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分卷阅读1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斗地主/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文案 旗四绑了韩彦十几年。 一开始是用身份,后来是用身体,再后来是一段感情。 这是那个旧时代的婚姻秩序。 可惜他们不是夫妻。 只是一个大地主,一个小农民。 在一九四年的星空下,一个家族的兴衰与落寞 这是一篇名字逗比但内容一点也不逗比的民国文,现实向,大尺度,三观略歪。 一只表面风光其实十分倒霉的地主攻(旗四)x一只勤俭持家的人妻长工受(韩彦), 副cp兄弟:暴躁攻x软绵受 内容标签: 强强 乡村爱情 边缘恋歌 主角:旗四,韩彦 ┃ 配角:旗易山,旗易水 ┃ 其它:民国 第一章 九月初的一个清晨,天气已经微微转凉。今个儿水汽重,元茂屯整个村子蒙了一层薄雾。 吕凤娘正盘腿坐在炕上,对着天窗的亮光缝着一件翠绿色的棉袄。丫头小团便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了进来。明明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遇事还是慌慌张张。亏得临进门前还晓得瞅瞅四周,看没有其他人走动,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吕凤娘跟前,一张大脸直往吕凤娘身前挤,一只胖胖的小手压在嘴边,低声道:“奶奶,我听说,昨个儿四爷领回来一个人了,现今就放西屋那边呢。” 吕凤娘头也不抬,自顾自抻了抻衣裳,说:“不就一个人嘛,有啥呢?” 小团又说:“那是个男人!” 吕凤娘手一偏,银针扎在指尖上流了一滴血,她赶紧放进口中吮了一口。小团立马大呼小叫,“哎呦!我的奶奶,您可小心点!要不还是我来吧!”说着便要去扯衣裳。 吕凤娘抓着衣裳躲了开去,瞥了小团一眼,说:“咋呼什么呢?不就一个男人?哪个爷们不认识一个男人呢?” 小团低声道:“奶奶,这可不是一般的男人,听说……是要做小的。” 吕凤娘低着头,扯了扯手里的针线,开始在衣服底子上绣花,淡淡道:“四爷的事儿不是咱们娘们能管的,你以后少嚼舌头。” 小团一听就急了,“哎呦,我的奶奶呀!我这还不是为您着想?怎么说奶奶您也是这家里的另一个主人,四爷还是顾着您的!有些事,奶奶您该争还得争,不然少不得让人小瞧了去!” 吕凤娘不可置否,闲闲道:“行了,你先去大姐儿屋里看看吧,兴许她已经醒了。” 小团“哎呀”叫了一声,这才想起要大姐儿现今已经起了,又连忙往外走。 瞧着小团的身影走远了,吕凤娘嘴一抿,心里反倒有了计较。倒也不是真的想去四爷跟前争什么,而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事儿可算是真的来了! 她老早就知道,旗四想找个男妾的事情了。往年旗四到县上办事逛窑子,从来不点窑姐儿,点的都是兔爷儿。这事都是悄悄的,也不知道小团使了什么手段,愣是给她打听到了。只是还顾着旗老爷的面,不好放到台面上说。而今旗老爷去世了,吕凤娘的婆婆是个做不了主的,吕凤娘估摸着四爷这特殊的“喜好”也差不多要浮出水面了,只是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他爹六月才去的,现今坟头上的草还没长出来呢,就已经把人带家里了。 吕凤娘的爷爷在世时,做过当地的一个地方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后来旧朝没了,新朝起来。她爷爷脑子拐不过弯来,愣是殉了葬。吕太爷身前有两个孩子,女儿年长,早早就出了嫁。男孩子,也就是吕凤娘的爹,是老来得子,被宠过了头,落下一身臭毛病,吃吃喝喝,差点把整个家产都挥霍光了。幸而后来娶了吕凤娘的娘亲王氏,泼辣伶俐,又是个勤俭持家的,才渐渐像个样子,在县门口开了间药材铺做些小生意。 民国十年的时候,店里收了一批进补的好药材,恰逢旗老爷在窑子里玩过头了来求药,便和吕凤娘的爹认识了。谁知道俩人相见恨晚,不久就拜了把子做兄弟。旗老爷看吕凤娘长得乖巧温顺,自己又有儿子,于是便想跟吕大爷定一门亲事。旗老爷娶了一妻两妾,生了四个儿子。本来么,旗老爷的大儿子跟吕凤娘同年,娶了是正当好,可惜大儿子从小和旗老爷不对付,自己当兵去了;二儿子早夭;三儿子身子骨不好,只有个四儿子,模样周正,品行也算说得过去。因此最后旗老爷便把吕凤娘配给了旗四。 吕凤娘比旗四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双方家长都对这门亲事感到挺满意,于是赶着旗四二十岁一到,吕凤娘就进了旗家的大门。 旗四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身材高大,天庭饱满,眼窝深邃。穿着白绸子长衫往那一站,是个女人都得看的不错眼。新婚伊始,吕凤娘每次见旗四都忍不住脸红。后来相处时间长了才渐渐地尝出些不是滋味。 旗四这人心有点冷。不是冷在表面,是冷在骨子里那种。吕凤娘自认尽管不是对他掏心掏肺,也是千依百顺,哪怕是块石头都能给捂热了,可是往往就因为说错几句话,说冷落就冷落。 更让吕凤娘难以启齿的是,原先她认为的正常的床帏之事,旗四却表现得十分不耐烦,。吕凤娘新婚少妇,少不得委婉地对着婆婆说委屈。谁知道婆婆心本来就偏,反倒数落媳妇太放荡,气得吕凤娘只能躲在被窝里哭。她念过几年书,不是那种真正的蠢笨女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问旗四的态度。旗四面无表情,什么都不愿解释,只是晚上留了下来。 吕凤娘怀着大姐儿的时候,旗四在县里逛窑子。她心里委屈,人回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摆了脸色,旗四冷着脸摔了茶杯就走,半个月没踏进吕凤娘房间半步。后来她才知道,旗四喜欢的是男人,只是被旗老爷逼着才娶了自己。吕凤娘一听心就凉了,只是迫于颜面,这事不能声张,只得打落牙齿混血吞。吕凤娘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名字是旗老爷取的,叫旗嘉琳。旗嘉琳两岁时,吕凤娘肚子里还是没动静。吕凤娘的婆婆就琢磨着要给旗四娶个妾。表面上说是看不得吕凤娘太幸苦,找个人来陪她,私下里则埋怨她不争气,白长了些年岁。吕凤娘原先脾气便不大,如今早就熬没了,反而落落大方地赞成。旗四无法,晚上只得又留下来过夜,一年后,吕凤娘生了个男孩,旗家一片喜气,连旗四都多了些许笑容。只有吕凤娘婆婆还不满意,仍然张罗着给旗四娶妾。旗四那时已经开始开拓自个的事业,闻言脸色就沉了下来,在外面浪了几个月都不回家。吕凤娘的婆婆这才消停。 说不怨恨是假的,吕凤娘头两年想着想着就哭,近年来才看开了,左右旗四还顾家,自己又不短吃短穿,早先有了女儿,如今又有了儿子,她一个女人这一辈子有依有靠,也算值了。纳妾就纳妾吧,又不是女人,生不了儿子,她吕凤娘怕啥呢? 第二章 韩彦昨晚是被做晕过去的。 旗四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韩彦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山沟里的一块软绵绵的黑土地,躺平了放任旗四这只牲口来回耕耘。胸前的两点淡色成了田垄里渠水的泉眼,吸吸舔舔就能弄得韩彦上下出水,惹得那牲口砸吧着唇齿轻笑,真是块肥田。 韩彦翻了个身,从旗四怀里滚了出来。昨晚身子被又掐又折,现今一动便是一阵酸麻。最让人难以启齿的是身后某个被过度使用的部位,只是翻了个身的功夫,甬道处便传来一阵失禁的快感――有什么凉凉的液体流出来了。 尽管这已经不是他俩第几次做了,但韩彦事后还是有点别扭。对着旗四的脸,韩彦无声无息地举起了右手,常年劳作的手臂劲瘦而有力,手指微动,最后却又泄气地放下了。昨晚天黑看不清身子的情况,如今天光大亮,却是一眼都没脸看了。 韩彦直起身子,看到周围的摆设一片陌生。昨天来的时候已经是下晚,桌子上点着两只蜡烛,灯影绰绰,看得不真切,加之心情压抑,对周围环境也不甚在意,现今一环视,才发现这个屋子还是挺讲究的。墙上糊着花纸,是一个大大的“帧保字顶棚上挂着一盏大吊灯,正中间是一张八仙桌,配套四个红漆描金木椅。炕头的旁边是一个崭新的红漆躺箱,上面镶嵌着一片等身穿衣镜。如今天气还不冷,炕下铺的是凉席,除了自个身上盖的深红色团花绸面薄被外,炕琴上还有一床较厚的三镶被。 这就是以后自己要住的地方了。韩彦想。胸口莫名其妙空荡荡的。 韩彦是十六岁那年跟了旗四的。 这事说起来,有旗四强迫和引诱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占了韩彦年纪小不懂事的便宜。可是,若是要算最重要的原因,那还是因为韩彦家穷。人穷身不由己,说的就是韩彦的前半生。 韩彦爹原本是山东人,十多年前因为逃荒,带着婆娘和四岁的小韩彦到了松江平原,又辗转到了元茂屯。觉得这里的黑土地肥沃,适合种庄稼,于是就在这里落了户。黑灯瞎火忙碌了一年多,好容易在黄泥河子旁种了两垧苞米,快收成的时候,被旗老爷的几只母猪糟蹋了一半。韩彦爹又急又气,想上门讨回公道。邻居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连忙拉住他劝他不要去,把旗老爷在村里的恶行说了一遍,韩彦爹顿时遍体生凉。小韩彦当时正在旁边玩耍,只是听到他爹恨声骂了一句“畜生”。 旗老爷在元茂屯,确实是个像畜生一样的东西。像畜生一样,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自己家里娶了一个妻两个妾不够,但凡在路上遇到个好看点的、没钱没势的娘们,便可了劲地糟蹋,村子里未出阁的姑娘平日里都躲着他走。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但凡别人家好的牲口、好的土地,他看上眼了,就使各种坏抢了过来。韩彦他家到元茂屯的第三年,村子里陆陆续续有好几个粮户破了产,有风声说就是旗老爷搞的鬼。有个被陷害的粮户孩子忍不下这口气跑去找他质问,最后反而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扔阴沟里了。 旗老爷为啥敢在元茂屯里横着走呢?因为他上头有人。 旗老爷的父辈旗太爷原本只是元茂屯里一个吝啬的小地主,尽管也做些缺心事,占别人一只鸡啊,克扣家里帮闲的劳金啊等等,但并没到丧尽天良的地步,也没那个本事。恰逢有几年,村子里又是天灾又是人祸,不少农民田地里没收成,往年存储的粮食又吃光了,只能跑到旗太爷家来借粮、借钱。旗太爷一看有利可图,立马就把存了好几年的成堆的粮食打了欠条借出去了。说来也是天意,接下来的两年收成又不好,不少借了粮食的庄稼人还不起粮食只能把自个儿的地押给旗太爷,自己再去租来耕种,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一来二去便做了旗太爷家的佃农。 旗太爷就靠着那几年的运势,从元茂屯十几个小地主间脱颖而出,慢慢发了起来。旗太爷吃到了吝啬的甜头,越发吝啬了。可惜生了个旗老爷却是个败家玩意。不但吃喝嫖赌耍大麻,还供养了一伙流氓地痞。旗老爷的爹一开始还咒骂自己养了个败家子,后来看到旗老爷仗着这群流氓地痞在在村子里作奸作恶,捞了不少钱财后,他反倒看开了、高兴了,觉得自家儿子出息了。所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是个畜生,老子也是差不离的。 旗太爷原先给旗老爷娶过一个正妻,姓陈,长得十分标志,性子也软。过门没两年就给旗老爷生了个男孩,取名旗易山,也就是旗四的大哥。就是这么个女人,旗老爷说送人就送人。他岳父打上门来,他不但打回去,还讹了一笔钱才干休,把他岳父岳母气得双双大病一场。 那么陈氏被他送给谁了呢?元茂屯上辖县的地保刘大麻子,也就是旗老爷上头的人。这么说来,旗老爷也是做了一门好生意,他想,没了一个婆娘又有啥关系呢?后面有千千百百个婆娘在等他咧! 旗老爷依仗着刘大麻子在元茂屯里作威作福的这几年,韩彦家算是在这片黑土地上真正地安定了下来。尽管一家人的日子依然过得紧紧巴巴的,但毕竟全家人都和乐融融,到也过得舒心。 转机是在韩彦十岁那年,韩彦娘怀了第四个孩子,生产时因为天气“倒春寒”受了凉,生了一场重病。晓得家里的情况,韩彦娘哭着跟韩彦爹说不治了,留着钱给孩子吃饭。韩彦爹摇摇头,一咬牙把祖传的几个银元都当了,这才把韩彦娘的命保住。 偏偏那两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又多了一张嘴,情况很快就捉襟见肘。韩彦爹无法,跟旗老爷借了粮,又租了他一垧地,想着来年多种点粮食卖。谁知隔年七月中旬的时候,元茂屯遭了一次大水,大水过后又发了一次不小的蝗灾。家家几乎损失惨重,差点颗粒无收,然而田租是还要交的。 韩彦爹愁得两鬓的头发都白了。无法,只能带着韩彦,牵着家里一头骡子去见旗老爷,如果能宽限几个月那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只能是把骡子押在那里了。赖账是万万不行的,韩彦爹一想起那些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面孔便心惊胆战。 那时旗家管事的已经不是旗老爷,是旗四了。说起来,旗四的风评倒是比他爹要好,起码从没听说过他糟蹋了哪个良家妇女。 路上的时候,韩彦的爹对韩彦说:“到了东家那,你可要规矩些,爹嘴笨要是说错了,你记得提点我。” 韩彦点点头。他今年刚满十五岁,早已是家里顶梁柱一般的存在,抱柴,挑水,拿大草,样样农活都做得上手,只是因为吃的少,身子骨一直没长开,看上去倒只有十三岁左右。家里穷,顾得上吃就顾不上穿,韩彦天天顶着个乱蓬蓬的头发,穿着件破青布褂子进进出出忙碌着。家里娘亲生病的那阵,他愣是把针线、做饭都学全了,还做得有模有样。韩彦爹看着又欣慰又心酸。 父子俩在前头走着,后面跟着一只有点瘦小、但毛发乌黑的骡子。没办法,今年收成不好,粮食连人都不够吃,哪还能顾得上牲口呢?那骡子是韩彦从小喂到大的,口小,活儿好,韩彦打心里喜欢,天天“小黑、小黑”地叫着,起早贪黑给它割草、喂豆饼、洗漱从不叫一声累的。如今一想到现在牵出来晚上却带不回家了,他心里就难受。 那骡子无知无觉,走着走着还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韩彦的脸。韩彦的眼圈顿时就红了,纵使这般不舍,韩彦也是不敢违逆他爹的决定的。 两人沿着屯子的大道从东走到西,终于来到一个高大的门楼前。那是个四脚落地屋脊起龙的门楼。大门上镶嵌着两只金灿灿的貔貅。门没有关紧,隐约看得到里面有人影走动。 韩彦爹敲了下门。 “谁呀?”门里有人问,不一会儿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整齐、但脖子却四十五度向右歪的男人。 韩彦爹连忙叫了句:“李大爷!” 那歪脖子男人不耐烦地问:“老韩啊,你来干啥?” 韩彦爹说:“我来交田租。” 歪脖子男人看看韩彦父子俩,两手空空,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骡子,背上清清白白,问:“粮食呢?” 韩彦爹脸上的眉毛皱成一个“川”字,说:“今年收成不好,想用这头骡子抵田租。” 歪脖子看了韩彦爹一眼,道:“进来吧,骡子拴外面,四爷不喜欢院子有牲口的气味。” 歪脖子说完就转身进门了,韩彦爹带着韩彦跟了进去。 歪脖子男人又说:“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看下四爷得空没。” 韩彦爹诺诺地应着。 这是韩彦第一次进旗家大院,总归是孩子心性,满眼都是好奇,忍不住对周围一番打量。院子又大又空旷,地上铺着大石板,只在西南角堆着一摞松明柴火。正对门是一排青瓦红砖的上屋,玻璃窗户擦得亮堂堂的。韩彦被那玻璃迷住了眼,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他爹喊了他一句才回过神来。冷不丁地发现在自己身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窜出一只大牙狗,韩彦吓得倒退了两步,扯了他爹的袖子,颤声叫了句“爹!” 韩彦爹也看到那只牙狗了,他毕竟来过旗家大院几次,对那只看起来有半人高的畜生已经不怎么害怕,于是安慰韩彦道:“没事,它不咬人的。” 韩彦又看了看那牙狗,那牙狗也睁眼看了过来,并没有其他举动。韩彦盯着它脖子上那条长长的链子,又心安了大半。 韩彦正跟着牙狗大眼对小眼,歪脖子男人又出来了,指着一间东面的屋子对对韩彦爹说:“进来吧。” 韩彦爹便带着韩彦进屋了。 这一排屋子都是坐北朝南,光线很好,韩彦一眼就看到正中间的高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肤色白皙,五官分明,穿着一件白绸长衫,外罩一件暗纹的对襟短褂,头发整个向后梳,只在额前留着伶仃一点的发丝。 这人就是旗四了。此时他正背靠高椅,托着一个青花白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 韩彦爹走上前一步,取下头上戴着的草帽,尊了一声:“四爷。”韩彦这才回过神了,连忙也跟着喊了一句。 旗四依然慢悠悠地喝茶。 歪脖子男人连忙解释道:“四爷,这是老韩,咱家的佃户,今儿是来交租的。” 韩彦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只会直话直说:“四爷,今年地里遭了灾,说好的五担苞米我是交不出了,我今儿牵了一头骡子来,您看能抵上不?” 韩彦一听,顿时有点急了,忍不住看了看旗四的方向,没防备地居然跟旗四对上了眼。 那双眼又黑又长,韩彦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疑惑地想,这旗四爷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凶恶的人啊,怎么看得人有点凉飕飕呢? 旗四放下茶杯,偏了偏头,问旁边的歪脖子男人:“家里还有几头牲口来着?” 歪脖子男人说:“马圈里有八匹马,三只骡子,两头毛驴,还喂了十二只猪。” 旗四点点头,慢里斯条地说:“那就是不缺骡子了,老韩,你还是把骡子牵回去,换成粮食来交吧。” 韩彦他爹一听就傻眼了,现在市场上一只骡子可以换个七八担苞米,他原本还想着把骡子抵押在这,交上今年的田租后再换两担粮食回去,毕竟现在家里吃的实在是太少了,熬不到明年。谁知旗四爷现在居然说不要骡子,要粮食。这可怎么办? 韩彦晓得他爹嘴笨,一急就说不出话来,总是吃亏,连忙从他爹身后站出来,说:“四爷,今个儿家家户户地里庄稼都欠收,我们家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粮食来交的。之前旗老爷就说了,田租拖欠一天要三分利息,我们爷俩瞧着交租的日期已经快到了,所以今个儿才牵着骡子来了。如果您实在不想要骡子,那您能宽限些日子吗?我们凑齐粮食,一定马上给您送过来!” 旗四看了韩彦一眼,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呢,你们现在收不起粮食,再多给你们几天,就能凑齐粮食吗?我看不一定。保不准到时又拖欠时日。” 韩彦心下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刁难,但还是好声说:“四爷多虑了,我们爷俩现在就把骡子牵到市场上卖了,保准给您换回来粮食。” 旗四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说:“我看这样,我们家现今正好缺个劳工,你留下来,给我拉半年活儿,我就算你们今年田租交了咋样?” 这下可把韩彦唬住了,谁家不知道,旗老爷占劳工便宜是出了名的,留下来做活的话还不得被坑死?可是如今又不是仅仅留下来干活,是为了抵田租,那又是另作一番对待。半年活儿顶五担子粮食,说起来这是一个不错的报酬,韩彦知道那五担子粮食省着点可以让一家人吃三个月呢。而且也不用把小黑押在这,可以牵回家,韩彦想想还是挺开心的。 稍作思索,韩彦便答应了:“只要四爷说话算话,我可以答应。” 韩彦爹还想说些什么,被韩彦拉住了。 旗四说:“那行吧,今个儿回家收拾下东西,明天就过来,直接找李叔。” 韩彦拉着他爹谢了谢旗四,退下去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心事都写在脸上,那容光焕发的样子跟之前进门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到韩彦父子俩走了,歪脖子老李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四爷,那半大娃子能做啥呢?您要是缺人,告诉我老李啊,我给您找去,保准找肩儿宽宽,力气倍儿大的!” 旗四睨了歪脖子男人一眼:“老李啊,长记性了,晓得等人走了再问我。不过呢,你不用担心,我心里门儿清呐。” 歪脖子男人笑了笑,知道自己这是又“逾矩”了,于是也不再多问,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旗四放松身子摊在椅子上,一边目光沉沉地看着虚空,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那青玉板指时不时扣在白色的瓷器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第三章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按理说,旗老爷是只种马,他的儿子们应该都是小种马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的“不像儿子,倒像是来讨债的”的大儿子旗易山,从小冷傲孤僻,生性暴躁,崇尚武力,凡事就跟旗老爷对着干。他看不惯旗老爷那急色鬼的德行,旗老爷也看不惯他的臭脾气。父子俩相看两相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旗老爷私下里跟老李抱怨:“旗易山那小拐子要不是我儿子,老子早八百年毙了他了!”旗易山听到后只是冷笑。 二十岁那年,国军来县里招兵,旗易山托了县里刘大麻子的关系,跟着军队去了关内,从此便很少回旗家大院了。旗老爷索性也当没了这个儿子。 旗老爷把旗易山的母亲旗陈氏送人后,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到半年又娶了邻屯一个地主家的闺女。那地主姓唐,自家种了百十亩甜菜,自己还在县里开杂货铺,也是他们屯的一霸,论出身也算跟旗太爷门当户对。他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取名唐佩莲,人品不说,长相嘛,“花容玉貌”这个词还是衬得起的,可惜是个烈性子,半点受不得委屈。未出阁的时候,她便指着她爹骂:“爹你是老糊涂了!那种男人,婆娘说送人就送人,他是给了你多少聘礼啊!你才舍得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 唐老爹说:“你这是说啥话呢?我是你亲爹,难道还能坑你不成?你不晓得,那个旗陈氏是因为娘家已经破落,旗彪那小子才敢拿去送人的,你也不瞧瞧你爹是啥人?就是给他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把你咋地!” 唐佩莲还是不情愿,唐老爹又劝道:“闺女啊,你看爹的家业这般大,你又长得这么标志,爹为了给你找个合适的,费了多少心血啊!现今儿这个旗彪,除了卖老婆,其他的都是没话说的,你不想要他,还想要谁呢?” 唐佩莲被说动了,退一步说:“那这样吧,爹,你摆一桌酒席,把那旗彪叫过来喝酒,我得看看这个人长得啥样。” 唐老爹一听,二话不说便设了一桌酒席,邀请旗老爷来家做客。席子设在外屋,唐佩莲跟着她娘隔着纱窗在内屋打量。这一打量就坏事了。为啥呢?只怪那旗老爷脸皮长得真不赖,肩宽腿长,那段时间又刚好忙着四处坑蒙拐骗,没怎么吃喝嫖赌,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穿着一件旧时子弟常见的长袍马褂,咋一看还挺人模狗样的。于是唐佩莲就看走眼了,等旗老爷走了,唐老爹又问起的时候,她羞答答地就应了。 新婚三个月,夫妻俩确实过得蜜里调油,可惜等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旗老爷的新鲜劲差不多过去后,一切就坏菜了。 旗老爷在县城窑子里是有老相好的,这事唐佩莲知道,可惜知道并不代表能接受,何况她还是个新新媳妇儿?当即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次吧,旗老爷还收敛点,两次也还行,第三次的时候旗老爷就不干了,你闹归闹,我玩归玩,咋俩井水不犯河水。 唐佩莲气不过,夜里就跟旗老爷干架。可惜女人就是女人,干完了还是得躺平了让牲口操。就这么着,怀了旗老爷的种。也算是干有所值吧! 保胎那会,旗老爷笑嘻嘻地对唐佩莲说:“佩莲呐,你看你这肚子有我老旗家的种,重不得,动不得,我怎么舍得让你给我泄火呢?我还是另外找个人服侍吧!” 几句浑话把唐佩莲气得眼泪鼻涕一把流,手边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还差点小产。就这样,旗老爷还是当着她的面娶了两个妾。更可恨的是,那两个妾过门没半年就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喜讯。 唐佩莲本来因为待产心情便有点抑郁,一听这消息,急火攻心,不小心就动了胎气,不足九月便生下了一个男孩。唐佩莲抱着自个羸弱的孩子,心里就像吞了黄连,旗老爷倒是高兴,按着辈分给孩子取名旗易清。 十月后,那两个妾肚子里的孩子也出世了,选的倒是好日子,一个初一,一个十五。初一的那个排行第三,取名旗易水;十五的那个排行第四,取名旗易秀。两个孩子都是足月出生,没半个月便养得白白嫩嫩,十分讨喜可爱。 旗易清是早产儿,加之唐佩莲生产后精神不济,对孩子疏于照顾,使得旗易清看上去倒比两个弟弟还小。 因着这个事,唐佩莲明里暗里受了两个妾不少嘲讽,她性子傲,受不得气,一言不合就开吵。一天,三个女人又由于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本来这事跟往常一样,吵着吵着就不了了之了,坏就坏在那天旗老爷不知抽了啥门子的风,偏偏来“干预”了一下,还站在两个妾一边,指责唐佩莲。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唐佩莲一气之下就想抱着儿子回娘家。 那天刚好是个数九寒天,北风呼呼地刮着,糊窗户的油纸上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大伙恨不得把每一扇窗户都关得严严的,把火坑烧得旺旺的,好围在一起取暖过冬。 老实巴交的车夫好声好意地劝道:“大奶奶,这天气不能出门啊,路上容易出事!” 唐佩莲已经气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冲上车去,指着车夫骂:“你个穷拉车的嗦啥呢?我让你现在走!就是现在!迟了半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车夫无奈,只得套上马赶车。路太滑,风又大,车子才出了元茂屯,便连人带马一个轱辘翻进沟里了。尽管唐佩莲紧紧地抱着旗易清,护住他的头部,但他毕竟太小,身子骨又弱,惊吓之余又受了寒,竟就这样没了生息。 唐佩莲的泪水夺眶而出,又在眨眼间冻成两条透明的冰棱粘在脸上,宛如一把冰刀留下的两道伤痕。她的盘发散了,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决堤的泪和哭嚎。等到车夫带了人来救的时候,她早已哭死了过去。 唐佩莲被抬回旗家大院当晚就发了高烧,在炕上躺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只是人虽然缓过来了,精神却渐渐败了下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整天整天地枯坐,谁搭话都不理,好像谁都不认识了似的。只是不能看到旗老爷和他两个妾,一看到就全身痉挛,眼球翻白,口吐白沫,滚倒在地。两个妾吓得魂飞魄散,旗老爷也皱起了眉头,干脆在后院另起了一个房屋让唐佩莲自己住进去,免得一不小心就碰面。 对于这事,旗老爷自个想起来也是理亏的,当然一部分原因也是忌惮唐佩莲的娘家,于是也不敢把唐佩莲怎么样,只是把人软禁了起来,私下里找了她娘家的人来劝慰。 唐佩莲娘家的兄弟来见过旗家大院几次,对唐佩莲的遭遇十分痛惜,问她愿不愿意回娘家,要是愿意就让旗老爷写上休书。唐佩莲尽管两泡眼泪哗啦啦地流,却依然摇着头说不愿意走;无法,唐家兄弟又劝她跟旗老爷和好,却又是死活不肯,连名字都提不得,一说起来就发疯。左右都是死结,怎么劝解都没用,娘家兄弟管不了,搁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也就渐渐不再来了。 旗老爷用着他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反省了一下自己,最后居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中间还搭着他儿子的一条命,就这样,也就没有休妻,只是把唐佩莲当菩萨一样供着。 经了唐佩莲这一场,旗老爷学乖了,轻易不往家里带女人,宁可多花点钱在窑子包个小间,隔三差五地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实在不行,瞅着屯里哪个小媳妇长得漂亮,直接按在田野里也能做个爽,还不用给钱,何乐不为呢? 家里两个妾,一个比一个有眼色,知道拴不住旗老爷的身也拴不住他的心,也就不把精力放在男女那点破事上了,各自尽心尽力地带自己的孩子。旗老爷为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能有个娘,有人照顾,也就打消了卖妾的念头,也把两个女人好吃好喝地供着。 十几年下来,旗家大院除了偶尔闹点父子丑闻,一大家子倒也相安无事。 可惜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旗老爷这个坏番薯烂黄瓜造了一辈子的孽,终于报应到跟他最亲的两个儿子身上了。 他的三儿子旗易水生性懦弱,敏感多病,天天只想被男人操。 他的四儿子旗易秀野心勃勃,放荡不羁,天天只想操男人。 总之,是都对女人硬不起来了。 第四章 旗易水这离不开男人的毛病,说来也是可怜,是十五岁那年被他哥旗易山强暴后落下的。 记得那是一个黏腻的夏日。 恰逢元茂屯一霸陈大地保做五十岁生日,旗家大院十几口人一早都被邀请过去吃午宴。旗易水因为清早起来肠胃有些不舒服,便没有跟过去,留在自个的屋里歇息。像往常一样,他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翻着手里几本消遣的书,写写字,一边等着厨房做活的陈妈送三餐过来。 晌午的时候,青布帘子被撩开了。旗易水抬头一看,吃了一惊,笔下一抖,笔画歪到纸外了。 来的人不是院里的陈妈,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旗易山――整个大院旗易水最怕的人。这里面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旗易山面向长得确实有些凶狠,旗家三兄弟旗易山的五官最为凌厉,尽管现在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但那股骨子里的戾气已经隐隐约约成型了;另一个原因则是旗易山生性暴躁,有爹生没娘教,小时候没少欺负旗易水,把人欺负狠了,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旗易水向来是能躲他多远就躲多远的,兄弟俩这么多年来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旗易水头皮有些发麻,他放下毛笔,小声叫了一句“大哥”就没了下文。旗易山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见旗易水还站在书桌前,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还不过来吃饭?” 旗易水便乖乖走了过去,在旗易山对面坐了下来。许是顾虑到旗易水的胃口,饭菜都以清淡的为主,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旗易水就有些食不知味。 屋子里根根梢梢的,间或传来一阵碗筷相触的碰撞声。不知咋地,旗易水越吃身子越热,仿佛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连脑门都有些不甚清楚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被谁推倒在炕上,没两下又被脱得精光,半个胸口被口水洗了一遍,粗粝的舌苔舔过滑腻的肌肤,间或带着尖硬的刺咬,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成了一块落进狗嘴里的肉骨头。他本能地感到害怕,扭着身子挣扎,两只手胡乱地推着身上的人。那人一开始还按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后来不知怎么地,突然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打得他半边脸都火辣辣的。 旗易水疼得泪水在眶里打转,定睛一看,就看到旗易山一脸狂躁的样子。 再往后的事情旗易水的记忆便模糊。只记得一开始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来又是欲仙欲死的舒爽。等他再回过神来,距离他事后高烧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 醒来的时候,旗易水崩溃地哭了起来――因为旗易山就趴在他炕沿上睡着。听到声响,旗易山也醒了,见到旗易水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看到旗易水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旗易水哭得眼泪哗啦啦地流,可是他不敢叫嚷,他怕他一喊出声,旗易山的拳头就会挥下来。很久以前,当旗易水还是一个小豆丁的时候,旗易山就扯着他的领子威胁过他: “听着!你要是敢叫一声我就扇你一掌,叫两声,我就踢你一下,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一开始旗易水还挣扎着叫了一句娘,后来被旗易山揍了两次,就再也不敢反抗了,变成了一只温顺的鹌鹑。哪怕后来旗易山没再动不动就拉他去练手脚,旗易水也是怕极了旗易山的。更别说经历了那种事之后,旗易水对旗易山的惧怕可以说是刻进骨子里了。 旗易水不顾酸软的四肢,卷着被子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躲,他的鼻涕眼泪流了满面,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叫他娘,又叫旗四,又叫陈妈,叫一声呜咽一声,一边还要提心吊胆旗易山扑过来,整个人弄得心力交瘁,又晕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旗易山已经不在了,坐在炕沿的是嫡母唐佩莲。 旗易水对唐佩莲也是有些发怵的,但比起旗易山要好很多。唐佩莲对每个人都淡淡的,见旗易水醒了,就端了药过来给他喝,告诉他大夫已经给他看过病了,也开了药,以后要顾好自个的身子,不要乱来。一句话顿时就把旗易水的眼眶逼红了,他听到自己颤抖着声音问: “大家、家都知道我、我……” “没有,那事我没让大夫说出去,只说你是感染了风寒发烧了。你自个也小心点,别说漏嘴。”唐佩莲说,看到旗易水脖子处隐约还有点红痕,又说:“近来衣服穿多点,别让人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旗易山我已经敲打过他了,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左右你也是个男的,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罢。” 旗易水还能说什么?只得含泪应了。他自己的娘自从迷上打牌后就许久没来看过他了,他爹向来是对他不管不问的,他的唯一的弟弟旗四,这几年不知怎么地也越走越远了。剩下的就是大院里的下人了。可是这事要是说给外人听,保不准闹得满城风雨,旗老爷又是好脸面的,这种丑闻一定忍不了,到时候,旗易山就不说了,旗易水觉得自己估计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然而,如果仅仅是这一次,旗易水也不会弯得彻底。不耐从那之后,旗易山就缠上了他,白日里,两人依然是关系冷淡的兄弟,待到夜晚的时候,则是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旗易水原本便十分害怕旗易山,被他几次三番地蹂躏也不敢说,只是一味地承受。就这么着过了半年的功夫,旗易水突然发现自个身子起了些奇怪的变化――他居然对陌生男人的身体产生了欲望! 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空气已经渐渐地燥热了起来。旗易水在屋子待得有点闷,便跟着管家老李到田间查边。旗易水自从被旗易山拐上炕后身子总是时好时坏,少了许多出门的乐趣。今天难得出了一趟门,看了一路的春光,往日挤压的抑郁都消散了许多。老李也乐得迁就他,俩人走走停停,好容易才到了旗家的田地上。 彼时在旗家大院做长工的是几个本村的小伙子。一个个年轻有力、活儿干得也不赖。晴空下,他们干脆地脱了上衣,露出晒得和小麦一样的臂膀,弯下腰的时候,肋骨下显出一排排的小窝。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拐过脸颊,滑到下巴,滴落在胸前,又顺着腹部的凹道溜进了胯下。 旗易水看得眼睛都直了。那些纷纷滴落的汗水仿佛有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紧紧地抓着他的眼球。他的身体,连带着他那个孱弱的灵魂都不可自拔地迷上了这些水珠,以及这些水珠滑过的肉体。 旗易水的喉咙发干。他发现他的身体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极其空虚,像那一大片尚未播种的土地,苦苦地渴望着种子的进入。以致补上身体的空缺,使他变得饱满而完整。 那些长工们见着旗易水,难免就抬起头看了他几眼。那目光里没有狎昵,只是一般的打量。但旗易水却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跟老李打了个招呼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只是人虽然离开了,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地一遍遍地再现刚刚的情景,把自己羞得无地自容,差点一脚踩到坑里去了。 好容易回了自个屋里,打消了那些荒唐的念头。谁知道下晚入睡的时候却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旗易水赤身裸体地躺在田地上。泥土干燥又绵软,散发着麦子的清香。旗易水的体温高得吓人,好像经历什么剧烈的运动般,白皙单薄的胸膛微微地起伏着。他的身上洒满了汗水,那些汗水滚烫而咸涩,从头顶上落了下来,从他的耳垂上、锁骨处、乳头上、腰窝里、大腿根、勒起的下体等等敏感的地方滑过,引起一阵阵颤栗的快感,下体黏腻潮湿,灵魂却仿佛坐在秋千上飘荡。 这种快感从此镌刻在旗易水的脑海里。在每一个孤独的夜里,他突然变得极其渴望旗易山的来临。尽管理智还在挣扎,但身体却已经沦陷。不知什么时候,旗易山单面的施暴变成了俩人的合奸。在旗易山有力的撞击声中,下身的快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了过来,脑袋混沌不清,四肢筋骨酥软无力,身子却快乐地飞起。旗易水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搂上旗易山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旗易山微凉的耳朵上,似是叹息又似是鼓励。把旗易山逼得恨不得把人揉进血液里。 “干、干死我……” 旗易水说。他张着嘴巴,有咸咸的液体流了进去。那一瞬间,他突然发了疯一样咬上了旗易山的肩膀!旗易山受了痛,却也不推开他,只是下了死劲又顶了过去。 “我、我、恨你……” 旗易水说。泪水模糊了他的眼。旗易山不说话,他压制住旗易水的双手,欺身吻上了他的唇。唇齿交缠,津液从嘴角蜿蜒而下,温热的精液喷薄而出。 旗易水彻底地坏掉了。 第五章 旗易秀,也就是旗四,操的第一个男人是庆乐园的一个戏子。 那个戏子在庆乐园唱了好几年的戏,清一色的花旦角儿。虽然长相平平,但上台子基本都是浓妆艳抹,五官也被脂粉勾勒得生动起来。更抓人的是一双杏仁眼,明媚动人,望着你的时候活脱脱像两汪秋水在摆动。左摆一下,右摆一下,轻轻巧巧就能把底下的看客给勾走。 当时正值元宵,四处张灯结彩的,热闹非凡。县里一个跟旗四交好的同年派人来请旗四进城看戏。那位同年姓冯,单名一个新字,是县里冯记粮行冯老板的儿子。冯记粮行和旗家大院干系匪浅。旗老爷现今百来垧土地,每年地里产出的粮食有七成要运到冯记粮行转卖出去。冯老板和旗老爷俩人年轻的时候臭味相投,是拜把子的交情,冯新比旗四还大三岁,论辈分旗四还得叫冯新一句“冯哥”。 冯老板比不得旗老爷命好,儿子好几个,他虽然也先后娶了好几个老婆,却总共只出了冯新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少,操的心却一点也不少。冯新小时了了,长大了更是不成气候,吃喝嫖赌样样均沾,花起钱来就像流水过指缝,哗啦啦的拦都拦不住。冯老爷为着这事没少生气,私底下见了旗老爷总是诉苦,旗老爷听了只是哈哈大笑,说:“老冯啊,你就是管太严了,你得像我,养儿子就像放羊,他们爱长成啥样就长成啥样。” 冯老板将信将疑,近日便不怎么管教冯新。于是冯新近年关时又添了一个养戏子的癖好,把冯老板气得直跳脚。 冯新第一次见旗四的时候,便笑话他的名字女气。 旗四当着长辈的面没发火,只是说:“你别叫我名字,就我旗四吧。” 冯新贱骨头,还是“易秀”、“易秀”地叫,一边叫还一边笑。旗四什么都没说,只是晚上吃八宝蒸饭的时候,在冯新碗里放了一把煮熟的巴豆。 冯新拉到最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两股战战,一副要栽进茅坑里的样子。 旗四在外面问:“你还叫我‘易秀’吗?” 冯新气不过,硬着气儿说:“我还叫!我就叫!” 旗四“刷”地一声拉开闸门,抬起脚作势要把冯新踹进茅坑里。冯新立马认怂,连声喊:“我不叫啦!我不叫啦!旗四!你别真的踹!” 冯新坏毛病多,但心大。旗四没什么坏毛病,但睚眦必报。两个人性子上互补,多年的交情渐渐处了下来。 元宵节那天,旗四因着家里一些烦心事,也想去县里散散心,见冯新刚好派人来接,便披了件大氅直接坐上马车走了。 马车径直拉到庆乐园。旗四从马车下来,冯新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立马就迎了上去,言笑晏晏、勾肩搭背地拉着旗四往庆乐园走。那庆乐园背靠当地一个军阀,后台十分之硬,开了十来年,几乎没出现过闹事的人。大门朱漆广亮,看戏的人陆陆续续地往里走,冯新也带着旗四走了进去。 旗四挣了挣身子跟冯新保持距离,说:“别靠那么近,热。” 冯新不甚在意,自顾自嘀咕:“你可总算来了,我真怕你不来呢!往年叫你出来你总是推脱,说要陪你那个病歪歪的三哥,我说你那三哥风一吹就倒,有啥好玩的呢?还不如陪我老冯有趣,嘿!今个儿我要是不让你开开眼界还当你冯哥往年说的都是玩笑话!” 旗四不可置否。两人拐过一座屏风,便进了戏池子,正对面是戏台,台子北、东、西三个方向则设楼座。 池座底下则是一排排的座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冯新带着旗四上了二楼一个小间。他最近来得勤,跑堂的人都认得他,连忙殷勤地过来带路。 入了座,台上的曲子也响了起来,是《西厢记》第五剧第四本第三折 。张生要进京赶考,崔莺莺带着红娘送别。只听那花旦唱道: “这忧愁述与谁?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泪添九曲黄河溢出,恨压三峰华岳低。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夕阳古道,衰柳长堤。” 冯新指了指台上的花旦问:“你看他长得咋样?” 旗四便说:“看那身形,倒是纤细,只是你知道我对女人,可……” 冯新“啧”了一声:“我哪时说他是女人了?” 旗四一愣。 冯新笑得一脸淫荡,“去年我带你去逛窑子,你说你对女人硬不起来,想要男人。当时我就纳闷,这男人有什么好的?硬邦邦,哪有女人抱着软?近来包了这戏台上的秋老板,睡过几次,我才晓得,男人原来也有男人的好处呐……这不,马上就叫你来见识了!” 旗四静静地听着,两只眼珠子波澜不惊,许久,才咧开嘴笑了一声,说:“也好,今晚你就把人送过来我试试。” 冯新坏笑着拍了一下旗四的肩膀,转过头看戏去了,没有注意到旗四笑不抵眼底的表情。 下晚的时候,旗四便宿在冯新的住处那,才喝了两轮茶,人就被洗干净送过来了。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没有狐媚相,却有狐媚样。眼勾勾地看着旗四,身子一歪,伏在旗四肩膀上,对着他的耳窝吹气:“我听说,爷今晚是第一次……” 旗四掐着那人的腰直接往床上带,他虽未及弱冠,却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有了成人的力量。那床帐之事,虽还未真枪实弹地做过,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旗四坐在炕上,裤头扯了下来,那戏子埋头趴在他跟前,伸着软舌添着身下的二两肉。温热的舌苔擦过柱身,引起一阵又一阵颤栗的快感。旗四抓着那戏子的头发,下意识地抽插起来,腰身一下一下地,那戏子温顺地发出几声呜咽,把那事物含得更深了。 待到那事物硬得出水,闻得一阵咸腥味,那戏子才吐了出来,轻轻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着气儿,眼角发红地看着旗四,吐出丁香软舌舔了舔嘴角。 旗四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那人慢里斯条地脱衣服。旗四凑了过去,舔他裸露出来的脖子和乳头。那乳头许是被人玩多了,还没舔几下便颤巍巍地立了起来,那戏子一脸沉迷地揉着旗四的脑袋,死命地往胸前拉,嘴里吐着一声又一声的轻喘。 旗四刚折起那戏子的双腿,那戏子便迫不及待地勾住了旗四的腰身,往他身下磨蹭。旗四眼神暗了暗,五指往那双臀间摸索,这才发现穴口已一片湿滑,那戏子早已是一副淫乱的表情,难耐地叫着“进来、”“快点”。旗四两只手托起双丘,一个挺身便插了进去。濡湿的媚肉层层地裹着柱身,旗四舒爽地出了一口气。他晓得男人第一次总是会射的比较快,因此在冲刺的时候,一感到快感过于强烈,有射的冲动,便停下来缓一缓。就这么插插停停,把那戏子折磨地鼻涕眼泪一起流,淫词浪语一块叫,才一波一波地射了出来。 不过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旗四学东西向来晓得把握要领,很快就掌握了力道,等到旗四射精的时候,那戏子早已经喊得嗓子都哑了。 第六章 旗四本来只是厌恶女人,对男人并没有多少想法。然而,十六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彻底改变旗四过去对床帏之事的看法。 那天天气分外地闷热,旗四躺在在炕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索性下了床,出屋子走走。三星已经很高了,四处静悄悄的,大伙都睡得熟透了。夜风凉凉的,安抚着了旗四燥热的身体。 那晚没有月色,旗四又懒得点灯,加之他正好站着没动,四周稍无声息,整个人仿佛跟黑暗融为一体。因此,当旗易山从他屋前路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窗前阴影正站着一个人。 旗四跟旗易山的关系并不好,原因很简单,旗四有娘,旗易山没娘。旗易山嫉妒旗四,为此没少欺负他。当然,对旗易水,旗易山也是不待见的。小时候,旗四老跟旗易水在一起耍,因此旗易山一打就打俩。后来,因着旗老爷的一次惩戒,旗易山才不敢在旗四和旗易水身上撒气。 旗四看着旗易山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心头浮起了一个疑团。他不假思索便悄悄地顺着旗易山的脚步跟了过去,走走停停,最后发现旗易山居然进了旗易水的房间。 旗四心中的疑惑更大,他想不出旗易山有什么理由可以需要在三更半夜摸进旗易水的房间。事实上,这些年来,旗易山跟家里所有人的感情都是淡淡的,几乎和陌生人相差无几,和旗易水虽然还好一点儿,但也绝没到半夜拉呱的地步。 旗四放轻脚步慢慢往窗前挪,屏息凝气想着听听屋里是个什么情况。 “旗易山!别、别,你轻点,我疼……” 是旗易水的声音,后面还带着一声呜咽。 “疼啥!你看你后面水都出来了……”这个是旗易山,声音低沉沙哑。 “不、不是的……你轻点……啊!” 旗易水尾音一颤,旗四爷跟着心尖一抖。他幼年的时候撞见过好几次旗老爷的活春宫,哪还不懂屋里俩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娘操的,把腿张开些!”旗易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一会儿的功夫,旗四听得旗易水尖着嗓子叫了一声,似是痛苦又像愉悦,那声音宛如小爪,抓得人头皮发麻。 “啪啪!”两下巴掌声清脆地响了起来,接着是旗易山带点凶狠的声音:“浪货!老子要让你夹断了……” 旗四听得喉咙发干,整个身子就像被定住一般。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赶快走,可是他的双脚已经落了根,紧紧地贴在地上。 屋里传出的声响越来越旖旎:“啧啧”的水声、肉体相撞的“啪啪啪”声、羽毛般的喘息声、小动物般的呜咽声、床板的咯吱咯吱声……旗易水起先还小声地推嚷,随着那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便渐渐只剩下呻吟了。那呻吟声跟女人的呻吟声很不一样,清脆婉转,带着一点颤音,就像烟囱上袅袅的炊烟,变幻着、交缠着,撩着饿汉的眼,引诱着饿汉的心。 旗四就在这一阵如梦如幻的呻吟声中,渐渐硬了…… 旗四跟旗易水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跟其他普通家庭中的兄弟之情没有什么两样,尽管旗四天生的乖戾、旗易水的怯弱,但不能就说没有。 旗易水只比旗四大十四天,但十几年来,他一直都战战兢兢地履行着一个做兄长的责任。有好吃的,给阿四一份;有好玩的,给阿四一份;闯祸了,自己背锅。一开始,因为旗易水这种毫无保留的示好,旗四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整个旗家大院,他就跟旗易水一个人最亲。 旗四和旗易水感情的深厚,另一方面也要得益于旗易山的欺负。旗老爷是不管家里事的,只要没闹出人命,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小事”,所以明知道旗易山总是欺负旗四和旗易水,旗老爷也从没出手管过。 碍于旗老爷这种态度,两个小老婆也不敢拿旗易山怎样,只能多看着点自个的孩子。但百密终有一疏,旗易山这个没亲娘的,一逮着机会便可着劲儿欺负旗四和旗易水,抢东西、捏脸、扇巴掌、掐胳膊,任何一个八岁的小孩想到的欺负人的办法全都让他试了一遍。旗易水细皮嫩肉又怕疼,次次都哭得昏天黑地。旗四也哭过一次,但自从他发现哭完还是要挨打之后,他就忍住了。 旗看着他娘在旗老爷面前哭诉。旗老爷不耐烦地说:“小孩子打打闹闹不碍事,又没出血,你急个屁!” 旗四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下一次旗易山欺负他的时候,旗四咬了咬牙,顺着旗易山推倒他的方向直直地把额头磕到脚下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了。 血腥味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旗四伸手一抹,满脸血痕,甚为恐怖。旗易水在旁边都吓傻了,旗易山也吓了一跳,撒腿就跑。 因着旗四见了血,大夫又说了一些伤势严重的话,三奶奶又死命扯着旗老爷哭。旗老爷没法,只得亲自惩戒旗易山。 旗老爷对旗易山说:“易山,既然你不知道轻重,想弄死你兄弟,那你也不能怪你爹我狠心。”说着便让管家拿了绳子把旗易山绑在院子里的榆树上,拿过浸了水的柳条叶子抽打起来。 旗四头上包着白色的纱布,由他娘抱着静静地看旗老爷挥动柳条。 后来旗易山再遇到旗四和旗易水的时候,虽然没啥好脸色,但也不再随便动手动脚了。旗四看出来,他已经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旗老爷身上了。也是,扪心自问,在那样子被对待之后,凭旗易山的脾气,是很难再跟旗老爷做父子的了。 旗易山不再欺负旗四和旗易水之后,旗四对旗易水的感情也有些淡了。特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旗四越来越认识到旗易水的无知与懦弱之后,他对旗易水慢慢起了一种轻蔑的心里。 一开始,旗易水懵懂不知,还常常来旗四屋里坐坐,想找他玩儿,被旗四要温习功课的理由打发了。后来几次,旗四又寻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旗易水训斥了几顿,硬是把俩人这些年的情谊都抹煞了。很长一段时间,旗易水再也没有踏进过旗四的屋子。再后来,旗易水见到旗四的时候,却是来向他求助的,哭丧着脸说旗易山近来不晓得发了什么疯,一直在堵他。 彼时旗四已经不是小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凡事不愿意找大人,只想自己解决的时候。所以对旗易水这种“求救”式的话,旗四不但不会伸出援手,相反只会在心里更加鄙视他。 旗四口气恶劣:“你要是真的被欺负了就去找你娘说去,别来我这里嗦。” 旗易水脸一白,讷讷道:“其实、其实也不是啥大事的,不用找姨娘。” 旗四抢白道:“不是大事你说个啥?你不知道你这样很没用吗?” 旗易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走了。 如此过了大半年,旗易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旗四去看望他的时候唐佩莲正好从旗易水屋子里出来。旗四迎面叫了一句“大娘”。唐佩莲看了他一眼,说:“你三哥在里面,说话别说太久,让他多休息。” 旗四点点头走了进去。 旗易水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眼神空洞洞,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一看就知道刚刚才哭过。旗四最烦旗易水这种哭包样,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阿四来啦。”旗易水呆呆地说了一句,声音干干的。 旗四的心有些软,不管怎么样,旗易水毕竟是他哥哥,看到他生病旗四还是难受的。 “你怎么样了?吃药了吗?” “吃了。”旗易水回答。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旗四站起来说:“那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看你。” 旗易水嘴唇颤抖着,两只眼睛肿得像两只大核桃。旗四看到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旗易水说:“阿四,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我好怕啊……”一边说,一边把手从被单里伸出来,想抓住旗四。 旗四头皮有些发麻,他真是怕了旗易水这种凄凄惨惨的样子。只好走过去拿起旗易水的手放进被单里,说:“行了,大白天的你怕啥呢?” 旗易水还是哭,旗四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恰巧这个时候旗易山走了进来。旗易水立马紧紧抓住旗四的袖子,手微微地发抖。旗四皱了皱眉头,觉得旗易水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旗四扯了扯被子把旗易水盖好,看向旗易山:“你来干什么?” 旗易山看了旗四一眼,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旗四冷笑:“可惜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滚吧。” 要是往常的时候,旗易山听到这话没准就动起手来了。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的,还是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阿水,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旗易水把脸埋在被子里,一声不吭,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 旗易山又说:“大娘告诉我,你这不是什么大病,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旗易水还是什么话都不回。旗四又在旁边看着,旗易山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旗易山一走,旗四也坐不住了,他实在看不过旗易水见到旗易山时的窝囊样,起身就走了。出门没多远,旗四隐约听到一句“阿四”。他晓得是旗易水在喊他。可是他头也没回,大步往外走。 再后来,旗四便很少见到旗易水了。只是听自个的娘说,旗易水的身子恐怕是坏了,三天俩头地生病。旗四不以为意。旗易水于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然而如今,当旗四在旗易水屋外听完墙角的时候,当他悄悄地跑回自己的屋里、把右手伸进裤裆里撸动的时候,旗四的眼前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旗易水的脸! 十五岁的旗易水,穿着单薄的里衣,红着眼睛望着门口,哭着叫 “阿四”。 旗四的脸上有过一丝茫然,那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想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可惜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 第七章 旗四仰面躺在炕上。他已经纾解过一次欲望,换了另一条亵裤。如今脑海里一片清明,正回放着这些年他和旗易水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想起旗易水十五岁时生的那场蹊跷的病以及他去看望旗易水时,旗易水面对旗易山的恐惧,当时他还在心里狠狠地把旗易水嘲笑了一顿……如今想起来胸口便有些钝疼。他想起了年幼时旗易水对他的好,心中不免一阵后悔。又想起旗易水的身子从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好转过来,隔三差五就要在床上躺一躺,人也变得更内向,轻易见不得陌生人。现在看来,十之八九就是拜旗易山所赐了。 旗老爷因为旗易水的破性子还生气了一回,把旗易水的亲娘训斥了一顿,对旗易水却依然是不管不问,左右他有三个儿子呢,一个废了还有俩,他不是很着急。 旗四那时已经显现出对家族生意的兴趣和能力,开始在管家老李的带领下到村里的田地里巡视、催租,偶尔还要跟着旗老爷到县城谈生意,事情一多,也就把旗易水抛诸脑后,鲜少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蜻蜓点水一般到旗易水屋里坐坐,说没两句话就走。如今回想起当时旗易水的音容笑貌,无例外都是一片模糊。 昨晚受到的冲击太大,旗四一早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早饭也没心思吃了。下人晓得旗四的脾气,也不敢多问,收拾了地上的裤子便走了。 没多久,旗四早上没吃饭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自个娘――孙媚娘的耳朵里了。 孙媚娘就是当年旗老爷趁着唐佩莲怀孕时娶的两个小老婆之一,因着旗四的出生比旗易水晚几天,于是便做了三奶奶。这是一个颇有能耐的女人,长得也有姿色,可惜命不好,双十年华在路上走的时候撞上了旗老爷,爹娘都是小户人家,躲不过也罪不起,只能嫁给他做了小老婆。好在肚子争气生了个好儿子,大太太唐佩莲又是个不管家的,家里也没有公公婆婆,倒也不用怎么受气。旗老爷又是个野惯的,难得呆在家里,孙媚娘懒得照看他。她如今唯一放在心里的,便是旗四一个。孙媚娘一听下人说旗四身子不舒服,匆匆吃了早饭后便往旗四的屋子赶。 旗四还躺在床上。孙媚娘一看,心里顿时就有点急。旗四从小便牙口好,吃嘛嘛香,几乎不怎么生病,这青天白日的突然躺在床上,做娘的心里能不“突突”地跳吗? 孙媚娘踮着小脚快步走向旗四,嘴里道:“阿四,你咋啦?身体哪里不舒服?给娘说说看。” 旗四看到自己的娘亲过来了,也不愿意多说,只回了一句:“我没啥事,只是有点懒,想躺一躺。” 孙媚娘这才放下心来,说:“那也不能不吃饭呐!有啥想吃的,娘现在就让陈妈做去。” “不用了,我没胃口。”旗四摇摇头。 孙媚娘马上就意识到旗四有心事,她放低了声音问:“阿四,你……是不是有啥想不开的?跟娘说说。” 旗四看着自个的娘亲,目光深深,这种事要如何开口呢?多一个人知道,秘密就多了一分曝光的危险。旗易山那个畜生是无所谓的,但是旗易水呢?旗四不敢想象,在这种乱伦的丑事曝光之后,旗易水要怎样活下去?旗四只能选择沉默。 孙媚娘见旗四不愿多说,再强求也是白费功夫,便又叮嘱了一遍让旗四记得按时吃饭,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说之后便走了。 旗四的心中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不知道犹豫了多久,最后才下了炕穿好衣服往外走。 旗四决定先去看看旗易水。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旗四走在去往旗易水屋子的路上,莫名有些心慌。一开始,旗四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进了屋子,看到了旗易水,旗四才晓得他到底在心慌些啥――旗易水长得忒勾人了! 旗易水的眉眼有七成像他的姨娘,因此稍微带了点女气,但这种女气又不完全是脂粉气,而是清秀中透着的一股灵动,让人见了就转不开眼那种。小时候的旗易水有些小胖,这股气质并不明显,如今长开了,又因为生病掉了好几斤肉,下巴变尖,眼睛变大,这才露出这股别样的风情来。 旗易水正坐在炕上喝一碗小米粥,看到旗四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喜出望外:“阿四,你来啦!” 旗四应了一句,顺势坐在炕上,看到旗易水只吃着一碗小米粥,就着两份小菜,皱了皱眉,问:“咋吃这么少?”语气中难得透着一股关切。 旗易水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旗四已经好多年没有跟他说过这些家常话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说:“没啥胃口,等胃口好点再吃些其他的。你吃饭了吗?” 旗四才刚刚点完头,肚子里就“咕噜”地叫了一声。 空气顿时有些尴尬。旗四面不改色地说:“早上吃得有点少了。” 旗易水一脸憋笑的表情,柔软得宛若红绸子的嘴唇微微翘上一角,一双眼眸弯弯的。旗四别开了脸。旗易水怕旗四生气,连忙换一个话头: “我听说爹带着你去做生意啦,做得咋样,还顺利吗?” 旗四回答:“就那样呗,没啥。” 旗易水点点头,羡慕道:“阿四总是能干的,不像我……” 旗四打断他:“有啥呢?等你身子好了,我带着你一块儿去。” 旗易水笑了笑,脸上有些落寞。旗四看到他端着碗筷的手,十指细长,手腕上清晰地蜿蜒着一道道青色的血管。肤色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 “你的身子好点了吗?”旗四问完,脸上有些羞愧。 “好、好多了。”旗易水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直吃着药。”说着指了指柜子上的匣子,意思是药丸放在那里面。 “你吃了多久?”旗四问。 “好一阵子了,一开始是煎草药喝,后来、后来嫌麻烦,干脆就让大夫做成药丸送过来了。” “旗易山有来看过你吗?”旗四猝不及防问了一句。 旗易水脸上飞过两抹红晕,不晓得旗四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磕磕巴巴地说:“有、有的,你要找他吗?” 旗四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我就随便问问。” 兄弟俩又唠了一会嗑,旗四破天荒地嘱咐旗易水好好照顾自己才走。旗易水高兴坏了,跳下炕开了柜子,说是一定要寻点稀罕的玩意给旗四。 一瞬间,旗四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的旗易水,也是像只小田鼠一般喜欢带着旗四乱窜。那时的旗易水虽然性子也文静,但该皮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常常是他负责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好吃的好玩的,而旗四则负责站在门口把风。待东西一找到,俩人便手拉手,飞快地找上一个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美美地享受上一时半会。 这些曾经存在过的温情经过这次回忆重新注进了旗四的胸口,消融了他心中的偏见、质疑和狭隘。 旗四酝酿了好久,才干巴巴道:“易水,你自己留着吧,我走啦!”说着,不等旗易水回答便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对旗易水,旗四不忍心责备,但对旗易山么,旗四就没那么心软了。特别是在重新认识到旗易水的诱人之处后,旗四破天荒地对旗易山产生了嫉妒。正因如此,旗四独自想了好久,始终无法就这么对旗易山轻轻放过。 从旗易山住的地方便可以窥见他在旗家里的地位――旗易水和旗四跟着旗老爷一起住在前院,而他则住在后院,跟唐佩莲的小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十几年来,旗四到旗易山的屋子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还是三年前,旗老爷让旗四到后院叫旗易山到前院去祭祖。旗四没有打招呼,直接推着门便进了屋子。 旗易山的屋子这几年来明显缺乏修葺,糊窗的墙纸已经暗黄,门栓也生了锈,屋子的顶棚上没有和旗四和旗易水一样的大吊灯,只有摆在桌子上一个油灯,里面盛着一星半点的煤油。炕上摆着一个琴柜,上面叠着两床厚棉被。 旗易山没有在屋子里,旗四转身迈出了屋子,正想找个下人问下旗易山的去处,旗易山便突然从拐角出现了。看到旗四,他显然有点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有啥事?” 旗四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旗易山,一阵子不见,旗易山似乎又高了一截。旗四知道其易山前两年拜了屯里一个拳脚师傅,身板练得结实,有点熊背蜂腰的样子。旗易山比他大三岁,旗四想,硬碰硬的话自己是一定输的。但是旗四不愿意退缩,他有他的原则。 旗四说:“你进屋子吧,我有话跟你说。” 旗易山不耐烦道:“有啥话直接这里说就行。” 旗四自顾自走了进去,旗易山无法,也只能跟了进去。 旗四开门见山,说:“前阵子夜里,我看到你进易水屋子了。” 旗易山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盯着旗四的脸,脸上难得有了惊慌的色彩,但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旗四,似乎在心下计较旗四知道了多少。 “你那晚……没睡?” “我跟着你走到旗易水的屋子。”旗四说得面无表情,事实上他心中已经升起了一把火,但这个时候,他是往往更为平静的。暴跳如雷,那是傻子还会做的举动。 旗易山说:“你想怎样?” 旗四反问:“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旗易山无所谓道:“我?我嘛,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旗四怒极反笑:“果然,婊子的儿子就是有能耐。”原本他想买的是“牲口的儿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于是只能生生地改口。然而这句刻薄话旗四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旗易山的娘也是个可怜人。 如果是以前,旗易山保准马上暴跳如雷跟旗四扭打在一块,但是现在,尽管他面色已经扭曲,但那种动手的冲动还是忍下来了。 旗易山沉声说:“你现在就给我滚。” 旗四默了一下,说:“旗易山,前头那句话我收回。我要跟你说下旗易水的事。” 旗易山打断他:“他的事是他的事,你少管!” 旗四反唇相讥:“你自己不要脸,别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 旗易山看了旗四一眼,突然说:“你没问过旗易水,怎么就知道他也要脸?” 旗四心里一跳,想到某个他一直刻意忽略的可能性,顿时有些羞恼。难不成这俩人其实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旗四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第八章 旗易山不怕旗四去找旗易水,他甚至不怕旗四去找旗老爷,这么多年他已经破罐子摔破了。他甚至恶狠狠地想,最好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把这个家的脸面都丢个干净!反正自己是无所谓的,大不了就是一个“走”字。 旗易山懂事得很早。这很正常,在旗家大院里,他没爹管没娘疼,再不自己看好自己,那就算白活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旗易山毕竟是旗老爷的种,骨子里藏着暴虐的因子。在他八岁的时候,这种因子就已经悄悄地在他的血液里作祟。旗易山当时看啥啥都不痛快,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对象。而且这个对象还得是个活的。 家里养的鸡鸭鹅他看不上,狗的话又太凶,马、骡子和驴又太笨拙。找来找去,旗易山就把目标锁定在旗易水和旗四身上了。 旗家大院里的人都说那两个小萝卜头是他弟弟,可惜他们却不是同一个娘生的。更准确地说,旗易山是个没娘的。他娘去了县里刘大麻子家,因为他娘不要他了。这话是旗老爷告诉他的。 于是,旗易山就这样恨上了他娘。这是他第一个恨的人。第二个就是旗易水和旗四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有娘啊。 小孩子的心里是很奇怪的,有时候你不招惹他,他可能还要来捉弄、欺负你一下,别说还是这种“师出有名”的罪过。 旗易山的眼睛就像爬满了蚂蚁,看着就能蜇人。每一次在饭桌上看到旗易水和旗四,他就忍不住有一股要抽他们的冲动。但他还晓得这事是不好的,不能被大人看到,只能在私底下动手。 旗四和旗易水年纪小,两个姨娘看的也紧。特别是旗四的娘亲孙媚娘,做母亲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让旗四和旗易山走得太近。 女人总是有私心的,特别是有了孩子的女人,那心更是偏到胳肢窝去了。虽然她没像李小花那样背地里时不时地虐待一下旗易山,但她却也是打心里不喜欢那个旗易山的。虽然她进了旗家大院的时候旗易山才小三岁,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她断定旗易山以后一定不会是个好人。但她也不愿做什么出格的事,因此态度一直是淡淡的。殊不知,在一个孩子的眼里,漠视有时候是比虐待更残忍的行为,你打骂他,起码说明他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你要是对他不管不问,这对他才是真正的伤筋动骨呢! 所以,旗易山没理由不恨孙媚娘,这种恨甚至超出了那个时不时折磨他一次的李小花的地步。连带着,他也就更不待见旗四。逮住机会欺负旗四和旗易水的时候,旗易山总是把重点放在旗四身上。旗易水和旗四年纪比他小三岁,身子相差一大截,旗易山一手就能推倒一个。但是每一次,他把旗易水推倒之后就不管了,他只盯着旗四,等他爬起来后再把他撂倒一次。 在这种时候,旗易山的脑海里总会出现孙媚娘的脸,孙媚娘牵着旗四的手,看着旗四笑眯眯的眼睛。 手下得更重了。 旗易水在旁边哭叽叽,叫着:“大哥别打阿四啦,别打啦!” 旗易山听得心烦,走过去便给了他一大巴子。旗易水被打蒙了,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太响亮,很快便有一个老妈子听到声音赶过来。那老妈子姓陈,是卖身在旗家大院的,平时便负责在旗家后院管管琐事,看到旗家三兄弟聚一起,左边一个倒在地上,右边那个在嚎啕大哭,中间那个直挺挺地站着,她一下子就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哎呦!四哥啊,你咋躺地上呢?赶紧起来。”嘴里说着,一双大手便把旗四从地上拉起来了。 小旗四眼红红地看着她,小声叫了句“陈妈”。陈妈拍了拍旗四身上的土,看他没磕着碰着也就安心了,这又转过身去看旗易水。 旗易水还在抽抽噎噎地哭,他长得秀气,性子也软,平时是最得大院下人的宠的。陈妈看着那张哭花的小脸,还有脸上那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心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转过身就对着旗易山骂:“你挨枪子的!还是人吗?这样打你弟弟!” 旗易山一声不吭地任她骂,这才觉出事情的严重来。可是他胆子大,就算心下害怕,也不愿在脸上摆出来。平白给人笑话了去。 陈妈气不过,拎着兄弟仨就去前院东屋找旗老爷。旗老爷正在炕上抽大烟,屋子里烟雾缭绕的。陈妈猛地一撩帘布走了进去,马上便被呛得睁不开眼。 旗老爷吞云吐雾地听着陈妈把事情说了一遍,才抬了抬眼皮,说:“就这事?不就一巴掌?小孩子皮实摔打摔打也是好的,只要别见血,你个老妈子咋呼啥呢?” 陈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得领着俩个小的回了后院。旗易山再听了旗老爷的话后,就知道没他什么事了,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陈妈先带着俩个小孩到了孙媚娘那,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又说了旗老爷的态度。 孙媚娘听了之后,连忙把旗四的衣服扒了,把旗四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真的没事,这才放下心了,随手拿了一点碎银说:“陈妈,这次多亏了你!这点银子你拿回去,眼见天凉了,扯件后衣裳吧。” 陈妈收了银子,笑道:“哎,三姨娘有心了,我先把三哥送到二姨娘屋里,改天再来找你唠嗑!” 李小花一见旗易水那个模样就火, 旁边陈妈来不及解释便噼里啪啦连声问:“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做的事呐!打得这样狠!啊!阿水我的心肝!你看这脸,都肿血了!是谁呐?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做的?” 陈妈又把先前在孙媚娘跟前的话又说了一遍,在讲到旗老爷的态度后,李小花又炸了,她“啐”了一口骂道:“这个没良心的老畜生!为了他我受了多少罪,今个儿这么做贱我娘俩!”骂归骂,倒是不敢去旗老爷面前嚷嚷,那可是个连大老婆都能不眨眼地送人的人,去他面前吵,不是自找死路吗? 旗易水已经不哭了,脸上只剩下一道一道的泪痕,他呆呆地看着他娘。李小花看到儿子那个怂样,忍不住戳了下他的额头,说:“你个讨债鬼,没事乱跑干嘛!这不被人打了还能怪谁?”说着走进里屋去了。 旗易水瘪瘪嘴,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了。陈妈看不过去,掏出手帕把旗易水的鼻涕眼泪擦干,哄道:“阿水最乖啦,咱们不哭了不哭了。” 旗易水还是哭。 李小花从屋里拿着一小瓶药出来,拔了瓶塞,用食指抠了一块,弓着腰,细细地抹在旗易水的巴掌印上,一边抹一边小声训斥道: “你个小傻瓜蛋子,我看你以后还跟旗四乱跑!” 旗易水就不哭了。陈妈站了一会儿,发现没她什么事,也就走了。 旗易山经了这一回,胆子变得更大了。他晓得,只要不弄出血来,旗老爷就管不着,两个姨娘也管不了。于是,他两只眼珠子紧紧地在旗四和旗易水周围盯梢。就是一只伺机准备进攻羊群的狼,全方位无死角地打着圈圈,只要瞄上一个口子,他就能咬上一口。 尽管孙媚娘和李小花紧紧地看紧自个的孩子,但是她们毕竟也有自己的事情,日常的交际,加之小孩子又是关不住的,记吃不记打,没两天又凑一头儿玩去了。 所谓乐极生悲,说的就是现在这情况了。 旗四和旗易水正兴致勃勃地在院子的草丛里逮蟋蟀,忽的一转头,旗易山就从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旗易山看到旗四和旗易水的时候,那双眼睛是笑着的,狞笑。一下子就把旗四和旗易水震住了。 旗四和旗易水的像两个小萝卜头一样蹲在地上,仰着头。旗易山走过去,一脚踢倒一个。然后又是虎虎生威一顿打。打得旗易水哇哇叫,打得旗四眼泪直流。 旗易山打完了,嚣张地道: “你俩要是有眼色就别想着告状,否则下次我揍死你俩!” 旗易水哭得直抽噎,旗四看着旗易山的背影,默默地把眼泪擦干。 下次的时候,旗四就见血了。 旗四流血的时候,旗易山就知道事情坏菜了。因为他记得旗老爷说过,只要不见血,就随他怎么办。可是现在旗四见血了。 旗易山手脚发凉,任人推着被带到旗老爷跟前。 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他是有点狠,有点坏,但这种狠是孩子的狠,出于一种朦胧的本能;这种坏也是孩子的坏,孩子的坏是有限的,单纯的,无知的,所以这种狠和坏按理说是能被原谅、也应该被包容的。 旗易山睁着一双黑蒙蒙的眼睛希冀地看着旗老爷,他啥话也没说,但是他那直勾勾的眼光泄漏了他内心的渴望。 他希望他能再次得到这个人的原谅和包容。 可惜,旗老爷只是说了一句: “易山,既然你不知道轻重,想弄死你兄弟,那你也不能怪你爹我狠心了。” 接下来的一切,对旗易山来说都像做梦一样。他是怎么被扯到院子里,怎么被绑在桩子上,又是谁给旗老爷递上了细细的柳条鞭子,周围又是站了些什么人……他统统都忘记了。他唯一记住的就是柳条抽在身上的触感。麻麻的、辣辣的,伤口就像被成群的蚂蚁咬着,来回撕扯,细细地疼,一开始只是疼在皮上,然后鞭痕交叉,那疼就钻进肉里。再来一下,那皮绽开了,血流了出来,疼痛就钻进了骨头里。 旗易山是个硬骨头,真硬啊。血丝慢慢从从衣服里氤氲了开来,他嘴唇都咬破了,愣是不吭一声。 这一态度大大刺激了旗老爷,甩鞭子的频率更快了。 围观的众人都看得心惊胆跳,有胆小的已经转过身不敢再看了。谁也不敢上前去劝一劝。旗老爷是谁呐?没心没肝没肺的老畜生,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死手整的人,外人又算个啥呢?保不准一起遭殃! 正当众人都心怀萋萋的时候,唐佩莲几步跨了上去,劈手按住了旗老爷挥鞭子的手,喝道: “做啥呢你?!打贼都不打打死的!你这是想他死呐!” 旗老爷已经打红了眼,一甩手就推开唐佩莲: “滚开!” 唐佩莲也火了,这几年来,虽然她一直窝囊地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但并不代表她就磨光了脾性。 唐佩莲反身推了旗老爷一把,指着旗老爷的脸面骂道:“旗彪!你是畜生吗?老虎都不吃自个儿的儿子,你他妈的是这是想活活打死他啊!” 旗老爷被骂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看旗易山,眼瞧着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这才反应过来有点打狠了。 尽管他平时做惯了心狠手辣的事,但打死儿子这种事他还真有点做不下来。刚刚是被血迷了眼睛,现今人清醒了,也就罢手了,说: “老李,把他抬进屋子里,再找个大夫看看,我刚刚下手用了巧劲,孩子看着是血流多了。” 旁边的歪脖子老李连忙叫上了陈妈上前给旗易山解绳子。旗易山已经晕了过去,小脸白的吓人。 旗老爷转过身对着旗四的娘说:“看到了?满意了?这事今个儿就这么过了,今后就别在我眼前提了。” 孙媚娘的两只手按着旗四的小肩膀,旗四能明显感到自个亲娘的颤抖。 孙媚娘低着头说:“我晓得的,老爷放心。” 旗老爷又对着旗四和旗易水说:“你俩看到啦?平时怎么小打小闹可以,但是伤筋动骨就错了,错了的话,就是你大哥那个下场。”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说完,也不看旗四和旗易水的反应,走了。 旗易水被吓得呆呆的,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抱住李小花的小腿,说:“娘,娘,我怕。” 李小花一把把旗易水抱起来,哄道:“阿水不用怕,娘在这儿呢,你那么乖,你爹不会打你的!”一说,一边往自个儿屋走了。 孙媚娘牵着旗四的手也往回走,走到拐角的时候,旗四又回了一下头。旗易山身子软绵绵的,任陈妈抱在怀里,只露出了半边脸,身上是一条条的红痕,唐佩莲在旁边小声说着什么。 旗四下意识地紧了紧牵着孙媚娘的手。 第九章 从那时候起,旗四对旗易山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害怕旗易山,但是也不愿亲近他,他选择跟他娘一样的做法:漠视。 旗易山对于他的做法不屑一顾。经过那一次鞭打,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开始自学各种拳脚功夫。他发誓他绝对不要再像牲口一样让人绑在树桩上抽。 旗易山甚至不再嫉妒旗四和旗易水,偶尔私底下遇到,他也把旗四和旗易水当空气,目不斜视走过。 旗四对旗易山的态度无感,旗易水则有点伤心。有时候,旗易水还会期期艾艾地叫一句:“大哥。”