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生子]》 分卷阅读1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李代桃僵》作者:北境有冻土 文案: 傲娇别扭太子攻 x 儒雅淡漠太子妃受 古代替身 微虐 渣攻变忠犬 先婚后爱 生子 苦尽甘来 he 本文与朝秦暮楚是系列文,朝秦暮楚讲弟弟的事儿,这篇讲哥哥的事儿。 楔子 楚茗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但起码他演技够好。 如此,对于那人不是给自己的言笑晏晏,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意才能笑着一一接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当今太子燕承启,文武双全,俊美无双。既敢在朝堂之上与文官言较锱铢,又能在战场上百战百捷,杀敌无数,自幼被皇帝当做储君的料子栽培,甚至为他请了当年名震一时的状元郎做太傅,自然是群臣家中女子与小公子们朝思暮想的对象。 可是他错就错在爱上了他少年时的太傅白琏,那个肤色白皙,眉目疏朗的儒雅男子。 更错的是在得不到白琏后,他竟在醉酒后离谱地将靖国公家的大公子楚茗认作白琏,糊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 “予h,你在想什么?嗯?怎么心不在焉?” 楚茗在那些回忆里略略回神,感受着那只手在身上的撩拨,孕期的他受不了这种刺激,只能轻喘着压抑着唇齿间的喘息,却没有阻止那只解开他松散的腰带的手。 “在想……嗯……你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 燕承启低下头在楚茗白皙的脖颈上轻慢地吸吮,他的声音模糊而喑哑:“胡思乱想什么,予h,你难道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吗?” “是吗……”楚茗微微低头,头上束发的玉簪被燕承启取了下来,一头乌黑柔顺的发散下来,盖在他颊侧,掩盖了楚茗温润如水的眸子里的几丝苦涩。 端泽,我可以等你,等你对我说实话的那一天。 只是希望,那一天不要来的太晚,太迟,令我都失去了等待的力气。 第一章 “呃……啊!嗯,不要,不……不要……” 楚茗疯狂地撕扯着身上酒气熏天的这个人,可是他强壮的臂膀紧紧地困着楚茗,楚茗自幼便习文,学的都是些四书五经里的大道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无力抵抗。 身下冷的可怕,可那个连接操|动的地方却热得要命,硕大的抽动撑得他眼角都泛了红,平时的儒雅温润都化作了耻辱的心痛,他绝望地看着身上这个人,想将他看得清楚一点……可那夜色太浓,月光又太晦涩,他始终没有看清他的脸。 只摸到了他一身结实的肌肉与精瘦的腰肢。 无论楚茗有多么不情愿,身体里的情欲却还是随着那人撞击到某一点时勾了起来。二十四年来初尝情事的他,招架不住前后双重的快感,在呻吟与刺激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似乎还感到了内道里冲撞的一大股滚烫的液体。 …… 一夜浓重的喘息,不知到几更才慢慢低沉了下去。 天微微亮,楚茗便在一个宽阔怀抱中醒来,他拧着疼痛的头回头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把他害成这样的人。 只见他眉目舒朗,狭长的眼眸紧紧闭着,薄唇也紧紧抿着,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倒是个俊朗的男子。 这……这相貌……分明是几乎日日都能在御书房见到的太子! 楚茗倒吸了两口凉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活了整整二十四年,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这样荒唐的事情。他自幼随夫子学如何为人如何养德,却从来没学过怎么去斥责一个登徒子…… 更何况,这个登徒子还是个熟人……还是一国储君。 “拿开你的手。”楚茗清冷的嗓音在极大的卧房响起来,那男子睡得也轻,被他一说竟然慢慢睁眼也醒了过来,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但是仅仅几秒后,便清醒了过来,一双眼睛如同利鹰的瞳孔,紧紧地盯着楚茗看。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昨夜之事,乃是醉酒荒唐梦一场,本来就是一场糊涂事。请太子殿下万万不要记在心上。”楚茗挣脱了他的怀抱,掀开被子,倒也没在遮掩,径直下床暗自忍耐着身体上的酸痛不适,捡起昨日被扯下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慢慢披在身上,也不去看身后那人难看的脸色,径自坐在了一旁的贵妃塌上,背对着燕承启,慢条斯理地系着长袍的盘扣。 “太子殿下,请回吧。今日还有早朝,殿下不可耽搁……而臣也该去翰林院了。” 楚茗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强撑着挺直的脊背也不禁软了下去,半靠在贵妃塌的倚背上。 “翰林院大学士……嗯……楚茗?”燕承启并没有好好将衣服穿好,只是随手捡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他轻轻绕到塌前,一手挑起了那人因疲倦微微垂着的头,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却在看清那人以后戏谑的眼神突然变化了。 眼前那人面若冠玉,眉眼温润,眼神却清冷如冰雪,里面闪烁着智慧的光。乍一看,竟有长刀破雪之姿。 只是,那眉目,无端地令他想起了那个人…… 这一愣神的功夫,楚茗已经挣脱了他的手,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淡淡扫在了门檐上,无声地“请”燕承启出去。 燕承启低垂下眉眼:“还请大学士……切莫将你我之间的事与父皇说,本宫愿尽本宫所能给你补偿……” “臣该说什么?”楚茗怒极反笑,“殿下怕是想多了,昨夜的事,本来就是纾解欲望,人之常理,欲之本性,请殿下务必不要觉得亏欠我,现在,请您回东宫。您还是只是昨日参加臣的家宴时醉酒借宿一夜的干干净净的太子殿下。” 楚茗咬着牙将那干干净净四个字咬得极重,此时傻子也都听出楚茗是生气了,在冷嘲热讽燕承启。不过燕承启倒是没有生气,比起那往日端庄恭敬,一丝不苟地站在父皇面前汇报各路奏疏等事宜的翰林院大学士,眼前衣衫凌乱,眼角还残存着昨夜一抹艳丽的红,言辞凌厉的他仿佛多了几丝生气,更加可爱一些。 “好么。不愧是翰林院大学士,有修养有内涵,连拐着弯奚落本宫听在耳里都这般动听。”燕承启扯开一个有些流氓的笑容,俯下身在楚茗耳畔轻轻亲了一口,语中含笑:“是么?那不知道大学士昨夜一夜风流,本宫可有伺候好您?” 楚茗白皙的脸上爬上了许些红晕,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流氓的人,平时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恭敬地尊他一声大学士,连皇上都会给他三分薄面,从来没有人在他旁边这样与他调笑,轻薄于他。 …… 不,不对…… 连床都上了,昨夜被里翻重浪,还轻薄个屁?…… 楚茗瞪了燕承启一眼,秉着最后一点点仅存的理智,从牙缝里漏出几个字来:“你快回去……我不想让我弟弟看见你。” 燕承启虽然常在御书房见到楚茗,但对于上京双璧的另一个人物楚瑜,却是接触得少之又少,仅仅耳闻过其狠决毒辣的手段。 记忆中,仅在几次年尾内务府查账时见过几次,倒也是个与他哥哥不相上下美人,只是记忆中,楚瑜似乎美得更加凌厉,更加妖艳,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只是那风情里,却多少掺杂着一些不易被人发现疲倦与寂寥。 这次燕承启倒是没有再与楚茗诸多纠缠,捡起了地上凌乱的衣衫穿戴好――毕竟早朝还是要上的。 楚茗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脑子里混沌一片,盯着地面,半晌听见吱呀一声开门声,他远远望去,却见了一副可笑的场景。 常日里那个端端正正,处处精致的太子殿下,现在正背对着他……而他头上那个歪歪扭扭,松散凌乱的发髻,和那个几乎要从凌乱的发中掉出来的簪子简直太……太不像往日的太子殿下了。 楚茗忍不住含笑喊了一声:“殿下。” 燕承启回头看向楚茗的方向,而他头上那个摇摇欲坠的玉簪终于不负众望地掉了下来,随着燕承启略带困倦的双眼惊诧地睁大,然后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嗯。一看就是被惯坏了的生活能力三级残废。 楚茗牵着燕承启袖子,把他引到一旁的铜镜前,让他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从桌上拿起一把大木梳,动作轻柔而快速地梳理起燕承启有些打结的长发。 燕承启坐在椅子上,透过铜镜看着身后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他眉眼低垂,眼角弯弯,似乎在笑,眉目间透出一股别样的儒雅俊秀。而那些最令燕承启头疼的一点也不听话的发丝,在楚茗手里,对付这把头发却游刃有余。还在燕承启愣神的功夫,楚茗已经为他挽好了发,玉手一伸:“殿下的紫金冠?” 燕承启从袖中拿出那顶紫金冠,递给了楚茗,楚茗很快就头冠将发丝固定好,然后取了一支自己的玉簪,为他固定好紫金冠。 “好了,殿下。” “你怎么有的这手艺?看起来好像是很熟捻。” “殿下,臣活了二十四年,从弱冠起,这件事就没假手于人,毕竟臣府上清净,比不得东宫要那么多的侍仆。”楚茗笑眯眯地说,燕承启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被他怼了…… 燕承启不知道楚茗此刻心里的小算盘早已拨弄得劈啪作响。 楚茗决定今日递个折子请个假,理由…… 当然是太子殿下昨夜冲撞于臣,臣顿感惊吓,身体不适,可能需要修养半月。 既然自己收拾不了他,那就让他爹收拾他吧。 ――tbc―― 第二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翰林院不可一日无大学士。 所以太子也被罚禁了半个月的门。 楚茗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他弟弟在自家庭院中下棋,面上并没有露出太多异样的神色,只是拿起一旁的茶盏淡淡地喝了一盏。 一张俊脸在茶盏后悄悄被蒸汽熏得染上几分红晕。 “哥哥,该你了。”楚瑜见楚茗一盏茶喝了好半会,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嗯。”楚茗放下茶盏,却没有继续那盘棋,只是很快地转身走了。 “我感觉有些头晕,可能是太阳太大了,我先回屋休息一阵子,你也先回府上吧,说不准真儿找你呢。” 楚茗转身太快,楚瑜甚至连自家哥哥面上的表情都没看见半分,等回神来,只见一个远去的背影。 楚瑜看了看头顶遮天蔽日的绿荫,再三想了想这个太阳的“大”到底会不会把哥哥晒到晕的地步。 楚茗回到了自己卧房,躺在几天前新换的被褥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半晌没动弹。 后面那个有些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两天消了肿,可他总会想起来那夜的荒唐…… 可是堂堂东宫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为了他以后考虑,似乎也应该求个情,给太子一个台阶下。 楚茗微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可闻地叹了口气,罢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小时候读私塾的时候,夫子曾经教过,人若犯我,但他道歉,你还是生气,就把他当狗。 被狗咬了一口,你总不能咬回去吧? 讲道理,我们不约狗咬狗。 楚茗很快打理好了自己,穿上官服,理好了头发,这样的事情他确实从不假手于人,自己反倒做得更快更好,所以他确实也不雇那么多侍女和奴才,很多事自己就做得井井有条了。 他抚开袍角最后一丝褶皱,吸了口气,终是拿着翰林院的玉牌出了门。 翰林院早就听闻大学士请了半月之余的假,翰林院中早就乱了套,很多本应经手大学士批阅审查的折子都无人批阅,原封不动地全部交给了圣上。皇帝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么如山的奏章了,烦躁地只想骂人。 翰林院的低气压已经延续降低了一周多了。 每个人面上都丝毫不见轻松,毕竟没了那温文尔雅,万事皆揽的一院之长,脾气本就不算太好的君主总会嫌弃他们的笨拙,甚至有些鸡蛋挑骨头般的挑剔。 却没成想,今日,见到了那个翰林院上下日夜盼望的身影。 楚茗笑吟吟地进了门,对众人带着些歉意地笑着:“抱歉,让各位为我担心了。” “大学士!您病愈就好。” 楚茗面色白里透红,声音温润,哪里还像是有一丝病色残存的模样? 楚茗点点头,看了看堆在一旁桌案上的一沓折子,暗自有些头疼,思考了一下现在回去继续装病还晚不晚这个问题。 “我先去皇上那里处理些事情,约摸半把个时辰能回来,还劳烦诸位再多些辛苦。” 楚茗当即就转身坐辇入宫了,直接去了御书房觐见皇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脊背却稍稍有些弯曲,显出真龙天子的老态来。鬓发也霜霜点点的斑驳,在赤金冠中有些稀疏地束着。 “臣楚茗,叩见皇上。” 一串刺耳的咳嗽声在肺腑之间传来,赶在了那句平身之前。 陛下,确实已经不再年轻,属于他的朝代,大概很快就会过去了。 不知怎么的,楚茗突然想起来,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尚且健壮的皇帝陛下曾经来过他家的府邸。那时他和楚瑜年幼丧父,靖国公早早地便与世长辞,他和楚瑜尚是孩子,只知道哭红一双眼睛,一身缟素跪在灵牌前,往那烧的旺盛的碳火盆里不断地添纸钱。 那时候,有一双大手抚过他的头顶,有一对健壮的臂弯曾将他抱起……那个人的脊背曾经挺得那样直,又带着些许不可一世的骄傲与高贵…… 而如今。 逝者如斯夫。 岁月催人老。 “平身吧。”皇帝缓了缓,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太子之前对你多有冒犯,你身子可好些了?” 楚茗摇摇头道:“陛下,此事与太子殿下实则没有一点关系。” “此话怎讲?” “太子殿下只是不小心看路,冲撞了臣,并非有意之举。臣之所以陷于惊吓,也不过是因为臣心中思虑过重,小题大做罢了。” 皇帝眯了眯眼睛,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是么?” 楚茗点点头,将头低下去:“是。” “既然这样,端泽以后也是要继承皇位的储君,你和他关系也不该闹得这么僵……咳咳……”皇帝咳了几声,“你去东宫送去这块牌子吧,解了他的禁足。” 皇帝从身上解下一块金色腰牌,楚茗恭恭敬敬地接了,又扣了个大礼:“遵旨。” 皇帝看着跪拜在地上的楚茗,叹了口气,忍不住出声道:“你呀,咳咳,有的时候就是太过循规蹈矩了。楚茗,做人有的时候太过方正遵礼,也不是件好事。” 楚茗抿抿唇,却是不言不语。 “退下吧。” “是。” 楚茗其实并不是很想看见前几天咬了他一口的那只太子殿下。 不。 是好几口。 所以他在翰林院里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一转神,翰林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摆好纸砚准备归家了。 楚茗觉得袖里那块金牌沉甸甸的在袖子里坠着,心里无端涌上来一股烦躁,但又不敢托人送去,毕竟皇帝亲口发了话,要他和未来的皇帝陛下搞好关系,他也不能这样拂了皇帝的面子。 “备车,去东宫。” 楚茗到了东宫的时候,已是满地余晖,日暮沉沉。东宫各处都掌起了灯火,东宫的建设很好,在璀璨的灯火中显得愈发雄伟辉煌。 楚茗被人领进去的时候,太子殿下正捉着一个人的袖子,耍赖似地摇着。眼神晶亮晶亮的,还真有点像只小奶狗。而被摇袖子的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只从那挺拔俊秀的背影隐约看出是个芝兰玉树的君子。 “今夜就不要走了嘛,留下来用晚膳吧。我叫厨子做你最喜欢吃的白玉藕好不好?” “殿下……” 楚茗声音不大不小地咳了一下,提醒了燕承启,燕承启感官很灵敏,瞬间就放开了那人的袖子,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还有些掩盖地抚了抚自己下摆上的褶皱。 楚茗只听见里面传来略带惊慌地一句:“臣告退。”然后那个人就低着头快步从楚茗身边走过,楚茗一直没有看清他的面容是什么样子。 楚茗回头看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略略出神…… 总觉得这个人像一个很熟悉的人…… 可他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楚茗皱皱眉,挥开脑子里那些杂念,转身就撞上了燕承启略带责怪的目光。 “你来做什么?” 楚茗想起来燕承启刚才满面春风,笑意盈盈的模样,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袖里那块赦免金牌也并不想这么快就给燕承启。 他倒伊人相陪,乐得逍遥。 “臣来看看殿下,禁足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楚茗脸上挂着三分和煦的笑容,恰到好处,天衣无缝,找不出一丝破绽。 “哦?翰林院现在奏疏事物都这么少了吗?大学士身体养好了吗?怎么这,么,清,闲。” 最后四个字都是燕承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丝愤愤不平。 楚茗面上的笑意半毫未减:“但是殿下乃一国之储君,未来真龙天子,臣自然要关心一番。”楚茗轻步走到燕承启面前,手指探上燕承启桌子上的茶壶肚,那里并非滚烫,甚至带着一丝丝凉,可见燕承启应该是与刚刚那人在此厮磨许久了。 “本宫很好。那日的事情……是本宫对不住你。你要父皇禁本宫的足,也没有什么错。看完了,就回吧。” 楚茗摇摇头:“禁足非臣的请求。” 燕承启也是个玲珑通达的人,只一句话就猜测了个大概,应该是楚茗告假,父皇气不过才把他关起来了。 想着自己这两天竟荒唐地怨怼错了人,燕承启不免心下羞愧。半晌开了口:“你……你那里还好吗?” 楚茗黑着脸从袖中掏出了那块金牌,放在了桌子上,弯下腰撑在桌子上,面对着燕承启,笑意强撑着,一双凤眼里却似要喷出火来:“这是皇上让臣带来的牌子,从今日开始,免了殿下的禁足。” 楚茗和燕承启挨得极近,燕承启甚至闻得到他身上素雅好闻的香料味,看得见他优美的脖颈的曲线,一直延伸到后衣领中。 燕承启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竟然……竟然……以上犯下………… 他竟然对着那白皙修长的脖子轻轻啃了一口。 =tbc= 第三章 楚茗安静地躺在雕花木床上,半撑着身子,腰腹间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他看着良大夫有些踌躇的神情,不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抚他:“我近日来时常头晕,乏力,恶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风寒吗?” 良大夫迟疑了许久,才出声道:“公子,不知道你最近……可否与人行过房事?” 楚茗想起来那天燕承启在他脖子上湿热的舔舐,嫣红就从他的脸上一直爬到了耳尖。 良大夫本是靖国公招来的大夫,靖国公在他年轻的时候于他有知遇之恩,后来靖国公逝世,他却感念着这份恩情,也没有离府,反而是伴随着两位公子长大成人,在这府里默默地做着一个大夫的本职,默默地守护着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看了这个孩子这么多年,楚茗是长子,一直端的是君子作风,严苛律己,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慌乱的神情。 是了。该是了。 良大夫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良大夫叹了口气:“这本该……该是件喜事……可公子至今还尚未婚配,老夫,老夫怕您是被人……” “良大夫,你在说什么?” “公子,府上要添新丁了。” 清风拂过游廊里的风铃,风铃撞击发出冷冽的响声。 “公子,您有喜了。” 楚茗整个人如被雷击,他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只觉得一时千言万语,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心里像是埋进了一团乱麻,了无头绪。他皱着眉,面色都苍白了几许,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吓到了。 “你……你是说……?” 良大夫深深地看着楚茗,却没有再多言语,只是拾起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的纸和笔,去一旁的小桌上写安胎药的方子去了。 楚茗的手抚上那依旧平坦的小腹,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不能留……可是他却说不出要流掉这个孩子的话来。 所有的字眼都卡在喉咙里,他感到一股难言的灼烧。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在家中,他身为长子,长兄如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家中做决断的那个人,从不拖泥带水。可是这一次,他却找不出半点头绪。 “公子,老夫的建议是不要轻易做决定。”良大夫似乎是看出来他心中所想,“您身子骨不算太好,若是……恐怕对您身体不好。何况……自从二公子在几年前搭了半条命娩下真儿后,府中再无新丁。恕老夫直言……二公子现在与家中那位感情您也看到了,怕是再难延续香火……府中还是需要一位小世子承接这靖国公府的。” 楚茗心中猛然一痛,弟弟所托非良人,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总是难免难过一番。被良大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我知道了……那,那且留着吧。良大夫,还请你务必保密……对任何人……哪怕是对小瑜。” 良大夫应了,转身出房去抓药了。 楚茗淡淡地看向腹部,心里却暗暗生了几丝莫名地期待。 这期待像极了初春第一颗破冰而出的嫩芽,大概是会随着时日渐渐发芽抽枝吧。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清晨。 楚茗被一股难抑的恶心从美梦中揪了出来,他趴在床边,搜肠刮肚地呕了起来,可惜他昨夜因为没有胃口而没进晚膳,此刻也只能呕出一些酸水。外面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是下了场朦胧的雨。 楚茗被这场恶心搅得再也没有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睡觉,他干脆拎起被角,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懒懒地倚在雕花窗框上,静静地看着屋檐外细密的雨丝。 雨幕阻隔了他的视线,使得他看不清不远处游廊上那一串风铃,只是觉得雾蔼蔼的。他半瞌着眸子,面色寡淡,看着这雨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甚至淋湿了他的心。 他盯着那雨幕看了许久许久,久到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然停了,他却还看着那滴水的瓦檐怔怔出神。 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得五味杂陈,连下一步的计划都没有。 罢了,能瞒一时便一时,大不了之后娶个贤良的女子做夫人,也好为这个孩子正名入籍。 此刻已是暮夏,庭院中的绿植肥厚的叶片被一场雨冲洗的油绿得发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水汽,夹杂着几丝夏日少有的清凉扑面而来。清风徐徐,远处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风铃下挂着两个一蓝一红的香包的流苏也被吹得飞扬起来,纠缠在一起。 伴着几丝雀儿的鸣叫,楚茗打开了柜子,选了一套在此时看起来并不算凉爽的秋衣拿了出来。 ―――――――――― 燕承启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楚茗了。 从前他和楚茗不熟悉的时候,起码他一月还会在御书房与他碰巧遇上个六七次,一同议事。可是这两个月他明明加勤了往御书房跑的次数,近来恨不得每天都去一趟御书房,按常理来讲应该是增加了“巧遇”的次数才对……可是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这两个月他连楚茗半个影子都没看见过! 燕承启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去的时间不对,次数不够勤,可是一个多月后,他渐渐发现是楚茗故意躲着他!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亲了一口那看起来有点美味的脖颈? 他能怎么办啊。 他也很绝望啊。 这日,燕承启因为东宫的一些事情迟了一些,进宫去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日暮沉沉,他本来不该在这时候进宫的,可是他就是想碰碰运气,于是递了牌子入了宫。 于是,他在那条通往御书房的长长的廊道上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似乎清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了许些。精神看起来也有些不济,眼下隐隐有青黑之色。一张脸埋在这并不算冷的秋日里看起来有些夸张的披风的毛领里,愈发显得尖瘦惹怜。 燕承启心中的一丝喜悦被楚茗这幅憔悴的模样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沉重。 “你……” “殿下……” 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同时收了话头。此时夜幕四合,皇宫各处的灯火被点亮。身后走过一队手里持着灯笼的宫女,神色匆匆地行礼后离去。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耳旁仅剩带着三分秋意的瑟瑟风声。 最终还是燕承启先开了口,他的手慢慢抚上了楚茗的脸庞:“怎么瘦了……” 楚茗却似受了惊一般将那只手挥开,后退一步,将脸埋在夜色中:“殿下!请自重!” 燕承启眼看着他行了个大礼,便有些不稳地离去的身影。却不知道那披风下紧紧按在隆起的小腹上玉白的手,以及楚茗满头的冷汗。 燕承启觉得他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索性连御书房也不去了,转身唤了坐辇出了宫。 出宫也觉得烦躁难耐,心绪难平。他不知该如何疏解心中压抑的这股烦闷,干脆像小时候每次被父皇责骂后一样,逃避似地去了宛月榭。 宛月榭,还有另一个名字,更被世人所知。 世人多爱称其为太傅府。 一扇翠玉镂刻屏风后,隐隐约约传出几声压抑的低喘呻吟,好半会才慢慢消退下去。 “好了。”良大夫的口吻有些冷。他心中忍不住一股气闷,语气也忍不住加重了,“大公子,您若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便和老夫讲,也就一碗汤药,一时痛苦的事情。总好过您现在这样自己折腾自己,搞得胎息及其不稳来得好。次次都非要吃上这三十六枚银针之苦才罢休吗!” 楚茗躺在柔软的床塌上,只有一张脸从被子中露出来。他脸上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讨好:“良大夫!我好歹也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哪有怀个孩子就那么娇惯,不顾事务之理呀!再说你让我总躺在这床塌上静养,我也养不来啊!” 楚茗温润的一双凤眼里带着孩子气的笑意,也藏着三分狡黠,只是那过于苍白的面色暴露了他此刻情况并不大好的情况。 良大夫从小看护两兄弟长大,而他自己又一生未娶,膝下无子,早就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此刻他又是心痛又是担忧,可是看见楚茗这幅模样,他又再难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最后所有的话皆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飘散在屋中。 这孩子,为什么,总是把自己折腾的这么苦呢? =tbc= 第四章 楚茗还是没能如了良大夫的愿,在床上安生地躺两天。 第二天,一封加急的边疆绥城的奏疏惊扰了整个上京,也使整个翰林院沸腾起来。 诸位翰林坐立难安,于是经过一番商议,终是向那昨日刚刚告假修养几日的靖国公府递了折子。 楚茗接到这封折子的时候,便知道事态严重性,他努力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那信中揭难数里,河岸遍腐尸这样的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撑起身子,再次读了一遍那折子。 原是绥城爆发了瘟疫。 楚茗喘了几口气,掀开被子,想了想,终于还是用了那束腹带,却不敢再像前日束得那样紧。四月有余的肚子,再如何束腹,还是微微突出。这使得往日合身的官袍腰身处紧了许多,看上去倒像是吃胖了。 他不得不抓着一旁的柜子歇了一会儿,抓着柜子的清瘦的手此时青筋毕显,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怎么还能在被褥之间安安生生地躺得下去呢!如果他还能睡去,那么便也不再是那个从小被教导以民为重,护国安泰的靖国公府大公子了。 楚茗终于还是咬着牙,瞒着良大夫,坐着轿子入了宫。 楚茗后来其实是很后悔这一趟的。如果他之前知道生了那样多的变数,遭了那样多的罪,他可能不会去这一趟。 楚茗本以为自己可以瞒下去,以为自己可以瞒一辈子。 他甚至还想,百年之后,他要是迟暮之年了,最后化作一g黄土,要么就自己孤零零地下葬,要么就和一个不曾爱过的女人一同睡在地下,永远躺在一起,多么可笑的事情呢。 可是他算好了时间,备好了后路,万万没想到自己身子竟然这么不争气。 他只记得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倒下去的时候,下身的袍子一瞬间就被什么液体打湿了,腹中的痛楚像是要将他活生生撕裂,耳畔尽是公公宫女的尖叫。 很吵。 皇帝在隔门外紧紧皱着眉看着太监们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有些暴躁地向里面吼:“保不住大学士,你们就都给朕滚出太医院!” 里面一干御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掰开楚茗的嘴往里一碗碗地倒着汤药,塞进一枚又一枚参片。 折腾了许久,孩子才算是和楚茗一起脱离了危险,只不过楚茗失血太多,陷入了昏睡。 皇帝坐在外面焦虑地坐了一下午,终于看到那帮御医脸上带着劫后重生一样的表情出来,跪下道:“回皇上,大学士已然与孩子一同脱离危险……” “你们这帮废物!庸医!……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孩子?” 为首的一人道:“回皇上,大学士已有孕四月有余……之前一直束腹,再兼之大学士忧思过重,身体基底不算太好,所以这次才险些小产。” 皇帝心中暗暗一惊,这楚茗,明明还没有嫁娶,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一时间内心作了许多种推测,他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可是看楚茗现在这幅模样,估计也不能再同他商议决策进献了。绥城瘟疫乃是大事,万不可拖,否则民心难定,动摇国之根本。皇帝想了想,只好派太子和七皇子一同去治灾,带着一队医生,要求他们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无论皇帝再如何担忧储君,可他一时间却也找不出比太子皇子更好地抚慰民心,安稳民众的人选。便只好咬牙担下这风险,让他们前去绥城。 楚茗醒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 他被安排在了宫中一处院落修养,醒来时腹部犹有余痛。 他有些无力地明白过来,皇帝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暗自后怕这个孩子差点便离他而去。 楚茗咳了咳干哑的嗓子,一旁被宣进宫照顾的楚瑜闻声而来。楚瑜看了一眼,便知道兄长这是渴了。倒了一杯茶水,扶起兄长的背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楚瑜难免心下一阵难过。兄长的脊背,何时这样瘦过,连骨与骨之间的间隙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你来了。” “哥哥……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下来一个人扛着?” 楚茗有些无力地靠在楚瑜怀里,有了水的滋润,嗓子里灼烧的感觉瞬间消下去不少,喉咙舒畅了许些。他哑着嗓子解释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这样就让我舒心了么!你怎么这样糊涂!我现在不仅是担心,还多了伤心!” 楚茗有些愧疚地道:“抱歉瑜儿……” 话却被楚瑜打断:“是谁的?” 楚茗有些难堪。但他转念一想这孩子现在怕是已经快要天下皆知了,这又是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又有什么不能讲的,便小声地道:“是……太子的……是个意外……” 楚瑜眉毛一挑,也有些震惊。他不知道太子和他哥哥竟然什么时候扯上了这种关系。突然又想起前两日的事情,忍不住低喊了一声:“太子?!” 楚茗也隐约听出他这句惊讶里的担忧,他却并未直接问,只是问:“我睡了几日?” “三日。” “三日中,太子可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被派去绥城镇压瘟……”楚瑜顺着哥哥的话说下去,猛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 ……简单点。 做人不要这么套路。 楚瑜简直恨不得回到上一秒把自己的嘴狠狠捏住。 “绥城?”楚茗心中猛地一沉,他咬牙问到:“皇上真的派了太子去绥城?” 楚瑜见瞒不过,只好点点头。 “这简直是胡闹!连储君的性命都不顾及了吗!怎么能派太子去那瘟疫之地,万一有个好歹……”楚茗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子火,他推开楚瑜,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去见皇上。” 楚瑜看着兄长坚定的目光,知道是无可再劝,只能叹口气取出狐裘与棉衣,将楚茗上下包了个严严实实,扶着楚茗上了坐辇,与楚茗一同去了清政殿。 这个时辰,皇帝一般都在清政殿处理奏疏的。 楚茗被楚瑜扶进了殿中,然后轻轻推开楚瑜,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吓了皇帝一跳,皇帝忙道:“爱卿身体抱恙,不必行此大礼!快快……咳咳,快快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平身!” 楚茗跪着不起,只是低头道:“请皇上挥退左右,臣有话要奏。” 皇上让公公们与一干奴才去了殿外候着。楚茗回头对楚瑜道:“你也且先出去。” 楚瑜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楚茗再次驱赶:“出去候着。” 楚瑜只好也去了殿外。 偌大的清政殿内,只剩下了皇帝与楚茗。 “皇上,臣请您收回成命,将太子殿下召回京都!” 皇帝显然没有想到他这时候提起燕承启,皱皱眉道:“爱卿,你在说什么?太子此行,可以安抚民心,远定边疆,祛除瘟疫,这有什么不好?” “陛下!太子才是国之基础!乃一国储君!若是太子殿下远赴那瘟疫之地,染上了疾症,那时候便悔也悔不过了啊!” “放肆!楚茗!你再说什么,你清楚吗!就算太子此去危险重重,可是又怎么比得上边疆稳定,民心稳定来的重要!你难道,咳咳,也糊涂了么!” 楚茗知道,皇帝生性执拗,做下的决定很难更改,也多是不容他人质疑。他闭了闭眼,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次,他却是嘴比脑子更快些,心比嘴更快些了。 “皇上,请责臣之罪。” “什么罪过?” “臣,苟于私心。不愿让腹中的孩子还没有出世便没了另一个父亲。此刻臣不能为天下子民先忧,臣不配再做翰林院大学士,更有愧于皇上,请皇上治臣之罪,革臣之职!” “你……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倔强的身影,有些不可置信。 “臣腹中这个孩子,是太子殿下的。” =tbc= 第五章 燕承启在满腹怨怼的离京途上第七日,被一道加急密旨召回上京。 取而代之去治理瘟疫的是他的皇叔,当今的毅王。 燕承启被这变来变去的旨意搞得有些糊涂。不过心中也有些庆幸。毕竟不用再去那瘟疫之地,冒这样大的危险了。 那日他在宛月榭喝得酩酊大醉,对着白琏絮絮叨叨地抱怨:“太傅!你都不知道,那,那翰林院的楚茗有多,多冷冰冰,多变化无常的呢!” 白琏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燕承启唇角淋上的酒液,轻声道:“殿下,注意隔墙有耳。” “太傅府里还能有什么!”燕承启脸上浮现出一片酒醉的酡红,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吃吃地笑起来,“小时候,每次我都来太傅这里,和太傅抱怨,说父皇的坏话也不少,不也一样没事!” 白琏摇摇头,白皙清秀的面容在皎皎月光下显得十分温柔,他竟然和十年前的模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燕承启抱着酒坛子,思绪模糊到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那时候他早早便被父皇册立为太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们慢慢懂得了储君与皇子的区别。虽然都是皇子,都贵为天潢,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无论是接受的教育,还是每次宴席上的座位,甚至是骑射授书的先生,都是早早便分了尊与卑的。 于是所有的皇子都开始渐渐地疏远他,他竟一时之间无比孤单无助。他融入不进去兄弟们的圈子,也无法整日对着母后撒娇,这导致他性格越来越孤僻,甚至带着一丝自卑的落寞。 直到,他的新太傅的出现。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与他记忆中的那些垂垂老矣的先生都不同。男子身着一身白衣,只有袖口与下摆绣着几支精致的竹子。他面容清秀,笑容清浅而温暖,像是穿透层层雾霭的一缕阳光,拨开了他心上笼罩的那些阴影,直照到心底。 “殿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小太子脸一撇,冷冷道:“他们都不和我玩。” “哦……那也不要坐在烈阳下呀,你看你,晒得满额的汗,这要是待会儿起风了,被吹到了,伤寒了就不好了。”青年说着掏出一块手帕来,细细地擦去了燕承启额上的汗。 燕承启至今还记得,他袖上的冷香,有多么迷人。 “你……你叫什么名字?” “臣是白琏,是太子殿下的太傅,从今日起开始教授太子课业。”白琏笑吟吟地道,“殿下,白琏愿意与你做朋友。是白琏,不是你的太傅。” 燕承启有些呆呆地看着白琏,那双眼睛里溢满了细小的光辉。他突然觉得这便是书里说的君子如玉,温润而泽了吧。 燕承启的思绪渐渐抽回,他看着眼前的人,愈发觉得岁月静好。清风徐过,吹的树叶不知不觉又轻轻落下几片,随着风向在空中轻轻打着旋。 燕承启慢慢趴在桌子上,眼眶却渐渐地红了。他把脸埋在交叠的臂弯中,咬着牙把泪憋回去。 割着心,把这份感情藏得深深的。 他的太傅,哪里会知道,自己对他藏着这样深,这样深的一份不伦的感情呢? 若是知道了,便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吧…… 这愁,千杯无可解。 第二日他还没醒酒,还在太傅家的客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道派他带领大夫去绥城治理瘟疫的旨意就派了下来,旨意上写的十分清楚,要他即刻动身,不得有任何拖延。 火急火燎地就把他赶走了。 还要把他送去瘟疫之地?简直是要送他去死…… 他都没和他的太傅说声早安。 很委屈。 …… 而这道旨意却是要他马上回去,燕承启接了旨,看着面前许是因赶路而憔悴不少的皇叔,行了个礼:“有劳皇叔。”然后调转马头,向上京方向奔去。 他这次一个人返程,不用再照看那些弱鸡大夫,以至于飞马狂奔,放飞自我,不到五日就回了京。 燕承启不知道,御书房中有一道早就写好了的圣旨,盖上了玺印。 就等着他回来。 楚茗被皇帝特批了半个月的假,在靖国公府每天被良大夫按在床上躺着,灌各种保胎养神的汤药。每天最多的活动也就是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也愈发浓重起来。 楚茗摸着肚子里叽里咕噜动着的小东西,暗自笑道,可真是个活泼的孩子。 楚瑜前些日子来过一趟,和他说了皇帝已经把太子急召回了京,楚茗这才算是放了心,干脆这些日子安安生生什么都不管了,每日倒是好不悠闲。 燕承启回了东宫,连一杯新沏的热茶还没有喝完,就被皇帝召进了宫。 说起来,他心底对父皇这次也是颇为恼怒的。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不顾他的安全,竟要他远赴那瘟疫之地,他不懂难道他作为太子的命竟然这样随便? 他唤来公公给他换了一身杏黄色四爪蟒袍,腰间束了一条金衔玉晴石宝珠腰带,束出他常年在练武场习武操练来的精瘦的腰身。一身太子服饰更衬得他眉目俊朗,身姿卓越,似乎这半月奔波与他来讲不过过眼烟云,一点也没有显出疲态。 他坐着宫里派来的坐辇进了宫,直至御书房。 “吱呀”一声,门被带刀立在门旁的侍卫打开。燕承启心底一沉,看来父皇此次叫他前来,是有大事。 燕承启站在门口好好想了一会,确定最近除了和楚茗的事情之外,没有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每日议事理政,扪心自问,也算是做得井井有条,事事尽心。他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踏门而入。 门马上就在他身后合严,不留一丝缝隙。 燕承启觉得此事愈发地蹊跷,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内走去。 他跪在地上,向坐在高位上的皇帝行了叩拜礼:“参见父皇。” 皇帝并没有让他平身,只是淡淡地道:“宣旨。” 一旁的林公公得了旨意,慢慢地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国公府大公子,翰林院大学士楚茗,度贤礼法,温文尔雅,有安邦之才,芝兰玉树之资,乃逸群之才。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人与配,成佳人之美。今,将楚茗许配太子燕承启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不得延误。” 燕承启跪在地上,只觉得这深秋之寒似乎透过地上的玉砖传进了全身,冻得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不再流动。他每听那公公念出一个字,就觉得脑子里痛上一分,心底里的怒与恨深了一分。他紧紧咬着牙,根本没有接旨的意思。 他抬起头,双目激红,一字一句地道:“父皇急召儿臣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皇帝俯视着他,面上却是透出几分青白的疲倦之色:“太子,接旨。” 燕承启浑身颤抖。 他这么多年,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他迟迟想办法和父皇周旋,想法子拖着,都是为了他心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白色身影,那一束灿若暖阳的笑容。他的东宫,甚至连一位侧太子妃,小妾都没有。 每一年,他都推脱着,只道是只愿投身国政,辅助父皇治理这天下,不愿分心于家室。每一年,他都绞尽脑汁,硬是咬着牙,硬生生地拖了这么些年。 这一切,一切的努力,竟都在今日,化作了泡影! “父皇,儿臣不愿!……” “住嘴!”皇帝也动了怒,奈何身体实在是已经濒近崩溃,这一吼,牵扯到了肺部,撑着那桌案咳了许久才停下,“燕承启,你以为朕真的是个老糊涂么!你以为朕真的不知你这些年抗婚的原由吗!你简直无耻!枉为子弟!” 燕承启被这样凶狠的父亲吓到了,一时之间竟吓得半句话也说不出。 “朕告诉你,咳咳,这天下,现在还是朕的!包括白琏的命,朕只要想拿,就凭你,咳咳,你拦得住吗!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你就可以万事无忧!咳咳……只要朕想,储君之位今日就能给了你的五弟!七弟!” 皇帝坐在高位上,虽是面色惨白,可眼中流露出森冷无比的光。 “父皇!”燕承启忍不住喊了出来,“父皇!求父皇不要动太傅!”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楚茗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了!”皇帝随手抄起一旁的紫金石制砚台丢了出去,燕承启却并没有躲开,只是跪直了身子,咬牙挨了那砚台。砚台砸中了他的额角,他的额角瞬间流下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一脸。 一旁拿着圣旨的林公公忍不住惊呼:“太子殿下!” 皇帝皱眉看着他满脸是血的模样,火也压下去了一些。压低嗓子,缓缓而道:“端泽,你知道能娶到楚茗,这对你来说有多有利吗?他是靖国公之子,是朕亲自提拔的翰林院大学士。现下你那些兄弟们对这皇位的觊觎,对你的嫉恨,你难道是瞎了吗,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父皇……” “若是娶了楚茗,在礼义上,你比他们更加多了一份名正言顺。咳咳……而楚茗有个自小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是内务府总管,二品大臣,可谓是手中掌握着雄厚财力。” “你若是得了他们的帮助,你的皇位才能坐的稳,你懂吗?……就算你不要这皇位,楚茗怀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的孩子,在道义上,你又当如何?从前太傅教你那些男子应顶天立地,承担责任的道理难道都忘了么?” 燕承启被这些话说得愈发绝望。他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父皇疲倦的面庞,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嗓子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砾石,干涩得发痛。 于是,他心中愈发地恨了起来。 他跪下去,含着血,含着泪,咬出四个字来。 “叩谢皇恩。” 伸手接过了林公公手上的圣旨。 他不甘的嘶吼在心底,悲伤的绝望也在心底。 这就是皇家子孙的悲哀。一生都在抉择,却总要在抉择中妥协。 避无可避。 =tbc= 第六章 楚茗接到旨意的时候,他正躺在院内塌上晒着太阳,这是这几日难得的好天气,温度适宜,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孩子在他肚子里慢慢地舒展手脚,似乎也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一道圣旨打破了这样静谧温馨的气氛。 楚茗跪在地上,面色有些苍白。 他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太子殿下是……自愿的么?” 那宣旨的公公笑开了眼,扯着嗓子道:“大学士,哦不,太子妃,这是天赐的良缘,能娶到您这样的玉人,太子殿下怎么会不高兴呢!” 楚茗僵硬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道有些灼手的明黄布锦。 那公公满脸堆笑,扯着尖细的嗓子道:“那咱家就先恭喜太子妃了!” 楚茗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塞了二两碎银给了那公公,公公笑容更甚,这才告退。 楚茗起了身,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连忙扶住贵妃榻的靠手,他觉得脑子里嗡嗡作痛,眼前也有些模糊。 完了。 这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开端,但是,他没能遏止这错误的延续,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但究其原因,似乎谁都没有做错。一切不过命运弄人罢了。 楚瑜听见了这旨意后,匆匆忙忙地来找楚茗,一见面就是一句:“哥哥,你不能嫁!” 楚茗淡淡地看了那摆在桌子上的明黄布锦,勉力笑了笑道:“瑜儿……我也没了法子,总不能抗旨,落个株连九族吧?” “哥!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再遭受这样的罪!”楚瑜眼角有些泛红,嗓音嘶哑,“哥哥,我已经嫁了个这样的人,每日过着这样难挨,了无生趣的日子,我不想再让你过上这样的日子。且不说太子爱不爱你,他日后……是要做皇帝的,怎么会没有三妻四妾,六宫粉黛?” 是啊。 他日后怎么会没有三妻四妾,六宫粉黛呢。 楚茗温温地笑了笑,摸了摸楚瑜的鬓发,像是小时候那样的亲昵:“我不在意。我嫁过去,也只不过想给孩子一个名分,瑜儿,你不要担心我。” 何况太子殿下,也许是不爱我的。 本来就是意外,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楚瑜看出了哥哥眼中的几许黯然,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看尽了那人的冷言冷语,不由也有些心痛。他开口道:“哥哥,你若是不愿,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推了这婚事。太子他不是你的良人,你不应该为了孩子这样委屈自己……你应该找个爱你的人,哥哥,你这样好的人,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你也值得一生喜乐,平安无忧。我希望哥哥不要步上我的后路……这条路太苦,太漫长,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熬到头。” 楚茗对秦峥对自家弟弟这些年来的伤害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自己弟弟这样傻,这样执着地还爱着那个人渣,他早就踏平了那人渣的镇北侯府,绝对会让他不留下一根毛发地消失在这人间。 一时间,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楚茗开口安抚道:“没事的,瑜儿,我们不能做这样抗旨的事情。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和他和离。我不爱他,自然这样的事也做得痛快干净些,不过是等些时日罢了,我现在怀着身子,自己和良大夫也毕竟还是有些不便。你现在毕竟也成家了,哪能总往娘家跑。我去了东宫,想必无论是在皇上的面子上,还是在我也是翰林院大学士的份上,好歹也会给我三分颜面的。你不要担心了,嗯?” “哥哥!”楚瑜自幼长袖善舞,言辞伶俐,可是这世上他唯一一个说不下去重话的就是从小和他一起相依为命的哥哥。 哥哥总是拿捏得住他的把柄,每每都能说得他无言以对。 “瑜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就当是为了我好,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好不好?你摸摸,他都会动了。” 楚茗拉过楚瑜的手,敷在自己腹上,那里正传来有力的踢打,仿佛是在昭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楚瑜也不禁舒展了紧皱成一团的眉眼,低声道:“这孩子真好动,定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孩子,像真儿那样乖巧伶俐。” 楚瑜看着楚茗,终于是妥协了一般地将头慢慢埋进楚茗的颈窝。 “哥哥,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 “会的。” ―――――――――― 由于楚茗怀孕的月份已经不小了,于是这婚期便选的很近,就在半个月后,并且一切从简,目的是不要累到孕夫。 楚茗在婚期的前三天,收到了一个木匣子。 听小厮说,是从东宫送来的。 楚茗看着那个木匣子,心里有些纠结。他收到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放在了一边,转身去书房练字去了。 可谁知道,这一天他都心绪不宁,写的字也总是怎么看都不如意。他用过晚膳后,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到那烦了他一整天的匣子旁,半晌终是打开了匣子。 荧荧烛光下,楚茗的眼角有些湿润。 他有些颤抖地从木匣子里拿出来那些东西。 那是孩子从几个月大到一岁的衣服,他的手慢慢抚过那模样精致,图案可爱的小衣服。因为这个孩子约摸是生在冬季,所以小衣服都是夹棉的,有些还带着白狐毛领。摸得出来,那都是上好的料子裁成,摸上去像是云朵一样的柔软,直教人心都软成了一池春水。 楚茗又拿出那匣子里的一个拨浪鼓。那鼓锤倒不是民间那样普通,而是琉璃制成的。琉璃在烛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像是小孩子笑起来的眼睛。 楚茗又拿出一对虎头鞋,那虎头缝得生龙活虎,刺绣十分精致,里面也垫了软垫,一看就是宫里绣娘们的手艺。 他心底里的一扇门,被这些小东西,轻轻地叩开了。 里面微微透出些许光来。 成婚当日,是个碧空如洗,纤云不染,艳阳高照,和风煦煦的好天气。 钦天监总算是推算了个好日子。 楚茗晕乎乎地被宫婢折腾了一顿,一早上天还没亮就又是沐浴洁身,又是梳头盘鬓,又是更衣描眉。楚茗只觉得自己从来没在这些事上这么累过。 讲道理,你们真的不是来帮倒忙的吗? ……简直是搞事情。 由于楚茗已经快六个月的身子了,所以他没有骑马,而是被婢女们扶进了一顶喜轿。还没等楚茗看清燕承启的身影,帘子就被放了下来。 燕承启端坐在马上,神奇肃穆而冷硬。他紧紧捏着手里的缰绳,捏到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身下的马依旧沿街前行,半丝都不能理解它的主人想要再慢些的心情。 燕承启只觉得这身上红得刺眼,又想起身后轿中人,不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就愈发烦躁,心中的怒火也拔了一丈高。 从靖国公府到东宫的路上,会经过这京城中最美的湖泊。由于晴时湖水波光潋滟,雨时湖水朦胧缥缈,像是西施一般淡妆浓抹都美得令人心醉,所以人们索性唤此湖为西子湖。 宛月榭就在这美得如痴如醉的西子湖畔,紧邻西子湖。 燕承启远远便看见了那西子湖,也看见了宛月榭。 那里住着一个,他真正想娶,想护他一世安好的人。 燕承启紧紧盯着宛月榭,盯着那构造高雅的房檐屋顶,眼神竟是一刻也不愿移开。 然而世界上没有不过的风景。 只要在路上,就只能一路向前,不得回头。 燕承启心痛难挨,却也不能再一路向后看去,只能收回那灼热的视线。 他终是在今日,失去了他的太傅。 他的白琏。 此后。 他们之间的障碍,便是,万水千山了。 燕承启昏昏沉沉地像是个扯线木偶一样,与楚茗行了三拜之礼。 “夫妻交拜――” 燕承启的头与楚茗的头挨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心境却全然不同。 燕承启怀着窒息的痛楚,浑身冰冷,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而楚茗,则是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对孩子到来的憧憬。 “礼成――” “送入洞房――” 燕承启看着高坐上父皇冰冷的眼神,低沉地嗤笑一声,却还是不得不牵起了楚茗的手,牵着他入了东宫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值睢 楚茗的手心湿腻腻的全是汗,而燕承启的手却极为冰冷。 由于楚茗怀着孩子,不能饮酒,于是这交杯酒就变成了“交杯茶”。 楚茗与他手臂交叠,缓缓饮尽杯中的液体。 却不小心触到了燕承启那冰冷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冬日最长,最尖的一道冰棱,带着最毒的三分寒,直刺入楚茗的心。 接下来燕承启的话,却比这眼神更加恶毒: “楚茗,你费尽心机,终于嫁给我,如今你可满意了么?” 楚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今年的三九天竟来的这样早吗? =tbc= 第七章 “殿下……殿下在说什么?楚茗怎么听不懂?”楚茗坐在阮红绮罗床上,觉得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他不懂为什么前几日还给他送去了孩子小玩意的燕承启,如今会变成这样。 “楚茗……当日本宫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是场意外,不要闹到父皇那里去!”燕承启浓眉紧皱,一双眼里怒火蓄势待发,“你以为怀了孩子,闹到父皇那里去,逼我成婚,你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楚茗觉得浑身都血液都被他冻僵了。每一寸毛孔里透出的都似乎是寒气。那种被误解而又不知从何开口的冷意遍布全身,使他胸口都隐隐作痛。 楚茗并没有说这都是为了救他,让他不要去那绥城,他只是轻轻地,带着些许颤抖地问道:“燕承启,那你三天前送来我府上的木匣子是怎么回事?” 燕承启迅速而冷漠地答道:“本宫从来没给你送去过什么木匣子。” 并不像是在说谎。 楚茗是个七窍玲珑的人,他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匣子,怕是不是从东宫送来,而是从宫中送来的吧。 为了让他和燕承启过得好些。 皇上……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楚茗自嘲地笑了笑,他看向燕承启,半晌才缓缓地道:“是臣自作多情,不自量力了。请殿下原谅……待臣生下这个孩子,我们就和离,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 他心底那扇门,透出的那一丝光亮,此时也许慢慢地合拢,光也慢慢地被阻隔。 这就是他自讨苦吃。 怪的了谁呢? 他说完,也再不去看燕承启的表情,只脱了身上沉重的外披,揉了揉酸痛的后腰,然后自己脱下鞋,慢慢脸朝着床榻里面躺了下来。 “你……” “臣劝殿下也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入宫奉茶。若殿下实在是厌烦臣,臣也没有法子。臣现在诸多不便,还请太子殿下移驾别的房间。” 他累极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哪管得了那么多是非对错。 楚茗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却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被,也有些意外地看着身侧那个和他盖着一条被子的男人。 