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分卷阅读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仙魔劫第一卷《连玉》 by 墨竹 文案: 是累世情缘?还是情关大劫? 一个是孤高清傲、执掌仙界法纪的九十九天上仙之首,一个是俊美无双、慧根深厚,甚得佛祖喜爱的佛前净善尊者,这段禁忌因缘,怎会被这般开启?又该要如何了结…… 「寒华,我终究和你不同,死亡对我来说,应该是必然的。天地万物,各司所职,你既然是神仙,又怎么会不懂?你这么做,不是有违天理吗?」 「我只是忠于自己,又有什么不对?上天不遂我意,我就逆天而行。何谓神仙?如果是为你,不要这名衔又有什么关系?」 连玉一时惊呆了,这人的执念竟是这样深浓,对于平顺温和的他来说,这情感猛烈地像是滔天巨浪,几乎让他灭顶了。 …… 楔子 九天琼林 瑶池 “尊者,请往这边走。”芙蓉仙子在前引路:“今天群仙集聚,瑶池这边有点纷乱了。” “没什么。”他站在九曲廊桥上,惊艳地望着脚下满池莲花:“我从不知道,瑶池中居然还有这么一片莲池。” “九天群仙往来瑶池,这里当然比不上尊者的白莲花台清幽高雅,不过也还称得上气象万千。”却在低眉浅笑时眼角所及,看见了一个洁白身影。 “仙子?”刚才还笑语晏晏的芙蓉仙子,突然看向远处,神色特异了起来。 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那个人,真是抢眼。 飞扬的白色纱衣让他卓尔不群,一个振眉,那两道浓黑如墨的眉宛如就要振翅飞出,神色冷峻严厉,更显得他清傲出众。 一路上众仙纷纷向他行礼,看来像是地位不低,却偏偏无人为他执灯引路,不知是哪路神仙? “那是寒华上仙。”芙蓉仙子终于回过了神:“他是九十九天上仙之首,但一向行踪不定,我没想到他今天会出现在瑶池,所以才有些失态。” “寒华上仙?原来就是他。”他了然地点了点头:“我也曾经听说过,他代为执掌仙界法纪,为人果断严明,却不想看来还这样年轻。” “寒华上仙可不年轻了,他从天帝在位之初就已位列仙班。恐怕除了帝君,谁都不知他是何时何地入的仙籍呢!算起来,都要近五百年才能见到他在天庭出现上一次,今天,也恐怕不是为了这仙佛饮宴而来的。” 他闻言报以微笑。 “如果他像尊者你这样地亲切,一定会更添几分风采,只可惜他非但司掌天地阴寒,性子更是阴沈冰冷,我就从来没有见他笑过。”芙蓉仙子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惋惜。 “上仙,有劳您久侯了!”掌灯仙子翩然落下:“王母命我送来您相借的避魔玉。” 他点点头,伸手接过玉,眼光仍不由地看向莲池那头。 “今天是八百年才有一次的仙佛饮宴,所以瑶池中来了许多贵客。”掌灯仙子善体人意地说:“芙蓉仙子引领而来的,是优钵罗尊者。” “优钵罗尊者?”他望着那个唯一让他注目的身影:“佛前尊者中的优钵罗?” “是的,他是佛祖近前尊者,虽然不常与我辈诸仙来往,但传言他不但俊美无双,胜过世间一切色相,而且慧根深厚,甚得佛祖喜爱。连万佛世祖燃灯古佛,也常与他谈论经义。他这次愿意应邀前来,这仙佛饮宴之名正是相得益彰。” 他听完点了点头,只说:“替我向王母道谢。” 看着他飘然远去,掌灯的笑容也随之垮了。 优钵罗?这名字……真是熟悉…… 寒华?似乎……在哪里听过…… 见过吗? 应该没有见过! 可为什么会觉得眼熟,那个远胜世间一切色相的美貌? 那清傲又冷淡的表情,怎么会似曾相识? 优钵罗? 寒华? 有宿世的前缘?怎么会算不出? 是累生的旧识?不可能测不到啊! 是有怨?还是有缘? 应该是有缘! 我和他,一定还会再见! 我和他,一定会有牵连! 难道是祸? 恐怕不是善缘! “尊者,该怎么解说因缘二字呢?” “是劫。万物皆空,但有因,必会有果,牵扯纠缠,因缘就是一种劫。” “有办法化开这种劫数吗?” “了断因缘就可以了。” “要是没有办法可以了断呢?” “恐怕会坠入轮回宿世,受七情六欲之苦。” “神仙也会有劫?有这因缘之劫吗?” “怎么不会呢?别说是仙,这天地的众生,都逃不过这因缘二字。” “尊者,恕我冒昧,如果您应了劫数,又会怎样面对?” “仙子何须多虑?因缘天定,如果会有,就是上天安排。若渡不过,坠入轮回也是注定,何必时刻忧心?它来时自是来了,你挡也挡不住的。” “……尊者的意思是……” “不可说,不可说。” “我……” “一切自有定数!” “那只有多谢尊者指点了。” 仙佛饮宴后。 芙蓉仙子被贬凡间。 五百年后。 佛前净善尊者优钵罗堕入魔道,困于轮回。 从此,万丈红尘,起了波澜。 第一章 宋 神宗四年 河南 开封府近郊 “连公子!连公子!”柴扉外,正有人大声地扰人清梦。 “来了!”好在屋里的主人倒是不太介意,清清亮亮地回应着。 这是一间陋室,说是陋室,实在不算夸张,只是茅草铺搭,屋内一无长物,如果不是还算得上干净整洁,绝不像是有人居住的。 来喊人的是一位四十开外的胖妇人,衣着简朴,一脸和善。 “许大娘,这么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门开了,走出一个布衣青年。 许大娘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连公子原本是世家子弟出身,父亲更是当过一品的大官,可惜后来得罪了皇帝,在流放途中去世了,就剩下了这么个独子。可怜他出身娇贵,哪里懂得生活苦处。不过幸好,他的性情和顺,知足乐天,倒也活得自在,只是可惜了他那满肚子的诗书文章。 “连公子啊!今天我来,是想给公子你说个差事的。” “差事?”连玉一愣。“大娘,你不是不知道,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平日里种了些花草,还要麻烦许大哥为我去市集摆卖。我这副模样,有谁愿意雇我啊?” “谁让你挑担提物的?你肯我还不愿意呢!” “那不知道……” “昨天我去城里送菜,遇上了在城东季老爷家当差的远亲。闲谈中就说到季老爷这几天正在招揽识文断字的先生,去教他女儿读书画画。我一想啊,这不明摆着有你连公子在嘛!我就和那远亲说定了,让他介绍你去季老爷家当个先生,也好贴补贴补生计。” “许大娘。”连玉摇了摇头:“我爹就是被这读书识字给害得客死异乡,我娘也寻了短见。这诗文,我是不会再沾了。” “胡说!”许大娘绷起了老脸:“连公子,这就是你看不开了。连老爷生前教你看书写字,让你有这一肚子的墨水。你就算不求什么功名了,可这本事浪费不得啊!我们穷苦人家缺吃少穿的,倒能怨命!可是你连公子说是家里败落了,可还有一身本事,这样勉强马虎地过日子,也实在对不起过了世的父母吧!” 连玉倒是听进去了:“可是……” “可什么是啊,我跟你说,今天你是去定了!去,换件鲜亮些的衫子,打扮得像个读书人的样子。我们这就去城东试试,成了好,不成就算了。” 连玉天性温顺,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 “没想到,你连公子打扮了一下,还真是俊俏呢!”许大娘直到了季府的大门前,仍旧没回过神来。 “大娘,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只剩这一件长衣了,还是我娘当年亲手做的,我才没舍得变卖,收起来四五年了,今天还是第一趟穿呢!” “取笑?我可是说真的。” 绝不是开什么玩笑,连公子换好这件月白的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就觉得眼前一亮,平常只觉得连公子清秀瘦弱,没想到只是换了件衣服,头上挽髻,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出身,气度不同凡响啊! “这事算是有点眉目了!”她喜滋滋地上前叫门去了。 “你就是连先生?”季非上下打量这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 “只是略通文墨,哪称得上什么先生,季老爷是谬赞了。” 季非点头,心里对这个恭顺有礼的书生很有好感:“令尊为人,我是敬仰已久了,可惜缘悭一面。你愿来府内教学,我也很高兴。只是不知连公子你除了诗文以外,还有什么擅长可以教导小女的?” “幼蒙庭训,琴棋书画,都略懂一些的。” “太好了。”季非转头唤人:“来人,去把小姐请出来见见新来的先生。” 下仆领命去了。 “连先生,有一件事我可得先和你说说。” “老爷请讲。” “我这个女儿叫做芙蓉,今年十五岁,心地是极好的,可就是性子急燥,先生以后务必要多担待些。” “想来小姐必然是有些巾帼之气的。” “只是其一。”季老爷摇头叹气:“她平时可没少给我惹过麻烦。因此,我还要劳烦先生,这丫头伶俐聪慧,诗词歌赋倒也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可毕竟生成了女儿家,我也想她学富五车,可当今之世,又哪里容得下才高八斗的女子。因此,老夫思前想后,还是要倚仗连先生多教导些琴棋杂项,分分她钻文章的心。” “只怕连某不才……” “连先生就别过谦了,这些乡野村夫当你是个普普通通的落魄书生。老夫的眼可还不花,想当年,世人称之为天下第一才子的无瑕公子,不正是连尚书年方十七的公子吗?” “老爷盛赞了,那不过是年少轻狂之时的孟浪虚名,这‘天下第一’四个字,是万万当不起的。” “嗳――!年轻人不要太谦虚了,那时你一阙《踏莎行》洛阳纸贵。有多少饱学之士读了你的文章自惭形秽啊!” “那又算得了什么?老爷也是明理通达之人,怎么会不知道这虚名不过是过眼云烟。” “难得你看得开。”季非抬起头,面露喜色:“小女到了。” 连玉自然也看了过去。 门外回廊上走来了一个素衣少女。 清而不淡,艳而不妖,好一个姿容妍丽的女子。如果再年长些,定会是倾城之貌,倾国之姿。 这位小姐……虽非见过,但看来有些眼熟…… 同时,季芙蓉也上下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先生。 年纪是出奇年轻,长相只能说是清秀干净,气质倒是极好,温文尔雅还带着些官宦人家的贵气,像是好人家出身。 第二眼望去,这先生……像是在哪里见过! “爹!”她行了个礼。 “来,芙蓉,见过新来的连先生。” “连先生!” 连玉急忙回礼。 “爹,这位先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我像是在哪儿见过……”季芙蓉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连玉一愣,没想到这位小姐如此直爽。 “胡说!”季老爷板起脸来,训斥女儿的失仪:“连先生乃是高门士族之后,你这样地胡言乱语,岂不是污蔑了他的清誉?” “不说就不说,我也只是觉着这位先生面熟,想着兴许哪天在街上见过才讲讲的。爹爹,您也太食古不化了吧!清誉,清誉的,若人品高洁,想污也是污不了的。” 好一张利嘴伶牙! “先生,让你见笑了。”季非哭笑不得。 “哪里,小姐说得很有道理,兴许当真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觉得有些面善也无不可啊!” “你说,你叫连玉?”季芙蓉低头一个浅笑,挑起眉角,端的是风华玉立,音容婉转。以一个年方十五的少女来说,她的美丽居然有了与之不称的妩媚。 这妩媚……真是有点熟悉…… “在下姓连名玉。” “表字呢?” 连玉笑而不答。 季非则在一旁暗暗点头,先前他还担心这连玉太过年轻,见着了芙蓉这样出众的姿容怕是把持不住。可现在见他神情坦荡,眼中只有欣赏,才放下心来。 “先生为什么不回答?莫非有什么不方便的?” “没有的事,在下的表字有小姐下问,与有荣焉。” “那还不说?” “听说小姐聪慧,不妨来猜上一猜。” “猜?猜就猜!”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连玉,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觉有点恼火:“你至少要给些提示吧!” “小姐足智,在下不便锦上添花。” “看你干净清爽,颇有道家风范,你的表字不离三清吧?” “是。” “无尘?” “不中亦不远矣!” “连玉,连玉,玉既是祥瑞……不对不对!”她苦苦思索。“无尘,无尘,玉若无尘,自是……” “无瑕?连无瑕?”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是无瑕公子?” “已是昨日黄花,哪称得上什么公子?在下的表字,正是这无瑕二字,取意‘玉若无瑕不沾尘’。小姐果真冰雪聪明,举一反三!” “你是连无瑕?当年以一曲《清平调》,折服天下才子的那个‘无瑕公子’?”那厢,季芙蓉兀自瞪着眼睛,喃喃自语。 季非转头偷笑。 这一回,终于有人给这丫头吃瘪了! 痛快啊痛快! 神宗五年 开封城东 季府 斗转星移,转眼过了一年。 季芙蓉年满十六,连玉则有二十五岁了。 “芙蓉!芙蓉!” “什么?”她转回头来。 “什么!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呢!这几天你魂不守舍,弹琴错音,下棋错子,连画画也有如胡乱涂鸦,你是怎么了?”他可惜着那张上好的宣纸。 “有吗?”她意兴阑珊地应着。 “有!”他拿起纸来:“我让你画竹,你画的这是什么?一堆烧火棍吗?” “先生,你就别添乱了。” “添乱?从何说起啊?” “你知不知道我就要出嫁了?” “女大当嫁,你已经十六岁,算是晚的了。” “你倒是说得好轻巧啊!” “那不知该怎么讲才好?” “应该是忿忿不平。如果我嫁了人,你不就没了这好差事?” “多谢小姐仗义关怀,但,还请小姐放心。老爷考虑得很周到,等小姐出阁以后,我会去扬州那边的崇文书院授课,生活应当也很安逸。” “噢――!你们早就算计好了啊!” “小姐,注意仪态。” 季芙蓉拉着衣摆重重坐下:“居然一丝风声也不露地把我给坑了。” “小姐这话有失公平,姑娘家总是要有个依靠的,怎么能说坑害你呢?” “可我要嫁的是那个赵疯子啊!你难道不知道?他不但有失心疯,爱花成痴,最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肯娶我,根本不是为了我的才学品貌,只是因为听说我叫做芙蓉,还有就是为了那几盆陪嫁的破花而已!” “小姐可别相信这些市井谣传,赵大人年轻有为,三十岁就官拜一品,他只是勤于学问而无暇顾及家室。你日前还不是称赞他那首《念芙蓉》写得文情并茂吗?这种人又怎么会是疯子?” “此一时,彼一时!空穴来风,也未必无因。如果他除了诗文一无是处,我倒不如嫁给你,放眼天下,论才气,又有几个人及得上你的?” 连玉知她情急时爱口不择言,当然不会当真:“小姐错了,你可别忘了,皇上曾下旨,我连家三代以内不得举仕。我这一生只能是布衣草民,与他相比是判若云泥。” “那又怎样?只要是我愿意……”她突一挑眉,吓得连玉退了一步。“不如先生仗义相助,救救我这苦命的弟子吧!” “怎么个救法?”知道她要出古怪主意,连玉手心开始冒冷汗。 “来次夜奔?” “那怎么行!”连玉又退一步:“小姐千万别信口开河,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的。” “我就知你不会从的。”她恼恨极了。 “其实要确实探听一下他的为人品性倒也不是很难。” “先生有以教我?” “那也说不上,我是不像小姐你一样妙想天开,但总还有其他的方法。” “什么方法?” “小姐不要忘了,对于栽种花草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你是说,你想亲自替我去见一见他?” “可别再说我薄情寡义了。” “先生在上,弟子这厢先谢过了!”她学时下的男子们,拱手为礼。 “别闹了!”连玉侧身闪过,哭笑不得。 九月初一,开封第一美人季芙蓉出阁的日子,所要嫁的,是当今朝庭的重臣,殿前大学士赵坤。 不论坊间如何议论,季府之中自然是一片喜气洋洋。 申时,迎亲队伍来到门外。 而这厢,季大小姐依旧在磨磨蹭蹭。 “你真的没有骗我?”她没大没小地问。 “我几时骗过你的?”连玉只有苦笑,也就是这季大小姐,还会有谁家闺女在上花轿前一刻还在问这问那的?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嫁他倒也不是什么下策。可我只怕你们匆匆一面,要是你一时看走了眼,我陪上的不就是一辈子了?”她盯着镜中那天姿国色,顾影自怜:“如果是那样,岂不是辜负了我这倾城绝世的容貌?” “芙蓉,你就别发痴了,花轿还在等着呢!要是误了吉时……”季非在一旁踱来踱去,实在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 “急什么,就让他等好了,你还敢摆出架子来教训我?不是你耳根子软,把我当个物件一样给卖了,我哪用这么难过?” “小姐!”连玉重重地喊她。 “喊什么喊?我知道,仪态嘛!班昭那傻子,为难了女儿家几千年,你如今是想效仿她不是?” “始终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他淡淡反问。 “是!”她气呼呼地用喜帕蒙住头脸。 “来人啊!扶小姐出去!”季非连忙叫人。 所有人呼出一口浊气来。 一行众人,在花园中穿行而过。 连玉远远地跟在后面,心里有些不舍,那个聪慧伶俐的小丫头也嫁为人妇了,这快乐的时光也到了尽头…… “这天怎么了?刚刚还大太阳,怎么现在突然灰蒙蒙的了?” “是啊是啊!挺可怕的呢!” 他抬头,发现确实像大家说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起来。 “大家走快些,这天恐怕是要下雨了。”季非有些着急。 话音刚落,闪电雷声交杂而来。 连玉心头一沉,不知为什么,有了不祥的预感。 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竟似有千军万马从天上奔腾而来。 “爹,怎么这么大的雷声?”季芙蓉也不安起来。 “这……只是突然变天……” “老爷,我看天气突变,恐怕会有一场暴雨,万一半路下了起来就麻烦了。不如通知赵家另选吉时吧!”连玉上前劝说。 “不行,要是我季家出尔反尔,岂不是要让全开封府的人取笑?”季非摇头,铁了心要在今天把女儿嫁出去。 “爹,你……” “你好大的胆子!”天空突然落下一道人声。 众人相顾失色,骇然仰头望去。 云端上,竟有绰绰之影。 一时,所有人的腿都软了。 一道闪电自天空落下,打在了一旁的莲花池里,一时水雾飞溅,到处是尖叫奔跑的声音。 连玉护住季芙蓉,心知此时不宜慌乱,却也满心惶恐。 等到烟雾散尽,园内早已一片狼籍,仆人们都四散逃去了。 “爹!”芙蓉从连玉身后看见父亲倒在地上,焦急起来。 “先别慌。”连玉看了看,说:“老爷只是受惊晕倒,看来没什么大碍。” “怎么会这样?” 连玉摇头,他从小受儒家思想熏陶,当然不太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可眼前的一切真是邪门得厉害,由不得人要胡思乱想。 季芙蓉仍旧放不下心父亲,想要走近看看。 连玉突然一把拉住了她,让她大吃一惊:“先生,你做什么?” “有人!”他紧紧盯住莲池方向,心跳像擂鼓一样急促。 偌大的莲池中雾气升腾,散发出奇异的寒气,在朦胧中像是有一道身影。 “什么人在那里?”连玉的手心沁出冷汗。 那人影隐约晃了一晃,向前走了过来。 连玉把季芙蓉拉到身后,再问:“是什么人?” 雾气终于渐散,自寒气深浓中走出一个人。 说是“走”,其实是从水面上凌空虚步地飞行过来。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阔袖长裾,发束金环,眉发出奇的乌黑,容貌更是俊美无伦,偏偏面色苍白,神情倨傲。明明是一副神仙样貌,可惜神色冰寒,更像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虚假人形。 他淡漠地盯着季芙蓉,冷冷地开了口:“芙蓉仙子,你好大的胆子。当日受贬凡间,非但不思悔改,竟于受罚前私改姻缘红线,乱了天地造化。只为和那人再续孽缘,竟许下千世姻缘,自甘堕落于污浊尘世。” 另两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人在说些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连玉只得又问。 那人这时目光流转,像是刚刚发现还有其他人存在。 “凡人?”他冷冷哼了一声,不屑低语,长袖凌空一拂。 连玉反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当胸击中,胸口一寒,凭空摔了出去,重重撞到了一旁的假山石上,一时天旋地转,人事不知。 季芙蓉尖叫:“来人呐!救命啊!” “你犯了重罪,单是受贬已不足惩戒,我今天是来碎你魂魄,别做无谓的抵抗了。”那人的声音寒冷优美,此时听来却是分外可怕。 “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季芙蓉突然发觉自己浑身发软,挪不开脚步,她原本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柔弱女子。可这人出现之后,她的冷静理智居然不翼而飞,仿佛本能之中,对这人惧怕之极,除了发抖,她实在没有其它的事情可做。 “等你魂魄离生,自然就会明白。”那人一抬眉,那两道浓黑如墨的长眉似乎也带着凌厉的杀气。 “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要杀我……” “不错,销蚀魂魄,灭你元神。” “不……不要啊!爹爹救我!先生救我啊!”她脚一软,跌坐到地上。 那人又扬衣袖,眼见季芙蓉性命不保…… “唔――!”一声闷哼。 季芙蓉睁开双眼,花容失色:“先生!” 连玉在千钧一发之际,纵身过来,从身前替她挡住了这一击。 “芙蓉,你没事吧?”连玉试着微笑以对,可鲜血却在言语间从双唇滑落下来,溅到了她红色的嫁衣上。 “先生!”她眼睛一酸,落下泪来。 连玉无力地倒在了她的身前。季芙蓉急忙过来扶他,却瞧见他正大口大口地咯血。 “真是。”那人轻轻皱了皱眉,对眼前的情况很是不满。这凡人应该是命不该绝,更奇怪的是自己刚才明明已把他摔晕,他又是怎么能醒过来挡这一击的? “奇怪!”他再一算,居然算不出这人的累世。 “先生,你怎么样了?”季芙蓉惊慌失措地揩擦着连玉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 连玉的神智渐趋混沌。 “天意!”那人垂下手掌:“你命里的死劫被这个不知累世的人化解开了,从此以后,你已不属天庭司花,既然你愿意做生生世世的凡胎,就由得你吧!” “凶手,你怎么能目无王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季芙蓉怒目而视。 “他自愿受你一劫,与我何干?”那人丝毫不为所动。 “你为何要杀先生?你要杀杀我就是!先生他……”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哼!凡人!”他冷冷望着,正待拂袖而去之时…… “谁?”目光突然一斜。 “上仙留步!”角落里灰影闪动。“上仙今日收取了未尽阳寿的性命,我们如何向阎君交差。虽然只是一个区区凡人,但还望上仙体恤我们这些小小鬼差。” 他双眉一拧,心里有些不耐烦了。 “麻烦。”他回头看了看那血泊中的青年,一拂衣袖。 连玉唇边的血迹奇迹般凝固住了。 “他的阳寿是多少?”他问道。 “连玉,命尽二十六。” “还有多久?” “一年。” “他现下元气虚散,是熬不过一年的。”只怕是转眼就要死了。 “上仙所言甚是!” “那就如实上报阎君,我绝不推搪。”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或者可以一试。”灰影支支吾吾地讲。 “说。” “只要上仙愿意渡少许仙气给他,自然能帮他撑过这一年。” “他只是凡胎肉身,怎么受得了我的仙气?不会令他立即离魂吗?” “只要上仙渡给他一丝仙气,就可以令他多活些日子,如果过后仙气断绝无续,他自然就活不成了。” “这种方法有违天理,我代为司掌仙律多年,怎么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上仙先别动怒,他本来从近日开始就会缠绵病榻,上仙虽是稍微改写了命运,可也算不上什么违律。” “一年。”他略做思索,然后抬眉:“一年后,到长白幻境领他的魂魄。” “多谢上仙!” 那人一拂袖,转瞬间消失不见,而季芙蓉方才还扶在手上的连玉也突然失去了踪影。 “先生!先生!”季芙蓉站了起来,仰望天空,茫然喊着。 第二章 痛!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在痛的! 怎么会这么痛?是出了什么事?今天…… 他猛地睁开双眼。 “这是哪里?”他的喉咙好痛,讲话沙沙哑哑的。 这是一间竹舍,布置得极尽简单,却意外地洁净高雅。阳光自窗棂处透入,及地的白纱轻轻摇曳着。 浑身的疼痛在告诉他,他仍然是活着的,那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他试着想站起来,靠着全部的意志撑起了虚弱的身体,可一站直,整个人犹如落叶一样摇晃个不停,抓住一旁的床柱才没有倒下。 挪开腿,脚步像有千斤之重。 这样子反反覆覆,走走停停,走了很久才靠近那扇并不算远的门。 用力推开门,入目的景色一时令他失了神。 眼前一片深蓝与银白交相辉映,深蓝的是水,一片望不到那头的湖水,波澜不兴,如一面深邃明镜。银白的是雪,铺满湖边,地上。 就像画中才有的景色…… 正举目四顾,忽然一惊,差点失足跌倒。 在湖中离岸不远处,那块耸立的巨石之上,正站着一个雪白出尘的身影。 发色乌黑,眉色如黛,白衣飞扬,不就是那个从天而降,阻挠了芙蓉的婚事,又打伤了自己的怪人? 他心中有了恐惧,脚步不由地向后挪动起来。 可白衣人显然是已经看见了他,脚下不动,整个人像风筝一样飘了过来。 连玉退了几步,却绊到门槛,狼狈万分地坐倒在地上。 相较于他,那人则轻巧地落在他的眼前,用俊美的面孔以及冷淡的表情自高处俯视着他。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稳住心绪,仍算平静地开了口。 那人依旧清冷倨傲,五官像用寒冰雕琢而出,没半点表情,只是寒意迫人地盯着他。 半晌,才开口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但不要多话,我不喜欢喧闹。” “这是哪里?” “一个靠你自己离不开的地方。” 这个不说连玉也知道,以自己的体力,是不能在这片冰天雪地中走出多远的。 可话说回来,虽看来一片严寒,可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也没觉得有多冷。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寒冷?” “你体内已经有我的气息,我不怕冷,你当然也不会怕。” “那我为什么需要留在这里?” “有必要。” “那要多久我才可以离开?”连玉可不希望他说出一辈子这样的话来。 “一年。”那人皱起眉,显然是很不耐烦了。 连玉自心底舒了口气。 “你,究竟是谁?” 那人看了他一看,轻声吐出两个字来。 寒华? 那人留下这个名字就飘然离开了,他心里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叫做寒华的,应该不是个凡人。 好笑啊!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自己得了这么一个结论出来,还真是讽刺。 距离寒华离开,已经有七天了。于是,他也独自留在了这里七天。这一片银白世界中,再没有其它的生命,惟有日升日落,能供他知道又过了一天。 他不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反而很喜爱宁静,可是这死寂的环境,也让他有了几分悲哀,难道这未来的一年,就要和这片清冷凄苦共渡了? 神奇地少了饥饿与寒冷的感觉,甚至连睡眠也不再是那么明显地需要。而这些,更凸显出了这里的冷冷清清。这里,只适合那个人居住,而不是他这个有血有泪的凡夫俗子。 芙蓉,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那一天受了伤,但隐约还有些记忆,知道他没有伤害芙蓉,这就好了……胡思乱想,除了胡思乱想,他又能做什么?原来这种样子,才叫孤独。 再看见寒华,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在湖边独坐的那一刻,看见白影翩若惊鸿而来。忍不住有了一丝欣喜,纵然是惧怕他的,可他好歹也能说会动,比这满目的死物要强得多了。 “寒华先生。”他站起来,有礼地问候。 寒华只是冷冷一瞥,不予回应。 连玉微微一笑,经过前两回,已经大略知道他天性冷淡,心中对他人不太看重,倒不会意外他有这种态度。 “你还好吗?”寒华问,语气冰凉,一点也不像在关心别人。 “多谢先生关心,我很好。” 寒华倒被这不卑不亢的语气而惹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他又把眉一皱。 “不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连玉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什么。”又是这样,这凡人的累世竟测不到。 他细细打量着,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人有哪里特别。 不过就是一具污浊皮囊。 一甩袖,掉头要走。 “先生!”连玉出声喊住他。 寒华皱眉停了下来。 “我有一件事想求先生帮忙。” “讲。”这个凡人唯一的好处,似乎就是恭顺有礼,也不无理取闹。 “虽说有些唐突,但我只是一介俗人。这山居寂寞,还望先生体谅一些。” “你想离开?”寒华眸色变冷,因为他的不知好歹。 “先生误会了,我答应留在这里,就不会反悔。只是希望先生能给我一些花种书籍,以打发这漫漫时光。”好像有些不情之请的味道,所以他说出口时有一丝羞涩。 寒华面色冷凝,随即展袖回头,冷冷回应:“好!” 也不知他何时来过又走了,但第二天,连玉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屋里的陈设有了很大的改变。 原本空无一物的桌案上多了一架古琴,书架上也放满了书籍,矮几上放了一张棋盘,笔墨纸砚更是一样不少。门边地上放了两个小篓,装满了各式的花种,工具也倚门放着。 一看之下,他的心里十分感激。这个寒华虽然看来冷漠,可真的很细心。 当他看见柜中新放置进去的衣物时,更加肯定了这个念头,寒华并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 换下已穿了十几天的旧衣服,擦洗了身子,穿上雪白轻盈的绸纱衣裳,整个人精神一振。他本来就是喜好洁净的人,这十几天来,虽然没有汗渍脏污,但他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推门而出,连空气也分外鲜洁起来,他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有了喜爱的事物打发时间,日子似乎不再停滞不前。 每天清晨,打理着门前的小小花圃。午后,抚琴,弄墨,自奕,阅读。 单调,安宁,就像回到了独居于茅舍中的那些单纯的日子。更好的是,不用再为生计而忧心。 转眼,过了三个月。 等他终于发现这一点,不禁有些感叹,转眼就已经过了三个月,一年,应是很快就会过去的吧! 只是,在第四个月开始的第五天,出现了一个料想不到的情况。 那一天的清晨,他一如既往地早起,可并不是因为睡足了,而是因为觉得有些发冷。 起初,他不以为忤,直到中午,才发觉不大对劲。不但寒意大炽,更可怕的是,胸口传来一阵胜似一阵的抽痛。那痛,和当天捱寒华一拂时一模一样,又冷又痛,就像是被千斤的冰重重压在了心口。 午后,痛得只能在床榻上休息。整颗心,纠结难奈,只能轻轻地喘息来确定自己仍然活着。 难道,要死在这儿了?这万丈冰封的冰天雪地里…… 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是,今夜月色极美。 听说,黄泉路上,没有月光。 他挣扎着起身,挣扎着往门口走去,无论如何,也要那皎洁明月道声再见。 当寒华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 月光下,那个凡人正坐在台阶上,靠着廊柱,穿着一袭白衣,双目低垂着,神态安详,似乎是睡着了。当然,如果不是他前襟上满是鲜血的话。 还没死! 连玉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费力地抬起了头,良久,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才瞧见了眼前最近唯一熟悉的脸孔。心里有些高兴,毕竟在临死之前,能见着一个人总是好的。 他微笑着打招呼:“你来啦!” 那笑容飘渺,如看破生死的智者,他本来甚是平凡的五官在月华下,笑意中,竟清艳地不似凡人该有的色相。 突然,嘴唇一动,又沁出一丝鲜血来。 寒华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心中那一瞬间的动摇从何而来。 前一刻,身在万里之外,胸口一痛,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这儿出了事。哪里来的这种牵系?只是那一缕仙气?又或是还有其它的原因? 当他微笑时,脑中像是闪过什么…… 月色下。 一人垂死。 一人严峻。 当连玉清醒时,人已经睡在床上,月光洒落床头。 仍然活着! 无论如何,活着总是值得庆幸的事。 侧过头,看见了站在床前的那道白影。 “先生。”他想坐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 寒华转身,像是想要离开了。 “谢谢你救了我!”连玉赶忙道谢。 “是你命不该绝。”他依旧冷冷淡淡。 连玉是一代名士,当然擅长雄辩滔滔,只是性格平和,不爱和人较劲,加上寒华性子阴冷,有一种天成的压抑,更是让人觉得无法应付。 只能默默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低头叹了口气,看着身上洁白如新的衣衫,苦笑了一下。 这个寒华,到底是什么呢? 有些像神仙,洁净高傲,但传说中的神仙不都是慈眉善目,满怀怜悯的,世上真有这种冷漠无情的神仙吗?如果说是妖魔,那就更不像了,这世上又哪来这么仙风道骨的妖魔? 次日清晨,当安然无恙的连玉推开门的时候,又愣住了。 白衣飞扬的寒华正站在湖中的巨石之上,背手向天。 他还没有离开? 连玉呆了一呆,随即笑着问候:“早啊!先生。” 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寒华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 连玉也不打扰,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寒华给的种子像是异品,和雪莲一样不畏严寒而且生长迅速。不过短短几个月,竟然长成了一片新绿,甚至有了小小的各色花苞。 取来小勺的湖水,为它们浇灌。连玉的脸上始终有着淡淡笑容,他一身白衣轻扬,在阳光下,竟也有了几分出世之姿。 而寒华,始终背对着他,昂首向天,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时后,连玉从房中取出那架古琴,在屋前的台阶上随意坐下,琴放在膝上,试了试音,弹奏了起来。曲调清婉,连玉的琴艺颇有盛名,奏来如艳阳春日,把臂同游,又好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令人生出欢喜心情。 一抹弦,自工至羽,曲终。 这一曲,连玉本身也很满意。 一抬头,寒华冰冷的脸近在咫尺,他一惊,失手松了琴。 寒华脚一挑,琴又落回他的膝上。 “多谢!”连玉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 寒华一皱眉。 “是不是我的琴声打扰了先生的清净?”知道他这是表示不悦,连玉急忙赔罪:“我琴艺劣拙,胡乱弹奏了一气,实在是很惭愧。” 劣拙?虽然他不擅音律,但也分辨得出来是否劣拙。在记忆所及,天上乐仙之流,也不过如此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有了兴趣,生平第一次,冷漠的他对一个并非必要的存在有了兴趣。 “在下姓连名玉,字无瑕。”连玉放下琴,站了起来,一贯温顺地回答着。 “连玉。”他淡淡念着。 两个人站得很近,连玉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寒华,只觉他肤色白得似雪,发色黑得如墨,五官更是形容不出的冷峭俊美。不但容貌看来如寒冰般冷冽,身上竟真的有淡淡的冰雪味道传来。对上那双眸色略深的双瞳,他的心不由一震。这个寒华还真是无情地很,那眼中除了寒冷,居然没有任何的情绪。 长得还真高,自己站在一级台阶上才勉强与他同高,若并肩,岂不矮了他近半个头? 纵然同是男子,也不禁感叹,世上真有这样完美的人存在啊! 可他在看些什么啊……怎么会变成是在瞪着自己? “算不出……”寒华轻声低语,困惑着。 风吹过,吹皱了那一面明澈的水镜。 奇怪,实在是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望向湖心那块巨石。果然,那抹白影依旧静静地站在上面。 已经十天了,这十天以来,寒华每天都站在那上面。不,应该说是刻都没离开过那块石头,似乎与石溶为一体了。自从那天问过自己的姓名后,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是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难无法解开。 连玉摇头苦笑,暗暗责备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眼角突然觉得白影动了一下,于是忍不住回头看去。 一刹那间,人影已,空留那块巨石。 他走了! 连玉微笑,低头继续照顾花草。 “你是什么人?” 连玉吓了一跳,手里的水勺掉到了地上。这不能怪他,任谁独居这么久,听到陌生的声音都会吓到的。 他抬起头,又是一怔。 那声音清脆动听,一听已知道是个女子。 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美丽的一个女人,季芙蓉已经是倾城的美人,可和她比起来,硬生生逊色了几分。逊色的倒不是样貌,而是那种清傲的气质,如果说季芙蓉好似牡丹华贵,这个女子就是冷傲寒梅,好一副玉骨冰肌,好一个仙子似的美人。 是啊!觉得熟悉的,就是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和傲气,居然和寒华有几分的相似啊! “在下连玉。”虽然不知道她的来历,可看她的样子,似乎与寒华有些关系。“小姐可是来拜访寒华先生?”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那目光甚是耐人寻味。 “先生刚刚离开不久,至于去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什么人?”她依旧问了一句。 “在下连玉,因有些缘故,在这儿小住些日子。” “他说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连玉微笑着摇了摇头。 女子皱了皱眉头,对于这回答显然不满。 “你是凡人?” “是的。” “你可知道我和他是什么人?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连玉仍是摇头。 女子线形优美的眉越皱越紧。 “你问过他吗?” 连玉点头,道:“先生不曾回答过,想是不希望我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 “多谢小姐的美意,可我还是不要听的好。” “为什么?” “先生既然不愿意让我知道,我知道了反倒不好。” “好个油嘴滑舌的凡人!”他的态度让女子有些恼怒。 “不知何时冒犯了小姐?”连玉不知所以。 女子冷冷哼了一声,神色变得古怪。 “掌灯!” 连玉侧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寒华已经站在了旁边。 “掌灯见过上仙。”那女子神情一敛,盈盈行了个礼。 连玉倒有些吃惊,她方才还冷若冰霜,可这一刻却突然换过了另一种模样,眼角眉梢笑意盎然,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心里有些了悟,看看寒华,他依旧是那种冷冷淡淡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叹起气来,多情最是怕无情,古人真是说得有理。 “找我有什么事?”果然还是距离长远的那种口气。 连玉见状,往屋里面走去。 身后,一对璧人,可惜,似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一人带笑,一人含霜。 第三章 又过了一个月。 自从那天有女客来访过后,寒华也随即失去踪影,倒是连玉,日子过得越发顺畅起来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随遇而安,性格洒脱的人。但父亲生性严厉,对他从小管束甚严,所以养成了进退有矩的个性。但他天性中自有一份随性与洒脱,那造就了他文采中的灵动飘逸。现在,久居在这浩渺无人之地,那份随性随着礼教的消去而渐长了。 丝衣稠履,散发弄菊,一年,实在是短了一些。 这一天,极目晴空。 午后,取了笔墨,画了一株芙蓉,望这芙蓉,自然想到了那芙蓉。想着想着,有了倦意,于是由着自己,在花丛里小睡片刻。 寒华到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原本屋内的矮几被挪了出来,按放在花丛中的小径上,种下不过旬月的花朵已是开满枝头,嫣红!紫,连玉正伏在几上睡着了。 寒华有些惊异。惊异,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能让寒华感到惊异的事绝对称得上“屈指”二字。可这个浊乱红尘中的凡人令他感觉有些惊异了。算不出累世是一惊,现在,是另一种讶异。 人类,凡子,在他的眼里是污秽的。红尘万丈,血雨腥风,不过是贪婪与不知节制的本性,欲望,乃万恶之源,人,本是万恶之首。但眼前的这一个,像是异数。正因为在他身上没有污浊的味道,才愿意把他放在这里。这个人,应该知道他所遇见的不是平常人,可除了先前有些手足无措,到后来,反倒不惊不惧,进退有礼,就像面对的,只是生疏的朋友,而不是令人畏惧的异族。 有一些清淡的欲望,而后,自得其乐,极能适应变迁。 寒华的目光暗沉下来,眼角一一掠过花木。这个凡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明白得很,这些花种是自昆仑山西王母的花园中得来,可不是普通的凡种,从发芽到开花少说也要上百年的时间。而在这长白山幻境之巅里,要在这万年的冻土中成长,除非是司掌百花的神,不,就算是司掌百花的神,也绝对无法令它们在短短数月间生得这样繁茂。 这个连玉,究竟是什么人? 纵然玉皇王母,九天诸佛见了他,也要先畏惧三分。这碧落黄泉之中的冥冥众生,又有哪一个逃得过他掐指一算?何况这个人虽然骨骼清奇,却明明毫无任何仙魔之气,只是轮回中的一具凡胎而已。 九万年了,已凝结了九万年的寒华的心,有了一丝动荡。 连玉却丝毫不知。 阳光下,有些手酸的他换了个方向,又沉沉睡去。 寒华依旧寒着脸,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凡人。 不知梦见什么,连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只是一抹极尽清浅的微笑。 那笑,竟让无所不能的寒华退了半步。虽然只有半步,但对于他来说不蒂是一种失败。寒华,自有所成以来的九万年里,哪怕面对天崩地裂之变,也未曾有一丝动容,何况是“失败”这样严重的字眼? 胸口的紧窒是为了什么? 那笑……是熟悉的,庄严、慈悲、怜悯众生的笑容。但不曾见过!对,不曾见过! 从他降生世间的第一天算起,第一次,寒华面带一丝惊慌地逃开了。 狼狈地自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身边败逃。 只是因为一抹微笑! 连玉永远不会知道,所有一切的缘起,或许只是源于他睡梦中的这一个微笑…… 等连玉醒来时,日已渐西沈,残阳正如血。 抬起有些酸痛麻木的脖子,伸手揉搓时,却意外地看见了那个日益熟悉的背影。 依旧是负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天,独立于天地苍穹。白衣猎猎,说不出的英姿傲骨。 看得正有些出神,他突然转过身来,二人目光相撞,连玉一愣。 那双自相识起就如同万年寒冰的眼眸里,居然有了一闪而逝的光芒。 居然那么清亮! 不,这个人的眼睛里可能蕴涵情感吗?应该只是夕阳织就的幻象罢了! “寒华先生。”他站起身,施礼问候。 寒华冷冷地盯着他。 “我这样真是失礼。”他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不禁有些羞愧,日子过得太闲适了,连应有的礼仪都快抛却了。 见寒华依旧瞪着自己,心里不由有些慌乱起来。低着头,努力想要拉平睡皱了的衣物。 “哎呀!”低头时,看见那张画居然被压皱了,立刻蹲下身去想要抚平褶皱。 可显然已经无法恢复旧观了,他惋惜地望着那张不错的习作。 “先生?”又是这样,总在抬头时发现他已经近在眼前。 寒华斜斜看了一眼,抬起手来。 连玉吓了一跳,脸色变得苍白。 寒华冷哼了一声,袍袖轻拂,图画立刻变回了平整无痕的样子。 “先生,在下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那轻轻一拂让自己生不如死,所以心存犹疑?还是信不过寒华看来难以揣测的个性? 的确,二者兼而有之,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他期期艾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寒华拂袖转身,飘然而去了。 连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只得悉数留在肚子里,化为一声长叹。 看来,与这个寒华,是八字犯冲啊! 原以为,至少,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却没料想,竟然当夜就又再见面了。 连玉睡觉本来就十分警醒,那一丝轻微的声响已经让他醒了过来。 他心里是十分奇怪的,这地方就像一片寒冷的原野,根本就没有半丝的生命,大半夜的哪里会有什么声音? 披衣而起,他想打开门看个究竟。 一拉开门,一堆雪白的东西倒了过来。 出于本能,他伸手一把抱住了。 “寒华先生?”月光下,那个倒进来的,居然会是寒华。 那个向来高高在上,有如神仙一样的寒华,居然像是受了伤一样,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先生,你怎么了?”连玉有些慌了手脚。 “扶我……过去……”寒华仍然意识清醒,只是似乎全身无力。 连玉连忙扶起他,往床榻走去。所幸,寒华远比料想中来得轻盈,所以也不觉得辛苦。 扶他躺下,可接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要抵抗药性,不能被打扰。”寒华闭着眼睛,喃喃吩咐。 “我知道了!”连玉急忙走到旁边,坐到椅子上。 寒华不再说话,躺着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慢慢的,他的额头沁出了一滴滴的汗水,接着,全身似乎都在出汗,一下子浸透了身上轻薄的衣物。到后来,那汗水竟开始结冰,不一会,他全身上下,连带衣物,被包裹在一个薄薄的冰茧之中,那样子,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连玉看得心慌,却又碍于他之前的吩咐,不敢贸然上前。 似乎过了很久,那层薄冰终于开始融化了,不过一小会儿,随着淡淡的水雾,连冰带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寒华一袭白衣,干干爽爽地闭目躺着。 连玉吃惊地看着这神乎奇迹的异能,一点也没意识到窗外天色已经渐渐发白。 正惊讶着,视线中的寒华突然一动,然后,睁开双眼,像是想要坐起来,却又力不从心的样子。 “你过来!”寒华开口喊他:“扶我坐起来。” 听声音,像是好些了吧! 连玉借力将他扶起,发觉他的身体比起刚才重了许多。 寒华盘腿坐好,但脸色还是十分难看,目光有些涣散,额头又开始滑落汗珠。 看他平时七情不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神色,让连玉觉得很是心慌。 终于忍不住,拉起了袖口,轻轻拭了拭他额头上的汗水。 寒华只觉恍惚间,有一丝淡淡花香飘过。 是什么花的香气?清冽淡雅,竟如春日清晨的一缕阳光。 这独特的香气可是曾经闻到过的? 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努力调整着视线的焦点,想寻找那香气的来源。 意外地,看见了一张脸。清清朗朗的眉目,温和秀气的唇鼻。如同墨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望着自己,有些焦虑,有些担忧,更多的是关怀。 关怀? 他心神一动! 那冰封了千万年的心,竟像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自从那一夜受伤以来,寒华终于改去了负手向天的惯常姿势,而不得不躺在屋内的床榻上休息,就这样动也不动地昏睡了九天。 知道他伤得古怪,连玉也只能由着他昏睡不醒。终于,在这一天的午后,寒华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实在是奇怪,他醒是醒了,可从醒来以后,任何的反应都没有,但眼珠子,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连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玉只得鼓足勇气,走到他跟前,轻轻喊道:“先生?先生?” 不会是受了惊吓吧?心里这样想着,手已摸上他的前额。 “啊!”看着被一把抓住的手,连玉惊喜地问:“先生,你没事了吧!” 寒华看着他,呆滞的目光开始注入清明神色。 “无瑕!”他轻声喊道。 他平时讲话一向冷漠平和,几乎没有什么音调起伏。可这一句却如同温柔低语,沁入人心。 连玉倒是吓了一跳,只想着这个寒华……是怎么了? “无瑕!”寒华又喊,连玉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声音能够这样地动听。 他心头一震,奋力想抽回被寒华握住的右手。 “先生!”想想就知道,他的力气又怎会放在寒华的眼里。 “寒华!叫我寒华。”寒华突然笑了一笑。 这一笑,如直视阳光一样眩花了连玉的眼,寒华的俊美一向冰冷无情,可这一笑,化去了那冰雪似的外衣,让人再次震慑于他的容貌。 “先生。”连玉不知所措极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叫我寒华?”这边,寒华敛起了笑,难掩失望神色地低声追问。 连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了上来,被他太过反常的举止,吓掉了三魂七魄。 看着那失望的表情,额头冒出冷汗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应了一句:“寒华!” 虽然声音和蚊蚁差不了多少,可寒华显然是听见了,又重新流露出那种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来,轻柔地回答他:“什么事?”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的手?”他觉得手心里已经是冷汗淋漓了。 寒华看看被自己握住手腕的那只手,不能理解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连玉倒抽了一口冷气,对于这种荒谬的对话无法置信。你不但紧紧抓着我,还天经地义似的自然,这为什么怎么也轮不到你来问吧? “你我这样不是有些奇怪吗!” “奇怪吗?”那边又问,还是疑惑不解:“有什么奇怪?”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放手。 “你生气了?”看到连玉皱眉,寒华似乎有些不安起来:“我不过是想握着你的手,你可别生气,我放开就是了。” 连玉抽回手,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这九天里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这个人。出现这种状况,他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只是与那个寒华长相一样的另一个人。那个感觉总是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男人,怎么会用这雏鸟看着母亲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被自己的形容吓出一身冷汗。 这一场不知是病痛还是伤痛,不会让他神智受损了吧! 不行不行,一定要问个明白。 “你有没有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像是头痛头晕之类?” “没有啊!” 的确,他看来清醒得很。 “那你还记不记得,是为了什么才会昏睡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昏睡?”他终于将目光从连玉身上挪开,然后皱眉回想。 半晌,他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像是去赴宴,然后的事,就有些模糊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看见他眉宇间的忧虑,连玉有些不忍心。 “嗯!”寒华俊美的脸上泛起笑容,讨好似地看着他。 连玉毫无受宠若惊之感,只觉背后冷汗淋漓。 这场面真是要命地尴尬! “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看着我?”撑不住了,这样下去…… “寒华!” “什么?”连玉张大眼睛,为了他再一次的答非所问。 “你又忘了。”寒华站了起来,连玉惊退两步。 “叫我寒华,我不想听见其它的称呼。”他的温言轻语之中有着太过明显的压力:“听到了吗?” 连玉只有怔怔地点头。 “喊一声给我听听。” “寒华。”他被吓到六神无主,只能听命行事。 寒华满意地点点头。 “你真的没有不舒服?”连玉谨慎地问。 寒华摇摇头:“只是小小伎俩,还不在我眼里。” “那就好了。”他这样古怪大概只是大病初愈,过两天应该就会好了吧! “你累了吗?”寒华望着眼前连玉显得疲惫的容颜,微皱眉心:“这几天一定没有好好休息过。” “还好!”他昏睡不醒,自己哪来心情休息。 “睡觉吧!”不由分说,他一把拉过连玉。 “干什么?”不是他爱大惊小怪,可寒华干什么把他拉到床边去。 “好好睡一觉!”寒华毫不费力地,就把纤瘦的连玉平放到了床榻上。 由于太过吃惊,连玉只能任由他为自己盖好被子,脱去靴子。 他像哄小孩一样摸了摸连玉的头发。“好好休息,我会守着你的。” 守着?没有必要吧! 原本想反驳的话却因为寒华的一抹笑容而哽在喉间。 他笑得这样开心,这样温柔,还是……别太伤人了! 见鬼! 连玉闭上了眼,忍住诅咒的冲动,告诉自己,这只是在做梦。是做梦!睡醒了,这一切就会消失,这可怕又古怪的寒华就会消失!一定会! 也是累了,不消多时,他就沉沉睡去。 这不是真的! 对上那双色泽略显暗沈的美丽眼睛,他立刻从睡意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他眨眨眼睛,确定了眼前的并不是幻影:“你是真的!” “早啊!无瑕。”那罪魁祸首正一脸无辜的笑容。 “你,一夜没睡?”睡下时正是黄昏,此刻窗外阳光明媚,自然已经是过了一夜,看寒华的模样,居然和昨天他入睡前一模一样。别说衣物,连坐在床头的姿势也没有什么分别。 “不,你睡了一天二夜了。” “这么久了?”怪不得浑身软绵绵的。“那你呢?坐在这里一天二夜了?” “是啊!”那里还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傻事。“我说过要守着你的啊!” “你……”疯了!他是疯了吗? 不行不行,一定要弄个明白,免得这令人担惊受怕的日子继续下去。 “寒华。”他小心地记着前次某人的坚持。 “什么事?”寒华潇洒地挑眉,看来心情很好。 “你觉不觉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有些奇怪?”他问得战战兢兢。 “哪里奇怪?” “你以前对我,可没这么特别,可现在……”说不出,那只是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人觉得寒毛倒竖的那种…… “我对你不够好吗?” “不是不是!只是太好了,我不习惯……”只愿你依旧冷若冰霜,那样还好接受一些。 “那就习惯,我今后只会对你更好!”寒华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天气会好会坏,会晴会雨一样自然。 “为……为什么?” “因为……”他微笑着给了一个原因,一个足以吓死连玉的原因:“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僵硬着脸,连玉犹不死心:“我们是朋友,这互相喜欢是自然的……” 虽然这说辞牵强得语无伦次…… “不对!”寒华突然正色道:“不只是朋友!无瑕,你我之间不应该只是朋友。我是寒华,是你唯一可以喜欢的对象。” “什么……”应该是会错意了!一定是自己会错意了!不可能会是…… “如果说得更明白一点,是情爱。我想你知道的,无瑕。” “你……你……”连玉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不可能……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寒华烦恼地皱着眉头:“我钟情于你绝对不是什么玩笑!” “你是疯了吗?寒华,你肯定是疯了……” 终于,下一刻他回过神,开始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钟情于你,有什么不对?”被他的反应伤到了,寒华的语气里也有了不自然。 “不对?这当然是不对的!”他挪动到了床的那一头,尽量和寒华保持点距离:“你我都是男人,怎么可以开这种荒唐的玩笑来寻开心?” “不是玩笑!”寒华站了起来。 “荒唐!”连玉难得这样声疾色厉地驳斥别人。 “有什么荒唐的?”寒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断袖之癖本来就是乱三纲五常,我受圣贤之训,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说到后来,是又气又急,不能成句了。 “绝对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真是个玩笑…… “这只是很小的问题。” “很小的问题?你可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唇舌。 “这样,就称不上有什么问题了吧!” 芙蓉如面,柳叶为眉,唇若点朱,肤似凝脂,发如乌木,骨肉均匀,秋水为神,好一个绝世的美人! 可是…… “寒华?”一个转身,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我是个女子,这就不算是什么问题了吧!” “可……你不是女子……”是法术吧!这不过是是障眼法而已! “不,只要我愿意,化身女子只是雕虫小技。这并不是幻视障术,而是我的另一种样貌。是男,是女,只是你们世人的执着,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不行,就算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样子,他都是寒华。 “为什么?我这个样子还不够不够美么?”他靠近些,让这个不识金镶玉的呆子看看清楚。 “美自然是很美的。”这样的容貌,远远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乍见时怎么会无动于衷?“可你是寒华,这么想,就无法生出爱慕之心了。” “是啊!”转眼,他又变回了俊美的男子之身:“我希望你眼中心里所看到的,不是局限于男或女,而就是我寒华。我从修行求道开始,就是以这副形貌现于世上,几乎屏弃了女身。所以,我希望你习惯我现在的模样,希望你不会拘泥于外形而爱上我!” “爱?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说不通的固执脑袋,让寒华起了烦恼:“或是因为男女之别?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是个女子。” “不是。”不是因为其它。而是,这……简直荒谬!天啊!是怎生的一团乱麻!“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无瑕,能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理由,说什么理由,还这样理直气壮的。认识这五个月以来,一直是冰冷无情,交谈不多的一个陌生人,突兀地说出什么钟情于自己的话来,这叫人怎么能够接受得了? “我知道了。”寒华把他的困扰看到了眼中:“我可以等的。” “等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了? “等你钟情于我。先别说不可能,我会等待,不论你现在愿不愿意,终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的。”他一边说,一边微笑着,似乎天地万物,没有什么能够脱离他的掌控。 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可看着他自信满满的面孔,不知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这个寒华…… 怕是疯了! 第四章 眼前是怎样的情况? 被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偏偏得天天面对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上自己的男人。 苦恼啊苦恼! “寒华!”他带着烦恼开了口。 “怎么了?”那边被点到名的立刻毫不吝啬,笑脸相迎。 “你能不能和我保持些距离?” “我靠得不近!” 他还敢语带哀怨? “我是说,你从前不是很忙碌的吗?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空闲休息?”这几天他总是跟前跟后,他像是一点也不累,这被跟的人几乎心力交瘁了。 “和你相比,只是些琐碎小事。”他说得轻描淡写,只是不知旁人会怎么看待这些“琐碎小事”而已。 唉――!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了。 连玉放下手中的工具,不知是第几千次无奈叹息:“寒华,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会是我?这天下间,以你的样貌本领,任何人都不堪匹配二字,可你为什么单单看中了我?” “为什么不应该看上你?” “这……虽然不是贬低自己,可我有什么特别?最多不致面目可憎而已。”芙蓉,赵坤,还有那个名叫掌灯的姑娘,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可为何寒华会独独垂青于自己? “不许你妄自菲薄。”寒华皱眉,不知道他这是哪里来的这种念头:“在我眼里看来,你最为特别!世间上,再没有一人一物能与你比较。再说,这色相皮囊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我所爱的,不是外表,而是你!” “我?”他说得那么认真,连玉的心不由微微一窒:“我还是不明白,你我相识至多不过数月,更无深交了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错觉?” “不是时间或是其它原因可以解释的。”寒华展眉微笑。 虽说这几天连玉已经渐渐地有些习惯他时不时地对自己微笑,可那张动人的皮相还是让他有了一刻的思绪停顿。 他绝对是认真的! 连玉终于认清了这样一个事实。 “唉――!”他又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为什么你要叹气呢?” “寒华。”他盯着那双总显得冷冷清清的黑眸:“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是我必须说,对你,我没有同样的感受。以前是,将来可能也不会有。所以,恐怕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没关系的,无瑕,我说过我会等的。” 他眼底那深浓的情感…… “如果等不到呢?”连玉向来平稳和乐的性情终于被打破,他也不愿意这样咄咄逼人,可眼下已顾不得这么许多。“你先前与我约定只有一年是吧!如果时间到了以后,你又会不会食言不让我离开了呢?” “等不到?不,无瑕,你忘了吗?我和你认识的别人不同,我有很长久的时间,长久地远远超过你所能想像。” “你总不能强迫我……” “我不会的。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有一点,不要想远离我,永远也不要有这个念头。好吗?” 虽然语气轻柔,但连玉分明听见了那中间有多少的坚持。 “唉――!”除了叹息,他还能做些什么呢?转过头,他继续扶正那株梅花。 “无瑕,你很喜欢花草?”喜欢到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你不觉得这样才有生气吗?”连玉有丝骄傲地望着自己努力良久的成果。 “生气?”寒华不以为然地挑眉,随即又若有所思:“你觉得这里太冷清了吗?” “虽然有如仙境,却少了几分生机。”连玉点头同意。 “好,我明白了。” “什么?” “你等等。” 说完,犹如飞跃一样飘上了那块巨石,当然不忘拉着已呆掉的连玉。 连玉只觉得耳边风响,回过神来已站在石上。 “啊!”原来,真有这么高啊!“你带我上来做什么?” “你看。”寒华笑看着他微讶的表情。 白色长袖凌空划过,眼前随之出现了一片异象。 原本银白的世界只随着寒华长袖一挥,突然幻化成一片绿意盎然。从高处望下,一瞬之前还是银白深蓝一片,可这一刻,只觉得是在俯视着烟雨江南,哪里是雪山冰湖,分明变成了西湖堤岸嘛! “这……”连玉掉头望着寒华:“你……” 后者回给他一个温柔微笑:“只要你喜欢,只需要对我讲上一声。任何的事,我都能为你做到。”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花木的吗?”虽然他从没有说过讨厌,可那种样子,明明是不屑一顾的。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连玉又一次无言以对,只得转过头,装做是看风景,可心里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喜欢,他又说喜欢之类,而且只是为了讨好自己而变得毫无原则了。他这个样子,该怎么才能劝他放弃呢?知道他是出自真心,所以伤人的话也说不出口,无论怎样惊世骇俗,爱人之心都是无罪的。 “我不能给你一样的承诺。”值得吗?守着这样一份无法得到回报的情感。 “你根本不需要烦恼。无瑕,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是为了得到回报才钟情于你的。纵使你永远无法爱上我,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 “可是,爱情不正是贪婪的吗?想要得到同等的对待应该是最终的目的吧!”相守不正为了相知?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又怎能称之为情? “当然,我希望你能爱我如我爱你一样。但我更不愿你为此而有烦恼,因为是你,所以我决定等待。” “永远?” “亦无不可。” “我真的不明白。”放弃了,这种对话毫无助益,只能使自己更加迷惘。 寒华微笑,乘他神思恍惚,握住他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令连玉觉得全身冰凉。 都怪这疯子,害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看他那种海枯石烂的表情……前景堪虑啊! 从开始的如坐针毡,到现在的处之泰然,连玉不由感叹原来自己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一个人。不过短短十几天,已经开始对这个勤的寒华总是出人意表的言行举止熟悉进而麻木了。反正,不论多么努力的拒绝,到最后都是由着寒华的意思在做,倒不如省省气力,任由他安排一切好了。 看来暂时是甩脱不掉这个麻烦了,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种花,抚琴,对奕,书画,只要连玉在做,寒华也总不闲着。 连玉不由感叹,没想到这寒华竟是这么厉害,对任何的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单就下棋,想自己自幼起就好此道,十岁之后少尝败绩。可寒华单就一句“我让你八子可好”就预示了结局的惨况,连败六局,连一次平局也说不上,让他不服也不行了。 寒华究竟是什么人呢? 其实问他来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意识里偏偏排斥去知道,只觉着要是知道了,只有更添烦恼的份。 还是不知道的好! 就当他是个普通的怪人好了,最多,是个身怀异术的怪人! “还要下吗?” “天色已晚,改天吧!”输了就是输了,再不服气也不过自寻烦恼。 寒华帮忙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 连玉正抓起一把白子,却一失手松开,落得满地都是。 “无瑕!”寒华面色大变。 连玉颤抖着手拭去唇边血渍,才要开口,又一阵血气上涌,让他皱起眉来。 “无瑕!”寒华抓起他的手腕,满面惊惶。 “没什么大碍。”经过上一次的九死一生,这点血实在算不上什么。 话是带着笑说的,但一阵阵的寒冷让他迅速失了血色。 “你不必……”接下来的话,却是消失在一片无知觉的黑暗之中…… 最后在心上的,是寒华惨白的脸色。 原来,他是这么关心着自己…… 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寒华的脸。 冰冷,高傲,俊美无双。 费力地眨了下眼,下一刹那,那张脸放大了数倍,冰冷与高傲似乎是错觉。因为那清冷的黑眸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担忧与焦虑。 “我没事。” 连玉的微笑中带着病容,苍白迷离,让寒华的心一紧。 “我是不是有什么应该知道的?”他不傻,自然是明白寒华隐瞒了他什么。 “先别说话,把这个吃了。”寒华从怀中取出一株植物来。 “这是什么?”那株红色的小草不及手掌大小,玲珑可爱,发出淡淡红光。 “绛草。把它吃了,对你有好处。”寒华轻描淡写地说着,似乎只是从门外找来的一根杂草。 他衣衫的下摆上沾染着红色的尘土,袖口裂开了手指长度的口子…… “你这是从哪里来?” “昆仑山。” 突然间想到了戏文里常有的那些偷盗仙草的故事。“这是仙草?是你为我去求取来的?” “求取?”寒华挑眉冷笑:“若不是妄想阻拦我,我也不至于破例动手伤人,浪费了时间。” 那些神仙还真是麻烦,直到他把剑架到了西王母的脖子上,才肯告诉他摘取绛草的具体方法。 连玉只是看他一眼,也不再犹豫,取来服下,入口只觉得一片芳香。 “我可以起来了吗?”不觉得有任何异样,他想借起身以逃避寒华露骨的关怀目光。 “不行!”寒华摇头示意他别动,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样东西:“把这个也吃下去。” “这个……”连玉惊讶地望着他手心里光华流转的雪白珠子。“这是什么?” “药,吃了以后,可以缓和我的寒冷仙气,你的症状就不会反复了。” 药?可看来看去更像一颗珍珠或是夜明珠之类的珠子。 “这个真的能够服用?” 寒华点头。 这东西一定十分贵重,那缠绕其上的七彩光晕可不是随处得见的。 看寒华坚定的神情,一定是非要自己吞下不可了。 连玉取来手中,入手居然奇冷。放到嘴里,惊觉像一块冰雪,直直地滑入肚腹。 所幸,那冰冷的感觉随之消散不见。 “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确定并没有什么异样,他抬头望向寒华。 “对不起,无瑕。那一天,我错手伤了你。”回想连玉吐血的样子,寒华又刷白了脸:“我下手太重了,可我不是有心的。” “我伤得重吗?为什么平时没有异样,但突然之间却又咯血?” 寒华揪紧眉心:“我重伤了你内里,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救治。” “不会痊愈了吗?”误解了寒华的意思,他只当自己病入膏肓了。 “不是不是!”寒华连忙辩解:“虽然刚才有些危险,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别担心,已经完全康复了!” “我没有担心。”在紧张的好像一直只有他啊!“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之道,人的寿命区别不过是时间长短,我不是畏惧死亡的人。” “你想死?”寒华大骇。 “不是想,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不许!”寒华脸色一正。 换成连玉惊讶了。 “我不允许,除非我已经先不在这个世上,否则,你不许有这种念头!听到了没有,无瑕!你的死亡不可以由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可以决定,知道了吗?” 连玉被他的语气吓到了,这些天来,甚至相识以来,没见过他用这种恶劣的口气说过话。 “我只是个凡人,总是要死的。” “我不允许。” “你……好不讲理……” “是,我原本就是不讲理的。”如果说能够对他动之以情,他就不叫寒华了。 “唉――!” “不要叹气,我这么说,是因为从今天起,你就已经不是凡人了。” “什么?”连玉一惊。 “那株绛草,是我在昆仑山西王母处得来的,它已经在昆仑山顶生长了三千年,你吃了它,就等于服食了三千年的日月精华。虽说不是能够飞升成仙,却足以使你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连玉只能望着他坚定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消息:“你说,你让我服用了仙草。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血肉之躯了?” “如果说血肉之躯,其实那时你被我所伤,应该已经回天乏术了。我用仙气延你的性命,你早就不是一般的肉胎凡身了。” 难怪总觉得这身子不太对劲,原来…… “不行,寒华!”他一把揪住寒华的阔袖,又气又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怎么了?”还高兴他第一次主动接近自己,但他脸上的神情让寒华乱了阵脚:“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要什么长生不老,我只要当个凡人。你怎么可以罔顾我的意愿把我变成这个样子?” “当凡人有什么好的?我不明白!” “那你告诉我,当神仙有什么好的?” “当神仙有什么好的?”寒华一怔:“这九万年以来,从我潜心修道开始,自以白日飞升为愿。如果说为什么要做神仙,当初我不过是这长白山上的一尾白狐,是以天地灵气幻化而成的异兽。我得道成仙,实在是自然不过的选择。到后来,我看尘世混沌浊乱,坚定了离世的心志。功到自成,我倒从没想过做神仙有什么好,但总比在万丈红尘浮沉翻滚好得多了。” “是啊!你我境遇不同。”连玉放开手中的袖子,力持镇定:“但你的想法是你的,你做神仙并不代表人人心里都是想做神仙的。” “我明白了。”寒华点了点头:“你不想当神仙。” “那你可以把我变回凡人吗?” 寒华又摇头。 “为什么?” “我不愿意!”寒华似乎有些生气,站直身子,负手而立:“我知道你不愿意做神仙甚至是长生不老。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的身体不再有我的仙气或是这绛草神珠相辅,根本只有命归黄泉一途。” “死?”连玉微微一哂:“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可以这样毫不在意说出什么死亡的话来,可我不行,一想到你会死去,轮回到我所不知的地方……你让我怎么个不在乎法?我是神仙,对,我可以长生不死!可我不曾在意过那些,我已经活了无数个百年,对于任何生灵来说,我已活得足够长久!我对于生存早已没有太多留恋或概念了。但我现在有了你,无瑕,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不是这短短的百年,而是更长久的时间。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我以为你答应过我……”他说得太激烈,太露骨,也太过……撼动人心。 是的,因为知道那出自真心…… “对不起,无瑕。”寒华又蹲到了床边,解释得有些急切:“我没有其它的意思!可是,我一听见你这样看轻自己的生命,我就着急了。” “但是寒华,我虽然不明了自己经历了什么,但万物皆是顺应自然而生,我生而为人,注定了有生老病死。你这么做,是逆天而行啊!”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寒华,我终究和你不同,死亡对我来说,应该是必然的。天地万物,各司所职,你既然是神仙,又怎么会不懂?你这么做,不是有违天理吗?” “我只是忠于自己,又有什么不对?我顺应心中所愿,倾我所能。上天不遂我意,我就逆天而行。何谓神仙?如果是为你,不要这名衔又有什么关系?” 连玉一时惊呆了,这人的执念竟是这样深浓,对于平顺温和的他来说,这情感猛烈地像是滔天巨浪,几乎让他没顶了。 二人都不说话,只是相互看着,目光中有挣扎,有抗拒,有痛苦,更有沉重。 “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寒华猛地向后一退,脸色泛成苍白。 连玉也兀自一怔,不相信自己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脱口而出,等到听见才知自己讲了什么。 他知道这是《法华经》中的经义,指的是三千世界不过在微尘之中,那么世人的爱憎又算得上什么呢?他知道这话重了,几乎和辱骂寒华没有区别,听到了,他已经开始后悔。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说出那番话的一刻,月华为景,他白衣轻卧,竟不似这人间凡子该有的形貌,倒像是……像是…… “你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谈。”寒华的脸上竟有一丝惊惶,飘浮着,如闪电般夺门而出。 望着关上的大门,连玉兀自自责。 门外,寒华跌坐在湖畔巨石之上,向来七情不动的脸上溢满慌张。 他深吸了口气,掐指一算。 “不行……还是不行……” 他抬手拭去满额冷汗,不意外地发现手在颤抖。 “不会的,他只是受了我的仙气……”他深深呼吸,站了起来,脸上不再有迷惘不安。 纵是上天不遂我意,我也绝不放手! 哪怕……是劫…… 只有无瑕,我绝不放手! “寒华。”他推开门,不意外地看见寒华站在石上。 寒华露出笑容,一个振袖,翩然而下。 神仙,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吧!翩若惊鸿,这是超于凡俗的神仙才有的风采吧! “你觉得好些了吗?”他扶起连玉的手臂,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还是稍稍拉远了距离,也刻意不去看他关心的神色。 “也对。”寒华失笑:“不过多休息总是好的。” “不了,我想出来透透气。” “那我去拿椅子。”寒华转身进了门里。 他好像总是刻意地不在自己的面前使用法术。 “坐吧!”转眼,寒华已经拿来了屋里的椅子。 “我有件事想问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玉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寒华。 “如果是关于昨天晚上……”寒华的脸上出现了为难。 “不是。”连玉摇头:“是关于芙蓉。” “芙蓉?”寒华一愣,显然有些不能理解:“什么芙蓉?” “季芙蓉。你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件事?” “喔!你指的是那个花仙。” “花仙?” “不错。”寒华微笑:“说来也要谢她,不是她,我们也不会相识。” “你说芙蓉也是神仙?”那日的确依稀听见寒华喊她仙子。 “不是,她十世之前的确是天上百花仙子座下芙蓉花仙。可她犯了天条,被贬下俗世,如今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可你当时为什么要对芙蓉痛下杀手?”想到他那时的样子,连玉的心有点发冷。 “芙蓉,芙蓉,你们好像及其亲昵啊!”寒华也想到了当时连玉以身子护着那花仙的模样,心里泛酸。 连玉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寒华语气中的含义:“我心里倒是极为喜欢芙蓉的,芙蓉她聪慧可人,我一直想要有这么一个妹妹。” 寒华脸色立即放晴。 “其实她只是受贬十世,今生历劫已满,原可重列仙班。可惜,她在受贬之前居然私自篡改了自己从这第十世开始的姻缘相系。你要知道,仙人多没有姻缘一项,她只有以九世尘缘来孕育这薄弱情思。在这一世上,她终于得偿所望,与那文曲星君有了一世姻缘。” “文曲星君?” “不错,文曲原是东天二十八星宿之一,司掌天下文才,并且时常应运下凡,这一世就是那赵坤。” “那又如何?” “芙蓉仙子之所以受贬下凡,正是因为当年在天上与文曲有一段私情。我所要阻止的,是她许下了的千世誓约。如果今世让他们有这一段因缘,怕以后更会纠缠不清,两人都会毁在这情劫之上了。” “情劫?” “情劫是世间最为艰难的试炼,如果没有坚定心念,纵是神仙诸佛,也无法渡过。”寒华笑中带着苦涩。 “我之于你,就是情劫吧!”连玉心中有了了悟。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你我不同。”寒华摇头:“我命里不会有什么情劫,所以,你我之间的是缘。” “是劫是缘,又该怎么界定?”连玉把目光投向远方:“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之间不是缘份天定?将情感区分,不是太过冷酷了吗?” “我原本并没有想过,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知道这是劫,却依旧执迷不悟。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情之所钟,绝无怨尤的意思。” “那么,他们两个人会怎么样呢?” 寒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世上总有机缘在三界之外,纵然是我,也有算不出的地方。自从那天你为她挡去一击之后,大家的命数都改动了,现在我和你结缘,当然更是无法算出她的未来了。” “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连玉的脸上浮现担忧。 寒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很担心?” “我在这世上已无亲故,在我心里,芙蓉就是至亲一样,自然免不了担忧的。” “你想下山去吗?” 连玉闻言抬头看他:“不,我既然已经答应你留在这里一年,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寒华则微笑:“你又何必紧张?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之前我要求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没想过会花费时间看顾着你。可现在不同,你如果想要下山,我陪着你就是了,你想回去开封,我们就去开封。” “真的可以吗?” “我怎么会骗你?” “谢谢你。”连玉心里高兴,不由朝着寒华微笑。 “不需要道谢,只要你常常这样对我微笑,我就心满意足了。” 连玉有点尴尬,只好转过头去。 眼前,白雪绿意,有若冬尽春来…… 第五章 开封 季府 自从年前那场变故以后,从前在开封城内颇为显赫的季家变得门庭冷落。 其实没有人知道季家大小姐出阁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当时在场的人口中拼凑出个大概,说是有天雷落下阻止了婚事。街头巷尾自然是大作文章,还好季府老爷运用关系把这些流言蜚语强压了下去。但与赵家的婚事,当然不会成了。 从那天起,季府闭门谢客,直到今天也就变成门可罗雀了。 这一天,府外来了一辆马车。 远处近处,不少人足观望,一是因为季府的事太令人好奇,还有就是因为这辆马车实在很奇怪。 这辆马车精致华丽,气派不凡。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车夫御者,那神骏的马儿就像是认识路的,直走到季府门前停了下来。而且在这种仲夏的天气,车门上偏偏垂着厚厚的门帘,马车停下了好一会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会。 门帘掀动,终于有人走出了马车。 那人走上台阶,扣动门环。 大门应声而开。 “请问公子要找哪位啊?”开门的老仆问着。 “徐伯,是我。”他露出笑容。 “啊!原来是连先生!”老仆大大地吃了一惊。“你不是回家乡去了吗?” “回家乡?喔!是啊!我这次回来看看老爷和小姐的,他们还好吧!”连玉有点心急。 “身体倒是还好,可惜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大家的心情实在不好。”老仆一拍脑袋:“我这是老糊涂了!先生,快进来,我这就去通报。” 连玉微笑着,随他进了朱漆大门。 “老爷老爷!”老仆一路小跑冲进去:“连先生回来了!” 正在大厅用茶的季非吓得喷了一地的茶水。 “什么先生?哪个先生?”他站起来,正好看见门外走来的白衣青年。 温文尔雅,斯文清秀,不正是连玉。 “连先生?”他赶紧揉揉眼睛,怕自己老眼昏花。 “老爷。”连玉行到跟前,作揖为礼。 “真的是先生啊!”季非喜形于色:“实在是太好了,你可平安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看到他快要老泪纵横,倒是吓了连玉一跳:“出什么事了吗?” 季非撤下仆人,这才道出原因。 原来,那天出事以后,季芙蓉很是自责,以死相逼,硬是退了赵府的婚事,季非又问不出原因,也只能勉强答应了。可那以后,季芙蓉像是变了个人,少言寡语,闷闷不乐,害得全府上下也变得死气沉沉的。 “你回来就好,这丫头一向只听你的话,你帮我好好劝劝她吧!” “小姐就是直性子的人。”得知她安然无恙,连玉也心里一阵轻松:“她现在可是在后院?” “是啊是啊!你不在,她倒分外用功,这个时候正是在练琴。” “我去看望小姐,不知行不行?” “行行!快去看看她。”季非十分高兴:“她一定会吓一跳了!” 告退后,沿着回廊往后院走去。 还没走近,已听得见琴音袅袅。 倒是进步不少! 繁茂绿意里,有着熟悉的粉色背影。 他轻手轻脚走近了,站在一旁聆听。 “看来倒是没有偷懒。”这才像个样子嘛! 季芙蓉身形一僵,回过头来。 “啊――!”尖叫冲天而起:“有鬼啊!” “小姐!”连玉捂住耳朵,生生吓退了一步。 什么变了?哪里变了?叫起来还不是这么难听? “闭嘴!你咒我死啊!”忍不住,他也提高了音量。 “无瑕!”她眨着眼睛,泪水掉了下来:“你回来看我了?” “是啊!” “你过得可好?” “还不错吧!”有点不对劲。 “我烧的纸钱,你可有收到?”她哭得可伤心了。 “什么?”连玉一愣,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你没有收到?” “小姐。”连玉开始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哪里不对,他觉得有点疲倦了:“我还没死呢!哪收得到什么纸钱?” 季芙蓉愣住了:“没死?” “青天白日的,别胡说八道。”死亡现在已经是高难度的挑战了。 季芙蓉上上下下打量着,甚至用手轻轻碰了碰他。 “你是无瑕?你没事?” “是啊!芙蓉。” “无瑕!” “是先生!”被她狠狠一撞,连玉无奈地往后退去。 “无瑕!”她大哭出来。 “叫先生!”只得搂着她,任由她弄湿前襟。 “无瑕无瑕!” “唉――!算了!”他摇着头苦笑。 “我好想你,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她抱得更紧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也太用力了吧! “无瑕!”她好高兴。 “够了吧!放……”痛死了! “放开他!”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仲夏时分,庭院中突然寒气逼人,树木花草竟刹时结霜。 连玉急忙把季芙蓉护入怀中。 “怎么了?”季芙蓉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挨着连玉。 “还不放手?”那声音越发冷冽起来。 “放了放了!”连玉只得把手从季芙蓉身上挪开,稍稍后退。 “无瑕!”季芙蓉尖叫着贴了上来。 “你就别吓她了。”连玉把季芙蓉拉到背后。 “你在和谁讲话啊?”季芙蓉在他背后问,一边左右张望着。 “芙蓉,你不要害怕,我来介绍一个朋友。”他把头转过去,叹了口气:“我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的吗?” 不过几步之遥,那株银杏树后,突然走出了一个白衣人影。 那人身形修长,一袭白纱衣裳,面如冠玉,五官冷峻,生就一副神仙似的模样,却冷淡得令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啊!”季芙蓉立即联想到了那惨痛的回忆:“是他!” “这位公子叫寒华,是我的……好友。” 寒华皱眉,为了他言辞中的迟疑。 季芙蓉震惊,为了他语气中的亲昵。 “他不就是,那天……” 连玉连忙点头,省得她又说出什么惹寒华生气的话来。 “那天只是一场误会,他不会对你怎样了,你不要害怕。”他原想拍拍芙蓉的肩膀,却在触及寒华目光时硬生生停住。 “可是……” 寒华走近过来。 寒气大盛,季芙蓉觉得自己的舌头突然僵掉了。 先冷冷瞪她一眼,看着连玉时,脸色奇迹似地放晴:“无瑕,既然已经看过了,你也可以安心了吧!”她看着这两极化的待遇,下巴都掉了下来。 连玉点点头,脸上却依旧犹豫:“虽说是这样,可我总有些放心不下他们俩的事,不知道……” “你想留下?”寒华双眉一挑,看向季芙蓉:“你就这么关心她?” 像盯着青蛙的蛇! 想到这个,季芙蓉突然冷汗淋淋。 “芙蓉的事,我始终放心不下。” 寒华皱眉。 “无瑕,你们……在讲什么啊?” “谁准你叫他无瑕的?”寒华冷冷一哼。 季芙蓉倒抽一口冷气。 “寒华!”连玉的眉也皱了起来。 “这无瑕也是她能叫的?” 好可怕! “你不要吓她了,她还是个孩子。”连玉觉得有点头痛。 “你要留下来?” “可以吗?” 寒华沉默不语。 “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不,先生。”还好改口及时:“你这就要走吗?” “寒华。”连玉幽幽地望着他。 “你高兴就好。”寒华还是无法违背他的心意。“不过,时间不能太久。” “谢谢你,寒华。”连玉微微一笑。 季芙蓉来来回回地看着相对无言的这两个人,心里泛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先生和这个人之间,气氛实在很诡异啊! 好友?是吗?不太像啊! “先生!先生!” 蓦的一道寒光射来,让她立刻收敛了音量。 “怎么了?芙蓉。”连玉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望着匆匆跑过来的窈窕女子。 又在一起?这个叫做寒华的,据说有着异能的男人,似乎无时无刻不跟在先生的身边。并且,每当她想与先生亲近一点的时候,他的样子就像是看管着奇珍异宝,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守卫。 而且,虽说形容得有些奇怪,可他和先生之间,不像是单纯好友的关系,他看先生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所有物一样。而且先生的态度,似乎也透着古怪…… “芙蓉?”怎么跑了过来,反而不说话了? “喔!先生,我是来问问你,今晚有花灯节会,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虽说只是问问,可眼光里已经漏出了哀求的意味。 “花灯节会?”连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寒华。 又看他?先生干嘛这么看重他的意见? “先生,你年前不是很想去的吗?难得你在,如果不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起去了呢!”不过,她总结出了一点,如果是先生的心愿,那个人是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寒华好像向来就不喜欢人多杂乱的地方:“我看还是……” “去吧!”寒华出声打断了他:“出去走走也好,一直待在院子里恐怕会闷坏了你。” “好!!”原来世间一物降一物,这古怪的大冰块也有弱点的嘛! 寒华一眼瞥过来,又让她打了个冷战。 他真的是好可怕!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心虚发寒,难道上辈子欠了他的? 寒华后悔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开封城,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人。这哪里是什么花灯会,和万人游街有什么不同? “怎么?你不舒服吗?”看见寒华一直眉头紧锁,脸色也不是很好,连玉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 “还好。”就算是,他也不会承认。“倒是你,别和我走散了。” “那倒没什么,你总会找到我的。” 这边是言者无心,那厢的听者倒是一阵欣喜。 “先生!先生!”季芙蓉扯他的衣袖:“我们去放荷灯吧!” 没等他点头,一阵人潮涌动,连玉不由自主地被挤了出去,三两下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无瑕!”寒华没来得及抓住,心里一阵懊恼。 回首远远望见寒华无措的模样,连玉原本有些慌张的心倒是定了下来。 没关系!他总会找到自己的。 点了一盏荷灯,放入缓慢漂流的河水,如果灯不覆灭,则心愿可成。 心愿?有什么心愿呢? 坐在满布青苔的石阶之上,连玉一时有些迷茫。 先生变了! 一旁的季芙蓉把头枕到弓起的膝上,默默地看着连玉。 初见时倒不觉得,也许是近来很少有机会独处,这一刻,这感觉分外鲜明了起来。 先生一向不是什么出挑的美男子,除了气质优雅以外,并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类型。和那个叫做“寒华”的男人相比简直令人觉着惋惜。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怪里怪气的寒华除去脾气不讲,要在这世上找出个相貌上能相提并论的倒还真不大容易。有时候,连她这个极有自信的大美人对上他俊美的脸蛋都会生出自卑来了。可惜他那一副是人都会害怕的阎王脸,哪怕是在这种挤死人的时候走在大街上,在他方圆一丈之内的行人居然都会自动绕道而行。 先生就不同了,虽然说性格沈静,但一向笑脸待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浓淡适宜的好茶,却是越相处越觉得重要的。或许他自己也不觉得,可是有不少的姑娘倾心于他呢! 可现在,性格脾气倒是一如往常,可看上去就是很不一样了。以前先生也是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可是有白皙得这样肤色晶莹,甚至在暗处看也觉得有如上好玉石一样散发温润光泽的吗?还有,先生的发色是这么漆黑乌亮的吗?眸瞳的颜色是这样深邃的黝黑吗? 而且,一举手一投足之中,飘逸潇洒,不知吸引了多少的姑娘偷偷注视的目光。连早已看他看得熟透的自己,竟也止不住怦然心动了一下…… 先生……竟是这样俊逸非凡的人物吗? “哎呀!”连玉忽然叫出声来。 对岸同时一声轻喊,打破了她的迷思。 “怎么了?先生。” 原来是一盏荷灯行至他们跟前时被水波一荡,眼看就要沉了。 连玉没有多想,伸手一扶,稳稳地扶正了那盏荷灯。 糟了! 季芙蓉急忙抬头看向对岸,小河清浅,月色明亮,自然清楚地看到了刚才出声的少女。 眉目如画,长得倒是极为标志,衣衫精美,显然是出身富贵人家。 “先生,你是傻的啊!干嘛去碰人家的荷灯?”这鹊桥相约的意思他不会不懂吧! “我没有想到。”连玉也抬眼望到了少女:“只是见要沉了,扶了一扶。” “人家可不是这么想的。”看,那边笑得那样羞涩,摆明了心怀不轨嘛! “这……”连玉看着那边如花笑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对她笑?”季芙蓉拔尖了声音,不知该拿这个少根筋的傻瓜怎么办才好。 “可是……”人家这样友善,总不能怒目相对吧! 对面显然也听见了季大小姐的娇嗔怒语,不由敛了笑容。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芙蓉,你干什么?”连玉吃惊地看着突然“扑”过来的季大小姐,花容失色。 “你啊!就是好管闲事。”季芙蓉笑得灿烂,伸手挽住连玉的骼膊,声音刻意放大:“夜色已深,我也放完荷灯了,不如早些回家去吧!” “也好!”连玉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目光一瞟,对岸的那位看来已经信了这出,一时幽怨无限,看是要哭出来了。 “芙蓉,这样不太好吧!”连玉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 “什么啊!要是被缠上了,你才会很可怜呢!”季芙蓉白了他一眼:“我已经够婉转了,如果是那个‘天下无敌’的寒华公子在这里的话……” 此言一出,两下皆惊。 连玉想到的是要被寒华知道了,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而季芙蓉则是惊讶自己怎么会脱口说出那个人来,甚至想都没想就笃定他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是一场误会…… “既然这样,我们快些回去吧!”连玉笑得有些僵硬。 “对啊!被他知道不太好呢!”季芙蓉也觉得自己笑声空洞。 “被谁知道不太好?”有人问。 “不就是那个……”不对!这声音是…… 季芙蓉猛地回头,一张冷冽如冰的面孔近在咫尺。 “啊――!”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只觉得有一团寒气扑面而来,不自觉就往后退去。 “小心!”连玉虽然也吓了一跳,但寒华平时就悄无声息,多少有些习惯了。所以才能在季芙蓉一脚踏空时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拉住她。 可季芙蓉虽然纤瘦,但后退的力道不小,加上青苔滑腻,连玉硬是被拖着往下挫了两层台阶才重新站稳。 “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着神情呆滞的季芙蓉:“怎么这么不小心?” 季芙蓉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寒华收回没及时抓住连玉的手,有些不高兴地问:“干嘛要神态亲昵,还靠得这么近?” 两人心虚地回头看向对岸,看清那颗破碎芳心已不知所踪,这才安下了心来。 寒华皱着眉头看去:“对岸有什么吗?” 两人立刻摇头。 寒华神情更冷,只是盯着两人相互扶持的样子。 “我是怕台阶滑腻,这才扶着她的。”这也是实情,自己干嘛心虚? “不用不用!我站稳了。”季芙蓉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横移两步。 她动作太急太快,连玉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滑倒。 “无瑕!”寒华这次总算及时,一把抓住了连玉的肩膀。 “嘶――!”连玉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寒华面色一白,立刻发现连玉受了伤:“你的脚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好像扭到了脚踝。”他知道寒华多么会小题大做,急忙解释:“是不小心,和芙蓉没什么关系,你别生她的气。” 寒华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生气,他心焦着就要跪到连玉的脚边去看他的伤势。 “不行!”连玉急忙拉住他:“我没什么事,这点小伤等回去以后处理也没关系。” “这怎么……”后面的话却在连玉恳求的目光中收了回去。“好,我们回去。” 作势要挥袖,袖角却又被连玉拉住。 “不行!”他们三人拉拉扯扯原本就惹了不少人注目,何况这里并不偏僻,如果寒华施用法术,不惊世骇俗才怪。 “这也不行那又不行!你究竟让我怎么办才好?” “你扶着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其实也没有那么……”连玉逞强似的往前走,却一个吃痛倒进了寒华的怀里。 “哼!”寒华冷哼一声。 一个天旋地转,再回神时居然已经被寒华拦腰抱起。 “你……”连玉一时大窘,白玉似的脸上一片潮红。 “别说了。”寒华轻轻松松地抱起他往河岸上走去。 “你和我两个大男人……”连玉试着说服他。 “你是想让我幻化女身?” “不,那倒不用。”那样岂不是更加不堪入目? “那就别多话了。”寒华的意思是他已经决定了。 “那我们等等芙蓉。”他扯着寒华的衣袖。 寒华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 “芙蓉,还不跟上来。”连玉招着手,有点担心季大小姐是不是吓傻掉了。 “噢!”她立即跟了上去。 寒华抱着连玉在前面走着,他面前的人流果然从中断开,季芙蓉噤若寒蝉地跟在后面。 “季小姐。”破天荒地,寒华开口叫她。 “是!”季芙蓉小心翼翼地,如同受审的犯人。 “你们刚才玩得还开心吗?”语气倒是听不出带有怒意。 连玉放下心来。 “玩?哦,你说放灯啊!还不错,还不错!”季芙蓉讪讪地挤出笑脸。 “开心就好。”语气更加温和。 连玉在心中里暗暗点头。 季芙蓉狐疑地抬头,却在触及那双发出寒光的双眸时呼吸一滞。 “不过,以后去水边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他用听来温和的语气讲话,但脸上的表情可远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早就死过一千一万次了。 好可怕! 身后传来一阵阵惊呼,连玉这才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与我们无关。”一转眼,寒华已换上一张笑脸,速度之快让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蓉目瞪口呆。 回头一看,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怎么了?芙蓉。”连玉又问,他被寒华抱着,看不清身后。 寒华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不关我们的事!”这回她学聪明了,跑到寒华身边,正好完全阻挡了连玉的视线。 好在连玉也不再追问。 忍不住,她又偷偷向后看了一眼。 原本满河的花灯,竟在同一时刻沉入了水中,点点灯火化为漆黑一片,吓得众人惊叫连连,大呼古怪。 古怪?有什么古怪的? 寒华话音刚落,荷灯一时尽数覆灭,她又不是傻瓜,会以为这是巧合。 这人的妒心之浓烈……实在是……令人发寒…… 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就枉称为季芙蓉了。 他对先生的心意……这该如何是好啊…… 季芙蓉的心,就如同失了灯火的河流,一时看也看不清方向了。 第六章 由于坚持不让寒华施术,连玉的脚伤足足用了十天才完全恢复。 寒华气极,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这一天,两人坐着下棋,连玉突然问:“你觉不觉得芙蓉最近有点奇怪?” “有吗?”寒华不置可否。 “她一向爱跟着我,可最近连人影也不大见得着了。” 寒华淡淡地点点头,心里倒是满意她识相。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连玉有点担心。 “你总不能担心她一世吧!”看来,也是时候离开了。 “也是,只是她和那个赵坤……” “先生!先生!”话没说完,就被叫嚷声打断了。 “毛毛躁躁的,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连玉看着那急匆匆的身影,连声叹气。 什么仙子?分明是个野丫头! 寒华冷眼看着,心里觉得是不是该修正当天的失手,让她重新轮回转世去比较好。 “先生。”看到寒华,她的神情更加紧张了。 “有什么事吗?”季芙蓉难得这样面带焦虑,连玉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她看了看寒华,更为忧虑了:“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想单独跟你说。”开玩笑,如果被这个人知道,怕不会天翻地覆的。 “单独?”连玉一愣。 “其实是我爹有事找你,他在前厅,我们过去一趟好吗?” 连玉虽然不明白,却仍旧点了点头。 “寒公子就不必跟来了吧!”看到寒华也站了起来,她冒了一身冷汗:“不过片刻的工夫,我们马上就回来的。” 小事?信她才有鬼。 “要是和无瑕有关,就不是小事。” “可是……” “芙蓉,究竟是什么事?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又何必吞吞吐吐的?” 啊――!先生简直就是个笨蛋!还这样义正词严的,好!你既然这样坦荡,可别怪学生我帮不了你了。 “是有人登门提亲。” “提亲?”连玉看了看寒华,后者摇头,表示不知道。“是赵家?” “你怎么知道?”换季芙蓉吃惊。 “既然已经被拒婚了,又怎么会再来提亲?”难道说真是有缘? “拒婚?”季芙蓉恍然大悟:“你误会了,虽是赵家,这回提亲的对象可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是谁?”连玉有不好的预感。 “是先生你啊!” “什么?” 来了来了,就知道寒华的反应会比较大。 其实说穿了也不错,这样才比较有趣嘛! “芙蓉,你在说什么?说清楚一点啊!”不说清楚这麻烦可大了。 “是赵家二小姐,素仰连公子文采风流,人品出众。今天要媒婆持了庚贴,想与你结秦晋之好。”她一口气说了出来。 寒华的脸色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赵二小姐?我和她素未谋面……”连玉则是一片云里雾里。 “嗳!这我可得纠正你,先生,这见一定是见过了。” “见过了?” 看寒华做什么?是你见过,又不是他,你现在看他不正是火上浇油么? “对。”她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先生真是变了,变得好笨。“就是那个鹊桥相约,你不记得了?” “咦?是她?她是赵坤的妹妹?”连玉点头,表示想到了。 “你们认识?”寒华终于发问了。 “说不上认识,只是那天花灯节会上,我扶了她的荷灯,远远地看了一眼。” 哎呀!干嘛老实到讲得这么清楚啊!万一寒华一个迁怒,第一个倒霉的会是她啦! “喔!原来就是那个对岸的意思啊!” 惨了惨了!他瞄过来了,好恐怖哟!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要托付终生,不是过于草率了吗?” “先生此言差矣,女儿家的心事,这一眼就足够了。那种场合,那种景象,像是姻缘天定,一眼我还嫌多呢!” “芙蓉,你胡说什么?”缘份天定,这种话怎么能在寒华面前说出来呢! 糟了,季芙蓉啊季芙蓉,你迟早要死在这张嘴皮子上! “当然是胡说的。”她咽了咽口水:“我是讲她一厢情愿,死皮赖脸,也不照照镜子。凭她那无盐之貌,也敢肖想我家先生?” 说实话,那赵二小姐长得其实也不错啦!不过,这种时候诚实是绝不可取的! 连玉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不过气氛紧张,有她在多少还要好些。 “寒华。”他望向面容阴冷的俊美男子:“我还是去趟大厅好了。” 说完,也不逗留,转身要走。 “你怎么想?”可眼一花,寒华又在眼前。“你喜欢她吗?” “我……”这从何说起啊? “当然不是喽!”这个时刻,季芙蓉居然挺身而出。 “你觉得是天定的缘份吗?”寒华的脸色发青,像是伤心,也像忿怒。 “哎呀!”季芙蓉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抢着答话:“你这人怎么这么爱生气啊!都说了不是了!” “你闭嘴!”寒华双眼一瞪,举袖欲挥。 “寒华!”连玉的声音响起,让他的动作缓了一缓。 “你杀啊!”季芙蓉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自动地跑到寒华面前挑衅。 “芙蓉!你干什么?”连玉吃惊地想拉开她,生怕寒华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先生,我这是在教这个傻瓜!” “芙蓉,你喝醉了?”否则,怎会有这种胆量,她不是一向很怕寒华的吗? “没有,大白天的,我喝什么酒啊!”她翻了个白眼:“先生,我问你,你可要老实地回答我。” “问什么?” “我问你,你记不记得那个赵小姐长什么样子?” “那天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就是不记得喽?” 连玉点点头。 “那,那天晚上,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衣服?”连玉想了一下:“绿色的?” “绿个头,是紫色的,差很多啦!” “那又怎么样?”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玉疑惑着。 “那你又记不记得那天,寒华公子那天的发带是什么颜色的呢?” “发带,像是白色滚银边的,对吗?”他看向寒华。 “好了,好了,我爹等得急了。”她突然换了张脸。 “什么?怎么了?你不是在问我……” “我问完了,你快去大厅吧!” 连玉望望她,又看看忽然若有所思的寒华。 “快去吧!快去吧!”季芙蓉推他一下:“你先过去嘛!” 连玉摇摇头,看他们的样子不再剑拔弩张,就转身往大厅去了。 “你想证明什么?”寒华盯着连玉远去的背影,忍住跟上去的欲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弄明白。 “证明你的担心是毫无必要的。”她这一刻,觉得眼前这个让人寒到骨血里的男人其实很可怜:“你听到了,他不记得那美丽的赵二小姐长什么模样,不记得我那天颜色鲜明的衣服,可他记得你头上一条不起眼的发带。” “那又能说明什么?” 她白了寒华一眼:“你也不用装蒜了,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我瞎了,也闻得到你身上的酸味。”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藏什么。” “当然,我确信是那样的。”他的表现的确露骨:“可是,你只是一味地追逐着他,用你自己的方式困住他,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 “我没有强迫他。” “我明白。”这一点,她绝不怀疑:“但先生的性情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先生本性温和,但是骨子里比谁都要固执。而且,他从小接受的是严格的儒家正统熏陶,要他爱上一个男人,这简直是……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这我知道。”他说得有些苦涩。 “不,你不知道。先生他啊!是个性格有些孤独的人,他很少真正用心于其他的人,其它的事。所以,他不会记得赵二小姐和我衣服的颜色,可他居然会记得你的发带。这说明,你在他心目中,并不是你自己认为的那样无足轻重。” “你是说……”寒华的心一紧。 “不,他不一定喜欢你。但至少,你在他的心里是特别的,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和我们任何一个都不同。” “是吗?”如果真是那样,也已经足够了。 “那么,你要答应我,不要太过苛求他了。你这样一味紧追,只会让他觉得疲倦。”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寒华的眉宇间有着罕见的落寞:“可是,我做不到,一看见他,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希望有多么渺茫,但我不能放弃,在我存在于世上的一天,我就不能放弃无瑕!” 季芙蓉怔怔地望着他,心里明白,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多余的了。 可是,这算是情爱吗?和她所知道的那种男女间的相思惆怅相比,倒更像是着了魔…… 这爱……好生蹊跷…… 此刻的大厅里,连玉已经陷入了困境。 他没料想到和媒人同时上门的,居然还有那位殿前大学士赵坤。 “无瑕贤弟,别来无恙啊!” “慎言兄自别后风采依旧,实是令愚蒙自惭。”连玉拱手为礼。 “哪里,倒是贤弟,几个月不见,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还真叫人不敢相信。”赵坤惊奇地打量着他。 “慎言兄过奖了。”脱胎换骨未必,差点魂飞魄散倒是有过。 “愚兄今天登门拜访,贤弟可知是什么原因?” 连玉摇摇头,心里泛苦。 “实不相瞒,愚兄有一胞妹,名叫月华,年方十六。长得不说是倾城倾国,倒也算花容月貌。不是愚兄自夸,在这开封城里舍妹也是数一数二的佳人。”看连玉不回答,他又说了下去:“上月花灯节会,舍妹与家仆出游,回来后心情郁闷,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在节会上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所以郁郁寡欢。不怕贤弟见笑,愚兄在这世上只剩这胞妹血亲,平日里宠溺惯了。哪见得她受这相思折磨,于是四处寻访。结果倒是出乎意料,未曾想那个让舍妹朝思暮念的人,竟是贤弟。愚兄原本打定主意,如果那人是轻薄纨!子弟倒也算了,如果是诚实可信之辈,舍妹也到了适嫁之龄,她若自己中意,那是再好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过了。得知是贤弟之后,愚兄是大慰心怀,别人不敢说,贤弟的人品才学愚兄是了然于心的。能将舍妹终身托付于你,愚兄是绝对放心的。” 他这愚兄贤弟的洋洋洒洒,只听得季非头昏眼花,啼笑皆非。 明明是他来提亲,却说得像连玉登门求凰,这人的口才真不是一般的滑溜。 “慎言兄太过谬赞了,我怎么担当得起?”连玉一脸苦笑:“承蒙小姐错爱,只是我实在是不敢高攀。” 赵坤敛了些笑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以为舍妹配不上你?” “慎言兄千万别误会了,小姐是大家闺秀,窈窕淑女,天下男子求之不得。可我只是一介布衣,家无恒产,而且是有罪之身,三代之内不得举仕。又怎能匹配小姐?” “嗳!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你无财无势都无所谓,如果你有心仕途,我只需向圣上举荐,凭你的才学名望,圣上一定会下旨赦免,高官厚禄自然是不成问题。如果你无心政事,舍妹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狭隘女子,布衣清茶,也未尝就不是神仙眷侣。” 他的论调,倒是令连玉一愣。但连玉是何等样人,若论辩才无碍,他也绝非庸手。 “慎言兄胸襟广阔,实非常人能及。但不知慎言兄可否考虑过过,我与令妹不过是对望了一眼,而与慎言兄之折节下交也并非过往甚密。贵兄妹对我的错爱实在令我受宠若惊,但这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慎言兄虽满怀信任,但我却怕有负所托。” 虽言辞婉转,但拒绝之意,却是人人听得出来了。 任赵坤涵养如何,这时是笑不下去了。 “连公子这样推搪,莫非坊间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流言?”连玉问道:“不知是哪种说法?” “传言说,连公子久任季府千金西席一职,日久之下,难免生情,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季非在一旁听见了,大感惊讶,心想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连玉也有些不快了:“慎言兄乃有识见之士,不会不明白街谈巷议多是生事谣言,岂可轻信?我自然没什么大碍,但季小姐依然待字闺中,是冰清玉洁的大家闺秀,这样污蔑她的名节,岂不枉费了你满腹的圣贤之书?” “连无瑕,你好一张利嘴。枉我以为你人品高洁,想托付胞妹终生,甚至不惜自毁颜面,踏进这毁约退婚的季家。”他一眼扫过,季非颇觉脸上无光。“你说我污了季家小姐的名节?哼!年前她悔婚不嫁,这开封城里谁人不知?她这名节早就所剩无几了。我胞妹却是不同,她声名远播,乃是高门淑女。你虽有些才名,但终究是一介布衣,你回绝了这婚事倒没什么,但月华名声有损,你担待得起吗?” “赵慎言你如此轻谩诋毁,和村夫愚妇有何区别?先前我多少觉得有愧于你,但听了你这一番话,我就毫不介怀了。所谓血缘相系,有兄如此,令妹品性又温良得到哪里?”连玉抬眉甩袖,向季非一揖:“恭喜老爷,当初小姐退婚,实是明智之举,这种人怎堪与小姐匹配?” “连无瑕你不过是罪臣之后,居然敢这样嚣张狂妄!你就不怕我入你的罪吗?”赵坤终于拍案而起。 “赵大人,你这是想用官职压我?这朗朗日月青天之下,你不会想要公报私仇吧!” “对付你这种下作的人,又何需我费手脚?你在我眼里,不过鼠蚁一样,你如果还是口出恶言,只怕……”他环视一眼,满目不屑。 “你想怎么样?”忽地,一声冷哼自窗外传来:“说是你赵大人求亲不成,恼羞成怒,把我们这些草民布衣都入了罪去?” “何方鼠辈?”这下,赵坤不想勃然大怒也不行了。 “反正在你赵大人嘴里,我们不过是鼠蚁一样,当然不会是个人了。”那声音由远及近:“不过,赵大人你今天来,不过是想和我们攀亲,那么赵大人您,又算是什么呢?” 话音刚落,那人也出现了。 第七章 赵坤想反驳的话一时哽在喉中。 不为其它,只为了那出言讽刺的女子,实在长得太美。 他一生酷爱花草,尤以芙蓉为最,而此刻眼前这个女子,似极了一株极品的芙蓉。若说清丽,眉宇中灵动慧黠,若说妩媚,一抬首一回眸,无不风韵天成。风姿绰约处,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如芙蓉姝丽的女子! 他一时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怎么了,赵大人?不会是言尽词穷了吧?” “姑娘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说话这么刻薄?”虽震慑于她的美貌,却听到她咄咄逼人,赵坤皱起了眉头。 “我么?就是刚才赵大人口口声声提到的毫无名节可言的季家恶妇。”想到这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他人模人样的,长成一副谦谦君子的嘴脸,偏偏嘴巴这么恶毒,这种人还被称为当世才子?我呸! 这个美丽的女子,竟是季芙蓉?差一点成为他妻子的季家小姐? “芙蓉,你出来做什么?”嫌这里还不够乱是吧! “爹爹先别生气,女儿我呀,是专程出来谢谢赵大人的。谢谢赵大人高抬贵手,放了女儿一条生路。若非赵大人宽宏大量,女儿现在不知要怎样地痛不欲生呢!” 好一个刁蛮的女子!什么美若天仙?正是个表里不一的恶女! “这番话,在下愿原封不动地赠还小姐。”幻象破灭,赵坤更觉气愤:“若非小姐悬崖勒马,赵某人定会抱憾终生。” 季芙蓉柳眉倒竖,气急了他的不知好歹。 如果不是她抢在某人之前发难,此刻这嘴巴恶毒的赵慎言定会身首异处了,那才叫抱憾终生吧! “赵大人作如是想,也不见得人人就这样了。就如同令妹纵使有万般好处,也不见得人人想娶一样。”她移步到连玉身边,作璀然而笑状:“赵大人说令妹花容月貌,我想是不假。但说这开封城中的美貌女子,恐怕不只令妹一人吧!我季芙蓉也称得上姿容过人,单比容貌也应是不输赵小姐的,赵大人你不是一样视我如恶妇?” “娶妻首重才德人品,怎可以貌取之?”赵坤嗤之以鼻。 “赵大人说得对极了!就像我长得不差,但品性不好,赵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眼,这外貌一条就完全可以略去。但如果说到才德人品,容我放肆,你先前说得半点不差,令妹根本配不上我家先生。” “哦?你倒说来听听,月华有哪里配不上这个穷酸?” “我与月华小姐素不相识,不知她性格怎样?” “我妹妹温良贤淑,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说到妹妹,他不无自豪。 “想来如此。”说难听点,就是软趴趴,大众化的那一种“闺秀”啦!问也白问,看她那天的样子就知道了。“我还想问,这琴棋书画,令妹又懂得多少?” “我妹妹的女红针线,可比御用绣工。操琴弹曲,也深得宫中乐师赞许。” “也就是说,其它三样都不会喽?”绣花?只要有钱,什么好的绣工找不到?傻! “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会家事女红就足够了。”就算他心里并不是真这么想的,如今箭在弦上,不这么说也不行了。 “这只是赵大人的想法,我家先生就曾对我说过,一个女子秉性固然是最重要的,但如果是让他选择终身相伴的对象,除了品德以外,最好是他赋曲时可以操琴相和,更能畅论古今文章大家的人。他要相守的不只是妻,更是一个相惜相重的知己。” “知己?”赵坤觉得好笑:“我虽不屑于他,但对于他的文章才气倒是不会否定。当年人称他为天下第一才子,倒也并非浪得虚名。若说他要找一个能让他相惜相重的女子为妻,本身就是个笑话!他的琴棋书画造诣非同一般,当今世上,能在哪里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子?” “就算知己难寻,至少要是一个懂得欣赏他的人才行。如果将来我家先生真娶了令妹,他写了一首好诗或作了一副好画,想与令妹分享得意,偏偏令妹一窍不通,想来也没了兴致。虽说我形容得粗俗了一点,但赵大人总听说过‘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这句俚语吧!令妹的温良贤淑,是世上大多男子的想往不错。可时间一长,这温良贤淑,唯唯诺诺的,岂不无趣?话说回来,我性子不好,又不懂女红家事,更是会舞文弄墨,倒尽了大多数男人的胃口。但我敢和你打赌,若将我与和令妹放在先生面前让他选,他选的绝不会是令妹。” 这季芙蓉真是厉害,不卑不亢,说的也不无道理,居然让他觉得有些理亏词穷,无言相辩。 “这么说来,小姐是不否认与连无瑕确有私情了?” “哪里来的私情?我只是说他不会选令妹,又没讲他选的是我!”季芙蓉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私情哪里能乱讲,他这是想害她死无全尸吗? “你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是妇人之见。你们也不用遮遮瞒瞒,当初你季家悔婚的时候,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今天又回绝我赵家,费了这么多唇舌,竭力维护对方,无非有了私情。其实我赵某人也不是什么食古不化的人,你们这样费力遮掩,实在令人生厌,莫非你们私下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姓赵的!”季芙蓉大叫一声,吓了赵坤,季非一大跳。“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祸从口出你懂不懂啊!” “赵大人!”同一时间,连玉的声音也透出慌张:“君子应谨言慎行才是!” “你们这么慌张,不就是此地无银?”赵坤越发恼怒,冷笑说道。 “你说,他们两人有什么?” “又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这季府里,爱插嘴的还真是不少! “你刚才说,他们两人有什么?”那声音冷冰冰的,刺得人发痛。 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衣人影。 赵坤又是一惊。 这季府里,怎么会有这么个非凡的人物? 令他吃惊的不是这人俊美得不像凡人的容貌,而是这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他二十岁上官拜三品,随侍圣驾,这多年来,什么样的奇人异士,高官显贵没有见过?可这人只是一袭白衣,往眼前一站,居然让他生出了敬畏之心。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说过!”季芙蓉拚命否认,脸色发白。 “寒华,赵大人只是心里气忿,故而赌气胡说,你不要当真!”连玉上前两步,挡在赵坤面前。 “真的?”寒华直勾勾地盯着赵坤。 “当然是喽!”季芙蓉也跑过来,偷偷踹了那罪魁祸首一脚:“口角相争互出恶语,这很正常啊!” 赵坤吃痛:“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赵某所说皆合情理,不是什么妄言!” 死了!这回真会被这个家伙害死了! 季芙蓉面色死白,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姓赵的,我这是前世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么害我!” “季小姐这种模样,难不成是中了邪?”赵坤吓了一跳,觉得她十分古怪。 “对,我中邪了!”赵疯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还真是要多谢你了!“先生,解释啊!” “这……”解释?该从何说起啊? 惨了! “怪不得你拼了命也要救她。”寒华看向连玉:“你又说视她就像血亲……到底哪一种是真的?” “你这是在生气?” 季芙蓉大大地一个头晕!先生在这个时候还不辩解澄清,问这种蠢问题干什么? “不,我心里很乱。”寒华举手整理他一丝不乱的鬓发,所有人都看见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那,如果我说我爱着芙蓉,你要怎么办呢?”连玉平静地问。 先生!你可真是好心! 寒华的手蓦地在鬓边僵直,嘴唇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连赵坤也开始觉得事情突然峰回路转,蹊跷得不得了。 这人为什么一副这么痛苦的样子? “你会动手杀了芙蓉吗?”连玉又问。 “先生!”季芙蓉轻声叫着。 这人和他们什么关系,连玉为什么要问这种不合情理的问题? 难道……这人是恋慕着季小姐的?赵坤疑惑着,心里冷哼。 这季芙蓉有什么好的,横竖不就是个虚有其表的泼妇? 可不大对劲……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这个男人此刻心里的挣扎,他的手又开始发抖。 “还是,你会杀了我呢?”连玉微笑着再问。 “够了,先生!你也太残忍了吧!你明知道他……”是多么深爱着你啊! “可以回答我吗?寒华。” “不,我不会,我或许会杀了她,但绝不会伤了你。”他的语音中有一丝颤抖。 “可是,如果我爱着她,你杀了她不就是伤了我?” “无瑕,如果是真的!我怕,我会先杀了自己。”寒华闭起了眼睛。 看得出来,他是说真的…… 连玉敛了笑容,怔怔地望着他。 季芙蓉只觉得胸口一痛,恍似那种煎熬,许久以前,也曾有过。 这人不像恋着妩媚聪慧的季家小姐,反而跟那文雅谦和的连无瑕之间…… 赵坤看着两人那纠缠的表情,竟也隐约察觉到了这情有多么凌乱纷杂。 “唉――!”连玉长长叹了口气,打破了满室死一样的沉寂。 寒华睁开了眼睛,却意外地看见了连玉的笑容。 连玉在笑,有一丝无奈,又一丝惊慌。 他笑着说,一字一字地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话。” 寒华凝视着他。 “慎言兄,今天的事请恕我无礼。令妹蕙质兰心,自有良缘相待。我和她此生无缘,还望慎言兄代我向她赔罪。” 赵坤只得点头答应:“方才赵某多有得罪了!” 连玉摇了摇头:“只是气话,我不会当真。如果你有心,还是多替芙蓉着想才好。” 赵坤虽觉得这句讲得奇怪,但依旧点了点头。 “芙蓉,你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就不要这么孩子气了。有些东西可能是你这一生最为想要得到的,可不要因为赌气而失去了。” 季芙蓉也点了头。 他回过头,面向寒华:“我们已经出来得够久,是时候回长白山去了!” 第八章 “寒华。”他回过头,不意外地,寒华正含笑注视着他。“你选择长白山是因为你生长在这里吗?” 车窗外,长白山已在不远处。 “是啊!其实以前这里并没有名字,长白山是后来才有人这么称呼的。” “望见山头皑皑白雪,于是有了埋葬了青黛的忧虑。” “那是什么?”似诗非诗,似词非词。 “是芙蓉十岁那年所作的生平第一首诗,老爷总是拿来取笑她,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不合格律,倒也别有趣致。” “十岁,你能想像十岁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吗?听说,她还是对着镜台有的灵感。”十岁的芙蓉对于年华逝去就有了夏虫语冰的忧虑。 “我从不认为她有任何神仙该有的素质。”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这份特别,才会有这十世的轮回吧!” 寒华赞同地点头。 “你说她和赵坤有着情劫,可任我怎么看,他们更像是宿世的仇敌。”那一天,他们相处得并不是十分愉快。 寒华这次却摇头:“这样才对,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像那天一样,文曲踩坏了她的花冠,二人吵得地覆天翻的。” “由恨生爱?倒也特别。”连玉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他们今后命运如何?” “不,并不是很想,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就算你想问,我也答不出来了。他们的命数自从你代芙蓉一死开始,已跳出了这个轮回可计的范围,成了未知之数。在今后的一定时间之内,连我也无法计算出来。” “那不是很好吗?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可以让他们自己决定了。” “那你刚才想问我的是什么?” “问你。”连玉微笑着。 “我?” “我是想问,你在这长白山里修行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时间漫漫,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寒华的目光放到那白雪皑皑的山头上:“那已经是无数年以前的事了!有很多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我只记得上古洪荒,盘古化身为河流山川之后,这天地之间就有了异兽。我是这山上的一尾白狐,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是突然之间就已经在这世上存在。起初日子过得有些浑噩,直到有一天晚上,天有异象,我亲眼看见了东海中的那条神龙飞升成仙,幻化人形的样子。你不知那一刻我心里的震撼,自那天起,我就下了决心,不能再庸碌渡日了。” “飞升成仙?”连玉遥想:“一定是华美宏伟之极的场面。” “那是当然,他是这天地间最初的神之一,但盘古舍身创造出来的世界,几乎就被这家伙给毁了。” “海中神龙?难道说……”连玉瞪大了眼睛。 “的确,我得道后,就一直留在他的身边。直到他败给了祝融,一头撞死在不周山上。” “共工,天地万物源头的神?”连玉惊叹着:“那是怎样的人啊!” “共工吗?”寒华陷入了回忆:“他是个奇怪的人,光看他的死法就明白了。居然撞倒了顶天的巨柱,让我真不知是该觉得赞赏还是惋惜。” “神仙不都是不老不死的吗?为什么又传说他撞死在不周山上?” “他是不同的,他和祝融是这世上最初的神。他们的确法力无边,才智高超,可是性格上有着太多的不足。他们的性格执着偏激,也许这是因为他们身上仍旧存有野性吧!共工战败后,真正使他死去的是他的骄傲,他不允许自己再活下去了。事实上,杀死共工的,不是不周山也不是祝融,是他自己。” “人之大欲,不过是个‘我’字。没想到他成就前无古人之业,却这么执着于不重要的意气之争。” 寒华笑着,有些事……毕竟,那样迂回曲折的故事,实在是太难以讲述了! “那么你呢?共工死了以后,你又怎么办呢?” “共工死后,女娲炼石补天,力竭而亡,我就回了长白山沉眠。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她创造的那些凡族在世间兴盛起来,我长眠醒来之时,轩辕氏族正与蚩尤对战。” “轩辕黄帝?他胜了蚩尤,不是吗?” “那时,我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帮助了轩辕氏一系。最后虽然是胜了,但双方伤亡惨重,连我也受了诛神法术的重创,折了近万年的修行,于是又回了这长白山。”想来,竟已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那一役,上古众神差不多死伤殆尽,据我所知,剩下的,不过三四人而已。” “诛神法术?有那种东西吗?” “当然有的,在共工死后,水系神族群龙无首,在和火族的争斗里一直处于劣势。共工第七子名叫太渊,是个才智高绝的人。他将共工死后留下的残躯练成了七件诛神法器,共工虽亡,但他是天地初始时就飞升的神龙,他的身躯就是这世间众神的根本。所以,太渊就用这些法器摆成龙形阵法,以诛灭帮助蚩尤的祝融一族。” “那你不是他的同道吗?又怎么会反被他的阵法所伤?” “我和太渊之间……没有太深的交情,他来找我的理由是维护共工一族,而我欠了共工极大的人情,我帮他无非看在共工的颜面上。至于受伤,是我为了引祝融长子炽翼入阵,触动阵法,才受了伤。”大部分确是实情,只是细节稍有出入。“虽然不会致命,但我元气大伤,只得回长白山沉眠自疗。” “那你怎会介入芙蓉和赵坤的事情呢?” “这要从五千年前说起,我之所以入了天庭,完全是为了私有的目的。我要寻找一些东西,但世间广阔,我一己之力终是有限的,于是就和他们交换了条件。”寒华看着他:“过了这么久,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屈指可数。甚至九十九天的诸仙,西方的神佛们也是一样。” 如果不是刻意去想,连他自己也快遗忘了,他是上古神众中的寒华,而不单单只是天庭中司掌律法的寒华上仙。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该告诉我的。”连玉的心起了波动,知道他这么说的原因,却又无法装作漠然。“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神仙的称谓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但你不同,你对于我,已经是无可替代的。只要你说一句,我即刻向姬轩辕辞了这身份,长长久久伴在你的身边。” “这怎么行?你不是说是有目的的吗?” “那又怎么样?从有意识以来,我一直是为别人而活着的,为共工助阵,为太渊操戈。直至现在,还是为自己的誓言束缚着。”寒华的笑容苦涩:“前段时间,我终于静下心来好好回忆从前。居然,我从没有过关于自己的记忆。我所记得的,始终是身边的那些人,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前尘往事。而我,就像一个完全的旁观者。于是,我就问自己,可有什么真正想要的,有什么值得活着的理由?” “不要说了。”心口有些紧绷,是因为同情他的寂寞,又或是…… 寒华住了嘴,眼里的失落却已经无法消退。 连玉看着他俊美的眉眼,细细地想着…… “我想不通过你对我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这样的浓烈。我只知道,我绝不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上你,更不会对你有同样深厚的感情。”他抬手阻止想要开口的寒华:“但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你对我的好我并不是毫不感动。我苦恼了很久,更不知道你我这样纠缠下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承认,我无法说服自己用凡人们的教条来拒绝你。所以,寒华,我给你一个许诺,我会尝试,也许要花很久的时间,但我会尝试让自己去喜欢你。” 寒华的眼眸泛出光亮,这是连玉第一次看见他由衷喜悦的样子。他原本冷峻的五官因这喜悦而化成夺人心魄的温柔笑容。 纵然是已经看惯他了的容貌,也并不是注重外表的人,连玉的心依旧漏跳了一拍。 若说是倾国倾城也绝不为过,哪怕他不是女子,也无丝毫柔媚可言,但他实在是太过俊美了。幸好,他不是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否则,这样的外貌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了。 也幸好,他并不习惯常常这样微笑,否则…… 连玉也微笑了起来。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 一转眼,竟然已经在这长白山上住了三年。 有三年了吗?为什么只像是弹指一挥的时间? 是过得不好或是太好,让光阴顿缩成寸? 这样再过上十年,百年,也许,并不是一个坏主意。 这一年,连玉二十七岁。 这一天,是他的生辰。 寒华不知所踪,想来是一早出去寻找什么奇珍异宝讨他的欢心。 前年是世传失落已久的琴谱《秋色怨》和焦尾琴,去年是一本天上之人撰写的棋谱。 今年不知又会是什么? 连玉这样淡泊的人,也不由生出了期待之心。 正午时,有访客。 “你?”连玉看见那个从绿荫深处走出的女子,心里吃了一惊。 这位不正是当年来这里找过寒华的那位仙子? 喔!对了,当年,这位似乎对寒华有情。 难道说…… “寒华正巧不在。”他尽量笑着。 “我知道,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我?不知所为何事?”她清傲美丽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令他不太舒服。 那仙子却住了口,上上下下打量着连玉,神色更见严苛。 “你知道我是谁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小姐应该是名叫掌灯。” “那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像你这样的人物,一定不会是这污浊尘世里的凡人。”他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她的面前。 “是,我名叫掌灯,正是王母身边的掌灯仙子。” 看她拒人于千里,连玉也不生气,把手收了回来。 “那不知仙子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又知不知道,寒华上仙是九十九天上仙之首,地位何等尊贵,和你完全判若云泥?” “仙子这话有些奇怪,佛祖都说众生而平等,又何来尊贵低贱之分?” “好个巧舌如簧。”这回,掌灯居然不怒反笑:“难道你当真以为寒华上仙这样高贵的人,就会对你一个凡夫俗子有了情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玉的心一惊,这话分明弦外有音。 “你可知道寒华上仙为什么司掌天庭律法?” 连玉的眉皱了起来。 “那是因为他为人严厉无情,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仙子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你难道从没有觉得奇怪?奇怪这情意突兀而来,毫无原因?还是你以为,以你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居然能令天上最无情的神仙动了情念?” “你想告诉我什么,不妨直说吧!” “好,那我就告诉你,寒华上仙对你的情意是虚幻的,是假的。他之所以以为自己爱上了你,不过是因为他服食了一种毒药。” “荒唐。”连玉放下杯子,坐到椅子上:“仙子也不是蠢人,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要说是别人倒也算了,但寒华不但是神仙,而且为人警觉,又怎会中了什么毒药?” “你也先别急着否定。确切来讲,那并不是一种毒药,只能说是一株奇异的仙草。那东西名为‘缠情’,原本是长在三生石上的一株小花,由于吸收了那姻缘石上世界众生的情爱执念,变成了这世上最特异的仙草。不论人神仙佛,不管你有多少年的修为,多么地冷血无情,一旦服下刚从石上采摘而下的花朵,就会对第一刻注意到的对象产生浓烈的爱慕之情。”掌灯叹了口气:“只可惜那仙草虽然奇异,却只是有此一说,一是由于那花蕾虽长成了近三千年,但从没有开放过。二来,据说那花朵离开根茎至多一刻,就会化作无形。所以,这东西在天上虽人人知道,却从没有真正见过它的用处。” “你是说,寒华正是服了那花?那怎么可能?” “应该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服了‘缠情’,这也是特性之一。”掌灯第一次看着他笑了:“其实,无辜的是你,但你只是一介凡人,有此奇遇,就当作是命中的劫数好了。” “劫数?”连玉有些愕然,他拿起了手边的杯子,却又立刻放了回去,他的手抖着,根本无法握稳。 “你信了我吗?” “似乎……没有理由不信,仙子尊贵,怎么会诓骗我这凡人?”连玉笑了。 “你的反应倒是奇怪。”掌灯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了断这段因缘,你和他人仙殊途,终究是不合适的。” “应该是这样。”