可惜旗易山心肠硬,愣是半个眼光都不给。 旗四对旗易水说:“你下次别叫他,他都不看你。” 旗易水瞪着一双猫眼,小声道:“阿四,大哥也很可怜呐,你看他都没有娘……” 旗四有点生气地打断他:“他那么可怜,你去跟他耍吧,别来找我了。” 旗易水就不敢再接话了。虽然他觉得旗易山可怜,但他还是很怕旗易山的。 旗易山看上去好凶呐,还喜欢打人,而且还打的那么疼!旗易水想,我还是跟旗四一起玩比较好,毕竟旗四是弟弟,跟自己一般大,就是被打了,应该也不会很疼。 旗易水怕疼、胆小,可是他的心肠是真的好呐!小时候,他长得乖巧又秀气,整个旗家大院没人不喜欢他。 尤其是歪脖子老李,他是个老光棍,每次遇到旗易水都忍不住逗一下: “阿水今个儿乖不乖呐?” 旗易水就会鼓着一张小圆脸很认真地回答: “乖呐!阿水乖乖哒。李叔有糖吗?” 把老李说得心肝儿颤颤的,连忙掏出一块麦芽糖给他。 有人来旗家大院做客,偶尔看到旗易水都很惊讶,内心想,旗彪那样如狼似虎的人居然养了一只兔子样的儿子,不会不是亲生的吧?嘴上却说:“旗老爷的三少真是乖巧呐!这样子的孩子好带啊。” 旗老爷只是笑笑不说话,抽着他的大烟斗。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不喜这个三儿子的,只因为性子太软。性子太软本来不是毛病,但是作为他的儿子,那就是很大的毛病!他旗彪的儿子,怎么能是个窝囊种呢?为着这事,旗老爷还骂了李小花几句,骂她把儿子养残废了都不知道。 李小花表面应和着旗老爷,私底下却是不当回事的。她向来觉得自个儿的孩子千般好万般好,乖乖巧巧的像件贴心小棉袄,那么多人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就窝囊废了?怎么就是软柿子啦? 就算是软柿子又怎么样呢?看谁敢捏,她保证不手撕了他! 旗四气冲冲地从旗易山屋里出来,在路上走了一阵,一转身就拐到旗易水屋里了。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旗易山那句“你没问过旗易水,怎么就知道他也要脸?”越想就越来气。旗四告诉自个,他今儿还非要旗易水把这事说清楚不可! 旗四进屋的时候,旗易水已经起了,正坐在炕上翻一本书。看到旗四,他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连忙打招呼:“阿四,过来坐这儿。” 天光敞亮,旗四看着旗易水。低眉顺眼,嘴唇殷红,长袖长裤包得严严实实的。 旗四心里就有点堵,问: “天气老热,你穿那么多不闷吗?” 旗易水有点尴尬,说: “前天儿受了凉,所以多穿点。” 旗四晓得这事的腌h,不好直问,于是又换了种说法: “你……是不是旗易山又欺负你……” 旗易水不晓得旗四咋会想到这个事,顿时就有点慌,脸一阵红一阵白,小声说: “没、没有啦,最近我都没怎么看到他。” 旗四低着头,用食指在席子的纹络上打着圈圈。旗易水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旗四一抬头,就撞进那双猫眼进去了。那双眼睛又大又晶莹,就像琥珀珠子搁在白瓷碗里,轻易就能把人吸进去。 旗四突然想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也许那件事,不单是旗易山强迫,也有旗易水不自觉的勾引在内吧?旗四看着旗易水的脸,想,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受得起呢? 旗易水看旗四低着头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心下更紧张了。 他虽然胆小懦弱,但并不蠢。说起来他们兄弟俩已经好久没说到旗易山的事了,今个儿旗四突然提起旗易山,还是在前晚那件事之后,保不准是晓得了什么…… 旗易水脸色有点白,他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子,那下面有旗易山不久前弄出来的痕迹。 旗四好一会儿才梳理好思绪,他想好了,如果旗易水是被逼的,那他就先把旗易山弄个半死再丢出去,如果旗易水是自愿的,那他就不管了。左右旗家大院的烂事已经够多了,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 旗四抬头看了看旗易水――唇红齿白,雌雄莫辨。忍不住了一句娘。白菜都让猪拱了。旗易水感受到旗四的怒气,脸色凄惶。 “我问你一个事儿……”旗四停了一会才说,“你要实话实说!” 旗易水小鸡啄米地点点头。 旗四脸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道: “你和旗易山那事,是你自愿的还是他逼的?” 旗易水愣了,脸上火撩火撩的,脸色红得滴血,两只手下意识地绞啊绞,心脏一起一落。阿四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可是这个问题要怎么答呢?说他是被逼的吗?可是后来他又不是不愿的……说他是自愿的吗?可是他一开始明明是被逼的…… 旗易水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旗四看着旗易水那纠结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没好气道: “行啦,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 旗易水愣愣的,说了一句“啊?” 旗四看着他那个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样,心里有点酸涩。 他想,他要是当初能早点想通就好了。他明明一直知道的,眼前这个人有多好的,可是当初怎么就脑抽地把他推开了呢?又想起刚刚旗易山那混账的态度,心下更堵了。 旗四说:“你俩准备以后怎么办?旗易山他过了年就要二十了,也许没久他就该成亲了吧?” 旗易水呆住了,喃喃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太远了……我就想……”就想啥呢?旗易水又卡壳了。 旗四皱了皱眉,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阿水,你是不是也对女人硬不起来?” 旗易水快哭了,这个问题比说他和旗易山苟且还要让他难受,对女人硬不起来,这不是就变相地说他不是男人吗? 旗四催道:“是不是?”旗易水抹了一下眼泪,说:“是……” 旗四一副见鬼的表情,喃喃道:“我们果然是兄弟……” 旗易水一脸疑惑,眼眶里还泡着泪水,看上去分外可怜。 旗四冷笑:“因为我也是。” 旗易水眼睛瞪地更大了,满脸不可置信。 旗四说:“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还诓你不成?” 旗易水连忙摇摇头,兄弟俩一时静了下来。 半晌,旗易水问:“阿四,你说,这是不是病呐?” 旗四冷笑:“有个什么毛病?那旗老王八女人操多了,报应到我们身上了呗!” 旗易水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个道理讲得通。 旗四又问:“那旗易山是个什么情况?” 旗易水想了想,说:“他天天练他的功夫,我也没听到他跟大院里哪个女的走得近。” 旗四心想,他又不瞎,院子里哪个女的长得比你好?旗四欲言又止:“旗易山他,对你不好吧?” 旗易水脸上有点迷茫,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旗易山对他好吗?当然不好。可是在那件事上他又真的是快乐。那是待他好吗?那也不像,生起气来又日又弄,一点也不管自己的死活。 旗易水老实说:“我不知道啊,他待我怎样就怎样吧,真要问,我只能说现在是好的。” 说着说着,不知乍地,眼泪就掉下来了。那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关都关不住。旗易水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朦朦胧胧地想,我哭啥呢?我这是哭啥呢?为什么一想起这个问题来就心酸呢? 旗四自个也是个半大孩子,自然也是猜不出旗易水在哭什么的。他只是默默地把怀里的手帕拿出来递给旗易水。 兄弟俩相对无言,但因着相同的秘密,两颗心却比以往拉近了许多。 气氛渐渐缓了下来,转眼间已经要到正午了。旗四看了看院子,夏日的阳光明晃晃的,从那榆树叶子的缝隙穿过,在地上打出斑斑点点的亮光。几只麻雀在枝头上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旗四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问:“午饭还去前屋吃吗?” 旗易水摇摇头:“明天吧,今天我的身子还是有点不舒服。”说着,脸有点红。那点红晕在白瓷般的脸颊上,就像开在雪中的山茶花。 旗四又有点心塞,忍不住说:“你,别老是被旗易山牵着走,那混蛋下手没轻没重,伤了你都不知道!” 旗易水连忙应道“好、好,我下次一定跟他说。” 旗四心想旗易山那个混账的做的混账事,跟那个老畜生一样吃干抹净就走人,连牲口都不如!旗易水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他。 旗四心里把旗易山摊饼一样翻来覆去地骂,脸上却淡淡道: “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旗易水笑得眼睛弯弯的,说, “嗯那” 第十章 元茂屯是个好地方。靠山,近水,土肥,地广。黄泥河子从屯边斜斜地掠过。那水面波光粼粼的,阳光一照就像一块化了的金子。 这里的人也不赖,庄稼种得多,收的也多。养出了好几个大户。旗老爷算不上是元茂屯第一户,因为上面数得上名头还有陈一平“陈大地保”和郭宝峪“郭大善人”。 陈一平的儿子是南岭一带的土匪头子,跟当地的军阀也多有走动。占着这个关系,陈老子比旗老爷略高一筹,做了村里的地保。但对旗老子还是很客气的,毕竟都是大粮户,做的营生都一样,与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不如唇齿相依。 他有点儿官瘾,平常不喜别人叫他“陈大爷”,喜欢别人叫他“陈大地保”以此显示他不一样的身份。 郭宝峪则是个胖呼呼的老头儿,枣样的身子,尖脑袋,八字胡,走路好叼着个烟斗,遇人就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做善事呐!下背子投个好胎。”私底下心眼儿坏得冒水,跟旗老爷是一个货色。年轻的时候,两个人狼狈为奸做了不少缺心事。村子里的人私下说:旗老爷做的十件坏事里有七件就搭着“郭大善人”! 郭宝峪听到别人叫他“郭大善人”还有点开心,殊不知这是其他人在讽刺他,说反话呢! 几年前,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被旗老爷教唆得在县里三人合伙开了一家赌坊,有了生意,三家人的来往更加紧密了。 这几年东北盗匪蜂起,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世风日下,人们对生活一旦失去希望,就会不由自主地走进赌坊、窑子、酒馆这些欢乐场,寻些精神上的慰藉。越穷呢就越去,越去就越穷。大吃小,黑吃黑。十赌九输,大多数钱最后其实都进了庄家的口袋里。 不消说,让旗老爷、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赚了不少。本来嘛,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是很满足的,觉得旗老爷够义气,有钱一起赚。然而,当他俩知道了旗老爷其实是把开赌坊当作个幌子,私底下一直做着卖大烟的生意时,两个人心里就不平衡了。特别是听到旗老爷靠着卖大烟赚的钱比他俩赌坊的分红还高时,郭大善人当即气得一蹦三丈高,骂道:“我操旗彪这个黑心的,原想他还是个人样,一肚子狗下水!” 两个人商量着这事得找旗老子理论。单就一点,那赌坊每年交给县里地头蛇的钱都是他仨一起凑的,旗彪那黑心的借着他俩的场子卖烟,咋说也得分一份利出来。 俩人一合计,当天下午就到了旗家大院。还没进屋,旗老爷就迎了出来。去年春末夏初的时候,旗老爷逛窑子时一不小心染上了梅毒,命根子差点废了,幸亏遇着个妙手回春的大夫,治了大半年最好才治好。 吃了这场暗亏,旗老爷才晓得了乱来的厉害。这半年的性子收了不少,不敢再见个女人就上见个洞就插了。如此一段日子下来,居然还养出了点精神气,看上去又有点人模狗样了。 旗老爷见俩个好友急冲冲的过来,面色不虞,心里就有了数,面上却装不知,只是连忙吩咐大司马准备好酒好菜,他要招呼两个贵客。 天朝人向来讲究在饭桌上谈生意,元茂屯的人也不例外。看旗老爷忙前忙后,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也不好马上就问他赌坊的事,只得应和着扯些有的没的。 一个说:“你家那大闺女长得真不赖!以后睡娶了做媳妇是赚的。” 一个说:“好说好说,比不上旗老哥的那三个儿子,俊的俊,能的能的!” 另一个说:“老哥儿!你咋整的?旗四都成家了,也不给老三找一个?” 另一个又说:“看!你俩一个有好闺女,一个还有好儿子,咋不结个亲家!咱们亲上加亲嘛!” 旗老爷连忙说:“老兄!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我家阿三你又不是不晓得,一年到头小病不少,风一吹就倒,我这不是怕耽误了人家,才一直忍着没言语呐!” 郭大善人一听,是这个道理,旗三那孩子身板不行,可别误了陈地保的闺女!又一眨眼,想起了旗三那唇红齿白的俏模样,默想着陈地保家的那个糙女儿也配不上。 索性大司务已经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正一道一道地往南炕上摆。四冷四热一共八道菜。又摆上三副碗筷和三个白瓷酒樽。旗老爷从柜子里拿出一坛子烧酒,一边说:“没啥好菜,酒倒是不错,两位老弟今个儿来可得多饮几杯。”说着,拉着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一起上了炕。 仨人入了座,旗老子给一一倒了酒,后举起酒樽,亲亲热热地说:“陈老弟、郭老弟,咱三家来往这么多年,常言道,日子旧了,锅锅盖盖哪能不碰来碰去呢?老哥我要是有啥做的不对的,我先说声对不住!你俩向来有度量可得担当一些呐!” 一席话,说得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羞涩,但羞涩归羞涩,妥协可是万万不能的! 郭大善人脸皮比较厚,好开口,“这可不敢不敢,我俩也是沾了老哥你的光!老哥你向来讲道义,有钱路子总是想着我俩,先前那赌坊,也是你撮合,我们才赚了一笔……我刚刚一进门就看到老哥一脸红光满面,许是近来又找了啥好生意?” 旗老爷在心里冷笑一声,故意避开话题说:“旗四那孩子近来做了一单子好生意,给我寻了不少乐子,我这心里一高兴,脸就藏不住!” 郭大善人顺口说:“我就知道旗四那孩子能干!是啥生意呢?难道是在赌坊里卖大烟?”这话头扯的,旗老爷心里也是服了,但他毕竟也不是吃素的,干脆把烂摊子推旗四身上了,索性旗四是小辈,闹起来就说孩子小不懂事看他俩敢咋样! “老弟猜的不错,那孩子近来就是在做这件营生。” 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果然不好言语了。俩个人在心里怄气,骂旗老子耍滑头,晓得他这是要把锅给旗四背,旗四是个后生,他俩做长辈的也不好意思往死里压。 陈大地保讪讪道:“我就晓得旗四的个能的,这才二十三吧,就已经在做这种好生意了。咋整?你这个老爷子没帮一把?” 旗老爷说:“可不是!我想帮他还不肯呐!” 郭大善人见话头越扯越远,想着不能跟旗老子来虚的,再虚下去两人就只能吃暗亏了。于是连忙挑明道: “老哥,你看这坊子是咋仨的,阿四没言没语的就在坊子里卖大烟,还赚了不少钱,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呀!亏他叫了我俩这么多年叔伯,要是早知道这事,我俩怎么说也得帮衬一把你说是不?” 陈大地保一脸宽慰地看着郭大善人,想好老弟!你终于把咱俩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旗老爷这才恍然大悟:“瞧我这脑子!对!你这话说得有理。是得把阿四这孩子叫来说说,这也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占着他老子便宜卖乖么?只是老弟啊,你俩来得真不巧,旗四这两天去了县城,也不晓得他啥时回来。要不你俩过几天再来?到时我把阿四叫来,你俩想咋整就咋整!” 郭大善人和陈大地保一脸懊丧,但也不好再说啥,只得闷声喝酒。不过这事儿好歹过了明面,旗老爷也不好藏着掖着了。 旗老爷说了半天鬼话,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旗四这两天还真的去了县城,带着一个小跟班,韩彦。 韩彦在得了旗四的口信后,晚上回去连忙收拾好一个小包袱。其实也没啥东西,里面就一套换洗的衣服,还补了好几个补丁,连个裤衩都没有。 韩彦爹说:“娃子,要不爹还是把骡子牵了卖吧?你这一去,我这心里老不得劲儿。” 韩彦说:“爹,您是个咋不得劲法?” 韩彦爹说:“你看那些穷苦人家,哪个敢待在旗家大院?去那的,个个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你这一去,要是出了啥事,这不得要了你娘的命?” 韩彦说:“爹!旗老子我也是见过,笑归笑,却笑里藏着刀呐!今个儿我看那旗四爷,虽然冷冷的,倒不像个坏人。何况,爹,咱们把小黑卖了,明年的地咋整,五六垧地,只靠老牛的话还不把它累死?” 韩彦爹说不过韩彦,只好随了他。他这个大孩子向来有主意,说啥就是啥。 第二天一早,韩彦又把几个弟弟妹妹嘱咐了一遍,重点叮嘱二弟韩烨,多帮家里干活,下夜的时候记得起来喂两只牲口。回来的时候他一定给他捎好吃的好玩的。 韩烨十二岁了,还是小孩子心性,说:“哥!要是那旗老畜生敢打你你就回来,千万不要在那里受气!” 韩彦欣慰地笑笑,摸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瓜子,走了。 第十一章 韩彦到旗家大院的时候天还很早,太阳只是露了个脸,路上的空气湿漉漉的。 歪脖子老李领着韩彦进了旗四的院子。那院子不大,只有三间上屋。中间那间大的屋子是旗四的书房,屋子打了炕,方便旗四在里面休息。现今旗四就睡在书房里还未起,歪脖子老李跟韩彦交代事情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书房右边那间则是个小厨房,左边则是一间小屋,里面摆放了一些杂物。 歪脖子老李把右边屋子的门打开。这小屋平时来的人很少,摆放的东西又乱,门一开,满屋灰尘纷飞,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歪脖子老李给了韩彦几块麻布和一个捅,说:“四爷说了你先住这,有事等他来了吩咐。这些东西给你,你自己先整整,只是小心别碰坏了东西。” 韩彦瞧了瞧屋子,说:“大爷,水去哪儿打?” 歪脖子老李说:“厨房里有了水缸,里面有水,你从那打就好。” 韩彦点点头。 歪脖子老李把旗四交代的事情都跟韩彦说了一遍就走了。昨天旗四特意告诉他韩彦明天要是来了要客气点,别为难人家孩子。因此他今天对着韩彦的时候脸色好看了不少。难得韩彦今天还洗了个脸,老李想,这孩子长得还不赖,就是头发像狗啃的。 韩彦收拾了一上午才把屋子弄出个能睡觉的地方。只是屋子里没铺没盖的,晚上难道就直接睡地上吗?韩彦想着,等下歪脖子老李来的时候给他说说能不能要些稻草铺铺。 韩彦听到旁边屋子有人走动的声响,晓得是旗四起了,连忙寻了过去。 旗四正整理衣襟呢,一抬眼冷丁的看到镜子里有个个灰头土脸的人进了门,连忙喝道:“站住!” 韩彦吓了一跳,连忙站直了不敢乱动。 旗四黑着脸说:“你是谁?脏成这样往我屋子走!” 韩彦说:“四爷,我是韩彦,昨儿您叫我来的。我刚刚打扫屋子了,没想到得洗洗,我现在就去。” 旗四的脸还是黑的:“你洗干净点再过来。” 韩彦连忙退了出去,跑到小厨房打了一桶水把自己意粮删涣耍又换上了整洁的衣服才过来。 旗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韩彦说:“四爷,有啥事要我做么?” 旗四摆摆手,说:“现今没什么活儿,你先歇去吧。” 韩彦应了一声退下了。本来他还想问下他今天中午去哪吃饭,可是没啥事做他也就不好意思问。 旗四看着韩彦的背影,一件带补丁的蓝色褂子,中间绑着腰带,头发乱蓬蓬的,要怎么土就怎么土。 旗四有点怀疑昨天是不是迷了眼。才看上了这只傻不拉唧的小土狗。过了一会儿,旗四又想,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不然到猴年马月都弄不了。 这是个啥事呢?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比起他爹,还是可以拿到太阳底下晒晒的。 旗四想收个男人。 这事他打听了一下,在元茂屯的历史上还真没有过。虽然有几个老地主年轻时也养过戏子、玩过男人,但一般都是在暗地里,带进家门的基本没有。 前几年,旗四也经常在县城里的绿芙园打野食。 那绿芙园是县城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一家做相公生意的窑子。旗四在那里包了一个厢房,隔三差五就去那里泄泄火。然而,自从去年旗老爷玩窑姐儿玩出了毛病后,旗四就上了心。嫖妓虽然方便,但也是有风险的。旗四想自个儿才几岁啊,可别年纪轻轻的折在花柳病上了,到时可没地方哭去。加之又做了父亲,旗四也不愿给自个的孩子留一个浪荡父亲的形象,因此也就打算收收心。 可是,收心归收心,这火还是得找个途径泄。现今是民主社会,已经不讲究人口买卖。旗四想找个可心的男孩子还是有点难。冯新给他找过几个,不是眼睛不好就是鼻子塌了,要么就是屁股不翘屁眼不紧,反正就是各种毛病。气得冯新指着他骂是不是故意逗他玩儿的。 事实上,旗四心里也说不出来他想找个怎样的。好在他近来事情繁多,也不急着找,于是便一直拖着,一晃眼就到了八月收秋。 旗四是一打眼就看上韩彦的。 凭着一种直觉,旗四觉得韩彦应该不会排斥男人。这种直觉是绿芙园里的一个相公告诉韩彦的。他说他不是因为穷才去当男娼,是因为他本身就喜欢男人,只想跟男人做那档子事。他还说,像他这样的人世上其实不少,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自个儿没有发现或者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旗四不可置否,心里到是同意他的说辞。 自从十七岁那年开了荤之后,旗四的床事就再也没断过。一开始只是跟那个戏子厮混,只是那戏子毕竟年纪大了点,又被各种各样的人睡过,后庭已经变得松弛,连塞个黄瓜都夹不紧,旗四觉出不是味儿,就给了他一笔钱断了来往。 冯新笑话他傻,钱给多了。那戏子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不值得给那么多。旗四懒得理他。 如此歇了一段时间,身体那股欲望又升了上来。旗四想了想,又买了几张庆乐园的票去看戏了。刚刚跟一个新来的小生勾搭上,冯新神神秘秘地寻了过来,挤眉弄眼、如此如此地地说了一番。 旗四一脸怀疑问:“还有这种?跟窑姐儿一样?” 冯新翻了一个大白眼给他:“我几次诓过你?我今儿就是来带你过去见见世面的。” 县城西南面那条烟花巷旗四是知道的,前年的时候冯新硬是拖着他过去找乐子,闹了个大笑话。旗乐现今一想起来脸还有点黑。不管咋整,被人说成“不举”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羞辱。别说旗四这人还有些自傲。为了澄清这一羞辱,旗四才不得不对冯新说出实话,自那以后,冯新才没敢闹着要带旗四逛窑子。 冯新拉着旗四在巷子里走,左右站着些穿得花花绿绿的女人,一遇到他俩便扯着水袖袅袅娜娜地迎了上来,迭声叫着:“客官,上哪去哟?怎么不进来坐坐?” 冯新全都给打发开去了,只拉着旗四一直往巷子里头走。 冯新一边走,一边叨叨:“就快到了,我跟你说,这个地方可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原先我以为,有你这样的嗜好的人应该不多,后来我一打听,啧!才发现咱们县城里不少老爷们还挺喜欢玩这玩意。这个绿芙园是这两年才露面的,去的都是些有钱人。前儿我已经去了两回,找了一个叫菖苕的,别说那滋味真的比那戏子好,下面又紧又热,只把人伺候得欲仙欲死啊!” 旗四不搭腔。他想起了在旗家大院里的旗易水。旗易山参军去了,临走前连半句话都没留。旗易水哭得眼睛都肿了。旗四替他不值,但又不知道不值什么。 今夜没有月亮,屋檐下的红灯笼微微透出一点亮光。那点亮光倒映在旗四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两人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小院的门口,门半掩着,冯新带着旗四推门进去。有个龟公连忙迎了出来,认出了冯新,连忙殷勤地引着人进了一个大厅,落了座又倒上茶。 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大多怀里都抱着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孩子。那些男孩子大的不过十七八岁,小的也就十三四岁。长相虽不怎么一样,但脸上却都是涂脂抹粉,一副娇嗔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做足小女儿的姿态。 旗四皱了皱眉,这算是嫖男人还是嫖女人? 龟公说:“冯爷,您今儿来的不是时候,菖苕哥儿已经接客了。你看要不换一个?” 冯新说:“还有谁单着呐?都叫上来爷俩瞧瞧。” 龟公便进屋里领了几个人出来。有的脸上抹了粉,有的没抹,但身形都十分匀称高挑,腰间束着各种颜色的腰带,更凸显了腰肢的纤细。 冯新挑了一个脸上抹粉的,旗四留了一个脸上不抹的,其他的都打发走了。 那抹粉的小相公给冯新倒了一杯酒,冯新接过来一口闷了又嘴对嘴喂了过去,两个人不一会就磨磨唧唧地亲热起来。 旗四挑的那个则有点羞涩,仔细看,眉眼还算长得清秀,看着没那么隔阂人。他也倒了一杯酒给旗四递了过去。旗四挡了回去,说:“去你屋子。” 他现在一身火,再不找个东西发泄出来恐怕就要炸了。 待到上了床,旗四又开了一回眼界。 那相公身子看着单薄,柔韧性却是十分的好,特别是一把腰,握着满是劲儿。他骑着旗四那事物扭动时,旗四爽得差点失了理智。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总觉得躺在下面像是在被人嫖,最后还是换成了狗趴式。 那相公后庭一看就是被调教过的,插着又湿又紧,人也特别会来事,高高低低地叫着,偶尔吐出一两句淫词艳语,倒是把旗四挑逗得兴致越发高了。 旗四泄了一次火就把人翻了过来,那张脸艳得出水,哪还有原先的清纯样?旗四又被激出了力气,抬腿提臀又挺了进去。 一夜颠鸾倒凤。 第十二章 至此,旗四也算是在绿芙园挂上名了,隔上一段时间便在那边过夜。他年轻,活儿不赖,给钱也大方,惹得园子里的相公都想跟他睡,让他嫖。 一来二去,旗老爷就知道了。他私底下跟旗四透了风声,他不管他喜欢玩男人还是玩女人,该成亲时就得成亲。 旗四听过后只是冷笑。 很快孙媚娘也知道了。她偷偷问旗四是不是那方面有病。旗四说他没病。孙媚娘哭着说没病咋会喜欢男人。旗四有口说不请,为了证明他没病,只得在二十岁时如约娶了吕氏药堂的吕凤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成亲那天,旗四还是借着药物才圆了房。成亲一年,他和吕凤娘圆房的次数五只手指就数得过来。吕凤娘长得也算标致,但旗四身下那事物左右就是硬不起来,每一次都得靠点东西才得劲。 这样的人事对旗四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他哪还能高兴得起来?也幸亏吕凤娘肚子争气,过了一年多就生了个女儿,这才证明了旗四那方面的没病。 有时候,旗四也会想,喜欢男人是病吗? 旗四不信,因为他自认为自个没病,所以喜欢男人也就不是病。但要是一直逛窑子,会不会得其他的病就难说了,毕竟旗老爷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因此旗四打算找个乖巧的男孩,这个男孩须得身子清白,不排斥男男欢爱,还要老实听话、随叫随到,总而言之得是一个可心人。坦白而言,十五岁的韩彦还不能给旗四这种完美的感觉,但旗四凭着阅人无数的经验嗅出了韩彦是个有底子的,他不是长不成那个可人的样子,而是还不到火候。 旗四想着怎么给韩彦添上那把火。他想,先养养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养上一段时间,如果实在不行再另外找个就是了。 旗四收拾好自个儿,便有丫环捧了早餐上来伺候。那丫环叫小圆,跟吕凤娘身边的小团是姐妹俩,俩个人是双胞胎,都是一张圆圆的大饼脸加一双胖呼呼、一握五个梨窝印儿的手。但两个人却是很容易认的,小团比小圆容易咋呼,嗓门也大。小圆则比较文静,说话轻声细语的。 小圆把饭食一件一件摆在桌子上,她在进门的时候明明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可是她啥也不问。 这是旗四规定好早饭的时辰,差不多是辰末了。他近来事儿多,睡得晚起得也晚,就没有到前屋去吃饭,都是让厨房的大司务单独留一份让小圆端过来。 旗四不是个重口欲的,早饭也简单,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菜,两个猪肉大包。旗四吃着包子,一抬眼,看到门口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旗四想了想,问:“包子还有剩吗?” “回爷,还有一些,小米粥也有剩。” “弄两个和一碗小米粥给隔壁屋子送去。” 小圆应了一声刚想退下,旗四突然叫住她说: “把包子换成两个馍馍。” 韩彦正蹲门槛上看天呢,那白白的云朵儿,一会儿是个包子样,一会儿又是个馍馍样,看得韩彦眼馋。他在心里盼着四爷早点使唤他,这样他才好意思要点吃的。早上走得急了,他只喝一碗苞米糊糊。 正胡乱想着,就见刚刚那个胖胖的姑娘左手端着一个海碗,右手拿着一个油包,里面夹着两个馍馍款款地向他走来。 韩彦瞪大了眼睛。 小圆把东西在他跟前放好,说:“这是四爷给你的,吃吧。” 韩彦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忍着马上伸手的冲动,先说了句“麻烦姐姐了。”站起来,又想去谢谢旗四。 小圆连忙拉住他,说:“你别去,四爷正吃饭呢,他不喜欢这时被打扰。” 韩彦这才坐下来,端起海碗喝理了一口粥,粥还是温的。小米黄橙橙的,单是看看就很有食欲。韩彦又咬了一口馍馍,心里欢喜地不要不要的。今年家里收成不好,他已经有好久没吃到白面食了。 小圆看到他那个满足样,有点好笑,也不像刚刚那样端着,问他:“你是谁啊?怎么在这疙瘩?我早先没见着你呐。” 韩彦说:“我叫韩彦,是今个儿刚来的。我家欠了四爷五担苞米,来这疙瘩给四爷帮工抵田租。” 小圆看着他,说:“那你咋在这儿?长工门都住在柴房那。” 韩彦愣了一下,说:“我也不晓得咧,是李大爷带我来这疙瘩的。” 小圆心下疑惑,但也没多问。屋里旗四已经吃完了,她连忙进屋去收拾。 韩彦把小米粥喝了,又吃了一个馍馍,剩下的一个被他小心地包了起来。他现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是省着点儿好。 小圆收拾好碗筷,又给旗四沏了一壶茶,这才走了。 韩彦就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旗四。因着常年在地里劳作,他的皮肤晒得有点黑,但两个乌黑的眼珠子就像扔进白棋盘上的黑珍珠,滴滴溜溜地转着光,分外灵动。 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旗四想。 刚刚没有让小团送包子是对的,旗四慢慢地朝着杯中的热茶吹气,待它凉了一会儿。 好的玉器要慢慢磨,抛光的力度不能太大,要一点一滴,这样磨出来的玉器才是完整的、也是最好看的。 旗四喝完茶,高声喊了一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韩彦,你进来。” 韩彦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就站在门槛那,不敢离旗四太近。 旗四说:“你在我这里做工,有几点事我先给你说下。” 韩彦站直了,回道:“四爷,您说。” “记住你住的地方,别走丢了。衣服至少两天一换,保证干净。有时我会叫你拿点东西,耳朵机灵点儿,别听差了。三餐我会叫人给你送过来,这个你不用担心。” 韩彦听着没啥活儿还给饭吃,心下有点虚,但旗四是东家,他说啥就是啥,于是韩彦最后也没问啥,只是回了一句:“嗯呐。” 旗四说:“你有啥要问的没?” 韩彦抿了抿嘴唇,说:“爷,咱们是不是得写个条子画个押?” 旗四笑了,说:“那张纸你觉得能把我咋样?” 韩彦脸一红,连忙说:“爷,我说错话了,您是个能的,是我想岔了。” 旗四冷笑,说:“你晓得就好。”这才刚给了颗糖呢,就来讨鞭子了。 韩彦心下一沉,头低得更低了。好在旗四没再为难他,让他走了。 韩彦就这样在旗家大院待了下来,小圆给他送过两天饭,第三天的时候俩人才开口唠嗑些家常。小圆问韩彦咋来给旗四爷做活,韩彦就把前几天的情况简单地给她说了一遍。小圆一听心里便有些疑惑,想着旗四爷咋做了一件亏本买卖?她又看了韩彦一眼,看他虽然人小,但手脚麻利,便说: “没准真有些事儿四爷还非得让你做呢,谁知道呢?” 韩彦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小声问: “小圆姐,这活儿四爷也没给个契约啥的,你说到头来会不会不算数了?” “这你倒是放心,四爷比不得老爷,他雇工人向来不赖账,但活儿也不是很好做就是。”小圆迟疑地说。 韩彦连忙问:“都是些什么活儿呢?小圆姐你给我说说呗,好让我心里有个底呐!” 小圆想了想,说:“今个儿八月中已经过了,想来是要种大烟花,往年这事儿是阿常在做,今年他走了,我也没看李管家再找个人来,兴许就是你顶上了。” 韩彦说:“种大烟花?我只种过苞米、高粱和大豆,其他的我还真没弄过。” “这个别担心,四爷会让管家教你的,我也做过那活儿,不难。” 韩彦点点头。 两个人又唠嗑过几回,韩彦是个嘴甜的,小圆也是个精明人,旗家大院的女眷不多,小圆是吕凤娘嫁进旗家大院的时候跟来的,虽然来了快三年了,但贴心的人并不多,难得遇到了韩彦这个从外面来的,说一些屯里的趣事,也算解了不少闷。 小圆也把一些旗家大院发生的,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慢慢讲给韩彦听。但分寸还是把着的,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她心里都有数。 小圆说,旗家大院最不能惹的就是旗老爷,特别是他去年逛窑子得了脏病后,拿了不少下人出气,过年的时候,硬拐了一个逃荒来的老长工上牌桌赌钱,做了手段把人家一年到头的钱拿个精光,把人活活气死了。连李管家这个跟他一样大岁数的都还常常被他骂得跟孙子一样。还好我和我姐姐是跟着四奶奶和四爷的,老爷不敢拿我怎样。 韩彦问,那四奶奶是个啥样的人? 小圆便说,要说我们家四奶奶嘛,那人是顶好的,可惜命有点苦,好在现在有了大姐儿,也算以后有个依靠了。 韩彦还是好奇,小圆就含含糊糊过了。恰巧旗四爷回院子里了,她连忙撇下韩彦过去伺候。 旗四是个精细人,旗家三代土地主到了他这疙瘩,看戏、喝茶、写大字,愣是给整出些文雅的意味。 旗四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他问小圆: “那孩子今个儿说了什么没?” 小圆就把他俩聊天的内容大概说了一下,末了又加了句:“韩彦还问了爷您要他来了做啥活。” “那你咋说的?”旗四问。 “我说,四爷许是要你去种大烟花。”小圆说。 旗四看了小圆一眼,说:“你猜的没错。你一直是个有心的。” 小圆低着头不说话。 旗四说:“下去吧,给那孩子拿床被单,铺在稻草上。” 小圆应了一声走了。 第十三章 韩彦一直待在旗四住的院子里,如此过了几天,也就是陈大地保和唐大善人来找旗老爷那一天清早,用过早饭不久,旗四就对韩彦说:“你跟着我去一趟县城。” 旗家大院养有八匹红枣马,两辆马车,车夫已经给旗家大院赶了二十五年车了,姓孙名通,黑龙江人,混了一点俄人的血统,长得十分高大,眼窝也深,不出声看人的时候有点凶,事实上是个老实人。看到韩彦,他有点好奇但没多问。 旗四上了马车,里面早已铺了厚厚的毛毯,人坐在上面车动起来能少点颠簸。 旗四对孙通说:“这个是韩彦,我雇来种大烟花的,今个儿带他进县城里拿种子,你认认,以后你俩还得一起送货。” 孙通点点头,看了韩彦一眼,说:“上来吧。” 韩彦跳上车板老实坐好,孙通便赶着马车上路了。 车轱辘滚动着,赶车的挥动大鞭,马跑的快了,车子直直出了元茂屯的西门,一路向着县城的大路滚。 太阳从东南方向升起,阳光还是软软的,照在黄泥河子的水面上也不耀眼。燕子从水面掠过,身影轻盈,就像一把划开段子的剪刀,在身后流下长长的波痕。菱角花开了,星星点点的,这里一簇,那里一簇,就像散落在水面上的星星的眼睛。河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一两穗早熟的苞米露了出来,顶着个红彤彤的小脑袋。风一吹,摇头晃脑的,煞是可爱。 韩彦待在旗家大院好几天了,咋一看到这些熟悉的景物,满脸都是笑意,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他是个活泼的性子,看着车夫也没那么凶了,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师傅,您姓啥呐?” “我姓孙。” “孙师傅,您赶车赶得真好。”韩彦真心实意地说,他前儿也是坐过马车的去县城的,路况并不好,他颠得屁股差点成了四瓣。 孙通笑了笑,说:“也是车好。娃子,你家哪的?咋这么小就出来揽活?” “我不小,十五啦,过了年就十六了。我家欠了四爷五担粮食,四爷说可以做活儿抵,所以我就来啦。”韩彦说。这两年家里条件不好,他吃得少,身子骨一直没长开。刚来旗家大院的时候,脸色还有点黄,养了几天,这才有了不少血色。 孙通转头看了韩彦一下,心里知道这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娃子,你这不行呐,十五岁了身板还这么小,你得多吃点。” 韩彦脸有点红,说:“我晓得咧,我早上吃了两个馍馍呐!” 孙通说:“四爷是个厚道的,你活儿做的好,多吃点他也不在意。” 韩彦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呐”。他转过头看了眼车帘,旗四就坐在后面。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韩彦也渐渐感觉到了旗四爷确实不像村里传言那样可怕,是个说话做事都讲道理、讲规矩的人。 元茂屯到县城的路并不远,一个时辰便到了城门门口。马车边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大多肩上、手上都搭着东西,是进县城赶集做买卖的。 孙通已经走得轻车熟路,把马车拉到吕氏药堂才停了下来。 门口有个药童眼尖看见了,连忙高喊一声:“姑爷来啦!” 不一会儿,里屋的帘子便掀了开来,吕凤娘的娘亲吕王氏走了出来,她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好在保养得当,也说得上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看到旗四下了车,她连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说:“阿四来了!快进来坐坐,前阵子你丈人才买了上好的毛尖,就等你今天来尝尝鲜呐!” 看到韩彦,她迟疑了一下,问:“咋带了个半大的孩子来?你那个帮工呢?” 旗四说:“之前那个走了,这个是新来的,人是小了点但干活儿还是麻利的。” 吕王氏点点头,说:“你是个有主意的,先进屋来吧。” 旗四先交代了孙通买哪些东西下午要带回家,又让韩彦先在药堂门口找个空闲的地方坐一会儿,这才跟着吕王氏进了屋。 吕王氏领着旗四上了炕,今个儿已经是八月底,天气转凉,她特意让人在炕上多铺了一层垫子,又让丫头赶紧煮水端茶。 旗四难得没有冷着一张脸,神色淡淡地看着吕王氏忙前忙后。 “你丈人也不知道是咋想的,一大早就跟隔壁老王去遛鸟,我说你今个儿十有八九会来,他还不信!” “这人呐老不安分,你说牙都磕坏了他还不晓得厉害,天天在外面浪荡。” “大喜,去!去巷子口看看老爷还在那里没,跟他说姑爷来了,赶紧回来。” 一迭话吩咐下去,这才得空坐上炕来,拢了拢衣袖。 丫头已经把茶叶和热水端上来了,旗四接了茶叶、茶具,按部就班地倒水、泡茶。茶是好茶,热水一下去便有淡淡的茶香溢了出来。 吕王氏说:“凤娘近来咋样?大姐儿还乖么?近来药堂有些忙,过两天她生辰我和她外公是去不了,礼物我都备好了,就等你今个儿带回去呢。” 旗四给吕王氏递了一杯茶,客气了一句:“让娘费心了。” 正说着,吕老爷就托着个鸟笼进来,看到旗四,笑了一下,露出一口豁牙。吕老爷子原本也是个好相貌的,可惜年头半夜走路摔倒了,磕到门板上,硬生生地把门前几颗大牙齿磕坏了,留了一个大窟窿,一说话牙门就漏风。 吕老爷不甚在意,吕王氏却是分外可惜,一看到吕老爷豁牙就叹息,想当初她嫁给吕老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着那一张脸和那一口大白牙,现在才半辈子呐,那口大白牙便残了,想想心情怎能不十分郁猝? 看到吕老爷回来了,吕王氏连忙下了炕,张罗午饭去了。 吕老爷把鸟笼挂了起来,里面是一只五彩的画眉,在踏板上蹦来蹦去,兵荒马乱的样子,倒是不吵人。 吕老爷上了炕,旗四敬上一杯茶,爷俩谁都不说话,慢悠悠地喝着茶。 想来,尽管旗四对吕凤娘态度虽算不上熟络,但却也从来不刻薄,别人家婆娘该有的旗四也都给,其中除了忌惮吕凤娘的舅舅,更多的则是因为吕凤娘爹娘的态度。吕老爷说来起来也是官宦子弟,虽然落败了,但有些讲究还是有的,比如喝茶遛鸟看戏。遛鸟旗四没兴趣,但说到看戏喝茶,爷俩倒是投缘,抛开丈人女婿的身份不讲,倒有点忘年交的味道。 吕王氏跟旗四的娘亲是一个类型的人物,都是颇有能耐和手腕的,不然也不会带着吕家的日子蒸蒸日上。性格则外向泼辣,进退有度,待人熟络,特别是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吕王氏常常是看得眼都不带眨的。但她是个正经的妇道人家,这种喜欢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并不越轨。 当初,吕老爷和旗老爷交好,吕王氏虽然对旗老爷的秉性不看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心意,可这笔账都记在他梁楚头上啊。 梁楚问:“咱俩欠贺长东多少钱了。” 板牙熊大难当头各自飞的说:“您欠了好几万了。”板牙熊用力强调‘您’字。 梁楚拉着垫背的冷静地说:“这么多啊,咱俩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板牙熊说:“您自己。” 梁楚说:“咱们两个。” “……” 梁楚把板牙熊按进口袋里,犹豫地看着补品,如果贺长东没有站在门口,他可能撒丫子就跑了,但现在不行,贺长东要是跟上来怎么办。心里把补品换算成了人民币,其实都是胡乱换的,因为很大一部分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不过既然是贺长东吩咐买的,总不会是廉价的东西。 “这么多……给我一个就行了。”说着去拿最小的盒子。 贺长东执着他的左手,一样一样套在手腕上,东西沉,手指勒着铁定会疼。贺长东道:“这句话该是我说,孟清香是你母亲。” 梁楚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哪儿有给自己家人买东西还嫌多嫌贵的。 梁楚认命的挎篮子似的挎着一胳膊东西,心想到底占用了孟冬冬的身体,帮着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债多不愁,那就、那就先欠着吧……反正并没有规定还账的期限。 贺长东插兜站在楼下,梁楚一步三回头,补充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不许跟过来。” 贺长东跟他摆摆手。 来到二楼,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刀和砧板碰撞的‘铎铎’声,梁楚认识这个声音,孟清香大概是在剁馅。有的人家觉着绞肉机绞出来的肉不香,都是买回来自己切自己剁。除了剁馅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吵闹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喧杂又热闹。 腾不出手来,梁楚用脚尖踢了踢门,里面没动静,梁楚又踢了踢,剁馅的声音停了,然后是从远及近的脚步声,梁楚有些紧张,但没有紧张多长时间,随着门把转动声一同响起的是女人温婉的声音:“谁呀?” 房门打开,里面的女人和梁楚打了个照面,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面前的女人很有风韵,长发挽起,看得出来年龄已不小了,但仍然非常……美丽,和女孩子的漂亮活泼不同,她有一种岁月沉淀的美丽,眉眼间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谁、谁呀?”有声音学孟清香说话,是孩子稚嫩的童声,孟清香身后有一个大腿高的小孩儿跑过来,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屋里暖和,孩子穿的仍然很厚,有些鼻音,应该是感冒了。 听到来声,孟清香条件反射的立即蹲下身抱住了孩子,往身后一推,那是一个保护的动作。 梁楚有些黯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明明他不是孟冬冬。 他发现孟清香见到孟冬冬是紧张大过于喜悦的,孟清香明显很惧怕他,也不知道孟冬冬是怎么跟母亲相处的,居然把最亲密的亲子关系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梁楚叹了口气,突然发现回来孟家过年是个错误的决定。 孟清香笑道:“冬冬,是你啊,快进来吧。” 小孩抬眼看到梁楚,‘啊’的一声转身跑走了,穿过拥挤又整洁的客厅,投进正在看电视的男人怀里。 “不了,”梁楚冷漠地说:“我就是回来看看你,马上就走了。” 说完也没进门,把年货放到地上。 母子俩生疏的像是陌生人,梁楚没问孟清香这几个月来有没有找过孟冬冬,那一定会是残忍又令人难过的答案。 梁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脚没地儿放,想抓抓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傻了,于是抓了抓裤缝,转身走了。走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关门的声音,声音落地,梁楚觉着心口闷闷的,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几个月的孟冬冬,居然因为一个对于梁楚来说是陌生人的举动感到难受。 还没有走下楼梯,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冬冬!” 梁楚愣了愣,返身看去,看到孟清香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微笑看着他。 刚才的关门声,不是把母亲和儿子隔绝在门内门外,孟清香追了出来。 孟清香颤抖着问:“冬冬,你现在在哪里?回家……回家过年吧,你叔叔不怪你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梁楚模仿孟冬冬的语气:“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家。” 孟清香燃着希望的双眸黯淡下来,梁楚低声说了句就这样吧,挺好的了,祝你们幸福。 孟清香噙着眼泪道:“孟冬冬,我孟清香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养你到这么大,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妈?!” 梁楚停住脚步,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来刚发的两万块工资,用旧报纸包着,把钱砸进孟清香怀里:“欠你的还你,不当就不当。” 说完就跑了,怕孟清香再追上来,梁楚跑的很快,到了拐角转头去看,后面没有人。 梁楚缓缓放慢了脚步,抓着板牙熊,方才明明闹到很不愉快,但仍然忍不住说:“其实孟清香很爱孟冬冬。” 板牙熊说:“大部分当妈的都很好。” 梁楚踢飞脚下的一颗石子,叹气道:“孟冬冬还活着就好了。” “他已经死了。” 梁楚点点头,笑着说:“所以我突然觉着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算是把孟冬冬的烂摊子收拾了。” 这一刻梁楚的心情很忙,三分是感叹孟冬冬的可悲,但更多的是为以后的事情感到庆幸,没有人可以伤害自己的母亲。他刚来的时候,对孟冬冬很是不满,想着对孟清香好一些,但是现在恒来想去,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孟冬冬已经死了,梁楚早晚会离开,如果真的想为了她好,就该沿着孟冬冬的老路走下去,而不是自作聪明的去和她缓和关系,最好可以更糟糕一点。她现在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希望,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孟冬冬的生活了,何必再去插一脚。 一人一熊感慨良多,感慨了两分钟,突然想到一件重大的事。 贺长东不在楼下,大概已回贺家了,梁楚才当了一天两万块的富翁,又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身上没有一分钱,所有的钱都给孟清香了。可恶的是当他要把所有的钱都给孟清香的时候,板牙熊并没有出言阻拦。 虽然一人一熊猫都不是强迫症,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致认为给整数比较好,两万,20000,多么整齐的数字。一万九,19900,看着就别扭,好像一块平整的豆腐少了一块。 板牙熊忧愁地说:“咱们怎么回家啊。” 梁楚说:“哟,哟,这就变成你家啦。” 板牙熊道:“您厉害,您别回去啊,看您去哪儿。” 梁楚说:“回家,回家。” 贺长东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听那语气得等到过年以后了,梁楚严肃地思考是等到过年以后,还是说去看贺氏的公司页面,给客服打电话,找客服要贺长东的手机号。暂且不说人家上没上班,上班了给不给,打电话之前得先借个电话。 一边想一边走到了小区门口,板牙熊说:“呀,看。” 梁楚也已经看到了,眼睛不由主人控制的亮了起来,靠着黑色车身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不是贺长东还是谁。 梁楚小步跑过去,听到脚步声男人侧头看来,把人抱了个满怀。 梁楚从他怀里退出来,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啊。” 知道你会下来,贺长东笑道:“接了个电话。” 梁楚自己打开车门爬进去,心想谁打的电话啊,怎么这么好啊,我谢谢他全家,真心的谢谢,要不然他就得走路回去了,可怕的是还不认路。 孟清香这个年注定过不好了,梁楚却甩下一个大包袱,长痛不如短痛,至少她以后的生活是快乐的。 只是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原点,很快到了除夕,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找贺长东去本家吃早饭。贺长东从厨房出来,正在煮牛奶,让人等会儿,上楼去叫人,梁楚正好走下楼梯,过年总归是高高兴兴的,昨天虽然睡得晚,但今天仍然早早就醒了。 贺长东把牛奶递过去,梁楚抿了一大口,奶味很足,两口喝完了。 贺长东回头朝梁楚伸出手,示意还有人等着,跟他一起去本家过年。梁楚绕着贺长东走去旁边,他去干什么啊。 梁楚走进前院抱住老狗,抬头说:“我不认识你们家人,我和它过年,你快去吃饭吧。” 贺长东皱眉,弯腰拽他:“胡闹,你们俩都跟着我来,缺你一口吃的?” 梁楚灵活地躲开,不让他碰。 “听话,过来。”贺长东抓鸟似的小心接近。 梁楚机警地步步后退:“不听!” 贺长东没脾气,这时老狗‘汪’叫了一声,梁楚侧头看向门口,门外站着一个人,看着站了有一会了,正是孙朝阳。 “找我吗,什么事儿啊。”梁楚拍拍狗头,走到门口。 孙朝阳飞快地看了一眼贺长东,压低声音,生怕贺长东听见似的:“小院包饺子,你来不来?我猜……你可能是一个人,贺长东大概不会带你去本院。” 梁楚没多解释,说:“去,我去啊,你等我一会,包饺子是吧,我包饺子厉害着呢。”小院的人再难相处,也比贺家本家的人好。 说着跟贺长东摆摆手,表示我这就走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孙朝阳强迫自己无视那令人浑身难受的视线,男人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孙朝阳,他哄着拽着都不肯妥协的人,被他这一句话叫走了,乐颠乐颠的。 第37章 大灰狼的小红帽 两人并肩走到大门口, 没走几步, 梁楚思虑片刻又停了下来, 找孙朝阳确定:“包饺子是吧?” 孙朝阳点点头,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梁楚低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拍手道:“你等我会儿,我拿工具去。” 孙朝阳愣了愣, 还想问那边面粉饺子馅都有,拿什么工具?然而梁楚已转身走了。 孙朝阳一同转过身体,目送梁楚走回漂漂亮亮的小别墅,好像他天生适合那里,数月前在破落灰败的小院里见过的那两面, 是他囫囵做的一场梦。 贺长东还站在前院,以往缠着他的老狗另投新欢, 恨不能和梁楚的腿长在一起,听到声音贺长东抬起头来, 梁楚绕过他跑进屋里, 男人神色微动,视线黏在他身上, 跟着一起进去。见人穿过厅堂跑进厨房,没一会再出来, 脖子上挂着一条保姆的大围裙, 他高处够高,但宽处一个保姆能顶得上三个他,围裙扎在身上空空荡荡, 像披着一件大雨衣。 贺长东笑了,招招手道:“过来,我帮你。” 梁楚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双手背在身后鼓捣绳子,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贺长东好脾气的朝梁楚走过去,梁楚还在提防他,随便绑了两下,转过腰给他看:“系好了。”随后越过贺长东快步走了出去。 贺长东收起了笑容。 孙朝阳站在原地等着,低头看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梁楚远远看到他,放轻了脚步缓缓接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东家你咋说我就咋做,左右我是个混饭吃的人。” 旗四顿了一下,才说:“也不是这个话,赵叔你是个能的,我爹也说了,别让一个小赌坊拘了你的脚,得闲也到元茂屯坐坐。” 赵大笑着说:“这话好,改明儿我一定去。” 旗四懒得留在坊子里跟赵大虚与委蛇,说了两句便起身走了。赵大叫了一个跑腿的把旗四送到后门门口。旗四说:“我自个儿回就行,坊子里的生意还得人照看。” 旗四一从后门出来,韩彦便跳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四爷。” 旗四看了他一眼,撩开那车帘子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揭开了半边脸,对韩彦道:“你进车里来坐。” 韩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通,见他也是一脸疑惑,也不敢多问,便七上八下地爬进了车厢。 车厢的空间很大,韩彦就算躺平了也有盈余。车板上铺着淡蓝色的棉毯,还放着一只小巧炕桌,旗四一只手肘撑在炕桌上,托着脸看向韩彦,他旁边的角落里堆着包得整整齐齐的几包货物。 韩彦被看得不自在。他这才发现车子四周用蓝呢子布包着,车帘子一盖上便围得严严实实的,连车外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韩彦两只手还撑在毯子上,两只膝盖着地,脚留在外头,他仰着头看向旗四,说: “四爷,要不我还是出去吧,你看我这破鞋脏的,别把您的毯子踩脏了。” 韩彦的衣襟有点宽,站着的时候还没啥,现下趴着,衣领子一敞,大半的脖子和锁骨便露了出来。 旗四看怔了一会,才说:“不碍事,你进来坐好了,我有事儿跟你说。” 韩彦这才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离旗四最远的角落坐好,还不忘把衣襟紧了紧。 旗四说:“前儿你跟你爹来交租的时候我便说了,我这儿少了个劳工,今儿带你来就是让你看看你是来做啥活的,你看明白了么?” 韩彦一脸懵逼。 旗四见他接不上,只得自己说完了:“看到刚刚送进去的那袋子东西了吧?那就是鸦片。旗家大院在后山有一片地就是种鸦片的,明天就要播种了,到时你就去帮忙。今个儿回去我会让老李告诉你咋整。” 韩彦是知道鸦片是什么东西的,元茂屯也有几个庄稼人抽过,天天窝在炕上吞云吐雾,好好的光景都让化成雾飘没了。韩彦的心有点沉,这件事让他还未成熟的心灵感到十分的难受。他瞪着他那双乌黑的圆眼睛看着旗四,那里面有点不愿意和谴责的意味。 旗四见到了也装作不知。他知道这事是由不得韩彦愿不愿意的。他故意加了一句:“把这一季的大烟花收割了,那田租就算两清。” 韩彦眨了一下眼睛,又有一点高兴,说:“好。” 旗四看着他,想等那花开了,他应该也可以收割了。 第十五章 韩彦隔天一大早便被歪脖子老李带走了。 旗四私底下叮嘱歪脖子老李看好韩彦,别让他乱跑,也别让人欺负了去。老李听着有点不对味,但也没多问。他晓得旗四做啥总是有道理的。 老李拉了一只骡子,把一小米袋种子绑在骡子身上,又让韩彦拿上了铲子、水桶等工具,两人一骡子从旗家大院的偏门往外走。 旗家大院就在屯子的西边,再往西走百来步,便是松花平原广阔的黑土地了。放眼望去,只见天边处是几个小土坡,上面三三两两地点缀着几个房屋,掩映在榆树丛和柳树丛里。韩彦知道那是距离元茂屯最近的三元屯。而从三元屯到旗家大院之间则是一大片种满了高粱和苞米的田野,也是旗家三代攒下来的最大的一块土地。 今年雨水多,大多数庄稼潦了,包括韩彦家租旗老爷的五垧地也遭了殃。而眼前的这一块则因为地势较高,水漫不了,依旧保持着生机勃勃的姿势。韩彦估摸着再过不久旗四爷就要招人来收割了。北满的秋天短,秋收讲究迅速。 “看啥呢你!”老李突然说了一句。 韩彦起了一个激灵,连忙看路,说:“没啥。” 老李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说:“旗家除了这一片高粱地,在三家屯还有四十垧苞米地呐!” 韩彦瞪大了眼睛,讷讷道:“这么多……”可是一想到那些地除了一少部分是旗家的人开垦了,其他的都是霸占别人和贱买来的之后,韩彦有点愤愤地想,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东北平原是一马平川的,偶尔起的几个曲线也仅仅是趴在地上的小土坡。旗老爷选的那块种鸦片的地便在几个小土坡的中间,恰恰围成了半个圆,向阳,土地肥沃,从黄泥子河分出来的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地从土坡中间的凹陷处穿过,灌溉起来也十分便利。 地不大,看上去就十几亩。韩彦低头捏了一把泥土,土质很松软,也很平整,看上去已经被很好地翻过了。 老李已经取了种子准备下地了,他对着韩彦喊:“行了,地是已经翻过的,咱现在散种,你先看着我是咋整的,别乱了!这花儿可珍贵着呢!” 韩彦点点头,认真地看着老李播种。他是做惯农活的,看了一会就晓得咋整了,便接过了那种子,学着老李的做法:扒土,埋种,对准了位置,一排排,一列列。偶尔遇到了杂草,韩彦便连根带土抓了起来往土坡上扔。 老李看韩彦做得有模有样的,干脆就在田垄旁边歇着了。他随身都带着烟袋,韩彦一转身,他便点着火抽起黄烟了。 韩彦也不看他,只顾着手上的活。日头已经上来了,韩彦的影子投在泥土上,长长的,弯着腰。 等播种完,老李便指使着韩彦到小溪去打水。韩彦二话不说便拿着水桶去了。 等到把埋种子的泥土好好地浇上一片,太阳已经正中了。韩彦来来回回地运水、浇地,早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心中却是无比的愉悦。不可否认,这几天他在旗四身边真是有点闲得发慌了,如今一劳作,才回了精神气。 老李看着韩彦的活,脸色好了不少,也有些心情跟他唠家常,问他:“在家常帮忙呐?” 韩彦点点头,抹了一把汗,把带来的工具啥的收拾好,一件一件地绑在骡子身上。弄好了后,他转过身问:“李大爷,走了?” 老李虽然有点狗眼看人,但这时也看出了韩彦活儿做得真实不赖,又想到旗四的吩咐,也不说二话了,把烟灰敲掉,扶着树干站起来,说: “走!回大院。” 北满秋天是晴朗的,天空是碧玉一样的清透,没有半朵白云。 凉风有信,默默把高粱穗子刮红了,又把苞米棵子刮黄了。风刮着高粱和苞米棵子,刮得~啦啦地响。高粱穗子由淡黄变红,秫秸也染上了红斑。苞米棵子也焦黄了。 韩彦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一把小镰刀,在田野埂上慢慢地走着,顺便看看路旁的风景。 管家老李只是前几天的时候来巡视了一番,后来便不怎么来了。韩彦在家里便是做惯农活的,种个花儿也不在话下。这才过了十来天,花苗便破土而出。韩彦虽然晓得这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付出的汗水有所回报,还是十分开心的。他现在都不用老李吩咐,一得时间便往小土坡那边跑,锄草、浇水、松土,反正是咋精细咋来。 他现在虽然还是住在旗四书房旁边的屋子,但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听一直给他送饭的小圆姐说,是去了哈尔滨谈生意去了。 旗四不在,韩彦放松了许多,多了不少笑容。他还是待在旗四的书房旁边的屋子里,轻易不乱跑,旗四的院子平常都不怎么来人,一小个月下来,韩彦还是只认得管家老李和给他送饭的小圆。 小圆待他亲近了许多,后来干脆把书房旁边的小厨房打扫了一下在里面做饭,一得空便给韩彦开小灶,做土豆面条,做猪肉包子、做韭菜鸡蛋饺子。 韩彦一开始不敢吃,怕被旗老爷抓到。他听过一个劳工讲有一次不小心吃了旗老爷家一个肉包子,半年的劳金就没了。韩彦看着海碗里那小山似的吃食,想这碗东西都下肚,他把自己卖给旗四爷估计都还不了。 小圆嗤笑了一声,说:“你想啥呢你!这是四爷准了的,他说你种花那活做得不错,让我多给你整些好吃的,别亏了你的力气!” 韩彦不相信,说:“四爷咋就晓得我活儿做的不赖?” 小圆笑道:“你不信么?自是有人告诉他的!难道其实你做的不好?心里有鬼?” 韩彦连忙说:“这可没有!我看得好着呐!”这才敢拿起筷子吃起来。 俩人一边吃一边唠嗑。 韩彦说:“小圆姐,我想跟你说些心里话,不过我说了希望你别生气。” 小圆用圆圆的眼睛睨了他一眼,说:“啥话呢?说来听听,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韩彦看着附近没啥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往常我常听村子里的人说旗老爷多坏多坏,想着四爷也是差不离的……这是今天这样看来,四爷却是个好的呐!” 小圆咬着饺子的牙顿了一下,把那饺子放下了,说:“四爷当然是个好的!有时候我也挺纳闷的,四爷的性子确实和旗老爷不像。我跟了四爷两三年,除了偶尔事情做的不好遭他罚,其他的出气的事儿,是半分都没有的!”末了,小圆又说,“但只要记住一点,四爷做啥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你千万别问,也不要推脱,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只要不逆了他的意,顺着他的话做事,四爷是不会亏待你的,你记着了吗?” 韩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说:“嗯那,我记着!” 早上的时候天便有些阴沉,午饭吃完没多久,便下起了淅沥淅沥的小雨。韩彦看着天气不好下晌便不打算去花地了,跟小圆讨了一副针线,缝起了衣裳。他的衣裳前两天摘野果的时候被树枝划破了。 小圆看他逢得有模有样,十分惊奇,问:“你一个男孩子,咋也会针线活?” 韩彦被她问得有点羞涩,说:“家里妹妹还小,娘的身子也不好,我总不能让弟弟们都穿着破衣裳,便自己学了一些。” 小圆说:“你这个哥哥,当得也算是尽责。说起来,旗家三兄弟,四爷虽然是最小的,但现今看着,旗家大院却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打理着。老爷子老了,脾气更坏,精力也不济,前阵儿一直在炕上躺着吃药。大少爷跟老爷子不对付,如今也不知道在哪个部队待着,三少爷又是个身子弱的,经年地熬药。总之都是靠不住的。虽说娶了四奶奶,那四奶奶也是个贤惠的,但她毕竟上面还有两个婆婆压着,好些事儿都没法做,除了看着大姐儿平时也帮不上啥忙。” 韩彦想了想,说:“在家的时候,我倒也听了旗大少爷一些事,说是小时候被旗老爷吊着打,差点打死了是吗?” 小圆说:“确实是有这回事,我是四奶奶陪嫁的丫环,当时不在,是这儿的陈妈告诉我的,说是当时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爷子是打得起兴了,幸好被大奶奶拦了下来,不然是准没了。” 韩彦听得一愣一愣的,“那旗大少爷难道不是旗老爷的儿子?怎下得出这样的狠手?” 小圆叹了口气,说:“这你就不晓得了,那是因为大少爷把四爷打出血了,老爷子才教训他。平常都不咋管他,大少爷也是个可怜的,他娘早早的就被老爷子送人了。” 韩彦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说,旗老爷,把大少爷的娘,送人啦?这天底下还有这等事? 小圆说:“难不成我还诓你?旗家大院你不晓得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一点事儿你就大惊小怪,要是我说些其他的,你这不得怕死。” 韩彦叹了口气,说:“旗老爷太不是东西了!” 小圆说:“所以你要庆幸!现在你是跟在四爷身边做事,而不是老爷子,不然的话有你好受的。” 韩彦心有馀悸地点点头。 第十六章 话分两头,这边旗四在拿着鸦片种子回来之后,旗老爷便告诉他陈大地保和郭大善人在找他,为着赌坊里卖大烟的事。 旗老爷笑嘻嘻地说:“我说卖大烟事儿是你在做,我也没插手。” 旗四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说:“这事儿你当初在干的时候就要想到有今天,我可没那个本事应付那两个人。” 旗老爷说:“我想过了,反正你们仨别见面,能拖一天是一天。前阵儿你不是说要去哈尔滨一趟吗?现在正赶趟呐。” 旗四想了想也在理,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他是个有野心的,早就不满足做个土地主,他要学做生意,做真正的商人。当初,旗老爷在赌坊卖鸦片的时候,旗四便有了这个心思,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卖鸦片的,只是那玩意来钱太容易了,逼得旗四只能上了手。吕氏药堂又有做鸦片的土方,自己地里也能种植,多方便利,旗四是不做也得做。但他心里一直觉得这不是正当生意,不知啥时候就到头了,因此这一阵子一直在想着能不能找个靠谱的,刚好冯新近来上进了许多,想去哈尔滨他舅舅家锻炼,旗四便跟着他一起去了。 冯新的舅舅是个能的,在哈尔滨开了一家造纸厂,多年下来,工厂的规模扩大了一番不止,现在雇着百来号人在帮忙。 冯新的娘是他舅舅唯一的妹妹,两家虽然相隔较远,但近年来通了火车之后出行也算方便,来往的次数便多了。冯新私底下透露给旗四,如果不出意外,他家过两年也是要搬到哈尔滨的。 冯新和旗四到火车站的时候,冯新舅舅便派了司机在门口接着了。两个人出了火车站便上了汽车,冯新特意让司机把车子开慢点,他好沿途给旗四介绍些风景和街道,旗四就听着不说话。 车子一路开进了林公馆。那是一个仿欧式的建筑,门前是一个小花园,砌了几个小花圃种满了蔷薇花。花园中间还建了一个小水池,中间搭了一个石台,上面站着一个大理石雕刻的撒尿的小男孩。 管家迎了出来,把两个人往屋里带。大厅装饰得十分精致,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上面摆了一套雪纺的白色沙发,中间的屋顶上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可以想象亮灯的时候是何等的辉煌。 旗四的心是震撼的,这才是真正的资本家,这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的生活。 冯新的舅舅今年四十开外,穿着中式的家居服,面上有历经风霜的痕迹,戴着金丝边的眼镜,里面有着不可察觉的精明。舅妈则是一个标准的贵妇人,烫着时尚的发型,身上是一件精致的明黄色连衣裙,看着人的时候笑盈盈的,旗四和冯新一落座,她便招呼着佣人端红茶送甜点,举手投足既得体又热情。 旗四心下想着这大厅的装饰风格十之八九是出自她的手笔。 冯新先给自家舅舅、舅妈介绍了一下旗四。旗四顺势叫了两句:“林先生”、“林夫人”。舅妈说:“你跟冯新相处了这么多年,叫林夫人太见外的了,如果不介意叫我一声伯母吧!” 旗四恭谨不如从命。 舅舅问冯新:“想好了?真的来我厂子帮忙?我可先说明了,来了就不许你想走就走的。” 冯新苦着脸道:“舅舅,别人不信我,您还能不信?这么多年了,我几时跟您说过要做正经事情的?现下决定了,我就绝不后悔!您就放心吧。” 舅舅脸色缓和了下来,“我是怕你吃不了那个苦。” 冯新吃了一惊,说:“舅舅,不是吧?难得您要我去厂里做苦力?不是在外面跑生意吗?” 舅舅看了他一眼,说:“你以为跑生意很清闲?饭桌上的应酬也是很累人的!” 冯新说:“哎,不就是喝酒聊天吹大炮?” 舅舅皱了皱眉,说:“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每笔单子都关系到造纸长的未来发展,比在厂子里帮活还要劳心劳力呐!” “哎呦!冯新才刚来,活都没开始干呐,你就这样打击他?亏得你还是个做舅舅的,外甥要上进,你不帮着就算了,还净扯后腿。”舅妈开口打断舅甥的谈话,又殷勤地招呼旗四说,“阿四,来,试下这红茶和甜点,是新来的厨师准备的。冯新,你自个儿拿。” 被这么一打断,冯新这才想起午饭没吃多少,现在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也不继续话题了,转而拿起桌子上的甜点吃起来。 旗四试了一下红茶和甜点,软绵绵的,入口是一片滑腻,和以往吃过的点心不一样,赞道:“味道挺好。” 舅妈笑了笑,说:“那就多吃点,厨房还有的。难得来哈尔滨一次,家里客房也有,多住几天,赶明儿让冯新带你去逛逛。” 冯新笑道:“舅妈,旗四可不是来玩儿的,他是想来看看这边有什么正经生意做。” 舅舅正在喝茶的杯子一顿,看向旗四:“哈尔滨确实比珠海县有机会,你有啥想法?想在这儿办厂?还是开店?” 旗四摇摇头,说:“具体的还没想,只是想着先来看看。” 舅舅放下茶杯,说:“先看看也是好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停了一会儿,又问:“我听你冯新说你爹也是你们那的大粮户,今年的收成咋样?” 旗四说:“今年南方遭了灾,粮价比往年要高一些。” 舅舅说:“但也高不了哪去,比不得做生意。行情一上涨,一单多赚一辆汽车的钱都是有的。” “不过,在哈尔滨想找生意做没本钱可是不行,不说那林林总总的税收项目,就是去政府上上下下地跑条子也得给办事员塞点钱,不然他能给你拖到猴年马月!”舅舅提点道。 旗四点点头,从哈尔滨出火车站这一路他便一直想如何筹集第一笔资金的问题。如果他愿意选在珠海县开始话,那么成本会少很多。但是旗四不甘心,他想着既然要做就做大的,在整个松花省就哈尔滨最大,所以旗四固执地想要在这里找到立锥之地。只是目前来看,他现有的银元的数目恐怕是不够的。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人要踏实肯干,不然那钱也是打水漂。”舅舅又说,他是个做惯生意的,一提起话头就刹不住。舅妈连忙又打断他,“好啦,两个孩子坐了一天车也累,你呀先少说点,让他们先去休息休息吧。”说着指了指冯新,眼皮拉耸,头也是一点一点的。 事实上,旗四也是强撑着精神在攀谈,见到舅妈这样说了,连忙顺水推舟说:“打扰了。” 舅舅这才察觉出不妥,连忙叫了家里的佣人把两人送到客房休息去。 旗四在哈尔滨呆了六天便走了,没有去啥好玩的地方逛,只是每天跟着冯新去不同的厂子揣摩观看。有时候冯新看腻了,旗四就自己去。 哈尔滨的政府还是很重视工商业的发展的,加之这边自然资源丰富,不单是本国人,俄国、日本、美国等外国人在这边也有不少业务。甚至因着他们是资本比本土资本家雄厚、在政治上占有优势等原因,他们办的业务规模更大,雇佣的工人也更多。 这是一个资本的世界。在这里只有钱才是唯一的通行证,旗四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金钱的魔力。在以前,他还待在旗家大院时,周围都是农民,没有可比性,以至于旗四对自己的位置感到十分优越。然而到了哈尔滨,旗四才发现了世界之大,他撑死了就只能算是一个小地主,还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旗四的心中被点燃了一把火。过去因着一些私人原因,他一直把过多的心思花在情欲之事上了,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旗四在心中列了一个条目,计算了机器的费用和人工的工资,心下有些沉,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他知道旗家大院虽然现在是他在当家,但旗老爷是绝不会允许他卖了旗家的土地办厂的。旗四必须得重新想一个筹钱的法子。如何快速地筹到钱现在已经成了旗四最大的焦虑。难免的,他想到扩大鸦片的规模――这确实是他目前最快的来钱的方法。 旗四没有多加犹豫便做了这个决定。在金钱面前,良知是微不足道的。 旗四似乎走上了一条跟旗老爷一样的道路。 第十七章 立冬过后,韩彦种下的大烟花便结了花苞。这个时候,韩彦已经知道了这种花儿其实很好养,并不需要太大的功夫,但是因为这关系到他半年的劳金,韩彦还是很上心。 旗四从哈尔滨回来后便让韩彦搬出院子和其他劳工一块住在下屋,方便做活儿。对于这件事,韩彦感到很满意。旗四毕竟是他东家,虽然比之旗老爷人品好了不少,但压迫感还是很强的,总让人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呆久了实在有点累。 只是出了旗四的院子后韩彦再也没有遇到小圆,自然也没有人给他开小灶,伙食差了不少。让韩彦甚是怀念。 常年在旗家大院做长工的人不多,只有三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穷苦人,穿得破破烂烂,一个叫麦子,一个叫木头,一个叫大个儿。 韩彦是个开朗的,没过两天便和人混熟了。麦子一听说韩彦是来做工抵田租的,有点担忧,说:“当年我租了旗老爷几亩地,也是收成不好他让我来做工抵田租,如今三年过去了,我还走不了。” 韩彦被他的话吓到了,心里有点惶恐,深怕旗四跟旗老爷一样耍赖。他晓得自己人小言微,到时就算真的被耍了,也是没有用的,只能期盼旗四有点良心,别赖账。 如此过了小半年,年关便近了。韩彦和其他劳工一起把旗家大院各种活儿忙完后,便跟管家老李提了他过年想回家一趟。 老李没说啥的就准了,还给韩彦包了好几个油饼带回去。他虽然做人心眼不乍地,但韩彦嘴甜、人也勤快,实在挑不出不好来,几个月相处下来,老李对韩彦的好感还是不少的。 旗四自从哈尔滨回来后便一直四处忙活,直到除夕那天才闲住了,猛地发现旗家大院里里外外热热闹闹的,已经在准备过年了。 旗四正靠在椅子上歇息,吕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娘便抱着一个穿着大花袄的小团子走了进来。那小团子扎着两根短短的麻花辫,脸蛋圆圆的,腮边两坨苹果红,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到旗四有点害羞地往身后藏。 旗四难得温柔,站起身子,一伸手便把女儿从吕凤娘手中抱了过去。他虽对吕凤娘没什么感情,但孩子毕竟是自己的种,他还是很在意的。得空了也会抱着孩子哄一哄,笑一笑,多了就没有了。 他没有一个好父亲,在这一方面,他也不晓得怎么做才是好的,只是顺着性子来。 吕凤娘在旁边道:“大姐儿,刚刚娘怎么教你的?跟你爹说?” 那小团子仰着小脸儿看旗四,大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旗四的人影,把人都看得柔软了。 “爹,新、新年……好。”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笑着往旗四肩膀藏。 旗四连忙搂紧了,小心她摔了,笑道:“嘉琳也好。”看了旁边吕凤娘一眼,客气道,“凤娘你也幸苦了。” 吕凤娘脸上羞涩,看了旗四一眼,说:“四爷什么话,这都是应该的。” 旗四不再接话,抱着孩子逗弄了一会儿,陈妈便来传话说年夜饭准备好了。 虽然旗四现在已经开始接手旗家大院里里外外的事务,但是旗家的当家还是旗老爷,坐的也是主位。旗老爷的两边则是两个姨娘。唐佩莲只有偶尔兴致来了才会跟他们一桌,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后院吃。旗四和吕凤娘带着大姐儿坐在右边,旗易水坐在左边。旗易山去年便没在家过年,今年也空了,旗易水的脸色难掩落寞。 旗老爷近来清心寡欲,脾气好了不少,对着家人也和颜悦色,一顿年夜饭吃得还算安宁。 吃完饭,旗老爷便招呼旗四和旗易水一起打牌。旗易水脸上已经有了倦意,但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摸牌。 旗四看了他一眼,心想过完年便二十四了,却还像是十四岁的样子。 旗易水不会打牌,父子仨过了两圈,旗老爷便不耐烦了,让旗易水早点滚,换他娘下来。旗四顺口也叫了自个的娘下桌,自己则跟着旗易水走了。 旗易水看到旗四跟了过来,笑道:“难得过年,你应该多陪陪你婆娘孩子。” 旗四说:“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旗易水的屋,脱了皮袄,坐上炕。 旗四在炕桌上摸到了一个烟嘴,眉头顿时就皱了,看旗易水: “你身子不好,少抽这些有的没的。” 旗易水苦笑:“不抽这个,我一个人在屋里也是闲得慌。”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想多了又要伤心。 旗四说:“二姨娘跟我说,前阵子她想给你找个婆娘,你不肯?” 旗易水一听,脸色顿时就灰了。因着连年的生病,旗易水的肤色已经十分苍白,近乎透明的程度。然而听到旗四的问话,那脸色又生生白了一层,透着纠缠成网的青色的血管,现出灰败的气象来。 “阿四,你也晓得我这身板是不行的,何苦还要去拖累别人呢?” 旗四一听,心里便有些生气,恨铁不成钢:“你行不行你自个心里清楚,年中的时候大夫才说了你身子骨有些好转,你就偷偷停了药;前阵子你娘才说要给你娶亲,你这大烟就抽上了,易水,你到底藏着啥心思?” 旗易水被旗四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十分难堪,话也哽咽了,他看着旗四,说:“不然还能咋样呢?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就让你来跟我说让我养好身子娶个婆娘……阿四,你不懂、他这是在挖我的心呐……”说到最后,眼眶里蓦地涌出了两行泪水。 旗四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如果不是之前欠了旗易山一个人情,他也不会介入到他们两个的纠葛去。毕竟兄弟乱伦就已经够荒唐的了,如今再来了一出黏黏糊糊的情爱戏码,旗四看着就头疼。 “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逼你,别哭了,大过年的你也不嫌晦气。”旗四一边安慰,一边给旗易水递手帕。 旗易水回过神来也有些难为情,连忙接过帕子擦干眼泪,低声问:“他、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旗四顿了一下,说:“没有,自从去年走了后就没声没息了。” 旗易水说:“我听李叔说,南军打不到北平,他应该也上不了前线吧?” 旗四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旗易水没再问,但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停了一会儿,旗易水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忽而有了笑意,看旗四: “我前阵子听孙姨娘在准备给你找个小的,说是凤娘不会生,只出了个大姐儿肚子里便没动静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前一阵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下一阵就想打趣别人。 只是旗四面无表情,一点也不买账。旗易水顿时就尴尬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旗四瞧着再说下去也没啥用,下了炕便准备走。旗易水连忙叫住他,旗四转身,旗易水说: “阿四,岁岁平安。” 旗四点点头,回了一句:“你也是。” 其实这不是他的心里话,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旗四想,他再又不是旗易水那般十几岁的少年心性了,可以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第十八章 旗家大院的年味还是很浓的。 旗老爷虽然是个混账,但该讲究的一点也不马虎。特意雇人剪了各种各样的窗花,把里里外外几十个玻璃窗户都贴上。又备了各式各样的果品答谢祭神。每年的除夕,旗老爷都有守岁的习惯,待新一年的子时一到,他便一边让人下饺子,一边提着鞭炮到院子里放一圈,图个好兆头。 旗家的大门今年换成了铁做的,看上去更显高大威武。两扇门关得紧紧的,只是偶尔才传出一阵喧嚣的人声和几声狗叫。屋檐下的红灯笼也换新的了,两边的门柱上则贴着红纸黑字、焕然一新的春联,左边是“年年顺景财源广”,右边是“岁岁平安福寿多”,横批是“吉星高照”。 旗易山头戴貂皮盖耳帽,身上披着大氅,脚下套着大阳牌的皮质军靴,犹如一棵青松般挺拔地站在旗家大院的门口。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积雪,天上没有月亮,只有高高的灯笼透出的红色的光。那光打在旗易山刚毅的脸上,勾勒出深刻的五官,黑白分明。如果仔细看,旗易山的模样起码和旗四的有七分相像,但他常年练武,身材更为高大强壮,又经了几年的枪弹雨林、生死杀戮,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一股戾气。 