他心情有点复杂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他面部线条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冷硬,冷峻的眉,禁闭的眼,凉薄的唇。端生的一副好面庞。他乌黑的长发被有些凌乱地压在身下,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楚茗有些恍惚地想起来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在他府上,在他床褥中,也是这样一副薄情又俊郎的眉目。 可惜自己当初没看得懂这人眉目间的薄情。 若是他那时看懂了,离这个男人远远的,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不愉快的一天? 他摸摸肚子里翻滚的孩子,轻轻笑了笑。 小家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缩起了身子,将身子翻过去背对燕承启,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他当然不会再傻到觉得这红的讽刺的喜被,是他给他盖的。 不切实际的自作多情,日后还是少一些,走时才能潇洒些吧。 早上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在一起用了早膳,席间只有碗筷不小心碰撞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尴尬,搞的下人们都有些诚惶诚恐,唯恐触了主子的霉头。 两个人各在一边,随奴婢们侍弄着衣物,期间更是没有一句交流。 直到两人坐上了一顶软轿,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楚茗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燕承启快要被这样无声的沉默逼疯了。 终于,憋了一早上的太子殿下开了尊口:“你今天很好看。” 楚茗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色的绸缎云纹袄子,领口斜斜绣着几根翠竹,愈发衬得他面若冠玉,温柔儒雅。他头上只用一根羊脂玉的簪子簪了发,那油润的白穿过墨黑的发,倒是一点也不觉单调,反而愈发素雅干净。他手里抱着个紫金檀香暖炉,放在膝上,顺便也暖着那隆起的腹部。 楚茗淡淡点了头,算是应了这句,然后视线就盯着轿帘发起怔来。 燕承启又道:“昨夜……” 楚茗这次倒是有了反应,并且很快地截住了燕承启的话头:“臣知道殿下是怕陛下起疑。无论陛下拿了什么做要挟,殿下都应该是极怕了这陛下手里的把柄的。殿下不过是想要演场戏,臣明白。” 燕承启都要为他这份通透玲珑拍手称绝了……又同时忍不住想,一个人这样聪慧,把事事都看透,真的不累么? 慧极必伤。 燕承启不再搭话,也实在觉得这话他没法接,只好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坐回去。 轿子停了下来。燕承启抢先出去,然后伸出手给楚茗搭着防止他下轿时不稳。可楚茗看都没看他递过来的手,自己扶着轿边从另一侧走了下去。 燕承启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抬眼,楚茗已经自己扶着腰走了很远了。 燕承启带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怅然追了上去,跟在楚茗身后。 白色的身影,挺直的脊背,清瘦的肩头…… 燕承启愣愣地,几乎以为这是他的太傅了。 他的太傅也总是一身白色袍子,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 他意识到自己想什么以后,忙在心里暗自谴责自己了几句。 楚茗,哪是可以与太傅相提并论的呢?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了安禧宫。安禧宫是如今太后的殿宇,早茶就是要到那里去奉的。 安禧宫内,太后坐在皇帝右侧,笑眯眯地同帝后二人说些什么,帝后连连点头,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楚茗和燕承启进殿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燕承启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来,这幅场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才看到过,后来父皇忙于政事,慢慢疏远了他的母后,也很少和皇奶奶这样笑的开怀了。 皇家似乎天性淡漠凉薄,这样的母慈子孝,琴瑟和鸣,在寻常百姓家明明是再普通不过,可是他从小到大看到的次数实在是少的可怜。 是因为……自己娶了太子妃么? 燕承启不禁迅速地瞄了一眼楚茗,楚茗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只不过把脖子往领子里缩了缩,似乎是有些冷到了。 燕承启突然觉得还怪有意思的。 燕承启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简直想给自己来两巴掌,抽醒自己。 他是长了个假脑子吗? 前两天还势不两立! 燕承启觉得两个巴掌不够,再追加五个吧。 燕承启从懊悔里略略抽回神,然后就要去扶着楚茗跪下,倒是太后笑吟吟地开口了:“哎呀!这都有了身子,守这些老规矩做什么!” 太后今年岁数不小了,鬓发染霜,眼角的痕迹也已有深深几许。可是她却依然皮肤白皙,面泛红光,一双眸子盈盈如水,闪着几丝狡黠的光。整个人散发着空谷玉兰般的气质。似乎这匆匆岁月,并不能使这个美人就这样老去。 楚茗心里微微一暖。 嗯,燕家还是有有人性的,也不都是燕承启那样的小王八蛋。 燕承启唤来宫女上茶,然后端了一盏给楚茗,自己也端了一盏。 两个人先从太后那里敬起,楚茗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燕承启的搀扶,自己跪了下去,由于孩子,他不便弯腰,只能尽量地将茶盏举过头顶给太后。 太后一手接了茶,一手扶起了楚茗,嗔怪似地嘟囔了一句:“你呀!” 轻轻抿了一口茶,太后没有忙着去接燕承启的那盏茶,反而是脱了左手上带着的钴蓝嵌金镂刻护甲,向楚茗挥了挥手:“过来,孩子。” 楚茗站起来靠近了太后,太后将手缓缓抚上了楚茗突出来的肚腹。楚茗开始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太后并没有恶意,索性放开了让她摸。只是一张俏脸染上了几分红,直红到那白净的脖子上。 太后抚摸着那微微胎动的肚子,笑得眼角几分红:“好,真是个好娃娃。” 一旁的皇帝也插了话:“母后,这可是嫡孙呢!您可要保重凤体,看着这孩子长大。” “太子妃风骨玉肌,端泽也生得不差,想来这孩子以后无论是男是女,都会长得极其标致呢。” 楚茗伸手覆在了太后手上,终于绽开了一个浅浅的,暖暖的笑:“承太后吉言,会的。” 那一笑,仿佛是清风过谷,鸟鸣破黎。 燕承启惊得手里的茶盏竟然一下摔落在了地。 那一笑,也极像记忆中那拨云趋雾的一缕阳光。 他竟是,一时间,分不清了。 =tbc= 第八章 皇帝长眉一皱,这摔了茶盏可不是件吉利事。谁知道燕承启到底是怎么回事,平常舞剑弄枪的手竟连杯茶都端不住了。 他刚要发作,就听那边楚茗在一旁截住了话头:“碎碎(岁岁)平安!” 皇帝只好憋下这口气。 讲道理,不带护犊子护得这么明显的。 楚茗和燕承启回来的一路上,气氛更是尴尬。 楚茗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坐在一边轻轻抚摸着突出的小腹。而燕承启也沉浸于刚刚自己摔了茶盏的失态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承启烦躁地用头撞了撞晃动的轿子,似乎这样就能把眼前那个清媚如波的笑容撞出去一样。 很明显,这个方法除了头很疼,并没有什么卵用。 一路上两人各揣心事地回了东宫,一同进了昨夜的婚房。 婚房里的东西都还是一样的红,窗户上,门上都还糊着没有摘下去的肿郑昨夜的红喜烛还残留着半节,烛泪顺着烛体流下,在桌子上凝成一滴滴干透了的蜡油。 多讽刺啊。 明明昨夜,一点洞房花烛夜的氛围都没有,这里冷的像个冰窖,却是满目的红。 楚茗暗自低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这真是场失败的婚姻。 燕承启确非他良人。 楚茗走到一旁的圆桌,坐在了梨花木椅上,将那暖手炉子放在桌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喉,毫不在乎似的道:“殿下,臣知道你也不好过,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燕承启还有点没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见楚茗主动和他开口了,他一时间没听清:“嗯?” 楚茗看着他,笑吟吟地道:“殿下,我们分房吧?” 燕承启一听几乎是要破口而出“不行”,可是他想了想,为什么要不同意……明明自己也很厌恶和他在一起。 燕承启胡乱点了点头:“行,你说得对,按你说的办。” 楚茗被他这几乎是有些不情愿的态度给搞懵了,不过他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真的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谢谢殿下,希望我们剩下这五个月互不干涉,各自安好……至于殿下要臣陪着做的戏,臣也会竭尽所能不露破绽。等孩子一降生,臣就带孩子搬回靖国公府。” “你要带孩子走?”燕承启有些不赞同地看向楚茗。 “殿下,您以后登基总会有三宫六院,有许多子嗣,不在乎这一个孩子的。可是臣……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楚茗似乎是不愿意再谈,撇过头去,站起来揉了揉后腰,走到一个大木柜中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燕承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句话说的心里有点泛酸,他拦下了楚茗还在收拾的手:“你别收拾了,你就住在这吧,本宫搬出去。” 楚茗依旧是笑容满面,却非那在安禧宫中那样真心的笑容,而是一种客气的、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他推开了燕承启的手,缓缓道:“这还是不必了,殿下的房间,这般喜庆,太过奢贵,臣住不惯。” 最终楚茗搬到了离他的房间有三间屋子之隔的一间屋内。三间屋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似乎就像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样。 模棱两可。 不论日子有多糟心,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两个人约定三餐在一起在前厅用,所以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只不过楚茗一般都爱答不理,只是静静吃着饭,吃完就沉默地回去。偶尔说两句,也是绵里藏针,听得燕承启一刺一刺的,咬牙切齿地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由于孩子已经不小,楚茗身子底也不算太好,所以向翰林院告了假,皇帝也特批楚茗可以在东宫处理一些事物。由于翰林院上下都知道大学士现在的“特殊情况”,于是也尽量不往东宫送去太多奏折,尽量都分拣出最重要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送去东宫。 所以对于楚茗来说工作量也并不算太大,倒也应付得过来。 他向燕承启要了一间书房,搬去了一些墨宝,平时在里面批批折子,练练字,画画丹青,倒也过得清闲。 孩子长得很快,肚子已经凸起很多,坐时间久了也会腰间酸涩。 今儿个是燕承启去宫内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早回来,一般是不会回来用午膳的,正好他也没什么胃口。昨天翰林院送来的折子又一反常态异常的多,所以他干脆从上午用完早膳一直批到午后,没来得及用午膳。 孩子似乎对他这种高强度的作业感到非常不满意,一直在腹中翻滚,用踢打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楚茗痛得不得不分出一只手一直轻轻按揉着腹侧,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下疼痛。 楚茗一边在一道折子上用朱笔批了一下,一边安抚道:“好孩子,爹爹马上批完了,批完就去用膳休息好不好?” 可是今天孩子极其不给他面子,在腹中越踢越凶,痛得楚茗面色都有点白下来。 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把小混蛋他爹也连带着骂了几句,但是还是开口传唤:“春桃!拿些点心和茶来!” 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翻看那些折子。 燕承启拎着母妃给他装在食盒里的亲手做的小点心走到楚茗的书房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楚茗在里面的这一句。来的好不如来的巧,燕承启一根手指压在薄唇上,对一旁的春桃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便开了门自己进去了。 春桃是楚茗从靖国公府里带来的丫头,自幼跟在楚茗身边,极为伶俐,她望着燕承启进去的背影笑了笑。 也许这时候,公子身边真正需要的不是她春桃,是太子殿下吧。 楚茗头都没抬,最近绥城的瘟疫,汴州的土匪流窜,邻邦赵国的蠢蠢欲动,事情不少,折子上了一堆,实在是个多事之秋,令他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燕承启打开食盒,暗暗看了楚茗一眼。他全身被笼罩在窗外打进来的暖阳里,肤色白皙得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他目光专注,眉眼被过于灿烂的阳光照得有些模糊,但能看清他紧绷的下颚的线条和抿紧的唇。 燕承启慢慢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犹如鸦翅一样的阴影,那眉目……像极了在学府为他批改文章的太傅…… 都那样似乎天生的温柔,清朗如水。 他伸出手,神差鬼使地摸了上去,触手一片冰凉,两个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你……” “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脸怎么这么凉,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楚茗扔下笔,抿抿唇,似乎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没事。” 燕承启扫了一眼一旁摞得整整齐齐,足有一沓高的吓人的折子,再看他桌案上摊开的折子,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闷气,张嘴就带了三分怒意:“你怎么能乱来呢!怎么不知道休息!你以为你还是个铁人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茗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嗓音有些沙哑,“你进来做什么?春桃呢?” 燕承启这才想起来母后做的糕点,伸手将他桌子上摊开的折子收了起来,随便地丢在一旁,又去将食盒里的糕点一样样地拿出来,放在他桌子上,又给他倒了杯茶。 楚茗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春桃准备的,有些糕点他甚至都没见过,肯定不是东宫的师傅做的。 楚茗拈起一片核桃玫瑰云片糕,细细咀嚼起来,核桃的香甜和玫瑰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唇齿留香。 楚茗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眉毛一挑,眼里含了三分阴森森的笑意: “殿下这是到哪里喝花酒乐逍遥去了?带回来这些精贵东西?” ? “楚茗还要谢谢殿下,到外面偷吃还记得臣,还能带回来几碟。” ??? 燕承启深思熟虑了一下,觉得他可能需要全身上下长满舌头才能说清这件事了。 =tbc= 第九章 燕承启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他最近总是将楚茗看成是太傅。 楚茗与白琏有着相同白皙柔软的皮肤,面容五分相似,但那温润的气质却有八九成相似。尤其是当楚茗笑起来,低头看书处理政事的时候,都让他一阵恍惚,仿佛记忆穿过了重重岁月的迷障,回到了那十年他和白琏相处的时光。 那些他,一分一秒都想珍藏的时光,一分一秒都不愿让它逝去的时光。 他们的背影都那样像…… 君子如兰,傲然而立。 君子如月,皎皎生辉。 燕承启心里渐渐生出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他却万般纠结。 楚茗用筷子敲了一下燕承启的碗沿,唇角一弯,语气里带着三分嘲讽:“殿下,今儿个厨子做的汤这么好喝么?你瞧你,一口汤喝了半天,口水都快落进碗里了。” 旁边的侍女们暗自憋笑。 燕承启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调羹,知道自己这是又被楚茗怼了,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端起碗来一口喝了个干净,那些矜贵的教养礼节也都忘在了脑后。只想着喝完汤赶紧走人。 每天都在饭桌上被老婆怼。怎么办,在线等,急。 楚茗也不再去看他,伸手挟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那清蒸鱼做的极好,鱼刺早被全部挑了出去,鱼肉滑嫩鲜甜,一吃就知道这鱼极为新鲜。 燕承启喝完汤,放下汤碗,拿一旁备好的帕子抿了抿嘴角,忙道:“本宫用好了,先走了。” 然后急匆匆地走出了前厅。 楚茗在后面看着燕承启离去的步伐,也放下了筷子,觉得口中的鱼肉也如此索然无味。 他总觉得近来燕承启越来越奇怪,似乎是在躲着他,整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春桃见楚茗放下了筷子,上前去轻声劝道:“公子,再进点吧。最近您吃的都少,这样对小公子也不好啊!” 楚茗垂下眼,微微笑了笑,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不了,撤了吧。” 燕承启今日赶上休沐,也没有入宫,楚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脆也懒得管。今儿个日头暖洋洋的,楚茗一时来了性质,唤来侍从在东宫的后花园摆了张紫檀木桌,又唤人取来颜料和笔纸,自己调了颜色,做起丹青画像来。 他已有孕整整六月,他的腰部也渐渐增粗,由于孩子的长大,他身体的重心会忍不住向前倾一些,腰部和背部也时常感到疲劳,坐着更是不舒服,于是索性一手扶着腹底,一手执画笔,站着做起画来。 他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小孩子的轮廓。楚茗的脸上不禁漾出了几丝微笑,素腕低垂,认真地勾勒起细节来。 燕承启本来是休沐在家闲得无聊,拿了一包鱼食,要到后花园的湖泊旁逗逗鱼的。没想到在后花园看见了那个最近总令他分神的身影。 他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稠密的叶子挤在一起,绿意正浓。阳光从树叶间隙不小心落进来,掉在楚茗脸上,照的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泛起了金色。空气中浮动着香樟树的清香,暗暗地氤氲出一丝暧昧。 燕承启觉得有些耀眼。 燕承启慢慢走过去,楚茗抬眼看了他一眼,搁下画笔,行了个礼,却也没有再同他讲什么。 捡起画笔沾了沾朱色,在那画上细细地填色。燕承启过去看了一眼,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孩子的丹青。 胖乎乎的娃娃,笑得分外香甜,似乎嘴角的笑容里还隐隐透着几分奶味。他身上穿个红肚兜,腕上带着一副小银镯,脚上穿着一双虎头鞋。那画像画的极为逼真,似乎真是个孩子在像他们咯咯笑着。 孩子啊……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啊。 时光荏苒。他也不再是小孩子了,竟然都要做爹爹了。 燕承启心里一动,有点想摸摸他们的孩子。 “你……你的丹青竟然也绘得这样好!” “怎么?”楚茗手下不停地为那个红肚兜填色,“只许殿下朝堂之外舞刀弄枪,不许臣在政务之外描描丹青么?” 瞧瞧,瞧瞧,他媳妇儿骂他都不带脏字的。 一个舞刀弄枪,一个描丹青。一个走乡土四肢发达路线,一个走高端陶冶情操路线。 太子殿下感觉自己很委屈,很蓝瘦。 燕承启手下使力,把一包鱼食捏得粉碎,然后觉得心情平复了些才开口道:“我只是看你丹青描得好,我也会描丹青,想向你讨教讨教笔法而已。” 楚茗画完了最后一笔,将狼毫笔丢进白玉的涮笔桶里,揉揉后腰,随意地搭话:“哦?那太子一般画什么样的丹青?” 燕承启愣了一下,脸色倏忽间变得煞白,他丢下那包鱼食,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用你管。” 楚茗看着燕承启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了这位殿下的霉头,干脆也懒得去想,拿起来燕承启丢下的鱼食,将鱼食抓出来,尽数撒进湖中。 ―――――――― 皇后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请安的儿子,她摆摆手,有些疑惑地蹙起秀眉,轻声道:“端泽……今日你不是休沐?也没曾听宫婢们说你递牌子要来请安?” “母后……儿臣今日来,是问母后一些问题。” 皇后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给一旁的大宫女递了颜色,大宫女立刻带着所有的宫婢告退。 “端泽,过来。有什么话和母后讲。” 燕承启看着眼前端庄雍容的母亲,觉得这事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 他在母亲殷殷的目光下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卑鄙至极,可恶可憎之人。 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对太傅那份十年的隐秘的爱。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娶了楚茗。 那个像极了他心里清致润雅的身影的人。 他竟然,明知这是错的,可却还是想自私地把两个身影重叠,让楚茗作为太傅的影子,让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太傅”在他身边,让他可以尽情宠爱,让他这压抑了整整十年的畸形的爱情有一个宣泄的开端。 这样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真的日日夜夜都是那西子湖畔之人的清浅微笑,他做不到释然。 “母后……若是有一件事,你日思夜想地想做,可是这事是错的,做了会伤害他人,该怎么办?”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折磨了她三天三夜才降生的孩子,一眼便看出了他眼里的挣扎与痛苦。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的端泽眼中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端泽,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真正称心如意的事情真的很少,而这一生,也不过须臾之间。如果有一件事令你这样痛苦矛盾,那,就顺从自己的心吧。不要想那么多……端泽,无论何时,你快乐,这就够了。母后希望这世间万物都是你的,但也同时贪心地希望我的孩子能得到幸福。” 燕承启跪下向皇后行了礼。 他或许知道该怎样做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一次,顺心去做。只要做的小心翼翼,对他和他都好,不是么? 燕承启坐在坐撵上,眼看要到东宫了,他却一招手吩咐道:“去西街。” 一个抬轿子的小公公问道:“太子爷,您去西街哪儿?” “去箐霖坊。” 箐霖坊是上京最有名的点心铺,里面卖各式各样的小食。外面的轿夫忍不住会心一笑,这太子爷,是准备去给太子妃买点心呢! =tbc= 第十章 楚茗有些狐疑地拆开了那个绘着几杆青竹的油纸包――他知道,这是上京最红火的点心铺子箐霖坊的包装,可他不知道燕承启为什么给他带来这个。 燕承启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楚茗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油纸包里包的是酱渍乌梅,乌黑油亮,个头很大。 “你尝尝!” 楚茗看着燕承启亮晶晶的眼睛,那里像是藏着万千光辉,一霎时晃得他有些愣神。 楚茗认认真真想了半天,然后试探似地问:“殿下,你有求于我?” 燕承启摇摇头,有些一头雾水:“没有啊。” 楚茗有些面露难色,半晌才问:“这梅子里面下了什么药?” 燕承启这回总算是听懂了,好么,他竟然这么看他?! “你怎么这么看你夫君?” 楚茗缓缓地笑了起来,凤眼微挑,笑里带着几分狡黠:“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燕承启恨恨地捏了一个进嘴,将梅子里面的核咬得咯吱作响,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将那梅子咽下去,把核吐在一旁的小碗里:“你不吃就算了!本宫拿走了!” 楚茗好笑地拉了拉正要起身的燕承启的袖子,从他怀里把油纸包抢回来摊在桌上,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甜清香的味道在味蕾上蹦跳开来,果肉软糯甘甜。果香怡人,口中生津。 酸甜之气将郁结在胸口的一股烦闷一扫而空。他本来是不爱吃这些酸甜小食的,总觉得是女儿家才爱吃的,也许是怀孕的缘故,他竟觉得很好吃,忍不住又吃了几个。 “怎么样?本宫可是特地问了老板怀孕之人爱吃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楚茗嘴里嚼着两个梅子,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予h。”燕承启深深地看着他,眸子里甚至有一种类似深情的东西,化在那墨似的瞳仁中,“我想和你在一起,共度余生。端泽想让你做他一辈子的妻。” 楚茗有些怔怔地看他,觉得那梅核似乎卡在了喉咙里。 他将核吐出来,垂下眼睛,低声道:“殿下不要再说笑了。” 燕承启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楚茗觉得这人可真有趣,难道忘了一月前他那还憎恨他么?那样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词句,燕承启能忘记,他却忘不了。 他抽出手,摇摇头,嘴角是极为寡淡的笑容:“殿下,臣自知不配,也不敢高攀妄想,比臣优秀的人何止千万?殿下大可不必委屈自己,还是找个顺眼顺心的可人度过余生吧!” 说完,一眼也没有再看燕承启,起身便走了。 燕承启揉搓着桌上的油纸,慢慢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笑容中隐隐带着三分冷。 楚茗本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燕承启天家尊严,应该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纠缠了,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低估燕承启厚脸皮的程度。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燕承启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发挥了屡败屡战的革命精神,以至于楚茗觉得处处都有他。 他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批折子处理政务的时候,手边总会有一杯热茶,腰后也多了个软垫,而一旁的椅子上,更是多了个看书的身影。 他在抚琴的时候,肯定会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发毛,最后连弦都弹断。 他发现自己枕头上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气味。他平时不用熏香,但是近来床榻之间,却隐隐散着一股冷香,掺杂着几丝晚香玉的冷冽,几分松木的干净醇厚,又带着些疏离的檀木气味。 这是……燕承启身上的熏香。 他将头埋在枕头上,深深地吸了一下,厚重沉稳的香气令他竟然有点莫名的安心。 他大概猜到了这几夜午夜后都有个人悄悄摸上他的床,轻轻在他背后搂着他,为他掖好被角。 楚茗的脸埋在枕头里,模糊不清地道: “燕承启,你不要再来了。万一你真的走进我心里,我该怎么办呢?”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得见。 这天晚上,楚茗失眠了。 他听见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然后漆黑浓重的夜色里,一个模糊的人影踏碎一地月光,向他走来。 楚茗忙闭了眼,放缓呼吸,装作已经睡熟的模样。 那个人似乎在他床前顿了顿,然后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很温暖。 像是小时候阿爹抚摸他的头,对他笑吟吟地道:“我们予h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做个好哥哥。”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远到他和阿爹,已经被彼岸河阻隔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彼端。 他觉得自己被揽进一个更加滚烫的怀抱,一只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似乎是在哄孩子。 楚茗一边贪恋这样的温暖,一边觉得不真实。 他索性睁开眼,直直地盯着燕承启,一双凤眼还隐隐透着红,眼里满是如同幼兽一般的戒备,平时的清风朗月都丢了几分:“燕承启,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承启吻上他的凤眼,一双臂膀搂的更紧,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 “睡吧,我在这。” 楚茗脑子里好像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丢了自己的立场,迷迷糊糊地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这朦胧的黑夜中,楚茗看不清燕承启近乎贪恋的目光,那目光极有穿透力,似乎越过他,在看一个别的人一样。 尽是不知名的深情。 是谁的喟叹,扰了一室幽静? “太傅……” 佳人入梦,无可再寻。 楚茗起的很早,一早便听见院子里的声响,于是懒懒地披了件大氅,开门去看。 院落中一人身着单衣,一柄银剑在他手中挽出无数种剑花,游若蛟龙。穿虚破空,似乎气流也被剑气打得零散。暮色未褪,银光显得极为明亮,一招一式中满是遒劲的不羁。 楚茗自幼没有习过武,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弹弹琴写写诗,却耍不出这样潇洒的招式。楚茗第一次觉得,他也不只空有一副好皮囊,忍不住拍拍手。 那人听到声响,长眉一挑,剑在地上划过,顺势一收。燕承启扬唇一笑,满头大汗地看着楚茗,胸膛还微微起伏。 楚茗倒是反身回了屋里,正当燕承启一阵失落,却见楚茗拿着一件白狐裘出来,走到他面前,给他披上,盖了个严实。又拿出一块帕子,为他拭去了额上的汗,嘴里忍不住嘟囔: “怎么穿这么少啊,出汗还敢在这时候穿单衣,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怕生病么?这样……唔” 燕承启再也忍不住,将眼前的身影紧紧搂在怀里,对着那喋喋不休的朱唇就亲了下去。楚茗的肚子隔了衣服贴在他身上,那里正传来微微的胎动,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唇舌交织。 直到楚茗满脸通红燕承启才放开他,却没有放开搂着楚茗后腰的手。那碍事的剑早被他扔到一旁。 由于燕承启比楚茗高一些,他便把下巴垫在楚茗肩上,微微侧头。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怕扰了树上两只互相用喙梳理羽毛的麻雀,轻的像怕惊了冉冉升起的初旭。 却又很重很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重到每一个字都在楚茗心里压出了印记。 =tbc= 第十一章 “予h!你快尝尝我给你新煲的乌鸡山参汤!”燕承启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是一个黝黑的砂锅。 “燕承启,我说过了,不要再这样叫我!”楚茗有点烦躁地看着他,“还有,把你的汤端走!每天都煲汤你做得不恶心,我都喝得恶心。” 楚茗实在觉得忍无可忍。 什么山药老鸭汤,牛肉萝卜汤,枣杞乳鸽汤,猪手黄豆汤,清炖鲤鱼汤……每天给他煲汤,他简直都快搞不懂燕承启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 最关键的是…… 十道汤里有八道是民间给催奶的妇人吃的…… 弟弟曾经说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燕承启把那烫得满是泡的手伸到楚茗面前,企图唤醒楚茗对他的一丝丝怜悯心:“予h!你看看!你看看你夫君多么辛苦!你再不心疼心疼,那就不止辛苦了,还凄惨!” 楚茗一手拍开了燕承启那双肿得像猪爪一样的手,朱唇微启,满是讥讽:“殿下这手又咸又肿,正好明儿个的汤倒是不用费心找食材了,这就有现成的,还是储君之手,想必自然是大补。” 春桃在一旁憋笑憋到满脸通红。 苦肉计,失败。 燕承启默默在宫廷追妻秘技的小册册上划了一道。 燕承启讪笑着收回手,有些委屈巴巴地递过去汤,那模样活脱脱像个好不容易做出成绩,却没有被母亲夸赞的孩子:“那,那你尝尝嘛!本宫好歹也和御厨学了好久!就算不好喝,你,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嘛!” 楚茗看着燕承启眼眸半垂,薄唇微撅的模样,觉得心里忽然也软了一角。只好拿起汤勺来,慢慢喝起来。 燕承启见他面色缓和,心情也明朗了起来,唇角忍不住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来。 “快吃。”燕承启坐在一旁浅浅笑道,“吃完了我们去街上逛逛。” “哦?”楚茗挑眉看他,“殿下最近休沐的日子变多了啊?” “不。”燕承启很没脸没皮地如实回答,“本宫告假了。” …… 噢。 那要不要给你鼓鼓掌夸你很棒棒噢? 楚茗在心里默默鄙夷了一下燕承启,然后继续低下头默默地从黑色的鸡骨上拆下鸡肉塞进嘴里。 ―――――――――― 楚茗今儿个穿了件雪白的纹云杭绸袄子,显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通透,而身前那个挺出来的弧度也显得愈发圆润可爱。他的一头长发今日没有用簪子束起来,而是用一根绸带松松地绑在脑后,耳边留出两缕碎发微微垂下来,愈发衬得他霁风朗月,清俊无双。 楚茗本就不是那种太在意他人看法,遮遮掩掩的人,索性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出门,连件披风都懒得披。 他和燕承启本来就是久居深宫高府之人,平常多走动于皇宫朝廷,倒是在这样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很少出现,也幸而如此,并没有多少人认得他们。 相比燕承启,楚茗倒是更少地来往于这样的街道。他因为生性喜静,又在翰林院当值,不必像楚瑜那样在酒楼里诸多应酬,因此他几乎很少在街上这样闲逛。 街道两旁是引车卖浆的百姓,带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浓的人间烟火的气息,耳旁各类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摊边坐下互相劝酒,杂谈着各类坊间传闻的市民们比比皆是。 孩子在腹内似乎也想凑热闹,一脚踢在楚茗肚子上,痛得楚茗微微弯了腰,皱皱眉。 燕承启过去扶他,忙问:“怎么了?你怎么样?” 楚茗看着燕承启眼中那抹不加掩饰的焦灼担忧,心下微暖,轻轻拍拍燕承启扶着他的手,温言安抚:“没事,只是孩子也想凑个热闹罢了。” 燕承启还是不放心,执意要在一旁扶着他。 一旁传来一声娇笑:“这位公子对夫人还真是体贴得紧呢!看月份,也不小了吧?” 楚茗和燕承启循声望去,那是个约摸双十年华的女子,一双眸子秋水盈盈,似语带笑,极为有灵气。 楚茗对这个女子倒是起了几分好感,停下脚步,点点头,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是呢,快七个月了。” “那公子,准不准备给腹中孩儿买把小金锁呀?” 楚茗看了看她的摊位上,一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几块长命锁,都是金制的,上面的花纹各不相同,但都栩栩如生,手艺极为精湛。 “公子,我这里的长命锁都是纯金的!我爹爹是开金铺的,这些都是我从店里偷偷拿来的,但是雕花都是我自己做的呢!” “噢?是么?”燕承启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那你为什么要偷出这些长命锁来?在金铺里岂不是更好卖?” 那姑娘涨红了脸,声音细若蚊蝇,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喜欢上了铺里一个……一个伙计……可爹爹是不会同意的…………” “噢,原来是再为私奔做准备……”楚茗捶了燕承启一拳,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燕承启只好乖乖闭嘴。 “那我就要这个吧。”楚茗随手拿起来一个,却被燕承启截住话头:“还是这个更好看些?你觉得呢?” 燕承启从那红绒布上拿起来一只小巧玲珑的长命锁,那长命锁上刻着两朵亭亭相依相伴的莲花。 菡萏新花晓并开,浓妆美笑面相隈。 那长命锁下还有三个并排的小铃铛,更显得俏皮可爱。 楚茗看了看,放下手里的长命锁,点点头道:“好,你喜欢的那个就那个吧。希望孩子以后也能长成高洁君子。” 燕承启付了钱,将那用绸绢包好的长命锁给楚茗。 “会的。他不仅会成为君子,还会成为像你一样的儒雅温和。” 楚茗耳边悄悄爬上几许可疑的红色。 燕承启轻轻地吻了吻他泛红的耳尖,眼里的神色却复杂难言。 那天,他们两个逛了许多条街,见了许多人,走了许多路。 走到暮风习习,华灯璨璨。 楚茗突然觉得,就这么走下去,如果和燕承启的话――走一辈子,大概也不算太讨厌。 ―――――――――――― 今年的初雪来得极早。 天气还没完全地冷下来,甚至树上的枯叶都没有掉个干净,这场雪就鲁莽地来袭。 清晨,楚茗推开搂着自己的臂膀,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燕承启竟然这样“自觉”地跑到了他的床上,而且夜夜如此。 简直得寸进尺。 他却又无可奈何。 楚茗低低叹了口气,推开窗户,一股干净纯粹的冷意扑面而来。 还没等楚茗打个喷嚏,身后就有一件狐裘披到他身上。 楚茗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干脆拉了拉狐裘领子,继续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半晌,楚茗低叹了一声:“这雪来得太早了……” 燕承启点点头,声音却是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反而是沉稳如钟:“是。据我所知,许多农户还没有收割完粮食,这样一来,怕是都要打蔫了。” 楚茗一愣,随即回头抬手掐了掐燕承启的脸:“哟,难得我们太子殿下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呢!” 燕承启原本有些凝重的面色也被他这一掐给掐没了,噗嗤一下笑出来,面色带着几分张扬:“那是,你夫君好歹也是未来的皇帝!” 楚茗松开掐他脸的手,在他脸上拍了拍,露出嫌恶的表情来:“那我们未来的陛下,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哇!” “好啊,敢调笑本宫了!”燕承启在楚茗屁股上狠狠掐了两下,直掐得楚茗心跳漏拍,面红耳赤,支吾不出一句话来才罢休。 “你!你可真卑鄙!下流!”楚茗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燕承启――可这瞪并没有一丝杀伤力,反而因为他面上飞霞,眼中潋滟显得有些欲拒还迎。 燕承启扬唇一笑:“这叫闺,中,情,趣~” 这一天晚上,太子殿下没能进太子妃的屋子。 在外面扯着嗓子哀嚎了整整一个晚上。 =tbc= 第十二章 楚茗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看到燕承启了。 这三天,燕承启甚至连夜里都没有再偷偷摸摸地爬上他的床。 楚茗在寂静的夜里辗转反侧,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夜里的温度太低,被窝里也不够暖和。 他决定明儿个去看看燕承启……好歹……那也是他名义上的夫君,总得关心关心吧? 楚茗深深吸了一口枕间的香气,他这三天不来,连那股香气都淡了许些。 习惯也许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他会蚕食你的脾性,改变你的想法…… 甚至,还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变得依赖。 隔日,楚茗起了个大早,确实磨磨蹭蹭到了日上三竿才披上大氅,别别扭扭地向燕承启的院子里走去。 然而楚茗没有想到的是,燕承启的院子前有四个带刀侍卫,分别侍立两侧,面色沉重如水,肃穆地站着,宛如几樽雕像。 楚茗皱皱眉,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两个侍卫拦在他面前,面色冷硬:“太子妃,太子吩咐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楚茗神色也骤然沉下来,眼里尽是冰冷,沉声道:“让开!你们还知道我是太子妃吗!有什么事我也不能进去?” 那侍卫支支吾吾,面露难色,半晌才如实禀告:“太子妃,殿下说尤其是您,不能进去。” 楚茗心里猛地一跳,挑开了话头:“你们知道,我腹中这个孩子,是殿下第一个孩子吗?” 侍卫们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能如实点头。 “那你们说,他是不是当今陛下的嫡孙?” 侍卫们继续点头。 “如果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说,要你们几个掉几回脑袋才够用?” 楚茗脸上挂着淡淡的冷笑,一手撑着后腰,一手缓缓在腹上摩挲,他的口吻极为平常,似乎是在问今日诸位用过早饭了没一样的平淡,却令面前几个体型魁梧,腰佩长刀的侍卫听的毛骨悚然,身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有些人,是在未出生前就已经分了三六九等的。 身世高低贵贱从来不是自己能选择,有些人生而高贵,有些人生来低贱。 “让开!”楚茗忽然厉声道,“冲撞了小殿下,看你们几个有几个脑袋来赔!不够看加上你们家人的脑袋够不够用!” 楚茗面色发白,似乎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他肚子里的小混蛋简直要哪吒闹海似的,一直在肚子里不安分地踢动,踢得他也真的感觉很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是在硬撑,刚刚的胁迫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再拖下去,他可能要站不住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终一咬牙都退了开来,对于楚茗推门而入的动作都视而不见。 说实在的,有的时候要听老婆的话。 无论是自家老婆,还是上司老婆,都是惹不起的一个种群。 楚茗刚踏进院子里,就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他心里的不安慢慢扩大,他伸手揪了揪领子上的毛,试图让心下安定些。 院子里很安静,甚至称得上是寂静。但是突然一声碎瓷声打破了这寂静,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痛苦的咳嗽声。 他心下一紧,也来不及顾及许多,几步穿过庭院,推开燕承启那禁闭的房门。 一股浓重的药味从里面传出来,熏得楚茗几乎翻搅着要吐出来。楚茗靠在门框上缓了口气,就听见里面一声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谁!是谁?!给本宫滚出去!!” 但这声音毕竟有些中气不足,隐隐透着些虚弱。 楚茗心里也有股无名火窜了起来,他边向里走边朗声道:“是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燕承启的房间内很昏暗,窗户被一层纱盖起来,而主卧中的那张大床四周的鲛纱金丝帐也放了下来,层层薄纱萦绕在四周,使得床上那个人影有些模糊。 床边还站着一位御医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叹着气收拾地下的碎瓷,地上有一摊还未干涸的药液。 “你!你站住!”里面的人似乎惊慌极了,声音都有几丝颤抖,“楚茗!你先回去!不要再过来了!过几日本宫自会到你那里给你一个解释!” 楚茗的脚步却并未停止,很快走到床前,刚要扯开那些帐子,却发现那些帐子被紧紧攥住,他放缓了口气,声音温柔而低哑:“端泽,松开手好不好?让我瞧瞧?嗯?” “不要……不要……求你……回去……” “端泽,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妻,我腹中是你的骨肉。我们既然是夫妻,你该相信我。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嫌弃你,我们一起面对?” 里面是一阵压抑的沉寂。 似乎过了许久,那帐子从里面缓缓拉开。 楚茗几欲心碎,他颤抖着手抚上燕承启满是红疹的,甚至可以称为有些吓人的脸,发现他的脸也极为炙热,他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角。 “别看。予h,不要看。”燕承启将头撇在一边,神色有些难堪,眉毛紧紧纠结成了一团。 楚茗看着他满脸红疹,皮肤泛红,甚至脖颈上也遍布红疹的模样,觉得有些难过。 他回头紧紧盯着那御医,颤抖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太子妃,太子殿下前几日受邀去了五殿下的府上做客,回来就起了疹子,发起了高烧。”御医见楚茗还是有些茫然的模样解释道,“殿下自幼对蟹类有过敏症状,陛下和娘娘为了保护殿下,所以将此事当作秘密闭口不谈,但是殿下的饮食里从来都没有蟹类。可是前几日,殿下去了五殿下府上用膳后,回来便发了病。” “够了,你出去候着吧!”燕承启吩咐道,那御医行了个礼便到院子里候着了。 燕承启望着远处,有些冷漠地道:“后来本宫派人去暗查那日菜品,才知道有一道豆腐里,看似与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实则是用许多蟹熬炖而成的高汤炖煮而成。本宫当时觉得这味道有些奇怪的鲜美,再加上五弟极力推崇这道‘海中玉’,一再请本宫多用些,本宫就用的多了些。当时没有感觉,但是一回东宫……” 燕承启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眼里满是苦涩:“也不知,五弟是从哪里得知了本宫不能吃蟹的事情……何必这样试探呢?” 皇家之亲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不过淡漠得如同一根摇摇欲坠的线,只要压上了利益牵扯,这根线轻飘飘的就断了。 楚茗一想起来自己和弟弟从小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再看燕承启这淡漠寡情的兄弟关系,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强势的殿下也有时候有点可怜。 他坐在燕承启床边,半晌才道:“所以,你是因为不想被我看到……才躲了我这么些天吗?” 燕承启低下头去,未束的青丝落在他脸侧,遮住了他的面庞。 这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如果我不来,你打算瞒到我什么时候?还敢摔药?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燕承启有些委屈的声音从一头青丝下传来:“我,我这不是怕你嫌我难看!” 楚茗被他孩子气的想法气笑了,心里一时间又酸又涩。他慢慢靠在燕承启宽厚的肩上,笑的双眸亮亮:“我们殿下一直是最英俊潇洒的,在予h心里,端泽无论怎样都是一样的。” 燕承启终于注意到楚茗对他的称呼的变化,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有些木呆呆地:“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端泽呀。”楚茗声音里带了几分狡黠,“难道你更喜欢殿下?” 燕承启眼睛里燃起几分狂喜的光芒,他转过头,对着楚茗微微湿润的唇瓣亲了下去。燕承启由于发热,唇舌的温度都很高,炽热的鼻息打在楚茗的脸上,亲得楚茗脑子里那些调侃燕承启的话都糊作一团,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了。 “予h,我,我真欢喜!” “端泽,”楚茗神情突然有些无措,“我……我第一次和人……就是和你在一起。端泽,我希望你能好好待我……我,我不求你只有我一个人。我只希望……就算以后,你做了皇帝,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也能记得几分今日的初心……” 燕承启摸上楚茗的脸,目光悠远而含情:“予h,你相信我,我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靖国公府的抄手游廊里,挂着两个精致的风铃。风铃下各挂着一蓝一红两个锦袋。 锦袋里,是兄弟二人在弱冠时写下的愿望……这是爹爹告诉楚茗楚瑜的,在风铃下的锦袋内装上愿望,风会带着愿望远飞,一路扶摇直上九万里,将心愿传达给天神。 楚茗的蓝色锦袋里,装着的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娟秀清丽的笔迹端端正正地写着: 愿与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楚茗出嫁后,楚瑜把那蓝色的锦袋摘下来送到了东宫。 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茗眨眨眼,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熨帖得滚烫。 “会吗?” “会。”燕承启神色温柔地抚上他的小腹,“还会儿孙满堂,含饴弄孙。” 一时间,云开月明。 楚茗想,自己可能是爱着这个人的。 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tbc= 第十三章 燕承启每天都苦着一张脸强行被楚茗灌药,说来也是燕承启的错,他不愿喝那苦涩的浓稠的药汁,才导致拖了三天都没有好转。自从老老实实 一天三碗喝进去,高热很快就退了,第二天疹子都消下去不少。 午时,两人一起用了膳,虽然燕承启病了不能为他煲汤,但燕承启还是吩咐御厨门每天太子妃的滋补汤品必不可少。 楚茗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地抿抿唇。御厨做的汤,果然比眼前这只会看着他傻笑的呆子做得好喝多了。 “予h!今日你怎么把汤喝得这样干净!” “因为御厨做的好喝。”楚茗淡淡启唇,将一旁盖子盖上。 噢…… 楚茗带着春桃去给燕承启亲自熬了药,让春桃在院内侯着,自己进房,走到床边,递给了燕承启一碗药汁。燕承启看着眼前端着骨瓷指节分明,莹白如玉的一只手,心里又难免有些心猿意马,眼神缓缓向上游离到楚茗雪白的脖子上,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 楚茗端了半天药碗,也不见燕承启伸手去接,还以为是燕承启不愿喝药在闹别扭,又看看燕承启脸上基本已经褪干净的疹子,只好低声软了语气哄劝道:“端泽,好歹喝一些,疹子才能褪下去。” 燕承启嘴角微弯,亲了一口尽在咫尺的手指,惊得楚茗差点把药碗都打翻:“予h,那这药这么苦,喝完你给我一枚蜜饯好么?” 楚茗皱眉,不知他又在玩什么把戏,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找这东西,只能点点头先哄骗他:“好好好。喝完给你拿蜜饯。” 燕承启当即接过药碗,爽快地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将那药碗放在一旁,在楚茗惊讶的目光中封上他的唇。 燕承启的唇瓣微微有些干燥,但奇怪地很柔软。他一开始只是轻轻地吻着他,唇瓣摩挲,然后更加大胆地用舌进行更加深入的探索。燕承启不禁将手扣在楚茗脑后,让他更加靠近自己,让唇齿交织再深入一些……楚茗感觉到燕承启霸道的唇舌几乎攫取了他所有气息。 这是一个带着药味,却一点也不苦涩的吻。 楚茗被他吻得一张脸满是嫣红,面若桃李,连语气都又软了三分:“你,你做什么!” 燕承启眼里满是得逞的坏笑,还带着几分狡黠:“吃蜜饯啊!……予h,你的唇,是天下最甜的饴糖。” 楚茗知道这是被调笑了,轻轻在燕承启胸口捶了一拳,拿起药碗就要走人。 哪知道他家夫君是这么个粘人玩意,不休不饶地纠缠上来,紧紧抱着他,在他颈上又是一串连绵的亲吻。 楚茗有些难耐地想要挣脱燕承启,可燕承启这厮磨人的紧,一双手环在他腰间,令他也不敢妄动,唯恐伤到了孩子。 燕承启的气息紧紧环绕着他,鼻息间都自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楚茗微微侧开头,却似乎更加撞进了燕承启的怀抱似的,燕承启轻笑一声,一只手也不安分地顺着他隆起的腹部一路摸下去,直摸到楚茗两腿之间那个敏感至极的部位。 说来两个人在楚茗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成了亲,之后又是一阵冷战,两个人互看不顺眼,若是哪日不横眉冷对简直就是难得的氛围,楚茗也常常是冷嘲热讽,哪会让燕承启近了他的身。后来燕承启对他慢慢变好,即使是同床共眠,也生怕惹恼了他,每夜都安安分分,规规矩矩,顶多抱抱他,摸一摸孩子…… 说起来……他竟是……许久都没有抒解过欲望了。 楚茗被他一碰,几乎是马上就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阵难耐的喘息,听得楚茗自己都暗骂自己一声浪荡。 “你……住手……啊!别……别碰那……那里……啊!” 到最后,已经隐隐染上几分哭腔。 燕承启低沉的嗓音似乎会蛊惑人心,丝丝萦绕耳边:“予h……别怕,我会让你舒服。” “你……你简直白日宣淫!……” 燕承启的手活是极好的。他这些年来鲜少和人行床笫之事,东宫也没有一妃两妾,许多个寂寞深夜,许多情动难挨之时,他都自己对着那一幅幅画像靠这手活儿度过。 隔着布料的摩挲,多少都有些隐隐的痛楚,这痛楚反倒更激深了欲望,燕承启很快就感到手中那根变得粗大挺立,即使隔着衣料温度也高的吓人,而楚茗早已腿脚发软,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似的。若不是燕承启另一只手在他腰处使力扶着他,他恐怕早已经化作一条水荇,软软地滑到地上。 他喉咙里破碎不成调的喘息听得燕承启也十分情动,感到楚茗的喘息愈发沉重,他也不住地亲吻楚茗红透了的侧脸:“予h,别怕,叫出来。” “啊!” 楚茗眼里已是聚集了些泪水,一声呻吟再也抑制不住地喊了出来。眼前一片白,积攒许久的欲望随着一道白浊尽数放开,带他达到了快乐的顶峰,浪的尽头。 燕承启感受到手里布料的濡湿,忍不住笑出来,亲了亲楚茗还不住颤抖的濡湿的睫毛:“予h,你很棒。”语毕一把将成了软脚虾的楚茗抱起来,放到床上,拉过被子,咬咬牙准备出去自行解决一下下身涨到痛的部位。 手腕被轻轻拉住,那人的脸埋在被子里,只有一头散乱的青丝在外面。 从被子里,传来一声,很小声的挽留,似乎还带些刚刚破音的沙哑:“别,别走了……我帮你解决一下吧……你,你刚刚一直顶着我……” 燕承启看着那一丛毛茸茸的家伙,觉得这真的是可爱到犯规了。 燕承启翻转手腕,紧紧地将那捏着自己手腕的手抓紧:“可以吗?” 楚茗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煮熟了一样,脑子也晕乎乎的,胡乱地点了两下头,觉得那被握着的手愈发滚烫。 燕承启眼神幽暗了几分,觉得嗓子里干到似乎着火。这火似乎一直烧到他脑子里,把脑子里一切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包括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简直是此时不日,更待何时! 三两下扑上去扒了个干净,自己也脱了个干净,像只狼狗一样又咬又舔了个遍,亟不可待地开始享受自己的猎物。 是的。 一只终于掉入网中的猎物。 …… 房内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从禁闭的门缝中不断地泄出。春桃站在房门前僵硬许久,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收拾太子殿下用过的药碗了。 春桃面色惨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院子。 自己这辈子为什么不是个聋子? 御医在前往东宫为太子切脉的路上看到一个面色灰白的宫女,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狗粮吃多了……有点噎。” …… 御医想了一下,面色也陡然变得有些惨白,拔腿就往回跑。 这天,太子殿下的房内没羞没臊的声音一直到日落才止。 ―――――――― 也许是心情舒畅,燕承启这次病发竟然很快就好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脸上光光亮亮,燕承启还很臭美地照着铜镜自我欣赏了很久。 燕承启病好后,楚茗就从自己的院子里搬回了燕承启的主卧中,两个人正式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夫夫生活。 每日楚茗抚抚琴,燕承启合着琴声练剑,满头大汗时,楚茗为他擦汗。 两个人似乎真的成为了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 春桃暗自打量过自家公子,确实面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莹莹发光,如同一块被打磨出来的上好的羊脂玉。 公子……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快乐着吧。 燕承启也从这场……中找到了极致的快乐。 燕承启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身后模糊的人影为他梳发束冠,也笑起来。 这样真的很好了,每天和太傅在一起,每夜和太傅同枕而眠,耳鬓厮磨。 他似乎……已经实现了他十年的愿望了。 可是心底,为什么还会有一丝隐痛和不安呢? =tbc= 第十四章 楚茗以为日子会一直安稳地过下去。 转眼间,孩子也已经七月有余了。 