连玉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儒衫上隐约的云纹:“不知道仙子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缠情’其实只要服用两次,就可以抵消药力。我之所以今天才来,为的就是等这朵花开。”掌灯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盒:“这缠情总共才有两朵花蕾,我还以为要等上千百年。可倒是巧了,间隔不久居然次第花开,花离萼后连根茎都已经消失不见。我从百花仙子那里借来的玉盒,可以保留这花三个时辰内不谢。这花遇水即溶,如果他喝了,也就解除了药性。” “是吗?”连玉觉得有些气急:“听仙子言下之意,似乎还要我来帮忙?” “你倒有些头脑。不错,你如果答应我把这水让上仙喝下去。我答应你,非但不会为难你,甚至会求王母破例让你即刻位列仙班,怎么样?” “仙子以为我是贪图神仙之名的人?” “好!我也猜到是说不通的。那我问你,你爱上仙吗?” 连玉抬头看着她。 “不回答?那就不是绝对不爱了?”掌灯也冷眼看他:“既然是这样,那你心里有没有不安呢?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上仙对你的爱是出自真心还是受药性所至?” “如果我拒绝呢?” “我总会有办法。我只是在可怜你,可怜你受了牵连,由你来亲自证实总是更好的。” 连玉站了起来,阳光从窗外透入,他却觉得有点发冷。 “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骗我?如果这事实并不是像你所说的,我岂不是有可能害了寒华?” “我愿以我的仙籍起誓,我所言半点不假。” “如果真是这样,你当初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掌灯变了脸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玉盯着她,神情逐渐严厉:“如果我猜得不错,当初寒华之所以会服下这花,应该是仙子你出于私心所为。你当初能不顾身份做出有违礼德之事,今天又何尝不会违背誓约?” “真是没有想到……”掌灯的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你竟然会这么想。” “你的心思我很明白。”连玉走到她身边:“可惜,我不会那么做的。” “你竟宁愿沉溺假象?” “不,我会告诉寒华,怎么处理,得由他自己决定。” “你这和不肯有什么区别?”寒华上仙对他执迷之深,又怎么会服下这花? “他并不是丧失神智,孰是孰非应该由他自己判断,不是你我。”连玉越过她,走到门边:“仙子,你修行不易,得道成仙也是因为有灵慧之根。应该是明白的,有些事如果要强求,反倒会伤了本意。若是爱他,又何必要左右他的心志?” 掌灯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凡夫俗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安逸之气,仅仅是看着他,那躁动的心也会平和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她的声音柔和到连自己也觉得惊讶:“他为了你,一路闯上了西王母的昆仑山,打伤了无数的守卫,强抢了那株三千年长成的绛草?” “我不觉得奇怪。” “如果他以后恢复成那个无情的寒华上仙,视你为陌路,那你又会怎么样?”想到这里,连她都几乎有点难过了。 “命里无时莫强求。仙子,你是仙家,怎么会连这点都堪不破呢?”他倚到门扉上,终于有些疲累了,那感觉,竟然会有些像以前他发病时的那种前兆。 “你是凡人吗?为什么竟然会……”比她这神仙还要放得下? “他当然只是个凡人!” “是你?”掌灯迷惘一敛,飞身上前,却只来得及接住连玉瘫软的身体。 而连玉倒下的一刻,却有另一张脸庞从门外显现。 “你想做什么?”掌灯低头,看出连玉只是身子软倒无法动弹,神智倒还清醒。 “我做什么?”来人笑眯眯的,尔雅斯文的五官一派温和无害:“我倒想问问仙子你,你不会被这个凡人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念头吧!还是,你对寒华上仙的情意竟然只有那么短浅?” “并不是那样!”掌灯一时有些心虚:“我只是希望能尽量光明正大一些。” “光明正大?”那人嗤笑出声:“你是想等寒华回来,光明正大地让他处罚你?” “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掌灯性子倨傲,纵然是心里十分地畏惧这个人,却依旧反驳:“如果不是你教我用这‘缠情’……” “唷!仙子此时倒想推卸责任了。”那人也不恼火,仍旧笑着:“你当天苦苦哀求,我也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反倒是害了仙子啊!” “你……” “别恼别恼,我是开个玩笑!仙子多情,那人却不愿消受,我当然是看不下去了。但事已至此,你再犹豫不定,会害了大家倒是真的。”那人半蹲下,与连玉平视:“今天怕要对不起你了。不过这都要怪寒华,他那时如果不是想用法力强行将药性驱离,也不会让‘缠情’进入了五脏六腑,爱你成狂。” “如果上仙今天不愿服下,这一切也是白费。”掌灯皱起眉头,寒华要是不愿意服下,又有谁能强迫得了他? “硬来那当然是不行的。他要是真的生了气,我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那人露出无奈的表情,像是在轻松说笑:“所以,还是避免冲突为上。” “那该怎么办?”放倒这个凡人,也是避免冲突的手段? 那人不答话,上上下下打量着连玉。 “你……这是干什么?”掌灯瞪大眼,看着他的举动。 连玉同时大吃一惊,可恨口不能言,但目光中却满是焦虑。 “你懂了,对吗?”那人长身而起,白衣飘飘,尔雅的五官幻化成清秀温和,神情中戏谑无踪,满是祥和平静。“我原本不想和他照面,看来还是无法避免地要见上一面了。” “你以为可以骗过上仙?”掌灯狐疑着。 “我有办法让你闯入他的长白幻境而不让他立刻发现,当然有把握瞒过他。”他说起话来也不再语带暗嘲,反倒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淡然自得。 一时连掌灯也恍惚了,如果不是连玉就倒在她的脚边,她还以为自己仍旧在和那个奇怪的凡人正讲着话。 “算算时辰,他该回来了。”那个“连玉”伸手在身前凌空虚画了个圆圈:“我在那个角落设了障术,你和他就待到那里面,就当是看出戏好了!” 事到如今,掌灯别无选择,只好扶起连玉往角落走去。 “你……你究竟……谁……”连玉用尽气力,也只讲出了这几个残破的呢喃之音。 那人奇怪他还有力气讲话,然后突然恍悟。走到他的面前,有些自言自语:“我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了,还是要谨慎些好。” 他一拂袖,连玉当然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我的名字告诉你也无所谓,你就好好记住吧!我叫做……”说到这里,却突然没有了声音,只是含笑看着连玉。 掌灯觉得惊讶,他应该是用法术只让连玉一个人听得见他说了什么,但连玉听到的那一瞬间,眼睛里饱含着惊异、不解、焦虑、不安。 是什么名字?居然让这个直到刚才也仍保持清明的人方寸大乱。 “仙子可是也想知道我的名字?”那人笑了,是那种半真半假的笑,在连玉的脸上看见这种笑容,实在是一件很别扭的事。 “不必了。”掌灯觉得很不舒服。 “这才对,知道我名字的人,多半的下场都不会很好。”他面容一敛,终于收起笑容:“快进去,寒华就要回来了。” 第九章 寒华长袖一摆,翩然落下。 “无瑕,我回来了。”看到连玉正品茗捧卷,他不由放轻了声音。 “喔!”连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今天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清晨。”寒华走了进来,眉眼含笑。 连玉点点头,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寒华坐了下来:“我今天去了趟远处,带回一件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深知我的喜好,当然不会说错。”连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寒华笑意更浓。 “那是当然。”他也喝了口茶,问:“今天你读了什么书?” “前朝的诗文。”连玉放下手中书卷:“盛世之中的文采风流,战乱时的激昂慷慨,这千古文章都是顺应时事而出。自唐以后,怕难有鼎盛之局,也难有这种大家了。” “说得不错。”寒华抚掌微笑,但嘴里却说:“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从今天以后,恐怕很难有这般惟妙惟肖的模仿了!” “连玉”笑容一僵,转眼笑了出来,半真半假地微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让你看出了破绽?” “你要是假装别人,我不一定看得出来。可你假装的是他,我怎么会错认他呢?”寒华双眉一抬:“你太投入了,他可从来没有那样专注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更别说你的眼里明明是有所图谋。虽然外表相同,可他绝不会在讲话时移开目光。你一点都不像他!” “真是失败!”那“连玉”有些懊恼:“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么,无瑕在哪里?”寒华脸色阴沉下来。 “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一定会扑上来将我撕个粉碎。” “知道就好。” “你真是变了不少啊!”那张脸重又换上了尔雅斯文,那人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衣服,摇着玉骨的折扇,风度翩翩。 “是你?”寒华第一次变了脸色:“竟然是你!” “故人相见,就算不是感动莫名,也不需要这样横眉相对吧!”那人合上了掌中折扇,笑容里有着快意。 “无瑕呢?”寒华拂袖而起,目光中充满了升腾寒意:“你我恩怨和他无关,你如果对他做了什么,别怪我不念旧情。” “旧情?你我之间哪来什么恩怨?我又像会为难区区一个凡人的吗?” “对你我可不敢保证什么,你并不是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你这样说,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那人做出夸张的捧心之状。 “废话少说,你究竟想做什么?”寒华咬牙揪起了他的衣领。 “这样的你,倒也有趣。”那人笑容不变:“日后,我一定会怀念的。” “你……”寒华双眉皱起。 “不愧是你,居然能捱这么久!怪不得,上次居然能忍到返回长白幻境以后才发作。”那人一根根扳开寒华的手指,整了整前襟。 “是什么?”寒华瞪大双目:“茶水里有什么?” “只能怪你太自负了!寒华啊寒华,你本来应该是我们当中最难以智取的人。可惜,你终是败在了这‘骄傲’二字上。”那人摇头,叹息着:“你看出了我不是他,却自负地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暗算得了你。你心虽然乱了,但却依旧想得太多。如果你先发制人,我也无可奈何的。” 寒华此刻已沁出汗水,脸色白得吓人。 “我知道你体征特异,百毒不侵。所以,这当然不是毒药。” “他呢……他……怎么样……”他已有些站立不稳。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担心他,可见这药效之强,不枉费我用尽了心思让它开出花来。”那人满意地点头:“现在你心里一定是恨极了我。不过,片刻以后,你多少应该会感激我才对。” “无瑕……” “算了!看见你这么痴情,我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那人“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对着屋里的角落扇了一扇。 “无瑕!”明明已经没有了力气,但寒华还是急速地移了过去。 连玉不能说话,眼睛里却闪动着忧虑与焦急。 寒华把他扶到怀里,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没事,你没事就好。”他大大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抚上连玉的脸畔,冷汗淋漓的脸上露出笑容:“你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在。” 连玉抬起手来,颤抖着拭去寒华额上的冷汗,看着他安慰的眼神,心里忽地一阵绞痛…… 一滴晶莹的泪水溢出他的眼眶,滑过苍白的脸颊,落到了同样苍白的寒华的手上。 “你哭了?”寒华一阵心慌,连玉的性格外柔内刚,无论怎样的逆境,他总是从容面对,什么时候看他流过泪水?“怎么了,困缚不是解了吗?你哪里在痛?” “寒华。”连玉一手撑起自己,心里百味陈杂:“你呢?要不要紧?是不是很难受?” “不,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寒华笑着摇头,也不顾自己的样子有多么难以取信于人。 他回过头去,神情严厉:“我要你以盘古圣君之名起誓,如果你动他一根寒毛,你就永远得不到心中所想之物。你要是不愿意起誓,现在我就和你放手一博,哪怕是两败俱亡,我也在所不惜。” 青衣男子一听这话,原本优哉的神情突然变了,尔雅的五官不笑时,竟化为阴冷邪魅:“你现在倒相信我的誓言了吗?你就不怕我会反悔?” “你如果会反悔,就不会立誓。因为只有那样东西,你不舍得冒一丝一毫失去的风险。” 青衣男子盯着他看了片刻,突地放声大笑:“寒华啊寒华!你真不愧是他最倚重推崇的手足,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令我头痛,也只有你能办得到了。” “好!”他抚摸着丝绢的扇面:“我以盘古圣君之名起誓,我从这一刻起,要是动手伤害这个凡人一丝一毫,我心里最想得到的那样事物就会永远失去,永不能得。” 寒华勾勾嘴角,算是接受。 “寒华!”连玉看着手心里的一抹鲜红,以及寒华唇角边流淌出的一缕艳色。 “没什么,只是咬碎了嘴唇。”寒华把头靠到连玉肩上,声音变得轻了:“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会好了。” “你是马上就会好了。不过你如果是想继续强行抵抗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青衣男子露出无奈的表情。 “无瑕。”寒华没有理会他,继续和连玉讲着话:“你刚才的眼泪可是为我而流的?” 连玉望着他期待的目光,闭上眼,点了点头。 “我很高兴。”寒华抓住了他的手:“我从没想过你会为我流泪。哪怕是现在就要死了,我也很开心。” “胡说什么!要说死,你总不会比我先死的。”连玉眉头放松,神态由焦急变回了平和,连一旁的青衣男子也为他突来的平静挑起了眉毛。“你还记不记得,你那天对我说过,除非你死了,否则,我的生死任谁也不能决定。你现在如果真的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去找到你。我倒要问个明白,谁让你把话说得太满,我原本还想多活些时日的。 “你是说……”寒华一时停了呼吸,这些话听起来……“你不会是想……” “你如果死了,连无瑕绝不独活。”他讲出这句话,突然感觉心上一轻。生与死,对他来讲,一向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寒华惊愕地几乎忘了自己身上阵阵的噬骨之痛,定定地看着连玉。 这几句话,不就是代表生死相许? “你以为我是在骗你?”连玉轻轻拭去了他唇边又涌流出的鲜血,然后用力地反手抓住了寒华:“我虽然心肠很软,可是,这一生中从没有说出过违背心意的话。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被你感动而出言安慰你,我说出生死相随的话来,是因为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无瑕!”寒华心头一阵狂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溅到了连玉白色的衣衫上,形似一幅红梅怒放的景致。 连玉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抹去脸上的血渍。 “无瑕,我好开心。”寒华终于倒在了连玉的怀里,脸上一付心满意足的笑容;“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又不知道该先讲什么。” “那就不要说了,我明白的。” 寒华点点头,脸上的倦意却更浓了:“和我讲话,无瑕。” “你要是困了,就睡上一觉吧!”连玉用手指梳理着他乌黑的长发:“等你醒了,我们慢慢地说。” “好,我只小睡一会儿,马上就会醒了。无瑕……你会在的,是吗?”寒华用力地撑着精神,等着回答。 “是的,我在这里……哪儿也不去。”连玉颔首,微笑着。 “无瑕。”似呼唤,又似叹息。 连玉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望着他阖上了总是追逐着自己的双眸,带着微笑失去了意识。 “好一出生死相许。”有人鼓掌:“真叫我以为自己错放了毒药,毒死了他。” 连玉也不理他,垂首望着寒华的脸。 “你很聪明,更是特别。”那人似乎很喜欢自言自语:“我都忍不住有些为你难过,才动了这情,却在转眼间失去了,你一定很伤心吧!” “我看。”连玉抬头望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你忍不住为之难过的是你自己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那人“哗”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 “你很伤心,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你心中痛苦,所以才出言伤我。你根本不是在同情我,你是高兴,高兴这世上有另一个人与你一样,即将失却一切。” “是吗?”那人笑眯眯地:“我知道你在难过,你尽管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你心里其实已经很生气了。如果不是你对寒华下了毒誓,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把我杀了。” 青衣男子停下了扇风的动作,看着头也不抬的连玉。 “你说得虽然刺耳,可我得承认,我刚才心里确实起了杀机。看来寒华倒是告诉了你不少事啊!” 连玉摇头:“你错了,虽然我知道你,可是他并没有详细提起过。” “了不起,除了很多年以前的一位旧相识以外,这世上居然会有另一个人一眼看穿了我,你很是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的。”连玉抬头看他,眼睛里的坦荡平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他的笑容差点挂不下去:“你不难懂,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瞒不过寒华。”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意思,这个凡人不太一般啊! “因为你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很明显地,你心里一直忿忿不平。我虽然并不知道原因,可想起来,多半和寒华逼你立下的誓言有关。你的确擅于掩饰,可是,纵然你是神,一旦有了日夜不得平复的心结,总会不经意流露而出的。” “我现在告诉你,寒华爱上你以及现在的情况,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你心里就不会有一丝怨怼吗?” 连玉微笑,搂紧怀里的寒华,有风吹过,二人白衣飞扬,像是一个虚幻的影像。 “你无非想说,我面对的是镜花水月。但我不这么想,那也是寒华,只是你不熟识的另一面而已。他说爱我,就是寒华爱我,本来就没什么区别。万物有情,只是表象不一,神仙们也不外如是,连你也是一样的。不过你表达的方式太过激烈,伤害了别人,却无法满足自己。” “多少年了?”那人的表情似乎充满了惊讶:“有多少年没有人对我说教了?寒华啊寒华!你的眼光还真不是普通的好!”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连公子。最近的这几千年,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我几乎就要开始欣赏你了。可惜!”他叹了口气:“我不得不告诉你,正是我成就了你这一生中最大的劫数,这劫是从我的刻意而来,我没有理由改变这既定的计划,所以,不得不委屈了你。” 连玉听着他隐讳的说话,并不是很明白,也不想明白。 “准备好了吗?”那人的兴致突然高昂起来:“其实,好戏还没有开场呢!” 他打了个响指,笑得有一丝残酷。 山中高士雪,世上隐者名。 碧落黄泉处,纵是辗转零落千年情, 始终意难平。 第十章 连玉一惊。 那斜挑入鬓的眉下,那双乌黑清冽的眼…… “寒华!”他不知该开始欢喜或是悲伤。 寒华醒了,突兀地醒来,如同那天……从天上突兀地来到凡间,突兀地闯入他的生命…… 那双眼中,没有情感…… “你在做什么?”那声音,好冷…… 手中再也没有丝毫温度…… “你,不认识我了?”连玉望着他,低声问道。 寒华看他,目光移到二人交叠而握的手上,眉头轻皱。 连玉只觉得眼前一花,背部一阵剧痛,再睁开眼,自己已经摔落到了三丈开外,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污秽!”寒华袖袍一展,浑身上下即刻洁净如昔,再无一丝血渍污迹。 连玉齿根一阵紧咬,不论摔得多痛,都没有这一句话让他痛得入了心肺。 “终于醒了啊!如果你再不醒来,我都要快说不过他了。”青衣男子夸张地叫着,成功地引得了寒华的注意。 “是你?”寒华冷冷地望着他:“你要做什么?” “对嘛!”青衣男子笑得更是开心:“这样冷冰冰的才像你啊!” 寒华目光四处一转,为自己所看见的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青衣男子用扇子掩住嘴,像在偷笑:“可是确实不错啊!这样看来才是住家,而不是一个屋檐。” 寒华冷哼一声,袖袍拂到之处,一切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没有诗书乐器,没有茵茵碧色。 白雪,竹舍,深蓝的湖水…… 连玉站着,指甲生生地掐入了木质的窗棂。 “告诉我,寒华。你真的不记得他了吗?” 寒华的眼睛终于落回了连玉的身上。 白衣染血的连玉,面无血色的连玉,仍然稳稳站立着的连玉。 寒华的眼里像是闪过了什么。 “认得的吧!这位无瑕公子,可与你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闭嘴!我还没有开始和你算帐。” “你说狠话还这么冷冰冰的,真是特别!”青衣男子陪着笑脸。 寒华盯着连玉,眉头皱紧。 “我知道我误服了‘缠情’,那只是意外。虽然我对于发生过的事没有什么印象,但大致上可以估算得到。”纵使是以寒华的漠然,说起这些也有点生硬。 原来没有看错,他眼中真的是恼怒,是不屑,是憎恶! “你也并不是全无利益,你命定早夭,至今也多活了不少时日。” 连玉低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青衣男子问道。 “只是觉得有趣,你不觉得吗?” 青衣男子摇头。 “怎么会不好笑?我倒觉得挺有趣的。”连玉看向寒华:“那么请问先生又想怎样处置我呢?” “我曾允诺把你的魂魄送到地府,绝对不会食言。” “那么说,你是要杀了我?”连玉点头:“那也是应该的。” 寒华住了口,直直地看着他:“是劫数,不是你的能力所能更改。” “不错!”青衣男子接了口。 “先生,现在在你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呢?”连玉盯着寒华的眼睛。 寒华没有回答,但连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污浊的凡人。”连玉松开了手,指尖上鲜血淋漓:“对,先生,只是做了场梦。” 他侧过脸,望向窗外蔚蓝天幕。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没有人做过这样的梦。还是,终究只是你所做的梦,这一切,连我……不过是醒来后不复记忆的场景。” 他边说边微笑着,风吹过,撩动衣袂发丝,衬得他有如谪仙。 “真是可惜了。你原本深有慧根,如果不是寿命短薄,不需要太多的时间,能够得悟大道也说不一定。”青衣男子摇了摇头,状似惋惜。 连玉回过头来,笑着说:“我刚才对你说了,如果是你不在了,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是要追随而去的。虽然到了现在……但我说过的话,全是出自真心。我会等的,绝对不会违背了诺言。” “我是不会去那里的。”说话的是寒华。 “没关系。”连玉挽起鲜血斑斑的衣袖,泪盈于睫,却不再滴落下来:“哪怕是要等上千年,万年,哪怕永远。那是我答应的,我答应过你,就会做到。” “随你。”寒华淡淡地回答。 “等等!”青衣男子折扇一挥,挡在了寒华眼前:“我今天来,可不单单是为了看你们这出相忘红尘的。” “你还不死心?” “怎么会呢?我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了。”他抚摩着手中折扇,垂下眼睑:“你看,现在来谈这个问题不是正好吗?我刚刚才发现,原来你把东西给了这位连公子了。这样一来,什么都好说出口了。” “你有把握我会答应?” “为什么不呢?那东西本来是你从我这里得去的,对你又没有什么用处。你既然不会为了它而和我同归于尽,那么,照你现在的情况,也不会耗力和我动手的吧!” “你一向计算得精准。”寒华显然十分不悦。 “不,这一回出了太大的岔子,差一点就大事不妙了。还是源于我低估了你的实力。不过,这回我是有心算无心,出了小人的招数,险胜于运势罢了。” “哼!”寒华冷哼。“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向我挑战?居然甘作小人?” “要是换了平时,我可没把握胜得过你?更何况你我之名一向旗鼓相当,‘他’曾说论智谋敏锐我及不上你,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的。” “你要给你就是,何须唇舌之中诸多取巧。” “那么,就多谢了!”青衣男子看向连玉:“只是我答应过,不动这个凡人一丝一毫。何况它和你性质相近,你取出来,才不会玷污了它。” 寒华看看他,走前两步,来到连玉面前:“我要在你身上拿一样东西。不过,你反正就要离生,那东西对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说完,缓缓伸出了右手。 连玉只觉心口一片寒冷,他静静地看着寒华的指尖穿透自己的胸口如同穿透无形的烟雾,没入了心口的方向。 下一刻,寒华手指微曲,像是抓到了某样东西,手慢慢从连玉的胸口抽回。 连玉只觉得一阵揪心的痛楚汹涌而来。一个不稳,本能地抓住了寒华的衣袖。 寒华的手终于取了出来,纤长的指尖中,一颗雪白的珠子放射着七彩光华。 青衣男子的脸上露出喜色。 “冽水神珠给你,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寒华随手一抛,那珠子稳稳落到了丝绢扇面上。 那人第一次不多话,只是拿起珠子细细看着。 “我把可以和缓我法力性质的冽水神珠从你身体里取出来,你旧患复发,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玉:“不过,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乃天理之道,你也不需要太过恐慌。” 连玉放开他的衣袖,自己站直:“先生多虑了,我对于生死二字,一向看得不重。” 寒华点点头。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寒华微微一讶。 “我想让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你已经活不过一个时辰。” “连玉只求先生亲手了结我的性命。如果你不答应,不觉得是苛待了我吗?” “没想到你性格倒还真是古怪。”青衣男子兴致极好,他左右看看相视而立的二个人:“若不得之而宁毁!这个倒是深得我心的!” 寒华也看着一脸淡然的连玉:“你真的那么希望?” 连玉惨然而笑,轻轻颔首。 寒华伸出右手,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晶莹似冰的长剑。 “你真是好福气,我也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把凝冰神剑了。”青衣男子退开两步:“无瑕公子,日后如果见到了逼我立誓的那个人,你可要好好地为我解释一下,我可是连半根头发也没有动你的喔!” 连玉对着寒华拱手作揖:“先生,我今天和你告别。从此,天上人间,恐怕不会再见了,还希望先生多加珍重。” 剑划裂半空,卷起漫天寒气,如怒号,如悲歌…… “他真是个十分特别的人。”收起折扇,那人摇头。 寒华将目光由坐倒窗边的白色身影处收回。 “你就这样走了?不掩埋了他吗?”好歹也要学凡人们的习俗让他入土为安吧! “神魂已远,皮囊自然就会朽坏。” “在自己的屋里留着尸体,总不太好吧!”那人咋舌。 “染上污秽血光之处,我不会再要了。”反正不过经年,也会化为尘土。 “唉――!”那人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够薄情的了,果然还是和你相去甚远。” 寒华一个振袖,顿时人影已渺。 半空远远传来留音:“你我前情旧债一笔勾销,从今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还是处处阻挠,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青衣男子站在那里,唇畔带笑。 许久之后…… “你还是真是气得不轻啊!”青衣男子挑眉一笑:“说什么一笔勾销?我跟你的旧帐,哪里还能算得清啊!”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半蹲下来。 “真是的!一剑穿心,他果然本性冰寒,不可教也!”他侧头看看连玉已经失去生命的脸庞:“你要是现在死了,不是很无趣?你到了今天的地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我多少有些责任。你们原本缘份尽了,从此以往,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但这因是我,果是他,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不以我的意见决定结果可不行,我会觉得落了下风的!何况我和他之间的争斗注定了旷日持久,埋下越多的变数于我越是有利。”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你服食过绛草,体质已经异于常人。我可以试着让你还阳,但却难以保证这东西能够和他留在你身上的气息相抵消,到最后会有什么后果……不是挺有趣的?” 他手中拿着一颗火红的珠子,缠绕的光华犹如熊熊火焰,泛出万道红光。 “这颗珠子叫做炙炎,今天我把它送给你,算是清算旧怨。从今后,你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寒华曾经和你命数相系,不会再知道你还活着,你既然和我的命途相关,我也不能算出你的未来。你的前途,不会有任何可知之数。”他笑得很是开心:“你瞧,这样才叫有趣!” “反正,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令人期待了!他日重逢前,你可要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啊!”他把珠子放进连玉的嘴里,使力让他吞了下去。 他站了起来,目光放到另一边的角落:“至于你么,既然已经听到看到,不如继续听继续看,反正你长生不死的,可能过个几千年,如果我想起来的话,或许会放你出来。” 朗笑声起,青影闪动,留下一片死寂。 一双眼幽幽睁开。 前尘 坐在云雾缭绕的莲花池畔,二人正在对弈,一人执白,一人执黑。 执白子的人突然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说道:“我输了。” 执黑子的人惊讶地说:“不过下了几步,你又认输?” “是你太高明,不过几步,我已经没有了赢的机会。既然这样,何必再做无益的挣扎?”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墨黑的头发迤逦及地,相比他的容貌,那满池娇艳的莲花已无一丝颜色。 “一连数盘都是这样,你可是在存心敷衍我?”执黑子的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衣袍,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苦恼,用手中的折扇轻击着乘放棋子的玉匣。“说不定还有机会啊!现在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 “下棋这回事,太容易引起好胜之心。棋盘方寸就是战场,无执念之人不可胜出。我既然修行,就已经摒弃了求胜之念,再下多久,都不能赢你。”白衣男子温驯地笑着:“更何况我知道,到你觉着无趣,多半就不会再要求和我下棋了。” “每次来你这里,总要听些奇怪的论调。”青衣的男子站了起来,走到池边,看着那片像是没有尽头的莲花。“听说,你的莲池里,种的是人心?” “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白衣男子站到了他的身边:“确切来说,是人心中的平静。只有最平和知足的心,才能让属于自己的莲花绽放。” “还好我不是凡人。”青衣男子用扇子掩住了嘴角:“不然的话,这片池子里到最后都没开的那一朵,一定是我的。” “你这是对自己的执着产生了怀疑?” 白衣男子伸手抚过眼前盛开的花瓣:“我可以为每一个人种上一朵莲花,但要让花开只能靠他们自己。对于执着的心,我没有化解的办法。” “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求之不得的痛苦。”青衣男子斜眼看他,有一些嘲笑的意味:“我倒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深坠苦海,万劫不复。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保有平和知足的心?” “我不知道。”白衣男子始终保持着微笑:“我只知道,未知才称为将来。” 云雾里,莲花处处,清静无香。 ――第一卷?完―― 仙魔劫第二卷《无名》by 墨竹 文案: 长久的孤寂与无尽寂寥地守候,终是上天怜悯?果让他候著了那个人。然而,换来的竟是短暂地相依回忆,与神魂俱灭的永世别离! 无所谓了,一切一切,都只是那个人的一场梦,纵是换得神魂不存的下场,只要是能守著他,一切都甘愿了…… 无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我之间的情一直是个玩笑,一个由这『缠情』开始的玩笑。」他转过头来,脸上一片平静:「现在,是时候结束一切了。他当年之所以设 计你,为的正是惧怕你的修为。只要消除了药性,你就会变回那个真正胜得过他的寒华。」 「我不在乎啊!无瑕,只要有你……」 「我在乎。」无名走了过来:「在三百年前,我的命运因为你,而脱离了既定的轨道,是时候要做个了断了。」 「原来……我的情……什么都不是……」床上的寒华脸色白得吓人,眉目间写满绝望:「原来,到了最后,你还是无法爱我……」…… 楔子 长白幻境,暴雪正狂。 高悬在长白山顶万丈高处,连飞鸟也远远无法企及的高度,是凡人无法到达的绝境。 这里,甚至是神仙的禁地。 一目雪山冰湖,寒冽不可亲近,正如它的主人…… 在一片深蓝湖水边,一地白雪上,一座青色竹舍里,正有两人静静对峙。 “他真是十分特别。”收起手中玉骨折扇,穿著青衣的那人开了口,好像是在可惜著什么。 另一个著白衣的人将目光由坐倒在窗边的身影处收回。 然后转身,像要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不掩埋了他吗?”青衣男子叫住他,语气中带著刻意的惊讶。 “神魂已远,皮囊自会朽坏。”白衣人开了口,不但他的人看来冰冷不可亲近,连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在自己的屋里留著尸体,总不太好吧!”青衣男子咋舌。 “染上污秽血光之处,我不会再要了。”反正不过经年,也会化为尘土。 “唉――!”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够薄情的了,果然还是和你相去甚远。” 白衣人也不理他,一个振袖,头上玉环轻轻撞击作响,顿时人影已渺。 半空远远传来留音:“你我前情旧债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还是处处阻挠,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青衣男子站在那里,唇畔带笑。 许久之后…… “你还是真是气得不轻啊!”青衣男子挑眉一笑:“说什么一笔勾销?我跟你的旧帐,哪里还能算得清啊!” 他转过身,走到窗边,半蹲下来。 “真是的!一剑穿心,他果然本性冰寒,不可教也!”他侧头看看窗边坐著的那个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笑著说:“你若现时死了,岂不无趣?你到了今日的地步,我多少有些责任。你们原本缘份尽了,从此以往,不会再有任何牵扯。” “但这因是我,果是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不以我的意见决定结果可不行,我会觉得落了下风的!何况我与他之间的争斗注定了旷日持久,埋下越多的变数于我越是有利。”他自怀中取出一物:“你服食过绛草,体质已经异于常人。我可以试著让你还阳,但却难以保证这东西能够和他留在你身上的气息相抗衡,到最后会有什么后果……不是挺有趣的?” 他手中拿著一颗火红的珠子,缠绕其上的光华犹如熊熊火焰,泛出万道红光。 “这颗珠子叫做炙炎,今日我把它送给你,算是清算旧怨。从今后,你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他曾和你命数相系,不会再知道你还活著,你既然和我的命途相关,我也不能算出你的未来。你的前途,不会有任何可知之数。”他笑得很是开心:“你瞧,这才叫有趣!” “反正,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令人期待了!他日重逢前,你可要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啊!”他把珠子放进那死去之人的嘴里,使力让那人吞了下去。 朗笑声起,青影闪动,终于只留下一片死寂。 一双眼幽幽睁开。 乌黑如旧,流转间,却闪动著深红光华…… 前发,一络红,色如鲜血…… 第一章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可是他并不想停下来,他需要这样走着。 一座又一座的城镇,一处又一处的荒野,任什么都无法让他停下脚步。 他知道自己很奇怪,他从不允许自己像现在这样胡乱披散着头发,衣着不洁。可现在,他根本不理会这些了,他只知道,是不能停下来的,如果要是停下来了……就必须……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走了很久?”最初,似乎有人这么问过他。 问那话的人有点眼熟,看他始终不回答,最终还是走了。 有多久了?一天?十年?还是已走了一世? 为什么不停赶着路呢? 是在寻找什么?或是逃避什么? 不知道啊…… 这是一片大泽,云雾缭绕。 好像有人试图阻拦他,不让他前进。 但他还是继续走着…… 周围似乎有些奇怪,但只要能够行走就好。 眼前是一片白茫,但他没觉得有什么阻碍。 没有尽头?那最好了…… 白日黑夜替换,但他重复地做着两个动作,提脚,迈一步,提脚,迈一步…… 这一夜…… 眼角闪过红色的光芒。 前方有东西拦着?那绕过去吧…… 但他突然间停了下来。 很突然,突然地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我在问你!”有一个声音传入他空茫了很久的神智。 “我是问你,你的心还在吗?” 就是这句,这句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转过头。 “天啊!”他倒抽了口凉气,不由地向后退去。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所见过的最恐怖的一幕。 月光明亮,眼中所见,宛如无间地狱。 到处是残肢断臂,他一生也没有同时看见过这么多的血。 “血池地狱?我是真的死了吗?”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忍不住地隐隐作呕。 白的肢体,红的血液,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它们是死了,不过,你还是活着的。”又是那个声音,钻入了他的脑海。 他定了定心神,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次他看见了说话的那个……人…… 至少,看上去像是个“人”。 先前没看见,是因为那个“人”穿了一件鲜红的衣裳,鲜红鲜红的,血一样的颜色。然后,在一片血海之中,几乎让人分辨不出那是一个完整的,鲜活的生命。 或许,那衣裳本不是红色的…… 血淋淋的画面让他又一阵头晕,背靠到了身后的参天大树上才稳住了身形。 “你在做什么?”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 那个看来像是个青年的“人”,正从地上的一个胸膛里,拿出一颗像是“心脏”的东西。 “做什么?”红衣的青年歪着头:“找心啊!我的心不见了,我正在找。” “这些人是你杀的?”他转过头,不忍再看。 “这些东西是我杀掉的不错。”青年低着头,把那血淋淋的内脏翻来翻去看着。“不过,它们不是什么人,它们只是一些刚能化成人形的低等妖精。” “你……也是妖精吗?”他捂住了唇鼻,受不了那种腥臭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是。”那青年不满意地咕哝一声,把手里的心脏随便一扔,狠狠踩了一脚:“如果不是,我就出去了,人比较好找。” 他敢发誓他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一生气,他的头就不晕了,也就能稳稳地站直。 “不论是妖是人,你不觉得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利,滥杀无辜?” 那青年似乎感到奇怪,然后就抬起了头来。 他的心一痛。 青年的脸上笼着一块黑纱,但那双眼睛,黑白得分明,长长的凤眼,那眼神,清澈得近乎冷酷……好熟悉的冷酷…… “它们刚才跟在你的后头,说你身上有着仙气,只要吃了你,就能够多几百年的修为。”青年上上下下看着他:“它们最近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因为你,才会一下子逮到这么多,我看你也有点奇怪,所以才会问问的。”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杀生。”他皱着眉:“乱造杀孽会有业报,他们要杀我,让他们杀了便好,何必弄污你自己的手呢?” “你真的挺奇怪的。”青年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与他平视:“我也见过人,可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每个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你身上有仙气,可又不像是神仙的味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穿着白色的衣裳,上面有着暗色的血迹,披散着满头的长发,可居然不显得邋遢。“你也不是个人,更不像是个精怪。” 青年伸手碰了碰他前额一络暗红的头发:“奇怪的头发。” 那一碰,把手上的血沾了不少到他的发上。 他有些怔然地看着,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心呢?它还在吗?”青年问。 他点了点头。 “那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这么奇怪,你的心也挺奇怪的吧!也许就是我在找的那颗也说不定。” 他随着青年的视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青年闻言两眼放光:“你胸口有这么多血,我还以为被人先剜去了。” 青年兴高采烈地一把拉开他的前襟,却面色一变,语带埋怨地说:“你骗我干什么?你的心明明也被人剜走了嘛!”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口上有一道创痕,正是在心口的位置,那疤痕虽然已经痊愈,但色泽依旧红艳,十分明显。 “对了。”他记起了什么:“我的心倒是还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死了?怎么死的?”青年失望地追问。 “被一把剑,冰冷的,美丽的长剑。”他微笑着回答。 青年狐疑地把手放到他的心口。 “是啊!都不在跳了。”青年失望极了:“死的,对我是没用的。” “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他忍不住开了口,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但那双眼睛…… “我的脸?”青年问:“为什么要看我的脸?” “只是想看看。” “脸不好看。”青年摇头:“它们取笑我的脸,我就剜了它们的心。” “不,我不会的。”他不由地摸了摸青年的头,就像对待一个稚气的孩童一样。 “好吧!”青年点点头:“你如果笑我,我就剜了你的心。” 他点头,算是保证。 青年伸手拉下了自己的面纱。 “天哪!”他把手伸向那张脸,却不敢碰触。 那应该是一张十分美丽的脸,至少,那原本应该是一张十分美丽的脸。可是,那俊俏的轮廓上,白皙的皮肤上,竟布满了伤痕。用的是利器,又狠又快地划碎了这张美丽的脸。大大小小的伤疤如同扭曲的蜈蚣爬满了整张面孔,彻底地毁了他的样貌。在夜色中看来,分外地可怕。 “是谁这么狠心?”他心里有些难过,虽然不是女子,但这样的伤害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别人?” “我不是人,我是妖。”青年索性随手扔了黑纱:“你这是在为我难过吗?” “你自己呢?不觉得难过吗?”就算是妖,也是有感觉的吧! 青年摇了摇头:“我不难过,我觉得很好啊!” 这答案让他迷惑了,难道说,妖都是这样特异的吗? “你没有笑我,我就不剜你的心了。”青年心情倒是好起来了:“对了,你是不是我的父亲呢?” “父亲?”他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它们说,只有我的父母才不会嫌弃我的脸难看。你是第一个没有嫌我脸难看的,那应该就是我父亲吧!” “不,我不是。” “为什么?” “我年纪不大,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也许,这个看似稚气的妖年纪反而比他大多了。 “年纪不大?”青年皱眉:“可是,你看上去很老了啊!” 他不解地看着青年。 “你跟我来。”青年一把抓起他的手,拖着他就跑。 “去哪里?” “看看谁比较老啊!” 他只能放开脚步,尽力跟上青年。 拐了两三个弯,也不知跑了多久…… “到了。”青年终于停了下来。 是一片池塘。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看。”青年把他拖到池边,指着池塘里如镜一样的水面。 藉着月色光华,他怔怔地看着,怔怔地抚上鬓边眉梢。 那应该宛如子夜的乌黑,竟已是一片雪白。除了额前那络诡异的暗红,不知什么时候,他的长发竟变成了雪白一片。 “相思何以凭?一夜青丝尽飞雪。”他笑了,带着深深的自嘲:“我竟然似小女儿模样,为了一个情字,零落到了这般……” “那是什么意思?”青年凑过来问他。 “你还是不要懂的好。”他摇了摇头,看向那张残破的脸。 青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那,你现在愿意承认你是我父亲了吗?” “不,我虽然看起来满头白发,但我的年纪其实不大,我不是你的父亲。” “你是不是因为我被人剜去了心,才不愿意认我的?” “剜去了心?你口口声声说被人剜了心。可就算是妖,被剜了心,怎么还能活着呢?”下一刻,他却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青年竟然开始宽衣解带,他生性矜持,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他还是吓得调转头去。 “我是想让你看看啊!”青年的声音听来没有任何的异状:“我的心真的不见了。” 他原本想飞快地一瞥而过,但目光却又转了回去。 “你的心……” 在白皙的皮肤上,心口的位置,有一条又深又阔的旧伤痕,从右肩下方不远开始,斜过整个胸口,一直延伸到小腹上方为止。又深,又阔,狰狞张扬,看的人都会明白那是一个多么惨烈的伤口。 “你看。”青年按了按心口,那里微微地下陷。“我的心不见了,有人拿走了它。” “这太残忍了……”那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一时无法回神:“究竟是谁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我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的心不见了,有人剜走了它,我要找回来。” 他动手帮青年整理好衣服,摸了摸青年漆黑的头发。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呢?”他有点难过,眼前的这个妖就像一个单纯的孩子。“既然不见了,你又何必一定要找?” “可是,大家不都是有心的吗?它们都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以不见的。我没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想要把它找回来,那我就和大家一样了。” “重要吗?”他把青年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你看,我的心虽然还在,可是它已经死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严重的。既然你没有心还能活下来,那说明它对于你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可是……” “你再想想,你被剜了心以后觉得心很重要,那你怎么能再去剜别人的心呢?他们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吗?”直觉告诉他,这个妖,心地应该并不是残忍的。 “你说你不是我父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所谓的父亲,是指有血缘关系的血亲。你是妖,我不是,怎么可能会是血亲?” 青年眨了眨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呢?”他问。 “名字?”青年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我爱晚上出来,它们就叫我夜妖。” “那算不上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青年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他眼神一黯:“我……就叫做无名,是没有名字的意思。” “你也没有名字啊!” “我的心里有太多放不下的事,对于我来说,这个名字最好。但你不同,你忘记了过去种种,代表着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那就应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新的名字?什么名字呢?” 他看着青年,漆黑的发与眉眼,修长优雅的身形,行止中散发着无法捉摸的神秘。这样的人以前会叫什么名字呢? “不如就叫做惜夜,好吗?”无关容貌,而是这青年举手投足中,带着高贵张扬,如同夜色一样透露着无尽的华美。 “惜夜?” “黑夜是光明之始,尽可说所有的希望孕育其中,和你是极为相称的字眼。惜夜,就是珍惜你的意思,希望每一个认识你的人都可以珍惜你。”他微笑着解说。 “惜夜?我就叫做惜夜……”青年那格外清澈的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 “你喜欢吗?” 青年点点头,看表情,似乎像是在笑。 他心中不忍,如果容貌未毁,这会是怎样俊美的笑脸啊! “你为我取了名字,那你就做我的父亲好吗?” “你是想跟着我?”看见青年的眼中充满亲近的渴望,他有了一个念头:“如果你要跟着我,可就不能再剜别人的心了。” 青年用力点头:“我有了父亲,要是我父亲说不剜我就不剜。” “我们总算是有缘。”他理了理青年的头发,那发黑如丝缎,长到了脚踝:“你跟着我也好,不过,你不能叫我父亲,你可以叫我做无名。” “我想叫你父亲。”青年的眼中充满了坚持,那坚持,让他心中又痛了一痛。 “随你吧!”对这样的眼神,他向来无力抗拒。 “我不剜别人的心,又该做些什么呢?” “学着做人吧!惜夜。” “做人?做人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好的?这个问题听来多么耳熟,许久之前……许多年以前…… “我也不知道,但是一直以来我总觉得我只是个人。你要是跟着我,我也只懂得教你做人。” “好啊!父亲让我做人,我做人就是。不过,做人是不是很难?” “很难。但我们不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总是学得会的。” “好!从今天起,我要做人。” 旭日东升,浓雾不知何时已然尽散。 风吹过。 吹散一天阴云。 第二章 三百年后―― 他已经跟了很久,从集市一直跟到了这荒山野岭。 究竟还要走多久啊? 听镇上的人说,好像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 还是一网打尽比较好。 转过山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一片落樱飘坠,芳草如茵…… 吓了他一跳。 没想到居然遇上这么有品味的…… “跟够了吗?”眼前突然多了张脸,吓得他退了几步。 “好大的胆子!”他摆开架势。 “喂!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那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好大的胆子,跟我跟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只小妖,身上血腥味这么浓,不知残害了多少的生灵,今天我要……”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对吧!”那人又一阵叹息:“千篇一律,真是没新意。” “小妖!”他觉得脸上一热,还没人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这样嘲弄过他呢!一时颇觉脸上无光:“纳命来!” 他双手捏印,招来剑灵,满意地看着那妖收起了轻蔑。 “麻烦!”那人双眉一敛,没想自己是遇到了会仙法的术士:“娃娃脸,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识趣的话就快走开。” “你是怕了吧!”居然叫他娃娃脸!太过分了!长着娃娃脸又不是他的错!“我今天要为天下苍生除去一害!” 这娃娃脸不是学道学成走火入魔了吧!这一害如果好除,哪里轮得到他啊! 天下苍生?真让人受不了! “娃娃脸,乘我还没发火,你最好走人。”他回头朝谷中看了看:“不然我打得你变猪头!” “说话中气不足,小妖!你是心虚了吧!”他仰天长笑,以畅胸怀。 “闭嘴!如果你敢把他吵醒的话,我宰了你!”他开始恨自己贪玩,早知道在路上就把这大喉咙甩了算数。 “哼!已经开始想要逃跑了吗?”他看着对方频频向后张望的动作,心中不免洋洋得意起来:“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哪里来的死娃娃脸! “不如我现在就宰了你,省得你以后死无全尸。”以这种白痴术士,八成会不得善终的。 “看剑!”他手一挥,剑光出鞘,早已蓄势待发的剑灵朝那人冲去。 那人冷冷一笑,手一杨,袖中窜出一条漆黑发亮的长鞭。 糟了!看来这小妖道行不浅,他奋力地想从一片鞭影中打开出路,偏偏那妖鞭法精湛,长鞭不单如影随形,甚至连他的仙剑也斩之不断。 这边心中叫苦,那里虽看似悠闲,但心里倒不免有点惊讶。 “娃娃脸,你还真有一套,怪不得这么猖狂。”能和他缠斗这么久都不分轩轾的,倒还真不多见。“看来宰你要花很大的力气,不如就此算了,快回家吃晚饭吧!” “住嘴!你这小妖,今日我定要剜出你的心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他说着惯常的用词,一边催动剑咒。 “剜我的心?”那人脸上的浅笑突地不见,神情变得异常阴郁。 “哼!”他被突然实力大增的对手逼得手忙脚乱起来:“妖孽!看我的食妖镜!” 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宝物。 他本已冲到娃娃脸的面前,但被一阵白光刺得眼睛剧痛。换了别人,怕不立刻掩目闪躲,但他天性刚烈,不退反进,一副不胜也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料想颈上一凉,那妖竟在镜光照射下直冲过来,五指一张,生生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时,三魂去了七魄。 “惜夜,你这是在跟这位小兄弟打架吗?” 他颈上的力道立时松开不少,但手里的食妖镜却被打落到了一边。 “没有没有!”那小妖的口吻有些慌张:“我只是和他在开玩笑。” 颈上力道全失,他立刻弯下腰,捂住脖子大声咳嗽起来。 “是吗?”那声音十分地平和,让人一听就觉得心平气静。 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他半弯着的身前。 “你还好吧!”一双手扶上了他的双肩。 他双目一瞪,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眼前的人有著奇特的样貌,发色如银,像是垂暮之人才有的那种银白。肤色也白得出奇,又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目之所及,除了眉眼,唇色以及额前一络略显诡异的暗红发束,几乎都是一片雪白。再看他的模样,明明只有二三十岁,偏偏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泓死水,没有一丝生气。 可是,最奇怪的…… “你是神仙?”他不确定,因为那仙气虽不容忽视,但也十分淡薄缥缈。 那人摇了摇头。 “是妖怪?”虽说他形貌特异,可丝毫没有妖邪之像,反倒眉目和顺,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雅。 那人又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不知为什么,对著他,忍不住就会放软了声调,似乎在他的面前大喊大叫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很重要吗?”那人从袖中拿出一块白绢,替他捂住有些划破的颈上伤处:“是仙,是妖,是人,是鬼,不都是生命?区别只在于存在的方式不同而已。” “妖魔鬼怪,应得而诛之。”他说得正气凛然。 那人朝他一笑,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上会有点发热。 “对我来说,这世间生灵并没有种族之别,只有善恶之分。不过,就算善恶也不能太过偏而盖全。有时候善恶也不过是一念之差,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 他虽然觉得这个观点很奇怪,但又无从辩驳。 那人看出了他的不以为然,好脾气地说道:“你还年轻,等你阅历更多的时候,看法自然会改变的。” 就算是心里不那么认为,但他无论如何还是点了点头。 要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他这么听话,恐怕连下巴都会吓掉…… “惜夜!”那人喊了一声。 那一直没出声的妖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他有些防备地盯著,生怕那妖狂性大发,扑上来咬人。 这边不屑地给了娃娃脸一个大大的白眼。 “惜夜,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的头低著,闷闷地应了一声:“记得,不应该伤人。” “那你为什么动手?”那人的声音一直不急不缓,好像只是在和人闲聊。 “没有啊!”他的头抬了起来,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想杀他,只是吓吓他的。” “是吗?要是我没来,你会不会及时松手?” 他又低头,把手中长鞭在腕上绕来绕去的,语调中无限委屈:“我一开始真的只是跟他玩玩,心想赶他走就好。谁知……他说要剜我的心出来……我就生了气……” 那人讶异挑眉,回过头来看向“受害者”。 “只是一时……说习惯了……”奇怪了,他解释个什么劲啊? “所以说啊!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他还拿那个破镜子照我来著!”立刻有人博取同情,抓住那人的手臂,作出头晕目眩的姿势。 他受不了地打个冷战,这小妖干嘛这么恶心…… “总之,你起了杀意就是不对。” 那小妖别开脸,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 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拿那妖没有办法。 回过头来,那人对他一揖到地。 “咦咦咦咦咦?你做什么?”他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在下教子无方,今日里伤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教子无方?”他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 “父亲,你干嘛给这个死娃娃脸……”在那人的注目下,抗议声越来越小。 “咦?这只……家伙是你儿子?”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正是。”那人微笑,白衣翻飞,一派飘逸出尘:“正是劣子。” “父亲,我哪里劣了?”那只妖不甘心地小声嘀咕。 “这,这,这,这……” 这也太奇怪了吧!好,他们不可否认是长得有点像……好,算是有七八分像好了!可是看上去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啊!一个像是世外的高人隐士,一个根本就是只野性未驯的妖。一个看著就知道是心地温柔的善人,另一个的凶神恶煞就不用再举例了。 “我看你虽然是满头白发,但年纪应该不大啊!怎么会是这个……呃!这么大的儿子?” 那人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抢了先。 “关你什么事?我父亲是看上去年轻啊!不行吗?”他挑衅地看著傻愣愣的娃娃脸,语气中不无得意。 “惜夜。”那人轻声喝道:“别这么没礼貌。” “太奇怪了!”再怎么说,这样的人生出一只妖怪来…… 啊!有可能这个妖只是半妖,说不定他母亲是妖,和这人相恋,然后生下了这个孩子。两人最终人妖殊途,不能相守在一起,这人只能独自带著儿子隐居起来……也可能他的妻子已经…… 真是好可怜的遭遇啊! “父亲,这娃娃脸是不是有毛病啊!”被他“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还不是普通的可怕! “怎么胡乱称呼人家,至少应该称呼一声道长吧!”那人轻斥。 “道长?”脸皱到了一起:“听上去像做法事骗钱的神棍。” “惜夜。” “好好!娃娃脸道长。”惜夜很用力地喊了一声。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长,你不要见怪,小儿一向任性惯了,他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对了,讲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有通报姓名呢!在下无名,这是小儿,名字叫做惜夜。” “你太客气了,不要叫我道长,我没有畈依三清,这样叫我挺别扭的。”他笑得很爽朗:“我叫苍泪,你叫我苍泪就好。” “苍穹有泪?”无名一怔:“这名字……真是悲凉……” “有吗?很奇怪吗?”下雨而已,干悲凉什么事? “父亲,还说别人呢!你的名字不也挺奇怪的?没有名字……真是悲凉……”夜故意学著无名的口气,把无名逗笑了。 “苍泪,天色已晚,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留在舍下过上一夜……好吗?” “好啊!”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到让无名一愣。 不要脸! 惜夜拿口形骂他,他就装作没看见。 还真是个爽直的少年呢!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真性情的人了? 无名倒是开心,惜夜几乎气得吐血。 这死娃娃脸…… 是夜―― 苍泪有点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尽是想着那一对奇怪的父子。 想来想去,忍不住翻身坐了起来。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窗边。 月到中天,洒了一地银白。 窗前不远,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边有着一块白色的大石。 石上站着一个人影,白衣胜雪,白发如银。 正看着,无名回过头,对他一笑,又招了招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点奇怪?”无名问。 他讪讪地摸了摸头发。 “你今天为什么要追踪惜夜?”无名又问。 “他身上有妖气,最主要的,他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那是杀生太多才会有的。”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师父让我出来收妖历练,我才会想要动手除了他。” “血腥?”无名忧愁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能察觉得出来。” “没有用的。”苍泪摇头:“那已经变成了杀戮印记,他很难脱得了嗜血的宿命了。” “惜夜并不嗜血!”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无名皱了下眉头:“只是无心之失。” “我看得出来,你很疼爱自己的儿子,可事实就是事实。他是妖,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本性不善。” “你不明白,惜夜他并不是一个嗜血的妖,本性也不坏。只是……”无名伸手接了一片风中的落花,放在掌心细细看着:“他其实……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你这是在护短。”这么说,好像有点过分。 无名看他一眼,微笑:“惜夜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苍泪啊了一声:“可是,你们长得很相像啊!” “那是他后来重新施法术重生而成的。他说,要和我长得相似,才会更像亲人。”无名露出笑,有些无奈:“有时候,他真的很固执。” “怪不得……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妖啊!可是,为什么你会……” “三百年前,我在一片大泽中遇见了惜夜。”无名的脸上有着难过:“我一直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停下脚步,我和他到今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三百年前?”苍泪咋舌。 “他缠着叫我父亲,我就答应了他。”无名将手中花瓣倾入溪流,任溪水冲走了。“他的确曾经犯下过杀生的大错,可这三百年来,他谨守对我立下的誓言,没有再伤害过任何生命。” “可他终究是妖……” “佛祖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惜夜现在已经明白,伤害别人是不应该的。这‘宽恕’二字,佛祖应该也会认同了。” “可他今天不是还想要杀我。”苍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犹有余悸。 “那是他的心结,而且,就算我不出现,惜夜也不会真下手置你于死地的。” “心结?”一个妖也会有什么心结? 无名没有多说:“惜夜他曾经十分辛苦,所以我对他是纵容了些。可他本质是纯善的,就如我所说,妖也不一定是没有善意的。” “其实他道行很高,我不一定能收得了他,你又为了什么原因要跟我讲这些?”这个无名的言行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你今日又为什么这么爽快地信任了我,这么没有戒心?” “直觉吧!我觉得你值得信任。” “我也一样,你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和你说了这些。” 苍泪咧嘴一笑。 “我更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术士。” 苍泪眨眼睛:“何以见得?” “前几日,我占了一卦,卦像说:东方有异人来访,现腾龙之像。” “腾龙?异人?听来倒是不错,是大吉喽?” 无名轻轻摇头,银发散出三千光华。 “对我而言,那是大凶之兆。”无名苦笑着:“我命中与东方,腾龙等司水之词呈死亡相生的异像。卦中所指的,是我大限将至的预兆。” 苍泪一怔:“你是说,你就要死了?” “生死由命,我也不是没有死过。”