六年前,他靠着刘大麻子的关系参了军,做了一个叫张敬书的亲卫兵。后来,张敬书投靠了张作霖要去奉天,旗易山当时一文不值,急需军功压身便跟着一起去。在那边呆了两年多,跟着军队在关内关外剿了几次匪,在上头跟前露了几次脸,这才勉强在军中站住了脚。 旗四成亲的时候,旗易山找了个借口调回哈尔滨驻守,偶尔得闲的时候回旗家大院一趟。他懒得应付旗老爷那副谄媚的嘴脸,因此也没多说他在军队的事情,其他人便也默认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兵,依旧对他不屑一顾。 只有旗四似乎看出了倪端,对他的态度友善了不少。可惜这些旗易山通通都不在意,他在乎的就只有一个旗易水。坦白而言,那个时候旗易山是真的动了带走旗易水的心思的。可惜后来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能作罢。 再后来就是南方传来了北伐的消息,旗易山跟着大部队去了北平。民国十六年的时候,革命家北伐受挫,张作霖在北平就任海陆军大元帅,旗易山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等到手上的事情打理完,已经年关将至,赶到元茂屯的时候,却是除夕了。 无怪乎古人常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我不应该回来的。旗易山想。 子时到了,院子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夹杂断断续续的狗叫。旗易山晓得那是旗老爷在放鞭炮。旗易山脸上一片漠然,他一点想要敲门打个招呼都没有。 旗易山绕着旗家大院的高墙往后走,他晓得旗四成亲后便单独砌了一个院子,那个院子有个偏门,旁边没有狗。 旗易山脱了大氅扔过墙去,退了几步借了点力,没费多少功夫地便从偏门翻了进去。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窗户透出一点晕黄的灯光。旗易山落地的时候差点滑了脚,狼狈地稳住身形。 我不应该去见他的。旗易山喘着气。把扔在地上的大氅捡起来披好,旗易山一步一步地往旗易水的屋子走。大脚踏过地上的积雪,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我就看一眼,然后马上走。”旗易山喃喃道。 旗易水的屋子黑乎乎的,人应该已经睡熟了。自从十五岁那场病后,旗易水再也没有在除夕守过夜。 旗易山站在门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不知道旗易水屋子有没有上锁。当年他参军的时候,再三告诫旗易水晚上入睡时屋子必须上锁。 如果他把门锁了,我就走。旗易山想着,一手按在门框上。没使多少力门就“咯吱”一声缓缓推开了。旗易山推得很慢,但推到一半的时候手却猛地僵住了。 屋内,旗易水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他。 见着人,旗易山一颗悬着的心反倒放下来了,之前那些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扫而空。他轻车熟路地进屋、关门,又找了火折子点上灯。 屋子一下就亮了起来。 旗易水看也不看旗易山一眼,就自顾自地坐着掉眼泪。这么多年了,他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软得一塌糊涂,就是被自己欺负狠了也不敢发什么脾气,顶多就是在两人相拥的时候壮着胆子在他背上挠几下,也不敢太用力,那痕迹没两天就能消失地一干二净。 旗易山裹着一身风霜站在旗易水身前。如果旗易水这时抬头看他一眼的话,可能眼泪马上就得吓回去。 旗易山已经好久没见过旗易水掉眼泪了,如今又瞧见了没半点心疼是假的,但他稳了稳心情,还是冷声道:“你知道我最烦你哭哭啼啼的样子。” 旗易水抹着眼泪说:“我知道啊,我还记得你说我哭一次你就打一次,你打吧。”那还是一开始的时候,旗易山技术不好,下手不知轻重,旗易水又怕疼,每次一上床总是哭得稀里哗啦,就像上刑一样。 那时旗易山才十八岁,脾气就像火烛一点就爆。旗易水一哭他就打,挑着平时看不到的地方又打又掐,直到把旗易水打得哭不出声来为止。 不过后来旗易山的技术越来越好,常常把旗易水日得意乱情迷,连叫都叫不出来,自然也就忘记哭了。只是一场情事过后,全身上下往往都湿漉漉的,有没有泪水就不知道了。 不可否认,两个人感情的交流是从肉体纠缠开始的。虽然他们是兄弟,但是如果没有这层禁忌的关系,估计也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一开始,旗易山只是想单纯地找旗易水泄泄火。虽然旗易水不是女的,但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是最嫩的年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轻轻一掐就出水,那勾人的模样比之处女也是过犹不及。可是旗易水毕竟是他弟弟,旗易山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想过越雷池一步。 如果没有唐佩莲的话,可能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就是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兄弟。 自从唐佩莲把旗易山从旗老爷的鞭子下救了下来后,旗易山便对她产生了若有若无的依赖感,而唐佩莲也确实待他不错,平时没少塞给他吃的穿的。几年下来,两人倒是相处出了一些感情。 唐佩莲是无意间晓得旗易山对旗易水起了歪心思的。当时,旗易水正趴在桌子午睡,阳光从门外投了进来,打在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嫣红的嘴唇微张着,露出一点丁香小舌。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路过的旗易山就这么看呆了,鬼使神差地就伸了手。直到唐佩莲在背后叫住他,他才回过神来。旗易山有点惊慌,生怕唐佩莲把事情抖了出去。但唐佩莲却是淡淡的,让旗易山不要怕,她啥也不会说出去。 一开始旗易山还有点半信半疑,直到他强暴了旗易水,唐佩莲忙前忙后地给他隐瞒,甚至还帮着他劝住了旗易水熄了反抗的心思,把所有的事情压了下来,他才晓得唐佩莲是真的在帮他。 那几年,旗易山是真心地爱戴唐佩莲,把她当作自己的娘亲一样孝敬。他甚至偷偷发了誓以后要给唐佩莲养老送终。然而自从两年前,旗易山因为一次机缘巧合发觉了唐佩莲帮助自己的真实意图之后,这一份孝心就消失殆尽了。甚至,在某个时刻,旗易山恨不得把唐佩莲碎尸万段。只是大错已经铸成,就算收了这个毒妇的命也无事于补。 旗易山握了握拳头,看了旗易水一眼。想,如今是绝不能一错再错了。 第十九章 旗四让韩彦搬出院子的时候,是存了放他走的心思的。他原想着未来几年都把精力放在生意上,也没心思想其他的了。谁知道元宵过后不久,到地里查边见了韩彦一面,那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小半年不见,韩彦的身高抽了条,更显得手长脚长。五官显山露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是氤氲出桃花的形状来。好在韩彦还是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洗的衣服。旗四这才没失了分寸。 韩彦也是许久没见旗四,如今见着了,连忙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旗四看了他一眼算是应了,顺口询问了一下地里的活儿。韩彦一一说了,答得一板一眼的。 旗四望了望收割得干干净净的田地,说:“你在我这儿也有半年了,老李说你的活儿还不赖。咋样?想过留下来做长工吗?” 韩彦呆了一下,这事来得太突然,韩彦心里没啥准备,一下就被问住了。 “四爷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您容我想想先。” 旗四虽然漫不经心,但语气里却是十分强硬: “半年了,也够你晓得旗家大院不少事儿,你觉得我会这样放你走吗?” 韩彦的脸顿时有点白,两只手垂着不知道怎么放。 旗四慢慢地说:“你也晓得我这个人的脾气,只要好好干活,吃穿是不缺的,工钱也不少你,就是这样你还要想想?” 韩彦被说动了心思。这几个月来他确实吃得比家里好了不少,旗四也确实是个讲理的,没有像其他地主那样刁难下人。再说了,他总归是要出来抗大活的,所谓做生不如做熟,在旗家大院继续做总好过到别处重新开始。这么一想韩彦也就不纠结,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旗四很满意韩彦的表现,把人又带回了自个院子。 小圆看到韩彦的时候有点惊讶,但只是眨了一下眼,马上又恢复正常了。 旗四叫小圆把韩彦带下去,给他重新弄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小圆带着韩彦刚出了门,旗四又吩咐了一句让小圆顺便把韩彦那窝乱蓬蓬的头发理一理。 小圆应了一声,带着韩彦出了屋。 韩彦许久没看到小圆,心里有些高兴。见小圆真的翻箱倒柜的给他找衣服,连忙说:“小团姐,你别找了,我一干活就弄脏了,不好洗,我穿着身上这件就好。” 小圆打量了一眼韩彦身上那件青斜纹布裤袄,上衣破了好几处,露出了里面的白棉花,乍一眼看去就像身上开了几朵白花花的花朵似得。 小圆心里不落忍,有心提点他:“你个傻子,你还当四爷真的要让你去抗大活啊?咱们院里那么多身板比你硬的劳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韩彦奇怪道:“那四爷留我下来干嘛?” 小圆被噎了一下,含糊道:“四爷近来生意忙,许是看你顺眼,准备让你去给他帮把手呢。”顿了一会儿,又接道:“四爷还算是个好的,你跟着他,总得让你吃好穿好。” 韩彦听着心里有些高兴:“那我一定好好做,不让四爷挑出坏的来。”他正是爱闯荡的年纪,若是真的能够跟着旗四到外头走一遭,就是没工钱他也是甘心的。 “小圆姐,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记得提点我一下,我一定马上改。”韩彦真诚道。 “我晓得呐。” 小圆半个身子探在橱子里翻衣服,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翻了一会儿,好歹找出了一套半新的麻布对襟短褂,想着初春的天气还凉,又给韩彦添了一件棉袄和一条加棉的长裤。 韩彦拿了衣服就想换上,被小团拦了下来: “先别换,我打些水,你先把身子和头发洗了。” 韩彦有点不好意思,他已经三个月没洗澡了,就这么把衣服穿上确实容易弄脏。 小圆在小厨房给韩彦烧了满满一锅热水,又给他拿了澡盆、澡巾和香皂,说:“那缸子里有水,你兑了就在厨房洗吧,别把灶台弄湿就好了。” 韩彦连忙点头。 小圆便出门准备剃头的工具去了。 韩彦一个热水澡洗了下来,整个人神清气爽。本来他还觉得几个月没洗澡也没啥,只是看到了自己搓下来的黑乎乎的洗澡水,心里难得别扭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偷懒,要多洗澡。 韩彦见到小圆的时候脸上有些红,那是难得穿上新衣服的羞涩。 小圆脸上难掩惊讶,心想四爷的眼睛真是毒,居然能一眼就看出韩彦是个好胚子。嘴上说:“过来吧,我把你那头发修一修。一张脸好好的,都让你那窝头发埋汰没了。” 韩彦乖乖地走了过去,坐在小板凳上,任她折腾。 小圆常年伺候旗四身边衣食,特意学了剪发的手艺,旗四现今的发型便是她打理的,干练又英气。韩彦年纪还嫩,自是不能和旗四相比的,又估摸了旗四的爱好,小圆最后只是简单地给韩彦剪了个七分头,特意留了刘海,衬着韩彦的眉眼,更突显了属于少年人的俊逸。 小圆取了镜子给韩彦看。韩彦满意的不得了,连连称赞。小圆笑了笑,嘴里有些发苦。 旗四是晓得韩彦长得不赖的。尽管韩彦一直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只是看着洗漱得干干净净的少年,旗四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意外韩彦身上的干净。那种干净里有着阳光的味道,明媚又温暖,又像刚从井里汲出的水,澄澈、透明。看一眼就能渗到眼里去。旗四细细地把韩彦从头打量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韩彦却被看得有些心慌,硬着头皮问: “四爷,您是有啥吩咐的?” 旗四这才收回了眼光,慢慢道:“目前没啥事,你先下去吧。”韩彦刚转身想走,旗四又加了一句:“你收拾下东西搬回我书房隔壁。” 韩彦应了一声,退下去了。 少年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只露出了一截纤细的颈脖,只凭着这一点,旗四便能想象出掩盖在厚实的衣物下的风情。 旗四有点心猿意马了。他已经禁欲了快半年了,虽然近来诸事繁忙,但那是因为看不到吃不着,如今那人就在自个儿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旗四怎么甘心忍着继续当和尚?何况对于韩彦的心思,还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 旗四正想着要如何寻个缘由把人拆吃入腹,他娘就上赶着给他找不痛快来。 这事说起来也是旗四理亏。自从吕凤娘怀了女儿后,旗四便一直避着不跟她同房,因此吕凤娘肚子里也就一直没啥动静,偏他娘心眼多,认死了是吕凤娘肚子不争气,一直琢磨着要给旗四找个小的。 旗四自小对女人便隔阂得不得了,当初娶吕凤娘也是为了旗家的利益,如今是说啥也不肯再要个女人了。因此只得弄点药又在吕凤娘屋里睡两天。 吕凤娘明里暗里遭了婆婆的数落,心里正委屈着,旗四就来了。顿时就气顺了,心里更是欢喜。被旗四睡了两晚,伺候她婆婆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 谁知道孙媚娘还是不满意,被吕凤娘伺候着还要当着旗四的面挤兑她,旗四一听就火了,告诉吕凤娘没事别搭理他娘,让她自个酸去。自己则干脆收拾了细物带着小圆和韩彦进县城住了。 旗家在县城开了赌坊,和冯记粮行和吕氏药堂都有生意上的来往。自旗四娶亲后,为了方便在城里走动,便在县里置了一个小院方便落脚。那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房屋外带一个厨房。 为了方便随时都能入住,旗四特意雇了一个老汉照料院子。那老汉五十开外的年纪,一脸风霜,生活艰辛的皱纹满满地刻在他的眼角上和额头上,连背也被压弯了。看到旗四,连忙弯着腰问候。 旗四进了屋,瞧着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十分整洁,家具也齐全,脸上这才好看了起来。 旗四在南炕上坐了下来,对小圆说:“小圆,你跟着老田头去附近认认路,咱们要在这院子住上一段时间。” 小圆应了一声,跟着老田头出去了。临走时看了韩彦一眼。 韩彦正一脸好奇地四处打量。 旗四望了韩彦一眼,舒展了身子半靠在炕琴上,说:“韩彦,你来给我捏捏肩膀。” 韩彦一听,连忙脱了鞋子上炕,半跪着给旗四捏肩。近来小圆给韩彦说了不少旗四平常的生活习惯,免得他在私底下伺候旗四的时候手忙脚乱。 韩彦的手常年做活,力气自是比小圆大得多,手法也比不上小圆好,不是捏轻了就是揉重了。但旗四心里快活,这些都忍了。 旗四说:“这屋子有个隔间,里面还有一张床,晚上你就睡那吧。” 韩彦点点头,半跪着的姿势其实很不舒服,但他不敢说。幸好旗四也没为难他,捏了一会儿便让韩彦煮水泡茶去了。 旗四特意搬到县城的小院并不是真的和孙媚娘较劲,也不是为了找个方便的地方把韩彦睡了,更多的还是因为鸦片的生意。 年内的时候他托了冯新的路子找了几个收鸦片的主,近来正是洽谈具体事宜的时候。元茂屯离县城还是比较远的,来来去去太麻烦,不如搬过来方便。而且旗四近来正急着攒钱开厂,对赌坊里的生意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不得赵大作假,还得时不时去那巡看一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只是这些事大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旗四也做得小心,轻易不带着韩彦。不是不相信他,而是怕节外生枝。虽然之前旗四特意带着韩彦到赌坊送了一次鸦片,但那是为了困住韩彦制造理由,并不是真的要韩彦掺合进来。何况旗四手下本来就有不少跑腿的,也用不到韩彦。 因此,韩彦到了县城后,反倒闲了下来。院里打扫卫生有老田头,买菜做饭有小圆,韩彦在屋里屋外都找不到用武之地,闲得蛋疼,过了没几天,终于在晚上给旗四捏肩膀疏松筋骨的时候眼巴巴地问能不能给他派个活。 这段时间,韩彦跟旗四朝夕相处,已经不是很怵他,因此也敢壮着胆子提点小要求。 旗四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你现在最大的活儿就是把我弄舒坦了,等你把这件事做好了,我自然会给你派活儿。” 韩彦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伺候起旗四来更是尽心尽力。往常只是给旗四端茶送水外加捏肩松骨,后来便连洗澡搓背穿衣脱鞋也让韩彦包了。 旗四被伺弄得神清气爽,加之近来事务繁忙,也不急着把人弄上床了,就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甚至许诺带韩彦去药堂学算账。 韩彦喜不自胜,笑容多了不少。看得旗四口干舌燥。 只是旗四毕竟是来珠海县谈生意的。生意一谈,应酬自然就多。一来二去,难免就要喝醉酒。人一醉,脑子一糊涂,自然就容易出事。 韩彦年纪小,但对人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因为从小接触的都是大老粗的庄稼人,说话没有顾忌,多多少少也能听得懂一些的。因此,当韩彦被旗四推到床上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有啥,等到旗四压了上来,双手开始扒拉他的衣扣的时候,韩彦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韩彦又惊又怕,腰身被旗四凉凉的手一摸,身子一个激灵,一抬腿便踹了过去。 旗四酒精上脑动作缓慢,一不小心就被韩彦踹下了炕―― “咚!” 旗四闷哼了一声,后背一着地,那喝下去的酒总算醒了大半。旗四晕晕沉沉地撑着身子从地上了爬起来,扶着炕沿坐上去,抵着头用拇指按了按太阳穴,想让脑子更清醒些。 韩彦在退得有点远,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心里有点惶然,但又不敢马上逃走,只得惶惶不安地叫了一句:“四爷。” 旗四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背上隐隐作痛,好容易就想起了刚刚韩彦做的好事。他看了韩彦一眼,想着本来还想着把人养多一阵子的,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去找小圆,让她煮点醒酒汤过来。”旗四说完,便兀自闭目养神了。 韩彦连忙跳下炕奔了出去,连鞋子也顾不得穿。 旗四冷笑了一声。 第二十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旗四把韩彦叫到跟前。 韩彦一脸无措。他毕竟才十六岁,早先又是看惯了旗四衣冠楚楚的模样,如今披着羊皮的狼把面具撕了,说不怕是假的。 每天一杯早茶是旗四的惯例,一般这个时间段他是只喝茶不处理琐事的,但昨天让韩彦踹下床的事情实在让他太窝火,因此只好破例了。 旗四一手托着白瓷杯,一手掀了茶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瞧着韩彦的脸色白了又白后才问:“你晓得你昨个做错啥了吗?” 韩彦站直了身子,硬着头皮说:“晓得。” 旗四说:“昨个是哪只脚踹的?” “……右脚。” “那剁了吧。” 韩彦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四爷,昨个是我不对, 我给您赔罪……” 旗四心想还有点胆量,没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但面上依旧淡淡的:“哦,你要怎么赔罪?让我踹你一脚吗?” 韩彦低声道:“四爷,今年的劳金我不拿了,这样行么?” 旗四说:“一年的劳金换你一条腿?那我再给你两年的劳金,把你两条腿都废了,你看咋样?” 韩彦瞪大了眼睛看着旗四,好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韩彦攒着拳头,心里又急又气又怕,忍得眼眶都红了:“四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回吧,我这辈子就当给您做牛做马了!” 这话无意间正中旗四下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旗四立即说:“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做个十年八年的也就算了。” 踢一脚,换十年八年的苦役。 韩彦啥话都说不出来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 旗四满意地把茶杯放下,让韩彦下去反省反省,又把小圆叫了进来。 小圆一直待在门外,屋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为韩彦心疼。但她是一直都晓得旗四的心思的,也不敢多说,只能盼着旗四早点腻味了,放韩彦走。 然而,小圆万万没想到,旗四明明已经把韩彦坑惨了,居然还三天不给饭吃,只能喝小米粥就咸菜。这下小圆都看不过去了,劝道:“四爷,韩彦毕竟还在长身体,只吃小米粥的话恐怕有点不够……” 旗四冷笑了一声,说:“哦,这么明显的事我看不出来,所以还要你来提醒是吧?” 小圆吓得冷汗都滴下来了,不敢再多说半句。 “待会我出去,你帮我开导开导他,告诉他,要是明晚再踹我一脚,那就不是他一个人倒霉的事了。”小圆连声应了。 等旗四吃完早饭一出门。小圆便端了一大碗小米粥和一小碟咸菜去找韩彦。 韩彦正坐在门槛上发呆,眼睛哭得通红,见到小圆,出声喊了一句小圆姐,看到她手上端的粥,摇摇头说吃不下。 小圆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得来,把托盘往旁边一放,也在韩彦身边坐了下来。 “韩彦,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觉得被四爷坑了……” “小圆姐你说四爷咋能这样整?你们都说他讲道理,这、这是哪门子的理啊!”韩彦梗咽道。 “韩彦,有些事,不是讲讲道理就明白的。他是东家他就有理。” “那我不做了还不行么!”韩彦突然提高了声音。 “韩彦,你觉得你有的选择吗?”小圆说,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韩彦,那瞳孔波澜不惊,就好像就在说今天中午吃了啥一样。但那说出来的话却是千金重,直接把韩彦的脊椎都压垮了。 韩彦知道他没得选。他一个小农民,咋整都整不过一个大地主。 “你现在跟四爷说你想走,走哪里去?四爷在元茂屯的份量你也不是不懂,他说一,谁敢说二?退一步讲,你不回元茂屯逃到其他地方去,那你家人咋办?让他们来旗家大院替你受罪吗!” 韩彦被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敢一走了之连累家里人,忽而又想起当初自己要来旗家大院做工时亲爹的劝说,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圆接着说:“所以韩彦,这事你与其就这样跟四爷拧着,不如好好顺着他,左右四爷也不会虐待你,自己也能好过点。” 韩彦红着眼睛说:“这也太欺负人了!” 小圆叹了口气,说:“韩彦,你应该庆幸你是个男的,四爷糟蹋不了你。就算你现在跟了四爷,以后也照样可以娶妻生子!” 韩彦被小圆说得愣住了,好半天才问:“小圆姐,你、你是说四爷要我?” “暖床。”小圆干脆直说了。 韩彦立马站了起来,指着小圆半天才憋了一句: “我不干!” 小圆叹了口气:“韩彦,你别忘,这事你没得选的。四爷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我保证你今天才说你不干了,明天两条腿就没了。” 韩彦不由得想了想早上时旗四的脸色,肩膀立即跨了下来。只是心里那道槛还是过不去: “这、这都是啥事啊……” 小圆看出韩彦已经动摇了,连忙又加了一把火:“况且四爷是个没耐心的,我看你最多就跟着他一段时间,等他兴头没,自然就会放你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韩彦,这事你可想清楚了。” 韩彦被说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想答应心里又难受,进退两难,干脆拿起旁边的小米粥喝了起来。 小圆瞧着韩彦是听进去了,也就不逼他,自顾自走了。 晚上旗四一回来,小圆便把白天劝慰韩彦的一番话说了。 旗四一边脱着外套一边说:“你做得不错,你让他现在洗个澡,洗完后我有话要跟他说。” 小圆应了一声下去了。 旗四脱了外套坐在炕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瓷瓶。他今天特意去了绿芙园一趟就拿了这东西。听一个小相公说稚儿第一次都特别紧,不好好润滑的话是很难进得去。 旗四虽然睡过不少人,但都是些千人枕万人骑的货色,清清白白的倒是头一回。免不了还是有些期待。 韩彦洗了澡,又被小圆劝戒了一番,这才进了屋。打眼就见旗四盘腿坐在床上,正低着头端详着一个小瓶子,额前垂下几缕发丝,斜斜的挡着幽深的目光。看到韩彦进来,旗四便说了一句:“上炕吧。” 韩彦依言只得上了炕,在旗四对面坐好。他才刚刚洗了澡,身上还有些水汽,衬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旗四拔了瓶塞,把瓷瓶凑在鼻下闻了闻,一边问:“你晓得今晚要做啥吗?” 韩彦低着头说:“不清楚。” 旗四笑了一声,那笑声凉凉的,听得韩彦血液都冻上了。 “如果今晚你敢再踹我一下,以后你就不用见你爹了。”旗四轻飘飘地加了一句。 韩彦身子抖得不像话,五指并拢抓着衣袖,颤声道:“我晓得的……” 旗四当下便舒展了身子,目光直直地盯着韩彦,说:“爬过来。” 韩彦抬眼望去,脸上一片惊慌。好像对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过来。”旗四又说了一句,语气已经是十分不耐烦了。 韩彦只得两手撑着爬了过去,没过几步便被旗四一把捞进了怀里。韩彦心中发麻,身子僵硬的不像话。 旗四托着韩彦的臀部,把他的双腿卡在自个腰身两侧,腿根相贴,身下的肉棒更是时不时地抵着韩彦的臀缝摩擦。 韩彦垂着眼不敢看旗四,脸上一片隐忍。突然,韩彦的身子抖了一下,小声叫了一下,原来是旗四的手从韩彦的衣摆钻了进去,贴着他的腰身慢慢地游走。韩彦的身体纤细而有力,因着常年的劳作,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皮肤关滑而细腻,摸着犹如上等的丝绸,手黏上就拿不下来。 旗四舒服得轻哼。打从第一眼见到韩彦他便存了龌蹉的想念,如今终于摸到手了,心中自然十分满意。 旗四的手顺着肋骨向上,最终在那凸起的两点停了下来。韩彦的气息有点喘。旗四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挑逗着两个小凸起,时而轻拈,时而慢捏,直把韩彦玩弄地脸色潮红,身子发软。旗四明显感受到韩彦身体的变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声音低低沉沉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韩彦的肩窝,惹得韩彦偏过头去,侧颈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一个美妙的弧度。 旗四头一低头就咬了上去。 韩彦一个激灵,双手顿时抵在旗四胸前,作势要推开他,谁知腰身被钳住了,半点都动弹不得,只得让旗四在脖颈上留下一连串吻痕。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点喘。 旗四挑开韩彦的衣扣,把衣襟扯开,少年单薄的身子便露了出来――不像旗四那般白皙,而是有点像小麦一样的眼色,却又比小麦浅一点。胸肌有点鼓,让旗四意外的是,韩彦的乳头有些大,颜色也漂亮,不是一般男人的茶色,而是浅粉色,像女人两腮晕开的胭脂。 怪不得刚刚被捏了几下身子就软了。旗四想。身子顿时更热了。 旗四把韩彦放倒在炕上,韩彦连忙惊慌地又把衣襟拉上了。 “自己把衣服脱了,否则等一下扯坏你明天就光着身子。” 韩彦只得照做。 两人总算赤诚相待。韩彦躺在床上,自欺欺人地闭着眼。就像砧板上的肉,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旗四看得火热,分开了韩彦的双腿便压了上去,埋头在胸前留恋,自顾自地在韩彦的胸前舔吻,留下一滩又一滩湿答答的口水,两只大手更是不停地在身子四处上摩擦,最后停留在双丘上,大力地揉捏。 旗四的气息越来越粗。瞧着身下也是蓄势待发。便拿过刚刚打开的瓶子,用食指抠了些许膏体探到韩彦身后。 韩彦倏地张开了眼睛,满脸惊惧,支起身子就想往后退。 旗四冷冷地看着他,说:“躺好。” 韩彦身子抖了抖,一双桃花眼溢满了泪水,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句:“四、四爷……” 那一瞬间,旗四突然想到旗易水,脸色有点恍惚,但没一会儿又冷了下来,说:“自己把腿抬起来抱住。” 韩彦撇过脸去。泪水无声地流了出来。他的身子还没完全长开,体下毛发稀稀疏疏的,那根嫩芽就耷拉在两个小球上。 旗四摸索着探到韩彦的后穴。穴口有点紧,旗四挤了半天才把食指送进去。那紧致的触感顺着指尖直直传到旗四的大脑,引得旗四有些上火。 旗四想,操他妈的我脑残才找雏!这个时候要是绿芙园的相公早就操起来了,哪有这么多废功夫。 这样想着,手上也就粗鲁了起来,幸好那膏体没一会儿便化成了水,更方便了旗四手指的抽插、打磨。四耐着性子,又抠了一些膏体加了一根手指继续捣弄,直到三根手指能够顺利进出的时候,他的分身已经硬得发疼了。 估摸着穴口已经松得差不多了,旗四压了过去,拉过韩彦的双腿架在臂弯里,双手掰开臀缝,挺着分身便一个猛插! “啊!”“啊!” 炕上接连传出两声惨叫。第一声惨叫是韩彦的,第二声惨叫则是旗四的。韩彦受了疼,猛地绞紧穴肉,居然硬生生地把旗四的孽根夹软了! 第二十一章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既然出来日别人,就要有被夹软的准备。可惜这次旗四明显准备不足,导致身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但那天晚上分身再没能硬起来,甚至第二天见到韩彦的时候下身还有些隐隐作痛。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故旗四非得把韩彦揍一顿不可,然而,事实上韩彦也很不好过,拜旗四所赐,他后庭有些撕裂,不但只能天天喝粥,还要在床上趴好几天。因此旗四也不好多苛责他,只能自己闷自己。 韩彦面上忧愁,心里却暗暗有了想法,想着下次旗四要是敢再硬来,他就再狠命夹他一次,夹到他怕为止,看他还敢不敢打自己屁股的主意。 韩彦在元茂屯的时候也遇见几个是二椅子的老光棍,也晓得他们那种人是“睡男人的”。当时韩彦还很纳闷,两个男人,你一根棒子,我也一根棒子,身下也没个洞,一起睡觉要咋搞,昨天经了旗四那一出,韩彦才晓得原来是捅屁眼。可是,这捅屁眼可真不是人受的!太他妈疼了!那几个二椅子难道都是傻缺么?疼都能疼死了还能搞得起劲? 韩彦实在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先把身后的伤养好再说。左右旗四最近见着他都黑着脸,也没再叫他上炕,他也乐得清闲。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韩彦后庭的伤养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月朗风清的晚上,旗四又把他叫过去了。 韩彦暗暗给自己打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怕不怕。 旗四闲闲地斜躺在炕上,身上只着一件丝绸长衫,旁边的炕琴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雕花檀木盒子。看到韩彦,下巴一扬就让韩彦脱衣服。 韩彦心里有底,干干脆脆地扒了衣服上炕,还主动地在炕上躺好。 旗四直起身,说:“这次换个姿势,你翻过身去趴好,屁股抬起来。” 韩彦一听,顿时脸色就有些难堪。那不就跟只狗一样?韩彦瞟了旗四一眼,心下有些害怕,因此还是乖乖照做了。 少年的身子虽然单薄,但臀部却是圆润挺翘,摸上去的手感十分之好。这是旗四前几天就知道的。但对于双臀中间的那个秘洞,旗四还是第一次看到。那里颜色不深,但褶皱紧密,附近干干净净,没有长毛。真是难得顺眼。 旗四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该给男人操的! 旗四打开炕琴上的盒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玉势,形状有大有小。这是他昨天特意去绿芙园要的调教工具。他行事向来细密周瑾,还找了一个相公讨了些调教的技巧。务必保证今晚的扩张之路顺利进行,把眼前的少年拆吃入腹,顺带报了前几天韩彦的一夹之仇。因此,旗四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慢慢来、细细磨。 旗四挑了一根拇指粗的玉势沾上膏体,掰开韩彦的臀部送了进去。 玉身滑凉,韩彦受了惊向前爬了一步,转过头,一脸惊疑地看着旗四。 旗四掐了一下韩彦臀尖,禁告道:“别动。”说着,捏着玉势的根抽插起来。那膏体很快便化成透明的液体从穴里流了出来,一副淫靡的样子。 旗四眼神暗了暗,抽插了一会儿,瞧着穴口的括约肌松软了,又换了一根三根手指粗的玉势。旗四变换着角度抽插,偶然触到某个点,韩彦突然叫了一声,腰身也塌了下去。旗四毫不犹豫地猛戳那一点。 “啊、啊、别!别弄、弄那里……” 韩彦惊呼了一声,声音抖地不像话,跪着身子便想逃,被旗四掐着胯部又拖了回去。旗四看了韩彦身下一眼,发现那嫩芽也微微抬起头来了。旗四下意识地伸手一握。 “啊!”韩彦后面被插,前面被握,两颊飞红,又羞又躁又气,连忙讨饶:“四、四爷,饶里屋我吧……” “晚了。”旗四一边说,一边快速撸动手中的小东西,直把韩彦的事物撸得出水。 韩彦爽得直哼哼,旗四看不得他那受用样,估摸着韩彦快到了便松了手。继续后庭的开拓大业。 旗四把那根三根手指粗的玉势拔了出来,换成一根更粗的玉势,经过前两回的扩张,穴口的括约肌已经松软了许多,但吃进这根和旗四的分身小不了多少的玉势对韩彦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太、太大了……”韩彦的声音带了哭腔,身前的嫩芽也软了下来。 操,还是太紧了。旗四想,抽出玉势,又沾了一点润滑的膏体捅进去。变着方向在那敏感点周围打着圈圈。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握住韩彦的脆弱撸动,直把人玩得前前后后出水不止,高高低低呻吟。 旗四被韩彦叫得口干舌燥,分身硬得发疼。看着韩彦那神志不清的模样,也没心思再夹他一次了。立马抽出后庭的玉势,趁着那穴口合不拢的时候,撩起衣摆,扶起肿胀的分身便一鼓作气地捅了进去―― “嗯哼!” 旗四爽得叹气,那肉棒闲置了大半年,如今一杆入洞,简直是如鱼得水,妙不可言。 韩彦之前一直被冰凉的玉势抽插,如今猛地换成一根温热的肉棒,脑子顿时就有点拐不过来了。似乎想起了一件迷迷糊糊的事情。可惜旗四不等他回过神来,便握住他的腰身九浅一深地动起来。韩彦堪堪聚齐的想法又被打散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 “嗯、嗯嗯……啊、啊,慢、慢一点……” 韩彦被日得全身发软,只剩下嘴巴还能动一动。可惜的是就算他嘴巴动了也没啥用,旗四腰身蓄力、挺动的速度依然越来越快。那粗长的肉棒在洞眼里进进出出得不亦乐乎,把洞口撑得满满的,流出的液体都被打成了泡沫,堆在洞口处。被旗四用手指抹了下下,一个俯身,直接喂到韩彦嘴里了。 韩彦被日得神志不清,下意识地便含住了旗四的手指,等到尝到了咸腥的味道,侧了头便躲了开去。 旗四被逗得起兴,就着插入的姿势便把韩彦翻过身去。把那两根细长的大腿抬到肩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月色淼淼,烛火摇曳,夜还很长。 旗四舔了一下嘴唇。 这事得慢慢玩。 第二十二章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旗四把韩彦操晕一次,下次再弄的时候更是得心应手。可怜韩彦年轻不懂事,只觉得那事儿做起来甚是快活,加之心里又怕着旗四,因此一个不小心便做多了。旗四倒是没啥,他憋了大半年,吃几顿大鱼大肉才解了馋。可惜韩彦底子本来就薄,那几天旗四为了行事方便,只让韩彦三餐喝粥就白菜,一点肉末都没有。如此折腾了几回,韩彦便吃不消了,瘦了一圈不说,最后居然落了个气虚肾亏的症状。 旗四这才收敛了不少,又找了几个药膳的方子让小圆做了给韩彦补补。毕竟他是有把人养长远的心思,可不能现在就把人折腾没了。何况韩彦全身上下都让旗四感到十分满意,更是得好好养着。 拿到药膳方子的小圆脸色也好看了不少。本来么,四爷这事就做得不地道,天天逮着人便往炕上带,欺负人家就算了,还不给饭吃,就算铁打的身子的也受不住。何况小圆心里还是心疼韩彦的,头次对旗四生出些不满来。好在旗四近来身心愉悦,没有发觉,不然小圆总得遭殃。 对于旗四和小圆这对主仆的心思,韩彦是一点也不知道的。他年少心大,遇事只往好了想。如今旗四不来弄他,小圆姐又天天给他送吃的,他心里乐得自在。只是他是做惯农活的人,一闲下来便有些手痒脚痒。没几天便主动说要帮小圆干活。 小圆看了一眼韩彦那尖了的下巴,没好气道:“行了吧,你那眼下的乌青现今才消了下去,逞啥能呢?养好了身子还怕没活儿做?” 韩彦想着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多说。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这两天我好像没看到四爷……”说到最后,那声音渐渐低了,脸上也有些红。 小圆身子一僵,半晌才淡淡道:“四爷去哈尔滨了。” 韩彦本来还想问四爷去哈尔滨干啥,可惜小圆已经端了碗筷出屋去了,没像往常一样又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叨韩彦几句。韩彦瞧着小圆的步子有些急,想着她兴许是有啥急事,也就没再多问,把旗四的事儿放一边去了。虽然有些想念,但也不是不能忍的嘛! 旗四是坐了旗易山的汽车去哈尔滨的。 那天旗四回了一趟旗家大院,老李便慌慌张张地来跟他说旗易山一直在屋里等他,已经等了两天了。 旗四愣了一下,说:“旗易水呢?他也跟着?” 老李说:“没呐,三少爷还是在他自个的屋里。” 旗四皱了一下眉,又问:“老爷呢?” 老李说:“老爷这几天去邻屯看地了,听说那边有一个小地主要搬去关内,现在正寻人买他的地,所以老爷就去看了。” 旗四听得若有所思,让老李带路去见旗易山。老李一边走一边小声提醒旗四道: “我看大少爷衣着装备,在军队里应该也是说得上话的了,四爷回话的时候还须多多小心。”人心总是偏的,老李从小看着旗四长大,又跟着旗四这些年,感情自是亲厚,因此也就更提防着旗易山。旗四看着地面,也不多说,只回了一句:“我晓得呐。” 他早就知道旗易山已经今非昔比了。在去年,海珠县的地保长刘大麻子邀他赴宴。旗四与那刘大麻子并无交集,但这毕竟是长面子的事情,于是旗四还是去了。然而,他去了才知道,不是他给刘大麻子面子,是旗易山给他脸。 旗易山当年拖了刘大麻子的关系进了军队,几年混了下来,居然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长官。现今是连珠海县县长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了。 几年不见,旗易山五官更为粗旷,气势也更加凌厉。特别是他眉骨上那道新增的三寸长的伤口,无形之中又给他目光增加了一份狠戾,配着他那小山似的身形,平白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是旗四毕竟不是普通人,纵使整顿饭下来,刘大麻子一直热乎地在给旗易山敬酒,表明某种态度,但旗四脸色还是淡淡的,该吃吃该喝喝。 旗四不是傻子,旗易山拖了刘大麻子把他找了来,没有直接去旗家大院,那么便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旗易山不想让旗家大院的知道他的身份;二是他有事要求自己。既然自己是来当大爷的,那又何必装孙子?旗四心里冷笑,你就是成了天王老子,也别想来我眼前现!啥玩意儿! 刘大麻子看不过去,劝旗四道:“旗四,别光吃菜啊,来来,敬你大哥一杯,你大哥可是难得回来一趟呐!” 旗四反手举了一杯茶,说:“不好意思啊刘保长,近来戒酒了。我就以茶代酒,你们干。”说着一饮而尽。又继续吃他的饭菜了,半个眼神都没留给旗易山。 许是觉得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旗易山终于开口了,“刘叔,你先走吧,让我们兄弟俩聚聚,唠嗑些家常。” 刘大麻子干喝了半天,也是尴尬,见旗易山给了台阶,立马就往下爬,取了外套便往包间外走,临出门一脚还热情地招呼旗易山:“易山呐,这承福阁的饭菜还是不错的,你和旗四多吃些,不够再叫。”说着呵呵呵地把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旗四也吃饱了,取了茶盏过来漱口,擦嘴,看了旗易山一眼,索性开门见山: “说吧,让我过来有啥事?” 旗易山也不意外旗四的这种问话,毕竟两个人兄弟一场,对彼此的脾性还是了解不少的。可以少了许多虚以逶迤。旗易山也干脆,问:“这几年易水的身子有没有好点?” 果然是旗易水的事。旗四也懒得诓他,直话直说:“近来确实好了不少,大夫说药可以不用吃了,但还得弄些药膳补补。” 旗四本想这对旗易山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然而旗易山听完脸上却无半点欣喜的模样。旗四心下疑惑,弄不清旗易山是个啥心思,说他不关心旗易水,可是第一句话就问了旗易水的情况,说他关心,但是听了这个消息却也不开心,甚至看上去……还有点痛苦? 旗四说:“你回家去看看就知道了。” 旗易山摇头:“那不是我家,我这一辈子也不准备回去了。” 旗四皱眉,“你不回去?难道你这次来不是来带易水走的?”两个人纠纠缠缠八年了,何况旗易水这么多年死扛着就算不肯成亲,难道不就是为了等你回去?现今轻轻巧巧就说不回去?旗易水还活不活? 旗易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阿四,我今天来,就是要你帮我传句话给阿水,跟他说不要再等我了,左右他现今身子好了不少,娶亲吧。” 旗四当场便愣住了。 “旗易山,你知道你在说啥吗?” “我已经帮阿水看了一个新娘,是县里鸿记布料的女儿,你回去安排一下,等阿水身子再好些就帮他娶过门去。” 旗四冷笑了一句:“旗易山,这些话你自个跟易水说去,甭想我给你带!” 旗易山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脸上不怒自威:“阿四,这话你不带也得带!左右我是不回去的,你自个看着办!”话音刚落,包厢门突然被拍得啪啪响,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长官!营长传话让您赶紧回县政府,有急事!” 旗易山本还想再啥几句,但军情紧急,他不好拖沓,只得迅速地站了起来,取过旁边的军衣外套披上。军服贴身严整,军鞋程亮,腰上配着一把乌黑透亮的手枪。旗四心里知道那东西一枪就可以去掉一条人命,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些: “就算我能把这话带给易水,可他要是不愿意呢?我总不能逼他。” 旗易山转身来,面目沉沉:“他不娶也得娶!阿四,我是晓得你的手段。”最后这句话着实把旗四噎住了。旗四不敢再说啥了,再说下去就得吃亏了。旗易山搁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久,旗四果然把旗易山的话给旗易水提了。旗易水难以置信,一脸快哭的表情: “阿四,你别骗我,这事是不能说笑的……” 旗四只得又说了一次。 旗易水沉默了,久久都不愿说话。旗四瞧着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白,顾念他的身体,也不好逼得太过,只得先把这事压下不说了。 后来,旗易水就死活不肯吃药了。再后来,旗易水偷偷吸起了大烟。 他懦弱了半辈子,终于在这件事上硬气了一回。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二十三章 旗四进门之前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之前旗易山交代他帮旗易水定亲的,如今年都过了,这事儿还连个影都没有。保不准这次还是因为这事。 旗四脑筋一转,马上便想到说辞,左右往旗易水身上拐就是了,反正旗易山如今是不敢下手打人的。 然而,旗四万万没想到旗易山虽然不敢下手打旗易水,但并不代表他不敢下狠手打自己。 旗四跟旗易山才打了个照面,半个字还没吐出来呢,旗易山那铁一样的拳头便招呼过来了。旗四毫无防备,硬生生把这拳抗了下了,“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都向左偏去,像被大风刮歪的一片树叶,幸好根还连着,否则整个人都得飞了。 旗四的嘴唇咬破,流了满口的血,右脸没一会儿便肿的老高。 “四爷!”老李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帮旗四查看伤势,一边又转过身子责备旗易山:“大少爷,有话好好说作甚动手啊!” 旗四“呸”了一口,把嘴里的血水吐了,看了旗易山一眼,那眼里翻腾着的怒气上一秒还即将汹涌而出,下一秒便消失殆尽了。 因为旗易山上前几步,一脚踢开老李,两手一抓扯着旗四的衣领便把人提了起来。如果说刚刚旗四的脸上还只是愤怒的话,那此时旗易山的表情便是想将他生吞活剥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旗四握着拳头直视旗易山,沉声道:“就算你想弄死我也得给个理由吧?” “你做的好事!” “我啥时招你了?” “我让你看着易水,你他妈是怎样看的!你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让他吸大烟?!” “哦,你知道易水吸大烟啦,那你咋不问问他是为啥吸上的啊?!”旗四一听心里就来气,难道他就没劝过吗?好歹旗易水也是他哥,他能看着他往火炕里跳?只是嘴巴长在旗易水身上,他死活要抽自己又有啥办法?况且旗易水会吸大烟,还不是为了你这混蛋?现在你倒是会迁怒! 旗易山被旗四说得愣住了,手下力道一松,旗四脚尖便着了地。 “还不是你让我给他说亲整的,要不是你这么逼他,他能沾上那玩意?”旗四又加了一句。简直是字字诛心。 “居然是这样……”旗易山喃喃道。不一会儿居然笑了出来,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看着实在渗人。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又何必硬是把人推开?如今这样折腾,两个人都是痛苦,还不如把人绑在身边,兴许还能活得长久一些。 旗易山脸上阴晴不定。旗四也懒得去看他,右脸颊已经肿得跟半个馒头一样大了,嘴巴一动就抽疼,不用看就知道多狼狈。旗四暗想着这仇得报回来,嘴上却让老李去拿些消肿的膏药来。 老李连忙去了。 旗易山也想清楚了,脸上换了一副表情,坚决道:“我现在就带阿水走。” 旗四冷哼了一声,说:“你不是说不要他了?咋了?想反悔?” 旗易山说:“我原先想岔了,今个儿想清楚了。” 操!这一拳白挨了。 旗四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能照顾好他?” “总比他待在旗家大院好。” 这一点旗四无法反驳。看着旗易山的军装打扮,比之一年前又精致了不少。 “你准备带易水去哪?” “哈尔滨。我现在在那当差。” 旗四心下一动,不由得朝旗易山看去,问:“你在那当官?” 旗易山已经往外走,闻言头也不回得说了一句:“驻哈一师师长。” 旗四心中震动,果断站起身来跟了上去。他不是傻子,虽然他和旗易山从小不对付,但毕竟出生姓名摆在那,何况中间还卡着旗易水。现今他不借着旗易山这棵大树在哈尔滨扎根,还要等到啥时候? 旗易山对于旗四的打算不可置否,这么些年来,虽然他们兄弟俩的感情谈不上深厚,但也没有小时候那般剑拔弩张。如今旗易山也算身处高位,旗四想借个势无所谓、。 旗易山作为一师之长,身边自是跟着人的。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他没有把人带到旗家大院去,都留在了县城。但如今他要把旗易水带走,那自然是越有威慑力越好。 旗易山让下人给县政府那送了个信,让他把自己名下的兵都叫过来。半天的功夫,远远的,便见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一只铁壳子逶迤着朝元茂屯开来,带起了漫天的灰尘。 元茂屯的老老少少何曾见过这种阵势,纷纷跟着围观。有小孩子见着那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吓得馍馍掉地上了不知道。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只盯着那铁壳虫看。 有见过世面的人叽里呱啦得给旁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人解释那只“铁壳子”叫“汽车”,听说只有县老爷才用得起。难道是县太爷来了?众人跟在车后胡乱猜测,一会儿猜那车子里面的人,一会儿又猜那车子是要开到哪家去,直到那辆车子直直开到旗家大院停下,众人脸上都是一副了然的表情。 车门打开,依次走下来三个威风凛凛的士兵,个个身姿挺拔,腰上配着手枪。围观的人一时屏息凝神气都不敢喘。 歪脖子老李早就得了信在门口等候了,他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见着了这阵势脚步也有些发虚,连忙堆着笑脸上前: “各位爷幸苦了,里面请。” 几个士兵干净利落地往里走,但只是进了院子便不往前了。 老李说:“各位爷,旗、旗大少在正屋。”言下之意是问他们怎么不走了。 为首一个士兵道:“我们毕竟是军人,在院里待命较为合适。” 老李瞧着他们八个人高马大,一个屋子里估计也站不下,也就不再劝,连忙进屋去禀告旗易山了。 旗易山正因为要带走旗易水的事被李小花堵在屋子里。 李小花瞧着旗易山那身齐整的军装和那小山似的身子心里便有些发怵,但她向来护犊子,还是开口道:“阿水这些年来身子骨一直不见好,他跟着你走万一又发病了咋办?我又不在他身边,谁能照顾他?” 旗易山沉声道:“我能照顾好他。” 李小花不信,还想再说些。旗易水突然撩了门帘走了进来。他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眼下乌青,嘴唇发干,下巴尖得能戳破纸。 李小花愣了一下,满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阿水……你……”明明只是半个来月没见,怎么人憔悴了这么多? 旗易水软声道:“娘,您让我跟大哥走吧。大哥也是为我好,我近来染了烟瘾,大哥想让我戒掉。” 李小花有点不自在地看了旗易山一眼,又说:“你抽的也不多……不算个事。”旗易山一听,两道凌厉的目光便扫了过去。李小花身子有些僵。 旗易水又说:“大哥跟我说那东西抽多了会坏了身子,娘,您要不也戒了?” 李小花一听脸色更不自在了。连再看一眼旗易山的勇气也没有,搓了一把手掌,说:“那东西嘛……你要戒了也好,你还年轻,你哥也是为了你好,那啥,我给你收拾些东西给你带去。”说着,匆匆忙忙地走了。 旗易山的脸色一片阴沉,许久才道:“那大烟,是她给你的?”他一直以为是旗四,因为那家伙手上这种东西一大把,想不到居然是李小花。 旗易水不敢看他,只说:“我娘这些年……也不容易。”他身子不好,在旗家大院一点忙也帮不上,说好听点是三少爷,说不好听点就是废人一个。他娘因为他遭了不少罪,特别是旗四这些年来已经接手旗家大院各种事物,又办得井井有条,更突显出他的没用。李小花面上没说,但私底下已经是满腹牢骚,这些年对着旗易水的心也淡,更多的是跟着七大姑八大姨或者其他地主的小老婆一起鬼混,那抽大烟的事情也是被这群人给带着的。 旗易山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也不愿再追究。刚巧老李进来禀告说人已经来了。旗易山半点也不愿在旗家大院多待,上前一步半搂着旗易水,说:“我们走吧。” “我东西还没收拾……”旗易水按住他的手。旗易山的手强壮而有力,旗易水的手则纤细而瘦弱,说是按着其实就是碰了一下。 他昨天才熬过一轮烟瘾,现在整个人都有些发虚。 旗易山说:“我在那边有一座公馆,里面东西都有。” “那你让我回屋拿个东西好吗?拿完我就走。”旗易水看着他,软着声音问。 旗易山说不出一个不来,扶着旗易水往他屋子里走。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木质小四方盒。 旗易水拨开锁,里面是一条用红绳编成的手链,他有些羞赧地把红绳手链递给旗易山,说:“去年陪我娘去北武寺,旁边刚好有一座月老庙,我就求了……” 没等他说完,旗易山就把右手伸了过去。旗易水嘴角弯了一下,笨手笨脚地把红绳套进旗易山的手腕里。旗易山低着头,看到他的右手也带着一段红绳。就在这一刻,他想起了一句古话: 生同衾死同椁。 第二十四章 旗四外出的衣物都在县城的小院,没啥好收拾的,就带了一个皮铁盒子,里面装了八根金条。这也是旗四自个所有的体己了。 旗四提着金条往大院门口走,不料他娘突然从拐弯处窜了出来。孙媚娘走得有些急,脸上红光满面,喊道:“阿四,你屋里的有喜了!” 近了,又惊呼一声:“阿四!你的脸咋啦?!哪个天杀的这样打你?” 旗四没多大反应,避就重轻说:“那娘你多看着她。” “是不是旗易山……”孙媚娘猜道,她也才刚刚听到风声,晓得旗易山做了大官回来了。于情于理她都该露个脸,然而连素来对旗易山多有照顾的唐佩莲都无声无息的,因此孙媚娘也就没敢出来惹人嫌弃。 “跟他无关,他是来带易水走的。” 孙媚娘一听也就不再多说,见旗四想走,连忙拉住他: “阿四,你好歹去你屋里看看,听那大夫说这一胎很有可能是个男孩……” 旗四打断她:“娘,我要先去哈尔滨一趟,等回来再说吧。” 孙媚娘问:“你年前不是才从哈尔滨回来,咋又要去?” “去谈生意。” “哎呀,阿四你咋老是想着做生意?多圈点第做个大地主不好吗?也是吃得好睡得香要买啥就买啥……”没等她多说,旗四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孙媚娘看着心慌,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了。 “娘,有些事你能管,有些事则要少管,我希望你能分得清。” “我、我晓得了……” 旗四转身就走。她娘这些年已经越老越糊涂了,看不到局势的变化。做一个大地主自然是一世安稳,然而却也只能一生碌碌无为。如今的世界,金钱当道,圈一片地远远没有一台机器来得值钱。这也是旗四去年哈尔滨之行得出的真理。然而倘若不是旗易山,旗四也不会想到出去外面闯荡。 去年在刘大麻子的饭宴上,旗四受到的刺激远远大于想象。旗四知道当年旗老爷就是凭着刘大麻子罩着才敢在元茂屯横行霸道,纵使这几年刘大麻子有些落势,但也是压旗家一头的。可是,刘大麻子在旗易山面前就跟个孙子一样点头哈腰。 旗四面上有多平静心里就有多汹涌。 旗四知道,旗易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随便便忽视的旗易山了。虽然他无法确定旗易山现在手里的权力有多大,但是要弄死自个,恐怕也不难。 如果他俩中间不是卡着一个旗易水的话,旗四觉得自个最少得褪层皮。幸好万事没有如果。 但是旗四再也不甘心再做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捏死的土地主,他决定要出去做生意、赚大钱。他的骄傲和尊严不允许把自个的身家性命系在一段可能有今天没明天的感情上。 直觉告诉他,旗易水跟旗易山长不久的。 兄弟仨坐一辆汽车。 旗四坐副驾驶,旗易山和旗易水坐后座。旗易山的副官裴俊海开车,其他几个士兵则挤在后面的马车上。 旗易水身体不济,路上又颠簸,没一会儿便伏在旗易山肩膀上睡着了。旗易山挪了一下身子让他睡得舒服点。旗四余光瞥见了,又转过了脸。 车子一直开到珠海县最近的火车站才停下。路过县城的时,韩彦的身影在旗四脑海里一闪而过。旗四想起了韩彦的身子,身下有些热。有一瞬间,他想让汽车停下,把韩彦也带上。但又想到韩彦如今肾亏了,带在身边也吃不到,于是也就作罢。 裴副官把汽车挺好,又给旗易山报备了一声,下车去跟列车长交涉去了。 汽车太颠簸,旗易山怕旗易水吃不消,最后还是改坐火车。 旗易水迷迷糊糊也醒了,看着窗外的环境一片陌生,好奇地这瞅瞅那瞅瞅,看到啥就问,也不等着身边人回答,就图个嘴忙。 旗易山也不烦他,时不时就回答两句。 两人虽然没啥亲密的举动。但旗四还是觉得腻歪的厉害。若不是他不晓得怎样开车门,老早就窜下去了。再呆下去保不准眼睛得瞎。旗四心想。 幸好不一会儿裴副官便回来, 告诉旗易山可以上火车了。 旗易山本来想把旗易水打横抱上车,但旗易水不肯,坚持要自个上,还不愿意旗易山扶着。旗易山只好在跟在一旁看着。旗四依然跟在他俩人身后上的车。 旗易山包了一节车厢。旗易水像个土包子一样看得眼珠都不带转的,挑来挑去最后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抬头,看到旗四,满脸惊讶:“阿四!你怎么也在?啊!你的右脸怎么肿了?” 旗四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早上不小心磕到的,已经上了药。” 旗易水不疑有他,热情地招呼他:“那你以后走路要多小心。阿四,要不要过来坐这里。”旗易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旗易山瞥了旗四一眼。 旗四一边“呵呵”一边往后退了好几步,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说:“我坐这儿就行,我刚好想睡会儿。” 旗易水一听也不再坚持,又看向旗易山。旗易山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旗易水的头发留长了,脑袋一动便有发丝从两鬓垂下,挡住半边脸。 旗易山伸手把那碍事的头发撩到旗易水耳后。旗易水全身瘦得厉害,只有耳垂那还是厚厚的。两人滚床单的时候,旗易山就一直喜欢咬着旗易水那个地方不放,几年下来也算卓有成效。 旗易山不知道听谁说过耳垂厚的人福气多,不知道咬出来的算不算。 旗易水胆小,在人前的时候总是刻意跟旗易山保持距离,是以这些年下来除了旗四当初碰巧撞破他们的奸情,大院其他人都没发觉。 开始时,旗易山既能占够便宜却又不用惹麻烦,对于旗易水的行为自然是万分配合;后来两人心意相通,旗易山一无所有,啥许诺也给不了于是两人只好继续遮遮掩掩。如今旗易山大权在握,自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但旗易水实在放不开,于是又只好忍着。 几年下来,旗易山的暴脾气都收敛了不少。心里有了牵挂,做事就有顾虑,凡事三思而后行,倒是让他在几个机会面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没一会儿,蒸汽火车开动了,长长的一声鸣响把旗易水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便搂住旗易山的胳膊。旗易山连忙抓住他的手安慰:“没啥,这是火车开了,你看窗外。” 旗易水这才放心下来,又趴着窗外看。车站上都是密密麻麻送行的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男有女,有穿得整整齐齐的,有穿得破破烂烂的,虽说都是离别,但有的脸上悲伤,有的脸上欣喜,还有的一脸漠不关心。人生百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众生世相,全都在一个小小的站台上摆了出来。 旗易水不由得看痴了。 松江平原上,长长的铁轨蜿蜒而过,一辆十二车厢的蒸汽火车轰鸣着向前驶去。大地尚未苏醒,两旁的景物依然萧条。过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穿过车窗玻璃,又打在旗易水沉睡的脸上。 趁着旗易水睡着的功夫,旗易山把到了哈尔滨后的行程又安排了一下,嘱咐裴副官明天一早就联系市里最好的洋人医院。旗易水的身体是他最大的心病,不把他的烟瘾戒掉,他放心不下。 旗四听着旗易山对下属的吩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心不自觉地摸索着装着金条的铁盒,想着等下要怎样开口跟旗易山说开厂的事。 旗易山特意找了一个离旗易水远点的位置,就怕说话声音太大吵醒他。言语间也是简洁明了,没一会儿就让裴副官下去了。 旗四还没想好要怎样开口,旗易山已经准备转身回旗易水身边去了,情急之下叫了一句:“大哥!”这句话刚出口就觉得别扭,血气一股脑往上涌。实在狼狈。 旗易山脸上线条也僵了好一会儿,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旗四二十几年来第二次叫他“大哥”,第一次是啥时候旗易山已经忘了,但一定是在他欺负旗四之前。 旗易山率先打破沉默:“有事?” 旗四镇定了下来,反正脸皮已经豁出去了,剩下就好办了: “大哥,我想去哈尔滨办厂,我连资金都带来了。”旗四一边说,一边拍了一下铁皮盒。 旗易山瞬间明了旗四的意图――要他帮忙搭线。旗易山坐了下来,问:“你是个啥想法,说来听听。” 旗四便把去年在哈尔滨的考察结果和做下的计划简单地说了一遍。旗易山沉思了一会儿,说:“办厂的事我并不在行,但是我在那边认识几个人,到时可以引荐给你认识。钱的话我可以先给你添点,这个不是大事。” “那就麻烦大哥了。”旗四面带感激。 旗易山顿了一会儿,又问:“你是不是也想离开旗家大院。” 旗四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也觉得没必要说谎,于是说:“以前有想过,现在已经淡了。” “当时觉得老头太不是人了。”旗四加了一句。 “他确实不是人。”旗易山接道。 两人面面相嘘,窗外景物一闪而过,仿佛这十几年的恩恩怨怨也被带走了。 “你们俩在唠嗑呢?”旗易水不知道啥时候醒了,走了过来,好奇道:“说来听听呗。” 旗易山站起身,让旗易水坐靠窗的位置。 旗四哪敢坐着当搅屎棍?站起来就想换个位置。旗易山叫住他:“坐下,咱兄弟仨聊聊。” 旗易水有些意外,但听到旗易山这么说还是很高兴地附和道:“是啊是啊,阿四你走干嘛呢?我们兄弟几个聊聊。” 旗四只好又把屁股挪了回去。 于是,兄弟仨这么多年难得一次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唠家常。旗易水虽然在陌生人面前拘谨,但在家人面前还是放得开的。虽然话不多,但每当旗易山和旗四两个人冷场的时候,他总能适时扯出一个话头。 旗易山说了一些自己参军的经历,立过的战功、斩杀的土匪、认识的军官。 旗四也说了旗家大院一些事,特别提到旗老爷前年得了花柳病。旗易水在一旁附和,说后来爹再也不敢出去逛窑子了。 说来也是讽刺,三个儿子里,旗老爷最看不起旗易水,但现今却只有旗易水还愿意叫他“爹”。兄弟仨说说笑笑唠嗑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旗易水又开始打哈欠了,才消停了下来。旗易山给了旗四一个眼神。旗四连忙换了一个座位坐去了。 没来由的,旗四突然对韩彦非常想念。 如果下次还来哈尔滨,就把他带着吧。旗四想。 第二十五章 旧时代有句古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事实上,有权也是一样的。依着旗易山的权势和提携,旗四实现了早先大部分的念想,唯一出现偏差的地方就是他得离开哈尔滨回到海珠县。 旗易山给他介绍的那个留洋知识精英信誓旦旦地给他规划:他家有百来垧土地,这些土地有三分之一种了高粱,每年总产量就有几十吨;旗家大院本身也有酿高粱酒的技术,而且珠海县那还在河流的上游,水质好,材料、技术得来全不费功夫,又何必要辛辛苦苦从头起一个织布厂?此外,珠海县离哈尔滨也不算远,这段距离的成本运输费用完全可以加进成本里,也不会显得过高。 旗四听得心动,但他毕竟脑子还清醒,紧接着问了销量的问题。 那留洋精英笑着说:“销量的问题还需要您担心吗?你是旗师长的弟弟,多的是人要卖面子给你。”旗四听着有些刺耳,但又挑不出错来,也就不再多问了。 那留洋精英瞧着旗四听进去了,又顺口提起酿酒机器的事,问旗四有没有接洽到相关厂家,如果没有的话他可以代劳,价格也好商量。 换作以前,旗四是一定要自己亲自出马货比三家再做决定的,但如今他占着旗易山弟弟的特权,也有点懒了,一点头就把整件事承包了出去。 那留洋精英走了后,旗四闲着没事,又溜达着去圣路易斯医院看旗易水了。 旗易水到了哈尔滨后第三天便被送到市里最好的圣路易斯医院戒烟瘾。说来也是大幸,旗易水因为早年身子不好,落了个鼻炎的毛病,鼻子不通顺,常年说话瓮里瓮气,旗家里的人不知道这是病,还以为是旗易水本身声音就是这样也没多想。特别是旗易山,嘴上不说,却是爱极了旗易水的嗓音的,特别是在炕上,总是忍不住就把人弄哭,哭了还不够,还要凶神恶煞地逼着说几句“好听的”,然而往往是越听越火上浇油,不知乍地,就把人弄晕了。如此周而复始,一日又一日。 但也是多亏了这鼻炎,旗易水抽大烟抽得实在是有心无力。别人都是半躺在床上吞云吐雾,他则不,得好好坐着,因为他吸一口烟后大多都吐不出来,还得呛个半死,鼻涕眼泪一起流,因此吸大烟那飘飘欲仙的感觉就这么打了一个折扣,旗易水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吸上那么一小块。当然烟瘾还是有的,只是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严重。 旗易水虽然单纯,但也隐隐约约猜到旗易山之所以愿意回来,跟自己染上烟瘾有很大的关系,因此他难得耍了个小心眼,把一分疼演成两分,一感到血管里有些痒痒便粘着旗易山挠,像一只发了脾气的猫,哼哼唧唧地要大烟抽。旗易山毫无办法,自己造的孽,跪着也得受了,只得用两只铁一般的臂膊把旗易水紧紧钳住,轻声细语地安抚着。 旗易水死命地靠在旗易山怀里,万分希望这阵烟瘾永远都不要过去。整颗心就像一颗裹了蜂蜜的青梅,满身都是甜,可还是心酸。 旗四到医院的时候,旗易水正靠在病床上吃点心。旗易山给他单独弄了一个房间,还给他留了一个佣人,悉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旗易水被伺候得很不习惯,好说歹说才让旗易山把人打发了。只让护士时不时地进来巡视一圈,但一天五顿还是让旗公馆的下人做好了放在食盒里带过来了。 旗易水烟瘾戒除得还算顺利,下巴没那么尖了,两颊也圆润了些,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迎着光的时候里面就像卧着两汪湖水,看得人心生摇曳。 看到旗四,旗易水连忙招呼他过去坐。旗四注意到房间里有两张床,顺口便问了一句旁边住的人的谁。旗易水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旗易山睡的,晚上他就睡在那疙瘩上陪床。 旗四默了一下,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兄弟俩唠了一会儿嗑,旗四便告诉旗易水他可能过几天如果机器买好了的话可能就要回旗家大院了。旗易水晓得旗四肩上担子重,也不好挽留他,只是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过了一会儿,旗四又问旗易水是个啥打算。旗易水脸有些红,说要跟在旗易山身边。 旗四点点头,嘱咐道:“这城里比不得大院,虽然没人认得你们,但你们俩的关系还是遮掩些较好。易山现在做了官,名声很重要,要是你俩的事情闹出来总归不太好。” 旗易山是无所谓,他毕竟是上位者,不管玩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有人敢给他脸色。但是旗易水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外人会怎么看他?常年混迹欢场的旗四还会不晓得吗?如果旗易水是个真婊子,旗四也不会那么担心,但问题是他不是,他大半辈子都困在旗家大院,相处过的人十根手指就数完了,人又内向心软,甚至可以说是不谙世事,从他毫无芥蒂一心一意地守着旗易山就可以看出来了。 也正因如此,旗四才更害怕旗易水和旗易山的关系暴露。兄弟乱伦,这可比兄妹乱伦还刺激,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可能都是轻的。 旗易水脸色有点白,轻声道:“我晓得呐,今、今晚我就让旗易山回去睡,以后也让他不要经常过来。” 旗四假装咳嗽了一下,说:“也不用这样,这些都是兄弟之间应该做的。你们只要别太过亲密就好了。”末了,又说:“以后逢年过节的,要是有时间还是叫易山回旗家大院吧,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在珠海县有个小院落,咱兄弟仨也可以在那聚聚。” 旗易水答应他一定好好劝旗易山。旗四瞧着也没旗他事儿,便走了。 晚上旗易山又来陪床。他开门的动作刻意放轻,军鞋更是在门外就脱下来提在手上了。从傍晚起窗外的雨便淅沥淅沥地下个不停,旗易山进门的时候身上明显带着水汽,军服也淋湿了。 旗易山自从把旗易水送到医院戒烟之后,也顺便把自个的卧室搬过来了。如今他每天早上都是从旗易水房间走的,因此佣人在房间的柜子里放了不少他长穿的衣服。 旗易山开了柜子取了一套真丝睡衣扔自个床上,一边动作迅速地脱掉打湿的军服。 旗易水正屏息凝气躺在床上,纠结着要不要让旗易山回去,一会儿想白天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只有晚上这疙瘩能陪一陪说啥也不能赶人;一会儿又想天天晚上来这疙瘩陪伴是不是太亲密了,会不会有人已经怀疑了啊? 旗易水想得入迷,旗易山进门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刚把头从被子上露出来想跟旗易山说一说,就看到旗易山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 旗易山从小练家子,身材结实又漂亮,宽肩窄臀劲腰,几年的军旅生活虽然给他的身子添了不少疤痕,破坏了肌理的美感,但无疑却更突显出他的强大有力。就像一头击败狮群里其他的雄性的狮王,就算脸上落了疤,也减损不了他身上王者的气息,依然可以占有狮群里所有的雌性。 旗易水看得满红耳赤。往常旗易山回来得晚,他常常是睡了一觉半夜醒了才晓得旗易山就在隔壁床上躺着的,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看着对方裸着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穿衣服了。越看脸上烧得越厉害,旗易水朦朦胧胧想到他们俩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做那个事了。上一次还是啥时来着?好像是自个生日……回忆一开始便停不下了,旗易水脑海里兜兜转转都是那些羞人的画面。 旗易水越想越动情,气息也越来越重,他难耐地把头缩进被子里,口里呼着热气,脑子就像一锅烧过了头的黏黏糊糊的粥,想啥都是迷迷糊糊的,全身的血气更是都往身下某个地方涌去,那软着的玉茎慢慢地抬起头。 旗易水翻了个身,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裤子,满心满眼都是旗易山,眼角渐渐渗出了泪。他正情难自禁,谁知被子“哗”的一下就被掀开了。 旗易山怕他闷着了,想都没想就把被子掀开了一角。旗易水那张沾满了情欲的脸一下子便露了出来。 旗易山怕影响旗易水休息,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座灯。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旗易水半张脸都掩盖在阴影里。可是这对旗易山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旗易水轻咛一声,看了旗易山一眼。那一眼是带着钩的。 旗易山喉咙不自觉地滚了一下,但还是站直了身子没动。旗易水有点难为情,又叫了一句旗易山的名字。 旗易山眼神动了动,把被子给他盖回去,说:“很晚了,早点睡。”说完转身就走。 旗易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他的右手还握着自个的欲望,可是这会儿连纾解的心情都没有了。失落的心情就像涨潮一样,满满地把他淹没了。 旗易水想到两个人还在旗家大院的时候,旗易山那混蛋隔三差五的便来撬自个墙角,后来参军了,两人见面的时候也是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可是如今呢?前儿想给自个娶媳妇,现今自个躺在这里,却连碰都不碰了。 旗易水越想越委屈,眼泪都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流,没一会儿便氲湿了枕巾。他身子虽然好了不少,但毕竟还是有些虚,一晚上的心情起起伏伏耗掉了不少精神气,哭了一阵居然晕晕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旗易山一直背对旗易水,睁着眼睛听他抽抽噎噎地哭泣。过了好久,直到旗易山觉得旗易水已经睡着了,他才下了床。 旗易水整个人都陷在软软的被子里,发丝凌乱地披着,有几根沾了泪水紧紧地贴在脸颊上,不知是哭了还是怎地,脸颊红扑扑的,嘴唇微微张着,看上去又诱惑又可怜。 旗易山低头含住那两片微启的红唇,轻轻地舔舐。触感温暖而柔软,味道一如既往地甜美。旗易水蓦地睁开了眼睛,旗易山猝不及防,想要退走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人只得四目相对。旗易山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问:“你还没睡?”旗易水打头第一眼还看到他眼里的温柔缱绻,一眨眼功夫又没了,又是一张阎王脸,心下一紧,说话也有些磕巴:“睡、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身子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旗易山一边问,一边摸了摸旗易水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 旗易水眼神闪烁,压着声音说:“下面。” 旗易山默了。旗易水又说:“我弄不出来。”说着说着又哽咽上了。不是旗易水爱哭,而是真的被逼急了。往常两人欢好,都是旗易山从后面把他插射的,根本就轮不到他自个动手。渐渐的成了习惯,如今旗易山不碰他,只靠他自己实在一点用都没有。 旗易水怎么也是个男人了,想想也是窝囊。旗易山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别哭了,我给你弄出来。”说着长腿一跨便上了床。 旗易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旗易山咬紧了牙关才忍住了没扑过去。 旗易水的下身果然隆起了一小团。旗易山扒拉下他的裤子,那根精神的小东西马上弹了出来,直挺挺的,又粉嫩又秀气。 旗易山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把旗易水的裤子褪到脚踝,露出两条又白又直的长腿。他一个横步跪在旗易水的膝盖两边,双手撑在旗易水身侧,低头含住了他的分身。 旗易水舒服地直哼哼,只觉得整个人快飞起来了。双手无意识地在旗易山头上摸索,仿佛想抓住啥东西。可惜旗易山早就理了平头,摸着十分扎手。 旗易山技术娴熟,一看就知道是练习多次的。只看他嘴上不停,又是舔又是吞又是咬,没一会儿就把旗易水送上了高潮,抖着身子射了。 旗易水射得不多,被旗易山一口吞了,只余下嘴角一点点白沫。 旗易水还沉浸在射精的快感里,旗易山已经给他拉上裤子,盖好被子下床了。 旗易山下了床后便进了房间里的卫生间。 旗易水望着卫生间的大门,心里莫名地觉得委屈。他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微微起伏,眼角一片湿润。才释放过的分身不但没让身子里的欲望消解下去,反而更突显出后穴的空虚。 旗易水不用看就知道后面已经是一片泥泞,就像已经做完了一次欢好的前戏,潺潺的肠液从穴口流出,源源不断的痒意从穴口一波又一波地向四肢蔓延。欲望如蛇一般地缠人,旗易水勾着身,难耐地夹着双腿摩擦,细腻的大腿肌肤从丝滑的布料划过,然而丝毫解决不了问题。 “易山……”旗易水颤抖着声音叫他,那两个字仿佛沾上了蜂蜜,扔出去了还牵扯不断,藕断丝连。可惜旗易山一无所知,正自顾自地冲着冷水澡。 湍急的水柱从花洒撒了出来,流过他的脸庞、胸膛,又沿着腹沟划过虬髯的草丛,以及草丛的巨根。那巨根目测有婴儿手臂那般长小,全身乌紫,呈钩状翘起,只是龟头不像其他男子那样是蘑菇样,反而是有些尖尖的,而且颜色十分之深,堪堪接近紫红色。 旗易山看着身下这根巨物,眼中没有半点生气。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想过把它切下来。因为那是个毒物。 旗易山是个毒人。 三年前,旗易山跟着张敬书到东北莫关山剿匪。那山匪原本只是一小撮人,靠着抢劫过往落单的商人过活。后来连年天灾人祸,越来越多的人也上了山,渐渐得便成了气候,后来又是买枪又买马,动作太大,难免引起上面人是注意。碰巧张敬书又有了往上爬的势头,正想捞些军功来粉饰表面,于是就这样撞枪头上了。 才一个来月,整个几百人的山寨便被烧光、抢光、杀光。只剩下十几个原本被山匪从山下掠来的女人。那十几个女人都长得颇有姿色,张敬书自个留了两个,其他的都赏给此次表现出色的军人。 旗易山也得了一个。彼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杀戮,全身血液沸腾,理智几乎泯没,而兽性则在肆无忌惮地占据了整个身体。这个时候的旗易山已经不是旗易山了,他甚至说不上是一个真正的人。 那女人一开始还装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引着旗易山往炕上带,脸上一片春色,然而等到旗易山拖下裤子露出下身的巨物时,那女人突然变了脸死命地挣扎,连声尖叫饶命。 旗易山正在兴头上,反手就是一巴掌。那女人虽然被打得嘴角流血,但还是拼命推着旗易山,两腿紧闭,哭喊道:“军爷饶命!饶命!饶了我吧!我还不想死啊……” 旗易山被哭得心烦,掐着那女人的脖子凶道:“操你妈的婊子,老子没想杀你,把腿张开!” 那女人又惊又怕,五官都扭曲了,哭道:“军爷……您这一进去我离死也就不远了……” 旗易山虽然精虫上脑,但也并不是毫无理智,听那女人说的奇怪,便问她是个啥意思。那女人抖着声音指着旗易山的下身道:“军、军爷这东西,被它碰到的人,轻的得病,重的、则可能没命……” 旗易山心中惊诧,但还是难以置信。 那女人哭道:“爷!不是我诓您,我做窑姐的,哪种恩客没伺候过?但您这样的……我真的不敢接……” 旗易山一听她是窑子出身,便以为她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诓钱,心里来气,动作也就更为粗鲁,左右开弓把人扇个半死,双手一掰,便提着那事物捅了进去。 那花穴没有旗易水的后穴来得紧致湿滑,那女人也没有旗易水的身段来得柔软可人,旗易山抽插几下便觉得味同嚼蜡。吃过山珍海味,再吃粗茶淡饭,虽然也能饱肚,但总是不对味的。 旗易山只得草草了事,好歹把精射了出来。那女人受了旗易山的精液,全身不住地痉挛,一双杏仁大眼蓦地大睁,瞳孔放大,嘴巴一张突然就没了生息。 旗易山正扣着皮带的手顿住了,以为那女人又是在装,便走了过去,拍拍她的脸。那女人的头颅随着旗易山的巴掌摇了摇,旗易山一停,它也停了。旗易山又伸手探了一下那女人的鼻孔,静静的。是真的死透了。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旗易山后背起了一片凉气,头皮发麻,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后来的事旗易山已经记不清了。整个人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时间。 虽然理智无法接受,但旗易山隐隐觉得那女人说得应该是真的。他身下那根东西可能真的有毒。 旗易山并不纵欲,上过的人一只手便数得过来,且都是窑子里的人,钱肉两清。他虽然跟旗易水有约定,但两人总是聚少离多,又加之社交应酬,总有推不过的时候,因此也就做了顺水人情。 旗易山回奉天省后,特意打听了之前从自己床上送走的那几个人。除了一个不知所踪,另外两个确实生了一场大病,养了好些时候。其他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关于旗易山金枪不倒、能力惊人,见他打听这些事,言谈间都是戏谑。 旗易山越听越心凉。他想起旗易水这么多年来总是小病不断,往常他还以为是旗易水身子骨不好,如今看来,那病可能就是被自个h出来的。 认清这一事实给旗易山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如果是十年前,旗易山可能还有些开心,毕竟当时他是恨不得想弄坏旗易水的。然而,今非昔比,旗易山是真的把旗易水放在心尖上疼的,如今一想到两人的欢好可能会伤害到另一方,怎能不让人感到郁卒? 旗易山尽管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本心并不坏,从没想过要滥杀无辜,戮害别人的性命,何况这命只是为了自己的一次欲望的纾解。听起来便十分荒唐。 旗易山特意回了一次珠海县,找了常年帮旗易水看病的大夫了解情况。 那大夫姓萧,自个开了一家医馆,平时常常给地主豪绅出诊。当年旗易山强暴了旗易水把人弄得半死,幸好唐佩莲跟这个萧大夫交情不浅,悄悄请了他到旗家大院出诊,又许以重金保密,因此旗易水生病的真正原因才被隐瞒了下来。 旗易山虽然只是见过这个萧大夫几次,但因为事关旗易水,因此他也难得留了心。如今回想起几次和那萧大夫碰面的情景,旗易山突然想起了两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第一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旗易水已经病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一塌糊涂,但是那萧大夫进了屋子之后,却没有马上给旗易水把脉看病,而是盯着旗易山看了好一会儿功夫,直到唐佩莲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忙忙地给旗易水看病。 