他会和燕承启每日相拥而眠,一同醒来,一起用膳,他为他束冠,他为他煲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他以为,燕承启是爱他的。 他有的时候想,如果没有那场小小的意外,自己也许永远撞不破他的秘密,这样陪着燕承启自欺欺人,又有什么不好。 这日。 燕承启先醒来了,他看着怀中熟睡的爱人,眼角似乎还带着昨夜的疲倦,呼吸清浅,睡颜安宁。 燕承启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他们的孩儿,孩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向外踢了一脚,燕承启甚至摸得出小脚的形状,心里一时父爱泛滥,软的不成样子。 这就是他的孩子。 燕承启轻轻地将那小脚丫按了回去,低声哄道:“乖宝,我知道你是在和父亲打招呼,但是这会踹疼你爹爹的,你要乖一点知道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清脆的笑声打断了,接着是一声略带鼻音的叹息:“你说你,他哪里听得懂这些?” 燕承启一挑眉,语气满是自矜,天家的骄傲在这个男人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你怎么知道他听不懂?我燕承启的孩儿,自然是比其他人早慧的!” 楚茗再也忍不住,翻身去和燕承启面对面,眸色里闪着零星的光芒,语中含笑:“那殿下,可以后千万别和臣日日做些淫秽之事。万一教坏了臣腹中的孩子,那臣岂不是有罪?” 燕承启哑然失笑,伸手在楚茗白玉似的脸上捏了捏,又渐渐滑到楚茗唇上,有些情色地摩挲着:“你呀,一张嘴还是这么厉害!” “是么?见过我的人可都说我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呢!” “是啊……正因如此,我才会对你如此痴迷……”燕承启吻上楚茗的唇角,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两个人的青丝纠缠在一起,门外的寒风掠过,却吹不散半分的屋内缠绵温情。 似乎是第一缕月光照到涓涓而流的溪水上,随着溪水,一路高歌,缓缓流过青石,跃过高山,终于投入河海之中的安心。 这种归属感,似水如波,缓缓地流进楚茗的全身。 楚茗有些恍惚,他似乎懂了那些旧岁月中,弟弟对那个人的一见倾心,百番思念,千种心碎,万般无奈。无论那个人怎么样对他,弟弟还是愿意嫁给他,替他操持这整个侯府。 毕竟,如果有一个人走进了心里,又该怎么样将他那样轻易地赶出去? 楚家皆是痴情种。 不知是哪里来的传言,竟一语成谶。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怕也是只为那一瞬陌上杏花吹满头的心动罢! 楚茗笑了笑,推开燕承启:“今儿个还要上朝呢,快别闹了,起来用了早膳,我替你冠发,就赶紧上朝去。” 燕承启勾起楚茗耳边的一缕发丝,放在手里卷来卷去地把玩,憋着笑道:“予h,你将来肯定是最合格的一国之母。” 楚茗不再理他,径自起身穿好衣服,唤来侍从端进来水盆毛巾等物,和燕承启洗漱打理好,又自己换上衣服,燕承启也在一旁自己穿好了衣服。 自从燕承启和楚茗搬到一起去后就再也没有叫侍女为自己更过衣。 ……开玩笑……如果侍女们进来,燕承启都已经能想象到楚茗面带冷笑的嘲讽了:“太子殿下原来还没长大,今儿个连衣服还要姐姐妹妹们帮着穿好,敢问殿下明天是不是还没有断奶?” 燕承启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找骂,干脆也都开始自己穿戴衣物。 刚开始是有些不习惯,毕竟这二十几年衣来伸手习惯了,一开始盘扣都系不明白,夹袄也曾经穿反过,但好在他学得快,几天就能学着楚茗一样把自己穿戴利索。 至于挽发……他倒是存了点私心,喜欢这样的闺房之趣,特意装作学不会。楚茗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些小把戏,但是也并未点破,只是仍旧每日为他梳好发髻,佩戴金冠,从不假手于人。 用完膳,燕承启便出了门。楚茗带着春桃两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中午燕承启似乎是被皇后留在宫里不能回东宫了,楚茗自己用完膳便在房里小憩一会儿。 他睡觉很轻,不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哭喊喧嚣给吵醒了,他脑子昏沉,但还是起了床,披了件大氅,推开门问道:“何事喧哗!” “太子妃!太子妃!”地上跪着一个粉红襦裙的宫女,身形瘦小,抖如筛糠,语调中满是哭腔,声音也不住颤抖。 楚茗皱了皱眉,但还是好脾气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宫女不住地磕头,生生清脆。脑门磕在青石板上,很快石板上就是一摊暗色的液体。 “求太子妃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求太子妃救救奴婢!” “别磕了!起来罢!”楚茗提高声音,“你总要说明白是什么事,我才帮的了你。” 那宫女颤颤巍巍抬起头来,本是个冰肌明眸的女子,此刻额头上破了口子,那口子正向外渗着血,显得她面容可怖。她的一双眼睛都已经哭到红肿,眼中满是浓重的恐惧。 “太子妃,奴婢是太子安排在御书房清理的奴才。”那宫女抽抽噎噎,看得出来是吓坏了,“太子殿下的书房平日里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殿下看奴才老实,才定了奴婢每隔三日自己一人去书房里面清扫……今日是奴婢当值的日子,可是奴婢……” 那宫女又抽噎起来,眼泪噼啪地落在地上。 楚茗见她和自家弟弟差不多岁数,面容稚嫩,心下生出几丝不忍。 楚茗掏出一枚玉白绣兰帕子有些艰难地弯下腰,为那不住颤抖的小宫女擦干净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和血迹,声音温柔,似乎是在哄那小宫女一般:“别哭了,嗯?把事情好好说完,我保你平安无事?” 那宫女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身披大氅,笑的温暖的人。 多么秀丽绝伦的一个人! 那宫女渐渐止住抽噎道:“奴婢,奴婢在擦拭太子殿下的紫檀木桌时,不小心把太子爷平日里最喜欢和田暖玉涮笔筒给打碎了……那可是殿下平日最喜欢的物件……奴婢连收拾起来都不敢,就跑了出来……太子妃,求您救救我!” 楚茗有些好笑,不过一个涮笔筒,又不是什么无可挽回的物件儿,怎么就这么害怕。 楚茗将弄脏了的帕子塞在那宫女手里:“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你别怕,我这就去瞧瞧,将那些东西拾当好。” 他笑着拍拍那宫女的肩:“回去吧,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毛手毛脚。” 那小宫女还有些迟疑,跪着没敢动。 “回去吧,殿下如何也不能惩罚我。” ―――――――― 楚茗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这书房倒与他想象的不一样。 不,是与这整个东宫的风格都不同。 东宫极尽其奢,哪里都是至尊无比,镶金带玉,图案也都是代表太子身份的蛟龙团纹,处处都是杏黄色……唯独这书房不是。 书房里似乎还燃着未尽的冷香,书房内连一件金器都没有,触目尽是古香古色的镂刻紫檀木桌椅书柜,而书房内的地板甚至都是白玉汉石铺就而成。 这些摆设看起来倒像是定制的一套,上好的紫檀木泛着幽润的光泽,每一件……都以极为精细复杂的手法镂刻着莲花。那些莲花一看就是出自名人巧匠之手,栩栩如生,自带清幽。一套瞧起来,竟是沉稳又不失诗意,摆的极为别致,不落俗套。 楚茗心下微哂,没想到燕承启那家伙还有这样别致的眼光。 楚茗扫视一圈,看到那碎在地上的一摊碎玉,缓缓走过去。他现在身子多有不便,很难弯下腰去拾起来,只好手扶着一旁的紫檀木椅子想要借力弯下腰去。 那椅子上面刻着一朵莲花,楚茗也没多想,正用了几分力气,没成想那莲花竟然被拧动了! 随着一声轻响,书房西侧的书柜竟然自动移开,露出了一扇门。 这竟然是个机关! 楚茗盯着那扇门,心里突然狂跳了起来。楚茗知道,这密室竟然建得这样隐蔽,那其中一定是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可是这扇门……他却隐约有指引一般,向那扇门缓缓走去,使力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是一间密室。 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这里亮如白昼。 楚茗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放缓,他慢慢地走进去,步履放得极轻,像是慢慢走进了一个人内心最深处一般小心翼翼。 那里有一张床榻,一张桌子,桌子上甚至还有一个白玉酒壶和一个白玉酒杯。 除此之外。 还有些什么呢。 楚茗脸色煞白地看着这墙上的一幅幅丹青,似乎窥探着燕承启这些年来心底最隐秘的秘密。 或者说,不是一份秘密,而是一份情感。 楚茗慢慢湿了眼眶,觉得自己几欲站立不住,心头剧颤。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还朦朦胧胧被蒙在鼓里。 那画上的人,玉骨风姿,一身白衣,步履踏莲,眉目清秀,眉目多情含笑。 这个人,他曾有几面之缘。 楚茗低下头慢慢捂住眼睛,热流从指缝中慢慢滑落,他全身颤抖,想将这无用的泪水止住。 可是泪却是不断地继续流出来。 太子殿下果然做的一手好丹青。 予h自叹不如。 …… 不仅如此,还提的一手好字。 …… 每一张丹青上,都有苍劲有力的笔,一笔一划地写下。 此生此世,思之慕之。 笔迹从稚嫩轻浮至力透纸背,字字风骨。 似乎是,已经许多,许多年了。 =tbc= 第十五章 用完午膳后皇后便把燕承启留了下来,和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燕承启都耐心应答,又陪皇后看了一出折子戏,这才同皇后道了别,匆匆向东宫中赶去。 但毕竟在宫中消磨一日,回去时已是日落西山,遍地余晖。 燕承启回去的时候,远远望去,院子里没有掌灯,里面一个奴才都没有。 只余下瑟瑟风声。 这倒是过于寂静了。 燕承启蹙起眉,试探性地喊了一句:“予h?” 没有人回答他。 燕承启心里陡然一紧,他快步穿过院落,一把推开房门,房内因为黑暗有些朦胧,一股不安的情绪突然笼罩在燕承启心头,使他不禁烦躁起来。 眉间的褶皱越拧越深,他忍不住再次试探道:“予h?你在哪里?” 燕承启摸着黑到床铺边,突然碰到一个东西,似乎是发丝的触感,燕承启顺着再去摸,终于摸到了一个人。 心里的不安似乎放下一些,燕承启语含笑意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坐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开灯?嗯?” 燕承启的手顺着他披散着的一头青丝摸过去,嘴里的念叨不停:“诶呀,怎么也不束发,是不是刚睡……”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茗的脸很冰冷,摸在手里像是没了温度,像一块被沉在寒潭下千年的玉石,一丝人气也没有。 “你怎么了?予h?你的脸怎么这么冰?” 楚茗觉得脑子里很昏沉,昨日种种,今朝幕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都似乎飘在眼前,无一不是对他自作多情,痴心妄想的嘲讽。 燕承启连忙从一旁的柜子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一旁的蜡烛,又端起那盏烛灯,借着火光去看坐在床铺上的人。 他坐不住一样倚在一旁的床边,浑身似乎被抽走了骨头,没有一点力气,那平日里总是骄傲地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也微微佝偻着,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他披散着头发,似乎是簪发的玉簪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发丝有些凌乱地披散着,面容苍白憔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呆滞而无神地盯在地面上,连眨眼都很少,似乎是丢了三魂七魄,只是一个躯壳木木地坐在那里。两手无意识地搭在膝上,微拢着小腹。 他这幅从来未有过的颓唐模样着实让燕承启心里被猛地击了一下,暗暗地钝痛起来,像是百只蚂蚁在撕咬他的心。燕承启手里的蜡烛流下蜡泪,滚烫的蜡油滴在燕承启手上,几乎立刻就凝固起来,燕承启却似乎也没感觉到痛一样,什么话也没说。 半晌,燕承启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道:“楚茗,你到底怎么了?” 楚茗似乎被他这一声叫回了魂,他的目光散在燕承启脸上,许久许久才聚了光,看清楚眼前的男子。 他还是如同初见时一样,气宇轩昂,骄矜贵气。剑眉星眸,神采奕奕。 楚茗想问的话有很多,到最后看着他那长长的眼尾,形若桃花的眸子却又如鲠在喉,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能站在什么立场去责问燕承启。 楚茗最后抿了抿苍白的唇瓣,轻声问道:“燕承启,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欺瞒我。” 燕承启心下一沉,今日的楚茗实在太过怪异,令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看着楚茗无神的眸子,却又忍不住点头,只想赶紧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他将烛台放在一边的小桌上,又忍不住伸手握着楚茗得手,他的手也冰冷得很,似乎怎样都捂不热:“你说。” “燕承启……你当初为什么答应皇上娶了我?” 室内一阵死一般的寂静。静到连烛火燃烧的声音似乎都听得到。 燕承启哪里知道他会突然问这个,但真正的理由他又不能真的说出来,一时之间也寻不到什么适合的说辞,只能无声地将眉蹙得越来越紧。 楚茗感觉到燕承启握着自己的手隐约松了一些,加之这沉默,心里的那个推测似乎又被无声地证实了。 一声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沉寂,楚茗掩着唇,冷冷地盯着那烛火看,似乎这烛火都并不能融化他眼中就那层厚厚的冰壳:“殿下不必再说了。” 燕承启反手抓紧了他的手,俯下身抱住他,心底的慌乱使得他无暇顾及许多,只是将一些话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吐露出来,字字恳切:“予h,你不要这样,我好怕……我承认,当初娶你的时候确实心有不甘,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的情意也不是假的,我也慢慢爱上了你,你难道看不出吗?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也告诉我,像你说过的那样,一起承担好么?” 楚茗冷淡地在他怀里垂下眼皮,疲倦与余痛一并卷上心头,森然的冷意盘亘在心上无法消散。他无所谓地点点头,淡淡地开口道: “端泽,我做了个梦。” 燕承启心下微微一松,忙抚摸着楚茗清瘦的脊背,声音低沉温柔,令人无端感到安心:“那一定是个噩梦吧?不要怕……都是梦……” “不。”楚茗打断他,“那是个美梦……美得令我差点以为这是真的。” “你做了什么梦?” 楚茗闭上眼睛,咬得腮帮子都发酸,眼睛一阵涩痛,过了好半晌才说:“我忘了。” 他实在是无法描述这些日子来的温情,也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是假的。 水中月,镜中花,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难为他还作了真,演了这样久。 “端泽,今儿个我去了你书房,碰碎了你的一只涮笔筒。”说着楚茗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递给燕承启,“是我太不小心了。” 燕承启打开小包,看清那里面的模样,眼中闪过几分怒气,但对楚茗却一点也发作不起来,只好收起来那个小包道:“没事,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你在书房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燕承启无端地紧张起来。 楚茗愣了一下,然后道:“没有。” 燕承启这才放下心来,轻声哄道:“没事,一个涮笔筒罢了……只不过以后不要再随意进入我的书房了好么?那里有许多奏折和物件,有些是军中机密……” “端泽,”楚茗打断他,声音嘶哑,像是从沙砾里磨过一样,“你能为我描一副丹青吗?” 看到燕承启瞬间有些僵硬的神情,楚茗忍不住笑了笑,又听到燕承启有些慌张地道:“予,予h……我丹青描的不好,我怕描了你,将你风神朗姿描不出三分来,这样你又要笑我了……” 楚茗觉得一股浓浓的疲倦涌上来,他现在再也无法与燕承启虚与委蛇,他使力推开燕承启,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我倦了,想睡一会,你不要来叫醒我。” “可是你还没有用晚……” “求你。”楚茗咳了两声,觉得一股闷痛顺着小腹席卷上来,“求你现在出去。” 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喙,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燕承启也无法再说,只能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给他掖了掖被角,边径自出去了。 燕承启在心里想着,怎么今儿个,楚茗变得这么奇怪? 楚茗蜷在床上,这被子似乎不能挽留他身上一点点消退的热度。 他既然喜欢这样演,却何必让他也陷进去? 可是那些日子……燕承启的炽热的目光难道都是假的么? 就没有一分是给他的么? 楚茗心里乱做一团,前路似乎布满迷障,使他看不清该如何走下去,前路又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或许是一颗日久生情的心,又或许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端泽……”楚茗唇齿间溢出一声叹息似的轻吟,“你可真是个混蛋……” 在这寂静漆黑的屋内,缓缓飘荡…… =tbc= 第十六章 燕承启总觉得,楚茗近些日子愈发消瘦了。 燕承启挟了一筷子爆炒小牛肉,放到楚茗饭碗里,温声道:“你多吃点,你看你最近,瘦的都硌人了!不想着自己也要想着孩子啊!” 楚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底觉得可笑至极,却终是将那牛肉放进嘴中咀嚼。 若不是想着孩子,他如何再与这样虚情假意的人生活在一张床上,笑着面对他那些对别人的关怀,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他难堪的丹青呢? “谢谢,味道很好。” 楚茗放下饭碗,淡淡道:“我吃完了。” 燕承启也跟着放下了饭碗,长眉一皱,面色有些难看:“你怎么吃这么少?这样对身体能好吗!回来!” 楚茗回头有些逞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很轻:“我真的饱了。” 燕承启起身,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回饭桌,拾起筷子给他,语气也忍不住放得轻了些缓了些,半哄半劝:“你再吃点,就算是为了孩子。你这么瘦,我心疼。真的。” 楚茗顶着面前还有大半的饭碗,一阵恍惚。 他到底是心疼他呢,还是在心疼一个影子呢? 楚茗觉得一阵漫长的心痛,这种心痛并不像那夜那样尖锐难忍,那般几欲窒息的耻辱,而是像毒蛇嘴角滴下的一滴滴毒液,慢慢地腐蚀着最柔软的地方,时不时地刺痛一下。 连绵无绝期。 楚茗随便挟了一些离他较近的一些菜肴,麻木地咀嚼着饭菜,味同嚼蜡,也吃不出菜和菜之间的区别,只是纯粹地听进去了“吃饭”这个指令,很快地将一碗饭塞进去了。 楚茗拿起一旁的帕子抹了下嘴角,被噎得并不舒服,但他也不愿意再看着眼前这个惺惺作态的人,只能耐着心思对燕承启笑了笑,点头,然后离开。 一路上胃里都不舒服,楚茗咬着牙自己走回去房里,面色发白,额上都是冷汗,一进屋子里瞧见了春桃,紧绷着的心思这才松下一点,他扶着一旁的柱子,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将刚刚硬塞进去的那些东西吐了出来,他呕得越来越厉害,感觉胃里灼烧的痛楚蔓延上来,到最后甚至是从喉咙里呕出几缕血丝。 春桃吓坏了,赶紧到一旁去搀着楚茗,楚茗一只手紧紧压在腹部,眸色黯淡,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虚弱无力:“春桃,你快,你快去叫御医来……嗯…………” 楚茗感觉到胃里的疼痛和孩子不正常地挣动,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点:“快去!” 他很怕。 他很怕自己现在唯一剩下的这个孩子发生什么事………… 楚茗忽然觉得脚下一轻,自己被抱了起来,陷在一个很温暖很有力的臂弯之中,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间。不得不说,这股香气,确实能令他感到一股无端的安心。 他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楚茗再睁眼的时候,燕承启正在一片烛火摇曳中盯着他看。他的眸子里面是沉沉的担忧,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燕承启的眼下有很重的青黑的痕迹。 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你醒了?喝点药吧。” 楚茗没有说话,自己撑着起身,半坐起来,后背靠在床头。 燕承启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里面还有个瓷勺,他的眼底漆黑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茗伸手接过了碗,垂下眼笑笑道:“不用劳烦,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将瓷勺抵在碗的另一侧,就要一口灌进去。 燕承启压抑着的火气似乎终于被触发了,他一把夺下楚茗抵在唇上的药碗,出气般地用力将碗带着勺子摔在地上,瓷碗碰地,上好的薄胎瓷摔在地上发出尖利的一声,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甚至还有一片碎瓷溅到了燕承启脸上,在他脸上划了不深不浅的一道伤痕,立刻就流出血来。 燕承启似乎感觉不到一般,根本就没有顾及脸上的伤口,只是盯着楚茗,痛心疾首地道:“予h!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要这样强迫自己!要这样逼我!” 楚茗听见了他的话呆了呆,视线却凝固在了他脸上流血的伤口上。 “你为什么这样做!你这样伤害你自己,无论什么原因,都比你直接捅我一刀来的更狠,更痛!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楚茗双唇嗫嚅,最后只是轻轻笑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折磨他? …… 他只觉得他可笑得离谱。 哪里轮的上他折磨他呢?他又哪里配得上折磨他? 真心离伤心最近。 楚茗嗓子里颓然地发出一声嗤笑,不知是在笑他自己傻还是在笑燕承启这离谱的怪罪。 草草交付了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心,以为他会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几天,几年的真心,也算是不枉这一趟……可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到最后竟到了这种可悲的境地,只能成为一个心意的寄托,只换得满心荒凉,半生荒唐。 自己这些年来,在翰林院任大学士职位,从来对政事处理果决,识人千面,总是被皇帝夸赞能明辨是非,巧断乱麻。 可是没想到,这双眼还是瞎了一遭。 燕承启有些可怜的声音再次传来:“求求你,予h。你有什么心事,朝我说好么?刚才御医来为你把脉行针,说你心结太重,郁结在心,导致肝火上行。最近孩子也不稳,你刚刚身子下都见了红,御医说这是你心中郁郁而致……予h,你不开心,我也看得出来,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若是这样,我的一颗心也总是吊着,我又哪里开心的起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几分无助,“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我。” 楚茗看着他,这些话却并不能再如同往日一般,在他心底掀起诸多波澜,万般心动,只是轻轻飘散在耳边。 他的真心,到底有几分,楚茗看不懂。 那干脆,连一分都不要看清罢了。 楚茗点点头,伸手过去攥住燕承启的手,他的指尖很冰,冰得燕承启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只听那边楚茗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好,我答应你。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燕承启有些不明白他这突然之间的转变,但瞧见他如同之前那样笑得如沐春风,心情稍霁。 楚茗使了使力捏了下燕承启的手:“再去煎一副安胎药给我吧?嗯?都被你摔碎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安……” 楚茗心底很想笑,这里安胎成分的药物的味道他已经在靖国公府里闻过几个月了,哪里还会不认得?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碗药。 “我猜的。”楚茗面上的笑意未曾褪去半分。 燕承启也忍不住笑开,俯身在楚茗侧脸上轻轻偷了个香。 “予h果然冰雪聪明。” 楚茗看着燕承启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于分崩离析,唇角一点也抬不起来。 楚茗抬起手摸摸被亲吻的右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燕承启,你既然喜欢演,那我只好全力奉陪。 陪你继续这场欺骗。 直到……这个孩子出生。 好么? 楚茗眼中的落寞,像是冬夜里无声飘落的雪。 静静地,静静地,翻飞在天地之间。 楚茗心里某个地方,偷偷地,暗暗地抱着一丝不能见光的期望。 这期望并不似他平日里几分自矜。 他期望,那个人可以有一天,眼里心里都只是他一个人。 这期望被他埋得极深――因为他知道这不可能。 …… 燕承启拿起勺子喂楚茗喝汤药,楚茗这次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地张口喝完了所有递来的药汁。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那天,楚茗想了很久。 如果他当初没有走那一遭,没有进那个屋子,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也许,也许会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吧。 =tbc= 最后一句出自胡兰成对张爱玲的承诺金句,不要说我俗套……我真的蛮喜欢这句话的,觉得这是我想象中的最理想的爱情状态――大概就是两个人携手宁静而平淡地走过一生。 第十七章 燕承启坐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些摊在帕子上的碎玉,思绪慢慢地穿梭了时光的长河,记忆中的人,依旧笑容清浅,眉眼温润。 那日他受邀到淑妃宫里用膳, 淑妃是前两年刚入宫的妃子,生的是千娇百媚,端是尽态极妍,深受皇帝宠爱。刚入宫两年就生了个七皇子,步步高升,如今已经荣升妃位,在这后宫俨然已经有了一番权势地位。 燕承启那年十四岁,已是翩翩少年,自然也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与淑妃等人共同用了午膳,淑妃却不肯让他走,只是拉他坐下聊聊,燕承启也没多想,只是在冷冷看着淑妃笑得过分灿烂过分虚假的面庞。 七皇子那年还是个三岁半的孩子,尚且牙牙学语,懵懂天真,一双鹿眼生得灵巧有神,在一旁拽着他太子服的袍角傻傻地笑。 燕承启见了燕腾青天真烂漫的模样,一直紧绷的面容也忍不住裂开缝隙,一直防备的心思也忍不住放下几分,伸手就从袖子里随身带着的小食蜜饯仙桃抓出一把,递给他。燕腾青笑嘻嘻地接过去一股脑吃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边喊着还要,还要。 燕承启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然而还等他感慨小孩子的脸就是软滑,燕腾青却突然面色青白,目光发直,一口血喷在燕承启手上、襟上,然后咚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双眼禁闭,失去意识。 他这一口血,喷的在场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淑妃坐在主坐上,看到儿子这口血更是吓得面如金纸,肝胆欲碎,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身份,尖利地喊道:“青儿!!” 燕承启下意识地放开手,盯着手上仍旧温热的血还有些怔愣,这边淑妃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着瘫在地上的孩子,眼中含恨,咬牙切齿地问燕承启,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淑妃,而是像极了一头红了眼起了杀心的母狼。 “你为什么要害你的弟弟!” 燕承启心知自己这是被陷害了,他皱皱眉,却并未理会地上浑身颤抖的淑妃,反而是站起身向奴才们喊道:“都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燕承启捏着那包蜜饯鲜桃,捏得手心里冷汗涔涔。 他该如何向淑妃,向父皇解释这一包蜜饯鲜桃,是方才在路上“偶遇”的李美人送给他的? 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他现在可是最居心叵测的人。 燕承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七皇子被御医团团围住,他眼睛里没有焦距,站在一团满头大汗的御医外,像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他不知道七弟是怎么被救了回来,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冲进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孽子!给朕跪下!” 燕承启扯了扯麻木的嘴角,发现被打麻的脸连勾起一个笑容都如此难,不禁暗叹一声父皇这力气用的大了些。 他一掀下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忘了父皇呵斥了他什么……那些伤人的字眼被时光冲刷的已经一干二净,他只记得那日挨了整整三十个板子,被抬了回去。 那个夜晚,太傅披着满肩月光来了他的房内。 太傅说:“臣什么都听说了。” 燕承启的心倏忽被吊得很高,难受的紧。 太傅又道:“殿下天性良善,臣不信殿下会做这样龌龊狠毒之事。” 他秀气的眉轻轻皱了起来,看着已经被宫人敷上伤药趴在床上的少年,声音温柔地让人无端端就掉了眼泪:“殿下受委屈了。” 燕承启把头埋在枕头里,感受着脊背上温暖的手的安抚,热泪一股股全都流进了枕头里,却一声不发,只是肩膀忍不住颤抖。 白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他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打他的背,等他情绪稳定下来。 许久许久,燕承启抬着一双通红含泪的桃花眼,泪眼婆娑地看向白琏,示意他自己已经可以了。 白琏刚想开口,却被燕承启别扭地抢了话:“刚刚哭的不是本太子。” ……能采访你一下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吗。 白琏无奈地笑着点点头,应和着他:“是是是。我们殿下最刚强了,哪里掉金豆豆?” 燕承启被他一句“我们殿下”说得瞬间脸红了起来。 月光撒在他的白衣身上,他似乎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清雅的光辉,犹如高洁白莲。 白琏还以为太子是为了金豆豆这个词感到羞涩,不禁心下暗笑,这殿下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同时又暗自心疼,这样一个孩子却要早早卷入这些阴诡权谋,被百般算计…… 白琏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了那个和田玉涮笔筒。 “殿下,臣今日给你带了个物件,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喜欢。”白琏伸手递过去,温声道:“这上面刻着臣最喜欢的莲花,臣希望殿下能像古人所言‘出淤泥而不染’,在这个大染缸里能时刻保持本心,不忘初心,臣也希望殿下能够高尚而谦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殿下可喜欢?” “哒哒哒――”燕承启的思绪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看着眼前的碎片。玉这东西,一体时温润无棱,但被摔碎了,碎片却也如此尖锐突兀。 燕承启仔细地回想,却似乎再也寻不到当年看着太傅对他微笑时的那种悸动。 上一次这样的悸动,似乎是在前几日楚茗为他抚琴时的感觉。 燕承启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大跳,他心里突然打起鼓来,莫名地紧张,似乎窥见了一些正在悄然变化的情愫。 “进来――” 是楚茗。 燕承启看着他,心里更是慌到像是被发现了错处的孩子一样,脑子里原本理出的一丝丝头绪也全都变成了浆糊。 楚茗进了这满是追忆的典雅书房,一眼就看见那摊在紫檀木桌子上的碎玉片,面色白了白,几乎站立不住,一手扶着后腰,垂下眼去,装作什么都看不到的模样,轻声道:“殿下可是在处理政务?” 燕承启掩饰般地快速地用一旁的奏折盖住了碎玉,然后点点头语气有些尴尬地道:“是啊。” 楚茗闭了闭眼,再抬头时,面色已经如常,眉眼也尽是儒雅的笑意:“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 燕承启下意识就张嘴阻拦他:“别走!”然后站起来道,“我处理完了。” 楚茗强挂出来一丝笑意,语带三分嘲讽地道:“太子殿下真是愈发地厉害了,现在连墨都没有研,连狼毫笔尖都是干的,涮笔筒都没有,就能批完折子了?” 燕承启尴尬地咳嗽两声,厚脸皮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楚茗也自觉无趣,懒得理他,刚要开口就被燕承启强行抢了话:“予h,你今天这鸦青色的袄子可真好看……你怎么不穿雪白色的了?你不是最喜欢雪白的衣服吗,我记得你的柜子里清一色的都是白……” “端泽,”楚茗打断了他的话,面上的笑意淡了再淡,几乎消散在他满是轻愁的眸子里,“这世上最善变的是人,最难猜测的是人心。” 楚茗抬头看向燕承启,他的目光里雾霭沉沉,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燕承启哽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股难以言说的疼痛。 空气似乎凝固在这一刻……似乎连风都止了。 楚茗看着眼前男人,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其他人的男人。他高大伟岸,尊贵俊秀,多情却也无情。 无论他再好……这份好也不是属于他的。 楚茗咽了咽喉间的苦涩,淡声道:“殿下,我此番来,是要同你说一声,我准备后天去拜访一下你的太傅。” 燕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面色突然沉了下去,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眼里闪烁着严厉的光:“你去见太傅做什么?” 楚茗倒是早就料到了燕承启不会同意,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仰起脸看着燕承启,面上一片和煦,一手抚摸着八个月的圆隆的腹部:“端泽,你看,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我知道你这十几年来多受白太傅的教导,才能有今日的栋梁之才。我私以为太傅必定也是学识渊博之人,又于你有教导之恩,我想同他商讨一番给孩子取个名字。”他顿了顿,忽然有些俏皮地道,“你知道,我怎么能和你这样五大三粗只知道耍剑弄枪的人讨论呢!不然孩子长大了怪我怎么办?” 燕承启也被他说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眉间的褶皱也平复下来。他慢慢走到楚茗身前,攥住了楚茗一双修长的手,半是责备半是担忧地道: “你瞧你,最近手总是这么冰,也不好生照看你自己,这可怎么是好。” 楚茗笑着道:“我去见太傅的时候肯定穿上我最好看的袄子,暖暖和和地披着白狐裘去,好不好?” 好不好? 他的端泽? =tbc= 第十八章 楚茗怀里揣了个热热的汤婆子,坐在有些颠簸的马车里,脑子里半梦半醒,眼前全是当日那画像上清隽笑容。 马车随着哒哒马蹄,一路穿过大街小巷,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楚茗昨日已经向那宛月榭中递了帖子,许是白琏已经做了吩咐,楚茗没有什么阻拦地便进了朱门。 楚茗被小厮领到后院的时候,白琏正在日光下,提着一个银制的小水壶,在后院微微弯着腰,给那院子里仍是几节光秃秃的树枝的梅树浇水。 他身姿卓然,一身白衣,眉目清秀,看不出今年几何。乌发未束,随意地披在肩上,直挂到腰间,像是黑色的绸缎。眼角眉梢说不出的温柔安静,倒为他不算太出众的面容赠了许多魅力。光线太好,打在他手上的喷壶上,折射出几缕耀眼到刺眼的光线。 好一个君子如莲,高洁儒雅。 他似乎也察觉了声响,抬起微弯的腰,理了理袍角,一身白衣,一丝褶皱都没有,一点灰尘也不染。白琏望向楚茗,想起昨日收到的帖子,会心一笑,轻轻将手里的壶放在地上,走到楚茗身前,恭敬地作了个揖,垂眸道:“参见太子妃殿下。” 楚茗离他极近,几缕熟悉,却又陌生的冷香触动了他的嗅觉。 这冷香掺杂着几丝晚香玉的冷冽,几分松木的干净醇厚,又带着些疏离的檀木气味。 他连忙将汤婆子一手搂着,一手从柔软的狐裘中伸出来扶起白琏,轻声道:“太傅既然作为人师,我哪里受得起如此大礼。这是折辱楚茗了。” 白琏摇摇头道:“哪里,在下早就听闻翰林院大学士理政有方,学识渊博,落笔如云烟,抚琴如清泉。这些年来帮助皇上处理要务,执掌翰林院,是皇上的股肱之臣,殿下与令弟的风姿更是已经传遍这上京,臣早便想见识一番。” 楚茗眼睛发涨,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大团棉花,这一番赞美也听的颠三倒四,心思完全不在此处,最后木木地问了句: “太傅身上这熏香可真是好闻得紧,用了什么香料?” ……竟与他床榻之上那人一模一样? 白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楚茗怎么突然说起这茬,愣了愣,笑着温声道:“这是臣自制的一种熏香,带有安神养心的作用,并不是在外面买的。” 楚茗怀里的汤婆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声道:“抱歉,抱歉……”就要弯腰去捡那掉在地上的汤婆子,却没想到白琏比他更快一步,将那黄铜的汤婆子捡起来,细细拂去了汤婆子上的灰尘,眉眼弯弯地递给楚茗,轻声道: “可小心着点,你现在可是怀着皇嫡孙,还是小心点为好,不可随意弯腰。” 楚茗接过那汤婆子,一双手紧紧地捂着汤婆子,那热度却怎么也传不到心口处。那儿仿佛结上了一层冰,冰碴扎得他的心生痛。 楚茗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难看,他只知道自己扯唇笑得很艰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点点头,报之微笑:“好。” 原来,他一开始就输了。 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燕承启身上这股子味道,他在与他拜堂的时候……不。 是他与他第一回 的相见,醉酒的那夜,意识迷蒙中,他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原来,他从一开始见到他,就注定了比不过。 楚茗觉得头晕眼花,耳中直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哑着嗓子道:“太傅,不要怪茗此番前来叨扰。” 白琏心中也觉得他这副模样奇怪得令人心疼,在他看来,这么些年来,几乎就是将燕承启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燕承启娶了妻,他心中自然也把楚茗当做自己孩子来看。此刻见了楚茗苍白如纸的面色,心下隐隐担忧,不忍问道:“哪里算得上叨扰……不过,你没事吧?” 楚茗摇摇头,抿唇一笑,面上半丝血色都没有,神色黯淡:“我没事……您不要担心……看这太阳快近午时,不知可否留后生在此用上一饭?” 白琏点点头,面上仍旧残存着几分担忧之色:“好,倒是殿下,怕是用不惯我这里的粗茶淡饭。” 楚茗摇摇头道:“怎么会。” 白琏倒是对楚茗显得很热情,带着他转了后院每一处景致,同他细细讲着这里的布景,同他讲那一池清潭,那里种着荷花。到了七月份就会有菡萏初开之景。 他说他最喜欢莲花。 楚茗笑着应道:“是啊,很巧,端泽他也很喜欢莲花。” 不过一个是为了亭亭而放的模样,一个为了清雅俊秀的人罢了。 胸口那块小金锁硌的他觉得很难受,难受的像是心上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直让他透不过气来。 菜品被小厮一道道端上来,楚茗看了看,这寒冬腊月,竟然有白玉藕这道菜品,这样金贵的东西,凭他一个小小的太傅,如何能吃的到?怕也是有心人做贴心事。 楚茗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的藕片,忍不住伸手捞起筷子夹了一颗作为作料的小红椒放在嘴里,嚼了又嚼,最后忍不住一声低笑。 索然无味。 白琏开口问道:“怎么了?菜品不合你口味?我素来喜淡,你若是不喜欢,我再吩咐他们做些来。” “不必了,这很好。” 反正所有的菜品在他嘴中都已经是尝不出滋味来,何必再这样多此一举,做淡些,做咸些,又有什么区别? 白琏看着眼前人瘦的尖尖的下颚弧线,一节纤细的脖颈从竹青色的衣领中伸出来,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隐可见,随着他咀嚼的动作,脖筋似乎都不堪重负地吐出来,更显得他瘦得形销骨立。 楚茗拨了半碗饭,就再也吃不进去了,只好唤了一杯清茶漱口,半晌才有些踌躇地问道: “怎么没见家中夫人?” 只见白琏一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忽然僵了一下,他似乎很不愿意面对这个话题,低头掩饰性地拨了口菜,又呆了呆,最后才道:“我没有娶妻。” 楚茗有些吃惊,皱起眉来,他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来了白琏似乎很回避这个话题,但他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太傅……可有意中人?” 白琏有些僵硬,眸子慢慢地垂了下去,嘴角的弧度也有些牵强,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有。” “那为何不长相厮守,与其相伴?” 白琏深深地叹气,他似乎看到多年以前,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勾上他的肩,笑得眉眼风流,笑得狡黠,一肚子坏水:“小琏儿,今儿个我们逃课吧!” 他似乎看到那人龙袍加身,威严万千,他的手不再如同少年那般炙热,声音也满是威严:“寞潼,对不住,朕……此生负你。” 他又似乎看到那人一身红衣,他身边站着的娇柔女子,纤纤玉手与他牵握在一处。他许下的:“此生定要娶你回家”那句话,似乎都成了笑话。 白琏笑笑,反问道:“殿下,你可知我今年几何?” 楚茗看着他皮肤的光泽,只有在眯眼笑的时候才会出现在眼角的几丝一点也不明显的细纹,猜测道:“三十有五?” “我今年,已是不惑之年。” 楚茗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他的脸看起来明明才三十出头。 又听白琏轻声道,似是三月飞絮那般轻,声音里满是婉转的哀伤:“我的心上人,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他身份高贵,我在他面前不过是渺小若尘……我哪里高攀的上他?再者……我同他在一起,那边是有违纲常,不会被世人祝福的……” 楚茗平时玲珑剔透的一个人,遇到脑子不清楚的时候竟然也会犯了傻。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认为这个人便是当今储君――他的夫君,燕承启。 难道都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搅乱了这原本可以暗处一直在一起的燕承启和白琏? 楚茗一时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令他连吸一吸气,缓一缓,都这样困难。 ……原来竟真是这样。 他们是互相喜欢的。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牙齿都在碰撞:“你放心……你会和他有好结果的……会白头到老,殊途同归的……” 白琏哪知道,他这字字含血,如同一柄利剑,尽数扎进了他心中? 命运弄人,姻缘错乱,阴差阳错。 谁也怪不得。 是好是非都是命,都得受着;是痛是乐都是自己的选择,都得挨着。 =tbc= 第十九章 楚茗抱着一个凉透了的汤婆子,踩着一地余晖回了。到了东宫门前,他有点恍惚地看着面前被打开的朱门,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白琏孩子的名字。 他摸摸腹部,觉得眼前缓缓开启的门像是一个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能一口能将人吸进那暗不见底的腹里,楚茗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他在抗拒。 他隐隐生出一种类似逃避的感觉。 楚茗真是觉得自己很累、很疲倦了,他甚至提不起步子走进那东宫。 他的目光散漫地落到那深褐色的牌匾上,那上面银画铁钩的东宫两个字,写得入木三分。 楚茗看着看着,眼里莫名地酸胀了起来。 “予h?怎么站在这儿发呆?”燕承启从门内缓缓走出,面上带着三分柔和的笑意,牵起他的手,“我听下人说你回来就站在这,不曾进去,你且先随我进去,再慢慢讲?” 楚茗愣了愣,看着眼前熠熠生辉的那张笑脸,想了想,问道:“你不问问我……太傅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燕承启没想到他会接这个话茬,握了握他的手,有些责备地皱起眉:“你看你,手都这么凉了,名字都是次要的事情,你身子才最重要,”他又伸手摸摸汤婆子,果不其然已是凉透了,“先进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和暖和吧?” 楚茗笑了笑,他忽然用很低的音量,声音轻得甚至飘散在呼啸而过的北风中,只剩下零星字眼传入燕承启耳中,零散得拼不出意思来:“你对他也这么……温柔吗?” “嗯?什么温柔?”燕承启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来,“你是不是夸为夫温柔体贴?哎呀!我跟你讲啊,予h,你可是简直捞了个大――便宜,庆幸遇到我吧!” 楚茗淡淡地笑,却并未再看燕承启一眼。他把手抽出来,将那个汤婆子塞进燕承启怀里,自顾自地轻移步履,向那大开的门走去。 燕承启也没有被他的冷淡打败,反而是颠了颠那汤婆子,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在楚茗身侧一直歪头同他讲些什么有趣的话,一路聒噪,嬉皮笑脸。 他看出来楚茗情绪的低落,所以故意装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希望换得楚茗一笑。 可这一次,他却未能如愿。 楚茗面上风淡云轻,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他无论说什么,楚茗都点点头,不做评价。 燕承启可算看出来楚茗这可不是一般的心情不好,楚茗这个人,有事喜欢瞒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憋着,这性子搞得燕承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玲珑的心思,自然看不换楚茗到底是哪里生气了。 燕承启干脆也闭了嘴,在一旁捂着个汤婆子暗自想起了事情。 他近日来,愈发觉得太傅的脸模糊了。 在往日,那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鼻,熟悉的唇,一笔一笔,都刻画在他的心里,他闭眼都能在纸上做出太傅的清秀眉眼。 被时光镌刻进了心底的容貌……似乎在一丝一缕地发生变化。 他不敢和楚茗讲,他昨日做了一副丹青。 狼毫沾朱,横挑竖勾,满心柔情,全托付在那丹青之上。 他那笔下千百遍的人,他以为,还会那样精致无二。 可他昨日画着画着,再一看时,那眉眼,却分明不是太傅清秀的,而是带着些勾人意味的狭长凤眼,眸里晶亮含笑,似乎会说话,相较白琏,这幅样貌就像是凤凰花,偏生温润地勾人。 燕承启手中的笔顿在纸上,氤氲出一大片墨迹。 燕承启有些颓废地丢掉笔,将那张明明画了楚茗的纸揉搓成一团,颓然坐在椅子上,捂住了脸,思绪混乱。 他……他心底那个不用看就能描摹出的那个人…… 难道真的改变了? 燕承启不敢多想,也想不明白,只能一个人呆坐在书房里,一直坐到深夜。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心里,楚茗已经偷偷住了进去,可他不知道,他在他的心里和那单相思十二年的人,孰轻孰重。 若这是天赐良缘,不如好生把握。 燕承启目光不禁又软了三分,看向身旁霁风朗月的人。 如果是和他的话,这一辈子,也许,也不算太漫长吧。 “对了,你去了一趟太傅府,可问到什么好名字了?” 楚茗心下冷笑,再怎样,还是在乎这个问题。 他点点头回道:“问到了。” 燕承启好奇地问:“是什么?” “洵。单名一个洵。”楚茗微笑,面庞似是一块冰冷冷的寒玉,“洵字的意思是诚实,殿下以为如何?” 燕承启微微僵了僵,有些狐疑地道:“这真是太傅所起?” 楚茗看着他,面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怎么?殿下觉得这名字不好?” 燕承启立刻露出一个讨好意味严重的笑,十分狗腿地笑:“哪敢哪敢,夫人说好就是好的。” 多少年后,燕承启看着燕洵,心里一阵又一阵紧缩的疼痛。 如果他当年可以不那么迟钝,如果他当年看得清楚茗眼中深埋的痛,如果他当年可以听出小洵儿名字里的深意。 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人在迟钝的时候,总是会被愚蠢蒙蔽。 深夜,楚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孩子似乎也有感应,在腹中缓缓伸展手脚,一会儿就将小拳头,小脚丫伸出来踢一踢父亲的肚皮。 他伸手摸了摸腹部,垂眼笑道:“洵儿,你放心……爹爹总会给你个名分的……会让你在玉牒上有一个位置,后人总会记得你皇嫡孙这个身份的。” 爹爹会忍,忍到你出生为止。 楚茗愣愣地盯着床顶,如何也睡不着。黑夜里燕承启的呼吸都那样清晰,他身上的气息就萦绕在身侧。 楚茗想吐。 很想吐。 他一想到这样的味道,是另一个人日夜带着的,还在他的床榻之侧日日夜夜陪伴他,他就觉得恶心。 燕承启转身,揉了揉眼睛,拽着被角长吁一口气。 楚茗歪头看了看燕承启的背影,他的一头乌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他的背那样宽阔,臂膀看起来也那样有力。 楚茗的手慢慢攀上燕承启的后心,轻叹似的语句慢慢飘荡在这空旷的黑夜之中: “你这里,怎么就偏生这么坏呢?” 第二天晨起,燕承启和楚茗用完了早膳,楚茗还是依旧面含微笑地执着牛角梳篦将燕承启缠乱在一起的发丝慢慢地梳开,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温温地笑,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端泽,我这身子越来越不便了。今儿个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梳头,明天起,就让东宫的宫婢们给你梳罢。”楚茗将他的乌发从头梳到底,又尽数拢在手里,认真地整理起来。 他手腕翻飞,很快地就将燕承启的发丝挽成一个髻,他一手扶住发丝,不让它落下,一手拿起紫金冠束缚住发丝,又拿起金簪固定住发丝。 这一套动作他做的十分熟练,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服侍人,甚至还有点行云流水的美妙之感。 燕承启回头笑着看他,捏着嗓子道:“以后不能让太子妃殿下为在下束发戴冠了,想想真是好――可惜。” 楚茗勉强地弯弯嘴角,又想起来另一件事,便扶着坐着的燕承启的肩问道:“端泽,你上次说要同我出去……你还记不记得?” 燕承启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他越看楚茗那白皙温和的面部,越觉得是三月春风吹拂进了心里,索性一伸手将楚茗的腰肢整个带进自己怀中,脸贴上楚茗的肚皮,感受到里面的踢打,心里像是喝了一杯酥油茶,又吃了一整块饴糖,甜的嗓子眼都发堵。 “记得呀,予h,你说想去哪里?” 楚茗任由他贴在自己肚子上,只不过他面色淡淡如常,没有一丝波澜:“你来定吧。身为储君,肯定很少出去游玩……不如你来定地方?” 燕承启眸子转了一转,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西子湖畔的春常在酒楼吧!我听闻那里菜色颇好,自酿的酒液蜜汁都酿得极好,又听闻那里的小曲儿唱得很好,景色也是绝佳,你看如何?” 楚茗听到西子湖的时候眸色暗了一暗,但也不得不勉强笑道:“这好处都让你说完了,我们不去岂不是都对不起你这一番吹捧的说辞?” 燕承启的脸在楚茗腹上轻轻蹭了蹭,柔声道:“予h,我真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处,不愿与你分开。” 楚茗伸手怕了拍他的脊背,笑骂道:“快不要这样纠纠缠缠的,成什么样子,快放手,准备准备上朝去吧。” 燕承启突然捧着楚茗隆起的腹部,鼻间贴着腹部,眸子专注地看着楚茗的腹部,似乎真的与孩子在对话一般: “小洵儿,爹爹走了,去上朝去了,你可不要闹你爹爹难受,不然等你出生,我第一个打你屁股!” 楚茗推开他,捧着腹部道:“你还打他?明明欺负我的人就是你。”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楚茗眼里闪烁着的光芒悠远而绵长,令人捉摸不透。 燕承启只当他说笑,忽然眼底闪过一丝带着情欲的深沉,音调也忽然低沉起来:“好啊,那等我回来,就给小洵儿以身作则,让他感受一下,我怎么欺、负、你。” 此时虽已入冬。 但并不妨碍春光大盛。 =tbc= 第二十章 “予h,你在想什么?嗯?怎么心不在焉?” 楚茗在那些回忆里略略回神,感受着那只手在身上的撩拨,孕期的他受不了这种刺激,只能轻喘着压抑着唇齿间的喘息,却没有阻止那只解开他松散的腰带的手。 “在想……嗯……你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 燕承启低下头在楚茗白皙的脖颈上轻慢地吸吮,他的声音模糊而喑哑:“胡思乱想什么,予h,你难道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你吗?” “是吗……”楚茗微微低头,头上束发的玉簪被燕承启取了下来,一头乌黑柔顺的发散下来,盖在他颊侧,掩盖了楚茗温润如水的眸子里的几丝苦涩。 …… 快感犹如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漫上来,缓缓流过他的胸膛,漫上他潮红的面颊,甚至要没过头顶,将他推至性事的高潮,快感的顶峰。 楚茗失神地将那一双瓷白的手扶住那宽阔厚实的肩膀,眸中涣散,修长的脖子仰起来,一声声难耐的喘息再难抑制。 燕承启温柔地吻去他额角的汗水,眸光似是浅浅的月光,映照在一片涌动的湖水,分不清是月光的皎洁,还是湖水的潋滟。 “予h,别怕,我在你身旁。” 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楚茗脑子里一团浆糊,迷蒙地看了燕承启一眼,然后微微阖上眸子,摇摇头,眼角微微发红。 事毕,燕承启一本满足地伸开臂膀想要搂着楚茗,被楚茗不轻不重地用手肘击了心口: “白日宣淫。” 燕承启顺势就倒下去,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戏子捧心状地捂着胸口无赖道:“我一颗真心都要被你打碎啦!” 楚茗斜了他一眼,拽着被角卷了卷,疲倦地昏昏睡去。 燕承启支起身子,用手撑着头看着楚茗的背影。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惆怅郁结,忧思忧念。 他忽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见楚茗时那种思绪乱飞,心跳如擂鼓。 一刹那,他如梦似醒,拨云见雾似的看到了他自己的心思。 从未如此清楚过。 原来,他欢喜他。 原来,他心里早就在点点滴滴之间,挤进去了一个人。 他不是影子,他不是一个寄托。 他就是他。 他的发妻。 他的楚茗。 天地仿佛都明亮了起来,四周变得那样安静,只听得见楚茗绵长的呼吸声,还有外面两只雀儿叽喳的情话。 真好。 燕承启这样想。 他终于想明白了,也放下心里那个沉重的担子,也放下心中的执念,那个离他越来越远的人。 燕承启伸手揽住了楚茗,将他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披散着的青丝上,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真好,他还有机会补救,还有机会将这个美丽的错误变成一段长远的感情。 遇上这个人,似乎是他的救赎,是他的福分。他感谢老天待他不薄,讲这样一个如玉似b的人送至他身边,给了他们这样一段姻缘。 他似乎人生一直都顺风顺水,顺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意,先是遇到高雅如莲的太傅,后有君子翩翩的楚茗。 燕承启那时候以为,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将这一页翻过去,将错就错地好好待楚茗,与他携手一生,但他哪里知道,人生多变故,这句话并不是随意说说。 腊月初三,是白琏的生辰。 燕承启与楚茗说清了原委,楚茗当时并未多做反应,只是低下眸子,脸被埋在乌发掩盖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游玩之事也被推到了他去参加太傅庆生晚宴的后面几天。 燕承启缓缓走进密室,硕大的几个夜明珠将这间藏匿于书房的密室照得光亮一片。 他的目光游移在墙壁上一幅幅丹青上,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也许太傅的眉目只是清秀温柔罢了,并不似他笔下这般多情含笑。 他总是将自己情感太多地寄托给笔下之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点支撑他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眼里都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 他恍惚想起来,他唯一一次表露心迹,是在他弱冠的前一夜。 