。 ……到了那一步,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兰瑟了吧。 泰伦斯随着马车的摇晃默默地想着。他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断思考着随后的行动,祈祷着一切能够顺利。 ――就算只是为了不能让那家伙毫无意义地死掉,自己也要努力啊! “您很紧张吗?”注意到泰伦斯的举动,坐在他对面的坎特尔忍不住开口问道。 泰伦斯轻轻说道:“说不紧张的话一定是骗人的,但这份紧张正是因为期待着自己能够成功,放心吧,我有觉悟。” “让陛下遭遇险境,是我们身为臣子的无能。将重任压在还未成年的您的肩膀上,是我们大人的无能。我必须得向您致歉,另外,我也会祈祷您平安无事的。”坎特尔低头亲吻泰伦斯的手背。 就在这时,摇晃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从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老爷,王宫到了。” 泰伦斯故作局促地坐在供仆人休息的偏厅之中,因为他是个年轻的生面孔,所以其他人也并没有过多关注故意低调的他。这给了泰伦斯借机偷溜的机会。 在宫廷侍女前来送过垫肚子的茶点之后,泰伦斯跟着这队女仆离开了偏厅。 “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还要再穿一回女装,啧。”在粗大的立柱后面,泰伦斯戴好假发,套上早就准备好的女仆长裙,然后走了出来。 即使是外出上学以后,他仍时常出入王宫,因此对王宫里面的构造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唯一麻烦的是有时候会遇上盘查的护卫队士兵,在有惊无险地应付了几次询问之后,泰伦斯终于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得沉静异样起来。 泰伦斯没有贸然行事,躲在附近的空屋里小心观察。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外,有着严阵以待负责把守的士兵,而对方的盔甲并不是皇家护卫队的制式,泰伦斯仔细辨认之后,确认了那是帕西诺公爵的私兵。 放着护卫队的人不用,专门派遣自己的私兵来王宫,所看守的是什么已经毫无疑问了。 现在麻烦的是怎么进入那个房间。 泰伦斯正在苦苦思考的时候,一阵浓郁的药剂苦味传进了他的鼻子。他悄悄拉大门缝,注意到有一个侍女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侍女小心地端着托盘,像往常一样走近王宫的禁忌之地。她一路上都在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忐忑不安,却突然被什么东西圈住了腰肢,在她还来不及惊叫的时候,又被东西堵住了嘴巴,接着被拉进了一旁的房间里。 泰伦斯蹲在地上拍了拍昏睡过去的女人的面庞,拿起一旁的托盘打开门走了出去。 呛人的药香味钻进泰伦斯的鼻子,让他不禁皱了皱眉毛。等到他一直走到被严密看守着的大门前时,被守卫拦住了脚步:“你不是负责送药的仆人,你是谁?” 泰伦斯的心脏骤然收紧,却装作无辜的样子抬起头说道:“送药的姐姐发烧休息,因为她不敢耽搁送药的时间,因此我才替她跑一趟的。”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打开了房门说道:“女王陛□体不适,进入以后不要多说话,看着陛下喝完药你就出来。” “是的。” 泰伦斯点了点头,走进屋子,侍卫随后把门关了起来。 这座可以算作监牢的房屋宽敞无比,却阴暗无光,连空气都不太流通。泰伦斯注意到唯一一面落地窗户被窗帘遮得结结实实,也许还被彻底封死了也不一定,否则里面不会松懈到连一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泰伦斯端着药碗靠近屋子中间的大床,女王躺在上面,曾经美艳的容貌如今变得憔悴不已,长发也掺杂了不少银丝。泰伦斯把托盘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在窗边跪了下来,呼唤道:“陛下、陛下,您醒着吗?” 白珍珠女王无力地张开双眼,视线对上泰伦斯的时候有些浑浊不堪,几秒之后才用恍惚的语调说道:“怎么今天不喂药吗?” “陛下,是我,是泰伦斯啊!”曾经的帝国女王竟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泰伦斯的心中酸涩不已,他摘下头上的假发,拉住女王的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轻轻说道。 “泰……伦斯?”女王重复着,光亮在她的瞳孔里渐渐聚集起来。她费力地扭过脸,打量着泰伦斯的模样,最后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你还活着――太好了,泰伦斯……” “是的,陛下,这一切都是西兰大公的阴谋,是他编造了我被杀害的谎言。”泰伦斯询问道,“陛下,时间很紧,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交代给我或其他大臣的?” 女王咳了几声,说道:“扶我起来,把桌子上的纸和笔拿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泰伦斯按照吩咐帮女王放置好这些东西,女王用有些颤抖的手写下一份文书,因为身边没有印证女王身份的印章,她刺伤自己的手指在文件的最后印下指印。 “拿着这个,泰伦斯。”女王把文书卷起来递给泰伦斯,“收好它,但是别轻举妄动。帕西诺比我想象的要更有势力,连这王宫之中都有他安插的人手,更何况他把我囚/禁至今,肯定已经把自己的身边拱卫的如同金汤城池一般。你要是一着不慎,也许会被他反咬一口,因此定要小心自己的行为,别受人的蒙蔽。” 女王说完以后,拿起柜子上的汤药一饮而尽。 泰伦斯吃了一惊,根本来不及劝阻,只能焦急地说道:“那碗药里成分不对,您怎么能就这样喝掉!” 这一系列举动耗费了女王的全部力气,她无力地靠在床头说道:“帕西诺还没有找到象征王权的权杖,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要了我的命。这只是使人迷失神智的药罢了,我就是今天不喝,明天也会有人给我灌进去,倒不如老实喝掉,也免得遭人怀疑。泰伦斯,你记住我的话,离开这里之后一定要小心。” 泰伦斯从房间里走出来,在侍卫检查完药碗之后,快步离开。 他依照来时的路准备原路返回最初待着的偏厅,结果走到半路敏锐地意识到周围的气氛变得紧绷起来。经过他身边的士兵们数量明显增多,泰伦斯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也许他顶替女仆进入女王寝室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果不其然,在他经过一个拐角之后,猛地被人抓住了手背,泰伦斯浑身的肌肉绷紧,听到抓着他的那个侍卫说道:“上面下令,棕色长发的侍女都到餐厅集合!” 对方说着,毫不在乎泰伦斯当下的女性身份,连拖带拽地把他拉着往前走,那箝制的力道根本没有办法轻易挣脱。 泰伦斯低着头任由侍卫抓着自己,在经过一个没有人的拐角时,藏在他袖口里的植物种子悄然发芽,将那个侍卫紧紧缠困起来。泰伦斯随后拿起墙边的花瓶砸向他的头颅,遭到突袭的侍卫只来得及一句“入侵者”,就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但这样的动静还是引起了附近士兵的注意,很快就有脚步声从另一边快速接近,泰伦斯皱着眉冲向长廊尽头的窗户,砸破了玻璃之后,翻身跳了下去,建筑外面的灌木丛替他消弱了降落的冲力,泰伦斯顾不上撞伤的手臂,一跃而起,躲进附近的中庭园林之中。 “呼……”泰伦斯舒去一口气,靠在树干上短暂的休息。 中庭的附近就是厨房,在那里有为了采购食材而通往王宫外面的侧门。虽然想要不动神色地离开这一计划被打破了,能够安全来到这里,距离离开王宫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泰伦斯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借由树木的掩护朝着既定方向前进,和王宫宫殿隔开的厨房仍旧是一副和平景象,泰伦斯假装平静地从忙碌的众人间擦身而过,推开了计划里的那道门。 温暖的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刚刚经过了惊心动魄的大逃亡的泰伦斯不由得松懈下紧绷的精神。紧接着一个人狠狠地抱住了他,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泰伦斯彻底松懈下来,推开兰瑟说道:“也许一会儿就会有人追过来,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们赶紧走。” 两个人和隐藏在人群中的斥候加紧脚步,离开王宫的附近。 泰伦斯和兰瑟专门选择稍有人烟的小路,最后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泰伦斯脱力一般靠在长着斑斓青苔的墙壁上,喘/息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了出来:“看来我有时候也会有好运气的嘛!” 他摘下假发,朝着兰瑟伸出手:“备用的衣服呢?” 兰瑟面带惋惜地把纸袋递给泰伦斯,他那毫不掩饰的表情引起了后者的注意,泰伦斯一边结下衬衣纽扣一边问道:“怎么了?” 金发骑士有些窘迫地微微测过脸,说道:“没想到您真的还有机会再穿一回女装。” “……”泰伦斯扯出笑容,抬脚踢上兰瑟的膝盖。“不仅是女装,鞋子也是尖跟呢,好好怀念这滋味吧。” 第109章 chapter109 虽说泰伦斯在王宫内闹出了大动静,但这件事后来却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应该是帕西诺公爵有意压了下去。 “依照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可真不像哪,我还以为他要热热闹闹地好好搜捕一番呢。”距离王宫事件已经过了两天,为了不引人注目,泰伦斯一行人老实地呆在旅馆里,既没有出去乱跑也没有和不该接触的人有什么联系。 埃文这时候正坐在酒馆的角落里,等待着分散开来的斥候们打探消息,因此闲来无事地对泰伦斯说道。 “那是什么形容词啊……”泰伦斯咽了一口廉价的葡萄酒,“那个人再刚愎自用也还没有傻到家呢。在高压政策下向民众公布有人闯入了王宫,这可是让他面上无光的事情。这么安静倒不如说他是在伺机而动呢吧。” 两个人正悄悄说着话,远远便看见兰瑟带着一个矮个少年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这孩子刚刚去到旅馆说想要见您,海曼先生。”兰瑟把身后的少年推到桌前,对泰伦斯说道。 “不、不是我。”少年抓紧手里打着补丁的帽子局促地说道,他看着被帽子挡住大半张脸的泰伦斯,胆战心惊地伸手拿出一张纸条。“是有一位先生让我把它转交给您。” 坐得更近一些的埃文代替泰伦斯接过纸条,在率先扫视了一遍上面的内容之后放在泰伦斯的面前:“您看。” 泰伦斯的视线落在字条落款的“k”字上,示意兰瑟给那少年一个金币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小费,把他送了出去。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泰伦斯呢喃着把纸条扔进没有喝完的葡萄酒里,红色的酒液将轻薄的白纸渐渐浸透…… 就像是回应着他这句问话,中午的时候,王宫内侍在广场的布告栏上贴出了来自帕西诺公爵的手谕。内侍在围观的民众面前大声宣告,三日后,将在王宫广场举行安格斯?艾德的授勋仪式。 “艾德……连姓氏都没有继承,简直是一场闹剧。”得知了这一消息的泰伦斯抱着胳膊靠在窗户旁,从嘴角泄出冷笑。“帕西诺到底是在羞/辱谁呢。” 而远在公爵府邸的安格斯则狠狠摔碎了桌子上的茶具。 “请您注意自己的举止,安格斯少爷。”站在一旁的亚当开口说道,他朝一旁的侍女点头,示意对方将碎片清理干净。 “给我闭嘴!”安格斯阴着一张脸,狠狠瞪向面无表情的管家。“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你们都瞧不起我!” 他低吼着,将跪在地上收拾碎片的侍女踹倒在地上。 “呀――!”女孩子的手臂正好压在破碎的瓷器上,鲜血涓涓流出,疼痛让她不禁失声惨叫。 亚当看到这一幕,眉头蹙了起来。 安格斯露出快意的冷笑靠近他,低声说道:“讨厌我吗?蔑视我吗?可惜我亲爱的泰伦斯哥哥已经死了,你又能做些什么?不是照样要服侍我吗?就用这种表情来娱乐我吧,像只狼狈的野犬来讨好我,作为一家之主,我还能给你留一口饭吃。” 他说完,沉着脸大步离开。 ――可恶!可恶!可恶! 安格斯走在街上,在心中不断怒吼。泰伦斯被谋杀的消息传回帝都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有一丝欣喜,能够摆脱那个处处压制着他的“兄长大人”怎能不令人高兴。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泰伦斯的死亡于他并不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不是。他无权无势,在泰伦斯倒下之后,他就要暴露在那些贪狼的爪牙之下,只能受人摆布、任人宰割。 这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权力! ――难道我就要一辈子过这种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吗? 安格斯咬紧下唇,直到血腥味在他的口腔之中弥散开来――我绝不会就这样妥协! “哎呀,这不是伯爵阁下吗?没想到竟在街上偶遇,这一定是光明神降下的缘分呢。” 正当安格斯如同彷徨的野兽一般焦躁不已的时候,一个苍老温和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安格斯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男人:“西德尼主教……请您不要胡言乱语,我还没被授勋,如今只能算是平民。” “谦逊虽是美德,不过适当的野心才能让人进步。安格斯先生,您仍欠缺大无畏的勇士精神呢。”西德尼主教露出传播福音时的神圣笑容,“您身上所拥有的,足够满足您的任何愿望――只要您想。” 留在客厅的亚当扶起受伤的女仆,拿出兜里的手绢替她包扎好伤口。女仆在这过程中一直啜泣不已,她按住自己的胳膊,在哭泣声的间隙中断断续续地说道:“管家先生,少爷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亚当打结的手猛然一顿,几秒之后才继续动作:“啊,是真的。” 他让女仆回房间休息,自己把凌乱的客厅收拾好,一旦想到看着长大的少爷曾做在沙发上接过他煮好的红茶,亚当就不禁难过不已。他胡乱抹了把脸,起身离开客厅。 