无名转过身来,和苍泪对视:“我大略知道你的来历,也知道你在寻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苍泪一反平时的不拘小节,眼睛里有着震惊和试探。 “我卜卦还算准确。”无名淡淡地说,好像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 “你怎么可能会……” “不用再算了,以你的修为,还不足以算出我的来历。我跟惜夜的命数,都不在这个轮回可计的范围之内,你再怎么算也都是徒劳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 无名又摇了摇头:“那还是个未知之数,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跟你有莫大的牵系,包括惜夜也是一样。” “那个妖?”苍泪不可置信地低语。“他跟我会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的能力仅止于此。” “你究竟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话如果是真的,就是泄露了天机给我?” “你想信我就信,不信也就算了。什么是天机?你又怎么会知道不是上天借我的嘴说给你听呢?” “你说你大限将至,是因为我?”苍泪有些不愿意听见答案。 “我也不清楚,你忘了吗?就算法力再高,跟自己有联系的未来也是没有办法推算预知的。” “你不是说你和我命数相冲吗?” “是,卦像的确这样说了。可我心里却十分确定,我虽然和你命里冲突,但我绝不会因你而死。” “那是为什么?” “就算我真的要死,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为他而死。” 无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苍泪却觉得他是在哭。 花瓣落在银色的发上,无名的轮廓清秀而孤独。苍泪第一次觉得,这个叫做无名的白发男子,有一种凄绝的,带着轻愁的,远远超脱出这世间一切的…… “你,究竟是谁?”他喃喃问了,被一种淡雅的清丽夺去了神智。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第三章 “娃娃脸道长。” 他有骨气地把头扭过一边不与“某妖”一般见识。 偏偏“某妖”不识相,硬把脸凑过来。 “我说,娃娃脸道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他好奇地看着苍泪在地上用大大小小的石头排列出的图案:“用石头也能钓鱼的吗?” “我不是在钓鱼。”为什么差不多的长相,给人的感觉会差这么多? “那你是在练习法术?”惜夜招了招手,石块都漂浮起来,开始在半空中旋转。 “别来烦我!”他站了起来,不打算跟一个妖纠缠不清。 惜夜无趣地翻了个白眼,石头落到了地上,有一个离奇地落到了苍泪的头上。 苍泪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嘛!恚”纠椿挂晕你蛮有趣的。没想到,不过一天,就像脑袋坏掉了一样。” “看你的道行,最多不过千年,无名为什么说……” “哦?说什么了?”惜夜笑眯眯地追问。 “没什么。”苍泪伸了个懒腰。 “谎话吧!”惜夜看来就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娃娃脸,昨天晚上,你和无名都聊什么了?” 苍泪警惕地看他一眼。 “我没有偷听。”他举手发誓:“我只看见你盯着我家父亲的背影在流口水而已。” “胡说!”苍泪蓦地耳根发热:“什么流口水?我……我只是……有点惊讶!对!是惊讶!” “好好好!”他安慰似的拍拍苍泪的头,就像无名在敷衍他时一样:“你是惊讶地盯着我家无名的背影流口水。” 有人额上青筋浮动。 “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惜夜坐到一边,脱掉靴子,把脚泡进溪水。“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不论是什么人,见到无名的反应都差不多。他那种样子可没少给我惹麻烦。” “他很特别。”他也不由走了过去,盘腿坐下:“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所认识的人里,偏偏没有这种虚无缥缈,宛如梦幻的人物。 似伸手可及,也远在天涯。 “不论人仙妖魔,不论男女老少,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都变着法想要亲近他。”惜夜叹了口气,想起过去不堪的回忆:“有时候,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他会是个‘人’。” “人?”苍泪立刻反驳:“那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惜夜嘲笑他:“是你自己一直在误会吧!” “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人?”苍泪摇头:“那是绝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惜夜懒洋洋地用脚搅动着水面:“他的确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可那只是身体上的。他的心,可一直是‘人’才有的心。这一点,和你我大不相同吧!” 苍泪看看他,眼光有些奇怪,却没有言语。 “他说,他一直是把自己作为‘人’来看的,所以,他教导我的,是怎么做一个‘人’。七情六欲,虽不完美,却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虽不完美,却是独一无二的?”他看着惜夜,这个只是精怪之流的妖,居然想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你难道不想得道成仙吗?” “仙?”惜夜的黑色纱衣下摆浸入了溪水,变得轻盈透明。“他说过,神仙其实很苦。” “苦?”苍泪的心一震。 “很苦!他说,如果想成仙,虽然可能花费很长的时间,终有一天可以成功。难的是,成了仙以后呢?对,神仙可以长生不老,神仙可以逍遥快活,自由自在。但几千年,几万年之后呢?他只说了一句,我就打消了要成仙的念头。” “他说了什么?” “他说:孤独,最苦!” “孤独……最苦……”这句话,让苍泪一愕。 是巧合吗?曾经也有人,日日夜夜地在他耳边说着类似的话语。 神仙,在无名的眼中,竟只是孤独的含义。 他,是不是曾经苦过? 他,又会不会是天地间早已流落的传说中的一则? 而这个满身血腥味的妖…… “你为什么要叫做惜夜?是因为你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很少有妖会有名字,它们大多只用喜好特征来称呼自己。 “是无名为我起的,他说,夜是孕育希望的所在,纵然是注定了属于黑夜的,也一样可以享有光明。惜夜,就是希望大家都珍惜我这个黑夜中的妖物。”惜夜笑了,他笑起来和无名完全不同,几乎是带著张扬的肆意:“事实上我最不喜欢黑色。” “不喜欢?”可是他身上穿的,一直是黑色的衣服不是吗? “对,不喜欢!”惜夜耸耸肩:“但我就是想和这种颜色待在一起。” “我看是因为你脑袋有问题。”不喜欢又偏偏想穿,不就是不正常吗? “娃娃脸,你还是人吗?” “人?”苍泪想了想:“现在还算是的。” “那你觉得做人好吗?”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做人并不好。”苍泪望著他:“其实,做妖或许还自由一些。” “可是,无名他并不是妖,也不是仙。”惜夜把脚收回来,下巴放到膝盖上:“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能和我一样拥有长久的生命,能去很多的地方,看见各种有趣的事物。却不会像我一样,因为这些而觉得开心满足?” “有些地方,妖反而比其他生灵来得单纯。”那个无名,似乎背负著沉重的担子,又像是超然于一切之外,能明白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明白!” 他一回神,对上惜夜似笑非笑的脸,正望入一双黑白分明的,如曜石一般的眼。 这个杀戮无数的妖,居然有一双眩目至此的眼…… 眩目到……像极了一个人…… “我明白他为什么无法满足。”惜夜把脸转向溪流:“每次发作的时候,虽然痛苦不堪,但他一直都很平静。可每次结束了以后,他反倒有些失望。我曾经听见过,他说: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他学无名用那种失落的声音淡淡地讲来,其实是一件有些可笑的事。但听在苍泪耳里,却仿佛听见了那个淡然的无名用一丝惆怅在讲述著。 “他是厌世的吗?”也不奇怪,他看起来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虽然他能说会动,可就是像一个幽冥而来的魂灵多过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奇怪的是……“他既然是厌世的,又为什么辛苦地活著呢?” “他太复杂了,像人一样。我终究是妖,又怎么会懂?”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我若要死,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为他而死。 惜夜在说的那一刻,苍泪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字句。 那是昨夜,无名站在这个地方对他所讲的。 “发作?你刚才讲的发作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那是……宿病……” “宿疾?”无名有病?“是什么样的宿疾?” “是宿疾啊!”好像是这么说的没错。“我倒不大清楚。反正就是每个月圆的那天晚上,他会一个人去到后山的山洞那里,到第二天的正午才会回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去了半条性命一样,至少要躺五六天才能起来活动。” “就这些?”听上去很奇怪。 惜夜点头:“是啊!他不让我靠近后山的山洞。” “他让你别去你就不去了?”这个妖……头脑是不正常吧! “对啊!我发过毒誓不能靠近,一旦有违誓约,那个盘古什么的就不……还给我了。”他间中有些语焉不详,含含糊糊一带而过。 不过苍泪在乎的当然不是这个:“什么,你说什么盘古?” “我曾在无名面前发誓,要是靠近了后山,那么盘古圣君就不会庇佑我找到我最重要的东西了。”惜夜说的时候,带著自嘲。 圣君盘古?无名居然让惜夜以圣君盘古之名起誓? 这……很不一般…… “今夜不就是月圆?”他算了算,今夜正是十五。 “对啊!” 月圆乃是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 今夜十五……十五…… 糟了! “不好!”苍泪跳了起来。 “干嘛!”惜夜差点吓翻到溪水里去。“娃娃脸你发什么疯!” “师父是让我在月圆之夜赶回去的。”如果昨天没有追踪这个妖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 “如果回不去会怎么样?”娃娃脸有点紧张哟!有趣!“你师父还会杀了你不成?” “杀?那倒不至于,不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如果要我选,杀了倒还好些……” “是吗?”娃娃脸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你真可怜!无名就从来不会发火骂人。” “发火?如果他会骂人……唉――!算了,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苍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一定是和妖怪讲太多话讲傻掉了。” “你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 “我得给师父传个讯息。”何况,在没有彻底弄清隐藏在这座山谷里的秘密之前,他也不能离开。 “你师父也要来?” “不会!”要是他来了,这个妖哪有活命的道理?师父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血腥浓浊的妖物。 “你师父也是个道士吗?” “什么叫‘也’?我又不是道士,我师父当然也不是道士。” “咦?你真不是道士?那跟我打的时候干嘛要说道士收妖的用词?” “那是因为……”一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开始被牵著鼻子走了。“我为什么要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因为我很无聊啊!”惜夜白了他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无名身体一直不好,这种大晴天大多不出屋子,我很久没有跟人在大太阳底下聊过天了。” “无名他……连日光也不能过于接触?” “娃娃脸,我发现你蛮聪明的嘛!”惜夜摆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只有在清晨或者黄昏的时候,他才会出来走动走动。” “你为什么老叫我娃娃脸?你这死妖怪!”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心里不一样老叫我妖怪,妖怪的?”惜夜笑眯眯地反问他。 嘴角抽搐著,却没有什么可以反驳。 惜夜站了起来,风吹落了满身的花瓣,他突然有了兴致。 “无名!弹首曲子吧!”他大声一喊,吓了苍泪一跳。 好……没气质的…… 一定是太阳太毒了,刚才那一瞬之间,才会以为他像…… 屋中传来调弦之声,想来是无名。 苍泪坐了下来,侧耳听著。 音调由低而高。 曲调古拙平和,却有如春风化雨,浮动人心。 惜夜显然很熟悉这首曲子,随著曲调轻轻哼著。 屋里传来人声,细细分辨,是无名和著琴音在吟颂。 昔日爱撩帘,望见世人总笑痴。 今时却望天,云过搂头拂行衣。 忆往昔,瑶林前,金带玉靴龙鳞衣。 叹今朝,红尘里,辗转零落无凭依。 我心终有悔,当年谁言相思易。 无名吟的,似乎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句。 苍泪也反反复复地听著。 无名的声音空旷淡漠,反倒更使人觉得凄惶,听得苍泪也觉得心中凄惶起来。 这样温暖的阳光下,这样平和的曲子,他也能奏得这么凄惶? 他的心里,一定有著痛苦。 而这个闭著眼睛,在山溪边悠闲听著曲子的惜夜,又为什么要在笑容里掺杂无奈?难道,连这样单纯而缺乏情感的生物,也会懂得伤心的含义? 但这天夜里,苍泪却还是没有留下来。 “你不是说,不急著回去了吗?”惜夜问他。 “师父可能有些事,我还是赶过去看看好了。”苍泪望著手心里用来报讯的纸鹤被烧毁了一半,心里倒真有些奇怪。 “你师父出事了?” “当然不可能!”这世上有谁能伤得了他?除非……“我只是担心师父因为我不回去而怪罪。” 惜夜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那你等一下。” 说完,返身回屋里去了。 “这个给你。”不一刻,他就出来了。顺手塞了几张纸到苍泪手里:“无名特地交代我,你走的时候,把这个给你。” “这是……”苍泪低头一看,惊呼:“神遁返?” 遁返是法术中最粗浅的一种,是所有修行之人必须修炼的一种入门技巧。但这神遁返不同,那已经是少有人知晓的秘传之术,会用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何况这以朱砂写在金色符纸上的,明明是上古时的神用之文。如果他没有看错,这种以古老咒文驱动的,是神遁返也难以相比的遁返奇术。而现在还懂这些上古咒文的…… “算你识货。”惜夜得意洋洋地笑著,一派嚣张。 “这些,是无名写的?”墨迹犹新,像是写好不久。 “你以为我会懂这些歪七扭八的怪字?”光用看的就够让人头痛的了。 的确,用脚趾头想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无名人呢?”要是开口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这个时候?”惜夜示意他抬头看看时辰:“他已经去后山了。” “我会回来的。” “不回来也无所谓。”那是什么表情?有人要求他回来了吗? “我会尽快赶回来。” “用那个的话不快也很难。”惜夜翻白眼给他看:“对了,还有一张是‘天魔障’,那个你可不要乱用。我上次一个不小心,足足有半年看不见东西。” 那是因为你是个傻瓜! 不过,“天魔障”?那个无名居然连这种六道中的迷障之术都能懂得使用? “怎么?我家父亲很厉害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也太诡异了吧! 苍泪回他一个微笑。 当然……很奇怪! 第四章 咚咚!咚咚咚! 敲门? 半夜有人敲门? 他呻吟一声,翻了身,用被子蒙住头。 那人看来耐性十足。 咚咚!咚咚咚! “该死的!哪里来的……”他头晕脑胀地从床榻上爬起来。 跌跌撞撞地捱到门边。 “我说,哪个白痴!你知道现在……” “我知道!”门外的人粗鲁地打断了他。 他眨了眨眼睛:“娃娃脸,你看起来挺糟糕的。”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披头散发,有碍观瞻。 “你回来得挺快啊!” “想不快也很难。” “你……” “够了吧!你想和我在门口磨到天亮啊!” “你带什么来了?” “这是我师父,他可能受了伤。” “喔!”惜夜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能让我们进去吗?” “我父亲不在家。” 苍泪闭了闭眼睛,忍住怒气:“让我们进去。” “我父亲很不喜欢死人。” “惜夜!” “好吧!不让你们进来他会更不高兴的。”他终于让开路,让他们可以进来。 苍泪汗水淋漓地把师父扶到床上躺好,自己也体力不支地坐倒在床边。 “娃娃脸,真是没想到啊!”惜夜趴到了床沿,目瞪口呆:“你的这个‘师父’好漂亮啊!” 榻上躺着的那一个,白衣胜雪,五官冷峻,发色乌黑光亮,有如上好的丝缎一般披散在枕头上。 纵然是昏睡着,那种清冽的样貌也实在令人惊叹。 “漂亮?你脑袋坏了啊!” “你师父的长相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了。”惜夜下了个定义:“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好看?长得很好看是吧!”等他醒过来,你就知道他的脸有多“好看”了。祸水?我保证你没见识过这种的。 “真漂亮的头发。”惜夜忍不住摸了摸那看上去十分垂顺光泽的黑发。 他在干什么?居然在占师父的便宜? 苍泪看得傻愣愣的,一时连喝止他都忘了。 “他是怎么了?受了伤吗?”看上去不像受了伤,脸色也很正常。 “我也不清楚,他那时正和人斗法,我想可能是受了法术的影响或者是耗尽了力量吧!”不知为什么说倒就倒了,害他一路辛辛苦苦,险象环生,直到用了无名的“天魔障”以及“神遁返”才甩了那个死对头。 “你还真是没用,居然让这么美的人和人家打架。” “喂!你在说谁?”打架?他当是在说笑话啊! “没用的娃娃脸!”惜夜存心地朝他龇牙一笑。 “你还摸?小心手烂掉!”揩油揩上瘾了?居然摸到脸上去了? “娃娃脸,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这师父有点脸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不可能。”但凡见过他师父的妖魔鬼怪之流,早就无一例外地魂飞魄散了。“别说我没警告过你,我师父最讨厌的就是带着血腥的妖物。你最好在他醒来之前就离得远远的,否则恐怕谁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有这么严重?”惜夜的脸上写着“我不相信”。 不信就算了! 看你怎么死! 他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 青色竹舍,干净整洁,白纱及地,阳光从窗棂中穿透而入。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才又睁开。 这里…… “师父,你醒啦!”下一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头脸,眉清目秀,笑起来右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他双眉一拧。 “师父?”不会是自己眼睛还是受了“天魔障”的影响?师父……怎么会有第二种表情的…… 他的神情一冷。 “师父你没事了?”还好还好!万一师父有事,那可就惨了!“没事就好了!” 他坐起身来,冷冷地瞪著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 “你,是谁?”他的声音寒得彻骨。 “谁?师……师父,你说什么呀?”师父的语气很正常没错,可这话…… “龙气?”他眉一抬,盯著眼前越笑越僵硬的娃娃脸:“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坏了!那人好厉害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术,居然让师父…… “说!”他冷冷一喝。 “师父……”怎么会这样?师父的脑子…… 二人正僵持不下…… “娃娃脸,美人师父醒了啊!”门口的方向传来声音。 苍泪的脸色更形难看。 死妖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种状态不明的时候进来,不是找死来了吗? 一身黑衣的惜夜靠在门边,神清气爽,还微微带著笑意。 他转头一望的瞬间,冷洌的眼中寒意尽褪。 他笑著,眼中满是迷离的喜悦,嘴里轻轻地喊了一声:“无瑕。” 师父在笑!在笑……在……笑……这是个噩梦!噩梦! 娃娃脸的这个师父笑起来真是……真是倾国倾城! 惜夜尚在惊之中,眼前突然一花,被拥入了一个白色的怀抱。 “无瑕!”那低语,似叹息,似呼唤。 这声音……不知为什么……让人的胸口一紧…… “师父……这玩玩玩笑,一点点点都不不好笑。”好可怕!好可怕!不要吓我啊!师父! 呜呜呜呜呜!谁来救救他!他好害怕! 他应该推开这个“师父”的,可是……这个怀抱……好温柔……温柔得让人不忍推开…… 咦?被推开了?反倒是自己先被推开了? 惜夜被用力甩开,还撞到了屋外回廊的栏杆上? 苍泪十分确定自己的眼珠子已经掉出来了。 师父先是亲亲热热地一把抱住了那个死妖怪,然后在下一刻,再用力地扔了出去。这是什么?一种新的法术吗? “妖?”他手一探,已掐住了惜夜看来十分纤细的颈项:“你好大的胆子!” 开什么玩笑?明明是他自己又抱又扔的,最后还用这么恐怖的样子掐别人的脖子,过分的是他吧! 可是……这真的是刚才笑得那么温柔的人吗?他现在……好可怕,不但讲话冷冰冰的,连那张美丽的脸也突然结上了一层冰霜,令人……不寒而栗…… “师父,你千万手下留情啊!”眼看那死妖怪出气多入气少,苍泪多少有些紧张起来。死妖怪虽说已经有千年的道行,可在师父眼里和只蚂蚁没有两样,能撑上片刻就该偷笑了。万一师父一怒之下痛下杀手,跟无名可不好交代啊! “说,为什么扮成无瑕的样子?”他乌黑的眼眸含著肃杀之气,冷峻的脸上显露狰狞:“无瑕呢?我的无瑕呢?” 别说是惜夜吓得面无血色,就连苍泪,也惊吓到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恶狠狠地掐著别人脖子,神情狂乱的人,真的是他那个冷淡、无情、天塌下来也视若无睹的师父吗? “不说吗?好!”他冷冷一笑,带著残忍:“那我就先毁了你的肉身,把你的魂魄揪出来好好拷问,我就不信你不说!” 苍泪倒抽了一口凉气。 惜夜终于意识倒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棺材盖上,一吓之后,开始会叫了:“不要啊!我还如花似玉,我还不要死啦!死娃娃脸,你没义气!父亲!你快来救我啊!你的独子就快完了!父亲!” 如果不是形势真的很严峻,苍泪真的会笑出来。 可他这一番胡言乱语,大叫大嚷,显然激怒了某个“杀妖凶手”。 死妖怪脸都青了,完了完了!怎么向无名交代啊!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传来疑惑的问话。 糟了!说曹操,曹操到。 “无名,你来啦!”苍泪抢上一步:“你不是身体不适吗?为什么不在屋里歇著?” “我好像听见……”无名朝他身后一望,脸色大变:“你在干什么?快放手!” “无名!”天啊!这是怎生的一团乱麻!“这是个误会!误会!” 骗鬼啊!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会是什么误会。 “救……我……”那边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放开他!”无名手一扬,指尖中夹了一张符纸,向来温和的脸也冷了下来:“否则,不管你是谁,别怪我不客气了。” “无名!你……我……师父……你们……” 苍泪费力想要解释,却不知该怎么个解释法,他自己到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还能解释给别人听? 突然,那符纸从无名的指间滑落,落到了地上。 无名怎么了?他的表情……算是伤心吗…… 顺著无名的视线望去,那不正是师父的背影? 无名只觉一阵目眩,扶住身侧的廊柱,看著眼前那个皎如明月的身影,胸口传来一阵阵酸涩痛楚。 “寒华。”那声音幽幽响起,似是从极远之地传来。 “无名,原来你认识我师父啊!”无名所喊的,不正是师父的名讳?“奇怪?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的一声,吓得他又转回头去。 惜夜被扔到了一边,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气。 “师父……”师父把死妖怪放开了,那就好了。“师……” 寒华回过头来,看向站在长廊尽头的那人…… 阳光下,风吹落的花瓣正停留在削薄的肩上,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似乎更像是个幻像。 苍白的肤色,清秀的五官,含著淡淡愁绪…… “无瑕……”他颤抖著嘴唇,语气中满是惊惶:“无瑕,可真的是你?” 无名听到这一句,看见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容貌,更惊人的是这三百年来,夜夜入梦的那双眼…… 一种巨大的恐惧汹涌而来,他急忙侧转身子,掩藏住自己的容貌,慌乱地说著:“不是!” 说完,转身就想跑开,却不想转得太急,一个踉跄往地上跌去。 不意外地,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又是这样,上天啊上天!你究竟要怎样的折磨我啊? 他的怀抱,多少年了,经过多少年了?终是逃不开他,终是……眷恋于他的怀抱! “无瑕……你为什么说不是……”寒华的声音里充满了慌乱:“你刚才不是在喊我吗?你抬起头来啊!无瑕,你不要吓我!” 他抬起头,看著那张写满深深爱恋的俊美容颜。胸口狠狠地疼痛著,那原以为早就死去的心,痛得令人窒息。 寒华在笑,带著惶恐,带著不安。 “无瑕!” 不,不要,不要再这么喊他的名字,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了。那会让他以为那是……那是出自真心的…… “不!已经够了,寒华!”他猛地一推,推开那会令人痛苦的目光与声音。 寒华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两步。 无名整个人瑟缩到了廊柱边,双手环抱著自己,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够了,寒华!你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放过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苦,我有多痛啊!我好痛,我痛了这么久,在我已经以为自己就要习惯的时候,你又出现了。我只是个人,你以为我能够承受多少?你究竟,究竟想要逼我到什么地步啊?” “你说什么?无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强忍著焦急手向前伸出,又强忍著收了回来。 “不懂?我又何尝会懂?我又何曾想过,这‘相思’二字,竟是如此地让人痛入骨髓?”无名闭目长叹,眉宇间浓愁深锁:“年华过往,物是人非,我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当年的连无瑕了。” “面目……全非……”他一见著无名,就欣喜若狂,不顾其他,直到现在,他这才发现…… “无瑕!”他一个箭步冲到无名面前,半跪著,用手撩起一络银得刺眼的长发,不敢相信:“无瑕,你的头发……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 “不错,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无名自嘲地笑著:“别时尚年少,再见已白头。寒华,你我之间,就像这白发一样,再不是我满头黑发时的样子了。你也不要再这样,突然地以这副……这副面貌出现在我的面前,徒然扰乱了我的心!” “你说什么?”寒华踉跄后退,面色惨白:“我还是不明白。无瑕,为什么?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你愿以生死许我?你不是还说,要等我醒过来的。可我醒来了,你却说……却说什么逼你,说什么不要再出现?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比谁都要重要?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我去死?” 苍泪扶著惜夜,站在一旁,从开始看到现在,说实话,他从头到尾,根本就跟不上事情的发展。 诡异!真是太诡异了!这……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再看看那死妖怪,一样是瞪大了眼睛,看得傻掉了。 要是现在有人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只是和他师父长相相同的别人,他一定会开心地大声哭出来。 可是,这个明显就是他师父嘛! 这场面……也太荒诞了吧! “等等!”无名突然抬起了头:“你刚才在说,说你一觉醒来?” “我还以为……你终于接受了我的情意。你允诺过的,你答应过我,等我醒来之前你哪里都不会去的!”寒华一手扶著自己的头,神情显得混乱。 “原来……你竟是睡了一觉,这一觉……”如果是像他所猜想的那样,那……简直是太荒唐了,这算什么……只是一觉?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敏锐如寒华,立刻发现了无名言语中的奇怪之处。 无名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著寒华。 “寒华。”他伸出手,立刻被握住了。 总是这样,只要他伸手,寒华就会紧紧地握住,就像握住了最珍爱的东西,绝不会再放手似的。这样的寒华……他又怎能舍弃这样的寒华? “寒华,你听我说。”他另一只手轻抚过那熟悉的眉目,最后停在寒华乌黑有如丝缎的鬓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只是你睡了好久,我有点生气了,我等得太久,所以……有点生气了。” “真的吗?我睡了很久吗?”寒华慌张地说著:“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无瑕,我……” “算了!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无名笑了,那乍有的微笑,让寒华看得痴了。“其实也不是很久,只是我的心里很急,时时刻刻地盼望著你能这样地看著我。我只是在赌气,看见你这么紧张我,我很高兴。” “无瑕。”寒华呼了好大的一口气出来,一把将连玉拥到自己怀里:“你吓了我一大跳!” “是啊!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你,我性子最近急躁了许多。你不会生气的,是吗?”无名偎到他的怀中,听著他几近急促的心跳,嘴角不由地往上扬起。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不会生气的,无瑕。”他心痛地用手掠过无名披散著的银发:“都是我不好,无瑕,让你的头发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一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早一点醒过来的。” 无名闭上了眼睛,笑著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只要你回来了,哪怕……等再久也没有关系。” 寒华也笑了,用力把他搂得更紧。 第五章 稍后,在大厅里,苍泪和惜夜正在大眼瞪小眼。 寒华白衣飘飘地走了进来,连空气也为之一冷。 “师父。”苍泪咽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 惜夜像是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坐在角落,戒备地看著这个一眨眼又变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面无表情的男人。 寒华也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盯著苍泪。 盯啊盯的,盯得苍泪全身发麻,手脚发冷,口干舌燥…… 救命啊!师父以前也是冷眼看人的,可不是只用目光就能把人冻死的这种。 “你称呼我什么?”寒华终于开了口。 “师父,一直是这样称呼的。”他脚跟合拢,肃立站直。 “有多少年了?”寒华又问。 “十九年了。” “你是龙族,也就是红绡生的龙子?”他的面色凝重起来。“你既然可以成形,想必‘他’也已经死了。” 没人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角落中的惜夜愕然地抬起了头。 “大致是这样。”苍泪不禁心中暗自惊讶,师父虽然似乎有失常态,但缜密与敏锐依旧如常。 “那么,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寒华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师父,无名他……” “无名?”他眉一抬:“谁准你这么叫他的?” “那……”不叫无名叫什么?师母吗?“不知我该怎么称呼才好?” “不必了!”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和无名讲话。 “是,徒儿知道了。”还好不是要他叫师母。 然后,寒华的目光放到了角落里那道黑影身上。 “师父,那是……呃,那位的养子。”苍泪连忙解释:“虽然他是妖,可是不杀生很久了,那位十分维护他的。” 此言一出,没想到寒华脸色更冷。 糟糕!是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二十年。”那个角落里一直安静坐著的黑影突然出了声。 “师父!”苍泪有点著急,这傻妖怪,不主动消失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走开!”寒华一个甩袖,把苍泪扫出去很远。下一刻,他已站到了惜夜的面前:“那究竟是多久呢?” “三百年了。”惜夜抬起眼睛,看向这个冷漠到极点的男子,神情倒是分外镇定:“他独自一人等著你,至少有足足三百年了。” 寒华一愕,喃喃重复著:“三百年了,竟有三百年了。” 那冷历的形貌霎时被痛苦替代。 “无瑕,竟等了三百年了?”他坐倒在竹椅上。 “还不止这个。”惜夜站了起来,望著他,眼里有丝空洞:“你是不是有一把很特别的剑?” 寒华也望著他,然后点了点头。 “美丽的,冰冷的剑吗?” 寒华疑惑地看著他,然后手指凌空曲张,一团寒气凝聚,待寒雾散尽之时,一把晶莹恍似寒冰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惜夜看看那剑,又望望他,说:“如果我打得过你,我倒是很想杀了你的。” “为什么?”寒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肖似无名的脸上浮现一抹阴冷,让寒华皱起了眉头:“因为就是你,在三百年以前,用你手上的这把剑,一剑刺穿了无名的心。我说的是真真实实的伤口,从他的前胸心口的位置直透过背后,穿过了他的心。” “叮――!”的一声。 长剑敲击地面发出绵长清脆的回声。 “不,这不可能!”有人反驳,却显得支离破碎:“我怎么可能杀了无瑕?哪怕他受一点点的伤害,我就会心痛得要死!我怎么可能刺……剑,不可能……我绝不会伤无瑕的,用我的手……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你的剑很特别。”惜夜走了过来:“那个伤口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没有消失,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死妖怪!你乱讲什么?”苍泪听得心惊肉跳:“别胡说!” 师父对无名的情可不简单,怎么可能会动手伤他?胡扯瞎扯的,万一惹怒了师父,可不是形神俱灭那么简单的了。 “我为什么要撒这种谎?”娃娃脸真是没出息,看他怕成那样。难道他还没有看出来,这个寒华是够可怕,但只要一牵扯到无名,不就不堪一击了? “师父……你没事吧?”看见寒华那个样子,苍泪觉得很害怕。哪怕是跟最可怕的敌人对阵,师父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可那死妖怪不过用了三言两语,竟像是把他完全打败了。 “是我吗?用这双手……”寒华看著自己的双手,也看著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师父,那不可能,你不会那么做的。你对无名用情至深,怎么可能会那么做呢!” “你不明白。”寒华摇头,神情麻木。 听了这话,苍泪一怔:“难道说,真的是……” 寒华笑了一笑,却笑得极苦。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这剑伴了我千万年,我用它斩杀了无数的敌人,可没想到,最后居然用它……刺伤了无瑕。” “师父!”觉得他神态不大对劲,苍泪很是忧心。 “凝冰神剑!凝冰神剑!”寒华一手握住剑尖,轻轻一折…… 铮――! 有如发出悲鸣,那薄如蝉翼的剑身应声而断。 寒华随手一扔,掷到地上。 苍泪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剑,可是师父的随身之物。据说还是蚩尤之战时,为了抵御祝融的火术,师父冒著极大的凶险赴极北之地,潜入无底冰湖,自万丈深处取得的寒冰精魄炼制而成。可以说除了诛神法器,正是世间再无媲美的异宝。而现在,师父把他一向不离身畔的宝剑亲手折断,扔到了地上? “师父,这是你……” 寒华不言不语,怔怔坐著。 “这把剑怎么能和无名相比?不过就是一把破剑而已。” “住嘴!你知不知道这把剑……”还敢在一边煽风点火! “不错。”寒华讷讷地开了口:“这把破剑怎么能和无瑕相比?” 师父,怕是疯了! “所以,你还是离我父亲远一点,要是你哪一天又发起疯来伤了他,又该怎么办啊?” “远离……无瑕……”他的手一抓,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衫下摆。 “不错,最好现在就走。”就这样,把这些危险的家伙就此赶走。 “走?”寒华远远望向无名正在沉睡的房间。 “师父,你情绪太激动了。不如,我们改日再……”话尾被一道冰冷的目光吓了回来。 “我没有问你。”这红绡的儿子,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的父母。 “对不起,师父。”苍泪垂手站到一旁。 寒华眼一抬,下个瞬间已经站到惜夜的面前,吓得他坐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要不是我答应了无瑕,你此刻绝不会有机会说这些话。”他冰冷地盯著这个他从第二眼就想除之而后快的妖。 惜夜咽了口口水,再一次体会到凭现在的自己连当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难道你不担心……”他真的是无法安下心来,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他就是觉得……非常危险! 这个人……会带来不幸的……… 在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的现在,对这些不幸,一点抵御的能力都不会有……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先杀了自己。”寒华转身往门外走去,他要去看看无瑕,他已经离开得够久。“我绝不会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伤到无瑕了。” 暮色中,看不清寒华的表情。 情爱,究竟是怎生的模样? 改变天生注定的性情? 放弃对任何事物的执著? 还是……剜了别人的心? “惜夜,你怎么了?”苍泪望著他不太对劲的表情问道:“你不舒服?” “苍泪,情爱是什么呢?”惜夜看著寒华离去的背影,眉目间一片凝重与忧郁。 “我不明白,就人类的算法,我不过才活了二十年,他们的那种情感,已经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围了。”苍泪摇摇头。 “我讨厌那样,非常厌恶。”惜夜站了起来,一向看似活跃的生气突然从他身上消失殆尽了。“为什么要那么深情?为什么要有那种悠长久远的感情?为什么连伤害了根本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人也不在意?” “你在说什么?”什么伤了别人? “难道……一定要玉石俱焚了,才可以离开这些……” “你没事吧!”好像……最近他附近的人都不太正常。“惜夜!” “啊!”一推之下,惜夜手一抖,像是突然回了魂:“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我?我哪有什么?娃娃脸,你最近也不太正常嘛!讨厌――!附近的怎么都这样啊!”边说,边撇著嘴走出去了:“害我的头一直都好痛!” 这是演哪一出啊? 如果他们都是正常的,那么,只有一个结论了。 苍泪啊苍泪,疯了的大概只有你吧! 他解开白色的衣襟,然后是中衣,最后是里衣。 苍白的肌肤异常地平滑光洁,可就在左心之处有一道疤痕,那疤痕细狭,表面看来并不像是什么严重的创伤。只是颜色深红,就显得极为狰狞,宛如不久之前刚刚痊愈的新创。 这伤口的形状,伤痕的样子,他都很熟悉。 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这种伤痕,他早就麻木了。 可是,只有这一次,他看得惊心动魄,看得神魂皆伤。 一只纤细的手掌抚上他失魂落魄的脸庞。 “寒华,你怎么了?”那双眼睛终于睁了开来,带著温和的暖意看向他。 “无瑕。”他半跪到了床边,俯首到那一片雪白银发之中,近乎无声地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微微侧过头,寒华乌黑中带著微微幽蓝色泽的长发垂落到了他的颊边。那么靠近,近到他闻到了从寒华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冰雪气味。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他把脸更加偎近寒华耳边:“我不喜欢你道歉的样子。” “是我刺伤了你,是我那么做的。”寒华的手抚过那道伤痕。 “你在发抖?”他抓住寒华的手,按到自己的伤口上:“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伤害我,所以,不要再道歉了。” “我发抖是因为我在害怕。我怕,万一有一天,我再次成了那个样子,我会伤了你,再伤你一次。上次是因为你身体里有冽水神珠,可再一次的话,我很害怕……” 无名的脸色微微变化,随即却又开始微笑:“是啊!所以不要害怕,我还活著,不是吗?哪怕你对我做任何事,我也不会怨怪你的。” “我不能原谅自己!那只妖说得很对,我应该离你远一点的。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忍受离开你。明知你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却要我离开,我做不到!” “你一定吓到惜夜了!寒华啊,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他用指尖挑起一络寒华的长发:“但是,他的确说得不对,你不应该离开。在经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之后,如果你只见了我一面就转身离开我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 “三百年了,无瑕,我们分开竟然已经有三百年了吗?你这三百年就是独自一人活过来的?我怎么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呢?” “只是三百年,如果你担心的是时间,那么我可以说,我一直生活得很好。只要想到你还和我同样地生存在这天地之间,我就会觉得,活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无瑕,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再发生三百年前的那种事?” “其实你根本不必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责的,那一剑虽然是你刺的,但是,那是源于我的请求。” “什么?”寒华猛地抬起头来,惊骇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是答应过你,我的生死只能由你来决定。不过,那个时候,虽然我没有承认,但我真的被你的漠然无视伤得很深。所以,我失却了理智,你既然亲手抹杀了一切,又何必再留下我呢?” “你……为什么要……” “是绝望,我因为绝望而失了活下去的勇气吧!我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一个梦中的人物,生活在你所做的梦中,你那样突然地惊醒,我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所以,该说对不起的,其实应该是我。” 寒华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看著他。 “我一直就是这样,始终让你为我忧心,我很高兴现在还能活著见到你。所以,不要互相道歉了,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吗?” “你是爱恋著我的,对吗?”那是寒华心中永远的隐痛。“不是因为任何原因,而只是因为我,对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怀疑了。”无名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平和:“是的,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可以交付情意的对象。但你是寒华,这就足够了。” “你后悔过吗?”可经过了三百年啊!寒华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后悔啊!我常常想,要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只怕早已轮回了几世,也不会受这样的痛苦。但是,每当起了这个念头,只是徒然让我记起了你。到了后来,我会沉湎于过去与你共渡的那些岁月,而完全忘了后悔。” “要是你没有遇见我……” “或许永远不会有相思的苦楚,但也不会懂得情爱的滋味。”他知道寒华心里的不安是为了什么。“我的冷淡伤得你很深吧!所以,你才会这么犹豫。” “不,我只是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一个狂喜的梦。” “如果我不情愿。”无名的眼里出现一抹淘气:“会放任一个男人趴在我身上这么久吗?” 寒华一惊,连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逾距。 “你这是在脸红?”剥别人衣服的那一刻就没想到,不是吗? “对不起,我……”寒华连忙别转身子,侧过目光。 他们虽然曾经住在一起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始终相互待之以礼,更别说这样衣衫不整地相处了。 无名支起身子,倒也不急著整理仪容,反而一掠前发,拉散了头上的发髻,任著万千银丝披到了肩头。 “寒华,你转身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丑陋,才不愿意看我?”这几句话,他说得又轻又慢,似乎有些哀叹的感觉。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寒华急忙辩解著。 “哎呀!”无名的手肘一个无力,身子倒了下来。 “无瑕!”寒华听见轻喊回头时,正好看见无名倒向榻边的雕花扶手,这一下子若撞实了,怕不头破血流。 想也没想,他伸手一捞,稳稳地把无名搂到了怀中。 “你没事吧!”惊魂未定地,他半跪著把无名放回榻上。 “寒华。”无名却没有乖乖地躺回去,就著依偎的姿势,双手环上了寒华的颈项。 寒华本是极自然的动作一僵,变得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一低头,更是望见无名从修长的脖子直到消瘦的胸膛,那种莹白的肌肤散发出如玉一般的光泽。吓得他只能抬高了视线,望向屋顶。 无名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不由弯起了嘴角。把脸凑近了他的耳根,轻声地问:“寒华,我一直都很好奇,世人都说神仙是没有情欲的,那是真的吗?” 寒华只觉呼吸一窒。 “有吗?”他吐出的气息在寒华耳边萦绕,拂动著寒华鬓边的发丝。那淡淡的香气,让寒华的心也浮动起来。“寒华,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像过和我翻云覆雨啊?” 他的手轻柔地摸过了寒华的颌下,停在他的胸前:“你爱我至深,除了心,有没有想过要得到我的人?” “无瑕。”寒华抓住了他的手,气息不稳地说道:“你这是……” “哎呀!”无名轻笑出声:“原来喜欢上的,是个不解风情的傻瓜呢!” 说完,头一仰,轻轻地迎上了寒华削薄的唇瓣。 那样地清浅,只是轻轻地一个碰触,还没有真正尝到是什么滋味,旋即就离开了。 他盯著寒华的眼睛,轻轻地说:“抱著我好吗?我有些冷呢!” 寒华失了神似的俯首下去,吻上了他,从轻柔的接触开始,觉得不够满足时伸出了舌尖,探入了无名微微张开的嘴唇,近似贪婪地索求著。 直到两人无法呼吸,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已经被他蹂躏成绯红色的唇瓣,两人混杂的唾液如同细长的银丝在半空欲断还连。 无名由惊愕化为浅笑,笑得带著一丝喘息,那一吻实在是太过激烈,太过惊人,也太过……美好…… 他微微向后退去,把寒华拉上了宽阔的床榻。 “无瑕,你是真的……”寒华的语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他没有回答,只是强忍著羞怯,半褪下了衣物,露出了光润的肩头。 寒华急促地呼吸著,迟疑地往前接近。 无名伸手,解开了寒华头顶的金冠,寒华浓密的黑发如瀑布一样散了开来,令他原本冷傲的容貌添了一丝侵略的邪气。 寒华终于不再迟疑,他一个用力把无名压倒,嘴唇贴上他修长的颈畔,细细地啃咬起来。越过锁骨,来到了胸部,他更是极近轻柔的舔吻著那道疤痕。 无名倒抽了一口冷气,敏感地往后退离,却不知何时已经完全陷入了寒华的怀抱。察觉到他的后移,寒华稍稍用力,把他困在怀里。 “你后悔了吗?”寒华抬起了头,墨黑的眼珠比平时更加深邃。“不要反悔,是你邀请我的,不是吗?” 两人的身子交叠著,无名那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欲望,原本就红透了的脸简直是要烧起来了。 “我没有反悔,只是……不习惯……”声音因为紧张沙哑起来。 寒华笑了,他拉起无名的手,往下放到了自己的胯下。 隔著衣物,无名还是感觉到了那种坚硬与火热的触感。 寒华脱去自己的衣服,他的肌肤简直是一种妖异的诱惑,若说无名的肤色是白玉一般,寒华那种雪白简直就是冰雪的颜色。就像是在阳光下看见的冰雪一样,泛出炫目的晶莹。 怎么会有人的皮肤,有看著就觉得寒冷的感觉? 无名靠了过去,靠上了那片冰雪似的胸膛,感觉到那种与印象截然不同的温暖。 “无瑕,我想要你。”寒华的声音低哑,异常煽情。 无名的喘息也急促起来,感觉到自己的下腹热流涌动,情欲完全被撩拨了起来。 寒华用指尖抬高了他的下颚,带著意乱情迷印上了他的唇畔,轻柔地辗转,诱哄他张开了嘴,舌尖占有著侵略了进去…… “寒华!”在换气的一刹那,无名忍不住轻喊出声。 他一向淡然的语气像是包裹了一丝粘腻的甜美,让寒华深深地倒抽了口气。 寒华一把把他摁倒在了柔软的床塌之间。轻轻托高他的腰,飞快地拉下了他的亵裤,略带寒意的五指一拢,把他的火热完全包覆在了自己的掌心。 “不……”无名无意识地惊叫出声,却在下一刻变为呻吟:“寒华,别……” 寒华的手指灵巧地取悦著他,他只能把头抵在寒华的肩上,闭著眼感受那一波波涌来的快感。 “啊!”一阵急促的喘息以后,他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寒华的怀里。 “无瑕。”寒华扶起了他的下颚,看著他迷乱的神情。“如果我强行要了你,你一定会受伤,我要对你下一个催情的咒法,好吗?” 他并不是很清醒,但还是点了点头。 “看著我的眼睛,无瑕!” 他努力调整著焦距,直到看清寒华闪耀著点点光芒的眼睛。 “寒华!”一种完全不同于方才的欲望从一个令人羞于启齿的地方扩散开来。他不安地扭动身子,想要缓解那种空虚。 “别乱动,还不是时候。”寒华笑得那么诱人,令他更加难过起来。 寒华的手一路往下,来到了让他觉得痛苦难当的地方,中指轻轻一探,滑了进去。 “啊!”他张口咬住寒华的肩头,几乎承受不住那种快感。 “舒服吗?”寒华一边咬著他的脖子,一边来回抽动著手指。 除了呻吟,他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寒华渐渐地增加著手指的数量,虽然那稍稍缓解了他的难过,但他还是觉得不够。 “寒华,我很难受。”他无意识地把手伸向寒华的下身,碰触寒华早已炽热的昂扬。 被他一碰,寒华呼吸立即急促起来,手指也不由停下了动作。 无名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炸了,不由自主地摆动起腰来。 寒华突然把他一下翻了个身,让他面朝下跪倒。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冲击撞了过来。 “啊!”他把头抵在被褥上,那种快感让他的泪水都落了下来。 “无瑕。”深深埋在他体内的寒华俯下身子,忘情地吻著他。 那种炽热在他的身体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只能顺应著身体的本能,随著寒华一同起舞…… 今夜十七。 月正当空…… 第六章 长长的发相互纠结,银与黑,加上一缕如血的红。 不正如他们之间的情? 三百年,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 这次,又能相守多久? 自己,还有多长的时间? 究竟,该是欣喜亦或怨恨? “你醒了?”寒华略带寒意的指尖轻拂过他银白的鬓角,拭去些许的湿意。语气之中轻柔无比:“时候还早,再多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无名摇了摇头,却掩盖不住脸颊上的红晕。 天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勇气。 他为人一向自律严谨,且引以为傲。可是昨夜居然…… 居然主动地……勾引了寒华…… “怎么了?”寒华低下头,寻著了那双几乎是在躲闪的的眼眸。“你是……后悔了?” “别胡猜!”无名抬起头,又飞快地低下:“我只是……只是……” 想到昨夜,自己居然那么不知羞耻地在寒华身下……他就觉得…… 还整整一夜,不停地要求著…… 想到了这些,他全身通红地往被褥里钻去,低声地说:“你就别问了。” 一动,阵阵抽痛让他僵住了身子。 纵欲真是要不得啊! 寒华笑了,连著薄被一把从榻上把他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无名吓了一跳,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颈项。 他是已经穿戴整齐没错,可是自己…… “是旭日。”寒华把他抱到了窗边,放到了躺椅上。 东方有流金之色泛起,一时光华万丈。 “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看这日出了。”寒华半跪在椅边,微笑著讲:“今后的每一天,我一定会陪著你的。” 无名将头倚靠在他胸前,却在他目光所不及之处,流露出一抹苦涩。 “有问题!”惜夜把目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收回来,很严肃地讲:“一定有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啊?”唯一的听众不合作地趴在书案上,正在努力地用功。 “你那个师父和无名啊!”他拿过苍泪努力了一个上午的成果,不屑地予以白眼。 “有吗?看不出。”只有这个白痴妖怪才看不出。 “他们两个……娃娃脸,不太对劲啊!” “没有啊!”迟钝! “你存心的对不对?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我可没那个胆子!”哟!还看出来了?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从昨夜开始他要设下界阵?害我都没办法靠近那边?” “大概……是为了防止不速之客吧!” “你指的是我?”惜夜狐疑地看过来。 “不是,不是。”不是才怪! “娃娃脸,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偷偷骂我?” “是错觉吧!”他朝天打了个哈哈:“你一夜没睡,不如去休息一下,总胜过在这里胡思乱想。” “在没弄清楚之前我睡不著,你也是,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师父,还在这里乱涂乱画。”惜夜一把抢过纸笔,扔得老远。 “啊!最好的一张。”他觉得自己快哭了,这死妖怪是生来克他的。 “你告诉我,你师父和无名,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人喽!”苍泪面无表情地回答。 “情……情……情人?”惜夜的嘴巴一下子张得好大。 “是啊!你就没看出来?” “怎么会?他们都是男的!”惜夜跳了起来。 “无名是,我师父就说不准了。”苍泪兴致缺缺地支著下颚。 “什么?你师父是女人?”这真叫他吃惊。 “我有那么说过吗?”妖怪的理解力果然很差。 “死娃娃脸,你玩我对不对?”他的眼角都翘起来了。 “没有啊!我是讲,我师父本是仙兽化形,没有什么性别之分的。” “天啊!那个美人居然是女的!”惜夜愣愣悠悠的。 “喂!不是的。”他有那么讲过吗? “是美女?”果然,美丽会让人分不清男女。 “不是,我师父是上古神兽,与其他生灵不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那她不就是无名的妻子?我不就应该称呼她……”惜夜转过头,神情严肃:“娃娃脸,我叫不出来。” 苍泪的嘴角不住抽搐。 “你说叫她姨娘可不可以啊?”惜夜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姨……姨娘?”他觉得手也开始抽筋了。 呜……他天上地下第一冷血的师尊,居然……居然是姨娘?听起来还是小妾那一级别的? 好好……好好笑! “娃娃脸,你干嘛?”惜夜厌恶地看著趴在书案上“涕泪纵横”的那个小白痴:“你好脏啊!” “惜夜啊惜夜,你真是个天才中的天才!”苍泪呜呜咽咽地说著。 “这个还用你讲?”惜夜仰著头,用力地“哼”了一声。 苍泪更用力地“埋头痛哭”。 “不过。”惜夜歪过头,提出不合理之处:“你那个师父美是够美了,不过性子实在不够温柔,连无名的千分之一都及不上。要说她是个女人,我实在很难相信。” “的确!他的确是不温柔。不过,又有谁规定女人一定要温柔的?” “可是……”惜夜犹不死心,又说:“你师父的身材实在太差了吧!没前也没后,无名不是很吃亏?” “身材不好?”苍泪用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用鼻音回答他:“没前没后又怎么样?说不定无名就喜欢那样的。” “干嘛?”惜夜看著某样肖似于猪的的动物趴到桌子底下发出“哼哼哈哈”的声音。“娃娃脸,你有毛病啊?” “对!对!”桌子底下传来闷闷的回答。 “我还是觉得她像个男人多一点,无名居然是喜欢那一类型的啊!”他觉得难以接受:“我本人比较中意温柔美丽又体贴的,至少得看上去像个正常美女的。” “弱不禁风的那一种?”苍泪探出半张脸来。 “不是很好吗?无名比较适合文弱的女性。”男人再怎么斯文都会有保护欲,所以柔弱的美人才会这么抢手。“哪像现在,无名被你那个师父抱来抱去的,一点身为男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想到那个场面,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不可否认,画面倒还算赏心悦目,不过看上去这么自然就是不正常所在吧! “关于男人的尊严嘛!”这只妖果然要命地单纯呢!怎么跟一株植物或者一只动物解释这么复杂的问题呢?“相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更想知道他在晚上是以什么方式面对他的。” “你在讲什么?”她啊他的,还笑得这么恶心,在讲什么呢? “小孩子不懂的事。”苍泪从桌下钻出来,重新坐好,摆出一副“大人”的派头。 “娃娃脸,你得意什么?我当你祖宗都够岁数了,什么小孩子?你才是个小白痴呢!”他伸手给了个响栗。 苍泪倒是没闪躲,任他敲了一下:“那倒不一定,我就打赌你根本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开玩笑,算真实的年纪的话,他才不会输给这只妖。不过今天他心情好,不打算打击这只可怜的小小妖了。 “你少在这里不懂装懂了,大不了我去问无名,他总会告诉我的。”无名对于解释他不懂的问题向来很有耐心。 “好吧!那你回来以后一定要来告诉我喔!”苍泪笑眯眯地向他挥手道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 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可想,他会去问无名一些愚蠢又尴尬的问题,无名一定会支吾其词,他又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无名会羞愧至极,最后师父一定会很生气。 如果再加上一句姨娘之类的…… “啊――!”远远传来一声惊呼,接著是重物落水的“扑通”声。 白痴果然没什么好下场,傻人最没福了! 苍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努力用功。 “如果,能将这头白发变回青丝。”他为无名束好发髻,用梳子梳理著披散的肩发:“我可以去西海寻找被扔到海底的回光镜,那个可能会有用。” 无名轻轻摇头:“不用了,我不曾在意过这个。算算岁数,我今年已经三百多岁了,就权做年华逝去的见证吧!” “可是,我总觉得难以释怀,要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名回过头来看著他:“寒华,如果这让你觉得有愧,那你就去找寻好了。如果我变回满头黑发可以让你不再介意,那就好。” 寒华突然把他拥入怀中,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他抬起头。 “我改变主意了。其实,这头白发也不错,让你看来更加飘逸了。”银色的长发衬得他清雅出众,恍似下一刻就要飘飞而去了,是以他才忍不住出手想要抓住。“不过,你不要真的飞走了,我会害怕的。” “怕什么?”无名笑了出来:“就算真的飘走了又怎么样?” “我会抓住你的,我也会飞。”他自己也笑了。 “是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和你早有誓约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寒华的神色有些黯然。 上次说这句话之后,是三百年的离别。 “不要担心。”无名抚平他衣袖上的褶皱。寒华总是穿著汉式的阔袖沙衣,动静间皆有一股尊傲之气:“这一回,我一定会守著你的,哪怕你再怎么赶我走,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了。” “不。”寒华反手抓住他的手掌:“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等明天,明天我就去找东溟帝君,他应该藏有优钵罗花的花瓣,只要有那个,我就可以和你心意想通,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的变故了。” “优钵罗……”这名字…… “不错,那是净土的一位尊者脱胎前留下的本身。只要闻到它的香气,心中恶念就会尽消,自然会产生善意。要是两人同时分服下一片花瓣,就能心意想通,永世不忘。只要你和我能够同时服下,那从今往后,只要你的心意不改,我就再也不会神智紊乱,把你遗忘了。” “世间真是无奇不有。”无名微讶:“真的有这种奇物?” “香气是否有那种效用,我不得而知。但服食后的效果,我曾亲眼见过,那是绝不会错的。”寒华的目光抬高,望向云层深处:“以前,优钵罗尊者犹在天界之时,司掌的就是这个轮回中的人心。” “哦?人心居然也是能够被控制的?”那不是世上最无法估量的东西吗? “当然不能。”寒华摇了摇头:“这世间凡人的心,比任何事物都要纷繁复杂。相对来说,仙或者是妖,因为欲望淡泊或者单一,所以反而才会简单。” “那又何言司掌?”不知为什么,好像……分外关心著…… “因为那朵优钵罗花是世间最为纯善之物,所以它的原神也是这世间最智慧通透的神仙。优钵罗曾是如来座前最有慧根善念的尊者,他生来就是为了引导世人向善的。”寒华难得地为别人流露出惋惜:“只可惜,到了后来。连他也敌不过世人心中的痴枉执念,终于堕入了魔道,形神俱灭。” “你们,是认识的?”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讨论毫不相干的人。 “谈不上什么认识,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寒华一缕一缕地梳理著无名的银发:“不过,他给人的印象很深,那位尊者不但有最纯净的心,更有远胜世间一切色相的容貌。” “远胜世间一切色相?”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词句。 “万千生灵,净善为首。除了昔日的东溟帝君,我所见过最完美的容貌,首推的就是这位优钵罗尊者。” “这世上竟有比你还要完美的外貌,我倒想瞧瞧。”无名故意这么说。 “可惜,他化为尘土少说已近千年,你怕是见不著了。”终是忍不住又说:“其实也不一定是我说的那样美丽,再说美丽丑陋也只是表相而已。” 无名不答,只是抿嘴笑著。 寒华一挑眉,说:“在我心中,唯有你才是特别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绝不会认不得的。” 无名拍拍他的手背:“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一向不把任何人的和事放在心上,却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记忆深刻,不是有点奇怪吗?”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明白,兴许是有些宿缘吧!” 无名点点头,不再追问。 “无瑕,那个叫惜夜的妖,好像不大寻常。”寒华放下梳子,眉头有些皱紧:“他的身上满是腥臭,像是大肆杀戮而来。可偏偏身上毫无戾气,根本不像贪好血腥的妖物。而且……他让我觉得十分熟悉,我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却一直想不起来。” “是吗?不会是错觉?” “无瑕,我不是凡人,不会有错觉这回事。我一定曾经见过他,但他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我从来不认为他会是妖,他和一般的妖各个方面都相去太远。”无名叹了口气:“可他总是说自己是妖,我也算不出他的来历,也只能由著这个疑惑留著了。” “他真正的样貌……并不是这样的吧!”寒华想了想:“一般的妖怎么能够有这种的法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不是幻化,而是真正长久地化身为另一个模样。” “他说,他本命是一株兰草,只有一千多年的道行。”他当初听见的时候是吃了一惊的。“其实,就我猜想,惜夜他是在自己欺骗自己,他一直认定自己是妖,不停地混淆自己。久而久之,记忆错乱,就拒绝会有其他的可能。” “怎么会有这种认定自己是妖的?”只听说有妖当自己是神是佛,还没听说过这种刻意贬低自己想做只妖的事。 “应该是遭遇到了严重的打击,使他变得失了神智常态,强迫自己忘记过去,镇日里浑噩度日。”无名难过起来:“他坚持自己是妖,想来是因为他昔日的身份令他深恶痛绝。根本不想和自己的过去再有一丝一毫的牵连,才会这样暗示自己的。” “我还是无法理解。” “惜夜性格坚毅,要让他痛苦到需要用遗忘来保护自己。那一定是无比惨烈的遭遇。”无名微微侧过头,把自己的表情掩藏起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虽然法术奇高,但力量实在太弱了,根本不可能和我认识的任何一人相比。”寒华沉吟著:“多数法术都需要力量达到某个阶段才能领悟,没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是被剜了心。”无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被人毁了原本的容貌,剜去了心脏,丢弃在一处绝崖之下。原本是不治的,也不知为什么竟是活了下来。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一味杀戮,为的就是自己那颗不见了的心。” “倒是有些离奇的,哪怕本命是株植物,没有了心,也是绝不能活的。除非依靠什么外力神器来还魂再生。”