明知第二日有父皇为他举办的成人礼宴,他还是在前一夜在宛月榭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看着眼前眼眸弯弯的太傅,他丰满的唇瓣像是两片海棠花的花瓣,闪着晶亮的水光――仿佛是刚刚殷红的舌尖舔过一遭。 他举着酒坛子,月色正浓,他看那唇看得入了魔怔,越看越觉得心里一把熊熊烈火在烧,烧得他下身都痛。 他哑着嗓子,声音里还带点鼻音:“太傅,我明日要行弱冠礼了。” “这是好事呀,小殿下成人了。” “太傅,明天开始……我要推脱父皇纳妃的旨意,就难上加难了。” 白琏蹙起秀气的眉,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纳妃……不好么?” 燕承启心头的火烧到四肢百骸。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瓷响声,他在他惊诧的目光中,堵上了他的唇。 ……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 ……比想象中的还要甜美。 白琏一把推开燕承启,手就抬了起来,可是看着眼前双目通红,与那人几分相像,连那眉间隐藏的倔强都那样像,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的学生的脸,他再也无法打得下去。 空气似乎都凝重了起来。 “太傅……我喜欢你。” 万籁俱寂。 燕承启闭眼想了想,那种害怕拒绝,浓烈的感情恍若隔世,他竟然再难忆起。 是时候,不再如此拖泥带水了。 否则辜负楚茗,也是耽搁太傅。 燕承启搬来一个矮凳,亲手将那些画轴摘下来,一张一张地认认真真卷了起来。 整整十二幅丹青。 燕承启微笑着抚摸那些堆在桌上的丹青,像是抚摸他这些年来的情义。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腊月初三。 楚茗昨夜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燕承启他这两天偶尔断断续续的腹痛,可又怕燕承启那里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影子,怕是自己自取其辱。 他心里是慌的。 这才九个月多一点,还没到该出生的日子,他是真的害怕这个孩子有什么意外。 楚茗想了一整夜,最后每每想到那些丹青,想到那两情相悦的人,就愈发觉得自己不该在此时阻拦燕承启。 他从来不是随心任性之人,许是作为兄长,兼之家父早逝,从小担了太大的责任,所以养成这样硬抗隐忍的性子,也不知是幸是不幸。 所以,这天清早,他早早便起了床,亲自为他挑选了一套宝蓝色的杭绸夹袄,亲自掸去灰尘,放在一旁的梨花木架上,又取出一双靴子,摆放在床前。 做完一切,他有些呆呆地看着那袍子上的刺绣,那绣的是祥云图案,一针一线尽显精致。 如此甚好,楚茗突然笑弯了眼,他忍过腹中一波疼痛,暗自想到,这件袍子,他穿上定是丰神俊朗,潇洒伟岸。 倒也配得上那如珠似玉的人。 日头渐渐升起来。 整个上京苏醒过来。 “予h――” 他也醒了。 =tbc= 第二十一章 楚茗根本吃不下东西,早膳时分只是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拎着筷子在饭碗里戳来戳去。 他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燕承启,把挽留的话都尽数咽了回去。 他今日与往常不同,很是兴奋,眉眼间自带一种飞扬的神采,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如同一汪秋波,万般柔情,楚茗忍不住就思绪乱飞,加之腹中绞痛,扰得他脑子更加不清楚。 燕承启在用完早膳后,也看到了楚茗难看的脸色与紧咬的唇瓣,忍不住担忧道:“予h,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劲?” 楚茗摇摇头,一手暗自放在后腰上支撑自己站着,挨过一阵绵长的疼痛才开口强笑道:“我没事……殿下,今日早去早回……我等你。” 燕承启换上宝蓝色的夹袄,点头应和他,然后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玉佩下垂着的流苏,便出了门去。 楚茗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气,咬牙从柜中取出一件银灰色毛领的大氅,追了出来,正看到燕承启吩咐人将一红木漆箱子抬上马车。 楚茗逼着自己不去想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只是抖开那件大氅,温柔地道:“外面天气冷,你披上罢。” 燕承启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撒娇似地道:“予h,你给我披上罢!” 说完照顾楚茗似地微微弯了腰,一副乖张的模样。 楚茗捏紧了毛领上柔软的毛,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咬得腮帮子都泛着酸意,最后还是挨过这一阵疼痛,伸手抖开了大氅,披在燕承启肩上,又找出领口的绒带,为燕承启系了个结实的结。 “好了,”楚茗眉眼弯弯,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过分,“我的夫君今日也一如既往地俊俏呢。” 燕承启挺起腰板,眼中带笑:“那是!本宫什么时候不俊俏过?你不知道,以前我小的时候,母后抱我出去,宫妃们都抢着……” “好了,快走吧,别误了时辰。”楚茗开口打断他,伸手推了他一把。 燕承启顺着这股力道回了头,走向马车,踩着脚踏掀开车帘。 他终是忍不住回了头。 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楚茗那个背影。 孤寂的气息那么浓,一身青衣独自缓行在残雪之上,步伐似乎有些蹒跚。 燕承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逼迫自己回过头。 他以为这是和太傅最后一场酒宴,今日去便要同太傅断个干干净净,从此便一心待一人,同楚茗好好地过下去,心里不必压着那样多的歉疚与不安。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回过头的决定,让他痛了一辈子,也让楚茗痛了一辈子。 楚茗在自个儿的书房批着折子,看到一道不同寻常的折子。 折子上竟然奏禀……七皇子燕腾青在绥城,敬州,泷城等多地密谋练兵,在匈奴之地暗自购买战马,还勾结边疆驻守的兵马大元帅李慎,与其举止亲密,多行酒席,宴会之乐,交往甚密。 ……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 楚茗用朱笔立刻批奏急阅,将这折子放在一边,准备一会儿就送给小厮带进宫去,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他根本在椅子上坐不住,一股浓浓的疲倦扑面而来,席卷了他全身。 楚茗离开了书房,颓然地倒回寝殿床上,心里漫上一阵又一阵的孤独和空虚,心里像是漏了个口子,大风穿透,吹得他心底凉成一片。 他刚刚多想将他留下来,将他的手放在高隆的腹部,告诉他,他们的孩子要出生了,央他留下来,陪着他,不要去陪他的心上人。 可是他站在什么立场来要求他?是一个即将离开的妻子?还是他孩子的爹爹?亦或是同床共枕过之人? 一开始便是输了,无论如何也赢不回来,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编造的梦境,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一个错付真心,自作多情的影子。 楚茗简直想要放声大笑,他感受到腹中的坠痛拉扯着,像是一把钝刀用力地磨开他的血肉,从里面汹汹而来,他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甚至连喊叫的力气都失去。 他伸手安抚了一下肚子里躁动的孩子,感受到那里微高的温度,孩子的踢打透过指尖,传进心里。 他以为只是像前几日那般痛过一阵子就好了,便索性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连午膳都吩咐拿下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是被一阵又一阵绵长针扎般的痛楚痛醒的。 他手下的腹部坚硬如一块盔壳,一直向下撕扯的痛楚终于让他有些恍惚地意识到…… 自己这是要生了。 楚茗扯出一个笑来,问道:“难道你这么快就要爹爹带你出来见见这人世吗?……可这人世间……多的是尔虞我诈,花言巧语……也许,你会怪爹爹带你来到这人间走一遭的。” 他难耐地在床上僵着身子,想要挨过几波疼痛,到底他也是身为男人整整二十四年,位列重臣,做了二十四年的公子如玉陌上才子,到底是放不下这个面子如同夫人一般嘶喊呼痛。 他心里绷不住这个面子,又实在难以挨过这阵疼痛,只是唤了春桃一个人进来,春桃本来心带疑惑,想着进去要劝劝楚茗快些用膳,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楚茗盖着棉被,唯有面如金纸的一张脸露在外面,额上冷汗涔涔,眸中是化不开的痛楚,一双柳叶眉也紧紧地蹙起来,发丝散乱,整张脸上都写着浓浓的痛苦。 “公子!”春桃吓得几乎是立刻眼睛就红了,她连忙跑到楚茗床前,看着楚茗一阵阵地倒抽凉气,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公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啊!” 楚茗呛咳了两声,断断续续地道:“你,你快去将我,我弟……我弟弟找来……快,快去……” 春桃的泪噼啪地落了下来,她摇摇头,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回道:“可是二爷,二爷他还在江南返程路上啊!还没有回来!” 楚茗的嘴唇泛上白,他颤抖地,怀着最后一点点莫名又隐秘的期待地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可回来了?” 春桃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凶:“公子,他也未回来。” 她看得明白,楚茗眼里的痛与碎裂的希望。 人心碎,如何能补? 暮色苍茫。 而这厢,燕承启却是将那些丹青与这些年苦恋不得的抱怨说了个一干二净,白琏也明白这孩子终于放下对自己的执念,这点令他顿感轻松,心情也忍不住好上加好,索性取了自己几年前酿的竹叶青开了封,与燕承启喝起来。 “太傅,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与你喝酒浇愁了。”燕承启的眼中再也不是他的模样,他眼神清亮,却早不见那份炽热。 “那不如,一醉方休。” “那我若是醉倒在太傅这宛月榭可如何是好啊!” “那便在我这宛月榭里,住上最后一宿。” =tbc= 第二十二章 “你这傻姑娘,哭,哭什么……”楚茗一张脸比墙壁还要白上三分,被腹中的痛楚折磨得有些喘不上气,“我还没死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春桃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公子,您别怕,奴婢,奴婢这就去找殿下!” 楚茗扯住了春桃粉色的衣袖,摇摇头,笑的苍白无力:“别去……别去找他。” “公子?!”春桃惊讶地掩住唇间溢出的惊呼,但楚茗并没有给她继续发问的机会,只是淡淡地吩咐道: “生个孩子而已,我还没有那么不中用……连生孩子都一定要他作陪。春桃,你去寻个产婆来吧。” 楚茗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半垂,长长的睫毛也落下去,在白如美玉的面庞上宛如鸦翅,遮盖住了所有的情绪,他似乎极其疲倦黯淡,带着一种无力的厌倦。 春桃楞在原地,浑身都僵了。 楚茗不得不搬出主人的架子,强迫春桃:“你还认不认得我这个主子?快去,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要告诉别的人……我……呃……我要生了……” 若是他这里泄露风声,惊动东宫上下,消息也必会传到宛月榭,甚至可能惊动皇宫,楚茗深知这消息的传播之快,力度之重。 他不想在今夜惊扰他做一场美梦,沉浸在与心上人共处的时间。 若他回来,那是最好。若是不回来……他也不怨他。 君子有成人之美。 楚茗手下撕扯着床单,蜷缩起身子,咬牙忍痛,他恍惚地想,他既然要走了,那便要做这成人之美之事,何必平白惹嫌遭恨,扰了一对两情相悦的佳人才子? 不必在他心里留下一个软弱无能,不分时机的印象,还是留下三分薄面吧――待他日后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也曾似他的太傅那般霁风朗月,风流儒雅,曾经有一个人,也曾是那样善解人意,汪洋浩博。 腹中的坠痛闷闷的,绵延不绝,他后背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汗打湿,额上也全是汗液,将乌黑的发打湿,一绺绺全都黏在白玉似的脸侧。 曾有一个人,也曾那样爱过他……爱得小心翼翼,满心伤痕。 他感到下身一阵濡湿,接着是一阵剧痛,直抵脑部,痛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眼前重影和黑暗并行,神智也慢慢地消散,陷入了昏迷。 他以为自己这是羊水破了,心中带了一点欣喜。可他并不知晓,他身下流出的,并不是羊水,而是殷红的血水。 春桃带着产婆急匆匆赶来,一推开那紧闭的房门,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春桃拽着那产婆两步并一步地进了门,眼神刚一触及那床榻,便是满心冰凉。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模样的大公子。 他平日里都是眉眼含笑,纡余为妍,一副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往日总是爱穿纤尘不染的白衣,手持书卷,儒雅温和,待人周到。衣服挽发虽从来不曾假手于人,但永远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穿戴好,仪容端庄,倒也和那天上的谪仙相比大概也是毫不逊色的。 可是他现在却鬓发散乱,面如金纸,身前挂着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一双手死死绞着身下的床单……而他青色杭绸的下摆,已被血色浸透,甚至因为血量过多而使那湿漉漉的下身处积起了一个浅浅的紫红色的血洼,身下的床单也被淅淅沥沥的血染红,他整个人像是一块碎玉,安安静静地蜷在床上,连胸膛的起伏都甚是微弱,了无生气。 春桃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不该……不该是这幅模样的。 春桃自她十四岁入了楚家为婢,已经有整整六年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年十八岁的楚茗看着她,浅浅一笑,声音如流水般潺潺动听:“真是个玲珑娉婷的小姑娘,今后便随了我做我房内的大丫鬟吧。” 人如香茗,回味悠远。 那产婆是春桃随意找的,春桃也是慌了神,随意去宫外拉了一个,就往回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见那老妇上前看了看那摊骇人的血迹,就被吓得连声直呼:“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孩子还没破水就大出血,这恐怕要一尸两命啊!” 那老妇人同瘫坐在地上流泪的春桃急忙道:“我医术不精,不行的,你这还是找大夫来瞧吧,这我根本不能下手!” 语毕,便匆匆地走了。 春桃站起来,楚茗身下那滩刺眼的血洼,刺得她眼睛生痛,她缓缓走到楚茗床前,摸了摸楚茗冰冷的面颊,轻声道:“公子,等奴婢,奴婢这就去将殿下带回来。” 春桃再也顾不得楚茗的命令,将消息散播了出去,吩咐人去宫中请来御医,并向皇后娘娘禀告,又叫人去将殿下“请”回来,而她自己则是为楚茗换了衣服,打了热水为楚茗擦拭身上的污迹。 楚茗下身的血混着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羊水汩汩流淌,仿佛那不是血,而是不值钱的水一般,春桃已经端出去整整三四盆血水了。 她甚至感受得到,楚茗流逝的生命。 燕承启这厢已是喝得烂醉如泥,软软地被人扶到一间客房的床上,面色潮红,不省人事。 有人来推搡他的时候,他的神智都未回三分,废力地睁开眼,看着那人一张一闭的口,不知他在说什么。 隐约几个字眼合着眼前那人焦急的神色传进他的脑子里。 楚茗……要生了……难产……………… 燕承启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几百发炮弹在他耳边放起,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强迫自己醒了酒,抓住那个小厮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说什么?!” “殿下!太子妃他要生产了!而且难产,流了许多许多的血,怕是有危险啊!” 燕承启一把挥开那个奴才,披头散发地就向外跑。 他本来就是来见太傅最后一面,断了这十二年的痴恋,原想着这是最后一夜,谁知这一天竟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离开东宫!必定是守在他身侧,陪他渡过难关! ……他的予h。 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痛楚与折磨! 宛月榭离东宫并不近,车程有些距离,但皇宫离东宫倒是很近,皇后半夜也顾不得许多,听说自己的儿媳妇带着孙儿生死未卜,流了满床的血,也急急忙忙随便挽了个鬓,披上外衣就随着御医一道去了东宫。 燕承启回来的时候,皇后已在院里焦急难耐地等候多时,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婢女也都是面带急色,屋内却一丝喊叫都没有。 死气沉沉。 燕承启快步上前,还没等他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就面露怒色,伸手打了燕承启一个耳刮子,声音极为清脆。 记忆中母妃非常疼爱自己,很少责骂他,更不必说动手打他。她只打过他两次,第一次,是七弟中毒差点去了半条命,她说,无论如何不能残害兄弟。 这一次,她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与谴责,她厉声道:“跪下!” 燕承启低下眉目,安安静静地跪在了皇后杏黄缎面底子绣凤凰花交领长袄前。 “你呀你!平时也就罢了,怎么楚茗都要分娩了你还敢出去喝酒享乐?”皇后语气里满是责怪与失望,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你不知道楚茗是什么人?他是靖国公府上长子,是翰林院院首,你知不知道他弟弟又是什么人?是二品大臣,掌握着皇宫所有的内需与开销的钱财,你如今娶了他,还这般待他,若他今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真觉得楚家会放过你,让你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保你无忧?” “母后…………” “退一万步来讲,你既已迎娶了他,他便是你的责任,你的妻……端泽,你可知道,母后生你,生了整整三天三夜,你的父皇都没有陪在本宫身边……你不能了解在那样的痛苦里,孑然一身的绝望与伤心。”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燕承启眼眶泛红,嗓子已经全哑了。 “你进去,看看他罢……”皇后长叹一口气,似是不忍再回忆之前看到楚茗床上满是血迹的场景,又似乎是想起来当年自己分娩时撕心裂肺的疼痛里的心如死灰。 那段记忆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光阴的流转而消散半分,那种痛苦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带着恨,带着怨,带着她那颗终于破碎的爱夫之心。 =tbc= 第二十三章 此刻已是深夜,万家俱寂。 本该是与浓浓夜色一同沉睡的东宫,此刻却灯火通明,寝殿内一片惊慌嘈杂,不复往日的安平喜乐。 他站起身,入了寝殿之中。 燕承启被浓浓的血腥气冲得头痛起来,这种痛连进心里,使得他害怕了起来。 隔着一扇屏风,内室的凝重似乎都能透出来,燕承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几乎是拖着自己沉重的双腿进了屏风后。 用来擦拭楚茗下身的长帕,揉皱在桌上还未来得及拿走,上面的斑斑血迹那样刺眼;角落丢在地上换下来的床单,被血液和浊液浸透,干成了一大团暗褐色的痕迹;而床边架子上放置的铜盆,里面的液体也是骇人的红色。 燕承启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地紧缩成一团,又似乎马上要被一大股莫名发酵的情绪涨破。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床上的人。 楚茗半倚在春桃的怀里,披散着一头乌黑的发,在床上早被汗液粘成了一缕缕,贴在他过分瘦削的面颊上,更显得他面色苍白的毫无生气。他的眼紧紧闭着,似乎是晕了过去,白玉一般饱满的额头上满是汗液,嘴唇上的皮已经全部都因为失水而裂开,并且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微微发青。他高耸下坠的腹部到下身搭着一条薄被,两条光裸修长的腿无力地微微挣动,不时地抽搐一下。他身下新换的丝绸床单也被血液染上一些新的痕迹。 最让燕承启心痛的是,昏迷着的楚茗还被几个满头大汗的御医团团围着,掐着下巴硬是想里面灌着漆黑的药汁。 “够了!”燕承启几步上前,将春桃挥退,自己将那人搂在怀里,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天下至宝,而面前的人都是处心积虑地抢夺这块宝玉,甚至还要毁掉它一般,双目赤红,完全像是发了疯的野兽。 “你们没看见他还昏着么?就不能等他醒了再喂给他吗?” 一个满手是血的御医跪了下去,咬咬牙狠心道出实情:“殿下,太子妃产力不足,体虚力乏,又因为郁结在心,未曾好生修养所以才导致了血流不止,胎儿迟迟不下产道。此乃大凶之兆,而太子妃又精神不济,期间只醒过两三次,并且醒来的时间都极为短暂,未等发力足够,便又昏沉睡去,如今太子妃身下的血无论如何臣等也止不住,失血过多,怕是如果再不灌些烈性的催产汤与提神露加快产程……太子妃今日便要与腹中胎儿一起……” “住口,你这个庸医!”燕承启大喊,眼中渐渐模糊,他的下巴蹭着楚茗的头顶,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他不会离开我的。” “殿下,太子妃与小殿下危在旦夕,臣等学术不精,不能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胆请殿下早做准备……若真有万一,那要保大人还是保……” 楚茗是被一阵猛烈的坠痛扯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的,他像是一条搁浅了的鱼,大口大口地想要将肺内空气充得多些,再多些。 他有些不明白,刚刚还不找不慌地向下走的孩子,似乎一下就挤进了产道,撑开了他的盆骨,撕心裂肺的痛。 骨缝被撑开的痛楚,一下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几乎是立刻就强迫他的意识清醒了过来。 他听见…… “保大人!若是那时实在无法保全两人的话,你们便用……钳子将孩子绞碎罢,无论如何,保大人平安。” 屋里明明烧了地龙……怎么会这么冷。 他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森森寒气。 抱着他一身酒气的人是谁?是刽子手,还是索命无常? 还是……他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 楚茗不知哪里来了力气,突然撑起身子,将身后的人重重一推,推得自己也向后倒在床榻上,浑身狼狈。 燕承启被他一推后脑磕到了床头突出不平的雕花图案上,兼之血液中酒精作用,也是一时间头重脚轻,眼前发花,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楚茗双目通红,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一张脸青白泛灰,眸子里全是绝望的死寂。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尝过绝望是什么滋味? 你有没有尝过心死是什么感觉? 楚茗死死盯着他,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 冷意包裹着他,他突然又恨起自己刚刚的软弱,竟然还想着若是燕承启能回来陪着他,那他便也有几分慰藉。 这种想法,简直不仅是可怜,更是连自尊都不要,丢在地上同真心一起任燕承启践踏。 他气得浑身发抖,孩子挤开骨缝的疼痛,在干涩的甬道内进进退退的疼痛,也似乎感觉不到了似的。 难道先动心便是输么? 楚茗干巴巴地笑了三声,低声询问: “燕承启,你当初何苦招惹我?” 燕承启根本不敢动半分,僵硬着身子,神色凄怆。 他知道,他定是听到了那句话。 “予h,我……” “燕承启,这里不需要你再踏足一步,”楚茗咬着牙,额上青筋因为用力都暴了出来,一段修长的脖子更是抻到不能再直,他咬着牙,暗自推挤着孩子。 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 他陪了他整整九个月了,无论他出现的缘由是什么,哪怕只是一场无关风月,仅为欲求的性交,他也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无论这世界多么污浊不堪,虚与委蛇,他也有来看看太阳东升西落,春日野花芬芳的权利。 “楚茗!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我爱你!” 楚茗冷冷一笑,眼底是化不开的冰碴:“滚出去。” “我如何能放心的下你!” 楚茗腿间濡湿越来越多,但孩子毕竟终于进入产道,这令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你若是真放心不下,那便去抄十遍地藏菩萨本愿经罢!不抄完不要随意进来。” “楚茗!!” “滚出去。”楚茗再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也不再给他三分颜面,只是累极了一般喘了喘气,“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撕扯的痛意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一句虚假的爱意,更令他气得想笑。 他盯着燕承启落寞的背影,咬着牙竟笑了笑。 他自出生以来,这是最痛的一次,尊严最粉碎的一次……也会是唯一一次。 自此,他的心不再为任何人开放。 他咳了咳,嗓子里竟然冒出一股子甜腥的血沫,他没有在意,反倒还咽了回去,觉得这东西润喉甚好。 楚茗抬手朝站在一旁双眼红肿,眉目郁结的春桃招了招手,微微笑开,仿佛还是当年霁风朗月,温润如玉的公子,那笑容一点也没有改变: “春桃,过来,扶着些我,”楚茗觉得有点困倦,“我好累呀,怕要撑不住了。” 他这话说得如同吩咐春桃给他沏一壶好茶,还要新摘的君山银针,不要那俗气的西湖龙井,带着些年少的狡黠与娇气。 春桃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艰难地走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楚茗。 一旁的御医都在他肚子上为他压腹,楚茗将唇咬得血迹斑斑,下巴上都是血,把所有的呻吟都压在了喉咙里,疼狠了也只一声闷哼,绝不喊叫。 楚茗靠在春桃怀里,面上是慵懒的睡意,他仿佛感觉不到那些疼痛似的,神色淡然而悠远。 楚茗感受到脸上春桃冰冷的泪,慢慢绽出一个笑意,声音很轻很轻,像是要远走一般: “哭什么?给你起个春桃的名字,你还真要把自个儿眼睛哭成桃子么?” “公子……” 她家公子,心地良善,丰神俊朗,才学渊博,善解人意。 这样的一个玉人,从来没有做过恶,老天为何要这样待他,他为何要吃这样多的苦! “别哭了……姑娘家把眼睛哭抠娄了可要嫁不出去了……”楚茗笑着,感觉孩子已经挤入最后的一关,将他那里撕裂开来,而他早已麻木,“春桃呀,在靖国公府,我的屋子里,床旁左手边的木柜里,有个大匣子……我前两日去放了我托司绣阁缝的百家被,小棉衣……还有皇上赐下来的虎头鞋和一些小玩意,你别忘了去取来,给洵儿玩。” 春桃听着他仿佛托孤一样的话,心里又惊又痛,连连摇头:“公子,我找不到,还是你亲自去吧!” 楚茗意识愈发清楚,他甚至听得见自己绵长的呼气,甚至已经明白自己油尽灯枯,他嘴里的话不停,有些絮絮叨叨的:“若是可以,不要让他圈在这富丽堂皇的囚笼里,让他多找些玩伴,过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像我弟弟那样最好不过,整日快乐,活泼伶俐倒也是件好事,至少不会被人欺了去……等他长大些,读书的太傅可要选个老头子,一定得是个脾气暴躁点的老头子,压着他些,不要多出来什么胡乱的想法。” 孩子的头抵在穴口,将那里撑到最大,借助着血的润滑,几乎马上就要出来。 “不要告诉他,他爹爹死了……若是瞒不过去,索性就连我的名字都不要告诉……他……” 楚茗慢慢瞌上眸子。 孩子的一声啼哭。 旭日升上地平线,将万丈光芒普洒人间。 ……但是却没有人欢呼。 因为楚茗身下的血迹呀,如同一汪小溪,如何也止不住了。 他呀,大概能到人世间没有欺骗的地方去了。 =tbc= 第二十四章 楚茗觉得自己很轻,漂浮在半空中,像是一片浮萍,无根无依。 恍惚间听见婴儿有些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啼哭声,他哭得很急。他似乎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又一声的呛咳声如同一把小锤子击在他的心上,敲得他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好想抱抱他,摸摸他,告诉他,爹爹在这,不要哭,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可是,他却连眼皮都睁不开。 那眼皮似是压千万斤的铁块,又似乎被浆糊紧紧粘合,根本无法抬起来。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要入阎王府了。 罢了,楚茗想着,这一辈子活的倒也精彩风光,后人茶余饭后大抵也能聊聊楚家双璧的故事,再不济也好歹有个弟弟会思念他,也不怕每年都没有人给他烧纸钱,也不会变成一缕孤魂。 至于燕承启……他若是不想他便不想罢,他也不在乎了。 燕承启走进屋子里,轻声吩咐着让宫婢和奶娘一并退下,屋内恢复了安静。 屋内镂花的紫铜香炉内飘出一阵青白色的雾气,如同九重天上的云雾般缭绕在这屋子里。 他走到小摇床前,拿起一旁小小的拨浪鼓轻轻晃了几下,小锤打在鼓面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婴儿豆眼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唇角一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圆润柔软的脸颊上还缀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他身上盖着很多块小碎步拼成的被子,那被子与寻常家的百家被又多了几分心思,里面是真丝的整块布料,贴在婴儿幼嫩的皮肤上,更加柔软。 孩子伸出肉肉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燕承启会意,立刻将手里那只不大的拨浪鼓递给他,又细心地为孩子掖好被角。 燕承启一想起来这是楚茗拼了命为他生下来的小东西,心里就一阵难言的酸涩,既觉得甜蜜,又觉得心痛难当。 燕承启敛下视线慢慢移动步子到床边,对着那团厚厚的被子掩着的沉睡的人不禁叹气。 虽说是隆冬,可这屋子里的地龙却烧地极好极盛,穿着冬日的袄子甚至还有些闷热,但是床上之人却盖着那样厚的被子。 他的面色苍白,消瘦的有些过分,颧骨都凸了起来,但是呼吸却很平稳。 燕承启坐在床边,两掌合拢,使劲搓起手来,搓了许久,觉得自己手心温度上升许些,这才伸进被子里摸索着抓住了那人的手。 他看着楚茗,神色温柔,眉眼含笑:“予h,你可真懒呀,你瞧你,这一睡都睡了大半个月了,你快醒醒,快看看我们的小洵儿。” 楚茗的眸子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盖在眼下,连一丝抖动都没有。 燕承启很努力地在他脸上看出些要醒来的痕迹,不过,他今日似乎也失败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了些不易被察觉的恐惧:“予h,你可得快点醒来……你那日让我抄的十遍地藏经,我都抄完了……你若是还恼我,恨我,”燕承启的声音里带了些乞求,“那你好歹睁开眼看看我,打骂都随你,但你不能这么狠心,用这种法子吊着我,折磨我……” 燕承启眼眶胀痛,喉咙里再也挤不出半个字来。 那日扎在楚茗身上的金针还历历在目,那日楚茗身下的血流似乎还留在这床榻上。 还好……楚瑜思虑周全,到了江南之地不知怎么的,竟然请动了平时闲居于鹤唳山的药王之称的神医嵇可为出山,亲自先楚瑜一步赶回上京,想着万一他赶不回去,有嵇可为陪着哥哥也好歹不会出什么意外。 那日嵇可为风尘仆仆地闯了东宫,怒气冲冲轰走了所有围在楚茗床边手忙脚乱的御医们,塞了楚茗一颗碧绿的丹药,又掏出一个卷起来的布包,一展开便是根根金针,手起针落,楚茗几乎是瞬间被他扎成了个筛子…… 燕承启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只是呆呆看着楚茗身下的血流慢慢变小,然后排出了一团血污。 不论怎样讲,他终是将黄泉路上的楚茗抢了回来,燕承启心中感激天上诸位神佛,不将他妻楚茗这枚魂收回去。 只要活着……只要他还活着,那便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有机会。 一个人,活一辈子,不能失去希望,否则便是行尸走肉一副,徒具形骸罢了。 燕承启好半天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又看了看楚茗安静无波的面容,慢慢地松开那只病骨支离的冰冷的手,俯下身悄悄地吻在楚茗的眉骨上。 楚茗突然觉得,一股难言的力道在拉扯着自己,一直穿越千山万水,身体变得突然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重起来,重重地落下万层云雾,落进一个身子里。 一瞬间,脑子里很多混沌不清的事情清晰起来,一件件一桩桩回放在眼前。 他甚至已经能感受到燕承启湿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额头上……他濡湿的唇吻在他脸上。 ……他原来还没死,还是回来了。 楚茗不想睁开眼,看到燕承启,他怕他一见他,心里那把插得很深的刀子就会再一次翻搅起来,搅得他心里鲜血淋漓,却还非要让他忍着装作毫无感觉。 ……太难了。 他怕自己再演下去,自己便先要痛死在这东宫。 燕承启许久才起身,他的手指有些恋恋不舍地摸索着楚茗的侧脸,沉声道:“我必须走了,予h……” 父皇蜡黄发灰的面容似乎出现在眼前,他鬓角已是多生白发,眼角也尽是疲态,整日里昏昏沉沉,神智也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清醒时尚能同他说说朝政,糊涂时便一边咳嗽,一边喃喃着一个名字,情况极其糟糕……全靠御医院上下所有御医每日费尽心思的一碗碗汤药撑着一口气。 一代帝王,终也有尽时。 他已时日无多。 昨日燕承启读了个西北之地的水患严重的折子,洪水已经冲毁数万人家乡,导致许多条生命的流逝,现在朝中无人,他昨日同父皇商议,父皇下旨让他亲自去治理水患。 燕承启下意识想拒绝,但看着父皇那形销骨立的模样,也不敢再多有异议,只能跪谢皇恩。 楚瑜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便收到消息说哥哥难产,生死未卜,急得他差点两只手掐死那只传信的肥鸽子,灰鸽被他捏得咕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听得一旁随他回京的秦峥也难免不忍。 “二爷,你何必为难一只鸽子……你再不松手,今晚我们就能喝鸽子汤了。” 肥鸽子难耐地喘了口气,配合的又是一声惨叫。 能成熟一点吗?有话能好好说吗??? 楚瑜狠狠瞪了秦峥一眼,松开手,然后自己上了马车,声音里不自觉就染上几丝浓重的忧虑和焦急:“快,赶紧启程回上京,不要再走官路了,直接抄近路吧!” 没人比他更知道这难产的疼痛,他生真儿时,秦峥在花天酒地,痛得半梦半醒时,只有兄长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别怕。” 他又想起他走的前一天,去看哥哥,哥哥的脸颊苍白清瘦,哥哥的眼睛黯淡无光,轻垂的眸子里满是掩盖不住的苦涩。 早知如此,他哪里会让兄长再在那东宫多待一分! 楚瑜靠在快速行驶的马车上,心里一片荒芜。 若是哥哥平安无事,那便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哥哥有个三长两短…… 楚瑜心下冷笑,眼里划过一丝如剑般寒光。 这东宫,他早晚会将它一把火烧了。 =tbc= 第二十五章 楚瑜匆匆忙忙地在近路上走了大半个月才到上京,他皱起眉想了想,还是随着秦峥回镇北候府上换了套衣服,梳洗一番才去东宫去见哥哥和那刚出生的侄儿。 他不愿被哥哥看到他浑身落魄的模样。 他曾在一路上想过哥哥百种千种的模样,他想过最不济便是哥哥气息奄奄,嘴角溢血,欲去将走的模样,可他没有想过,哥哥竟是这样的。 东宫的人都认识他,楚瑜也没费什么力气便被领进了楚茗的寝殿中。 屋内的安静被一声有些突兀的推门声打破,楚茗最近的神经有点敏感,睡不了太沉,总是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楚茗静静地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眼睫抖了抖,却没有掀开眼皮。 楚瑜站在床前,有些不忍去看哥哥苍白的面色,嘴唇抖了抖,好半天才轻轻地道: “哥哥,瑜儿回来了。” 他的声音像是一条柔软的绢带,慢慢地卷携一缕暖阳飘近楚茗耳中。 楚茗几乎是立刻就湿了眼睛,他睁开眼,撞进自家弟弟忧虑痛心的眸子中,眼里滚烫的泪,眨个眼的功夫,便落了一脸。 他生燕洵的时候,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没有让他流一滴热泪;那样冷漠无情的燕承启,没有让他为他再流一滴泪。 可是他躺在床上,身上压着厚重的被子,抬眼便是弟弟熟悉的面容和毫不掩饰的关心,他竟然是眨眨眼,泪便流满全脸。 楚瑜也慌了神,紧紧抓着哥哥伸出来的手,连忙道:“哥哥,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别哭。” 在楚瑜的记忆里,楚茗几乎没有哭过。 无论什么时候,兄长似乎都是笑吟吟的,自小便是一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情,从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委屈和痛苦,只是始终以淡淡笑容面对所有困难。 可是,这一次,兄长在他面前确实潸然泪下。 “是不是燕承启那混蛋欺负了你!哥哥!我早边说,他不是你的良人,他不配在你身边……” “瑜儿。”楚茗借着他的力道慢慢坐起身,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泪水,强撑出笑意,声音也低低柔柔的:“你回来了?” 余光又瞥到楚瑜遮也遮不住隆起的小腹上,眼角又弯了几分:“这是几个月了?看模样大概六七个月了罢?” “嗯。” 楚瑜看着楚茗脸上并未被全擦净的泪痕,再看着他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觉得一颗心都被沸水烫伤了。 “哥哥,你若是心里难受,见了我,也不必这样勉强地笑出来的。” 楚茗摇摇头,叹了口气安抚道:“我没事,多亏了有你请来的大夫,我这趟也算是有惊无险,你瞧,这不是好好的,孩子也好好的么。” 语毕便牵着楚瑜的手,要带他去瞧瞧洵儿。 “哥哥,你连我也要瞒着吗?”楚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火,“我知晓了那燕承启是如何待你,你又是对他如何失望的,哥哥,我带你走,离开这个伤心地好不好?” 离开。 楚茗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两个字有些太美好。 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法子是逃避。 但是最有效、最简单的方法也是逃避。 楚茗翘起了没有血色的唇,点点头:“好。办完洵儿的周岁礼,入了玉碟,我便同他和离。” 这东宫,再也没有什么是他值得留恋的了,也没有让他再留在此处的理由。今时今日,楚茗常常回想过去,那些日子燕承启对他的好,那温柔真的很致命,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慢慢钻进他每个骨缝里,一点都抗拒不得。如同那毒药,今日一滴,明日一滴,待到察觉疼痛之时,早已渗透五脏六腑。 药石无灵。 也许……燕承启也并不是对他一丝感情也没有,哪怕是因为洵儿,也大概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吧。 楚茗淡淡笑了笑,不论有几分,都与他没有甚么干系了。他会离开这东宫,离开燕承启,成全燕承启与白琏。 “他竟敢这样待你,哥哥,我必叫他来向你道歉认错!” “瑜儿,不必了。他已向我认过许多次错了。”楚茗想起来这些夜里燕承启的道歉,他简直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了,“我要他的道歉做什么?一切能重来么?何况……你说得对。” 楚茗的视线盯着不远处孩子的摇床,淡淡道:“他确非我良人。” 楚瑜完全没有想到兄长如今竟然一副如此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模样,面上往常那便光彩也都一并散了尽,只余下幽幽的死气。 楚瑜也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楚茗,便离开了东宫。 在东宫门口,正遇上了听到楚茗醒来的消息匆匆回来的燕承启。 楚瑜冷冷笑了笑,好么,倒是不用他再废力找了,直接就迎上了。 楚瑜规规矩矩地向燕承启行了个礼,燕承启也看见楚瑜挺着个肚子,连忙扶他起来,忙道:“弟弟也是有了身子的人,都是一家人,以后无须行此大礼。” “话虽如此,殿下毕竟是太子,礼数不可作废。” “何须拿我做外人?如今你哥哥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却也是我的妻,我也只是你哥哥的夫婿,你也只是我妻的弟弟,亲近之人,何须拘泥于礼数?” “噢?是么?”楚瑜抬起眼,眼角满是凌厉的艳丽。 “自然是的。” 话音未落,燕承启就看到光影闪过,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火辣辣的疼痛。 原是楚瑜挽了袖子,抡了他一个耳光! 楚瑜手上还带着特意戴上的绿松石嵌猫眼石的戒指,宝石的切面被打磨的非常锋利,棱角分明,像极了楚瑜这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的性情。 那戒指在楚瑜扇他巴掌的时候,正划过燕承启的面颊,划得燕承启脸上一道很深的血口,正向外流出殷红的血。 这巴掌打得太突然,打得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瑜站在原地,挑眉而笑,声音也微微吊起来:“殿下都说了我们可是一家人。” 燕承启点点头。 “那我代替哥哥,打了太子殿下,殿下不会怪罪吧?” 燕承启心里浓烈的自责与愧疚涌上来,燕承启难看地勾起嘴角,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楚瑜冷喝一声,燕承启的脚步也顿了顿。 “楚瑜。”燕承启淡淡开口,“我敬你是楚茗弟弟,加之我之前确有对不起你兄长的事情,所以挨了你这一巴掌,我不会多说什么。但请你好歹摆正一下自己的位置,于理讲,我乃君你乃臣,不是一家人就可以这样随意折辱的。如果你还想让我跪下,那也不是跪在你面前,而是跪在你哥哥榻前。” 燕承启回头冲楚瑜笑了笑,笑却未抵达眼底。他脸上的血不断沿着他瘦削的下巴滴落在地,显得他也有些凌厉起来。 楚瑜也没有怕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戒指的血迹,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里: “看来,殿下始终没有琢磨出臣送的那修补好的玉杯是何用意……也罢,臣也不该抱着殿下能看懂的希望的。” 他这一番嘲讽尖锐讽刺,说的燕承启面上白了又白,最终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身朝着里屋进去了。 燕承启一路穿过庭院,推开房门,便看到一副很美的景象。 楚茗身上一袭雪白杭绸寝衣,肩上披了件天青色的袍子,正站在摇床前,手里抱着熟睡的婴孩,脸上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真心的笑意。 那笑容让燕承启恍惚想起来,他为楚茗洗手作羹汤时,楚茗的笑容。 也是这样,像是春夜里的微风拂过,带来一场柔润的雨。 “予h。” 楚茗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燕承启,却撞进了一双氤氲的双眼。 “脸上的伤,怎么弄得?” 燕承启的声音藏着几丝颤抖,几分哽咽,几缕酸涩的激动:“不碍事,刚刚出门不小心挂在路边的树枝上了。” 楚茗挑挑眉,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哪里来的树枝子,竟能将脸划得口子这样鲜血淋漓,这样深? =tbc= 第二十六章 楚茗抱着怀里软软的一团,心里也不免软下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奶香味,带着淡淡的甜,直往人鼻子里钻,楚茗忍不住低下头在孩子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悄悄地收紧手臂,将孩子搂得再紧一些。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救赎,无论他和燕承启这段感情走得有多不堪,这个孩子与他而言,是拨云散雾的一缕阳光,也是一颗破土而出的嫩芽,他愿意永远做他的隔帐,将风雨隔绝在外。 燕承启转身关上了门,他知道,现在楚茗受不得一点风吹,否则极容易落下病根子。 “你去拿点药吧。” 燕承启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禁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药?” 楚茗斜了他一眼,不禁叹口气。 论夫君智商没有救怎么办? 楚茗忧愁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很担心孩子的智商会受到影响。 小洵儿有点被口水呛到了,咳嗽起来,他轻轻拍着小洵儿的背,淡淡地道:“你脸上那被树枝刮了的口子,还要流多久的血?再耽搁,当心留了疤。” 燕承启眼里的泪,忍不住落下来,他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去找婢女取了一瓶药,回了房中,却看见楚茗打了一盆水,将那布绢浸湿,然后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坐下。 燕承启觉得脚步有些飘忽,他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路不知身在何处地坐在楚茗面前,楚茗此时已经将孩子放回小摇床之中,拿着一块浸了水的布巾站在那里,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燕承启将那瓶药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楚茗消瘦的脸颊,心里面一阵火燎似得疼痛。 “予h……你终于醒了。” 楚茗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没有说话,微微弯腰为燕承启擦去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伤口旁边有些凝固的血痂,毕竟是伤在脸上,疼痛的神经比较发达,燕承启也不禁蹙眉倒吸几口凉气。 这伤口倒委实深了些,楚茗摇摇头,不禁腹诽着弟弟下手没有轻重,惹下这等祸事。 楚茗将那厚厚的药膏敷在燕承启脸上,仔仔细细地涂抹了许多层,燕承启倒是有些着迷地看着楚茗在近处的面庞,不禁心思混乱,脑子里都一片白茫茫的。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找找话题:“予h,我这几日马上就要动身去治理水灾了……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怕是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燕承启这话说的有些低落,视线也慢慢垂了下去,见楚茗没什么反应,便又低低地道:“父皇,近来病得很是厉害,御医说,撑不了多久了……” 楚茗看着燕承启有些苦涩的神情,想起来幼年丧父之痛,也难免有些同情燕承启,于是将一只手放在燕承启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别怕,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我此次前去,怕是连父皇最后一面也……”燕承启如鲠在喉,百般滋味皆涌上心头,苦涩难当。 “人各有命,寿数在天,很多事情,强求不来的。” 燕承启低低应了一声,又握住了楚茗的手,像是个溺水抓到一截浮木的人,眼里半是痴狂半是乞求。他抓着他的手很用力,像是想将他揉碎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予h,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楚茗没有回答他。 屋子里幽幽的熏香似乎掩盖住了燕承启身上淡淡的冷香,地龙的热气烧得太旺,使得这屋子里有种昏昏沉沉的暧昧。 眼前的青年眉眼间全是盈盈的情意,如同幽深的漩涡,一旦卷入便是万劫不复。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他陷进去了。无论这个人如何卑鄙,如何恶劣。他还是很喜欢他。 他还是很喜欢他,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他还是很喜欢他,像云追着风,不知何起。 他还是很喜欢他,柳动蝉鸣,日落潮汐,不能自已。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同你好好道别,再离开。 燕承启一离开,左右不过是住的地方,就算在东宫,住上一年半载,与他而言,也没什么干系。 燕承启站起来,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 他走的那一天,楚茗没有去送他。 燕承启坐在高大的马上望了又望,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那个素色的身影,直等到已经不能再拖,才拽了拽缰绳,无言地长长呵出一口雪白的雾气,敛下眸子,扯着有些被冻僵的口舌吩咐同去的人出发。 “公子。”门外传来一男声。 楚茗放下手中的书卷,听着外面的人又道:“太子爷已经出京了。” 楚茗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热茶,半晌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彼时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远在绥城的燕腾青,正将大军牵往敬州。 而书房里那被压在一堆折子下的紧急军报,也渐渐落上一层浅浅的灰尘。 楚茗休整了将将一月,便去了翰林院应卯。按说他的职位是不用按时抵达参与翰林院的点卯,但是他在东宫也实在是无所事事,索性换好衣服早早便去了翰林院。 诸位翰林乍一见这半年未曾露面的翰林院大学士,皆是又惊又喜,纷纷出院相迎。 离别半年有余,他们的院首还是那么风姿……不。 众人皆发现,楚茗比之前更加清瘦苍白,整个人如同一副骨架子,之前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有些宽大,束腰似乎系得更紧了些,衬得楚茗的腰更是不堪一握。 似乎是这半年的休假,他在东宫做了太子妃后,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诸位翰林经过重重选拔才坐到如今的位置,也并不是一帮只有满腹经纶却不懂神色之人,个个的嘘寒问暖却对楚茗私人生活闭口不提,只是问着小殿下可好,楚茗身体可恢复了这类话。 楚茗笑着点点头,却并不多做言语。 他所经历的那些,光是夜夜想起来,都够讽刺无奈了,如何再与旁人相道。 楚茗还未在翰林院坐半日,便被皇帝一道口谕召去了寝宫。 皇帝的寝宫中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带着略微的酸气,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楚茗站在门口暗地里在交叠的袖子里搓了搓手,感慨着这皇宫的地龙竟烧得比他东宫寝殿内还要旺,不禁暗自揣测皇帝到底病到了什么地步。 “进来。”层层叠叠的厚羽纱幔帐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些许气音的传唤。 楚茗想了想,还是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沾了些许风雪的火狐裘脱下来交给一旁的宫女,这才掀开帐子慢慢走进去。 还未近榻前,一股熟悉的冷香便飘近了楚茗的鼻子里,楚茗几乎是顿时便僵了身子,忍不住又仔仔细细地嗅了嗅。 这味道也在他床榻陪过他日夜,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这味道认错。 “过来。”又是一声命令,不过听起来倒是比之前的声音有精神了些。 楚茗几乎是一步一移地走到了皇帝榻前,楚茗忍不住张望一番,便在床头垂挂的流苏旁,看见了一个乳白色的香囊,上面用针线绣着一枝莲花。 他有些恍惚地跪下行了礼,脑中一瞬间有许多疑问。 他还记得上次去见白琏时,白琏说这香是他自己调制而成,天下独一份,外面的大小商铺都是买不到的,既然如此,这香囊又如何会出现在皇帝的龙榻上? “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楚茗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倚在床头,身上搭着一层厚被的皇帝,却有些惊讶地发现皇帝气色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死灰,虽是病色缠绕,但是明显整个人精神气好了许多,苍白的脸上也微微有了些许血色。 楚茗深深一拜,叩了个头,强撑出一丝笑容道:“没有,陛下多想了。” 语毕,又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挂在金黄流苏旁的白色香囊。 “怎么?你对这香囊倒是格外感兴趣?”皇帝这些年也不是白坐的这龙椅,到底是双目如炬,一眼就看出他的异常来。 楚茗忍不住问道:“皇上这香囊倒是雅致奇特的很,看起来倒并不像是宫中之物。” 皇帝闻言倒是一反常态地笑了出来,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视线落到那香囊上,眼中尽是缱绻的柔波,还带着几丝留恋与憾意,声音也放缓许多:“这是……朕心上人所做。” 楚茗的眉蹙了又蹙,心里的一个念头渐渐成型,他忍不住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却又对这念头充满了期待。 “那……陛下的心上人,也心悦陛下吗?” 皇帝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脱口而出:“当然。” …… 楚茗想起来那日白琏苦涩无奈的神情,他说他所爱之人身份尊贵无比,他说他配不上他的心上人,楚茗原本以为,那心上人是燕承启,却忘了这天下,有一个一统天下的九五之尊,那是比任何人都要尊贵的存在。 原是这般……原是这般…… 他竟没有生生拆散一双有情人么? …… 皇帝回了神,咳了几声,低声道:“你先起来说话。刚生了小皇孙,身子骨受不得折腾。” 楚茗点点头,恍惚地站了起来,听那边皇帝又道:“朕此次唤你前来,是商议一下下月的春狩。” 楚茗略微思索一番,拱手道:“定在四月是好些,能更暖和些……可是陛下,您如今身体欠安,还可以春狩么?” 春狩一直是国泰民安的象征,也有祈福求雨之意,所以一直是历代帝王春日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 皇帝该是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身体尚安,并不似那般病入膏肓,借此也可以打压一番朝中蠢蠢欲动的各派势力吧。 但如今实在是有些勉强了…… “无妨,不过太子既然离京,七皇子也没有回京,剩下几个皇子朕瞧着都不大成气候,所以春狩的各项事宜还是要你同六部去协商安排了。” 楚茗也不敢再多异议,只能接下这旨意。 这些日子,倒是又有的忙了。 =tbc= 第二十七章 这次春狩是楚瑜在嫁入镇北候府后唯一一年没有参加的,但楚瑜那边也没有说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只是托秋月捎了个口信,说是身体抱恙,多有不便,楚茗想了想楚瑜回来肚子圆滚滚的模样,确实是太不方便,便也没有再多要求,只是默默地将楚瑜划出了随行的名单中。 日子过得很快,楚茗忙于收拾整顿春狩的事宜,奔走于六部之间,每日的时间被排的很满,回东宫一般也是晚上才能回去,相较之前陪伴小洵儿的时间确实是少了许多,小洵儿便整日哭闹,尤其是他每日早晨去翰林院的时候,小洵儿都会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楚茗真的是觉得这个小混球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传统,太会演戏了。 他每日只要离开他准备去翰林院,这小混球立刻就扒住他的袖子,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睫毛也像是两把小扇子,扑啊扑的,委屈又可怜地看着楚茗,逼得他硬是生出一种抛弃孩子的罪恶感,觉得自己简直罄竹难书。 楚茗每次都要对他下很大的决心,才能将他白嫩的小手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狠心去翰林院。 楚茗在春狩行进开始前去了一趟镇北候府,不过倒是没有见到楚瑜,只是在门外被秋月通知楚瑜还在睡着,楚茗也没有叫醒楚瑜,只是简单问了秋月几句他的身体情况,留下一些补血的食材便离开了。 楚茗没有带着小洵儿去春狩,小洵儿才两个月大,也不适宜同他多处奔波,何况春狩猎场的条件也远不如东宫,事事必定不能如此周全,楚茗干脆就把春桃也留下陪着小洵儿,自己收拾了东西随着皇帝去了西郊春狩皇家猎场。 春狩的随性队伍浩浩荡荡,算上奴才侍卫,也是好几百号人,其中也有一部分官家女子随行。为的是希望能在春狩上挑选一位有能力的如意郎君。 往年楚茗参与这春狩,都有一群女子对他思慕不已,暗暗示好。不过今年,楚茗倒是和那些夫人一般地位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全不见了踪影,也是物是人非。 皇家春狩开始得轰轰烈烈,伴随着化开了的溪水,开始了为期半个月之久的春狩。 这一次秦峥也代表镇北候府参加了春狩,不过楚茗到时没怎么看到他,索性也就没有再多想。 在春狩结束的那夜晚会上,秦峥夺得了一等,猎的各类兽数最多,但还没有等楚茗暗自骄傲一番的时候,一柄利刃上的寒光打破了这一切的和平安详。 锒铛入狱。 这一切甚至都没有超过一天,皇帝震怒,将人死锁了起来,也因受到惊吓而急病一场,这场病来得气势汹汹,皇帝刚刚好转些的病情又急剧而下,病得昏昏沉沉,在回京的马车里躺了好几日。 