第二次也是在旗易水的屋里。那时旗易山才在旗易水身上得了趣,两人又是年轻,胡闹起来没个轻重,害得旗易水又大病了一场。那萧大夫给旗易水把了脉之后,突然没头没脑地对着旗易山说了一句:“后生,积点德吧!就算不用那玩意也能活得好好的啊!” 旗易山当时正想着旗易水,只觉得这萧大夫说的话有些奇怪,并没有往心里去。如今一想,那萧大夫可能也是知道自个身下那二两肉有毒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萧大夫并没有告诉他关于他身体的真相。这也是让旗易山难以理解的地方。按理说,医者父母心,如果旗易山跟旗老爷一样做个畜生,逮着人就往胯下按,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得害死多少人!如果倒霉一点,可能还会被人当作妖怪抓起来枪决,毕竟别人都是杀人见血,他妈的他则是杀人见精。估计就算是死也只落了个糊里糊涂,想想也是冤枉。 旗易山按了按腰间的手枪,思量着要是那萧大夫若是说不出个可以信服的理由,就先赏他一个枪子。 谁知那萧大夫是个脓包,被旗易山那满身煞气一下吓,就把前因后果像倒豆子一样倒得干干净净。 旗易山做梦都没想到是唐佩莲拦下了萧大夫,不让他说出旗易山身体的真实情况。同时,唐佩莲还要求萧大夫故意隐瞒旗易水的真正病因,把他中毒的症状说成弱症调理。甚至就连旗易山以为是意外的那场强博,可能也是唐佩莲一早就布置好了的。因为当时她曾经找萧大夫要过一种烈性春药。 旗易山听完后,打断了萧大夫三根肋骨。 第二十七章 韩彦在珠海县的小院养了半个来月,闲得差点长了蘑菇。旗四终于来了口信,让小圆带韩彦回旗家大院帮闲―― 旗家大院的播种季节到了。 韩彦老老实实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小圆回旗家大院。路上他忍不住又问了小圆旗四啥时回来。小圆只让他别多问,四爷要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韩彦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再多问。末了,他又问小圆他能不能回一趟家,看看爹娘兄弟。小圆说你要回就回吧,但是晚上得回大院,赶明儿就要上工。 韩彦点点头,拿着自个这些日子攒下的一些体己回了一趟家。 家里人看他回来都喜出望外,一群弟妹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哥哥,韩彦娘更是欣喜,一转身就要去给他煎饼吃。 韩彦一边安抚弟妹,一边问他娘爹去哪。韩彦娘说他爹一早就干活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韩彦让大弟韩烨带着其他弟妹出去玩,自个则和娘亲进了小厨房。 韩彦娘瞧着韩彦圆润了不少的脸庞,心里有些担忧,问:“彦子,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怎么做活儿啊?瞧着人都胖了。” 韩彦被说得有些不自在,只是说近来确实比较闲了一些,但明天开始就要下地了。 韩彦娘这才放下心来,嘱咐道:“彦子!年前你跟我说四爷这东家不赖,但这东家对咱好,咱这做活更不能偷懒耍滑……” 韩彦赶忙打断他娘的话:“妈,我晓得呐!我是那种人嘛!”韩彦说着,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怅然。不可否认,韩彦是想着旗四的。准确地说,韩彦的身子是想着旗四的。但欲望归欲望,生活归生活,韩彦没忘记他是他家最大的孩子,他是他父母的依靠,也是四哥弟妹的依靠。 韩彦要帮着他爹撑起一个家。这是他到旗家大院做活的一个最主要的目的。从前是这样,如今,尽管他被旗四拐上炕,但这个目的依然没变。 韩彦递给他娘一个碎花小布袋。韩彦很小的时候就晓得到小树林捡柴火、捡野果葡萄叶子啥的去换钱。韩彦娘怕他把换来的钱放散了,于是特意用剪了旧衣服的一块布给他缝了一个小袋子。 韩彦娘把那小布袋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银元。 韩彦娘吓了一跳,连忙问:“彦子!你这钱咋来的!” 韩彦把银元掏出来放他娘手上,道:“娘,这是我活儿做得好,四爷赏的……你拿着吧,我看大弟年纪也不小了,您用这钱,送他到屯里小学上几年学吧。” 韩彦娘问:“这钱真是旗四爷给你的?那旗老爷肯么?”旗老爷是元茂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韩彦去了还没两个来月拿到一个银元实在是难以置信。 韩彦说:“我到了旗家大院半年都没见过旗老爷,都是跟着四爷干活。” 韩彦娘听着欢喜,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咱们在这屯里也住了十几年了,那旗家大院里旗老爷是最最坏的,四爷倒是个好的,实在是难得、难得。” 母子俩又唠嗑了一会儿,见韩烨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韩彦便把他叫了进来。兄弟俩一个来月没见,韩烨亲亲热热地坐到韩彦身旁。他过了年儿虚岁十二,脸庞和韩彦有三分相似,但天庭更为饱满,长得更为周正。 韩烨问:“哥,你是休假了吗?”韩彦说:“不是,就今天有空所以回来看看你们。” 韩烨有些失落,又问:“哥,你在那里待得咋样?” 韩彦笑道:“过年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一个抗大活的,勤快点在东家那总吃不了亏。”末了,又说:“我已经跟娘说了,过几天送你到屯里小学去读书,学费已经给你备好了,我可告诉你啊,去了得认真学,我下次回来可是要考你的!” 韩烨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问:“哥!你、你真让我去上学?” 韩彦笑着说:“这还有假?学费我都交给娘了。” 韩烨乐得一蹦三尺高,大声说:“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学,到时考个全班第一给你看!”韩彦娘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晓得上学这个事儿咋会让二儿子高兴成这样,只是附和道:“行了行了,瞧你那咋呼样,赶紧地给娘抱些乌拉草来,娘引个火给你哥煎饼。” 韩烨连忙应了。韩彦瞧着弟弟那个欢快样,心里的沮丧一扫而光。暗暗告诉自己,要更勤快、更细心,把活儿做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韩彦是清明节后才见到旗四的。彼时他正和几个劳工在地里忙活。四月的元茂屯,天朗风清,阳光明媚。几百亩的大烟花,红红火火犹如一片火海,在碧玉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绚丽。 韩彦望着花海发了一会儿呆,一转身就看到老李带着几个人远远地走过来了。他眼尖,一打眼就发现站在那群人中间的是旗四。穿着一贯的长袍马褂,撂着手。他的头上顶着明晃晃的太阳,日光太刺眼,韩彦看了一会儿便低下了头。 韩彦弓着腰,捏了一把沙子,又撸了一株大烟花的叶子。他做了一上午的活儿,额头早就渗出了汗。如今是连手心都渗出汗了。 韩彦离得远,听不清那群人交谈的声音,只看到旗四指来指去,似是在向他身边那群人做着介绍。 韩彦忍不住频频抬头去看他,难免地两人就对了眼。韩彦心里有些吃惊,但并没有低头。旗四猛地看到韩彦,目光明显停了一会儿,但也没有久留,很快就看向了别处。 韩彦心里说不出啥滋味,只得低着头认真做活。 又过了一会儿,旗四领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又走了。韩彦还不知道,只是听他旁边一个跟他相熟的长工小声道:“啧啧,这派头真足。”这才发现旗四已经走了。 旗四没在旗家大院的时候,韩彦一般都是跟着抗活的长工一起住。去年的时候,他一个人跟着老李悄悄伺弄那几亩大烟,也不敢让人知道。加之旗家大院下房多,韩彦干脆一个人睡一个屋,只是吃饭的时候才露个脸,跟其他几个长工唠嗑几句。其他几个长工见他天天跟着老李进进出出,嘴上不说,心里对他也是防备。 但今年的情况不同了。旗四推了原本要种苞子的几百亩地拿来种大烟,这事本身就瞒不住,加之开春后,旗家大院多了不少长工,韩彦天天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又都是穷苦人家,没多久就混熟了,个个称兄道弟的。韩彦年纪小,嘴甜爱笑,大伙都亲热地叫他“彦子”。 韩彦也寻了个机会把年前跟着老李进进出出的缘由跟那几个老长工解释了一遍,解了他们心里的疙瘩。那几个老长工跟韩彦处久了也晓得韩彦是个真诚的,也就放下心防。麦子比韩彦大了五岁,满打满算已经在旗家大院做了三年长工了。他平时是个长耳朵的,捕风捉影的就听了不少旗家大院的辛秘。他又是个大嘴巴,闲来无事就在长工里把听来的小道消息当作故事一样讲。 “那旗老爷……啧啧,他身下那根不中啦!如今在屋里天天吃斋念佛,比和尚还和尚!” “后院你们晓得不?有个院子,旗老爷的大太太就住在那……为啥一个住?这可说来话长咯!话说那二十年前……” “旗四爷为啥叫旗四爷?这还不简单!因为他上头有三个哥哥嘛。那旗老大,也就是旗易山大家都晓得的,少说也是这个……”麦子一边讲一边比了个大拇指,“正月的时候,大家也都瞧见了,两辆铁壳子!啧啧!那东西只有县太爷才坐得起,瞧瞧,一人就俩……旗二嘛不说,早就夭折咯,那旗三就是个病秧子……” “还有,我跟你说啊,那旗四爷可不是个简单的!听、听说是个喜欢玩男人的……哈哈!你们别不信,没准啥时候四爷就看上你了!” 围着的长工都笑了起来。只是别人笑过就像一阵风过了,对韩彦而言却不啻一阵霹雳,在心中炸下一个窟窿。好一阵子,韩彦的心头都是忽冷忽热,忽上忽下,整个人惶惶不安,好容易养起来的那点肉又瘦了下去。 后来还是小圆开导了他。小圆说:“你怕个啥呢?不说这整个旗家大院,就是整个元茂屯,只要是四爷想的、要的、做的、谁敢说个不字?”停了一会,又说:“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你又不是自愿的,这事说来说去理亏的总是四爷,不是你。换作是别人,也是同样的结果。” 韩彦心里这才好受些,但那想念旗四的心却是淡了。说来那想念也是软绵的,韩彦年少,又初尝情欲,当然有些上瘾。但他生活毕竟忙碌,偷闲的时间少,那欲望便渐渐的如春天里的柳絮般,浮一阵、沉一阵,等到季节一过,也就消失匿迹了。 可惜,对韩彦来说欲望如柳絮,对旗四而言却是野草,因此早上那一照面,身上的火便“噌噌”地往上窜。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第二十八章 旗四是昨儿才回到旗家大院的。先坐了火车到珠海县,再从珠海县坐汽车回旗家大院。汽车是珠海县县长特派的,随同的还有刘大麻子。 旗四和刘大麻子下车的时候,旗老爷早就在大院门口等着了。见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四的时候,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笑,那层层叠叠的褶皱推在脸上,比之干枯的老树皮都让人作呕。毕竟老树皮难看大家可以撇开脸不去看,旗老爷却是不能的。 旗老爷看都不看刘大麻子一眼,只对着旗四问:“易山呢?他咋没回来?” 旗四说:“他忙着呐,回不来。” 旗老爷收了一半的笑回去,这才对刘大麻子说:“刘队,难得来一趟,进来坐坐。”说着,像个主人一样背着手、踱着步往院里走。 刘大麻子对旗家大院的破事不说知根知底,但起码也是晓得七七八八的。如今旗家大院当家的是旗四,旗易山又当了军官,旗老爷如今在大院里也就只剩靠边站的份了。因此,刘大麻子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对旗四道:“阿四,我就不进去了,明儿我争取晌午的时候把人给你带过来。” 旗四点点头,示意刘大麻子上车,转身进大院去了。 老李在他身后跟着,悄悄跟他说:“四爷,上回您和旗易山走后,老爷回来发了好一阵脾气,把您和旗易山一顿好骂,我瞧着老爷现今心情也不好,要不您先回自个院子,洗个澡歇歇?” 旗四脚也不停地往上屋走,说:“该来的总是得来的。”说着撩开门帘便准备进屋去。 “纾 钡囊簧,一个瓷碗猝不及防地摔在脚下,碎开了花,水也撒了一地,旗四的下摆也被溅了一片水渍。 “你还晓得回来呐?”旗老爷坐在炕上,慢悠悠地抽着烟,脸上神色莫辨。但无疑是积了好大一口火气,“我还以为你们兄弟俩是都当我死了呢。” 旗四站着没动,等老李手脚利落地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了,才踩着皮鞋进了屋上炕。小圆已经收到了消息过来伺候了。旗四便让她泡壶茶过来。 在哈尔滨的时候,那留洋精英对旗四每次商量正事都爱泡壶茶的习惯十分感兴趣。因为他接触过的其他中国人更喜欢在这个时候喝酒。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癖好,他在国外呆得久,自然是懂得什么是个人隐私的,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旗老爷烟抽得有些凶,炕上没多久便烟雾缭绕了。旗四的面目隐藏在这缕缕的轻烟中,倒是有些难以捉摸的味道。 “开春的时候我叫人铲了三百亩的苞米改种大烟。今儿清明都过了,想来那大烟花也该开了。我年内的时候联系了好几个收大烟的,明儿会来查查边。满意了,下个月花一谢就可以转手了。” 旗四仿佛当旗老爷不在似得,自顾自地说下去:“但这不算个事。旗易山给我牵了线,秋收的时候我就要在珠海县那边开厂了。” 旗老爷一惊,半靠着的身子坐直了,问:“你要在珠海县办厂?”如今是民国十七年,从清末至今,全中国卷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实业热潮。但参与其中的人不是当官的就是留过学的精英分子,要不就是那些沿海城市的资本家,啥时候轮到一个土地主了?旗老爷在元茂屯横行霸道了大半辈子,除了那几百垧土地就只有一间赌坊还算拿得出手。但是办厂做生意啥的,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被旗四这么轻飘飘地一说,旗老爷听着实在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旗四的魄力,喜的是旗四是旗彪的种,说出去实在长脸啊! 才半袋烟的功夫,旗老爷已经可以想象凭着旗四的工厂和旗易山的名头在元茂屯、甚至是海珠县横着走了。儿子不孝顺又咋样呢?有能耐就行。他在自个儿子身上讨不到好,还能不在别人身上加倍讨回来? 旗老爷吧嗒吧嗒地吸着烟,美得眉开眼笑。旗四懒得看旗老爷那副嘴脸,话说完便径直走了。 旗四回自个院子的时候,没想到孙媚娘早就领着吕凤娘在屋里等着了。母子俩又是一番寒暄。旗四正月里走的时候,吕凤娘就有了一个来月身孕,如今三个来月过去了,那肚子虽然还未显怀,但因着养胎的缘故,整个人圆润了不少。 旗四上了炕,小圆便端着茶水进来了。吕凤娘想都没想便迎了上去,接过茶水递给旗四。 “爷。” 旗四接了茶杯,看了吕凤娘一眼,说:“如今你有了身子,像这样的一些杂事便不要做了。” 吕凤娘被说得有些脸红,低着头应了一声好,依然站在旁边伺候着。旗四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女儿的身影,便问道:“嘉琳呢?” 吕凤娘说:“上个月她姥姥来了信,说是想念了,就接过去住几天。” 旗四点点头,他这趟回得急了,没拐去吕氏药堂坐一坐,因此也不知道这事儿。 孙媚娘笑着说:“风娘近来老是想吃酸的,我瞧着‘酸男辣女’,这胎保准是个男孩!” 旗四一听,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对小团说:“四奶奶有身孕,别站久了,你先扶着她下去休息吧。” 吕凤娘看着旗四欲言又止,一旁的小团见她说不出口,便斗胆替她问了:“四爷,四奶奶想问您晚上是不是回房歇息?” 旗四托着茶杯的手一顿,还没说啥,孙媚娘便开口道:“小别胜新婚,四爷晚上当然是回房歇息,难不成还睡书房不成?” 旗四喝了一口茶,对吕凤娘说:“明儿一早还有事,我今晚还是睡书房吧,改天再到你屋里去。”吕凤娘一听也不好再说啥,被小团扶着回屋了。 孙媚娘有些不满,说:“出去了三个多月,咋这一回来又有事儿呢?不是我说你,你屋里的怀孕都好几个月了,你也不晓得多问问,连一晚上都不愿意回去歇歇,这是一个做掌柜的样?” 又来了,旗四心道。他娘这几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天天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计较。她难道忘了他儿子原本就对女人没啥兴趣吗?如今都依着她的愿多要一个孩子了,还要嘟噜? 旗四的声音冷了下来,“娘,这事你今天说了就说了,明儿要是再提,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孙媚娘显然被噎住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她也是有眼色的,看旗四是真的动怒了,连忙把话头扯到别处去,问起了旗四在哈尔滨的情况。 旗四简单地以后的打算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旗易山如今大权在握,我瞧着他是不会回旗家大院了。不管怎么样,这次他帮了我大忙,以后他要是回来了,你千万要好好招待他,更要多多关照旗易水。” 孙媚娘大半辈子都待在大院里,对外头的事情不是很晓得,旗四的本事她是心知肚明的,在正事上,她对儿子的嘱咐向来是铭记在心,谨言谨行。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虽然孙媚娘老是唠叨旗四的房里事,但旗四还愿意在心里孝顺她的原因。 孙媚娘瞧着旗四已经露出了倦意,便想先走一步让他休息。 旗四原本还想问问旗家大院这几个月有啥事,但他坐了大半天车的,实在有些累了,又想着明天还要应付一大帮人,只得又把家里的事往后押。收拾了一阵,上炕歇息去了。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未到晌午的时候,刘大麻子便领着一帮烟贩子来了。旗四也不磨叽,带着他们就往地里赶。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如今旗易山在军队里的势力正如日中天,旗四沾了他的光,连县长见着他都得服服帖帖,跟别说是几个小烟贩。旗四愿意把大烟卖给他们还算是他们祖上积德存来的福分,哪还敢挑三拣四? 然而,在旗四看来,正因为这帮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他就正应该更客气、更热情。这种时候,客气和热情不是做低伏小,而是一种炫耀。旗家大院这几年在元茂屯的地位虽然还不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但是也没落了不少,从去年陈地保和郭善人对赌坊里大烟生意的干预就可以略知一二。当时旗四从县里回来后便被陈地保和郭善人逮着说了一顿,俩人好赖要在旗四的大烟生意里插一脚。那时旗四势弱,旗老爷又是个不管事的,只得咬牙认了,把大烟利润分出去一杯羹。旗四从来都不是个大方的,如今他背靠大山好乘凉,哪能不把当时受的气一一挣回来? 旗四带着一帮人在地里走走停停,冷不防地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少年的身体半掩映在花丛里。几个月不见,韩彦的身板又抽高了不少,四肢纤细而柔韧,单薄的躯体下涌动着绵延的力量。 阳光明媚,浪花滚滚,韩彦则成了这万紫千红的一抹绿。 那一瞬间,旗四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邪恶而下流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出现,旗四的分身就可耻地半抬了头,幸好他今天穿得宽松,下半身并不明显,但这也足够让他不自在了。旗四不敢再继续留在地里,又闲嗑了几句领着一帮人又走了。 几个烟贩子都是大清早从县里赶过来,如今巡视完了地里大烟的长势,对旗四的经营手段赞不绝口,溜须拍马的话一句又一句。旗四也不客气,一滴不漏全收了,下晚的时候便让厨房的大司务备一桌丰盛的酒席,也算是盛情款待了一番。 一天下来,可谓是宾主尽欢。 旗四喝得醉眼朦胧,还不忘把老李叫来,让他明儿把伺弄大烟的长工都放一天假,中午给他们整一顿好吃的,又交代小圆明儿一早让韩彦把身子洗干净,晌午的时候到地里等他。 小圆听得瞪大了眼睛。她一向晓得旗四是个破廉耻的,但没想到旗四如今连廉耻都不要了。 小圆硬着头皮把旗四的意思跟韩彦说了。韩彦听到旗四要他把身子洗干净,立马就想到旗四要跟他做那档子事。可是,旗四又没让他到炕上等着,而是让他到地里去,那又是为啥呢?难道要看他怎样打理庄稼?韩彦实在想不出来,只好问小圆。 小圆脸有些白,但还是安慰他道:“总归不是坏事,你只要记住别违逆了四爷就好。”说完,递给他一块皂荚和一套干净的衣服,“不管咋样,先洗好澡吧。”顿了一下,小圆突然又说了一句:“也别洗得太干净,去了地里难免要弄脏的。” 韩彦被说得有点不知所措,如果小圆没说这话,可能他就随便洗一下就好了,但小圆这么一提,韩彦不把自个洗得干干净净都不好意思出来了。 小圆看到韩彦把全身上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模样,心跳慢了半拍,差点想挖块泥巴糊他一脸。但终归没这么做,只是闷声递给韩彦一块白面馍馍,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我还熬了南瓜小米粥,你等会儿,我给你盛一碗。” 韩彦感激得接了过来,说了一句:“谢谢小圆姐。”不知乍地,小圆被这句话说得有些脸红。 小圆说:“以后你就叫我小圆吧,我只比你大一岁,老被你姐来姐去地叫,弄得我多老似的。” 韩彦笑着说:“你这么照顾我,我叫你一句姐也是应该的啦。” 小圆刚盛好了粥,一听便反问道:“我这照顾你,让你改个称呼都不行吗?” 韩彦连忙说:“行行,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圆好了。” 小圆这才把粥递给韩彦。 韩彦吃了一个白馍馍,喝了两碗南瓜小米粥便出门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他像往常一样,沿着元茂屯的小路往旗家的庄稼地走。春末夏初的阳光已经有了热度,照在身上暖烘烘的。空气有些微的燥热,迎面而过的微风带来了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虫叫。 这个时候的元茂屯路上基本没啥人,大伙要么在地里劳作,要么在家里准备着午饭的吃食。因此韩彦一路走过去也没遇着几个人。 韩彦到了花田的时候,旗四还没到。他挑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四周无人,一眼望去全是怒放着的罂粟花,开得轰轰烈烈又妖妖娆娆,咋一看上去,实在是动人心魄。 韩彦看得越多,就越是心醉神迷。 “有那么好看?”旗四不知几时来到韩彦身后。 韩彦被旗四的问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尊了一句“四爷。”少年的头发长长了不少,现今低着头,额头的留刘海便稍无声息地垂了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看着更是秀气。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风过枝叶发出的~~声。如果听得仔细些,可能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旗四从来都不是多话的,特别是在床事上。尽管现下并没有床,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搂着人往花从里按。就像发情的牲口一样。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花为衣,纵人之欲。 韩彦一开始还有些懵逼,等到反应过来旗四要做啥的时候,上衣已经被扯得七七八八的了。日光太耀眼,照得韩彦心慌意乱,一个冲动便把旗四推翻了过去。 韩彦的声音又抖又急,“四爷,这是屋外!” 旗四的脸色有些黑,他当然知道这是屋外。如果不是屋外,他的兴致也不会这么高,如今身下已经硬得发疼了。 韩彦的脸色白了又白,虽然在炕上他可以让旗四为所欲为,但那是在屋里,只有他俩人,旗四想怎么弄他就怎么弄,下了炕他还是旗家大院的一个长工,可以跟其他人说说笑笑。但这青天白日的,保不准谁就撞破了,到时这事儿传了出去,他还活不活?韩彦一想起这个后果就手脚冰凉,就算那档子事再快活也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旗四哪不晓得韩彦脑中所想?他虽然正精虫上脑,但可没有给别人表演活春宫的癖好,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把长工们都支开。旗四耐着性子解释: “这会大伙都在吃饭,没有人会过来的。” 韩彦还是不肯,蜷着身子,就是不去看旗四。 旗四向来不是个有耐性的,心里也有些火了,沉声道:“行,你就这样躺着,我现在就把大院所有的人都叫来,在他们面前办了你!”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地起身。不出意外的,才挪了几步便被韩彦抱住了。 “四、四爷您别去……” 韩彦流着泪妥协了。于是一场强奸顺理成章地成了合奸。 旗四把韩彦的衣服剥地一干二净,自个却只是把裤子脱了,长褂还穿着,活脱脱一个衣冠禽兽。 韩彦被旗四压在花丛上,粗粝的花枝滑过细腻的果体,引起肌肤一阵阵的颤栗。艳丽而脆弱的罂粟花匍匐在韩彦纤细而柔韧的四肢之下,将他点缀得宛如献给大地的祭品。偏偏韩彦还闭着眼睛,眼角发红,鼻翼翕动。一副神圣却又引人凌虐的模样。 旗四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拿了润滑的膏体出来。那膏体跟以往旗四用的有些不一样,里面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韩彦的后庭歇了好几个月,早就紧致如初了,加之又紧张,旗四费了好大的劲才进了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很快地便挑起了韩彦的情欲,勾起了那些能让人快活地欲仙欲死的记忆。无法避免的,韩彦的身体渐渐生出一股渴望,这股渴望违背了韩彦的理智,令他在快乐的同时又十分痛苦。 旗四又加了一根手指。那膏体很快发挥了它特殊的作用。韩彦不再闭着眼睛装死,而是半合着眼睛微微地喘气,不但脸颊,全身都染上了一种瑰丽的色彩。原本僵硬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也放松了起来,随着旗四的扩张颤动。 “嗯嗯、嗯嗯啊……” 韩彦的意识渐渐模糊了,整个人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水面上飘荡。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感官,只想怎么快乐就怎么来。 旗四耐着性子加入第三根手指。当初被韩彦夹软的经历太过惨痛,旗四一点也不想再来一遍。谁知韩彦一点也等不及了,双腿夹着几根花枝就摩擦了起来。那细细的腿缝别着艳丽的花朵,带来的视觉冲击无异于晴天霹雳。 旗四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把韩彦的双腿盘在自个腰上,扶着身下的坚挺便冲了进去,随即爽得哼唧了一声。他是晓得韩彦身后那小穴勾人的本事的,又软又紧,日起来能爽得人头皮发麻。如今抹了一点春药,更是火上添油,变得又湿又软又紧,旗四连一时半会都不想出来了,只想溺死在里面。 “动、动啊……”韩彦一边哭,一边扭动腰肢,把旗四逼得倒吸一口冷气,扣着韩彦的腰窝便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猛插,直把韩彦撞地不住地往前挪,爽得直哼哼。那声音宛如沾染上了浓烈的媚意,听得人脸红心跳,也引来了旗四更为粗暴的抽插。韩彦被h地失神,他半睁着迷朦的眼睛望着头顶的蓝天,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流。 两旁的罂粟花仿佛也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纷纷落下了嫣红的花瓣,像是叹息,又像是情不自禁。 第三十章 那天野合之后,下晚,韩彦便发了一次轻烧。他身上满是旗四弄出来的斑驳,也不敢再待在下屋,怕人多嘴杂,保不准被其他人看出什么端倪,他也不愿意去找旗四,思前想后只好悄悄跑去找小圆。 小圆见着韩彦的模样,眼眶一下就红了,也不多说,给他铺了炕让他躺好,又忙前忙后给他煮水熬药。 韩彦捧着药碗,嘴角稍稍向上弯,笑得有些牵强:“麻烦小圆姐了。” 小圆也不看他,缝着手下的棉袄,说:“你又叫错了,不是说别叫我姐了么?你也别跟我客气,总归是……造的孽。” 这句话不知咋地触到了韩彦某根神经,他突然连装笑的力气都没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委屈,哽咽道:“小圆姐,你说、四爷这人、这人……”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全,倒是把自个说哭了。 小圆看韩彦哭地伤心,内里也不好受,可是她能咋办呢?帮韩彦逃跑吗?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庙,倘若被抓回来了,不定落得更凄惨;若是劝四爷放过韩彦呢?那更是天方夜谭,四爷向来丁是丁卯是卯,他想做的事哪次没做成?他看上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收手的道理? 小圆递了一张手帕给韩彦,叹了口气道: “你也别伤心了,谁让四爷对你看上了眼呢?只能说这就命,忍忍吧,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好日子的。” 韩彦抹了一下脸,低着头说:“那也不能这般作践人啊……你说他、他怎么能就那样、在地里就……要是、要是被人看到,那、那……”一段话,说得七零八落,词不达意。小圆却是听懂了,一颗心越发往下沉,劝道: “我晓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这次是四爷过火了。我给你说说他。”话虽如此,但真的见着旗四、要开口的时候,小圆心里还是有些慌。 旗四正闭目养神呢,耳边突然传来一句: “四爷,韩彦今儿身子好像有些不得劲,浑身没劲。” 旗四眼一睁,问:“你说韩彦咋啦?”他憋了好几个月,昨儿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弄了个尽兴,裤子一拉就走了,也没想到韩彦后来回去咋样了。照旗四的想法,做都不知道做几次了,昨儿虽然是在屋外,但不是也没人看到么?计较个啥? “好像是着了凉,害了热。”小圆说。 旗四一听,还有啥不懂的?说:“你好生照看他,告诉老李一声,给找个大夫看看吧。” 小圆站着没动,说:“四爷,您别怪我多嘴,韩彦如今在院里帮工,于情于理也轮不到老李给他请大夫,这要是让其他劳工晓得了,少不得有人嘴碎的。” 旗四瞟了小圆一眼,说:“谁敢嘴碎?” 小圆低着头:“四爷,人言可畏。别人在您跟前不敢,但在韩彦面前可就不准了。说来,韩彦在这儿也是待不久的,往后还得出去找活,他跟着您这事儿,还是根根梢梢的好。” 旗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晓得了,你下去吧,多看着他一点。”小圆手心捏了一把汗,也不再多说,退下了。 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韩彦这一病就病了小半月。本来么,他年轻底子好,躺个三两天也就利索了。谁知旗四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抽了空去看他。你说要是真的就“看看”那也就算了,谁知道看着看着又动起手来。 韩彦被之前那场野合吓到了,如今成了惊弓之鸟,对旗四的行径十分抗拒。他虽然未满十八岁,但好歹也是个带把的,自然也不好压制,旗四一用强,韩彦就挣扎得厉害。一来二去,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旗四也火了,推搡了韩彦一下,凶道:“你再挣扎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树上抽!” 韩彦也是被逼急了,眼眶发红,胸腔此起彼伏,颤声道:“那、那也好,左右我是不愿再做那事了,四爷您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着便想下了炕。他这几天躺在床上前前后后想了许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不再跟旗四做那档事了。想当初,虽然他糊里糊涂地跟旗四上了炕,但那毕竟是县里,谁也不知道,韩彦也就没纠结太多。然而,当前几天他被旗四按在地里h的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感到害怕了,毕竟这里是元茂屯,四周都是相熟的庄稼人,这事要是万一传了出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他死了逃了都行,但要是连累了家里的爹娘和弟妹在村里抬不起头来,那他就算是去死也不顶事了。因此,韩彦这次是下定决心了,哪怕就算旗四要打断他的腿他也认了。 韩彦想起了许多年前自个爹那句痛骂,觉得骂得真对,老子是畜生,儿子果然也是差不离的!他老子糟蹋女的,儿子糟蹋男的。韩彦想起了麦子嘴里旗四那些绘声绘色的故事,没来由一阵恶心,觉得自个之前实在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才会觉得那种事快活!才会想念旗四那种人!保不准自个在旗四那里就是个窑姐一样的货色!亏自个之前拿了那个银元还欢喜了好久,那不就是一个卖身钱? 韩彦越想越疯魔,越想越气,他虽然长得俊秀,但毕竟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是有血气的,有些时候真是恨不得抽把砍柴刀跟旗四来个一刀两断算了。但旗家家大势大,就算自个能断了旗四,能应付得了旗家那一群么?万一旗四真有个好歹,自个遭殃就算了怕就怕家里也活不成了。韩彦一想到这疙瘩,满身的气焰便渐渐熄灭了。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珠只化作一潭死水,慢慢地又溢出了泪。 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这个地步,韩彦也不晓得要去怨谁,左右活着就是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因此,对旗四要鞭打的威胁,韩彦也不怕了,把身上被旗四扯乱的衣服整理好,下了炕就往屋外走。 旗四瞧着韩彦这个决绝样,倒是有些被震住了。本来么,他是真的只是想来看看韩彦的身子骨,并没有想做啥,怪就怪这人长得太俊秀,就算是生病了也是一副水灵灵招惹人的模样,旗四看得魔怔,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压人身上了。但这难道能怪他么?! 旗四也有些火大,但火大归火大,真下手把韩彦抽一顿他也有些舍不得。毕竟人还病着,再抽上一顿,估计得去半条命,他寻寻觅觅找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找着个可心的就这么打没也是可惜。但不教训一顿旗四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这么多年了,旗家大院还真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这次不整治了,下次那还得了? 旗四捋了捋皱巴巴的长褂,凤眼一眯,刚想吩咐小圆把韩彦饿几天,想到人还病着,心一软,改成了病好了再关几天。 小圆不敢多言语,连忙应下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一边觉得韩彦太鲁莽,不识时务,一边又觉得这样的韩彦十分有骨气,算得上个男人。 话说韩彦落了旗四一次脸,又听得旗四要把他绑起来吊打,以为这次少说也得去了半条命,内心没有一点害怕是假的,谁知最后小圆却告诉他只要病养好后在柴房关上几天就完了,心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庆幸。况且小圆又偏袒他,愣是让他在炕上病了半个月,才把他带到柴房去。而在之前,小圆更是早就把柴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怕韩彦睡地上冷,还给他卷了一床被子。 韩彦晓得小圆这样都是为了自己,心里越发觉得小圆好了,还想着下次拿了劳金一定要买点东西送给她。同时,也渐渐领悟了对付旗四那样的人,一味的顺从只会被吃得死死的,该硬气的时候还是得硬气。这不也没啥吗?韩彦暗暗想,不说被关上几天,就是真的挨上一顿鞭子,一个小伙子,还怕受不了吗? 但韩彦毕竟不是傻子,明知道旗四那就一火枪还偏往枪口撞。他想通了,左右他是来旗家抗大活的,不是来给旗四暖炕的。他以后就坚决待在下屋那做活,绝不踏进旗四的院子一步。旗四爷说出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要是被传出去硬了拉家里抗大活的长工上炕,那名声该得臭成啥样?到那时,谁还敢待在旗家大院吃劳金呐! 韩彦这么一想,心下更有底了。他跟小圆偷偷漏了口风,让小圆帮他躲着旗四。小圆也觉得他这法子也有些道理,便答应他要是四爷又想起他来,一定先帮他拦住。 可以说,对于小圆和韩彦的小九九,旗四是半点不知情的,没办法,他近来实在是忙得分身乏术。一是大烟花花期已经过了,要赶趟儿收割,好卖给烟贩子;二是要在海珠县办厂的事,厂址的规划建设他不放心假人之手,只好三天两头往县里跑;三是吕凤娘怀胎八个多月了,他作为掌柜的,总得挤个时间到自个屋里的走走,顺带照看照看自个的闺女。事虽多,但旗四毕竟是个能的,也能做得有条不紊,只是没时间到韩彦那耍流氓了。好在他也不是那种真的耽于享乐、不分轻重的人,忙虽忙,但也忙得有劲。 只是这样一来,两个人阴差阳错的,居然一连好几个月都没能见上一面。在这几个月里,旗家大院却不是静悄悄的,而是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三十一章 头一件就是吕凤娘七月初生了一个男孩。旗老爷三个儿子,旗易山长年在外,旗易水身子不行,旗家大院现今就只有一个旗四还说得上是成家立业,因此这个男孩也就顺理成章旗家的长孙。旗老爷乐得合不拢嘴,发话说这个长孙的满月宴和百日宴都要大办特办。 因此,一连三个多月,旗家大院上下都是一派喜乐融融,贺喜送礼的人一波又一波,连带着在院里做活的劳工也得了些实惠的好处,伙食改善了不少,还分得了好几个赏钱。 大伙都乐滋滋的,闲暇的时候聚在一起也时不时唠叨一些院子里的事情。比如又是哪个大粮户送了贺礼,那贺礼是五彩的布匹还是肥嫩的鸡鸭鱼鹅;又比如哪个村的豪绅也上门来了,坐着的那辆马车实在气派;又比如那丰盛热闹的满月宴,碟碟碗碗摆满了一桌,又是鲫瓜子又是狍子肉又是高粱酒,看得人垂涎三尺……如此种种,大伙七嘴八舌个个说得不亦乐乎,尽管没实实在在凑到那份热闹,但如此说上一说,似乎也就过足嘴瘾,也好像真的亲身经历了那般,心情都开怀了不少。 只是说来说去,免不了又会提到旗四。说到旗四,那氛围就更热烈了。特别是麦子这个大嘴巴,那兴奋劲就甭提了! “我跟你们说,那旗四爷可比旗老爷能!不说其他,就说对咱长工的心,就比旗老爷好上一百倍!我听我隔壁的赵大爷说了,当年旗老爷生儿子的时候,屁都没给长工们放一个,反倒还克扣了大家一升粮食,说是拿去交喜钱!但人家四爷就不一样,不但每天吃饭多给加了一碗白菜炖粉条,还给发喜钱,就凭这一点,我就服四爷!” 又说:“你们是不晓得,四爷如今在咱元茂屯,那是比旗老爷风光了去了!陈地保和郭善人这你们都是晓得的,旗老爷见着都得给三分薄面的,遇着四爷,愣是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嘿嘿,为啥啊?四爷能啊!过没多久就要在县里办厂了。那可是个大手笔,连县长都乐得不行,前儿我还见四爷坐了县长的车子回大院呢!瞧瞧,这才是能人呐!” 大伙听了都默不作声,有一个人泛酸水的,故意酸麦子说:“至于么?旗四爷再能也是他旗家的,跟你麦子啥事啊?” 往常这个时候,麦子一准怼回去,但这次他却只是笑笑就过了。韩彦在一旁,越看越觉得麦子那笑容里有不少高深的意味。他跟麦子虽然私交不错,但事关旗四,他是绝不愿意多嘴的。只盼着旗四能更风光了去,最好能在县里置业长住,别再回旗家大院来了。 说来也是难以启齿,韩彦一连几个月没见着旗四,反倒又有了些羞人的盼头。就连那次被强迫的野合,在后来数个无人的寂静的夜晚里,在内心欲望的撩拨之下,居然也染上了些许甜蜜诱人的味道。尽管韩彦不愿承认,但偶尔一两次欲望的纾解,脑海里不可避免的都是那天纷纷飘落的罂粟花,以及掩盖在花丛里的交叠的身影,摇摇晃晃、上上下下、日日夜夜……那瑰丽的回忆,渐渐化成了陈年的高粱酒,虽然醉人却又只是微醺。这般禁忌的快感,让韩彦又是快乐又是痛苦。只好在平时抢着多做活,把自个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只有这样,在夜深的时候,消耗过度的身子才会像倒塌了的房屋那般沉沉睡去。 前头说了旗家大院近来发生了几件大事,旗家长孙出生是一件,另一件则是旗四在海珠县的酒厂经过几个月的准备,终于万事具备正式开工了。酿酒的工艺现今说出去是旗家大院的,但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那是旗老爷年轻时逼死了元茂屯一个酿酒师傅后拿到的。如今那酿酒师傅的后人尽管还在,但家境惨淡,人丁稀少,是绝无可能来讨还那酿酒的秘方的。 旗家大院地广高粱产量也大,海珠县又接近石泥子河,酿酒厂的原料自然是不用愁的,如今麻烦的就是人工,一时间要找上几十个听话又有技巧的工人还是有些麻烦的,毕竟这疙瘩不是哈尔滨,只是一个小县城。因此旗四让老李先从大院的十来个长工里挑几个老实听话的调过去,先把第一年的活计给应付了,再慢慢招人。说起来这也算是个肥差,酿酒厂的每个月的月钱不但比劳金高出将近一半,而且也管吃管住,最重要的是一年间休息的时间也比旗家大院的劳工要多十几天。因此,几个稍有门路的劳工都对这个活儿虎视眈眈,巴不得这等好差事能落到自个头上,其中自然就包括向来消息灵通的麦子。 麦子在旗家大院混了好几年,早就混成了人精,嘴巴大、消息广,面上跟其他大多数长工打成一片,私底下则是歪脖子老李的眼线,专门打其他劳工五花八门的小报告,连韩彦这个才来不久的、处处与人友善的,麦子都能在老李跟前说上几句黑的。由此可见,这个麦子是个怎样的货色!但也因此得了老李不少好处就是了。 本来么,凭着以往为老李立下的汗马功劳,以及近来对旗四爷各种各样的赞语,麦子想,去酿酒厂的名额自个起码得占一个。他这边想得得意美满,谁知歪脖子老李的想法却和他背道而驰。 老李想的是,麦子这个人又能干嘴又甜,要是把他调到酿酒厂去了,那到时谁来给他监视其他劳工的活计?又去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知根知底的晓得知恩图报能够给东家歌功颂德的人呢?因此,谁去都不能让麦子去啊! 老李这样想,也这般跟麦子说了,麦子听得笑逐颜开,连连说还是李老爷想得周到,心里则气得骂娘恨不得把老李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了操了。所以说,老天爷总是喜欢捉弄人的,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前一种说的是麦子这种人,后一种说的当然就算韩彦了。 韩彦万万没想到,那个其他人口口相传的肥差会落到自个身上。要说他对到酿酒厂做工没一点想法那是假的,但是去了酿酒厂,见到旗四的机率明显比待在旗家大院要大上许多,韩彦已经躲了旗四好几个月了,如今去了,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韩彦不愿意前功尽弃,因此私下里找了老李,希望他能换个人。 “啥?你说你不想去酿酒厂做活?” “我活不行,到时误了大伙就不好了。” “那里的有老师傅带你们,这个不用担心。” “我人小、怕做不了重活……” “酿酒这活儿有轻的也有重的,你做不来重的做轻的也是一样的嘛!”老李一条一条地开解道,趁着韩彦没想出其他理由,老李连忙摆摆手把他赶走了。韩彦没办法,只得把这事儿应了下来。 老李看着韩彦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认识韩彦也有一年多了,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心里是门儿清的,因此也就忍不住偏爱点。有个啥好事他都会下意识地把韩彦安排上,比如此次到酿酒厂做活,老李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韩彦。原本他还怕韩彦年纪小心大,把活儿搞砸。但今儿听韩彦这孩子这样一说,老李却觉得更得让他去了,因为韩彦这孩子实在是认真又有分寸!啧啧,怪不得是四爷看上的人呐!四爷真是好眼光老李欣慰地想。他跟了旗四好几年,自然是晓得旗四喜欢男还是喜欢女的,只是旗四一开始找的都是些戏子相公,因此开始时,他还不清楚旗四找韩彦的目的,后来韩彦洗白、长开了,老李才恍然大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耐人寻味的是,他并不因此就把韩彦看得低人一等,相反,秉着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老李对韩彦并不反感,甚至经年相处下来,还产生了一种淡淡的喜欢。只是他对着下人向来都是颐指气使,早已经忘了和蔼可亲该怎么来了,因此这么久了,韩彦依然感觉不到来自老李的关照。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以上可以说是旗家大院的两件大事,剩下一件,则可以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那就是离家半年多的旗易水回来了。其实吧,旗易水回家,只能说是一件小事,但他坐着县长的汽车,由县里的地保刘大麻子亲自护送回来的――这可就不能算是一件小事的。因为这份体面可是连旗老爷这个在元茂屯横了半辈子的人都没有的,就算比之旗四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旗易水拿啥跟旗四比呢?论头脑,旗易水可以说是头脑简单;论身子,旗易水常年卧病在床;论能力,一个病秧子哪来的能力?也就只有说到相貌,旗易水才没被旗四比下去,但在老一辈的人看来还是旗四眉目硬朗略胜一筹,旗易水则是过于女气了。不过,想是这样想,真是说出来却是半个人都没有。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旗四对旗易水还是十分爱护的,毕竟十年如一日好吃好喝地供着一个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所以也没几个人真的傻缺到跑旗四跟前讲旗易水坏话,反而明里暗里都称赞旗四兄友弟恭,是个做大事的。 对这些流言,旗四向来是不置一词的,该怎么着还是得怎么着,甚至比之以往还过犹不及,毕竟之前旗易水只是旗四的三哥,旗四对他只是一般的兄弟情义。如今旗易水是旗易山的命根子,旗四又要仰仗旗易山的,因此,旗易水除了做他哥外,貌似还得加上一个大嫂的身份?这么一想,心里莫名一阵恶寒,旗四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骂了一句傻缺。 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旗易水这次回来,着实有些出乎旗四意料。好在他气色看上去还不错,遇着人都嘴角弯弯地打了招呼,旗四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晚饭的时候又免不了旗老爷几句冷嘲热讽,大意是说旗易水翅膀硬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半点没有把他这个当爹放在眼里。直到旗四发火了拍筷子,旗老爷才消停。但旗易水已经败了胃口,扒拉了两口饭就走了。 旗四饭桌上顾着旗老爷的面没多说,私下里则吩咐小圆弄碗素面给旗易水送过去。下晚的时候,三星老高了,旗四才得了空到旗易水屋里,一进门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旗易山没出事吧?” 旗易水愣愣道:“没啊,他好好的,只是今年冬天他要去黑龙江那边巡视,怕我身子弱受不了那里的寒冷,所以才把我送大院的。” 旗四一听才放下心来。兄弟俩又拉了些闲嗑。旗四询问旗易水戒烟的情况,旗易水祝贺旗四后继有人等等。只是旗易水舟车劳顿,没一会儿便开始打盹,旗四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八月初是北满的夏末,小麦已经黄了,金灿灿的一片。这个时候的天空,总是飘着一两朵或大或小的乌云,西北风一刮,便是一场瓢泼大雨,间或夹着几个惊雷或闪电,瞧着实在吓人。雨水一多,路上就容易泥泞,穷人家本身就没啥好鞋穿,为了不沾一脚泥,往往是赤着脚走路的。 韩彦爹提着一尾巴掌大的鲫鱼在路上走着,被生活的艰辛压出来一额头的皱纹,双鬓也白了许多,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不少岁数。韩彦爹大名韩起然,籍贯山东,年少的时候也是小康人家,父母都是薄有田产的小地主,可惜那时正值新旧朝之交,国家战火蜂起、列强割据,后来当地又水灾旱灾不断,不少农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纷纷北上逃荒。彼时韩彦爹已经娶了韩彦娘生了小韩彦,瞧着在家乡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好破釜沉舟把家里的地产卖了,托了关系买了从青岛去大连的船票,再从大连一路辗转到了松江省,再磕磕绊绊在元茂屯安顿下来,如今一眨眼就十二年过去,当真是岁月不饶人,最大的孩子韩彦已经十六岁了,最小的孩子也有六岁了。 说到自家的孩子,韩起然实在是欣慰,不是他吹,整个元茂屯找不出比他家的孩子还出色的了,大儿子韩彦就不用说了,随他娘长得俊,嘴也甜还孝顺,如今已经能去给抗大活养家了,二儿子韩烨今年十二岁,一年比一年开窍,如今在村里小学读书,任课的老师都夸他;三闺女韩璐也是夫妇俩的贴心小棉袄,才八岁多,已经能做些零零碎碎的家务活了;最小的儿子韩斌尽管才六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年头的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壳郎,韩斌都不用父母吩咐,就主动承担了给壳郎割草的任务。总而言之,是个个都是让人省心的。认得韩起然的人最常叨念的一句话就是:“老韩家养了几个好孩子!” 正因如此,尽管常年都是勒紧裤带过生活,但韩家一家子亲亲密密,到也过得顺心顺意。只是韩彦娘自从生了小儿子后落下了病根,身子坏了不少,这几年小病不断的,让人有些忧心。但如今这个世道,天灾人祸不断,战乱频繁,能一家子活着待在一起就不错了,还能强求啥呢? 总之韩起然是很满足了。今天大儿子从突然旗家回来,韩起然还以为发生了啥大事。后来听儿子一说,原来是旗四爷的酿酒厂在县里开工了,人手不够,要从大院的劳工挑了人去帮忙,韩彦被抽中了,过两天就要过去,也许得忙到过年才能回来。韩起然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庄稼汉,自然是晓得去县里做工要比待在旗家大院抗活儿要好的,能多长一些见识,因此对这事儿也支持。想着儿子越来越有出息,韩起然心里高兴,他晓得韩彦是个爱吃鱼的,趁着儿子跟他娘唠嗑的功夫,他连忙到村北面的沿河的老刘家买了一尾鲫鱼带回去。一路上都在想着是要红烧好还是糖醋好,直到到家了都打不下主意,只好把鱼送到韩彦娘手上,让她看着办。 韩彦难得回一次家,韩起然也想跟他唠嗑唠嗑,便把韩彦从厨房叫了出来,父子俩一起到院子里凉棚走走。去年带着韩彦去旗家大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韩彦被饿狠了,整个人又瘦又小,如今不过在旗家大院待了一年多,整个人就抽高了不少,身板也强壮了许多,韩起然一开始瞧着心里也高兴,但后来听韩彦说起旗家大院的事儿却都是淡淡的,脸上也看不出开心的神色,心里难免也有些担心,连忙问韩彦是不是受了委屈。 韩彦自然是不希望家人担心的,因此也就只是解释说最近秋收的时节到了,地里活儿有些多有些吃不消。 韩起然对韩彦这个说法有些怀疑,因为他知道自个孩子都是吃得了苦的,更重更累的活儿都熬得住,怎么会因为秋收就闷闷不乐呢?但儿子不愿说,他也不好逼着,只好嘱咐他如果在旗家大院实在待不下去就回家,家里还是养得起他的,千万不能委屈自个。 韩彦听得心暖暖的,连忙说会的,让他爹不用担心。 吃过晚饭,又照例跟几个弟妹唠唠嗑,扯些家常话,又特意嘱咐二弟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云云。等到三星高了,韩彦才拿着娘亲做好的一套衣服出了门。 夜晚的元茂屯静悄悄的,天上也没有月亮,四周黑得有些可怕。幸好村里人养了不少狗,走没几步便能听到几句狗咬声,平白添了不少人气,韩彦的心里才没那么惶恐,甚至还有心思慢慢地走,时不时地还抬头看看了横亘在夜空中的那条璀璨的银河。 点点的星辰绚烂而神秘,看上去那么近又那么远。就像偶尔想起的某个人,看着触手可及,实际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北伐之后,南京国民政府名义上统一了全中国,张作霖虽然在东北佣兵自重,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对于民国政府提出的各项政策,也要意思意思一下。因此,不说偏远地区,对于哈尔滨、长春这些大城市,依靠着当地的资源和外来的资本,不管是民族的也好、外国的也好,经济发展的势头都还可以。耐人寻味的则是岛国日本态度,近几年来对于东北几个省份关注度越来越高,私底下更是连连派出代表,与张作霖政府合作,双方达成了不少重要协议。 然而,这都是国家宏观层面的,对于旗四这个偏居一隅的土地主,其影响几乎微乎其微。不管怎么样,他心心念念的酿酒厂终于正式开工,从第一批原料进厂到把第一批高粱酒打包送出去,中间历经三个来月,旗四在扣完各项支出后,也实打实地小赚了一笔。钱虽不多,但却给旗四增加了不少信心。尽管他在哈尔滨时参观了不少工厂,又做了打量的准备工作,但到了实际操作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怵。直到第一笔利润到手了,旗四吊着的一颗心才算正真放回了肚里。 尽管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背靠大树好乘凉,但起码自个的本事还是要有的,这事关男人尊严,也是旗家家主的威信,旗四是半点马虎不得的。何况他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更应该身体力行做出表率。 不得不说,在父亲这个角色上,旗四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当年成亲前后有一段时间,旗四过得十分荒唐,后来女儿出生,抱着那个襁褓中的粉嘟嘟的婴儿,旗四突然有了收心的觉悟,再加上后来旗老爷染上了花柳的震慑,旗四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在遇到韩彦之后才决定收了心。本来么,凭着旗四的性子,看中了谁,那是恨不得拿根带子拴腰带上,一起兴就脱裤子上的,偏偏这个节骨眼儿子出生了,虽然才是个小不点,但保不准其他人嘴碎,旗四不愿意等儿子长大后被别人告知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还是怎么地荒淫无度、夜夜笙歌跟着男人鬼混。真要那样了跟旗老爷那个老畜生还有啥区别? 旗四一向自诩是个能的,这个能首先是能撑得起一个家,其次,人品也得过得去,普度众生、乐善好施这种事还是留给政府或者是那些慈善组织或者是地下党去做吧,他一个小粮户,能做到不坑蒙拐骗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免谈。 旗四这种个人主义的思维,并不是单纯的“自私自利”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的。首先,他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个别的,而是广泛地存在于当时社会的各个阶层,比如知识分子、政客、资本家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在那样混乱的年代里,真正为国为民的永远只是少数,更多的人为的还是自己。正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所以几十年里,泱泱大国数亿人,才会一次又一次让人欺负到头上。但旗四是不晓得这种大道理的,因为“国家”这种东西离他太远了,比张作霖政府的距离还远。起码张作霖偶尔还在报纸上露露脸,刷刷存在感,但中华民国是什么?能吃吗? 第三十三章 哪怕是像旗易山这样经常奔赴在战斗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线的人,对国家几乎也没什么概念。当初之所以会参军,也不是奔着为国为民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争一口气。如今能侥幸做到高级军官的位置,也算是祖上积德了。其中旗易山身手过硬只占一小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救过参谋长儿子的命。本来么,像这样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一般人还不上赶着巴结?但旗易山不,他依然该干嘛干嘛。幸好参谋长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瞧着旗易山虽然性情孤僻,但安守本分,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心思一动就把人收在麾下。表面上,旗易山是得了赏识,暗地里大伙都晓得这是上头在逼着旗易山卖命呐。 对于这些道道,旗易山是不晓得的,因为本性上,旗易山其实是个实心眼的人,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他幼年失母,又有个畜生不如的父亲,背地里还时不时受到李小花虐待,造成他有一段时间性格十分扭曲。后来,因为一个机缘在十五岁那年他拜了村里一个拳脚师傅。那拳脚师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欺男霸女的恶棍,谁知道老了却改邪归正,天天吃斋茹素、强身健体,一副要活个长命百岁的阵势。不知乍地,一次到旗家大院做客,那拳脚师傅见了旗易山,觉得十分合眼缘,他又是没儿子的,就跟旗老爷说了要把旗易山讨过去做徒弟。旗老爷跟他交情还不赖,就应了。 因此,十五岁到二十岁那几年,旗易山待在旗家大院的时间并不多,更多的时候是留在他师傅那练拳脚,顺带敲打敲打一下秉性。多亏了这几年打下的基础,旗易山后来尽管性格孤僻、脾气也有些暴,但本质上却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当年他尽管对旗易水起了歪念,但却都是些朦朦胧胧的臆想,并没有真的要对旗易水怎样。是唐佩莲为了报复旗老爷,趁他去旗易水屋里时下了药,他才一时冲动把旗易水抱上了炕。后来铸成大错,他也因为这件事惶惶不安了一段时间,是唐佩莲劝慰他,甚至多次暗示他这事错不在他是旗易水勾引在先,他是无辜的。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讨回之前在自个在旗易水他娘那吃的亏。旗易山才慢慢放下心里的愧疚和不安。 他初尝情欲,年纪又轻,自然难以自持,逮着机会就把旗易水往床上拖。只是当时年少,技术生疏,旗易水常常是从头哭到尾,把两只眼睛哭得跟两个核桃那般大,偏偏他又还没长开,一张脸还是雌雄莫辨的模样,哭起来简直不要更勾人。旗易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恨不得整个人都死在旗易水身上。 旗易山这辈子所有的炕上功夫,可以说都来自于旗易水。同样的,旗易水所有情事上的体验都来自旗易山。旗易水从小就是一个懦弱胆怯的人,对身边的许多事都无能为力。他看不惯旗老爷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不敢说;他心里明白自个的娘亲私下里老是欺负旗易山,可是他也不敢阻止;甚至连从小跟他亲近的旗四后来也越走越远,他都不晓得要怎样挽回。 所以,如果一开始不是旗易山太过强势,在语言来不及表达之际身体就诚实地做出反应,旗易水是万万不会跟旗易山搅合在一起的。 如果说旗易水一点也没怨过旗易山,那也是假的。但那时他身边没个贴心人,只有唐佩莲和旗易山,和一个装眼瞎耳聋的大夫。唐佩莲告诫他最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说兄弟乱伦这种丑事说去两个人都得拖去沉河,把旗易水吓地一愣一愣的,只好把不甘和害怕都咽了下去。偏偏旗易山初尝人事,食骨髓味,控制不住自个,寻空就往旗易水屋里钻。 旗易水原本还有些害怕,被旗易山h了几次反倒老实了,嘴里说着不要的话,身子却像藤蔓一样紧紧攀附上去。偏偏旗易山还老是用各种污言秽语逗弄他,把他逼得又羞又臊,身下绞地越发紧了,引得旗易山h地更厉害。旗易水敏感度太高,又娇嫩,太疼了他要哭,太爽了他也要哭,因此一场情事下来,全身上下总是湿答答的。 凭良心说,旗易山尽管在炕上有些粗暴,但却是实打实把他放在心尖上疼。十五岁初夜之后,旗易水的身子彻底坏了下去,常年要在炕上躺着,出不得门。一开始娘亲还常常去照看他,后来嫌日子太闷,旗易水身子又毫无起色,慢慢地也就不怎么去了。旗老爷是经年不在家的,旗四又有自个是事情要做,逢年过节才会去他那坐一坐。因此多年下来,也就只有一个旗易山常常在他跟前晃荡。刚开始,旗易山是一门心思地想上他,深更半夜就搂着他往炕上按,后来不知怎么地,旗易山青天白日地也会到他屋里坐坐,有时带点小玩意,有时带点小零食,待的时间也不长,但就是无端让旗易水感到温暖。 旗易山是个强势的,凡事做了就容不得别人说个不字,这一点倒是和旗四一样。只是他更为直接粗暴,一言不合就开打。一开始,旗易水实在怕了他这个性子,凡事也就顺着他来。也幸好他的性子本来就是随遇而安的,因此也不觉得难受。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这么天长日久地处着,石头都能捂热了,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说不清是谁主动,也说不准是谁挑明,只是在某一次肌肤相亲的时候,在旗易水又一次被逼得泪水连连的时候,旗易山凑上前去,小心而怜惜地舔去了他眼角的眼泪。旗易水心有所感地回望他,两人四目相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三十四章 老子是个薄情人,儿子却是个痴情种。 旗易水跟着旗易山,一晃八年过去了。前几年两人纠纠缠缠,后几年旗易山参军,两人聚少离多,但毕竟心心相印,彼此也是欢喜。可惜后来旗易山发现了下身的秘密,震惊于自己对旗易水的伤害,万念俱灰,这才自以为是地断了联系,又托了旗四给旗易水娶妻。可惜弄巧成拙,旗易水伤心过度反而染上了烟瘾。旗易山无法,只好把人接到身边好生照顾。 旗易水一贯乖巧,如今对旗易山更是千依百顺,就怕旗易山几时又抽了风把自个抛弃了。旗易山隐隐也觉出了旗易水的想法,心里又愧疚又无奈,只好多挤些时间陪陪他。 日久天长的,旗易水烟瘾戒了,身子也养胖了不少。他的身子是被旗易山疼爱惯的,如今人就在身边,还夜夜空着,免不了就有些渴望。白天公馆人来人往,旗易水不好做出啥出格的举动,只好趁着万籁俱寂的时候,抱着枕头去敲旗易山的门。两人的卧室是分开的,毕竟就算是兄弟,同床共枕还是容易惹人非议的。 旗易水穿了管家准备的真丝睡袍,花纹繁复,贴着他单薄的胸膛,衣领很深,露出两条精致的锁骨,还有一片细腻的肌肤。腰间绑着一条同色系的腰带,显出一段小蛮腰。衣摆有些短,堪堪到达膝盖,露出两截又白又细的小腿。没有穿鞋,就这样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只蓬松软绵的枕头,小心地敲了敲房门。 “易山。”旗易水喊。那声音细细的,又软又轻。 门开了。旗易山背着屋里的灯光,旗易水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我想跟你一起睡觉。”旗易水仰着头,说。 旗易山过了好一会儿才退开一步,让旗易水进去。 旗易水早就来过旗易山的卧室,也不到处张望,一门心思地爬上旗易山的床,把枕头放好,就躺了上去。旗易山也不废话,关了灯也上了床。才盖好被子,人便被旗易水抱住了。 “易山,我想你……” 旗易水小声说着,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旗易山的肩窝。旗易山也穿着睡袍,露着大片麦色的肌肤,如今旗易水的头颅就抵在上面。 旗易山叹了口气,拥住旗易水说:“我也想你。” “可、可是你都好久没碰我了……” 胸膛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旗易水的声音里透着可怜的委屈。旗易山又是一阵沉默。旗易水对自个的心,旗易山是晓得的。就是因为晓得,所以才拼命地忍住身体的渴望。可是如今看来,一直这么忍着对彼此也是一场折磨。如今东北的局势又有些不太平,旗易山知道再过不久,可能又有一场硬战要打了。两个人分别在即,旗易山不忍心又拿着沉默搪塞过去,长桶不如短痛,索性把一直以来的心病说了。 旗易山半直起身子,看着旗易水说: “阿水,我不碰你,是不想害了你。我身下那根东西有病。” “啥?”旗易水听不明白,撑着手肘又问。 “我……之前弄过几个人,不是死就是病了。有个女人告诉我,那是我身下那根东西有病。” 旗易水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问:“那你去看大夫了吗?” “我问过大夫了,他说我这种人是天生的,没得治。” 旗易水整个人都懵了,无措地看着旗易山,一只手抓着旗易山的衣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半晌才问:“所以你一直不碰我、之前还要给我娶亲,就是因为这个事吗?” “是。”旗易山说得有些艰难,“你这么多年身子一直不见好,就是因为我总是缠着你……易水,你怪我吗?” “我怪你干嘛……”旗易水小声说,一边低下头,紧紧贴着旗易山的胸口,“这又不是你的错。” “而且、你后来也把我弄得很舒服啊。”旗易水小声补了一句。 旗易山听得情动,忍不住搂着旗易水,吻了他的嘴唇。 两人唇齿交缠,没一会儿都有些气喘,分开的时候,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欲望。 “易水……”旗易山欲言又止。 旗易水有些羞耻,凑到旗易山耳旁道:“我、我可以用腿……” 那日正在兴头上,旗易山又轻轻巧巧地就把旗易水弄得意乱情迷,让他压根没心思想到男人下身有病是一件多大的事情,等到情欲一过,人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不免得就有些哀怨,又有些担忧。 晚上两人相拥一处,旗易水便问旗易山这病会不会危及性命。旗易山说听那萧大夫说倒是不会的,只是不好和他人做那档子事。旗易水又说这么些年来两人不下百次,自个也没怎么地,兴许那大夫是诓他的。旗易山默了一下说那大夫没诓他,跟他有关系的男男女女确实不是死就是病。又说到那个遭了他强暴的女人,一眨眼就死在他眼前。旗易水听着心有些揪心,恍惚想到这些年他可不止一次喝过旗易山的精液,不成也要死了?但一想到旗易山埋在他身体里的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又觉得死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旗易水磨磨蹭蹭凑到旗易山耳边,小声道:“跟着你,就算是去死我也是愿意的。”旗易山听得身心一荡,胳膊一抻便把旗易水搂进怀里,头一低便吻了上去。旗易水乖乖张开嘴巴,让旗易山的舌头伸进口腔里,唇齿交缠。两人都很享受接吻的感觉,旗易水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沉迷表情,两只手自然而然得搂住旗易山,五指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开,难耐地在旗易山背后抚摸。旗易山被默得有些气喘,捏住旗易水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旗易水被吻得情动,双手不由得滑到旗易山的衣领,准备扒他的衣服。谁知道旗易山身子一动,反倒退开了。 旗易水眼皮半阖,轻轻地喘着气儿,被吻过的嘴唇水光潋滟,里头是一点红艳艳的舌尖。 “哥……我要你……”旗易水嘤咛着喊了一句。 娘操的!旗易山暗骂了一句,明明知道不能做还这般撩拨他。 “哥,就一次……”旗易水带着哭腔又加了一句。 这上赶着挨h的!旗易山心疼又无奈,只好如了旗易水的意,把两人裤子扒了。原本还顾虑着许久没做,旗易水身后可能有些干,要找些润滑的膏药。谁知道旗易水叫住他,双腿分开曲起,门户大开,两手绕到身下掰开臀部,露出中间那个一张一阖的嫣红的穴口。 旗易山被他的动作弄得呼吸一滞,身下立马就硬了。偏偏旗易水还不知死活地伸进去两根手指抠了抠,带出一点鲜红的媚肉,这是自己已经扩张好了。 “哥,你看……” “妖精!” 旗易山被勾地咬牙切齿,也不管什么死活了,挺着分身便插了进去。两人都是空了许久,虽然时不时也有释放,但不是真刀实枪总是没有那么畅快。旗易水身下的小嘴依然又紧又热,夹得旗易山爽得头皮发麻,反正进来都进来了,旗易山也不扭捏,压着旗易水的双腿便大开大合地干了起来。 旗易水被h得话都说不全,只会“嗯嗯、啊啊”地乱叫,双手抓着旗易山的后背,随着旗易山挺动的频率在他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的抓痕。 热辣辣的感觉简直就像在火上浇油。旗易山腰一沉,抵住旗易水的敏感点便是一阵暴风骤雨的猛插,插得身下的穴口汁液横流,“噗嗤噗嗤”的水声不绝于耳。 旗易水被日得失神,衣襟大开,胸膛蜿蜒起伏,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带起一圈褶皱。旗易山晓得他是要去了,身下越发九浅一深,直直碾压着那一点,没多久,小腹果然溅起了一片热意。身下小穴猝不及防地绞紧了,旗易山忍地青筋暴起,才硬着从穴里退了出来。抹了一把流在额边的汗,旗易山想着还是得把这妖精送回旗家大院,不然真的不知哪个时候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一起挂了。 碰巧不久后上级下达了命令,要旗易山带着一支部队到黑龙江那边剿匪。旗易山寻思着旗易水留在哈尔滨太孤单,带到黑龙江那边也不现实,因此便收拾收拾了让副官把旗易水送回元茂屯。 旗易水虽然不愿和旗易山分开,但旗易山一再坚持,因此也只好回旗家大院了。临分别前,两人又是一番缠绵。旗易山赤身裸体地窝在旗易山怀里,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一样时不时地亲旗易山一下,让他许诺剿完匪一定要回旗家大院接他。旗易山自然都应许了,怕他后几天舟车劳顿太累,便哄着让他睡了。 启程那天,旗易山把旗易水送到了火车站。车站上人来人往,他也不好做些出格的举动,只是像一般平常的兄长那样对着旗易水嘱咐几句。 八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旗易水穿着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外套。他的头发因为旗易山喜欢一直没有剪短,如今已经长过肩膀,被他一丝不苟地地揽在身后,只留着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风一吹,便扬了起来,虚虚遮着眉眼。被旗易山捂了几个月,旗易水的身子好了不少,原本苍白的肤色也渐渐透出一点粉来,衬着他有些妩媚的五官,频频引起他人的注目。 旗易山不动声色地接过副官手里的帽子帮旗易水戴上,又把那不安份的发梢藏进外套里,这才把旗易水送上火车的包厢。 旗易水在位置坐定后,马上又从窗户露出脸来,望着旗易山。他的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火车那震耳欲聋的蒸汽声便响了起来,严严实实地盖过他的声音。旗易水的眼眶瞬间就有些发红,急忙朝着旗易山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他,那截挂在他手腕的红绳在空中晃了晃,慢慢地飘远了。 火车已经缓缓开动了。铁轨“喀拉、喀拉”地响着,千千百百只手伸出窗外,间或夹着一个人头,无一不朝向那喧闹的月台,以及站在月台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和他们伸起着的遥相呼应的手。 只是这些手里面没有旗易山的,因为他突然拨开众人跑了起来。旗易水那含着泪水的眼睛使他的胸口发疼,这么多年了,可是他依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只会一直让那个被放在心上的人伤心流泪。让他哭着来,又哭着离开。 旗易山喉咙有些哽咽,他张了张嘴,想叫旗易水的名字。可惜人太多,火车太快,时间太长,人生太短,旗易山终究是没有追上旗易水,因此也再也没来得及问他一句:你在哭什么? 第三十五章 旗老爷清心寡欲了大半年,近来又起了一些花花心思。念着之前玩窑姐儿吃的亏,这次他干脆走起了后门,养起了戏子。他拖了赌坊赵大的情,认得了庆乐园戏班子的老板,送了些见面礼,让他帮忙搭个线,找两个俊俏些的小生。那老板是做惯拉皮条的活儿的,只是嫌旗老爷给的见面礼少了,因此也就给他介绍了两个次一些货色。 那两个戏子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但毕竟是学唱戏、又是身经百战的,骚起来连窑姐儿都自叹弗如,把旗老爷吃得死死的。也不回旗家大院了,就在庆乐园附近寻了个小屋,三个人日日夜夜搂着滚成一团,把那龙阳十八式都使了一遍,一会儿三人玩个“叠罗汉”,一会儿又玩个“双龙入洞”,一会儿又来个“头尾相连”,总之,是把旗老爷整个人都玩飞了,只觉得前半辈子都白活了,居然错过这么快活的事情! 一连几天,三人都在客栈颠鸾倒凤,那两个戏子把浑身解尽了,自认为把旗老爷伺候得如此舒坦,怎么着也该给些好处,谁知道他俩低估了旗老爷的无耻程度。这个狡猾下流的老家伙,付了这几天的饭钱,给他俩留了几个铜钱当脚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把那俩个戏子气得够呛,直把旗老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旗老爷走了这一回后门,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现在,他又恢复了逛窑子的兴趣爱好了,只是这次他不要女人要男人。去的次数多了,难免就传出些风声。元茂屯里的人听了,不少人都露出些石头落地的神情,仿佛旗老爷就应该这般荒淫无度、夜夜笙歌才对,之前消停那段时间实在是太诡异了。 旗家大院的人自然也是听了不少旗老爷在县里的流言,只是旗老爷是一家之主,而且私下里大伙也晓得旗四爷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因此也就没多说什么。旗四听了管家老李忧心仲仲的转述,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随他去。” 好长一段时间,旗老爷宿在窑子里寻欢作乐,轻易不回家,就算回了也是为了拿盘缠,对家里的人事又再一次地不管不问。没人在旁边指手画脚,旗四乐得自在,少不得恶意地想他咋不干脆得了马上风算了,也算是做鬼也风流。只是窑子里的小倌相公总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了,玩得久了就觉出腻味来。旗老爷又是个贪新鲜的,不想委屈自己,无聊之下又回了元茂屯。 路上的时候,旗老爷突然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想元茂屯几百户人家,长得标致又年轻的男娃子总是有的,他如今玩厌了妖艳贱货,可以改个良家男娃子来尝尝鲜也是不错的。 旗老爷为自己的想法拍手叫好,一连几天都在村里几条大路上晃来晃去,这瞅瞅,那瞧瞧,想着能不能找到个能入眼的。可惜乡下庄稼汉哪来长得标致的呢?就算原先皮相不错的,常年的日晒雨淋下来,也是一张黑皮半口黄牙,看着就倒胃口。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大多一身皮包骨,皮肤也被晒得糙糙的,看着就不顺眼,更别说抱在手上,不隔阂死也得倒胃口。偶尔遇到几个细皮嫩肉的,又都是村里有脸有面的人家,旗老爷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人家的亲亲儿子抓去玩几天啊! 如此一来,倒是找不到个泄火的人了。旗老爷心里窝火,天天在家里找人撒气,最倒霉的是两个小老婆,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还被禁了足。这对孙媚娘来说不是个事,出不了门她在家抱孙子,也是开心的,只是苦了李小花,寻不到人厮混,简直是度日如年。她又不敢到旗老爷面前哭诉,只好又去找旗易水倒苦水。又是指桑骂槐的、又是捶胸顿足的,一会儿哭儿子不争气自己命苦,一会儿又哭嫁错了人自己命薄,只把旗易水哭得窘迫难堪,只好硬着头皮去跟旗老爷求情。 说来也是可笑,旗易水跟旗老爷虽然是两父子,但一年倒头见面的次数却连外人都不如,哪怕是逢年过节的,旗老爷也从不拿正眼看自己这个三儿子。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三儿子是最没出息的软柿子,根本就不配当他旗彪的儿子。因此,当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炕上喝着高粱酒吃着花生米时,一个眉目如画、弱如扶风的青年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心中的震撼和诧异就跟看见公鸡下了蛋的感觉差不多。 事实上,看到公鸡下蛋只是旗老爷现今内心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感觉可比这个热辣辣地多了――比如,此时直愣愣地翘着的硬得发疼的下体。 旗老爷看着旗易水的眼睛二十几年第一次升起了温度。好在他还没丧心病狂到直接扑过去,还能人模狗样地端坐着,因此还没在自己的儿子眼前露丑。只是礼义廉耻却是一概不要了。 在道德伦理之前,旗老爷已经率先驾起了欲望沉沦的马车。如今这辆马车已经套上笼头、翘首以待,准备轰轰烈烈地往前冲了。 第三十六章 二十几年前,也就是旗易水和旗四出生那会儿,有一个流浪的老先生到旗家大院来乞讨,当时正逢旗老爷在给两个孩子做满月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破天荒地发了一次善意,让老李到厨房给那道人扒拉了一碗土豆和两个白面馍馍。那道人吃完东西后,让老李给旗老爷传话,说他没个可以报答的,本身是个拆字的先生,就给旗老爷看看名字,解解生前身后的事吧。 旗老爷一听就觉得稀奇,他自己是个不信命的,从来没算过卦,但拆字的话……旗老爷一想到他给四个孩子取的名字就有些心痒,他自认为这四个名字的寓意是极好的,说是显摆也好,说是鬼使神差也罢,旗老爷最后还是让那老先生进来了。 那老先生约莫六十来岁,骨瘦如柴、满脸污垢,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就像乌鸦筑的巢,只有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看着还有点人样。他从怀里掏了一张黄纸,让旗老爷把几个少爷的名字都写上,而后便拿了纸过去对着日头瞧了瞧。 他的脸色太黑,旗老爷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瞧他把那张纸端详来端详去,磨磨蹭蹭了小半天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说不出个屁来就有点烦,就在旗老爷差不多耐心告罄的时候。那道人说话了: “易山、易清、易水、易秀,山清水秀,旗老爷倒是取了一个好名字。只是这山本不易谈何容易?当年愚公移山是一个死局,是靠着子孙的力才破的局,这孩子要安身保命,得要有一个孩子;易水这名字么……先秦时有诗云:‘风萧萧兮易水寒’,‘易水寒’是离别之意,这孩子往后恐怕是要远走他乡了;旗易秀,俗话云‘木秀于林,风易摧之。’这孩子是个能人的命,只是太能了,凡事太过就容易坏菜,这得多注意注意。” 旗老爷脸越听越黑,这是什么破解法!净是放屁,他取的那几个名字难道都没几个是好的么!越想越火大,正就准备让老李把这老先生轰出去。谁晓得那老先生又慢悠悠开口了: “不过么,一个‘清’字倒是补了‘山’‘水’‘秀’的不足,山清水秀,瞧着就是风光无限啊!” 旗老爷脸上这才阴转多云,得意道:“老子早就晓得了还用你来说?”瞧着这老先生也说不出个啥中听的,挥挥手就让老李把人打发走了。 那老先生临出门前路过前厅,瞧着两个姨娘抱着各自的孩子正在给可人逗乐,冷丁问了老李一句:“那二少爷身体还好么?” 老李心下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怎么晓得旗易清天生不足,但还是回答:“还好还好,在大奶奶屋里。” 那老先生闻言叹气道:“好好看着他,那可不止一条命。” 老李二丈摸不着头,刚想问句这话是个啥意思,那老先生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恰逢院里有仆人来找他去主事,老李也就没再追问下去,进屋忙活去了。 直到许多年后,白发苍苍的老李回首他在旗家大院的一生,以及被他看着长大的几个少爷,蓦地想起了这个老先生的话,醍醐灌顶,才想明白了那句“不止一条命”是个什么意思。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出生了没几个月的婴儿的死,会给旗家大院带来如此深重的灾难和无穷无尽的恶果,并且这种灾难和恶果是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面貌出现的。只能说所有人都低估了一位做母亲的心。 二十多年来的日日夜夜,唐佩莲无时无刻不想着旗易清。