寒华似是想到了什么,但立刻又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诛神中的‘续魂石’能令身体不会死亡,也不可能多活三百年这么久的时间,更别说还魂后还能使用法术了。” “也不知他为什么说自己是株兰草,他性格称得上坚韧不屈,还带著固执刚烈,哪里像花妖会有的性子?” “绝对不是植物,但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也想不起来。 “我虽然算不出他的来历,但有一点我能肯定。你和苍泪,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答案,惜夜是个‘关键’,他是十分重要的关键。”无名望著他,眼神清澈。 “你怎么会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提到过的事,无名又怎么会知道? “寒华,我也已经活了三百年了。”是为了心中唯一的一丝希望,他强迫自己学习命理术数,以及那些艰涩难懂的上古神文。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够重逢的时候,自己不再是一个一无用处的束缚,而是可以帮得上忙的助力。“我多少超出了一个凡人所能达到的界限,知道了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 “追溯上古众神的旧事?无瑕,这哪是三百年间能做到的?”寒华惊讶极了:“你不过是轮回中的凡人,怎么能……” 无名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世事无绝对,你不是绝不可能爱上别人,这不也爱上了我?还是,你觉得我太笨了,是绝对学不会那些东西,做不到那些事的?” “当然不是!”寒华生怕他误解,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吃惊,你知不知道,懂得那些对你是有害而无利的?” 无名终究只是凡人,学习神文,擅用法术,他的身体负担不起。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到现在,也没什么机会施展所学。占卜推算不过是一些意念,没那么可怕。”他抬起手来,抚开寒华眉间的皱纹:“何况,我早已不再是什么凡人了。” “那你卜到了什么?”由于切身相关,他算来算去也无从知晓,其他神众大多如此。寻了近万年,说不厌倦也是假的。 “寒华,我来问你,这个答案对你而言,是否极之重要?”无名问得淡然,却也慎重。 寒华一怔,看著无名,神情也渐渐凝重。 “如果你是想问,你与它孰轻孰重,根本就不必比较,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希望我不要插手再管这些事,我就不管。”他说得也极为自然。 果然不出所料! 无名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我并没有要求你不要去管,那是你的承诺,我怎么会横加阻拦?”他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祝融一族中浴火重生的方法,并且已经找到了,现在只缺一样东西就可以列阵施术。” “你知道……” “不错,我知道它的下落。你寻找了几千年的炙炎神珠,我知道它被藏在了哪里。” “在哪里?”他算了几百年,找了几百年。甚至去了地界,昔日的九黎之民早已将它遗失。在偌大的世间要寻找一颗小小的珠子,谈何容易?“只要有了它,返生阵成,红绡就能浴火重生了。” 这是他许下的诺言,一定要让红绡返生。唯有这样,才可能消融共工、祝融两族延续了几万年的仇恨。 炙炎神珠,只需要一颗炙炎神珠! 炙炎神珠啊! “不会很长久了,只要一小段时间。我保证,最后,它一定会归你所有。”他淡淡地向寒华许诺。 只是一颗炙炎神珠罢了! 既然是你的愿望,这一回,就由我来为你达成吧! 第七章 月色悠悠,寂静无声。 有人! 他霍地张开眼睛,却是一怔。 月色下,那人发银如雪。 “无瑕?” 那人回了一个微笑给他。 一个凄惶的微笑。 “无瑕,我怎么会动不了?”像是有无数无形的细线做成了茧困缚著他,令他无法动弹。 “这是上古奇术中的一种,是昔日南海帝君!最为擅长的‘缚龙咒’,你也应该听说过的吧!你放心,这咒只会困住你一时,不会有什么危害。”那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能说,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为什么?”他忘记了挣扎,瞪大了双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华,三百年了,三百年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啊?”他坐到了床畔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水:“如果我三百年前死去的话,应该转生过几次了吧!”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著前一刻还在自己臂弯中安睡的情人。 “因为,我们的重逢本来就不应该发生,如果早上三百年,我恐怕是会欣喜若狂。可是,到了现在,我也只能怨怪上苍无情,造化弄人了。”他看过来的目光空洞无神,寒华心中一怵。 “你是无瑕?”他问。 “我跟你不同,三百年,对你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你已经经历了无数个三百年,未来,也会继续经历下去。但对我来说,这三百年足够使我有太多的改变了。” “你这是……在怨怪我?”寒华的心一凉,如同浸到了冰水中。 他却摇头:“太迟了,一切早已经结束了。在三百年前,你那一剑已经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说完,他用笔润了些朱砂,在金色的符纸上开始书写。 “我不明白,你明明说不曾怨怪过我……” “寒华。”他并没有抬头:“现在在你眼前的,并不是三百年前的连无瑕,我叫做无名。虽然我过去的确曾是那个人,可是事实上那个连无瑕在这三百年里已经慢慢地死去了。” “你胡说!”寒华开始挣扎:“你明明是无瑕,是我的无瑕,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无名放下笔,拿起符纸,细细看著。 金色之中红线交叠,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他满意地点点头,唇边还泛起微笑。 笑得让寒华心中一惊。 这人……不是无瑕…… 手一扬,符纸燃起,后灭于水中。 他端著水,慢慢走到了床边。 “那是什么?” “寒华,到了现在,你还认为我是你的无瑕吗?” 寒华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我佩服你的固执。可惜,它不能改变任何事。”他一如以往地淡然自若。 “无瑕!”寒华流露出难过的神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要这样做?” “原因?”无名一愕:“你要说到原因的话,大概是因为你今天说的那一席话吧!我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打破了你的美梦,可是你却说要去寻找什么心意相通的方法,我不能让你那么做。” “原因呢?”他睁开了眼睛,那里面写满了痛楚:“你是害怕我纠缠你?” “只是其一,其实你就算找到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我的心既然已经不复当初,最后也不会有你想要的那种结果,你还是一样要失望痛苦的。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大家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他带著些许无奈的口气说:“你越是爱我,我的心里也越是难过,我不喜欢这样子。” 这个人……无情淡漠……却依旧圣洁高雅,不论他是谁……与他记忆中的无瑕实在相差得太远,却又相似地出奇……好似,他原本就应该是淡漠的…… 三百年……真的是那么漫长的岁月? 漫长到……湮灭了一切的爱与恨……只剩下了淡漠吗? “情到浓时转为薄。寒华,你为什么不懂?还是,你终究是仙,本就不懂人心中的情爱?”他望著手中的杯,杯中有水,水中有符。 “我是不懂,我只知,爱我所爱绝无怨尤。” 无名摇头长叹,突然仰头喝光了杯中的符水。 “无瑕,你做什么?”寒华大骇,更加用力想挣脱身上无形的束缚。 下一刻,无名突然俯下身来。 四目对望,两唇相交…… 撬开齿颌,清水哺入寒华的口中。 直到他在惊愕中服尽,无名才拉开了距离,定定地望著他。 寒华也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回了三百年前的那个寒华?”无名转身放好空杯:“那是因为你和那人的实力本就相差无几,但他手上却有诛神法器中的‘蚀心镜’。你如此地有失常态就是被那镜子照过的缘故,幸好你修为高深,要是换了别人,性格会完全颠倒过来。你则是暂时丧失了这三百年间的记忆,回到了你一生中受创最深的时候。” 镜虽名蚀心,其实真正蚀尽的只是时间。 “那你,又让我喝了什么?” 无名眨动睫毛,再一次转过身去:“这三百年来,你的法力之所以变成和他不相上下,难以完全胜过他,并不是因为他修为急速精进,而多少是因为当年那朵‘缠情’让你修为受损。这道符名为‘往生’,它能完完全全吞噬掉你体内残留的‘缠情’之伤。既然你被人偷去了时间,我所能做的就是帮你把那段时光找回来。” “转过头来,无瑕,让我看著你的脸。” 无名一顿,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你我之间的情一直是个玩笑,一个由这‘缠情’开始的玩笑。” 他转过头来,脸上一片平静:“现在,是时候结束一切了。如果不完全消除药性,你终究胜不过那个人,他当年之所以设计你,为的正是惧怕你的修为。只要消除了药性,你就会变回那个寒华,真正胜得过他的寒华。” “我不在乎啊!无瑕,只要有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 “我在乎。”无名走了过来:“在三百年前,我的命运因为你,而脱离了既定的轨道,是时候要做个了断了。” “原来……我的情……什么都不是……”床上的寒华,脸色白得吓人,眉目间写满了绝望:“原来,到了最后,你还是无法爱我……” 一丝血渍沿著唇畔滑落,眼前的景物开始涣散。 最后的一眼,是心中至爱的脸庞。 以及……听来隐约的长叹…… 结束了。 做了三百年的旧梦。 三百年前便应醒来的旧梦。 终于…… 他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 青色竹舍,干净整洁,白纱及地,月光从窗棂中穿透而入。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 这里…… “师父,你醒啦!”下一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头脸,眉清目秀,笑起来右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他扶著床沿坐了起来。 “你怎么能甩脱得了他?”他问著。 像冰一样冷的目光,语声中充满了寒气。 这个人果然是他的师父,不,却又好像有些不同。 “苍泪。”望进他眼底的目光……是了,师父一直是这么冰冷的不错。可是,现在的师父,比任何时候,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时候的师父都来得疏离漠然。 就像……千万年不曾消融半分的寒冰精魄…… “苍泪,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站了起来,看著眼前显然神游天外的弟子。 “师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苍泪小心翼翼地求证。 “哪里来的‘天魔障’?”如果没有记错,苍泪的确用了那种失传已久的上古奇术。“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些什么?” “从那以后……” “之后,我失了清明。”他突然抬起头。 “怎么了?”苍泪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有血腥气。”他环目四顾:“不是用妖术幻化的地方,是妖穴吗?” 苍泪摇了摇头。 好险!这样也能察觉得到,怪不得得把那死妖怪赶走。 连几天以前留下的味道也察觉得到啊! “苍泪,发生过什么?”他一眼望过来,苍泪突然觉得有点心虚。 “师父昏迷了七天七夜。”从那一天开始,的确是有七个昼夜了。 “好厉害的蚀心镜。”他低下头,略作思索:“要胜他,需花些心思。” “师父。”苍泪欲言又止:“关于那‘天魔障’……” 他抬头看向窗外,皓月当空,已是下弦。 “你所说的,是不是和屋外的那个人有关?” 苍泪一怔,旋即点头。 寒华衣衫轻摆,已经出了门外。 一曲溪流,落花如雪。 人站在高处,俯视著流水落花。 一袭蓝衫迎风拂动,那人负手而立,像在沉思。 虽然是满头白发,但瞧身形气度,并不像是年老之人。 不在三界中,更离红尘远。 “你醒啦!”那人没有回过头,却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你大伤元气,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的。” “什么来历?”他在那人的身后站定。 “你徒儿也曾追问过我,我说: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那人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笑意:“他好敷衍,但寒华上仙一定不会接受这么草率的答案。” “不,我信。”这人不似旧识,却也不是全然陌生。 那人转过头来。 发色如雪,额前一缕却又似血,面目却不得见。 自唇鼻往上,有一张黑色面具,将那人的面貌遮去了七八分。 “是仙?是魔?还是旧识?” 那人缓缓摇头,月光下,发色有如白银。 “是个凡人。”那人的声音温和淡然,很是陌生。 他不再说话。 “别说是你,我自己也很难相信。”那人伸出纤长五指,接了一把风中吹落的花瓣:“或许该说,我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凡人,但后来却发现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我相识?” 那人看他一眼,眼神清澈无垢,也无任何可以辨识之处:“不识。” “总有名字。” “有。”终于点头:“我叫做无名。” “说是无名,通常就是掩饰。” “不错,我本来不叫无名,可现在就叫无名。” “不在三界中?”这个人的身上,不是任何一种三界众生的气味。 “自是无名氏。”那无名,嘴角一勾,淡淡一笑。 “是你帮了我。”他扣住那人的腕部,输入一丝仙气:“为了什么目的?” “因为有缘。”无名也不挣脱,由他试探。 “你原本认得我?”这人竟能与他寒冽的仙气相容? 无名点头:“寒华上仙。” 寒华放开他的手腕,看著他坦然的双目:“还有?” “很多。” “多到何种程度?” “很多。”无名的双目中有著无法猜测的高深悠远:“多到超出你的想象,当然,除了些许被刻意隐藏的细节。” “比如?” “比如,你和伤了你的那个人之间,从不周山倒那天开始的一些往事。” 寒华乌黑的瞳孔变得幽深。 “我的存在,不是威胁。” “你懂得上古神文?”说明他至少知道一些过往旧事。“你是上古遗族?“ “不,我不曾躬逢其盛。” “你既然知道那人的本事,为什么要帮我?”纵是上古神众之中,也没有几人能做那人的对手。贸贸然与他为敌,实属不智。 “因为有缘,我和你们,都有宿缘。” “宿缘?” “不错,就是宿缘。”无名想了一想,才说:“算是前世的宿缘。” “那为什么不是帮他?” “因为,我这一世,是因他而生,为你而死。”说到生死,无名也无一丝动容。 “那不正应帮他而非助我?”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无名袖口一动,手中的花瓣落下水中。“我不想违逆天意,上天既然已经做了安排,我也懒得与天去争。” “倒是少见。”寒华说得平静,无丝毫讽刺之意。 “世事正如棋局,你我不过棋子。这番话用在你我身上,其实也很贴切,只不过这操局之人,手段更为高明而已。” “你倒是无怨无悔。”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说得好。”寒华再问:“要是我现在杀了你,你说,这上天会不会乱了阵脚呢?” “如果你杀了我,也可能是早已布下的一著。” “好,我们来试试看吧!”寒华点点头,一手摁住无名的脉门。 一时,寒气四溢。 无名的脸色突地泛青。 “住手!”一声怒喝破空而来。 无名长叹了一声。 寒华袖袍一拂,冷冷地说道:“终于来了。” 白衣黑影,交错而过。 一切犹如惊鸿掠影。 “不要伤他!” 如疾风的指尖骤然停顿。 红光闪现,流淌下了惜夜白皙的颈项。 “不过是只妖。”寒华从怀中拿出白绢,拭尽指尖血迹。 手一扬,白绢远而去。 “你有蓄养妖物的习惯?”他冷冷再望一眼:“还是这么腥臭的,以你的能力,太过污秽了。” “你!”黑色面纱外的双目狠狠瞪著他。 “惜夜!”无名的语气中颇是严厉:“我说了什么,你难道忘了?” 惜夜心中一惊:“我是怕他对你……” “我平日里纵容你骄横放肆,到了今日,你是准备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可是……怎么……他……”惜夜怔在当地,心慌地想要解释。 “惜夜!”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他从没见过无名这样地生气,对他说话这么严苛,一时慌乱了手脚。 “算了!你先进屋里去,我们还有事要谈。” 惜夜欲言又止,忿忿地看了寒华一眼,转身离去了。 “请上仙见谅,无名教子无方,方才冒犯了。”他一揖及地,语气恢复了平和。 “蓄妖为子?倒是别有兴致。”连看也不用看就知道,那东西满身血腥,加上烈性未除,与眼前这人毫无相似之处。当然,除了面目都爱遮遮掩掩以外。 “他和你我之间的事没有关系。” “我倒觉得并非全然无关。” “上仙多虑了,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 寒华动了动嘴角,也不知是不是在笑。 衣袂飘摇。 一人著白,一人著蓝。 漫天飞花。 第八章 “娃娃脸,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惜夜一把揪住苍泪的领子。 “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那个好歹也是你师父,你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我还想问你呢!”这样地理直气壮,还真是让人佩服。“你前天不是答应无名要暂时离开的,怎么又折回来了?” “无名从来不隐瞒我什么,可这回什么理由都不说就要我走。我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就半路折回来了。”他甩开苍泪,大刺刺地坐了下来。 “又不是你一个人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啊!”无名连解释都没解释,直接把昏迷的师父丢了过来,还逼著他发那个什么鬼誓,他比较可怜好不好! “无名一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我也发了誓啦!”做这种事,和欺师灭祖没什么两样。“如果我师父将来要是知道了的话,我一定会很惨!” “苍泪。”惜夜的语调突然一变。 “怎么了?”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还真让人不习惯。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任何情况下,都要遵守你对无名的誓言。” “我已近发过毒誓了。” “不够,我不一样,我从不相信别人发的什么誓言……” “什么?”难道是错觉?惜夜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去了,在我还没有完全理清之前……” “惜夜?” “惜夜。”他也随著轻声念了一遍:“我喜欢这个名字,更喜欢无名。所以,你必须要帮我,你一定要做。” “为什么?帮什么啊?”苍泪莫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很喜欢他,所以,哪怕要我再一次……我也是愿意的。” “惜夜,你能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吗?” 黑纱拽地的惜夜,纵是彷徨迷惑也显得傲然不俗,这个妖,绝不像看起来是这么地简单。 “凡人,七情六欲,挣扎苦海,我们,只是凡人。”惜夜目光迷离:“所以无名,会死!” 苍泪一愕:“他倒是说过……” 我大限将至了! “无名很苦,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苦。死去对他来说,或者是一种解脱,虽然他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会为之痛苦,至少他最在意的那个是不会的。不过对我来说,那真是一件残忍的事啊!”惜夜说这番话的时候,半低著头,雪白的皮肤与颈上的血迹形成了惑人的妖,看得苍泪心都跳快了几拍。 “你想让我做什么?”他努力稳住心神,告诉自己,眼前的不过是一只傻妖而已,长得也不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他是公的,有什么好心跳的? “去西王母的昆仑山,再为他取来一株绛草。” “绛草?三千年生长,只剩下一株的绛草?” 惜夜点头。 “那么,‘再’是什么意思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 “因为曾经有人,为他杀上昆仑山,取来过一株。” “你是,想为他续命?”那么说,无名曾经服食过绛草? 惜夜摇头。 “没有用了,无名要死是必然的,谁也没有办法强留他在这个世上。我只是想略尽人事,试著留住他的魂魄。” “魂魄?你的意思是无名不但会死,连魂魄也会消散?”原来,惜夜口中的“死”,竟会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那种死法。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这么忧心,会这么不舍。 “如果可以在他死前帮他留住一些元气,能让他不至于魂魄尽散,如果能让他再一次投胎转世。也许,他就不会受这宿命所累,逃出我们这个无尽的轮回。” “我们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愿望,应该是能够作为一个人,能够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现在这个‘非鬼亦非仙‘的样子。”惜夜深吸了口气:“不要有那个寒华上仙的平静人生……” “没有我师父……”师父与无名,会是宿命? “苍泪,已经过去近一万年了吧!” 苍泪双目一瞠。 “该结束了,不是吗?”他似乎在笑,只是隔著黑纱,让人看不真切:“如果,可以永远是惜夜,永远和无名过著这种日子,做妖,真的不是什么傻事。” 黑影远去,留下淡淡的气息萦绕。 这味道……是红莲…… 这座山谷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为什么…… 惜夜……竟不是妖…… “师父,有一件事,徒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 “那个惜夜,就是……那妖,对徒儿讲了一些十分奇怪的话。” “什么话?” “师父,你对于无名……他的来历……” 寒华摇了摇头:“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可供分辨之处,不是仙,妖,魔任何一类。算不出过去未来,是这个轮回里的一个谜团。” “听惜夜讲,无名,似乎是命不长久了。” 寒华看他一眼,问:“苍泪,你是这么关心他人生死的吗?” “我只是觉得,难以言述。看到那个无名,总觉得他不应死去的,只要他活著,这世间就还有奇迹。”苍泪讲得吞吞吐吐。 “那个无名,的确是很不一般。”寒华仰望旭日流金:“但你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们不同于别人,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希望再收拾一次一万年前的那种烂摊子。” “那么师父,你的感情曾经失去过控制吗?” 一时无声。 许久,寒华冷漠的声音才又响起:“在我所意识到的范围之内,没有。” “若是控制不住呢?” “我们与别不同,必须要学会掌控自己的感情。” “可是有些时候,不是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吧!” “苍泪,你莫不是想说,你对那个无名怀有特别的心思?” “也许我……” “不行!”寒华冷冷地打断他:“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单从他能够推算猜测出之前的旧事,就已经超出了一般众生的范围。“你忘了,那个人最擅于‘攻心’,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诡计,也不出奇。” “你误会了,师父。”苍泪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并不是为了无名,而是……那个几天前的师父:“关于无名,他绝不是什么敌人。他只是……只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为何你会如此笃定?” “对不起,师父。我答应过他,曾以盘古圣君之名起过誓,有一些事,我不能向你透露。” “那就算了。”寒华淡淡应道。 “师父。”他喊住那个欲离去的背影。 那双眼里……毫无感情…… “师父,你对无名……请温和些……他已经很辛苦了……” “我自有分寸。”寒华拂袖转身:“苍泪,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十五。 黄昏。 “上仙。”蓝色的人影远远地站住。 他从空中落下,睁眼看去。 “看上仙气色,应该大致恢复了吧!” 寒华点了点头。 “我来,是有一样东西想要赠予上仙。” “什么?” 无名抖开手中白色绢布,正是一件缝制好的外袍。 “不用了。”寒华拒绝。 “请上仙务必收下。” 寒华为他语气中的坚决微讶。 “只是……一件衣裳。”无名的补充倒是压低了声音,微不可闻。 长袍阔袖,洁白如雪,正是寒华一向的装束。 “好强的灵气。”远远看著,居然就能察觉得到灵气? “我加了些护咒。” “这是……”寒华手一招,衣物漂浮到他的眼前:“头发吗?” 那绢丝之间,隐约夹杂著几缕银色的细微光芒,煞是美丽。 “的确是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我身上执念最深的部分,相对灵气也是最强。夹杂少许制成衣物,辅以咒术,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寒华只是望了望他,也不再多话。 “多谢上仙笑纳。”无名的声音中稍有了笑意。 “无名?” “是的。” 寒华转过身去,背对著他:“我并不觉得我们素不相识。” 无名没有答话。 “你为什么要折损自身灵气,制成衣物给我?” “因为我有过承诺,一定要帮助你达成你的诺言。” “你知道我的承诺?” “是的。”无名也背转身去。 “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有。”无名笑了:“只要你达成了诺言,我就完成了我的目标。” “那是什么?”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寒华,你要为自己而活。只要你的心能够挣开束缚,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寒华微微一怔。 无名提脚,没入花瓣雨中,往未知而去。 风中隐约传来低吟:“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十五夜,月圆。 月光照射中,寒华正盘坐半空。 似乎有所感应,他的双目缓缓睁开。 “你终于还是找来了。”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在这座山谷中开得最为繁茂的那棵樱花树上,有一个暗影浅浅浮现。若不是仔细去看,几乎察觉不到那是个不属于周围任何事物的人影。 “难得你会有如此的风雅友人,不但品味高雅,连隐匿行踪的法术也高人一等,足足花去了我一月的时间用来找寻。” 那人的声音颇为动听。 “你还没有死心?”相对的,寒华的声音就显得太过冷冽。 那人闻言笑了一声,说:“你是知道的,如不乘此良机,我怕,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寒华微一挑眉,问道:“你当真这么有把握置我于死地?” “不敢,只求叔父你能安睡一段时日,对我来说就是幸运的了。” 月光明亮,风突然间止了,那人的面目自满天飞花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位斯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青衣公子。不但身上是丝衣华履,手中还持著一把玉扇,时有时无地扇著,就如同一个世家子弟趁著春日出游踏青的模样。 “话说回来,这个地方的主人真令我好奇。不知我可否有缘结识这位熟通上古奇术神文的高人?”那人态度悠然地问道。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既然你我之间多年来各持己见,又无一人愿意退让,不如就乘今夜做个了断。” 那人面容一整,稍带疑惑:“不知叔父能否告知,这几天有什么奇遇,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了?” 他问这番话大有道理,因为之前不论两人如何相争,寒华始终对他留了几分宽容,是以一直以来他有恃无恐。要知道他们两人中,论实力寒华一直居于上风,直到最近形势才有些变化,但就算是这样,大家也最多是伯仲之间,寒华若存心相搏,他是绝对讨不著什么好处的。 “你我争斗的时间实在太久,我已经失了耐心。不如就今夜一决高下,要是我败了,就不再沾手你们的事。” 那人眼前一亮:“叔父此话当真?” 虽然问了,但他心里很明白,以寒华的为人,既然说出了口,就绝不会反悔或是食言。 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而和自己僵持了近万年的时光。 就算拼得毁去这万年以来的修行,若是能让寒华就此撒手不管,也是绝对合算的。 “动手吧!”寒华凌空站立起来。 狂风平地,卷起漫天花雨。 同一时刻后山洞穴似乎颇为深邃,只在尽头处隐约有些光亮。 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要是不进,恐怕永远不会知道无名的身份和目的。 但要是进了,不就是不道德地偷窥了无名一直在隐藏的秘密? 苍泪一时感觉有些两难。 半晌,硬是咬了咬牙,战战兢兢地往里走去。 好冷! 他站定,不敢相信地来回张望,不过就是两步之遥,这洞里和洞外居然相差了四季的温度。 玄阴之穴?难道说,这里就是世间寒气汇聚之地? 怪不得无名不许惜夜进来,这么重的寒气缠到了身上,纵然受不伤,难免也会折损修行。 细细一看,洞口四壁画著符咒,这些符咒似乎不是用来阻止有人闯入,而是隐藏这处洞穴散发出的寒气。 对了,他怎么忘了,师父的仙气和这寒穴本质相同,无名既然存心隐藏这里,自然得封住外泄的寒气。不然师父怎么会没有发觉这里有处玄阴之穴? 洞壁上泛出隐隐光亮,越往里走,越是明亮。四壁上结满了似蓝似白的层层坚冰,煞是美丽。 越走,苍泪越觉得惊奇。 纵然是他,也觉得这里寒气逼人,勉强才能举步。何况,这洞不但出乎想象的深远,并且越走越是宽阔,不知要通到哪里去。寒气是随著渐渐深入而愈发强烈,让他更加举步维艰起来。 那个无名,为什么每个月要到这地方来,还一待就是一整夜? 十五至阴,这穴寒气最盛,看来荏弱的无名又怎么能抵抗这种寒气的? 越走,他越是惊讶,脑子里的疑问也就越多。 前方光线最为强烈,应该就是这洞穴最为阴寒的地方了。 他放缓脚步,探头看去。 白光刺眼,好一会双眼才能看见东西。 自己居然是站在冰雪形成的阶梯顶端,放眼望去,洞中空间广阔,好似一座巨大的水晶冰宫。入目一片洁白,有如白昼光耀,四周的冰柱自上而垂落,形状如同一匹匹在下落时突然被冻结住的瀑布。 苍泪一愕。 这座玄阴之穴规模如此宏大,恐怕这世上难以再寻得一处了。 不就是天地至阴之穴? 这不是传说中凝聚亿万年地水灵气的地方吗? 无名又不是水族,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再定神一看…… 站在那里的人不就是……无名? 第九章 一身蓝衣的无名正闭著眼睛站立在看似无底的冰层中央。在他的脚下,以红色纹路绘著一个巨大的阵型,像一张圆形的蛛网占据了广阔冰层泰半的面积。 无名正是站在这圆的中心位置。 细看,那一条条的线文,竟是由无数蝇头大小的上古神文排列而成。 这么大的阵式,岂不是要不停写上几年才能完成? 只要写错了一个字,不就都前功尽弃了? “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过来。”一声轻微的话语在空旷中撞出阵阵回音。 一回神,正对上无名已然睁开的深幽双眼。 “我……”苍泪站了出来,有些无措:“我只是……” “无妨。”无名似是细细叹了一声:“你来了也好。” “这个阵……” “太古有神,名为虚无。能驱动虚无神力的,就是这‘虚无之阵’。”无名这几天一直带著的面具除去了,脸色看来十分苍白:“不过,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完成全部,你现在所看到的,只是这阵极小的一部分。” 苍泪皱起眉头:“这阵形,我像在哪里看见过。” “你没有亲眼见过。”无名垂首,发丝随之垂落:“他昔日所列的‘诛神之阵’,其实也是从‘虚无之阵’中推化而来。天地万物,自虚无始。这个阵,动用的就是万物的根本,也是一切万法的根本。” “你为什么要列这个阵?” “为了我自己。”无名回答,没有一丝犹疑:“出于一个私心的目的。” “听说,当年‘他’为了列诛神阵,受了极重的反噬,足足修养了五千年之久。” “有益自然有损,乃是天地依循的道理。” “他和你一样,列阵也是为了私欲。你呢?列阵诛神是为了什么?”只能灭于此阵的上古神众已经所剩无几,无名要对付的会是哪个? 无名摇头,说:“你误会了,我这个阵不是为了伤人而列下的。” “无名,你究竟……” “他来了!”无名突然抬头。 “谁?”苍泪吓了一跳,跟著他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洞顶。 无名再次闭起了双眼,仰头朝上,嘴中说著似咒语又如音律的话语。 苍泪不由后退一步。 阵法开始催动,地上咒文化为阵阵光芒,将无名包围其中。 那光芒由弱至强,竟在半空形成了两道虚像的人影。 “师父!”衣袂飘扬,神情冷漠,不正是寒华! 而对立的那个人…… 原来无名指的是他。 只看著二人先是交谈,而后开始交手。 “不要去。”无名的声音自阵中传来:“这一战势所难免,你就不必介入了。” 苍泪刚踏出的脚步滞了一滞,思索再三,还是收了回来。 去了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无名这里还有太多的事有待明了。 “我师父会胜吗?” “虽然你师父法力已经高于往日,但对手诡计多端更甚当初,想要分毫无损地得胜,是绝不可能的。”无名像他一样仰首上望,神色有些凝重:“更何况他手上有多少的诛神法器,用的哪一种我们更加不知道,鹿死谁手,实难断言。” “就算诛神法器尽出也未必伤得了我师父,就算他再狡猾,以师父的敏锐,也不会吃亏。”苍泪神情笃定地说。 “我不这么看,以他的为人,平时绝对会隐藏一部分实力。他现在下了决心要跟你师父一决生死,就不会再心存顾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你一直看见的那个样子了。”无名轻轻谓叹:“果然,一切都在朝著这个方向发展了。” “无名,你和我师父……”他早就想问了,为什么师父在几天前突然变成了另一种性格,而在那一夜醒来以后,居然又会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冰冷无情的师父? “在很多年以前,我们就已经相识了。由于特殊的原因,寒华爱上了我。”在光芒飞舞间,无名的笑容凄凉而美丽:“可惜,我始终拘泥于世俗的观念,以及心中的不安拒绝了他。直到后来,我终于向自己承认,我早已对他动了情。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他忘记了一切,变回了这个无情无爱的寒华。而我,则永远地失去了他,苟活在这世上,日夜受著无尽的折磨。” “不是我怀疑你的说法,但,以我所认识的师父,不像是会为情而动的人。”他觉得蹊跷,无名所说的一切,不像是真的,反倒像一种被设计的情节。 “苍泪,你很聪明,比我要聪明得多。你猜得不错,那是一个诡计,美丽而残忍的诡计。你师父并未对我动情,只是中了别人的计谋。而我,直到最后一刻,最后一个知道了这件事。”无名凄然一笑:“幸好,寒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一切不过变回了原来。” 苍泪舒了口气,舒完,才觉得这么安心很不应该。 “一切变回了原来,那你呢?”师父或许是不会记得,但无名…… “我?”无名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空中飞舞著的那个白色身影:“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死了,在三百年前,或许更久以前。直到你带来了寒华,那个曾经为我可以倾尽所有的寒华。我才知道,早就应该消逝的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等了三百年。其实,我一直不甘心,我想再见他一面,和我的那一段情真正告别。” “师父他变回这样,是因为你?”他是对师父下了什么忘情的符咒,师父才会一觉醒来,又变回了从前。 “这个才是寒华啊!那个爱上我的,始终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影子,我们常常在做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的梦,不是吗?” 那么,最不幸的,从头到尾,只有无名…… ……我终于向自己承认,我早已对他动了情。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 “你又何必为我难过?相守一世,也未必能相悦一时。你的双亲,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我才知道被所爱之人背弃的痛苦。”那痛,夜夜痴缠,无一刻得以停歇。爱得越深,痛越彻骨。 最可悲的,是连怨恨也做不到…… “既然你懂,为什么始终不肯原谅他呢?他那么做根本不是源于爱,他连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都不明白。他只是习惯了去怨恨,从不知道失去的已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到最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不,我不相信。他那么残忍,那么一手颠覆了一切,夺去了所有。我不相信你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他。”苍泪的神情转冷。 “我感激他,也可怜他,并没有怨恨过他。一直以来,一直如此。”无名微微一笑:“要不是他,就不会有这段情,要不是他,我又怎么才能再见到寒华?” “我不会,万年的仇怨,又怎么可能泯灭在谈笑之间?” “我们的命运,尽皆源自于他,这是不容改变的。何况,他心里的苦,也不比你我要少,让他这样活著,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苍泪不语。 “苍泪。”无名终于将目光转了过来,首次与他正面相对:“替我……向寒华道别。” 说完,他平举双手,双目合上,空中人影正在此刻合而乍分,同时化为一片光幕,没入虚空。 阵中吹过一阵异风,无名的发与衣衫飘扬而起。 “无名!”苍泪惊异地望著这一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催动阵法。 “不是无名。在许多年以前,我姓连,我叫做连玉。” 话音刚落,无名及腰的长发齐肩被光芒斩断,却没有坠落地面,反而和空中飞舞的光芒混杂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空间,把无名和阵式包围其中,阵外的人再也看不见里面在发生什么。 苍泪怔怔地看著。 那片光芒,金银相混,烁烁生辉,极是壮丽…… “无名!”一声惊叫响起。 眼角黑影闪动,苍泪直觉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 “无名!”他用力想要甩开苍泪的手臂。 “你想害死他吗?”苍泪牢牢地抓住他,沈声喝骂:“阵式已经发动,你根本闯不进去的。” “可是……无名他……”他的腿一下子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没有绛草了,这世上的最后一株也已用尽了,无名……”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说不上为什么,苍泪隐约察觉到了无名的用意。 “你知道什么!”惜夜挣脱他,自己站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施法制住我?明知道世上已没有绛草,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我没有答应过你任何事,何况,我并不认为无名希望那样。”苍泪的目光有些冰冷,那冰冷与他一向带著稚气的形象相距得太远:“不论无名在做什么,这都是无名自己做的决定,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惜夜,不要太任性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惜夜用陌生的眼光看著他。 “我错了。”下一刻,他突然笑了出来,笑得苦涩又嘲讽:“我本以为你是她的儿子,你和他们是不同的。其实,你们都一样,一样的血脉注定了一样的性情。” 苍泪眉头一皱:“你说什么?你是在说谁?” “为什么别人都该为你们的愿望作出牺牲?你们可曾想过别人的心情。”惜夜把脸转向光幕,似是在喃喃自语:“无名,我们都是傻瓜,总是一个劲地追在遥不可及的奢望之后,徒劳地想抓住什么。你看吧!别人只当我们是个笑话,他们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永远是理所当然的。” “惜夜,你到底是什么人?”苍泪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对于你们来讲,我们只是污浊的,无用的凡人。你们是神,你们可以任意决定所有的事。你们从来不懂得珍惜我们的心意,对于你们来讲,我们的情不是无用的试炼,就是消遣的玩物。你们不屑!你们讥讽!” 他用力甩开苍泪的手,脸上尽是决绝的傲气,那傲气,让苍泪的心为之一凛。 “你不要胡说,我从没有那么想过。” “真的吗?”惜夜站得笔直,眉往上挑:“你们冷血的水族,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情,寒华根本就配不上无名。” “你要去哪里?” “我去杀了他。”惜夜没有停下脚步:“我偏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宿命。” 苍泪想追,却又放心不下阵中的无名,两相权衡,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因为,惜夜的那种决绝与傲气,实在太过眼熟,也太过骇人。 若是放任……一定会出事的…… 同一时刻。 一青一白,乍合而分。 “几日不见,叔父的法力大胜往昔嘛!”虽然笑得轻松,但他的心里可不只是惊讶那么简单。“我道叔父怎么会说出对决的话来,却原来,您早就有了打算的。” 寒华轻轻拭去颊上血丝,也不答话。 那人提起衣袖,看著那划破的口子,啧啧摇头:“若差上分毫,我这只手可就惨了!” 寒华五指疾张,冷冷说道:“我不只是想要手臂。” 那人眸色一暗,笑意更浓:“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要告知叔父。” 寒华微皱了下眉。 “叔父先别生气。”那人的眼光极之敏锐,已经看见了寒华这小小的表情变化:“事关炙炎神珠。” 寒华也笑了,却是让人冷到骨髓里的那种笑容。 “你总是在玩攻心之战,未免有点无聊。杀了你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去找,或者在你魂魄消散前,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开口说出来的。” 任那人再深的城府,也有点笑不出来了。 “寒华,我尊称你为叔父,是因为念在当年的情分上。论修为,你我最多平分秋色,你真以为我是怕了你不成?” “你根本就不配这么称呼我。” “好个无情无心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华啊!难怪当年在长白山上,你能够眼也不眨地杀了那位公子。” 寒华的眼角忽地一跳。 “对了。”那人张开折扇,随手轻扇:“那位公子叫什么来著?有不少年了吧!连我都不太记得了。” “连无瑕。”原来是他!竟会是他,怪不得……似曾相识…… “对!对!连公子!”那人在掌中轻击著折扇:“正是那位无瑕公子。” 寒华不由低头,白衫上,点点银光。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别时尚年少,再见已白头。 你若真的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会找著你…… ……哪怕是等上千年,万年或是永远…… ……从此,天上人间,怕不得再见…… 空茫中,似有一人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寒华失了神,只是一瞬。 一瞬! 足够了! 寒华,你终究…… 玉骨折扇化为利刃,千万剑光,漫天而来。 寒华惊觉,剑光及近,以他的身手,也只来得及侧身闪避。 第十章 那人原本已经面露喜色,却在刺中寒华胸口时表情一滞。 这把剑乃是诛神法器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一件,纵是寒华,在防备不足之下,怕也不能直揽其锋,这一剑就算刺不死他,也要叫他身上添个大大的窟窿。 但剑锋及身,却如同刺在滑溜之物上。剑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引偏了,在寒华的胸口滑了开去,连带他也一下与寒华又错开数丈。 他大惊之下,收剑回头。 寒华也是微讶。 没有受伤! 那人一怔:“怎么?那是什么?竟能挡住我的‘毁意’?” 嘶――! 一声轻响,那挡住了一剑的外袍在此刻方才撕裂开来。 更为奇怪的,是那道撕开的口子竟沁出了红色。 那件衣服在流血! “移魂替身!”那人轻呼,语带惊讶:“这移魂替身居然能挡得住诛神法器……莫非施法的人……” ……今日,有一件事物想要赠予上仙…… 只是……一件衣裳。 “叔父当真好人缘,竟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挡这一击。”那人的笑容有点牵强起来。 ……从此,天上人间,怕不得再见……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杀了你!”一声怒喝破空而来。 黑衣闪动,又一道暗影扑面而来。 寒华身形微动,错开几步,闪过了这一鞭。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一鞭又一鞭地袭来,握鞭的人神情悲愤之极。 “惜夜!”后方追来一道人影,试图想要阻拦他。“你不要乱来!” “你把他还给我!”惜夜毫不理会他的劝解。 寒华轻松地侧身闪躲,为他的状似疯狂皱起眉来。 “惜夜,快住手!”师父可从不容人对他这般放肆的。 寒华冷哼一声,屈指弹出。 “啪!” 鞭断! 原本快如疾风的黑影也乍然停下。 “惜夜,事已成定局,你要坦然接受才是。”苍泪一把扣住他的脉门。 寒华冷冷相对,不言不语。 “不对不对,那人现在八成已经没了性命。唉――!实在可惜,这世上会移魂替身的人可不多了。” “你!”苍泪怒目而视。 那青衣男人回了个微笑。 掌中扣著的手腕突然一抖,苍泪回神看见。 “放开我吧!我没本事杀他,这法术也没有办法破解。”惜夜静静地说,现在的他好像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刚才疯狂的样子已经一丝一毫也不见了。 “惜夜。” “惜夜?”惜夜笑了:“这是我的名字吗?” “你怎么了?”现在的他,好像更不对劲了。 “别这么没礼貌,论辈份,你还不够资格叫我的名字。”惜夜收回手,轻轻抚著腕处。 苍泪莫明所以地看著这个陌生的惜夜,震惊于这一刻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果然……是红莲之火的味道…… 惜夜的目光环视过全场,最后落到了那青衣男人的脸上。 “太渊,怎么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放弃啊?”他平静地问道。 话音一出,每个人多少都觉得惊异。 青衣男子正是叫做太渊。 可这个惜夜,又是什么人? “这位公子的话,请恕在下不太明白。”太渊眼珠一转,笑著问。 “你对她的情就真有那么深,这么做值不值得啊?”惜夜照样自顾自说著,带著讽刺的味道。 太渊突地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手中摇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过是一千多年不见,你真的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惜夜笑著理了理头发,眼中似乎藏著什么。 “啪――!” 太渊的折扇落到了地上。 他的嘴唇开合了好一会,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炽翼!”寒华的声音已经响起,难得他冰冷的语气中也会带著惊讶。 “你也看出来了?”惜夜露出一抹自嘲。“你和我有一万年没有见过了吧!” “你没有死?”早就应该在一万年前死去的这个人,居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当年,你是怎么从诛神之阵中存活下来的?” “这就要问太渊了。”惜夜斜过眼睛看著兀自发怔的太渊:“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能从那种阵法中逃出生天呢?” “炽翼……”苍泪不敢相信地看著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妖物的惜夜:“那你不就是……” “我都说了,你可不够资格直呼我的名字。”惜夜望著他,带几分好笑:“照辈份,你怎么说都得称呼我一声舅父才是。” 赤皇炽翼? 这个像妖物一样的男人,居然就是当年和太渊决战到最后一刻的火族赤皇? 他是自己母亲的兄长,按辈份来算,自己的确是他的外甥。 可是,这样一个昔日威名显赫的火族赤皇,怎么会变成这副神不像神,妖不像妖的样子? “这不都得感谢这位法力无边,才智卓绝的太渊大人?”看出了他的疑惑,惜夜倒是不甚在意:“不过,成王败寇,我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能活著就是不容易的了,这也得感谢他呢!” 太渊眸光闪烁。 “既然都是多年不见的旧友,今夜的事,能否暂时罢手?”惜夜平静地说道:“过了今夜以后,不论你们要怎样拼个你死我活,就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寒华不语。 太渊看了看惜夜,欲言又止,静静点了点头。 惜夜猛地转身,朝寒华跪了下去。 “炽翼!”太渊大惊,踏前两步。 惜夜像是没有听见,朝寒华俯首叩拜:“我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现在是在求你,求你去见一见无名,如果是现在……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的,求求你了,无名他……一定希望,最后能陪在他身边的,会是你。” 寒华面色如常,低头看了看胸口,尔后脱去外袍。 白色的衣裳被扔到了地上,洁白中有一缕鲜红。 不正如那人的发色? 惜夜怔怔看著,一把抓起,捂到心口,眼眶泛酸,差一点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就看在……他愿意为你去死……难道……你们真的没有悲悯之心吗?还是,我们所遇到的……” “我并没有要求他那么做。”寒华的声音很是冰冷。 “这件衣服是无名亲手为你做的。”惜夜抚摸著衣料中泛著银光的发丝:“他送给你的不只是他的性命,而是他的所有。过了今夜,他的魂魄就会消失,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没有人会为你日夜相候,没有人再对你情深一往。为了你,他甚至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你就当是怜悯一个愚昧的凡人,一个一夜之间为你白了满头黑发的凡人,一个就要永远消逝的魂魄……” 他抬头看了看寒华七情不动的面容,喃喃说道:“为什么要爱上你,若他爱的是我,那该多好……” 一旁的太渊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原本琥珀色的眸瞳化为深黑。 苍泪看见了,玩味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寒华则淡淡地答道:“好,我就去见他一面。” “炽翼!” 惜夜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一刻之后,才回过头来。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淡淡地问:“太渊,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刚才对寒华说的,是不是表示,那个人是你心中仰慕?” “你我心里都很明白,火族的赤皇其实在一万年以前就已经死在了诛神阵里,不过是因为你的私心作祟,这个叫炽翼的失败者才残存了下来。一千五百年以前,我用炽翼的心和你交换了自由,从那一刻开始,我不过就是个神智失常的躯壳。直到三百年前,在烦恼海里,我遇见了无名,他为我取了名字,许我一个崭新的开始。”想到了那一年,那一天,惜夜笑了:“我和你之间的恩恩怨怨,情情仇仇早就过去了,对现在的我来说,他才是最重要的。” 太渊的脸色有些发青。 “你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骄傲受到了打击。”惜夜看见了,只觉得好笑:“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就觉得,你根本不配和无名放在一起比较。” “为什么?” 惜夜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远去:“只要看这一点就知道了,要是我爱上了无名,他绝不会要求我为了爱而剜出自己的心。” 太渊的脸上霎时一阵青白。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说自己深爱著她,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依稀看见惜夜在摇头失笑。 太渊平日里总像面具一样戴在脸上的潇洒自若早已不知所踪,整个人看来如同森罗使者一般冷历阴沈。 他望著惜夜离去的方向皱眉,犹豫了好长的时间,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苍泪缓步走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俯首拾起了明显被遗弃的折扇。 白玉为骨,丝绢做面。 一株素心兰娉婷于上。 他静静地倚靠在冰石之上,远远地望著前方自己耗尽心力,费时百年布下的巨大阵型。 再低头看看斜过整个胸口的淋漓伤口,带著微笑。 白色的衣角进入视线。 他费力地抬头,因为炫目的光线而眯著眼。 有一双乌黑清冽的狭长凤眼正望著他。 “寒华。”他的声音几如一阵叹息。 寒华低头看他,先是伤口,然后是清雅的眉目。 最后,他半蹲下来,单膝跪到冰面上。 “惜夜真是傻……就算是见著了,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徒增伤感而已。”无名苦涩一笑。 “这个阵,是逆天返生之阵?”寒华环顾四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列这个阵不但会耗费无穷的心血,更要时刻受到逆天之力的反噬,何况你本来只是一个凡人,这么做太不自量力了。” “没关系,反正我命中注定了要消逝在这个轮回之中,能为大家做些事也好。” 寒华伸出手,把他半搂到了怀里。 无名一惊,怔怔地望著他。 “你不是说过希望死在我的怀里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 无名轻轻点了点头。 “究竟是什么使你们这么地执著?情爱,究竟是什么?” “寒华,你不需要明白,在你的世界里是没有那些东西的。”无名半闭上了眼:“谢谢你仍然愿意来见我一面,这就足够了,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你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无名费力地抬高视线,费力地朝他微笑。 这个和自己的命运纠缠了三百多年的凡人,笑起来有一种空灵脱俗的美。 “寒华。”他慢慢合上了双眼:“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到了今天……” 还没有来得及讲完,十分突然地,抱在寒华怀里的身影,化为了一阵星屑,一泓湖光,就这么地消失了。 寒华站立起来,松手放开那件蓝色的,已然空荡无物的衣袍,任它落到了地上。 欲寻无踪,神魂已远。 这一次…… 衣袍下有一物烁烁生辉,隔空招来,是一颗珠子。 如红莲,燃重生之火。 炙炎神珠? 这一次…… ……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前尘 “尊者,您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像失了神呢!”梳著垂髻的侍童为他披上白色长巾,阻挡不知何时刮起的寒风。 “我做了个梦。”他执起那幅雪白。 “尊者是做了什么梦?”青衣小童好奇地探问。 他的神情有一丝淡淡的倦意:“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哎呀!尊者,您别动喔!”侍童双手凑上了他的鬓边。 “好了!”侍童献宝似的捧给他看:“尊者,我找到一根白色的头发呢!” 他伸手接过,发色如雪。 “对了,尊者,你还没有告诉我梦到了什么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著自己披散在榻上的乌黑长发,然后,是那一丝执在手中的银白。 相思何以凭?一夜青丝尽飞雪。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梦到了……我自己的未来……” 窗外,云雾轻回。 满池莲花。 后事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 巅峰学院 第六图书馆 纭―! “对不起!对不起!”那道歉声带著焦急和懊恼。 一旁的女生a不觉又叹了口气。 走个路也能绊到椅脚外带把路人一起连累上的,也只有这个“超级无敌人形闯祸机”了。 看这满地的书稿和纸张,被撞到的人一定会很伤脑筋。 加上这个越帮越忙的……看!她已经在摧残那些看似脆弱的古旧纸张了! “先别忙!”果然,有人及时出声阻止了她的魔爪。 “我来帮你捡!”可惜,某人显然不了解自己的危险性,摆明了要“辣手摧书”。 “不用了,你没什么事吧!我刚才好像看见你撞到椅子上了。” 这个受害人倒是挺好心的,但说不定就是想转移视线才这么说的吧! “没关系,我帮你捡!” “涟漪。”一直没作声的女生a终于出面:“我想,这位学长的意思是,请你站著别动,这些‘珍贵’的古籍由他来捡会比较好。” 闯祸的女生b顿住,然后又轻又慢地把手中有些皱了的纸张放到地上,动作之小心谨慎,就像那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手雷。 然后,模仿发条完全松掉的娃娃,蹲在那里施展“定身术”。 女生a觉得有趣极了。 那位不幸的受害者也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还算是迅速地收拾完一地狼藉。 “好了,你现在可以动了。”他把东西放到一边,走到那个“僵硬”的女孩子面前,问:“你站得起来吗?” 女生b眨了眨眼睛,从“石化”状态下恢复过来。 “你确定我可以动了?” 他正经地予以保证:“我确定。” “噢!”这位学长的声音很好听!! 女生a索性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摆出看戏的姿势。 “啊――!”毫不意外地,女生b在站起来的那一刻拐到了脚。 “痛啊!”她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痛苦降临。 他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站起来”这么个简单的动作转眼间也会酿成一起惨剧。 更奇怪的是……这位怎么会一脸已经摔倒的表情? “你不要怕,我已经抓住你了。”准确地说,是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本能地扶住了她以保持自身平衡。 女生b等过了几秒,才又开始呼吸。 女生a别过脸偷笑。 “对不起!”女生b一张开眼,就发现自己又在蹂躏他人,懊恼地垂下了脑袋。 “没关系。”他终于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下次要小心点。” 没生气?这位学长脾气好好喔! 女生b怀著崇敬之情抬头,准备仔细看一看这位“宽容”的学长。 咦咦咦咦咦咦! 这位学长,长得真是漂亮! 男生居然能长得这么漂亮? 女生b忍不住回头去看被公认为美人的女生a。 果然,是这位学长比较漂亮! “白同学。”他不敢贸然放开她,怕她再出什么状况,看她的表情,是很难说…… “你好美!”女生b痴痴地说,痴痴地盯著那只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的美丽脸庞。 那种“我想染指你”的表情,让他手心出了点冷汗。 “你别介意,她对美丽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女生a在一旁注解,难得看见这道“美景”,她可不想过早地把他给吓跑。“你放心,她只是在表示她很欣赏你。” 毕竟,这个“美人”可不是随时能看得到的。 他点点头,轻轻地放开女生b,然后习惯性地开始微笑:“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 女生b突然皱了皱眉,回头对女生a讲:“明媚,我也去把头发染成白色的好不好?” 女生a耸了耸肩:“会很丑。” 她以为人人都有这种满头白发反倒飘逸美丽的本钱啊?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有这样一头白银似的长发。 他一怔,看了看自己的头发,笑著说:“我的头发不是染的,它天生就是这个颜色。” “混血儿?”也不像啊!五官倒是轮廓分明,可明显是偏向东方式的。 “不是。”他摇了摇头:“大概是一种基因突变,我的父母都是黑发。” “很漂亮!”女生b用力肯定。 “谢谢,白同学。”他也报以微笑。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白的?” 身后的女生a再度捂住嘴。 “有名牌。”他比了比自己的胸口,金色的名牌正闪闪发光。 白色的三年级制服,袖口的扣饰一样是金色的。 金色……好像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眼睛好深邃,唇色也很红,笑起来…… “你也姓白?好巧啊!”女生b笑眯了眼。 “看够了没有啊?”人家走出视线范围有三百米了吧! “明媚,他真漂亮!”女生b叹了口气。 女生a点头:“是个优雅的古典美人。” “看见这么美丽的人,你都不感动的吗?”女生b为她的理智感到惊讶,天知道她多么辛苦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美丽的学长面前失态! 她好想拥抱一下美丽的学长以表达自己的感动喔! 女生a勾起嘴角:“感动过了。” “啊?”是什么意思啊? “在入学典礼那天,我已经为他的‘美貌’感动过了。” “怎么会!我都没什么印象啊!”女生b惊呼。 “因为你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个‘美丽的人’身上。”否则,以那种耀眼的纯白色,有谁能够毫不在意地忽略掉? 女生b眨了眨眼睛。 女生a拿出随身小抄:“白昼,大学部三年级,今年二十二岁,著名植物学专家。就像你看见的,性格好得不得了。在你那‘世界上最美丽的人’还没有出现以前,单独蝉联校园美男子排行榜第一名宝座达五年之久。” “是吗?”女生b虚心受教:“我都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盯别人盯得太专心了。”女生a摸摸她的头:“而且你有没有看见他的袖扣是金色的?他是特别生,不需要经常到校。” 女生b点了点头。 “明媚啊!你说他跟千秋学长比,谁更帅呢?”忍不住,她还是问了:“我知道比这个很无聊啦!可是……” “左千秋?”女生a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呢?” “千秋学长。”挣扎了半天,女生b还是忍痛做了选择。 “也不一定,各有特色,看个人喜好喽!”白昼飘逸出尘,左千秋神秘优雅,应该算是平分秋色的两种类型。 女生b红著脸,喃喃自语地说:“个人喜好……” 女生a见状低头偷笑。 不过,那两个人,倒真是属于倾国倾城的“祸水”那一级的。白昼看似平易近人,不过好像是喜欢与人保持安全距离的那种。更别说那个永远“目中无人”的左千秋了,他那种前一刻跟你打成一片,一转身会问“你是谁”的那种特异功能还真是有趣得不得了。 是两个一样冷淡的男人呢! 说实话,她对这两个冷淡的男人还是很欣赏的。可惜……这辈子好像和他们没什么缘份呢!左千秋就不用多想了,连那个白昼的红线也是在上辈子就被冻成冰线了,还是万年化不开的那种…… 唉――!可怜的涟漪,为什么看入眼的都是这种注定今生无缘的类型啊! 大概是因为那种天生吸引灵气的体质,才会总是遇见这种类型的人吧! 如果,那两个还称得上是“人”的话…… “涟漪,你在流鼻血。”她提醒著呆站一旁,早已经不知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的女生b。 “你知道的,天气热嘛!”女生b毫不惊慌地仰起头。 “是啊!”女生a也习惯了似地拿出纸巾递给她。“不过,你还是少出来乱走的好,我听说这里还有不少身材好的男人。” “也对,省得一直中暑。”女生b乖乖地附和。“医生说我有严重贫血的倾向,像我这么柔弱的女生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呢!” “白涟漪!”刚走出图书馆,他们班的班长远远地在招呼女生b:“下午的铁人三项,我们班就全靠你了!不过这次你也别太认真了,领先大家半小时就好了!” …… 他知道自己很特别。 不止外貌,在某些地方,自己的特别,令人觉得……可怕。 他抚摸著一朵半开的玫瑰,在下一个瞬间,玫瑰像是被施了魔法,尽情地在他指尖怒放盛开。 “……哥哥……” 一声轻微的呼喊让他收回了手,并立刻微笑著回过头。 “白夜。”他温柔地喊著唯一的妹妹:“你回来啦!” 白夜胡乱地点了个头,越过他,往楼上走去。 “白夜,明天开始我要去野外考察,可能会去一个月左右。” 她依旧只是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上楼去了。 真有……那么可怕吗? 他的眸光一阵黯淡。 白夜……总以为他是魔鬼,从小就很讨厌他。 不,所有的人,包括他已经去世的父母,所有的人都很讨厌他。 如果……不存在,也无所谓吧! 没有人需要你……白昼啊……你是为了谁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有没有人在等著你…… 那个人……究竟是在哪里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第二卷?完―― 仙魔劫第三卷《白昼》 by 墨竹 文案: 千年的等候与期盼,纵被锁在这冰寒忘川也无怨悔,只等著再见上你一面,再相遇一回。不求你能记得、不望你能情深爱挚一如那场梦中,只为这一面,尽可舍去所有无怨尤!只为这一面、这一回呵…… 白昼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唇边,下一刻,鲜血肆意地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捂不住的猩红色从指缝之间满溢,溅到了白色的衬衫上,他弯下腰,草地上顿时也有了点点红斑。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总是在受伤,总是在自己的面前…… 楔子 迷路了?居然是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这倒是生平头一次。 他抬头看了看早已暗沉下来的天色,打算先找个适合的地方。来到林木间的一片空地,左右看了看,四下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他伸出了右手,闭上了眼睛。如果现在有任何人在场,都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点点绿色的光芒从虚空聚集到了他的四周,如萤火般追逐嬉戏,他美丽的面容漾著飘忽的微笑,整个人脱离了地心引力的作用,浮离了地面。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脸上有了一丝疑惑。“找不到方向?”他喃喃自语。 一阵晕眩。他跌落下来,坐倒在地面上。这座山林,拒绝提供任何的信息。不若其他的地方,这座森林里的植物,对于他的询问缄默不语。 “看来,得等到天亮了。”他望著自己少到可怜的装备,倒也不是真的那么担心。他索性躺了下来,枕在背包上,仰首望著夜空。一朵小小的野花,在他脸颊边迎风招展,那嫩黄的色泽吸引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他轻轻碰触著花瓣:“你是觉得孤单吗?” “想要找个朋友?”