京城的上空笼罩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阴云,带着一股低气压,压得整个上京人心惶惶,令人实在是喘不过气来。 这京城,似乎也要变天了。 七皇子,哦不,如今该是翼王了,今日从封地敬州赶了回来,来床前侍奉病重的父皇。 楚茗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他在两个多月前看到的折子,心里咯噔一下,惊得一背冷汗。再也不能坐在翰林院中,直奔东宫的书房,在一堆折子里翻到了那加急的折子。 由于这书房的金屋藏“画”,睹物思人,楚茗自打生完洵儿苏醒过来,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这书房半步,自然也在潜意识中排斥着关于这书房内的一切记忆,再加上他生产那日心烦意乱,心灰意冷,也是他潜意识逃避的痛苦,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将近一个月,这才导致他完全将这件大事抛诸脑后,错过了此等大事! 如今皇帝一病不起,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知晓,皇帝是对着身边下了封口令的,对外只宣称是春狩得了一场较重的风寒,除了一些近身内侍和御医,还有楚茗与内阁阁老们,是没有人知道皇帝已然病入膏肓的,昏睡不醒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翼王可以进京? 如今由唐相暂代皇帝执掌一些政务,但大多数都是要经过楚茗这里再做裁决。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楚茗没有看到过任何关于翼王递折子要求返京的折子。 是了…… 楚茗将那折子狠狠地掷到地上,倒吸了几口凉气,胸膛里一颗心都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是了,唐相府上一共三位少爷,一位小姐,这位唐小姐,可是颇受宠爱,是唐府真正的千金小姐,唐老的掌上明珠。一来,这位唐小姐是唐府最小的孩子,是三个哥哥下面的小妹妹;二来,这位唐小姐还是唐相的老来子,人过不惑才终于如愿地与三夫人生了一个小姑娘,与上面三个哥哥岁数都差了一轮,虽不是嫡女,但却犹胜嫡女,地位比外家那些嫡女们都尊上一阶。 而这位唐小姐,当年正是许给了翼王爷。 人,总是有私心的。 楚茗一想起来燕腾青回京的目的,在看着地上摊开的奏折白纸黑字写着召集兵马等…… 简直居心叵测。 楚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立刻取了一张薄纸写上“速回上京”,将那只前两日飞回来的黑鸽从笼子里抱了出来,捋了捋它脖子上的一圈绿毛,把纸卷塞进它脚上的小竹筒里,然后将鸽子抱到窗前,使力让它飞出去。 这只黑鸽前两日飞回来,里面带着燕承启已经平安抵达水患之地的消息,并且还写了一些腻腻歪歪很是不害臊的话…… 都没脸讲出来的,真的。 楚茗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尖,暗自嘀咕了一句流氓。 楚茗回到翰林院的路上,遇见了燕腾青。 许久未见,他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眉目间虽是年轻,但却丝毫不见稚嫩……反而看起来远比那大他许些岁数的哥哥还要阴沉地令人捉摸不透。 楚茗刚刚弯下腰,还没有来得及行礼,便被燕腾青一把扶了起来,只见那燕腾青笑眯眯地道:“如今大学士已是皇兄宫内的太子妃,于私也是我的嫂嫂,如何有向我行礼的道理?” 楚茗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冷淡而疏离地道:“王爷说的是。” 燕腾青似乎没有察觉到楚茗的冷淡,仍旧笑吟吟地道:“本王瞧着这翰林院的事务也很繁重啊,瞧嫂嫂这清瘦苍白的小脸,简直令人心疼。” “还好,这都是茗本该做的。” “既然这翰林院如此繁忙。”燕腾青似乎是狠狠地咬了繁忙两个字,“那便请大学士专心处理翰林院的事务,做好文臣该做的事情。” 楚茗深深地望了一眼燕腾青,被他的阴冷惊得忍不住皱皱眉,最后仍是拱手道:“茗谨记于心。” 燕腾青笑吟吟地望着楚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楚茗看着燕腾青离开的背影,心里清明了三分。 许是,燕承启赶不及在这场风云之前回来了。 =tbc= 第二十八章 一把火照亮了整个皇宫漆黑的天幕。 楚茗从来没有想过,燕腾青真敢胆大包天地一把火丢进皇宫,正大光明地篡位。 更深露重,楚茗被急匆匆地跑来东宫的宫中内侍给叫醒,楚茗还未来得及披上一件外衣,穿着睡袍就被人吓醒了。 那内侍的声音尖锐得如同一柄粗糙的铁剑在地上用力划过,十分刺耳:“楚大人,楚大人,快去救救皇上!” 楚茗皱着眉,看着那内侍跪在地上,鬓发散乱,全身战栗:“发生了什么事,何故如此惊慌!” “大人,翼王带着军队,正在武安门,西泰门,凌和门三处带着许多军队准备逼宫,御林军大半都被翼王和唐相控制,而翼王手中不知为何会有一整块兵符,已将御林军首领赵帅强行扣留,如今宫中仅有一小支军队和一些暗卫在三门处分支作战抵御,可毕竟寡不敌众,西泰门如今已经要被他们破开了!” 楚茗心中咯噔一惊,觉得心跳倏忽间顿了几拍。他虽知道总有这样一天,但却未曾想到这一天到得如此快,如此急,势不可挡,气势汹汹,令人连一丝准备都没有。 他咬了咬舌尖,尖锐的痛楚直连脑中,使得他强自镇定了下来。楚茗咽下舌上几缕腥甜的血丝,面上表情却淡然如水,平静地道:“那皇上现在如何?” 此时最不能露怯的便是他,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表现出一丝的急躁恐惧。 如今这上京,几乎全是文臣,将军也好,太子也罢,都被远调,而几位有权势的军阀估计也都已经被燕腾青收买了七七八八。他白天受到飞鸽传书说是燕承启已经在返程路上,离京不远了,估摸着大概后天可以抵达上京,可没想到,燕腾青竟然如此之快,已经开始了动作。 如今,能保住太子顺利登基的可能性的,大概也只有他楚家了。 “皇上突然发病,病情急剧加重,如今御医也只是强行为皇上吊着一口气,但御医们说怕是撑不到后天了……” 楚茗一把揪起那内侍,让他先去寻楚瑜,自己则迅速穿好了外衣,束好腰带,挽了发髻。 楚茗连忙去吩咐所有的东宫侍卫要求他们死守住寝殿,又急忙将奶娘和一众侍女领入寝殿,令她们守在燕洵旁边,不得轻易离开半步。 楚茗走前在摇床看了燕洵最后一眼,燕洵睡得正酣,长而卷曲的睫毛盖在莹白圆润的小脸上,带着几丝满足。这外界如何变故,哪怕是改朝换代如此之大事,都不能惊扰这个孩子的一个好梦。 他看着看着,微湿了眼眶,俯身去在燕洵圆圆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呢喃道: “如果爹爹回不来,你也要好好长大成材……爹爹现在要为你父亲守住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可能会离开你,但是燕洵,你不要怕,爹爹的心永远和你在一处。” 楚茗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将怀里那把小金锁掏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他身上。 他终归知道是拖不得,如何舍不得也要舍得,便起身走到一处柜中,取出一只不大的翡翠制成的匣子,揣在袖中,急匆匆地奔去靖国公府上寻找楚瑜。 如今这京城大抵是无兵可用,若是连御林军都被燕腾青等人控制,那么巡防营的人没道理不在他们的操控之下,若是贸然去找巡防营救驾,无疑是自投罗网,反倒容易弄巧成拙。楚茗虽不擅马术,但驭马之术多少也曾学过一些,他干脆披了件天水碧暗纹素面披风,自己去马廊里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疾行而去。 出东宫之时,只见那皇宫高高的宫墙都掩不住熊熊烈火,火舌蹦跳着舔舐着一切可燃物,显得十分骇人。 楚茗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在心底暗自骂了许多句话。 待他抵达靖国公府内时,里面早已灯火通明,楚瑜已经一身碧色长袍在屋内等他,他手里紧紧捏着一把青铜制的小钥匙。 “真的要这样做吗?”楚瑜的脸色十分苍白,他刚刚生产完不久,体力收到重创,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张纤薄的纸张。 “除了五百私兵,我们再无其他兵力,就算调上京最近的城池的兵力,也起码后天才能抵达上京,远水如何能救近火!” “哥哥,为了他,值得吗?” 话虽如此,楚瑜还是将自己手中的那把钥匙交给了楚茗,楚茗一插一转,盒子便自动弹开,里面的玄机也尽数露了出来。 那是块巴掌大的令牌,上面用金色的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楚”字。这令牌说来也奇怪,通体赤黑,不着其他物品装饰。 楚家老祖宗辈的靖国公还不是靖国公的时候,曾是燕国开国皇帝燕武帝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儒学大家,授经传儒,辩法论道,修撰经书,为当时大伐四方,开疆扩土的燕武帝做了精神上的安抚,在当时也算得上中原外疆都有美名远扬的一代大家。 也正是由此得来了靖国公的封号,为楚家嫡子世代继承爵位,靖国公府世代传承,楚家六朝为臣,后出三朝帝师,六代阁老,楚家祠堂之中,族谱笔笔都描的是功勋荣誉,牌位片片都书写着楚家的显赫与骄傲。 燕武帝曾下过旨意,准许靖国公府中养五百私兵。即便靖国公府上代代以墨相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但这五百私兵却也并未荒废一点,代代家主视之如命,日夜操练排阵,一丝也未曾懈怠过,几代传承下来,虽然人已然换了许多波,但这五百私兵个个都是精锐,是能以一敌十的高手。 小时候听父亲说过,这五百私兵一定不可懈怠,在过去的几百年里,楚家就真曾用过这私兵抵过千百士兵,挡住了来清君侧的不轨之人。 如今,竟也是他们手中,唯一能动用的力量了。 楚茗楚瑜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无言的凝重与深沉,楚茗想了想,还是伸手抓住了楚瑜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了捏,展颜笑了出来:“没事的,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当作玩一场‘将相行’?” 将相行是他同楚瑜与父亲小时候常玩的一个游戏,他们一人扮将,一人扮相,扮将者负责排兵布阵,扮相者则负责统筹排阵,坐在原地下达指令,只有两个人配合得相当好,才能成功逃脱父亲百变的阵法,取得胜利,在这游戏中,他常扮“相”的角色,虽然同楚瑜在一起面对强大的父亲确实是胜少输多,但是他们也确实养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楚瑜点点头,伸手取出那块墨玉制成的牌子,直直看向兄长:“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先去将那五百私兵分成两股,我大抵了解皇宫守卫的力量,武安门的力量最为强大,无论是从士兵人数,还是机械数量来看,都是最难攻破的一道门,但是燕腾青肯定也知晓,所以他肯定会带兵主要攻打西泰门。但武安门毕竟通向皇宫四方,所以燕腾青也应该不会放弃,相较之下,凌和门因为地处偏僻,又难以攻破,肯定是燕腾青用兵最少之地,我推测燕腾青对这三个门的用兵比重大抵是三分,五分和两分。” 楚瑜点点头,苍白的手指将那牌子捏得愈发紧了。 他们并不知晓燕腾青的兵力,但无论如何,就算是五百精兵,那么也终归是以寡敌众,只能善用巧用,方有一线生机,否则便是全盘尽崩,自投罗网。 “我猜测燕腾青大抵在西泰门,我便领着二百人去西泰门同燕腾青拖延时间,能延多久便延多久……最好能将武安门的兵力也引过去。你且先勿动,待我在这里发一枚烟雾弹后,就靠你带领的这三百精兵,冲破凌和门,拼死杀进去,再从内部应和西泰门,这样里应外合,才有机会成功救驾!” 楚瑜点点头,再不多说,随同楚茗一起出府点兵,各自奔向皇宫外墙。 这是一场恶战,也是一场注定伤亡惨重的战役。 破晓前的黑暗,不知会不会吞并了那冉冉升起的初旭。 =tbc= 第二十九章 五百私兵日日接受严苛的训练,没有一日懈怠,自然是很快便整理好队伍,点兵完毕,楚茗思虑一番,还是多留了五十兵士给楚瑜,自己仅领了一百五十个私兵,便翻身上马,要往西泰门的地方策马而去。 楚瑜拧紧眉头,哑着嗓子劝道:“哥哥,你还是多带上这五十兵吧,楚家私兵个个都是精英,你多带一个人也是多一丝生机,你不必为我思虑至此!” 私兵在一处极大的府邸之中,此刻夜色浓重寒凉,府里却燃着跳动的火把,照亮了府邸每一个角落,更是照得楚茗眼中一片潋滟柔软的笑意,那样温暖,映得楚茗的侧脸染上几分橘黄色的光晕,勾勒出他下巴紧绷的线条。 他说。 “我会平安归来。” 他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铿锵,只此一句楚瑜便也知道无法再阻拦楚茗,只得强压下心头一抹痛楚与一丝不安,勉强撑出个笑容调侃道:“世人皆知哥哥擅文舞墨,却不知哥哥倒也具备武略,如今倒是该给他们瞧瞧,哥哥是个文武双全的人,要不是因为身子骨不成,哪里还轮得到那些将军们半分用处?” 楚茗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眸子笑了笑,便一挥手,带着一百五十精兵向西泰门的方向行进。 他已经派人去催促燕承启,他也知晓,燕承启必定是带着随行的军队回来的,这才走得慢了些许,也派人通知了离上京最近的凰州一支兵力,请求调兵,现在一切都等着他是否能同燕腾青拖到救兵的前来。若是能,那么便万事皆安,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也算是为国尽忠,为燕承启做的最后一件事,若是他不能等得到…… 那便是一g黄土藏白骨,一杯浊酒祭热血罢。 死有何惧。 楚茗淡淡地端坐在马上,拽紧了缰绳,面若冠玉,眸光平静无波,一丝情绪都瞧不出来,只是令人觉得他冷静淡然到有些可怖。 “这是哪里走的风,竟将文臣都吹到这西泰门。”燕腾青一双眸子暗沉地盯着楚茗的面庞,似是那汹涌的深海,他特意将那文臣二字咬得极重。 西泰门高高耸立在燕腾青身后,这皇宫城墙看起来似乎坚不可摧,高不可攀,但是这无疑是一道龙门,任何“鲤鱼”,只要越过,都可以一步登天,成为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真龙天子。 那是权利的诱惑,是这天下最动人的位置。 燕腾青坐在马上,他身后的西泰门前有一群厮杀的军队,可他却并不在那边,只是坐于马上,冷冷地瞧着领头的将军与士兵与宫里最后一小波誓死抵抗的侍卫军队厮杀。 “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你是来阻拦我的?”燕腾青似乎不在这场厮杀的队伍之中,他更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为他拼命厮杀的将士,看着宫门口那流淌着的一片片交错的,斑驳的,新色盖上旧迹的血液。 他似乎并不着急,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奋看着这一切,如同看着一场戏。 楚茗竟然一点都摸不透这燕腾青到底是什么心思,难道是太过胜券在握?还是根本就……不想要这皇位? “就凭你――”燕腾青缓缓开口,嘴角是嗤笑的森冷,“还是凭你这几百人,不堪一击的靖国公府上私兵?” 楚茗反倒是缓缓露出一丝微笑,带着胜者才有的骄矜,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胜券在握:“那你便试上一试。” 燕腾青看着楚茗苍白消瘦到没跟骨节清晰可见的手缓缓举起来,在半空中朝前摆动了一下,他身后那些身着铁黑色战甲的兵士,双脚一致地踏地,然后分做三股人马,向面前与宫内侍卫军厮杀的叛军杀去。 楚茗身边也有二十个身手极好士兵在他身前保护他,楚茗大喝一声:“散!”便见之前冲去叛军的私兵四散开来,从两侧夹击,将拉开的战线急剧缩短。这些私兵身手堪比大内侍卫,同宫中的侍卫前后夹击叛军,竟一时之间将人数众多的一大群叛军杀得有些猥琐。 燕腾青冷冷笑道:“别不自量力了,我劝你早些带着你这些私兵回你的靖国公府,否则小心一个活口都不被留下来。” 楚茗看着宫内的火势似乎减小了些许,知道宫人们也许是在扑灭火焰,可这火种……到底从何而来? …… 弓箭手!!! 楚茗心里一阵冷意蹿上来,他急忙放出几颗紫色的烟雾弹,扔在那厮杀的人群中,燕腾青冷笑着拔剑出鞘,两腿一夹马肚,朝楚茗疾驰而去,他身后还带着一群人,随着他一同气势汹汹地涌来,楚茗的私兵以他为中心在他四周将他围起来。 此种情况,只能智取。 楚茗并不会任何武功,也舞不起那长剑,但他就那样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神色悠然,看着燕腾青斩杀了四五个私兵,长剑沾血,离他越来越近也连一丝恐惧都没有显现,不有令人怀疑他到底如何这般丝毫不惧的样子。 若是他真的有什么后招…… 燕腾青愣了愣神,抬眼见那湖蓝色衣衫的男子眉目如画,清清冷冷,与这染血的修罗场一点都不般配,也不禁心下疑虑百般。 燕腾青本就是个极其敏感多疑的人,这点楚茗也知道,哪怕他手中的缰绳被手心中的汗打湿变得滑腻,他也只能这般冷淡地坐着。 燕腾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抬腕急转迎上面前冷光掠过的长剑,忽然一枚信号弹叫嚣着冲上天幕,将黑夜硬是撕出一道裂口,燕腾青一个慌神,便被一把长剑重重砍伤了右手,身后便冲上几个人,身手极快将那伤了燕腾青的人了结。 楚茗看着四周倒下的身影,从腰间摸出来那把他特意在靖国公府内取出来的笞龙鞭,摸着上面的纹路,黄金被打磨的很光滑,触手一片冰凉。 一道长鞭破空而去,直打在燕腾青的脸上,打出来一道血痕,燕腾青吃痛抬眼,狠狠地瞪着手里握着笞龙鞭的楚茗。 “翼王,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拿鞭子硬抽的道理大抵还是懂一些。” 楚茗眼中一片血红,看着这天色渐渐变浅,微笑道:“你如今犯下如此大错,臣便小小惩戒一番,你不会怪臣吧?” 一柄短箭穿空而来,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从背后直直射入了楚茗的后肩膀,楚茗顿时长鞭便几乎拿不住,他忍着痛意坐在马上,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不掉下马。 他知道,这枚箭,仅仅是对他的警告。 眼见这里兵士愈发地多,他清楚燕腾青该是调了兵力过来,这样对楚瑜也有好处,大抵很快便能得手。 只是…… 他这里怕是今日便要在这西泰门前,同这些兵士一同葬身于此。 本就是调虎离山,又将将唱了一出空城计罢了,他一开始就是拖住燕腾青的诱饵,要他怕,要他疑,要他怒,才方有一线胜机可言。 黑夜,也终归是要同白日交接的。 当初旭刚刚升起在地平线时,楚茗同身旁仅仅剩下的不足三十兵士抵在墙边,守在门前。他身上也未能幸免,浑身是血,沾了他一身青衣,糊得一团一团,甚至让人看不清他到底伤了几处。 楚茗感觉得到自己呼吸很痛,他想了想,许是刚刚有一剑穿了他的肺? 眼前气势汹汹的军队站在面前,如同一群饿狼,眼神不屑而又幽幽地看着他们。 仅需一刻――便能群起而攻,将他们这些俎上鱼肉撕碎,拆骨,连渣都不留下。 突然,军队的身后出现了骚动,楚茗费力地靠在墙上,努力挺直脊背,想看清些,倏忽之间,他看到了那熟悉的燕字大旗,猎猎飞扬。 那是……燕承启走前,特意给楚茗展示过的,军队的旗帜。 那时他和他还没有发生这样多的事情,他趴在桌子上看着燕承启飞扬的身材,暗暗地笑,燕承启一把将那旗帜扬起来抖抖,气恼地道这还是他一同绘制的。 如今……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楚茗强打着精神,看着眼前的军队被围剿,叛军渐渐稀疏,从人群中杀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来。 ……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一刹那,万籁俱寂,只有他一步一步挥剑杀敌,朝他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 每一步,都在这千军万马之中异样清晰。 他被抵在城墙上,落入一个满是血腥的怀抱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 这个怀抱很暖,很坚硬。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身上那些强撑着的气势忽然都敛了下去,似乎是忽然被人抽走了脊梁,一下软倒在燕承启的怀抱里,半分也站不住了。 =tbc= 第三十章 楚茗最后意识有些模糊,他被抱在怀里,吸气吐气之间满是湿热的血腥气,他张张嘴刚想说句什么,一口凉气呛在肺里,徒引一串咳嗽,咳得燕承启身上雪亮的铠甲又染上一层血沫。 燕承启手里的长剑忽然千万斤的沉重,心也一并被扯着拽着一路沉下去,他恨得牙根发痒,胸口一把熊熊烈焰燃烧起来,烧得他双目赤红,理智尽断。 血溅高台埋于土。 狼烟皆熄留骨枯。 燕承启揽着怀里昏昏沉沉,却仍强撑着睁眼的楚茗,看着这战后的场景,心里一阵荒芜与凄凉不知从何而起。 火势虽被扑灭,但这西泰门,也最终是烧了个七七八八,触目皆是焦黑的烧痕,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的味道,一切都昭示着刚刚那场熊熊烈焰的燃烧,是多么的骇人。 燕腾青身上似乎也受了些不算轻的伤,他此刻被燕承启的兵士压着强迫性地跪在地上,抬着头一双眸子阴森深沉地盯着燕承启,那是种毒蛇般的阴冷,直往骨缝里钻,钻的人心惊胆战,心底翻涌上一阵子难受的感觉。 “如今――你可知错?”燕承启痛心地盯着跪在地上的燕腾青,他从没想过自己玲珑机巧的七弟竟能做出这般丧心病狂,背经叛道之事。 燕腾青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沉声道:“你不去看看你的好父皇?如今他应该是驾鹤西去了。” 他脸上被鞭子抽出的结痂的伤口被他一笑撕裂开来,满脸的血,更是骇人。 燕承启闻言浑身一震,楚茗略略垂眼,顿了半晌,终是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地盖在燕承启捏紧的拳头上。 燕承启咬着牙,眼里也烧得一片通红,他颤抖着声音,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心里清清楚楚的,父皇,大抵是被他一碗药送去了那碧落黄泉。 昔年纯粹善良的孩子不再,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眼神冷漠又森然的人,又是谁?这哪里是他的弟弟,分明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楚茗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也是没了半分力气,只能顺势靠在燕承启肩上,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将叛军……关押……咳咳……” 他咳得实在是可怖,呕出几口血,尽数顺着燕承启肩部银白色的盔甲一路流下去,淋了燕承启半个肩膀。 燕承启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他将楚茗一把抱起来,心头的怒火与痛楚烧得他浑身颤抖,他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燕腾青,冷声道:“如此逆子,如此愚弟,若是还能苟活于世,如何平息众怒?” 西泰门内的火光已经灭了,但是难闻的焦糊味混杂着血腥气传入每个人鼻尖,重击在每个人心上,无论是获胜这一方,还是战败投降的那一方,没有谁能笑得出来。 这西泰门,已是横尸四处,血流成河。 “就地正法。” 他的声音很冷,很沉。 楚茗觉得腰上一痛,回过神来的时候燕承启已经又将他抱在怀中,一把长剑插在燕承启脚边,一颗人头,满是血迹,咕噜噜地滚到了长剑旁。 他心上一窒,喉间强咽的那口血竟然猛地向上一窜,他最后记得在燕承启胸口呕出一口血,便昏昏沉沉陷入黑暗。 他哪里再能去顾及其他,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强撑而已。 所幸,他撑到他回来了。 所幸……这锦绣江山,这魏巍皇宫,他为他守住了……也算是为他做了这最后一桩事,也没有辜负他当初娶他时那些初衷。 初衷是什么,他是有三分自知之明的,不过是他大学士之位,他弟弟的内务府之权,他靖国公府之赫,为了让燕承启在皇位这条路上走的平稳些,若是说得再难听些…… 他楚茗于私,是太子殿下日思夜想之人的一个影子,一个替代,于公,是太子殿下登基的一块垫脚砖…… ―――――――― 楚茗掀开沉重的眼皮的时候,正瞧见身侧睡得并不安稳的燕承启,他半揽着他,尖瘦的下巴埋在他颈窝,气息散乱地喷在他脖颈上,一阵又一阵细微的凉意。 他很憔悴,面色苍白,胡茬也潦草地长在腮侧,一张脸尖了又尖,颧骨也有些凸显出来,眼下一片青黑。 楚茗刚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一大股冷气灌进肺里,呛得他话还没说,胸腔中就一串咳嗽泄了出来。 燕承启鼻音浓重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眼神里略带迷蒙,半晌才清明过来。 “你别动。”他的嗓音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一样,很沉很低,“你肺受了重创,先躺着修养吧。” 说罢便轻轻地拿开那只手,掀开被子边缘的一角从被窝中起身,他躺在外侧,所以很轻松地下了床,坐在床边弯下腰去穿鞋。 楚茗略略抬眼,见他是一身素缟,心里也难免感觉似乎是被针刺了一下。 原是那人,真的驾鹤西去了。 一个新的王朝的齿轮,在岁月长河中缓缓推动。 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朝风云惊突变。 “……我睡了……咳咳……咳……几……” 燕承启停下系腰带的手,半披着外衣转身去握住楚茗,眉眼间掩不住的疲倦憔悴:“别急,不要说话了。”他又伸出自己的手掌,将手掌放在楚茗半搭在被子上的手下,柔声道,“你若是想说什么,便写给我。” 楚茗眨眨眼,便一字一顿地写起来。 【我睡了几日?】 “五日了,不过你身子没什么大碍。”燕承启露出一个笑容,眼圈却悄悄地红了,他低下头,不想让楚茗瞧见自己这幅模样。 他骗了他。 御医来请脉时,说他这幅身子亏损太过,就算是已经救回来,怕也不能与常人齐寿。 总有一天……他会丢下他,先行一步。 楚茗倒是没有再多想,只是顿了顿,在他手心里又一笔笔写下。 【你什么时候登基?】 “十日后,予h,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燕承启慢慢探身过去,楚茗只觉得一片阴影笼下来,接着就是一个微凉的吻印在他的额头。 他的唇很干燥,干裂起皮的唇瓣印在他额上,有些微微的痒。 燕承启这厢正盘算着登基大典后第二日就册封楚茗,要他做他的正妻,却也不知楚茗脑中,此时全都是十日后离开的思虑。 人心易冷,便如同碎了的茶盏,如何拼凑也终是带着蜿蜒的碎痕。 更何况,楚茗这一颗心,早已是闭上心门,连粘合都没有。 楚茗点点头,敲敲床板,燕承启会意,有将手掌递了过去。 【我弟弟可安好?】 “楚瑜没有受什么伤,现在正在靖国公府上修养,只不过靖国公府上私兵死伤一大半,他近来忙着私兵的事情,不过也常来看望你。” 【过两日,将他唤来。我要同他说些话。】 燕承启心底略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半是感慨半是无奈地道:“你若是什么时候愿同我说些知心知底话,让我知道你到底是怎样想的,我怕是梦里也要笑出来。” 楚茗收回手,没有回答,只是慢慢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他不是不愿意再瞧半分,只是怕再瞧燕承启那副模样,又会被他深情款款给蒙了眼睛,又会为他那副憔悴消瘦的模样心软。 =tbc= 第三十一章 楚茗想了想,将那把刻着并蒂莲的金锁从怀中掏了出来,压在那封棕黄色待人来启的信封上。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忍不住暗自慨叹,这鸾翥殿,到底是太过金碧辉煌了些,外表富丽堂皇,内里却是令人满目琳琅,浮躁得沉不下心来。 今日便是燕承启登基大典的日子,楚茗在前两日已经被燕承启接进了宫中的鸾翥殿,鸾翥殿一直都是历代皇后的寝宫,按说楚茗还未等燕承启登基便入住是不合理的,但如今天下已定,局势如此,谁也不敢再说这即将登基的未来新帝半句,只能一个个把那些个闲话落到茶余饭后去聊,甚至还有传言道楚茗男生女貌,妖媚惑上,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男,扬言有此男,国将亡这类话,可笑的是,他们也许连楚茗的面容长什么样子都不大清楚,只是道听途说,说这楚家大公子的风姿卓越罢了。 楚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怀中的小洵儿趴在他肩上睡得正酣,他的一只手在下面托着小洵儿的屁股,一只手半扶着孩子的背,将小洵儿安安稳稳地保护起来,抱在怀中。 一年前的一场闹剧,如今也该有个了断。 无论如何……楚茗微微笑了下,他如今到了这一天,临走之时,倒是释怀和看淡许多,燕承启不是没有给过他一段实实在在快乐的日子,哪怕只是他为他造的一场梦,至少……至少那场梦与他而言,曾经那样简单纯粹的幸福过。 想他这二十几年来未曾遇见燕承启的日子,日日都与书文作陪,说起来也不过是日复一日地重复昨日之事,没有什么出彩的事情,但遇到燕承启,无疑是在他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他自以为会平静走完一生的轨道上,硬生生将他带离了原本的路。无论那些日子里他到底是将他当作一个影子,还是对他怀有几分歉疚,但是那些漆黑的夜中,他的胸膛的温度,真的很烫很暖,到底也算是他的怀抱陪过他一些夜晚。 燕承启这个人,说来也是恶极,当初是他胡来,硬要闯进他的世界,却又走得那样干脆,连回眸都不曾给过他。 燕承启恋那白琏也许多春秋了,他到底是没那个脸面再同白琏去争什么了,燕承启也是个同他差不多的可怜人,爱而不得,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败局。 楚茗缓缓迈开步子,他的一些贴身细软已经在前几日还在东宫时,楚瑜来他府上的时候交给了楚瑜,让他帮自己带出去,那一包东西并不多,只有三四套衣服,一些零散的银票和小洵儿的玩物,楚茗说是一些入了宫用不到的东西,让弟弟带回靖国公府上,妥善安置着,因此燕承启也没有再多猜疑,更不会料想到他竟是一早便打算走了的。 怀里的小洵儿扁扁嘴,张嘴打了个带着奶香味的嗝,气息扑在楚茗脖子上,一阵细细痒痒的暖。 够了,这就够了。 楚茗突然笑弯了一双凤目,他抱着这个小东西,会陪着他,小洵儿就是上天给他的馈赠,无论如何,他有了小洵儿,以后的日子再难再坎坷他也能走得下去。 他前些日子早便与楚瑜商量好了,要在今日离开,楚瑜这么多年来在宫中任职,也认识些人,安排了一些人带他离开,再者今日是燕承启的登基大典,宫中全然忙乱一团,哪里再分的出心思来他这里。 这一路出去得十分通畅,几乎没有遇到一丁点阻拦,等他缓过神来,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已经坐在了宫中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外的一辆马车上了。 外面的雄浑的乐声渐起,庄重而肃穆,隐隐透露出皇家威严,在这巨大的乐声钟声之下,马蹄的哒哒与车轮的吱呀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微微春风,拂过柳树梢上第一枚新吐的绿芽,悄悄地推着一朵绵白的云絮,将这辆马车送至万里之外。 八十一阶汉白玉台阶被一只玄黑盘龙暗纹的靴子踏上,阶上的朝堂前早已有一干重臣跪伏等待,也有他从东宫带来的贴身内侍安盈远――如今该说是这宫中的总管公公,在阶上跪着。 燕承启眉目间仍残留着淡淡的倦色,却仍不减英姿气度。他今日身着新定制的褚黄色冕服,胸前一腾龙驾彩云,衣服被束在黑色龙纹腰带中,愈发显得他腰身修长,身姿挺拔。他英俊年轻,矜贵高雅,似乎是这燕朝未来盛世的希望,也是万千子民,无边江山之主。 他慢慢走上这走过许多年的台阶,心情却又与往些日子大不相同,那时他年少,这台阶上大殿内就坐着他的父皇,一切重担责任都归不到他身上,天塌下来都有父皇的肩膀,所以他那时轻狂肆意,如今却是要他来肩负天下了。 他被章德修扶着一路踏入主殿,登上那台阶,最后站在桌案前,俯瞰这一众臣子,忽然有些恐惧。 这帝位,自古便能坐狂一个人,很难保持本心。他透过冕冠垂下来的琉璃宝珠制成的珠帘缝隙,又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安宁平静。 以后的路,都有他和孩子在身边,那么也许也不足为惧。 这大抵便是一个归宿的感觉吧。 他想起来那个在鸾翥殿等着他的人,也许今夜他披着月光,静静地坐在一盏灯前读一本书,灯火的暖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得他侧脸的轮廓那么柔和,他抬头看向他,浅浅一笑,眸光凝进去了一豆灯火的亮度,现世安稳。 又或许,他今夜倦了,早早便会蜷进被窝,将那幔帐一放,却又如往常一般不吹熄殿内的灯火,半支着眼皮子,迟迟不肯睡熟,等着他回去。 …… 这一天,他想了许多许多关于楚茗的事情,心思几乎没有凝在这登基上面。 他知道自己有些愚蠢,这样晚,这样晚才发现自己原来对他,早已是情根深种。 他当初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在娶那楚家双璧的长兄,芝兰玉树,宛如谪仙的楚予h时还百般不愿,万分嫌弃的呢? 如今想来。半是可笑,半是庆幸……能娶到他,是他燕承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还和他,有了一个小洵儿。 他听着一旁冗长的官文,几乎坐立不住,他想立刻回到楚茗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告诉他,他爱他。 他想和他在一起。 …… 幔帐放了下来,里面影影绰绰地似乎半坐着一个人,燕承启脸上略显酒醉的薄红,踏着这一夜的好月色而归。 燕承启早早便谴退了所有的宫女侍卫,自己一个人缓缓走入殿内。 “予h。” 里面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但并未作声。 “朕……今日,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想同你讲一讲。” “讲一讲?”里面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似乎是含着一声冷笑,“你要同谁讲一讲!” 这最后几个字如同一把破雪长刀,很是凌厉。 还未待燕承启喝出一声“你到底是谁”,面前层层软纱幔帐便被一把掀开,里面露出一张艳丽至极的面庞,他雪白清瘦的面颊,几乎令燕承启脑子空白一瞬间。 “楚瑜!” “是我,殿下……不。如今该是陛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知这是谁的寝宫?” “这里是本朝皇后的寝宫,却不是臣兄长的寝宫。”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茗人呢?” “臣兄长已经带着孩子,四海为家,去了一个清净的小镇子,这是臣兄长留给陛下的东西,还请陛下先过目。” 楚瑜从一旁拿来了小金锁和信封,看着燕承启满目血红地拆开信封,心下忍不住又是一阵冷笑。 那熟悉的自带风骨的字迹,清清楚楚地落在那张纸上。 「君心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山海不难越,最远是君心。 既然不可平,两生各欢喜。 」 “你以为哥哥当真是个傻子么?他好歹做了这么些年的首辅大学士,你当他真不知你竟将他当做一个替身么?”楚瑜的声音似乎是一根冰棱,扎得燕承启又冷又痛,只能嚅嗫着,迷茫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 “你将他当做一个影子,既然做了,如今便知道该承受些什么。可怜我的兄长,他一颗心被作践到底,尊严也被你这等下作行为践踏。” 楚瑜眼神里都是恨意,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去揭燕承启心底最隐秘的伤疤。 “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带着小洵儿,你再也不会找到他,为所欲为下去……哈哈……” 说到最后,竟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满心心痛。 他也是近来才知道哥哥所有的冤屈,才明白为何哥哥过得那样不顺心,笑容那样难言的酸涩,原是这小人,竟把哥哥作了一个影子。 他那清雅温润,持节甚高的哥哥,也不知到底是如何忍得下去这人这样作践他! “他……他去了哪里……”燕承启心里大恸,嗓子里一股子腥甜涌上来。 “陛下,臣知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若是哥哥真的想躲,陛下也绝不是能一天两天就找得到他的。如今哥哥是存了心思要同您和离,您若是还有些良知,有些惭愧,便趁早换个皇后,将这鸾翥殿留给下一任皇后吧。” 燕承启脚下发软,手里的纸张也抖得不成样子。 他竟是知晓的……他从何时知晓…………若是知道如此,却还要陪他做戏,装作全然不知么? 燕承启心底突然满是绝望。 ……楚予h,你聪明了一辈子,独独傻了这一遭。 “陛下,臣该说的就说到此为止,若是陛下想治臣之罪,臣也认罪,您请便!” 楚瑜一掀下摆,便转身离开。 他不知心里这细密的疼痛到底是为了哥哥的遭遇,还是自己同兄长所差无几境遇。 他们……不过都是曾经爱错罢了。 君心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 山海…… 不可平。 上卷end 下卷 第三十二章 “凡出言 信为先 诈与妄 奚可焉 话说多 不如少 惟其是 勿佞巧 奸巧语 秽污词 市井气 切戒之……” 一缕湿润的风浸过竹帘,卷携着一丝清幽香气,钻进了这一间朗朗书声的学堂。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几,读书声很快便尽数停了下来,只见那只莹白如玉的手扶着棕色的矮桌,信手端起一旁的骨瓷茶盏,掀起茶盖,撇了撇浮在清绿茶汤上面的嫩叶,朱唇抵在盏沿,轻轻抬腕,喉结微微一滚。 他清了清嗓子,才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一旁,清冽的声音慢慢响起来,飘在这私塾之中,不失半点威严: “司马如,你讲一讲,刚刚诵读到何处了?” 那被换做司马如的孩子反射性地站起来,只是睡意未褪,仍是三分惺忪,站起来犹有几分迷糊,嘴里有些含糊地回道:“市井气,切戒之……” 楚茗不怒反笑,他伸手扶了扶脑后随意拢起来的长发,拾起浅绿色纹云长袍下摆,站起身来,踱到那站着的孩子面前,微微弯下腰,轻声道:“你刚刚可是会那周公了?” 司马如是这南浔镇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子,这小镇不大,坐落在一座巨大的山包上,盛产茶叶,一年四季靠着这茶园为生,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茶乡之一。 而这司马如的亲爹,正是南浔镇上能排入三的富商之一,家中确实有些家产,加上这司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自然从襁褓时便当作金玉一般捧着宠着,本来送来私塾这位司马小少爷连哭带嚎加打滚的不肯,可是最后也不知道司马家开了什么条件终于将这小霸王制服了,送到这同文学堂来,送到楚茗眼皮子底下。 楚茗还记得,这司马如送来的第一天,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是两颗熟透了的血桃,整个人抽抽搭搭地哭咽,哭得那两双大眼肿得不成了样子。 司马如精神了一些,用手背揉揉眼睛,下意识梗着脖子反驳道:“没有!”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楚茗摇摇头,叹口气道:“你今日课业到此为止了,司马如,你收拾一下,先回家吧。”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满是唏嘘之声。 ――可见这司马同学,平时人缘大抵也不算太好。 三年以前,楚茗办了这小镇上唯一的一间学堂,这小镇地处燕国与齐国的边陲,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但是由于地处边境,又是个小小的镇落,所以镇子里的人虽说各个性情善良,但基本都不怎么念书,文化普及度极低,基本是靠山吃山,靠着这一带独有的一种茶树和镇子里流传百年的采茶手法,才苦苦支撑这个镇子的经济。楚茗来这南浔镇的时候,这镇子确实是不怎么富裕,贫富差距极大……最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这镇子里竟然没有一座学堂,而这镇子附近,也只有许多少年学堂,没有一座收容小孩子的启蒙之所。 当年他来到这里,本意就是躲得远远的,离那满是记忆与愁绪的上京远些,再远些,才一路走走停停走到这里。 他不是不知道燕承启在上京会发了疯似地找他,索性便当即修书一封,连夜托人发往了上京。 没过许久,上京那便下了昭告,说是如期举行对东宫太子妃的封后大典。 楚茗并不知道燕承启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只是知道那些暗里找他的人一下便似乎人间蒸发般,他也不用再带着小洵儿日日躲躲藏藏。 看起来,他那封信也算是有些作用,终是让燕承启放过了他。 自此以后,山高水远,就此别过。 再后来,南浔镇就来了一位楚先生,这位楚先生风姿绰约,玉树兰芝,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是一幅水墨画,不仅如此,这位楚先生才学甚高,写的一幅好字,又绘的一手绝妙的丹青。他看人的时候一双上挑的凤目总是带着几分温润儒雅的笑意,似乎是含着一汪清泉,潋滟的水光在里头摇啊摇的,能恍得人醉上一场。 只不过,这位如同仙人般的楚先生,却是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一道来了这南浔镇,使得镇上豆蔻年华的姑娘们雀跃乱飞的心思,一下便被压下去了。 是个玉人,可惜已有婚配了。 在楚茗用身上带着的银票买了间大宅子以后,银票也所剩不多。小洵儿正是需要照顾的年纪,这一路走来,花销并不是个小数目。他离开上京近一年了,一路向南,最后才决定在南浔镇留下来。 因为他喜欢这里大片大片绵延开来的茶叶油油的绿,也喜欢这镇子上常年飘着的茶香,淡然悠远,宁静恬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 等他置办完所有的东西的时候,小洵儿断奶了,可是他也已经几乎将当初带来的厚厚一包银票用得所剩无几了,那时他就做些简单的活,比如说写写对联,写写家书,绘绘扇面,以求能维持每日开销。到后来楚茗慢慢融入这个小镇,镇上的人便一同买了间不小的屋子,纷纷来请楚先生开个学堂来收一些五岁到七岁的孩子来教,以求给孩子们做个好启蒙。 楚茗每每上街买菜,总是会多拎一条鱼或者多拿着一块肉,这里的人都非常尊敬他,见了他也都非常热络,对小洵儿也十分关照,这一切都让楚茗觉得十分温暖,他虽然失去了一个小家,但是他来到这里,似乎融入了一个大家庭。 同文学堂开设后,许多父母都将孩子送到这里来,给他的授课费用也出乎他意料的高,楚茗心下感激,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去教好每一个学生,教他们学好知识,扎牢底子,更是教好他们如何做人,如何处世。 楚茗神思恍了回来,便看着司马如红了眼眶,低声道:“我不走。” 楚茗也微微蹙起眉,但还是尽量放柔声音道:“今日你回家后,写一份悔过书,好好思考一下,你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我为什么要反省!我不走!”司马如突然有些崩溃地喊起来,一双杏眼里满是清泪,“他们说你只是个鳏夫,定是家中妻子并不爱你,你才带着孩子逃到这里来!又或者你带来的孩子根本就是你勾引男人自己生下来的!就是个私生子!” 楚茗脑子里哄的一声,仿佛炸了开来。他虽知道司马如定是听了什么小人之言,不知事实,也被他逼得有点紧,才这般诋毁他。可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戳着他这三年来全力隐藏的心,似乎将他所有的柔软暴露在外面,他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他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竹尺,紧紧捏在手里,气的手都颤抖,却是举在半空中,许久都落不下来。 半晌。楚茗终于颓然地垂下手,只是他捏着竹尺的那只手竟捏到发白。 “司马如,你从明天开始,不要再来了。”楚茗淡淡地说道,却也没有再多训斥些什么,“今日课就上到这里,你们都收拾一下,尽早回家罢。” 楚茗再也没有理会司马如,将竹尺放在一旁,便自己先走出了学堂回家。 司马如站在原地,金豆豆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他是真的怕楚茗不要他了。 他虽是司马家的独苗,却并不似外界所知的那般,正室所生……他的亲娘,只是一个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府里的奴婢,司马老爷当年醉酒才同那奴婢有了一夜之欢,这才有了司马如。司马夫人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索性便留下这孩子,日后归到自己名下。 这是司马府最大的秘密……也是司马老爷逼着司马如来上学的条件。 只有他来认真读书,才能让他半年见一次他的亲娘。 如若不然,他便再也见不到他的亲娘了。 若是父亲知道他被楚先生辞退归家…… 司马如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恐惧与不安盘踞在他的心头。 =tbc= 第三十三章 龙楼凤阁,朱甍碧瓦,楼台林立,飞檐斗拱。 春风乍起,送一缕远方的茶香入这巍巍皇宫,却吹不散那鸾翥殿的愁思。 燕承启半阖着眸子,斜倚在雕花床头的软垫上,人在这,心思却早便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殿内燃着沉沉的安神香,灰色烟雾缭绕着殿内,浓烈的香霭中隐约带着一丝幽甜,本该应是燃得殿内之人昏昏欲睡,可燕承启却觉得神台清明得很,不禁紧紧蹙起眉――若是再不能入梦,怕是这一夜又要彻夜不能眠了。 他沉了沉声音,唤了声:“安盈远――” 他的声音不大,殿门却立即被打开,门外一个清瘦高挑,身着华服的内侍立即便进来,安安静静跪在皇帝床前,声音冷冷清清,却听得人却十分舒服: “陛下有何吩咐。” “多添两副香。” 安盈远略略一思索,低着头看着地上白玉砖弯弯绕绕的纹路,低声道:“陛下,不可再添了……今儿个奴才思索着陛下要来这鸾翥殿就寝,就已经违着御医的方子自作主张多添了两线了……若是再添,怕是要伤了龙体了。” “安盈远啊,平日难得见你说这么多啊。”燕承启没睁眼,声音里带上几丝戏谑。 这安盈远,是他从小便带在身边的贴身内侍。说是贴身内侍,却也没比他大了几岁,两人一同长大,燕承启对他是极为信任器重的,从小燕承启便不同兄弟亲近,身边能说话的人也就这个小内侍罢了。安盈远从小又是个寡言冷清的性子,自小不同他人走得太近,对他那些抱怨怨怼也常是静静聆听,像是个安静的树洞。所以要是硬要将燕承启与这安盈远定义成主子与奴才,似乎还有些不妥当。 细细数来,这内侍也伴了他十来年了,是个贴心人,知晓他所有的喜好与习惯,伺候他还是十分上心的。他入主皇宫,便将这奴才也一并带来了,做了总管。 安盈远没有答话,只是仍旧静静地跪着。 燕承启自讨了个没趣儿,也不再多说,只是又合上眼,还是那副喜怒不定的模样:“这御医院的御医,依朕看也都是些不顶用的绣花架子,这都三年了,朕这入睡晚的症状,愈发严重了。这安神香,也是愈来愈不中用,先前还算是有些用处,如今倒是连多点几线也不顶用了。” 安盈远知道,皇帝这哪是入睡晚,分明是日日揣着那些个心事儿,一揣便是三年,心思愈发深沉,思念愈发汹涌,怕是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奴才明儿个就去御医院,让御医们换个方子熬些催睡的药来。” 燕承启长长地低叹一声,这声叹息在夜里缓缓地飘荡,其中的心酸与无奈听得人心也跟着一颤。 “你下去罢。走前把那香熄了罢。” 安盈远低低应了,掀起下摆将那燃得正旺的香掐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香燃得分量太足,都令他的脑子开始昏昏沉沉的,可却对皇帝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燕承启听到殿门被轻轻掩上的响动,思绪渐渐散乱起来。 三年前,他给他留下一封和离书,带着他们的小洵儿,一走了之,走得那般决然……甚至连一个辩解的机会,一个挽救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他发了疯似地发动一切势力在民间各处寻找他,但他却不敢一纸皇榜贴出去,大肆宣扬他的发妻,竟然这般带着他的孩子走了。 这只是给后人徒留笑柄闲谈罢了,他并不想这样做。 正当他有了他一丝线索之时,还未来得及深查,一封书信由楚瑜带到了他的御书房。 燕承启平稳的呼吸突然乱了一节,却还是觉得那剖心摧肝一般的痛楚仍存心尖,这么多年来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消退过。 【端泽,本该当面贺你登基之喜,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本是不知何起的缘分,便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不必再多做纠缠,过去的爱恨,便让它在往事中沉淀吧。 山高水长,总有我归之所。希望陛下可以允我最后一个恩典。 ……放过我。就让我带着洵儿安于一隅,过清净的日子。】 燕承启从看到这封信开始,便知道他不愿原谅他。 如果……如果这信上的字迹不那么风骨傲然,独成一体,他犹可欺骗自己这是他人捏造。 可这样的笔迹,天下谁还仿造得出来一分相似? ……可他还是执意办了封后大典,找了一个身形与楚茗八九分相似的清瘦男子,令他蒙上大半张脸,牵着这华服加身的“皇后”,与他成了这礼数。 至于为何以纱覆面,对外宣城是皇后得了急疹,脸上起了疹子,见不得风,所以便蒙上脸防止受风加重病症。 举行完封后大典,又是一道旨意下来,说是皇后之疾加重,需要去安静清闲的寺庙静养着,顺道也带上了嫡子燕洵一同前去。至于是哪座寺庙,却并未详细说明,只是说皇后静修,不便他人叨扰。 只有他,才能担得起这燕国皇后的封号……也只有他的名字,才能被登入玉牒。 若说燕承启一丝私心也没存必然是不可能的,他将这皇后的封号早早给了楚茗,日后对于妃嫔和迎他回宫都是很顺理成章的。 这些年来,他用为先皇守孝三年的名头,挡下了三年的选秀,这三年来,后宫也只册封了几位妃嫔,至于过夜,他更是以不近声乐,不亲女色为由,一概挡了下去。 这三年之期,终是到了头……他再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 而他的皇后,也该回宫了。 这三年的逍遥生活……他到底是放不开,日夜都派着暗卫在他身边时时照拂,半月便要知晓一次他的情况。如今楚茗想要的自在的日子他也给了他……是该到头了。 前几日圣旨已经发了下去,说是燕承启要微服私访,隐匿身份查看边疆地界的太平与民生,日子也都选好了,安盈远早早便替他做好了一切打点。 他一想到那阔别已久,日思夜想的人,恨不得就立刻抛下身边的侍卫,丢下马车,弃了那官道,乘一匹千里马,飞驰到那南浔镇,立即到楚茗身侧,将他揽在怀中,揉碎他每一根骨头一般的狠狠疼爱。 而那三年前软软,小小的一团的小洵儿……如今也不知道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那眉,那眼,像他几分,又似楚茗几分? 他想着想着,竟然慢慢地睡了过去………… 似乎这一夜,做了个好梦。 燕承启嘴角微翘着,平日里冷峻的面容也终于柔软了下来。 ―――――― 在他临行前一日,来了一位故人。 他神色平淡,眉眼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似水,安静祥和。 一身素白纱袍,茕茕一身。 “草民叩见陛下。” 燕承启忙弯腰扶起他,眼眶里难免有些涩然。 “太傅何须对朕行如此大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白琏露出浅浅的笑意,轻声提醒道:“陛下,我已经不是你的太傅了。” 如今,他无官无爵,甚至连那宛月榭也不再是他的了。 “这些年来……你想必是过得不好。” 燕承启喉咙一滚,觉得刚刚扶过的手臂竟然如此瘦弱。 “再坏也不过如此,如今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好与坏了。” 三年前,先帝驾崩,太傅直接一口血呕了出来,急急地病了一场,烧了整整三天三夜,险些也要同父皇一并去了。 他醒来以后,伏在先帝的灵柩旁日日夜夜地哭,水米不进,如同失了魂魄。 他那显得格外年轻的容貌,似乎也如同一朵过了花季的花,极速地衰败凋零。一头乌黑的青丝,竟也短短几天内生出那样多的白发来。 饶是燕承启再傻,也不会看不出,太傅真正心属之人,到底是谁。 很奇怪,那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妒恨,遗憾与震惊难免,但却没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那种求而不得的灰心绝望―― 他知晓自己大概是真的放下了这个人,这个在他心尖尖上待了十二年的人。 ……再后来,白琏向他请了一道旨意,求他将他贬谪到那皇陵去看守皇陵。 每年白琏都会回宫探望燕承启一次,也算是来照看……那个人的孩子罢。 “太傅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带给朕?” “草民在皇陵里,闲来无事便写了些治国之策,为君之道,草草写了整整三卷,特此带来给陛下,烦请陛下过目,也算是完成草民最后这一次教授课程吧。” 燕承启点点头,认认真真地道:“太傅放心。朕必定仔细揣摩,必定不会辜负太傅这一番苦心。” 白琏满意地笑笑,眼角一丝细细的纹路挤了出来。 原来,人真的都会老去。 原来,这一辈子真的不长。 =tbc= 第三十四章 楚茗抱着三岁半的小洵儿去了宅子前的小院子里,在院落中摆放的藤制摇椅上,随手拾起一旁梨花木小矮桌上倒扣的书捻起一页微眯着眼睛看着。 小洵儿坐在他肚皮上,两条小短腿在他身侧搭着,身体微微前倾,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捞起一缕楚茗披在肩上的长发,用食指卷来卷去,自己玩到了高潮,活活将楚茗柔顺的发丝卷成了乱糟糟的打成一团的死结。 楚茗也不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捏了捏小洵儿不安分的手,面色沉下三分,但自带三分威仪。他先去屋内找了一把剪子将那缠乱的一缕剪下来,又出去看着那站在院子里,低着头的燕洵。 笑话,他要是不会治熊孩子,按照当年他家瑜儿小时候的闹法,怕是靖国公府主屋的房顶都能让他掀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怕是那靖国公府上一方清湖里养着的锦鲤也都要让他捞起来一个个看看都有什么不同。 楚瑜小的时候就聪慧非同寻常,他都降得住,驭弟之道同样也等同驭儿之理…… 熊孩子嘛,吓一吓就老实了。 燕洵缩回手,眨着一双狭长湿润的凤眸盯着楚茗一阵,然后手脚并用地从楚茗身上爬起来,想要在火山爆发之前尽快逃难。 楚茗将书合上,放在矮桌上,将燕洵抱下来,言简意赅地道:“站好。” 燕洵垂下小脑袋,一只脚不安地在青石地砖上蹭来蹭去,长长的睫毛也在洁白的小脸上扑动。 “你――” 刚一开口,就见燕洵捏着皱巴巴的衣角微微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水光,闪闪烁烁地,像是会说话一样,那天见犹怜的模样,看的人心里不自觉软了三分。 楚茗咬了咬牙,把面色扳了又扳,心里那处柔软的酸意压了又压,这才开口慢条斯理道:“行与外,不仅要注重为人处事,外表也是待人三分礼之一。” “爹爹,我知道了,以后不再犯了,爹爹饶了我这次好不好?” 燕洵轻声细气儿的,从嗓子里轻轻呵出这几个字来,半垂下眸子,那模样活像是被谁抛弃了丢在街上的小奶狗,看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 燕洵曾经问过他,爹爹,我为什么没有娘亲? 楚茗张了张嘴,耳旁是呼啸的风声,最后只能惨然一笑,白了面庞,红了眼角。 “因为爹爹……是个不愿意将就的人。” 楚茗也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再努力怕也是难填得满燕洵心里的沟壑……对于这件事,他一直满怀愧疚,于是便更加娇惯着燕洵。 他这时哪里还有半分责怪的心思,连忙将燕洵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燕洵的后背,伏小做低:“洵儿别难过,爹爹不追究了好么?” “……”抽泣的前奏。 “爹爹带你去吃西街口李奶奶的鲜虾云吞好不好?” 燕洵的脸色依旧难看。 “吃完再去捻雪阁吃雪花糕好不好?” 燕洵坐在楚茗的臂弯中,搂着楚茗的脖子一下子笑出来,雨过天晴,仿佛刚刚那个可怜兮兮的人不是他一般,满脸都是得逞的笑意,腻在楚茗脖子上蹭来蹭去地不放手:“爹爹,说好了,君子一言九鼎,你可不能诓我。” 简直是个小骗子…… 楚茗轻轻地打了一下燕洵的屁股,心里暗自感慨,还是随本似根,像极了他那满嘴胡话的另一个………… 楚茗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只能将那个人放在心里最隐秘的一个角落,努力使自己沉浸在这悠悠岁月间,让自己慢慢遗忘。 总有一天,那些情爱,终会褪色。那些记忆,尘土深埋。 正当楚茗蹲在地上,给小洵儿扣上外袄的最后一颗锦丝盘扣时,他这宅子的朱门被扣响。 这扣门的方式很是奇怪,一开始很轻很轻,如同路过的野猫不小心将爪子蹭在门上,后来又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楚茗嘱咐燕洵待在屋里,不要乱动,狐疑地走过去,却没有立刻开门,只是微微拔高嗓音问道:“阁下是谁?” 门外没有响声,只是一张纸从门缝塞了进来。 楚茗将纸取了过来,只见那滑胜陵绸的上等宣纸上面银勾铁画的几个字。 “无可奈何花落去。” 楚茗反反复复地将那纸上黑字七字看来思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抽出门挡,将门打开来,门前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楚茗略略思索了一下,面色突然变得惨白。 好半天才强自稳下心绪,将那纸紧紧捏在手里,微抬嗓音道:“出来吧……陛下。” 门前那颗老槐树粗壮的树根后飘出一片玄黑色的衣角,紧接着踏出一只墨黑色亮缎踩白底靴,半晌后,那只靴子竟然又踏了回去。 楚茗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手里那张纸早被他不自觉地蹂躏作一个废纸团,声音里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三年不见……你怎么倒是这般优柔寡断的模样了?” 一霎时,风从中堂穿过,穿梭在两个人之间。 燕承启咬牙,终是转身走了出去,他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给那阔别已久的爱人一个好点的印象,却在看见楚茗一身绯霞色团花直身时笑意尽褪,他腰间用着一根淡紫色丝带束出那纤细的腰线,这套艳色衣服衬得他皮肤愈发白里透红,竟活脱脱带了三分艳色。他一头长发并未像从前那般束得那般利落。而是将三千青丝只用一根丝带随意地扎在脑后,两颊旁还垂落下一缕碎发。 燕承启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是了,这便是他朝思暮想,昼夜思念,盼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的人了。 他的影子曾频频入梦,每次却都只余给他一个挺拔如松的背影,还没等他那些歉意,解释脱口而出,那影子便已飘然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 他那样吝啬……都不肯给他瞧一瞧他的正脸。 一门一树。也不过十余步距离,燕承启一步步踏过去,近乎痴狂的目光胶在门口的那个人身上,那眼神,能将人活生生拨皮拆骨那般赤裸露骨,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楚茗下意识便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躲避,目光坦坦荡荡地迎了上去,带着三分曲意迎合: “怎么?陛下怎么想起来到这小镇子里来游玩?”