在关上大门之后,他才注意到陆斯恩和尤莱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亚当……”尤莱亚拉着陆斯恩的袖子,叫着红发管家的名字。“我和陆斯恩打算离开这里了。” “尤莱亚……”亚当俯下/身,摸了摸矮个少年的头。 “我不要呆在这里了……只要一想到泰伦斯我就好痛苦。”尤莱亚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但还是有更多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安格斯也好坏,总是欺负我。以后泰伦斯再也不会摸我的头,也不会温柔地和我说话了,我好想他……” 尤莱亚颠三倒四地对亚当诉说着,最后终于情绪失控地大哭起来。陆斯恩把尤莱亚按在自己的胸前,任由前者的眼泪浸湿他的衣服。 亚当叹了口气,对陆斯恩说道:“你们离开也好,安格斯少爷估计也很难容得下你们吧。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尤莱亚,少爷以前最疼/爱他了。” 陆斯恩沉默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问道:“你呢?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亚当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得为少爷守住这个家,不能尽心尽力的话,以后怎么有面目见他。” 这位红发管家为两个人打理好行李,亲自把他们送走。直到视野中只剩下了无人烟的长路,他才回过头―― “亚当,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想起来,亚当蓦然回首,目所能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垂下眼睛,轻轻把雕花铁门合拢。 和阿尔德雷特府邸相隔了半个城市的距离,一家咖啡馆的门前迎来了两位客人――一个银发的高个武者,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法师。 “出来前兰瑟相当不情愿呢,愧疚心现在还在我的胸口作祟啊。”和泰伦斯一起走进咖啡厅,埃文开玩笑般地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平民区还好,来到这边的话,总会担心他的样貌被人认出来。”泰伦斯摊开双手,“他的长相在贵族小姐的圈子里很受瞩目,如果一起跟来的话――两个打扮鬼祟的人会遭怀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停住脚步,推开了面前包厢的门。 “让你久等了,伯爵阁下。”在埃文关上门之后,泰伦斯拉下兜帽,向包厢里的人打了声招呼。 “哪里,我也才刚到没多久。”坎特尔伯爵站了起来,替泰伦斯拉开座椅。 前一天让陌生的平民男孩给泰伦斯递送纸条的,就是这位之前帮助他混进王宫的财务大臣。 “您不惜冒险找我,是有要紧事吧?”泰伦斯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坎特尔伯爵说道:“您一定已经知道了安格斯?艾德将要受封勋爵的消息了?” “帕西诺如此大张旗鼓,不知道的人不是瞎子就是聋子了。”泰伦斯耸了耸肩。 “不知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不知所谓、弃王室脸面于不顾、老年痴呆、无药可救……要是让我形容他,任何贬义词都用得上。” “您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坎特尔伯爵露出苦笑,“我索性直说了吧,帕西诺公爵之所以如此高调地为您弟弟授勋,是因为他想把前两天闯入王宫的‘匪徒’引出来。” 泰伦斯喝了一口咖啡,抬起下巴示意坎特尔继续说下去。 “我把后事都处理妥当,帕西诺公爵现在还不知道潜入王宫的究竟是什么人。但他至少知道一点――那个人已经和陛下接触过了。不管对方从陛下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想要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众,必定会挑选一个足够声势浩大的场合。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帕西诺自己提前为对手准备好了舞台,就是王宫广场。他在那里部署了很多暗线,就等着敌人自投罗网,如果您真的打算干些什么,希望您一定要重新考虑。” 泰伦斯放下手上的杯子,转头对埃文说道:“所以我说那家伙在伺机而动呢――您不用忧心,伯爵阁下。”泰伦斯把视线重新投向坎特尔,“他有他的算计,我也有我的。再没有足够的势力之前,我绝不会和他硬碰硬。至于两天以后,好戏上演的地方可不会是王宫广场。” 第110章 chapter110 大街之上一片喧华盛景。 今天是安格斯?艾德的授勋典礼,有些民众一早就挤到了王宫广场附近,希望能一睹当下支配着诺大帝国的公爵真容。剩下的人则守在中央大道的两边,纯粹为了难得的热闹而兴高采烈。帝都连日来的紧张气氛似乎一扫而空。 人们总是因为无知而喜悦满足。 泰伦斯站在巷口,从帽檐下打量摩肩擦踵的拥挤人海。在这些人中恐怕就隐藏着虎视眈眈的密探吧? 埃文很快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那么牵制住这里的任务就拜托给你了。”泰伦斯朝埃文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们在城外集合。” “请您万事放心。” 帕西诺公爵走过长长的走廊,近侍跟在他身后说道:“阁下,授勋的时间就快到了,我们还是赶快前往广场吧。” “呵。”帕西诺公爵发出一声嗤笑,“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私生子,也值得我为之费心吗?” 他挥了挥手,叫近侍闭嘴,大步走到长廊尽头的大门前。 “阁下!”守在门前的两个侍卫连忙行礼。 “今天的药还没有送过来吧?”帕西诺沉声问道。 “是、是的,还没有。”侍卫回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上一回的失职时间,两名负责看守的侍卫最后被折磨至死,如今听到帕西诺公爵再次问到药的事情,顶替的侍卫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但是帕西诺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像是自语般冷笑道:“那就好。难得见一面,我可不想看到陛下像个傻子一样的愚蠢模样。” 他说完恶语,抬腿跨入房间之中。 “真糟糕啊――”帕西诺环顾四周,啧啧有声。“看看这里,不就像是圈养着牲畜的狭小栅栏一样肮脏吗?为难陛下您一直住在这里,如果不是那么固执的话,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 女王像是仍在沉睡一般,闭着眼睛对帕西诺的话毫无反应。 帕西诺浑不在意,走到女王的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您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可爱的侄子已经死了,现在王室中唯有我能代替你成为帝国之主。” 女王终于睁开眼睛:“你那狭隘的器量也配立于帝国之上,别贻笑大方了。” “你――!”帕西诺沉下脸来,但他很快恢复正常,带着蔑笑说道,“陛下您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和谁见了面的缘故吗?就算你把权杖的下落告诉了那个人,最后得到它的依然是我。你唯有祈祷他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不要出来,否则我会好好款待他的。” 他说完,大步离开。女王侧过头,看向窗帘之间透出的一线光芒,忧虑地皱紧了眉毛。 ――那微弱的光芒究竟是会彻底消失?还是最终撕裂这片混沌? 入秋的凉风吹拂过街道,远处的欢呼声冲向高远辽阔的天空。 泰伦斯停下脚步,回望王宫的方向,目光里闪烁着光芒。他仿佛看到了第一世时,背道走向不同命运的自己和安格斯。 “阁下?”韦斯利也跟着停下来,看向突然扭过头去的泰伦斯。 “……没什么,我们走吧。”泰伦斯摇了摇头,和韦斯利及身后的皇家侍卫们一起赶向目的地。 而留在王宫广场附近的埃文也带着他手下的斥候们行动起来。 他们分散开来,挤入人群当中,小心观察着周围的平民。 安格斯的车架已经沿着被人簇拥的大道慢慢驶来,他透过马车的玻璃窗看向车外,拥挤呼喊的人群让他深深皱起眉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感觉到自己只是只供人取乐的猴子。 只是一个不被正名的伯爵而已――这份屈/辱被明晃晃地摊在阳光之下,被一群不知所谓的愚民围观,就像是被置于放大镜之下一样,让安格斯看的一清二楚。 他狠狠按住窗栏,指甲在木头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您生来具有神圣的使命,是受到神明祝福的孩子。世俗的微末权力怎么会是您的终途。您能走到凡人只能仰望的高度,得到远比常人更多的尊敬。” 前几日西德尼主教对他说的话语压过了那些让人烦躁的喧嚣,响彻在安格斯的耳边。他伸出手来,一抹光系元素凝聚而成的淡白光芒在他的指尖轻轻晃动。 他很少使用这样的魔法,因为帝国贵族很排斥光明教会。但是现在所谓的贵族只带给他羞/辱和难堪,他又为什么不试试另一条出路呢? 马车在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停了下来,随着车轮的静止,安格斯手上的光芒也嗤的一声消散了。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从车厢里走出来。 帕西诺公爵远远地站在装饰过的高台上,眯起眼睛看着安格斯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身后的近侍:“还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吗?” “是的,阁下。” 近侍的声音刚刚落下,一支箭矢带着尖锐的哨音突然破风而来,直指帕西诺的头部。 “保护公爵阁下!”近侍一边抽出长剑一边大声喊道。 比他的动作更快的,一个闪烁着黄色光芒的元素壁罩闪现在帕西诺公爵的面前。疾飞而来的箭矢撞上魔法壁罩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短暂对峙之后掉落在地上,而壁罩也露出了裂痕之后消失在空气里。 帕西诺的目光沉了沉,能够把高等卷轴的防护魔法直接消解,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 他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压抑着怒火朝身边的近侍说道:“还不赶紧去把那个恶徒找出来!” “但是您的安危――” “我用不着你这废物保护,做你该做的去!”帕西诺大声打断了属下的话。 而此时埋伏在附近建筑顶层的埃文则惋惜地收起弓箭。 虽然知道没那么容易得手,但是真的失手了还是叫他十分可惜。 他不再停留,转身跳下房顶。 隐藏着人群中的斥候们也紧跟着行动起来。他们在平民当中制造混乱,引起了埋伏的暗探的注意。以人潮汹涌的中央大街为场所,双方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还没有抓到人吗?”帕西诺的近侍揪着前来报告情况的士兵喊道。 “抱、抱歉,但是敌人太狡猾,东躲西藏、行动不明,我们很难在人群中抓住他们。” “可恶,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近侍烦躁地低吼。他们的本意是尽可能低调地抓住想要犯乱的匪徒,但现在对方却不顾后果地在平民中引起恐慌。 “去把治安团的人也召集起来,叫他们参与搜捕!”近侍最后下令道。 “先、先生,这样事情就闹大了呀!” “你以为现在还不够混乱吗?首要目的是抓住匪徒,确保公爵阁下的安全,还不快去!” “是!” 接到了命令的小队长立刻转身离开。 在另一边,泰伦斯站在阴暗的巷子里,注视着斜对面的监狱大门。他不动声色抱着手臂,食指在臂弯轻轻敲打,直到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通信器响起来,他才站直了身体。 “阁下,治安团的人也出来了,可以按计划行事了。”通信器的另一端,埃文喘着气说道,他似乎正在奔跑,可以从说话声的背后听见呼呼的风声。 “明白了,请务必小心对方。”泰伦斯简短地回复道。 他说完对着身后的韦斯利打了个手势,两个人和身着皇家护卫队队服的侍卫们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守着监狱大门的士兵正闲得无聊打哈欠,看到有人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当注意到一行人身上黄白相间的队服时,立刻站直了身体。 韦斯利上前一步,拿出女王陛下赐发的徽章说道:“我等奉命来提审犯人。” 士兵接过徽章仔细看过,谄笑着打开监狱大门,将一行人引了进去。 等到韦斯利和泰伦斯等人不见了之后,这个士兵挠了挠脸颊,有些困惑地说道:“今天不是有授勋仪式吗,竟然还要审问犯人,真够辛苦的。” 因为有徽章作为通行证,泰伦斯和韦斯利一路还算畅通无阻,很快走到了关押重刑犯的监区。 背了黑锅遭到扣押的劳伦斯军团长就被监押在这里。 “原来你们要审问的是他,难道是要定罪了吗?”拿着钥匙的士兵边说边弯腰开门,在铁门被打开之后,他刚想回过头来,就被人从身后敲晕了过去。 韦斯利跨进监狱之中,看向坐在窄小床铺上的男人:“劳伦斯军团长,我们来救你出去了。” 劳伦斯抬起头来,从凌乱的发间看向来人,随后吃惊地站了起来:“韦斯利先生!” 韦斯利点了点头,用有些急促的语气说道:“军团长,快和我们一起离开吧,否则一会儿就要引起注意了!” “不,我不能走。”劳伦斯听到韦斯利的话,又重新坐了回去。“遭人污蔑是我的奇耻大辱,如果就这样走了,就要一辈子背负骂名。” “那么在你的心中,自己的名誉比起军团的名誉更为重要的吗?自己的清白比起士兵们的命运更为重要吗?”等在门外的泰伦斯走了进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劳伦斯猛地抬起头:“您是――” “好久不见,军团长。”泰伦斯在昏暗的室内露出自己的面孔。 “公爵阁下!您安然无恙!”劳伦斯语气激动地说道。 “多亏了埃文队长,我平安地活了下来。但是苍鹰军团的命途却显得暗淡无光。”泰伦斯凝视着劳伦斯的双眼说道,“如今正值风雨飘摇的时期,您的意愿是为了自尊而死我绝不阻拦,但我更希望苍鹰军团的军团长是个能为了更多人的命运而站起来的男人。您是苍鹰军团的灵魂,这一点我也力所不及,没有您,雄鹰也将老死窝巢。那么您的选择是什么?” 泰伦斯伸出手来。 “……想不到我竟会被阁下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劳伦斯苦笑着握住泰伦斯的手,“您在,苍鹰的旗帜就不会倒下,我也绝不会轻易言败。” 泰伦斯露出笑容。 目的已然达成,他们迅速撤出监狱。因为根本没有想过可以在看守严密的监狱中悄然离开,因此一队人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击退发觉情况不对的士兵,大张旗鼓地退出监狱。 监狱长气急败坏地朝着被击退的部下喊道:“给我拦住!去联系治安团,让他们调人手过来!” “不行,阁下!治安团那边说机动部队都派到王宫附近去了,腾不出来多余的人!” “狗屎!弓兵队呢!让他们把人给我拦下来!” “是!” 泰伦斯等人硬是依靠武力冲出了监狱区,接下来只要跑过空阔的操场就能安全离开。 但是驻守在监狱的弓兵队也已经撑好了弓弦,将箭矢对准了跑出建筑物的众人。 泰伦斯调动起周围的木系元素,草叶像是浮萍一般随着他们的移动而不断转移,时而伸长了叶片挡住射来的箭矢。 作者有话要说: 但既要躲避流矢又要应付拿着刀剑的士兵,一行人也渐渐变得吃力起来。就在这时,一支力道十足的箭矢带着劈啪作响的雷光从泰伦斯的身侧划过,刺向他们背后的敌人。 泰伦斯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监狱外侧的高墙之上趴伏着两个人,那破风而来的援助正是出自于对方。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样貌之后,泰伦斯不禁惊叫出声:“陆斯恩!尤莱亚!” 有了强有力的外援,泰伦斯等人有惊无险地逃离了监狱。依照早就约定好的计划,他们不做停留地赶往帝都郊外。 而兰瑟早就备好了马车等在那里。 “泰伦斯!”抵达了安全的目的地,尤莱亚立刻搂住了泰伦斯的脖子,像是撒娇一般抱着他蹭来蹭去。 对于这份奇遇泰伦斯也深感喜悦,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在那里?” 陆斯恩看向候在一旁的兰瑟,说道:“我们今天离开帝都,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兰瑟,从他嘴里得知了您的事情,我和尤莱亚才赶过去的。” “就是这样!我有帮到忙吧?”尤莱亚兴奋地点了点头,像是想要得到夸奖一般双眼发光的问道。 泰伦斯不禁露出柔和的笑容,摸了摸他那头亚麻色的长发。 “你是说你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此时在王宫之中,帕西诺公爵正对着自己的下属大发雷霆。“我给了你那么多人,你却让他们都跑了?” “属下无能!”遭受着痛斥,近侍羞愧地低下头。“对方应该经过系统训练,对于侦查和反侦察的能力十分拿手。” “你能对我说的只有这些毫无意义的借口吗?!”帕西诺忍不住一脚踹翻了男人,兀自气愤不已。 被搅乱了授勋典礼的安格斯坐在一旁,看上去并无任何不不快。他不去理会帕西诺公爵的咒骂,暗暗回味着当时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混乱街区的激动心情。 ――那就是凌驾的快/感。 等到了傍晚,摆脱了所有追击的埃文等人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帝都,顺利和泰伦斯他们汇合。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劳伦斯向泰伦斯询问道。 “以我们现在这样弱小的实力,想要占据有利局势、解救女王陛下,无异是以卵击石。唯有把苍鹰军团重新召集起来,才能再做打算。”泰伦斯靠着车壁说道。 劳伦斯分析道:“这说起来容易,但是想要重新组建军团,这样大的动静绝不可能不被人察觉。我们甚至连可以发展的据点也没有。” “不,有的哦。”泰伦斯把目光投向道路的尽头,“有一个地方绝不会被任何势力插手,我们去罪犯之都――戴克厄戴斯。” 夕阳将血红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 端坐于奢华座椅上的安格斯和将要身赴罪犯之都的泰伦斯,两个人再次回到命运的原点――但这一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第111章 chapter111 北地的寒风呜咽刮过□的岩石。 黑色的地表、黑色的矿石、黑色的海水――在这个几乎要被世人所遗忘的流放之地,一切看上去都黯淡凄凉。 泰伦斯将被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站在礁石上眺望着漫无尽头的大海。但很快,一件厚实的大衣落在了他的身上。 “兰瑟。”泰伦斯扭过头看向身后的金发骑士。 “这里离罪犯开荒的矿山太近了,您不该独自一个人呆在这儿。”兰瑟绕到泰伦斯的身前,替他将衣服上的口中一个个扣好。 “没关系,我不过是散散步罢了。” 泰伦斯朝着凉透的指尖哈了口气,重新看向浪花翻涌的海面。他那复杂的神色引起了兰瑟的注意。金发骑士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出埋藏在心底的疑惑:“您是否曾经来过这里――我是说这座城市。” 无论是泰伦斯先前对戴克厄戴斯的熟悉,还是来到这里之后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布置,都让兰瑟有着某个强烈的感知。 当然年幼时一直受到宠爱,长大后也很少离开的帝都的泰伦斯不可能会到这里来――至少这辈子的他不会。 然后――上一世呢? 泰伦斯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以前……并不能算以前,我在那里劳役的时候。”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矿山。“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也能知道吧,矮小并且不堪一击。所以很容易受到别人的‘特别照顾’,当休息的时候,我总是到这里来。” 兰瑟猛地握紧了泰伦斯的肩膀。 泰伦斯曾对兰瑟简述过自己前两世的经历,寥寥几句的叙述中,兰瑟除了知道泰伦斯与安格斯的恩怨和他年轻早逝的结局外,其实一无所知。 而这时候,他又更加接近了泰伦斯那绝不为人所知的过去。 ――只有被流放到犯罪之都的罪人才会在荒凉危险的矿山上日夜劳作。当年的泰伦斯到底经历些什么呢? 一旦想到这个兰瑟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揪到了一起:“是我害的吗?” 泰伦斯讶异的挑起眉毛,哑然失笑:“不,和你没有关系。” 他回握住兰瑟温热的手掌:“我已经从那些事情中走出来了,你就更不必被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所束缚。那个你和现在的你完全不同,这不是你曾经对我说的话吗?” 兰瑟低下头,越过泰伦斯的肩膀看向两个人握在一起的双手,低声问道:“那么,您愿意接受我对您的感情了吗?” 泰伦斯沉默了几秒,转过身面对兰瑟说道:“那是两回事,兰瑟。” “可您对我明明不是没有感觉的,我们彼此依赖、彼此信任,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找到比你和我之间更加亲密的关系。” “那么为什么不止步于此?”泰伦斯抬起头来问道,“爱情不过是依赖感的膨胀,我们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不好吗?” “――所以您承认了?对我的感情。”兰瑟进一步问道。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讨论这个问题?”泰伦斯终于烦躁地皱起眉头。 兰瑟握紧拳头。他不该如此咄咄逼人,也不应该在局势不稳的现在提及感情――他不该做的事情有太多,可他想做的事情从没人在乎过! “您知道吗?有时候我我忍不住会在心底怨恨您。”兰瑟以沉郁的表情说道,“您对我若即若离,每当我觉得我和你亲密无间的时候,你却总是抽身而去。爱我,或者拒绝我,这件事就这么困难吗?对――我爱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但我受不了总是满怀期待却又一次次落空……” 泰伦斯微微张着嘴,寒冷的空气堵塞了他的喉咙,以至于面对兰瑟的质问他只能沉默。 他从没想过埋藏在兰瑟心中的是如此激烈而痛苦的情绪。 对于泰伦斯来说,爱情不堪一击又容易遭到污染。一旦爱情失去了其本质,就会迅速被仇恨所吞噬。无论是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还是他和爱德华――最终所面临的结局都是如此。 “爱”这个字眼真的神圣并且永恒不灭吗?泰伦斯不知道。 海风呼呼地穿过两个人中间,除了这单调的声音之外,他们之间除了沉默别无他话。 打破尴尬气氛的,是从海岩下跑上来的士兵。他带来了苍鹰军团散部回归的消息。泰伦斯松了一口气,从兰瑟身上移开视线。 泰伦斯带着人来到帝国北地,并没有贸然进入鱼龙混杂的罪犯之都,而是在附近的荒山上驻扎下来。依靠着坎伯兰伯爵和财务大臣的襄助,重新召集阿尔德雷特城被封锁时散落在外的军团士兵。 当泰伦斯和兰瑟赶回据点的时候,劳伦斯已经代为招待了风尘仆仆、不辞劳苦而北上前来的旧部。 就如同泰伦斯所说的那样,劳伦斯确实是这个军团的灵魂人物。正是因为有他在,这些怀着忐忑心情跋山涉水的士兵们才能快速地镇定下来,从一无所有的逃亡者立刻变作训练有素的军人。 “公爵阁下!”劳伦斯看到泰伦斯站在门外,立刻打了声招呼,“我正有事要向您禀告。今天除了前来投奔的士兵外,还有一位访客。他说希望能见您一面。” 劳伦斯这样说着,让手下的士兵将一个人推了出来。 那是个有着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少年,他被麻绳困得结结实实,踉跄着出现在泰伦斯的眼前。劳伦斯开口解释道:“因为身份不明,我担心会给您带来危险,所以将他绑了起来。” 泰伦斯走近那少年,拨开对方凌乱的头发,惊讶地发现对方确实是自己的熟人:“埃塞亚!” 这个被当作可疑人物的少年是泰伦斯还在学校时的同级生,也是参与到泰伦斯所发起的炼金术学术协会中的领军人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泰伦斯一边让人将少年身上的绳子解开,一边询问道。 埃塞亚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揉了揉酸痛的双手,对泰伦斯说道:“我相信您仍活在世间,看来我并没有赌错。” 泰伦斯伸出手将他拉起来,叫人送来暖胃的热咖啡,充满惊讶地说道:“不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一路上路途艰难想必也很难捱吧?” 埃塞亚捧着杯子摇了摇头:“不,我跟在从帝都路过的您的士兵们后面,因此还算顺利。” 他的这句话让泰伦斯和劳伦斯彼此对视了一眼――因为要瞒过帕西诺公爵的势力,所以北上而来的士兵们都小心伪装过,难道竟然是哪里露了马脚吗? 埃塞亚看出两个人的忧虑,放下咖啡杯,将自己来到这里的前因后果慢慢解释了一遍。 原来之前泰伦斯借由帝都守备出现漏洞的机会救出劳伦斯以后,这件突袭帝都监狱的大事最终还是没能被隐瞒住,在帝都之中被传得沸沸扬扬。人们猜测劫走了劳伦斯的正是阿班特帝国的间谍,这样的言论引起了平民的极大恐慌,但是因为帕西诺公爵一直没有公开表态,流言也就慢慢平息下来。 但是埃塞亚却在这件事中察觉到一些颇为微妙的蛛丝马迹。 因为如果是阿班特的间谍所作出的营救活动,对方能从这件事获得什么利益呢?除了一段时间的热议之外,当然是什么也得不到。 在排除了阿班特的可能性之后,埃塞亚还假设了很多人的动机。而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帝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商队去往北方,护送的佣兵队都是能力出众、气势异于常人的家伙。 这引起了埃塞亚的主意。北方乃是苦寒之地,商人们偶尔会从那边采购矿石回来卖,沿途上基本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有什么油水可捞,也就不会有什么拦路抢劫的匪徒,因此也没人会多花钱雇佣本事好价格高的佣兵。 随后,埃塞亚在偷偷监视过商队之后,终于发现那些所谓的佣兵其实是隶属于苍鹰军团的士兵。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劳伦斯军团长在召集旧部有所图谋。但我很快又发现为那些商队签署了通行证的,正是财务大臣阁下。我虽然没有真正见过这位阁下,但也听说他是个顾惜自身、谨慎小心的人,由此可想他绝不会仅仅为了劳伦斯军团长就甘愿冒着风险暗中送苍鹰军团的人离开帝都。愿意费劲心思救出劳伦斯军团长、能够把苍鹰军团重新集合起来、还能得到财务大臣的帮助,这样的人究竟是谁,似乎也不难猜了――唯一困难的,就是相信我自己的猜测,相信您确实还活着。” 埃塞亚看着泰伦斯说道:“我只是因为自信过了头,才会找到真相――不,与其说那是自信,更不如说我希望您没有死去。” 他刚刚到帝都求学的时候还是个容易害羞、有点自卑的少年人,现在已经更像一个成熟冷静的大人。优秀的头脑是他最大的武器,而研究者那种不受禁锢的创造力更是令他如虎添翼。 而他以后势必会成长的更为出色。泰伦斯无比肯定这一点。 “如果您需要助力的话,请您一定让我留下来,虽然我能力有限,但也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埃塞亚最后如此说道。 泰伦斯微微蹙起眉头,虽然因埃塞亚的举动而感动,却仍是拒绝道:“我非常感谢你的心意,埃塞亚。但是对你来说,学业才更为重要。” “我曾说过,之所以会到帝都来都是为了回报您对我的恩情,那么如今就绝不会离开。”埃塞亚坚定地说道,“如果阁下一定要赶我走的话,我宁愿露宿在野外。” 面对少年的固执,泰伦斯只好叹了一口气妥协下来。 虽然泰伦斯对埃塞亚的学业抱有忧虑,但他很快发现对方根本用不着他在这方面操心。埃塞亚在适应了北方的天气之后,很快投入到了炼金术的研究之中,因为他的这股劲头,泰伦斯也从繁重工作中重新燃起了身为法师的热情。 而泰伦斯把自己变得如此忙碌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避开兰瑟。 自从那天在海边发生了争执以后,泰伦斯发现自己很难再去面对金发骑士。 他想对方说的是对的,自己对待兰瑟的态度也许过于自我了。但泰伦斯并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甚至他连自己真正的心意也感到一片混乱。 明明该更加体谅对方的……这样想着的泰伦斯却觉得焦躁难安。 时间在他这样复杂的心情中飞快流逝,深秋渐尽,当冬季的第一场雪在戴克厄戴斯落下,泰伦斯等人来到这里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这一天,负责每日出去打探周边情况的斥候带回了一个消息――戴克厄戴斯来了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在城中以远超常人的好奇心到处探听着什么。 