他闭了闭眼睛,笑得有点淘气:“好,我帮你。”将脸凑近散发出芬芳气息的大地,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一瞬间。绿色的柔软草苔间钻出了小小的嫩芽,转眼,遍地开满了小小的野花。“不用谢。”他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却仍是微笑著的:“我知道……孤独,最苦……” 第一章 有人在盯著他! 一种无来由的警觉,让他从清浅的睡眠里突然清醒了过来。 张开眼,满目的暗红让他差点扭伤了眼睛。 这红色,真是可怕。 然后,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如同水色般泛著波光的眼眸,那是一双足以沉溺任何东西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笔墨难以形容的人。不论是那张高傲的美丽面孔,还是长长发稍间那种飞扬的如同正在燃烧的风姿。 只觉得,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物, 可是,半夜里,在一处无人的树海,为什么会有一个穿著……睡袍的男人? 那样式,是睡袍吧? “这位先生。”他当然觉得奇怪,但依旧保持礼貌地问:“如果可以的话,你能稍微退后一点吗?” 是怎么做到的?看似和他平行又没有压到他,这人居然能把身体弯折成这样的角度? 那张离他很近的脸稍微退后了一点,他顺势坐了起来。 “这位先生。”他稍稍清了清喉咙,想著要说些什么。 “惜夜。”这人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以及很多的不确定。 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惜夜先生。” 暗红色的丝绸沿著身体的轮廓缠绕飞扬,似火焰却与夜色相容,这个叫做惜夜的人,奇异地适合这种对于平常男人来说略显突兀的颜色。 “叫我惜夜。”那双眼睛,是向上斜飞的凤目,看人的时候,就像一泓流转的水光。 “这……不大好吧!”他婉转地拒绝:“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你叫什么名字?”这人看他看得失了神。 那眼神有些迷离遥远…… “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如果他没有理解错,那写著怀念的眼神应该是给予另一个人的,一个不是他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他,可是,你们两个人很像,太像了。” “人总有相似的。”虽说,很难相信会有人和自己的样子相似,但他依旧做了些空泛的安慰:“也许是你太想念他的缘故。”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昼,就是白天的意思。” “白昼?”惜夜在离他一臂之遥的地方站著,轻声细语地念出他的名字。 一个诡异的夜晚,一个诡异的男人。 暗红的丝绸,迷离的神色。 他应该感到不安的,可是,奇异地,他没有。 这个人,没有什么恶意,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使他感觉熟悉。 “你……不是人类?”这话很荒谬,可他依旧问了。 谁又能说,山野间的精灵绝不存在呢? 惜夜的表情很是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感觉。”他低头摸了摸小小的野花:“你身上散发出香气,它们争著想与你亲近。” 惜夜出现以后,他先闻到的是火焰的气味,然后却是莲花的香气,却又都不尽然。就像是融合了火焰与莲花的香气,在这片树海里流转飞扬。 “原来……”原来,这个叫白昼的凡人,是拥有通灵之能的凡人,他闻到的,应该是自己身上散发出的红莲之火的气息。 “既然遇到了你,惜夜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该怎么才能走出这片树海?”总不能真的迷路吧!他可不太愿意把白夜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太久。 “你想离开这里?” 他点了点头:“我预定这几天就要回家的。” “你好像能和这些植物沟通?为什么不问问它们?” “它们不愿意理睬我。”他也觉得奇怪,这些植物都很友善,却偏偏不愿意告诉他离开的方向。 “那是因为它们太喜欢你,不希望你离开。”现在看见了,白昼的灵气是温暖柔和的,让人生出眷恋之心。 “是吗?”白昼抬头,四周的树木正沙沙作响,似在附和惜夜。 “这里叫做烦恼海。” “海?” “对,很久很久以前。”惜夜盯著白昼在月色下闪闪发亮的璀璨银光:“你的头发,是为谁而白的?” “谁?”白昼错愕,然后微笑:“从以前就一直有人说,我前世一定为谁伤透了心,这伤心让我无法忘记,所以,才会满头白发地来到了世上。但是,我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 “为什么?” “因为,如果真有那么伤心,我一定会把它忘记。人不应该背负过去而活,这一生会有这一生的苦恼,如果加上前世,不是太多太重了吗?” 惜夜听著,若有所思。 “你想离开吗?”他问白昼。 白昼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你愿意让我拥抱一下,叫我一声惜夜。我就告诉你怎么离开这里。” 这个要求实在奇怪,白昼一时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回答我好或者不好就行了。”惜夜说话轻柔,语气却很坚定。 白昼当然犹豫,但他权衡再三,还是点了头。 惜夜开心地笑了。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白昼有些僵硬地走入了那双微张的臂膀。 惜夜双臂收紧,脸颊深深埋入了他的肩窝。 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几乎是本能地,无意识地抬手摸上了那头乌黑的长发。然后,鬼使神差般喊了一声:“惜夜。” 搂著他的惜夜浑身一震,突然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白昼被抱得有些发痛,却不好推开他。 “放开!”正当他想开口要求,耳边却有人更快更大声地说了出来。 事实上,那声音尖锐得刺人。 他下意识地转头,却心中一惊。 近在眼前,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男人。 另一个很难形容的男人。 温文中带了一丝狡黠,俊美里渗了九分尊贵。当然,这一个刻这个本该俊美温文的男人显然怒气横生,破坏了应有的翩翩风采。 也只有一眼,第二眼看到的是一只斗大的拳头。 他及时地侧脸闪避,却依旧没有闪开。一个闷哼,他硬生生被打退了几步,嘴角尝到了铁锈味,想来是咬破了嘴唇。好大的力气,还真看不出来,这样斯文的一个人会有这么快的拳头,连反应敏捷的自己也躲不过去。 “你干什么?”惜夜的脸上带著惊愕,却眼明手快地拖住了那个活动的凶器。 “他是谁?你半夜里跑出来就是为了见他?”男人过分紧张地质问惜夜。 “你为什么动手打人?”惜夜带著怒气。 “因为他抱著你。”男人的语气居然是酸酸的。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我很生气,炽翼,你为什么让他抱著你?” “其实你应该看见的,是我抱著他。”男人大大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为什么,捂著脸蹲在一旁的白昼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那你为什么要抱他?”男人更加紧张地追问。 “我想那么做。”回答十分地斩钉截铁。男人的脸立刻比树还要来得青一些了。果然很可怜! “这位先生。”虽说和他关系不大,但出于好意,他还是想解开误会的:“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惜夜先生只是单纯地拥抱了一下,我没什么恶意。” 男人一愕,讷讷地重复:“惜夜先生?” 白昼也是一怔:“这位惜夜先生,不是吗?” “惜夜?”男人原本的怒气刹那化为深沉锐利,双眉一挑,打量起白昼来。白昼突然有些不安。这个男人的这种面孔,让他心里突然忐忑起来。是危险的…… “是你?”男人的声音里饱含惊讶。一头银发,温和沈静,不就是当年……也不对,这张令人绝不会忘记的脸,不是属于…… “是他,对不对?”惜夜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臂,语气里满是企盼。 “你是优钵罗。”男人上前几步,疑惑却又肯定地说。 “不对!”出言反对的却不是他:“他明明就是无名!” “炽翼,无名已经死了。”男人的语气有些不满:“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忘了吗?” “可是,他真的是无名,才不是什么菠萝!”惜夜恶狠狠地强调。 “炽翼,不要不讲道理。” “他刚才不是叫我惜夜?那就说明他是无名啊!”外表高傲的惜夜居然学小孩子一样跺脚:“我说是就是!” 那男人看来拿他没有办法。 “惜夜先生,容我插一句嘴,其实是你要求我那么喊的。”从头到尾,最莫名其妙的人就数白昼了:“至于这位先生,我只是在树林里迷了路。在半小时以前,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他拿起背包,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了离奇荒谬的地方。 “不行!”“你不能走!”这次,那两位倒挺有默契的。 “为什么?我确定自己不是两位认识的人,不论你们说的哪一个。” “这倒未必。”答话的是那个斯文俊美的男人。 “他是无名啊!”惜夜在一旁小小声地嘀咕。“我叫做白昼,白天的白,昼夜的昼。不是什么吴明,也不是优什么的。如果二位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出去的方向,如果不愿意,也就算了,我现在就走了。” “不要!太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身后传来急切的声音。“请等一下。”白昼回过头去。俊美男人笑得很是……狡猾。“白先生,是我们太过分了,吓到了你。”他正面带歉意:“我叫太渊,这是我的情人,炽翼。” 同性的情人?白昼不由地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使他有些惊讶的是太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之自然,那是一种平和到了极至的态度,反倒让听到了的他产生了讶异。但只有一刹,最后他自然地点了点头。“我们就住在不远的湖边,刚才的一切都是误会。只是因为你长得很像两位故去的朋友,所以我们才有些失态了。”太渊接著说。 “两位?”他们之前争执的就是这个?但这也太古怪了吧! “你确定?” “嗯……这个很难解释,应该说,你的气质很像炽翼的一位旧友,但你的容貌,却是像我认识的另一个人。至于刚才我动了粗,是我误会了你,真的十分抱歉!”他说得很诚恳,措词也很完美。 可这理由,不是很荒谬吗?说他像两个人,而那两个人他们又分别认识,这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吗?“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白先生你先跟我们回家去。先洗个热水澡,然后休息一下。等明天天亮以后,我送你出去,是不是比较好?”他又补充:“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鲁莽,我们这也是聊表歉意。”合情合理,也很诱人。 但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大概是为了刚才那重重的一拳吧!痛得要命! “是啊!呃,白先生,睡在荒郊野地总不太好,不如去我们家过夜吧!”此刻,那个不知是叫做惜夜还是炽翼的男人也开了口:“不然,我们也不安心的。” “你放心,太渊不会再发疯了。”他注意到白昼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瞪了身旁的太渊一眼:“他只是有梦游的恶习而已。” 那个太渊偷偷地叹了口气,表情很无奈。 白昼开始觉得这一对情人有趣起来。“好吧!”他也不再推辞,毕竟,热水澡和柔软的床铺的确比在野外露宿强太多了。“如果不打扰的话,那就麻烦二位了。” “不麻烦。” “不打扰。”这两位的默契果然很好! 太渊说自己是一位摄影师,因为为地理杂志工作的关系而熟悉了这片树海,所以时常带炽翼过来度假。他这么一说,白昼觉得有点印象,因为他的名字实在很特别。而他的情人炽翼(惜夜据说是他的别名),也不是自己误以为的什么精灵,而是因为失眠所以到屋外散步,才会遇见自己。 不能算冰释前嫌,但至少误会已消。他们住得的确很近,走路也只有十分钟而已。不过,说不上为什么,白昼总觉得他们这套无懈可击的说词里透著某种程度的古怪。比如现在…… “转过身去!”就算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听得出某人十分恼怒。 “不要!”回答也毫不逊色:“我也要看。” “会长针眼的!” “长就长。” “炽翼!”声音忍不住拔高:“你给我回房里去!” “该走的是你!”一样怒气冲冲:“你才会长针眼,色狼!” “他是个男人!”盛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是男人喽?”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怎么样?是男人才更危险。他长得那么美丽,皮肤又白又细,腰也那么美,连我看了……” 够了!听不下去了!哗――!他拉开了百叶窗。“两位。”他不知该不该表现出恐慌,但就现在那两张僵硬尴尬的面孔只让他觉得好笑:“如果两位不介意,我不太习惯洗澡的时候供人参观。” “咳咳!”还是太渊的反应比较快:“我们只是怕你有什么不满意。”所以蹲在窗户外面关心一下? “怎么会呢?你们的浴室设施十分优良。”在一片原始森林里,有这么设施完善,修葺精美的别墅,他倒是第一次看到。 “那就好,那就好。”太渊拖起半蹲著的炽翼,准备撤退:“那你慢慢洗,就不打扰了。” “不要!”炽翼抬起眉毛甩开他,也不理会他泛青的脸色,看门见山地说:“白先生,我要看一下你的胸部。” “咳!咳咳咳……”有人真的呛到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我不是女人。”白昼开始佩服自己的好脾气。 “我当然知道。”他长得是很美,却完全不是女性的那种纤细柔美,没有人会把他错看成女人的。“我就是要看一下你的胸部。”有人已经转过身去,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想看!”炽翼的眼睛里写著坚决,如果说不愿意很可能后果堪虑。 白昼难得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像一缕融冰破雪的阳光,闪得人眼都花了。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你长得真美!”炽翼都看傻了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 “又不是没看过更美的,这只是一般!”显然,有人却很不满:“别这么没礼貌!”一个白眼瞪过去。“炽翼!你看够了吧!”受不了他那种被美色迷惑的样子,太渊头顶像是冒出了白烟,一字一字地讲:“不要打扰白先生了。” “胸部。”某人却固执得要死:“我还没看到。”白昼却在此刻打破僵局:“好。”不过是看一看,又不是女人。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敞开前襟。为什么会有抽气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没什么啊! “好了,够了!”太渊一把捂住炽翼的眼睛:“我们看过了,多谢白先生。”死拉硬拖地扯走了全身僵硬的炽翼。远远听见他不满的嘀咕。“有什么,只是比我白了点,皮肤好了点,干嘛一副眼睛掉出来的样子……”再后面的大概是脏话。 他摇摇头,放下窗帘。真是奇怪的一对! 第二章 “白先生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的?” “为了工作,我从事植物研究的工作。”他喝了口茶,微笑著回答。 一回到客厅,这一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在的尴尬,并且已经准备了一桌的茶点,一副打算挖出他祖宗十八代的架势。 “植物学家?对了!”太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总觉得有点耳熟,我曾经听人提起过你,你在业内是十分有名望的学者啊!” 旁边的炽翼则回以一脸呆滞。 “我还只是个学生,明年才正式毕业,哪里称得上什么学者?”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炽翼发问。 “只有一个妹妹。” “妹妹啊!”炽翼微笑著:“太渊也有一个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人轻轻哼了一声。 “现在的孩子很令人头痛。”炽翼的表情和这个话题完全不搭:“做长辈很辛苦的。”“我妹妹还算乖巧。” “是啊!太渊,如果苍泪也可爱一点就好了。”这次应该不是错觉,那个“哥哥”正冷冷哼了一声。“不知道,白先生预定在这里完成什么工作?”炽翼看了他一眼,自然地转过这个话题。 “是准备寻找一种稀有的花种。”白昼流露出惋惜。 那一对对视了一眼。“那么找到了吗?” 白昼摇了摇头。 “实在太好了!”白昼不解地望著那雀跃的表情。“炽翼的意思是,我们对这里很熟悉,如果你要找什么的话,我们能够帮得上忙。”太渊解释。“是一种叫做西斯蓝菊的植物,已经属于灭绝种类,不过听说在这片树海深处有人见过。”他感到十分可惜:“但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反而迷失了方向。”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呢?”地形这么复杂广阔的树海,就算再大胆的旅行者也不敢独自深入。 “我没料想会迷路。”他忍不住去看那个被他误认为精灵的炽翼:“我的方向感很好,也习惯了一个人工作。” “你要找的那种花,我想,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炽翼回以微笑,他的任何举止都带著说不出来的高傲,和太渊总在无意识里流露的尊贵相映生辉。 “真的?”白昼十分惊喜。 “不过,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走过去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一天?”那么说是完全走错方向了? “如果你并不是那么急于离开,我们不介意作为向导。” “这样啊……”他认真考虑著。“我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以后要找我们这么好的向导很不容易了。”太渊也在一旁游说。 这一对……热情地有点不合逻辑……可是……却没觉得有什么恶意……再说,西斯蓝菊是很难得的发现……“好吧!两位这么热心友善,我拒绝反倒是不近人情了。”他点了点头:“那么,看来还是真的要麻烦二位了。 “能交到白先生这样的朋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怎么能说麻烦呢?”太渊擅于丝丝入扣的讲话技巧,说他是摄影师倒不如是律师来得贴切。果然和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啊! “你太过奖了。既然如此,就别那么客气,叫我白昼就行了。” “彼此彼此,你叫我太渊就好。” “可不可以叫我惜夜?”炽翼接了下去,眼里满是盼望。 不知……叫他惜夜的那个人会是谁?不会是长辈,单从太渊掩饰不住的酸味就知道了。应该……是逝去的情人吧! “我看不太好,不如还是叫做炽翼吧!”他语气轻柔地拒绝了。 炽翼流露出失望,微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抬眼,太渊正对著他微笑,像是感激。是……嫉妒的心?不,大家的表情都像是遗憾……那个被怀念的人……十分幸运啊…… 长夜竟不知不觉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倦意,反倒只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再也睡不著。信步走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吹风。 这幢房子建在一片清澈的湖岸边,他现在站的位置正是延伸到湖水中的一个小型码头。他赤著脚走到尽头坐了下来,靠在栏杆上,等待第一缕晨光的来临。 太阳升起,是他最爱的景致…… 有人靠近,在他背后不远处停了下来。大概是太渊他们。微笑著转头,想问声早安。 “无名!”一声惊讶的叫喊和一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又来了! “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附近,好像有很多类似的例子。听到这句话,那张同样俊美出众却有一丝孩子气的脸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对方问得有点过于小心。 “我叫白昼,是这家的客人。”他站了起来,伸出手:“你好!” 对方盯著他的手三秒钟,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 “你好!我叫苍泪。”他也伸手出来。这种气温,为什么会是一手的冷汗? “苍先生,你不舒服吗?” “不不!”他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略显紧张地擦干手心。 白昼温驯地点头,表示了解。接下来,有一刻的沉默。这个苍泪的目光十分锐利,也透著古怪。 “苍先生。” “叫我苍泪就好。”看到快失神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有那么像吗?我和那两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人?”再怎么没好奇心,也让这群人的表现勾起了趣味。 “两个人?”苍泪一脸惊讶:“那是什么意思?” “太渊说我像你们以前认识的两个朋友。说是一个人的气质,一个人的外貌。”他自己说来也觉得很拗口。 “不,我不清楚。”苍泪皱眉:“但你……的确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是外貌,而是感觉。”刚才,在不甚分明的晨光里,那单薄清瘦的背影,如银丝的长发,甚至转过头以后,他还是错认为……不过,定神看去,就知道了。那个人,没有一副这么美丽的表像,那个人清雅有余,却不是这种钟天地灵气而生的绝美。可就是知道了,才更奇怪……这世上,居然有那么相似的神韵……可能吗……这个人的过去未来,也看不清,就像那个人一样,他的累生来世如同被重重的迷雾围绕…… “苍先生。” “苍泪。”他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平时的镇定。“如果你是要来找主人,我想他们大概还没有起床。”眼前这一位显然随兴过了头,哪有这么早来拜访别人的,而且还穿著这样正式的晚礼服。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客厅休息一下,这么早赶过来一定很累了。”苍泪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穿著,解释说:“我正巧有一个聚会。” “一和东溟帝吵架就用这招夜夜笙歌,琵琶别抱来报复,你还真是有出息。”传来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太渊衣著整齐地出现在另一头,脸上的表情却像是不该有的挑衅嘲讽。 “关你什么事?”这边也绷起了脸。 “我是在夸奖你啊!这一招用了这么多次依旧无往不利,这是你的本事嘛!”太渊点著头:“只要一想到那个总是高高在上,被人百般讨好的人,求你的时候那种低声下气的样子,我就觉得有趣极了。” “这是我的事,我不需要跟你多说什么。”苍泪哼了一声。 “你跑路多久了?一天?两天?不会是三天了吧!居然撑过三天了,你这次肯定冤枉他冤枉得太夸张了吧!” “那个该死的大花痴……喂!太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太渊笑起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以狡猾的感觉:“以你这种古怪的个性,一转身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万一东溟帝知道你来过我这儿,发起疯追著炽翼要人,不就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吗?” “你以为我喜欢这个连鬼影也没有的破树林啊!要不是炽翼神秘兮兮地找我来,又不肯说为了什么。我连一根脚趾头也不愿意踏进这里半步。” “炽翼叫你来的?” “不然我是赶来看你这张死人脸的啊!”这两位,看来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够了吧!”据说是始作俑者的人终于出现:“到哪一天你们两个人才能和平共处啊?” “除非他死的那一天。”太渊朝天打了个哈哈。 苍泪一挑眉,坏心地一笑:“除非你跟别人跑掉的那一天。” 太渊额际青筋微跳,苍泪眯起了眼睛。 “唉――!”炽翼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对不起,白先生,让你见笑了。” “不会啊!斗嘴也算是兄弟相处的一种方式。”白昼微笑著,心里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失落。 “咦?你看得出他们是兄弟?” “你之前不是有提到过吗?”所以,苍泪一报名字他就隐约想到了。“况且,他们很相似啊!” “有吗?”炽翼看著兀自在冷嘲热讽的那两个:“他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眼睛的轮廓还有细微的动作都很像。” “是啊!我都没有注意过,只觉得他们两个笑起来的样子都挺讨人厌的,没想过是因为腔调一样的缘故。”场中的两人听见了,立刻予以否定。 “那不可能!” “我和这死小子像?除非天再塌下来!”同时对对方冷哼了一声。白昼和炽翼相视而笑起来。 “对于白昼,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的?”稍后,在客厅里,炽翼问著各据左右的兄弟两个。 “你让他知道有什么用?你还指望他帮上什么忙吗?” “太渊,你不要这样。毕竟,苍泪也见过无名,我想听听他的意见。”炽翼真不知道该拿这对习惯了仇视对方的兄弟怎么办才好。 “我说过了,他不是无名。” “那苍泪呢?你也这么认为吗?”透过窗户远远望著坐在湖边的无名,苍泪显得有些迷惘:“我不知道,感觉上真的是他。可是,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炽翼,我知道你很想念无名。可是不能仅凭感觉就武断地认为,无名还能投胎转世。”太渊走了过来,搂住炽翼的肩膀。 “我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三百年,我不会弄错的。虽然容貌不同,但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那你又怎么解释,他的胸口为什么一点伤痕也没有呢?你别忘了,‘毁意’伤得最深的就是魂魄,就算他后来转世了,生生世世也都会留下那道伤口。这一点不容怀疑,不是吗?” “那他是谁?除了无名,这世上还会有谁会给我那种感觉?” “不。”太渊沉吟:“他是另一个人,这也是绝对的。” “那是谁?你一直在说,那个外貌究竟是谁的?”苍泪问:“我怎么会算不出来?”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以前他和我们多少也有点牵连。”太渊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听说过优钵罗这个名字吗?” “优钵罗?是梵文的名字?”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不错。”太渊低头向炽翼解释:“这是昔日佛祖释迦座前净善尊者的名字。他是由世间善心孕育而成的神明,执掌的是这个轮回中的人心。” “那他不是应该在仙魔道的大劫中神魂俱灭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这个世上出现?”苍泪皱眉。“那是因为远在仙魔道发生大劫的许多年前,优钵罗尊者因为犯下重罪,被西天诸佛施法囚禁在冥界地府的众生轮回盘里。” “重罪?什么样的重罪?” “因为优钵罗尊者入了魔道。”太渊微笑著,想起了许久以前那群神佛们灰头土脸的模样。“那一阵子的雷音寺里,著实为他元气大伤。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折损了几乎所有佛陀们的法力,才制住了成魔的优钵罗。” “会有这种事?什么叫做入魔?”炽翼不懂。 “但凡那些神仙佛陀,并不像我们一样能够随心所欲放任自己地生活。因为这种仙魔道的束缚,他们极为害怕被黑暗中的魔道众有机会侵蚀纯净之心。一旦因为信念动摇而入魔,就会由神道偏入魔道,转而与天上抗争。” “既然他们制住了他,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呢?”苍泪问道。 “问得好,你要知道当年的优钵罗尊者不但在雷音寺里声望极高,他的法力在佛祖的所有近前尊者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么高位的佛陀会入魔道,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永绝后患的法子当然是打散他的原神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但问题刚好就出在这里,优钵罗和其他的佛陀不同,他本来是人心孕育的无形之物,他的力量也是无形的,销毁了他的身体正好是让他失去了唯一有形的束缚。到时候要再抓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所以他们囚禁了他?就不怕他有一天会逃走?” “别傻了。你以为众生轮回盘是什么东西?那轮回盘一千年转动一次,不论什么仙魔妖鬼,不论有多高的法力,都会被世间众生的轮回侵蚀掉所有记忆与力量。就算是我被关到了那里面,恐怕也逃是出不来的。”太渊凝神细想:“算来有近三千年了,轮回盘至少已经转动过两次,他居然还能活著,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场仙魔道的大劫里,众生轮回盘随著上界一起崩塌,他才有机会重新入世轮回。” “就算是这样,他的头发为什么和无名一样也是白的?难道是那个轮回盘造成的吗?” “那倒也不全是,优钵罗的本命原神是一朵白色的优钵罗花,我曾经听说过,他初次变化成形的时候,就是满头白发的模样。这只说明,他被众生轮回盘消磨得灵力微弱,恐怕经过这一次,连下次靠自己的力量转世也会很难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我算不出他的过去,难道你能吗?”苍泪不信任地看著他。 “我当然不能,他的灵气甚至已经微弱到让我无法分辨。可他就是优钵罗,你只要看过他一眼,就很难再会忘记。”太渊的声音里不无感叹:“胜过世间一切色相,司掌著人心根本,优钵罗是这世间最为通透智慧的神明。” “你认识他?” “不,只是三千年前,在孤独园里擦肩而过。”可不能让炽翼知道,那一眼以后,他对优钵罗念念不忘,百般接近的事。“他那么特别,所以我印象深刻。”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他,优钵罗未必会入了魔道。有什么不好?那种美丽应该是在红尘中掀起滔天巨浪,而不是在孤独园里,白莲池畔伴佛消亡。不也因为他?如果不是入魔,没有在轮回盘里躲过劫难,早就和诸佛飞天一同灭亡了。这一切,可不能让炽翼知道,他性格刚烈,一定会生气的。毕竟,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真的只是认识,没有其他?”炽翼有些怀疑,谁叫他以往素行不良,每一件听来不相干的事情到最后几乎都会和他扯上关系:“你不会是和他有仇吧!” “这怎么可能,换句话说,他是所有人的良心,我怎么会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呢?”另两人脸上露出了怀疑,太渊聪明地绕过这个话题。“除非他能想起入轮回盘之前发生的事情,否则,这一生,或者直到他魂飞魄散,也只是个有些异能的凡人罢了!” “可是,他为什么和无名那么相似?” “一千年多前,他应该还困在轮回盘里,所以他不可能是无名。人不是总说‘无独有偶’?或许,无名与白昼本就是偶,只是一个逝去,一个存活罢了。”事实俱在,炽翼一时也无话可说。 “无名……真的死了……”过去了近千年的时间,却在每一次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依旧觉得悲伤无力。“无名”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超越时间的毒咒。 “对不起……”太渊轻声叹息,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的私心,无名或许不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或者,大家就还会有相聚的一天。 “是注定的。”炽翼笑得有一丝牵强:“他是为了自己才选择死亡,他很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也不会后悔那么做。他不伤心……只是有些……遗憾……”苍泪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一路,每一个人都走得很辛苦。 “如果是‘他’,见到了这位白昼,会有什么反应呢?”太渊突然爆出了惊人之语。另两人一震,如遭雷噬。 “太渊,你在想什么?”苍泪长身而起,面有愠色。 “不要开玩笑了。”炽翼也皱眉轻斥:“胡说八道!” “我什么都没想,是你们太敏感了。”太渊淡淡一笑:“你们以为会有什么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应?顶多就是觉得眼熟,再不然,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苍泪垂下了眼帘,静静地坐下。 炽翼的脸色更加黯然。 不要说只是有一些形似,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得来的也不会是什么惊喜。 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美丽,更不会撼动那心一丝一毫。 “他的心是冰做的。”苍泪苦笑:“万年寒冰。” “这个,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炽翼抿了抿嘴:“他的血根本就是凝固的。” “只是欲望比较清淡,你们太苛刻了。” “我无法谅解,他甚至在无名就要死去的时候也不愿意多安慰他一句,哪怕是假的,他也不愿意说。” “正因为是假的,他才不说。”太渊解释:“虽然看起来是很残忍,但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无名也不会希望到了最后,得到的会是他的敷衍。” “那么,换了你呢?如果我是无名,你是他,你也会那么对我吗?”炽翼认真地问他。 “胡说,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太渊恨他胡乱比喻,心头火起,但看见他难过的样子,又立刻心软了:“我们之间的情况和他们不同。无名对他有情,他对无名没有,当然是无名会痛苦伤心。” “他为什么这么无情……” “天性吧!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是那个样子。会为了对一个死人立下的承诺和我争斗了几千年,却在做到了以后立刻翻脸不认人,像从来就不认识我一样。”想起了与之周旋的艰辛岁月,再想到现在那种被完全忽视的情况,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一点。“我现在每次看见他,就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以前那种针锋相对,就像是我一个人做了个无聊的梦。” “师父本来就是个冷情重诺的人。”苍泪的目光又放到了窗外那随风飞舞的银丝之上:“他当年愿意见无名最后一面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举动了。” “白昼……不是无名比较好……” “炽翼,难得你看得穿。这也是我的意思,你最好不要把他当作无名来看。不然的话,他不舒服,你也会难过。” 炽翼点了点头,神色里夹杂著苦涩。 苍泪淡然地望了太渊一眼:“不要看我,我自有分寸。” “炽翼,别和他太接近了。他现在虽然只是个凡人了,但还是十分敏锐,我们身份特殊,还是不要和他多做纠缠的好。”太渊的目光也盯著苍泪:“你们也一向大而化之惯了。不要忘记,再怎么神似,他不是无名。他曾是佛祖座前最有法力的入世尊者,再怎么本性纯善,但优钵罗始终是从魔道中来,也难保他是毫无恶意的。” “优钵罗吗?”苍泪怀疑:“为什么这么难以确定他是善还是恶?” “执掌世间莫测人心的佛前净善尊者,就应该是世间一切良善的化身吗?净善又何尝不会转化为恶?优钵罗又何尝不能是魔?”太渊的脸上泛起笑容,很有惺惺相惜的意思:“这是当年他离开雷音寺时与佛祖释迦的辩答。我对他,向来都很欣赏,不论是佛或是魔,他都是让人惊叹的人物。” “什么才会让一个这样的神明堕入魔道?” “怀疑,执念,贪,嗔,痴,极至莫过于情。但他为人一向淡漠,情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负累。最有可能的是对于信仰的怀疑,佛家说那是种在心田里的一颗种子,一旦心里有了怀疑,怎么还能摒弃杂念呢?” “不要接近他吗?”炽翼走到窗边:“或许是不应该太接近他了。” “炽翼,往事只能作为留念。” “他说天上人间,不再相见。”炽翼长长舒了口气:“幸好,不是为我,否则的话……这漫漫岁月,怎么才能安心……” 一时,满室黯然。 第三章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西斯蓝菊。”白昼小心翼翼地把装著样本的玻璃瓶放到了背包里。 “不要客气。”炽翼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送白昼去城里,很快就会回来了。”太渊暗自叹了口气。 苍泪则远远站在一边,默默地看著。 “多谢各位的照顾。”白昼微笑著向大家道别。 “你要多保重。”炽翼低下了头,轻声地说著。 “呃!好的!”这么严肃,不会太伤感了吗?“你们有空可以来找我,任何时间。” “你的家庭真让人羡慕。”他们终于离开了以后,白昼对太渊说。 “是吗?一半一半吧!”太渊的表情有一瞬的莫测:“你并不知道,为了这些我们付出了什么。” “但至少你是幸运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份幸运。” “说得不错。”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的变故。到今天,依然有机会能和这个曾经把他看得最透彻的人这样交谈:“为了这份幸运,我让太多的人痛苦不幸。只要想到这个,我始终无法安心。说来你或许不会相信,我常常整夜整夜不敢闭上眼睛,是为了害怕这一切只是个幻梦。” “不是的。”白昼摇头,笑容安详:“逝去的有如流水,追忆懊恼可以,但不要畏惧。你畏惧是因为害怕失去,或者是得来得太辛苦,所以格外珍惜,这是好事啊!” “是吧!” “太渊。”在分手的那一刻,白昼似笑非笑地讲:“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一个有你的梦。” 太渊一怔,追问著:“是什么样的梦?” “你们的误会误导了我,我做了个荒唐的梦。”他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我梦见一片没有尽头的白色莲池,你和我在池边下棋,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坠入苦海,万劫不复,我会不会再保有平和宁静的心?” 太渊收起笑容,极为正经地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未知才称为将来。” “是吗?真是个荒唐的梦。”太渊笑了。 “是啊!”白昼也老实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有往生的记忆。难道说,人心的力量如此地强韧?还是,只不过是心海中,灵魂里的一抹掠影浮光? “太渊,好好珍惜。”白昼微笑,那笑,让太渊有些恍惚:“可别对不起那些因为你而不幸的人。” 我可以为每一个人种上一朵莲花,但要让花开只能靠他们自己。对于执著的心,我没有化解的办法。 一时,花香扑面。 白昼指掌间,有一朵纯净白莲,争然怒放,香气四溢。 白昼微笑著递了过来,太渊伸手接住。 “留个纪念吧!”白昼和他道别,转身离开了。 天地怀怜,清风拂面。愿我世间,莲叶田田。 看著手里的白莲,太渊微微一笑。想起了昔年刻在白莲花台上的这四句话。 优钵罗啊优钵罗!你一直为了世人苦忧,因为他人的执念而怀疑一直坚持的信仰,被迫远离了平和宁静的心境。优钵罗,原本就是一面无形的镜子,是佛还是魔,终究只是旁人私心的产物。他还是他,不论是佛是魔,他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但为什么……对一切仍然都看得那么透彻的他,眉宇里,也有了忧愁?就算是被定论入了魔道的当年,依旧没有丝毫动摇的优钵罗,还是免不了染上了尘世的气息…… 那会是什么呢? 会是……情吗…… 又来了! 他疲累地睁开眼睛。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居然夜夜与梦纠缠。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是每次惊醒,总是冷汗淋漓。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书桌旁,面对散落了满桌的文件资料,也没有心情整理。 头很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就要穿透出来一样。 忍不住想起那一片烦恼海中的人物。 深沉,无法看透的太渊。 高傲,满怀心事的炽翼。 锐利,充满怀疑的苍泪。 应该,都不是普通的人物…… 不说破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他们每一个都很特别。虽然没有刻意地表现出来,但不经意间流露了太多的与众不同。 举手投足里有少见的尊贵…… 张开眼,镜子里映出了在夜里分外显眼的容貌。 不要说别人,连自己也很难接受这过分刺眼的外表,何况那种特异的能力…… 住在远离尘嚣的山野里,对自己来说可能也是种理想的生活方式。 一个恍惚,脑海里闪过一个影像。 白色,黑色。 雪白的背影,乌黑的长发。 道阻且长…… 他使劲揉了揉眉心,责怪自己爱胡思乱想。 不过是梦里闪过的一个背影。 竟会让你……痛彻心扉…… 一曲溪流,落花如雪。 眼前只看见一幅白色的衣料。 有人轻声地对他讲话,是说:“你不要真的飞走了,我会害怕的。” 他努力地想要抬起头,想看一看那对著自己温柔诉说的人,却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了他的脖子,怎么用力也无法挪动分毫。 心里一酸,痛了起来…… “白先生,白先生!” 他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张开眼睛,一张精细雕琢过的面孔近在咫尺,他反射性地拉开了一些距离。 “您没事吧?”职业性的关切笑容里增加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没什么,我这是怎么了?”头昏昏沉沈的,呼吸也有些不顺畅。 “好像是做恶梦吧!我看见您一副很难过的样子才叫醒您,请原谅。”近看,这张脸还是这么赏心悦目,听说他还是十分知名的权威学者。这年头,这样才貌兼具的男人,可不多见啊! “谢谢。”他拉开舷窗,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还有多久才到?” “快到边境了,您看,那座山脉就是长白山。”今天可见度极好,巍巍雪山在他们脚下闪闪生辉。 “长白山?”他轻声重复著,心里回荡著异样的情绪。 “您要不要……”话没说完,一个剧烈的震荡,所有的人都惊叫出声。 “各位请镇定一些,可能是遇上了气流,请大家系上安全带,我们很快就会平稳下来的。”乘务小姐挤出微笑,匆匆忙忙地跑出了这段机舱。 飞机摇晃著,所有的人都在彼此安慰。 他却像著了魔一样,呆呆地望著窗外。 长白山…… 一片银白。 有人搂著他,他却觉得很冷。那人的声音,冷冷地在耳边回响。 “究竟是什么使你们这么地执著?情爱,究竟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懂?你为什么就这么无情?他的心痛苦嘶喊,可是到了嘴边却只能化为叹息。除了叹息,什么也做不到………… 天上人间,不要再见,绝对不要再见了…… 竹屋?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呆滞地望著白纱帐外清幽古朴的摆设,脑袋一时无法正常运作。 “飞机……”最后的记忆,只有一片喧哗嘈杂,似乎是飞机出了什么问题。 可如果真的是空难,也不应该躺在这种地方啊!还是已经死了?那浑身的酸痛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醒啦!”门砰地被推开了,一道身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像阵风一样地卷到了床边。 那是一个孩子,小小的脸,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是一个过分漂亮的孩子。 “嗨!”那孩子满脸抑制不住的好奇:“睡美人,你醒了吗?” 他点了点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半撑起自己的身子,打量著这座干净整洁的竹屋:“这里是什么地方?” “山上啊!”那孩子兴致勃勃地回答:“你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掉下来?”这么说,飞机真的是失事了? “我怎么会没事呢?” “因为你被包在一朵花里面啊!”小脸上写满了惊喜:“很漂亮呢!” 花?对了,好像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身体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 “那你还有没有看见其他人?”那种高度……“不知道啊!我没有看见别人,他们大概掉到下面去了。” “下面?山下吗?” “山下?”孩子侧头想想:“差不多吧!” “谢谢你。”虽说眼前的这个孩子看来不过五六岁,不太像有能力救人的样子。 “我叫闪鳞。”他撩开额前的碎发,指著自己的额头。那是一个奇异的胎记,只有指甲大小,细细一看,居然像是一片片细小的青色鳞片交叠而成,还像真的鳞片一样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睡美人?” “我不叫什么睡美人。”被他的童言童语感染,白昼淡淡地笑了出来。“我叫白昼,就是白天的意思。” “可是,你明明就和书上写的睡美人一样啊!”闪鳞想了想:“你比书上画的漂亮多了。” “可我和你一样都是男孩子啊!怎么会是公主呢?” “那有什么关系?”闪鳞把脸皱到一起:“是我吻醒你的,你可不能赖帐喔!” “吻?”白昼一怔,然后笑了:“算了!”和一个什么还不懂的小孩子计较这些有点可笑。 “闪鳞,你的父母呢?” “父母?”闪鳞显然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答得有点茫然:“我不知道。”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这孩子是个孤儿吗? “也不算一个人啦!”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大家说我太吵了,应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学会什么叫安静。” “什么?”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没有人烟的山里?“其实我哪里有很吵?我只是比较喜欢讲话啊!”闪鳞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这里都没有人陪我讲话,好无聊喔!” “那是你一个人把我救回来的?” “是啊!” “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孩子,恐怕连扶起他的力气也不会有。 “那是因为,我会这个啊!”闪鳞炫耀似的打了个响指。整张床连著白昼,在下一刻飘上了半空。异能?这个孩子,不是个一般的孩子。 “好了闪鳞,我知道了。你先把我放下来吧!” 闪鳞点点头,床缓缓落回原位。 “这里是在长白山顶吗?”他看著这个孩子,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都叫这里长白幻境啊!” “什么地方?”不是长白山? “这里叫做长白幻境,平时没有人进得来的。”闪鳞撑住下颚,趴在床边,笑眯眯地看著他。“这个地方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喔!” 白昼有点糊涂了:“我不明白。” “就是在山顶上,还有一个地方啊!没有人上得来的地方嘛!”看白昼一脸迷茫,他转了转眼珠,说:“我让你看看!”他伸出手,放到白昼的额头上。 白昼闭上眼睛,只觉得一股意念涌进了脑海。这是一片如同孤岛一样漂浮在空中的土地,被重重的冰雪与云雾包围,更像是被一种强大的法力禁锢著,没有生命,没有气息,只有冰雪,只有……他的头急速后仰,吓了闪鳞一跳。 “你怎么了?”闪鳞看著自己的手:“我没有做什么啊!” “不,没什么?”大概是一下子没办法接受,这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闪鳞。”他定了定神,问:“你能告诉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不行啊!我也没办法啊!”闪鳞扁了扁嘴。 “那怎么办?”白昼看著窗外满目的冰雪,开始有些担忧。 “一年以后,会有人来接我啊!到那个时候,你就能和我一起离开了。” “这么久……”白昼皱起了眉头:“你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我休息两天就能想办法离开了。” “没有办法的,你都没有看见周围都是界阵啊?”闪鳞有点不开心地说:“你就留在这里啊!这里好闷,都没有人陪我说话。” “我还有事啊!”他摸摸闪鳞的头:“我家里的妹妹可没闪鳞这么厉害,我会担心的。” “可是……”闪鳞嘟著嘴:“你是我捡到的睡美人啊!我七哥说,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要不到。”……这种教育,是不是有点问题…… “睡美人是女孩子,以后,闪鳞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的睡美人的。”也不知他听不听得懂。 “她会有你这么漂亮吗?”闪鳞忍不住去摸白昼散开的长发:“她的头发会是这么闪闪的吗?” “会,她一定比我漂亮多了。” 闪鳞似信非信地盯著他:“真的?” “真的。”他肯定地答复。 闪鳞歪著头考虑了半天。“其实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一定不会答应的……”闪鳞犹犹豫豫地讲。 “哪个他?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闪鳞小小的脸蛋上写著为难:“他很可怕的,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你是说,有人可以帮我离开这里?” 闪鳞点头:“我喊他叔叔,这里是他的啊!只有他答应了,你才可以走的。” “什么叫这里是他的?” “这个长白幻境是叔叔的啊!他就住在湖的那边,他很凶喔!只要想和他讲话,他就会拿眼睛瞪我,闪鳞就会冻僵了。”听起来,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 “只要他答应,我就能走了是不是?” “他不会答应的啦!他笑也不会笑,也不讲话,很可怕的!连我小哥来看他,也从来不理的。” “你们是亲戚?”这样说,他的父母应该是把儿子托付给那个人的。 “不是,他是我小哥的师父,但小哥很怕他。我爸爸就对他很客气。七哥很喜欢跟他讲话,我舅舅非常非常讨厌他,我也不大喜欢他。”好复杂的关系,听起来像绕口令一样。 白昼为他表情生动的叙述微微一笑。 闪鳞眼睛张得大大的:“你笑起来好美喔!”也不知跟谁学的,居然是十足的色狼语气。 “你对他笑一笑啊!”闪鳞没头没脑地说。 “为什么?”那个人喜欢别人对他笑的吗? “因为你笑起来好好看啊!”闪鳞的脸有点红:“跟我小嫂一样好看呢!” “有用吗?要是他不答应的话……” “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好了!”闪鳞答得又快又大声:“以后我让小哥去求他,然后我们一起走啊!” 白昼没有开口,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没有办法让那个人答应,也要试一试能不能自己离开。既然当时能够突破包围著的法力来到这儿,就一定有办法再离开。 “闪鳞,我要怎么去找你叔叔?”他试著站了起来。“他就住在湖的那边,转个弯,沿著湖就可以看见了。” “那他的名字……” “叔叔吗?他叫……寒华。” 第四章 好冷!白昼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他本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现在外面披著的这件戏服一样夸张的披风据说是闪鳞父亲的。黑色的绸缎上绣著栩栩如生的飞龙,几乎是他所看见过的最华美精致的衣物。可是,美丽归美丽,这种衣服不是太不实用了吗?还有,死也不肯跟来的闪鳞,不是说不太远吗?为什么走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看见除了冰雪湖水以外的东西?还好,雪已经停了,稍微有些阳光,加上他一向比较耐寒。否则,很可能早就冻僵了。 他拉紧了领口,继续往前走去。闪鳞说,那个寒华的性情有点古怪。但只是举手之劳,也不一定会被拒绝吧! 寒华……这名字……有点熟悉呢……似乎……听过?不,应该没有……可是为什么……在听到的那个瞬间……心都动摇了……想要……想要……见一见那个人……他看见了那个人。 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身雪白的衣裳。 站在高远之处,低头俯视著一切。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个场景,这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最近的一段时间,总是做著这样的一个梦。 孤傲的,冰冷的背影,不可触及的,高高在上的。 他的头有些眩晕。这不是梦,有一个穿著白色衣服的人,正站在眼前。 白昼定了定神,不再理会心中的振荡,慢慢地走了过去。风吹动那人的衣袂发丝,让人联想到了虚无缥缈的字眼。只是看著他,就已经令人觉得难过。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风姿? “请问……是寒华先生吗?”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没有回答,天地间,只有风声呼啸。只要说明前因后果,然后请求他的帮助,不论成不成功也无所谓。这不是原先设想好的吗?可是,看到这个背影……为什么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呢?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吗?为什么?难道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 一阵气血翻腾,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间。“呃!”似乎是一阵反胃,他捂住嘴呕吐起来。疑惑地抹过唇边,细细一看,大惊失色。竟然是鲜血!手掌,指缝,雪地,如同泼墨一样染上了点点殷红的色彩。脚一软,他跪坐到雪地上。为什么?明明没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会吐血? 心里这种纠结不明的疼痛,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寒华。”他轻声地,低微地,就像叹息一样地念了出来。风,突然停了。四周一片寂静。白昼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睛。乌黑,清冽,冰冷的眼睛。修长的眉挑入了鬓角,像是要飞出来一样地张扬。挺直的鼻梁下,削薄无情的双唇淡淡抿著。雪白的肤色,乌黑的头发,冰冷的俊美。这个人……没有一丝的温度……可是,无法移开目光,根本没有办法把目光移动半寸。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冰冷的,足以打碎世上一切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人半眯起了寒冽的眼睛,冷冷地说:“优钵罗。” “不!”那否认,快得连白昼自己都有些吃惊。 寒华依旧毫不动容地问:“那你是谁?” “我叫……白昼。”白昼?是吗?为什么自己的名字居然有点陌生? 寒华没有追问,也没有否认,只是看著他,用一种陌生的,据人于千里的眼神。 “请不要那样看著我。”就像……看著一个陌生的人…………只是个陌生的人…… “请不要……”心里一阵绞痛,他捂住了心口,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举手时,披风的帽子滑落下来。 阳光下,,一头白银似的长发触目惊心地溢出光华。寒华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那一头白发,是这么地熟悉。曾经,也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满头白发。有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总是带著淡淡哀怨,追随著自己的身影。但那个人已经死了,灰飞烟灭,永不超生。有多少年了?将近一千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吧! 这张脸,远胜世间一切色相的美丽,不正是昔日白莲花台上的净善尊者? 但,优钵罗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一双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消逝在自己怀中的眼睛。 是谁?优钵罗还是连无瑕? 转世的佛陀,亦或是……残留在世间的幻影? 一个振袖,那白色的身影如同惊鸿翩然落下。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踏在雪上,没留一丝痕迹。 白昼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离开吧!不要再见到这个人了!转过身,近乎笨拙地奔跑著,狼狈地跌倒,狼狈地爬起,狼狈地夺路而逃。 寒华停了下来,脚前,是一滩鲜红的血迹。前方狼狈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离开。白色的长发,黑色的披风,在风中挣扎舞动。在一片洁白中,似乎就要消失了。不过,你不要真的飞走了,我会害怕的。就算真的飘走了又怎么样?我会抓住你的,我也会飞。是啊!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和你早有誓约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近乎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等听见了,他才惊醒过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伸出手,想要抓住……寒华僵硬地收回手,从来七情不动的眼眸里显露了一丝慌张。怎么会?难道……并不是因为“缠情”……而是因为……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远处,黑色的身影湮没于一片雪白之中。风声呼啸。两种心思,一处因由。 不知跑了多久,他猛然停了下来。为什么要逃?为什么害怕?他气喘吁吁地跪倒在了雪地上。积雪冰凉,耳边鼓动著的,是血管里奔流涌动的血液。为什么而伤心?是因为他冰冷的目光?那又怎么样呢?那种漠视的目光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是,哪怕白夜畏惧的神情都没有让他这么难过。这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不认识的,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白昼的心里一阵烦躁。指尖触到了冰冷的液体,眼角看见了身旁那一片碧蓝的湖水。他转过头,水面上,映出了一张惊惶失措的脸,苍白而无助,唇边凝结著暗色的血迹。他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涌入了胸中。在水面轻轻一划,无处宣泄的郁闷从指尖奔涌而出。远远近近,突然盛开了一大片的白莲,莹白翠绿,却硬如冰石。他自嘲地微笑,颤抖著站了起来。 白昼,你是根本不需要存在的,谁记得你,谁又在关心你?你总认为,在这个世上,会有人在等待著你。其实,你是一直知道的,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你自己欺骗自己的谎言而已。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呢?他凄然一笑,脚尖踏入了冰冷的水面。如果可以不要再痛苦,不要再难过,不要……再见到他……如果……不再有来生……死在长白山的冰雪里,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如……水漫过了唇,漫过了鼻,漫过了眉眼……死亡,只是这样…… 寒华所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漆黑的锦缎漂浮在洁白的莲花中,依稀可以看见,那一缕缕缠绕的银丝,那惨白无色的肌肤。会死吧! 就算是佛陀的转世,现在也不过是个有著异能的凡人。如果他死了,和当年的那个人一样,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了的话。会有再一个千年的平静,或是……永远的………… 从此,再也没有这个人,没有人会为你日夜相候,没有人再对你情深一往……他不是连无瑕,而是佛前的尊者,连无瑕当然已经不在了,那优钵罗是不是要救? 湖中的人影已经慢慢下沉,寒华却还没有决定。救,亦或不救? 竹屋,干净整洁,白纱及地,月光正从窗棂中透入。 这里是……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为什么?非但没有死,甚至…… 怎么办呢?该以什么身份面对…… 良久,他放开双手,淡淡叹了口气,环顾著四周。 清冷,死寂,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 “你醒了。”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时看见自己身上洁白整齐的衣物。 “是闪鳞让你来找我的?” “对。”白昼心不在焉地答道:“谢谢你……救了我……” 寒华默默地看著他。 “我好多了。”那目光让他心浮气燥:“我马上就会离开。” “连无瑕。”寒华平静地叫出一个名字:“或者,该称呼你为无名?” 白昼起身的动作为之一顿,半垂下眼帘,近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就算你是上古之神,这么问也显得有些无礼。”他站了起来。 长发如银,飞扬高贵。 神情端庄,神圣雅洁。 寒华眸光一敛。 “刚才,我从众生轮回盘前经过,拾取了往生的记忆。”白昼突然笑了,笑得有一丝苦涩:“数千年前,我的确叫做优钵罗,是西天佛祖如来的座前尊者。” 那记忆,随著他碰触到轮回盘碎片的那一个刹那,像潮水一样涌入了他的心里。那样地鲜明熟悉,恍似昨天才亲身经历过。 “虽说诸天神魔尽殆,这世上已经没有仙魔道了,我却还留在这个轮回之中,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是。”白昼微侧过头,不再直视寒华:“至于一千年前的那个名为连玉的人,请把他忘记吧!” “你。”寒华似有所悟。 “九天诸佛在我入魔道之后,为了消磨我的力量,把我困入了冥界地府中的众生轮回盘。可是,他们没有料想到,我根基稳固,心志坚毅,虽然困住了我,但那千年一次的轮转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在无计可施之下,佛祖用他的法力结成咒缚,把我一切记忆法力暂时消除,让我的魂魄轮回俗世,用七情六欲动我心念。”白昼的神情带著莫测高深:“连玉,正是我那一世的托生。也因为这样,那一世的我,只是个毫无法力的凡人。” 寒华没有说话。 “经过了那一生,果然令我意志动摇,在第二次的轮转里,我几乎法力全失,魂飞魄散。”白昼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掌:“也许是天意,在紧要关头,众生轮回盘随著天界覆灭,我也乘机逃了出来,才侥幸能够转世成人。一千年的那场事端,看来只是你我之间的情劫,现在,经过了那么多年,你和我,也终于走回了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寒华淡淡地否定:“你和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我走的一直是自己的道路。” “是因缘,我受了你的恩惠才能得成正果,我亏欠你的始终要还。我遇上了你,在法力全无的那一世,用逆天返生之阵以及我的性命还给了你。从那一刻起,就了断了一切,你和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的联系了。” “我不记得我和你有过什么因缘。” “是吗?那也并不重要。”白昼朝他行了个古礼,弯腰一揖:“多谢你一千年前辞离相送。往事遥远,我现在不是连玉或者无名,恐怕连优钵罗也不是了。世上什么千万年的恩怨,什么神仙魔鬼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白昼只是白昼,希望你不要和人提起,就当只是见到了一个普通的凡人。” “最后一句,是什么?”寒华突然提问。 “最后一句?”白昼一愣,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当年,连无瑕最后一句想说的,是什么?” 白昼低垂眼帘,微微一笑:“只是到了今天,只能面对事实,你我碧落黄泉,不要再见了。” 说完,微微点头,飘然离开了。 ……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碧落黄泉,不要再见…… 寒华微微抿了抿嘴角,看著那白色的背影飘然远去。 人世间的情爱,真的是无常的幻影。人心,真是难以捉摸的阴晴难测。连司掌它的佛陀,也无法逃脱被玩弄的命运。 为仙,重于佛道教化,就无法勘破诸天神法。为魔,偏向执迷虚像,绝不会淡然宿世,放下轮回前的旧事。这优钵罗,是仙也是魔,偏偏不是仙也不是魔,实在是耐人寻味。 “怪不得。”寒华难得有一丝玩味:“毕竟,孤独园里,根本容不下变数。自俗世来,当回俗世去。优钵罗,本来就只是俗世间的一种迷惘。” 招来一朵莲花,踏足其上,御风飞行。 多少年了?这种法力,遗忘了多少年了? 困在众生轮回盘的这几千年里,这种法力又削弱了多少? 如果没有看见他,想不起前生的种种,也无法得回这忘却了的力量。 说来,寒华还是对自己有恩。 但,不该和他多谈的,毕竟…… “唉――!”他叹息苦笑,抹去唇边又一缕艳色。 三百年,并不是弹指之间,日日夜夜,相思断肠,轻描淡写地怎么可能抹去? 可是,那在黄泉里,躺在忘川中的一千年,还是为人所离弃了。 “我已经无法再等了。”他回过头,望向一片冰雪后的某个地方方:“时间,不是我能够挽留的。” ……只是,到了今天,我也只能祈望,终有一日,你我能再逢于黄泉…… 时是有涯,但相思可有尽处? 风雪过,斑斑泣血已无痕…… 第五章 二零零九年三月 巅峰学院 “白学长。” 他听到这带著淡淡笑意的声音,脑中勾勒出一个慵懒优雅的身影。 他回过头,不远的地方,那人果然靠在墙边看著他。 “左会长?”一年级的学生会长左千秋? “叫我左千秋就好。”左千秋走了过来,有礼貌地在五步之外站住:“听说,你在假期里出了意外,没什么事吧?” “没事,谢谢你的关心。”白昼多少觉得有点奇怪,左千秋出了名的特立独行,无缘无故和自己搭话,倒是有些不合逻辑。 “不是关心。”果然,左千秋有名的那盆冷水立刻泼了过来:“我是想问你借那间玻璃花房用来拍av,要是你身体不好就麻烦了,谁来让那些花保持新鲜啊?” “喔!”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请注意保重身体。”左千秋与他错身而过。“寒冷的空气对花朵不太合适。” 回过头去,左千秋已经走开了。白昼错愕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真像一朵盛开的美丽花朵。”左千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不过,那把火在哪里呢?再不烧过来,可就晚了啊!” 