楚茗的声音很平淡,似乎是面对一个曾经的朋友,不咸不淡,“不过陛下似乎来错了地方,这南浔镇除了茶园子,还是茶园子,若非要说还要有什么别的,那大抵就是这绕着一镇蜿蜒的河――不过陛下已是见过宫中能工巧匠设计出来的精景澈水都见过的人,哪里又会稀罕南浔镇的一条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河?” 这话内里细细琢磨来很是尖锐,绵里藏针,意有他指,弄得燕承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在说你以见过那顶顶好的人,何必再来寻这半点也比不上的旧妻。 燕承启抿紧唇角,楚茗就在他对面,他一伸手就能抱到那个熟悉的身体,可他不能;他又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说,说他已不再喜欢太傅,说那太傅原就是同父皇一对的苦命鸳鸯,说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他楚茗,一直都是他,说他对他曾经做下的糊涂事千般愧疚万般自责。 可是真的站到他面前,千言万语都争相堵到嗓子眼,他张了张干裂的唇瓣,最后逸出唇缝的只有那几个字罢了。 “予h,我很想你。” 在夏夜燥热寂静,唯有清蝉嘶鸣陪伴的长夜里,想他;在冬日大雪漫天,雪落在屋檐上都能听清声音的日子中,想他;在酒宴推杯换盏,最后醉意熏熏却没有一个肩膀倚一倚,一只手臂来扶一扶的时候,想他。 每日每夜地想啊,想着想着,想的心里活生生地疼出一个破碎的洞口来。 楚茗面上的淡淡的笑容没有改变,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屋里头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娇喝: “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吃呀,我好饿呀――”那个玉雕般的娃娃扑过来,抱着他的腿耍赖撒娇,却忽然发现眼前这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爹爹――他,是谁呀?” …… “他,他怎么哭了?” =tbc= 第三十五章 “坐吧。”那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仍是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燕承启掀开下摆坐在内屋的椅子上,也觉得自己刚刚眼泪说来就来的模样有些窝囊,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胡乱揩揩脸,却见一只素手捏着一方雪白的帕子伸了过来。 燕承启接过那帕子,感激地抬眼看向那手的主人,却发现那人的眼神根本不在他身上,自顾自地温着茶杯。 燕承启用帕子小心地擦了把脸,他怕将这方净帕弄脏,所以只是集中用了一小面,没有展开来用。 他还未说些什么,便见又是一个青瓷茶杯推了过来:“喝杯热茶吧。” 燕承启几乎是诚惶诚恐地举起了这茶杯,激动地一口闷了下去,将茶杯里的茶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 他心里着实激动,不仅是因为喝到心上人亲手泡的茶,更是因为楚茗待他这般好,还如三年前那般贴心,这是不是说明楚茗心里还有他? 楚茗淡淡地瞧了他半晌,长长的睫毛随着半垂的眼皮掩住了一双美眸,也掩住了里面万千光辉。燕承启紧张得像个犯错的孩子,如坐针毡。 楚茗突然轻轻笑了一下,但这笑容如同野雁凫水,风过无痕。他抬手又给燕承启续了一杯热茶,盯着那袅袅腾起的水汽,抿了抿唇。 心中千般万般情绪在涌动,燕承启激动得脖子都染上了红意,刚想一股脑倾吐出这些年的事情,便被一盆冷水兜头一浇:“喝完这杯茶,便离开吧。” 燕承启没有动,他挑挑眉,故意寻着他话里的错处:“那我永远不喝这杯茶,是不是就永远不用离你而去了?” 楚茗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愣了一下,显然是被燕承启三年来修炼得越来越厚的脸皮搞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就见燕承启薄唇微微勾起,看着他温吞地笑。 “……爱喝不喝。” ……脸皮忒厚。 燕承启这次来,确实是令他一开始有些措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不及了,但等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觉得可以待他如旧友。 确实,他们现在的身份,大概也只能以旧友来称。 燕洵乖乖地在一边坐好,瞪大一双眼睛,好奇地瞧着眼前眼角尚有余红的男子,好奇地伸出头想要凑近些瞧瞧,却被楚茗一爪子压了回去,只好继续蹲在木凳上装乖。 楚茗伸手将燕洵抱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你待够了便自行离去吧,我便不送你了。” 你不走,我走,我走行不行! 燕洵还在楚茗的怀里竭力扑腾着两只小短腿,爬上楚茗的肩还想再望一望那个不知为什么觉得莫名亲切的玄衣男子,被楚茗恨恨地一把扯回怀里,咬牙低声骂道:“小叛徒!” 燕洵吧唧吧唧嘴,委屈地窝在楚茗胸口,不出声。 楚茗不是没发现身后一路相随的那个人,只是懒得说破,干脆也不再理会,只是抱着燕洵走到了西街口。 西街口有个李老太太,摆了一个小摊,只卖鲜汤云吞一种吃食。摊子上架起一口大铁锅,整日烧得那锅里鲜汤咕噜咕噜地冒泡,来客若是点了一碗云吞,李老太太便随手抄起一些云吞尽数撒入那香气腾腾大铁锅中,也不数个数,不论多少,装够一个瓷碗便上桌,所以这儿的云吞总是比其他摊子上的多些。因为李老太太做云吞的手艺奇佳,皮美形妙,馅料嫩香,食材新鲜,所以每日慕名而来的人都是络绎不绝,在这南浔镇,要吃上一碗西街口李老太太的云吞呐,可怕是要等半个时辰以上。 燕洵挣脱了楚茗的怀抱,自己跳到地上,一路小跑到小摊上,与那正在包云吞的老人亲密交谈起来,楚茗倒也没有阻止,只是一双眸子含笑看着这一似乎是司空见惯的场景。 他慢慢走进小摊,食客盈门的小摊上,每张桌子都坐的满满的,外面等待的人亦有,可是唯独一张角落里的桌子,是空的。 楚茗坐下,提高些声音:“洵儿,过来!” 燕洵很自然地点了两碗鲜虾云吞,然后就在灶台旁像只小雀儿一样叽叽喳喳地东扯西扯,逗得李老太太笑得花枝乱颤,眼角的皱纹轻轻地捏在一块。 洵儿还没过来,一个不速之客便坐在他对面。 “你跟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此言差矣。”燕承启微微笑了下,压低了嗓音,“这条街,又不是姓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都是我燕家地,我想来这铺子吃碗云吞,不成么?怎么就一定是跟着你呢?” 言毕,燕承启清了清嗓子,大声喊到:“这桌再加一碗云吞!多撒些辣子!” 燕承启笑盈盈地道:“兄台不介意我借个座儿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被周围听到,这若是不同意,那便显得他太过小肚鸡肠。楚茗咬着牙根恨恨地瞪了那挂满虚情假意,道貌岸然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坐吧!” 不多时,三碗云吞被老太太端上来,摆在桌子上,楚茗一见是三碗,面色沉了沉,看着身旁跳上板凳的燕洵,略带责怪:“怎么又点了两碗?爹爹不是同你说过,你一个人吃不完一碗,和爹爹吃一碗就行吗?你这样是要浪费粮食的,再说,你这样吃,待会怎么去吃点心?……” 燕承启隔着热气看着那两个模糊的人影,一股浓浓的归属感填进了心里。 这是他的妻,他的儿。 有他们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燕承启忙取出一个勺子,塞了一枚汤上满是辣椒的云吞进嘴里,云吞里面是鲜肉和一枚极弹牙的鲜虾,鲜美的汁液混着皮上的辣子十分舒爽,滑进喉咙的时候燕承启努力吞咽,似乎是想将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与酸涩一并咽下去。 如今,他既然找到了他们,那边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要分离了……无论用什么代价,他都要将楚茗接回宫里,让他明白他的真心到底是向谁开。 楚茗训了几句,见燕洵实在是馋得眼珠子都快掉进碗里头了,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叹口气,认命地端起碗捞起云吞,伺候这位“燕大爷”。 燕洵眨巴眨巴眼睛,吃了一会,突然语出惊人:“爹爹,我怎么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个叔叔,和我长得很像?” 楚茗搅云吞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抬眼瞪了燕承启一眼,那一眼中带着警告与防备,看得燕承启嘴边那句“我其实就是你的大爹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楚茗往燕洵嘴里塞了一个云吞,漫不经心地道:“你瞧错了。” 燕承启简直要拍案叫绝,好好鼓鼓掌……看来这三年,楚茗的脸皮修为也增长了不少。说这种睁眼扒瞎的话已经面不红心不跳了! 楚茗喂完燕洵,自己却没吃什么东西,随便吃了两口便留下几枚铜板,拉着燕洵的手就要走。 燕承启哪里敢怠慢,就算是还没有吃完,也要装模作样地放下筷子,随手扔了一个银锭,咳嗽两声便悄声跟上。 身后的影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很无奈地将那银锭收回去,从腰间摸出来一粒碎银放在桌子上。 再一抬头,那三人已经走远。 遥遥看去,并不像是燕承启追着两个人…… 更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闲暇之际,伴着一日轻光,出门游玩。 其乐融融,乐无穷也。 =tbc= 第三十六章 捻雪阁是南浔镇赫赫有名的一家茶馆,若说是茶倒是和其他铺子没什么区别,南浔镇的茶个个都是顶好的,若说是哪里不一样,便是因这茶点做的极好而出了名,以其招牌雪花糕闻名十里,是一款不腻不油,老少皆宜的糕点,几乎是每桌一份。 燕洵就爱极了这雪花糕,每每都吵着要来这茶馆吃茶,吃雪花糕,捻雪阁点账的老板娘和小厮早就记住了这个冰雪雕成的小娃娃和他那霜姿玉魄的爹爹,每每来都多给他们桌在原有的分量上多盖一层雪花糕。 燕承启随着楚茗和燕洵进了茶馆,上了二楼,寻了一张窗边的桌子坐了,现在是饭点,很少有人会选择在饭后立刻来喝茶,于是客人也三三两两,并不算太多,倒是显得清净许多。 楚茗将燕洵放在身旁,对凑上来的小厮嘱咐道:“一杯庐山云雾,一杯清水,一碟雪花糕。” “予h,我其实不用清水,我喝……” “谁说那是给你点的?”楚茗淡淡地看着他,目若点漆,声音里无波无澜,“那是我怕小洵儿吃茶点太甜腻到不舒服,给他点的。” ………… 噢,这样啊。 燕承启脸上纹丝不动的笑容破了一个口子,但他很快撑起笑容,大声唤来了小二,加了一杯玉溪铁观音,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紧紧看着楚茗,那眼神似乎是磁铁,紧紧地吸在了楚茗身上,瞧的楚茗浑身不自在。 楚茗叹口气,汗湿的手攥了攥衣角,有些无奈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了不劳你费心,我也亲手写了和离书给你,如今我们已不再是夫妻,何苦如此纠缠不清呢?” 燕承启似乎料到了楚茗会这样说,他从腰间垂落的那枚玉色荷包里面拿出一张纸来,在楚茗面前抖开:“你是说这个?” 那白纸黑字,是三年前楚茗的笔迹,字字泣血。 楚茗将一拢弯眉紧紧蹙起,朱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话头便被燕承启抢了去:“这是你留给我的和离书,但是,这上面并没有压印,也没有金铭印,楚茗这个名字也已经随着燕洵入了玉牒。” “你!……” 燕承启脸上的笑有些凄然,有些落寞,也有几分坚决,只见他两手一错,一张薄薄的纸便在他面前撕扯成了两半,纸张碎裂的清脆声响在楚茗耳朵里显得有些格外刺耳,只见燕承启的速度很快,他两手一合,将那两半纸横过来,又是猛地一撕。 当他再次将碎纸片合在一起,准备撕下去的时候,被一双白皙的手按住了。 “够了。”楚茗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面色沉了下去,像是这外头的天,顷刻之间便变了颜色。 “您要的一杯庐山云雾,一杯玉溪铁观音,一杯清水,还有一碟雪花糕,齐活嘞。” 那小厮眼明手快,将种种东西都摆在桌上,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尴尬的氛围。 燕洵在一旁看出了爹爹心情不好,此时也不敢造次,只是乖巧地坐在一边,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雪花糕。 楚茗见状,也不再去恼那和离书的事情了,拿起一旁伙计给他烫好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拈起一块糕点来,喂给燕洵。 燕承启将那碎纸片收起来,喝了一口茶,暗自定了定心神,伴着满室茶香,轻轻开口:“楚茗,我知你还在怨我恼我,以前的事,是我混账,对不住。” 楚茗听到那声对不住,指尖一抖,那酥面点心自然受不住,在他手里碎落下去,撒了燕洵一身。 楚茗嘴唇有些发抖,故作镇定地将燕洵身上掉上的糕面扑落,只是他的手不住地颤抖。 这句迟到了不止三年的道歉,在此时说出来无疑更加有分量。因为燕承启如今是江山之主,一朝天子,他说的话字字如金,他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因为天子是不会犯错的。 可是,他却坐在这一方小茶馆里,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热茶,对他那样真诚地说“对不住”。 好半晌,楚茗才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燕承启,张了张口,却最终犹豫着讲那句疑问压了回去。 楚茗将燕洵抱在怀里,低声在燕洵耳边哄劝道:“洵儿,今儿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咱们先回家,改天爹爹一定带你来吃好不好?” 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捻雪阁,逃入来往人流之中,逃回自家那一方院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燕洵窝在他怀里,乖乖地点头。楚茗站起来,抱着燕洵便翩然离去,一句招呼都没有打。 这让燕承启剩下的话简直是卡在喉咙里,憋得很是难受。 南浔镇地处极南,空气总是潮湿,似乎每一缕空气都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因此南浔镇的春雨,来的急,来的猛。 楚茗抱着燕洵,穿过一条窄街,冰冷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楚茗皱起眉,他今儿个走得急,被燕承启扰了思绪,就忘记带伞了,他想了想,左右不过还有两条不长的街巷就可以到家,干脆将燕洵护在怀里,将长衫的外摆盖在燕洵的头上,半倾着身子为他挡下大部分雨点,迈开步子跑起来。 雨点落在脸上流进眼睛里的刺痛感并不舒服,就在他跑着跑着的时候,雨停了。 他侧头,对上一双多情含春的桃花目。 “有伞可遮雨,就算是为了洵儿,也和我一同走一路吧。” 楚茗没有说话,只是不自觉地往燕承启身旁靠了靠。 雨点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将石板路洗得有种油绿的感觉。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能盖住心跳的声音。 刚一回到家,楚茗便轻轻地咳了几声,将燕洵从有些酸软的手臂上放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向外瞧了瞧那个正在门外蹲着拧袍角的人,心里有些不知滋味儿。 燕承启弯下身子拧衣服的背影有些落魄,他半边身子被雨浇了个透湿,袍子因为被水浸透而黏在腿上,脚下一大片水迹,还滴滴答答地掉着水滴。他一拧,就是哗啦一声,许多雨水被挤出来,在他身下积了一滩。 楚茗叹口气,终是去内屋拿了两块布巾,一块给燕洵擦了脸,一块去递给了燕承启。 燕承启接过布巾,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楚茗已经转身进了内屋,他只好拿着布巾长吁短叹,自怜自哀,还没等他哀叹自怜个够,就见楚茗换了一身藕色长袍从里屋端了两个瓷碗走出来。 “过来,喝了再走罢,别受寒了。” 燕承启走过去,发现那是两碗,热气袅袅,刚刚才煮好的,姜汤。 他的予h啊,还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温柔……像是一湾清溪,始终涓涓而流,就算曾经遇到过阻路石,遇到过泥沙滩,还是那样始终如一,碧波轻荡。 =tbc= 第三十七章 三年前宫墙外那一箭,几乎是刺穿了他的右半个肺叶,当年用了三颗五年前西域人进献的风干雪莲,尽数熬了汤药给他喂下,一干太医院的又是守了他十日才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但他这肺里的毛病到底是落下了,平日注意些养着还好,但只要一生病发热,这毛病马上就从肺里勾出来。 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一间小屋里传来,听得人心里也拧巴着疼。 燕承启在屋外门檐下将手里那碗药用汤匙搅了一会儿,这才推门进去。他推门的动作很轻,闪身进了房门,立刻将房门掩上,不让一丝外面夹杂着凉意的风吹进来。 “予h,”燕承启掀开厚厚的帷幔,露出里面掩在薄被下的清瘦的人来:“起来将药喝了再睡。” 楚茗皱皱眉,刚想说什么,一股凉气便呛到肺里,咳嗽声便早先一步溢了出来,他咳得肺里疼痛如同火燎,气管也震得很难受,喉咙里也哑了。 “别急,别急。”燕承启将那药摆在床头,将那清瘦的人半抱半扶地搀起来,让他半倚在自己怀里。 他伸手去探了探楚茗的额头,仍有余热未褪,也有些急躁起来。 楚茗半靠在他怀里,想要挣脱开,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肺里的疼痛也令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与燕承启争论,只能这般靠在燕承启怀里,他不禁又恨起这副破败不堪的身子。 那日虽是只淋到一些,但他这幅身子到底是遭不住寒凉,就算喝了姜汤,寒气已经入体,当天后半夜便发作起来,烧得他迷迷糊糊窝在被中,汗湿了长发。 燕承启是不被允许夜间留在楚茗屋内的,所以待第二天燕承启在门外敲了半天也不见声响,破门而入之时,便看到楚茗双颊酡红,一双秀眉紧紧拧在一起,整张脸上满是汗珠,吓得他三魂七魄都飞了,再伸手探一探,发现他已经起热了,此刻已是昏过去了。 “你就算不待见我,总要喝些药赶紧好起来,”燕承启看着递到楚茗嘴旁的玉勺中分毫未减的汤药,心下长叹,“总不要让小洵儿担心吧。” 楚茗咬着牙,用最后一点力气将燕承启手中的碗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碗中乌黑浓郁的汤药。 汤药并不像想象那样烫口,温感适口――该是被人用心地晾过了。 楚茗将碗塞回燕承启手中,垂下眼,咳了几声:“……多谢。” 燕承启看着楚茗柔顺乌黑的发顶,觉得这个人可真是又可爱又可恨,瞧得他心里都软做一团,像是初春时节第一棵绽放的嫩芽,颤颤地在风中起舞。 他从怀里拉出一个锦袋,从里面取了一枚蜜香杏,讨好似地递到怀中的人嘴边:“尝一尝?小的时候,滕青……我弟弟最爱吃的一种蜜饯。” 燕承启抱着怀里的人,思绪飘忽,时光长河中那些零星的记忆似乎又被穿连在一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袖中揣小食囊的习惯了…… 还未等他想到那火舌肆虐,鲜血满城的场景,便觉得指尖一湿,一个柔软滑腻的东西轻轻地扫过指尖。 燕承启顿时觉得浑身一酥。 “味道还……咳咳……可以,还有么……咳咳” 楚茗想要抬头瞧一瞧燕承启,他知道燕承启肯定会想起来那个人……那是一场赢了便也就是输的争斗。 他想提些别的将这话题带过去,分散他对于那些过往的回忆。 楚茗一抬头,就撞到了燕承启的下颚,细软的发丝扑在燕承启脖子上,柔柔地缠着,直撞得燕承启飘飘乎不知身何在,不知今夕何夕也。 心跳似乎都乱了拍子。 燕承启连忙又拿了一枚蜜香杏给楚茗,那蜜香杏是他从宫里带来的,是御膳房取南疆上贡特级黄杏,去核摘把,取上号百花蜜灌制涂抹,放在日头下晒制而成,里肉软糯香甜,蜜味带着杏的微酸的清香,口感上佳,自然是上好的蜜饯。 燕承启看他吃的开心,默默将袋子里所有的蜜饯都喂给了楚茗。 “你出去吧……咳咳……我…咳……我乏了。” 楚茗伸手推推燕承启,燕承启顺势将手放下来,将楚茗轻轻放在床上。 楚茗有些蔫蔫地趴在被子里,抬头瞧了一眼,心下暗自疑惑――这燕承启莫非也在那天淋湿受寒了?怎么他脸上也通红一片,额上满是汗珠? “燕……咳咳……你……你怎么脸这么红?” 燕承启有些尴尬地瞧着楚茗,下意识地微微侧身,两手微微向中间拢了拢,想用宽大的袍子盖住他下面那根滚烫生硬的东西。 燕承启有些欲哭无泪地自我谴责:他大概真是个禽兽吧……居然在楚茗这样的时候,还管不住这孽根。 …… 燕承启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脸把这事儿说出来,咬着牙搪塞道:“嗯……有一点。” 楚茗一听就急了,生怕他们两个都病着没人照顾小洵儿,又怕燕承启给小洵儿送吃食传染给他,竟然一急便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气力,强自撑了起身,去捉燕承启的手:“你病得……咳咳咳……病得可厉害?” 燕承启扭腰想要躲闪,可楚茗的手来的实在突然,他一扭腰,正好被楚茗一双白皙柔荑拿捏住了那硬得不像话的地方。 …… …… ?????? !!!!!! “……流氓!” 燕承启简直急得要哭出来了,他那地方本来就硬得翘翘,再被这日思夜想的一只手一碰,简直瞬时就粗了一圈,翘出一个愿与天公试比高的弧度来。 他咬着牙,看着那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唯有一截白玉绯红的脖子露在外面,顿时觉得小小燕实在是忍无可忍。 燕承启心一横,伸手就脱下了裤子:“对!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大流氓,衣冠禽兽,不,禽兽不如!” 他这样诚心诚意地骂着自己,身体却已经靠到了床上,挨到楚茗身边。 楚茗惊恐地看着他光溜溜的下半身,那挺翘粗大,支支吾吾连话也说不明白了:“你……你要……你要做什么………………” 见过流氓无耻之辈,实在是没见过这种极品…… 活久见。 燕承启蹭过去,将楚茗半支起来搂在怀里,殷殷地凑上脸去:“予h,你摸摸我……我实在是想你想得受不了了。” “你做梦!” 燕承启本来倒是也没真指望楚茗能真这么快给他手交,干脆什么正人君子的脸面通通抛诸脑后,趴在楚茗僵直的腰板上,自己动手撸动起来。 楚茗因为还有些余热未褪,身上的温度有些高,衣服上还隐隐带着些茶香,直叫燕承启这厢闻得意乱情迷,头脑发昏,喘息着在楚茗肩上喷出一口口热气和急促的气息来。 他手下的动作很快,却一时半会儿没有出来,想来他在那上京几乎是三年没有疏解过,虽说他本不太在乎这些情事,不是个重色重欲之人,但是三年来确确实实也是憋得委屈。 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这一切都让他飘飘然了。 楚茗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一半在气恼在羞愤,一半则是羞得不能自已,他就坐在燕承启怀里,那东西就抵在他腰间,他甚至都能感受到燕承启撸动的动作。 虽说他和燕承启以前是夫夫,比这更过火的事情也是做过无数次,但是这样情色的事情,却是没有过的。 这简直是白日宣淫,荒淫无度…… 终于,过了许久,燕承启突然狠狠地撞在他腰间,然后就是一阵长长的满足的低叹,像是一只觅食的猫吃饱后心满意足地喟叹,里面还带着浓浓的,长长的鼻音。 “予h,我好想你,”一双有力的臂膀缠上楚茗的腰间,“想得入了魔,每日每夜的睡不着,每日每夜都想着能有这样一天。” 楚茗没有说话,给了他一肘子:“滚出去,别再进来!” =tbc= 第三十八章 “唉……” 燕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有些怔怔地瞧着湖里抢食吃的一大团橘红色的锦鲤,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自从那人随着燕承启一同去了江南微服后,他便心神不宁的。 一阵风掀起,吹得那被锦鲤搅乱的一池湖水更皱了几分。 “王爷,起风了……可要奴才为你取件披风来?” “不必了……你再去取包鱼食来吧……阿宁等等!” 那名唤阿宁的仆人顿下脚步,回头低着眉眼等着吩咐。 “阿甜几时回府?” “大抵是酉时能回来。” “嗯,她若是回来,便抱她来我这处。“ 燕桦抠抠靴子上的泥,心里将那燕承启骂了百八十遍,低头看着那抢食的锦鲤,眼前无端浮现出一张白皙清淡的面庞来。 他似乎对着每个人都是寡淡的神情,冷冷淡淡,拘谨疏离。总是看得燕桦心里一阵难耐的骚动,想去逗逗他,捉弄他,瞧他出丑是什么模样,瞧他愤怒时又是什么模样。 却又忽然忆起安盈远在他怀里双颊染红,双目迷离地笑:“归云,归云……” 安盈远。 这个名字从他幼年时代,一路走来,已经是对于他来讲不可缺失的了。 阿甜是在燕承启还是太子时去边疆驻守磨砺时安盈远生下的,那时候,安盈远也才刚及弱冠,被他骗着欺着压上床,狠狠地做了一通,便有了如今王府的小千金,燕甜。 那是安盈远第一次向燕承启做了请求,求他将自己留在上京,也是安盈远自打净身进宫后第一次没有陪伴在主子燕承启身侧。 若是说来,燕桦这闲散王爷未免来的太容易。他是乾智帝的遗腹子。乾智帝四十五岁时,因为一场密谋刺杀而驾崩,那时候后宫新封的乔美人已怀胎七月,也正是因此才逃过陪葬的命运。可怜燕桦还未出生,就已经没有了父皇。燕桦来得实在是晚了些,他降生时燕承启的父亲已经继位,而他那位哥哥的长子――燕承启都已经两岁有余。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他来得迟,所以燕凌寒对他没有什么忌惮之心,相较于待他兄弟之礼,更多的是将燕桦当是自家儿子一般看待,常常将燕桦领进宫去,叫他同燕承启一起作伴。而燕桦从小便被母亲告知这一辈子要收敛锋芒,只需要依附燕凌寒,做个一辈子的闲散王爷,辅佐帝位上的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反正生在皇家不愁吃不愁穿。 安盈远则是当时的皇后为他挑的一个贴身内侍,原先也是个世家子弟,只不过全家都被降罪,而他看着年纪小便送进宫里净了身,皇后见他机敏细心,便干脆将他领去伺候燕承启。 自小他们三个就是一同长大的,数他燕桦最坏,最爱捉弄安盈远……可谁能想到,他会喜欢上那个冷淡的小太监呢? 一切,不过是情难自禁。 燕桦低下头,撑着头长长叹息一声,只恨不得马上飞到江南,飞到那人身边,将他按在怀里,在那苍白的薄唇上狠狠地亲上一通。 “老爷,你要的冰糖雪梨银耳羹已经煮好了,可要现在送去?” 安盈远微微弓着腰,轻声询问道。 因为是微服的关系,加上这一趟他们走得极为隐蔽隐秘,所以在外一律唤燕承启为老爷。 “他大概又是要将我拦在外头的……”燕承启简直是悔恨交加,恨他怎么就那么按耐不住,做出那等糊涂事,又悔他自己将之前的努力都败了个干净,这回楚茗又不愿见他了,“你送去吧。” 安盈远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低声劝道:“老爷,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来的动人些。” 燕承启刚想说什么,转念一想,却忽然想通了,吩咐道:“好,你且盛上来。” ……没关系,要是实在不放他进去,他还可以闯进去嘛! 在燕承启再一次被自己脸皮厚度震惊后,他自己突然想通了。 这些年,他不仅年岁渐长,威严渐增,成熟渐多……连脸皮也是渐厚。 “予h?你在不在。” 屋内的的翻书声似乎顿了顿,悠悠地从门缝中飘出两个字:“不在。” “予h……” “你回去吧。”又是四个字飘来。 燕承启何尝不知道,那回去,并不是要他回自己的客房,而是让他回到上京,回到那座冰冷的皇宫之中。 但他还是咬咬牙,笑嘻嘻地迎脸上去,仿佛浑然听不懂一般:“予h,将门打开嘛,人家端着汤,手都酸死了!”侧耳细听,门内似乎有将砚台碰倒的声音,他继续装腔作势道,“啊呀,我快拿不住了,这要是撒在了门上可怎么……” 话还没说完,吱呀一声,门从内打开了。 “进来吧。”楚茗眼神没有看着他,有些躲闪地盯在地上燕承启半露出来的墨黑色靴子上。 燕承启唇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低着头将那甜汤端了进去:“你肺受过创,可得好好养着,时刻注意。这是我让他们炖的雪梨银耳羹,你多少喝一些,润润肺。” 楚茗跟着进去,却并不近他的身,只是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蹙眉瞧他。 那日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楚。 那湿热的吐息,那又硬又热,抵在他腰间的巨物…… 燕承启看他从浅绿衣领中露出的一截玉藕似得脖子上染上的绯红,心知他是想起那日的事情,也不禁有些窘了。 “来,喝了吧?好歹不要拂了我的面子?嗯?” 楚茗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其他想法来,可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只是笑吟吟的,那双星眸里的温柔淡淡散着光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想要得到那抹光辉。 不自觉地,他竟坐到了燕承启对面,拿起了瓷勺。 他一阵恍惚,有些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南浔还是上京,是楚宅还是东宫,是……是三年前还是现在。 上一次见他这样眉眼盈笑,还是他将他当做那清风明月一般,心头白月光太傅。 他大约是猜到了燕承启已经知晓白琏是和燕凌寒是什么关系……那么,他现在又来找他做什么? 楚茗塞了一朵银耳入口,那银耳甜甜脆脆,口感很好。 他这边刚刚嚼了几口,就听那厢燕承启道:“予h,此刻正值花季,我知道有一处山上的桃花都开了,能请你和我一道去赏花吗?” 楚茗愣了愣,半晌才道:“不去,我还要去学堂讲学。” “去嘛去嘛,来回不过一两天,那儿的桃花开的美极了,一片一片连在一起……” “燕端泽。”楚茗忍不住打断了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色,“你到底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楚茗从前是世家子,是靖国公府上的嫡长子,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弟弟是内务府总管,这些都能保你稳坐东宫,直步皇位,可如今,你已经贵为九五之尊,还来找我做什么?……若是论姿色,天下的美人也任君采撷,事到如今,茗到底还有哪里值得你留恋?还有哪里值得陛下从上京跑过来?” 楚茗这一番话说得淡然,可他捏着瓷勺的手指骨却泛起了白。 燕承启心头涌上一阵冰冷的痛意――果然。楚茗不愿意信他,更不必说原谅他。 “予h……”燕承启喑哑地开口,“我……我爱你啊……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还是一个平民,我都爱你。” 燕承启伸出手,轻轻地拢在楚茗冰凉的手侧: “现在,满心欢喜,也都只为了你一个人罢了。” =tbc= 第三十九章 燕承启半哄半骗地要将楚茗带出去游玩的那一日,楚宅来了一位小客人。 那孩子端是一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只是右颊上生了两粒黑痣,那不是不久前他赶回家的司马如,还有谁? “先生……” 司马如低着头,鼻尖红彤彤的,因他肤色白皙,因此看得更加清楚――该是来他楚宅的路上,又哭了一遭。他的身侧,正是一脸阴云的司马老爷。 这个小祖宗,怎么又来了……楚茗看着他,下意识就蹙紧了眉。 不会是又要来和他耍泼闹娇吧? 他这都有个燕承启了,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管别的了。 正当他还在想要怎么对付这个小祖宗的时候,那边却哇地一声哭开了。 司马如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身后站着一脸阴云的司马老爷,只见他全身穿着昂贵的金丝锦袍,只是手里拎着两只肥硕的猪腿。 楚茗刚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见司马如的后脑勺结结实实挨了司马老爷的一巴掌:“铁柱,还不道歉!” 那司马老爷身高极高,嗓音洪亮,面庞不知为何被晒得黑里透红,再加上他手里两只猪腿,活脱脱像是个杀猪的屠户…… “哇……” 话还没说,司马如又开始哭起来。 楚茗伸手揉揉隐隐发痛的额角,柔声劝道:“先不要哭了好不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蹲下身去给司马如擦满脸的泪水。燕承启眼睛尖,一下就认出那是他那日送楚茗回家后楚茗递给他的那一块。 想着想着,心里不知道哪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意,他抢过那帕子,强硬地将自己怀里的塞给楚茗:“用这个!” 楚茗:“……” 司马如:“……” 司马老爷:“……” 楚茗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依旧耐心地擦着司马如的脸:“你说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先,先生……我不该那样说你……我错了……”说着说着眼里好不容易止下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知道那样是很无礼的行为,不该那样讲先生……不该说洵儿弟弟没有母亲……不该说先生被人抛弃……” 燕承启在一旁越听面色越白,紧紧咬着牙根,冷冷笑道:“尊师重道,是自古圣贤之道,作为学生,妄议师长,此为罪一;背后嚼舌,小人所为,轻信坊间传闻,此为罪二,留你这种猪狗不如的学生在同文学堂,还要怎样教你?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不成气候罢了!” 那孩子被燕承启冷冽的语气和神情吓到了,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被骂得灰头土脸地低下头。 “教训的是,这位小哥说的是!我们在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一定让他长些教训,还请楚先生千万不要再生气了。”司马老爷额上滴下几滴冷汗,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忙将手里的猪腿往楚茗手里塞,“楚先生,这个您拿着,炖些补汤喝……” “罢了罢了,同孩子计较什么……也是我心胸太狭隘了,等到过几日重新开讲的时候,你送他回来吧。至于这猪腿,你还是………” 还没等楚茗把话说完,就见有一只修长的手将那两只猪腿提了过来,他回头,看着燕承启唇角掩不住的张狂:“好说好说,这猪腿我们便收下了。” 他十分心机地将我们二字咬的重重的。 他一扬手,身后的安盈远便将猪腿接过去,拿去了里屋厨房摆好。 楚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一只手搂住了腰肢,一颗头埋在他肩窝处,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上,酥酥麻麻的:“谁说……他没人要?” 燕承启的声音有些喑哑,却是威严万千,听得人心头沉沉一坠,无端令人想要跪地臣服。 “愚子他……” “好了,我们还要去眉山呢,本来一早就要走的,谁知道遇上这么多事情,怕是要误了时辰,就说到此吧。” 说完不等楚茗说些什么,便搂着他的腰转身离去。 “何必这样……”楚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觉得燕承启和他教的学生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幼稚。 “他那样说你,我就是不痛快。”这次燕承启倒是回答得很快,“不要说他了,我们此去眉山,你可欢喜?” 楚茗暗自腹诽,他欢喜不欢喜有什么用?……,反正做了皇帝,大抵都是喜欢听一些顺耳之言,喜欢掌控全局。 “你现在不欢喜也没关系,在眉山,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给你,包你看了会高兴。”他伸手将楚茗扶上早备好的马车,瞥了一眼回来的安盈远,自己一点地也飞身上车。 安盈远跟了他几十年,自然对他的眼神的意思是了如指掌,忙跳上马车坐在马夫旁,轻声吩咐道:“启程吧。” 一切看似都十分正常,除却那茂盛草丛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马车缓缓走起来,安盈远从怀里掏出来一只肥鸽子,恨恨地揪着白鸽子的毛,心里头早将这鸽子的主人骂了百八十遍。 为什么这么蠢?连只鸽子都训不好???发了一只这么蠢的鸽子,飞到他这来以后,竟然就在他这每日吃米晒太阳,论他怎么赶都赶不飞。 安盈远冷笑一声,拔下一根白羽毛,那鸽子立刻吱哇乱叫起来。 偏偏燕桦还对这只鸽子百般有信心,就写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除了酸兮兮的诗,连阿甜的半点信息也没有写明!!! 想着想着,安盈远又忍不住恨恨地拔下一根羽毛来。 ―― 马车内,燕承启看着靠在一侧睡过去了的楚茗,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看着他清瘦的侧脸,心里一动,从马车地下压着的木箱子里取了纸笔,铺在一旁的紫檀木几上。 他低下眼去,手腕轻垂,勾出一个身影。寥寥几笔,已俱神态。 他抬眼去瞧楚茗的次数并不多,只是偶尔抬一抬眼,笔尖沾墨,在纸上游走点顿,他看起来似乎娴熟极了,一切都在手下掌握。不消多时,一个侧躺入睡的楚茗便浮现于那玉板宣上。 几缕微风悄悄掀开车帘溜了进来,携着一片桃花瓣,柔柔地落在那画上之人的唇角。 燕承启极其小心地拈起那花瓣,放在手心里搓揉了几下,轻轻地笑了开来。 =tbc= 第四十章 楚茗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他掀开帘子远望了出去,只见那地平线上仅余一线余晖,遥遥地斜飞过两只黑鸦。 “我睡了这么久?” 燕承启微微眯起眼,一脸认真:“是啊,你还说了梦话。” “……我说什么了?”楚茗蹙起眉,将信将疑地问。 “你在梦里说你爱我,喜欢我,思念我,离不开我,想要日日夜夜与我在床……啊……” 燕承启委屈地缩在一角,揉了揉额角:“就算你不爱听,也不要拿纸镇来打我嘛!” 楚茗瞪了燕承启一眼,再也没有说话。 就知道他没个正经。 楚茗动动鼻子,一股香气钻入他鼻子,一抬眼,就看着燕承启坐在他对面,不知道从哪里捧来了一个黑绿色的物件,楚茗又强撑着精神仔细瞧了瞧,发现那竟然是一片荷叶。 “予h,你尝尝?这是我亲手烤的。”燕承启借着送食,非常自然地蹭到楚茗身边,伸手揭开了那有些发黑的荷叶,当他揭开最后一片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瞬间整个车厢中盈满了温热的香气。 楚茗胃里的馋虫有些被勾起来了,他坐直了身子,探头去瞧,指尖油绿的荷叶上躺着一只焦黄的烤鸡,那烤鸡似乎极为酥脆,脆皮抖一抖都像是要掉下来,油花在肉与皮间滋滋地游走,热气盈盈。 燕承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刀来,将烤鸡几下便片成几小块,有些讨好地用帕子夹起来递到楚茗嘴边:“尝一尝?这山鸡是他们刚在山间打得野味,这野山鸡常年在山上,肉是活肉,所以很鲜嫩。” 楚茗就这他递上来的肉咬了一口,入口酥香,脆皮咬下去还带着响声,鲜嫩雪白的鸡肉带着香料和果木的香气,在味蕾上炸开最惊艳的味道。 “这是你的手艺?” “是啊,”燕承启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夜幕上那枚澄黄的弯月,“之前我在塞外戍边时,一个兵士教我的,之后我们俩就天天一起出去打野鸡摸鱼,天天在后玉山上堆火堆自己改善伙食!” 他似乎年轻了些许岁数,与往日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他不同――在回忆起那段少年意气时,他的眼底似乎燃起了一种别样的生机,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过着那逍遥快活的日子。 楚茗也似乎想起来了一些往昔在靖国公府上的事情,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一只箭迅速射穿了被风吹的微动的帘子,楚茗眸子一缩,迅速地拽了住燕承启的袖子,还没说些什么,马车便是一阵剧烈的颠簸,一声嘶鸣长长响起―― 经过一番颠簸,刚刚的烤鸡掉落在地,两人的温情也瞬间冻结起来,他们飞快地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保护皇上!”马车外响起刀剑相接的声音,不断地有箭矢从窗口射入,燕承启神情沉了下来,眼角眉梢似乎冻上一层霜,他取出放在一旁的宝剑,格挡开那些淬着毒液的箭,揽着楚茗的腰,左右闪避,然后掀开帘子,跳出马车来。 燕承启放开楚茗,冷眼看着愈逼愈近的一群黑衣人,冷冷啐道:“一群杂碎,尔等也敢在此放肆!” 他提起长剑,一抹雪亮的银光照在长剑上,似乎是那冷月的光辉,闪着幽幽的杀意,他一边大声命令:“保护皇后!”一边疾步上前,翻转手中长剑,一剑飞划,抹上一个黑衣人的喉咙,转身踢掉身后袭来的刀,掌风翻转,长腿一扫,踹在那人胸口,用力一掀――那人飞起来,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张嘴喷出一大口血。 手中长剑染血,他一身黑衣在夜里那样肃然冷冽。 燕承启并不是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纨绔公子哥,早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被先帝扔到边疆岐凉军营那也是实实在在地磨练,诚诚恳恳地拜师学艺,隐瞒了他太子身份,扮作一个最普通的小兵,在战场上几番生死,最后在岐凉军中升至副将的位置。他那柄长剑,喂过许多人血,在许多皮肉上打磨的愈发锋利。 甚至可以说――有些宫内侍卫的武功还远不及他。 楚茗不会武功,被众人护在中间。此时更是焦急万分,紧紧咬着牙,盯着燕承启的方向。 虽说他们这次特意少带了些侍卫,但是燕承启以一敌十,还是渐渐带领一众暗卫见见扭转了局势,斩杀了数十个黑衣蒙面的刺客。 “哇……” 突然,一声哭啼划破吵闹的天际,穿透层层兵刃喊杀之声,直直打入楚茗耳中――他几乎是一瞬间便煞白了面色。 “洵儿!!!”楚茗肝胆欲碎地看着燕洵,他此刻被一个黑衣人捏住脖子,气息不顺,因为疼痛呛咳着哭出声。 “别动!”那黑衣人的嗓音很低沉,“狗皇帝,放下武器。” 楚茗几乎要昏过去,一股火直冲胸膛,他扶着车辕,竟然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燕承启冷冷地瞪着他,额上青筋隐隐鼓出来,恨声道:“拿小孩子来做人质?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确实因为他的私心,所以没有带上燕洵同行,只是派了一些侍女和侍卫随身保护,本来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所以之前更不会想到燕洵竟然会处在危险之境! 那黑衣人手收紧几分,燕洵瞬间就没了声音,脸色涨紫。 “你过来自戕,我便放了他。” 楚茗咬牙瞪着那人,从胸腔之中一个字一个字含着血地道:“若是今日,燕洵有什么损失,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推开身前的侍卫,将脸冲向燕承启,撞上燕承启遥遥而望的视线,不由一怔,“燕端泽!生死有命!你不要做傻事!若是今日燕洵就走到这里,那也是他的命数了!” 燕承启朝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露出一个很俏皮的笑容来。那笑容,像是他回忆年少时光的时候,又或者说是,根本就是年少的燕承启。 楚茗心下大惊,看着他取出走近那黑衣人,从袖中取出一把金色的小刀――就在刚刚,他正用这把刀为他片过鸡肉。 “放了他。” 燕承启的声音威严万千,无端听的人想臣服。 在下一刻,匕首入肉的声音无比清晰―― “端泽!!!” 电光火石间,燕承启把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拔出来,用那血淋淋的匕首反手割下那只捏着燕洵脖子的手。 燕承启红了眼睛,强忍着疼痛,长臂一揽,将燕洵稳稳抱在怀里,咬牙踹翻了那黑衣人,捂住燕洵的眼睛,将鞋底狠狠踩在黑衣人的脸上,用力踢踹,直踢得那人脑浆四迸,血肉模糊。 他刚要飞身回到楚茗身边,一支箭破空而来,扎在燕承启没有丝毫防备的肩颈处。 谁知燕承启将那箭竟然一把扯了出来,丢在地上,冷声道: “杀无赦,一个不留!” 血肉翻飞,红雾弥漫。 有一人踏月披辉,黑衫染血,青丝飞扬。 “予h,洵儿我带回来了。”燕承启觉得很困倦,一分勉力微笑都十分困难。 …… 楚茗捞住燕承启下滑的身体,意识到那箭上大抵是淬了剧毒,他扶着燕承启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楚茗低下眉眼,在已经昏迷的燕承启耳畔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辛苦了。” =tbc= 第四十一章 楚茗将燕承启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上,他的血立刻将垫子洇了一大片,楚茗看得眼眶不自觉红了几分。 感觉袖子被扯住,他低头去看身侧的燕洵,燕洵白皙的脖子上一圈发紫的掐痕,已经肿了起来,楚茗阖上抖动的眼睫,心底泛上来一阵无力的绞痛。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困顿,走至今天? 他摸了摸燕洵的脸,却是没有精力再去哄他,只是轻轻拍打着燕承启因骤然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口中一直坚定地喊道:“燕承启,你快醒醒,不要再睡了,我们马上回家……到时候有大夫,你就会好起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一起再来眉山踏春好不好?……” 燕承启的眼闭得紧紧的,长眉拧在一起,额上满是冷汗,却对他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燕端泽,你要是死了……”楚茗呆呆地握着燕承启的手,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一样东西来威胁他不离开人世。 若是他以自己要挟,那也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了。楚茗弯了弯唇角,他一直都明白,燕承启爱的只是一个背影,他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以一当十的正妻……因为他可以帮他稳坐帝位,有了靖国公府的支持,那么就更加名正言顺些,此番如此急于接他回去,怕也是在朝堂上遇到了些难事吧。 他之前接到过弟弟从上京发来的家书,里面曾有只言片语抱怨过公务繁多冗杂,还提过新帝登基的难处,总结起来就是几个字:战祸不断,老臣刁难,处处缺钱。 若是孩子,也有些牵强……哪个帝王后宫不是莺莺燕燕,三千粉黛,一个孩子罢了,和谁不是一样生?哪里值得什么稀奇! 楚茗心里又凉下几分,垂下眸子,有些木木地收回手,不再言语。此时他心理防线因一系列变故波折而弱到极点,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再也撑不起往日坚强的那一面,心里那些最负面的情绪也都一拥而上,像是毒瘴,一点点侵蚀着肺腑。 回到楚宅,那里早有一位大夫在床外侧等候,一旁的矮桌上也铺开了各类药粉纱布等医治所需之物。 想来应是随行的御医了,虽说是微服,但宫中御医院的院首也必须随驾,以保皇帝路途上的身体安康无虞。 燕承启的衣服已经因为时间过长,被血浸透而和血肉粘连在一起,那御医将燕承启的头拨到一侧,见到那个血肉翻飞的血窟窿,皮肉翻得有些狰狞,应该是那箭矢带倒勾,强行拔出所致。他心下一惊,仔细查看,那处血液发紫,再探看燕承启嘴唇发乌,明显是中毒之兆,他连忙为燕承启搭脉,发现他体内气行滞涩,血气翻腾,似乎是多火之症,但脉象却极弱,这样奇怪的脉象,天下再难寻出二般来――这是天下至毒断离散。 御医后背的衣服瞬间便被冷汗浸透,心一下沉到谷底。倒不是说这毒有多难解,解毒的方子几乎人尽皆知,可只要中了此毒之人,百人中也怕是都未必有一人能活下来,因为此毒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只要它进入体内,就会随着血液迅速流至全身,蔓延速度非常快,所以压制毒素非常困难。 楚茗在一旁看到御医对着那伤口为难的神色,心里一沉,走上前用剪子将那处衣服剪开,又将粘在伤口上的衣服小心地撕下来,燕承启一双长眉蹙得愈来愈紧,看得楚茗心里也越来越焦灼。 他很快地写了一张方子,然后就去处理燕承启的腹部和肩颈处的伤口,楚茗一直在一旁守着,一盆水都被血染成了红色。 处理完这些已经是深夜,药汁也给燕承启喂了进去,那大夫却摇摇头道:“陛下身中此毒,虽说已经喂了解药,但毒已蔓延至全身……能不能醒来将此毒彻底排出去,那还要看陛下自己的造化了。再加上陛下失血过多………” 楚茗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勉强笑道:“陛下与天齐寿,怎么会被这点毒给毁了寿数。” 说完,将燕洵抱了出去,将他在屋内哄睡,便一直坐在燕承启身侧守着他。 燕承启睡得很不安稳,似乎是梦到了什么,额上冷汗涔涔,唇瓣微微蠕动,楚茗凑近俯身去听,听见那是几句颤抖着的不要走。 楚茗立刻便心软了,他轻轻执起燕承启的大手,放在颊侧,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轻声道:“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此刻已是三更天,其他守着的侍从楚茗都让他们去睡了,亲自照顾燕承启。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豆烛火轻轻摇曳。 燕承启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虽然面色苍白,但却是止不住的俊朗,有长刀破雪之姿。三年不见,他眉眼似乎更凌厉了一些,那双桃花目睁开时锐利冰冷的目光似乎能刺穿一个人,但是闭上时却意外柔软得像是一个少年。 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五。 才这般轻的年纪,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也许他爱纵情山水,也许他爱策马奔腾,也许他爱游历四方,可偏偏,却生在皇家。 “端泽,你醒来罢,你醒来,我就同你回上京。” 昏黄的灯火下,楚茗眸子上似乎染了一层薄薄的光。 燕承启的情况很不好,余毒未清,第二天伤口也发炎了,红肿一片,甚至开始不住地流脓液,额头也是滚烫一片,高热不退。 楚茗一直给他不断地换着放在额上的巾帕,忧虑和一种深深的恐惧盘踞在他的心头。一直到深夜,燕承启才醒过来。 此时却已经是第二个夜晚了。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面色白得发青,眼睛里面满是血丝,有些黯淡地瞧着楚茗。 他很想笑一笑,可是他甚至没有力气弯一弯唇角。 “予……” 楚茗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努力使自己看上去轻松些:“我在。” 燕承启眸子动了动,低低咳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把我扶起来。” 楚茗虽然心里担心,却还是去找了两个软枕,垫在燕承启身后,让他倚在那上面,喂他喝了一口水。 “予h。”燕承启强打起精神,“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因为他是嫡子,所以庶出的兄弟姐妹都排挤他,因为他们知道,以后家产都是要他来继承。” 楚茗愣了愣,知道这少爷大概就是燕承启。 “虽说从小锦衣玉食,但是却总是被兄弟们排挤,他从小就很孤独。” “但是在他十岁这一年,他们家为他请了一位夫子。那夫子待他极为温柔,总是笑颜盈盈地瞧着他,愿意陪他玩耍,包容他偶尔的捉弄,是他这十年来唯一一缕穿透阴云厚层的光。” 楚茗垂下眸子,淡淡地笑了开来。 他早该知道,他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那个先他一步来到燕承启生命里的人。 “那是他童年的梦,是他情窦初开时的执念,他自以为这份禁忌的感情将会跟随他一辈子,可是直到某一天,他遇上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像极了他的夫子,他们都是那样霜雪之姿,不,或许是那个人比他的夫子还要再好看几分,他突然来临,让少爷有些无措,于是……他将他作了替身……” “好了,你伤还没有痊愈,这个故事下次再讲吧。”楚茗笑了笑,就要伸手去扶他躺下,却被燕承启拦住了。 “让我讲完。”燕承启将颊边一缕被汗打湿的鬓发别在耳后,“我怕……这些话我再也没有机会讲了。” 楚茗张了张口,到底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他千不该,万不该这样做,伤了那个人的心。可是当他渐渐发现自己竟然对着这个人心动,他恐慌过,他觉得自己对不住那喜欢了十二年的夫子,他又觉得自己负了那个人。” 燕承启的目光很柔和,在光线的折射下像是一汪碧波,里面漾满了深情:“当他发现他真正爱的是那个人,那个人一颦一笑都牵动他的心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两个人之间的沟壑已然产生,那个人为他付出太多,又怎样能填补,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不知道,于是那个人要走,小少爷便放了他。” “可是他走了,少爷却日日夜夜在痛苦中度过,夜夜都做着同一个噩梦,每日如同行尸走肉,浑浑噩噩,他发现没有那个人,余生了无生趣。”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燕承启瞧着楚茗,他低着头,握着他的手。却忽然有一滴泪滴在燕承启手上,燕承启笑道:“哭什么。洵儿以后就和你在这南浔吧,之后我会让安盈远把旨意带会去,让我五弟继位。南浔的风水好,养人,你待在这一定很快乐……过两年,”燕承启顿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擦干楚茗颊边的晶莹,“若是找到了个喜欢你的良人,无论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小伙子,都要和他好好的生活在这南浔……” “闭嘴!闭嘴!你不会死的,你不要和我说这种话。”楚茗捂住燕承启的嘴,泪流满颊,“你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京好不好?” “予h……你能原谅我吗?” 时至今日,燕承启恐怕是要觉得自己寿数已尽,所以才和他说这些真心话,回首曾经走过的那些弯路,那些错过的真心,现在想来,也不过只能感叹一声命运弄人。 他们不过是错了时间罢了,再去纠结过往谁对谁错又有什么用呢? 楚茗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似乎看得到一颗真心,这样的深情大概是装不出来的。 窗格外高树上的海棠开了满树,娇艳明媚。 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 楚茗点点头,他擦干眼泪,认真道:“端泽,你要是再负我,我肯定要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燕承启苍白干燥的唇瓣弯起来,那多情的桃花目弯成了小月牙。 =tbc= 第四十二章 大夫将最后一根又细又长的金针从燕承启的肩部拔出,望着燕承启近乎惨白的面色,楚茗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疼痛。 “怎么样,大夫?” “陛下体内大部分毒素经过这些日子已经随血液排出,但还有一部分余毒尚存体内。这部分余毒才是伤害最大的……可能危及脏腑……” 楚茗听的一颗心愈来愈沉重,他蹙眉追问道:“这都大半个月了,陛下还是这样憔悴,难道就没有办法一齐清除吗?” 那大夫摇摇头:“没有。这余毒只能待陛下日后慢慢调养,平心静气,也许过几年就能全部排出了。” 大夫收起金针,对楚茗服一服身,恭敬地道:“臣去瞧一瞧药熬的怎么样了。” 楚茗点点头,坐在床沿,伸手去摸那燕承启的眉。他的眉毛很是浓密,斜飞入鬓,摸起来有些绒绒的触感,又因为燕承启这些日子消瘦的厉害,因此眉骨显得格外地突出,摸起来像是硌在了心尖上。 楚茗瞧着他俊朗高贵的面庞,如今憔悴成这幅模样,心里也软了大半,半是感慨半是叹息:“岁月不待人,惟愿君安好。” 突然,那毛绒绒的眉毛动了起来,那长眉下一双多情的碧波桃花眼弯起来,里面像是盛满了烁光累累的琉璃:“予h,你这算是告白么?” 楚茗吓了一跳,连忙想把手缩回来,却被燕承启牢牢握住,捏在掌心里:“你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 “……我没有。”楚茗垂下眸子,不再言语。 “予h,我好疼。”燕承启长眉一蹙,睫毛弱弱地扑了几下,“我好难受。” “嗯?是不是肩上的伤口裂开了?还是腹部的又发炎了!”楚茗急得一下站起来,准备跑出去找大夫,却被燕承启一把拉住,还没等楚茗说些什么,他那双大手就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向下移,直到包上一个滚烫的东西。 “好予h,我这里难受,你帮帮我。” 楚茗把手用力地拽了出来,狠狠地瞪了燕承启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被气到极致的气音:“无耻下流!” 说完,一甩袖子,干脆走了。 门被甩上的同时,燕承启突然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有些痛苦地蜷成一团,轻轻地按压腹部的伤口,极小声地呻吟,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透了,面色也有些灰白发青,可见这疼痛并不是装来博取同情的。 燕承启腹部的伤口有些开裂,毒素也在他体内翻搅,他本想喊疼,但一抬眼见到楚茗一双盈满焦灼的眸子,便突然换了个心思,将他气走。 这副模样,还是不要让他的予h看见了……徒增烦恼。 燕承启笑出几声气音来,慢慢阖上眼睛。 予h,予你无忧,愿你似h。 平安喜乐,夜夜转流光。 ―――――――――― 乱党燕腾青,其于西泰门发起西泰门事变,于事变之中被斩杀,其部下大部分被擒,但仍有一小支队伍趁乱逃出,变成了一队死士,实乃余孽也。 余党密谋刺杀,应该是在他的身边有眼线,知晓他来的是南浔而不是下了江南,所以才会在这南浔设下重重埋伏,等待合适的时机,想要一击致命。 他们也没有想过回去,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在事后咬破牙中的毒药包,毒发而亡。 当燕承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离那场刺杀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他肩上和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只是余毒的毒性偶尔会在夜里折磨得他鬓发湿透,只不过这一点从未被楚茗知晓。 这两日燕承启和楚茗正在收拾回京的东西,同文学堂没有关闭,而是燕承启再招了一位夫子任教,并承诺按年给银钱和粮米,也算是给南浔镇的孩子们一个交代。 然而燕承启发现楚茗有些倦怠,每日神游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常常看着洵儿发呆,每日也有些魂不守舍的。 燕承启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么些年了,楚茗的心思他大抵也通晓了几分。 南浔镇善茶,以茶园为生,四月正式春茶采摘的最好时节。春日熙熙,也是茶园最热闹的时候。 婷婷婀娜的姑娘们穿梭在碧叶翠丛之中,像是万绿丛中一抹亮丽桃色。 