尽管她早已经模糊了自己孩子的面貌,但是她永远也忘不了把旗易清抱在怀里时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忘不了旗易清吮吸着她的乳头时带来的幸福的感觉,忘不了她把旗易清抱在怀里时,他的口水流了出来,糊了她半个衣袖…… 正因为有这几个月的快乐时光,因此唐佩莲才一直无法跨过这个坎。尽管旗易清是死在她的手上的,但是如果没有旗老爷和那两个小老婆的挑衅惹祸再先,那么她也就不会气昏了头脑,在那样的一个刮风下雪的日子出门。所以,这一切都是旗老爷那个畜生和那两个贱人的错!她要报复,她要让他们也尝尝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苦。 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一个做过母亲的女人,唐佩莲知道要让那两个小老婆痛苦的最好方法不是直接弄死她们,而是折磨她们的儿子。而这个折磨的方式从她第一眼见到旗易山的时候就决定了。唐佩莲还在娘家的时候,曾经听一个年老的嬷嬷谈论过,这个世上有一种男人是碰不得的,因为他们下面那东西有毒。唐佩莲一开始还不敢确定旗易山是不是那种毒人,后来旗易山被旗老爷打得半死,唐佩莲请了一个私底下有所来往的大夫给旗易山看病,这才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也因此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方法:她要利用旗易山下半身那根东西弄死旗易水和旗四。 因此,当唐佩莲发现旗易山对旗易水那朦朦胧胧的感情时,她一方面感到恶心和厌恶,一方面又觉得机会来,看来不用等她出手,旗易山自然会把旗易水弄死在炕上。可惜旗易山天生暴脾气,面相又凶,小时候又把旗易水欺负狠,导致后来旗易水怕他怕得要死,压根就不敢单独跟他在一块。唐佩莲等得耐性都没了,最后干脆一把春药成全了他俩。那次之后,旗易水的身子果然坏了下来,虽然没到行将木就的地步,但是要娶妻生子也是不可能了。后来,她虽然一直想对旗四故技重施,可惜旗四警惕性太强,又常年在外面历练,在唐佩莲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轻易近不了身。好在旗四后来也迷上了男人,对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娶了妻但两年多了就生了个女儿,跟断子绝孙也差不多。想来也是解恨的。只是唐佩莲没高兴多久,吕凤娘又怀了,并且十月怀胎后居然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下子,唐佩莲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报复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李小花到旗易水屋里央求他去找他爹求情时闹出的动静不小,唐佩莲的院子只跟旗易水隔了一堵墙,她刚巧在墙角边浇花,因此也顺便把母子俩的拉锯战听得七七八八的。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可是一盏茶的功夫后,当唐佩莲正提着水壶准备回屋时,小圆突然迈着小碎步从门外窜了进来,白着一张脸说她看见旗老爷正拉着三少爷往炕上按,还嚷着要教训三少爷一顿,不许任何人靠近。 小圆跟着旗四那么久,哪还不知道这个“教训”是个啥意思。她向来是晓得旗老爷是个畜生一样的东西,想不到现在是连畜生都不如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只是旗四一早就到地里去了,人还没回来。两个姨娘又是外强中干的,见着旗老爷就跟老鼠见到猫,半点都指望不了,想来想去,只能来找唐佩莲了。 唐佩莲听了小圆的话,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尽管当初是她设计下药让旗易水被旗易山强暴,但她毕竟不是真的想要旗易水的命,只是想让李小花不好过。但是这几年来李小花对旗易水是个啥情况她也看在眼里,说是不管不问也不为过,好像旗易水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弄得唐佩莲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加之后来旗易山又晓得了她当年做下的勾当,对她是恨之入骨,只是碍着当初的救命之恩才没有报复回来,但两个人这几年的相依之情是彻底断了。唐佩莲每一次想起旗易山那痛恨的眼神,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 她原本只是把旗易山当作一把剑使出去的,没想到最后却扎到自己了。每每想起来,也是一阵恍惚,不晓得这些年的处心积虑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瞧着唐佩莲一直没点动静,小圆顾不得尊卑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叫了一声“大奶奶!” 唐佩莲这才回过神来,把水壶往地上一放,甩了一下衣袖,沉声道:“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地往旗老爷屋里走。还没到门口,便听到一个腻得令人发指的声音:“阿水啊,小宝贝,把身子转过来……” 唐佩莲听得几欲作呕。想也不想便抬起脚来,“砰、砰、砰”地踹门。好在她小时候没缠过脚,否则这种踹法非把脚弄残不可。 “他妈的是谁啊!” “我!” “操你妈的,滚!老子现在没空!” “他妈就在这!你倒是出来操啊!” 旗老爷吼一句,唐佩莲就怼一句,一边悄声让小圆赶紧去把旗四找来。 小圆忙不迭地点头,转身没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哐当”一声响,门开了。小圆心下一紧,也不敢回头去看,逃也似得跑了。 旗老爷光着膀子,肩膀上有几道清晰的划痕,看着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了一样,眼角处则带了些许乌青,脸色黑如锅底,裤裆处则隆起了一团。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旗老爷凶神恶煞地说。他比唐佩莲高出半个头,发狠的时候面目狰狞,犹如即将把人拆吃入腹的野兽。纵使是唐佩莲已经跟旗老爷交锋了好几次,但被他的身形猛地一罩,还是有些心惊。 唐佩莲稳了稳心神,说:“我来找易水。”说着就要往屋里走,谁知旗老爷突然发了难,两手一拨,直接推了唐佩莲一把。唐佩莲没有防备,一下子便被推倒在地上。两个手掌擦到了几块尖利的小碎石,顿时便出血了。 “麻溜滚蛋!老子教训自个的儿子,你个娘们凑个屁热闹!”旗老爷啐了一口,转身又关门进屋去了。 唐佩莲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年已近半百,二十多年熬下来,早就没了年轻时跟旗老爷干架的力气。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会瞎了眼嫁给这个畜生一样的男人?只是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如果,只能是命。是命让她唐佩莲一眼就看上了旗彪这个男人,也是命让她唐佩莲一直对当年两个人那短暂地如同露水情缘的夫妻情分念念不忘,就因为她还对这个男人还念着旧情,所以这些年来她报复了旗家大院所有的人,却唯独漏掉了他。 怪只怪那一眼太过深情,怪只怪那三个月太过甜蜜,怪只怪这些年来她错把他的不休不离当作了关心,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他们还能做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是她给自己编织了这么一个自欺欺人的梦,固步自封,伤人害己。 唐佩莲拔下了头上的铜簪,披头散发,眼里噙着泪水。 如今,是梦醒的时候了。 第三十七章 六月初的时候,元茂屯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旗家大院的旗老爷死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全村,所有的人,除了聋哑和痴呆的,对这件事都议论纷纷。旗老爷怎么就死?他不是不久前才在县里的窑子里风流快活吗?难道是又得了啥脏病?唉,不是!那是怎么死的?自己磕到头摔死的?吃饭的时候噎死的?喝醉酒掉水里淹死的?怎么可能!那他死得时候是啥样?还是那副凶相吗?头发掉光了吗?他身下那玩意烂了没啊?哪有这么离奇! 如此种种怪论不一而足,大伙越说越夸张越说越离谱,最后连旗老爷是假死的,这是他掩饰某个阴谋诡计的流言都出来了。说来也不怪村里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旗老爷死得蹊跷,少不得惹人遐想。不过,一想到旗老爷就这么死翘翘了,大伙还是很高兴的,哪怕不是真的死呢,但能咒一咒这老畜生,也是令人开心的。 那么,旗老爷是真的死了吗?如果这问题让如今旗家大院的当家人旗四来回答,那么他会干干脆脆地告诉你:死了,死得透透的,尸体还是我亲自看着装进棺材里的。 那你爹死了,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伤心?有人问。 我爹早死了,现今那个只是个老畜生。 别人就讪讪地闭嘴了,毕竟这是旗家的家务事,说多了只是惹人厌。 旗老爷的死,说来也是让人唏嘘。他的腹部不知被什么扎了好几个细细的洞,血倒是流得不多,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但大夫说里面的五脏六腑都被扎漏了,补也补不了,恐怕是活不长了。旗老爷不信,用纱布把腹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那几个漏洞绑了,过几天肉长好了就好。谁知道不久后就肚子就开始疼,抽疼、剜疼、钻心疼,反正是怎么折磨怎么来,一开始还能躺着漫骂唐佩莲,后来疼痛加剧了,就变成哭爹叫娘,求着老天爷别这么快就来收他的命。只是心还是一贯的很辣,在求命的同时还不忘让旗四把受伤昏迷的唐佩莲拖去填井。 旗四听了只是冷笑,如果不是看在旗老爷是自个爹的份上,旗四保不准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扇上两巴掌。 “我把人给你留着,等你起得来了,想填井还是想活埋还是想凌迟都随便。”旗四回答。 “阿水呢?他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没见他过来看一下?”旗老爷问。 旗四沉默了着手心握成拳,好一会儿说:“阿水身子不舒服,大夫让他多休息。” “你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他在睡觉。” 旗老爷不说话,原本两只丹凤眼硬是让他糟蹋成一双吊梢眼: “老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现今老子不痛快,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旗四听了这句话反倒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狰狞: “这个家,有你在的一天,谁都不好过。” 这句话直接把旗老爷气得呕了一口血。 旗四不愿再跟他扯皮下去,让小圆把两个姨娘找来伺候着,自己就直接往旗易水屋里去了。 旗易水的情况很不好。尽管旗老爷来不及对他造成什么实际是伤害,但是差点被自己的亲爹强暴这件事还是把他吓得不轻。旗四记得上午刚踏进屋里时,屋里一片狼藉,旗老爷和唐佩莲两个人躺倒在地,旗易水则裹着一件被扯破的长袍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旗四那一瞬间可以说是五味陈杂。他有些无法面对旗易水。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对旗易水起了心思。只是后来旗易水跟旗易山好上了,旗易山又当了军官,旗四也就渐渐把这心思淡了。但是现今,看着旗易水被欺负得如此可怜的模样,旗四在感到愤恨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些隐秘的快感,好像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一般。 旗四叫了旗易水好几声他才抬起头来。他的左脸肿了半边,牙齿磕破了嘴唇,有血丝从嘴角流流出来。看到旗四,旗易水干涸的眼眶又涌出了眼泪: “阿四……” 那声音又轻又细,带着一点沙哑,仿佛包含着许多心酸,许多感情,把旗四听得心下一颤,连忙两手伸过他的肋下,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恰巧老李已经闻讯赶了过来,旗四便把旗老爷和唐佩莲交给他,让他找个大夫给两人看看。说完这些,旗四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谁知道旗易水头一点,一手下垂,已经晕过去了。 下晚的时候,旗易水便发起了低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净说瞎话。好在大夫看过后说不碍事,休息几天便好了。旗大奶奶的的伤也不大碍事,就是磕破了头,以后怕是要留疤了。最棘手的是旗老爷,虽然人看着全须全尾的,只是腹部留了几个孔,但摸那脉象,恐怕是活不久了。与其就这样活活疼死,还不如吃些鸦片,也走得省心点。 大夫的话瞒不了旗老爷。一开始他还死鸭子嘴硬不想吃,怕吃了就真的给吃死了。后来疼得受不了,想吃了,旗四却不让了。 “我操你妈的!快给老子拿些鸦片来啊!”旗老爷躺在炕上喊。 管家老李低着头站着,闻言抬头看了旗四一眼。 旗四背着手没动,脸上面无表情。老李就知道这是不许了。他跟了旗四不少年了,知道有些时候是一点都不能劝的。 两个伺候的姨娘已经被支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仨个人。夏日的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带来一丝凉意。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旗老爷的肚子却是越来越疼,头上的冷汗也开始冒出来了。一开始他还能大声咒骂着旗四不孝,骂旗四早晚遭雷劈,后来声音越说越小,就只剩下呻吟了,整个人也慢慢蜷缩成一只虾米的形状: “啊……给我……给我鸦片……易秀……我是你爹啊……” 旗老爷的声音越说越低,渐渐的也没声了,只剩下喘气了。屋里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旗四没有发话,老李也不敢上前问句要不要点灯。 就在这一片如墨般的黑暗中,传来旗老爷一阵阵的喘息声,断断续续、不绝如缕,有时急促,仿佛有黑白无常索命,有时低缓,好像阎王也法外开恩。 老李听得心急如焚,既怕旗老爷就这样死了,又怕他没死成。夜色太浓,星光太淡,老李看不清旗四的脸,但他知道旗四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毕竟旗老爷是旗四的爹。尽管这个爹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做了许多让人隔阂的事。但旗四身上终究流着旗老爷的血,看着自己的亲爹就这样活活疼死,老李不相信旗四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 过了许久,就在老李以为一切都将静谧直至天明的时候,旗四突然开口了: “老李,点了灯拿点鸦片烟过来吧。” 老李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了旗四的话,脚步一迈,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但还是急忙忙地点了灯,又拿了鸦片,刚想把旗老爷扶起来喂他吃一点,一伸手却愣住了: “四爷,老爷他去了。” 旗老爷的死,旗四原本是不想大办的,因为他死得如此龌蹉,还想要强暴自个的儿子。老李劝他,人一死就一了百了,原本也无所谓葬得好坏的。所以这葬礼不是办给那死去的人,是办给活着的人看的。活着的人能力越大,办得也就越风光。咱们旗家在元茂屯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旗老爷也算是元茂屯几十年来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这次葬礼草草了事,恐怕会被其他几户人家耻笑,让外人误以为旗老爷一死,我们旗家大院就没人了。 老李毕竟比旗四多吃了二十几年的饭,考虑事情也更为周全。旗四听他讲得有道理,便让他比着旗太爷的规格把旗老爷的事办了。唐佩莲知道了这件事后也赞成老李的理由,她虽然怨愤旗老爷,但她毕竟嫁给到旗家来了,生是旗家的人,死是旗家的鬼,总归是不愿被外人瞧不起了去的。她当时跟旗老爷拼命的时候,是想着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后来命大没死成,但旗老爷总归是死了,杀夫这个罪名是逃不了的,下半辈子恐怕也得在牢里过了。谁知道旗四却悄悄地把旗老爷的死压了下去,对外只说是突然暴毙。 唐佩莲原本是不想领旗四这个情的。旗四说:“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旗家的声誉。妻杀夫,本来便是家门丑事,如果中间再加个父子乱伦,咱们旗家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 唐佩莲听了也是一阵沉默,最后喟然说了一句:“如今你就是一家之主了,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若是有一天你反悔了要把我送走,也不用藏着掖着直说就行。” 旗四瞥了她一眼,说:“你是旗老爷的发妻,他一天没休了你,你就一天是旗家的大奶奶。我这人虽然说不上孝顺,但是供养一个闲人还是能的。” 唐佩莲低着头不说话,眼眶有些红。她想,当年她怎么就没想到,其实她不止有一个儿子。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旗四准备大办葬礼的消息便插上了乌鸦的翅膀,在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村庄,那阵子,元茂屯上下,除了几户平时跟旗家有走动的大户,其他人脸上都是一派轻松愉悦,大伙见面的问候语也从“你吃了吗?”直接变成“旗老爷死了,你晓得么?”只是顾着旗家的声势,这问候还是得低声细语的,但对于被旗老爷欺负多年的穷人家来说,实在不能更快活了。 然而,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空气里,有一户人家却一反常态地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韩彦娘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睡好一个觉了,每一次,当她躺在炕上的时候,她就不由地想起她那个在县里做活的大儿子,想起他为这个家遭的罪,想起他苍白而强颜欢笑的脸,总是忍不住泪湿枕巾: “掌柜的,要不咱家搬走吧……我、我实在是不想阿彦受那种罪。” 韩彦娘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上个月初八是韩彦十八岁的生辰,做娘的总是不敢忘记,早早便煮了两个鸡蛋,抹了红,想着韩彦喜欢吃油炸的小鲫鱼,又起早贪黑地炸了一大碗装好。村头的李大今早刚巧要进县城拉货,说好了捎上她一程。 韩彦娘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见过韩彦了。他们娘儿俩前一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可惜韩彦活儿太多了,除夕那晚才回来,初一下晚又走了。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韩彦娘瞧着自个孩子日渐高大的身影,心里自然是欣慰的,可是这欣慰之外又带了一丝担忧,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韩彦并不快乐。尽管他在家的时候常常是微笑的,可是这种微笑已经没有了往昔那般云过风轻的疏朗,反而像是水中月、镜中花,尽管也是能瞧见的,却是虚无缥缈。 韩彦娘是晓得自个儿子的心性的,轻易不会被艰难压倒,能把他逼成这样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十分棘手的事情。可是韩彦不愿说,做娘的也就不好多问。但总归是担心的。因此,今年韩彦生辰,韩彦娘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要到韩彦干活的地方看一看,求个安心。 珠海县并不大,厂子也不多,韩彦娘接连问了几个路人旗四爷的酒厂怎么走,但都没人理她。直到最后问了一个摆摊的小贩,那小贩告诉她这儿确实有家酒厂,就在城隍庙对面。韩彦娘千恩万谢,这才寻着路找了过去。果然在城隍庙对面看到一座崭新的院落。四面围墙刷得白晃晃的,大门也建得十分气派,在大门左边的那面白墙上刷了四个巨大的字:旗家酒厂。旁边还有一个闲坐着看门的人。 韩彦娘第一次到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紧张,她理了理鬓发,又抻了抻衣角,笑着走上前去:“这位大哥,这疙瘩是旗四爷的酒厂么?” 那看门的瞟了她一眼,说:“你不会自个看呐?” 韩彦娘不好意思道:“咱没识过字,就会写自个的名字。” 看门的看了韩彦娘一眼,问:“这是旗家的厂子,你要干嘛?” 韩彦娘一听,连忙说道:“哦!我是韩彦的娘,今儿是他生辰,我给他捎点东西。” 那看门的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说:“你是韩彦他娘?” “是的,你认得他?那太好了,能麻烦你给我叫一下他吗?”韩彦娘讨好道。 那看门的没应,绕着韩彦娘走了半圈,脸色变了好几轮,一开始是不屑,然后是好奇,最后又变得有点不怀好意:“你真是韩彦他娘?那你――等等,我给你把他叫出来?”说着便转身进了院子,大声嚷道:“韩彦,你娘来啦!” 韩彦娘被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跳,正安抚自个呢,韩彦便急急忙忙跑出来了。韩彦娘正高兴着,瞧着韩彦一张脸煞白的,连忙问:“阿彦,你怎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了?身子不舒服吗?” 韩彦有点慌,小声道:“没事的,娘你怎么过来了,是家里出啥事了吗?” “家里没啥事,今儿是你生辰,我就想着给你捎点吃的。” 韩彦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这么一点事,你让人给我捎过来就好了。何必跑一趟,现今天色不早了,我给你找辆车送你回村里吧。”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娘的手就想走。 “韩彦!那么急着干嘛?你娘难得来一趟,也不让她老人家进来坐坐?”不知什么时候,大门口围了几个小伙子,一个个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只是话却说得阴阳怪气的: “是啊,带你娘进来看看呗,给她看看你平时‘干活’的地方。” “那怎么能说是他干活的地方?那是他被活‘干’的地方才对!” “哦哦!对对,是被活‘干’的,是被干的。” 韩彦娘听得有些糊涂,她不懂这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看得懂他们脸上那种猥琐和蔑视,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阿彦,他们是……”韩彦娘迟疑地问。 “娘!”韩彦叫了一句,打断她,“我先带你回去,没什么事,他们就是嘴碎。” “你说谁嘴碎呢?”一个个高的小年青站了出来。 “妈的,不就是一个给人睡的的?横什么横!” “怎么?敢做不敢认?改不会被男人插久了,也变成女人了?” 一个个、一句句,越说越起劲,越说越下流。韩彦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线,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可是他不能反驳,也不能动粗。韩彦给他娘扯了一个微笑,说:“娘,我给你叫辆车吧,晚了就赶不上饭了。”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他娘的胳膊就走。 韩彦娘不言不语地跟着自个的儿子,看着他宽宽的肩膀和鼓着的后脑勺,心里一阵忐忑。如果说一开始她还不懂那些人说的话是个啥意思,到了后面却是全明白了。可是,这个明白却仿佛一阵惊雷,活活把她劈懵了。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她的儿子发生什么事,可是就在浦一抬头的瞬间,却突然眼尖地看见韩彦后脖子衣领处露出了一点红痕! 韩彦娘霎时就像被扼住了喉咙,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韩彦还不晓得他娘正盯着他的脖子的吻痕发呆,只是急匆匆地在前面走着。他的心里如今就是一团乱麻,把他缠得烦不胜烦。本来他以为来了县里的酒厂就能摆脱掉旗四,谁知道离了旗家大院后那畜生反而变本加厉,以前在大院的时候他还晓得要顾忌一下旗老爷和他婆娘孩子,如今到了县里,那就完全成驴子了,左右整个厂子都是他的,兴致一来谁也拦不住。 索性旗四不常住在厂子里,多数时候还是回旗家大院,要么就是去其他地方看生意。但这么经年累月的,总会有人注意到两人不正常的关系。慢慢地,就有些刺耳的流言传了出来。厂子里一起做活的人瞧着韩彦的眼神都变了。一开始是有些畏惧,毕竟韩彦是傍上旗四的人,眼下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没准明天就得卷铺盖滚蛋。因此大伙见了韩彦都躲得远远的。而韩彦呢,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有了男子的尊严和脾性,加之这两年来,旗四也从来不真的打骂过他,只是有些时候在炕上闹得有些凶,因此韩彦也就不怎么愿意事事都让旗四摆布了。平常旗四在厂子里的时候,韩彦也总是借口外出去送货或者是做活,就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和旗四在一起。 旗四一开始还没回过味来,逮着韩彦还把人凶一顿,但韩彦就是犟着脸不说话。后来,旗四许是想到了什么,再来了兴致的时候,就把人带到他原先在县里置办的那处小院落去了。 韩彦的态度这才软化了一点点,可是也没软化了多久。因为年头不知乍地,厂子里突然开始疯传他被旗四抛弃的消息。众人一开始还没怎么相信,后来看旗四在厂子里的时候,真的再也没有去找过韩彦,好像真的把人忘记了一般,也就信了。本来么,玩男人便是让人诟病的,何况是一个被男人玩的人?一时间,关于韩彦的什么下流猥琐的话都出来了,哪怕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也总是有些人在私底下津津乐道。一开始只是背着韩彦说,后来不知咋地,有一两回干脆就当着韩彦的面直接捅了出来,把韩彦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干起架来。只是对方人多势众,韩彦怕一个人讨不了好,只得把这口气忍了。但是毕竟心里有了委屈,见了旗四难免就冷嘲热讽几句。旗四也是个大老爷脾气,压根不晓得什么是忍让,只是觉得把韩彦太放肆了,得治一治,故意叫着厂里的管事的挑些重活给韩彦做。殊不知如此一来更是验证了韩彦失宠的事实,其他工人对着韩彦的态度也越来越过分,有时候还故意给他难堪。所有的这一切,韩彦都只能默默忍了。不是他没有气性,而是他心里清楚,尽管那些话说得不堪入耳,但却是事实。 他离不开旗四,或者说他不敢离开旗四。可是他的自尊又不允许他向旗四求助,因此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只在心里盼着旗四赶快对他厌烦了,找别人去。到那时候,谁还敢乱嚼舌根,他一定用拳头把他打得趴下!只是事实和想象总是相差甚远。韩彦一想起前天俩人在院子里那场胡闹就有些脸红。 第三十九章 东北夏日的夜晚十分清凉,看屋子的老头早早就家去了。那晚旗四有应酬,晚上打算宿在县里,因此一早就把韩彦叫了过来,晚上好暖暖炕。谁晓得没留神喝高了,一回到小院,门一关便抱着人蹭。韩彦酒量浅,没一会儿便被旗四一身的酒气熏得醉醺醺。迷迷糊糊的,衣襟就开了,两个人再搂着纠缠了一会儿,裤子也没了,下身光溜溜的,只有旗四两只白皙修长的手在上面游走。韩彦叉开腿坐在他身上,下身光溜溜的,上衣要掉不掉地挂在臂膀上,双手无意识搂着旗四的肩,嘴里时不时地漏出几时软软的呻吟。他绷着两只脚尖点地,挺着流水的分身一下又一下地蹭着旗四的小腹,做着无声的催促。 旗四真是爱极了韩彦这个样子,穿着衣服的时候一脸不谙世事,衣服一脱又能马上浪得出水。旗四眯着眼睛,从上到下亲吻韩彦的胸脯、小腹,两只手更是不安分地揉着韩彦的结实而挺翘的臀瓣,指尖时不时刮过中间的秘洞。那里紧致依常,虽然已经微微有些湿润,但要彻底容纳自己的粗大还是有些难的。第一次被夹软的记忆太过深刻,旗四不敢贸贸然就冲了进去。可惜手边也没有润滑的药膏,旗四也舍不得现在把人放开,脑子一热,干脆把人放倒在地上。韩彦被地板冰得一个激灵,理智也回转了一些,瞧着旗四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的,自个却是几乎赤裸了,顿时就有些羞愤,想把旗四推开。没成想被旗四握住了命根子,没揉个几下又泪眼朦胧了,瞪着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珠子望着旗四。 感受到身下人的软化,旗四很满意,拍了一下韩彦的臀部让他转过身去跪着趴好。这个姿势有些羞耻,而且每一次用这个姿势旗四总是能顶得特别深,做到最后韩彦往往是魂都差点飞天了。只是如今两人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韩彦还是乖乖照做了,四肢着地,腰肢下塌,臀部则高高翘起,露出中间那个销魂的秘穴,随着主人的呼吸一张一缩。 旗四看得口干舌燥,原本他的脑袋就有些晕晕沉沉,如今更是着了魔,也不顾忌什么干净不干净的问题了,头一低便舔了上去。 韩彦被身后那湿润、温热的触感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羞耻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摇着屁股就像躲。可惜腰肢被旗四掐住了,动弹不得。身体里的舌头又灵滑无比,很快挤进了那羞涩的洞穴里,在甬道中后勾着舌尖舔舐、旋转,沿着肉壁来回穿梭,直把那小穴舔得湿答答、松软软,直把身下的人玩弄得上下出水、手脚发软,旗四才扒拉下裤头,扶着那早就硬得发紫的分身送了进去。 两个人都爽得闷哼一声。许是因为刚刚被舔过,韩彦身子敏感得不像话,特别是身后那张小嘴,随着旗四的动作一来一送,进去的时候紧巴着不放,出来的时候更是恋恋不舍,把旗四伺候得欲仙欲死,挺着腰身就像打桩机一样“啪啪啪”地打个不停,直把韩彦顶得气喘吁吁、泪水涟涟,没多久就抽抽搭搭地射了出来。 可惜旗四喝高了,耐性强了不少,韩彦都射了,他还硬着,也不着急,一个挺身把那肉棒进得深深,俯下身子,在韩彦的后劲处细细地亲吻,间或咬个吻痕,舔一舔,玩得不亦乐乎。 韩彦射了精,本身就有些手软脚软,再被旗四这么压着就有些不舒服,因此挣扎着就想躲开。旗四感受到韩彦的小动作,也便退了出来。两人做的都是体力话,不但脸上,身上也出了汗,摸着又滚烫又滑手。 旗四估摸着韩彦休息完了,便伸了手又把人抱进怀里。韩彦的身架子虽然长开了不少,但旗四毕竟比他大八岁,把人搂在怀里还是足够的。韩彦刚刚四肢着地,旗四又干得狠了,膝盖处就有些红。如今又被旗四抱在怀里,臀部贴着那孽根,顿时就有些恼,握着拳头捶了旗四一下,要是赶平时,旗四没准马上就把韩彦操得哭爹叫娘,可是这次他喝醉的,不知怎么地,居然笑了笑,还握了韩彦刚刚那只捶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一下。他本身便长得英俊,做起这般调情的动作更是迷人。韩彦看了一眼便撇开脸去,耳朵红得发烫,带着一点心慌意乱。而旗四呢,趁着韩彦正分神的这档口,一杆入洞,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征伐,并且身体力行得证明了“四爷的气性还是有点小的”这句话,直把韩彦操得爹娘都叫不出了。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人走在街上,影子几乎缩成一小团。街道两旁的小贩此起彼伏地吆喝着,叫卖着他们摊前的货物。韩彦想着他娘好容易进城一趟,就这么回去也太可惜了,便问他娘有啥要买的,他带她找去。 韩彦娘一路都在想着韩彦脖子后那红痕,联想到刚刚那一伙人说的下流话,她的手脚都冷了,哪还有什么心情买东西?只是她向来疼她的大儿子,就算心里有千万句要质问的话,也不绝会选这种人来人往的时候。 “阿彦,娘……没想买啥,我就是想想刚刚那群人说的……”韩彦娘犹豫地说道。 “娘!他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往心里去。”韩彦马上打断了他娘的话,只是脸色有些不自然。 韩彦娘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性子向来是柔中带韧,在家的时候也一直扮演着慈母的角色,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个糊涂溺爱孩子的人,事实上,在喜怒哀乐这些方面,她有着属于女人的细致入微,也往往能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找到事情的根由。所以,在感受到韩彦语气里那丝丝不自然和眼神的躲闪之后,她几乎就在一瞬间确定了某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种猜疑。 韩彦娘极力安奈住自个的情绪,对韩彦说道:“阿彦,你跟我来。”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走了过去。 韩彦低着头跟在他娘身后。不知怎么地,他反倒有些松了一口气,好像一件等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尽管附近没有人影,但这事毕竟并不光彩,韩彦娘依然不敢大声,但她的脸色比起刚刚在街上已经外露了许多,眼眶也有些红。 “阿彦,你告诉我实话,你跟、跟四爷是个啥关系……” 韩彦看了他娘一眼,脸色有些白,他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也无从说起。说他是被旗四逼迫的吗?可是他又不是没感到快乐……说他是自愿跟着旗四的吗?可是他又难以克制地对这段干系感到厌恶,因为旗四对他,并不比一个嫖客对窑姐好得多。一开始旗四还会指使他跑个腿,后来到了县里,旗四便再也没指使过韩彦干活了,俩人待在一起除了滚床单就是滚床单,几乎没有任何交流。而他也似乎掉入了这么一个死循环,没见到旗四时恨不得再也别见到他了,等到两人上了炕又快活地飞起,可是待旗四做完一走,他又不知不觉地怨恨上。 韩彦对自己这种混乱的感情非常无措,好在平时酒厂事情也多,他并没有太多的精力胡思乱想,否则非得把自己活活郁闷死。只是他自己感觉到的是一回事,说出来,特别是告诉自己的娘亲,却是难以启齿的。 “是他逼你的?”见儿子不说话,韩彦娘又问了一句。 韩彦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鞋子。 韩彦娘却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恨声道:“我就知道!原先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跟他老子不一般……如今看来竟是比他老子还不如!” 韩彦看他娘哭得伤心,连忙安慰道:“娘,你别哭!这事、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尽管他自己也总是暗骂旗四是个畜生,但是听到自个的娘亲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娘,四爷他、他没逼我,一切是我自愿的。”韩彦咬着牙,最后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韩彦娘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愣住了。 “你再说一遍?”韩彦娘难以置信地问。 韩彦抿着嘴,有些不敢看他娘的脸色,但还是再说了一遍:“四爷他没逼迫我,是我自愿跟着他的。” 韩彦娘的眼泪夺眶而出,手一抬,一巴掌便扇了过去。韩彦的脸“啪!”的一声被打得偏向了一边,顿时红肿了。 印象中,这是韩彦第一次挨母亲的打。这一巴掌带来的疼痛从韩彦脸上一直烧到他的心里,从旗四那边受到的委屈、难过和彷徨和为了家人默默的隐忍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决堤的洪水倾泄而出。 韩彦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有雀儿从头顶飞过,带着一阵阵叽叽喳喳欢快的叫声。晴空澄净如洗,日光灼灼,穿过榆树枝桠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个个雪亮的光斑。偶有微风拂过,树影摇摇,带着“~~~”的声响。 然而韩彦和他娘却站在三面环墙的角落,这里没有光、没有树、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声响。只有一对相顾无言,对面流泪的母子。 韩彦对家人向来心软,看到他娘哭得那么伤心,连忙讨了手帕给她擦脸,恳求道:“娘,你别哭了,你哭着我也难受……” 韩彦娘看着自己的儿子,半边脸肿着,还要安慰自己,又是心酸又是后悔,想到自个孩子兴许是有着什么苦衷,这才问:“儿啊,你咋这么想不开?要去做这种事?” 韩彦望着她娘,眼里带着流动的光,一双桃花眼因为泪水的洗刷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感伤,他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娘,这事儿我以后再告诉你行吗?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彦娘还想再问,可是一看到自己儿子痛苦而为难的神情,她又默默合上了嘴。从小到大,韩彦总是最让她放心的孩子,他懂事得早又乖巧,从来只有为爹娘分担的份,更别说惹做娘的伤心。如今做了这般出格的事情,一定是有着不得已的理由。韩彦娘一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些后悔刚刚打的了那一巴掌。 韩彦看到自个娘亲已经冷静了下来,语气也更缓和了,连忙说:“娘,这事你给我保密成么?别给爹和弟妹们知道,我怕他们担心。” 韩彦娘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你打算咋办呢?跟着四爷一辈子吗?” “怎么可能呢!”韩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等时机一到,四爷自然就会放我离开的。” 韩彦娘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想着也是,村里也不是没有二椅子的男人,也没看谁跟谁一直厮混在一起,最后有钱有地的还是讨了婆娘生了娃。想到这些,韩彦娘总算是宽心了,只是心里难免又心疼自己的儿子被这样糟蹋,忍不住又把旗四骂了个狗血淋头。 母子俩解了心结,心情平复了不少。待脸色一恢复,韩彦便带着他娘到城门那边找回村的马车。刚巧有一个车夫要拉着一批货经过元茂屯,想着既然顺路那多赚点钱也是好的,便应了韩彦的委托。母子俩又低声说了好些贴心话,这才在车夫的催促下坐上了回元茂屯的马车。 第四十章 脸上搁着那么大一个巴掌印,一回酒厂没准又得被那群人一顿冷嘲热讽,韩彦不想回去受气,县城里又没哪个地方可以去,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去了俩人平常厮混的小院。 大门没锁,韩彦起初以为是看门的老汉在的关系,谁知道门一推,走进去一看,旗四就坐屋里喝茶呢!想要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韩彦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一句“四爷”。 旗四也是没想到会这个时间段碰上韩彦,心下有些意外,刚想问他怎么来了,一抬眼瞧见了那肿起的半边脸,下意识地便问了一句: “谁打你了?” 韩彦不想解释太多,只回了一句是自己磕到的便想岔开话头。谁知旗四却较真了,又问了一遍。韩彦躲不过,只好老实说是他娘打的。 爹娘打儿子总是天经地义的,说到底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旗四本是没兴趣管的。只是看着韩彦丧气的样子,想着没准出了啥难事,就问了一句:“你娘做啥打你?” 韩彦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他心里本来便憋着气,又被旗四这么三番四次盘问,语气就有些冲:“我哪晓得,兴许是我做错了呗。” 旗四的脸色一下便沉了,声音也有些冷:“那你倒是说说,你做错了啥!”说着,茶杯往桌上一放,“哐当”一响。气氛顿时就冷了。 韩彦这才发觉自己说话过了,只好放软了声音,说:“四爷,也不是啥大事,就一些家里的琐事……” “哦,照你说,是你娘在家里受了气,打你出气了?”旗四问。 听到旗四被自个的娘亲骂,韩彦有些不是滋味,如今看到自个娘亲被旗四误会,心里也是不好受,心一横,索性便说出了实情: “今早我娘知道我爬了您的炕。” “你娘知道了?”旗四听着也有些吃惊,默了一会儿才说:“不过也好,这事总归是要她知道的。” 韩彦听着有些奇怪,连忙问:“四爷您这话是啥意思?啥叫总归是要让我娘知道的?”两个男人厮混本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事,这要不是旗四有权有势,两人早就被人戳着脊梁骨埋了。韩彦对两人的关系死了命地遮遮掩掩,最怕的就是连累了家里人,如今旗四这句“总归是要她知道的”是个啥意思?! 旗四没马上回答,他掩饰地又喝了一口茶,余光望了望韩彦,神情有些莫测。两年了,他看着韩彦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渐渐长成了今天这般俊朗的模样,两人彼此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契合,做起来活来也是越发得趣。特别是近来,旗四不知乍地瞧着韩彦总觉得特别勾人,弄得自己有时候都有些自乱阵脚,像是前两天那个夜晚,舔穴啥的就突破了自个这么多年来的底线,如今想起来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只是旗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惯了,纵使是晚上做了那般荒唐的事,早上起来也能面不改色,滴水不漏,害得韩彦老以为那事只是自个被熏醉了才做出的臆想。 旗四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白瓷牡丹茶盏,好半天才说:“你跟着我也有两年了,是时候给你个名份了。” 这句话不啻于一个惊天霹雳,一下子把韩彦劈懵了,韩彦愣愣望着旗四: “四爷,您、您说啥?” “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旗四默了一会儿,又说:“难道你不想吗?” 从前阵子旗四便晓得韩彦心里堵着事,特别是对于他俩之间的关系,说是遮遮掩掩也不为过,最让旗四气得牙痒痒的就是俩人只要是在厂子里遇见,十之八九韩彦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好像他有多见不得人似得,弄得旗四心里也有些憋。 原本旗四便是打着把韩彦收了当屋里人的打算的,只是顾虑着韩彦家里,所以才想着再等个两年,谁承想韩彦娘已经知道了,那如今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把这事办了也好。 韩彦脸色有些白,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要旗四给的名份。虽然今早他在他娘跟前说是自愿跟着旗四,但这个“自愿”是有期限的!韩彦不相信旗四对自己的兴头会有多久,只要村里的人不晓得他俩之间的关系,那么等到旗四厌倦了自己,那他依然可以在村里娶妻生子,不碍着啥。但如果要了这个名份,那一切就变样了。韩彦可以想象,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自己跟旗四分了,那也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更别谈什么娶妻生子了! 旗四和韩彦的关系,说到底就是一个地主和一个佃农的关系,或者是一个东家和一个抗活的关系。韩彦可以忍受被旗四欺负,但是他不可能蠢到把自己的一生都交到旗四手上去。也许两年前的韩彦懵懵懂懂还可能因为旗四几句话就屈服,但如今的韩彦也算见识了不少东西,有了一些自己的主见,说啥都不能让旗四牵着走了。 “四爷,您别说笑了,这事是不可能的。”韩彦说,“我是个男的……” “你要是个女的我还会看你一眼?”旗四反问,“你跟了我两年,应该也晓得的,我只喜欢男的。” 韩彦心说,你个老婆孩子都有的人说你只喜欢男人?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旗四哪看不出了韩彦的脸色,只是这实情说起来有损他男人的自尊,所以他一点也不想解释,只是按原先的打算说下去: “你跟着我这些年,咱俩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不说别的,就是滚床单这事……”旗四停了一会儿,瞟了韩彦一眼,“我想你也是喜欢的。” 一句话瞬间就把韩彦的脸点红了,这事他没法反驳,尽管两人上炕之前他都不情不愿,但是吧,往往俩人渐入佳境之后,韩彦便热情地一踏涂地,说是缠着旗四都不为过。这也可以看出旗四身下活儿干得实在是好。只是如今被旗四当着面说了出来,韩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心里难免难堪,脸上也羞得无地自容,只是瞧着旗四那老神在在的样子,不觉又有些懊恼和生气。韩彦不愿意在旗四面前示弱,因此便硬着头皮回应道:“这些年四爷是不曾亏待过我,但是我,我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到了那时……” “你可以娶妻生子,”旗四打断他的话,“但是,那得等到我厌倦之后。” 韩彦被旗四这话震住了,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有些酸涩,有些惆怅,又有些茫然。朦朦胧胧的,他的眼前仿佛升起了一层雾,这层雾笼住他的眼眶,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眼眶发胀、喉咙哽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那四爷是打算啥时厌倦我呢?可否给个时间,也好让我有个盼头。” 旗四眉毛一挑,眼珠一斜,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厌倦你,也不会阻止你娶妻生子。” 韩彦不说话,他晓得旗四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一想到自己夹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韩彦顿时就有些犯恶心。 韩彦想对旗四说不,他想说他跟着旗四一天,他就不会娶妻,他也想说他要是娶了妻子,他就一定要跟旗四断绝关系。只是最后,韩彦只说了一句: “……那我就先谢谢四爷了!” 撂了这句话他便就想走,不知怎么地,他怕再呆下去他会狼狈地哭出来。 “慢着!” 旗四又喊了一句,韩彦回过头,扯了扯嘴角问:“四爷,还有啥吩咐吗?” 旗四正了正身子,两手交叉,拇指上的翡翠指环发着幽幽的绿光。他说:“韩彦,在那之前,你得过了我旗家的门。” 第四十一章 旗四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他早慧,很小的时候就有自己的主见,做起事来一套一套的,谁都干涉不了。以前孙媚娘还很为旗四这种性子和能力感到称心满意,但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孙媚娘却越发觉得旗四某些行为做得太出格了,甚至可以说是不孝。特别是在子嗣这一方面,孙媚娘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只生了一个儿子就算了,不想再娶个婆娘她也忍了,但是,这要收个男人在屋里算是个啥意思?! 孙媚娘一想起这件事就急得嘴角冒泡,天天跑到旗四面前闹,开始的时候苦口婆心地劝: “阿四,你爹才死了多久你就想娶小老婆?这要是传出去这‘不孝’的骂名可就落你头上了!你这是何必呢!”又说:“你看你现在都是做爹的人了,女儿儿子都有了,你现在收个男人在屋里,你想想孩子们以后大了会怎么看?” 对于孙媚娘这种种的规劝,旗四通通四两拨千斤地怼了回去: “这养个男人的事,在我爹没死之前我就决定好了,不是我非要在他死后不久做这事,是他刚好死在这节骨眼上了。” “你也别扯上孩子的事,左右我没偷没抢,也没奸淫哪家黄花闺女,总是比我爹强!”末了,又补了一句:“人我其实早就养着了,现今就是过过门,走个样子。” 说完,也懒得再听孙媚娘多话,直接出门走了,把孙媚娘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昏了过去,拍着自个的胸脯大哭大叫:“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养了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如死了得了!” 跟孙媚娘寻死觅活相比,唐佩莲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一片平静,还能气定神闲地问旗四是不是要她准备些什么东西,虽然不是女人,但既然是要接到家里来,能过个样子总是好的,也算是图个吉利。 旗四对唐佩莲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感到无比的惊讶,但转眼一想,兴许正因为自个不是她的儿子所以才能这么心宽吧。但是听着倒是顺耳,旗四舒心了不少,便让唐佩莲着手准备这件事,还把小圆留了下来给她打下手。 只是不得不说,旗四这一次是真的误会唐佩莲了。事实上,唐佩莲在旗家大院经历了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对世事看开了许多。特别是在旗老爷死了之后,旗四对她的态度,让她无法不心存感激,因此凡事也不由得站在旗四角度来打量。唐佩莲想,娶个男人就娶个男人吧,总比去外面乱搞的强。旗易山做了军官,旗四又是个能的,办了全县唯一一家厂子,如今在元茂屯,旗家大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她倒是想看看,是谁才敢嘴碎。 可以说,为着旗四带个男人回家的事,旗家大院是当真起了一阵风波。只是如今旗老爷死了,整个大院真真可以说都是旗四说了算。院子里的下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可惜连人家亲娘都奈何不了的事情,其他人更就是无可奈何了。 对这些,旗四是一概不管不问的。如今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软化韩彦的态度。他不是没感觉到韩彦在炕上的沉沦,尽管俩人偶有摩擦,但旗四认为这都是小事,只要能够牢牢占住韩彦的身体,把人操熟了,这些摩擦总会解决的。然而万万没想到,对于旗四的这个过门的要去,韩彦却表现了比以往都更为强烈的反抗。他甚至连酒厂也不回去了,直接回了自个家里。 旗四对于韩彦这种做法感到十分的恼怒,只是他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因此也没有把人逼得太紧。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旗四在大院里闲了没几天,韩彦反而送上门来了。 “怎么?想通了?”旗四有些意外。他晓得韩彦是有些小固执的,已经做好了水磨工夫的准备,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天上也掉馅饼了。 韩彦低着头不说话,半晌才应了一句“是”。这个“是”字这几天在他嘴边徘徊了不下千百回,如今说了出来,好像把整个心腔都呕空了,半个身子空荡荡的。 昨儿吕凤娘他娘又托人给他带了些江南那边的碧螺春,如今就泡在鸳鸯戏水的茶盏里,茶水滚烫,轻烟袅袅,旗四一手托着茶盏吹气,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咋就想通了?” 韩彦依然看着自己的脚下,双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四爷借我一些钱。” 旗四吹气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他抬了抬眼看着韩彦,一双的丹凤眼又长又黑,看人的时候带着显而易见的寒意。 看来这也是个想要做买卖的人,旗四想。原先见到韩彦的好心情丢了大半。他盯着韩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问: “哦,那你想借多少钱?” “五十大洋。” 旗四眼波流转,瞟了韩彦一眼,哼了一声,刻薄道:“你倒是不客气,想卖个好价钱。” 韩彦不看他,也不反驳,就那么直直地站着,带着少年最挺拔的身姿,像一棵刚刚长成的树,只是他的脸色仿佛随着根枝深深地埋在地底下,面上是一片灰暗。 凭着阅人无数的经验,旗四肯定韩彦心里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正是这个苦衷把他逼得往自个这边走。旗四心里冷笑,若是自个死活不借这笔钱,是不是可以逼得韩彦跪下来像狗那般摇尾乞求?可是这个念头总归是想想罢了,他要的是一个人,不是一只狗。真要那样做了的话,那他和旗老爷又有啥分别呢? 想起尸骨未寒的旗老爷,旗四有了些许警醒。五十大洋就五十大洋吧,旗四想,做成买卖也好,这样一来韩彦有了软肋,真的过了门也好管教些。只是不知怎么地,旗四心里还是各种不对味,就好像原本藏着护着的一块玉,自以为是晶莹无瑕的,谁知道在边角处早就开了一个口,虽然还是一整块,但是比起之前却没那么养眼了。 旗四这两年赚得满盆钵体,自然是不在乎区区五十块大洋的,当场便叫了小圆到里屋取五十块大洋过来。 小圆自从韩彦去了县里做活后,便极少看到他。如今难得见着人,还没高兴上便看着韩彦煞白的一张脸,心下顿时便如打翻了水桶般,七上八下的,余光看看旗四,也是一脸面无表情,连招呼都不敢打,把一袋子银元放在旗四手边后便退出去了。 “拿去吧。” 旗四说。 韩彦默默地走了过去,在右手将碰到袋子的时候,突然被旗四猝不及防地抓住了。韩彦吃了一惊,就想把手抽了回去。 韩彦是做惯活儿的,劲儿大,若是下死命挣扎旗四也压不了他,只是如今韩彦有求于人,不敢违逆旗四,手挣了两下挣不出也就放弃了。 旗四拉着韩彦的手慢慢按到自个的下身上,偏了偏头,一字一顿的说:“钱我已经给了,现在轮到你。” 韩彦从旗家大院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临近西山了。整个天空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渐染的湛蓝,一半是层层叠叠的橘黄。 夏末的风徐徐地吹着,拂过韩彦的脸庞,带来微微的凉意。韩彦一边捂着怀里的钱袋,一边低着头快走,草鞋碾在沙地上,带起一阵“沙沙沙”的声响。 不巧村里一个老汉刚好路过,认得韩彦,远远地便叫了一声:“韩彦……”那声音又苍老又沙哑,还来得突如其然。韩彦本来便心神不宁,这下子吃了一惊,撒腿便如受了惊的小兽一般奔跑了起来。把身后的老汉看得目瞪口呆。 韩彦一股脑儿往前跑着,呼呼的风声从他的耳边刮过。霞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两道闪闪的泪痕。他的眼眶通红,眸子里还有些许泪意。口腔里满满的都是咸腥味,一呼一吸之间,那味道便窜了出来,胃里霎时翻腾倒海,喉咙发紧,韩彦x烁鐾洌扶着田边一棵榛树便呕了出来。 韩彦靠着树干慢慢地蹲了下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做活的庄稼人也大都回了家。田野上静悄悄的,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一个干呕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呜咽,时断时续,远远近近,许久才恢复成一片寂静。 第四十二章 因为不是正妻,还是个男人,韩彦过门的时候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事实上,除了旗四固执地把韩彦接到旗家大院住当作“婚嫁”外,大院里的其他人都只把这件事当作两个男人苟合的玩闹,谁也不当真。只是顾着旗四的颜面没敢说出来,背地里悄悄议论。对着韩彦的遭遇,看法也是五花八门,嫉妒的有,鄙视的有,说他可怜的也大有人在。其中,唯有小圆的情感最为复杂。作为旗四的心腹,小圆总是最早一个知道这个打算的人。从旗四第一次指派自己去照料韩彦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只是她没想到在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的胸口会阵阵地发疼。既是心疼韩彦,也是心疼自己。精明伶俐如小圆,也是有着少女一样情怀,少女一样的心事的啊! 很早的时候,在韩彦去酒厂做活之前,小圆便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对韩彦的心意。那时候,韩彦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开,个头就跟小圆差不多,但比起小圆胖呼呼的身材,简直瘦小得可怜。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根竹竿靠着一个桶,把小圆衬托得无地自容。暗地里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自己瘦下去。恰巧那一年旗家小少爷出生,吕凤娘那边小团原本便要照顾大姐儿,忙不过来,临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找人又怕不靠谱,因此便把小圆叫了过去打下手。 这照顾小孩子本来便是费事活,何况是旗家如眼如珠的长孙?小圆说是打了十二分精神力也不为过。就这么饿着磨着,两年下来倒也真瘦了不少,不但腰身显出凹凸,下巴也尖了,五官也明媚了起来,瞧着确实有几分姿色。好在这时候旗老爷已经迷上了走后门,不然提心吊胆的日子非得把人逼疯不可。 韩彦感情迟钝,对于小圆的心思半点都没察觉,只是打心里觉得小圆待他十分好,就像家里人一样。小圆无微不至的照顾让韩彦心里非常感激,俩人独处的时候,韩彦对她有亲昵,但更多的却是敬重――韩彦是真心把小圆当成了阿姐看待的! 小圆对此是既欣慰又心塞。欣慰的是韩彦对她不是没有感情,心塞的是这种感情并不是她想要的。原本对于韩彦被旗四欺负遭遇,小圆是抱着极大的同情的,而在发现了自己对韩彦的爱慕后,这种同情又掺进去了许多难过,甚至有时候对于旗四所作所为,小圆也有了些许埋怨。 当然,种种这些情感只有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小圆才敢拿出来细细咀嚼。白天里,小圆还是十分清醒的。她不会忘记她是和姐姐小团一起被卖进旗家大院的,如今卖身契还压在孙媚娘手里。一个人,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又怎么有能力去肖想另一个人呢?此心妄想罢了!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胸口还是忍不住地酸涩,如果正好是夜里一个人躺在炕上,那伤心的泪水便会汩汩地流出来。 所谓恨不相逢未嫁时,恐怕便是如此吧! 韩彦是黄昏的时候让孙通赶着马车接到旗家大院的。 那天是民国十九年八月十二,旧历上写着“宜 嫁娶 祭祀忌 伐木 行丧”韩彦翻了一一会儿便忙活去了。割草、砍柴、挑水、给小黑喂饲料,尔后又给他娘打下手,给一家五口人煮面糊当午饭。做这些的时候,韩彦脸上一片平静,甚至在望向他娘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安抚的笑。 韩彦娘尽管已经被韩彦说服了,但一想到今天是个啥日子,心里还是有许多难受。只是碍着韩彦爹的身体,她不敢把这一切表现出来,只能悄悄地压在心里。原也想回给儿子一个笑脸,只是终究笑得比哭还难看。 晌午一过,韩彦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他不敢把东西都带走,怕被二弟和爹瞧出个端倪,只是打包了几件常穿的、半新不旧的衣服,和一些平时用得顺手的小物件。韩彦娘趁机躲了去,她怕看多了又会哭出来。 傍晚的时候,孙通便驾着一辆簇新的马车到了。他还是那么热情,那么粗旷,把韩彦家大门拍得“纭毕欤一边喊:“韩彦!你出来!四爷让我来接你啦!” 韩彦看着时候到了,提着包袱就要出门。两个最小的弟妹正是懵懂的年纪,一人抱住自己哥哥的一条大腿,七嘴八舌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韩彦笑了笑,摸了摸两个小豆丁的头,说下次回来一定给他们带糖葫芦吃。 韩彦娘隐忍地笑着,把两个小孩扯到里屋去,让他们去看看自己的爹,小心他渴了找不着人。两个小孩被转移了注意力,呼啦呼啦地一窝蜂跑了。 待小孩儿一走,韩彦娘眼泪又掉下来了。怕儿子看到又担心,连忙举着袖口胡乱地擦着,一边安慰道:“没事、没事,刚刚就是沙子进眼睛了。”又说,“衣服都带了吗?现今快入秋了,多穿点,别贪凉。赶明儿娘给你缝件大棉袄带过去……” “韩彦!你好了么?太阳快落山啦!四爷嘱咐我戌时之前就要把你带过去。”院子外,车夫孙通突兀地喊了一句。 韩彦娘有些慌,下意识地便要去拿韩彦的包袱,被韩彦躲了开去。 韩彦挡住他娘的身子,轻声说:“娘,你别送我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 “你照顾好爹,二弟回来要是问起了,就说我到县里做工去了,让他安心念书,不定啥时候我考考他。” “娘,你别担心,过年过节我会回来的。”说完这些,韩彦朝自己的娘亲笑了笑,背着自己一早收拾好的包袱出门了。 四邻八舍有的人看到了韩彦家门口停着这么一辆体面的马车,都凑了过来,一个说:“小彦子!你出息喽,坐这样好的车!”一个问:“韩彦啊,这么晚了还做啥去呢?吃完饭了没?” 韩彦坐在马车里从窗口望着这些热心肠的邻居,笑着说是要去给个大东家做工,孙通便甩了鞭子赶着马上路了。 “路上小心呐!”有个平常极喜欢韩彦的大爷喊了喊。 韩彦从窗口里伸出头来,朝着家门的方向挥了挥手,天暗了,又逆着光,脸上模糊一片。他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娘亲,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酸涩起来,好像这次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韩彦张了张嘴,才喊了一句:“娘――”咸咸的泪水流进嘴巴里了。 旗老爷七七过后,旗四便搬到他爹的屋子去了。好在当初旗老爷不是死在主屋那,不然住起来得隔阂死。按理说,旗家主屋应该是家主和家母一起住的,但旗四和吕凤娘分房睡惯了,就算搬了屋也不想改变。何况如今又多了一个孩子,要是住在一起,天天吵吵闹闹的,很多事情都要耽搁。因此,尽管孙媚娘提了两次要吕凤娘搬过来住,旗四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孙媚娘瞧着再说第三次,旗四真的就要发火了,也就悻悻不吭声了。 说来也是好笑,想当初,也就是吕凤娘刚过门那阵子,儿子不愿意和儿媳妇一起住,坚持要分房睡,孙媚娘面上虽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满意的。因为这才说明了她儿子真真不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所以,对于媳妇的哭诉,孙媚娘向来是非讽即刺,嘴里刻薄,心里更是洋洋得意,以为自己依然是儿子心里最重的人。殊不知她儿子之所以没有成为那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是因为他儿子媳妇还没找到。 孙媚娘好几年前就知道旗四玩戏子小倌的事,只是这种事情乡绅地保多了去了,谁家的爷不偷腥呢?所以她也就一直没当回事,只是时不时地唠叨一下孙子的事情。这样没多久吕凤娘又怀上了,十月怀胎果然生下来一个男孩。孙媚娘心里自然是十分欢喜,只是她还是不满足,琢磨着要给旗四找个小老婆。说是想给旗家开枝散叶,暗地里还是有私心的:她怕媳妇仗着一对儿女爬到自己的头上来,所以她要给自己找个帮手,更是给吕凤娘找个对手。可惜这时候旗四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人了,脾气硬起来比之旗老爷是有过之不及,虽然不打人,但被那冷冷的眼神盯着,冻也得冻死。母子俩几次短兵交接,孙媚娘发现自己除了让步之外居然别无他选,心里愤懑可想而知。特别是这次旗四要找个男人做小老婆的事情,更是宛如导火线一般,把她一直以来对儿子的不满完全引爆了。 孙媚娘想,自个儿子她是惹不得,但是一个不要脸的勾搭男人的贱货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就不信她整不了这个二椅子!这么想着,心情顿时开阔了许多,也不怨天尤人了,半卧倒在炕上,叫了丫环进来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细细地想着怎么给那要进门的男人来个下马威,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爽。 只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韩彦过门都一个多月来,孙媚娘还是见不到人 。原因很简单,因为旗四从人过门后就没出过门,县里的酒厂也不管了,田里的事情也甩手了,整天见不着人,一问屋里的下人,都说跟彦少爷那边坐着。又说,前两天唐大奶奶去看过彦少爷了。把孙媚娘气得连吸了好几口大烟,这才缓了过来,没马上跳下炕奔过去撕人,但嘴上却是把韩彦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贱货”、“二椅子”、“插屁眼的”通通都顺了一遍。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孙媚娘没想到这些她骂韩彦的话才隔了一个夜,第二天便传到韩彦的耳朵里去了。 第四十三章 相对于小圆的不满和沮丧,韩彦倒是平静了许多,早在他决定“卖身”给旗四的时候,他便料到一定会有这些中伤和诽谤的,如今孙媚娘真的这么赤裸裸地说了出来也算是意料之中。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也没有到寻死觅活待不下去的地步。他的自尊心早在厂子里的时候就被践踏了无数遍,如今已经练成了一套应对的方法,左右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他当没听到就是了。 韩彦就这样把自己安慰得好好的,只是晚上见到旗四的时候,又忍不住有些怨气。 旗四倒是无知无觉,自顾自地上了炕。如今天气已经转凉了,旗四几天前便吩咐人在韩彦的屋子里烧了炕。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如今躺在暖烘烘的炕上,舒服地伸了个腰,眯着眼望了望韩彦。 韩彦认命地走了过去,脱了鞋上上炕,半跪着给旗四捏肩膀。这活他已经做得轻车熟路,每一次都能把旗四伺候得软了骨头。等旗四解了乏,便叫小圆送了饭进来。两碗白米饭,一盆小鸡炖蘑菇,一盆白菜粉条,还有一海碗疙瘩汤,外加两副木筷,整整齐齐地摆在炕琴上。 “吃饭吧。”旗四说。 韩彦便爬到炕琴另一边,坐好,等旗四动筷了,他才端起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碗筷碰撞的声音。 两个大男人,风卷残云吃起来十分快,才一刻钟的功夫,盆盆碗碗便空了。小圆掐着时间进来把碗筷收走。韩彦瞧着屋里有些暗了,便下了炕,到桌子那边把煤油灯i亮些。 外面已经黑得透透的了,星星出来了,一闪一闪的,稀疏地点缀着整个天空。近的亮,远的暗,大的亮,小的暗。大牙狗就拴在屋子外的一角,也淹没在夜色中了,只有偶尔传来一阵低低的吼声,显示着它的存在感。韩彦跟它相处了一个来月,早就不怕它了,还主动地把给大牙狗喂饭的活儿揽了过来,一日三餐吃完后便把桌子上的边边角角倒到它的狗盆里。 一开始韩彦还有些可惜那些剩饭剩菜,觉得倒给这么凶的一只狗吃实在是浪费了。但是一个月的时光相处下来,韩彦一点点地喜欢上了这只大狼狗,不但不觉得饭菜可惜,要是吃到什么好东西,还要留心着给它剩一口。 一般吃完晚饭,旗四便要到吕凤娘那边走走,看看女儿、逗逗儿子,再不咸不淡地跟孩子他娘说几句就回来了。要是在以前,旗四有时候还要抽个时间去他娘屋子里坐坐,但近来孙媚娘见着他就闹脾气,旗四懒得给自己找罪受,便没去了,改去旗易水那。 旗易水自从旗老爷死了之后,身子一直都没有缓过来。将近三个来月了,还在喝药。唐佩莲对他心存愧疚,几乎每天都要来陪陪他,跟他说话解闷。旗四信得过唐佩莲,加之他近来也十分繁忙,就没怎么过去。但一有时间,他还是会到旗易水那走走的。 路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碰见了服侍旗易水的丫环喜兰,问了下旗易水近来的饮食。丫环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了。旗四听了一会儿便让她走了,低着头踱着布往旗易水屋里走。 旗易水见了旗四,脸上一下子有了光彩,连忙叫丫环泡茶。 旗四仔细端详旗易水的脸,发现他还是瘦得厉害,不由得问:“喜兰说,你近来东西吃得太少了,是身子还不舒服?” “没的,只是没什么胃口。”旗易水说,怕旗四担心他,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明天多吃点。” 旗四没搭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明天中午我让韩彦过来陪陪你吧,他吃得香,跟他一起吃,你也会多吃些。” 旗易水听着有些乐,原本他就很好奇旗四到底找了一个啥样的男人,老早就想去看看,只是身子骨不行才一直拖着,难得旗四主动提出来,正中旗易水的心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下晚的时候,旗四回了屋,韩彦已经睡下了,但屋里的煤油灯还点着,晕黄的光圈淡淡的,把旗四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旗四有些意外,往常韩彦都是等他回来俩人再一起钻被窝里的,今儿怎么就早早上炕了? “身子不舒服吗?”旗四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问。 “没有。”韩彦说。 旗四就没再问,把脱下来的衣服挂好,又吹灭了油灯,这才oo上了炕。 韩彦把被窝睡得暖暖的,身子也是暖暖的。旗四一进了被窝便迫不及待地往韩彦身子靠。韩彦弓着腰,背对着旗四没回身。旗四也不在意,右手伸了过去,从韩彦的下衣摆伸了进去,五指张开,慢慢地在温暖又细腻的肌理上流连,然后一点一点往上,直摸到胸前的乳头那才停下,用指腹变着法子挑逗。韩彦的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气息微喘,下身也有了反应。他的上衣已经开了,为了能够随时把人剥光,旗四给韩彦选的衣服几乎都是用衣带系着的,这样一扯就掉,方便又迅速。 要是平时,韩彦尽管心里不乐意,但还是会乖乖地把身子洗干净,好让旗四进来。但是今天,他实在是不想跟旗四做那档子事,所以旗四越弄,他拘得越紧。 旗四几乎把人都圈在怀里了,一边舔着韩彦的耳垂,一边低声哄道:“转过身来……” 韩彦垂着头,声音闷闷地说:“四爷,我不想做那档子事,今天没洗身子。” 旗四动作着的手停住了,他咳嗽了一声,掩饰着把手缩回来,问:“是不是前儿做太过了?” 韩彦蜷着身子不说话,脸颊烫得吓人,尽管心里不想承认,但连日的放纵下来,后穴确实被旗四日h得不如之前那般紧致了。清洗的时候,韩彦一根手指便能轻轻松松地插进去。这个情况一度让韩彦感到十分羞耻,因此对于旗四的求欢难免要挣扎一番。只是往往防不胜防。但今天是个例外,韩彦拒绝旗四的主要理由并不是因为这个,更多的其实是早上传到他耳边的孙媚娘的辱骂――尽管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芥蒂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自己想要i掉就能i掉的。 然而旗四显然会错意了,被子一掀就下了炕。不一会儿,眼前的墙上便亮了起来,旗四点了灯。韩彦好奇地转过身,看到旗四在开了红木柜,探着身子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是过了没多久,韩彦便晓道了――旗四是去找给他后穴用的膏药! 韩彦羞得连忙把脸埋进被子里了,任凭旗四怎么扯,就是死死地卷着被子不说话。旗四怕他在被子里闷出个好歹,只好退让道:“行了,我不给你擦,我把东西放你枕头这,你明天自己记得擦。” 韩彦还是没动静。旗四这下有点生气了,冷着声音叫了一句:“韩彦!再不出来你今晚就出去外面睡。” 韩彦这才把被子松了开来。旗四熄了灯上炕。经了这个小插曲,气氛有些冷。旗四也没了兴致,盖好被子睡了。两个人的中间留着半个身子的空隙,冷风吹了进来,怪冷的。 韩彦僵着身子,在黑暗中默默地听着旗四的呼吸,一直等到那呼气规律了,才缓缓地转过身来。旗四果然已经睡着了。他仰着头,双手搭在被子上,睡得规规矩矩,跟他清醒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韩彦望着旗四的侧脸,悄悄地往他那边挪了挪,一点一点地把中间的缝隙填满了。 第四十四章 韩彦自从过了门后,可算是跟以前的人和事都断了联系。一个理由是他身份尴尬,走远了怕惹非议;另一个理由则是旗四近来多数时候不加节制,往往把人弄得第二天压根起不了床,只好老老实实趴在炕上休息。韩彦向来是劳作惯了的,突然这么闲了下来自然是十分不适应,加之心情低落,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无精打采的,只好加倍地逗院里的大牙狗玩。 一人一狗,从互相瞪眼,到你摸摸我我舔舔你,再到你牵着我我跟着你,用了不到三四天的时间。也好在有这么一条大牙狗陪着,韩彦才没被憋出病来。 小圆现今基本被吕凤娘留在那边带孩子,鲜少到韩彦这边来,除了三餐匆匆送一顿饭,其他时候几乎没得空过来。俩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韩彦心里遗憾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庆幸,不知怎么地,自从他搬到这屋子后,每一次跟小圆单独相处,总是会有一丝莫名的尴尬,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因此总是不自觉地避开她。小圆心思缜密,没两回就察觉到韩彦的躲闪,偷偷反省一下自己,发现近来确实有些过了,连忙把举止规矩了不少。韩彦晓得是一回事,怕就怕旗四也察觉了,到时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这天清晨,旗四难得在昨晚大发了一回慈悲放过了韩彦,让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上。韩彦原本还以为俩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旗四起床,洗漱,吃饭然后出门,自己则赖一会床,等旗四走了再慢慢起。谁知道旗四昨晚睡得早了,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被窝暖烘烘的,浑身都有些燥热,下体更是呈一种半勒起的状态。偏偏他跟韩彦还面对面睡着,他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韩彦的脸,英俊之中又带点秀气,双唇略薄,但颜色漂亮,形状优美,亵玩起来也是十分愉悦的,特别是含着自己的阳具吞吐的时候,旗四一想到那个画面,浑身的血就直往身下涌,分身立马就硬了,莫名地咽了一口唾沫。 男人的后庭要一直保持干净是不容易的,往常旗四进入之前,总是要求韩彦先把自己洗干净,免得到时意脸鲂┪刍嗟亩西。只是旗四现在已经精虫上脑,压根就不管这些了。 旗四在炕事上向来花样频出,什么羞耻的事都做得出来。像是现下,他也不叫醒韩彦,甚至故意放轻动作和呼吸,根根悄悄地把韩彦的单裤脱了。韩彦还侧着身子睡着,露出来的两条大腿又直又长,迷迷糊糊地觉得身下有些冷,不自觉地绞了绞双腿,瑟缩了一下,带着一点情色的意味。 旗四喉咙有些紧,他半俯下身子,双手从韩彦肋骨穿过,一个发力猛地把人拖到自个怀里了。韩彦还睡得有些迷糊,顺势半靠在旗四肩窝里,他昨晚睡得晚,现今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看到旗四,下意识就叫了一句“四爷”,那声音又轻又软又沙哑,听得旗四骨头都酥了,把韩彦的大腿往自己腰身一夹,急色鬼一样地吻上了韩彦的唇,勾着他的舌头翻搅。韩彦对旗四的吻最难以抵抗,没一会儿就对盔弃甲,沉浸在双舌的纠缠中了,两只手也糊里糊涂地搂上了旗四的肩膀。 旗四嘴上忙乎,双手也没闲着,一手拿过了昨晚找出来的膏药,瓶盖一掀,用食指抠了一小坨就往韩彦身下送,另一只手则食指和中指同时用劲,掰开穴口,让食指进入。 韩彦闷哼了一声,微微挣扎了起来,可惜旗四马上找到他后穴里的敏感点,又按又揉,把韩彦刺激地屁股直哆嗦,鼻音更是加重了不少,下身高高地翘了起来,慢慢地流着泪。 旗四非常满意韩彦的反应,一边亲了亲他的嘴角,一边又抠了一点膏药送进去。这次增加了两根手指。韩彦后穴连日里早就被h熟了,旗四开拓得很顺利,三指并拢抽插了没多久,韩彦便开始意乱情迷地抱着他的脖子蹭,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旗四心痒痒的,也不再逗他,抱着韩彦的屁股,掰开两片挺翘的臀瓣,一个松手,借着下沉的力道就把坚挺的分身送了进去,引得韩彦失声尖叫,眼神涣散,唇齿半张,唾液横流。旗四被夹得分外舒爽,更加抓着那个点不放,龟头一直朝着那个敏感的地方冲撞,往往退出一点点又狠狠地顶了进去。这种做法并不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快感,但这种能把人日得失神的举动极大满足了旗四的心理,因此他也乐得这样做。 果然韩彦没多久就开始受不了了,挪着屁股想离旗四远点,只是他整个身子都被困在旗四怀里,发力有限,往往才把那铁柱吐出半根就又被旗四按了回去。如此几回,直把韩彦逼得眼眶都红了,只能低声哀求旗四弄弄其他地方。而旗四呢,也晓得不能把人逼得太过的道理,当然更多的其实还是他自己也已经忍不住了的缘故,因此也就顺水推舟地换了换姿势。 这种观音坐莲的姿势抱起来并不方便,但好处是能清楚地看到彼此脸上的神情。韩彦的沉迷与羞涩,旗四的迷恋和放纵,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在激烈的上下晃动中倒映在彼此清澈的瞳孔里,无所遁形。 韩彦已经到了极限,顶端的液体已经把旗四的腹部的衣服打湿了。旗四瞧着时间不早了,也不想太折腾。一个用力把分身嵌进韩彦的体内,低下头叼住韩彦的嘴唇,口齿交缠着湿吻,顺带着把温热的精液一波一波地灌进韩彦的体内。 韩彦被激得也交代了出来,乳白色的液体抹了旗四的半身,身上黏黏糊糊的,有几滴还射到乳头上,嫣红的乳珠子粘着白色的液体,说不出的淫糜。旗四看得眼珠发直,脑子还没回过神来,已经俯下头,舌头一勾把那点精液吃进嘴里了。 韩彦原本因为这场性事皮肤就有些泛红,如今更是羞得脸上都快冒烟了,他话都不会说了,挣着身子就要从旗四身上下来。旗四正在兴头上,起了个坏心眼,韩彦一动,他就跟着动,分身搅着精液,“咕叽咕叽”地叫着,两个囊袋依然稳稳当当地贴在穴外。 两人打起了拉锯战,韩彦脸皮薄,一直落在下风,挣扎到最后差点被气哭了,他隐约发现身子里那软着的事物好像、应该又硬起来了…… 好在旗四还记得今天有正事,连忙悬崖勒马,这才放过韩彦一回。 韩彦一离了旗四马上就躲得远远的,脸上虽然有些愤然,只是下半身光溜溜的,又披着一件被揉得皱巴巴的上衣,连下体都遮不住,那愤然就有些变味了。 旗四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拿过一旁的备好的毛巾擦拭半翘着下体,一边说:“麻溜点的赶紧穿衣服,别逼我再来一次。”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韩彦吓了一跳,连忙抓过身下的被单把自己包了起来。如今已是天光大亮,屋子里随时有仆人会进来,要是被人撞见或者听到自己的躺在旗四身下求欢,那还真不如跳井算了。 韩彦有些沮丧,不管努力几次,最后他都逃脱不了沉溺在旗四给予的快感里。怪只能怪这人实在太会弄了,韩彦懊恼地想。 玩过那么多戏子和小倌就是不一样。韩彦想着,身子莫名有些冷。在他的眼里,自己也许也跟那些人一个样吧?都是用钱买的。 旗四瞧着韩彦有些不对劲,一副难过得要哭的表情,心想难道刚刚做过火伤到了?毕竟昨天韩彦身子有些不舒服,便问他:“咋啦了?身子不舒服?” 韩彦不想回答,身子一倒,只留个后脑勺给旗四。 旗四不会哄人,加之俩人在炕事上韩彦也常常闹别扭,因此也不多纠缠,只是嘱咐他枕头边的药记得抹,又让他午饭跟着小圆到旗易水屋里一块吃,便走了。 第四十五章 韩彦一开始以为旗四只是说说而已,不用当真。直到快晌午时,小圆进来说要带他到旗易水屋里时,韩彦立马就懵了。 “小圆姐,我可以不去吗?”韩彦犹豫地问。虽然他已经说服自己卖给旗四,但并不代表他已经做好准备面对旗家大院的其他人,特别那人还是旗四的三哥!尽管在韩彦的印象中那个三爷长得有些秀气,脾气也是温温和和的,但他一想到两人同样的性别,然后自己又是这种尴尬的身份,他就一点也不想见到院子里的其他人。 “这是四爷今早特意交代的,你的饭也送到三少爷那边去了。”小圆说。因着对韩彦的爱慕,小圆是越发体贴了,很快就明白了韩彦的顾虑,劝说道:“韩彦,你如今住在大院里,跟其他人总归是要见面的。别人我不敢说,但三爷的话,如果说这院子里还有谁会待你好,那就只能是他了。三爷和四爷兄弟俩向来感情很好,这次四爷特意吩咐你过去跟三爷一起吃饭,你要是不去了,又说不出个理由来,晚上回来在四爷面前总是不好交代的。” 韩彦被说得没办法,就想换件新衣服再跟着小圆一起过去。小圆笑道:“你现在这样子就很好看了,还要意辽叮俊 韩彦一时被说得有些脸红。虽说他早就跟旗四滚过无数次床单了,但是旗四是个男人,而且他又一直是被压的一方,作为男人的尊严或多或少都被挫伤了。如今能得到一个姑娘的赞赏,韩彦在害羞的同时自尊心也得到很大的满足。这无形之中给他一点勇气也信心。 “那好吧,我们这就走。”韩彦说。 “好!”小圆也应得欢快,收拾了一下,关上屋门便带着韩彦往旗易水屋子去。 路上趁着没人,小圆小声地叮嘱韩彦千万不要提到旗老爷的事,或者是身体啊、打战了啥的,最最重要的一定不要说到旗易山。 旗老爷死了才几个月,怕提起来做儿子的伤心,韩彦是晓得的。但是旗易山不是当兵去了吗?为啥也不能说呢?难道也死了?韩彦想了一圈,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不由得为旗易山感到惋惜。说真的,若不是被旗四绊住了,韩彦其实也想过当兵去。如今世道混乱,穷人家的男人,不是当兵就是做土匪,除此之外可以说就没活路了。当然,真要说的话,读书也是一条出路。韩彦虽然才念过一年多的私塾,大字识得不多。但从小他就知道一个正经的穷人家的孩子,非通过读书这条路才能出人头地不可。尽管现在已经不兴科举了,但只要入了新学,毕了业,要谋到一份差事还是不难的。正因如此,韩彦在知道自己的弟弟很有希望考上进哈尔滨的一所中学之后,他才会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把韩烨送出去。 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逼得韩彦不得不这么做。那就是韩烨随着年龄的增长,长得越来越像自己,也更年轻稚嫩。如果韩烨继续留在元茂屯,总有一天也会被旗四看见。韩彦不敢保证旗四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弟弟下手,所以,韩彦下定决心,在他俩还没见面之前一定要把韩烨送得远远的。 多年以后,旗四偶然知道了韩彦这个想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韩彦,说:“哦,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的?” 韩彦被说得有些惭愧。彼时俩人已经心心相印,韩彦也知道旗四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当初的想法实在有些可笑。便讨好道:“我那时是猪油蒙了心,想岔了,四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放在心上了啊。” “哦,现在又嫌我年纪大了?”旗四酸溜溜地说。 韩彦哭笑不得。想着这次毕竟是自个有错在先,要不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好了,不耐以后还要怎么折腾! 韩彦退到炕上,三俩下脱光自己的衣服,俩腿大张,露出被旗四刮得光溜溜的下体。他一手撑着身子,余光瞟了旗四一眼,诱惑道:“四爷你大不大,进来了我就知道。”激得旗四这个中年老男人血气上涌,翻来覆去地把人折腾了半天才了事。俩人之前的不快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怪不得俗话说没有什么事是滚床单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滚几遍。 第四十六章 韩彦进屋的时候,旗易水已经坐在炕上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穿着一件夹袄,头发披散着,半身靠在炕琴上,无聊地翻着一本传奇故事书。 “三爷。” 韩彦跟着小圆喊了一句,离得远远的。 旗易水抬起头,他的肤色白皙几近透明,两颊却透着红粉,话说得有些局促,但却是语气欢快的:“你就是韩彦?上来吧,咱俩可以说说话。” 韩彦被话里的亲切平和打动了,顺从地上了炕,坐在旗易水对面,余光偷偷打量了旗易水一眼,发现人家也正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心里顿时有些忐忑,摸不着旗易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事实上,旗易水纯粹是遇见同伴的兴奋罢了。他们兄弟仨都喜欢男人,他和旗易山虽然是兄弟,但是俩人两情相悦这辈子也算有着落了,就是可怜旗四一个孤家寡人,不但要顾着旗家的香火,还要撑起这一大家子的饭碗。旗易水一想起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的艰难心里就难受。现在总算好了,有了这个韩彦陪着,旗四以后应该也不会太孤单了。自己总算可以少操点心了。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哦,那你比阿四小八岁呢。”年纪相差有些大呢,旗易水担忧地想。他不知道听谁说过,年纪小的人比较不可靠。 “阿四对你好吗?” “……四爷对我挺好的。”韩彦回答,他的脸有点红。 旗易水向来不会察言观色,心又大,听韩彦这么说就马上放心了,觉得旗四既然对韩彦很好,那韩彦应该也会对旗四好,俩个人都好好的,还有啥不放心呢。 韩彦头皮发麻,怕他又问出些羞人的话来。幸好旗易水没接下去,只是让丫环把饭菜端上来。 炕琴并不大,但是放两个人的饭菜还是绰绰有余的。韩彦这边,是两个白面馍馍,一碗豆腐炖白菜,一碟辣椒炒鸡蛋。旗易水则简单多了,就一小碗西红柿鸡蛋面。 韩彦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之前的午饭他也是吃这么多,但是今天在旗易水那小碗面条的对照下,韩彦第一次感觉到他是不是吃太多点? 旗易水难得觉出了韩彦的不自在,解释道:“我一向吃得少,你别介意。”说着拿起筷子捞面条。 韩彦看到他的手腕又细又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顺嘴就问了一句:“你是生病了吗?”话一落音,突然想起小圆的叮嘱,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 好在旗易水并没有什么异常,扒拉了一口面,说:“以前落下的病根,不碍事,就是饭吃得少点。”看到韩彦还呆坐着,又催道:“你吃饭啊,不然菜要凉了。” 韩彦这才拿起馍馍咬了一口,又夹了一筷子白菜。俩人唠嗑了这么一会儿,他还真有点饿。吃起菜又迅速又利落。旗易水的面条才捞了三分之一,韩彦面前的碗盘都要见底了。 旗易水看得眼都直了,含着一口面条,连吞咽都忘了。 韩彦吃饭向来专心致志,一抬头看到旗易水的惊呆的表情,差点呛到,眼神往哪放都是一脸尴尬。 旗易水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说:“今天的面条挺好吃的。”一边说着,一边“呲啦”地吸了一口面条。心想怪不得旗四天天忙着做生意赚钱,谁家养了个这么能吃的总是要幸苦些!又想,自己吃得这么少,旗易山也是见年的看不到人,还真不如多吃点!让他也着急着急。这么想着,筷子动得更勤了,连平时都要剩下的面汤都喝个干干净净。 于是旗四的目的就这么神奇地达到了。 至此,韩彦算是成了旗易水屋里的常客。旗易水虽然也比韩彦大八岁,但他涉世不深,人又单纯,好些时候,反倒还需要韩彦的提点。而韩彦呢?一开始还是拘束的,无奈旗易水长得实在太秀气,也没有什么架子,有些时候还显出一些笨拙来,让韩彦无意中亲近了许多,轻易就忽略了他的年龄,反倒还要把他当弟弟看待。一段时间下来,俩人居然处出些相见恨晚的意味。 就这么温温吞吞地过了半个多月,一天,韩彦正跟旗易水坐在炕上吃饭,意外的,李小花一个晃眼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韩彦吃惊不小,放下筷子,就想下了坑走人。 旗易水却大大方方地跟李小花介绍道:“娘,你怎么来了?我跟你说,这个就是韩彦了。韩彦,这是我娘,啊,你、你叫她什么好呢?” 韩彦咽了一口水,晓得旗易水这家伙是靠不住了,连忙又把眼神望向从屋外进来的小圆。 小圆还没开口,李小花便出声了,语气有些鄙夷:“你就是韩彦?长得不赖嘛!怪不得旗四看得上你。” “娘!”迟钝如旗易水也感觉到这不是好话,连忙出口制止。 韩彦脸色有些白,他转过头对旗易水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便下了炕,穿上鞋匆匆走了出去。 “等等!你要去哪啊?”李小花故意挡在韩彦跟前。她是女人,又是旗易水的长辈,韩彦不敢跟她硬碰硬,只好回答她:“我回屋里去。” 小圆也在这时候挤了上来,客客气气对李小花道:“二奶奶,我先带彦少爷回去了,四爷晚上回来我也好交代。”在说到“四爷”的时候,小圆故意咬重了不少。 这大院就没有不怵旗四的,李小花也不例外,一听小圆搬出旗四来,只好恨恨地让道了。等韩彦和小圆走远了,李小花对着门外啐了一口,才对旗易水说:“阿水,你怎么让这种进屋子的?还跟他一起吃饭!” 想不到一向听话孝顺的旗易水这次倒没有附和她,反而有些责备地说:“娘,你怎么能那样说韩彦呢!” 李小花一下子就炸毛了,嘴里噼里啪啦地一顿怼:“我怎么说啦?我难道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了吗?一个大男人像个女人一样给人家做小老婆,简直就是不要脸!”又说:“你还是旗家的三爷呢,跟这种人吃饭?说出去你丢脸就算了,你让我这个做娘的脸面往哪搁?!” 旗易水望着他娘,期期艾艾,像是在说别人又像是在说自己:“男人跟男人,要是真心的话……也是好的。” 李小花咋呼道:“你是昏了头啦?男人怎么能跟女人比?男人能生儿子吗?你瞧瞧这村里的,哪家娶得起婆娘会去搞二椅子?” 旗易水便不说话了,低着头看着桌子发呆。他想起他和旗易山。他身子羸弱,大夫说这辈子估计是要不了孩子了,可是旗易山呢?他身体很好,现今又做了军官,旗易水几乎可以想象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燕燕莺莺会扑向旗易山的怀抱,给他生儿子。而且说不定现在他就是老婆儿子热炕头的了,要不然怎么这么久了连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这样想着,旗易水鼻子一酸,两颗硕大的泪珠便扑簌地落下来了。 旗易山当然没有老婆儿子热炕头,就是他想也是不能够了。因为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躺在担架上被人送到长春的医院抢救了。 旗易山这次剿匪受了很重的伤。据他的副官后来说,旗易山当时几乎是倒在血泊里的,好在气息还有,不然他们当时可能就就地挖个洞把他埋了。 旗易山废了一条胳膊,还是右胳膊。医生瞧瞧跟他副官说他这辈子是拿不起枪了,好在最后还是保住了性命。不过对于一个嗜枪如命的人来说,这跟死了好像也没啥区别。 旗易山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待了三个月,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想过给旗易水去一封信,又怕他胡思乱想,最后还是没写成,想着还是养好了身体回去看看。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胳膊废了的。裴副官没敢告诉他,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呢?只是奇怪的是,他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卸了一个包袱般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回到那个人身边去了。 旗易山剿过几次匪。可以说他的功勋就是靠着几拨土匪的人头堆积起来的。他枪法准,身手又快,虽然现在做了军官,但每一次战役依然身先士卒。所以这一次才栽得这么彻底。穷山恶水养出来的人最为狠辣,旗易山废了一条胳膊还算是轻的。上头体谅他们这次行动不易,只是给了一个处分,扣了几个月的军饷,让旗易山带着剩下的人回来。 旗易山在医院里又养了两个月,正准备带着剩下的队伍回哈尔滨的时候,上头又传来了一道指令,让他到吉林新京,南京政府和日本人在那里有一批武器要成交。北平那边要他把武器运过去。军令不可违,旗易山只好奉命行事。 自从两年前张大帅乘火车经过皇姑屯被炸死之后,旗易山对于国军跟日本人合作便有些不满。因为有传言就说张大帅是日本人故意设计暗杀的,只是苦于证据不足,因此双方也不好撕破脸皮。而南京那边对日本态度也十分暧昧,从这几年持续不断的军火交易也看出蒋对日本的态度远远要比对国内其他党派要温和地多。 张作霖死了之后,张学良继任为东北军的首领,对南京那边做了诸多让步,他个人在北平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旗易山还是个新兵的时候,跟张作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在张跟前展现了一次枪法,张大为赞赏,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旗易山一颗原本就热血沸腾的心差点蒸腾掉。就在那一瞬间,旗易山下定决心要为这个男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今一打眼,十年过去了。旗易山也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升到军官,成了一个团的团长,只是那些热血的岁月却在一年年的奔波中渐渐削减了。对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欲望好像秋天里枯萎的的花草,正慢慢地沉到地底去了。按理说,旗易山才三十岁出头,像这种未老先衰的念头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了,然而事实却是如此。令人可怕的是,这种衰老并不是从士兵队伍开始,而是从更上一层的阶级开始的,从上到下,无一幸免。 旗易山只是这支牺牲掉的庞大的队伍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第四十七章 北平之行比旗易山想象中还要棘手。旗易山无意中得罪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人,上头对他颇有微词,正准备降他的职。旗易山对此无可厚非,他对政府的腐败和军阀的黑暗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已经有些厌倦了。如今降了职务也好,到时找个理由到海珠县驻扎,他也好把旗易水接过去。 旗易山虽然对哈尔滨更为青睐,但顾忌着他和旗易水的关系,还是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才好。何况旗易水向来孝顺,李小花又还健在,总是会想念的。 旗易山一心想着和旗易水俩人的未来,不觉日子倏忽而过,一晃眼就过了年。北平作为天子脚下,年味自然浓郁。鞭炮声从年三十起就没断过,噼里啪啦贯穿了整个年夜。 旗易山住在一间高级旅馆里,正对着一条商业街。往日熙熙攘攘、灯火辉煌的街道在除夕的这一晚却分外的冷清,许久才路过一个行人,或者是一辆匆匆忙忙的黄包车。 屋里烧了炉火,并不觉得冷。旗易山穿着衬衫,背靠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一瓶烧酒。桌子上三三两两地放着几盘下酒菜,有的动了几筷子,有的原封未动。 旗易山严于自律,并不常喝酒,只是偶尔应酬会喝上几口,因此酒量不深。二锅头后劲又大,没多久脑袋就有些晕晕沉沉。朦朦胧胧中,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就坐在自己眼前。 “易水……”旗易山叫了一声,起身扑了过去,本能地想把人搂进怀里,不耐扑了个空,脚下一趔趄,“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了。 旗易山环顾了一下四周,哪还有旗易水的影子?旗易山躺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你几时回来啊?” “不晓得。” “过年能回来吗?” “……能” 旗易山抬起手捂住眼睛,手腕上的红绳泛着惨淡的光。 旗易山交接好一切事宜,北上热河的时候,已经是民国二十年秋了。这一年可以说是多事之秋,年初的时候广州那边的势力联合反蒋,蒋介石围剿中共的时候南方八省又爆发了百年一遇的洪涝,大概同一时间,因为军方在万宝山事件、中村事件的处理失误,日本再次把舆论的矛头指向中国,指责中国“损害日韩移民”。 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举国上下说是乱成一锅粥也不为过。旗易山便在这个时候坐上了前往哈尔滨的火车。 九月十六号,旗易山经过沈阳。 九月十七号,旗易山经过长春。 九月十八号,旗易山到达哈尔滨。下了火车,旗易山叫了一辆人力车拉着往旗公馆去。旗易山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哈尔滨久住,因此公馆里的下人早就让他遣散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原先就待在公馆里老管家、一个园匠和一位年迈的女佣。 旗易山坐了长时间的火车,浑身肌肉酸疼,只想找个地方先睡上一觉,也不计较床单潮湿不潮湿的问题,脱了军装便直接躺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老爷!” 旗易山被吵醒了,他睁了睁眼,四肢还有些酸软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他按了按太阳穴认出了这是管家的声音。 旗易山慢吞吞地下了床,一开门,老管家便慌里慌张地告诉他: “日本在昨天炮轰沈阳了!” 在旗易山离开的第三年零八个月十一日的时候,旗易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年少时的自己和旗易山。 旗易山牵着他的手,俩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的两边都是白皑皑的积雪,天空一片湛蓝,光秃秃的枝桠虬曲着,上面覆盖着一层软绵绵的雪花。 旗易水走在旗易山的后面。他赤着脚,深一下浅一下地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 旗易水穿着夏天的夹衣,旗易山则穿着整整齐齐的军装,外面罩着一件破棉袄,脚下则裹着棉靴。 旗易水身子不好,原本走没多久就要喘上一喘,但是现在他跟着旗易山从晨光熹微一直走到太阳高照,他也没感到一丝劳累。 “易山,我们要去哪啊?” 走了许久,旗易水终于开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到哈尔滨去。” “哦。” 旗易水应了一句,继续乖乖地跟着旗易山走。旗易山突然蹲了下来,对旗易水说:“上来。”旗易水有点害羞但还是爬上了旗易山的背。 旗易水搂着旗易山的脖子,蹭了蹭他的后脑勺。旗易山的短发有点扎人,但是蹭着麻麻的,怪舒服的。 俩人继续往前走,路两旁的景物一点点地变化着。开始是田野,后来的树林,接着又成了草原,最后他们终于进了哈尔滨城的城门。 记忆中热闹非凡的街道如今寂静地门可罗雀。 旗易山走了一条陌生的小巷。巷两边的墙上斑斑驳驳,有着暗红的痕迹。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旗易山把旗易水放了下来。 旗易山说:“记住了吗?” “什么?”旗易水望着他,一脸的不解。 “我就在这里。”旗易山说。 旗易水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个破碎的梦也一并失去了。他用力地想要回忆起这个梦的点点滴滴的,可是脑子里却像被糊了浆糊,哪里都是一片模糊。那些走过的路,看过的景,都像是被打破了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什么都记得不真切了。旗易水越是想得用力,忘得越快,到了后来,倒是只剩下一点点模糊的感觉,一点怅然若失而已了。 因着这个梦,旗易水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韩彦问他怎么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做了个奇怪的梦。韩彦安慰他说,梦象都是相反的,不要想太多,也许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说不定。旗易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不奢求有什么好事发生,只要他能够给我带个消息来就好了。 韩彦听着有些不自在,此时他已经从旗四那晓得了旗易水和旗易山的关系,虽然能够接受,但是亲耳听到旗易水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韩彦回屋的时候,看到管家老李急急忙忙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心里有些奇怪。还没等他开口问个为什么,屋子里便传出来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韩彦连忙把老李拦了下来问:“这是怎么了?” 老李脸色苍白,两只戴着手套的大手搓了搓,说出的话冒着团团的热气,声音又快又急,他说:“县里的厂子昨晚让日本人炸了,死了好几个个伙计,县政府和军队的人都跑了,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县里一团乱……东西都让人抢光了!”呼啦啦说了一堆,又嘱咐韩彦道,“我去准备马车,四爷待会要到县里一趟。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四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爷他……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韩彦听得心直往下沉,踌躇着是要先离开,还是进去堵枪口。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进门了。果然半室狼藉。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瓷片,茶水也泼了,炕琴翻了,旗四脸色阴沉地坐在炕上。 韩彦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默默地拿来扫帚和畚箕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哈尔滨沦陷了。”旗四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韩彦大吃一惊,失声问:“什么?” 早在去年九月的时候,日本步步进军的消息就不断地传来。先是沈阳,后是徐州,再后来是长春。如果连哈尔滨也沦陷的话,那东北三省可就真的完了。因此旗四断定关东军必定会誓死守卫哈尔滨。只要哈尔滨守住了,那么日本也就打不到他们这地方来。谁知道南京那边下达了不抵抗政策!主力不是叛变就是撤退,剩下的那点兵力压根就抵不住日军的炮火,沦陷是迟早的。只是千算万算,旗四万万没想到日本攻陷哈尔滨之后,居然还对周围的地区采取无差别轰炸! 旗四气得咬牙切齿,手指压得“咯咯”响。比起日本人的丧心病狂,关东军的退却无疑更让他火冒三丈。 韩彦喃喃道:“怎么会呢……那么多人,怎么会打输呢?” “打个屁!要是真打输那我也认了!那关东军打都没打直接退回关内了!”旗四恨声道。 “啊!?”韩彦叫了一声。 旗四又骂了一句:“脑子被门夹了的犊子!谁晓得装的啥东西!”末了,又加了一句:“旗易山那废物!”他认定旗易山也跟着退回关内去了。 说起旗易山,韩彦立马就想到旗易水,旗易山在关东军那边任职他是知道的。如今旗易山退回关内了,那旗易水怎么办?这样想着,韩彦没留神就问了出来。 旗四被噎住,好半天才恨恨道:“这种废物难道还要念着他不成?早点忘了也好!” 韩彦就不说话了。 俩人正沉默着,老李便匆匆进来道:“四爷,马车准备好了。” 旗四下了炕,加了一件棉衣便跟着老李出门了。韩彦望着旗四的背影,嘴张了张,那句“路上小心”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第四十八章 从元茂屯到县里的大路并不平静,时不时的就从某个方向闪过几个逃难的人。 旗四越看心越沉。到了这时候,他才晓得这场战争可能真的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想想开春的时候,他还响应县政府的号召,给军队捐钱捐粮,幻想着抵抗个三五个月,起码撑到援军到来。现在看来简直就像螳螂挡车一样不自量力。 如今旗易山撤了,县政府的人也逃没了,他在县里的倚靠一夜之间全没。半生心血,可以说十之八九已经没了。这种打击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承受的,天知道旗四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把怒气和不甘压了下去,当机立断着手收拾这个烂摊子。 海珠县可以说是毁了三分之一了。远远的,便看到几处城墙的冒出几股浓浓的几股黑烟。敌机已经轰炸完毕了,天空却失去了平时蔚蓝和宁静,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马车进了城,道路两旁没了往日的喧嚣,十之八九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几个摆摊的小贩还在顽强地支撑着,脸上都是惶惶之色。 马车一路往酒厂那边奔驰着。旗四揭了帘子,死死地盯着前方。终于,记忆中的地址到了。旗四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窖――整个厂子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堆废墟!旗四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粉碎得一干二净。 孙通也被眼前的阵势惊到了,磕磕巴巴道:“四、四爷,都烧烧没了。” 旗四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去吕氏药堂。” 吕氏药堂门口也是一片萧条,旗四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一个小伙计来开门。见是旗四,连忙把人引了进去。 吕王氏见到旗四,吃了一惊,说:“阿四!你怎么还上县里来了!那该杀的日本人昨儿在这边投了好几个炸弹,死了好多人呐!” 旗四说:“厂子被炸了,我过来看看。” “啊!那怎么样了?” “烧光了。”旗四说着,摇了摇头。 吕王氏默了一会儿,安慰道:“这世道太乱了……人没事就好,阿四,看开点吧。” 旗四叹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俩人正说着,吕老爷便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旗四一脸颓然,连忙问是怎么了。吕王氏便把厂子的事说了,吕老爷听得连连叹气,招呼旗四进屋里说话。 岳婿俩在炕上坐了下来,吕老爷还想意亮奖茶,被旗四打住了:“爹,今儿不喝茶了,没心情。”吕老爷体谅他,也就不勉强,说:“你也别太丧气,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旗四撑着额头,说:“厂子是一回事……还有几个工人昨晚没逃出来,烧死了。” “哎,这是天灾人祸,你也没办法呐!” 旗四不说话。本来这两天是休工的。只是前儿刚好接了一单,他怕赶不完,所以硬是叫了几个工人到酒厂赶班。如今出了这种事,尽管不愿意,旗四也是晓得自个总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旗四缓了过来,想起一些事,低声问道:“那日本人真进城了?” 吕老爷点点头,说:“是这两天的事了……哎!你娘正想劝我先到乡下避一避,这城里不好待啊。” 旗四说:“整个东北都沦陷了,城里城外我看都是一样的。” “你说的也是,如今真要逃,只能往关内逃了。只是从年前日本人就占领了铁路,现在想去关内可不容易了。” 去关内。这事旗四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当然去哪里也无所谓。但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任何涉及搬迁的事情都会伤经动骨。何况旗家在元茂屯还有百来晌土地,这要是走了,可就全没了。旗四还想靠这些田地积累资本,自然是万万不能走的。 “那日本人,不知道是个啥政策?”旗四又问。 吕老爷摇摇头,说:“咱们汉人有句古话,叫‘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咱们将心比心,你觉得那日本人能是好相处的?” “也是……”旗四喃喃道,脸上难得浮现一丝忧愁的神色。形势比人强,纵使是旗四这向来胸有成竹的,也难免有些无奈了! 旗四从吕氏药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北风夹着雪粒呼呼地吹着,打得人脸上生疼。吕老爷和吕王氏带着一个小伙计,打着灯笼把旗四送上了马车。 吕王氏面露忧色,说:“阿四,要不过一晚再走吧,如今风大,天又黑,路上不安全。” 吕老爷“啧”了一声,对自家婆娘说:“你说的啥话呢?如今这城里就安全了?指不定今晚那日本人又扔几个炮弹下来了!” 旗四望着这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爹,要不您和我娘收拾一下,也跟我回元茂屯?” 吕老爷摇摇头,说:“别,我跟你娘留在县里,要是有个啥消息也好给你传个一二。这要是都走了,真要发生个啥事大伙两眼一抹黑也不是个办法。” 旗四心念一动,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问:“是舅老爷那边有动静了?” 吕老爷按住旗四的手,说:“没啥,你别多想,上车吧,天黑了。阿四,爹没啥想念,只要你好好照顾凤娘和嘉琳嘉琅,我和你娘就知足了。” 旗四晓得吕老爷是不打算告诉他了,只好依言上车回元茂屯去。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nn的”的马车声消失不见了,吕老爷才和吕王氏搀扶着回屋里去。 四下无人的时候,吕王氏问吕老爷:“你没把他舅的事儿给阿四说说?” 吕老爷半倚在炕上,点了烟,大大吸了一口才说:“说啥呢?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随时都得没命。” 吕王氏听着也是叹气,说:“不说也好,这事我今儿想来也是心惊肉跳的。但是――掌柜的,难道他舅这事真的没成功的可能?” “难说啊!你想连关东军都被日本人打得节节败退,靠着舅老爷那百来人马,能做啥呢?” 吕王氏一听就急了,说:“那前儿他来的时候你咋不阻止他?你还给他钱去买枪炮?” 吕老爷瞪了他屋里的一眼,说:“你这是啥话?舅老爷难得有这个心,我能不帮衬一下?再说了,他想做的事,啥时听得别人劝了?” 吕王氏被说得低下了头道:“是这个理……”话虽如此,眼眶一酸,泪水却掉下来了。毕竟那是她亲哥哥啊! 吕老爷放下烟斗,搂了搂自个婆娘,说:“哭啥呢?今儿不是还好好的吗?快别哭了,咋们都是五十好几的人,还没活够?” “我就觉得我孙子才三岁……我抱过他的次数一只手就数过来了……”吕王氏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所以呐!我才不告诉阿四,要是阿四出啥事了,凤娘守寡不说,两个孩子那么小,怎么活呢?” “唉!是啊……” 吕王氏擦了擦眼泪,不说话了。吕老爷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别多想了,早点睡吧,近来你睡得少,脸色都憔悴了。”一边说,一边熄了烟。 吕王氏还有些缓不过来,愣愣地望着眼前。煤油灯在墙上投出了两个年迈的人影,尽管黑乎乎一片,却又透着一丝温暖。 第四十九章 一夜之间,整个东北仿佛都天翻地覆了一般,年内还在张少帅的管辖之下,这过了个年,就换成日本人了。然而,正当大伙惶惶然等待着日本人的到来的时候,形式一变,又出了个满洲国,东北三省迎来了一个“执政”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年号大同。然而元茂屯的老百姓们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感想,日子还是像流水一样的过着。收拾过冬的粮食,算计着开春要种多多少庄稼,哪家的牛生了个犊子,哪家的马又害了病,还是一地鸡毛庄稼长庄稼短的小事。 这里的土地还是那样黑黝黝、肥沃的土地,土地上流过的水还是汇聚到黄泥河子去。麻雀在枝头依然叽叽喳喳地叫着,拍打着翅膀,一会儿飞到这棵枣树,一会儿飞到那棵榆树。暮春的风,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拂面而来。 明晃晃的阳光倾盆而下,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院子里种的两棵榆树,多年来枝叶繁茂,树干虽然离得远,树冠却早已紧紧连接在一起了,形成了一大片阴凉。 一个穿着花褂子的小女娃闭着眼紧紧靠在树桩上,过了好一会儿,问:“韩叔叔,你好了吗?” 韩彦躲在树上,藏妥了,低声说:“好啦。” 那女娃子,也就是旗四的女儿旗嘉琳,飞快地转过身子,一张小脸白白净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想都没想就迈着小腿“噔噔噔”开始满院子翻找。 先到井边瞧一瞧――韩彦在树上看得心惊胆跳差点翻了下来,幸好小嘉琳跑开了。 再到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堆翻一翻――韩彦在树上看得直乐,心想那么小的地方我怎么躲得下。 又绕着两棵大榆树跑了几圈,还是没看到人影。小嘉琳有点生气了又有点沮丧,开始一声一声喊:“韩叔叔,你在哪里啊?你出来我找不到你啦!” 韩彦在树上看得直乐,趁着小嘉琳转身的功夫,悄悄从树上爬下来,正想着从她身后吓她一跳,冷不丁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小嘉琳顿时吓得哭出声了。韩彦心下一紧,连忙跑过去把她抱进怀里,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往屋子里走:“没事、没事,嘉琳不哭啊,叔叔在这,我们回屋子里……” 远处又传来一阵阵的枪炮声,间夹着吵杂的脚步声、摩擦声。 韩彦抱着小嘉琳还没进屋,小圆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她原本正在炕上补床单,听到枪声,怕这一大一小有啥意外,赶紧出来看看。 不远处隐隐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韩彦和小圆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难道是日本人又进旗家大院来了? 三人进了屋,小嘉琳眼泪已经干了,但还是紧紧抓着韩彦的衣领,小声抽噎着。 小圆瞧着小嘉琳无事,便说:“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韩彦连忙拦住她道:“你照顾嘉琳我,我去看看。” 小圆晓得韩彦的好意,也不逞强,哄着把小嘉琳抱了过来。小嘉琳舍不得韩彦,眼泪汪汪地看着韩彦,说:“韩叔叔,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 韩彦说:“叔叔一会儿过来,你不是想吃炸花生吗?叔叔去给你拿。” 小嘉琳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坐回坑上自个玩。 韩彦出了屋子往前屋走。他没想去找旗四。如今旗四一定是在大厅接待这群日本人,他啥都不会,贸贸然过去万一把旗四坑了就不好了。 毫无疑问,韩彦是厌恶日本人的,因为年内他们糟蹋了村子里好几个姑娘媳妇,还抢了不少村子里的粮食。可是厌恶归厌恶,韩彦却也拿他们无可奈何,总不能拿着刀跟他们拼命吧?韩彦自嘲地想,估计身还没近就让人给一枪嘣了。 听说日本人在热河的时候屠杀了整个城镇的人,包括老弱妇孺。 韩彦不敢去想象元茂屯会不会遭遇同样的境况。好在他如今待在旗家大院,旗四也没着急地往关内跑,整个旗家大院的人还是该干嘛干嘛,这才心安了一些,想着形势应该没有自个想的那么糟糕。 旗家大院到过两次日本人,一次是暮春的时候。整个热河沦陷,元茂屯也不例外。村子里逃了好几户人家,但大多数还是留了下来。 那天韩彦和旗四正在炕上吃晚饭。突然从屋外进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韩彦正奇怪,刚想开口问句你要找谁,却听旗四迟疑地叫了一句:“冯新?” 冯新哈哈笑了两下,取了头上的帽子,走了过去亲昵地拍了拍旗四的肩膀,说:“行啊!阿四,这几年没见了你还能一打眼就认出我来!”说着打量了旁边的韩彦一眼,问:“这个是谁啊?我以前咋没在院里见过?” 旗四坦然道:“我屋里的。” “哇哈?”冯新夸张地叫了一声,又贱贱地瞅了韩彦一样,坏笑着说:“长得不赖啊,炕上功夫怎么样?” 韩彦被说得无地自容,搁了碗筷,下了炕就走。旗四趁机嘱咐道:“去易水屋里瞧瞧,要是起床了,叫丫环给他做点吃的。”又瞧了冯新一眼说:“行了,快三十的人了,不该问的少问!说吧,你不是在哈尔滨么?怎么又回来了?连你舅舅也兜不住你了?” 冯新上了炕,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块肉吃,说:“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唉!咱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这院子里有没有收拾好没住人的屋子?” “你要干嘛?”旗四问,一边瞧了瞧屋外,天确实有些晚,“想留下来过夜?” 冯新说:“是这样的,我现在嘛在给一个叫五十岚大古的日本人做翻译,今儿其实是准备跟着他去哈尔滨的,没想到路过你们村的时候,车子抛锚了,这不看着天也晚了,想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旗四瞅了冯新一眼,说:“行啊,混得不赖,都上赶着给日本人当翻译了。” 冯新又贱贱地笑了一下,眯了眯他那双绿豆眼,说:“咋样?行吧?要是行我就把人带过来了,就在你们村门口。” 旗四想了一会儿,才说:“行,你把人带过来吧,我让老李准备房间。” 却说韩彦从屋子里落荒而逃,直见了旗易水心情才平复了下来。旗易水才睡醒没多久,正盖着被子坐在炕上发呆,看到韩彦,连忙招呼他上炕去:“吃饭了吗?我刚刚才吩咐喜兰去做饭,要是晓得你要来,就多做点了。” 韩彦说:“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四爷叫我过来看你醒了没,怎么样,好点了吗?” 旗易水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低着头把玩自个手腕上的红绳。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低下头的时候,长长的发丝垂在脸前,衬着白皙晶莹的脸庞和嫣红的薄唇,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已经二十八岁的男人。 旗易水沉默的时候,通常就只因为一件事情,那就是思念旗易山。 旗易山已经将近三年杳无音讯了。当年他送旗易水上火车的时候,说好了过年就回。后来,第一个除夕过去了,旗易山没有回来;第二个除夕过去了,旗易山还是没有回来;如今第三个除夕也过去 ,旗易山还是没有回来。 旗易水问旗四有没有旗易山的消息。旗四不敢对他说实话,只说旗易山退到关内去了,要回来恐怕很难。 旗易水就没再问了。只是夜里寂静无人的时候,悄悄把眼泪流到枕巾上。 开春之后,旗易水越来越萎靡不振,没多久身子就消瘦了不少。韩彦和旗易水处了这么些年,早就把他当成自家人,见他那么难过,心里也跟着着急。一开始,他不晓得怎么宽慰旗易水,只好陪着他俩人默默地发呆,希望旗易水心里能好受点。谁知道旗易水反倒变本加厉,后来连饭都不怎么吃了,只顾着自己淌眼泪。 韩彦瞧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语重心长地劝道:“易水,你不想想你自个,也要想想旗易山啊!万一哪天他回来了,你却垮了,那他该有多难过!”又说:“你想,他千辛万苦赶回来,一看,啊!这瘦得皮包骨的人是谁?以为你是假冒旗易水的人怎么办?” 旗易水被韩彦的说辞唬住, 愣了许久才喃喃道:“啊,对呀,万一他回来看不到我,一定会很难过……” 韩彦连忙趁热打铁,说:“所以啊,你要多吃点,养好身子,这样等以后旗易山来了,你才可以质问他,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旗易水被韩彦的话逗乐了,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但凄惶的神色已经一扫而光,接道:“对,等他回来了,我就罚他,不让他进门!” 韩彦说:“不让他进门太便宜了,还要不给他吃饭,饿他几天。” 旗易水一听就有些舍不得,说:“饿肚子不大好吧,万一饿坏身子怎么办?” “随你,你想咋样就咋样。我可不掺合你俩的事!”韩彦说。 旗易水被臊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都不敢看韩彦的眼。低着头默默地想着既能惩罚旗易山,又不能让他太受罪的方法。 韩彦望着旗易水温柔的眉眼,在心里忍不住叹息,男人又怎样呢?兄弟又怎样呢?要是能遇到旗易水这样的人,就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愿意啊! 第五十章 旗四原本以为冯新说的日本人指的是几个日本商人,没成想最后却带来了一支日本小分队,还是枪炮刺刀、军靴呈亮全副武装的那种。 旗四笑得有些僵硬,在心里把冯新他祖宗三代都操了一遍。 冯新叽里咕噜地给双方做介绍,指着小分队其中一个日本人对旗四说:“这位是五十岚中士,也是我的雇主。” 旗四瞅了那个叫五十岚的一眼,长相普通,留着日本军人最常见的平头,但眼神刚毅,举止行动一丝不苟。冯新介绍他的时候,他对旗四颔了颔首。 旗四弯了弯腰,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进了屋。旗四领着冯新和五十岚中士上了炕,其他几个日本士兵则坐在下桌。 双方语言不通,面对面坐着难掩尴尬。旗四对冯新说:“要不先吃饭?”冯新问了问五十岚的意见,对旗四说:“行,上饭吧!” 旗四吩咐了下去,没多久老李就领着两个丫环端着饭菜上来了。两个丫环虽然眼看鼻,鼻看嘴,但捧着碗筷的手还是微微的发抖。老李低声对两个人说:“怕啥呢,没看到四爷在上面坐得好好的么!” 好容易饭菜上完了,旗四又叫老李拿烧酒来,瓶子一打开,醇香的酒味顿时弥漫开来。旗四亲自上手给五十岚和冯新都倒了一碗,招呼道:“自家酿的高粱酒,尝尝!” 冯新端着碗喝了一口,说:“真不赖!怪不得当初你要回珠海开酒厂,啧啧,咋样,酒厂生意不赖吧?” 旗四不愿意明说,只含糊道:“生意不景气,早就没做了。” “那可惜!”冯新说着,又喝了口酒。 旗四瞧见五十岚烧酒只喝了两口就没动,不禁问道:“这酒是不合五十岚中士的胃口吗?”冯新把这话翻译给五十岚,五十岚嘎啦呱啦地说了一句,冯新告诉旗四说:“不是,是因为军队有规定,在外面不能喝酒。” 旗四愣了一下,余光瞧了瞧其他的士兵,发现也都只是闷声吃饭,倒出来的酒都静静地搁在桌子上。偶尔有一两个士兵看了那酒水一眼,五十岚冷冷的视线就扫了过去。 旗四心中断定,这个五十岚一定不是普通的日本人。可惜是在饭桌上,旗四不好多问,祸从口出这老话旗四还是记在心里的。 烧酒醇香醉人,冯新没两碗下肚就有些暴露本性了,上赶着给旗四劝酒。旗四当着五十岚的面不敢下冯新的脸,喝了不少,慢慢地有了些朦胧的醉意。旗四狠掐了一下的大腿根,不敢真的醉过去,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这几个日本人不突然发难呢? 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酒席一撤,五十岚大古便问休息的地方在哪。旗四说:“不远,就在这屋子隔壁。”说着,叫老李带路,把一群人领了过去。 冯新虽然喝得面红耳赤,但脑子还在,瞧着旗四只准备了一个屋子,连忙悄声对旗四说:“阿四,五十岚得单独一间屋子,你再安排一间吧!” 旗四连忙问老李院子里还有没有打扫干净的屋子。老李说还有,但是在后院那,三少爷的屋子隔壁。旗四没多想就让老李带路。 旗四在前,冯新带着五十岚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两人时不时地嘀咕几句。旗四问冯新五十岚说了啥。冯新说:“五十岚先生说你家院子布置得不错。”旗四眼里有些醉意,顺嘴就说:“不敢不敢。”冯新拍了一下旗四的肩膀,说:“甭谦虚啦!谁不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你们旗家是这儿数一数二的大户!” 一行人到了后院。旗四瞧着五十岚对屋子还满意,便没多留,让冯新要啥东西直接找老李拿,又客气了几句就走了。烧酒后劲大,旗四路都走得歪歪扭扭,好容易见到韩彦,刚说了一句:“扶我一下。”就不醒人事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脑袋有些发涨,但没有宿醉的头痛,旗四想应该是韩彦昨晚给他灌了醒酒汤。屋子亮堂堂的,日上三竿了。韩彦并不在屋子里,炕沿上码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旗四按了按太阳穴,缓了好一会儿才下炕。一边换衣服,一边慢慢回忆昨晚的事情。一切都正常,直到想起五十岚住的屋子的时候,旗四突然记起一个可怕的事实――旗易水的屋子就在那隔壁!旗四冷汗都下来了,没多想,匆忙穿上鞋子就往后院赶。不是他多心,而是旗易水近年来实在是越长越回去,有时候旗四自己看久了都有些心猿意马,实在不敢保证其他人会没有这个邪念。 旗四赶到后院时,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冯新,顿时就有些脚软。他拐了个弯直往旗易水屋里奔,在门口遇见喜兰正好走出来,劈头盖脸就问:“你们三爷呢?!”喜兰说:“在、在里面……”旗四撩开窗帘闯了进去,一看,旗易水正好好地坐在炕上吃早饭,一点事儿也没有,旗四这才松了一口气。旗易水瞧着旗四慌里慌张的样子,连忙问:“阿四,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那些日本人为难你了?” “你见过那几个日本人了?”旗四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没啊,是刚刚喜兰才告诉我的,说是昨儿院里来了一群日本人。” 旗四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不好说他是怕旗易水被日本人欺负,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找韩彦有急事。 旗易水说:“是有啥急事?韩彦今儿还没过来,他没在你屋里么?” 旗四说:“没啥,就一些账目有些不清楚,要让他再对对。”停了一会儿,又说:“那既然韩彦没在这,那我去其他地方找找好了。” 旗易水摆摆手,说:“行!那你赶紧去吧。要是真忙,就让他别过来陪我了,省点功夫。” 旗四二话不说就走了。出门的时候,见喜兰还一脸满脸惶恐地站着,便把人招了过来,叮嘱她看好旗易水,没事别让他走出屋子里去。 喜兰忙不迭地点点头,连声说:“四爷放心!奴婢晓得了,一定好好看着三爷。” 待旗四走后,旗易水把喜兰叫了进入,问她旗四跟她说了什么,把人急成这样。 喜兰老实道:“四爷让我好好看着你,没事别让你走出屋子。” 旗易水“哦”了一声就没再问,继续咬着馍馍。 喜兰讨好道:“三爷,既然四爷这么说了,那今儿就委屈您一下待屋子里别出去行么?” 旗易水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心里却想其实他今儿太阳才出来的时候就在外面逛了一圈了。不过他也没走远,就在屋子周围走走散散心,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旗四从旗易水屋子出来没多久就遇到老李,旗四问他:“你看到昨晚那个住在三爷隔壁的日本人了吗?”老李说:“就在前院操练呢!他让我把冯少爷叫过去。” 旗四摆摆手,让他赶紧过去,自个则踱着步往前院走。心里慢慢想着事。如今东北是日本人的天下,要想出头,就非得依附不可。想要酒厂的赔偿是不可能的了,但或许可以让冯新搭个线再建一个?这么一想,旗四心里慢慢有了底。 旗四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惜天不遂人愿人家冯新压根帮不上忙。 冯新一幅爱莫能助的样子:“阿四啊,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现在真是人小言轻,说的话不顶事!” 旗四也不好强求,只好作罢。 冯新拍拍旗四的肩膀,说:“阿四,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能有好处我还会少了你?只不过你也知道自从我爹死了后,手头紧了不少,好多事儿其实都伸不出手!” 旗四瞅了冯新一眼,并不多问,待临走前,让老李拿了两根金条包好送到冯新手上。 老李回来说:“四爷,冯少爷说他记下了,让您别担心。” 旗四冷笑了一下,吸了一口烟,再慢慢吐了出来,那白色的烟雾张牙舞爪地四散开去,飘走了。 人心不古。 吞云吐雾地抽了抽了好一阵,旗四才想到半天没见到韩彦,便顺口问了一句。老李说:“彦少爷到邻屯收账去了。”自从韩彦进门后,老李便察颜观色地改了口,现在说话都是彦少爷长彦少爷短的。 旗四就不再多问了,毕竟韩彦是出去干活的,他问多了反倒显得鸡婆。 第五十一章 俗话说,天下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又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韩彦日防夜防,他给旗四做小的事到底在村里传开了。只是顾忌着旗四在村里的威慑,到底没人敢在韩家门口嚼舌根,只敢在私底下议论。跟旗家大院的人反应也差不离,骂得难听的人有,同情韩彦的人也有,特别是一些以前被旗老爷糟蹋过的人家,说起韩彦的事来叹息远比责备的多。当然,见风使舵想要巴结韩家捞好处的人也是有的,只是都让韩彦娘挡回去了。 韩彦爹也隐隐晓得了些风声,多年的劳苦在他两个的眼角刻下了蛛网般的皱纹,原本漆黑透亮的眼珠子也渐渐变得浑浊。韩彦爹并非愚昧之人,更信得过自家儿子的品性。韩彦一天没亲口承认,他就一天不信这些谣言。可是,韩彦爹却不得不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韩彦已经不是以前的韩彦了。不管是他的吃穿,还是谈吐,都已经不是一个庄稼汉子的样子了,而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家里这些年之所以能越过越好,盖上房,过年过节吃上肉,还能供上老二去关内读书,所有这些,都不能不说没有韩彦的功劳。可是一想到这些钱是自己儿子卖屁股赚来的钱,韩彦爹就是一肚子火,只是这火烧得不旺,还带着点窝囊气。韩彦爹是个老实人,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他不能没良心,一边受着儿子的好,一边还要对他儿子使坏。 韩彦爹手肘支在膝盖上,两只大掌捧住自个的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韩彦再一次回家的时候,冷丁发现他爹好像老了许多。原本只是五十来岁的人,看着倒有六十多岁。韩彦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悄悄问他娘,他爹是不是害病了。 韩彦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告诉韩彦,他跟旗四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韩彦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哑着声音问:“我爹他……说了啥?” “你爹说他不怪你,怪只怪旗家欺人太甚!”说到最后,韩彦娘已经有点咬牙切齿,“那旗家父子做了那么多的孽,我就不信以后能落得个好下场!老天要是有眼,收了那老畜生,迟早也要收了那小畜生!” 韩彦低着头,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替旗四辩解一句。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了他这一生将会有多么不幸。不是因为要忍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而是他选择了一个永远不会被亲人祝福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说不怨恨是假,然而跟在旗四身边越久,韩彦越看不懂自己的内心,对自己的未来也越加迷惑。刚过门的时候,他还盼着旗四能赶紧把他厌弃了,他好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日子过得越久,他却反而觉得在旗家大院待着也是挺好的,要是有一天真让他离开旗四了,他反而浑身的不自在。就像每次回家,旗四其实并没要求他当天就来回,还暗示过他可以住几天。可是韩彦却常常自己找好借口,没个一时半会儿又回来了。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旗四的身边当成了自个的家了―― 人生如燕,日出比翼双飞,日落相依而偎。 韩彦的动情,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其中旗四对他的态度与信任无疑起到了很大一部分的作用。话说头几年,韩彦在旗家扛活,勤快又细心,做的活儿自是没得说。后来进了门,碍于身份尴尬,韩彦只能呆在屋子里给旗四暖暖床、逗逗狗,再就是陪陪旗易水或者是旗嘉琳。但自从去年东北沦陷的时候,旗家大院着实兵荒马了一阵子。韩彦瞧着其他人天天忙得团团转,只有他一个闲着,心里发慌,就问旗四他能不能还去地里帮忙。 旗四正给几个鸦片商人写信,闻言头也没抬,说:“地里的活还轮不到你,要是真想找个活干就去跟着老李记账吧。” 韩彦只上过一年学,认得字不多,听旗四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实在忐忑。但旗四既然发话了,韩彦也没得选,只好跟着老李学记账。好在他一向细心,年纪小,东西记得也快,大半年下来,旗四在外做的买卖、收的田租、放的账、收的利,亏了多少,赚了多少,韩彦几乎都一清二楚。 老李对韩彦的表现可谓十二分满意。俩人私底唠嗑,老李告诉韩彦,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只让他一个人负责四爷的账也没问题了。 韩彦听得讪讪的,说:“老李,你在说笑呢,我一个外人,四爷怎么会让我管这些东西?他不过就是看我闲着,让我学学找点事干。” 老李歪着他那颗干瘪的脑袋,睨着眼睛,笑得意味深长:“彦少爷还当自己是外人哪?我咋看四爷不是这么想的呢?” 韩彦被说得耳根发红,拨拉着手里的算盘不说话。 情一字两人相知。老李一个外人也也不好太多,拍拍韩彦的肩膀就走了。 韩彦心却是彻底乱了。旗四拿他当不当外人,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清楚的人吗?扪心自问,旗四除了在炕上霸道些,但是平日里不管吃穿用度也好,俩人相处也罢,却是极少为亏待他,更别说为难了。如今,再加上了这种愿意把整个身家财产托付给他的信任……韩彦叹了口气,也许他得赔上半辈子才还得清了。 说来韩彦在旗家大院已经断断续续待了六年,但他除了自个屋里、旗易水的院子和前屋做活的这地方,就再没逛过大院其他角落,平日里进进出出也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韩彦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开大院里的女眷。旗四的正妻吕凤娘就不用说了,韩彦只见过她一次,那种尴尬的滋味简直就像烙印一样让韩彦深刻。倒不是说吕凤娘也和孙媚娘一样对韩彦冷嘲热讽,但她那种怜悯和同情的态度无疑让韩彦更为难堪。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吕凤娘还想照着礼数给韩彦送些首饰,把韩彦羞得差点挖个洞把自个埋了。 吕凤娘笑得春风和煦,说:“不想带金银,玉也是有的,不如送块玉坠?这既然进门来了,礼数总要有的。不然说出去我这个做大的也面上无光。” 旗四一听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说:“我找的是个男人,又不是女的,不兴你们后院那一套!”瞧着吕凤娘还想啥,旗四一下子就把话头断了: “况且这男女有别,你俩还是少见点面,避避嫌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 吕凤娘一肚子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了,但顾着颜面,还是淡淡地笑着,顺水推舟道:“四爷说得是,是奴家疏忽了。” 等旗四带着韩彦一走一走,吕凤娘脸刷的就冷了下来。 小团正端着糕点进门,看吕凤娘脸色难看,连忙过去安慰:“奶奶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吕凤娘气道:“这元茂屯,就没哪个大老婆做得跟我一样窝囊!你是没看到四爷刚刚那话,‘况且这男女有别,你俩还是少见点面,避避嫌吧!’,把我当成啥人啦?这话不应该对着那姓韩的说才对吗!” 小团连忙安抚道:“是是是,奶奶说的是,四爷准是被姓韩的迷昏头了。” 吕凤娘叹气道:“原先我想着他一个男人,就算得宠也宠不到哪去……如今看来倒是想错了。” 小团啐了一口,说:“奶奶您这就高看他了,他一个二椅子算啥男人?” 吕凤娘拢了拢发梢,说:“你别这么说,我看小圆跟他走得挺近的。” 小团说:“那死丫头鬼机灵,她也是看四爷的脸色。不然谁愿意去伺候那兔爷儿?” 吕凤娘瞟了她一眼,告诫道:“这话你可别嚷嚷,保不准传到四爷耳边去了。你是晓得四爷最烦家里人嚼舌根的,到时我可保不住你!” 小团连忙压低了声音, 说:“我这可都是为了奶奶您着想……” 吕凤娘打断她的话,“行了,这事先别说了,你去里屋瞧瞧少爷醒了没,我算着该是醒了。” 小团一听,赶紧把手里的点心放好往里屋走。 这边吕凤娘想得通透,那边孙媚娘可就没那么练达了,当着下人的面就放出话来,说就是进棺材也不认这个男妾!又说要是让她见到那个二椅子,她非给他一巴掌不可。谁知旗四把人护得太严实,几个月下来别说扇巴掌了,就连跟毛都没摸到。 一次旗四来看她,孙媚娘故意没事找事,说:“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教养!这进了门连长辈都不见!” 旗四拿起炕桌上那把兰花青底的小茶壶,把着壶嘴喝了一口,看了他亲娘一眼,才慢慢道:“我是找了个男人,又不是找了个傻子,你都放出话来要给他难看了,难不成还要让他往你巴掌上撞?” 孙媚娘狡辩说:“你听谁说的?我可没说过这话!” 旗四说:“不管我听谁说了,这整个大院他待我身边就行了,谁都不用见!” 孙媚娘气道:“那你还要他进门来做啥?在外面找个地方养着就行了!还要带进门来现。” 旗四说“总得有个交代。” 孙媚娘说:“要啥交代?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生孩子,你多给些钱不就得了?” 旗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道:“这事你别管,抽空多抱抱孙子!凤娘她爹娘可巴不得呢!”孙媚娘虽然晓得旗四在扯开话头,但想着还是孙子金贵,只好把韩彦的事放一边了。左右也没见着,她就当没这个人吧。 旗家大院说大不大,房屋院子还是不少的,起码两个人要真有心避开,能经年累月不碰面,是以韩彦进了旗家大院三年,但孙媚娘的面却是一次也没遇到。 除了孙媚娘,大院里其他的女眷韩彦都认全了。唐佩莲自从旗老爷死了之后基本就吃斋念佛闭门不出,除了时不时到旗易水屋里走走,其他事情是一概不管了。但韩彦进门那天,她还是抽空见了一面。 当时韩彦刚走到门口,冷丁听到小圆说了一句:“大奶奶来了。”转身一看,身子就像触了雷一般,直溜溜站直了。 唐佩莲是连旗老爷都敢对着干的,那气势和身段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韩彦只是敲了一眼,身子就像触了雷一般,直溜溜僵住了。 唐佩莲穿得十分端庄,瞧了韩彦一眼,说:“你就是韩彦?” “是、是的。”韩彦回得磕磕巴巴,下意识地捏了捏衣角。 唐佩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进了屋。“还站着干啥呢?进来。”旗四朝韩彦喊了一声。韩彦无措地看了他一眼,连手脚要怎么动都忘了。好在小圆有眼色,感觉拉着韩彦的手把他带进屋子去。 太阳已经落到山林后面去了,天边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晖。屋子里点了蜡烛,晕黄的灯光顿时撒满了整个屋子。 韩彦原本因着进门的事便心慌意乱,如今见了唐佩莲,脑子愈加糊成泥浆,好一会儿都听不清身边的人说了啥。直到被小圆塞了一杯茶在手心里才回过神来。 小圆低着头,说:“你想啥呢?敬茶啊。” 韩彦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唐佩莲已经坐在屋里的主位上了,正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韩彦手上一个发抖差点把茶杯扔了。他端着茶水上前,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一时间又愣住了。好在唐佩莲体贴,说:“站着便行。 ”说着又瞅了韩彦一眼,等他开口喊人。 韩彦冷汗都下来, 不晓得唐佩莲为啥没把茶接过去。 旗四看得无奈,说:“你倒是叫人啊。” 韩彦一脸快哭的表情,心想你倒是跟我说叫啥啊! 唐佩莲又开口说:“就叫声大奶奶吧。”韩彦想都没想便喊了句 “大奶奶”。唐佩莲便把茶水接过去喝了一口,末了从袖子里摸了个锦囊出来,说:“既然你开口叫我大奶奶,那也就是旗家的人了,我一个老婆子也没啥好东西,这是一点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韩彦糊里糊涂地接了。 敬了茶,又上了香,最后便是三跪九拜了。 唐佩莲瞧着事儿都顺顺当当,心里也松了口气。说来两人的的八字还是唐佩莲找人算的,进门的日子也是唐佩莲定的,看风水的说是这几年难得的吉日,在这一天婚娶的一辈子都能过得和和美美。 经了旗老爷那桩事儿,唐佩莲是打心底希望旗四过得好,因此一丝都不敢怠慢,韩彦进门这一天,该祭祀的神邸是一个都没落下。聘礼方面,考虑到两人都是男人,谁嫁谁娶实在不好定,便省了。 唐佩莲站起来,理了理衣裳,说:“我晓得你是最厌别人多嘴的,宴请的事情便没有安排,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旗四连忙说:“我送送你。” 唐佩莲摆摆手,说:“不用,我丫环在门口等着。” 旗四还想坚持,老李说:“四爷,我送大奶奶回去吧,也顺路。”又从怀里拿出了红包递给旗四,说:“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老李也要恭喜四爷一声,这个是一点心意,晓得四爷您是看不上的,就给……彦少爷吧!” 旗四接过了红包,说:“那我就代韩彦谢过李叔了。” 老李被那声“李叔”喊得眼眶发红,连忙摆摆手走了。老李和唐佩莲一走,没一会儿,小圆也带着一个帮忙的丫环走了。 旗四关了门,进了里屋。韩彦正坐在炕沿上发呆。看到旗四进来了,站起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四爷。” 桌子上的烛火闪了闪,连带着墙上糊的“帧弊侄伎吹貌徽媲辛恕 旗四拿过桌子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韩彦,一边问:“晓得交杯酒怎么喝吗?” 韩彦觉得脸颊都要熟透,硬着头皮点点头,便想接过旗四手里的酒杯。 谁知旗四身子一闪,一口便把杯里的酒喝了,然后扳过韩彦的脑袋便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透明的酒水顺着嘴边溢了出来,啧啧的水声飘荡寂静的屋子里,又淫靡又勾人。 一吻终了,旗四放开了韩彦,把桌子上另一杯酒拿到韩彦手里,说: “晓得怎么做了吧?” 一夜缠绵。 第五十二章 满洲国成立了没两年,民国二十三年甲戍,日本人又把“满洲国”改成了“满洲帝国”,皇帝前面“执政”两个字也没了,年号则改成“康德”。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日本人这把火烧了三年,总算烧完了。 原本寂静如水的元茂屯也被这把火点燃了,近来也有些骚乱的痕迹。前不久,县里来了几个人,在村里设了村宫所,征收物资,有钱的捐钱,没钱的出庄稼。村子里几户原本便穷得叮当响的人家逃的逃,剩下的不是饿死就是上吊。一些有点家底的人家也给整得元气大伤。有几个被压榨的喘不过气来的村民到村宫所去闹,第二天尸体就被搁在门口了。这一举不啻于一个惊雷,把全村的人都给镇住了。 后来,村宫所放出话来要在村里选一个村长,还要让村民们自己选。所长王元道,原本只是在县政府干杂活的小工,日本人来了只后,他毛遂自荐,无所不用其极,把县里的大户人家的家底都给日本人掏了个遍,终于混到个不大不小的差事,让日本人派到元茂屯来当所长。一开始他还不乐意,觉得乡下哪有县里好?谁晓得元茂屯这疙瘩土肥人茂,养出了好几个大户。三家联手,把王元道供得快活得跟神仙似的,天天吃香喝辣自是不用说了,钱也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流了进来,当然最满意的还是那些送上来的女人,个个丰乳肥臀,抱起来柔若无骨,软香满怀,爽得王元道“心肝”、“宝贝”地嗷嗷叫,差点都找不着天南地北了。 王元道收了三家大户的好处,按理说该得不偏不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向着旗家大院。上头一有指示,陈地保和郭善人两家,王元道都是派跑腿的过去,只有旗家大院,他是自个屁颠屁颠地上门通知的。 韩彦不喜欢王元道到旗家大院走动,一看见他那秃掉的鬓角、八字撇的胡子和外八的步子就莫名感到厌恶。有一次王元道进门,恰巧看到韩彦在炕上,刚开口问了一句:“这位是……”韩彦便甩了脸进里屋去了。弄得旗四十分尴尬,连忙把王元道请上炕,赔笑道:“王兄弟!屋里的管教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王元道的脸这才阴转多晴,连说了两句不碍事。旗四让丫环备了好酒好菜,几棒子高粱酒一下肚,气氛熟络了起来,这才把刚刚的不快揭了过去。 王元道借口事物繁忙,吃喝了一阵就走了。他后脚刚走,旗四便让丫环把韩彦叫了过来。旗四刚刚喝了不少酒,说出的话也带了些酒气,他瞅了韩彦一眼,说:“你刚刚是怎么了?没听见姓王的在跟你打招呼吗?” 韩彦抿了抿嘴,说:“我听见了,可是看到他我心里就不痛快。” 旗四眼睛一瞪,拍了一下桌子,说:“你还是小孩子么?喜欢的就看两眼,不喜欢的就甩脸走人?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东西都学到哪儿了?!” 韩彦被训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但还是固执道:“那姓王的不是什么好鸟……” “你还晓得他不是好鸟啊?”旗四酒气一上来语气更冲了,“没准哪天这只鸟就能把你啄瞎了!耍嘴皮子甩脸有个啥用?你说!” 韩彦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不敢再说话了。谁晓得旗四有气呼呼地加了一句:“滚屋子里自个反省去!”这可真正把韩彦伤到了,头一抬便跑了。 旗四话一说完也就知道说重了,心里顿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就搅得慌,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过心,让丫环给旗易水传个话,说彦少爷刚刚被他训了,心情不好,让旗易水过去陪陪。 韩彦正躺在炕上生闷气,旗易水就根根悄悄进来了。 “青天白日的,躺炕上孵鸡蛋哪你!”旗易水故意说了句轻快的,一边扯了扯韩彦的衣服。 “你别搭理我,我在反省呢!”韩彦没好气道。 “可是我瞧着你更像在生气啊!”旗易水说。 韩彦转过身来,两只眼睛润润的,说:“谁说我在生气了?”旗易水弯弯嘴角,说:“谁惹你生气就是谁说的。” 韩彦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旗四让旗易水来的,心里的委屈顿时化开了不少。便把刚刚旗四训他的事说了一遍。 旗易水拍了一下韩彦的大腿,说:“阿四真是太过分了!你不就是不想和姓王的坏蛋打招呼吗?怎么就不行啊?” 韩彦解释道:“其实想想我确实也做得不对。那姓王的是日本人的狗腿子,手下有好几支枪,真得罪他了可能一不小心就得把命搭上了。” “原来是这样啊,阿彦,那旗四训你训得也没错。”旗易水总结道。 韩彦说:“可是他好好说不行么?用得着吼我吗?” 旗易水性子软,又从小到大被旗易山欺负惯了,深有感触,说:“说的也是,有话好好说就行,做啥要打要骂的。” “也没有打骂,就是……唉,你跟旗易山的时候,也会这样吗?”韩彦话头一转,突然扯到旗易山身上去了。近来旗易水看开了不少,常常会主动聊起他和旗易山的一些事,把韩彦听得又惊奇又羡慕,时不时地也问上一两句。 旗易水被问得有点羞赧,说:“有时候也会的,但我晓得他不是故意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韩彦叹了口气,说:“你心真宽。”旗易水的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说:“也是没时间计较,好容易见上一面,哪还舍得计较这些呢?”韩彦怕继续说下去旗易水又要伤心了,连忙把话头岔开:“说来晌午都要过了,我这饭还没吃呢,现今还真感到有些饿了。” 旗易水一听,感伤果然就被打断了,连忙下了炕去给韩彦拿些吃的。韩彦望着旗易水的背影,若有所思。 下晚掌灯的时候,旗四一进屋,就瞧见韩彦穿着棉布大褂坐在炕上擦头发,自从进了门,韩彦便很少到地里去做活儿,捂了这两三年,皮肤白了不少。见旗四回来了,下了炕便要过来伺候。 旗四说:“先把头发擦干吧。”韩彦应了一声,继续“oo”地擦着头发。旗四脱了大褂上了炕,从柜子里拿出烟枪和烟草,慢里斯条地装着烟,韩彦余光一直瞧着旗四的动作,待他装得差不多的时候,“呲”一声划了一根火柴给他点上了。然后把火柴柄一扔,韩彦又坐回去继续擦自个的头发。他的刘海留得有点长了,盖住一点儿眉尖,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掩在细碎的刘海下面,有点朦胧的意味。 旗四瞧着韩彦的侧脸慢慢走了神,手上的青玉烟嘴长烟袋烧得“呲啦呲啦”响也没顾得上抽。近来烦心事太多,茶叶喝起来没味道,旗四便抽起了旱烟。鸦片是不敢碰的,旗四惜命,为了一时的痛快把一辈子搭上去,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韩彦已经擦完头发了,简单地梳拢一下头发,便拿出账本和算盘对账。他做事仔细,白天经过他手的账目到了晚上临睡前他一般都要复核一遍。这阵子以来,为着巴结拉拢王元道,接连支出了好几笔不小的数目。韩彦勤俭惯了,虽然钱不是他的,但经过他的手,想起来也有些肉痛――当然,这也是韩彦不待见王元道的原因之一。 屋子里渐渐充满了烟草的味道。韩彦嗓子有点痒,咳了几声,借着灯光低着头对账。他自个不抽烟,也不喜欢烟草那刺鼻的味道。但旗四喜欢,所以他只好努力适应。 “以后遇到王元道,态度放好点,晓得么?” 旗四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桌沿,把烟枪的火灭了。 “嗯。”韩彦应了一声,又抬起头说:“我给你泡壶茶?”旗四说:“别了,今儿有点累,你过来给我揉揉肩吧。”韩彦一听,便把账本算盘笔墨收了起来,绕到旗四身后去,轻车熟路地给旗四揉肩膀,垂腰,按摩太阳穴。旗四盘着腿坐着,舒服地眯了眯眼,心里畅快了不少。 旗四身上都是浓浓的烟味,可是闻起来并不惹人厌。如今正是夏初,俩人都穿得不多,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贴在一起,渐渐的就有些难耐。 说来俩人也滚了好几年炕了,这要说新鲜感还真没剩下多少。韩彦也不像一早那样可以被旗四抱在怀里任意亵玩了,他的个儿比旗四差不离,四肢张开的时候充满了雄性的力量。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一开始旗四就凭着娴熟的技巧征服了韩彦少年的身体,对着如今已经完全成熟张开的韩彦,旗四还真没把握能够完全掌控他。所以说,这世上有些事啊还真得先下手为强。 气氛渐渐热了起来。旗四拉着韩彦的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韩彦慢慢地凑近,献上自己的唇舌。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唇齿交缠间唾液流了出来。那些烦人的烟草味仿佛都带上了甜蜜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干柴烈火的意味。近来事情多,俩人已经大半个月没好好亲热了。 旗四衣服都没脱,又压着韩彦亲了起来,一边熟练地给身下的人宽衣解带。韩彦也不甘示弱,摸索着一点一点解开旗四的衣扣。 两人像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嘴堵着嘴,手绕着手,彼此的下体更是紧紧贴着互相摩擦,直把身下那二两肉都蹭地硬了起来。 韩彦从炕沿的小格里扒拉出个小瓶子塞给旗四,他的乳头原本就敏感,如今被旗四又是玩又是吸,爽得头皮发麻,身后的小穴蠕动着,肠道发痒,只想着赶紧弄根棍子进去捅一捅。 旗四用中指抠了一些膏药,寻着韩彦身下的小洞挤进去,里面的媚肉迫不及待地缠了上来,旗四的手指在小洞里搅了没多久,穴口便慢慢松开了,甚至从甬道里面慢慢涌出了一股滑滑的湿意,仿佛失禁一般从屁眼里流了出来。 韩彦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恼怒得只想夹紧双腿。旗四咽了一口水,身下的事物高高扬起了头,他拍了一下韩彦的屁股说:“干吗呢!不就是出了点水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心里却是心猿意马地想,看来以后润滑的东西也能省了。 有了肠液的润滑,这次旗四开拓没多久便提枪上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流肠液的关系,韩彦害羞不少,身子也不如以往放得开,身下的小穴越加紧致,把旗四夹得差点魂都飞了。搂着人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一个旗四又起了坏心眼,故意躺在炕上不动,逼韩彦自己来。 韩彦的小穴从一开始就淙淙流着水,如今分开双腿跪坐在旗四胯上,没一会儿就把两颗卵蛋打湿了。他心里羞耻,动作也慢,一上一下要费去不少力气,有时候没缓过来,只好含着旗四的分身摇一摇,或者蠕动一下穴口,夹紧再放松。 骑乘的姿势实在有些费力,韩彦没一会儿便沁出了细汗,浑身上下也湿漉漉的。但这种能主动掌控俩人快活的方式还是令韩彦十分兴奋,他咬着牙,直把旗四弄得出了一次精才罢休。可惜却把自个累坏了,没一会儿便枕在旗四的肩上沉沉睡去。 第五十三章 却说自从王元道放了话说要在村里选出个村长后,大伙一开始并不在意。以为就是把之前的陈地保改成陈村长,换上个说法而已。但没多久又传来了一阵风声,说旗四爷也想当村长,正跟陈地保较着劲哪。这事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旗家和陈家都是元茂屯里的大家,这半只脚已经踩在棺材里的陈地保和年轻力壮的旗四比起来,还真没啥胜算。 韩彦过节回家的时候,韩彦娘偷偷把她叫去问他是不是真有这事。 韩彦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是有这回事。前阵子那王元道常来院里走动,就是和四爷说这事的,说是有个日本长官推荐了四爷。” 韩彦娘吃了一惊,说:“旗四还跟日本人有瓜葛?” 韩彦摇摇头,说:“不是,年前不是有几个日本兵路过咱们村么?碰巧住在大院里了。” 韩彦娘气愤道:“那还不是有瓜葛?那日本人多坏啊!糟蹋了咱们村几个闺女你数过吗?抢了咱们村多少粮食你晓得么!那旗四还能接待他们?!” 韩彦叹了口气,说:“娘,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四爷之前有个发小,恰巧在给日本人做翻译,经过咱们村的时候车子坏了,这才在旗家歇息的。” 韩彦娘没好气道:“那也是差不离的,总归是蛇鼠一窝!” 韩彦听得直皱眉,刚想辩解两句,又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估计他一天待在旗家大院,他娘就一天不待见旗四,劝多了也没用,只好埋头揉面。 说来旗四能够到村长这个位置还是冯新搭的线。起先旗四是不愿揽这个活的,他自小派头惯了,做不来低声下气的活儿,这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日本人,没准命就没了。何况,他又天生喜欢做生意,还是想继续开他的酒厂,可惜日本人要的税收太重,旗四估摸着一年下来实在赚不到几个钱,最后只好作罢了。县城里的赌坊虽然还在经营,但这世道兵荒马乱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好在鸦片生意还做着,旗家大院这才没断了粮。不过仆人和长工倒是辞了好几个了,有了今昔不同往日的意味。 旗四扛着这个家,自然也最先感受到家族的落败,虽然还没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但跟前几年比,却也是有些萧条了。无事闲坐的时候,冷丁的就有些怅然。三十而立,正是该打拼的年龄,旗四却时不时生出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乱世不由人。 旗四又想起了当年旗老爷要他娶吕凤娘的情景。 “你现在去退婚,我保管不用过三年,你就可以带着你娘去要饭了。” “我原想着你哥去当兵能弄个军官当当,家里也能借个光,谁知道那个畜生一去了关内连个消息都没了,一点屁用都顶不上。现在人家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要想忍着也行,我今个儿就帮你把亲退了。” “那吕老板是有多能?” “不是吕老板,是她婆娘,他婆娘是北边山区匪头王二胡子的亲妹妹。” “这不是个长远的,哪天跟陈三顺一样,说没就没了。” “人家在没了之前,就先把你弄死了。” 往事历历在目。旗四长长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这个村长是赶鸭子上架,不当也得当的。 陈地保自从听到旗四要跟他竞争的消息后就一刻也消停不下来,又联想到王元道对旗家的热乎劲,陈地保心顿时凉了半截。当年旗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都不敢跟他陈一平较这劲,他旗四倒是大手笔,上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陈地保备了好酒好菜,又卷上沉甸甸的一捆钱币,一大早便到村宫所报到去了。 王元道酒足饭饱,剔了剔牙,吐出一点肉沫,对着年过花甲的陈地保道:“老陈啊,这事儿还真不好弄,咱们满洲国是讲究民主的,大伙想选谁就选谁,我可不敢瞎掺和。” 陈地保嘿嘿地笑了笑,满脸的褶子皱成了一朵烂菊花,把那捆鼓鼓囊囊的钱币推倒王远道手里,说:“王所长您这说的是啥话呢?这村里您说一谁敢说二?只要您能帮我说上……” “这你就想岔了!”王元道打断他的话,顺手把钱搂进手心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烟,陈地保会意,连忙点头哈腰装好烟草点上火给王元道送过去。 王元道抽了一口烟,吐了吐气,这才给陈地保透了底:“不是我不帮你,是旗家那上头有人。” 陈地保心里糊涂,心想旗易山早年进了关东军,但已经退到关内去了,旗家大院如今除了一个旗四,还哪来的人? 王元道瞅了陈地保一眼,说:“冯新你认识吧?现在人家是县里驻扎军队总参谋的翻译官,就是他给旗四搭的线。”陈地保听到冯新的名字便感到耳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是冯记粮行冯老板他家那个败家儿子。旗彪和冯老板是拜把子兄弟,他出面拉旗四一把也说得过去。 陈地保脸笑得有些僵,说:“原来是冯少爷举荐的人,那一定是没错的!这人哪,年纪一大就爱瞎操心!” 王远道拍拍陈地保的肩膀,说:“老陈啊,你想开了就好,听说你都抱重孙了是吧?回家多抱抱孙子吧!” “王所长说得是,哎,说来我乖孙今儿想吃糖葫芦来着,那啥,王所长,没啥事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王元道摆了摆手,打了个饱嗝,冒出一阵烟。 陈地保一回到家,别说抱孙子了,先把剩下的两个儿子臭骂了一顿。两个儿子气不过,就顶了几句,陈地保反手便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儿媳妇瞧着不对劲,连忙把婆婆陈秦氏叫了出来。陈秦氏还没进门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顿时就上火了,厉声道:“是哪个败家玩意在摔东西?!” 她比陈地保小十岁,年过半百,一张大嗓门,吼起人来隔着十层墙都能听得见。陈地保谁都不怕,就怕他屋里的。陈秦氏生起气来就要骂人,骂声滔滔不绝,加上那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只逼得人想撞墙。 陈秦氏一到,陈地保就噤声了。 “你倒是能啊姓陈的!有种你到外面搞去!大白天的搁屋里摔东西骂儿子?半截身子埋土里了还一副驴脾气?