这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因为埃塞亚能够独自摸到苍鹰军团在这里的据点,处于谨慎的态度考虑,泰伦斯已经和坎特尔伯爵取得联系,改换了另外的方法把士兵们送到戴克厄戴斯。但即使如此,他们仍对任何来到罪犯之都的陌生人保持着警惕心。 斥候们专门盯紧了这个人。而事实出乎预料的,对方的目标和泰伦斯等人毫无关系,而是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充作杀手。 戴克厄戴斯里除了被流放的罪人,还有为了躲避死刑而故意逃往这里的亡命之徒,所以偶尔也会有心怀鬼胎的家伙到这里来找人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因此那个人似乎并不值得再继续观察下去…… ――如果没有发现他来自西兰公国的话。 “跨过整个帝国,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更为准确的说,西兰公国想要暗杀的是谁?”韦斯利皱着眉问出心中的疑惑。 “不管是谁,恐怕都只会对帝国不利吧。”泰伦斯指出最为关键的地方。“就算雇佣不知根底的来自帝国的罪犯,也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肯定是有什么针对帝国的阴谋。想要知道西兰公国究竟想要干些什么,找个聪明一点的人试着接触一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名西兰人似乎已经因为自己在戴克厄戴斯逗留日久,却没有什么进展而感到焦急。所以当原本就是斥候的士兵装作流亡犯接近他时,他并没有怀疑太久就和士兵攀谈起来。 但是必要的审慎对方并没有丢弃,即使士兵表明了自己想要接下任务的意愿,西兰人所给出的情报也模糊不清。 “身在帝都且有身份的人……这个范围可太广了。”听完斥候的报告,坐在客厅里的劳伦斯不由得露出苦笑。“根本没打算让人知道暗杀的对象,这样隐瞒的态度怪不得会没有人接受他的雇佣。这群亡命之徒精明非常,谁愿意做一个显而易见要充作炮灰的杀手?” “但是能够让西兰下功夫暗杀的人,一定对当今的局势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对眼下如此脆弱却又持久的平衡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一直想要借由战争独立的西兰公国了。”韦斯利如此分析道。 埃文微微前倾身体,问道:“那么有谁符合这样的要求?帕西诺公爵?” “不可能。”泰伦斯否定了这一人选。“虽然不想承认,但帕西诺现在可是帝国的支柱。要是他倒下了,帝国一定会陷入乱局之中,而阿班特必然势如劈竹一般取得胜利。这对于想要借着僵持的战局壮大自己的西兰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会很快被纳入阿班特的统治之下。” “但是杀死其他要员,恐怕并不足以引发大的动荡吧?” “能够平衡当前局面的,还有作为第三方势力的光明教会不是吗?”韦斯利提出自己心中的人选。“如果杀死身在帝都的主教的话,无异能够打破眼下的局势。” “没错。但是光明教会那群牧师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暗杀的,仅仅只是找一个不认识的杀手――西兰的如此作为未免也太托大了。” “还有一个人――”一直沉默寡言的埃塞亚开口说道,“从阿班特来到我国求学的王子殿下。” 泰伦斯将下巴抵在手背上,短暂沉默之后认可了埃塞亚的说法:“阿班特和帝国之间之所以一直保持着如履薄冰般的脆弱和平,一方面是在衡量光明教会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帕西诺只是保持着口头征讨的态度。而作为帕西诺实质上维持稳定的象征――乔伊?阿班特无异是最为薄弱的突破点。” 5000字作为两章有点少_(:3∠)_ 一写感情戏就卡我自己也是醉了,像我情商这样高的人果断应该转去写清水暧昧无cp才能体现出我的一片赤诚之心……(┳_┳)… 第112章 chapter112 因为担心西兰的计划会给帝国带来不可预料的危机,泰伦斯决定返回帝都。这一提议自然受到了众人的反对,但泰伦斯的理由更为充分――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才是最不会受到怀疑的对象。更何况想要和多疑精明的坎特尔公爵接触,除了泰伦斯自己也别无其他人选。 这件事最后还是力排众议地被确定下来。 泰伦斯在房间里收拾着东西。他将散乱的衣物堆成一团,思考着是就这样放进戒指的空间里,还是进一步把它们折叠整齐。这让他皱着眉垂下头,被染成浅褐色的头发垂坠下来划过眼角。 而敲门声适时地打断了泰伦斯那毫无意义的思考。他起身把门打开,当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兰瑟时,泰伦斯出乎意料的平静。也许是长时期的冷战耗光了他所有的心烦意乱,总之他侧过身把兰瑟让了进来。 而兰瑟显然也不是专门过来煞风景的,他咳了一声,以一种妥协而无奈的语气说道:“难道您要一直和我闹别扭吗?” 泰伦斯挑了挑眉,坐在床边上:“我没闹别扭,我只是……” 他快速地反驳完兰瑟的话,才懊悔地发觉自己在“只是”后面根本找不到接续下去的语言。 ――这样听上去不就像是我真的在闹别扭了一样吗? 泰伦斯皱着眉头想到。 兰瑟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像是接受了泰伦斯的辩驳,认错般说道:“是我之前态度不好,我已经反省过了。您给我的惩罚也足够了吧?” “我什么时候惩罚你了?”这一下泰伦斯的语气真的理直气壮起来,要知道他可从没这么干过。 “总是避开我比起骂我一顿还要让人难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但比起陪在您身边的幸福其他任何事物都不值一提,所以原谅我吧?”兰瑟将手放在泰伦斯的手背上。 “……我没怪你。你也早点整理好东西,我们明天出发。”泰伦斯缩回手,他站起身将床上的杂物囫囵收拾起来。 那战栗般的触感仍停留在皮肤上,让泰伦斯既觉得内疚又觉得害怕。 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安格斯拿着课本站起来。与他同寝室的杰克连忙问道:“安格斯,你今天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笨蛋,现在该称呼为阁下了,别这么失礼。”杰克旁边的少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以一种亲密的语气不着痕迹地奉承着安格斯。 安格斯朝他们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教室。 “总觉得安格斯变了好多啊。”直到安格斯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杰克才失落地坐下来。“每天都要出去,到底是在忙什么呢?” “身份不一样了,人当然和以前不同啦。”刚才拉住杰克的男孩抱着头靠在身后的的桌子上,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是你太多愁善感。” “因为现在宿舍里冷清了很多了呀!埃塞亚也申请了停学,不知道去哪里了。平时就你和我两个人,我当然会觉得寂寞。” “埃塞亚就算不停学,也很少在宿舍里待着吧?他现在离开说不定是明智之举呢,连当初轰轰烈烈搞起来的炼金术研究会不是都解散了吗?” “什么?”杰克歪了歪脑袋,“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少年翻了白眼:“所以说你是个笨蛋,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和别人做朋友。以后看到安格斯要记得用敬语啊,我只能这么和你说了。” 安格斯走出学校,坐上早早停在门口的马车。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颠簸之后,马车在光明教堂的后门停了下来。 安格斯下车以后谨慎的扫视了一圈,从特意留下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阁下今天依旧守时呢,这份勤勉好学的精神一定会传达给神明大人。”西德尼主教站在点燃了壁灯的大殿内,侧对着安格斯仰视头顶的彩窗。 柔和的灯光使得西德尼主教的轮廓也充满了祥和的美感,但安格斯十分清楚对方是个比起虔诚信教更为看重世俗的利己主义者。 但这有什么关系? 就像安格斯本人也仅仅是为了修习更为高深的魔法才来到这里。普通的平民或许会被虚幻的道义所糊弄,但是越是接近教会其本质的人,越是更加现实――就算再怎么标榜、甚至是把牧师和法师分裂开来,光系法术也都只是魔法的一种罢了。 “今天我要学习什么?”安格斯一边脱掉御寒的大衣,一边在长椅上坐下来。“也许我们可以深入一些,学学法阵的验算?” “请不要这样急功近利,安格斯阁下。”西德尼主教缓步走到他面前,主教长袍在地上拖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您可是要作为受到期待的圣子被认真培育的,牢靠的基础才是关键。”西德尼主教露出温和而善意的笑容,可事实上每当他这样笑的时候都只是在掩盖自己因贪求而翻动的心绪罢了。 被任命为主教来到沙宁派尔,为了教会壮大实力开疆扩土而坐镇于此的西德尼早就因为缓慢的进展而感到无趣。但是现在,一位学生将在自己的培育下成为圣子,这样的畅想怎能不令他愉悦呢? 暖橘色的灯光之下,相互利用的两个人维持着虚假的和善态度,身后拉长的影子却显得如同泥沼一样污黑。 借由隐秘的联络手段,泰伦斯和兰瑟一到帝都就联系上了坎特尔伯爵。在听到泰伦斯的来意之后,坎特尔伯爵对此的态度也分外重视。 但令人尴尬的是,乔伊?阿班特的人身安全已经被帕西诺公爵全权接手,没有切实的证据,坎特尔也很难向帕西诺阐明西兰的计谋。 “不瞒您说,我现在的权利受到帕西诺公爵的刻意压缩,也十分有限。恐怕在此事没有什么话语权。”坐在待客的花厅里。坎特尔伯爵露出忧愁的苦笑。 但他随后说道:“不过阿班特的王子遭到刺杀于我们而言并非没有一丝好处。只有现在这样胶着的局面被人打破,您才能抓住机会一举将帕西诺公爵推下台不是吗?” “前提是我得证明这一切和西兰有关。”泰伦斯指出,“否则的话,还没有等我有所动作,率先引发的一定是阿班特和我国的大战。届时我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如果不考虑切实保证乔伊?阿班特的安全,而是以披露西兰的刺杀证据为优先的,我倒是能做些什么。”坎特尔伯爵摊开双手说道。 乔伊?阿班特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随着两个帝国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他被从学校带出来,安排在这座别馆内居住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只能称作别致――事实上就是拥挤狭小――的宅邸里,乔伊?阿班特不仅要过着了无生趣的苦闷日子,还要忍受着守卫者时时刻刻的看管,这对于脾气不怎么好的他来说,实在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已经询问过无数遍,却仍每日提及的问题从乔伊的嘴里流泻出来。 跟着他一起远赴异国的两名贵族少年不得不又一次开口解释:“这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而不得已采取的举措,殿下就忍耐一下吧?” “我为什么要忍耐!”乔伊猛地站了起来,把沙发上的靠枕扔到地上。“我是来这里修习魔法的,可是现在却遭到软禁!谁允许他们这样对待我?!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两个少年相互觑了一眼,闭上嘴巴任由乔伊?阿班特独自发火。这位小王子来到沙宁派尔这么久也没能搞清楚自己已经遭到身为皇帝的父亲舍弃这一事实。 同样面临着弃子命运的两个少年从心底里对乔伊的天真感到难以忍受。要知道现在还能受到来自沙宁派尔的保护,皆是因为本国还未采取彻底的军事态度。一旦战争爆发,无论是乔伊本人也好还是他们两个人,所要面对的都只能是用自己的鲜血来祭敌国军旗这一陌路罢了。 他们每日都在为了明天的命运而战战兢兢,乔伊?阿班特所思考的却是自由和魔法两件事而已。这样愚蠢的安逸既让少年们感到鄙夷,也深深产生了对他毫无忧虑之心的嫉妒。 正当乔伊的抱怨变本加厉地越发刺耳的时候,客厅的门被打了开来。守卫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带进来的一个带着独眼耳罩的生面孔。 “什么人?”乔伊停下踹桌子的粗鲁举动,皱着眉将视线投到进来的高个子男人身上。 对方有一头被皮筋束住的暗金色头发,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近乎半张面孔,使得旁人难以窥视他的全貌。 “这是新派来充当您的护卫的人,此后由他贴身负责您的安全。”士兵鞠了一躬,如此介绍道。 “不就又是一只紧盯着我的狗吗?”乔伊还没有发泄完的怒气透过语言传达出来,他抬起下巴,以蔑视的目光看向新人,“你叫什么名字?” “初次见面,殿下。我叫赛兰。”带着耳罩的男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被朋友拉出玩更新晚了_(:3∠)_ 第113章 chapter113 泰伦斯坐在庭院里,注视着因为温暖的天气而抽出新叶的乔木。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精巧的瓷杯,醇香的咖啡因为没有主人的青睐而兀自飘荡着甜香的热气。 坎特尔伯爵从远处走过来,注意到泰伦斯百无聊赖的表情而开口说道:“阁下是否认为这里太无趣了一些。如此失礼并非是我的本意,只是考虑到您的安全,希望您能暂时忍耐一下。” “不,您为我寻来的书籍已经足够我打发大半的光阴了,如果对于您的尽心还有怨言的话,我可就太不知趣了。”泰伦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伯爵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从极北之地回到对于泰伦斯来说充满危机的帝都,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暂时以远方亲戚的身份借住在坎特尔伯爵的家里。 “那么您看上去如此忧心忡忡是为了什么呢?”伯爵给自己到了一杯咖啡,慢慢缀饮了一口,在缭绕的热雾后他的双眼显得朦胧而暧昧。“是为了您那衷心的骑士吗?” 泰伦斯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乘着风飘到他手背上的粉色花瓣因为这个动作而坠落地面。 他抬起头,看向放下了杯子的伯爵。 “这话说出来虽是僭越,但我想阁下听听我虚长几岁的经验之谈。