小声地讲,小声地笑,引得一干路人为之侧目。 这就是传说中的左千秋啊!大概真的不太正常…… “等一下,白夜。”他叫住一路小跑向楼梯方向的妹妹。 对方瑟缩了一下,依言停了下来。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英国的学校,下个月你就去英国读书。” “嗯!”低头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英国?” “寄宿学校,读完学位才准回来。” “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去?”白夜一边说,一边注意著他的脸色。 “为什么?” “我英文不好,而且,那里又冷又湿,我不习惯。” “不行。”白昼难得这么专制地说话:“这种理由我不接受,去把你的护照拿来,我们这就去办申请手续。” “不要,我不会去的!”白夜又惊又怕地瞪著他。 “不去?不去你能干什么?以你现在的成绩,连最差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私立大学都考不上!”以前一直由著她随心所欲,可年纪大了,总不能任由她无节制地放纵下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交友状况有多么‘良好’。那间女校出了名的校风严谨,是时候让你收收心了。”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这里,该走的是你才对!”在外头娇纵惯了的她忍不住忘了自己有多么害怕这个大哥:“这栋房子和爸妈的保险金都是给我的,我已经十八岁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事。你才是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人,我不要听你的!” “我说了算,去拿证件。”白昼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不去!”白夜往二楼跑去。 “白夜。”白昼的声音低沉,让她的心一震,乖乖地停下了脚步,怯怯地回过头来。 白昼站在门口,平时温和的表情被阴冷代替,衬著他完美的五官,银色的长发,说不出地令人心寒。 “别惹我生气,白夜。我最近正缺少耐心。”他一个抬眉,茶几上的花瓶无故地滚落到了地上,却偏偏没有摔碎,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脆弱的声响。 冷冷一笑,他往门口走去,也不管白夜已经吓得跌坐在楼梯上。 “寒华,你的绝招挺管用的。”他勾起嘴角,轻松地自言自语。 艳阳高照,不知……长白幻境,是否依旧寒风刺骨。 长白幻境,依旧是寒风刺骨。 那个人,也依旧凭高俯视。 “叔叔。”迟迟疑疑地,有一个小小的头颅从大石后面探了出来。 寒华瞥了他一眼。 “我想问……那个……他……” “他下山去了。”寒华转回头,正好望著不远处那一片凝结了似的花朵。 “叔叔你送他下山了?”闪鳞有点吃惊地望著那张永远冷冰冰的脸。 “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人。”闪鳞毕竟年幼,根本看不出那隐藏在表面下纷乱强大的灵气有多么惊人。 “啊?”闪鳞歪著头,听不懂他影射的含义:“不是叔叔你,那他是怎么下山的啊?” 寒华看了他一眼,摆明了是不想解释。 闪鳞向来惧怕他,当然不敢再多问了,天知道他已经是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敢靠近这里的了。 “下山去了啊!”他失望地自言自语:“太可惜了!那样漂亮的新娘子很难找的!!” 寒华闻言又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著少见的疑惑。 “七哥说,吻过的睡美人,就是我的新娘子了。可是,吻过了以后跑掉,那该怎么办呢?”他向长辈请教:“叔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找他啊?” 太渊还是这么无聊,居然灌输这种荒谬的念头:“你吻了他?” “是啊!他睡著的时候好漂亮呢!嘴巴软软的,又很香……”还没说完,突然之间被埋到了一大堆的积雪中间。 “叔叔!咳咳!咳!雪崩……”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却不见了高处的那抹白影:“咦?叔叔呢?” 天气好好的,怎么会雪崩的呢?好奇怪啊! 寒华站立在湖面上,脚下,一片碧绿洁白的莲花。 原来,连无瑕不是凡胎,怪不得那时,总是测不到他的累世。 优钵罗执掌世间人心,也依仗著世间的人心。世间神明所剩无几,他虽然得以转世,但绝对无法和当年的优钵罗相比了。说到底,从众生轮回盘中逃脱的他,不过是个有著法力的血肉之躯而已。 白昼只是白昼! 是优钵罗耗尽心力的托生,如果是最后一世,那这世间将不会再有神明了。 长袖拂过,莲花化为晶莹水雾,落入一片碧蓝。 抬头仰望,天空澄澈。 一千年前……那蓝色……似乎更为明亮一些的…… 至于一千年前的那个名为连玉的人,请把他忘记吧! ……你我碧落黄泉,不要再见了…… 手一挥,水气汇聚,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透明的形貌。 眉目清雅,温文端正,终日里带著淡淡的愁意。 他的头发,原本是乌黑的,不是吗? 还记得他初到这长白幻境的时候,住在池边竹舍里那些日子,总是悠闲自得的。整日里弹琴,赋诗,自奕,睡在花丛。 可是,三百年后的那匆匆一面,他绝望忧愁,笑起来总是带著忧伤。 经过了那样的折磨,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说了不曾后悔这样的词句? “为什么?连无瑕,你明知道神魂毁灭会令你永不超生,却依然那么做了?如果你不是优钵罗的转世,恐怕早就散失在天地之间。为什么……只是因为那一段虚假的情意吗?” 那水气凝成的幻影当然不会开口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和他对望著。 其实,这些话,在很久以前,他已经问过了。 那个答案,到了今天,也得到了。 可是,对于他来讲,依然是一个谜团,也不可能会有答案了。 这一世,那个人已经不再是连无瑕,优钵罗对于前世的淡然,说明他早已看破了那些久远之前的执念。 优钵罗只是一种迷惘,顺应天意生成,没有太多“自我”的欲望。 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这一句才是佛陀的妙语,无我的境界。 展开眉宇,他定神看向自己用法术造就的人形。 “我还是不明白。”语气难得地有著轻柔:“但我知道,你想要的,我身上没有。” 那形貌微微一笑,散落成漫天星屑。 长白幻境,依旧是寒风刺骨。 巅峰学院 二零一二年五月 “所以,孢子壁……” 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整个教室随之安静。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他。 “啊!下面大家就开始自习吧!”他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本,取掉领带上的话筒。“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看著他有些匆忙的背影,被留下的面面相觑。 教授也太混了吧!这是考前复习,才上了十分钟!! 明天就是考试…… 中庭花园 “真是稀客!”在脑海中一刹那闪过的影象,正是这个地方,正是这个人。 太渊微笑著,带著惊讶:“你有些不一样了,白昼。” “是吗?”他在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三年,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你看来过得不错,那样我们也就放心了。”太渊垂下了眼帘,语气中明显带著无奈:“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来打扰你……” “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白昼解开了勒得有些紧的领带。“是和惜夜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久,连心肠都被他磨得软了?” 太渊的脸色微微变了一变:“果然是这样,你就是……” “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瞒得住你。”白昼靠在椅背上。“可是,这世界已经不同了,人们已经不再需要依靠我们,所以,我的存在与否更显得不重要。这一世是上天怜悯我所惠赐的,我心里除了感激,又怎么能奢望太多?” “你都说出这种话了,应该是猜测到了我的来意。我今天之所以会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已经竭尽心思,无计可施了。”他突然有点心虚起来。 白昼轻轻点了点头:“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你并不一定要答应。” “先说来听听吧!” “我需要三片优钵罗花的花瓣,作为药引。” “药引?”白昼抬了抬眉。 “为了谁?” “翔离。” “果然……”白昼微笑:“我说是谁,算算日子,那绛草的效力的确是到了该枯竭的地步。” “我绝不是要勉强你什么,你不答应完全是有理由的。” “是救人于生死,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优钵罗花的花瓣等同于你的元神,一旦失去,那会令你……” “那有什么关系,只是三片花瓣而已,优钵罗花花开千瓣,千分之三实在算不上什么。” “那会令你加速衰竭,你已经仙气微弱,依靠元神支撑。这样,等于是……” “太渊。”白昼打断了他:“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还能活多久。与其死后元神散失,不如乘还有些可用的地方,给你们一个希望。” “可是……” “太渊,你看见了吗?”他不自然地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么乌黑的头发,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了。我的仙气已经渐渐消亡,再过不了多久,我就算想帮忙,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么快……” “你会向我开口索取,我心里是高兴的。在很久以前,我们两个还称得上是旧相识,你的性格我多少有些了解。换作以前,你不会这么犹豫,但你现在犹豫了,我心里很高兴,你终于肯真正把我看成了朋友。” “朋友吗?”太渊静静地望著他,似乎看到了满池的白莲,以及在池畔微笑著的通透神明。“我本不配被称做你的朋友。” “也对!”白昼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你的确是不配的。”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的太渊倒是一愣。 “你和惜夜是这么亲密,他称呼我做父亲,论辈分你可和我差了一截。怎么还说是朋友呢?再怎么算也称得上是亲人了。” “亲人?” “翔离同样是你的亲人,何况他是那么动人的一个传奇。共工、炽翼、太渊、苍泪、寒华,在你们心里,多少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的。我只是尽一些小小的心力,就能达成这么多人的期望,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说来说去,我依旧是个自私的人吧!”太渊苦笑。 “生有何欢,死又何憾?”白昼抬头仰望:“谢谢你来找我,因为我有些累了……早一些……也是好的……” “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不为什么。” “纵然是再美丽的景色,看了这几万年了,你难道不觉得厌烦吗?” “不觉得。” “我总觉得有一件事,困扰了你很久。不过最近却又有些不同,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因为我不是你。” “这个答案倒也特别。我们再怎么以为自己有多了解对方,却永远也不能断言,我们能像掌控自己一样掌控对方。” “你特地跑来长白山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我哪会这么无聊?” 他终于回过头来,明镜一般的湖水映得他如冰雪一般寒冷。 “我是来告诉你,翔离的大劫平安渡过了,连凡体也已浴火,脱胎重生。”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让我代为致谢。”太渊笑得有些奇怪。 “这一次和我无关。”他淡淡地回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那倒未必,要不是你,会是另一种结果也说不一定。” …… 等了半晌,也没得回什么反应,太渊暗自恼怒,和他来比什么耐性,不是自找烦恼吗? “你不想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东西能帮助他吗?”他咳了一声,自己接了下去。 “有吗?” “当然是有的,比如说,在如来的孤独园里,曾经生长过一种神物。世间有花,善心孕育,除了生生不息的优钵罗花,还有什么能有这样神奇的效力?” 凛冽的寒风,突然之间刺骨起来,夹著漫天的雪花,如针一样扎人地呼啸。 “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要说长情,他还真是数一数二的。算起来,有一千三百多年了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不是为我。”他的语调一如刚才:“你不必套我的话,我对于他,从来都是一样的。” “你曾经觉得难过吗?如果是你……遇到了他……一如当年的痴缠?如果你是他,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你也说了,一千三百年,连我也觉得长久。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会不会觉得难过,我不是他。”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你曾经是那么地深爱著他……” “那不是我。” “我不相信,难道在你的意识里真的一丝也没有残存下来?你以为,那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真的只是用药物就构筑得起来的?真的完全不是你吗?寒华上仙!” “太渊。”他转过身来,竟是微笑著的:“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们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我根本想不出,怎样才能做些弥补。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不受内心的谴责?”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当我发现,其实空有力量而无血泪的我,只是个可悲笑话的那一刻。” “但我不是你,我不是水族,也没有什么血泪之躯。有感情固然不错,没有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你是为了想要弥补他而来找我,我恐怕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寒华,我并不只为了他,同时也是为了你。” “他耗尽力量才促成这一世的转生,想要永远留下他的魂魄,怕是共工也没有这种回天之力。给予一个短暂虚幻的假象,又有什么意义?” “正是因为这样。其实,之前的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前些天再见到了他。他说‘生有何欢,死又何憾?’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对他来说,生存著,本身已是一种折磨。他在等待,看似平和,但这等待,已经变成了一种无奈。到了最后,他依旧只能一个人走完这一程。我知道,你一生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所许诺的誓言,可为什么偏偏罔顾当年对他的承诺?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愿意承认,你居然是真的动了情。” “情?你认为我是有情的吗?”寒华反问。 “天地万物,尽皆有情。你又怎么会例外?” “其实,我并不是完全不记得。可我见到了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对他的存在消失,也没有你们那时的那种介意惊惶。那真的是情吗?” “那是因为在你的意识里,从没有遇见想要珍惜的人,你不明白‘失去’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太渊皱起了眉,解释得有些辛苦。 “失去?我不明白,如果你指的是他,如果不算上今生,他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去过一次了。那次,我可以称为‘失去’吗?” “我不是你,寒华。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他对你的心意,经过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一点也没有改变过。” “优钵罗是佛陀,那份爱不过是他在尘世中的一种试炼。我不相信,他到今天依然不改初衷。”那招来莲花,回眸一笑的释然,如果是太渊所说的情,又怎么会那样的清浅淡然?“何况,他自己也明白,当年所爱上的,不过是一个并不真实存在的幻影。” “你还记得吗?在一千年前,他宁愿让你永远摆脱对他的痴情,也不愿意自私一点。你想过没有,那需要下怎样的决心,然后多么痛苦地去说服自己。那时的他,并不是一个佛陀,只是一个凡人,七情俱在,血肉之躯。他那么做,只是为了你,如果你摆脱不了情爱的束缚,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为了你舍出生命?你要了解,倾心相爱不难,但那时的挥剑断情不亚于回剑自伤。那样的爱情,是时间可以改变的吗?” “他没有提过,那些前世的经历。”那以为不足取的片段影像……原来,一千年前,竟真的早就与和他重遇了。怪不得,炽翼每每话中带刺,连苍泪总也有些暧昧不明的话语。 “他应该是记得的,却也不提,不正是看淡了?” “所以说啊!你还真是不懂他。”太渊叹了口气:“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呢?你既然不能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做,讲了也只是徒增伤心。” 寒华不再辩驳,眉头却沉了下来。 “他说往事已远,今生不再是连无瑕,是在负气?”他开口问太渊。 “是无奈吧!多么炙烈的情遇上你这样的风雪,也只有无奈了。他心里一定是极痛的,这一次恐怕是永远失去了。除了淡然些,你想让他怎么样呢?如果会苦苦纠缠,那就不是他了。” 情到浓时转为薄,寒华,你为什么不懂?还是,你终究是仙,本就不懂人心中的情爱? 我是不懂,我只知,爱我所爱绝无怨尤。 那声音,是自己的? 那样地惊惶失措,那样地坚定无悔。 竟然,说过那样的话,竟然,那么地痴狂。 “他真的不会忘记,没有改变吗?” “说句实话,从头到尾,一直在变的,只有你。”优钵罗的性格,注定了他的不幸,他极其透彻,偏偏又太固执,决定了的事,绝对会坚持到底,哪怕违背本意,背上重罪也是一样。 就这一点,他和寒华,还真是惊人地相似。 “太渊,你今天的话还真是不少。你走吧,我需要些时间。” “你愿意想想,已经很难得了。”太渊微笑,知道那一丝的困惑有多么难得,不枉他浪费了这么多的口舌。“但是,请快一点吧!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第六章 他,不一样了。和记忆中的,甚至几年前的他也不一样了。乌黑的短发,让他看来陌生了许多,多添了几分成熟,少了那种惊世的眩目。脸也一样,依旧是那种完美的色相,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沧桑。但凡是人,都是会苍老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有些不习惯,那种带著笑意,温柔地如同和风一样的声音。和记忆里的空旷虚无,一点也不一样。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是因为这个女人吗?平凡的,在这世上如同不起眼的尘埃一样普通的女性,能够让他露出那种神情吗?他不是永远淡然的吗?他不是无求的佛陀吗?对一个人间的女子,为什么会有那种如同……有情……的表情?还是,太渊本来就在胡说,只是和以前一样,开了个无聊的玩笑……但是为什么?寒华,你为什么要来?难道,太渊空泛的推论让你动摇……还是……你心中早已有了怀疑的存在?他为什么那样看著那个女人?那不是珍惜、怜爱吗?还让她用手整理他的头发?那不是只有我……这个念头一起,他的心中蓦地一惊。 “谢谢。”白昼接过了保温盒,那种温热让他心里一暖。 “不用!”对方有些脸红了,盯著自己的脚尖:“你最近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吃外面的东西比较好。” “所以谢谢你的细心。”他慢慢靠到身后的树干上。眼角瞄到有人指指点点,她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应付了两句就跑开了。 白昼的笑容慢慢停住,慢慢苦涩。只是见过几次面,不应该这样接近的人,但……她有一双深邃的眼睛,乌黑得很特别,虽然不是那么清冷,但看著,却是另一种相似,如同……那种有著情意的…… 他站直了身子,慢慢往操场走去,那里的树木多些,会让他气息顺畅一点。 远远地,一群年轻的孩子在踢球,活力四射,只是看著就令人开心。 他把盒子放到一边,坐了下来。看著看著,有些目眩,他揉了揉额角,靠在树上。连阳光,也可以那么刺眼。多么像一千年前,依附炙炎神珠的身体,为了平衡那种上古的神力,只能告别阳光,与冰雪为伍。 今天,身边总环绕著一种冰雪的味道。熟悉的……冰雪……他猛地睁开眼睛,回头看去。 在树木林荫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集中涣散的视线。心里一紧。 “是你。”他轻轻地说,却更觉得像是一个日光织就的幻象。 “嗯。”那种声音、语气,除了他,还能有谁? “寒华。”这一声,似叹息,似怨怼,总有说不明的无奈。 他似乎总是这样叫著自己的名字,听来,似乎有著无边的空旷疏离。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是为什么而来的呢?上仙。”白昼微笑。这笑,虚无迷离,和刚才…… “你喜欢刚才的那个人?”寒华疑惑地开了口。 白昼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他:“什么?” “你对她,似乎是有著情意?” 白昼皱起眉,为他的问题感到困扰:“我和她……”目光突然一闪,他改了口:“现在或许还没有,但我会试著爱上,人总要寻个伴侣的,不是吗?” “你要娶她?”寒华问得很不确定。 “为什么不行?她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我既然已经不是佛陀了,只要深得我心,携手白头又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寒华看著他,两人间洋溢著生疏的沉默。“无论如何,你曾经是佛陀,兼济天下之爱与人世间的情爱多么不同,这与你受奉的教义大相违背。” “你错了,寒华上仙,我不是什么佛陀。世尊在受印点化的那一天就对我说过。优钵罗,只是一种执迷,为佛者,心中必澄明一片,我虽能参透世情,得悟佛理,但我本身就是人心中的六欲七情。所以,纵然我被尊为佛陀,但在西天诸佛的心里,我,只是一个特别的俗物而已。” 释迦座前净善尊者……对于昔日的天界来说,这个称谓是多么尊贵不凡,而现在,这个称谓的主人却带著无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们总在说我是世间最通透的神明,我可以执掌世间万千人心。但,我却不认为我有多么透彻,我能够一眼望穿旁人的心思,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人心中的痛苦。世尊所说的理想世界,我根本无能为力。”白昼一阵苦笑:“你又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坚信自己偏离了佛道,离开白莲花台,被困在众生轮回盘里?” 寒华缓缓地摇头。 “是为了翔离。当年太渊来到了白莲花台,要我插手他和共工之间的仇怨。以我的个性,当然是不会答应的。可是,我到最后,还是答应了。” “为了什么?” “心,翔离的心,我看见了他心里堆积了无数的痛苦,是那么地刺骨锥心。只是看了一眼,连我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太渊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知道,佛法道理,他绝对辩不过我。我唯一的弱点,就是对这执著之心的迷惑。最后,我虽然在翔离心里为他找回了一丝神志,但我也受到了他执著的情感所迷惑,失去了应该是无求无碍的佛心。” 原来,当年是他救了将死的翔离。 “起死回生不难,难的,是寻回心中求生的欲望。太渊也明白,我可能是唯一可以打动翔离的人,所以……”毁了优钵罗的佛陀之心。 “其实,如果我不愿意,他又怎么能够强迫我?我之所以会堕入魔道,是因为我心里其实对自己的信仰早就起了疑惑,这些只是让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疑惑?” “在许多年以前,在我和太渊认识以前,就发生过一些事,从那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后,我的修行,包括法力和佛理,早就停滞不前。其实,优钵罗早就入了魔道。继续留在白莲花台,是因为我和人有过约定,在我没有真正明白自己想走的路以前,必须留在那里,不能离开。” “你早就不是佛陀了?”就算是寒华,也是微微一惊。 “对,很久以前,从我知道佛法并不能填平失去的痛苦开始,我的心就动摇了。所以,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了什么兼济天下之爱。”白昼把头转了过去,阳光投射在他乌黑的发上,闪出点点光芒:“我只要一份自私的,微小的人间情爱。只要能守住这一点执著的心,哪怕只是一个眨眼的时光,对于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优钵罗早就消逝了,白昼,不过是一个自我的凡人。不知为什么,寒华有一些不安。……你不明白‘失去’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这一千年的距离,把大家阻隔得太远。这一刻的白昼,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陌生。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寒华”,他也能这样平静地诉说这些吗?只怕,也是一样的。没有了……他的心里,已经失去了希望。他对于“寒华上仙”不是无情,而是太过失望了…… “是我亏欠了你的。”这是寒华所说出过的,最接近于道歉的话了。 突然地,一股愤怒涌上了白昼的心头。 如果寒华一如既往地冷漠倒也罢了,可偏偏说出这种带著怜悯的字句,这让他怎么甘心? 他猛地转过头来,脸上有著抑止不住的怒气:“寒华,你以为,一千三百多年,只用一句亏欠就能敷衍过去了吗?你以为我会需要别人的可怜?收回你的话,然后离开。这里是污浊的尘世,根本配不上你,回到你的长白幻境,当你没血没泪的神仙去!” 一番话说得声疾色历,少有的色形于外。 寒华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失态。 看见寒华微沈的神色,白昼的心又一酸,柔软起来。 “寒华。”他微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我们早就告别过了许多次了,真有什么爱恨情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纠缠了。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走完这一程,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吧!回长白山,过你长生不老的日子,由著我过我凡人的生活,好吗?” “你对我的情意,是不是从没有改变过?”寒华抬起了眼睛,定定地看著白昼。 白昼愣住了,愕然地回望著他。 “这一千多年,是不是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之间的种种?”寒华追问。 白昼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偏向一旁。 过了很久,他迷离的目光才又落回了寒华的脸上,看进了他满是坚毅的双眼。 那如冰雪一样的眼神…… “如果你坚持想知道的话。”白昼近乎自嘲地微笑:“不错,从开始到现在,整整经过了一千三百三十五年。我对你,从来没有改变过。虽然明明知道这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办法管束自己的心。说来,这种盲目的爱恋,还真是可笑呢!” “哪怕,我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不,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寒华还是寒华,只是以前对我有情,现在没有罢了。”他轻抚著自己的胸口,淡然地说:“我始终认为,一切只是天意弄人。我有缘遇上了你,却没有缘份和你长相厮守,世间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你我之间,不存在谁亏欠了谁,只是命里注定了要错失对方而已。” “跟我回长白山吧!” 白昼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唇边,下一刻,鲜血肆意地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捂不住的猩红色从指缝之间满溢,溅到了白色的衬衫上,他弯下腰,草地上顿时也有了点点红斑。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总是在受伤,总是呕血,总是在自己的面前…… 等到寒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已经扶住了踉跄的白昼,洁白的纱衣上已经溅到了血色的红痕。 依赖著寒华的扶持,白昼擦去了渐渐停歇的血渍,目光移到了扶住自己的那双手上。 修长洁白,坚定有力的手,稳稳地支撑著自己的身体。 这双手,曾经誓死护卫过自己,更曾经亲自扼杀过自己,曾经炽热,曾经冰冷,这一回又是什么? “你还没有听明白吗?请你不要这么残忍,放过我吧!”他近似绝望地低语。 “这个浑浊的世间只会让你的力量加速消散。跟我回长白幻境,你能活得更久一些。” “活得更久?那有什么用呢?寒华,活著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你不明白,我在这种煎熬之中活了多久,在冰冷的忘川里……”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被遗忘了一千年,整整的一千年。我很清醒,身体还有感觉,睁开眼睛也能看见。却没有办法说话,没有办法移动半寸,你不可能知道那有多么可怕!有时候,我实在怨恨自己不是个凡人,你看他们,来了又走,走了再来。这一生,下一世,多么地泾渭分明。” 他轻轻地挣开了寒华的手掌,仰头望向天空,那蓝天泛著刺目的白,沉默地俯视著世间。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能和诸天神魔共亡,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如果,能够不遇见这个人啊…… “太渊说,我不懂得什么叫做‘失去’,才会无视于你的存亡。我的确是不明白,你心里那些依恋、绝望、痛苦,都是为了什么。但是,在我活过的这些年,你是和我牵扯最深的人,再怎么说,我也不该无视于你的存在。和我一起回长白幻境,这个世间更不适合你。如果真的像太渊说的那样……我会尽力去想……”寒华说得语焉不详,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才更好的样子。 那有些困惑的样子,打动了白昼。 寒华,原本就是不擅于表达的人。 “你不必理会太渊说了些什么,你是无情无欲的神仙,本来就不需要懂什么情爱。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你爱不爱我了,而是你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哪怕平淡无情,那也好……” “为什么?” “无求心里一旦有了情这东西,恐怕就再也找不回平和宁静了。”白莲花台上的优钵罗已经不复存在了,长白山上的寒华却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说是私心也罢,寒华如果一直是这种模样,也好!至少,这世上不会有能够打动他的东西,为了他痛苦了千年的心,多少也觉得甘愿了。 寒华轻轻皱起眉头,显然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你是说不跟我回长白山了?” 白昼轻轻点了点头。 寒华有些不悦了,他这一千年间所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如这片刻的多。 在山下才待了短短的一刻,连他也觉得自己浮躁起来了。 “我走了,你想好了再决定。”他半垂眼帘,袖袍…… “等等!”白昼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寒华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他。 “还是不要在这里施法比较好。”远远地,三三两两有不少学生在看著这边,寒华突然平空消失的话,会令他很伤脑筋。 “白教授。”有人跑了过来。 是刚才走开的那个女孩。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白昼下意识地走到寒华面前,遮挡一些视线。 “刚才我忘了……”抬起头,却看见了另一张脸。 过分乌黑的头发和眼睛,雪白的肤色,这是一张散发著冷冷寒意的俊美面孔。 就像是……古代传说中的剑仙…… “这位是……我的朋友。”白昼略带而过:“你忘了什么?” “我忘了把调查表给你。”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好冷,是那种看他一眼,就会一路从眼睛结冰到心口的寒冷。可越是这样,偏偏越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谢谢你。”白昼过分局促地接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两个人…… “你怎么了?”白昼看出她的恍惚,轻轻喊她。 “那……我先走了。”她有点紧张地道别。 白昼点点头。 “我……” “还有事吗?”白昼疑惑地看著她,他在察觉到寒华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使用了幻术。她所看见的应该不是寒华原本的衣著打扮,为什么还会这么惊讶地看著寒华呢? 他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有些后悔没有改变寒华的容貌。 手背突然碰触到的微热吓了他一跳,他迅速地回过头来。 “怎么了?”他有些惊异地看著这个平时都有些过分羞涩的女孩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白教授,晚上……我们一起……看电影……”说到后来,脸又红了,干脆又低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头顶供人观看。 白昼先是愣了一愣,而后笑了。 “好。”他笑得极近温柔,话语里却很坚定。只让人觉得,哪怕今天是世界末日了,他也一定赴约。“我请你今天晚上看电影。” 她吸气的声音是那么明显,令白昼不禁莞尔。 她慌慌乱乱地走了,姿势比刚才更加僵硬有趣。 女性,真的是很可爱…… 白昼带著微笑转过头去,却一愕。 不知什么时候,寒华雪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环目四顾,这片天地竟然这样地空旷无边…… 笑容一分一分地在他脸上僵住,他闭上眼睛,只觉得满心的空虚疲累。 “寒华……”心中所眷恋的,永远没有办法再靠近的那个人。很快地,连再看他一眼也是奢望了…… 突然间,心头一阵绞痛。 他蹲了下来,环抱著双臂,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苍白的唇色像死人一样可怕。 “不行,你不能出来!”他捂住胸口,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嘴里不住地自言自语:“你绝对不能出来,就要结束了,我不能让你……” 指尖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皮肉,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教授,你没事吧!”在另一头踢球的学生看他不大对劲,跑了过来。 他猛一抬头,那样子吓了所有人一跳。 “走开!”他恶狠狠地低吼。 学生们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没敢伸手扶他。 “对了,太渊,去找太渊……”他勉强地站了起来,口中说道:“雾来。” 一时间,刚刚还热力四射的太阳忽然间被乌云遮盖,昏暗的天色还伴随著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教授不见了,教授呢?”在一片惊呼声中,有人发现白昼不知所踪。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第七章 “怎么了?”炽翼惊讶地看著从沙发上猛然站起来的太渊。 “有人闯入烦恼海。”太渊的脸上少有地布满了凝重。 “是什么人?”炽翼皱起了眉。 很少看见太渊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的会是谁呢? “气息强大杂乱,我怕这人来意不善。你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留在屋里,别让我分心了。” 炽翼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太渊穿上外衣,开门走了出去。 炽翼站在窗边,远远地看著,还是不怎么放心。 是什么人,会让太渊这么紧张? 太渊慢慢走著,心里的惊奇又扩大了好几倍。 这是什么香气? 像是夜雾中的一阵微风,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又仿佛春日山林里的一缕阳光。 似圣洁,似诱惑,如真切,如虚幻。 太渊心念一动,暗叫好险。 连他,也在一刹那之间,都不禁为了这丝香气而动摇。 这味道,竟然像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却又像是陌生得很…… 绕过了一片林木,再往前走就是池塘。 香气,从这里开始散发…… 他不再犹豫,拨开树丛走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为之愕然。 朵朵白莲硕大无比,开满了这座不小的池塘。 在池子的中央,有一个穿著白色衣服的人赤著脚站在水面上,静静地看著月光为自己制造出的倒影。 “优钵罗。”太渊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渊。”那人抬起了头,半挽起的长发乌黑亮丽,直披散到水面,分外夺目。 这件白衣,这种佛髻,甚至手腕与脚踝上的金饰,不正是优钵罗还侍奉佛前时的装扮? 这真的是优钵罗,他所熟悉的入魔前的佛前净善尊者! “你和我自从白莲花台一别后,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吧!”那优钵罗举手投足之间,辉映著月色浮动,比起转世过后的白昼,多了几分超然物外的圣洁。 “这不可能,你明明……”太渊被弄糊涂了。 “我来找你,是想求你件事。”他平和地在水面上踱起步来。 “什么事?”姑且先放下这已经乱成一团的前世今生,眼前这个以当年面貌出现的优钵罗表面平静,但周围的气息狂乱不安,足以令人生疑。 优钵罗细长的眉慢慢地皱了起来。 太渊不由得小小退了半步。 在认识后的几千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见过优钵罗皱眉,杜绝了贪嗔痴枉的佛陀们,是不会皱眉的。 “请你杀了我,太渊。”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这个要求还是太令人震惊了。 “什么?”太渊当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你立刻动手,杀了我的肉身。”优钵罗面向他,脸上一派端庄严肃。 “为什么?”太渊疑惑地问,直觉内情绝不简单。 “你不杀我,我会毁了这个人间。”优钵罗淡淡地说道,那种满不在乎,就像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太渊的神情一瞬之间转换了几种,最后,他选择微笑:“想死的话自己动手不是更好吗?我可算不上一个好刽子手。” “不行,我是做不到的。”低垂著眉目,他就像一尊寺庙里受著香火,怜悯众生的神像:“我们曾经受过佛祖点化加持,无法伤害自身。能真正杀了他的,只有你手里的‘毁意’。” 太渊的神色一凛,隐约想到了什么。 “反正我这肉身也拖不了多久了,但是如果你下不了这个手的话,我怕……会落得难以收拾的局面。”优钵罗转动手腕,指间又开出一朵白莲:“如果你下了手,你今天所做的,会是行善而非为恶。” 太渊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眼前的异样阻止了。 优钵罗手掌上的洁白莲花,竟一瓣一瓣地染上了颜色,一霎那,竟然变成了一朵纯黑色的花朵。 “太渊,你的犹豫会铸成大错的。”他将花朵放到眼前,低叹了一声:“这果然……是命运吗?” “难道说……”太渊猛然地惊醒了:“你是……” “就像你所想到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他放下黑莲,任由它在脚边浮动:“我的心里没有善恶,没有记忆,什么也不会再有。优钵罗早就已经死了。” “这……怎么可能……” “我曾经犯了罪,无法求得饶恕的罪。”优钵罗神态安详:“所以,上天给了我最大的惩罚,我唯一想要永远拥有的东西,却永远地失去了。” 太渊突然间眸光一敛,杀机乍现。 优钵罗在说完这一句以后,脸上有了怨恨。那从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神色,可怖得令人心惊。 “太渊。”他侧头看了过来,勾起嘴角,笑容里带著七分恶意。 如果一击不中…… 太渊手一扬,顷刻间多了柄光华四溢的长剑在手。 诛神,毁意。 “对不起了,我不能冒这个险。”真要动手的这刻,太渊不禁有了一丝难过。 优钵罗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微微地动了动嘴唇。 太渊眯起眼,一剑疾刺…… “不――!”一声尖叫加入了进来。 太渊一时大惊失色,可是剑势太急,想收已经晚了。 眼看著…… “叮――!” 那声音清丽高亢,宛似一声龙吟。 世上无人能揽其锋的诛神剑,竟然被两只手指轻轻一弹,就这么地止住了去势。 那手指结成了莲花印,在冷冷的剑光前皓白如雪,宛如玉砌。 太渊怔了一怔。 “太渊,你在做什么?”炽翼被护在了一个白色的怀抱之中,一脸不解地看著太渊:“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不得不杀。”太渊皱起眉,他为了引偏剑气,本身受了不轻的反挫。 “你倒是常常挑些紧要关头出现的嘛!”倒是伸手救了炽翼的人,言语里毫不在意,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白昼你……”炽翼回过头,然后不著痕迹地离开那个怀抱。 那人的手一紧,揽住了他的腰。 “怎么这么见外啊!惜夜。” 那一声“惜夜”让炽翼一愕,再度被他揽到了身边、 那人托起他的下颚,笑得十分璀璨。 那张脸依旧是世间仅见的美丽,只是那种神情……不是圣洁,没有平和,而是迷惑人心的引诱。 那微笑,懒洋洋的,却忍不住让人心跳加速,连身后乌黑的长发,似乎突然之间就有了自己的意识,随著夜风,像最最轻薄的丝缎一样在空中舞动起来。 炽翼愣住了,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渊转眼已经恢复了常态,却是笑得有点勉强。 “好久不见了,七公子。” “好久不见了。”太渊打了个哈哈。 “今日见你七公子风采依旧,身边更有倾心相爱之人相伴,真是让我眼红啊!”那冰冷的手指轻抚过炽翼的面庞,鲜红的嘴唇半抿,似笑非笑地勾起一种诡异的气氛。 “尊者你过誉了,我不过就是个俗人,怎么敢当啊!” “尊者?”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你是在取笑我吧!我怎么配得上这种称呼呢?能配得上的,只有优钵罗这个名字。你叫我昆夜罗就行了。” “昆夜罗?”太渊轻轻念著,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了你的名字。” “你是谁?”炽翼挣扎起来,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白昼。 “七公子啊!你实在是太粗心了,怎么忘了为我和赤皇大人做个介绍?我可是仰慕了他很久的。” “炽翼,这位昆夜罗……算是优钵罗的另一半神魂,你也知道他……曾经有一段特别的过去吧!” “另一半?”炽翼抬头看著那人,分辨出和白昼无一丝相似的神情:“什么另一半?我看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太渊一愕。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火族赤皇,只是打个照面,居然已经分辨出我和优钵罗是完全不一样的。”倒是自称昆夜罗的,笑得十分开怀:“反倒是七公子,你不过是因为当年看见我和如来辩禅,就一心把我当成优钵罗入魔以后的样子。其实优钵罗不是昆夜罗,昆夜罗和优钵罗也不是一体的。” “什么?”太渊愕然反问:“你不是优钵罗衍生的魂魄?” “哪里有那么复杂?”昆夜罗抚摸著自己的脸:“不过就是几千年以前,为了有足够的能力得到佛前尊者的地位,优钵罗打败了我。我只能寄居在他的肉身里,成为他力量中的一部分。但我,仍然是存在的。在这个肉身里,容纳著两个不同的灵魂。” “那为什么,连玉的那一世,直到他死,我也没有看见你出现呢?”太渊冷静地问他,并没有因为这令人意外的消息而失去了冷静。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一次,优钵罗的力量以及我的意识一同被如来用他的法力结成咒缚,困在了众生轮回盘里。”昆夜罗微侧过头,竟然像在叹息:“七情六欲,果然是十分可怕的东西,优钵罗这么深厚的修行与坚定的禅心,居然在短短的三百年里,就消磨殆尽了。” “那你昆夜罗,又是什么人呢?”炽翼微仰著头,带著戒备。 “问得好,赤皇大人。其实你现在看见的,与其说这是优钵罗的模样,还不如说是我的。”他低著头,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笑著说:“在多年以前,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样貌,和你眼睛里看见的这个样子,并没有任何的分别。” “难道……”太渊惊讶地问:“你和优钵罗……” “我们的样子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除了,他的头发……是白银一样的色泽。”昆夜罗用手掠动自己乌黑的长发:“你也想到了吧!我们根本就是一条藤蔓上的两朵花,白色的优钵罗还有黑色的昆夜罗,我们,本来就是同根而生的兄弟。” 太渊和炽翼同时大吃了一惊。 这个人,居然是优钵罗的兄弟。 “不过,请不要误会了,虽然我们生长在同一条枝蔓上,但是,我不是什么世间善心孕育出来的东西。如来曾经称呼我为‘恶之花’,佛道的说法,人因迷惘而有恶。昆夜罗,就是人世间的迷惘孕育的花朵。” “你想怎么样?”炽翼看著他:“我不管你是善是恶,我只想知道,优钵罗呢?既然你现在有了这个身体,那优钵罗去了哪里呢?” “赤皇,你还不明白吗?只有善死,恶方会生。现在,我拥有了这个躯体,那么优钵罗当然已经死了。我没有因为他死而消失,那就说明,他已经神魂俱灭,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看见太渊张嘴,昆夜罗立刻打断了他:“这一次,和当年他因为翔离心智混乱,灵魂暂时沉眠完全不同。就像死在诛神阵里的上古神众们一样,优钵罗已经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了。” “怎么会……”炽翼的神情混乱起来,太渊的脸色也开始有些难看。 “他真是爱操心,自己都快消失的时候,还想到这个世上的众生以后恐怕会被我糟踏了。拼著最后一口气,也要把我一起毁了。”昆夜罗摇头大笑:“真是太好笑了,不是吗?” 太渊和炽翼当然是笑不出来的。 “你的法力远远超过当年的优钵罗,为什么会是你寄居在他的体内?”太渊的神情极不自然,尖锐地问道。 “这个么……是秘密。”昆夜罗眨了眨眼睛。“不过,你们放心吧!我再怎么无聊,也不会对这个千疮百孔的世间有什么兴趣的。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我也没打算耗费我的时间和法力。” 说完,长眉一挑,顺手把一直抓著的炽翼凌空抛了出去。 太渊身形移动,已经稳稳地把炽翼接在怀里。 他那种一闪而逝的宽心,没有逃过昆夜罗锐利的眼睛。 “你变弱了,七公子。”昆夜罗低眉浅笑,太渊的心微微一惊。 “不知道是哪里让你这么觉得呢?”太渊把炽翼护到身后,表情沈稳地问道。 “我和你,在三千五百年以前曾经匆匆地见过一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那一次,你给我的印象可是十分地深刻。在场的满天神佛,只怕没有半个看得出你七公子是多么可怕的人物。那种唯恐天地不乱的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多少令我觉得畏惧。”他又挑起了眼睫,笑得令人心寒:“可是现在的你,不过是个为了情爱。磨尽了雄心壮志的太渊。你吞并天地的野心呢?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设计诛杀自己父亲的狠毒去了哪里?” “只是因为我发现,我真正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地之主的地位。我想要的,并不是那种只要敢想,就有可能实现的东西。那时的我不过是一直陷在自己编织出的罗网之中,沉迷在一些毫不重要的枝节里面。”察觉到炽翼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掌心,太渊微微一笑:“如果你认为我变得懦弱无用,我也不想和你争辩。” “你有了弱点,已经无法立足不败了。” “是吗?”太渊眼中光芒闪动,在这一息之间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 “你们都是这个样子,只要心里有了情,就软弱起来了,连你也不例外。否则,刚才以诛神为锋,天下有谁能够接得住你那一剑呢?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心里真的把优钵罗视为了朋友,就算出剑也留了三分犹豫,又怎么会被我一指就弹开了呢?” “也不必再说这些了,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倒是你。昆夜罗,在被困了几千年后的现在,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这是天赐的机缘吧!优钵罗心神耗尽,我终于可以任意地主宰这个身体。我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错过了太多的故事,不是吗?” 太渊觉得心微微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一直在看著。包括那一场让他方寸大乱,虚假的所谓爱情。这一切的一切,兴许都要归功于你啊!”昆夜罗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长发,说不出地动人;“从表面上看,真是一段缠绵凄恻的情感呢!优钵罗的伤心,连我都为他觉得可怜,几乎都要为他打抱不平了。不过再想想,这一切倒也挺有趣的,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注定了他会这么凄凉地独自承担一切的不幸。谁叫他居然相信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这一切,是他自己的责任。” 太渊用力地握住炽翼的手,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我想见一见那个人,面对面地见一见那个让优钵罗身心俱死的男人。”昆夜罗抬头遥望:“我真的太好奇了,这个像冰山一样冷酷的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优钵罗死得这么不好受?” “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啊!我当然不会蠢得挑衅这位法力莫测的人物。我只是想知道,优钵罗爱逾生命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他为之痛苦千年的时光。你要知道,这一千年,时时刻刻必须忍受优钵罗痴情的我也不好受啊!” 不知在什么时候,那件雪白的衣服,从下摆开始,慢慢地染上了颜色,然后,和那朵莲花一样,变成了完全的黑。 昆夜罗朝两人微微一笑,刹那之间消失无踪,风里,只留下了淡淡的花香。 昆夜罗花的香气。 “太渊……”炽翼茫然地看著满池的白莲:“我们……该怎么办呢?” “什么都不要做,优钵罗已经不在了,我们做任何的事都已经太晚。”太渊把他搂到自己的怀里:“那个昆夜罗,只是个和他长相一样的陌生人。我们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他说,要去找寒华……” “昆夜罗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可是,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会觉得很不真实?白昼真的死了吗?这么突然地……”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何况你也看见了,昆夜罗和他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他的法力,更不是优钵罗可以与之相比的。就算和我比较,恐怕也相差不远。”太渊轻轻皱起眉头。 “白昼很伤心吗?他说,有一千年那么久了。” “炽翼,别这么固执,一切都结束了。他独自一人坚持了过来,我想就算伤心,他也没有后悔……应该后悔的,绝不会是他。” “会吗?会有人后悔吗?” “会的。”太渊的眼神也有些冰冷起来:“可能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一定会的……” 第八章 长白幻境。 寒风凛冽。 他静静地站著,与风雪,与天地,竟似融为了一体。 “寒华。”有人低声喊他的名字。 “你来了。”他没有回头,从气息上感觉到了这个人的到来。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对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呢?一件染了血的旧衣?一把折断了的剑?一段污秽的过去?还是一个曾经生死相许的伴侣?”那人的口气十分地淡然。 风雪突止。 寒华回过头,眼神冰冷,问:“你是谁?” “你又不认识我了?唉――!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心。”那人带著痛苦无奈。 “你不是他。”寒华没有动作,但寒光四射的冰刃已经凭空架到了来人的颈边。 “哪里不是?”来人也丝毫不动声色:“这脸,这身体,这头发,哪里不是他呢?”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是他的肉身,却是另一个灵魂。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明明用了他的气息,你为什么会分辨得出?” “不为什么,你不是他,这就足够了。” “是吗?这真是有趣。”那人轻轻眨了下眼睛,颈边的冰刃化成了无数的碎屑落下。 “他的魂魄呢?” 那人露出笑容,那笑容邪谑,在一向端庄高洁的脸上实在非常突兀。“你说呢?既然你看出来了,不难猜到吧!” “你和他……同源所出,寄宿一体?”纵然是寒华,也感觉到了一丝惊讶。 “真是了不起,就算是一向以才智见长的太渊,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不过,这种事有谁能够想得到呢?” 只有神魂俱灭,才会让附属者占用其身。 死了…… “我可以把你的表情理解成难过吗?虽然也不太像……” 只是早晚的事…… “我还是很好奇,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连一丝的感动都没有过吗?真的连一瞬间也没有动摇吗?” 动摇?一瞬间?没有吗…… “说什么碧落黄泉,原来只是一个笑话。他真是可怜!” 你我碧落黄泉,终不能再见了…… “他居然没有哭,我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小事哭泣。没有想到,他被你这样地伤害,还是强忍了下来。” 应该……还来得及…… 一个转身,那修长的身影随风消失了。 “真是没礼貌,我都没有说完呢!”昆夜罗笑著:“这么急做什么,反正已经晚了。” 然后,他敛起了笑容,抬头望天:“你看,他就快要知道了,这种‘失去’的痛,他就快要尝到了。可是来不及了,谁叫他这样地践踏了你的心,让你走得这么辛苦。” 他低下头,面容有些扭曲:“寒华,你是神最好了,用你无尽的岁月痛苦去吧!你已经永远得不到了,永远地……后悔……” 笑声扬起,凄厉中带著快意,回荡在白雪皑皑的长白山上。 黄泉。 这片掩藏于地底深处的土地,是死者轮回的地点。 在最近的年月里,多少也受到了天地之间变动的影响,而更形凄冷起来。 寒华带著犹如寒冰的仙气而来,虚弱的魂魄们远远地闪避著。 他在忘川渡口停了下来,举目寻找著什么。 “神仙?”渡船上的使者穿著灰色的衣袍,有些惊讶地问:“这世上还有神仙吗?” 他没有理会。 “这里很久没有神仙来过了,我们还以为神仙们都死了。你是来轮回的吗?可你还没有死啊!” 他终于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成功地让她闭上了嘴。 “你在找他吗?他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他又一次回过头来。 “我知道你,你要找的一定是那一个人,不会错的。”使者撑起小船,往河心去了:“你跟我来吧!” 寒华长袖一挥,凌空飞起,紧随在后。 到了河心,使者稳住小船,招手喊他。 他长袖一摆,落到船头。 “你看,那就是众生轮回盘。你要找的那个人,以前就睡在这里。”使者指著河水中隐约可见的巨大石座。 “他好像犯过什么大错,在很多年以前,就被关在了这里。但有一段时间,他的一部分元神曾经被神仙们带走。直到一千年前,他回来了。然后,又整整躺了一千年。” “一千年前……”寒华低语。 “这是听上几代的阎差说的,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我还要久。他真的很美,每一次我过河,总会忍不住要看他一眼的。” “他在轮回盘里睡了三千年?” “以前是吧!不过,这一千年里,大部分时间他是醒著的,只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醒著?”一千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醒著的时候,眼睛总是看著远处,像是在等什么人。就算偶尔睡著了,也总是皱著眉头。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这冰凉的河水让他难受,直到我看见了他做的梦。” 寒华的手碰触到了阴寒彻骨的河水,就算是他,也有了寒冷的感觉。而那个单薄的身子,竟然在这样的水里沉浮了几千年。 是什么呢?他在等的……会是…… “是你啊!原来他一直在等你呢!他一直在做著有你的梦,让他难过的,不是这冰凉的河水,而是你一直没有来找他啊!” “我……”寒华的声音,突然之间有些沙哑了。 “你要看吗?我把他的梦都留著呢!他一定很在意你,因为他醒著的时候,我给他看过那些梦。只有看见你的时候,他才像是在微笑呢!” 那些梦,在闪烁的水光中闪过,有些纷乱,有些琐碎。 但每一个梦里,永远有一张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脸。不论是在开封那夜花灯节会上的慌乱,还是用剑刺穿他胸口时的无情,又或者是说著碧落黄泉不离不弃时的坚定。 唯一最清晰的画面,只有那一张脸。 寒华的脸! “情,究竟是什么?”梦中,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只是,到了今天,我也只能祈望,终有一日,你我能再逢于黄泉。”梦中,他听见有人那么说。 寒华笔直地站在船头,定定地看著那一幕幕闪过自己脚边的梦境。 “我,究竟做了什么?”他怔怔地低语:“怎么值得这样的想念?” “在众生轮回盘终于完全崩塌的那一天,他走了出来,连一刻也没有停留地过了河。我追上去问他,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你,恨不恨你啊?他摇头,说不恨,说他知道你不会来,只是忍不住想等。我问他是不是要去找你了,他说,只要能再看一眼,那就足够了。”使者娓娓叙述著。 一直在等……一直在……一千年……等一个不会到来的希望……竟等了一千年…… 寒华一个踉跄,竟然差点失足落到了河里。 一种疼痛从四肢涌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向胸口。 “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痛?”他捂住胸口,有些慌乱地问:“我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痛?” “你这是在心痛吗?为了他而心痛?” “心痛?这就是心痛……为了他吗?”寒华气息不定,单膝跪倒在了船上。 面对的,是自己的脸,倒映在河水里的脸。 这样七情俱在,慌乱不安的脸……是我的吗? “你别难过了,你不是来找他了吗?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算算时间,他也转生二十多年了。你去人间吧!他一定在在那里等著你呢!” “人间……” “是啊!人间。” “不!”寒华猛地站了起来,小船激烈地摇晃,吓坏了没有准备的使者。 “他不在了,神魂俱灭……不在了,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不会在的……我为什么要来?他已经消逝了,不论是谁,连无瑕,优钵罗,白昼……都不会在了……” 他的样子有点吓人,使者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寒华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岸边走去。 原本想喊住他的使者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终年暗潮汹涌的河面,在这个神仙踏下小船第一步的时候,突然完全地静止了下来,完全地……结成了冰…… 厚厚的冰层,让这条名为忘川的河流,被凝结了。 神仙能做到这样的吗?这是忘川啊! 并不是水,那些是三界众生们的记忆啊! 是怎么做到的,能让记忆都凝固了…… 寒华,活著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你不明白,我在这种煎熬之中活了多久,在冰冷的忘川里…… 那是多么淡然而无奈的一句话,让人无法分辨中间隐含了多少无法道出的酸楚。 在到达这片黄泉之前,那也只是一句话而已,可又有谁知道,这句话是用多么浓稠的痛苦堆积而成的? 那时的他,心里一定比现在的我痛上千万倍吧! 原来,心疼痛起来,竟是这样的滋味。 连思考,也无法继续了…… 情,究竟是什么? 这个无时无刻不存在,在他心里绕了几千年的问题,这一刻听来,是有些好笑的。 问过他,他说,寒华不需要懂情,无求的心一旦有了情,就再也无法平和快乐了。 但,无情的寒华快乐吗? 在这冰封的长白幻境活了几万年的寒华,可懂得什么是快乐? 还是,像共工、太渊那样,才明白大喜大悲是别样的快乐? 有缺陷的是寒华,没有感情的寒华,永远自以为是的寒华,失去了的寒华…… “从开始到现在,整整经过了一千三百三十五年。我对你,从来没有改变过。虽然明明知道这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办法管束自己的心。”黑发,带著几许自嘲的表情,那是白昼。 “你越是爱我,我的心里也越是难过,我不喜欢这样子。”淡淡的爱与恨,无奈的喜和悲,片片落花里,白发飞扬的无名。 “你要是真的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微笑著许下承诺的,是连玉。 最后,在更久远的时间之前,隔著一片莲花,曾经远远望见过一眼的,那一位美丽的佛陀。 “原来,我什么都记得……”额头的冷汗滴落到了手背上,在下一个瞬间,结成了冰晶。 不是记忆里的浮光掠影,而是每一分,每一毫……在意识深处…… 眼前,是白茫一片的风景,那从不曾厌倦的景色,这一刻看来苍白地这么可怕…… 第九章 “师父,快停下来!” “没有用的,苍泪。他听不见你说什么,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太渊一把抓住他,不让他靠近那看似失控的暴风雪。 “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苍泪震惊地望著巨大暴风中央衣发飞扬的白色身影。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很明显,寒华的情绪失控了。”寒华是这长白幻境寒意之本,只有他情绪紊乱无法掌控,才可能引起这种天候异象。 “失控?这怎么可能?难道说……师父受了伤?” “受伤?你以为受伤就能乱他心智?”太渊皱起眉头:“除非……” “除非什么?”苍泪急切地追问著。 “不,那更不可能。”太渊抿抿嘴角:“怎么会一夜之间,又变成了爱他成狂的那个寒华?” “一千年前……我也曾经见过……”苍泪仰望半空,不可置信地低语:“师父他,除了冰冷以外,第一次有了其他的表情。第一次为了某一个人大喜大悲,情难自已。” 那种除了对方,任何事物都不重要的感情,最终毁了无名性命的感情…… 也是这么可怖的,令人窒息的,宛如这场暴雪一样…… “有什么不可能呢?”另一边,屈膝坐在黑色莲花座上的人开了口:“不论是爱或者被爱的他,现在看来,都是可笑的,不是吗?” 太渊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著:“看来,是你影响了他。” “怎么可能?”苍泪冷冷地看那人一眼:“师父会被他影响?” “那么,昆夜罗,你究竟做了些什么?能让我们有幸见到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异象?”太渊向苍泪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再流露出不满。 “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他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愉快地看著漫天暴雪在他身前呼啸:“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不信?” 太渊皱眉,不语。 “你也知道,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一席之地留给了优钵罗。他也明白,优钵罗对于自己有著不同的意义。可惜啊!他真是个任性固执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所以,除了伤害,他什么也给不了。他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也许,永远地错过了……” “也许?”太渊没有放过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你们有没有想过,以优钵罗的修行,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为什么?” “因为早在成形之初,释迦就对他下了刻印,那是他作为尊者必须接受的条件。只要我们的纯善之神有了私心。那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动摇的心……你们也许不知道,私心对他来说,就像是毒药。他每想一次寒华,魂魄就要受一次难以想象的痛苦。你们一心想撮合他和寒华,其实和动手杀他没什么区别。” 苍泪和太渊的脸色都变了。 “只要他愿意忘记寒华,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不惜再一次消耗法力,转世变成凡人。根本就是个傻瓜,有这种卑微的念头……”昆夜罗站了起来,黑衣招展,露出不屑的微笑:“这种程度还不够……” 他一甩头,莲花合拢,隐入空中。 许久,苍泪开口问:“他说……” 太渊叹了口气:“我们走吧!