你是不是今儿又吃饱了撑着非得没事找事做啊!” 陈秦氏插着腰,瞪着眼,一口气噼里啪啦骂完,转了个身一屁股坐炕梢上,呼呼地喘着气。 儿子媳妇从陈秦氏进门后就都一阵风溜了,再待下去难免殃及池鱼。陈地保被他屋里的骂得心跳加速、冷汗直流,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慢慢坐到炕上去。 陈秦氏冷哼了一句,沉声道:“说吧,好好的,作甚在屋里摔东西骂儿子?”这就是陈秦氏的高明之处,陈地保看不惯的行径她要追着骂,但一般都不是骂弯就过去,而是细细地追问原因,很多时候,陈地保看不透想不明白的事情,偏偏被陈秦氏一点就通。这也是为什么陈秦氏在家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陈地保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原因之一,而陈秦氏一口气生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更是她敢做敢横的后盾。 陈地保愁眉苦脸地说:“旗四那小子想要当村长这事,你也晓得了吧?” “是有听到一些?不过做生不如做熟,那王元道难道不晓得你更占便宜些?”陈秦氏掰开了揉碎道。 “别提了,那王元道也做不了主,旗四的发小,就是冯记粮行他家的儿子,在日本人那做翻译,给旗四搭了线,我这边做啥都是白搭!” 陈秦氏一听,眉头也锁了起来,说:“要是这样的话,确实不好办……” “唉!要是陈根在就好了……”陈地保说着,叹了口气。他的做土匪的大儿子两年前劫道时被打死了,要不然也能招个安,到那满洲国混个一官半职啊! 陈秦氏提到大儿子眼睛也有些湿润,好一会儿才说:“别提了,总归是陈根命薄。好在还有陈枝、陈华,要我说,你也别老是拿他俩跟老大比,他们心里都有怨气了!” “能不比么?旗家那四小子,一个人就能扛起一家子,再瞧瞧咱家,这屋里屋外多少事,还要你我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担着,你说,我要不是为了这两个浑小子着想,我犯得着占着村长这个位置不放么!” 陈地保说到最后,气得拍了一下大腿根。陈秦氏也听得很不是滋味,拍拍陈地保的手,说:“你说的,我也晓得,儿子总是债,除了受着还能咋样呢?”又说:“你也别气了,六十多岁的人了,当心气坏身子。左右咱家还有好几百垧土地呐,饿不死人。” 陈地保说:“你又不是不晓得咱家那几百垧土地哪来的,还不是占着地保的便宜一点一点搜刮的?这要是旗四上了位,你说他能不打那些地的主意?” “这倒也是。”陈秦氏慢慢说道,“咱可不能那么便宜了他!” “所以我才上火哪!你说说有啥办法没?” 陈秦氏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我记得旗易山在关东军里面的当了一个挺大的官是吧?四年前他回旗家大院不是还坐着汽车,跟着好几个兵么?” 陈地保点点头,说:“是没错,不过日本人来了之后他就退到关内去了,这几年也没啥消息。” 陈秦又问:“你说,旗四那厂子,旗易山帮了多少?” “那估计得多了去了,不过那厂子早就被日本人炸没了,也没啥用处吧?” 陈秦氏就笑了,笑容像淬着毒的刀锋,说:“当年旗四不是借着旗易山的势头打压你吗?咱们今儿就来个以牙还牙,用旗易山的名头给他送回去。” 说着细细给陈地保交代了一番,把陈地保听得心花怒放,直夸他三生有幸才能娶到这么个贤内助。 第五十四章 东北的夏天比大阪要炎热,五十岚闲暇的时候喜欢把整洁的军装换成和服,轻薄凉快,穿着更舒坦些。五十岚出生在武士世家,又是家里的长子,从小就受到严格的训练。他的祖辈曾经出过一个王妃,父亲也在天皇跟前服侍,因此五十岚也经常出入宫廷,结交了当朝不少权贵。 一九三一年,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还包括内蒙古东部和河北省承德市,扶植爱新觉罗?溥仪成立了满洲国,日本不少贵族纷纷派遣子弟到满洲国去,美曰其名是来“历练”,其实就是走个过场,镀层金好回去升职。五十岚也不例外。说来他到满洲国也快一年多了,除了偶尔遇到几股游击队,小打小闹一番,基本没有参加大的战役。当然,占领了东北这么大的一片土地,统领和开发的事务要多得多。 五十岚做事恪守武士道原则,追求尽善尽美。在决定要到东北来的前两年,他就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经历学习东北这边的风土民情和地里状况。他深知语言对了解一个民族的重要性,因此克服了巨大的困难,学习了大量的汉语。但他隐瞒了这个事实,在到达哈尔滨之后就给自己找了个汉人翻译。 如果不是因为行程紧急,五十岚是不会雇佣冯新这种人当翻译的,一是因为冯新那梳得油光发亮苍蝇站着都打滑的中分头,二是那张谄媚的笑得一脸猥琐的表情。特别是中途汽车抛锚后,五十岚差点想拔刀把冯新砍了。好在冯新会来事,最后给他找了一个住着还算满意的地方。但最另五十岚难以忘怀的则隔日起床后的那场偶遇。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只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窥探。 那是一个灰蒙蒙亮的早晨,太阳还没升上来,五十岚却已经醒了,正想到屋子外面锻炼锻炼身体,却碰巧瞧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军人的警觉让他想都没想便跟了上去。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却留着一头及腰的头发,随着那人的步伐在寒风中轻轻地摇摆。他披着白色的大氅,身体颀长,光是背影就透露出一种迷人的魅力。许是发觉到五十岚的注视,那人侧着脸望了过来。五十岚连忙藏起身子,但那惊鸿一瞥已经宛如利箭,直直扎进他的心里。 五十岚的第一感觉是晶莹。不是水晶的晶莹,而是雪花的晶莹。当他还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他 在显微镜下见过雪花的模样,千姿百态,晶莹剔透,哪怕上好的珠宝与之相比都要为之逊色。而那个人正给了他这样的感觉,仿佛这些年来他遇到过的那些男男女女都不值一提。第二个感觉则是凌虐感。美好纯粹的东西总是更能激起人的破坏欲,施虐和受虐倾向犹如种子一样埋藏在每一个人的血液里,等着合适的史记破土而出。在这之前,作为贵族绅士被教育成人的五十岚一直觉得在床上弄哭身下的人是一种丢脸的行为,但遇到那个人的一瞬间,五十岚突然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应该被弄哭的。 原本他以为他已经被那个人发现了,正纠结着要说日语还是说汉语。谁知道身后传来了“哐当”一声关门声,那个人进屋去了。 五十岚扶了一下额头,为自己刚刚愚蠢的行为感到好笑。在新京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日本贵族的荒淫无耻,在街上见到任何稍有姿色的女子或者漂亮的男子都要弄到府里玩弄一番。但他向来认为这种行径有违武士道的精神,因此从不参与,也严格禁止自己的手下进行这种行为,好在军队里也有慰安妇,因此大多数跟着他的军人也没感到太大的不满。 可是见到那个人第一眼,五十岚就知道这一次武士道的原则不管用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把这个人带走。用强迫的方式是不行的,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算是去死,也不会乖乖跟着他走的。因此,他必须想出一个绝妙的理由,让那个人心甘情愿跟他走。 五十岚第一次见到旗四是在晚上,灯光昏暗,看得不甚清楚,等到临走时,旗四出来送他,他才惊讶地发现旗四跟他早上见到的那个人有三分相像,但旗四更为硬朗,带着几分沧桑。五十岚不动声色地用日语谢过旗四的招待,坐上新开来的汽车走了。路上的时候,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打听旗家大院的事情,果然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旗四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哥哥,他的名字叫旗易水。 旗,易,水。五十岚用日语默念一遍,心想真是个好名字。他知道中国人是非常看重家庭的,从旗四在旗老爷死了之后还愿意照顾旗易水这一点看,旗易水对旗四应该也有着深厚的感情。有感情就有束缚,感情越深,束缚就越紧。 五十岚正盼着旗易水和旗四俩人兄友弟恭,这样他才好用旗四来要挟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旗易水。 要用旗四要挟旗易水,首先就得让旗四犯错。可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地主很难抓到把柄的。五十岚觉得他应该给旗四制造个机会。刚巧日军在元茂屯建了村宫所,但还没指派村长,五十岚便准备把这个肥差推给旗四。他给冯新透了风声,让他去给旗四问话。 冯新回来说旗四原本是不愿意的,但被他劝服了。 五十岚顺口便问了一句为什么。冯新就说旗四喜欢做生意,想办酒厂。五十岚就说,那也行,便把日本政府对投资办厂的政策说了。冯新也是见过世面,跑过生意的人,当下便知道旗四的酒厂没希望了。这些条条框框的税收刮下了,没准连厂房的砖头都不剩了。 五十岚说:“你再去问问,他是想当村长,还是想盖厂子,我都欢迎。” 冯新走了一趟回来,说旗四谢谢大佐的好意,他还是留在元茂屯做村长吧。五十岚无所谓,只要旗四掺合进来了,做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 一开始,五十岚还想着起码地过个两三个月才能找些旗四的茬,但万万没想到,这旗四前头才上任,后头就有人来告密,说旗四勾结关东军意图造反。理由简单粗暴,旗四的大哥旗易山之前是关东军某一师的师长,如今退回关内,把旗四留在关外做内应。 冯新转述这些话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了,如果不是顾着五十岚在场,没准他就一脚直接踹在高密人的身上了。 五十岚不可置否,让冯新问跪在底下的老头儿:“你说旗四和旗易山串通,证据呢?” 陈地保说:“这还要有证据?他俩亲兄弟,哥哥有要求,弟弟能不帮么?” 冯新破口大骂:“我操你个姓陈的,你哪只眼睛瞎了见到旗四和旗易山感情好了?” 陈地保镇定道:“旗四之前办的那个厂子就是旗易山搭的线,如果兄弟感情不好,旗易山能帮这个忙?” 冯新说:“但旗易山现在已经退到关内去了,根本回不来,怎么和旗四串通。” 陈地保说:“你怎么能保证旗易山一定不回来?万一他就回来了呢?” 冯新气得直哆嗦,但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好寄希望五十岚能不要想歪。谁知道五十岚听完后却慢悠悠道:“原来是这样啊,陈先生说的有道理,那就先把旗四抓起来吧。”又看了冯新一眼,问:“之前你怎么不说旗四还有一个哥哥是当兵的?” 冯新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说:“之前只顾着说旗易水的事,旗易山的事就忘了。”这是他随口扯的一个借口,其实他心里也顾忌着旗易山的身份不明不白,所以没敢说。谁知道五十岚却认可他这个理由,摆摆手让他走了。 第五十五章 旗四被人带走的时候,旗家大院差点乱成一锅粥。孙媚娘哭得晕死过去,被掐醒后又开始干嚎。吕凤娘也是愁眉不展,亏了小圆的提点,才赶忙给县里的吕老爷透了消息,让他想想办法。李小花面上劝慰孙媚娘,暗地里却根根悄悄把自个细软浮物收拾好,就盼着个风吹草动好脚底抹油了。 唐佩莲虽然心里也焦急,但瞧着家里几个女的都不顶事,只好板起脸来,出面打理家务。在大伙还沉浸在旗四被带走的惶恐时,她问清了缘由,立马吩咐人打点行李,让老李到县里打听消息,同时把孙媚娘和李小花训了一顿,不许她们哭哭啼啼,免得丢人现眼。训完两个老的,又安慰少的,让吕凤娘不要想太多,顾好好两个小的。莫了,又让陈妈警告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下人,并且放出风声,压住旗四被抓走的流言,只说是县里的老爷请旗四去商量个事,不日就将回来,这才把旗家大院稳了下来。 韩彦在旗四被带走后就有些晃神。总觉得自个站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脚底使不上力。旗易水一听到消息便跑了过来,急急忙忙地向韩彦打听旗四的情况。韩彦不想他太担心,只好往轻里说,旗四被带走时他就在边上。那些人满脸凶神恶煞,就跟抓犯人一样,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啥好事。 旗易水面上发愁,一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问汉语:“这可怎么办呐?我们要不要去县里一趟?” 韩彦摇摇头,说:“老李已经去了,咱在这等着。”老李要去县里的时候,韩彦就想跟着去,被唐佩莲拦下来了,她说:“韩彦,这事没那么简单,县里你又不熟,跟着去老李还得分神顾着你。”韩彦这才留了下来。 旗易水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又拍拍韩彦的肩膀说,“别担心,阿四不会有事的,没准就是个误会。”韩彦按住他的手,不说话。 两人漫不经心地唠了些嗑,直到三星上来了,旗易水才打着哈欠回屋里。韩彦却是睁着眼一夜到天亮,只盼着老李能带个好消息。 晌午过了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了老李的马车的声音。韩彦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里,一个箭步奔了出去。老李脸色有些难看,见了韩彦,招呼着他往唐佩莲屋里走。 院子里人多眼杂,老李示意韩彦先别问,待进了唐佩莲屋里,大门一关,这才把在县里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开: “衙门里的人说了,说咱大爷如今还在国军里,少不得教唆四爷造反,因此才把四爷抓起来了!” 这样的理由实在大大出乎韩彦和唐佩莲的意料,唐佩莲好一会儿才说:“易山都三年没回来了,难为他们还能想到这疙瘩来!” 韩彦拍了一下桌子,说:“这根本就是污蔑!” 老李叹了口气,说:“我是好话都说遍了!但衙门里的人就是咬定咱四爷一定会和大爷串通,还说啥今儿不会以后就没准了!” 唐佩莲皱眉了下眉,说:“按理是不该的,真要抓三年前就该来了,怎么偏偏等现在?老李,易秀近来是劫了谁的财路了?” 老李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易秀就是四爷的名字,连忙回答:“说来四爷做了咱元茂屯的村长,这原本是那陈地保的好处,会不会是他……” “那就是了!”唐佩莲打断老李的话,恨声道:“这天杀的陈一平,半只脚迈进鬼门关的人了!还净想着这屁大点的官!” 韩彦也忍不住骂了一声。只是骂归骂,该怎么把旗四捞出来还是个难题。 三人正商量着,门外响起了一阵“笃笃”的敲门声。老李开了门,见是刚来不久给旗家看大院的老张,便问他有啥事。 老张说:“李大爷,院子里来了个叫冯新的小伙子,说是要见旗三爷。” 冯新见到旗易水的时候眼睛看得都直了,直到唐佩莲咳好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咧着嘴,对旗易水讨好地笑了笑,说:“易水啊,你还记得我吧?冯新!”他小时候常常跟着他爹到旗家大院走动,但却只跟旗四一个人玩得来,他嫌旗易山没教养,嫌旗易水病秧子,向来不把他俩放在眼里。 旗易水对冯新还是有些印象的,点点头,说:“记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新脸上笑得有些僵,他瞅瞅旗易水,又望了望一旁的唐佩莲、韩彦和老李,慢慢道:“旗四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天一早我就赶到监狱瞧过他了,你们别担心,他只是被关起来,还是吃好睡好的。只是嘛……”冯新瞟了旗易水一眼,咬咬牙还是说了:“旗易山的事确实不好弄,衙门里的人说了,得留个旗家的人在那里做人质,想让旗四回来,就得让易水进去!” 这话一说完,屋子里顿时静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光一时间都望向了旗易水,但没一会儿又垂了下来,只觉得不管哪个选择都过于残忍。 旗易水呆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是为了易山的事啊……那换我去好了,也是该的。” “你说什么傻话呢!”唐佩莲眼眶有些红,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她还清楚旗易水受过的苦了,如今再眼睁睁地看着旗易水进监狱,唐佩莲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便心如刀割,她对冯新说:“我这老婆子好歹也算半个旗家人,还是我去把旗四换回来吧!” 冯新回道:“他们只要旗易水,其他人都不算。”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韩彦突然站出来说:“让我去吧,反正他们没见过易水的模样,我就说我是易水,把四爷换回来得了。” 唐佩莲和老李都不说话了,旗易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说:“阿彦,你别这样,这是我们旗家的事。” 韩彦想说旗四的事就是他的事,才开了个口,泪水便喷出来了,连忙低下头背着手抹脸。 冯新连忙说:“不顶事的,他们认得旗易水长啥样!咱骗不了。” 四人一听都懵了,旗易水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大院里的下人,见过的面一只手就熟得过来,这衙门的人怎么就能认出旗易水了? 冯新吞吞吐吐地说:“前儿五十岚少佐来大院的时候,见过旗易水。”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来这句话是啥意思,唐佩莲却是马上明白过来了,一时间好像置身寒冬腊月,血液都冻住了。她知道,旗易水是非走不可了。 旗易水不晓得那五十岚怎么就认得他了,不过这些都不算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把旗四换回来,怎么说他也是旗四的哥哥,旗四对他好了那么多年,怎么也得让他对旗四好一会吧?何况,旗易水不无希望地想,如果旗易山知道了他被抓走的消息,回不回就马上从关内赶回来呢?如果真能这样,那就是蹲上半辈子的牢,他也认了。 旗易水向来性子软,但真要固执起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了。冯新瞧着这事总算成了,心里松了口气,马上说:“那我今儿就回去跟衙门里的人回个话,易水啊,你收拾点东西,明儿就跟我进城吧!” 说着就站起来跟唐佩莲告别,走了。 唐佩莲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让老李和韩彦送冯新出去,顺手把门一关,落了锁。唐佩莲转过身,紧紧握住旗易水的手,说: “易水,你听我的,大娘不会害你!现在就收拾,今晚天一黑我就送你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去关内找易山!” 旗易水摇摇头,抽出双手抱住唐佩莲的身子,小声说:“大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能就这样丢下旗四,他是我弟弟啊!” 唐佩莲说:“易水,你不懂……”说着,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打在旗易水的肩膀上,没一会儿便湿了一大片。 那些遥远的、曾经被尘封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涌现了出来。唐佩莲想起了十五年前她偷偷喂旗易水喝下的那碗药,就是那碗药毁了两个少年一生。她恨了那么多年,又悔了那么多年,千盼万盼就只希望他俩能好起来,如今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又要往火炕里跳,想想怎么能不让她心碎! 旗易水不晓得唐佩莲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只好软声软语地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左右只是蹲牢房,又不是杀头,她还可以去看他啊。 唐佩莲哽咽道:“易水,你不懂……我是怕你被人欺负啊!” 旗易水身子顿时就僵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他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喜欢走后门的人呢?旗易水安慰唐佩莲道:“不会的,大娘,你别想多了,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谁能被谁欺负了去呢?”说到最后,旗易水的声音有点抖,他隐约想起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好像曾经真的差点被谁欺负了似的。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清早,旗易水就醒了,一个人下了炕,坐在镜子前发呆。喜兰听见屋里的声响,连忙推了门进来,伺候他换衣服。 旗易水开了柜子,拿了一把剪刀递给喜兰,说:“你来,帮我把头发都剪了吧。” 喜兰接过剪刀,撩起旗易水的又长又软的头发,试了试,下不了手,说:“三爷,留得好好的,作甚要剪啊?” “怕以后不方便。” “那我真剪了?” “你剪吧。”旗易水说着,把头低了下去。 喜兰只好“咔擦”、“咔擦”剪起来。她做事干净利落,没一会儿,脚下就积起了一堆头发。旗易水觉得脑袋一下子轻了许多,脖子也多了些凉凉的感觉。他抬眼望向镜子,里面的那男子也望着他,他们已经在这面镜子里相望了许多年。 有碎发掉衣服里,怪难受的,旗易水说:“喜兰,你打些热水来吧,我洗个澡” 喜兰应了一声,连忙出门烧水去了。 旗易水洗完澡,便开始收拾包袱。他不敢带太多的东西,只是两件衣服,一点自个平时攒下来的私房,想了想,又开了柜子,拿出一个两个巴掌大的檀香盒,里面放了好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有木质的哨子,有核桃那么大的船雕,有用}b草编成的小笼子,还有轻薄剔透的抽纱袋子等等。这些,都是许多年前旗易山送给他了,每一件他都小心翼翼地收着,只有想念得不行的时候,才打开了瞧瞧。 旗易水拿起雕刻得惟妙惟肖船雕,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在盒子底部垫着一个黑袋子。旗易水的指尖从布料划过,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里面藏着一个美好的回忆。 那时,他还很怕旗易山,特别是被旗易山欺负后,一见到他就躲,躲不过就哭。初夜的记忆太过惨烈,旗易水一点都不想再来一回。可是旗易山咬定了旗易水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的性子,一有机会就缠着他,把人往炕上带,任凭旗易水怎么哭怎么求就都没用,他就是非要了旗易水不可。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旗易水的生辰到了。说来旗易水十二岁之后就没再过生辰了,因为俩个原本会给他庆祝的人都渐渐忘了这回事:旗四是忙着帮衬旗老爷打理大院里里外外,李小花是忙着去找她的姐妹们打牌。好在厨房的陈妈还记着他,年年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下面卧着一个黄橙橙的荷包蛋。 那天,旗易水像往常一样,盼着陈妈晌午的时候给他送面来,谁晓得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一直到天黑点灯了,陈妈还是没来。旗易水吩咐了一个丫环去厨房找陈妈,那丫环回来说陈妈前两天就回家。 旗易水没再问,一个人躺到炕上伤心去了。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他娘不管他了,阿四也不喜欢他,旗易山还老是欺负他,如今连关心他的陈妈都走了……旗易水想得伤心极了,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偏偏这个时候,旗易山还来敲他的门。旗易水不愿意开。旗易山把门拍的“砰砰“响,用他那公鸭嗓恶声恶气地说:“你现在开门,我保证不弄你,不然等我进去,你就晓得厉害了!” 旗易水只好下了炕给旗易山开门了。 旗易山性子急,瞧旗易水这么久才开门,劈头就骂了他一句:“你没吃饭啊,叫了这么久才开!” 旗易水怯生生地说:“我刚刚睡了……”声音干干的,带着一点鼻音。旗易山一听就知道旗易水哭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好在月光清澈,还是隐约能看清旗易水哭得红肿的眼睛。 旗易山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好半天才从身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给旗易水,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给你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旗易水一个没留神,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掉在地上了,轻飘飘地滚了好远。旗易水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发现是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旗易水好奇地把绳子解开,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飞舞着从袋子里涌了出来,带着点点的绿光飘散开去,如劳蛛缀网,把旗易水包裹其中。 月光盈盈,星汉灿烂。旗易水破涕为笑。 韩彦进门的时候,旗易水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见到韩彦,连忙把人招呼过去,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阿彦,如果我走的时候,易山回来了,你就把这些交给他。” 韩彦点点头,把东西收好,说:“我明天就去看你!” 旗易水笑着说:“那好,记得给我带些吃的。” 俩人正唠着嗑,老李就一阵风进门了,脸色有些难看,说:“三爷,院子里来了两辆汽车,冯新带着之前那群日本人来了,让你收拾好就出去。” 旗易水和韩彦都愣住了,不晓得这事怎么就和日本人扯上干系,一时间俩人心情有些沉重。临出门的时候,旗易水拉住韩彦的袖子,轻声说:“阿彦,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娘。” 韩彦不住地点头,说:“易水,你自己小心。” 旗易水点了一下头,提上包袱跟着老李走了。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八月的北满已经起风了,凉凉的风卷起了旗易水长袍的衣摆,扬起又落下,一个拐角后再也见不到了。 路上,老李又劝了旗易水一遍。旗家兄弟仨,他最敬佩旗四,但打心眼里疼的还是旗易水。旗易水说:“老李,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留在大院不如阿四留在大院有用,这个家要是没有阿四,总有一天会散的。” 老李就不说话了,闷闷地走着。 日上三竿,阳光渐渐亮了起来,院里时不时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夹杂着嘈杂的鸡狗、驴鹅的叫声。这些声音旗易水平日是很少听到的,他住在后院,又向来深居简出。 旗易水跟着老李走了一段路,快要到前屋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老李,我能不能去看下我娘再走?”老李点点头,带着旗易水折了回去了。 俩人拐到李小花的院子,一个丫环在门外缝衣服,见到旗易水和老李,连忙起身行礼,说:“二姨娘凌晨才歇下的,说是没到晌午别叫她。”旗易水眼里顿时黯淡了下来。老李心头不忍,正想去敲门,被旗易水拦住了,他说:“算了,老李,我们走吧。”又对丫环说:“近来转季了,容易着凉,你平日里多看着我娘些。”那丫环连声道:“三爷说得是,奴家记下了。”旗易水最后深深地望了李小花的屋子一眼,这才跟着老李走了。 俩人一出了大门,冯新便像闻到饭食的狼狗一样扑了上来,见到旗易水的短发,马上叫了出来: “易水,你咋把头发剪了?!” 旗易水没回答他,只盯着门口停着的两辆汽车瞧。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四年前,也是这样秋高气爽的天气,旗家大院的门口也是停着两辆汽车,训练有素的士兵两边排开,卖呆的村民远远地站着,不时指指点点。 冯新瞧着旗易水没回话,连忙凑上前悄声叮嘱他:“以后别把头发剪了,留长些,留长些好看!”旗易水被说得有些不自在,撇开脸瞅了那车子一眼,小声说:“等我走了,他们就会把阿四放回来吧?” 冯新说:“那当然!我下午就能把旗四接回来。” 旗易水点点头,说:“那就走吧。”冯新连忙转过身去给旗易水开车门,旗易水侧着身子刚想上车,一眼瞧见里面坐着一个日本人,正直直地盯着他,顿时就吓住了。 冯新说:“没事,里面是五十岚先生。” 旗易水不敢动,五十岚的眼光看得他心慌意乱,旗易水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怯意。五十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冯新开始着急了起来,催着旗易水赶紧上车。 旗易水本来就胆怯,被他这么一催,又后退了一步。 俩人一下子僵持了。冯新有些上火,忍不住高声道:“易水,你到底想不想旗四回来?”旗易水脸色有些白,他不知得如何压下心里的慌乱,但冯新的话提醒了他,旗易水想到了牢里的旗四,不敢再犹豫,正想硬着头皮上车,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从院里冲了出来。唐佩莲穿着粗布麻衣,堪堪挡住旗易水的身子,对冯新说:“易水身子不好,我要跟着他一快去!” 两旁的日本士兵见唐佩莲这么急急忙忙冲了出来,马上警铃大震,“e啦”一下举起了枪支,纷纷对准唐佩莲。 冯新冷汗都下来。五十岚从车子里钻了出来,问唐佩莲是怎么回事。 旗易水拉了拉唐佩莲的手,想让她回去。但唐佩莲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着冯新说:“你告诉那个日本人,旗易水的身子不好,如果没有我跟着照顾他,他活不过一个月。” 五十岚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旗易水:“你的身子很差?”他说的是汉语,虽然有些生硬,但听懂却是不难的。 冯新一下子就脚软,磕磕巴巴地说:“少佐,原、原来您会汉语啊……” 五十岚看都没看冯新一眼,只盯着旗易水瞧。那眼光宛如实质,压迫感扑面而来,旗易水脸色有些白,不敢说话,只对着五十岚点点头。 五十岚细细地打量了唐佩莲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那就带上吧。”说完转身坐到汽车前座去了。 唐佩莲紧绷的身子总算缓了下来,镇定地拉着旗易水坐到汽车后座去了。 车子在平原上飞快地行驶着,扬起了漫天的灰尘。旗易水和唐佩莲俩人默默地坐在一起,偶尔小声说两句话,更多的时候是紧张兮兮地望着窗外。想着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直到俩人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汽车才停了下了。火车站到了。 那些伴随着火车站的回忆悉数涌来,旗易水心里泛起了一股沉重的悲伤。不知怎么地,他觉得他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十七章 陈地保近来左眼皮跳个不停,跳得他心慌意乱,大烟抽了一口又一口,把整个屋子都弄得乌烟瘴气。陈秦氏难得没数落他,也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原本他俩以为旗家出了一个旗易山,旗四在日本子那准没好果子吃,谁晓得半路杀出个旗易水,把那日本子那什么少佐迷得团团转。旗易水前脚刚坐了那日本子的汽车走,后脚旗四便被衙门里的人恭恭敬敬送回来了。 王元道下晚到旗家大院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大着舌头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县里对旗四非常满意,依然决定对他委以重任。 陈地保一听,心马上凉得透透。想到旗四的性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来跟自个婆娘商量,陈秦氏叹气道:“如今旗家得了势,咱老陈家只能先夹着尾巴做人了!”这么地,赶着旗四上任那天,送了两匹上好的青骒马,又挑了一对给小孩子穿戴的金锁元宝送了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地保顾着颜面没有亲自去,叫小儿子去了。回来后问他旗四是个啥态度,小儿子回忆了半天才说没注意,气得陈地保脱了鞋就抽他。 陈秦氏拦住陈地保不让他揍儿子,大声道:“你要是真害怕就自个给旗四赔罪去,干嘛要拿儿子出气?!”陈地保被说得哑巴了,想起当年旗老爷在世时还得叫他一声“大兄弟”,如今要他去给旗四赔罪,还真不如一坯土把他埋了! 陈地保破罐子摔破地想,你旗四不是一向觉得自个是个能的么?我倒想看看你能怎么整到我头上来! 旗四还真没整到陈地保头上,只是直接把陈地保两个儿子弄走了。 腊月底,大雪封山,把运物资的铁路冻住了。日本子来了指令,要附近的村子派劳工去铁路线上铲雪。轮到元茂屯的时候,旗四笔尖一挥,就把陈地保家两个儿子圈进去了。 村宫所的人到陈家抓人的时,陈地保一家子都没反应过来。陈地保哆哆嗦嗦穿了棉衣棉裤直奔到王元道那求情,说这寒冬腊月,冰冻三尺的天气,这人去了还能回得来吗?王元道收了陈地保不少好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只好到旗四那给陈地保说情。 旗四正坐在炕上刷羊肉片,韩彦在一旁给他暖酒,见了王元道,给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就想走。王元道连忙拦住他,说:“彦少爷坐着就行,我说会儿话就走。”接着,便把陈地保家的难处说了几句。 旗四挑了一片肥羊,蘸点酱,说:“别人家的儿子去得,他陈地保家的儿子就去不得?他家儿子是纸做的还是水做的?” 王元道晓得旗陈俩家的瓜葛,笑嘻嘻道:“四爷,这不人老了心就容易软?乡里乡亲的,互相体谅体谅嘛!” 旗四瞅了王元道一眼,说:“给陈家开了这个例,村里其他人家我也不好交代。” 王元道说:“这好办!就让陈地保给他俩个儿子缴个几千块的抵押金,用这些钱另外找两个替身就行了。” 旗四皮笑肉不笑,说:“那陈地保家的儿子就值几千块,是不是卖贱了?” 王元道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旗四这是要陈家大出血了。俩人拉扯了半天,最后拍板用陈家二十垧的土地换了陈地保家两个儿子摊的劳工。 王元道走后,韩彦看了旗四一眼,说:“真结了?” 旗四反问他:“你说呢?” 韩彦就晓得这事还没完。 果然,康德二年,日本开拓团到元茂屯来圈地,旗四和王元道作陪。本来么,俩人是商量好挑些小户人家下手,好卖给日本人做做人情,谁成想最后旗四耍了个花枪,把人引到陈地保家的地上去了。 陈家做活的劳工还不晓得厉害,旗四问一句就答一句。旗四再让翻译员讲给日本子听。日本子听得不住地点头。就这样,旗四一说、一划、一指,日本人头一点,陈家那一大片九条垄一垧的好地,就这么眼睁睁地充了公。陈地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双眼一抹黑,直接躺炕上去了。 这一次王远道都觉得过火了,说都是一个屯的大粮户,旗四这样做未免太绝情。 旗四冷哼了一声,说:“当年他陈地保整我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一点!” 王元道打了个哈哈,说:“三爷都是五十岚先生跟前的红人了,四爷您还计较这个?”旗四面无表情地瞅着王元道,直把他看得冷汗都下来了,找了个借口连忙g了。 经了这一次,陈家可算是元气大伤,陈地保自中风之后就再也没好过来,大夫说到死都只能在炕上过了。陈秦氏受不了这个打击,她原本便是个暴脾气,叫上两个儿子和几个下人,提着一把菜刀就要去旗家索命。 旗四自从做了村长后,旗家大院四角起了四个炮楼,每天都有人在上面盯梢,一有风吹草动就给旗四通风报信。因此,陈秦氏还没摸到旗家大院门的时候,旗四便已经领着几下人站在门口候着了。 陈秦氏气势汹汹地走了一路,一打眼瞧见了旗四气定神闲的样子反倒有些胆怯。她不敢走上前去,只把菜尖对着旗四,开始破口大骂: “我操你妈x的旗易秀!你个臭不要脸活该走后门断子绝孙的!你把我们老陈家整得好苦啊!仗着你那卖屁眼的哥在元茂屯作威作福……” 陈秦氏噤声了,仰面倒了下去。一颗子弹打进她胸口里,血花慢慢染了开来。两个儿子大叫一声,一边哭着喊娘,一边就要去找旗四拼命。 旗四手一扬,玉扳指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一排子弹便“啪、啪、啪”地在陈枝、陈华脚下炸开了。兄弟俩一时间吓得屁滚尿流,抱头痛哭,什么报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旗四吩咐了一句把门口清理干净就走了。他瞅准了陈枝、陈华两个窝囊废是不敢再来叫板的。没了陈地保和他婆娘,陈家算是废掉了。 陈秦氏死的时候,韩彦正到县里置买日用的杂物,傍晚才回来。大院门口干干净净的,就像清洗过一遍。韩彦招呼两个下人帮忙帮东西,他自个也上去帮把手,一来一回便听到陈秦氏死在旗家大院门口的消息了。 韩彦只是听着,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下人见韩彦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敢多嘴了,低着头搬东西。 回屋的时候旗四不在,小圆说晌午的时候被王元道叫去了,又问韩彦吃饭了没,韩彦说还没,小圆马上说那我去厨房给你弄点,说着就走了。 韩彦穿着对襟蓝布衫,脚下一条灯笼裤,小腿扎得紧紧的,整个人看上去又干练又潇洒。五月节刚过,天气热了不少,正是农忙的季节,韩彦见天里里外外地忙活,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旗四了。旗四近来也是连轴转,今年开春后日本子收的赋税越来越重,各种名目层出不穷,连村民们上山采点酸葡萄都要交荷金。家里有地有马的人家也是被逼得慌,连郭大善人都愁了起来,逢人便说:“这逼死人的花销呀,有地的人家别想活啦!”屯里有好几户穷人家都被逼跑了人虽跑了,但那荷金却还是得交,旗四被这事烦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让老李把缺的窟窿补上了事。 小圆端着饭食回来的时候,韩彦已经换成了家常的大白褂,正附在炕桌上写信。信是写给旗易水的,有时候一个月一封,有时候好几个月一封,时间不定,取决于什么时候有日本子到新京去。 韩彦为了给旗易水写信,硬是又认了一回字,但笔墨生疏,写起来还是有些磕磕巴巴的,好在练了几回,渐渐流畅了不少。说来也是奇怪,给旗易水的信,从来都是韩彦在写,旗四只是偶尔提几句话让韩彦写进去,但却从不自己拿笔。韩彦问过旗四原因,旗四不愿说,他也就没再问了。 旗易水的回信短得可怜,也少得可怜,一年多的时间就回过两封。一封是问了旗四的情况?另一封则告诉他们他人在新京,带他走的那个日本子叫五十岚,对他很好。韩彦虽然不相信旗易水信上的话,但能够互通有无,起码说明人还好好活着,想来也比较安慰。 小圆把饭菜在桌子摆开,招呼韩彦吃完饭再写。韩彦应了一声,搁下笔走了过去。 说来韩彦今年也是二十四了,村里像他这般大的男子,如不是一穷二白的人家,也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小圆心里晓得韩彦是喜欢小孩儿的,从他对大姐儿的疼爱就能瞧得出来,哪一次回来没给大姐儿单独带点吃的玩的?前些年韩彦还得空,时不时一大一小便在院子里玩耍,捉猫猫、打秋千、扔石头,啥好玩就整啥,净随着大姐儿的性子来。直到后来小孩儿玩野了,被旗四批了一顿,韩彦这才消停了些。 韩彦越喜欢大姐儿一分,小圆心里就多一分希望。她晓得她这辈子跟韩彦是有缘无分了,但俩人若能有份露水情缘,给他留个孩子,小圆也是心甘情愿的。正是抱着这份奢望,小圆这些年来一直不远不近地在韩彦身边守着,就盼着哪一天旗四厌倦了,或者是韩彦醒悟了,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皇天不负有心人,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小圆觉得那个时刻就要到了。 第五十八章 旗四枪杀陈秦氏的事情隔夜便传遍了整个元茂屯,听说第二天晌午,躺在炕上的陈地保咽不下这口气,也一命呼呼了。屯里的人对此议论纷纷,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没几个不说旗四太冷血的,又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怎么样,儿子也差不离的,都是些仗势欺人的货色。女人们更是一再告诫自家的孩子,去哪里耍都不能到旗家大院去,没准就吃个枪子嗝屁了。小孩子懵懂无知,还一个劲儿地讨问枪子好不好吃,是个啥味,直把自个娘亲惹毛挨了一顿揍,才哭唧唧地走开了,然后该去哪儿耍还是去哪儿耍。 因着这事,韩彦还和旗四吵了一回。韩彦虽然也痛恨陈地保家,但他心软总觉得再恨也不能到搭上两条人命的地步。旗四这么做实在是过火了。 本来么,韩彦的口气也算正常,说得也实事求是。可惜旗四晚上王元道吃饭,王元道不知怎么地,突然把话头扯到他和韩彦身上来,当着几个客人的面开玩笑,说如今旗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是韩彦在打理,旗四爷自个见了韩彦都要让三分。 旗四当场便骂了一句王元道是在放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元道喝得红光满面,笑嘻嘻地说:“这话我可没瞎说。不信你们去旗家大院瞧瞧,那个韩彦,啧啧,指使起人来特有派头,就跟主子一样。” 旗四心说,韩彦好歹也是个男人,跟了我这么些年了,难道还不能有些派头? “四爷,要真这样,那你可得管管!”一个鸦片商贩大着舌头说,“我前儿养了个戏子,也是仗着我疼他,偷走我不少洋元,还想爬到我头上屙屎!好在我李青山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最后被我揍了几顿赶出去了。” 旗四听得直皱眉,说:“我没让他骑到我头上来……” 王元道立马在一旁帮腔:“那还不叫骑到头上来?你们是不晓得!有一回我到大院去找四爷唠嗑,听到四爷说要五千绵羊票子,那韩彦立马便问四爷说要拿那么多钱做啥,四爷说是请客吃饭,那韩彦又问请谁,四爷说是请县里来的几个特派员,那韩彦这才不甘不愿把钱拿出来!瞧瞧,一个大老爷们这样给一个二椅子刁难!四爷你自个不难受,我看着都憋屈。” 旗四被王元道一席话说得脸面差点挂不住,喝了一口酒做掩饰。自从他把账本交给韩彦打理之后,家里的钱财也都归韩彦管了,特别是做了屯里的村长后更是有心无力,这两年他也渐渐习惯一有大支出就像韩彦报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居然是他受制于韩彦的表现。虽然他心里信得过韩彦,但被王元道这么一说,旗四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受到伤害了,心里难免就有些窝火。 就这样,从村公所回来的时候旗四心里就扎着一根刺,脸上也阴沉沉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偏油灯昏暗,韩彦看不清旗四的脸色,一边铺着床单一边唠叨,说旗四对陈家做得太绝了,不该那么狠。 旗四一听就火了,说他活了三十二年,还用不到谁来指使他怎么做事!韩彦被旗四的语气吓了一跳,但他还是执拗地说旗四这样做太过火,对不住做人的良心。旗四冷笑着说他旗四从来就是没良心,要找良心到别处找去。又说他一向太惯着韩彦了,所以韩彦才敢这么横,处处挑他的错,跟他顶嘴。韩彦气得眼泪直在眶里打转,索性推开门走了。 韩彦一走,旗四心里更恼了,他本来醉酒后脾气就有些暴,一个挥手把桌子上的盆盆罐罐摔个稀巴烂。 上次俩人闹别扭还有个旗易水在中间和稀泥,这次旗易水不在了,旗四又是铁了心要打压打压韩彦的脾气,愣是一个台阶都没给。韩彦也是硬气,觉得自个占理,也不愿意服软,就这么跟旗四犟着,干脆搬到旗易水屋里睡去了。 就这么着俩人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 老李看着心里着急,私下里找韩彦唠唠嗑,想劝韩彦先退一步。韩彦心里正攒了不少怨气,被老李这么一提,一股脑都倒出来了。说旗四自从做了村长后,心越来越冷,总是帮着日本子坑自个人,收税加租眼都不带眨的;对家里人也是漠不关心,家里俩个孩子调皮了、害病了,他这个做爹的连问都没问一句,见天跟着王元道那坏根混一块吃吃喝喝。他就不信就这样下去旗四能不被带到阴沟里去! 老李一开始还听着,后面越听越不对味,连忙打断韩彦的话,说:“彦少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咱这一大家子要不是四爷在外面兜着,能有得吃好喝好睡好?” 韩彦说:“怎么不能?咱们有手有脚有地有牲口,多花点力气还能没饭吃?” 老李摇摇头,说:“彦少爷,这你可就想岔了!要是上头没人罩着你,你就是累死累活也吃不饱饭呐!其他人我就不说了,就说咱家吧,要不是有三爷……”老李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觉得咱家还有活路?早八百年让人欺负死了!” 韩彦想到旗易水的处境,心里头难过,又觉得老李的话说得很在理,是自个想得太轻巧了,对旗四太苛刻了,忍不住就有些后悔。 老李瞧着韩彦不再争辩了,心里就有底,他也不逼着韩彦去跟旗四和好,话锋一转,提了另一个话头:“彦少爷属鼠的,今儿也二十有四了吧?” 韩彦不明白老李为啥突然扯到他的年龄,但还是点点头,说:“是的,怎么?” 老李笑了笑,说:“我记得当年彦少爷来的时候才十五吧?瘦得跟个萝卜头似的,一晃眼这九年都过去了。” 韩彦也有些感概,一时间这些年的回忆纷至沓来,从一开始的懵懂到愤恨,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如今他已经能够毫无芥蒂地把旗家大院这疙瘩当成另一个家了。想来这世上还真没过不去的坎,只要时间够长,什么都是能改变的。 “我说这些话没有其他意思,”老李瞅了韩彦一眼,问:“彦少爷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呢?” 这话可把韩彦问得愣住了。坦白而言,韩彦还真没怎么想过。他知晓人事的时候就跟了旗四,被旗四吃得死死的,压根就没精力想其他女人。家里爹娘体谅他的难处,也绝少提这些事儿,就怕让他更难堪。 “这个嘛……一开始是有的,”韩彦说的有些心虚,“但是吧,这还得看四爷的意思。” 老李连忙说:“彦少爷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些年跟着四爷没功劳也有苦劳。要是真想娶个婆娘生个儿子,想来四爷也不会太为难,毕竟养儿防老,四爷也不希望彦少爷老来无所依的。” 韩彦听得心乱如麻,他每天得过且过,还真没想过要是有一天老怎么办,他和旗四这几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他甚至忘了还有和旗四分开的可能性,旗四真的会允许他娶妻生子么?就算真应许了,退一步说,这世上还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吗?嫁给一个跟男人纠缠不清的男人? 韩彦冷丁想到了吕凤娘,打了一个冷颤。嘉琅嘉琳是旗家的少爷小姐,从出世起就有许多人的宠爱,因为他们的爹是旗四,旗家的顶梁柱。而自己呢?说穿就是旗四的姘头、旗家大院的长工罢了,自己的孩子还能过得好吗? 韩彦一想起这事来就头皮发麻、眼睛发昏,摇摇头对老李说:“老李,这事还是算了吧,我想想心里都难受,本来我住在这疙瘩就尴尬,何苦再为难女人孩子跟我受罪呢?娶妻生子的事还是等我离开大院再说吧!” 老李见韩彦语气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好作罢。回来的时候把韩彦的话原封不动转给小圆,说:“小圆啊,这事我老李真尽力了,我瞧彦少爷真没那方面的意思,你还是别等了吧,趁早找个好人家,过自个营生去。” 小圆苦笑了一下,说:“多咱老李费心了,我晓得了。” 第五十九章 自从旗易水被五十岚带走后,旗四便有些不待见冯新。冯新心大脸皮厚,不放心上,一有机会还是往旗家大院跑,找旗四唠唠嗑、喝喝小酒。如今他已经做了县长秘书,旗四好些事情还要托他帮忙,也不好总是落他的脸,该招待的时候还是要招待的。 来得多了家里长家里短总会听到些,知道旗四真的养了韩彦好几年的时候,冯新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鹅蛋。 “你还真收心了?这么多年就没打过野食?” 旗四瞥了他一眼,说:“你当我跟你一样是个甩手掌柜?想怎样就怎样?” 冯新嘿嘿笑了一下,说:“男人女人嘛,不就那么回事。你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上哪就上哪,自在又快活。” 旗四对冯新的话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没往心里去。他跟冯新早就不是同一类人,有些东西压根不能比。 冯新知道韩彦跟旗四闹情绪的时候,啧了一声,说:“阿四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绑起来揍一顿不就完事了!还是说……其实是你吃腻了,想换个新鲜的尝尝?” 冯新笑得一脸淫荡,用胳膊肘碰了碰旗四,说:“怎么样,换个新鲜的尝尝?” “滚犊子!”旗四骂了一句,说,“就你那阿猫阿狗都能往炕上拐的,迟早得病。” 冯新笑笑没当真。过几天旗四到县衙门交差,刚从衙门出来便被冯新拉去喝酒,说要给他找着乐子。旗四躲不过,只好跟着去了。去了才发现是个的庆生宴,宴会不少人旗四都认识,都是县里跟日本子关系匪浅的大户。 旗四一到,就有眼尖的人凑上来给他敬酒,这个说“四爷来了,喝一杯!”那个说“四爷,咱多少年的交情了,这酒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旗四刚把酒接过去,马上又有人挤上来说:“四爷,前儿去元茂屯走亲戚,赶时间没去您府上,喝了这杯当给您陪酒!”说着一饮而尽。旁边几个人纷纷叫好,一时间周围的笑骂声、喝彩声、碰酒声缠成一片,气氛热闹了不少。 旗四几杯酒下肚,又听了一连串恭维,身子就有些轻飘飘。其他人见旗四来了,兴致越高,吵着喝酒没意思,要去逛窑子。旗四本来不想去,被冯新怂恿了几个人架着走了。 嬷嬷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个客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一个劲儿往里招呼。屋里的窑姐也纷纷跑了出来,一个牵着一个往自个屋里带。有个女人正想去抓旗四的手,被旗四打开了。冯新说:“去去,叫你嬷嬷来,就说冯爷爷找他。”那女人连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旗四许久没来过窑子,这冷丁一进门还真有些不适应,跟冯新说了两句就想走。 冯新唬着脸说:“走啥呢?我今儿可是专门给你找乐子的!”真说着,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嬷嬷就领着一个纤细的少年进来了。 嬷嬷笑道:“冯爷,今儿那阵风把你吹来了?白灵,快来给冯爷请安。” 冯新手一挥,说:“去去,伺候你四爷去,不用管我。” 那白灵看到旗四,眼睛一亮,迈着小碎步就走了过去。袖子一押一飘,一飘一押,脚尖翘一下,脚跟翘一下,腰肢也是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最后才软了一下身子在旗四身边坐定了。 旗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这种像女人的男人,当下就想甩手走人。 冯新这才想到旗四的口味跟他不一样,连忙塞了两张票子给嬷嬷,让她重新找个像男人一点的小倌来。嬷嬷连忙收了钱找人去了。 冯新转过身稳住旗四,说:“阿四,别急着走啊,这个不满意还有其他的,坐坐。”一边使了个眼色给白灵让他给旗四倒酒。白灵委委屈屈地倒了一杯酒,四根手指捏着酒杯,六根手指高高翘起,像开个妖妖娆娆的兰花一般。 旗四看着那翘着的兰花指心里隔阂得不得了。他想起了韩彦的手,韩彦的手是做惯了活儿的,手心有好几老茧,指关节粗大,握在一起的时候坚硬有力,旗四两只手都包不住。 那才是他喜欢的。 旗四走后,白灵的脸色立马就有些沉,他一向被捧惯了,刚刚又对旗四极有好感,这冷丁碰了钉子,心里就有些怨。他软着身子地给冯新敬了几杯酒,三言两语就把冯新知道的关于旗四和韩彦的事情扒了出来。谁晓得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旗四是个不可错过的良人,暗暗把旗四记在心里了。 白灵自小便长得像清秀,肩不能挑背不能抗,偏偏他又是个吃不了苦的,因此十五岁那年屯里闹饥荒后,他就干脆搭了一个屯溜子的线到县里窑子卖身了。他长得好,人也会来事,在炕上放得开,慢慢地攒了不少老主顾,底气足了,有时候还敢跟窑子里嬷嬷讨价还价。 白灵看上了旗四,平日里就常常跟人打听旗四的消息。有人说旗四的哥哥旗易水跟了一个有权势的日本人,所以旗四才敢横着走;又有人说旗四自个跟日本子也有生意来往,旗家这几年种的大烟花最后都被日本商人收购了去,保不准家里早就堆起了金山银山;还有人羡慕旗四家里儿女双全,婆娘性子好,能忍着他养个野男人。 白灵听得心生荡漾,就差点奔到旗四跟前求他收了自个了。 下次冯新的来的时候,白灵便话里话外地打听韩彦的事。冯新一开始不明所以,还以为是韩彦来逛过窑子,被白灵瞧上了。后来才一想才知道想岔了,这哪里是瞧上韩彦,这摆明了是奔着旗四去的。 冯新上下打量了白灵一眼,说:“你肯定没戏,旗四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娘叽叽的。” 白灵委屈道:“冯爷做啥这样说人家,好歹我也是个男人,要是被逼无奈我也不会这样啊,我改还不行么?” 冯新上上下下扫了白灵一眼,说:“要真能改改,还有点希望。” 白灵顿时眉开眼笑,一边给冯新倒酒,一边说:“还望冯爷帮衬帮衬。” 冯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闷了一口酒,打了个饱嗝,说:“不我吹,旗四是我发小,人没啥好,就是可靠,看上他,你也算是有眼光。赶明儿我带你去元茂屯一趟,让你见见韩彦长啥样,学着点。说来他俩近来正闹别扭的,没准你这个二椅子还真能插上一脚。” 白灵听得心花怒放,捧着冯新的脸便是一阵亲。冯新被弄得火起,搂着白灵的腰便滚到炕上去了。白灵接客时常常不穿亵裤,衣摆下就是光溜溜的两条腿,屁眼更是时时保持湿润,比女人还能浪。 冯新把裤子一脱,让白灵趴到炕上去,撩起他的衣裳便急急忙忙捅了进去,一边挺动,一边揉着白花花的两瓣屁股说:“嗯,你这屁股不错,够软,就是屁眼有点松,小浪蹄子,还不夹紧点,旗四可不喜欢大送货!” 白灵吓得赶紧发力,夹住冯新的分身,只是他毕竟被人操多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怎么夹屁眼还是有些松松垮垮的。好在他年轻,皮肤好,摸起来又滑又嫩,人也够浪,腰身又是扭又是摇,还主动拉着冯新的手玩弄胸前两只硬硬的乳头,嘴里的浪词艳语更是一刻都没停下过,差点把冯新刺激了直接缴械投降了。 俩人翻来覆去滚了好几遍,最后一次是白灵自己坐到冯新身上动的。冯新脚都软了,只能让白灵自己来。 白灵含着冯新的命根子扭得风生水起,直把冯新弄得话都说不整了,没一会儿就泄了出来。 冯新摸着白灵汗津津的身子,喘着气说:“赶明儿、你把这腰身的功夫使出来,拿下旗四妥妥的!” 第六十章 隔天,冯新果然便带着白灵去了旗家大院。他耍了个心眼,特地选了天快黑的时候。这样一来旗四就只能留他俩在那过夜了。 旗四见到白灵时感到有些诧异,瞅了冯新一眼,那意思是问你和他搞上了? 冯新连忙把白灵的手甩开,说:“白灵从良了,想搬到乡下来,我就带他到元茂屯来瞧瞧。” 白灵虽然穿着粗布麻衣,脸上的胭脂也洗了,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风尘味,这样的人能在乡下住得惯?旗四心里疑惑,但这事不关他干系,因此他也就没多问,好在空屋子多得是,让他们住就行了。 没承认想这一住就住出麻烦来了! 以往冯新来的时候总免不了找旗四喝酒,这次也不例外。刚巧近来有人给旗四送了好几棒子上好的高粱酒,旗四就拿了出来,和冯新俩人对酌,白灵在一旁伺候着。 旗四以为白灵是冯新的人,也就没在意,只顾着和冯新喝酒吃菜唠嗑。旗四近来心里藏着事,忍不住就多喝了几口,那高粱酒劲儿大,旗四两棒子酒下肚就开始犯迷糊了。偏偏冯新还一个劲地劝他,直到把旗四灌趴下了为止。 白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问冯新:“四爷醉成这样还能硬得起来?” 冯新打着酒嗝说:“咋不能?你摸摸不就硬了?”说着自己也晕了。 白灵一个人对着两个醉鬼,急得团团转,好在这时候小圆刚好进来收拾东西,看到旗四都醉倒在地上了,连忙跑过去想把旗四扶起来。白灵看到,连忙跑过去说:“我来帮你,要扶到哪里去?”小圆说:“到里屋炕上。” 两人一左一右把旗四弄到坑上。小圆擦了把汗,对白灵说:“有劳了,白少爷和冯少爷也去歇息吧。” 白灵脸有些红,说:“我不是冯少爷的人,我心里爱慕的人是四爷。” 小圆听得目瞪口呆,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听得这么口无遮拦的告白,小圆想了一会儿才问他:“这事你告诉四爷了吗?” 白灵说:“还没那,我想着先住下来再找个机会跟四爷说。” 小圆打量了白灵一眼,觉得他希望渺茫,正想劝他看开点,突然想到韩彦,心念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小圆缓了一缓身子,叹气道:“以往四爷喝醉了都是彦少爷来照顾他,如今彦少爷还在和四爷闹别扭,这可怎么办?” 白灵支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喜,连忙说:“姐姐不用担心,彦少爷不在,我照顾四爷也是一样的。” 小圆摇摇头,说:“白少爷是客人,我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我还是找彦少爷来吧!” 白灵连忙拦住小圆,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元塞到小圆手里,说:“好姐姐,你就让我来吧,我一定把四爷照顾得服服帖帖。” 小圆收了那块银元,不动声色道:“那就拜托白少爷了。” 迈出门槛的时候,小圆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成败在此一举,等生米煮成熟饭,就是被赶出旗家大院她也认了。 韩彦昨天掌灯的时候便听到下人议论冯新带着一个长得十分秀气的男子来过夜。当时他并没在意,只当那男子是冯新的人,听一听也就算了。然而一大清早,小圆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告诉他,旗四和冯新昨晚带来的男子一起睡在炕上了。 韩彦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连说了两遍不可能。 小圆说:“你过去瞧瞧就晓得了。” 韩彦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跟着小圆直奔旗四的屋子。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的酒味,韩彦撩起了里屋的帘子,一打眼就看到旗四和另外一个男的赤裸裸地搂在一块。 那男子皮肤雪白透亮,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韩彦一时间血气直往脑门冲,气得浑身发抖,晓得旗四生性浪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旗四跟别人风流快活又是另一回事。韩彦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心里实在气不过,跑回来把旗四摇醒,趁着旗四半醒没醒的时候“啪”的一声便甩了他一巴掌,还是没解恨,又揍了一拳。 旗是被打得晕头转向,脑子里像有一只蜜蜂在嗡嗡作响。他原本宿醉脑门疼,又抽了一下打了一拳,负负得正,反倒清醒了。可是韩彦早就跑地没影了,旗四找不到人,气得发疯,这么多年了,第二次被人打得这么狠,让他查出来是谁他保证不弄死他! “我操!”旗四疼得倒吸一口气,满嘴都是血腥味,低下头吐了一口血水。白灵被旗四吵醒了,见旗四已经起身了,连忙坐起来叫了一句“四爷” 旗四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吃了一惊,说:“你怎么会在这?”又看了看自个和对方光溜溜的身子,顿时就头大了。 简直是日了狗了。 白灵把半边被子盖在身上,羞羞答答地说:“昨儿四爷喝醉了酒,吵着要奴家,所以奴家就……” “行行行,你别说了,”旗四打断白灵的话,“你先出去,让我先静静。” “四爷,奴家爱慕你……” “滚犊子!”旗四突然爆了一句。白灵吓得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拿上衣服滚了。 “小圆!你他妈给我滚进来!”旗四梗着脖子又喊了一句。 小圆深吸了一口气,抻了抻衣裳,慢慢地进屋去。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韩彦揍完旗四之后就跑回屋子收拾东西了。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想先离开这个地方。旗嘉琳手里捏着一只蝴蝶正想拿来给韩彦看,一进门就撞见韩彦正在打包袱,开口就问:“韩叔叔你要出门了吗?” 韩彦看到旗嘉琳,连忙缓和一下脸色,说:“嗯,叔叔要回家一趟。” 旗嘉琳好奇道:“可是这里不就是叔叔的家吗?叔叔你还要去哪里啊?” 韩彦听得鼻子一酸,说:“这里不是叔叔的家,叔叔的家在外面。” 旗嘉琳眨眨眼睛,又问:“那韩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彦说:“叔叔明天就回来。嘉琳去找弟弟耍吧!”旗嘉琳乖乖地点点头,手里捏着那只白色的蝴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韩彦心里难受,不想让小孩子看出异样,每次她一回头就打起精神给她挥手。 旗嘉琳说:“韩叔叔,我明天再来。” 韩彦听得心酸,说:“好,你明天来我就陪你耍。” 旗嘉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终于跑远了。 韩彦东西收拾好之后,看着旗易水交给自个的盒子和信件心里直发愁。这些东西是旗易水付给他,让他转交给旗易山的,可是旗易山还没回来,自个就要走了。韩彦没见过旗易山,带在身上也没用,还不如留在大院里,旗易山一回来也能拿给他。 韩彦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把东西交给小圆最合适,正想出门去找小圆,才迈出门远远地瞧见小圆走过来了。 等人一近身,韩彦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小圆脸色苍白,额角也磕破了皮,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恍惚,连忙跑过去扶住她,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小圆一见韩彦就笑了,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原本记忆中圆圆的脸庞也被一张瓜子脸代替了。 她深深看了韩彦一眼,说:“韩彦,四爷让我跟你一起走。” 民国二十六年,康德四年的冬天是韩彦二十四年中过得最冷的一个冬天。 雪下得又大又急,只一夜的功夫,天地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元茂屯都被那耀眼的白色覆盖住了。雪落在不同的地方就呈现出不同的形状,但都是一样的白,一样的软。 寒风无误地刮着,又烈又狠,刮起了大片的雪花,又刮裂干瘪的树皮,既而又刮皴了人们的脸,刮肿了人们藏在袖子里的手。人们走在路上,没被雪埋住,反倒差点让寒风刮没了。 和屋外的冰天雪地狂风相比,韩彦家却洋溢着一屋子过年过节的喜气。 透明的玻璃上贴着火红的窗花,有大大的福字,有年年有余的鱼,还有各种寓意呈祥的图案。屋檐下也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鲜艳明媚;供奉先人的神龛也擦得干干净净,前面摆上了四色香果。 小圆手脚麻利地擀着饺子皮,一边和韩彦娘唠嗑。她在旗家大院的时候就能把分内的事做得滴水不漏,让其他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更何况只是讨好韩彦爹妈这种只晓得种地做活的庄稼人,完全不在话下。 韩彦娘对小圆也是打心里感到满意。如果不是韩彦提起,她压根不晓得小圆居然已经二十五岁了。乖乖,看上去倒是和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差不多,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人长得嫩,嘴甜手也巧,干活利利索索,跟寻常小户人家的闺女也差不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韩彦的心意也是一心一意,有时候瞧着她对韩彦的体贴样,韩彦娘的心都忍不住化了。这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女人啊! 韩彦娘想着,眼里有些湿润。本来么,她总是觉得韩彦的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别说娶妻生子了,能收养个孩子给他养老韩彦娘也认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旗四那畜生居然看上了其他的男人,把韩彦抛弃了。韩彦娘一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的。但转念一下,不这样韩彦也怎么能回来呢?也就只好知足了。何况不但他一个人回来,还带了一个这么好的姑娘。韩彦娘心想这真是老天爷说的因祸得福了。 原本韩彦爹是想着年内就把韩彦和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小圆的亲事办了的,韩彦娘多了个心眼,找了邻屯里一个风水先生算了算,那风水先生说俩人的八字倒是挺和,就是这日子比较难找,如果想以后过得和和美美,挑个年中的日子才是最好的。韩彦娘心疼韩彦,对他的亲事是半点疏忽都不敢,便听从算命先生的卜卦,把俩人成亲的日子定在来年的六月十五。 这样一来亲事准备的时间也充裕了不少,韩彦这几年来也攒下了不少钱。韩彦娘就跟韩彦爹商量,在院子里重新整块地给大儿子和儿媳妇盖一间新房。 韩彦爹觉得韩彦娘说得有道理,当下说干就干,也不等开春了,这两天天一亮就带着韩彦赶着牲口到屯外拉木头。 父子俩一前一后地走着,韩彦爹瞧着四下无人,正好可以说些心里话,便开口问道:“阿彦,你是不是不满意小圆那个姑娘?” 韩彦不明白他爹怎么突然问了这个话题,但还是说:“没,小圆很好,她一直都很照顾我。” 韩彦爹说:“照顾你是一回事,人活一世,对你有恩的人老多了,可这娶老婆的可不是对你好就行的,还要你看着心里欢喜才行。” 韩彦苦笑了一下,说:“爹,你说的我都懂,但我想只要俩人好好过,日子一久感情总会有的。”怕就怕感觉有了,人心却变了。韩彦心灰意冷地想。 韩彦爹听韩彦说得有理便没再劝他,吆喝了一声拍拍牲口的屁股往前走了。 第六十一章 韩彦成亲的日子还没到,卢沟桥事变先爆发了。 日本子终于不再藏着掖着,找各种理由侵占中国的土地而是直接叫嚣了要统治整个东亚地区。蒋介石经过西安事变的教训后也开始认识到建立民族统一战线的重要性,不再对共产党穷追猛打,而是寻求两党内的合作。东北地区原本便隐藏了不少游击力量,在全国全面抗战的号召下也渐渐浮出水面,时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总指挥兼政委的杨靖宇率先发出了《为响应中日大战告发东北同胞书》和《东北抗日联军第1路军总司令部布告》,号召东北各族人民团结一致,驱除日寇。 一时间,东北局势波涛汹涌,反抗斗争此起彼伏。日本子为了控制局面,以满洲帝国的名义在整个东北地区建立了大大小小的特务机构,凡事行事可疑的人通通抓起来枪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 哪怕是远离斗争中心的元茂屯,也被笼罩在这股暗流之中。 原本的宫村所长王元道兼任了元茂屯和附近几个屯子的特务组织头目,仗着日本子撑腰养了一群狗腿子和坏痞子,天天在元茂屯横着走。遇到谁长得不顺眼就说谁是游击队的,轻则拉去蹲篱笆子,重则直接枪毙,把几个屯子搅得鸡犬不宁。家里稍有富余的人家,没等王远道找上门来便先送上种种好处,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给东西,家徒四壁的人家有时候迫于无奈还要把自个的老婆女儿送上去。如今形势比人强,大伙都明白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 好死不如赖活。元茂屯里的人忙着生,也忙着死,在苟且偷生之间吃饭、睡觉、做活,娶妻生子,匆匆过完自个的一生。 韩彦原本也想着能和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再种上几垧地,后半辈子就这么平平稳稳过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成亲洞房的那晚,韩彦对着小圆白花花的身子,愣是从头一直冷到脚。不管小圆怎么挑逗、引诱,甚至摆出最放荡的姿势,韩彦都无动于衷。 熬到最后,小圆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哭了出来。 “我早该想到的……” 韩彦则呆呆地坐在炕梢上。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去想不去看就能忘记的。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早就把欲望和感情交织在一起,深深地刻入韩彦的身体。在他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深入骨髓,病入膏肓。如今明白了,却也不过是平添了一份悲伤。 韩彦默默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好。 “你要去哪?”小圆在背后抽抽噎噎地说。 “我去其他屋子睡。”韩彦说。 “别,你现在出去了你爹娘该得多伤心。”小圆说,“让他们先高兴几天。” 韩彦摇摇头,说:“长痛不如短痛,他们总该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想耽误了你。” “你是个好姑娘,跟我这种人不值得。” 小圆“哇”地一声又哭出来了。 韩彦慢慢走了出去。 爹娘都已经睡熟了,韩彦不忍心吵醒他们,只一个人慢慢地在院子里走着。 月光像水一样在院子里流着,淌过一地斑驳的树影,淌过那带着草腥味的风,也淌过韩彦茫然的神情。 风动树摇,树荫下慢慢现出一个人影。就这么隔着一圈篱笆,韩彦和旗四在月光下遥遥相望。 小圆走的时候,韩彦娘哭得差点昏死过去,怨韩彦不中用,让小圆这么好的女人白白走了。韩彦爹说:“你这说的啥话?多好的一个闺女难道你还真想耽误人家不成?” 韩彦娘抹着眼泪,说:“也不是,我就是心里难受,你说阿彦他……为什么就非要跟着四爷?你说都已经回来快一年了,亲都成了,还回去了,你让咱左亲又邻怎么想咱们?” 韩彦爹隐隐有个古怪的念头,但他不敢说出来,只是避重就轻道:“你又不是不晓得四爷是啥人,他要阿彦回去,阿彦有得选吗?咱儿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咱!想想这几年,其他几户人家都摊过劳工号,就咱家没有,儿子女儿都好好的,你以为这都是平白得来的?” 韩彦娘就不说话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韩彦回旗家大院的那天,小圆也离开了元茂屯。临走前旗四给了她一大笔钱,小圆不敢接。旗四说:“给你你就拿着,你跟我了十几年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小圆拿着钱给旗四磕了个响头。 “谢四爷。” 旗四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收拾好就让孙通送你到火车站去,到了那边记得送个信来。”小圆说:“奴婢会的。”说完望了旗四一眼,终究说不出祝旗四和韩彦百年好合的话,拿上行李走了。 小圆走后,韩彦才从里屋出来。 旗四说:“真不去送送 ?” 韩彦摇摇头,说:“去了也只是让她更难受。” 旗四就不问了。 一时间俩人都有些沉默。中间毕竟隔着一整年,就算重新待在一个屋檐下也免不了有些生疏感。 旗四正想起个话头问问韩彦家里的情况,女儿旗嘉琳便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韩叔叔!你回来啦!” 韩彦一听到她的声音嘴角便有了笑意,说:“姑娘家家的,不能像小子那样跑。” “哎呀!我太高兴了。”旗嘉琳紧紧凑到韩彦跟前,这才看到她爹一样,连忙补了一句:“爹!” 旗四看他一大一小有悄悄话聊,便站起来走了。 旗嘉琳等他爹一走,立马便抓住韩彦的手,说:“韩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回来怎么不去看我,我还是在路上见到小圆姐才晓得的哪!” 韩彦说:“今儿才回来,正想待会去看你呐!你个小机灵就自个跑来了。”说着比了比旗嘉琳的个头,说:“哎哟,我家大小姐又长高了,头发也长了,啊,辫子是谁给你编的?怪好看的。” “是我自个编的!”旗嘉琳神气道。 韩彦摸了摸她辫子上的红绳,笑道:“都会自个编辫子了,说说看,我不在的时候还学了啥?” 旗嘉琳眉头一皱,眉毛一瞥,顿时有些垂头丧气,说:“唉,别说了,我娘让我天天待着屋里学女红,烦都烦死了!” 韩彦说:“可别这么说,你都十二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许人家了,要是嫁过去连女红也做不来,可要被婆婆骂的。” 小姑娘脸上滑过两抹飞红,说:“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留在家里陪你和我爹。” 韩彦看着她已经逐渐长开的眉眼,晓得有些事情总要说明白才好,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嘉琳,你晓得我是你爹什么人吗?” “屋里人。”小姑娘说得一脸肯定,“我爹跟我说。” 韩彦觉得耳朵有些烧,他没想到旗四已经跟旗嘉琳说过他的身份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旗四一句不要脸。 “你、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韩彦忐忑地问。 “为什么呀?”旗嘉琳瞪大了眼睛,说:“哪里会奇怪?” “叔叔是个男的,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韩彦解释道。 “是吗?为什么呀?”旗嘉琳又问。 “额……”韩彦被问住了。这个问题说真的他自个也有些糊涂,对啊,为啥男人就不能和男人在一起呢?是谁定了这条规定呢?好像并没有,而且村子里也有几个穷棒子互相搭伙过日子,大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彦想糊涂了,被旗嘉琳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小姑娘又把问题问了一遍,韩彦哭笑不得,只好把麻烦扔给旗四,说:“这事儿还是去问你爹吧,韩叔叔也不懂。” 旗嘉琳说:“好吧,那我待会问我爹去。韩叔叔,那你还回家吗?” 韩彦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瓜子,说:“不回了,还住后院那。” 小姑娘欢呼了一声,说:“太好了,以后我又可以去找你了!你不晓得,你走后,小圆姐也走了,我跟我弟又玩不到一块,无聊死了!” 韩彦说:“你是姐姐,要对弟弟宽容些。” 旗嘉琳“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他被我娘宠过了,净会欺负人,我不让他他都老想占我便宜,我要真让了还不得被欺负死?” 韩彦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看你啊,也是被你爹宠坏了。” “哪有!“小姑娘咋呼道:“自从你回家后,我爹天天阴着一张脸,动不动就发脾气,我都不敢去找他,所以才被我娘困在屋子里做女工呐!” 韩彦听得有些愣,心里有些酸涩,心想早干嘛去了,早点说清楚会死啊?犯得着非得憋着吗?如果那晚他没有恰巧走出屋子,那一切不就晚了? “韩叔叔,你有小孩了吗?”旗嘉琳突然又问了一句。 “没有啊,干嘛这么问。”韩彦奇怪道。 “因为我爹说等你有了小孩就会回来。”小姑娘说,“他说你回家生孩子去了。” 韩彦一听脸就黑了,这都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回家生孩子去了? “瞎说什么!男人是不会生孩子的。” “我晓得呐,但是你婆娘会生。”旗嘉琳说,“我爹说等你婆娘生了儿子,他就接你回来。” 韩彦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样样均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近来风声有些紧,日本子时不时就要到村子扫荡一番,从屯子里抓走了好几个说是参加了游击队的人。晌午的时候王元道把旗四叫了过去,俩人商量着编排一个巡逻队,晚上负责巡逻,要是遇到可疑的人就立马抓起来。 王元道早就听到韩彦已经回了旗家大院的消息,见旗四心不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的,心里嗤笑了几声,面上却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让旗四先回去了。 旗四回到旗家大院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三星升起来了。他的屋子亮着,隐约有人影走动。 旗四紧走两步,推开了门,一打眼就见韩彦正弯着腰在铺凉席,瞧也没瞧他一眼。 旗四关上门走过去,从背后环住韩彦的腰。 正是仲夏之夜,俩人衣服都穿得十分单薄,源源不断的暖意从彼此的身上传了过来。旗四把头埋在韩彦的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也渐渐滑到韩彦衣服里面了。 韩彦按住了旗四的手,转过身子看着旗四,他的眼睛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的亮光,那么深,又那么远,带着一种醉人的意味。 旗四低下头想要亲韩彦的眼,被他躲开了。韩彦说:“你真的觉得我跟小圆成亲后还会回来吗?” 旗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你总得有个孩子。” 韩彦哽咽道:“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找我。” “我要你。”旗四说。 韩彦抬了抬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他掰开了旗四的手,说:“歇息吧,我太累了。”说着走过去熄了灯。 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韩彦尚未转身,便被旗四抱住身子摔到了炕上。韩彦吃了一惊,还没回过神旗四的身子便压了上来,开始动手扯他的衣服。 韩彦想都没想便一巴掌甩了过去。 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旗四从韩彦身上下来,躺到炕的另一边。韩彦的身子有些抖,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衣服系好,蜷缩到另一边。 没有人再说话,黑暗里只有一点点心碎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唐佩莲是在一个冬天的夜里回来的。那天是民国二十八年,康德六年十一月初七。老北风在窗外呜呜地刮着,玻璃上挂满了白霜,给外头的星光照得亮亮的。天寒地冻,元茂屯的人老早就睡下了。旗四和韩彦也不例外。 火坑烧得暖暖的,俩人正有些情动。便听见老李在门外急急地喊: “四爷!四爷!大奶奶回来!” 韩彦一听便把旗四推开,俩人三下除五套了外套便去开门。老李站在门外,半边脸和衣服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菲薄的绒毛似的雪。 “大奶奶人在哪?”旗四问。 “在少奶奶屋子里,人不大好,已经去请大夫了。” “三爷呢?回来了没?”韩彦紧接着问了一句。 老李摇摇头,说:“没见着。”后面那句怕是出事了在嘴里滚了一圈又吞回去了。 仨人顶着风雪往吕凤娘屋子走。 一路上,韩彦右眼皮直跳,跳得他脚步都有些飘了。月中的时候他晓得旗易水要跟着日本子去北平时,他就有点心神不宁。如今唐佩莲回来却没见旗易水,韩彦心里的不安怎么都没法压下去。 吕凤娘和旗四的夫妻关系虽然形同虚设,但名义上她依然是旗家的少奶奶,因此唐佩莲一回来,老李便把人领到吕凤娘那去了。 旗四和韩彦进屋的时候,吕凤娘正在给唐佩莲搓手。看到旗四,连忙站起来叫了一句“四爷”。 “人怎么样了?”旗四问。 吕凤娘摇摇头。 “阿四来了吗……”唐佩莲说,声音有气无力。 