威严与高傲是身居高位的人所必备的‘才能’,您若想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就要先让自己成为一个能够忍受独孤的孤高之人。太过关心下属,则是在帮助他们膨胀自己的野心。” 泰伦斯点了点头:“感谢您的提醒,坎特尔伯爵。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并不认为亲近下属就代表软弱可欺。虽然这样说有自夸的嫌疑,但我的部下们都是拥有坦荡胸怀和正直道义的人,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品质,我才能坐在这里与您畅谈。患难与共的真心值得我真诚相待不是吗?” 坎特尔伯爵品味着泰伦斯的话,不久后朗笑出声:“阁下,您所拥有的也许是超越历代君王的杰出能力呢!” “感谢您的称赞。”泰伦斯露出笑容,“但是在这里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泰伦斯打发了坎特尔伯爵的试探,拿起已经有些温凉的咖啡喝了下去。水分渐渐注满他那因焦躁而干渴灼烧的内心。 虽然以大义凛然的说辞回答了坎特尔伯爵的询问,但泰伦斯心里很清楚,至少对待兰瑟?舍文利厄其人他确实存有私心。 比起担忧对方的安危,叫泰伦斯更为辗转反侧的却是对方如今正在他人身边侍奉的这一事实。 如此难堪的独占欲……泰伦斯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阿、阿嚏!”响亮的喷嚏声在地处偏避的别馆里响起。 一起值守的护卫看向新来的金发同伴,颇感同情的说道:“难道是因为昨晚被凉水浇到感冒了?” “我的身体还算强壮,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生病?”赛兰调整了一下不怎么舒服的眼罩,垂下来的眼睛变得柔和了些许。“也许是有人在思念我呢。” “但愿不是那位难伺候的王子殿下才好。”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同在站岗的同僚撇了撇嘴,露出不堪重负的丧气表情。 乔伊?阿班特为人自以为是兼且小肚鸡肠,他原本就对护卫在宅邸的侍卫们心有不满,时常变着花样折腾他们,这位新来的同事自然立刻变成了那刁蛮王子的新鲜玩具。 想到昨晚赛兰被乔伊?阿班特颐指气使地反复折腾,护卫便摆出一个感同身受的牙痛表情来。 “唉,虽说咱们也是受过勋带的骑士,不过对于上面的大人物而言和奴仆也没什么两样。”实在是积了满肚子的怨气,护卫也顾不上谨言慎行,朝赛兰低声抱怨道。 赛兰连忙做出嘘声的手势,说道:“这样的话还是少说吧,更何况也并不是个个大贵族都像这位殿下一样。” 侍卫看了赛兰一眼,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确实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安静了没一会儿,便听到房门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吵闹声。赛兰和侍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悟和不耐――这显然是乔伊?阿班特醒了,又开始了一天的折腾。 寝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满脸无奈的近侍从房门里探出头来,对两个人说道:“殿下又吵着想去外面了,这该怎么办?” 赛兰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也将视线投向另一个侍卫。 “看我也没有用啊。”侍卫无奈地摊开双手,“侍卫长说过绝不能让殿下离开别馆。” “我就是要出去!”乔伊?阿班特充满怒气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颗人头大的火球,直接将木门烧出了一个大洞。火球去势不减,狠狠砸到对面的墙上,轰出簌簌落落的石砖碎渣后彻底消弭。 乔伊?阿班特总算还知道分寸,不敢在敌国土地上杀人,因此这火球是擦着近侍的头顶飞出去的,只把对方的头发烫焦了而已。但即使如此,也让不懂魔法武技的近侍吓得青了脸色,直接坐到了地上。 乔伊轻嗤一声,走过来将瘫软在地的近侍踢到一边,半是傲慢半是恼怒地说道:“我可是阿班特帝国的王子,不是能任你们任意囚禁的犯人!你们这样对待我,难道不怕我父王为此震怒吗?!” 赛兰对于传闻中这位王子不明时事的蠢笨有了更加切实的认识,他看着地上仍未缓过劲来的仆人,不由皱眉说道:“之所以禁止殿下出去是因为现在局势混乱,谨防您受到伤害,还请殿下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安心在这里休息。” “我一出去就要受伤?那要你们这群不中用的废物有什么用?”乔伊?阿班特眉毛倒竖,显然赛兰的劝说变成了火上浇油。 这位王子殿下尖声骂完仍不能泻火,竟高举右手朝着赛兰的脸上扇去。 赛兰的眸光一闪,伸手擒住乔伊?阿班特的手腕,引得这位王子殿下惊叫出声。倒不是因为赛兰使了多大的力气,而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挡住他的巴掌,因此又惊又怒。 乔伊使劲扯回手臂却没能成功,一张脸皮涨得通红,尖利的叫喊更高了几分:“混账!王八蛋!你这个下等人,谁准许你拿脏手碰我的!” 赛兰虽然被派来做侍卫,但他本身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指使冒犯的人,因此不仅没有听话松手,反而冷着脸反驳道:“刚才您可没有嫌弃我肮脏,不是还想出手打我的吗?这里毕竟还是沙宁派尔,而不是您的宫殿,既然您要拿身份压人,那就先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他说完,没有预兆地松了手。乔伊?阿班特这时还在死命把自己的手腕往回扯,这一下身体不禁往后仰去,要不是随侍在后面扶住了他,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踉跄着站稳的乔伊?阿班特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将刚才那一幕视为赛兰的挑衅,指尖火光一闪再闪,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意。 赛兰则谨慎地盯视着乔伊?阿班特的举动。他明白方才的举动并不恰当,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容忍这个蠢蛋王子对他肆意妄为,否则就不仅仅是他丢人而已,损失的还会是他真正主人的威严。 一旦打起来的话…… 赛兰颇为心大地想到,干脆就趁机辞职算了,反正想要保住这小子性命的办法也不止这一个,还可以赶紧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当然,最后两个人并没有闹到那样严重的地步。 因为乔伊?阿班特一开始闹出的动静太大,因此守在楼下的管家不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留着小胡子的管家看到一片狼藉的走廊,先是皱了皱眉头,但他很快掩去脸上的不耐,换上谄媚的笑容对乔伊?阿班特说道:“殿下您已经醒了,我这就叫仆人将早饭端上来。” 乔伊?阿班特毫不因为来人的卑微态度而软化:“我吃什么早饭,你们一个个对我阴奉阳违,我还要担心饭里被谁下了毒药呢!” 看来这位蠢货王子还有着自己并不受待见的自知之明――这大概是乔伊?阿班特话音落下之后,在场所有下仆的一致想法了。 管家点头哈腰地赔罪道:“殿下您这样说可真是太让我惶恐了。我们可都是在尽心服侍殿下,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心。” “未必吧。”乔伊?阿班特冷哼了一声,指着赛兰说道:“这个侍卫刚才还对我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我倒想知道这就是他的尽心尽力吗?” 赛兰并没有理会乔伊的指控,而是转过身对管家说道:“方才王子殿下执意要去街上,我只是尽职在劝谏他而已。” 管家在乔伊?阿班特要再次说话之前,抢先接过话头,对赛兰训斥道:“殿下想要做什么,难道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可以任意置喙的吗?还不赶紧向殿下认错?!” 话虽如此说,但管家既没有给赛兰道歉的时间,也没有给乔伊?阿班特继续发难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殿下,您的要求我几天前已经向上面反馈过。您是我国尊贵的客人,我们怎么可能限制您的自由,只要您能带够护卫,自然可以在帝都任意游览。” 乔伊?阿班特果然被这一消息转移了注意力,目光蓦然一亮。 而赛兰则眉心微动,不着痕迹地瞥了管家一眼。 乔伊?阿班特并非真的只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蛋――至少他并非蠢得无药可救。 在两国关系紧张的当下,乔伊?阿班特作为敌国王子无疑是最有分量的人质,在没有打仗的时候,他的性命当然无虞,可一旦两国开战,他必然要被拿来祭旗。 因此,一听到自己得到了出入宅邸的自由,他也顾不上和赛兰较真,当下带着众多护卫和随从离开别馆,目的地十分明显――帝都大教堂。 跟在乔伊?阿班特身后的两名陪读的贵族少年彼此对视一眼,不知交换了什么信息。而两列威风凛凛的侍卫彼此也相互防备,气氛紧张。 赛兰能够轻松成为乔伊?阿班特的侍卫并不是运气好,而是这位王子身边有帝国多方势力彼此博弈,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而阿班特今日能够出来,也是上层势力多次交锋的结果。 乔伊?阿班特以为自己迎来了一个机会,却不知是那些看不见的幕后人亲手制造了这机会。小王子一心想要到光明教会求助,竟对身后的暗潮汹涌浑然不觉。 大教堂依旧洁白如碧玉,神像以悲悯的神态俯视着芸芸众生。但比起一两年前教徒云集的样子,如今的光明教会显然萧索了许多。 一方面是因为泰伦斯在校期间对同龄人信仰潜移默化的改变和树立,一方面则是因为帝都贵族众多,对于这个曾经的敌国帮凶仍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而帕西诺公爵执政以来,也将他那铁腕手段用在了对宗教的打压上。 故而,还没有在沙宁派尔站稳脚跟的光明教会眼看着在这片广阔的国土上摇摇欲坠。 当乔伊?阿班特带着大批人马走进教堂的时候,坐在弥撒大厅的零散几个教徒都惊慌地站起身来。 因为最近帕西诺公爵对教会的态度越发严厉,因此当看到许多带着兵器的侍卫进来时,教徒们都以为是针对他们,连忙退到一边,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毕竟是入教没有多久的新教徒,信念仍不坚定,谁愿意为了宗教信仰丢掉性命呢? 正在台上布道的西德尼大主教看到这一幕暗中皱起眉毛。他侧过头吩咐一旁的牧师过去安抚教徒们的慌张情绪,自己则整理衣襟迎向乔伊?阿班特。 “王子殿下光临教堂不知是要祷告还是求圣物?” 乔伊?阿班特遮掩在袖子下面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最近时常睡不好觉,所以想来聆听光明神的圣言。谁知道正巧赶上大主教你今天布道,我想要你听一听我的祷告……” 说到这里,乔伊?阿班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又加了一句话:“――希望您能单独听我祷告。” 西德尼大主教唇角慈和的笑容分毫未变,像是没有听懂乔伊?阿班特的暗示,以包容的目光看向大厅另一边已经被牧师安抚好的平民,说道:“光明神的圣光之下众人皆平等,殿下既然是诚心祷告,那么和其他教徒一起,更能感应到神明的存在。” 西德尼早年在异端审判所任职,后来又成为主教,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像乔伊?阿班特这样性格单蠢的人西德尼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眼中翻滚的焦急和慌张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 光明教会如今立场暧昧,只看沙宁派尔和阿班特哪个赢面更大。乔伊?阿班特还以为教会会帮助他,却根本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形势。 乔伊?阿班特几次三番想要同西德尼搭话,都被对方巧妙地搪塞了过去,偏偏他还愚蠢不自知,一心埋怨今天巧合怎么这么多,竟不能和西德尼认真说几句话。 而在弥撒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大厅难以看到的死角,一个个子颀长的金发青年躲在石柱之后,视线不时扫向乔伊?阿班特的方向。 一个牧师跟在他的身后,正在悄声劝他离开:“阿尔德雷特少爷,今天来的人太多,大主教恐怕没有时间为您上课,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安格斯没有理会牧师的话,视线仍然不离大厅,但他看的却并非是乔伊?阿班特,而是―― 赛兰突然凝眉,顺着某种直觉看向自己的斜后方,但是除了工艺精美的雕塑什么也没有发现。 及时躲开的安格斯顺着牧师的带领离开教会,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乔伊?阿班特想要教会帮忙保护他的打算彻底落空。更为准确的说,他压根儿没能向西德尼大主教传达自己的想法,而太阳很快西下,趁着还犹有余晖的时候,负责这位王子安全的侍卫长不顾乔伊?阿班特的几次任性,坚持启程回别馆。 一行人将乔伊?阿班特围在中间离开教堂,西德尼大主教站在教堂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将视线移向天空,被染成红色的晚霞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别馆距离教堂的距离不远不近,若是坐马车回去用不了半个小时,但是带着两列侍卫的时候,速度却很难快的起来。 正当一行人走到人烟稀少的道路时,忽然从拐角处冒出四个身穿法师短袍的蒙面人。事发突然,侍卫们立刻拿起武器将乔伊?阿班特挡在身后。 第114章 chapter114 晚春的天气已经趋入温暖,但是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帝都高耸入云的钟楼塔顶时,人们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乔伊?阿班特的死讯并没有被隐瞒住,随着第二天的到来传遍了大街小巷,为日渐紧张的气氛更添一层阴云。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战争怕是不远了。 不提平民们的惶惑不安,各大贵族的心中却是愤怒不已。 乔伊?阿班特的出行是各大势力相互妥协协商的结果。