楚茗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有一处私产,一间不大不小的小园子。茶园虽然不大,但质量尚佳,采出的茶叶也刚刚够他喝。每到三四月份,楚茗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去茶园里坐一坐。 这天夜里,楚茗自己拎了一坛竹叶青,去了茶园。 他素来不擅饮酒。在上京为官时,瑜儿在他身边。因为瑜儿常与商贾打交道,生意场上无论如何也免不了酒,所以他的酒量甚好。他们一起出席酒宴时,楚茗通常不会沾到一滴酒――因为楚瑜都会帮他尽数挡下。 瑜儿……也不知道他在上京,现在怎么样了。 楚茗有些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酒坛子,还是拍开了泥封,仰头饮下一口。 燕承启这天夜里没有找到人,问了许久,才从洵儿嘴里问出来楚茗是去了茶园,当即就起身去茶园找楚茗。 燕承启到的时候,正是月也朦胧,人也朦胧。 楚茗窝在一把老藤编的摇椅上,半眯着眼,扬起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夜幕上的玉盘光辉流转,撒下皎洁的光辉,照得月下玉人肤白通透,眸色浅淡。他今日竟然罕见地穿了一身雪白内衫,外披一件轻薄的同色鲛绡。长发未束,三千青丝泻在肩上,腰间,远远看去,宛如不染俗世的谪仙。 燕承启踩到一根树枝,停下了脚步,眼睛有些看得直了。 楚茗听到声响便向他这边瞧过来,他脸上染上了两片薄红,眼波流转,唇角啜笑,似乎是无声的邀请。 燕承启强自压下紊乱的呼吸和心跳,走过去握住了楚茗的手腕,又看了看一旁的酒坛,无奈道:“予h,和我回去,你醉了。” 楚茗瞧着眼前这个人,月下的他眉眼比平时更柔和,止不住的俊朗。楚茗双臂挽上燕承启的脖子,将自己的身子贴了上去,低声道:“嗯,醉了。” 燕承启几乎是在楚茗微热的身子贴上来的那一刻就起了反应,他咬着牙想要将楚茗推离,可楚茗竟然像是一块糯米糕,紧紧地贴着他。 “予h,你先松开,我,我怕我忍不住。”燕承启额上掉下一滴冷汗,“我不想在你这样糊涂的时候,欺负你。” 楚茗心里一热,微微弯了唇角,微微踮起脚附身在燕承启耳边道:“端泽,做你想做的事吧,无须再忍。” 他在燕承启耳畔说,热气全吹进燕承启的耳朵里,那股子酥麻一直麻到燕承启心里去,燕承启将楚茗的脸扳过来,与他额头相抵,眼神幽深而危险:“你会后悔的。” 说完便一把抱起楚茗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藤椅上,深深地吸在楚茗的秀气的喉结上。 =tbc= 第四十三章 楚茗难耐地喘了一声,闭上眼,不敢去瞧燕承启眼里燃起的那两簇火焰。 他其实并未酒醉,神智尚清,只是借这坛酒…… “啊……” 楚茗将脚趾蜷起来,不安分地挣动了下身体――燕承启竟然隔着布料,在轻轻揉搓他的那话儿! 光滑细密的杭绸带着些许凉意,揉在那地方,十分刺激,激得楚茗不住地扭动着身子,觉得一股火从身体内部烧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燕承启拍了拍那湿漉漉的布料,轻笑起来,“是不是这儿想我想了三年?” 楚茗想抬起腿来踹他,熟料燕承启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抓住他的膝盖,往两旁掰,直接就撕了衣服,将那私密之地露出来。 楚茗天生肤白,腿根又常年不见阳光,自然白嫩,在往上一点,是一条浅粉色的褶皱,此时正在空中不安地缩着。 燕承启着魔似地瞧着那处一缩一缩,竟然忘了动作。楚茗觉着他一直掰着自己的腿,却没有动作,不由睁开眼去瞧,却瞧见燕承启这样认真地盯着那里看,心里的羞愤一下就涌上来,将腿要合拢:“别,别看了!” 燕承启这才有些回神,勾起唇角,俯下身子朝他腿根吻了过去,一路吸吮着那娇嫩的皮肤,流连至那浅浅的褶皱。 一阵风吹过,茶树清香的味道弥散在空中。 叶子簌簌抖动,却掩不住那断断续续的低喘。 “啊……嗯……不要……别舔,啊!……” 燕承启的手指也没有闲着,一路剥开了楚茗身上碍事的衣服。 楚茗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捞上来的鱼,躺在砧板上只能不住地喘气挣扎,可却都是徒劳之力。 舔着舔着,那地方愈来愈湿。分不清到底是燕承启的津液还是那地方自动分泌的蜜液,燕承启满意地撑起身子,将右手的两根手指送了进去,居高临下地瞧着楚茗涨红的面颊和潋滟的眸子。 毕竟是三年没有过情事,那里确实紧致的有些出乎燕承启的预料。 “予h,你这么湿,为什么还这样紧?” 果不其然,燕承启瞧见了楚茗的脸红到滴血。 “别、别说了…………嗯!” 燕承启对他的身体毕竟熟悉,很快就找到那一点,手指微微一屈,楚茗身体便几乎是弹跳一下,支支吾吾地呻吟。 燕承启知晓大概是差不多了,便突然将那两指抽了出来,抽身离开,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 楚茗此时身体里所有情欲都被挑动起来,所有敏感的感官都被调动了,后面突然没了人照拂安慰,他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得紧,难过地在藤椅上翻蹭着,鬓发全湿,长丝缭乱,两道秋波盈盈地盯着燕承启,似是已有了泪光。 “端……端泽……”楚茗有些颤抖地叫他,“抱抱我……” 那模样可怜至极,又带了几分风月的楚楚动人。 燕承启下身已经胀热到痛,阔别三年,朝思暮想的爱人就在眼前,他又如何把持得住?――但他仍旧慢慢地解着亵衣,不过是增加些待会闺房之乐的筹码罢了。 “予h,你过来。” 楚茗简直要被他搞疯了。他这幅模样,腿已经软的不行,一点力气都没有,这还要他怎么过去? 楚茗知道后面已经湿了大片水渍,他咬咬牙,强撑着从藤椅上起身,他身子上的衣服刚刚被燕承启脱了一半,他一起身就挂在臂弯上,将脱未褪,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刚一失去藤椅的支撑,他就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走到燕承启面前,楚茗已经像是个煮熟了的虾子,全身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红,雪白的鲛绡披覆在身上,半遮半掩,衬的胸口两点红梅犹为诱人。 燕承启瞧了瞧满园的茶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将楚茗拉到身前,楚茗一个踉跄,跌进燕承启的怀里,还未等楚茗说什么,就觉得一个又硬又烫的东西抵在他后穴边,慢慢地磨动。 楚茗被他带着抵到一处茶树前,此刻他后面那股子痒劲顺着脊骨直冲后脑,那种渴望是刻进骨子里的熟悉与思念,更是久别重逢后的火花。 “进……啊……”楚茗身前的红樱被一只微凉的手把玩揉捏,玉白的脚趾紧紧蜷起,长发已经完全汗湿了,黏在背上,黑白分明。 “予h,你叫句燕哥哥来听听。”燕承启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叫了,燕哥哥就带你快活。” 此时楚茗平日里那些意志力尽数化为齑粉,他只盼着那处能被填的满满的,他又恨极燕承启这时候占尽便宜,却又不得不低头,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来: “燕……嗯,燕哥哥……啊!” 那火热的铁杵从后方有些粗鲁地捅了进去,将他每个褶皱都撑了开来,虽然有些疼痛,但好在早已是蜜液津津,所以并没有撕裂开来,反而是很好地吞了进去。 太……太大了…… 楚茗被他从背后抱住,燕承启一直手臂环在他腰间,另一只手却是在肆意玩弄他身前的红粒,身前身下两重刺激,激得楚茗身前再一次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 楚茗双腿大开,被他重重的顶弄顶得不住向前抬身,几乎都要撞到那茶树上,燕承启抬胯抽送,每一下都似乎要送到最深处,连两个囊球都拍在楚茗白嫩的屁股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直捣得水声涟涟,迷乱荒淫无比。 楚茗已经丢了三魂七魄,嘴里也没了把边,全然失去了理智,喘息着一边浅吟一边说着讨饶的话: “燕哥哥……啊,燕哥哥,饶了我,嗯……别,哈……别再那么深……太大了……啊啊……” 燕承启望着那浮着一层密汗的赤裸肩背,那被颠得像是欲飞的蝴蝶一般的肩胛骨,欲念更甚几分,只想狠狠地将这个人操哭,想让他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想完完全全从头到脚都占有这个人! 楚茗的乳珠已经被他蹂躏得红肿异常,颤颤地挺在半空中,软中带硬。 那窄穴一抽一缩,吸得燕承启爽入云霄,熟稔地找到一个位置,果不其然,一撞,楚茗就眼眸含水,全身一个激灵,细细地叫出来――已是有了哭腔。而他身前毛丛之中的那话儿虽然没有人抚慰,却竟然被做到射精。 “啊――啊……” 燕承启亲了亲他湿透的鬓发,却像是个没有被满足的孩子一样娇纵:“予h,我要你为我采茶。” “啊……?什么!嗯!别……什么采……哈嗯……” 楚茗被他顶得脑子里的所有理智已经碎成一片片,他下意识就想去抓个东西支撑着自己,抓向茶树的手却突然被拦下,耳边湿热的声音响起来:“用你的嘴,采给我!” “什,什么?!” 楚茗一惊,回头满是不可置信地瞧着燕承启。 燕承启抬起身子抽出大半,又是狠狠地一撞,后穴吞吐大物,那一片私密的嫩肉,便尽数任由他抽插。楚茗全身软得像是一滩水,要是没有燕承启在他腰间提着他的一只手臂,他怕是现在站也站不住。 “不要?”燕承启看出了他的抗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缓了动作,炙热的肉棒在穴中那一点旁磨蹭,一会儿就点一下,戳得楚茗眼里的水光终于洒了满脸,眼角红成一片。 楚茗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雅君子的模样,纤尘不染,和他现在这幅被欲望浇灌的神态实在是太不相同,略蹙的眉,潋滟的眸,飞红的颊,娇润的唇,只想让人更深地欺负他! “好哥哥。不要再这样弄我了,我……嗯……我采还不好么!” 说罢,楚茗像是自暴自弃一般,俯下身去,用那被蹂躏过得唇瓣笨拙地去叼那第一茬的茶树嫩叶,还没叼到,燕承启钳着他的腰便又是狠狠一送,顶的楚茗铺在茶树上,茶树哗啦啦地往下掉着叶子。 “啪”地一声,燕承启打在楚茗白嫩圆润的臀瓣上:“怎么这样粗心……瞧你,把茶树都要给毁了!好好采……” 他颤着身子,忍着身体里快把他燃尽的快感,咬着牙尽力去用嘴采茶。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极其淫糜的模样。 月光下,茶园中,一望无际的绿,却有一片雪白,上采碧叶,下含红棒。 燕承启抓着他的腰狠狠地操干,带着楚茗一齐登入了欲海的深渊,沉浮颠簸之中,两个人身心无比契合,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乐趣。 重重砸在那一点上,他将所有的精华尽数喷在那甬道之中,楚茗则是已经脱力地像是被抽了脊骨,扑在茶树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这才爱怜地退出来,伸手将楚茗抱在怀里。瞧着楚茗那水雾蒙蒙的眸子,心里也暗道今天实在是欺负惨了予h。 那雪白无暇的身子上红红紫紫,染上一层薄红。这身体,只为他一个人打开,一个人动情,想一想都快乐得要升天了。 楚茗微微喘了几口气,强撑着身子去亲在燕承启唇上,将嘴中那片嫩叶推入燕承启口中。 “你,你要的茶叶。” 他挑眉一笑,刹那间,天地都失了颜色。 情色异常。 天色尚早。 那不如,再来一发? 燕承启将人抱在怀中,开启了第二轮的耕耘。 事毕之后,楚茗已经抬不起一根手指,只能被燕承启抱着回房。 “予h,你是不是不想随我回京?” “……”楚茗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上还沾有未干的水滴。 “我。我只是……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燕承启将头埋在楚茗湿漉漉的颈旁,一双眸子像是黑曜石一般:“你什么时候想回家,再回家。” 上京永远是他和他的家。 楚茗抬手搂住燕承启的脖子,轻声道: “端泽,我爱你。” “予h,我真欢喜。”燕承启湿了眼眶,“这句话,只在午夜梦回之时,才有幸听到过。” 可如今,确确实实人在身侧。 微风中,隐约传来一股淡淡的茶香。 茶香醉人,酒犹不及。 =tbc= 第四十四章 楚茗并不记得那一夜在茶香氤氲下沉浮了多少次,只待他第二日下午迟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连从床上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这一动惊到了一旁的燕承启,只见燕承启侧卧在床沿,身上披了一件墨色金纹的披风,手中捏着一张印有禁纹的密报,脸上凝重万分,眉间也不得疏解。 见楚茗醒了,燕承启连忙将那张纸折了折揣入怀中,低下眉眼去问楚茗身体怎么样,只是眼中的忧虑还未来得及全部收起来,被楚茗看了个明白。 楚茗摇摇头,清明通达的眸子眨了眨,瞧了燕承启半晌,最终轻轻叹息一声:“你今儿个便启程回上京罢。” 燕承启一把捉住楚茗的手,那只手很很瘦,很凉。手背上的骨头有些突兀,有点硌手。 那只手在他手掌里翻了过来,在他手心里轻轻地挠了几下,将触不触,像是一只春日眯了眼的蝴蝶飞进了掌心,轻轻地在里面扑动翅膀。 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更是一种轻柔的劝解。 “我总算是明白了何谓楚氏双璧,玲珑心思。予h,有时我真盼着你能笨一点,看不破这红尘诸事……那样你会比现在过得好千倍,万倍……” 若是看不破,随性而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越是聪慧,所承必定越多。 也不知这到底是老天的恩赏,还是变相的惩罚。 楚茗弯了弯唇角:“你是大燕的皇帝,政务繁多,总在这里赖着算是怎么回事?”见燕承启左右为难的模样,他唇角翘得更飞扬了一些,“将我弟弟丢在上京,要是将他累着了,等我回去拿你是问?嗯?” 燕承启登时脸就黑了半张,有些委屈地质问道:“予h!你到底是在乎我,还是在乎楚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满脑子都是楚清辞!” 楚茗用力憋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义正言辞地道:“那你还要我怎样?” 燕承启坐在一旁支支吾吾了半天,觉得万般言语那句都很不对劲,憋的满脸涨红,最后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一样掷下一句:“反正都这个时候了……你应该只想着我!” 语毕他就将身子转过去,只是未束的长发从颈间滑落,露出一根红粉异常的脖子和一只微颤的耳朵来。 楚茗闷声笑了好一会儿,才软着身子贴上那紧绷的后背,一只玉臂揽上燕承启的胸膛,眉眼弯弯,吐气如兰:“好端泽,莫再气了。” 燕承启此番来找他,他的的确确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相较于三年前,燕承启变得成熟稳重,学会了将情绪隐藏起来,变得似乎让人摸不透他的心到底在哪里,他甚至觉得他有些陌生。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发觉燕承启还是当年那个青年,像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抹杀不去的那股子倨傲高贵一样,他那天性的少年意气,赤子之心也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便他如今身居高位,杀伐果决,沉默严肃,也仍旧有一个小燕承启在一个角落里,被藏的很深,很深。 有幸,他是为数不多能进入这个角落里的人。 是的,他喜欢这样的燕承启……喜欢端泽的身上,有股阳光的清香。 “那你怎么补偿我?”燕承启忽然转身,扣着楚茗的手腕半压在他身上,舌尖掠过耳垂,感受到身下的人一阵细微的颤抖,满意地笑了笑:“以身抵债?” ……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他怎么会以为燕承启现在还是个孩子!?现在他明明就是一只大狼狗!…… 还是那种口水很黏的狼狗。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楚茗不是很想讲故事。 将人又在身下狠狠地啃了一顿,做得大汗淋漓后,燕承启将人抱在怀里,以手作篦,爱怜地梳着怀里人汗湿的青丝。 楚茗也没有挣开,任由他去。 反正……他也要离开了。 “予h……你什么时候回家?好歹……好歹也该给我一个期限,给我一个盼头也是好的啊!” 楚茗垂下密密的眼睫,轻声道:“端泽,等我有勇气去面对皇宫的时候,我再回去。”他有些局促,又似乎有几分愧疚,“我……我还暂时没有能为了你去扛起后宫的勇气……你让我……再想一想,好么?” 燕承启搂着他的手臂突然就紧了,手臂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予h,有时候,我真想把你打昏了带回去,喂你喝一些迷乱神智的药,把你囚在深宫密室,让你痴痴傻傻的,只识得我一个人,只能倚仗我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我……可我又不能!又不忍这样对待你!” 燕承启突然放了手,他的呼吸有些紊乱。屋子里很是安静,屋里隐隐还有茶香浮动,却只能听见燕承启喘着粗气压制自己的声音。 楚茗很想开口安抚他或是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又发现无可再说。他确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燕承启,没有爱到愿意回去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端坐后宫,为他打点后宫的事情。 最终,燕承启还是走了。 浓浓的夜色之中,燕承启登上马踏,身边只带了安盈远和一小队侍卫,连夜赶回上京,可见这事情并不是小事。 ……这倒的确不是件小事,戎卢大军压境,犯大燕边境,边境险些失守,几处城池告急。 他想留,也是再留不得。 楚茗牵着燕洵的手,站在门口栽的那颗海棠树下送燕承启。 垂丝海棠开了一树,半羞地缀了一树,在格外明澈的月光下,映得楚茗面颊也如玉点红。 此时天色已晚,燕洵困得迷迷糊糊的,努力睁大眼睛,好半天才看清这就是那个救了他的人,拽着楚茗的手,眼泪登时一颗颗地掉下来。 “爹爹,他为什么走了呀,能不能不走……我很喜欢他。” “总有一天,你还会遇见这个叔叔的。”楚茗遥遥地看着燕承启策马的背影,唇瓣动了动。 那是一句无声的一路平安。 ―――――――――― 燕桦听闻皇帝归京,喜得恨不得千里相迎――当然,迎的并不是他的大侄子,是他久别的媳妇。 燕桦一把抱起刚下学的阿甜,逗弄几番,惹得阿甜一阵阵清越的笑声,笑得直扑进燕桦怀里,圆润的小脸上也红通通一片,像是一只苹果。 “走,阿甜,父王带你去见小爹爹去!”燕桦在燕甜耳旁小声道,“这可是我们的秘密,谁都不能说的,没忘记吧?” 安盈远虽然是燕甜的另一个父亲,但是因为他们两个身份特殊,安盈远不仅没有一个名分,甚至外界都并不知晓他们的关系,所以这些事情都做的非常隐秘……平时安盈远就算想见一见女儿,也要百般小心隐忍,时常是远远地瞧一瞧,怕惹了话柄。 燕桦决定带着燕甜去迎接他们一队归京人马,燕甜贪吃,临出发前硬是带着一包甜甜的杏仁蜂蜜酥上路,被燕桦抱着,一路吃得满身碎屑,燕桦倒是也宠溺至极,一句责备都没有。 燕承启老远就见到燕桦了,心里暗骂几句急色鬼,便批了安盈远的假,让他不必跟随着回宫,晚几日再入宫伺候,就说是回来有事耽搁了,便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安盈远和燕桦燕甜三人。 燕甜吃了一路,索性那包点心酥够多,等见到她小爹爹的时候还剩下一块,燕甜眼睛亮了起来,见着走过来的小爹爹,软软地瞧了安盈远一眼:“小爹爹你好久不回来了。” 那小眼神含嗔带娇,看的安盈远心里也软了,爱怜地摸摸燕甜的小脸蛋,轻声道:“这回小爹爹陪你待上几天。” 还没等一旁的燕桦暗自窃喜,燕甜就将那杏仁蜂蜜酥递了过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小爹爹,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吃一口好不好?清嬷嬷做的杏仁蜂蜜酥真的可好吃啦!” 安盈远几乎是在听到蜂蜜两个字的时候立刻僵在原地,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的。 燕桦收了几记眼刀后,轻轻笑出声来,似乎时光回溯到很多年前去…… 那时,他们还年少…… =tbc= 第四十五章 燕桦十四岁的一个潮湿闷热的雨夜里,被褥翻滚间,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却是起起伏伏的喘息。 他似乎是梦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神情总是那么淡淡的,眉眼也淡淡的,挑不出哪里有极其出彩的地方,却也挑不出来哪里有碍观瞻,只能用中规中矩来形容他。若是非要说哪里有些易于常人,那可能就是他白净的肤色和浅棕色的眸子了,那双眸子颜色很浅淡,像是他皇哥哥经常赏给他琉璃珠子,通透明净,在阳光下甚至几近透明。 只不过他与常日疏离恭谨的态度不同,在他的梦里,他衣衫半褪,白皙的细腰毕显。安盈远跨坐在他的腿上,不安分地轻轻扭动,一双平日里似是恭谨实为冷淡的眸子此刻竟然盈满泪光,细细的两拢弯眉紧紧蹙在一起,有种欲拒还休的羞涩。 第二天早晨,燕桦发现,他的被褥上,有一滩干涸的痕迹。 他闭上眼,那纤细柔软的腰肢,润泽发光的唇瓣,都无比清晰。 完了。 他完了。 在燕承启约莫七八岁的时候,皇后娘娘亲自挑选了一个年岁相仿的内侍来侍奉他,每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燕桦因为岁数比燕承启还要小上两岁,和亲哥哥的年纪实在相差甚远,又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无靠,只是担了个皇亲的头衔,所以并不能服众。于是皇帝干脆就将他丢进东宫,也是有一个皇家就是他最大的靠山的含义在里头。燕承启和燕桦可以说得上是朝夕同处,而作为贴身内侍的安盈远需时时跟在太子身侧,因此他们三个人,可以说是一同长大的。 三人之中,安盈远因身份尊卑,总是处于下位,燕桦从小就喜欢捉弄他。例如给安盈远为燕承启准备好的衣服上偷偷洒上污渍,例如给安盈远口渴时递上一大盏加了料的茶,诸如此般的事情可没少做。 他以为这只是年少顽劣,却不想经年轮转,那些年少嬉笑却已上心头。 不谙世事的时候,燕桦曾将野蜂蜜涂于下体,骗安盈远到他房中,说给他糖棍吃。安盈远嗜甜,但下人往往是吃不到那么多蜜饯糖食的,于是安盈远便真的去了燕桦房中。那时安盈远因为不与其他太监同住,心性单纯,竟然真的相信了,蹲下身去舔舐那涂满蜂蜜的,颜色怪异的下体。 舔着舔着,那“糖棍儿”竟然越来越硬,撑的他嘴里满满的,他含了一会,就觉得嘴酸的不得了,而此时,裹在那话上的蜂蜜也都差不多被舔掉了,露出原有的一股檀腥味。安盈远被撑的根本就含不住,只能支支吾吾地泄出破碎的喘息来。他挣扎着要吐出来,可此时的燕桦早已在欲望的巅峰飘摇,又怎么会让他逃出去,一手摁住他的脑后勺,强迫他又近了近,不让他逃脱。将那东西甚至塞进快到喉咙处,快速地抽动起来。 此时他才初尝情欲禁果,安盈远口腔内湿热紧致,才短短一会儿,便尽数交代在他嘴里,他自己也是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安盈远瘫坐在地上,鬓发散乱,眼角一抹浮红,肿胀的唇瓣微开,喘息连连的模样。 安盈远只觉得满嘴腥腻,登时眼睛一红,在一旁连连干呕。 直到一阵时间以后,安盈远才知道燕桦到底对他做了怎样过分的事情,自那以后,安盈远便再也不吃任何甜食了。 燕桦从记忆中慢慢回过神来,抢走了燕甜手里的那杏仁蜂蜜酥,一口吞了个干净,看着自己小祖宗果不其然的慢慢红了眼眶,连忙抱着她认错:“阿甜,是父王错了,可父王馋得紧,实在是忍不住吃了,不是故意要抢你给小爹爹的。”说到这,又回头看了一眼安盈远染了几分绯红的面颊,朝安盈远挤挤眼睛,又回头继续安抚燕甜。 安盈远面上更红,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看着燕桦,低低地骂了一句:“轻浮!” 燕桦似乎听到了,轻轻浮起一个笑,放下燕甜,欺身在安盈远耳畔低语:“再轻浮也是你夫君?盈盈眼光可不怎么好啊!” 说罢,执起安盈远的手:“回家吧。” ―――――――――――― 自他走后,时间过得飞快,一日一日,同楚茗来讲没有什么分别,自然过得如同流水。 也不知道他在上京怎么样……楚茗听着窗外传来的蝉鸣,有些困倦地想。 已经是入夏了。 南浔佳人相思,上京也有人牵挂。 “陛下,岭南一带新下的一批贵妃荔,产量极少,一共只有三箱,现已快马加鞭送至上京,请问陛下要如何分配?” 燕承启从一堆奏折之中抬起头,有些烦躁地道:“送到太后那里一箱,再送一箱到靖国公府上去……” “那这剩余的一箱……?” “送到南浔去吧。” 燕承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安盈远张了张口,思虑了很久要不要把这荔枝难以运输这件事告诉这位缺少生活经验的陛下。 这天,楚茗刚下学,便看见一个很大的木箱摆在他宅子前。 楚茗好奇地瞧了瞧四周,却没见到人,他只好自己将那箱子拖进院子里,决定先瞧一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箱盖刚被打开,一股奇怪的酸味便涌上来,楚茗皱着眉头看去,看到了一箱子……嗯……姑且称之为荔枝的东西。 只不过里面腐烂了大半,所以有股淡淡的酸味,掩盖了荔枝本身的香气。 楚茗思索一番,轻轻笑了出来。 他拈起一枚荔枝,拨开了发棕的外壳,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盈满口中。 他眨眨眼,眼眶有点热。 这肯定是那个笨蛋燕承启送来的。估计也没有几箱,送到上京就给他送来了吧。 只是没想到,几乎全都坏掉了。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坏荔枝。 这个笨蛋……难得他还有这份心意。 初夏悠长的蝉鸣还在持续,风拂过郁郁葱葱的树,带着油绿的叶子发出簌簌的声响来,流淌的夏意流进人心里。 楚茗突然想回去了。 回到那个笨蛋旁边。 没有他,他怎么在上京好好地生活? 谁的声音散在风里…… “洵儿,我们明天就去找那个叔叔好不好?” =tbc= 第四十六章 “爹爹,我们到上京了吗?” 几根葱白的手指微微挑开车帘,街市上叫卖声,闲谈声,嬉笑声混杂在一起,愈发显出这座燕国京都的繁华。 真是个人气儿足的地方,楚茗有些出神,比起南浔那个宁静古朴的小镇子来说,这里实在是太喧闹了。 感觉袖子被拽住,楚茗回神,看着燕洵微微撅起的小嘴,露出一丝笑意:“怎么啦?” “哼!爹爹你都不好好听洵儿说话!”燕洵的小脸肉嘟嘟的,像是一只白白粉粉的大桃子,毛绒绒得惹人爱,“爹爹不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认真地听别人说话么!怎么今天爹爹自己做得这般差!” “好好好,爹爹错了。”楚茗弯起有些干燥的唇瓣,“你到底要问什么?” “爹爹……我们是不是,就快看到那个叔叔了?” 楚茗知道他指的是燕承启,看着燕洵期待的眼神,暗自感慨果然是亲子血缘,想起来燕承启来南浔与他们同处也不过短短几月,竟能令燕洵这样不舍,这般牵挂。 “不是叔叔,”楚茗眯着眼摸摸燕洵睡得毛蓬蓬的小脑袋,“那是你爹。” ……喜,喜当儿??? 楚茗看着燕洵一脸震惊,诚挚地补了一句:“亲爹。” 燕洵的脸色登时变得更加复杂。 他爹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这个爹搞上的?是先搞上有了他,还是有了他再搞上的??? 燕洵思索了很久,最后握住他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爹爹,你开心就好。” ―――――――― 马车一路驶至靖国公府门前。 朱门金钉,双狮镇守。 上京独一份,气派无双的靖国公府……这一切,竟恍若隔世。 楚茗拦下车夫,给了他一包银锭子,牵着燕洵敲响朱漆大门,门缓缓从内打开,开门的是个老仆人,见了楚茗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边请楚茗进去一边去报告楚瑜。 今天楚瑜正值休沐,在家里的后院拿着一把铁剪修剪闲闲地修剪花枝。他看上去似乎是有心事,有点漫不经心地,手中那铁剪好几次都差点落错了地方。 “小瑜。” “啪”地一声,一支怒放的花枝被突兀地剪断,一朵红艳艳的花落在地上,却无人顾及。楚瑜转过身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瘦了。”楚茗走上前,用手背划在楚瑜清瘦的颊侧,“怎么都不懂得照顾好自己呢?” 这些年来他躲到南浔去,自此放下,身子养好了大半,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只是楚瑜仍旧是这幅苍白的模样,甚至比以前看起来更加形销骨立,看的人心里千百般滋味。 “哥。”楚瑜眨了眨长长的眼睫,觉得喉咙有点发紧。他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很久,他才开了口,“你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言辞间,竟已是略带哽咽。 “我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特意通知一声?”他低低一笑,像是美玉生辉,柔风弄竹,“我瞧你,过得不大好。” 楚瑜移开视线,笑容有些寡淡下去:“大抵是因为记性太好了吧。” 要是能忘了,忘了那眼拙绝情的秦峥,忘了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孩子,才能过得好些吧。 楚茗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楚瑜在想什么,忙牵起楚瑜的手,向燕洵走去:“瑜儿,这是洵儿。” “都这么大了……我记得兄长带着他走时,他才那么大一点点,尚在襁褓,现在竟然都这么大了……” “洵儿,这是爹爹的弟弟。论说辈分,你该叫他一声小叔父。” “见过叔父。”燕洵双手拢在一起,深深一拜。 “兄长这礼数倒是教得一样不落。”楚瑜笑着看眼前的小团子,“看来兄长这些年亲手亲为教导洵儿,也是成果丰硕啊。” “你就知道打趣我。”楚茗捏了捏手心里那只瘦骨嶙峋的手,以示惩戒。他四下扫视一圈,“真儿呢?” “在学堂呢。不过我没有让她在学堂住下,傍晚下学的时候就能坐车去接她了。” “也是,我记性越发不好了……真儿这个年纪,也该去学堂了。” “哥哥此番回来,还需好好熟悉一下府内朝堂事物……这几年来,陛下……” 秦峥嘴里衔着一根草茎,坐在一个土山包上,瞧着丹虞手里的玉米馍馍,又抬头瞧瞧毒辣辣的烈阳,想了想,将腰间的水壶取下来,递给丹虞:“慢点吃,别噎着。” 丹虞嘴里塞了一嘴苞米面,咧嘴一笑,喷了秦峥满脸干粮渣子:“谢谢哥。” 秦峥:…… 秦峥拽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那你慢慢吃着……我,我去看看戎卢公主。” 说罢,迅速站起身,倒退三步,不给丹虞一点喷射的机会。 轻纱麻织的车帘隔着,里面隐隐有奇异的香薰的味道传出来,略有些甜腻。马车两侧垂下来的两串长长的银铃在风中轻轻撞出清脆的响声。 秦峥理了下腰侧的佩剑,对着那马车拱一拱手,略提了声音:“桑s公主,不知是否要进午膳?” 马车帘被从内缓缓卷起,甜腻的香味瞬间便更加浓郁,从内扑散出来,里面坐着一个面覆薄纱的女子,眸子明丽动人,妩媚多情,她右眼角处生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更衬得她眉眼上勾――实在是个乌发雪肌的美人。 “不必了,将军,赶路吧。” 银铃的声响一直未歇,但这女子的声音竟比那银铃还要轻灵三分。 不过秦峥倒是没有多看她一眼,一直微微低着头,视线没有落到那公主的身上。 这公主前几日在他带着戎卢的降书去戎卢王殿的时候,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虽说他曾经流连花海,三千佳丽入怀中,但是这位公主也确实算得上是姿容出众,是人过目难忘……可惜他倒是对她没什么想法…… 饶是她再美,又怎么比得上那上京里那个举世无双的人? 秦峥微微回过神来,也没有多看,转身离去。 这位桑s公主,天资聪颖,姿容美艳,是戎卢王最宠爱的女儿。听闻戎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王甚至将她当做儿子一样宠爱,自小便让她上马场,学格斗术,习箭术,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儿郎,不比戎卢王的王子们差,甚至有略胜一筹的势头。原本戎卢都有传言道可能会出戎卢可能会出一位女性戎卢王,可没成想戎卢被大燕秦峥所率军队打得节节败退,地盘也是一大片一大片地丢,这仗打得旷日持久,也打得戎卢本就蒜皮大点的地上愈发穷困,民不聊生。 秦峥帅才之名,也在草原各部,周边各国声名鹊起。 最终,以戎卢一纸降书为结局,大燕获得了全方位的胜利。 戎卢签了进贡,割地,赔款的条约,但同时他们也提出了一项条件,必须让桑s嫁给燕皇,做皇贵妃。 对其他的条件戎卢都退了再退,唯独这个条件,戎卢王无比坚持。 最后,以燕承启的妥协,两国签署了最后的协定。 秦峥从怀里摸出一根被磨得很细的木头来,放在手心里慢慢用锉刀打磨,大约是根木簪的雏形。 “哥,又给真儿做小玩意呢?”丹虞远远便看见河边的秦峥,跑过去挨在他身边坐下。 谁又能想到,战场上宛如修罗,叱咤风云的燕国大将军秦峥,会拿着一把小刀,坐在河边,安安静静地雕一根送给女儿的木簪? “嗯,快回去了。”秦峥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想给真儿再做点见面礼。” “真儿一定很想你……” “嗯。” 我也很想他们。 遥遥地,传来一阵泠泠的铃声…… =tbc= 第四十七章 燕承启支着脑袋,闲闲地听下面群臣打口水仗。 “陛下,臣认为此时应该加固边防,让合适的人选镇守边疆。戎卢这一仗虽是已经全胜,但是也只能说是险胜,戎卢的骑射兵团仍旧是一大心头大患,实力不可小觑,而其也是狼子野心,此番将公主送来,和亲的背后其目的乃为司马昭之心,臣认为还应该再拨一笔银子去边疆加强防御……” “戚大人此言甚是杞人忧天,虽说戎卢骑射兵团名镇四方,可其疆土与我大燕相比,简直是蚤虱比牛。试问弹丸之地,经此番大创,又如何能轻易恢复元气,再来以卵击石?再者,大人说的‘合适的人选’,不会是戚大人如今在兵部的孙儿吧?……” “陛下!老臣对朝廷一片忠心!戎卢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众山环绕,机关重重,实在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臣要是真想将孙儿谋取一席之地,臣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倒是李大人,既然从前是戎卢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其厉害?“ ”戚大人,你这话可要说得小心些,不要因为李大人投靠我大燕而有偏颇之心……“ ”够了。”燕承启烦躁地揉揉眉心,面色阴沉地瞧着金阶之下那个姿颜绝丽,抱着玉笏好整以暇,气淡神闲的楚瑜,这朝堂的争吵好像不关他事一样……燕承启磨了磨后槽牙,声音也沉了下去,“不知楚卿有什么看法?” 被突然点到名的楚瑜惊了一遭。他现在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昨夜陪真儿玩了一晚上的猜谜,今天只觉得脑子沉重的很,完全不想理人。 在戚大人李大人以及李恣殷切的目光下,楚瑜推了推手中的玉笏。 “回陛下,没钱。” …… 嗯,真是很妙的回答呢。 李恣暗暗想着,不愧是先生!这样聪明地不站任何一派,巧妙化解党派之争的危机! 先生就是厉害! 这样想着,李恣抬眼望去,觉得果然今天的先生似乎更迷人了呢! 燕承启一拍桌子:“怎么天天都是没钱没钱,朕的大燕国库真的已经空虚成这样了吗!” “陛下,您是要用膳的啊,宫内各位主子们是要用钱的啊!臣以为,国库如此空虚有两点主要原因,与戎卢一战是其一,但皇宫铺张浪费也是原因啊!陛下一餐可是抵得上寻常百姓半月的月钱……” “那朕明天开始吃稀饭,楚卿满意了吗?” “陛下,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臣提议今天开始。” …… “散朝!” 燕承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安盈远!你说这个人怎么如此肆意!啊!他眼里还有没有朕!啊?!要不是朕得罪不起他,朕怕楚茗再记恨朕,朕还用这么忍气吞声吗?!……” “陛下怎么就忍气吞声了?”一道清越的声响从内殿传出来,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声线,听得燕承启当下就止了步子,怔在原地。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声音的主人。 燕承启有些艰难地侧头看向身侧的安盈远,用目光无声地询问。 安盈远叹了口气,附身过去轻声道:“君后今儿个一早就来了,只不过当时陛下刚刚上朝,君后特意吩咐了不必打扰,说他在后殿候着就好……” “那你怎么不在退朝后告诉朕!”燕承启压低嗓子,声音里带着三分责怪,七分紧张。 “本是想说的……只是奴才实在是没寻到空儿插话……” ……哦。 燕承启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小安子,你看看朕,仪容可还端正?” 安盈远认真地点点头。 “所有人都退下。” 燕承启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地走进去。 楚茗今日着了一身雪白的杭绸云纹长衫,一头乌发并未挽起,只左右鬓发各挑了两缕用一根天青色丝带系在脑后,倒是多了一分随性的清雅。 “予h,你回来了。” 楚茗放下手里的茶盏,低眉一笑,眉眼间是说不尽的温柔:“嗯,回家了。” “回来了?”燕承启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去摸楚茗的脸,“我觉得我似乎是在梦里一般。” 楚茗顺势站起来,搂住燕承启的腰,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走啦,因为除了你,没人会送我那么难吃的荔枝,我要和你讨债。” “那我还一辈子,好不好?”燕承启吻着楚茗微微抬起的下颚,楚茗微挺起腰,任由他胡乱地亲吻。 “予h,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我好欣喜……”燕承启眼睛微微濡湿,他等这一天,似乎等了太久太久,每一个夜里,都在想着这一天的到来,都在思念他。 “诶诶诶,这么大的人了,还红眼睛,好丢人呀。”楚茗眉眼弯弯,温温地笑,“连我学堂里的学生都知道不能在别人面前哭鼻子,要哭都要躲到后院呢。” 他嘴上虽是这样调笑着,却一手解开了腰带。 那袍子很是松垮,或者说是它的主人在穿它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系上内扣……腰带一解,衣服就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来。 “陛下要不要亲自来确认一下后殿的予h是真是假,是实是虚?” …… 初夏的风从半开的床掠进内殿,吹不散额上的汗珠。 楚茗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揉弄有些酸痛的后腰,瞪了燕承启一眼,警告道:“可不能再来了,不然我待会怎么出去?” “我抱你出去。”燕承启捏着楚茗系腰带的手,眼神如狼似虎,全是渴望。 “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要学会知足常……哎!你把腰带还给我!” 最后,君后果然是被陛下抱到鸾翥宫的。 实在是蓝颜祸水,了不得了不得! =tbc= 大燕皇宫后花园茶话会。 宫妃a:你听说了吗,君后第一天回来,就恃宠而骄,非要陛下抱着他才肯回宫呢! 宫妃b:就是就是,依我看,说不定连病都是装的!谁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和别人搅在一起! 宫妃c:我觉得我大概是病了,怎么觉得君后比陛下还好看?…… 宫妃a、b:我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第四十八章 初秋的风有些黏糊糊地热,闷闷地笼在这将沉未沉的夕阳中。 湿热的鼻息喷在颈侧,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紧紧揽在怀里,两具赤裸的身体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缝隙。楚茗满额是汗地醒来,想要将那沉重的手臂移开。 夏末的日子依旧闷热,他的怀抱实在有点太紧,汗都黏在背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楚茗挣了挣,没有挣开,只好翻过身去掰开燕承启的指节。 好不容易挣脱开,楚茗已经全身上下被汗打透,长长的黑发黏在后颈上,很不舒服。 楚茗轻轻地趿上鞋,随手披了一件穿花外袄,到门口去小声吩咐道:“春桃,准备点热水来,我想沐浴。” 春桃在外低低应了一声,怕扰着门内的人,拎着裙摆轻轻地移开步子下去了。楚茗在门内几乎没听到一点声响,不由微微出神……这丫头还是这么贴心。 六月,君后病愈,携太子回宫,入主鸾翥殿,帝大悦,遂大赦天下。 楚茗想起来两个多月前他回宫时的场景。 他当年走前将事事安排妥当,硬塞了春桃两匣子的珠宝奇玩,要她离开这深宫,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主仆缘分就此散尽,再不必做婢伺候他…… 可谁知,春桃竟然没有走。 他回到鸾翥殿时,殿内一尘不染,主卧被褥整齐干净,甚至还燃着淡淡的熏香,并不像一个三年没有住过人的宫殿。他还以为这殿内是哪位嫔妃已经入住,刚打算离开,就听到殿内碎瓷的响声。 春桃粉红襦裙边是上好的瓷瓶碎片,还有一块帕子也落在地上――之前该是在擦拭殿内的瓷瓶摆设。她双手紧紧捂着嘴,眼圈瞬间红了。她在殿内,楚茗在殿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楚茗都看到,春桃颤得不成样子的双手。 她通红的眸子弯了弯,恰是月牙的形状:“主子,回来就好。” 原来,这殿里还有个傻姑娘,和这座寂寞的宫宇,一起等了他三年。 便听耳边一阵疾风,一双有力的臂膀撑在他身侧,将他抵在门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困在那人胸膛与门板的楚茗抬起头,却是答非所问:“这就醒了?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燕承启嗓音有点初醒的沙哑:“睡不着了。” 燕承启将自己埋进楚茗的颈窝里,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楚茗下意识躲了躲,微微蹙眉:“别闹,痒。” “你就要起了吗?” “嗯。”楚茗暗地里揉了揉腰,“有点累,但是没什么困意。” 楚茗愣了愣,突然问道:“今天是不是秦铮就要回来了?” 对于这个曾经的弟夫,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他只恨他弟弟太傻太痴心……那秦铮,也许意气风发,也许英姿飒爽,也许也曾温柔深情……但这一切并不是给他的瑜儿的。他并不是他的良人。 “嗯。”燕承启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似乎很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再多言语。 “……我真不希望他回来。”楚茗低声喃喃,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希望……”燕承启抿唇,低下眼。 “不就是戎卢送了个公主过来吗?”楚茗微微绽开一个笑,一边细长的眉挑了挑,“我还没介意,你就自己怕了?莫非是心里有鬼?嗯?” 燕承启侧头咬了一口楚茗的脖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子,恨声道:“你这个负心汉,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女人我一根手指都没碰过,苦巴巴地在这深宫等了三年,都快成望妻石了,甚至还有人造谣说我是那里有毛病,碰不得女人……” “噗嗤。”楚茗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燕承启将人横抱起来,快走几步,把人丢进绵软的床褥之间,欺身压上去,胡乱吻着,气息不匀地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行!” “哎呀!”楚茗面色潮红,气息也乱了。他连忙捉住燕承启下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几下,求饶似地道:“好端泽,饶了我吧。我年纪大了,受不住你这样折腾的。” “谁说你老了?”燕承启面色一沉,认真地道,“什么老不老,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楚茗唇边的弧度越弯越大,一双眸子璀璨生辉:“不要再做了,你还要不要去接大将军凯旋了?再做下去,可真是要君王不早朝了。” “你有当红颜祸水的资本。”燕承启带着几分戏弄,卷起他耳侧的发丝,在手里缠圈玩。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从楚茗身上下去了。天已经慢慢开始亮了,这一天的酒席宴请,犒赏封爵的事情,确实是很忙碌的一天。若是再胡闹下去,可就真的要耽搁了。 “陛下,君后,可要梳洗?”春桃的声音传来。 “进来罢。” 楚茗为燕承启扶正紫金双龙冠,又拿起一旁的玉篦仔细地梳理好一旁的碎发。 “予h,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了?” “嗯。”楚茗点点头,“我有点疲乏,实在提不起精神参加酒宴,还是你去吧。” 燕承启转身握住楚茗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虑:“可要召御医?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必了,我自己召御医来就好。”楚茗在燕承启手背上拍了拍,示意他放宽心。 ―――――――― 春桃将御医领进来,楚茗吩咐侍女们都退下,悄声道:“这几日我总觉得疲乏得紧,小腹隐隐胀痛,可是……有什么病症?” 御医拿出一块帕子,搭在楚茗伸出的一方雪白的皓腕上,手指搭上去,略略探脉。 忽然他面露喜色,跪下道:“君后此乃是喜脉,小殿下应是已经四月有余!恭贺君后!至于君后所言腹部胀痛,应是因君后身子虚,底子有些差,加上之前舟车劳顿,未修养好之故,待臣开一副调节血气,安胎滋补的方子,君后喝上几日便能痊愈。” 楚茗有些迷茫地抚上小腹,那里的弧度一点都不明显,他思虑一番,近些日子也并未像之前怀洵儿一般呕吐嗜酸,蹙眉道:“那我怎么一直没有察觉?” “臣推测应该是此胎胎位靠后,胎儿又小了一些,加之可能反应并没有那样严重,导致君后没有察觉……请问君后,近日是否常感到后腰酸痛,久站难以支撑?” 楚茗点点头……他还以为是燕承启做的太凶了…… “这便是了,胎位靠后压到腰椎,并不太显胎,但这也会导致后腰酸痛。此胎可能会辛苦一些,望君后切要多加休养,不可过劳忧虑。” 楚茗的手在腹部抚摸,那里确实有些圆又硬的触感,也怪他粗心,竟没有对这起疑……原来茶园一遇,这里便住进来了一个小家伙,已经跟了他四个月了。 他确实还没有迎接这个小家伙的准备……楚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拢起眉头低声吩咐道:“我知晓了。只是此事切不可与其他任何人说起,若是我听到消息走露,第一个拿你是问。” “谨遵君后吩咐。” 在这吃人不眨眼的深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后宫向来是勾心斗角,波云诡谲,一入深宫,就要万般小心,千般谨慎,一步都不可走错。 后宫里的女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贤妃是吏部尚书之女,淑妃是赵将军的侄女……哪一个都是和朝廷挂钩,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怪不得燕承启,三年前那场谋反实在是令太子一党元气大伤,新帝掌政,却得不到老臣的信任,也暂时无法培养其自己的势力,只得屈服于朝堂的压力,将这些妃子娶进宫来,维系朝臣,缓和关系,是一种政治手段,更是一种无可奈何。 只得是,一步一步,皆不由心。 =tbc= 第四十九章 环佩作响,泠泠银铃。 秦峥翻身下马,几步跨到燕承启面前,一身银甲称得他更是潇洒俊逸,他跪在燕承启银纹龙袍边,环拳在胸前,朗声道:“秦峥率余下三十四万将士回朝,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承启亲自弯腰将他扶起来,面露微笑道:“辛苦秦将军。” “愿为陛下解忧。” “好!不愧是秦老将军之后,秦家果然都是世代良将忠骨!个个英武不凡!” 燕承启顿了一下,而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来:“而且秦将军还为朕带回来了一个绝代佳人,真是我大燕之福。” 秦峥明显感觉到掐在他胳膊上那只手更用力了,只好忍痛扯出一个略带同情意味的笑来:“那陛下,臣去将公主带来。” “不必了――” 破空传来一声娇喝,只见那香车帘子被一双腻白的手挑开,接着一个紫色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肤白赛雪,一头瀑布似的长发被编成一股长长的辫子,脑后缀了些红宝石的配饰。她身上那件浅紫长纱镂千蝶的长裙更衬的她眉眼干净,英气十足。 “我又不是胳膊和腿断掉了,为什么要别人扶?” 话音未落,桑s就已经大步走到燕承启面前,双手合十盈盈下拜:“参见燕帝。” 一股甜香从桑s的身上扑了燕承启满怀,燕承启吸了两口,觉得这香料味道竟然很是不错。 “早便听闻桑s公主不似寻常女子,英姿飒爽,不拘小节,红颜胸襟胜须眉,一挽长弓射天狼,如今一瞧,果然不同凡响。”燕承启面上笑意似乎扩大了些,伸手去扶那公主。 “封桑s公主为贵妃,入主莳花宫。” 桑s借着他的搀扶站起身来,也暗自打量着面前这个她未来的夫君。 她曾在戎卢听去过燕国的使臣道燕帝年轻俊秀,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帝王,今日一见,却更为吃惊。她原本以为护送她的秦峥将军已经够仪表不凡,今日见到燕承启这才算知道什么叫气质天成,器宇轩昂。他身上那股子矜雅清贵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从容的仪态是皇家独有的,而那副好相貌又是老天格外的恩赐。 桑s眨眨眼,觉得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嫁了也不算亏。 燕承启心里千百般不愿,也不能在一干朝臣将士面前显露出来。他只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执起桑s的手,轻声道:“桑贵妃,我们走吧?” ―――――――――― 楚茗站在高高的烛台旁,将那根灯芯剪了又剪,看着烛泪落了又落。 “陛下今夜大抵是不会来了。”春桃不忍心瞧着楚茗这样傻等,终是忍不住出声。 楚茗眼睫轻轻颤了几下,掩去眸子里的失落,轻声道:“不……也许他会来。” 又隔了好久,自言自语似地道:“也许,是这酒宴太盛大,他一时脱不开身……” 他费尽心思地为他找理由。 他在等他。 他想亲口告诉他,洵儿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前些晚上他一直磨着他的事情,他期盼已久的事情,成真了。 春桃没有再说什么,取了一件薄衣披在了楚茗瘦削的肩头。 楚茗确实是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半。 为秦峥设的酒宴确实很是盛大,此次秦峥横扫边境各部,连连战胜,实乃喜事。燕承启不得不陪着喝了许多杯酒,喝得满脸通红,头昏脑涨,摇摇欲坠,脑子里迷迷糊糊蹦出一个念头来:予h没来真是太好了……否则也要被灌个烂醉。 燕承启自诩酒量不差,但也接不住一杯又一杯地灌下去。这次招待将士们开的是酒窖里陈年好酒,后劲很足。 昏沉间他似乎被谁带到一张床上,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睡了个酣畅。 再醒来之时,已是四更天。天色亮了起来。 燕承启习惯性地向旁边一摸,却没有像往常一般摸到那个温暖清瘦的身子,而是摸到一具柔软的身体。 …… 这是女人的身体! 燕承启惊地猛地坐起,神智也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看到身上是新的亵衣,并不是昨天楚茗亲手为他换上的那件,又侧头望去,是一个披着薄纱的女人,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昨天同边疆随着军队一起回来的戎卢公主……他脑子里还有醉酒留下的余痛,使他不得不抱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昨夜的事情。 昨天的酒实在是太烈……他应该是睡了过去,应该没有同这女人发生什么。 燕承启咬着牙,狠狠地瞪着那尚在睡梦之中的女人,掀开被子,怒气冲冲地便要穿衣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灵的声音:“陛下要去哪里?” “朕去哪里是你能管的吗!放肆!――来到我大燕,已不是你的戎卢,该守的规矩,一样也是不能少的!” 桑s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非但没有像一般的女人一样畏缩,反而是轻笑道:“陛下难道就不想知道,昨夜是怎么来到我这里来的?又是怎么换上的衣服?” 燕承启用力咬了咬牙,深吸了几口气,沉声道:“朕不想看到你!以后也少耍些阴谋诡计!” “这可不是我的阴谋诡计,陛下,只你昨天喝醉了倚在我身上,我怎么推你都不起来的,还一直低估什么月……我也是实在推不开你,只好将你带回来,伺候了大半夜才睡下,陛下你又何必这般以怨报德?” 燕承启知晓自己应该是喝得人事不省,错把桑s当做了楚茗,心里一时悔恨交加,怒火滔天,可他又不能掐死自己,只能套上外衣,拔脚便要离去。 “陛下若是对我不感兴趣……不知道对戎卢边防图感不感兴趣?” 桑s妩媚一笑,依在床角抚弄那一头微卷的长发,似乎胜券在手。 =tbc= 第五十章 燕承启蓦然回首,一双桃花眼微微瞪圆,凌厉地看向桑s,那目光像是一把尖刀,刺得桑s不由生了几分怯意。 “你方才,说什么?” 燕承启系好腰封上最后一枚玉扣,半伏下身,将桑s抵在床上。 桑s扬声笑道:“陛下,你在燕国,该不会那么消息闭塞,连戎卢桑s的名字都没听过吧!” “朕自是听过。”燕承启顿了顿,“戎卢桑s女,可抵十将军。你一直在戎卢边防地带镇守,也带兵上沙场与男人交锋,向来胜多输少,自然对戎卢边防图极为熟稔……” 戎卢地形特殊,易守难攻,其外攻有一流的骑兵团,内守则有一套很是特别的防守阵,军队常常无法寻到突破口,一筹莫展,这也是戎卢为何能在草原上称霸一方的原因。燕承启的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开疆扩土,把大燕的铁蹄踏到戎卢去,可他穷尽那短短一生,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却也没有达到这个夙愿。 “可是,桑s,你为什么给朕?你的条件是什么?” 桑s唇角带上三分娇媚的笑意,歪歪斜斜的身子突然直起来,捧着燕承启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陛下。我们戎卢相信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人,就要真心实意,付出一切地去喜欢他――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只有这样,阿莫尔之神才会把你的心意带到他身边,才会有爱情的结果。” 燕承启猛地推开她,后退一步,站在原地冷冷地瞧着她,用袖子狠狠擦了几下唇瓣,冷声道:“桑s,这是大燕,不是你戎卢。还有,朕心里只有君后,再容不下他人。” “陛下,我的条件无非是你对我好一点。”桑s似乎有些委屈,“在戎卢,那样多的好男儿曾向我求亲,我都没有应下,如今来到大燕,这一辈子大抵也是找到了最后的归宿,就像我父汗说的那样,再矫健的雄鹰也不会在天上飞一辈子,终归是要找个歇脚的地方,安一个舒服的巢。我想,这就是我最后的巢,你是我的夫君,我就想要你待我好些。” 燕承启不想再听下去,一甩袖子,带着怒气离开了莳花宫。 楚茗揉着后腰,面色有些苍白,他的眼下都是是两抹明显的青黑色,似乎是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夜他的等待。 他一夜没有合眼。 窗户没有合着,他便靠在软塌上静静地看书,偶尔抬头瞧瞧外头的天色。他瞧着这天色从深蓝色变成一泼浓墨,然后渐渐地渐渐地,愈发浅淡,最后天际浮起一抹蓝的发灰的白,月牙也变得浅浅一弯,像是半透明的白玉钩挂在天上,一眨眼就要消失不见似的。 楚茗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手里这卷文子缵义,他翻了一夜,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楚茗烦躁地丢下那本书,活动了一下麻了的腿,撑起身子来去唤守夜的婢子。 他回来之前虽然已经自己做了许多许多次准备,他明白回来就要面对这些,他更知道古往今来帝王无论是无奈被迫还是乐于此道,基本都要三宫六院……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来得这样突然。 他更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这般在意。 楚茗在宫女的搀扶下折腾了许久才从塌上起身,那御医说的确实不错,这孩子虽然没有那么大反应,却压着后腰,他久站久坐都不舒服,很是磨人。 他身子底子并不算好,好在之前在南浔调养了三年,但对于这个来得有些突然的孩子来讲,到底还是勉强了些。 “我有些乏,去睡会儿,告诉各宫嫔妃,今儿个就不用到我这来请安了。晚些时候再唤我去向母后问安。” 那宫女应下,扶着他到床上,楚茗蜷进软暖的被褥之间,却还是觉得冷。 他伸手将被子拉了拉,将自己除了头都埋进被子下,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必多想。 ―――――――――― 燕桦眸子晶亮,含情脉脉,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地盯着高堂之上锦衣华服的皇帝…… 哦不不,是皇帝身边眉眼淡柔的安公公。 燕承启本来就心烦,再瞧着底下群臣的日常吵架,某位的日常缺席,还有某道日常炽热得能把人烧出一个洞的目光,简直都想掀桌就走。 实在是不想每天受这个恶心了。 燕承启一把拍在案上,拿吵架的臣子开刀:“够了!还没吵够?!天天这样成何体统,再吵就给朕拖出去拔了舌头,朕倒是想瞧瞧,没了舌头的各位爱臣,是否还能吵得起来!” 刚刚吵架的两个臣子瑟缩了一下,垂手惶恐地捏着玉笏,手心里都是湿乎乎的汗。 大殿内鸦雀无声。 燕承启沉声向那个专注小差一百年的皇叔问道:“皇叔,你看如何?” 燕桦根本就没有听燕承启再说什么,他只是贪心地瞧着安盈远,像是一只被捏着脖子的鸭子,脖子伸得老长。突然被点名,他表示很懵逼,只好连连下拜糊弄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之心,就是臣之心!陛下之意,就是臣之意!” 饶是安盈远从小和他一同长大,也受不住他这般厚脸皮,狠狠地刮了一眼金阶下的燕桦。谁料燕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勾唇一笑,长眉一挑。 燕承启功力实在不及皇叔十分之一,咬了咬后槽牙,沉声道:“退朝!” 他下朝后的习惯是喜欢去后殿坐一会,再瞧瞧折子,一般他都是一个人。可是今儿个后殿却多了一个紫色的身影。 “你在这做什么?” 桑s俯身行了个礼,灿烂笑开:“我来瞧瞧你。” 燕承启有些厌恶地蹙眉道:“退下。” 桑s却不依不饶,欺身贴上去:“陛下……” 楚茗垂手站在一侧,淡淡地看了好一会。 因为距离远,他没有听清他们之间在说什么,从他的角度来看,桑s几乎要坐进燕承启怀里,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去。他没有看到的是燕承启一直推拒的手,和紧促蹙的眉。 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儿来,到了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火。 站在一个爱人的角度,他是该愤怒该恼火,可是站在一国之后的角度,他却应该习惯这样的场景。 