旗四闻声看了过去,只一眼整颗心便沉到谷底了。才四年没见,唐佩莲的头发便全花白了,一张脸也满是风霜。 唐佩莲伸了伸手,旗四连忙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上是厚厚的茧,摸着像片片的鱼鳞。 旗四心里一时百感交集,转过头问老李:“大夫还没来吗?” “不用找大夫……”唐佩莲慢慢道,“我是要走的人了……” “我这辈子造了太多的孽,已经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唐佩莲咽了一口唾沫,对旗四说:“当年我也有想过要弄死你……” 旗四说:“都过去了,也是我爹他对不起你。” 唐佩莲哽咽道:“是啊,都是你爹……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大娘,易水去哪了,为啥他没跟你一起回来?”韩彦怕唐佩莲一不小心去了,连忙开口问她旗易水的情况。韩彦叫了她好几句,唐佩莲才又慢慢醒了过来,听到旗易水的名字,原本干涸的眼睛里又冒出了泪花:“易水已经走了,跟着易山走了……是我害了他们……是我……” 韩彦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眼眶也红了,胸口更是憋得难受,他哑着声音问:“他们是怎么走的?现在埋在哪?” “他们埋、埋在、”唐佩莲一个字一个说得很艰难,她紧紧攒着旗四的手,手上青筋暴起,旗四知道她是要走了,连忙问:“在哪?” “哈尔……滨。” 唐佩莲说完这句话,头一点,手一松,眼睑慢慢垂下,走了。 歪脖子老李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佩莲的葬礼旗四没有大办,旗家的本家亲戚不多,唐佩莲娘家来的人也少,头七一过旗四便找人把唐佩莲下葬了。 随同埋葬的还有旗易山和旗易水的衣冠冢。 兄弟合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旗四 后来,韩彦回忆起在旗家大院待过的那二十年的时光,发现旗家就是在唐佩莲死后开始没落的。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然而唐佩莲的死无疑是一条分水岭。 说来抗日战争也是这年开始进入僵持阶段。敌后方涌起了大股大股由共产党领导的游击力量,他们挖地道、埋地雷、拆铁轨,搞抗日宣传。时不时就有某某地农民或者某某地的土匪加入了游击队的消息传来,随着消息而来的是日本子对那个地方的疯狂屠杀。 县长下了死命令,凡是抓到一个共产党人重重有赏,凡是敢窝藏共产党人的绝不放过!王元道领了这道死命令,没日没夜地在元茂屯和附近几个相邻的屯子逮人。 韩烨就是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的某一天夜里悄悄回到元茂屯的。 韩彦爹娘见了二儿子,激动得老泪纵横,从东北沦陷后韩烨便没了消息,两个老人提心吊胆了将近七年就怕二儿子就这么没了,如今看见他不但须头须尾回来,还长得健壮有力,两个老人哭过之又感到十分欣慰。 “我哥呢?他现在住哪?我有侄子侄女了没?”韩烨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又去了趟厨房,发现吃的用的都不缺,就晓得他大哥已经混出头了,因此连忙问他大哥是个什么情况。 韩彦爹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韩彦娘出面把韩彦这几年的情况说了。 韩烨听到最后气得面部都扭曲了,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旗家欺人太甚!”又说,“爹、娘,你们怎么能因为旗家给的这点蝇头小利就把我哥往火炕里推!” 韩彦爹叹气道:“要是你娘和我护得住,咱能不护着吗?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元茂屯他旗四爷说一谁敢说二?” “呵,”韩烨拍了拍自己的胯部,冷声道:“要不是我现在有要紧事,我今天就先一枪把那旗四崩了!” 韩彦爹吃了一惊,拉住韩烨的手小声道:“你说啥呢?你咋会有枪?这玩意要是让其他人晓得了可不得了!” 韩烨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说:“没啥的,爹,就一鸟枪,我带着防身用。”又说:“爹、娘,我今天回来的事你俩先别说出去,也别告诉我哥和两个弟妹。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告诉他们。” 韩彦娘正想问儿子要去做啥事,啥时候回来,便被韩烨制止了: “爹、娘,你们先别问,我这次来只是想托付你们一件事情,要是以后某天有人来敲门,说‘月照青山亮堂堂’的时候,你们能收留下他,他是我的好兄弟。” 韩彦爹娘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做事多小心。” 韩烨点点头,趁着浓重的夜色钻进树林里去了,“~~”的一阵声响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虽然韩烨叮嘱爹娘不要向他哥透露他回来的事,但老人心里藏不住事,因此韩彦一次回家来的时候韩彦娘便悄悄把韩烨回家的事情说了,还说了暗号的事情。韩彦心里又欢喜又害怕。欢喜的是弟弟回来了而且还好好活着,害怕的则是弟弟可能已经加入了游击队,不然不会有枪,还这么神秘。 参加游击队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几年屯子里因为谁谁参加的了游击队一家子都被抓起来的事情时有发生,有的甚至直接就让日本子枪毙了。韩彦越想越后怕,面色凝重地告诫自个的爹娘,韩烨的事情绝不可以再告诉任何人,哪怕在路上遇见最好也不要相认。 韩彦爹娘俩听得眉头紧锁,说:“你说你累死累活凑钱他去读书,不就盼着他能出人头地吗?你说他做啥要加入那个游击队呀!” 韩彦叹了口气,说:“阿烨也二十多岁了,腿长在他身上,咱们哪能拦得住?只希望他别让特务抓到就好。” 韩彦爹娘点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 如此过了几天,一日下晚韩彦正陪着旗嘉琳吃饭,旗四突然进门来,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 “韩彦,你是不是有个二十几岁的弟弟?” 韩彦吃了一惊,本想马上否认,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旗四看出韩彦的顾忌,对旗嘉琳道:“嘉琳,你把饭拿着去你娘那吃,爹和叔叔说个事。” 旗嘉琳说了一声“好。”然后往自个碗里扒拉了一些菜,端着走了。 韩彦悄悄屋外,又看看了窗口,瞧着四下无人,才说:“我有两个弟弟,有一个只比我小三岁,今年该是二十四岁。” 旗四又问了一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弟弟是不是游击队的?” 韩彦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才抬头看来看旗四。他没说话,就默默地拿着那双墨玉似的眼睛望着旗四。 旗四脸色越来越沉重,韩彦心里狂跳,他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他舔了下嘴唇,干巴巴道:“四爷,是、是在哪儿见到他了吗?” 旗四深深地看了韩彦一眼,说:“村宫所。” 韩彦强笑道:“四爷,你没看错眼吗?那真是我弟弟?” 旗四想了想,说:“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他‘烨小子’。” 韩彦脚一软,眼前一黑,差点就栽了。旗四连忙扶住他,安慰道:“你先别慌!他们只是抓住他了,但是还没确定他是不是游击队的人,只是怀疑。” 韩彦一听,连忙抓住旗四的手哀求道:“四爷,虽然阿烨是游击队的,但他是我弟弟,你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旗四有点犯难,冷丁看到韩彦眼睛湿漉漉的,心一软就应了。他叮嘱韩彦留在家里不要跟过去,自个收拾了一些金钱细软,带上一个跑腿的就走了。 第六十三章 也是韩烨命不该绝,王元道今儿恰好到县里去了,留在村宫所的都是些狗腿子和二溜子。见到旗四,一个个都上前来行礼,点头哈腰地把旗四往屋里迎。 旗四一边往里走,余光瞥向了一旁,发现韩烨被塞了破布绑在一棵槐树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 “王元道呢?”旗四问了一句。 “王所长去县里了,估摸得下晚才回来,四爷是有啥急事?找我老刘也是一样的!”为首的一个狗腿子连忙应道。 旗四一听王元道没在,心里便宽松了许多,慢慢说:“听说你们今儿抓了个人?说是游击队的?” “嘿嘿,四爷消息真灵,”老刘说,“咱巡逻队的人抓的,说是三更半夜在屯子里鬼鬼祟祟乱窜,我想着准没好事,就把人抓起来了。” “哦,你想得还真周到。”旗四皮笑肉不笑,瞅地看了老刘一眼,说:“那人是我屋里的弟弟,你就这么干干脆脆把人抓了,是当我死了么?” 老刘听得冷汗直冒,旁边有个狗腿子连忙帮腔,说:“四爷,这事是误会!误会!咱并不晓得那人是您、您……”那狗腿子想了半天,才接了一句“ 您家里人,只是觉得这人行为古怪才抓起来的,既然都是自家人,那我们现在放了就是。” 那狗腿子说着就要去给韩烨解绑,被老刘拦住了,老刘扯了一个笑对旗四说:“四爷,您看王所长今儿不在,这人又是他点名抓的,要是就这么放了,我们可能没法交代。”这话一出口,其余几个狗腿子你看看你我看看我,也都停住不动了。 旗四挑了张椅子坐下,整整衣襟,说:“你们说的也在理,只是我刚刚已经跟我屋里的说,待会就把他弟弟带回去,你们这样做是想落我的脸么?”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四爷,您就是给我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落您的脸啊!” “我连带个人都带不走,这还不是落我的脸?难道让你骑到我头上来才算吗!” 旗四一改刚刚轻描淡写的语气,转瞬间变得强硬起来。老刘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连忙赔笑道说:“四爷这话说重了、说重了,咱现在就放人,行吗?”说着大声呵斥旁边两个狗腿子道:“站着干啥,还不去给人松绑!” 旗四的脸色这才阴转多云,看着老刘慢慢说:“那人我就先带走了,王所长回来了还劳烦你解释一番,我这小舅子哪,可不是什么游击队,他就是想找他哥不小心走错路了。”说着,从怀里拿出几捆绵羊票子放在桌子上,对几个狗腿子道:“大伙这几日日夜巡逻也是累了,这点钱就当是给大伙找点乐子吧。” 几个狗腿子二溜子听得心花怒放,连声谢旗四的好意。老刘也是眉开眼笑,一边殷勤地把旗四送出门,一边招呼俩个狗腿子把韩烨带过来交到旗四手上。 旗四摆摆手对老刘道:“行了,你回去吧,我马车过来了。”老刘这才千恩万谢进门去了。跑腿的驾着马车赶过来,旗四扶着挡板越上马车,转过头对韩烨道:“上来吧。” 韩烨一脸厌恶地看着旗四,站着没动。 旗四冷声说:“不想走也行,等你哥见过你后我立马把你送回来。” 韩烨这才恨恨地爬上了马车。 旗四原想着韩彦和他弟弟好几年没见,怎么也得唠嗑上半天,说些家里长家里短的。没想到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兄弟俩就吵得不可开交了。 韩彦觉得参加游击队太危险,想让韩烨别再做这事儿,去找些平稳些的营生。韩烨觉得他哥没骨气没大义,如今国家民族正在危难之中,不但不起来反抗,还依靠一个坏蛋坯子过活。 韩彦生气地说:“你还是那个坏蛋坯子救回来的呢!要不是他你没准得脱层皮!” 韩烨反口道:“这可不一定,我们游击队里的人情同手足,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我才不需要这些反动阶段的恩惠!” 韩彦虽然不晓得反动阶级是什么意思,但韩烨拒绝的态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忍不住就有些心灰意冷,说:“你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腿长你身上,你要走就走吧。” 韩彦态度一软,韩烨反倒感到丝丝的愧疚,他走上前去,按住他哥的肩膀说:“哥!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韩彦脸色缓和了下来,拍拍韩烨的手,说:“没事,我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哥!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咱俩一起参加游击队,打日本人去!” 韩彦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动摇,但还是马上摇头道:“不,我不愿去。” “为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哥!难道你要当一个亡国奴吗?!” 韩彦低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说:“阿烨,你别再劝我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是因为那个旗四吗?”韩烨马上问了一句。 “不单是为他,”韩彦说,“还有咱家,爹娘爹娘老了,韩彤韩源还小,就这么抛下他们,我做不到。” “哥!如今都要亡国灭种了,你还顾着这些?”韩烨大喊一声,“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你到底明不明白。” 韩彦被韩烨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愧地低着头瞧着地板。 旗四在里屋听得眼皮子直跳,就怕韩彦脑子一抽就跟他弟弟跑了,想着不能再忍下去了,掀了门帘就对韩烨说:“叙完旧了是吧?那麻利点滚吧,等王元道回来你就是插上翅膀也走不了了。” 被旗四这么一说,韩彦才醒悟过来,连忙道:“四爷说得是,阿烨,先别说我,你赶紧先离开元茂屯吧,村宫所那些人认得你,再被抓可就跑不了了。” 韩烨一想到他哥变得这么腐朽堕落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影响的,心里就来气,恨不得冲上去先跟旗四干一架,但想到自个目前处境危险,还是忍住了,对韩彦说:“哥,那我先走了,你要保重好自己,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别被蒙骗了!” 韩彦忙捂住韩烨的嘴把人往屋外带,一边回过头瞧了旗四一眼,一边小声责备韩烨道:“你还说,你再这样没大没小我都要揍你了。” 韩烨说:“难道我说得有错吗?他们旗家三代都是坏根子 !” 韩彦听得十分无奈,既不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好岔开话头,道:“你们队里的人啥时来接你?还是你去找他们?” 韩烨说:“我们说好了在三元屯那会和。” 韩彦点点头,把身上仅有的几个大洋拿出来,说:“把这个带上吧,哥不能跟你一块,只能给你这些了。”又说,“这是我自个的,跟四爷没关系。” 韩烨这才把钱收下了。 为了掩人耳目,韩彦重新给韩烨拿了一套破烂衣服换上,戴了草帽,又弄了只驴子让他牵着走。怕他路上饿了,又急急忙忙到厨房给他拿了好几个馍馍塞在布袋里,挂在他身上。 韩烨看着韩彦前前后后忙得团团转转,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说:“哥,等战打完了,我一定回来接你走。” “别老想着我,你顾好你自个就行。”韩彦说。毕竟是自个弟弟,虽然有些糟心,但瞧着他踽踽独行的背影,韩彦的眼睛还是湿了。 韩彦送走了弟弟,转身走回屋里,他还沉浸在和亲人分别的感伤中,丝毫没注意到炕上坐着一尊黑脸佛。 “回来了?”旗四不咸不淡地问。 “嗯。”韩彦应了一声,拐进进里屋去了。走到半道,突然想起了旗四的脸色怪怪的,连忙又跑回来。 旗四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刚想发作,见韩彦已经回来了,又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只是哼了一声。 韩彦脸上微红,慢慢地爬上炕,坐在旗四跟前,讨好道:“今儿阿烨的事还多亏了四爷,他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话不过脑,四爷您别往心里去。” 旗四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还是有些不满意,他瞅了韩彦一眼,一双沉沉的丹凤眼眨了眨。韩彦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飞快地环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凑过去和旗四亲嘴。 八月节刚过,秋天即将到来,蝈蝈在草丛里聒噪地叫着,阳光穿过树缝在地面上打出斑斑点点的圆圈,一部分通过窗口漏进屋子,成为灰尘乱舞的舞台。 俩人亲着亲着便搂到一块儿去了,旗四的手刚撩开韩彦的衣服便被他按住了,韩彦气息有些喘,小声说:“晚上再……”旗四见韩彦不愿意也不勉强,见他嘴角的口水还来不及擦便倾过身子舔了。 俩人温存了一会儿,旗四开口道:“你那个弟弟……说真的他要不是你弟弟,不说村宫所的人,就是我都想抽他一顿。” 韩彦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晓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要是晓得他后来会加入游击队,当年就不送他去上学了,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哪!” 旗四有点好奇,问:“我记得当年你爹还要给我交田租来着,他还舍得花这笔钱?” 韩彦脸上有点尴尬,说:“不是我爹花的,是我花的,你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要过五十大洋么?” 旗四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事,我有点记不清了。” “当时我以为,”韩彦望了旗四一眼,结巴道:“你看上我,保不准也会看上阿烨……所以我就把他送走了。” 旗四无语地看着韩彦,说:“我在你眼里就是只牲口,逮到个男的就上是吧?” 韩彦被他说得无地自容,认错道:“不是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旗四想不往心里去,可最后还是憋不住,气得牙痒痒的,觉得这十多年的心肝肺都喂了白眼狼了。 韩彦见旗四气得不轻,正准备下炕走人,连忙一个翻身把人按住了,讨好道:“我那时是猪油蒙了心,想岔了,四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放在心上了啊。” “哦,现在又嫌我年纪大了?”旗四酸溜溜地说。 韩彦被逼得退无可退,心下一横,掩上了窗,关好门户,又跑回炕上,三俩下脱光自己的衣服,俩腿大张,露出被旗四刮得光溜溜的下体。他一手撑着身子,余光瞟了旗四一眼,轻声道:“四爷你大不大,进来了我就知道。” 旗四被他撩拨得气血上涌,什么不快都被扔到九霄云外了,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衣服一脱便朝韩彦扑过去。 韩彦心中有愧,乖巧得不得了,要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被旗四翻过来翻过去折腾了大半天都不敢喊停,只是吊着一双绽开的桃花眼,湿漉漉地望着旗四,勾得旗四心痒难耐,每冲撞一阵便要低下头来吻一吻他的眼睛。 万分怜惜,小心翼翼。 第六十四章 世事沧桑,天道无常。谁也想不到韩烨的事会成为一条导火线,最后直接把旗四炸进阴沟里了。 王元道听到旗四把韩烨带走后,气得火冒三丈,把一帮狗腿子都臭骂了一顿,说他们为了一点小甜头把一个大好的发财机会丢了。他已经确定韩烨不但是一个游击队的一员,甚至还可能和杨靖宇接触过。 杨靖宇如今是日本子通缉榜上的头号人物,日本子为了追杀他开出了大笔丰厚的奖赏,因此王元道才没日没夜地巡逻抓人,就盼着瞎猫碰见死耗子,真能让他逮点蛛丝马迹去领赏。如今好容易才有了点盼头,却冷丁让旗四弄没了,王元道少不得气得拍桌子瞪眼,连夜就把情况种种报告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给了县长。那县长一听是和杨靖宇有关的线人,不敢含糊,立马通知了日本子。 隔天一大早,王元道便带着一群日本子闯进旗家大院要人。旗四说人已经走了,王元道不信,带着几个日本子就开始进屋乱窜,人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但东西倒是砸了不少,值钱的东西更是被拐了大半。 对方人多势众,旗四敢怒不敢言,只好咬着牙根忍了。好在一开始韩彦便带着吕凤娘和嘉琳嘉琅躲到外面去了,否则旗四实在不敢保证这群禽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王元道把屋前屋后都翻了一个遍,连个人影也找不到,气得直跳脚。原本他还想着韩彦是韩烨的哥哥,兴许也知道些什么消息,没想到韩彦也跑。 王元道眼看着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心一横,跟几个日本子嘀咕了一阵,便拿了绳索把旗四绑了。 王元道恶狠狠地说:“四爷,你也别怪我,只要你把韩彦他弟弟的下落告诉我,我保证你一定毫发无伤,要不然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旗四镇定道:“人早就跑没影了,我上哪给你找去?” “那韩彦去哪你总该知道吧?” 旗四说:“一大早我就没见到他人,要不你们先坐会等等。” “放你妈的屁!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带走!”王元道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就要去推搡旗四。 旗四躲到一边,冷冷地望了王元道一眼,说:“我自个会走。” 王元道被瞪得心里凉飕飕的,抬起的脚正想放下突然想起旗四如今是他的阶下囚怕个啥!一个抬腿便踹了旗四一脚,嘴里骂道:“我就偏不让你走!” 旗四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回手也不回头,只低着头走路。 元茂屯的人见旗四被一群气势汹汹的日本子绑着走了,一个个你看看你我看看我,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刚刚那个是旗四爷对吧?” “我没看错,是他!” “啧啧,想不到四爷也有今天。” “说来他不是把他哥送给日本子暖床了么?咱还被日本子抓了?” “你傻啊?你还跟日本子那些牲口讲道理?你几时见过他们玩了婆娘后给钱了?” 卖呆的村民站在旗家大院门口议论纷纷,一个个瞅着院子里瞧。直到韩彦带着吕凤娘回来,才做鸟散状。 木已成舟,尘埃落定,事情已经坏到最坏的地步,韩彦反倒镇定了下来。他三言两语安抚好孙媚娘和李小花,又交代吕凤娘看好两个孩子,便迅速指挥一干下人清理屋里屋外,将丢失、打坏的东西一一记录,总结损失的数目。 几个原本想偷鸡摸狗的下人见韩彦这么雷厉风行,毫不含糊,只好死了顺手牵羊的心,老老实实照韩彦的话干活。 韩彦私下里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向他们打听当时日本子进屋搜查的情形。当听到王元道逼着旗四交出韩烨和自己但旗四始终就是不肯的时候,韩彦心里泛起阵阵的绞痛―― 是他害了旗四。 韩彦也隐约听过杨靖宇的一点消息,晓得他带着游击队杀过不少日本子。对这样的人,韩彦心里是敬佩的,然而敬佩归敬佩,韩彦绝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就怕一个不小心命就跟着一起没了。 韩彦有些埋怨弟弟的鲁莽,居然跑去跟杨靖宇接触。如果早知道……韩彦叹了口气,就算早知道了,他也没办法对韩烨见死不救。 一连几天,韩彦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满脑子都是旗四受罪的画面,村宫所那个地方,谁进去了不死都要脱一层皮。韩彦一想起来就难过得不行。后来还是吕凤娘点醒了他: “冯少爷不是在县里做秘书么?也许求求他会有办法!” 韩彦醍醐灌顶,连夜收拾了一些金钱细软,天灰蒙蒙亮便叫上孙通往县城赶。 冯新自从带着白灵在旗家大院闹了一出乌龙后便没再登门,一是因为旗四不留情面的嫌弃,二是忙着帮日本子游说策反一些起义的东北人。 冯新听了韩彦的前因后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事可麻烦了!不瞒你说,今儿凡是跟杨靖宇扯上关系的人,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归顺,要么死。你弟弟也是个能的,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拍拍屁股就走了,把罪留给阿四受!” 韩彦被他说得羞愧难当,只得避重就轻问道:“那冯少爷有没有什么办法没?” 冯新有点烦躁地挠挠头,说:“你问我,我能有啥办法?除了把你弟弟找回来还能有啥办法?” 韩彦沉一听就急了,说:“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我弟来无影去无踪,我实在是不晓得他去了哪啊!” “你真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 冯新又试探了几次,发现韩彦是真得不晓得他弟弟的踪迹只好作罢,重新想着怎么把旗四捞出来。毕竟多年的交情摆在那里,要真见死不救那也太狠心了。 冯新想了一会儿,问道:“你带钱来了没?” 韩彦点点头,这点规矩他还是晓得的,连忙把揣在怀里的钱袋子拿出来递给冯新。冯新接了过来,咽了口水,心想土财主就是不一样,送钱都是一袋一袋的。 冯新对说:“你先回去吧,要是有消息我就找个人通知你。” 韩彦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再三谢过冯新后才走。 冯新望着韩彦远去的背影,掂了掂钱袋,笑得一脸荡漾,转身出门逛窑子去了。 第六十五章 冯新在窑子里厮混了没多久,果不其然就遇上了王元道。他钱袋抖一抖就把王元道吃喝玩乐的钱付了。 王元道喝得醉醺醺的,两只小绿豆眼眯成一条线,对冯新说:“冯少爷近来是发了?” 冯新嘿嘿笑了几声,恭维道:“哪能比得上王所长,能在森田大郎跟前说上话。县长都得给你三分脸。” 王元道睨了冯新一眼,说:“咋整?想给旗四说情来着?” 冯新打了个哈哈,说:“这不是我发小嘛,不帮几句我这心里也不踏实。” 王元道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硬声道:“冯少爷,咱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我是铁了心要让旗四吃吃苦头的!” 冯新心里吃了一惊,不晓得王元道为何对旗四有那么大的怨念,面上却依然嬉皮笑脸接口道:“这可就奇了,难不成旗四哪里得罪王所长了?” 王元道冷笑了一声,说:“这还真没有,我就是瞧不上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养个野男人都都能当个宝,简直是丢了我们男人的脸。” 冯新真想给王元道两个白眼,心说人家养男人干你屁事你是他爹还是他娘啊?嘴里却说:“原来是这事!这还不简单,赶明儿我让旗四给王所长陪陪罪,这下行不?” “你倒想得轻巧。”王元道说。 冯新听得心里一动,心想终于要松口了,赶紧加把火,低声说:“王所长,你想啊,把旗四关牢里顶啥事呢?你还得费钱给他吃给他喝,还不如把人放出来,让他给你做牛做马。” 王元道眼睛一亮,摸摸那两撇小胡子,说:“你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嘿,我听你这话说的,咋不像是来给旗四求情,反倒是来坑他的?” 冯新连忙给王元道敬了一杯酒,说:“王所长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传出去,我冯新的脸往哪摆啊?还不得个个骂我没良心生儿子没屁眼?” 王元道被冯新逗得哈哈大笑,接过他递上来的酒水一饮而尽,说:“这话说得好,我就喜欢冯少爷这种没良心的!” 冯新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说:“那咱们就英雄所见略同了?” 王元道慢慢收了笑,瞅了冯新一眼,说:“那可不一定,你知不知道旗四放走的那个人是谁?” “知道点,真是游击队的?”冯新犹豫着说。 “呵!不但是游击队的,还跟杨靖宇有关系!”王元道突然变了一副口吻,厉声道:“你也知道抓到杨靖宇能在日本子那得到多少好处!旗四就这么轻轻巧巧把我的财路断了,你让我怎么咽下这口气!” 冯新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但他常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脑袋只是卡了一口酒的功夫马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样,手脚麻利地又给王元道敬了一杯酒。 “王所长,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这人向来帮理不帮亲,这事儿实在是旗四他做得不地道,就真把他关上一年半载的也是该的!” 几句话下来就把王元道的气顺了不少,终于松了口,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王元道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要你能让旗四把大烟花的生意让出来……我也不是不好说话。” 冯新听得直咂舌,心想你连这种狮子大开口的话都敢说,就不怕一不小心撑死了!? “哎,不就是几垧大烟花的生意?有啥难的,我这就去劝劝旗四去。保管他答应。” 王元道挑了一下眉,说:“冯少爷可别把话说早了,这事我瞧旗四未必肯。” 冯新大大咧咧道:“肯不肯,我去问问就知道了。”说着便摇了摇铃,叫了两个肤白貌美的窑姐进来伺候,这才跟王元道打了招呼走了。 王元道瞧着冯新的背影,眯了眯眼,心说旗四的人果然都是能的。要不是自个姜还是老的辣,没准还真地被他绕进去了。 冯新见到旗四的时候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 眼前这个胡子拉扎,脑袋顶着个鸡窝,还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一年到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常年穿着白绸衫子的旗四? 见到冯新,旗四有点激动,连忙从稻草堆上站起来,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牢房里的光线昏暗,旗四脸上又黑乎乎的,冯新实在看不清他的脸,说:“我来捞你出去。” “你有办法?”旗四几步走到冯新跟前,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有,王元道那疙瘩松口了。”冯新小声说,一边悄悄后退了几步。 旗四察觉到冯新的动作,脸上有点不自在,也退后了几步。 “他提了什么条件?”旗四问。 “他要大烟花的生意。”冯新说,“阿四,这时候咱保命要紧,生意的事以后……” “行!”没等冯新说完,旗四便斩钉截铁回答了。 冯新整个人都懵了,他准备了一大堆劝慰旗四的话才说了两句就这么全咽了回去。 “你咋这么干脆啊?”冯新说,“那生意不是你命根子么?” 旗四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自从日本子来了之后我就一直在做赔钱买卖,早就不想做了。王元道要真想接手,我白送给他都行!” 冯新听得目瞪口呆,说:“我还以为你靠着那大烟花的生意家里早就堆起金山银山了呢。” 旗四有些无奈,说:“你想多了,日本子虽然每年都收购我的大烟花,但他们把价格压得低得不行,我扣了长工工钱后连家里三个月的吃穿用度都抵不了,还白白费去了许多精力。” 冯新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旗四吃了这么大的亏,想起之前坑旗四的那些钱,突然有点心虚,觉得这次要不把旗四捞出去,那自己这个发小就做得太没意思了。 冯新瞧了瞧四周,看没什么人,凑近牢门对旗四说:“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万一王元道觉得这生意没得赚改主意就糟了。” “这我晓得,你不用担心。”旗四说。 俩人沉默了一会,冯新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家里那钱,是不是都在韩彦手里?” 旗四愣了一下,说:“我的钱一向是他管,但家里的还是我娘和凤娘管。” 冯新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了,咂舌道:“阿四,你这心真大,就这么把钱都放韩彦手里,也不怕他卷了你的钱跑了。” 旗四不说话,瞅了冯新的鞋一眼,说:“韩彦没去找你?” “找了。”冯新说,也不瞒着藏着,直接道:“还送了几百大洋呐。” 旗四说:“那不就完了,晓得去找你帮忙,还能顶上事。” 冯新转眼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不过想起王元道的话,还是认真嘱咐旗四道:“以后少在王元道跟前秀,我瞧他看你和韩彦不顺眼很久了。” 旗四皱了下眉,心想这真是瞎鸡巴事,我和韩彦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就说:“行,我记下了,出去后见着姓王的我就绕道走。” 冯新又嘱咐了旗四几句,给看守的人塞几个钱,让他们多多关照旗四一下,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却说韩彦见过冯新后,一回到旗家大院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整顿各种琐事。先是清算好之前遭搜捕时损失的数目,已损坏的东西能够修补的尽量修补,没法补的除非是急用,否则先不置办。考虑到损失太过惨重,旗四那边又像个大窟窿,花钱的地方太多,最后韩彦不得不辞退了大院里三分之一的下人,就连家里人日常开支也削减了五分之一。 吕凤娘和李小花对韩彦的做法都不可置否,偏偏孙媚娘仗着旗四是她儿子,对韩彦这种独揽包办的做法挑鼻子瞪眼。韩彦每做一次安排,她就到他跟前闹一回。前两次,韩彦当她是旗四的亲娘,忍了。不想孙媚娘得寸进尺,骂得越来越难听,不小心连旗四也一起骂进去了。韩彦这才火了,索性做了一回恶人,找了两个下人把孙媚娘看着,并放话她要是再敢说一句脏话就直接扔出旗家大院。孙媚娘这才不敢瞎逼逼,老老实实看她的孙子去了。 韩彦除了管大院各种杂事,还要时不时到地里查边,暗地里筹钱,找人到县里打探消息,忙得三天两头顾不上吃饭,没半个月就忙得瘦了一圈。 旗嘉琳心疼他,故意一到饭店就到他跟前磨,非要他陪着吃饭,不吃就俩人一块饿着。韩彦无奈,这才坐到炕上吃饭。 北满的天气一到九月就开始渐渐转凉。 韩彦半夜被冻醒,起来找被子的时候想起牢里的旗四,鼻子一酸,胸口就开始疼。 正当韩彦准备再去县城里找冯新打探旗四消息的时候,冯新反倒找上门来了。 韩彦一看冯新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心里就轻快了不少。一边把冯新往大厅迎,一边吩咐丫环端茶送水。 冯新也不含糊,把王元道的条件明明白白地跟韩彦说了一遍。 韩彦一听,想都没想便应了,问冯新什么时候和王元道时交割。 冯新说:“你先把地契备好了,我待会顺道去村宫所,瞧瞧王元道的意思。”说着就要往外走。韩彦连忙把冯新叫住,进了里屋,没一会就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小袋子出来了。 韩彦把钱袋递给冯新,诚恳道:“冯少爷出门在外,多点傍身的东西总是好的。” 冯新提着那沉甸甸的钱袋,脸上笑成一朵花,二话不说就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好了!只要我冯新出马,就没有成不了的事!你就在炕上等着阿四吧。” 韩彦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尴尬,但只是一瞬,马上便整理好脸色,亲自出门送冯新上马车。 韩彦原想着把那三百五十八垧大烟花的地契交出去,旗四就能回来。然而他实在低估了王元道的无耻程度。那混账东西拿到地契后,借口这一季的大烟花还没成,他怕做了亏本买卖,愣是要拖到大烟花成熟收割下来为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彦只好忍了,慢慢地挨了三个月,把大烟花收割好送到王元道那。 此时已是年关将近,天寒地冻,北满最冷的时节。韩彦虽然早就拖人给旗四送去了棉衣棉被,但依然怕他冻出病来。然而不管韩彦左等右等,直到除夕那一夜,王元道才回了消息,说大过年的他要到平顶县去,旗四的事等明年开春他回来的时候再说。 韩彦气得浑身发抖,忍了好久才没马上拿刀去找王元道拼命,只是更加自责,年夜饭也没吃就早早上炕了。 就这么着,熬到初五开春,旗四终于被放回来了。 第六十六章 旗四回来没多久,大院又辞退了一批人。除了两个看院子的跑腿,一个管做饭的吴妈,还有几个伺候婆娘的丫环,其余的都给打发走了。紧接着,屋前巷后又流传出旗家大院送了王元道三百五十多垧地的消息。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大伙可算炸开了锅,饭前饭后唠嗑的时候总爱提上这么一句:“旗四爷让王元道和日本子整垮啦!”有人还半信半疑,说: “不能够吧?那旗易水不是跟了个日本子么?就没帮他兄弟一把?” “唉,你还不知道,那旗易水早死了!” “啥时候的事?” “听说是去年。” “怪不得,死了也好,一个大老爷们,让日本子糟蹋了,要是我我也上吊去。” 流言和事实真假掺半,像鹞子一样飞向了整个屯子。居于议论中心的旗家大院依然波澜不惊,以它那四面高墙,冷漠地俯瞰周围的一切。 旗四回到家里的第一天把全身的毛发剃了个精光,好长时间都顶着个光头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旗四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长相,之前额前的刘海给他增加了不少英气,如今刘海没了,脑袋光秃秃的,五官无所遁形,反而出人意料的俊秀。 韩彦虽然心疼旗四在牢里受得苦,但不晓得为什么一见他那个光溜溜的脑袋就想笑。再联想到旗四的名字――易秀,韩彦嘴边的笑容就止不住。 旗四一开始对韩彦的取笑很恼怒,但转念一想,笑笑也好,好过一直把他的破事记在心里。旗四在牢里吃不饱、谁不暖,瘦了一大圈情有可原,但韩彦明明待在家里,却瘦得肋骨都显出来了,旗四抱着就咯得慌。 在家歇了大半个月,旗四才跟跟韩彦亲热。但毕竟在牢里待了小半年,体力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发泄过一次便有些气喘了。 说来旗四也是三十七八的人了,一眨眼就要到而立之年了。韩彦摸了一下他的鬓发,那里已经有了发白的趋势。 “还来吗?”韩彦问。 旗四摇摇头,说:“没力气了。” 韩彦把手伸到被子下,慢慢地撸着那根软下去的事物。旗四按住他的手,说:“真没力气 。”韩彦咬牙道:“你躺着,我自己来。”说着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面去了。 没一会儿,分身便落入温暖而湿润的口腔里。旗四爽得头皮发麻,按住韩彦的脑袋慢慢抽动起来。感觉到嘴里的事物越来越硬,韩彦便把它吐了出来,重新骑到旗四身上去,握住那肉棍慢慢含进身子里,开始上下摇晃起来。 旗四双手抚上韩彦的腰窝,在肌肤上游走,时不时托韩彦一把,让他坐得更深。骑乘的姿势容易累人,韩彦折腾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开始喊累。旗四歇了这么一会,体力上来了,便跟韩彦换了个位子,让韩彦抱着自己两条腿,他则跪在中间,大开大合地操干起底下的小洞。 俩人小半年没亲热,韩彦的穴口又紧致了不少,如果不是俩人体力都有限,没准得胡闹到半夜。旗四第二次射进韩彦身体的时候,喘得虚汗都下来了。韩彦虽然还未满足,但真要他再来一次却也没力气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跟旗四交换了一个深吻,这才相拥着睡了。 半夜的时候,旗四隐约听到有人的抽噎声,睁开眼一看,韩彦躲在被子里,哭得脸都花了。旗四连忙把他捞出来,轻声问:“好好,怎么哭了?” “我梦见你被人用枪打死了。” “哪能呢?我不是在这么?”旗四说着,勾起了韩彦的下巴,用衣袖帮他擦眼泪,说:“别想太多了,我的命硬着呢,可不比别人,吃个枪子就嗝屁了。” 韩彦被旗四逗得笑了起来,说:“厉害了四爷,看不出来你还是铁打的?” 旗四点了点韩彦的下唇,说:“你知道就好。赶紧睡,三星老高了。”说着把人搂在怀里,安抚性地摩挲着韩彦的背。 韩彦下意识搂住旗四的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一片漆黑,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狗咬的声。他咬紧牙根,抱着旗四一深一浅地走着。温热的血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手缝里漏了出来,滴在走过的路上。 韩彦的眼泪涌了出来。 天亮了。 端午节过了没多久,旗嘉琳就许了人家。是她姥姥家的一门远房亲戚,在邻县那边,家里有一家豆腐坊和一间粉条房,家境也算殷实。 媒人到旗家大院提亲的时候,旗嘉琳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又哭又闹,总之就是不想嫁人。韩彦心里也舍不得,私底下跟旗四通气,说旗嘉琳才十四,过两年再找婆家也来得及。 旗四说:“也不是现在就嫁过去,只是先订着,晚两年再过门。” 韩彦还是不满意,说旗四自个没去瞧过,万一许配的人长得跟歪瓜裂枣似的呢? 旗四晓得韩彦就是来找茬的,只好耐心给他解释:“这户人家是嘉琳她姥姥千挑万选的,人不错,家里长辈也是通情达理的,嘉琳嫁过去,吃不了亏。” 韩彦被旗四堵得没话说,只好转身跑去安慰旗嘉琳了。旗嘉琳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最后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在家准备嫁妆。 韩彦从旗嘉琳订婚后心里就闷得慌,三天两头就要去看她一眼,跟她唠唠嗑。没话说也要静静地坐一会,看着旗嘉琳绣嫁衣。大红的丝绸底布,细细的丝线,一刺两勾三挑线,慢慢地含苞待放的牡丹便露了出来。 韩彦瞧得入迷,旗嘉琳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旗嘉琳开玩笑道:“韩叔,你是也想学吗?” 韩彦被她说得脸红,说:“哪能呢,就我这手艺,也就补补破衣服。” 旗嘉琳笑了一声,换了一个话头:“前屋那活忙得怎么样了?” 韩彦说:“快了,你爹在那看着,我估摸着入秋的时候就能开工酿酒了。” 旗嘉琳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要不然我爹整天无所事事的,我瞧着都难受。” 俩人又说了一会心里话,韩彦瞧着旗嘉琳想专心做活了,便悄悄退了出去。眼看着晌午快到了,便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到厨房帮吴妈准备午饭。 旗四回来的时候,韩彦已经把饭菜摆好了。见到旗四满头大汗的样子,韩彦连忙给他递了条毛巾,说:“擦擦脸,歇会再吃饭吧。” 旗四应了一声,接过毛巾擦了起来。如今院里人手不足,他这个一家之主也要卷起袖子做活了。 韩彦正盛着饭,一抬眼就瞧见旗四衣服胳肢窝那裂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亵衣,不由得笑了,说:“四爷,你衣服破了个洞都不知道吗?” 旗四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四处瞧了瞧,说:“哪儿呢?” 韩彦指指自己的胳肢窝,旗四这才发现了那个漏洞,说:“该是刚刚抬架子的时候划到的,不碍事。” 韩彦转身开了柜子给旗四另拿一件长衫,说:“可别这么说,有脸有面的人穿着破衣服做活,这像什么话?” 旗四想着也是,便把新衫子换上了。 俩人吃完饭,旗四躺在炕上休息,见韩彦忙活着收拾碗筷,说:“要不还是给你找个丫环吧,天天洗碗洗衣服洗地板,我瞧着都难受。” 韩彦瞅了他一眼,说:“你可别,我现在就闲得慌了,要是这些活儿都没得做,我还不得偷鸡摸狗去?到时你更难受。” 旗四说:“我还管不了你。” 韩彦说:“你才知道呐?” 旗四笑了一声,说:“我也懒得管。”说着,闭上眼歇息了。 韩彦洗完碗筷回屋,旗四已经入睡了。韩彦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把旗四脱下来被划破的衣服瞧了瞧,心想衣服还很新,料子也好,就这么扔了怪可惜。 韩彦想起里屋的柜子里放有针线,便取了出来,拿上衣服,坐在门槛上,趁着正午的日光,穿针引线,慢慢缝了起来。好几年没拿针线,一开始韩彦还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好在他毕竟小时候练过,没一会儿就上手了,三两下就把裂口缝好了。 不知怎么地,韩彦突然想起了早上旗嘉琳做的刺绣,那朵艳丽的牡丹花,细细麻麻的针脚里饱含着无限的深情和希冀。 那是她要陪伴一生的人。 韩彦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衣服,有着丝绸的顺滑和冰凉。 他也是。 第六十七章 旗嘉琳出嫁时是民国三十三年,康德十一年。旗四并没有大办,一是毕竟是嫁女儿,二是中日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北满的局势已经日趋失控。世风日下,时不时有毛骨悚然的消息传某个地方传了过来,失踪的人口、凄厉的惨叫,体无完肤的尸体……如此种种,无不逼得人心惶惶。 迎亲的马车是在初夏的一个黄昏过来的。旗嘉琳穿着大红的嫁衣,在冲天的鞭炮声中一一朝家里的长辈行礼。路过韩彦的跟前的时候,旗嘉琳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朝着韩彦磕了三个头。韩彦一开始躲在旗四身后,见旗嘉琳给他行大礼,连忙走上前去把旗嘉琳扶起来。 旗嘉琳眼眶红红的,侧过身子在韩彦耳边小声地对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由嬷嬷扶着走了。 韩彦在她转身后眼泪喷了出来。 她说:“爹,女儿出嫁了。” 旗嘉琳走后,韩彦恍惚了好一阵子,时不时就到旗嘉琳住过的屋子瞧一瞧。旗四看不得他那个颓废样,把他撵到酒坊帮忙去了。 那两年兵荒马乱,又加上日本子名目众多的赋税,大伙的日子都不好过,连饭都常常吃不上,自然少有人能喝得上酒。旗四开这个小酒坊,赚不来钱也赔不了,就这么要死不活地熬着。韩彦看着糊涂,私底下问旗四开这酒坊图啥。旗四只是笑笑不说话。 韩彦虽然好奇旗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酒,但旗四不说他也知道不能追问,就自个留心看着。 到旗四酒坊买酒的大多都是村子里无所事事的屯溜子和狗腿子,其中就有几个是王元道跟前跑腿的人。韩彦向来厌恶这些人,轻易不到柜前去。旗四则是长袖善舞,来者不拒。时不时还跟买酒的人喝上一杯,唠唠嗑。说得高兴了,一挥手就把酒钱免了去。喝的人高兴,难免下次来就呼朋唤友。次数多了,账上就有些不好看。只是旗四没吭声,韩彦也只好忍着,只是敲算盘的时候发点小脾气。 元茂屯面上还是那么死气沉沉,被日本子压榨得喘不过气来,但暗地里的抗日势力却早已扭成一股,就等着时机一鼓作气把敌人炸个粉碎。 韩彦向来对这些明里暗里的斗争不甚在意,只瞅着自个一亩三分地忙活。左右旗家的大事有旗四顶着,他就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忙着各种小事。旗嘉琳要做娘了,不管男女孩总要备上一份礼;屋子每天得打扫一遍不然容易落灰;院子里的大牙狗去年老死了前阵子又包养了一只现在才三个月大得多看着点;爹娘年纪大了,时不时还得回家陪二老唠唠嗑,聊聊地里的活儿,三弟已经到娶亲的年纪了,该托媒人找找婆娘了……在韩彦这里,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村里谁谁摊了劳工再也没回来,谁谁地里遭了灾颗粒无收逃荒去了,又是谁谁被日本子和汉奸大户欺负得抬不起头来等等,仿佛都跟他毫无干系。 因此,当“八一五”一响,日本子四处逃窜的时候,韩彦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听了一句,就进厨房帮吴妈做饭去了。 相比韩彦的清闲自在,旗四可就忙得多了!日本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招呼了一帮人去捡洋捞,发横财。有人胆小怕事不敢去,旗四说:“怕啥呢?日本皇帝都投降了,你还怕日本子打回来了?你要真怕就别去,丢人!”说着就带头往屋里闯。其他人见旗四都一马当先了,也纷纷追随。 说来也是旗四有本事,这才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就愣是把村里一些流氓地痞都驯得服服帖帖的,个个为他马首是瞻。 旗四捡了洋枪、枪子,其他的锅碗瓢盆、布匹衣裳、手表电灯则统统给了别人。旗家大院原本就盖了炮楼,如今有枪有人,旗四索性拉起了大排,成立了自己的武装队。 没了日本子的支撑,满洲帝国就是一个空架子,元茂屯迟早要乱套,与其等着被人欺负,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把威胁干掉。 旗四捡完洋捞第二天就准备拿王元道开刀。王元道也不傻,他晓得旗四拉起大排后准没自个好日子过,一大早就g了,可惜旗四早就派人在暗地里盯着他,最后愣是在王元道已经准备坐船过河的时候把人截下来了。 王元道被人五花大绑压到旗四跟前时,旗四正用软布细细地擦着刚捡到的小洋枪。 “四爷,”王元道被人踹了一脚,“咚”的一声跪在旗四跟前,哭丧着脸说:“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瞎!有眼无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旗四听他哭嚎了一阵,掂了掂手里的洋枪,对两个跑腿的说:“拉到门口去。” “四爷!你放过我吧!你要啥我都给你!”王元道一边被人架着走一边嚷。 旗四紧走两步,先到了旗家大院门口,朝天上放了一枪。附近的村民吃了一惊,纷纷朝旗家大院门口瞧。 旗四扫了所有人一眼,说:“姓王的在咱们村这么些年做了多少孽大伙心里清楚,他把我弄到牢里这事我想大家也还记得。我旗四向来是个记仇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那就不要怪我弄死他!” 王元道听得心惊胆战,挣扎着就想跑。被旗四随手一枪甭到大腿跟,嚎叫了一声就倒在地上了。旗四又开了一枪,废了王元道一只手。 鲜血迸了出来,涂了一地。王元道在地上打滚,糊了满身血。 旗四擦擦手枪,对身边一个人说:“去找王元道他屋里的,让她来把人领走。” 有个狗腿子想巴结旗四,悄悄问了一句:“四爷,要不要把王元道……?”说着,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样子。 旗四瞅了他一眼,说:“不用,他人活不长的。” 果然,下晚的时候就传来了王元道死掉的消息。王元道屋里的婆娘,那个未婚夫被害死自己一直被王元道虐待的女人托人给旗四送了四根金条。 旗家大院又开始热闹起来。 然而,热闹只是暂时的,民国三十七年,一九四六年,共产党开始在东北全面展开土改工作。七月的一个早晨,一辆四马拉的四轱辘大车载着十几个身穿灰布军装,挎着匣枪的八路军驶进了元茂屯。 车子在村里小学门口停住的时候,工作组进驻元茂屯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进了旗四耳朵里。旗四的心里没来由涌起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年头的时候他听到不少共产党在长春那边斗地主,分土地的消息,心里就有点不对劲,如今总算是来了。 旗四写了一张请帖,叫院子里一个看门的给工作组的队长送去。他想着来者总是客,先吃顿饭,唠唠嗑,拉个家常,有些事情也比较好开口,没想到看门的给他捧着一堆碎纸屑回来了,还捎了工作组的一句回话:“共产党人绝不吃地主家的粮食!” 旗四有点恼,心想不来就不来,我也懒得招待。但毕竟心里没底,时不时还是要找个人去那边打探一二。 韩彦在一旁看着新奇,心说也有你四爷难做的时候?下次出门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故意跑到小学那看了一眼。 “哥,你在这干嘛?”韩彦正凑着脑袋往屋里张望,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子一看,来人居然是韩烨! “阿烨!”韩彦见到弟弟,又惊又喜,连忙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韩烨拍了拍胸脯,说:“我回来展开工作!” “你当官了?”韩彦高兴地问,在他看来能“工作”的人都是当官的。 “爹娘晓得你回来吗?” “还没回去,现在没时间,等过几天再说吧。” “好,那你要记得啊!我先回趟家,跟爹娘说下你回来的事。唉,你不晓得当年你走了后他俩一直为你提心吊胆,就怕你真的出啥事了……” “行了,哥,别说这些,”韩烨打断了韩彦的话,说:“我问你,你现在还住在旗家吗?”韩彦说:“还住着。” 韩烨一听到这句话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声音也高了起来,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在旗家赖着?” “我没有赖着……我在那边也是有干活的。” 每一次被弟弟质问他和旗四的事情,韩彦就忍不住心虚。 “算了,从今天开始你搬回来就行,把界限和旗易秀划好了!”韩烨叮嘱道。 韩彦有点生气了,虽然他知道跟着旗四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总是被别人反对,特别还是自己的弟弟,韩彦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这事你别管,我自个晓得怎么做。”韩彦说。 韩烨本来想走的,一听他哥这么说,脚步便停了,压低声音说:“旗四就要倒大霉了,我劝你离开他是为你好!” 韩彦吃了一惊,问:“四爷怎么就倒大霉了?” “你别管!反正你记得离他远一点就行,不然到时候就算你是我哥我也救不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了。”这话一说话,韩烨转身就要走。韩彦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小声问:“阿烨,你能不能跟说清楚点,为啥四爷要倒霉了?” “这事是工作机密,不能告诉你。总之你离旗易秀远点就行了!”韩烨这话一说完,便被一个戴着眼睛的人叫走了。 韩彦瞧着教室里乌泱泱一片人,正七嘴八舌地商量着什么事,心里就慌得厉害,原想进去问几句,被一个挎着枪的人烂了下来,那人用枪指了指门口,说:“到外面去,里面的同志正工作呐!” 韩彦无法,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走了。见韩烨真没法出来了,这才匆匆忙忙往旗家大院赶。 天热,旗四正喝着茶,见韩彦跑得满头大汗,连忙问他出了什么事。韩彦接过旗四递给他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水,三两句把遇见韩烨的事跟旗四说了。 旗四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才说:“前儿嘉琳给我传过信,让我把咱家的土地分给村里的穷人,说这是共产党的政策,我不干也得干。” 一想到几百垧土地拿去分人,别说旗四不情愿,韩彦也觉得肉疼,但散财保命总比人没了钱还在好得多,因此韩彦劝道:“四爷,真要这样,那咱们就把地献出去吧,左右咱家也不愁吃不愁穿,就当打水漂了。” 旗四想了一会,说:那也行,你明儿见到你弟弟,问他想捐地得找谁说去。” 韩彦点点头,说:“别明儿了,我待会吃完饭就过去。” 旗四看着韩彦脑门上亮晶晶的汗,说:“急啥呢你?明儿再去天又不会塌,大热天的跑来跑去万一中暑了不是更碍事?” 韩彦听着也是这个理,而且看韩烨今儿也忙,就是去了估计也见不到人,只好作罢了。两人坐在炕上纳凉,韩彦想起了前一阵有媒人给旗嘉琅说亲的事,便问旗四有没有说成了没。 旗四说:“没呐,那臭小子太挑,不是嫌这个长得胖就是嫌那个长得矮,说了好几个都没看对眼的。” 韩彦说:“唉,娶媳妇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慎重点也是好的。” 旗四皱了一下眉头,说:“他哪是慎重?他那叫挑剔!都是被他娘宠坏了,慈母多败儿。” 韩彦想说这也不能怪凤娘一个人,你这个当爹的不也是甩手没管?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提好。 第六十八章 隔天一早,韩彦便到小学去找韩烨。谁知道韩烨天没亮就到县里汇报工作去了,没在小学里。韩彦想了想,又回了一趟家,先把韩烨回来的事情告诉了爹娘。 爹娘俩又惊又喜,先是为二儿子的平安归来感到高兴,后又埋怨儿子回来也没跟他们说不孝顺。韩彦等爹娘俩激动过后,才慢慢提到旗四的事情: “爹、娘,说句实话,这些年四爷对咱们家怎样?” 韩彦爹娘面面相觑,老半天,韩老娘才叹了口气,说:“也算是有心了。”韩老爹也跟着帮了一声,说:“比他老子强。” 韩彦听着心里宽慰,嘱咐道:“爹、娘,要是阿烨回来,问起旗四来,你俩可别忘了对他这么说啊!” 两个老人点点头,答应一定实话实说。韩彦这才稍稍宽心些,又和两个弟妹说了几句话,走了。 过了几天,韩老爹正在地里锄草时,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年轻突然把他叫住了,说是他们组长在找他。韩彦爹二张和尚摸不到头脑,去了才晓得找他的人是自个的儿子。 韩老爹见到二儿子英姿飒爽的样子,心里头高兴之余又有点不满,觉得自个被二儿子这么大模大样地叫来有些丢脸。 韩烨把自个老爹叫来的时候倒是没有想太多,纯粹只是想了解这些年元茂屯的情况。叙没几句旧就开始公事公办问对自个爹问话。 韩老爹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他听说过不少共产党人的好人好事,对共产党有些亲切感,何况又是自个儿子,因此把肚里的话一股脑都倒出来了。当然,在说到旗四的情况时,因着韩彦的干系,韩老爹还维护了几句。 韩烨听得直皱眉,原本手里记着的笔记也停了下来。其他工作组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旗四和韩彦的关系,不敢多嘴,忙把脸转到别处去。 韩烨想了想,把他爹单独叫到一边,低声问:“爹,这话是不是我哥教你说的?” 韩老爹耿直道:“没啊,这都是实话。” “哪门子的实话!爹,虽然我这几年没在元茂屯待过,但旗家的事还是听了不少的,那里面就没一个好东西!我哥就是贪图享乐才会被旗易秀吃得死死的,你不劝他回来就算了,怎么能站到他那边去?” 韩老爹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旗老爷不是个好东西这我是晓得的,但旗家三兄弟也算不得坏,四爷的大哥早早就当兵去了,他二哥身子不好,也一直养在院子里,没害过什么人。” 韩烨冷笑一声,说:“爹,你这是被卖了都不知道啊,那旗易山当的是什么兵?国民党的兵,专门打共产党的人,这也不算坏?再说那旗易秀,作为一个中国人,不上战场就算了,还跟了一个日本人,就这种人活着也是丢人现眼。”又说:“那旗易秀仗着他这俩个哥,又是开厂,又是当村长,捞了多少好处?榨了多少老百姓的血?要这样还说他是好的,那这世上也没坏人了!” 韩老爹被韩烨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说:“原来他们兄弟仨这样坏?” “可不是!”韩烨斩钉截铁道:“地主阶级的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爹,你以后可要站好立场,千万不能对地主阶级心软,更不能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欺骗了。” “那你哥咋呼办呢?他算地主阶级么?”韩老爹小心地问。 韩烨想了想,说:“我哥当然不算,他当年到旗家大院做活也是被逼的,工作组会理解他的难处的。但是,爹下次我哥回来你千万劝他搬回家,不要再和旗家搅和在一起了。” 韩老爹点点头,保证一定照他的话去做。韩烨这才放下心来,又找了个巡逻的战士,把韩老爹送回家去了。 把家里几百垧土地捐了出去后,旗四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儿子旗嘉琅却发起了大脾气,说旗四不怀好心,把家里的地全捐是为了要他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说别人家的爹都恨不得给儿子多留点地,他旗四倒好,对外人比对自个儿子还亲! 旗四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当即就要动手打人,却被韩彦拦住了。韩彦说:“嘉琅都那么大了,有话好好说,动手干嘛!” “他要打就打好了!从小到大我还少这顿打吗?用不着你这个外人多管闲事!”旗嘉琅气呼呼道。自从十岁那年他骂过韩彦二椅子、捅屁眼被旗四吊起来打了一顿后,就再也不敢拿脏话骂韩彦了,只感说他是“外人”。 旗四听得火大,把韩彦推到一边,抽了角落里一根木棍就要动手。旗嘉年轻,动作灵活,很容易就躲了开去,g了。 旗四把棍子扔得远远的,骂道:“混账东西!”心里再次后悔当年吃了那些助兴的药和吕凤娘圆房,才会生出这么一个小畜生来气死自己。 韩彦瞧旗四气得身子发抖,叹了口气,走过去半抱住他,安慰道:“好啦,别气了,大夫说你最近气血不足,再气真得躺炕上去了。” 旗四恨声道:“你说这小畜生怎么这么没脑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几垧破地,他老子没准明天就进牢里了他还在这瞎逼逼!” 韩彦无奈道:“父子俩整得跟个仇人一样,这话好好说开就行了,犯得着动棍子吗?嘉琅也是快二十来岁的人,能听不懂?” “他就是个榆木脑袋!”旗四又骂了一声,这才顺着韩彦的意进屋去了。 旗四往炕梢一上,就把烟杆捞在手里,正想点个火折子抽一口,一没留神被韩彦拿走了。 韩彦说:“别抽这个了,坐着,我给你泡茶去。” “等等!”旗四叫住了韩彦,下了炕梢,扫了一下屋前屋后,把门窗关紧,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我让你藏的那些东西你藏好了没?” 韩彦点点头,说:“按你说的藏了,挖了好几处呢!” “位置都记得住吗?”旗四问。 韩彦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记下了。”那些地方就在之前俩人野合时附近,韩彦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旗四看了韩彦一眼,慢慢说:“那些都是留给你的。” 韩彦大吃一惊,说:“给我干嘛,我又用不着。” “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旗四慢慢说,“留着傍身用。” 韩彦被旗四几句话说得心慌意乱,恼道:“我才不用,你自己留着傍身就行!”停了一会,又问:“难道把地都捐出去了还不够吗?” 旗四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不晓得,看情况吧。” 然而情况很不好。 从八月底开始,工作组就开始以疾风扫落叶之势没收元茂屯里各个大地主、二地主、富农的土地、牲口和房产。 旗家上下十几口人在中秋过后没多久就被撵出了旗家大院,塞到了一个小破草房里。旗四也被巡逻的民兵直接抓着关进村宫所之前留下的牢房里,连同其他大大小小二十个小地主和大粮户。 旗四在人群里看到了郭大善人,他已经老得不像样了,原本圆滚滚的肚子干瘪了下去,像一块风干的腊肉。郭大善人已经认不出旗四了,听说去年就已经变得痴痴傻傻,儿子儿媳都嫌弃他是个累赘,恰好工作组开始收拾人,就连忙把他送了过来,算是为整个郭家造的孽抵罪。 民兵抄家那天,韩彦原本是想跟着旗四一起走的,没承想半路被韩烨架走了,也不知道被关到哪里去了。 有几个相熟的人凑上前来跟旗四打个招呼,吞吞吐吐地问旗四有没有什么消息。旗四说:“我人都在这疙瘩了,还能有什么消息?”其他人这才悻悻地走了。 旗四挑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开始慢慢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说不上多坏,也说不上多好。该享的福享了,该遭的罪也遭了。就是再多活几年也就是这样了――如果没有遇见韩彦的话,旗四实在想不出,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是老天爷所眷顾的。 第六十九章 旗四牢里关押了三天,第四天才被放了出来。看守牢房的人曾经被一个小地主弄得家破人亡,身负国恨家仇,一见旗四他们就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手上的刀把他们都戳两下。三天,看守的人就送了两顿饭,两个硬得硌牙的馍馍。没有水,旗四啃完两个馍馍后喉咙干得差点冒烟。 几个民兵背着枪匣,拿着绳子把他们的手捆起来然后串在一起,就像一根绳子上系着二十几个人结。一个民兵扯了扯绳子的一端,喊了一句:“走!”二十几个犯人就像牲口一样被牵着走了。 牢房里阴森潮湿,出了门,才知道如今才是九月初,正午的太阳还是很暖人的。 一行人在元茂屯的大路上慢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地走。路两旁都是卖呆的村民,有好奇的,有厌恶的,有惊讶的,也有漠不关心的。旗四一个一个人脸扫过去,没有瞧见家里人的身影,也没有韩彦。他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望着脚下走路。 不知是谁带的头,突然朝他们扔了一颗烂白菜。人群骚动了起来,不一会儿烂菜叶、泥巴、小树枝、小石块、什么破烂都往他们招呼过来了。 前面的路死了,人群把他们围了起来。 无数的棒子举了起来,像树林子似的。棍子落在胳膊上、腿上、肩膀上、背上、头上、手腕上,反正跑也跑不了,多也躲不开,整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 人群乱了套,一个个举着棍子往前挤,没有棍子的就直接用手捶、用牙咬、用指甲挠,叫打声、痛苦声、哀嚎声、咒骂声,杂七杂八混成一片。 领头的民兵还在大声诉说着这群地主恶霸汉奸的罪恶,谁谁克扣了长工工钱,谁谁霸占了佃户的婆娘女儿,谁谁又跟日本子勾结,坑骗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人等等。 老百姓们听得群情激愤,有人大声喊道:“不整死他们,今儿大伙都不散,都不回去吃饭。” “对!打死他们!”“打死他!” “不能留!” “杀人偿命!” 旗四脸上挨了好几下,啐了一口血水,心想难道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几个押送的民兵瞧着人群已经失去了控制,连忙出面维护秩序,然而已经太迟了,有两三个原本就老迈的地主已经被活活打死了。其中就有郭大善人。旗四乍眼看去的时候都认不出了,脸上是血糊糊一片,还是数人的时候发现少了他才知道的。 一行人被压着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太阳已经下山了。血色的夕阳照在他们的身上,投下了长长的身影。不知什么开始的,队伍里慢慢传出了压抑的哭声,凄凄惨惨戚戚,像一支哀悼日落的歌曲,摇晃的身影是般配的舞步,鞋底摩擦着沙土,呲嚓呲嚓,那是哀歌的旋律,是夜色的牵引。 快到村宫所的时候,队伍里又倒下了两个人。民兵手脚麻利地把死掉的人手上的绳子解开拖走,留下一片死寂。 牢房的门开了。 十几个人慢慢地走了进去。哭声已经止住了,那玩意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之外别无用处。有人开始咒骂起自己的爹娘,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囤那么多土地,害他成了地主;有人开始哭诉,骂家里没良心的亲人,把他送到这个破地方等死;有人开始哀嚎,跪求民兵们放他出去,他可以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捐出来。 旗四嗤笑了一声,靠着墙壁慢慢蹲下来,浑身疼得厉害,骨头就像快要散架了一般。早先穿着的衣服经过下午那场混战,已经脏得不成样了,领子也被扯烂了,血迹混着污渍,看着跟个乞丐差不多。 活了四十二年,第一次活得这么狼狈。旗四想摸一把脸,可是手一直抖个不停,压根抬不起来。旗四试了好几遍,最后终于把手掌盖在脸上。眼泪从手缝里流了出来。 真他娘的操蛋。 旗四一行人被打得半死又拖回去的消息还是韩小妹告诉韩彦的。当时他正在院子里帮韩老爹的倭瓜搭架子,韩老爹刚巧去解手了,韩小妹就悄悄把旗四他们被拉出来游行的事跟韩彦说了。 韩彦心头一紧,手上没把牢,整个架子都倒了下来。韩小妹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地帮她大哥把架子扶起来。 韩小妹小声问:“哥,你要去看他吗?” 韩彦看了门口站岗的民兵一眼,摇摇头,说:“不去了。” 下晚,韩烨回家吃饭,韩彦把弟弟叫到了一边,问他工作组和农会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为什么突然把人拉出来游行了。 韩烨反问道:“他们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几十年,难道还不能拉出来给大伙解解气报报仇?” 韩彦默了一会儿,盯着韩烨的眼睛问道:“你们要怎样才肯放过四爷?” “这事不归我管,你得去问农会。”韩烨说。 韩彦说:“阿烨,做人得凭良心,当初可是四爷到王元道那把你带回来的!” “我可没上赶着求他保我!”韩烨听着也来气,“你知道就因为当时是他把我带走的,组织差点都怀疑我跟他是一伙的,我立了多少功劳才抹掉了这个污点!” 韩彦被弟弟的话气笑了,说:“行,这事跟你没关系,都是四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韩彦转身就想走。 “等等,哥你要去哪?”韩烨抓住了韩彦的手,问。 “去找农会的人,让他们放人。” “不行!我在农会那已经拍胸脯保证你跟旗四撇清干系了,你这跑去一求情,我不就打脸了?” “你打脸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韩彦一边说,一边甩开韩烨的手。 “这是咋了这?”韩老娘见兄弟俩在一旁拉拉扯扯,以为哥俩打架,连忙跑了过来。 “娘,你说说大哥,他居然还想跑去农会那边给旗四求情!” “阿彦,这事可做不得啊!”韩老娘拉着韩彦的胳膊,苦口婆心道:“你跟他压根不是同一路人,再跟他纠缠下去会害了你自己的!” 韩彦心里难受得厉害,说:“娘,旗四这么多年来对我,对咱家里人怎样你心里清楚,我要是真的就这样看着他去死,那我的良心就真的是喂了狗了!” “可是你去了又能怎样呢?”韩彦娘想起下午的那场围殴心里就心有馀悸,说:“阿彦,你不明白,这已经不是四爷对错的事儿了,是大伙都想要他的命啊。” 然而,尽管韩老娘苦口婆心地劝,韩彦最后还是铁了心要去找农会的人问清楚。韩烨一开始在旁边拦着不让他哥走,后来想着堵不如疏,只好答应他哥明天带着他去农会问一问。 农会如今就设在旗家大院里。韩彦进门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这才短短几天,他已经从主人变成了过客。 韩烨把韩彦带到农会主任屋子外才走。 韩彦进了屋子,盯着坐在案几那的人瞧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所谓的农会主任就是当初跟他一起在旗家大院扛大活的麦子!但麦子已经不叫麦子,人家叫李大海,是根正苗红的共产党员。 李大海见着韩彦也有些意外,但他也没藏着掖着,干干脆脆地脆承认自己就是麦子,还亲亲热热地和韩彦叙起旧来。 韩彦心里有了底,当初麦子在旗家大院做活的时候,老李就很照顾他。如今旗四有麻烦,他怎么也得帮衬一下吧? 韩彦试探着问李大海,旗四那事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李大海打了个哈哈,说这事他还真不好说,得看老百姓的意思。韩彦又问有没有什么将功抵罪的方法。李大海眼珠子一转,说:“这得看看有多少诚意。” 韩彦说:“不少。” 李大海瞅了他一眼,问:“不少是多少?” 韩彦报了一个数,李大海听得眼睛都直了。乖乖,前几天抄旗家的时候搜到的钱都没有这个多。啧啧,看来这韩小子是真的对旗易秀上心了,这么一大笔钱就敢拿来捞人。 李大海说:“这可不是小数目,韩老弟,你可别诓你李大哥才行啊。” 韩彦说:“只要你能保证把旗四放出来,我一分也不会少你。” 李大海笑了笑,说:“韩老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没见着钱,很多事都不好办啊。” 韩彦想了想,说:“我可以先把钱给你,但你要让我见下旗四先。” 李大海点点头,招呼了一个民兵进来,叫他带韩彦去见旗四。 韩彦想起旗四个爱干净的,宁肯不吃不喝,不能不换衣服,今天被这样埋汰,身上那件衣服恐怕早就不能看了。于是说:“现在不行,我得回家拿几件衣服。” 李大海点点头,说:“可以。”摆摆手,让民兵领着韩彦走了。 第七十章 韩彦见到旗四的时候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旗四半边脸都被打肿了,嘴角也破了皮,穿着一件被撕烂的衣服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旗四哑声说,“不是让你别管我吗?” 韩彦低着头抹了一下眼泪,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旗四,说:“给你送几件衣服换。” 旗四把包袱接了过去,说:“好了,你走吧。” 韩彦想说“好”,可是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坨棉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旗四催得越急了,韩彦越是走不了。旗四瞧了瞧四周,民兵离得还挺远,这才安慰韩彦说:“我不会有事的,最多就受点苦而已,你先回去吧。再待下去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韩彦好一会儿才把眼泪咽回去,点点头,凑到旗四跟前,小声说:“四爷,再忍一忍,我已经找到人了。” 旗四皱了下眉,心想冯新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你还能去找谁。 韩彦说:“是农会的主任,李大海。当年曾经在大院扛过活的。” “他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你?”旗四怀疑道,“你给他钱了?” 韩彦点点头。 “给了多少?” “……所有。” “你是不是傻!”旗四忍不住骂了一句,“万一被坑了,你以后怎么办?” 韩彦被旗四说得抬不起头,好半天才说:“没有你,我也不晓得以后要怎么办。” “操,你还是个男人吗!”旗四又骂了一句,一个没忍住还是把人抱进怀里了。操,谁要说让谁说去! “你俩磨叽够了没啊?两个大老爷比娘们还黏糊。”看守人阴阳怪气地说。 旗四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飞快地在韩彦的额头亲一口,这才把人放开了。 “走吧。”旗四又开始赶人了,但语气温柔了许多,“我还等着你把我捞出去呢。” 韩彦用力地点点头,这才不舍地走了。 隔天一早,韩彦便带着李大海去挖钱。当那一袋袋大洋和金条被挖出来的时候,李大海看得两眼放光,口水都流下来了。 韩彦看着他那贪婪的样子,心里有点没底,原本还有一个坑没挖,但被他不动声色隐瞒了。万一真把旗四捞出来了呢?那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还是留一点比较好。韩彦心想。 两个人,一人杠着几个袋子往回走。 “主任,这钱你想放哪儿啊?我帮你送过去。”韩彦说。 “送到农会那。”李大海说。 韩彦心里“咯噔”一下,说,“那边人多眼杂,恐怕……” “没事,”李大海信誓旦旦道:“农会的事我说了算,没人敢多嘴。” 韩彦这才放心跟着李大海往旗家大院走。刚把袋子放倒在地上,门口就突然钻进来好几个穿着军装的人,韩烨也在里面。兄弟俩一见面,脸色顿时都凝重了起来。 韩彦有点慌,抓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不晓得李大海是个啥意思。 李大海“哈哈”一笑,指着韩彦对着进来的人说:“韩彦今天可立了大功一件,瞧瞧,这些旗易秀埋起来的银元和金条都是他带我去挖的。”说着,把系在袋子上的绳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元。 韩彦一时间如坠冰窟,半天都没说话,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大海看: “李主任,你这是几个意思?” “还能有几个意思?李主任这不就是在表扬你?”旁边一个人接嘴道。 韩彦气得浑身发抖,韩烨瞧着他哥眼神有点不对,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连忙扑过去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哥,你可别乱来,万一出事我可保不了你。” 韩彦甩开他弟弟的手,冷冷道:“我是死是活都用不着你操心。”说完,不等韩烨回话便转身走了。韩烨怕他哥出事,连忙追了出去。 韩家兄弟俩一走,李大海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说:“什么玩意,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少爷呢?不就是个给人暖床的。”又说:“那个韩烨也真是,你说他哥都对那姓旗的死心塌地到这份上了,你就干脆成全他把他俩关一块不就得了?还要护着他干嘛?我瞧着都丢人。” 剩下的几个人一边听一边附和,就跟叫屁虫一样,有人放个屁,它就叫一声。 “对了,县委的指令发下来了没?” “发下来了,县委说可以执行枪决。” 李大海点点头,说:“我怕夜长梦多,就选今晚吧,拉到黄泥河子那都毙了,过两天再通知人去那里收尸。” 民兵队长领着命令去了。 下晚的时候,看守人破天荒没有送来两个干馍馍,而是一人一碗白米饭,外加一份白菜炖粉条。大伙吃得心惊胆战,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恐怕这就是最后一顿饭了。 有人吃着吃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肝肠寸断,说他还有个八十岁的娘要养,就这么死了他娘怎么活?他一这么说,顿时也勾起了别人的挂念,牢房里一时间响起了高高低低的抽泣声。 看守人敲了敲牢门,大声道:“哭屁啊哭,不吃就一边待着去,别影响别人吃饭。”大伙这才安安静静吃起饭来。 旗四虽然没跟着一块哭,但也想起了家里的老老少少。旗嘉琳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娘了,女婿也不是地主,她可以不用担心;旗嘉琅有吕凤娘看着,岳父岳母也还健在,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县里,这也不用担心;他娘向来精明,这些年来大钱没有小钱该是存了不少,也不用担心。李小花要是能戒赌戒烟,几个金镏子也够她下辈子。唉,说来说去,最让他担心的还是韩彦。旗四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把小圆赶走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总是好的。 旗四一伙人才吃完饭,看守人便嚷着让他们把衣服什么的穿好出来排队。大伙闷声不响地收拾着自个东西。旗四叫住了一个熟人,随手给他递了一件衣服,那件衣服就是前两天韩彦特意给他送来的。 那人捧着这件干净整洁的长衫,又惊又喜,说:“四爷,这衣服挺好的,你咋不穿啊?” “我喜欢身上这件。”旗四淡淡地说。 那人瞧了瞧旗四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咕哝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火光亮了起来,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牢门前一字排开。 十几个人又像牲口一样被绑成一串牵了出去。 今晚没有月亮,璀璨的群星布满了墨蓝色的天空,犹如缀着宝石的网,笼罩着整个大地。夜色温柔,凉风轻轻地吹着,带给人的脸庞一种痒痒的感觉。 屯子里静悄悄的,不管是草屋还是瓦房,少有透着光的,人们都睡熟了。 一行人被牵着往村外走,离屯子越来越远了。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离元茂屯最近的河流――黄泥河子到了。 旗四一行人被赶到一片河滩上去。几个民兵把手里的火把插在河边上。火光照在水面上,黄泥河子也仿佛被点燃了。 十几个人被左右八只火把团团围在中间,成了最显眼的活靶子。 旗四看见有有人举起了枪支。 “喀拉”几声,枪支上膛了。 子弹带着喔喔嘶嘶的声音,横雨似的落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弹着点打起的泥土,溅在了旗四的头上、脸上和身上。 十几个人瞬间像软了骨头一样,一个接一个都倒下了。 旗四仰面倒在地上,他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前,他的脊梁压在另一个人的脚上,脖子悬在空中,额前的刘海晃了晃。他那件脏兮兮的外衫上浸满了通红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一颗子弹,从他锁骨的下地方打了进去,汩汩的鲜血从弹孔里流了出来,从衣襟一直蔓延到心口,那里被人用金线细细地绣了一个“彦”字。 ――正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