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比如趁此机会查看乔伊与教会是否保有联系,或是阿班特有没有派出奸细进入帝都和乔伊?阿班特接洽……但无论如何,没人想要这个敌国王子就这样被暗杀而亡――至少对方不该这样突然死掉,以致他们措手不及。 而在财政大臣坎伯尔伯爵的府邸,下仆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出气。因为大发雷霆的不仅仅是他们的主人,还有平时深居简出的神秘客人。 说来也怪,明明这位客人看上去不足二十,但是对方发怒的气势却比坎伯尔伯爵更让人惊惧。 泰伦斯将手中的书死死攥住,目光紧紧盯着坎特尔问道:“兰瑟的下落还是查不出来?” 坎特尔伯爵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仍在让人继续追查,但恐怕仍不会有什么进展。” 泰伦斯眼神晦涩地看了坎特尔几秒,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紧逼:“哪怕有一点消息也可以,请让他们继续搜索兰瑟的下落。” 坎特尔点了点头,见泰伦斯的心情似乎已经有所平静,转而说起乔伊?阿班特遇刺一事来。 “现在他被刺身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参与决策的大贵族都在议会上受到攻伐,而帕西诺公爵也因行事独断专行再次受到质疑。虽然这件事的后果十分恶劣,但是对您来说,却不失为一个机遇。” 泰伦斯双手抵着下巴,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屏退脑中纷乱的思绪,赞同了坎特尔伯爵的见解:“你说的没错。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不,也许不会再有机会。这件事还需要您的帮助――” 送走了坎特尔伯爵之后,泰伦斯独自坐在被午日阳光晒得明亮温暖的房间里,他的目光却注视着房间里浓重的阴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一直到日光渐渐偏斜,而阴影慢慢攀爬上他放在桌子上的指尖,紧闭的房间大门终于被人打开。 身为苍鹰军团弓兵队长的埃文走了进来。 就在泰伦斯和兰瑟进入帝都没有多久,这个在收集情报和隐匿方面很有能力的部下被劳伦斯军团长暗中要求跟了过来。 现在他显然派上了作用。 “怎么样?”泰伦斯眼中含有期盼地看向埃文。 “正如阁下所料,坎特尔伯爵果真知道关于兰瑟的消息。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埃文曾和兰瑟一起共同经历险境,对方的坚毅和忠诚都令他钦佩不已,因此在得知坎特尔伯爵故意隐瞒兰瑟的消息时,不禁觉得困惑,更为对方愤慨。 泰伦斯轻轻勾了勾唇角,却很难露出笑容。大约是因为他对兰瑟的安危表现得太过在乎,而让坎特尔伯爵有了猜疑――这当然并不是说对方看出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暧昧的关系,而是于泰伦斯当下的处境而言,任何一个让他过于重视的人或物,对他而言都是破绽和弱点。 坎特尔伯爵这样做并不是有坏心,相反,他正是为了泰伦斯着想才会欺骗了他。这种政治家的考量,对于埃文来说恐怕是很难理解的。 所以泰伦斯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坎特尔伯爵并非针对兰瑟后,立刻询问兰瑟的下落。 埃文微微皱眉,将从坎特尔那里悄悄听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说道:“坎特尔伯爵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从那四个袭击者的身份和本事判断,里面恐怕有……”他说着,迟疑地看了泰伦斯一眼,“有阿尔德雷特府上的手笔。” 阿尔德雷特――那是泰伦斯的姓氏。但是现在在帝都说起这个词,只会让人们想到它现在的主人,安格斯。 怪不得坎特尔不愿意透露一丝一毫的消息,这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泰伦斯将眉眼放平,看上去安静又无害,埃文却蓦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很少看到泰伦斯出手的样子,但是很长时间以来对方给他的印象都是温和而充满韧性的藤类植物,但是这一刻,埃文却仿佛看到了青藤之上生出的带毒的利刺。 “安格斯?艾德……”泰伦斯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变得狠戾。 阴暗的地下室中,照亮这片潮湿之地的只有墙上的四支火把。 男人从短暂的昏睡中醒过来,双臂无意识的挣动几下,拴住他的铁链随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他的身上还穿着王家侍卫服,再加上那头暗金色的头发,显然就是几天前在阿班特刺杀事件中失踪的赛兰。而那张已经遗失了眼罩,露出来的完整脸庞则证明着对方的另一个身份――泰伦斯正尽全力寻找的兰瑟?舍文利厄。 为了防止乔伊?阿班特被刺杀,兰瑟依靠坎特尔伯爵的帮助,成为王子的贴身护卫之一。谁知道到了最后还是让杀手得了手。 兰瑟回忆起当时突然出现的四个法师,因为下意识地认为对方的目标是乔伊?阿班特而失了先手,结果不仅自己被擒,王子也在随后的真正暗杀中死亡。 要说为什么兰瑟对自己被抓以后的事情了解的那么清楚,还要多亏把他关到这里的那个男人。 他抬头看向顺着石阶缓步走下来的安格斯,表情冰冷。 安格斯歪了歪头,好似看不到兰瑟的冷漠,噙着笑容走到金发骑士的面前。他的个子直到兰瑟的胸口,因此只能仰头看向吊起来的男人,对方坚毅的下颌线条让他不禁看得着了迷。 安格斯自问不是一个喜欢同性的人,可是兰瑟却让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爱情的占有欲。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在长久的注视中渐渐喜欢上了对方,还是仅仅出于对泰伦斯的嫉妒。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兰瑟早晚会属于他。 安格斯想到这里,愉悦地眯起眼睛,将手指探进兰瑟的衣襟。他知道,就在他指尖之下,男人的胸膛上,有着和泰伦斯身上一模一样的纹身――更准确地说,那是个神奇的、美妙的法阵。 兰瑟把视线放到跳动的火焰上,努力忽视安格斯的触摸,开口问道:“把我抓来的那四个的法师到底是谁?” “怎么,你想找他们报仇吗?”安格斯漫不经心地问道。 兰瑟故作傲慢地回答:“我自认能力不输任何人,你的手下怎么可能轻易把我抓住?” 安格斯并没有因为兰瑟话中的贬低而生气,反而开怀大笑起来:“你以为只有泰伦斯那家伙手中才有能人无数吗?兰瑟,你未免把你的主子看得太高,却把我想的太无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身――如果我像泰伦斯一样,从小就是公爵府的主人,那么完全可以比他做得更好,登上比他更高的位置!” 安格斯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不――事实上,我的出身又怎么样呢?你看,现在公爵的头衔已经是我的了。他连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而我,却可以不断获取,更多!更多!兰瑟,你所效忠的那个主人才是无能之辈。跟着我,你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 这样的话,几天来安格斯已经说了不知不少次。兰瑟完全视若无物,他更加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盯着安格斯说道:“你究竟是不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安格斯?艾德。论起阴谋诡计,泰伦斯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和他较量。” “闭嘴!”安格斯终于被激怒,“别叫我那个姓氏!我是安德雷莱特,我是公爵的儿子,不是那个肮脏女人的孩子!” 安格斯厌恶艾德这个姓氏,它总是让他想起那个闭塞的村庄、肮脏的房屋和发了疯的母亲。这一切一切,都是安格斯想要尽力忘却的耻辱。 兰瑟冷笑:“就算你住进了公爵府邸,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安德雷莱特。泰伦斯尊贵的身身份绝不局限于沙宁派尔――他的血统远比你要高贵纯粹,他的母亲永远不会变成你的。” 安格斯怒到极致反倒安静下来,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任何一点比泰伦斯差,抓住兰瑟的话嗤笑道:“你说的是对的,泰伦斯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剩下他的血统了。可惜,连他母亲的家族也恨不得他去死呢!” “而我――”安格斯转了圈,张开双手,“可是连他母族的友谊也握在手中!” 兰瑟屏住呼吸,将一切探问都隐藏在犹疑和愤怒的语气里:“难道你和西兰公国也有联系?” 安格斯拍了拍兰瑟的脸颊,重新变得高兴起来“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样把你抓回来的呢?西兰想要暗杀乔伊?阿班特那个蠢货,而我想要你,我们一拍即合。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暗杀也在同一天进行?” 事情远比安格斯寥寥几句话复杂得多。其实西兰公国率先找上的是教会。光明教会如今的地位显得十分尴尬,他们不顾忌阿班特的态度,执意进驻沙宁派尔。看中的就是这个国家不逊于阿班特的强大,以及远超阿班特的富饶。但没想到,沙宁派尔上层社会对教会的排斥居然如此强烈――要知道普通平民的信奉可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现在,过去的盟友已经对他们失去了信任,而现在的盟友――哦,光明神在上,他们压根儿还没结盟呢。 摆脱眼下这尴尬处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战争。教会的能力在战争中才会大放异彩,到时候总有一方向他们妥协――甚至,教会会在两大强国的战争中成为获益最多的那个赢家。 而西兰公国,也在期盼着战争快些到来,能够带给他们彻底独立的足够砝码。 两个势力就此打成共识。而作为下任圣子培养的安格斯,则代表教会接受了这一任务。他的公爵身份能够为西兰在沙宁派尔内自由活动带来便利。 西德尼主教曾告诫过安格斯绝不要向任何人说出他和刺杀事件有干系,教会不能在这种局势下给自己抹黑。 但安格斯自觉兰瑟即将成为他的仆从,因此并不十分警戒。更何况他的话中并没有提到教会。 但他和教会私下的关系早就被留在帝都的暗探知晓得一清二楚。因此安格斯的话刚说完,兰瑟立刻就有所联想。 他在被抓之后看到安格斯,就已经想到了对方和暗杀事件有所牵扯,但是当安格斯真的承认,兰瑟仍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要和西兰联手?乔伊?阿班特一死,沙宁派尔就会立刻陷入混乱的局面,它可是你的祖国啊!” 安格斯轻轻瞥了他一眼。 一个人从小就生活在贫穷和苦难当中,遭尽白眼,受尽折磨,他的世界当中连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国家的概念? 沙宁派尔也好、教会也好,公爵也好、圣子也好,有些人觉得得到才珍贵,而对安格斯而言,是因为珍贵才想要得到。 他不会同任何人去说那些造成自己的过去,也许在他最开始的生命当中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有骄傲。 这骄傲一点一点成就了他,也许,在将来也会毁掉他。 安格斯不认为兰瑟能够理解他。事实上,兰瑟也确实无法理解他。对于正直的骑士而言,可怜和可悲并不足以成为一个人做坏事的理由。 而用自己的悲惨做借口,再去让无辜的人变得悲惨,那么这个人也只能用病态来形容。 从根本上讲,兰瑟和安格斯就不是一路人。 兰瑟没有等到安格斯的回答也并不在意,他动了动手臂以缓解双肩的疼痛,重新闭上眼睛。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便不再理会安格斯的存在。 安格斯意识到兰瑟的无视,这几天对方一直在用如此傲慢的态度对待他,这重新点燃了安格斯的怒火。 他使劲儿捏住兰瑟的下巴,尖锐的指尖因此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怎么不说话了?让我猜猜――你一定以为泰伦斯很快就会来救你,对吗?” 兰瑟睁开眼睛盯着安格斯。 安格斯笑道:“在想我为什么知道泰伦斯还活着?我当然知道――” 他将兰瑟的衣襟使劲扯开,露出那枚精巧细致的法阵:“他当然没有死,你说对吗?” 兰瑟的表情终于变了,安格斯愉快地笑起来。 “你如此衷心于他,不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吗?依靠着法阵所联系起来的关系――事实上,我那个哥哥也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第115章 chapter115 在坎特尔伯爵的安排下,泰伦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王宫。但他并没有急着闯进议会大厅,而是在门外驻足,安静地听起墙角来。 直到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泰伦斯才整理衣襟,准备现身。但是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心脏的位置却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胸膛中扯出来一般。 泰伦斯不禁按住胸口闷哼了一声。 他身后的侍卫连忙扶住他,问道:“阁下,您没事吧?” 泰伦斯摆了摆手,那阵疼痛很快过去,他猜测大概是最近过于忙碌而引起的,但心中却有一种恐慌萦绕不散。只是现在并不是细究的时候,泰伦斯喘了口气,推开大门,对王座之上已经怒急的莱昂内尔?帕西诺说道:“想要造反的不是别人,正是伯父您才对吧?” 帕西诺不可置信地看向泰伦斯,他知道泰伦斯没死,但他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今天如此咄咄逼人,就是因为这小子?!”莱昂内尔?帕西诺怒吼道,“你们难道以为这小子可以在眼下的局势中有所作为吗?他还不足二十岁!我!才是能够统治沙宁派尔的那个人!” “您的自信已经可以称之为自负了呢,伯父。但我的能力并不用你评判,女王陛下曾下手谕,封我为亲王,在她身体抱恙之时可以代管国政。伯父,您要违抗女王陛下的命令吗?” 泰伦斯说着,拿出一卷文书,在右下角的位置印着的印章,正出自于帕西诺一直求之不得的国王权杖。 