楚茗不咸不淡地咳了一声,燕承启浑身瞬间僵了,抬头去瞧他:“予h,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不扰陛下雅兴了。我此次过来,是送太后的口谕来,既然不是时候,那就等陛下有心思听的时候再说吧。” 燕承启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急了:“予h,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茗来前刚打听过,昨儿个晚上他正是在这位公主宫内歇下的。 楚茗强迫自己笑得若无其事,风轻云淡:“陛下这也是正常的事……开枝散叶,为皇室多添子孙,这是喜事一桩。既然我生不出来,那就找别的妃子生,也是正常的。” “予h……朕和她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昨夜酒醉……” “酒可是个好东西,陛下该不会忘了,我同陛下第一次是怎么来的吧?” 燕承启百口莫辩,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但他似乎感受到了楚茗那股子醋意,只能上去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待我今夜去和你解释。” “茗不需要解释。”楚茗垂下眼睫,“茗也无话可说。” 气氛突然凝固起来,盘亘在楚茗心头的,是挥之不去的疼痛与恐惧。他并不是故意为难他,只是他以为曾经忘了的,此刻却如毒蛇一般从心底最阴暗的地方爬出来,那毒液也似乎流进四肢百骸。 楚茗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酸痛的后腰,行礼退下。 燕承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就起了怒意。回头朝桑s大喊道:“你给朕滚出去!” 破镜重圆终有时,可破碎的镜面,真能如从前一般完好,一丝裂缝都没有么? 不。 只会比普通的镜子更脆,更加容易碎裂。轻轻一碰,便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 =tbc= 第五十一章 “哒哒――” 楚茗睡得并不安稳,虽然是夜半时分,但也立刻被惊醒。他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肩上,随便踩着鞋,走到床边伸出几根瘦长的指头,轻轻地推开雕花木格的窗。 他喜静,睡觉时也不大习惯有人在身边。所以如果燕承启不来,他便不留人在房内房外守着,只是吩咐侍卫在宫门两侧守夜,早早打发婢女们退下了。若是他来,那也不在外头多留人,只留下春桃在门外,留四个近侍在殿外留候等待传唤…… 楚茗一阵愣神,眸光有些黯淡下来……怎么又想起来那个人了…… “予h。”楚茗听到有人这样轻轻唤他,一如多少个夜里温存相贴,絮絮低语那样,那样熟悉。 “你来做什么?” 可他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感受到心脏传来有些急促的跳动,更感受不到背上炽热到有些滚烫的温度。 楚茗拉了一下左肩快要滑下去的披衣,垂着手淡淡地瞧他。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无悲无喜,像极了一方沉寂太久的古潭。 “予h。”燕承启一瞧他这副模样就急了,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急急伸手去够他虚掩在腹前的手,楚茗一惊,下意识向后移了半步,显出些防备的姿态来。 “陛下何故这般前来?”楚茗瞧着他,淡淡勾出半丝有些勉强的笑意来,“若是想传我服侍,又为何不早些时辰?……这个时辰才来,陛下未免有些扰人清净了吧?” “不是这样的,我和那戎卢公主并非是那种关系,我那夜只是睡在她床上并没有……” 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传到燕承启耳中,那声音太轻微,若不是燕承启常年习武,根本感受不到,燕承启突然止了说话的声音,站在窗外,静气凝神,便感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半隐在房顶,燕承启心下一沉,暗道糟糕,也不知是哪宫派来的眼线, 这可真的是“隔墙有耳”了。 且这偷听的暗线武功非同一般,气息掩盖的极好,莫说是普通人,连大内侍卫都不一定能发现,若不是他有经验,也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这里说话太不安全,一举一动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每一个字都会落到歹人耳中,那时后果便不堪设想……燕承启思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下去,只是倾身捉住了楚茗的手,楚茗被捏着手腕,刚想挣脱,就被那人使着巧劲翻转过去,露出手心来。 燕承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心一划一顿。 燕承启常年习武握笔的食指上有一层很厚的茧子,磨在手心里,有种温暖的粗糙感。 他写了两个字:“等我。” 随后燕承启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他一身墨黑的长衫,很轻松地便隐匿在茫茫夜色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悄悄地将他刮来,又轻轻地将他送走。他来得这样突然,离去得也这样莫名。 楚茗看着化不开的夜色,无声地捏紧了燕承启刚刚写过的左手,似乎这样就能留存下那个人一点点的体温。 楚茗将肩上那件袍子掀下去,房内太黑,寻不到木架子,也没心思再去点灯找木架子,干脆随意丢在地上,爬上床榻。 已是入夏,春桃早将被子换成了薄薄的冰蚕丝被,盖在身上应该是微微带点凉,不会闷热的,可楚茗就是觉得很闷。 他猜燕承启话止一半便停下,用手指划字怕是因为有暗人跟踪潜伏,所以才用此计策。 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来找他一趟都要这样小心翼翼?在半个月以前,没有桑s的时候,还不必这般小心在意的…… 楚茗翻身捂住眼睛,心里暗暗骂燕承启这个混蛋,这么晚过来,存心叫他睡不着。 是的,他仅仅是抱怨这个……至于其他的……楚茗没有多想。 是的,他还想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抉择,如果他要抱怨,那么当初他就不该选择回来。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那就不必再多想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燕承启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夜“夜袭”鸾翥殿,遇到了暗人,自己也神经兮兮地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一个天大的黑眼圈就去上朝,群臣不禁怀疑陛下昨夜到底去了哪里浪。 楚瑜难得上一次朝,就看到燕承启这幅病歪歪一副肾虚肾透支的模样,不禁暗自啐了一口:淫鬼。 燕承启打了个喷嚏,有些无精打采地揉揉鼻子,思考自己是被谁念叨了…… 燕承启挨到下朝时,整个人都快蔫了,他一想到昨夜该说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说,心里就慌得很。他很清楚上一次两个人之间的碎痕是怎样产生的,书上曾讲,君子道,错处一次可为之,不可三次为,他不能再让两个人互相猜忌,沟通不善导致两心相离。 思前想后,燕承启还是决定亲自写一封纸条。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写了好几张,最后才敲定了一份,令安盈远去御膳房取来一只精致的食盒,将这张纸条压在食盒第二层的下面,吩咐安盈远务必亲自送到鸾翥殿去,期间不许任何人插手。 安盈远拎着食盒在路上一人前行,忽然迎面不知怎么撞上一个小宫女,两个人撞在一处,安盈远心思飘忽,一心念着生病的阿甜,所以竟一时不察,将那食盒脱了手丢了出去。 “安公公,你可千万注意着!”后面传来一声娇娇的女声,安盈远抬头看去,是一身华服伫立在不远处的淑妃。 安盈远连忙跪下请安。在这宫里,规矩,无时无刻,都是万万不可省的―― “芍药,还不快把安公公的食盒还给安公公?耽搁了给君后送去的糕点,可有你受的。” 名唤芍药的宫女一身粉红襦裙,盈盈拜倒,将一旁的食盒塞给了安盈远。 安盈远也没有多想,他并不知道那食盒里装的到底是怎样重要的书信,也不知道这只被塞在手里的狸猫换太子一样的食盒里装的是怎样恶毒的一颗心。他以为这只是一盒普通的点心,是燕承启突如其来的讨好……因着他心思飘忽,完全没有多想,也没有再做细查,只是拎着食盒,匆匆拜谢便继续赶路。 待他将那食盒交付春桃时,那边淑妃妒心大起,已经很恨地将食盒全部砸烂丢掉。而那张承载真相的纸条,也被埋藏在尘土之下。 =tbc= 第五十二章 春桃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缓步走来,将食盒放在木桌上,略福一福身,轻声道:“君后,这是陛下差安公公送来的食盒,说是特地为你置备的糕点呢。” 安公公……这宫里的安公公,还真是只有一位,那就是陛下贴身内侍,宫内总管公公安盈远。 楚茗瞧了那食盒许久,自己动手掀开了食盒。食盒共有两层,上层摆了一碟梅花云片糕,下层摆了一碟玲珑酥,楚茗将两碟点心摆出来,吩咐春桃沏了一杯新茶,捡了两块糕点塞了塞,掀起茶盏撇开浮叶,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简单交代几句,就进内殿和衣去小憩一会。今夜有个酒宴,是为戎卢使臣践行的,过了今夜这场酒宴,所有护送协议贡品的戎卢使臣就都要动身离京,回到戎卢复命。 楚茗揉了揉眉心,说实在话,他真的不想去。 他摸了摸躺着时微微鼓起的一点点弧度,暗暗叹了口气,半是嗔怪,半是期盼地道:“小家伙,怎么这么久了才长大这么一点点?爹爹多吃些东西,你答应爹爹长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他一觉醒来,便立刻有一众婢女簇过来,为他梳洗换衣。 “春桃,今天怎么燃香料了?” 春桃微微蹙起眉,疑惑地道:“奴婢并未吩咐燃香,可能是哪个小宫女不懂事,私自点了安眠的熏香吧。” 楚茗觉得后腰有些酸痛,腹部隐隐不适,但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同往日一样胎位的问题。此时已近晚宴的开宴时辰,他只能匆匆准备一番,坐上早便侯在宫门前的轿辇,赶赴宴席。 燕承启遥遥便瞧见楚茗一身碧色衣裳,端坐在上位左手侧,身子挺拔,眉眼温文。 燕承启还未走近,便传来一声娇笑,远见一个穿着桃红百蝶穿花的女人站起来道:“君后,怎的今日这般喜庆日子,也穿得这般素气?臣妾听说皇上赏了好些一等天丝缎子,也不够君后做一身喜庆些色的衣裳么?” 燕承启正欲拔开步子,去斥呵那无礼的妃子,便听到一道清冽带笑的声音,似乎这并不是一个尴尬的局面,而是被称赞一般愉悦:“贤妃这话可不对,我今日着碧色衣裳,与六宫之美相称,不正是‘花红柳绿’么?” 燕承启抿唇一笑,抚掌而行,眸里是藏不住的神采飞扬:“君后此言甚妙!此言美矣!” 然后他又冷冷瞧了贤妃一眼,却没有再加呵斥,只是拂袖示意她回席,然后笑颜盈盈地登上金阶,伸出左手,想要摸一把楚茗捏着茶盏的手,却被楚茗不着痕迹地避了去,燕承启瞧了瞧空空的手心,又瞧瞧楚茗略微发白的脸色,心里暗道难道是楚茗还没有消他的气?……不应该啊……那食盒的纸条,按说若是瞧见了,不该对他如此啊。 燕承启敛下心神,开始应对席上的使臣与臣子。 楚茗感到腹间隐隐约约地不舒服,他找了个借口挡了酒,但却难受得连酒都喝不下去,只能用玉白的食指不断地摩挲着茶盏上凸出的图案,努力维持面上的笑容,不露出什么异样。 燕承启瞄了楚茗好几眼,发现楚茗并没有看他,这厢桑s又缠得紧,燕承启被缠得没了法子,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各类事情。 一群美艳歌姬上来了,燕承启端起酒杯默默挡住了视线。 “哎,予h!”燕承启微微侧头,小声地叫楚茗。 楚茗侧头看去,燕承启躲在不大的酒杯后面,有些讨好的意味地笑,和刚刚那个在酒席上运筹帷幄,矜贵高傲的帝王完全是两副模样,楚茗暗想,呦呵,还真是两副面孔呢。 “做什么?”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朕给你传太医瞧瞧!” 楚茗瞧他一副紧张的模样,还以为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大事,结果却是说这个……楚茗安抚地笑笑:“我没事,陛下还是专心应付使臣们吧。” “予h,贤妃是镇远将军之女,家门上三代都是将军,其父更是被先皇……” “我知道,”楚茗垂下眼睛,勉强笑了笑,轻声道,“陛下何必和我解释这个,我都知道,陛下有很多无可奈何。” “予h……” “无可奈何和不无可奈何,其实都是陛下的自由。端泽如今已是大燕的君主,茗是一国之后为福泽天下着想,不该管这么多;若茗是臣子为主想,也无权管这么多的。” 燕承启默默地将视线收了回来,他那一颗跳动的心,被楚茗这番话浇得冰凉。他的关怀与情意,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像是不小心咽了未嚼的饼馍,噎得人喉咙剧痛。 他忽然就松了下力气,因为他实在是不懂为什么楚茗这样反复无常,这样令人捉摸不透,这样不肯听人解释。 此后,整个宴席燕承启没有再瞧楚茗一眼。 最后楚茗牵着燕洵同他说要带燕洵去鸾翥殿住一夜的时候,燕承启也只是略略抬了下眼皮,点点头,便同桑s继续言语。 楚茗白了脸色,牵燕洵的手也不住使了力,直到走出殿外,燕洵才红着脸,细声细气地说了句:“爹爹,你捏疼我了。” 楚茗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心神,忙松开手,果然,燕洵的小手已经被捏红了。 楚茗觉得很难过。 是的,他还是在乎。 他还是嫉妒。 原来……人心都是很丑陋的。 可他咬着牙,却冷声道:“燕洵,你该叫我父后。” 燕洵瞧着面前的父亲,他似乎比在当初那间小瓦房的时候,还要艳丽一些,可是他却不是那副言笑晏晏,眉目温润的模样了。 在镇上,没有这样大的房子,没有这样美味吃食点心,更没有这样多的玩具和姐姐们,但是那时候,爹爹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瞧着他,冷漠,却又悲伤。 难道这就是住大房子的代价吗?――从前在小镇时,他羡慕司马家气派的庭院,可是爹爹告诉他,住大房子是要有代价的。 燕洵去够楚茗的手,眨了眨湿漉漉的眸子,乖巧地,顺从地说:“父后。” 楚茗撑了一把后腰,唤来春桃,让她牵着燕洵。他不是不想牵着小洵儿,只是身上实在脱力,他感觉困倦疲惫,走路都像踩在云上,实在是不敢牵着燕洵,怕伤着他。 楚茗今儿个早早便睡下了,燕洵也玩了一会,就躺在楚茗身侧,与他一同睡下了。 春桃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听着远处有些模糊的钟鸣,有些呆呆地望着阶上静静的月光。 不一会儿,月光被一片不知何方飘来的浮云悄悄地遮住了。 这是一个,夜色厚得拨不开的夜晚。 ……半夜,春桃被燕洵推醒了。 燕洵抽噎道:“春桃姐姐,我……我怎么办……我尿床了…………” 春桃迷迷糊糊地想,燕洵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尿床?但她拍拍燕洵的肩,去寻了一根灯烛,示意他不要怕,自己马上就去收拾。 春桃悄悄地推开门,一根烛火模糊地照到那掀开的锦被下―――― 竟然是一大片殷红的血色!!! 烛光摇曳向上,照出一张异常惨白,满是冷汗,紧拧眉头的脸,那张脸因痛苦而扭曲,却明显是已经昏迷了…… “君后!――” 一声尖利的呼喊,唤醒了整个在夜间蛰伏的皇宫。 =tbc= 第五十三章 整个太医院被惊动,所有宫内的太医都被召到鸾翥殿,所有宫女,内侍都慌慌张张乱作一团。 燕承启暴躁地在屋外走来走去,一口牙几近要咬碎,所有宫妃都被召集来到鸾翥殿,一齐在他身后跪着。 他盯着屋内被灯打出的忙进忙出的影子愣了好久好久,心里一阵绞痛,后背被冷汗打透。 他不敢进去。 是的,他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 燕承启闭上眼,眼前是刚刚看到的一大滩暗红色。 和燕洵出生的那一夜……那么像…… 记忆似乎重合,一股深深地恐惧爬上心头,燕承启心里乱作一团,甚至踩到了脚下的长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用力掐了掐手心,咬牙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道冷如冰霜的声音砸在每个跪着的妃嫔头上,听得人遍体生寒:“若是君后今夜有半点闪失,朕要你们通通陪着!” 时间似乎像是一只蜗牛,慢慢,慢慢地爬。对于燕承启来说,每一秒的过去,都是一种无声的煎熬。每一分过去,他心头上的害怕担忧就重一些。 直到天际微吐鱼肚白色时,那太医院院首终于大汗淋漓地出来跪倒,三呼万岁:“陛下,君后天人有天福,腹中的胎儿保住,君后与小殿下均已脱离危险!” 燕承启面色陡然一白,整个人脚下一软,竟是差点要倒下去。一旁的安盈远连忙伸手搀住他,感受到燕承启整个人都不住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地在颤抖:“你说什么……什么小殿下…………” “陛下,君后他已有孕四月有余了。” 此言一出,其威力不亚于雷霆霹雳,炸得燕承启眼前一花,两耳直鸣…… 原来,予h,已是有了他们二人的孩子……他一直期盼的孩子…… 燕承启简直痛恨极了自己,满心悔恨与恼怒,自责与心疼。 “君后……是什么原因差点小产的?”燕承启低沉的声音听的人心里一沉,熟悉皇帝的人都知道,这是真动了怒了。 “回陛下, 应是药物导致……臣刚刚为君后把脉,脉象滞涩,再观君后面色略带青色,耳朵发烫,臣料想是一种名为十解花的药物所致。此种药材,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普通人吃下应该只有头昏恶心等症状,但若是怀有身孕之人服下,则会导致小产,更甚者会因小产时流血过多,导致一尸两命。” “查!给朕里里外外地查!今天在这的人,一个都不能离开!朕倒是想看看,是哪位高人,想得出这样恶毒的招数来!” 燕承启站定,闭目忍耐好一会儿,才将胸腹之中那熊熊燃烧的怒意暂且压下去,然后大步走进殿内。 微来的风撩开幔帐,不经意露出楚茗一张苍白至极的脸,憔悴得惊人。 燕承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掀开了垂下的纱帐。借着烛光,他伸手去摩挲楚茗的面颊,目光凝在他的面颊上,久久不动。 只有他知晓,眼里的热度,撑得眼眶都开始酸涩起来。 这时候,有一双长睫微微抖动,接着薄薄的眼皮支起来,露出里面一对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来。 燕承启愣愣地去瞧他,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候,那眼睛眨了眨,视线垂落下去,落到依旧隆起的小腹上,两个人无言对坐良久,终是楚茗轻轻地叹息一声:“罢了,陛下,我不怪你。” 燕承启喉咙一紧,下意识捉住了楚茗的手,低声喃喃道:“予h……” 楚茗含笑瞧他,只是笑里自带三分悲凉:“陛下,你不是想要一个宽容大度,仪态万方的君后么?予h也能做得到。这不是南浔,在南浔,你可以是端泽,但是在这上京深宫里……”楚茗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陛下就是陛下,如何能改?” 燕承启瞧了他一眼,突然俯身下去,脸贴着楚茗的侧脸,在他耳边絮絮低语道: “予h,此事也非我所愿,是宫内有奸人作祟,那桑s,曾在戎卢边境镇守一方,本是对戎卢极为熟悉……” 话音到此截止,燕承启没有再往下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茗――四目相接,楚茗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陛下,我有些倦了,你还是先回去,待我一个人再思索一番。”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推开了燕承启。 燕承启眼里有柔软的笑意漾开,他知道,他已经懂了。 两人早不是当年心思各异的少年,一路走来,彼此伤害过,但伤痕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更能拉进两个人的距离。许多年过去,信任的桥梁并不是那样脆弱。 …… 大殿内,太医宫妃皆跪在地上,淑妃身后的大宫女芍药全身在细细颤抖,低着头不敢动半毫。 燕承启冷冷一笑,沉声道:“还真以为能瞒得过朕?到底是谁做的,朕劝你自己了断吧!莫要太不要脸面!” 燕承启的目光压在淑妃身上,却是开口呵斥道:“安盈远!给朕跪下!” 安盈远平静地走到殿下,安静顺从地跪了,俯身行了一个大礼:“陛下,奴才昨天在为君后送食物的路上,碰到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身侧的宫女,撞到了奴才。” “巧的是,此女手中也有一食盒。” “淑妃,可有此事?” 一身湖绿色的襦裙的淑妃抖了一下,她没想到事情竟这样快就能暴露,她颤声道:“是,是有此事。” “宋太医,你来说说,君后这次到底是因何差点小产?” “回陛下。不仅是十解花之毒,恐怕君后殿中还燃过一种可使寻常妇人小产之香料,臣在未扫尽的香炉中找到了麝香残渣。” 燕承启短促地笑了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带上来。” 宫妃们向身后看去,淑妃整张脸都变得异样惨白,她甚至惊叫出声。 这手上锁上镣铐之人,分明是她安排在鸾翥殿的眼线之人! 淑妃忽然明白,其实燕承启已经知道了一切。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还望陛下原谅。陛下……” “给朕通通押下去!朕倒想瞧瞧,这后宫到底能作出什么妖来!” 木门处的侍卫立刻进来,将淑妃和她身后的芍药抓起来,淑妃想要挣脱,却还是敌不过那侍卫的大力。 “把安盈远也拉下去,关入天牢。” 安盈远闭上眼,这一天还是到了。 =tbc= 第五十四章 安盈远缩在一个角落里,身上本应是华撒玉带,如今却一身囚衣,发容凌乱,与常日冷淡疏离,身居高位的那位大总管安公公相距甚远……任是谁也瞧不出这曾是宫里的“二主子”来了。 不过好在他余威仍在,平时处事待人也并无过处,加之上头的主子也下了命令,不准随意拷打伤人,他身上并没有伤处,只是瞧着有些可怜罢了。 安盈远觉得头很痛,喉咙里也燥的厉害。他伸出手抵在额上,热度透过皮肤……果然是起了热。 想他年幼时家里满门抄斩,他安家公子因年幼被送至宫中净身,因读过些书,懂些礼节便被皇后要了下来送去太子宫里做伴读。从此在宫里陪伴燕承启整整近二十年,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从不与人交往过密,唯恐哪一天又被寻到错处拉到那断头台……河陵安家,如今只剩他一人了,他再走,这世上就再无河陵安家了。 他以为自己一副残破身子,那一刀虽不是砍在了脖子上,却也算是斩了他下半辈子的情缘,以为自己能了无牵挂,残此余生。 可却万万不曾想过,有这样一个人,非要闯进他的生命里,非要拉着他,要和他一同堕入地狱。 他抗拒,他恐惧,但是燕桦让他无可再拒。 他以为这会是一场萍水之情,皇家人总是喜爱玩弄他人,也许他得到了也会早早厌弃。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燕桦一直用行动证明他是真心实意,两人虽也有过误解,但相互扶持走过这许多年,安盈远想,这一次就算是真的躲不过去了,也算是值得了,人间痴心人,哪里那样好找? 他忽然不怕了。 得一知心人,则可无所畏惧。 耳边传来呼唤声,是那人惯用的叫法:“盈盈,盈盈!” 安盈远抬起沉重的眼皮瞧了一下,扯出一点点笑容来:“你来做什么?代陛下来赐我鸩酒,还是一条白绫?……陛下也算是仁慈,最后叫你来,也算是恩赐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有的没的呢!”燕桦轻声道,眼睛却红了一圈,“你素来爱洁,我带来点换洗衣服。” 再来瞧瞧你…… “阿甜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 安盈远伸手扒了扒长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狼狈。 因他坐得离燕桦太远了些,牢里又黑,燕桦瞧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病了,只是满心酸涩,满眼酸涩:“阿甜好着呢,昨儿个刚与我背了采莲诗。我还答应她明年七月我们仨一起去采莲子呢。” “那……那就好。”安盈远不知该怎么回他,垂下眸子思虑了片刻,淡淡开口道:“燕桦,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燕桦整颗心都要碎了,他的盈盈,哪里这般狼狈过?他又哪里舍得看他这般?他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他的要求还哪里有不应之理:“好,好,盈盈你说的,我都答应。” “你该是去陛下那里求了情吧?陛下是不是没应你……” 还没说完,燕桦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打断了他的话:“盈盈,我知道你要说……” “别打断我,燕桦,你不要再想法子救我了。”安盈远唇角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按着陛下的意思走罢!何必为难陛下?他如今,怕是也惊怒着,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的。再者,这也确实是我的过失,无论陛下是要将我如何,我都认了,不过还好我明面上和你还有阿甜都没有关系,这样也不怕陛下再株连我九族啦。” 他说的似乎很轻松,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过几天被砍掉脑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盈盈……”燕桦言语间,竟已是哽咽。 “归云。”安盈远这样轻轻地唤着燕桦的字,“其实……我本不是叫安盈远的……只是做了奴才,名字哪里要自己做主呢?不过是看主子喜恶变换罢了……” “我叫安迎珞……归云,你要记着!不要忘了我!” 最后这句话安盈远说得近乎祈求,听得燕桦几乎要落下泪来。 ―――――――― “春桃,外面是什么声音?”楚茗忍不住咳了两声,在榻上倚着,瞧着精神不大好。他整个人活脱脱瘦了一大圈,颇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来。这倒是凸显出他身上那挂着的肚腹来了,一眼便能看得出是有孕在身之人。 “回君后的话,好像是陛下。” 楚茗淡淡地哦了一声,略略蹙起两拢弯眉,伸出两根手指在薄薄的书页上一搓,翻过一页书纸,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你让他回去吧,就说我身子还不爽着,侍奉不住陛下,让他去寻其他的妃子,就说我望他务必雨露均沾,三千弱水。” “朕不想什么雨露均沾!”声音里夹杂着两分怒气,八分委屈,楚茗一抬眼,瞧着燕承启从殿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用力地扬起挂在屋前的那道珠帘,大踏步地进来。那珠帘恐怕是平日里也没被这样粗鲁地拨开过,此刻乱作一团,撞得叮当作响。 “都给朕下去!” 宫女们应声而下。 “陛下好大的气性,拿我这珠帘撒气做什么?那可是上好的翡翠,磨得颗颗珠圆玉润。” “予h!”燕承启急得说不出话来,知道这时候楚茗暗地里嘲讽他,话里有话,来气他,可他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毕竟虽然不是他导致的,可是这一次,从本质上来讲,他却是最大的凶手。 是他非要将楚茗绑在身侧,是他苦苦请求楚茗回到他身边。可是却没有想过,回来,就是把楚茗关在了最深的牢笼,里面有最毒的人心。 “予h……”燕承启脸上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他很努力,也没有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无助地站在那里,深深地看着楚茗。 楚茗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因为被这种眼神瞧着,他心底也开始痛起来。 “端泽,你没有错。只是大抵是我还想不通,再给我点时间……”楚茗试图安抚他,却发现自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百般无奈,“端泽,我不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我不能失去一个孩子。” 燕承启瞧着他,半晌,点点头。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来,那游廊里的锦囊,那个平凡的愿望。 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给不了他,至少,现在还不能。 “我知晓了。” 楚茗望着他的背影走出珠帘,愈来愈模糊。 这个时候,他肚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小的动作。 =tbc= 第五十五章 自那以后,燕承启和楚茗之间的温存似乎一夜之间全被打消,两人的关系也降到冰点,似乎真的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好夫夫了。 皇后已有喜,虽然这孩子来的确实是个惊,但也确实是有喜之感,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一片,无人再敢说子嗣单薄之话,也无奏疏再上表道应多纳妃嫔,雨露均沾云云,朝臣们暂时安分了,不再那样过紧地盯着皇帝的家务事来挑错处了。 他常常能听到弟弟的消息,春桃和他讲的,为的是逗他乐一乐。常常能听到今儿个秦将军又被二公子撵出房外,明儿个秦将军又被二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之类的趣事,楚茗听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眼里的光点点带柔。 他虽是气那秦峥,气弟弟的傻,可他也知道人这一颗心,自己是管不住的。自己且未能做到断情绝爱,弟弟从年少懵懂便心里装着那个人,装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要求瑜儿真的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呢? 要知道,弟弟那红锦囊袋子里什么都没有写,里面只是一首写的很烂的诗,一首打油诗。 不过是少年纵马酒醉后的狂笔,竟也被他这般小心地藏起来,这般珍重地视作是一生的夙愿。 可笑,可叹。 楚茗人在宫里,精神实在是不大好,日日十分倦怠,吃了睡睡了吃的,也没见身上长多少肉,一摸还是瘦得硌手。他在宫里虽是君后,但却鲜少参与后宫之事,每日在鸾翥殿里头,兴致高了便抚抚琴,练练字,没有兴致便睡上一天。 燕承启还是会每日来他殿里待一小会儿,若是他来时楚茗睡着,他便悄悄地坐在床侧,安静地瞧着楚茗的睡颜,偶尔给他掖一掖被角。有时候瞧着瞧着,一个下午便过去了。若是楚茗醒着,他也不多说话,只是问问孩子,然后两个人相顾无言。楚茗也不多说,只当他是个不存在的,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冰障。 已经是秋天了,楚茗想起来,楚家在郊外山上有一片园子,那地方植满了枫树,如今也该是层林尽染,别有风味。他和弟弟,每年都在秋日约定一天同去那园子里喝酒作诗,赏枫游玩。今年虽说不能喝酒了,但是他还是盼着能和久别的弟弟再次相聚。 他心里实在是苦的很,但他谁也不能说,但是他知道,有些事他不说,楚瑜也能明白。 楚茗从床上起身,有些迷糊地舒展了一下腰背,换来肚子里孩子一记狠踹,疼得楚茗捂着腹又软软地趴下去,郁郁寡欢地思考了好半天这是不是孩子都告诉他应该再补一觉。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到了燕承启的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日头西坠了。 守卫见了是君后,也并未多加阻拦,楚茗很轻松就进了去。燕承启还没有回来,听说是陪那桑s游湖去了,也不知游的这是哪门子湖,坐的是不是乌龟,游到现在还没回来。 楚茗咬着后槽牙想着,决定多去住几天,最好再也不回来了。 御书房里的东西楚茗实在是无心去看,古法有道之后宫不得干政,再来,他真是怕再撞出一个什么机关来,瞧见一屋子的挂画来。当下想起白琏的丹青,倒了胃口,连忙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在旁边几间屋子闲闲地转。 当转到地四件屋子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只很大的黑色木檀盒子。 其他屋子都很是正常,只有这间的反常,让楚茗懒懒的步伐顿住了。他皱着眉瞧了那只黑色木匣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慢慢走过去,开了双环扣,开了那匣。 那里,也是一个个画卷。 楚茗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些画卷和他有关,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去取出一个来,解开丝绸系带,缓缓展开。 一个无比熟悉的容颜展现在上好金撒宣纸上,笔触温柔而深情,每一笔都细致地描绘出卷上之人的容颜,笔迹干净流畅,似乎是一气呵成之作,这样的丹青,绝非是一两幅的画便能练出来的。 画卷完全展开,一个男子一身淡青色长袍,手执一杯清茶之景完全显露出来,那男子面若冠玉,眼波流转间似乎有万千思绪,端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右下角有两行小字:吾爱,予h。 没有署名,也无印章。 楚茗的喉咙似乎被一大团棉花塞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这个。 他再展开了一幅画,这次是他倚在塌上,手持一本书的模样,画的栩栩如生,分厘不差。 这幅画的右下角金钩铁画几个字:吾妻,予h。 还没等他拆开第三幅画,心里也惊涛骇浪的时候,这些画的主人回来了:“予h……” 楚茗静静地放下画,转过身去,帝王今日没有穿着龙袍,而是一身银色的轻装,衣服花色也简单,仅仅在袖口绣着几片祥云,裤子则是被收在了两只黑色的长靴里,沉得他双腿修长,看起来风流潇洒,倒像年轻了好些岁数。 楚茗哑着嗓子,开口确是止不住地微颤:“这,都是你画的?” 一语道破,燕承启像是个说白了暗地思慕小心思的少年,尽管他在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不喜怒于形,心思深沉,此刻却难为情地在脸上飘出两朵红云来,一只靴底在地上磨了磨,又磨了磨。 “收……收起来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了?”楚茗笑出声来,“敢画不敢认了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捏起来了?” 楚茗笑得十分明艳,眼角眉梢都露出一种风采来,瞧得燕承启有些失身。要知道,这可是自那事以后,楚茗给他的第一个好脸色! 燕承启立刻打蛇上杆,快步走到楚茗面前,一把捉住他的手,叹了一口气,卖惨:“予h不知,天地可知,我心一片赤诚。那时我明知你在南浔镇,我却要压抑对你的思念,日夜煎熬,你可知这滋味?”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这也算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了……罚我不知珍惜,罚我醒悟太晚,那些日子里,我夜夜都难以入睡。我想你时,便做一幅丹青,那些丹青可远远不止这一箱子,还有好几百幅都被我收到另一个屋子里去。思君念君,寤寐思服……至今已有整整一千五百七十二幅丹青了。” 楚茗深深叹息一声,一向伶牙俐齿如他,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深深地瞧着燕承启。 他身后宫人正忙着点起宫灯,华灯初上,在沉沉暮色里,融出一点温情的橘红色来。 楚茗伸手抚上燕承启的发鬓,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温柔地道:“端泽,我们的孩子会动了,你要不要摸摸他?” 燕承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楚茗突出的腹部,那里是一个小巧圆润的弧度,突然,燕承启的手心被一块凸起踢了一下。 燕承启笑开,眉眼弯弯:“我,我真是欢喜!” “我也是欢喜的。” 一片云悄悄遮住了弯弯的月牙,月亮柔和的光辉在云雾的缝隙间撒了下来,流水一般。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我欢喜,恰逢你也欢喜更幸运的事呢? =tbc= 第五十六章 楚茗近日常常到御竹苑。 那御竹苑离桑s的宫殿极近,桑s有时会去御竹苑练剑,这本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一个习惯,大多数人都会主动避开御竹苑,绕开这惹不起的主子,可是楚茗这几日偏偏日日都去,桑s因被婢女拉住,已是停了近半月的练剑。毕竟楚茗如今身怀六甲,若是被锋芒之气伤到,那就是重罪了。 这天早上,天高云淡的宫殿中传出了一声愤恨的娇喝,惊飞了停在屋檐上的两只雀儿。 “萨绫!你给我松手!我倒想看看,咱们这位大燕君后,一个大男人,到底要有多娇贵!” “娘娘!”那婢女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她是桑s从戎卢远道带来的陪嫁丫鬟,心里自然是向着桑s的。之间那婢女左右瞧了几眼,压低嗓音用戎卢话道:“娘娘切记不可随口说话,这地方不是我们戎卢,中原人有句话:‘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娘娘可千万不能冲动!” 桑s脸上的神采有些黯淡,也用戎卢话道:“那你说他,是不是因为能生孩子,燕承启才喜欢他的?” “娘娘!”那婢子也不禁抬高了声调,“您可要看开些!” 桑s满脸厌烦,一双秀气的弯眉发狠似地皱做一团,满脸不耐地推开那婢子,嘴中骂了几句,大声道:“你们谁也别跟过来!” 然后她一个人拎着一把长剑走了。 一到御竹苑,果然看到楚茗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腹部隆起,眉眼柔和,坐在竹林里几乎要同这满园青竹融在一块,不能说是不赏心悦目的。饶是桑s对他满腹怨怼,也不由为这样一副美人品茗图愣了一愣。 楚茗也似乎是听到什么声响,一双眼波流转的凤眸就瞥了过来,瞧见是桑s,淡笑着点点头。 楚茗没有随身带婢女侍卫来,此刻御竹苑就他们二人,风过无痕,只吹得竹叶~嗦摇摆。 桑s也不说话,只是一抱拳,像男人一般地行了个礼,提着长剑在一旁的空地上挥舞起来。 楚茗挑挑眉,也不在意这小小的挑衅,掀起茶盖抿了一口茶,在一旁看着桑s舞剑。 桑s虽是女子,但可能是外域血统的关系,身姿并不像燕国江南水乡那些女子那般柔软妩媚,反而是修长挺拔,带了几分潇洒的英气。她的剑花挽得不仅漂亮,更是隐隐带了几分锐利的杀气,一招一式都是凶猛无比。 楚茗瞧着瞧着,忽然想起了某一个早上,燕承启在院子里练剑,练得满额是汗,他靠着门框瞧他,一眼便见到长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明眸含笑。 那样的笑,谁又抵挡得住呢?谁又能管的住自己的心呢? 楚茗又灌下一大口茶,勉强将面上的三分红晕压下去,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挣脱。 桑s耍完一套剑法,又抬眼见到楚茗满眼笑意――很显然,那笑意并不是对她的,谁知道那位君后又想起了什么风流往事,露出这样的笑意来。 桑s刚想开口讽刺两句,便见楚茗站起来身,朝她这边慢慢走来。 他走得很慢,一手扶着后腰,桑s看到,他腹部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孩子偶尔踢出来的小脚丫。 桑s不禁有些发愣,心里一股酸痛泛了上来,她想,是因为没有孩子,燕承启才不喜欢她的么? 可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她又去哪里怀一个孩子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这事说来虽然怪异,但是却确实是真的――可笑她做了几个月的贵妃娘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桑贵妃,你可知……后宫不可随意佩剑?” 楚茗有些冷淡的嗓音传来,听不出他的情绪。 桑s冷笑一声,涂了口脂的唇瓣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与你何干。” “若今日没人看到便罢了,可偏偏却是本宫坐在这瞧见了。”楚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凤印在手,桑贵妃,就算你是仙子,只要入了大燕后宫,都只能被我压着,明白了么?”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桑s面色发白,半晌才道:“你不敢动我。” “哦?你说说――”楚茗状似不经意地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本宫是大燕皇后,太子生父,陛下至今为止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还在本宫肚子里,若论权势,本宫进宫前是翰林院大学士,家弟如今是户部尚书,楚家更是有先帝亲赐靖国公府邸。若论宠爱,呵。” 楚茗凉薄地看了桑s一眼,眉眼中带了几分骄矜,那是燕承启的爱给他的自信:“你又怎么比得过本宫?” 桑s面色发红,一双大大的眸子也瞪得满目赤红,她像是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将自己最后那点筹码尽数抛撒:“就算如此,你可别忘了,我们戎卢,是大燕朝多么心心念念却又下不了嘴的难啃的硬骨头!” “那是先帝的愿望罢了。戎卢,不过只是一块鸡肋,你以为戎卢就真的那么吸引陛下?不过是看着碍眼,少些是非罢了……” 楚茗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原是桑s满目憎恨,提着剑向他冲了过来。楚茗连连后避,可是他本来就武艺不精,再加上腹部赘余,只能笨拙地躲避,尽力护着腹部,手臂被那剑划了一道大口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啊?你嘴巴不是很厉害吗?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桑s此刻已经动了杀念,对楚茗的愤恨与妒忌此刻一并释放,烧得她失去了理智。 剑光闪得越来越快,楚茗被她连连逼退,偏生肚子里的这个也跟着凑热闹,在他肚子里狠狠地踢动,搅得楚茗额上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眉目间也染了几许痛楚。 “桑s,你疯了么!你要是动我,这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桑s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剑剑都是杀招,楚茗只能凭着幼时学过的那么一点点武功躲避。御竹苑也不算大,不多时楚茗背上就撞到了冷硬的墙壁,眼看面前桑s的剑向他腹部刺来,他却再也无路可退,楚茗闭上眼,心底一片暗沉的绝望…… 难道说,他这一辈子就走到这了吗?…… 后来楚茗再想那一刻的时候,暗自取笑自己,也太没有出息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在那最后一刻,脑海里只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轮廓分明,天生骄矜,贵气高傲。却在对着他的时候,桃花眼半弯,笑得那么……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罢了,这一辈子走着一趟,能见到这样一双眸子,也值了。 ―― 熟悉的痛楚并没有来临,反而是熟悉的抽气声。 楚茗睁开眼,瞧见身前那个墨色身影,他此刻面容紧绷,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把长剑前端,捏得满手是血。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地,滴答滴答在青石板路上,渐渐汇成触目惊心的一小滩。 而那剑尖,离楚茗高隆的腹部,只余一寸之隔。 桑s似乎也呆了,愣愣地瞧着那握着剑锋的手,满目惊诧与呆滞。 过了好半天,才听那墨色身影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却是字字像在冰碴里滚过一圈,冻得人心生畏惧:“桑s,闹够了没有?” =tbc= 第五十七章 楚茗紧紧盯着燕承启那流血的手,面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竟像是某种责备的口气:“你来的好晚。” 燕承启也松开了那握着剑锋的左手,对着楚茗有些歉意地笑笑:“抱歉。” 他没有再看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的桑s一眼,只是高声唤道:“来人!将桑s压入天牢!” 桑s颤声道:“陛下……” “桑s,本宫腹中这个孩子的仇,便算是算清了。”楚茗低低笑起来,脸上全无刚刚那骄矜的模样,“你千不该,万不该,是把主意打到本宫孩子身上。” 桑s微微睁大了眼,结巴道:“什……什么……你怎么……” 破碎的话语还没有问完,便被门外早便等候的御林军按住,拖了下去。 楚茗在燕承启身后仍心有余悸地瞧着,好半天才轻声道:“你的手……” “不碍事。”燕承启眸里染上几分戏谑,“我要是这只手废了,那你以后可要养你相公啊!” 楚茗面色红了一红,看着远方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的御医们,轻轻叹息一声,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回,都该结束了吧……” ―――――――― 桑s进天牢的时候,正赶上安盈远端着那盏鸩酒。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下了一盘,很烂的棋。 又或许,也不是她下的很烂,只是对弈者选的不大好。 安盈远平静地看着鸩酒,实话讲,他不想死,他不想把阿甜和那个人留在这世上,又畏惧那边没有值得牵挂的人。可是伴君如伴虎,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是避无可避了。 安盈远抬手饮下那一盏酒,回味似地舔了舔唇瓣,心里暗赞皇帝心细,竟记得他饮不了烈酒,特意用了果酒。 陛下,小安子就陪您走到今儿个。 往后的路,陛下天人多福,定当前路坦荡。 也没有太剧烈的痛苦,安盈远倒下的时候,只觉得脑中胀痛,一片晕眩。 可安盈远万万没有想到,再醒来,见得不是阴间鬼差,也不是伛偻孟婆,而是燕桦如丧考妣的一张脸。 十一月底,上京下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比往年晚了许多。 上京颁了一道旨意,将戎卢公主遣送回国。虽是以下犯上,冒犯君后,伤及皇上,但念其戎卢与大燕刚刚休战,不宜再动干戈,便将桑s送回戎卢王都。 颁下皇旨的那一天,楚茗窝在燕承启的怀里,吃着一块茶点,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糕点碎渣往火盆里抖了抖。 “送回去了?” “嗯……”燕承启有些感慨似地埋在楚茗的颈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装了。” 楚茗眉眼都是笑:“是,辛苦我们陛下了。” “予h!我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摸过你了!要不是之前为了骗她,你也不必每日对我冷冷淡淡的,看得我心里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 “这不是权宜之计么?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窗外的雪悄悄地落,无声无息的,衬的屋里烧着银骨炭的声响大了些。 楚茗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受不住这么大折腾了,从桑s嫁过来的这几个月里,日日夜夜的谋算,简直是心身俱疲。 好半天,楚茗才开口问道:“那戎卢的边防图……?” “拿不到也没什么关系,桑s也不会给我真的边防图,”燕承启冷笑一声,“她给我的那一半,也是做过改动的。” “那……”楚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湿漉漉的吻封住了嘴。 事情要从桑s抵达上京的前一夜开始。 那时候燕承启和楚茗就已经隐隐猜到来者不善,桑s的到来,再加上她边防图的条件,让二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那时燕承启偷偷将楚茗殿内桑s安插的人一个个换出去后,和楚茗交谈一夜,两个人做了约定。 楚茗玲珑心思,自是明白,于是和燕承启约定,让燕承启假意独宠桑s,先将边防图拿到手再决定下一步,然而桑s却只给了燕承启一半的边防图,这令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在这之后不久,楚茗却出了事。 淑妃平日里虽是胆大,却不敢妄为至此。而在淑妃去了后,她的大宫女芍药被燕承启单独审问,也哆哆嗦嗦地说出来,是桑s所主导,淑妃只是被人当做了手里的刀利用罢了。 楚茗原本想和桑s慢慢地磨,磨得桑s自己坐不住,磨得她先露出马脚,可是也万万没有想到,桑s竟敢对他的孩子下手。这无疑是踩到了他的底线,使他不得不反击。 于是他便同燕承启演了一出好戏。 那段时间他假意与燕承启冷冷相对,其实也带了点自己的情绪,那时候他险些小产,心里头自然是不快,那时候可是给了燕承启点苦头吃,燕承启是确确实实几个月都没有近他的身。看得着吃不着,燕承启是真的都快被折磨死了。 直到某一天燕承启来和他讲,桑s可能根本没有边防图的另一半,且戎卢近日来又在边疆地带蠢蠢欲动,他便明白燕承启的意思……这是要摊牌了。 他便日日候在御竹苑,故意捉住一个小错处,激怒桑s,好找个由头彻底结束这件事。 好在桑s也是够蠢,一步步进了他设的套,跳了进去才发现有不对之处。可这都晚了,罪名已定,旨意已下,她早便是一败涂地了。 银骨炭燃得正旺,哔剥一声地炸开了几许火星。 楚茗压住燕承启乱摸的手,双眉紧蹙,口气不善:“你下次要是再来一个劳什子皇贵妃,我这条命也快被折磨去一半了!” 燕承启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地笑着:“予h!可不敢再有了!” 楚茗叹口气,眸间暗沉几分:“这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可是其他人呢?”楚茗无奈地苦笑一声,语间似乎是带了些嘲讽,“陛下总是要‘雨露均沾’的吧。” “予h,这么久了,你还看不清我的心意么。”燕承启搂紧了怀里这个人,似是承诺一般,“予h,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可以许给你。” 燕承启去吻楚茗的眼睛,他们鼻梁紧贴,喘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不知何时,一只手慢慢爬上腰后,松了腰间玉带…… “别……嗯……” 任他屋外冰天雪地,岁暮天寒。 拥我所爱之人,如行走于春景。 鸟鸣枝头,柔花招拂。 暖阳普照。 =tbc= 第五十八章 阿甜捧着一包糖山楂,在门口寂寞如雪地嚼吧嚼吧,听了听屋里还没消下去的动静,半天才面容扭曲地又塞了一颗。 等到燕甜手里的糖山楂吃了个精光,喘息声才渐渐散了下来,燕甜才去敲门。门内传出一声重物坠地之声,然后是oo的衣料摩擦声,似乎是很匆忙地向门口走来的声音。好半天,木门才打开,里面露出一个衣衫不整,满面春风的燕桦来。 “阿甜?” “月姐姐让我来问问,还要不要用膳?”阿甜微皱秀气的眉,嘴角还沾着点糖粉,一脸我都理解的模样。 燕桦头皮发麻,谁知道这个小姑娘站在这听墙脚听了多久了。也怪他,抱着自家媳妇啃了一整天,午膳都没用,到晚膳的点还在腻腻歪歪地胡闹…… 月姐姐是阿甜身边的侍女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李代桃僵[生子] 作者:北境有冻离 估计是早就猜到了这对夫夫的德行,根本无颜来问,只能派阿甜来问问…… 阿甜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不就是大爹爹总压着小爹爹,欺负来欺负去的。月姐姐还跟她讲过,这种“欺负”多了,小爹爹还可能给她带个小弟弟回来玩……看在小弟弟的份上,勉强容许大爹爹欺负小爹爹几回! “你让月姐姐吩咐厨子把晚膳端进来吧,今儿个父王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燕桦擦着额上的两滴冷汗,心里直犯嘀咕。刚刚他被安盈远惊得一脚踹下了床,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在了床下的脚踏上,那玉石脚踏的边沿正好顶在了他腰上,估摸是青了,现在还隐隐疼着呢。 “好的,父王。”燕甜顺从地伸出脸,让燕桦将她脸上的糖粉擦掉,“父王,你成天这么欺负小爹爹,小爹爹什么时候能给我带个小弟弟来呀!” “咳咳咳……”燕桦被口水呛得直咳,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燕甜这么早熟? 说好的那个温柔贴心,单纯善良的小可爱甜甜呢??? 燕桦也委屈巴巴:“你小爹爹不肯松口,父王也没法子,只能每天都更努力一点,毕竟古语有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父王……”燕甜指了指燕桦身后,燕桦扶着门框缓缓回头,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睛。 “更努力一点……?”安盈远,或许此刻该叫他安迎珞,拢了拢身上快要滑下去的披风,正站在燕桦身后,身上隐隐带了些怒气。 他眼角带着未褪的残红,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愈发诱人,燕桦看着看着,心里一股邪火就冒了上来。 “啪”地一声,燕甜面前的门忽然被合上,里面传来燕桦的声音:“回去告诉你月姐姐!晚膳不用送进来了!” 借着又是几声压抑的惊呼,推拒之声。 安盈远瞪着眼前的人:“我刚出来这么几天,你就这么急色!” “我这不是想你么!”燕桦讨好似地凑上去,捉住那人推拒的玉手吻了吻,“我想你想得都快魔怔了,每日每夜都担心的紧!谁知道咱们的陛下,嘴巴竟严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把我们俩也都骗过去了……” 安盈远被赐鸩酒的时候,燕桦在燕承启的御书房跪了整整一天。 跪了一天,燕承启也没回心转意,没有收回旨意。 他那时候,从心里,恨透了燕承启。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正想着要不要随着安盈远一同去了,却有一顶轿子停在他王府院子里。 那轿子旁站了一个内侍,燕桦知道,那是燕承启新钦点的总管公公,姓许。 待他走近轿子,许公公忽然一把抓着他的袖子,近身低低耳语道:“陛下说了,昨日种种,譬如朝露,还请一概忘却。这世上再无安盈远,有的只是安迎珞。” 说罢轻轻将轿帘掀开了一点缝隙,燕桦从那里清楚地看到了安盈远的脸。 燕桦钻入轿内去探,安盈远的鼻下,竟还残存几缕若有若无的鼻息。 这哪里是惩戒与刑罚,这是燕承启给他们的成全。 昨日种种,譬如朝露。 ―――――――― 楚茗有孕八个月的时候,燕洵就趴在楚茗腿上,好奇又惊喜地捉住楚茗肚子上的小手,笑得甜甜:“父后,我一定会多个小妹妹!对不对!” 楚茗握着书册的手顿了一顿,笑着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小妹妹?万一是个弟弟呢?” 燕洵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可能!一定是个妹妹!” 楚茗好笑地继续追问:“万一呢,万一真是个弟弟呢?” 燕洵的表情突然丰富,大概是“爹爹肚子里是个弟弟,他忍住不缠爹爹这么久结果竟然不是妹妹,还有可能是弟弟!”的晴天霹雳将他砸得有些懵,好半天才半是嫌弃半是委屈地道:“那,那等他出来,我就把他丢出去,跟他,我跟他拼了!” 楚茗噗嗤一声笑出来,却没有再接话。 正月十五的时候,君后打翻了一碗汤圆,伴随碎了一地的骨瓷,宫女御医忙上忙下的场面,陛下瞬间紧张得煞白的脸色而来的,还有二皇子出生的预兆。 楚茗扶着桌边,想挤出一点笑容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又不是你生……” “朕不紧张!朕!朕!……”可笑燕帝素来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却在这时候慌得连话都说不整,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 楚茗还想说什么,被一阵急促的阵痛打断了,捂着腹低低地喘了一声。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在正月十六那天夜幕降临之时,一声啼哭传出了鸾翥殿。 正月十六夜,燕帝第二子出生,帝大喜,赐名“熹”。 燕承启怀里揽着脱力的楚茗,满心都是心疼,他吻在楚茗汗湿的额上,双眼红透了。 “予h,辛苦你了,”燕承启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鼻间发酸,“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生产,才知原是如此凶险一事,简直如同阿鼻地狱游走一番。有这两个孩子就可以了,予h,我们再也不生了。” “陛下说的倒是轻巧。”楚茗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他现在有种莫名的累过头的轻松,“那些老臣要是为难陛下可怎么办?呵――难道陛下真的要去和后宫佳丽多子多福么?予h心眼小,可容不下。” “予h,我说过,你想要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燕承启温柔地抚上楚茗被汗打湿得一缕缕的长发:“睡吧,睡一觉起来,都会好的。” 帝于正月十七,颁旨遣散后宫各妃。世皆称奇,后人更是评称帝后恩爱两不疑,帝后佳话流于大小街坊,更成为说书人口中脍炙人口的一段评书。 街头 “要说这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便与那时还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君后,相遇在一棵大槐树下,那时槐花开的正好……” 楚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不给面子地用手肘捅了捅旁边那人,特意学了说书人的腔调:“哟――这还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相逢呵!” 燕承启也跟着笑了,这说书的段子完全是杜撰,写的是些老掉牙的桥段,只不过拿陛下君后一替换,倒显得好像是不一样了。其实呀,有些地方杜撰过了头,听得他和楚茗两个当事人忍不住发笑。 其中那些波折与情意,怕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 “不过――这说书人倒是有一句说的不错――” “嗯?哪句?” 燕承启突然握住楚茗喝茶的那只手,一双桃花眼弯了又弯,好似要赛过月牙。里面缱绻绵绵的情意,烫得楚茗面颊不经意便烧起了几片红霞。 “予h和端泽,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楚茗及冠时写下的愿望。那时,他还想着要找一个温婉的女子,生一双漂亮聪明的儿女,平稳地安度下半生。 可是命运往往是这样,在人生的某一刻,已经注定了会遇上什么样的人,会是如何走向;在某一刻,又将那个注定的人不经意地送到身边来。 既然无法改天换命,那只好―― 倍加珍重。 =end=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