这份授勋声明是一年前泰伦斯冒险潜入王宫,从被帕西诺囚禁的女王那里得来的――有了这份文件,泰伦斯本可以立刻恢复身份,但是在领地发生动乱的前提下,泰伦斯并不足以服众,必然还会给帕西诺卷土重来的机会。因此泰伦斯才一直蛰伏至今,这也是女王陛下的意思。 “或许您对这份文件仍有所怀疑,我们也可以将女王陛下请出来,由她为我作证。”泰伦斯进一步逼迫道。 帕西诺被突然出现的授勋声明打了个措手不及,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努力维持住面部的表情,软下语气说道:“陛下病体未愈,还不宜见人。你的手谕毕竟没有证明人在场,我看还是过两天,等到陛下身体稍好些,再来议论此事。” 泰伦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没同意还是不同意。 就在大厅的气氛渐渐变得诡谲之时,一个染血的侍卫突然撞开大门闯了进来。帕西诺正是精神紧绷的时候,被这样一惊,立刻怒目而视。 可那闯进来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帕西诺方才遣出去探看女王的那一个。 帕西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终于有了不祥的预感。 “公爵阁下……!”侍卫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脸色灰白。“陛下她、她……” 他有些犹疑是否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回禀,但随后进来的一批人用实际行动宣告了发生的事情。 出自坎特尔伯爵府上的侍卫列成两排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四名侍卫抬着一张躺椅,女王正在其上。长久的囚禁让女王既虚弱又憔悴,但她目光清明,威仪犹在。 帕西诺终于颓然地跌坐在王座上,随后又被人拖了下去。 这场大戏终于落下帷幕,但对于泰伦斯来说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女王和泰伦斯再次见面,彼此都有许多话要说,只是眼下正是收拾乱局的时候,因此两人只是对彼此曾经的困境稍做安慰,便打起精神做善后。 所有和帕西诺有所牵扯的贵族都要被逮捕审讯,因为今天的反击完全是保密进行的,因此抓捕任务只能由个个大贵族亲自前去。泰伦斯则向女王请求,带人去阿尔德雷特府抓捕安格斯?艾德。 女王以为泰伦斯是为了洗刷被安格斯窃取爵位的耻辱,毕竟曾经是她决定让安格斯住进阿尔德雷特府中,这份愧疚让她爽快地答应了泰伦斯的请求。 坎特尔伯爵则心知泰伦斯更多的是为了他那个失踪的骑士。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方面是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徒惹泰伦斯不快,另一方面,泰伦斯已经用他的所作所为证明了自己不为任何外物动摇的王者之心。 如果泰伦斯知道坎特尔心中所想的话,大概会因此失笑吧。他之所以不会动摇,是因为兰瑟就在他的心中,而坎特尔一开始的判定才是正确的――那家伙,确确实实是他的弱点。 只是因为弱点本身的强大,才没有让泰伦斯变得怯懦。 “怎么样?” 泰伦斯带着一批侍卫赶到阿尔德雷特府附近,向守在那里的埃文询问道。 “昨天晚上安格斯?艾德曾去过教堂一趟,回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过府邸。” 泰伦斯点了点头:“我带人从大门进去,你和剩下的人去把兰瑟救出来。” 他说完,和埃文分两个方向朝着阿尔德雷特府而去。 当泰伦斯带人抵达阿尔德雷特府时,亚当?史密斯已经打开府邸大门,迎接它真正的主人归来。 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并没有因为泰伦斯暂时的离开而失去方向,他坚信着主人终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并为此勤勤恳恳,不曾有丝毫懈怠,即使他和这座庄园一样,都曾短暂地被别人所占据。 当泰伦斯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时,深刻地感受到了年轻管家的一分也没有消减的忠心。 因任务在身,泰伦斯并没有急着和亚当叙旧,在短暂的照面后,他立刻指挥着侍卫们彻底搜查府邸上下。 大概是急速上升的地位所造成的膨胀的自信心,安格斯平日的行事并不算十分严谨,因此搜索到的,能够证明他和教会、帕斯诺甚至西兰公国私下联系的证据都一一呈现在泰伦斯的面前。 泰伦斯神色莫测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些东西――若是安格斯最终成为赢家的话,那么这些东西也只会成为他生命中光辉的一笔,人们会说安格斯?艾德这个人交友遍布天下,有着可以和任何人亲密无间的人格魅力。 成功者连历史都可以左右,更何况是一个人的荣辱。 但也正因如此,现在它们都成为了安格斯的催命符――因为,赢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变成了泰伦斯。 泰伦斯不再理会这些东西,让身后的人收拾好。而这时埃文已经压着安格斯走进了大厅。 在泰伦斯等人上上下下奔劳的时候,显然埃文那边也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少人的身上都挂了彩,个别伤势严重的还需要别人搀扶着才能走过来。 而以一对多的安格斯看上去也显得狼狈不堪,泰伦斯看着对方被血染红了半边身体的样子,都有些怀疑若不是安格斯精通光明系法术,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兰瑟也被人搀了进来,泰伦斯的目光仅仅在安格斯的身上逗留了一秒,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兰瑟的身上。 对方看上去有些虚弱,泰伦斯一眼就瞧见了兰瑟手腕上铁链缠缚后留下的痕迹。这让他立刻沉了脸色,幸而金发骑士的身上并没有看出其他外伤,泰伦斯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准备到兰瑟的身边去,在经过安格斯的时候,安格斯不甘地对他说道:“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居然还能再次回到这里。如果当时你真的像西兰所说的一样,死在白骨塔森林,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争夺我的东西了。” “我的运气好?”泰伦斯侧过头看向安格斯,“不,再没有比我运气更差的人了。” ――我曾经输过多少次,才有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泰伦斯。 泰伦斯无意多说,只留下一句话:“你只说对了一点,安格斯。我们之间,除了你死我活再没有其他的结局。” 他不再理会安格斯狰狞的面容――当这个人觉得你活该欠他的,那么讲多少道理都没用。 泰伦斯快步走到兰瑟旁边,示意扶着兰瑟的人交手给他。 “可是……”让一位亲王殿下亲自来扶伤员,让侍卫有些心惊胆战。 泰伦斯挥了挥手,不再等侍卫的答复,直接撑起兰瑟的另一条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让你等了这么多天,我来接你了。” 兰瑟将额头抵上泰伦斯的,泰伦斯抬眼看向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对方的影子。兰瑟敏锐地察觉到,泰伦斯所设下的那道防线正在慢慢地消失不见。这让他难以自制的微笑起来。 两个人若无旁人的亲密刺痛了安格斯的眼睛。 当他被人押解着经过泰伦斯的身边时,心中的仇恨和妒忌为他加持了力量,在侍卫的措手不及之下,安格斯挣脱开束缚,抄起身上本打算自救而藏起来的匕首,狠狠地朝着泰伦斯捅过去。 安格斯扭曲的表情在兰瑟的眼中无限放大,手无寸铁的他所能做到的只有侧过身体,将泰伦斯护在怀中,自己则被利刃通入后心。 泰伦斯慢了一步反应过来,连忙扶住兰瑟向下滑到的身体:“你是笨蛋吗?就算帮我拦这一下,我还是会跟着你一块儿疼啊!刚刚才被救出来的家伙逞什么能?!” 他被兰瑟的举动吓了一跳,说话的语气十分焦急,但话音落下,泰伦斯才发现他以为的,随之而来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泰伦斯愣了一下,扶着对方身体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兰、兰瑟,怎么……?” 安格斯在一旁哈哈大笑,虽然并没有刺伤泰伦斯,但他惶然的表情却依旧让安格斯感到痛快:“你以为他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吗?看看你的胸口吧――你和他什么都没有了!关系、感情,甚至是他的生命!不要以为什么都是你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 泰伦斯对安格斯的叫嚣充耳不闻,在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中,泰伦斯朝着身边的侍卫喊道:“快去叫人!法师、牧师,不管是谁,叫他来帮忙止血――” 仿佛一夕之间,沙宁派尔的局势再次风云变幻。 先是帕西诺公爵囚禁女王篡取权利一事曝光,被剥夺勋爵判处流放,与他勾结的官员贵族无一例外被全被判刑,宰相一家更是陪着公爵父子一同远赴边疆。 随后又爆出了更大的丑闻。另一位安格斯?艾德伯爵也在同时被判处死刑。这对于一个贵族来说是难得一见的重刑,只因他所犯的罪行超乎想象的严重。他连同光明教会和西兰公国一起谋划了阿班特王子的刺杀事件,因为牵扯到两国的战争,一时之间群情激昂,甚至有激动的平民挥舞着锄头铁铲打砸各地的教堂,光明教会在沙宁派尔的信任度一落千丈。 而与此同时,阿班特帝国终于就王子被杀一事做出回应――开战! 在这样的混乱之下,泰伦斯和他的苍鹰军团从西兰公国的阴谋诡计下逃脱,并为营救女王立下汗马功劳获封亲王的传奇事迹,似乎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而这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位刚刚授勋的亲王变得深居浅出起来。 那天安格斯刺伤兰瑟的匕首经过炼金术的加持,兰瑟血流不止,生命垂危,纵使将牧师抓来,也无法让兰瑟的伤口愈合。 牧师已经尽了全力,泰伦斯却不放他们离开,甚至要求几人不分昼夜轮番为兰瑟止血。 担惊受怕的牧师们几乎要以为泰伦斯已经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毫无理智地去救一个必死的人呢? 但只有泰伦斯自己知道――他绝不会让兰瑟死掉。 两人之间连接着生命的法阵已经被安格斯解开――说来也是巧合,安格斯解阵的时候正是泰伦斯准备向帕西诺发难的那个早晨,若非如此,泰伦斯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吧。 泰伦斯虽然不会解除阵法,但是要他照着重新画一个却一点也不难,只要能找到他曾经为了研究法阵所画下的图稿。 那些稿子后来被安格斯找到拿去研究,下落不知。泰伦斯找到它们颇费了一番力气。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最后成功了。只是因为两个人在平衡过身体状况之后都变得十分虚弱,因此不得不窝在府邸里养伤。在外界一片风雨飘摇的时候,两人反倒悠闲起来。 人们总说世事无常,对应在泰伦斯和兰瑟的身上显得确实十分贴切。 回忆起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泰伦斯对于身上的法阵厌恶至极,迫切地想要解除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地接受了兰瑟,却又听说自己翻覆重生的代价是在不入轮回,那时他曾想要再次和兰瑟解除契约,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个人仍然没有分离。 “现在你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泰伦斯坐在窗台前看向另一旁的金发骑士。“我救了你一命,就买断你的生生世世了。” “求之不得。”兰瑟微笑,“但您说错了一句话――我们之间可不是‘世事无常’,而是命中注定。” 他伸手覆住泰伦斯缠了纱布的手腕:“安格斯?艾德曾想和我立定契约,他试了那么多画法阵的材料,却不知道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的鲜血。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不该得到的注定一无所有。我和您之间并不是契约这么简单,我们血脉相连。” 泰伦斯静静地看着兰瑟,心中涌动的感情几乎要满溢而出。他突然站起身凑近兰瑟,直到两个人近到呼吸交缠:“我还欠你一句话呢,兰瑟。我爱你。” 金发骑士猛地顿住了呼吸。 泰伦斯说:“你连命都可以给我,为什么我还要害怕给你爱情?” 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满足,兰瑟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他虔诚地捧住泰伦斯的脸颊,回答道:“我也爱着您。” 泰伦斯失笑:“这种时候就不要说‘您’啦!” “咳咳――”埃文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可能我打扰了你们的气氛。” 第三者的突然出现让近乎拥抱的两个人快速分开,兰瑟咳了一声,有些尴尬。泰伦斯倒是理直气壮地犯了个白眼:“知道的话就该悄悄地离开啊!” 虽说埃文对两个人的关系有着模糊的预感,但是泰伦斯如此光明正大还是叫他被噎了一下。 埃文投降般举起双手认错,说道:“如果不是有事的话,我会立刻滚蛋的――阿班特的军队已经在边境集结完毕,战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苍鹰军团呢?”泰伦斯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已经临近白骨塔森林,不出两日就可以抵达边境。”埃文回答道,“现在已经在前线集结的,是坎伯兰伯爵率领的红狐军团。” “坎伯兰伯爵――”泰伦斯的脑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三周目称霸世界? 作者:十夜归 现了一张坚毅严肃的面孔。他在被西兰陷害流落在外时曾去寻求过这位伯爵的帮助,对方当虽然不假辞色,但是之前在对抗帕西诺的时候,正是因为他在后面出力,倒戈向泰伦斯的贵族队伍才会更加壮大。 这是一个摒弃私情,专为帝国而活的人。有他守在边境,让人十分放心。不过―― “也不能让风头都被他抢走。”泰伦斯活动了一下恢复良好的身体,对兰瑟开玩笑道:“虽然告白之后的正常顺序就是谈情说爱,不过场地只能移到战场上啦。” 第116章 番外 兰瑟?舍文利厄从晨光中清醒过来,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感到疑惑。 随着泰伦斯登基为王,他已经陪同泰伦斯入住王宫三年之久,渐渐地习惯了那里奢华豪壮的建筑风格。甫一看见熟悉的、阿尔德雷特府邸的装饰,不由得让兰瑟愣了一下。 泰伦斯曾说再不会踏入这里,果然三年之内就没有再回来过。阿尔德雷特府的有一半已经作为观光地,开放给群众――说起来,这部分补进财政收入还相当可观。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醒过来? 兰瑟?舍文利厄不明所以地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而且还不是他以前居住的次卧,而是离主卧房较远的客房。 搞不清楚状况的兰瑟只好穿好衣服出门,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从王宫带出来,这让他有点担心泰伦斯的处境。 但是当兰瑟走到长廊的尽头时,却看到安格斯从原属于泰伦斯的卧室里走了出来。他吃惊地微微瞪大眼睛。 安格斯?艾格在九年前就已经因为叛国罪被处以死刑,兰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还保持着十几岁的稚嫩模样。 难道是鬼魂作祟吗? 兰瑟绷紧了身体,手悄然放到了自己的腰间,准备拔出长剑。 但是安格斯对待他的态度,却让兰瑟没有进一步动作。 那个金发少年以一种兰瑟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开朗笑容对骑士道了早安:“兰瑟,你又要去晨练啦?” 兰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至少他就从没想象过安格斯对他会有态度如此亲密的一天。 他在安格斯的目送下转身下楼,准备去从前练剑的中庭,半路上却被仆人截住。对方告诉兰瑟,他一直以来晨练的地方是主宅前的花园。 金发骑士敏锐地察觉到仆人在说话时,表情的怠慢和不屑。他在王宫呆的时间长了,随着泰伦斯一起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对人性的了解不说炉火纯青,也比以往更为精进。 仆人敢用这种样子对待他,已经从侧面反映出其主人的态度。这是他之前在泰伦斯身边从没有遇见过的。纵使一开始泰伦斯讨厌他讨厌地要命,但在这种地方却从没有让兰瑟受到过一点苛待。 兰瑟由此想到亲密的恋人,便立刻被思念所击中。他已经习惯了每天一睁眼最先看到的是泰伦斯的容颜,而现在这样糟糕的早晨,已经让他的每一根头发都因为缺乏营养而黯淡无光。 因为提防着安格斯的缘故,兰瑟并没有粗线条地在他面前提起泰伦斯的名字,而是迂回地从一些仆人中探知。 但是阿尔德雷特府邸似乎在三年前重新换了一批仆人,他们对于泰伦斯其人全部三缄其口,不论怎么旁敲侧击都避而不谈。 兰瑟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事实上,在没有看到泰伦斯所信任的管家――亚当`史密斯身影的时候,兰瑟就已经深感不对。 后来,他终于在少有人去的偏僻花圃里,看到了熟悉的仆人身影――这位老仆人曾作为泰伦斯的园丁为他在温室花园里工作,后来泰伦斯成为国王后念他年老体衰,就将他留在了府邸里接待游客,颐养天年。 而在安格斯的手下,园丁则被打发到偏僻的地方无人问津,但就算这样,比起其他的旧仆全被赶离阿尔德雷特府邸的处境也要好上许多。 正是从这位园丁的口中,兰瑟得知了泰伦斯的消息。 早在三年前,泰伦斯就被女王判罪流放戴克厄戴斯,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正是从中获利的安格斯本人。 而兰瑟作为被安格斯带进阿尔德雷特府的走狗,也受到了园丁愤怒的辱骂攻击。泰伦斯?阿尔德雷特明明是个温柔和善的好孩子,他忍受着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找上门来,甚至还安排安格斯这个私生子入住府邸――他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意,可这群家伙却仍不满意,直至把泰伦斯逼上绝境。 兰瑟已经听不到园丁的大声叫骂,惨白着脸色身体摇摇欲坠。他想起泰伦斯曾告诉他的,关于重生的秘密。他想,他已经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了。 一想到泰伦斯曾在戴克尔戴斯遭受的痛苦,兰瑟便觉得自己的内心同样受到煎熬。纵使在这个时空,他与泰伦斯的生命并不相连,但兰瑟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一下一下受着鞭挞。 他顾不上许多,连夜骑着快马赶往戴克尔戴斯。 安格斯很快知道了兰瑟突然离开的消息。他在沉默了一会之后,突然舒出了一口气:“走就走了吧,他是个热爱冒险的人,我注定不可能留住他。” 这当然是在部下面下故作受伤的说法。兰瑟究竟是否喜爱冒险安格斯也许并不了解,他却为这个男人的离开松了口气。对方投诸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安格斯一清二楚,却压根不想回应。他是一个充满野心,想要登至顶峰的人,怎么能容忍和男人纠缠的绯闻加诸在身。 但兰瑟的实在太过强大,安格斯不愿意失去这个助力,所以才不得不委屈自己对待兰瑟亲密有加。而现在,他已经摧毁了泰伦斯,得到了属于他的爵位,又有了女王的宠爱,兰瑟便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一个用不上却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人,走掉当然很好,否则以后他也要想法设法地除掉他。 兰瑟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到犯罪之都。 以前他虽然也曾和泰伦斯蛰伏在此,却是在城外的矿山中,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可怕的城市。 到处都是垃圾,到处都是灰烬,到处都是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人。 兰瑟皱紧眉头,再次感到了心脏的刺痛。他到处询问泰伦斯的下落都一无所获,中间却遇到了三四个看他衣着整齐而想抢劫的恶棍。 金发骑士心中的怒火与焦躁已经越积越多,最后终于无法忍耐地将一个再次前来挑衅的男人一剑割掉了脑袋。 大概是这一击震慑住了这群犯罪之都的老滑头们,当兰瑟带着一身未干的血迹又找了一个驼背的男人询问时,对方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您、您说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鬼――不不不,小先生吧?您来晚啦,他上个月已经因为重病死掉啦――您知道的,我们这种鬼地方,谁染了病,除了死就没有别的活路了。您看,我不是个坏透了的家伙,可是就是我有心想救他身上也没有药啊。那小鬼――不不,小先生还是我帮忙葬的呢。” 听到驼背男人的话,兰瑟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来晚一步,难道连泰伦斯的面都见不到了吗? 兰瑟握紧了手里的佩剑,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他将剑横在男人的脖子上,厉声说道:“你把他埋在哪里了,带我去!” 驼背男人只好苦着脸,将兰瑟带到了城外一个废弃的矿山上,为了防止尸体在城里放置引发瘟疫,他们都会把死掉的人抬到这里埋起来。 男人在矿山上四处转了转,终于指着一块大石头的方便说道:“就是这里了。” 兰瑟一言不发走过去,用佩剑开始挖土。他那充满煞气的背影叫驼背男人感到胆寒。 因为是草草埋葬,不一会土里就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已经腐坏露出指骨的手掌。 兰瑟把佩剑扔到一边,怕破坏了泰伦斯的身体,用手一点一点把土拨开,泰伦斯消瘦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年高度的身躯露了出来。 因为北地寒冷,再加上是深秋,因此尸体腐坏的并不是特别厉害,还算完整的另一半脸上能够依稀看出泰伦斯曾经的样子。 兰瑟颤抖着手将泰伦斯抱进怀里,亲吻他的额头――这幅景象太有冲击力,以至于让带路的驼背男人吓了一跳,他嘴里嘟哝着“疯了、疯了”,连滚带爬地从山上跑了下去。 他的身后,兰瑟抱紧泰伦斯冰冷的躯壳,终于嚎啕大哭。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能够帮助安格斯把泰伦斯害到这个地步。就算他对泰伦斯毫无感情,可这明明还是个柔弱的、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啊! 其后两年,兰瑟回到沙宁派尔的首都,在安格斯一次外出前往王宫的路上,他拿着长剑将安格斯拦腰斩成两半。 当时在场的人们都说那个凶手就像是一只恶鬼,在将公爵大人杀死之后,甚至没有逃跑,而是带着怀中的骷髅头漫步在染血的长街之上。 当治安团的人赶来抓捕他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在和公爵伤口相同的位置,凶手的腰上也有一道锋利的划痕,彼时他已经失血过去,无力前行,跪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捧着一颗头颅。 兰瑟任由鲜血侵染自己的全身。他曾为了泰伦斯严于克己,努力做一个合格的骑士,可他既然已经在泰伦斯的身上犯下无法饶恕的罪孽,那么又何必再去计较手中更多的鲜血。 就让这鲜血将他的灵魂都掩盖,也许就可以遮住那些生命中最为黑暗的存在。 但是当兰瑟以为自己会在死亡中彻底沉睡的时候,他却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一回,他仍然跟在安格斯的身边,而安格斯和泰伦斯已经势同水火,即将走向你死我活的终局。 这是泰伦斯的第二世。 兰瑟好几次跟着安格斯在半路上遇见泰伦斯,那个熟悉的黑发青年用他从来不熟悉的仇恨的阴郁的眼神看着两个人,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有多少次,兰瑟想要开口叫住他,却又生生的忍耐下来。 也许――也许,当这一世过去,他就会再一次回到他爱着的、同样也爱着他的那个泰伦斯的身边? 他已经太思念那个会微笑着看他,会和他争吵,会带着他四处无聊地闲晃,当厌倦了冗杂的政事就会偷偷摸摸和他一起逃出王宫疯玩的泰伦斯。 他想念他到灵魂都快要被撕裂。 时间滚滚向前,终于到了泰伦斯即将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兰瑟和一群牧师一起,跟着安格斯浩浩荡荡地前往王宫。 他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看着泰伦斯死,然后等待着回到原来的时间点? 或者―― 当兰瑟看到泰伦斯立于王座之上,独自一人面对着下面千百人的敌视时,所有的思考都在他的脑海中化作一团稠密的白雾。 当他意识到脸上溅上了温热的液体时,他已经拿着长剑将挡在前面的牧师一一斩杀,并在最后将手中的利刃送进安格斯的后心。 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泰伦斯死去? 不管是哪一个泰伦斯,都是他所爱的那个人,都会成为他所爱的那个人的一部分。 他要告诉泰伦斯――你并不是孤独一个,在对抗这个世界。 因为和安格斯生命共享,他刺伤安格斯的一半伤害已经转移到自己身上,每走一步就感到心脏难耐的疼痛。 但兰瑟还是坚持着走到泰伦斯的面前,他在黑发青年诧异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剑塞进他的手里,对准自己的胸膛。 “不――” 捂住伤口的安格斯在下面大喊――如果两个人同时受到致命伤,就谁也救不了谁了。 安格斯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兰瑟为什么临时反水,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沿着台阶一点一点向上爬去,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死掉。 可是兰瑟已经在疼痛中,慢慢向前环抱住了泰伦斯的身体。 ――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归处。 “兰瑟!兰瑟!” 被熟悉的呼唤声中,兰瑟睁开疲惫的双眼,愣愣的看着泰伦斯棱角锋利的成熟面孔。 他捂着抽痛的额头坐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装饰迟疑地确定:“泰伦斯?” “怎么了,做噩梦了?”泰伦斯撑着手臂半倚在床上,“刚才一直叫我的名字――不用连做梦都梦见我吧?”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泰伦斯坐起来,胳膊越过兰瑟去拿一旁的衬衫:“快点起来,今天我们出城。” 兰瑟暂时摒弃之前的梦境,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但是今天要和大臣们见面。” “谁理他们,说来说去都是让我早点结婚――早就说不可能了,我完全可以过继的呀!一个个没完没了,让他们自己吵去吧。” 兰瑟微微皱起眉头。 泰伦斯登基三年,关于王后的人选来来去去选了不知多少,兰瑟一直都在为这事吃醋,可是因为刚才的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霸占着泰伦斯,以至于让他的人生染上污点。 “我看――你就选一个合适的――” 兰瑟忍受着心中的痛苦慢慢地说道,但是他的话很快被泰伦斯打断。 泰伦斯猛地扭过头来:“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不用理会那些家伙。我不可能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做妻子,组成一个充满谎言和虚伪的家庭。” 泰伦斯说着,靠近兰瑟,嘴唇在他的唇上轻轻地摩擦:“我爱你,我的骑士。你是要陪我到世界尽头的,唯一的那个人。明天我就宣告天下,让他们全都死了这条心。” 兰瑟闭了闭眼,吻住泰伦斯的双唇,然后慢慢向下,将吻移到泰伦斯的胸膛上。 敏/感的地方被触碰,泰伦斯不禁发出呻/吟…… 也许今天,他们既不会去开会也不会出城了。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有时候在遇见那个对的人之前,我们会走很多弯路,犯很多错误。但他就在那里。只要知道这一点,命运依然会给你带来好消息。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