等寒华想明白了,这暴风雪自然就会停下来。” “可是……” “你放心,他虽然有点心乱。但……他一向理智冷静,只要时间过去,一定会平静下来的。” “你想说什么?”再怎么说,也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太渊这种语焉不详的习惯他多少有些心得。 “我怕……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我们还是以静制动的好。恐怕,这件事得去找他问问。” “他?”苍泪皱眉:“你怎么老是他啊他的,再怎么说……” “在我眼里,他不过也是个任性又麻烦的家伙。” “可他是‘父亲’,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也许我当年应该做得更彻底一点才对。”太渊轻勾嘴角:“等你什么时候承认我是‘哥哥’,我也许就会承认他了。” “你做梦。”苍泪冷冷回绝,转身离开了。 收起戏谑,太渊面色凝重。 “唉――!”许久,他叹了口气:“真麻烦,要是他失去了理智,我们哪里抵挡得住?他这九万多年可不是白活的啊!” 世上,最难缠的人只有一种,寒华可以说是最有代表性的那一个。 不会为任何外力动摇,这种人要是失去了理智,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 “这天地之劫,可别再来一次……”太渊长叹一声,远远一晃,离开了。 暴风雪中的寒华看似神色如常,但额头的汗水滑落,不断变成粒粒冰雪掉落到了空中,混入了风雪。 这一夜,风雪开始扩散。 连天空的星辰也被白色的混乱夺去了光彩。 “寒华。”那一声叹息隐隐约约传来。 他一惊,胸口竟然一窒。 缓缓地抬起头来。 乌黑的长发挽成了佛髻,一身雪白的衣衫,站在洁白的莲花之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优钵罗尊者面带微笑:“那是仙佛饮宴,我们隔著瑶池,远远看见了对方。那时,我隐约就感觉到了,你和我之间,会有一场无法逃避的纠缠。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地收了场。但,还是请冷静下来吧!毕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不过是这天地间的一个过客,滞留了太久的时光……” 他一震,袖袍一拂,伸出手来。 暴风雪止。 眼前一片白雪满布,哪里有什么笑貌音容。 他静静地看著自己伸出的手,看著自己微曲的指尖。 想要抓住什么呢? 寒华,在这一刻,你想抓住的是什么呢? 他愕然地听著自己从未有过的急促呼吸之声。 究竟是什么,乱了他的方寸? 难道…… 暴风雪停止了。 一如突兀的开始,又突兀地停止了。 他站在山巅,静静地站著。 来人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也学著他,俯视悬崖下一片白茫。 “他说你心智大乱,引得长白幻境暴雪如狂,我本来是不信的。”那人的声音沈静低缓,带著一种独有的韵味。 “因为他讲的话,并不是那么可信。直到今天,我还是不能完全地信任他。你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也不用他回答,那人轻笑著说:“你还记不记得,就这两个字,害我多深?但我再怎么生性多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当年的那个诺言。因为我知道,高傲如你,纵然事后识穿我的手段,也不屑于食言反悔。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因为这世间的事,又哪来的绝对。我相信你会遵守承诺,又害怕有什么变故。说我多疑也好,善变也罢。我不否认,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要是没有他……要是没有那个诺言…… “要是没有我,你也遇不上他,不是吗?”那人似乎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我当时害怕的不是你会反悔,而是时间。时间是是多么可怕,是连我也无法改变的力量。你纵是心如冰雪,不易为外物所动,但漫漫时光中,总有事物会令你分心。而那个人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终于出现了。” 他静默不语。 “我是很自私的人,我希望不会有任何阻碍影响到你。可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没有想过,在你的心里会种下情根。只可惜被太多形于外的表现,掩盖了事实。”那人叹了口气:“我没有想过,你会动情。可我知道,你和我在某一方面还是相似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的。我们不擅情感,而且,总是忽略心底的真意。” “为什么……”他开了口,声音苦涩。 “这是缺陷,你和我一样,是天地初时的神祗,我们是有缺陷的。我们不明白什么叫感情。你和我,是一样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真的忘了,我本以为我和你不同,我本以为没有感情不是缺陷反而是一种优越。却原来……” “不,寒华。”那人喊他的名字:“原来我们都错了,我们的缺陷只是不明白,而非不拥有。我不相信,相处的几万年,你我之间用一个承诺就可以一笔带过了。你对我的帮助,难道只是为了亏欠我的那微不足道的恩情?” “不是吗?”寒华淡淡地迷惘了。 “我已经想通了,那你呢?” “我心里真的有情吗?”寒华回过头来,不解地问:“可为什么,我不像你那样大悲大喜,为了感情,那么决绝……” “你和我的个性本来就大相径庭,表达情感的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你性格冷淡,情感当然内敛。你总说你没有感情,难道这漫天风雪是我的幻觉不成?” “不要再说了。”寒华转过身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太晚……” 说到后来,寒华的语音中竟带了一丝颤动。 “虽然晚了,但总比永远不知道要好。至少,你终于可以体会,在他心里存有的痛苦,那可能千万倍地更甚于你。这就是情,情越深浓,往往伤得越重。”那人轻叹了一声,却说得清浅坚定:“这个情字,实在很难说得请,道得明。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寒华,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些无益的话伤你。我只希望你明白,逝者已矣,迟了就是迟了,这种伤痛只能用时间来淡忘。如果是你,也许过一段时间……” “呵呵……”低沉的笑声扬起。“你笑什么?”那人一惊。寒华竟然笑了,在这种时候? “笑你。”寒华一抬眼,冰刃一样的目光刺了过来,饶是他,心头也是一寒。 “我笑的是你,共工。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好笑?要是真像你说的,时间能淡忘一切,那你做的那些事,不就是最好的反证?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追一段情,竟用了千万年的时光,牵连进无数他人的命运。违逆了一切只为得到爱人的你,却这样来劝我?” “我们的情况不同,翔离他和优钵罗是不一样的。我之所以能失而复得,是因为翔离是凤,他能够涅盘重生。但优钵罗是无形的游离魂魄……他早已神魂散失了……”黑的的丝衣上金龙飞舞,金冠绶带,世间帝王一样的共工也露出无奈:“任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了。” “那我来问你。”风雪浸透的空气里,利冰似的寒华就像以往一样地漠然:“如果翔离没有办法再重生,你会怎么办?” “那么。”共工扬眉,一刻也不迟疑地说:“毁了这天地,纵是不周山已倒,我还是有办法能够做到。要是他不在了,还要这天地做什么?要我做什么?一切是为他而来,理应随他而去。” “那你认为,你这样来说服我,会有什么用处?”寒华冷冷一笑:“我不会追随他而去,也不会毁了这世间,但时间恐怕也没办法掩埋掉什么。你可能忘了,我最多的,就是耐心。过去千万年、亿万年,这天地朽烂了也好,只要我还活著,必会受这焚心的痛苦。因为我违背了誓言,这是我应有的惩罚。你们不必再多说了!” “寒华,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共工苦笑:“我知道会是这样,却没办法拒绝翔离,他总觉得欠你们太多。”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著。”寒华不再理他。 共工在他身后站了一会,长叹一声,随风远扬而去了。 长白幻境,除了极目雪白,再也没有别的色彩。 第十章 巅峰学院 二零九九年十二月 “日安!”学生们相互问候著,微笑著道贺。 今天是二十一世纪最后一天,一早起来,天空阳光满布,每一个人都有了灿烂的心情。 “快看,那是寒教授啊!”站在移动扶梯上的一群女生小小地尖叫了一阵。 “寒教授,日安!”有胆大一些的叫了出来,得回一个远远的颔首。就算只是这样,抽气声也不少。附近的其他教授无奈地摇头。 “我姐姐的朋友好奇怪。”那人刚在视线里消失,立刻就有不平之音出现:“我昨天问她认不认识寒老师,她居然说没什么印象呢!她明明前年才毕业的啊!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就是嘛!我表姐也是,说好像有这么个教授,长什么样她不记得了。真是奇怪透了!我啊!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的啦!”说到眼睛都有点酸酸的。 “我看八成是她们得不到教授的青睐,自我催眠了吧!”还真是什么样的论调都有:“向来是这样喽!男的自尊受挫,女的芳心碎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教授的照片或者全息影像啊!” “他好像不太喜欢拍照或者影像扫描……” “对啊!好像没听说有人成功过……”此起彼落的叹息。 “我很想要啊!” “我上次去‘爱德华’定做的时候,店员都说没有全息影像不行呢!” “喔!你好过份,居然去定做寒教授样子的人形!” “什么啊!你上次还不是去‘满意工坊’问成年体复制的事?” “我只是问问啊!怎么可能弄得到他的组织?” 他根本就从不让人靠近。 “完美的事物,多少会让人觉得遗憾的吧!” 又一大片二氧化碳被吐了出来。他走进电梯,修长的指尖轻触了七十五层的识别,电梯开始向上攀升。 阳光从全透明的外壳照射进来,脚下的一切慢慢渺小。阳光照射在他有些苍白的皮肤上,隐约透出淡淡的冰玉一样的质感,墨黑的眉发和眼睛,让这感觉更加强烈。身上的条纹西服令他更加优雅修长,却和他的气质有一丝格格不入。 他笔直地站著,正低头俯视,眼中掠过一丝丝光影的交错,眉目间平静无波。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了看上方的显示,然后,往走廊那头的门走去。 门缓缓打开,墨绿的地毯那头,有人恭敬地站著。 “叔叔。”那人亲切地笑著:“侄儿给您请安。” 他点了点头:“最近还好吗?“那人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然后笑著回答:“多叔叔关心,闪鳞过得很好。” 他轻轻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倒是长大了。” “是啊!”闪鳞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我今天来,是因为父亲要我来向叔叔说一件事……” 闪鳞知道他生性冷漠,就算是见到了后辈,也本不会多一句话。可是,今天他居然多说了两句类似关心的话,知道他真的改变了不少。他心里对父亲的交待本来觉得不安,现在就更加犹豫起来。听他的语气,和当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知道他的心里……不知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你什么时候变得和太渊一样了?”不是苍泪,而是闪鳞?共工,是作何想法? “是什么事,他竟要你来对我说?” “父亲让我问叔叔你,这么多年,你独自留在这人世,有没有找到平静?” “平静?”他一怔,觉得不对:“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他突然问这个是为了什么?” “父亲想要听听叔叔你的回答。”他静静坐著,闪鳞也不敢出言打扰。“没有,这世界虽然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污浊,却也不是什么净土。我并不是来找什么平静,当然也是找不到的。”他淡淡回答。 “那么……叔叔,在你的心里,还记不记得‘他’的音容样貌?” “他?” “就是当年,我在长白幻境见过的那人。”他的眼神突地锐利起来,带著疑惑看了过来。闪鳞只觉得心口一寒,呼吸的空气也跟著发起了冷。还好,那一眼后,他闭上了眼睛,闪鳞才舒了口气。 “记得,却又不记得。”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有了一些沈淀著的黯然:“我有时试图忘记,却觉得一言一笑那么靠近。有时伸手求取,却模糊遥远,就像什么也不曾有过。心的满和空,忘和识,总是这么地可怜。” “那么叔叔,那你的心里,有‘恨’吗?” “有。”他冷冷漠漠,清清楚楚地说:“极恨。就像你父亲曾经有过的怨恨的心,我也有了。因情而恨,恨而不得。原来,我也会这么地去怨恨一个人,有这么地深。” 闪鳞无言,被他脸上,眼里那一刻深沉无力的恨意惊吓到了。这个……哪里是当年在长白山巅,冷情无欲的那个神仙……爱得……这么绝望……父亲,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呢? “寒华。”闪鳞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用他父亲一样的口吻,却带著不安的表情:“你还是沉陷到了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情劫里面。在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杀了你自己的,我们并不希望那样。” “你无权希望我怎么样,你们任何一个都是。”寒华站了起来,站到窗前,俯视脚下:“我和他之间不是情劫。我的心,我自己决定归处。” 闪鳞轻声叹了口气,然后说:“这答案和父亲的猜想相差无几。七哥也没有说错,叔叔连表达也一径与众不同。” 寒华没有答他。“父亲让我问这些问题,说要是您答的和他猜想的一样,就让我说出来。要是不同,就不要说。” “你们真是空闲。”寒华有了一丝不悦。 “叔叔先别生气。”听完了再说也不迟!闪鳞先深吸了口气。“父亲让我对叔叔说,这一劫还未完成。” 寒华一愕,反问:“什么意思?” “优钵罗尊者尚在人间。”优钵罗尊者尚在人间! 闪鳞小心翼翼地说完,有些紧张地看著寒华的背影。 事实上,那九个字,是隔了很久才进了寒华的耳朵,传进了他的意识。 他慢慢地闭上双眼,却在下一刻蓦然睁开。 寒气在空气里凝聚起来。 闪鳞心里叫苦。 “不许胡说。”寒华轻缓地说:“否则,别怪我不顾情面。” 父亲啊!你真是偏心…… “叔叔你别生气,我不是在胡说。八十七年前突然消失的那位优钵罗尊者尚有一缕魂魄留在世上。” 眼前一花,如针刺一样的冻气扑面而来。 “说清楚!”寒华俊美冰冷的脸竟近在眼前,木无表情,完全像是雕塑一样。 闪鳞忍不住退了一步。 开什么玩笑,论年纪就差了九万多年,修行更远了去了,谁能受得了这种压迫感? “父亲让我转告叔父,您以为已经神魂俱灭的那位优钵罗尊者,尚有一缕元神未散,并非完全地消逝了。”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不知道?” “叔叔你忘了吗?”闪鳞在针刺一样的痛苦下强颜欢笑:“他和您命运相缠,当然是算不出的。” 寒华面色一凝,闪鳞都能看见他的瞳孔急速收缩,目光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阴晴不定,使得俊美的面孔霎时狰狞起来。 他不会是一听之下,心理不能承受吧! “那共工又为什么会知道?” 问得闪鳞一愕。 他原以为寒华会追问那人此刻的下落情况,却没想到,他第一句问的会是消息的来源。 “父亲知道你心里对他难以忘怀,所以才会留在他最后待过的地方不愿离开。加上舅舅对这件事心怀歉疚,一直心情郁闷。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其他办法的念头。” “没有……放弃……” “叔叔大可不必这样,其实,我们都知道,叔叔你并不是没有期望,只是害怕那终究变成绝望而已。”所以,才会说恨吧! “是吗?”寒华闭上了眼睛,闪鳞只觉得有了一丝凄恻。 “那一缕元神,为什么还在?”寒华接著问。 “不知叔叔还记不记得,当年翔离舅舅耗尽心力,无力重生的时候,是谁加以援手的?” “是他。”寒华心中一动,想起了当时太渊说的那一句话。 那是因为在你的意识里,从没有遇见想要珍惜的人,你不明白‘失去’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翔离舅舅重生以后,心里对他十分感激,于是把三瓣优钵罗花重新埋进了土里,希望他最后能从来处归去。” “那又怎么样?” 寒华的冷静,再度让闪鳞叹服。是知道他心里爱著那人,可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居然能够这么地冷静。换了是别人,不应该是欣喜若狂,激动难耐的吗? “在十年之前,奇迹忽生,翔离舅舅竟然感应到仙气汇聚。赶过去看时,那被掩埋的花瓣竟生根土里,开枝长叶。而且,一夜之间,长出了一朵花苞。那花苞样子古怪,竟有棱有角,后来才知道,那一朵竟是传说中的优钵罗花……” 咯――! 轻微的异响打断了闪鳞的说话,他惊讶地看著寒华身后的玻璃幕墙。 那整块的巨幅玻璃从一点放射到四周形成了裂痕,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细细看去,每一道裂痕的四周都结满了白色的冰晶。 这面墙竟然因为受不了寒华散发出来的寒冷气息,冻到碎裂了。 再一看四周,从寒华和自己分界的地方开始,他身后所有的东西不知在什么时候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情况实在很吓人! 闪鳞突然觉得有点冷。 “说下去。”寒华平静地问:“后来怎么样了?” 闪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真是看走眼了,他这哪里叫冷静,最多只是看上去没什么表情而已。 “那花,日前开了。”闪鳞越发不安起来:“父亲经不起翔离舅舅的哀求,答应和他一起用自己的血来喂养。几个月前,那花在一场大火中盛开,色泽雪白,花开千瓣。盛开后,花里现出了元神魂魄。” “优钵罗。”寒华轻声接了下去。 “就是那个模样,白发,黑眸,绝世之姿。” 然后,闪鳞听到了好长的一声呼吸。 “在哪里?他,在哪里?”寒华问得很慢,很轻。就像是要把这一刻永远地记在心里。 “长白幻境。” “长白幻境?”寒华不相信似地重复著。 “正是叔叔的长白幻境,翔离舅舅当年把那些花瓣种在了那里的仙玉石碑之前,叔叔你应该是知道那个地方的。” 长白幻境,群仙功德碑…… “叔叔这是要……” “回长白山。” “不如,由我送叔叔一程吧!”闪鳞恭敬地说。 “这是什么……”寒华硬生生打断了问话,一敛眉尖:“不必了,我自己还认识路。” 眨眼间,寒华幻化成了白衣玉环,飘然冷漠的模样。 一个振袖,那人影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被留下的闪鳞怔怔地站了半晌。 “要是我告诉他们,谁会相信呢?”他苦笑著摇头:“这一个‘情’字,就连这样的人也为之魂不守舍,是为了什么呢?” 刚才寒华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往大门那里走。 他忘了自己会法术的吗?居然学著凡人的方法离开? 那他打算怎么回去长白山?坐飞行器吗? 闪鳞又叹了口气。 哪里是七情不动的神仙,不是正像神魂颠倒爱上了的凡人? “糟糕!”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忘了说,那人现在……” 跺了跺脚,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长白幻境,群玉碑前。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上而来,翩然落下。 群玉碑,又称群仙功德碑,矗立在长白幻境极东的角落。 是天地初始的时候,由世间灵气凝聚而成的宝物,七千年前的一夜之间灵力消散,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碑。 虽然,在几十年前,他舍弃了这里去了尘世。但这长白幻境九万年以来都是他的属地,在这里的任何东西,他无不了然于心。不过他向来居住在西面的冰湖边,这个地方,他少有落足。连经过时,最多只是一眼扫过,也不太在意会有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只是偶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会长满了遍地的花朵,会有这样的一个狂喜在等待著他。 碑前的台阶上,坐著一个人。 白衣胜雪,白发如银。 阳光下,繁花中天地为之动容的美丽。 像在微笑。 他的心狠狠地一痛。 这熟悉又陌生的人,这爱恨纠缠的心…… 想开口,不知该喊什么…… “无瑕。”他最终还是喊了这个尘封了千年的名字,在两人最初相识的时候,所用的名字,深深镂刻在心里的这个名字。 那人长长的睫毛一动,看了过来。 目光交接。 乌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到了面前,屈膝半跪下去。 用力拥入了怀中。 微微的香气,是优钵罗花的香气。 “无瑕,我……”他什么也说不出,千言万语,却连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只能更加用力搂紧了怀里纤细的身子,任一颗心急速地鼓动著。 终于,这种感觉……本以为再不会拥有的…… 等到他终于觉得不对劲,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无瑕?”他细细地看著怀里的人,手指抚过了那眉眼,那发稍。 “无瑕……你答我一句……”哪怕是怨怼、忿怒、甚至是决绝…… 什么也没有…… “无瑕……”他的心,这片刻之间,饱受了多少折磨。 “怎么……” “叔叔!”紧随这声音,又一道身影闪现。 语气中带著微喘的闪鳞终于追到了长白幻境。 居然能用这种速度御风飞行……怕连父亲,也跟不上的…… 寒华的法力真不是一般地可怕,要是认真起来,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说,这是怎么回事?” 闪鳞敢保证,要不是寒华舍不得放开怀里的那人,现在自己八成只剩半条命了。 “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和叔叔说……”闪鳞润了润发干的嘴唇:“这元神虽然重聚成了人形,但……毕竟十去其九。现在的他,只不过比一具躯壳好上一点而已。” 其实,寒华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事实,总是让人不愿相信。 怀中的人目光沈滞不明,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无瑕。”原来…… 只有一缕元神的躯壳…… 风吹过,带来几粒冰雪。 闪鳞站在一边,不敢再开口说半个字。 不会再来上一场暴风雪吧! 过了许久,居然没有什么异样。 “闪鳞。”寒华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的。”闪鳞回答得战战兢兢。 “回去告诉共工和翔离,我欠他们一个人情。”他打横抱起怀里的轻盈的身子,就像捧著世上最珍奇的宝物。“告诉他们,不论任何事,都可以向我求取回报。” 他目光里痛苦和喜悦相互交织著,闪鳞一时怔在了当场。 这种承诺,在寒华来说…… 还没有回神,那两人渐已远去了。 只听见寒华独特清冷的声音,从没有过那么柔和地在说著话。 声音很轻,很快就听不见了。 闪鳞原地站著,突然之间真正感受到了这种迷惘的情感。 不知珍惜时失去。 痛苦多年后得回。 偏偏又不再完整。 世间的事,总是这么让人惘然若失。 在心里溢满了渴望和恐惧…… 这样,也许才更是铭心刻骨…… 长白幻境,阳光如织,繁花似锦。 前尘 “优钵罗!优钵罗!” “怎么了?”他从经卷里抬起头,迎上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那张脸上洋溢著欢乐。 “你听说了没有?孤独园里盛传著,你会被选为座前尊者呢!” “是吗?”他淡淡地笑了。 “你不开心吗?要知道很多的弟子在人世间修行了几千年的功德也无缘有这样的殊荣呢!”来人扑到他的膝上,笑眯了眼睛。 “昆夜罗。”他有些无奈地看著这个最为亲近的存在:“你我同开在一条枝蔓之上,偏偏性情却差得这么远。其实,论起修行法术,我根本不及你十分之一,可你为什么就定不下心来参禅悟道?要知道荣辱得失不过是一种心结,你却一向看得过重……” “我倒觉得无所谓啊!优钵罗,虽然我们是开在一条枝蔓上的两朵花,但我们始终是不一样的啊!你看,你是雪白的,而我是黑色的那一朵,虽然我们长得一样,可是头发的颜色完全不同啊!”两人长及地下的发相互映衬,美丽之极。“生来,我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修禅,而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理解,一个罪恶的人只需要悔改就能得到宽恕这一类的事情……” “这是因为……”他想开口解释。 “好了!你又不是没跟我讲过这一类的,到今天还没有死心吗?” “可是,昆夜罗,你难道打算一生就这样了吗?”昆夜罗的心,什么时候已经离得这么远了…… “你很适合这里,也许你注定了是要来到世尊的身边,受到万世的景仰。可我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昆夜罗站了起来,眼中神采飞扬:“这西方净土永远死气沉沉的,我想要去东方。听说,那里四季分明,比这里要美上千万倍。红尘里,更是华美无伦的地方。” “你要入尘世?”他的眉微微纠结:“你虽然不像我生来容易受人心的波动影响,但红尘里的是非善恶,也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我怕你意志还没有坚定,始终会受到人心的牵制。” “你还记得,我们没有被移到孤独园来之前待的那个地方吗?” “你是说……长白山……”他一怔,思绪有些飘远。 “我还记得那里很美!虽然常常寒风凛冽,冰雪满天的。可是靠在群玉碑上,总是会觉得很暖和……” 看著昆夜罗垂目回忆,他也有些恍惚起来。 “甚至那个躺在冰湖里的神仙,我都有点想他呢……” 这样的话传了过来,不知怎么,他的心头隐隐一震。 那个沉睡著的雪白身影,清晰地从心底里浮现了上来。那一种清清洌洌的仙气,带著一丝寒冷的神情。在只有一次的看见之后,居然那么深刻地记忆了下来…… “所以啊……优钵罗!你在听我说吗?” 他回过神,微笑著点头:“我明白了,你想做个散仙对吗?” “差不多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昆夜罗又伏到他的膝边:“不过,不是现在。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会是多久呢?”优钵罗用手指梳理开两人的头发。 从出生,到成形,参禅修练,从来没有分开过的两人终于到了考虑分离的时候了。 这是必然的吧! 缘份本来就是终有尽头的东西啊! “很久,很久以后!”昆夜罗笑了:“直到优钵罗不需要我的时候,或者,我有了不得不离开这里的理由的时候。” “那倒是有些难的。”听起来,更像是空有志向的誓言。 微风吹来,孤独园的清静让人生著倦意。 睡著了,不愿再醒…… 尾声 …… 他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的轮廓在视线里隐隐约约地浮现了出来。 一种奇异的香气窜进他的嗅觉里。 他猛地皱起眉头,问:“是谁?” 这个声音吓到的是门外警觉的随从。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有些紧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定了定神,问:“现在几点了?” “差五分钟四点整。” “他人呢?” “公爵大人还在书房,要不要……” “不用了!”他有些不适地掩住口鼻,心中郁闷烦躁:“这是什么味道?” “味道?”门外的随从一愣,仔仔细细地闻了闻:“先生,没什么味道啊!” “怎么会!”他走下床,拉开了门,不悦地问:“这古怪的香味是从哪儿来的?” “香味?”随从的脸上表情古怪:“先生,我没有闻到您说的味道,要说真有香味,我只闻到您身上有一种很淡的花香,和您平时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他的神情,变了几变。 “算了!”他挥挥手:“不要管了,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关上门。 他揉了揉额头。 香气严重扰乱了他的神智。 他走进浴室,感应灯光自动亮起。 镜子里的影像让他的心一惊。 刚才的那个梦…… 他甩了甩头。 冰冷的水冲到脸上,成功地让他冷静了下来。 镜子里的脸,绝世的美丽,不是凡人应该有的容貌…… “我做了梦,是优钵罗的梦……”他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那明明就是我做的梦,为什么会像是优钵罗的记忆…… 优钵罗早就死了,在八十五年之前,或许更久的时间之前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闻到优钵罗花的香气?” 也许差别不大,可自己的香气和现在闻到的,明明是不同的。 “不行!”他的脸色变了:“我得去看看。” 一个转身,霎时不见了踪影。 此时,在这座古堡的另一个房间里, 有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正对著一屋子的电子屏幕冷嘲热讽,尽情施展他刻薄的天赋…… 从窗口远眺,远处的爱丁堡城灯火辉煌,人们正在欢庆著新世纪的来到…… ――第三卷?完―― 番外――梦回长白 缘起于长白幻境。 长白幻境,是一个寒冷的地方。 而这种寒冷,是来自一颗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寒冷的心。 那颗心的主人,拥有这个叫做长白幻境的地方。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一出生,就被天空中的声音告诫了。 不许靠近这里! 后来,他才知道,这不是有人在天上和他说话,而是那个神仙,在长白幻境的四周用法力布下了界阵,防止有人会闯进来。 神仙…… 这里的主人,是一个神仙。 至于这个神仙,他没有见过。 也许是因为界阵的原因,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的“人”或者“神仙”。 那些从他出生起就知道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 神仙,人,高山,大海,红尘…… 西面,是长白幻境最最寒冷的地方。他们生来怕冷,所以,从不远离温暖的,他们出生的东面。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昆夜罗不见了。 他很担心,到处地找著,不知不觉超出了日常活动的范围。 往西,往西,一直往西。 一直来到了湖边。 他知道这里有湖。 就在几天前,昆夜罗拉著他爬到了群玉碑上面,他们远远看见了这个湖。 昆夜罗说,那是一块好大好大的宝石,因为从远处看起来,这真的很像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却知道,这叫做“湖”,而且,是一个结著很厚很厚的冰的“湖”。 所以,他知道了西面真的很冷很冷。 他告诉昆夜罗不要到这里来,昆夜罗不听,他只好同意这是一块宝石。可是昆夜罗却说,他要把宝石拿回来。然后,不论他怎么说,就是不愿意打消这个念头。 他知道昆夜罗很认真,所以只能一直一直地看著昆夜罗。 可是……昆夜罗还是不见了…… 这片湖……和他知道的,那些有水的湖是不一样的。与其说这是湖,倒不如说是一块好大好大,大得都望不到尽头的冰。 他很小心地踩了踩,发现脚下和自己想的一样结实,才放心地走了上去。 走了很久,直到两边都有些望不到尽头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四处张望著。 昆夜罗……不见了呢…… 他蹲了下来,眼眶红红的。 “啊!”擦眼泪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脚下有一片黑黑的东西,他吓了一跳,一下子坐倒在了冰面上。这时,吹来了一阵风,吹开了他脚下的浮雪。 他看见了……一个“人”…… 和他还有昆夜罗一样呢!这个睡在冰里面的人,和他们有著相似的模样啊! 头发长长的,黑黑的,和昆夜罗一样呢! 可是……很高,手好大,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啊! 他忍不住用自己的手,隔著冰,偷偷地和这个人的手比了比。 果然,这个人的手大大的,比自己的大了好多啊! 可是……他为什么会睡在冰里呢? 这里这么冷,要是睡在冰里,不是会更冷的吗? 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词语。 死亡…… 这个人,是已经死掉了吗? 隔著冰,他把手放到了那个人的脸上。 “没关系的。”他轻轻地说:“我告诉你,人死了以后,很快就可以转生喔!只要你渡过一条河,然后,你就可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里来了。” 他跪在冰上,俯下身,细细地看著…… 他笑了,飘渺的笑容在他小小的,无比美丽的脸上舒展开来。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他看得那么仔细那么仔细,就像是……生生世世,再也不愿忘记…… 在必须要离开长白幻境的那一天,他哭了。 他站在最最东面的地方,回头看了好久,一直舍不得离开。 昆夜罗以为他是舍不得这里,嘲笑了他好久,说这里冷冰冰的有什么好。 可是昆夜罗不知道,他在回头的那一个瞬间,却想到了那个躺在冰里的人。他记得自己跟那个人说过,说自己会一直等到他回来为止的。 可是他现在要走了,因为这里的主人就要回来了。 群玉碑说了,这里的主人是一个神仙,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神仙。这个长白幻境只属于这个神仙,可是他不会愿意让任何人和他一起住在这里。所以,在这个神仙知道之前,在还可以自由地从这里出去之前,他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有的时候,存在……本身可能就是错误…… 那个时候,他真的哭了好久好久……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那个睡在冰里的人,就是长白幻境的主人,就是他常常和昆夜罗谈到的那个神仙。 又过了很多年很多年,他才又一次地见到了这个他本以为是“人”的神仙。 那时……他已经是侍奉世尊的佛陀,他隔著瑶池,隔著雪白的莲花,远远地看见了那个神仙。那个他原以为……会永远睡在冰里的人……会永远等著自己回去的人…… 他知道,他和这个神仙有缘,缘起于长白幻境,也许就会缘灭在这惊鸿一瞥。 那一个晚上,他独自站在朝向西面的窗前,站了整整一夜…… 之后的五百年,他依旧在白莲花台上,照看著自己为世人种下的满池莲花。 然后,那一天终于到了…… 缘灭……然后劫生……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轻轻地,有一声叹息。 他抬起头,看了看声音的来处。 “以后可不要到处乱跑啊!你喜欢来这里,我会常常带你过来的。”那个人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很晚了,你会冻著,我们回去吧!” 他被抱了起来,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温暖让他微微一怔,但他又低下头,看著自己刚刚跪坐的地方。 “你能告诉我吗?你究竟在看什么?”抱著他的人在问:“为什么你总想跳进这片湖里?为什么就算是我冻结了湖水,你还是天天坐在这里呢?” 他觉得环抱著自己的手臂有些收紧了,于是抬起头,看进了乌黑清冽的眼睛。 “为什么?你究竟在看些什么呢?”那双眼睛里映出了他木然的神情:“这湖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你看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觉得有些痛,轻轻挣扎,紧窒的力道立刻地放松了。 “那好,不说了,我们回去吧!”他重新被搂住,那人小心地抱著他,转身离开了。 他越过那人飘扬的长发,看向他刚才坐著的地方。 有什么呢? 那里有什么啊? 为什么会不见了…… 为什么…… 远远地,远到看不见了。 他把头靠到了那个抱著自己的人身上。 暖和的…… 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好大好温暖的手抚摸过他的头发。 回来了呢…… 完 番外――相守 “你觉得这样会有用吗?”他看著前方,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他的声音清雅柔和,不急不躁,似乎能安抚一切的不安和焦虑。 “我觉得这样也是不错。”他独自一人,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之中却蕴含著无尽的智慧:“说是责罚,於我更像是一次远行。这万丈红尘,生老病死,爱恨嗔痴,我早就想要经历一回了。” 他低下了头,在他的脚下,是暗潮汹涌的河面。 “人活完一生不过几十年,於你我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你睡上一觉,醒来时,我就在了!”他看著脚下隐约可见的巨大石座,以及石座中央闭目躺著的身影:“你放心,什麽都不会改变的。” 有什麽好改变的? 不过就是做一回凡人,不过就是多出些七情六欲…… 三百年後── 幽静荒凉的道路上,他一个人蹒跚前行。 昏暗迷朦的天地间,充斥著悲怨呜咽之声。 阵阵的阴风席卷而来,吹开了遮挡住他脸颊的凌乱头发。 他忽然之间停了下来,慢慢地回过了头。 来时的道路,早已被黑暗与迷雾遮断。 不定的风卷起他长发,飘扬纠结的银白拂过眼前,就像是在这亘古不变的幽冥世界里,下了一场纷飞大雪。 他侧耳倾听,似乎想自满天哀叹哭泣声中,分辨出其他不同的声音。 许久,他轻声地叹息。 “众生多苦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悠然不见……”他轻声地念著经文,衣袂飘飘地在昏暗的道路上行走著。 盘桓在道路两旁的沈重悲怨之气,被这超越世俗的诵经之声化去了大半。 四周渐渐变得祥和而安静,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却有著连吟诵的梵音经文,也无法消解半分的愁绪。 没有人陪伴,只有一个人。 他不是害怕孤独,早在千百年前,他就已经明白,世间众生众物,生来就已是孤独。 那时的他,是高居天上的佛陀。时时低头俯视世上的众生,怜悯他们孤独与不知平和的心。 他曾在西方的净土之中,为每一颗无法满足的心种下一朵莲花。希望每一人每一物,最终都能寻得心中的安宁和平静。 但是,对有些过於复杂与执著的情绪,他困惑,他不解。 那时的他,不能明白,怎样才会造就那麽复杂和难以理解的心。 可是现在,他已经能够体会了。 因为在他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个人,有了一份无法摆脱的感情。 不论他告诉自己多少次,爱恨不过是虚妄之念,最终一切都只是归於尘土,但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 他守不住,放不下,舍不掉,甚至连忘都忘不了。 自那个人对他说……上穷碧落下黄泉…… 好一个上穷碧落下黄泉! 纠纠缠缠了几百年以後,他终於身在黄泉,却…… 只有……一个人…… 奔腾不息的河流无声无息地流淌著。 死去的亡魂们站在岸边,等著渡过这条名为忘川的河流,重新开始他们在人世间的又一个轮回。 他站在了忘川岸边,遥望著河的那头。 那里不是他要去的地方,那里代表著新的开始,代表著再一次的机会,但是他没有第二次渡过这条河的权力。 因为,这本来就只是一场试炼,一个劫数。 情劫! 他笑了。 两个字,就能概括了所有的一切,是多麽好笑的事啊! 忍下无尽的眼泪,呕出所有的鲜血,只是用两个字,就能轻轻带过了。 他一边笑著,一边踏足水面,朝著大河的中央走去。 “我回来了。”他轻声地说。 他停了下来,脚下是刻满奇特文字的石座,以及石座中间看似沈睡的身影。 “是有些久了,被一些不得不做的事耽误……”他垂下眼睫,看著肩头银白一片的长发:“有很多有趣的事,以後我再慢慢地告诉你。现在我有点累了,只想睡上一会。” 他很快就会醒的! 很快…… 因为他还要等,等著……那个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 只是忘了,等记起来的时候,就会来了…… 他会等著。 不论,要用多久的时间…… 他的头往後仰,靠进了暖和的怀抱。 “无瑕,脸上溅到水了吗?” 温暖的指尖掠过他的脸颊,擦去了一点微凉的湿意。 “你今天看上去很开心。” 他动了动嘴角。 “你这是在对我笑吗?” 他眨了一下眼睛。 “你再对著我笑一次……” 他觉得累了,闭上了眼睛,和温暖靠得更近了一点。 因为很暖和。 所以,很快就会醒的。 很快…… 完 琉璃碎第一卷《琉璃碎》by墨竹 文案: 无望的情感就是穿肠的毒药,就算你想摆脱,也禁不住它日日夜夜的腐蚀五内…… 因为一只琉璃,让能役使妖邪的傅云苍不死,不想原本看淡世情的他,却爱上了妖,更没想到那妖竟是为了报复而来。 这时傅云苍才知道,原来他不光是身若琉璃,就是心亦如琉璃……碎落便如尘烟,再不复存…… 傅云苍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眉眼之间寻找著熟悉的痕迹。青鳞的眼神……青鳞的笑容……青鳞……青鳞……是一个…… 「妖!青鳞是妖!」青鳞替他说了出来,然後叹了口气:「云苍,你现在知道你爱著的青鳞是一个妖,你准备怎麽办呢?」 「妖……」觉得手腕一热,傅云苍连忙捂住了手腕,制止著躁动的琉璃。 「你准备杀了我吗?」看著他指缝间透出的光华,青鳞像是毫不在意地问他:「云苍,你想杀了我吗?」…… 楔子 “这样不好吧!”白衣少女拉著身边的绿衣女子:“表姐,我看还是算了。” “怎麽?你反悔了?当初可是你求我帮你的,现在我都答应了,可容不得你临阵退缩。”绿衣女子嫣然一笑,妩媚妖娆,动人之极:“你这是怕什麽呢?区区一个凡人……” “可是,万一要是被山主知道,怪罪下来……”白衣少女细致的脸上一片犹豫,把自己的嘴唇咬得没了血色:“表姐,还是不要了!”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绿衣女子啐了她一口:“怪不得连个凡人都敢欺负你,有你这样的表妹简直就是丢尽了我的脸面。如果传了出去,我在大泽里还能抬得起头吗?” “可是,要是山主生气了……”白衣少女生性懦弱,一想到可能会有的後果,吓得脸都白了。 “你怕什麽,万事都有我呢!我可是山主最宠爱的夫人,他怎麽忍心为了这点小事怪罪我?”话是这麽说,但绿衣女子还是想了想说:“不过,省得被那些贱人们知道,公然说我坏了规矩,让山主为难。我们最好还是在他们进山前动手,做得干净漂亮,到时抵死不认,那些贱人们也只能自讨没趣了!” “我……” “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一边去。”绿衣女子白了她一眼:“我一个人就行,你别碍手碍脚就好了!” “不行啦!表姐,他……很可怕啊!要是你有个万一……” “要死了你,这是在咒我啊!”绿衣女子用手指戳她:“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非但敢去勾男人,现在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你要是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就把你扔到烦恼海里去,让那个夜妖把你的心肝脾肺肾通通挖出来!” “表姐,不要啊!”白衣少女捂著头说:“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把我扔到那里去!” “那好,你就给我乖乖地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绿衣女子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表姐……”被勒令留下的白衣少女焦急地在原地打转:“这下糟了!” 困龙谷 一行十多人在林间崎岖的小路上行走著。 “庄管家。”简单却精美的软轿上传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 “少爷,怎麽了?”走在轿旁的庄管家连忙示意停轿。 轿子放了下来,庄管家立刻凑到了轿边。 “咳咳咳咳……”轿里的人正准备说话,却先咳了一阵。 “少爷,你没什麽事吧!”庄管家紧张地问:“是不是不舒服了?可要服药?” “我没事!”轿里的人止住了咳嗽,问:“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少爷,这里是龙回头,还要走两个时辰才能出困龙谷。”庄管家忍不住叹了口气:“出了困龙谷还要翻过天城山,至少要走四五个时辰才有人家。” “看来天黑之前是走不出去了。”轿里的人又咳了几声:“算了,你去跟他们说,在前面找个地方生火休息,等明天天亮以後再继续赶路。” “少爷,都怪我不好!”庄管家苦著脸说:“都怪我自作主张去找这些混帐江湖人来当护卫,要不是他们强要兼程赶路,也不会让少爷露宿野外了。” “这没什麽,你去说吧!要是他们不愿,就让他们先行离开,我们在这里过一夜再走。” 庄管家领命去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撩开了轿帘。 暮色里,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前方巍峨高耸有如天之城池的天城山。 看著看著,那山就像要压倒过来一样。 心突然一悸,忙找出药服了下去。 靠回了轿里,喘了好一会的气,心悸才有些平复了下来。 他微微一皱眉,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一章 “救命啊!救命啊!” 黑暗的山野里,尖利的呼救声分外刺耳。 围在火堆旁的众人纷纷被惊醒了过来。 “怎麽回事?”轿里传来了询问声。 “少爷,像是有女子呼救的声音。”庄管家仔细听了一下:“应该就在附近。” “荒郊野外的,又是半夜,怎麽会有女子?”他想了一想;“庄管家,你带上几个人过去看看,小心点。要是找不著就回来,别走太远。” 庄管家带著几个人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去了。 隔了不一会,庄管家就回来了,还带著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 “少爷!”庄管家在轿边说:“我们在前面不远遇上了这个小娘子,那几个江湖人正在调戏她,看见我们过去就跑了。” “是吗?”他透过轿帘看著那个低著头,紧张地拉著前襟的女人,问道:“这位姑娘怎麽会独自一人,半夜三更的在这种地方逗留啊?” “奴家……奴家名叫翡翠,和老父在这天城山脚下相依为命,靠采药为生,近日我父亲腿脚受了伤,只能靠奴家去城里用药材换些银两。没想到我路途不熟,绕了远路。本想明日一早继续赶路,没想到遇到了……遇到了……” 说到这里,像是悲从中来,用手掩住脸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是没什麽,却没想到她的衣襟已经被拉破了,一松手就露出了大半欺霜赛雪的前胸。 一时间,在场的男人们咽著口水,眼睛都看直了。 “姑娘,你……”他立刻侧过了脸,皱起了眉:“请庄重些!” 那叫翡翠的女子好像被吓坏了,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些什麽。 “姑娘!”他不得不扬高了声音:“你别哭了,快拉好!” “啊!”这时,翡翠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看光了,连忙拉好了衣服,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看见轿里再没有什麽反应,翡翠只能硬著头皮说:“还请公子好人做到底,让奴家在这里待到天亮,奴家实在是害怕再遇上那些强徒。” 他想了好一会,才说:“那好吧!明日一早,你再离开。” “多谢公子!公子你真是个好人!”翡翠破涕为笑,抬起了头。 好一个美人! 一道竹帘,根本挡不住那种出众的美貌。 布衣荆钗,丝毫削减不了那种天生丽质。 就算是他,被那双秋水明眸一望,心也微微一荡。 一时间,除了在燃烧的火堆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四周安静得连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得到。 如此佳人…… “翡翠姑娘。”他轻咳了一声:“不用太客气了。” “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家一世不忘。”翡翠眨著她动人的眼睛,诚恳地说:“还请公子出来一见,奴家也好记得恩人的样貌。” “这……不必了……” “公子这是觉得奴家不配?”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翡翠打断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派楚楚可怜,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同情,大家面上虽不敢放肆,可是心里都觉得自家主子太不近人情了。 “你别哭了,那就见上一见吧!” 说完,他动手卷起了轿帘,庄管家立刻上前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他从轿中出来了。 翡翠好奇地看著,等他完全从轿子里出来了以後,眼睛里掩饰不住地有些失望。 眼前这个与其说是个人,倒更像个鬼。 瘦得脸颊都凹了进去,一脸病容,连站也站不稳,像是风一吹就会被刮跑,一件蓝色的袍子像是挂在身上,飘飘荡荡的。 他看见翡翠眼里的失望,只是笑了笑。 翡翠还以为他是在朝自己献殷勤,心里觉得有些厌恶。 这人……长得也太失礼了吧……还满身药味,难闻死了! “在下傅云苍。”他拱了拱手。 翡翠连忙低头回了一礼。 “多谢傅公子救了奴家!” “姑娘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举手之劳。”傅云苍掩起嘴咳了两声。 “啊!公子你没什麽事吧!”翡翠连忙靠了过来,居然像是想帮他顺气。 “我没事!”傅云苍急忙退了一步,脸都有些红了,也不知是因为咳得厉害还是在害臊。 “公子……你身子不好吗?”翡翠担忧地说:“看上去很辛苦呢!” “一直是这样子,我也习惯了!”傅云苍客气地回答:“有劳姑娘担心,云苍愧不敢当。” “公子……真是见外……”翡翠看著他的眼睛,整个人竟然软绵绵地靠了过来。 “姑娘,你这是做什麽!”傅云苍慌忙後退。 “公子救了奴家,奴家当然要以身相许了!”翡翠娇笑著,双手缠上了傅云苍的颈项。 “你!”傅云苍无力把她拉开,急忙去看身边的仆人们,却发现大家像是中了邪一样,动也不动:“你做了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 “人?”翡翠笑得愈发张扬:“什麽是人啊?你们这些才是蠢人!” 傅云苍想退回轿里,却被翡翠双手缠住,动弹不得。 “我就是知道你的轿子被人贴了符咒,不好下手,所以才把你引出来的。”翡翠勾过他的脸庞:“你别想回去了!” “你是……妖!”傅云苍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由有些慌张。 “什麽妖?我们明明是仙啊!要不是怜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我们怎屑与你们来往!”翡翠一把抓过他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变得狠历:“你有胆子得罪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原来你和那个妖女是一夥的!”傅云苍面色一变,冷冷地看著她:“我破例放她一条生路,就知道是姑息养奸!” 被他的目光盯著,翡翠有一刹那的紧张。 然後她立刻暗暗骂自己,不过就是个病歪歪的凡人,有什麽好怕的! “傅云苍,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翡翠心里更加怨恨这人:“你等著吧!” “很抱歉,我要赶回家去,没什麽时间和你在这里折腾。”傅云苍出乎她意料地说了这麽一句。 “你……” “你知道你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傅云苍一直没有什麽神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那些江湖人的确是没什麽脑子,不过说到斗力,我这些仆人总不好和他们相比的。这里又不是光天化日的大街上,他们跑什麽啊!难道说他们调戏你还觉得心虚了,所以见人就跑?” 翡翠脸色一变。 “太可惜了,原本我还想和你多玩一会的!”傅云苍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快天亮了,一早我们就要上路了。” “好!我现在就杀了你,你好好上黄泉路吧!”翡翠被他气急了,双手朝他脖子扼去。 傅云苍把手一翻,七彩光芒从他手腕射出。 “啊――!”翡翠捂住自己的头脸,凄厉地尖叫起来。 傅云苍的手腕上用红绳绑了一块光华四射的琉璃,就是那琉璃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不要啊!”翡翠像是被那光芒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只能不断扭动著身子。 渐渐地,随著尖叫一声低过一声,翡翠软倒在了地上,不住地翻滚著。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翡翠喉头咯咯作响,全身开始冒出青烟:“求求你饶了我!念在我修行不易!不要杀我!” “妖就是妖!”傅云苍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本不想杀你,是你自找的!我现在要是饶了你,只怕你转眼要来杀我,那可要糟了!” “傅云苍!你等著!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翡翠突然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尖,一口鲜血朝傅云苍喷了过来。 傅云苍连忙闪开,却还是溅到了几滴,一阵轻响过後,衣衫下摆被蚀穿了几个小洞。 趁傅云苍躲避的时候,翡翠往地里一钻,霎时消失了踪影。 傅云苍知道她命不长久,也不去追赶。 他的眼神暗淡下来,弯下腰猛烈地咳了一阵,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咳完之後,他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轿子里,靠在软垫上,重重喘著气,忍受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庄管家!”觉得好些以後,他高声地叫著。 “少爷!”轿外传来庄管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天亮了吗?” “天亮了!少爷,刚才……” “你是说那位姑娘吗?她刚刚走了,你没瞧见吗?”他咳了一声:“庄管家,兼程赶路实在累了吧!可是我还是想早些回去的。” “是是!我们要上路了!”庄管家如梦初醒地招呼起了仆人,把那些个模糊的事情抛到了脑後。 突然听到一片叫嚷声。 “怎麽了?” “少爷,是那些江湖人,去湖边取水的人说看见他们都死了!死得惨啊!像是被什麽猛兽给袭击了!”庄管家有些紧张地回话:“还好我们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是啊!”他挥挥手:“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感觉到轿子被抬了起来,往前走去,於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山主!山主!”全身泥泞血污的翡翠趴在光可鉴影的白玉地板上,凄厉地哭诉著:“您要为翡翠报仇!您一定要为翡翠报这个仇啊!” 坐在阶上白玉座里的男人终於放下了在手里把玩的玉玲珑。 “翡翠啊!”他平平和和地开了口,和地上气急败坏的翡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迟早会被自己的自以为是给害死。不过八百年的道行,还要为人强出头,落得这个下场能怪谁啊!” “山主请看在我服侍了您多年的份上,求您为翡翠报这个仇,否则的话,翡翠死不瞑目!”翡翠用力地用头撞著地板,原本就已经血肉模糊的脸更加惨不忍睹。“求求山主!求求山主!” “现在知道来求我了?”他扬了扬眉毛:“自作主张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来知会我一声?” “翡翠知错了!山主,山主!” “不过呢!”他缓缓舒了口气:“虽然你算是咎由自取,不过……敢这麽明目张胆和我作对的人能不能放过,就是另一回事了!” “山主!”他身边的人立刻想说些什麽,但被他举手阻止了。 “我自有分寸!”他朝著地上的翡翠说:“你安心去吧!” “多谢山主成全!”说完这句,翡翠七窍流血,挣扎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快拖下去!”他身边的人立刻高声喊道:“不要让她露出原形,污了大殿。” 原本空荡荡的大殿里立刻闪出了两个黑色的身影,一个把翡翠拖走,一个清洗地上的血迹。 他又拿起了玉玲珑,放在手里把玩。 “山主。”他身边的人恭敬地问道:“山主难道真要为了一个不知尊卑的小妖……” “什麽时候轮到你来教我怎麽做了?” “请山主恕罪!”那人连忙跪到了他的脚边。 “傅云苍吗?”他笑笑,把手里的玉玲珑抛上了半空。 玉玲珑悄无声息地落到白玉座上的时侯,大厅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长明灯同时熄灭,原本辉煌明亮的大殿陷入了一片黑暗…… 惠州城!傅家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负责通报的小厮一路喊了进去。 不一会,屋里的众人都赶到了大厅。 软轿也一直被抬进了大厅。 “少爷!”轿子停下以後,庄管家撩起轿帘,在轿边轻声说著。 “嗯!”他应了一声,半睁眼睛环视了一下。 “云苍!” “少爷!” 被他看到的人都半是畏惧,半是紧张地向他问好。 “爹!大娘!”他边咳边说:“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他父亲的正室李氏站前一步,笑著说:“这一趟出门实在是辛苦你了,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 “爹,大娘,我累了!关於此行,等我休息好了再向你们禀告吧!”说完,他点了点头,庄管家放下了轿帘,仆人们抬著他往後院去了。 “老爷!”李氏拉住一旁的傅老爷:“你看他……” “你敢说他你自己说去,我可不管!”傅老爷甩了脱她,快步地离开了大厅。 傅云苍靠在铺满软垫的躺椅上,闻到了渐渐浓郁起来的药味。 已经是午时了啊! “少爷。”婢女捧著药碗出现在门边:“该服药了!” 他接过了药碗,爽快地仰头喝了下去。 把碗递了回去,异常苦涩的味道在他嘴里翻腾著,他却已经习惯了这种常人觉得难以忍受的味道,丝毫不觉得难受。 婢女收了碗就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他笑了笑,拿起了手边的书籍,翻到了用檀香片夹著的那页,慢慢地看了起来。 阳光穿过窗棂照射在了他的身上,没一会他就有了倦意,把书随手放在身上,浅浅地睡去了。 恍惚里,总觉得有人进了他的屋子。 他觉得有些奇怪,如非必要,这个家里的人从来不会主动踏进他的院子。 想睁开眼瞧上一瞧到底是谁,偏偏眼皮重抬也抬不起来。 有个影子遮住了他身前的阳光。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个人身上发出的淡淡熏香味道,可就是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是谁?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眼前一片深浓的绿色……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心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的眉因为这痛紧皱到了一起,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本能地挣扎起来,一个翻身摔到了地上,因为抓著了身旁矮桌的桌布,一拖之下,桌上的茶壶茶杯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模糊的视野里,那种绿色一闪而逝,暖和的阳光重新照到了他的身上。 迷迷糊糊地,像是听见庄管家冲进他房里的脚步声和叫人的声音。 渐渐地,屋里嘈杂起来,他被移到了床上。 然後……意识飘远…… 这个时候,在傅家另一处小楼的屋顶上,正站著一个衣袂飘摇的暗绿身影。 那人正看著傅云苍的屋子,看著他被一群慌乱的人们围著,看著他面无人色地躺在床上,看著他的手捂著自己的心口,看著他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人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像是同样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疼痛。 “奇怪……”他喃喃自语:“怎麽会……” 腊月十五,五行水日。 宜祭祀,出行,会友。 忌采纳,动土,嫁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月十五,傅云苍去城南的弘法寺会友。 弘法寺的主持言智大师,不但精於佛法,而且擅长琴棋书画。 傅云苍和言智大师是忘年之交,每当他身体好些,可以出行的时候,常常会到弘法寺来找言智大师辩禅下棋。 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好,昨天开始下的大雪到了今早才停,虽然有了阳光却还很十分寒冷。 傅云苍的精神却特别好,早晨起床後,看见天地间满眼的雪白,就兴起了踏雪访友的兴致。 “你们在这里等我,今天我自己走过去。”在离言智大师居住的禅院只有一小段路的地方,傅云苍让轿子停了下来。 “可是少爷……”庄管家扶著他,为难地说:“还是让我送您过去……” “不用了,就这麽一段路,我自己可以。”他摇了摇头:“你们去前殿休息好了,我要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差人去叫的。” 他虽然身子孱弱,但在人前素来有一种无形的威慑,所以从来没有人敢违他的意愿。 挥退了仆人,他拉了拉身上的裘皮披肩,慢慢地沿著已经被清扫出来的小径往方丈禅院走去。 他走得很慢,走两步就停下来歇歇,走两步就停下来歇歇。 这样慢慢地慢慢地,他走进了禅院前的那一片梅林。 腊月正是寒梅怒放时节,丝丝缕缕的香气在梅林里洋溢,在阳光下晶莹的白雪为这傲立枝头的梅花更添了几分色。 他停了下来,嘴角若有似无地挂上了一抹微笑。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淡泊,温柔,坚定,孤傲。 在傅云苍一生之中,从来没有仅仅凭一个声音同时联想到这麽多的词语。 傅云苍微微一惊,往声音来处看去。 白雪寒梅,还有梅林中的那人。 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宛如春日里的第一抹新绿。 那人抬起了眼睛,看了过来。 傅云苍心口忽然一窒,隐约像是心疾发作前的征兆。 他急忙靠到了路旁的梅树上,被他一撞,积在树上的雪和著梅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梅花雪里,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向下滑落的身子。 傅云苍抬起了头,看进了一双奇特的眼睛。 乌黑中带著一丝暗沈的绿,闪动著难以描述的光芒…… 那人为他掸了掸落到肩上和发上的雪,用淡定温和的声音问他:“这位公子可是身子不适?” 傅云苍深吸了口气,觉得心上那种滞郁不畅的感觉似乎消失了,急忙摇摇头,站直了身子。 那人放开了他,双手负到身後。 傅云苍自幼僻居,也不喜多言,转身就想离开。 “公子可觉得这梅花长於苦寒,长伴白雪,香气淡雅高洁,品性正如世间少有的君子。”在他身後,那人仰首看著枝桠间点点寒梅,像是有感而发,却是对著他说的:“爱梅者众,却少有人懂它心中立意。就如真正品性高洁的人,看在世俗人的眼中,难得欣赏一样。” 傅云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那人正伸手在枝头折下了一枝带雪的梅花。 “我一见公子,觉得公子就像是这雪中寒梅,让人感觉高雅洁净,心生仰慕。”那人朝他微微一笑,边把手中的梅枝递给了他:“我能和公子相逢於此,必定是有前世的宿缘。今日折梅相赠,望他日还能有缘相遇。” 傅云苍不由伸手接了过来。 淡淡暗香绕来鼻翼,竟比记忆中的梅香多添了一丝清冽。 再抬头时,只看见那个浅绿色的背影已渐行渐远。 直至那人背影消失,傅云苍觉得手腕一热,连忙抬起手看了。 原本七彩的琉璃失了其他色泽,莹莹泛著碧绿…… 第二章 正月十五,五行土日。 宜捕捉,移徙。 忌出行,祈福。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傅云苍独自一人靠窗坐著。 耳边隐隐传来前院的丝竹笙歌和院墙外行人的轻声笑语。 抬头看去,天上月色苍茫,和这喧嚣尘世有著格格不入的清冷。 何时在天揽明月,翔於天宇上九霄。 有时会觉得,那种驾云乘风的感觉,像是有过的…… 这念头一起,傅云苍自己都笑了。 什麽上天揽月,畅游天地? 这个连走两步都气急的破败身子…… “少爷!”庄管家一板一眼的声音在门外传了进来。 “什麽事?”傅云苍关上了窗户。 “是老爷差人来请少爷过去前厅,说是请到了京城里来的名医为少爷看诊。”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傅云苍随口答道。 “可是老爷坚持说……”庄管家的声音里带著为难,想必是被勒令要请到人的。 “那好吧!”傅云苍虽然觉得无趣,却又不能太驳自己父亲的面子:“你先去回禀老爷,说我过会就到。” 庄管家立刻让身後的丫鬟们进来帮他穿衣整理,自己回前厅去了。 他挥退了丫鬟,只是披了一件狐裘,抱著手炉,一个人慢慢地沿著回廊往前院去了。 还没有走到宴厅,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他叹了口气,耐著性子走了进去。 傅云苍一走进去,宴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大略环视一眼席间的那些人,如果不出所料都是他父亲的酒肉朋友。 宴厅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闪避著他的视线。 偌大的惠州城里,有几个人不知道傅云苍这号人物? 不是因为他家里是九代单传,也不是因为他家里富可敌国,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透著一股邪气。 关於傅云苍的传言千奇百怪,不过脱不了一个主旨。 傅云苍能役使妖邪! 先是说他能驱鬼除妖,然後渐渐地,在口耳相传中,傅云苍几乎和这个惠州城里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都扯上了关系,更是有人说见过他夜半时常常独自一人在城外坟场野地留连。 久而久之,各种捕风捉影的传言,传得绘声绘色,像是人人亲眼目睹一样, 加上傅云苍出生时不足七个月,他的生母足足痛了三天三夜也生不下来,直到出血而死。一夜以後,才有一位路过义庄的游医试著剖开死者的肚腹,把他救了出来。 至今还有人记得他出世那个早晨,先是满天七彩云霞,然後不一会整个惠州城突然乌云遮天。那时明明是旱季,却连著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 再说他生来患有严重的心疾,都说他活不过十五岁,可他今年已经快二十了,虽然身体孱弱,却还是活得好好的。 照当地的说法是,这样的人多半是出生时就被什麽妖魔附体了。 要不是碍於傅家是这惠州城里的第一大户,城里大部分人的生计多多少少和傅家有关,何况也没有什麽实证说这傅家少爷是妖魔化身,这些传言又何止是在私下里流传? 由於傅云苍碍於身体不常出门,见过他的人不是很多。现在众人一看,他果然是脸色苍白,重病缠身,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的样子,对传言又信了几分,不由得纷纷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傅云苍不喜欢被人盯著瞧,心里暗暗不快,但还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朝席上的傅老爷行礼问好。 傅老爷连忙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付热络关怀的样子问东问西。 傅云苍看似恭恭敬敬地答了,其实是在心不在焉地附和敷衍。 “云苍,我今日请了一位刚从京城移居过来的名医赴宴,让他为你诊治。”傅老爷话锋一转,说到了正题:“这位名医虽然医术高超,可是脾气怪得很。我派人在他门前求了一天一夜,他直到片刻之前才答应来为你看病,这个时候正在路上。” “有劳父亲费心了。”他低下头说著,心里却开始疑惑起来。 有什麽理由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看病? 眼角看见那些席上的人们大多窃窃私语,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来,这种疑惑更是加深了很多。 这时,有人远远从门外走了过来。 傅云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那个由远而近渐渐分明的身影。 就在那人踏进宴厅的第一步,大厅最细碎轻微的声音也突然之间完全地消失了。 这个人不就是当日在弘法寺里…… 相较於其他人的目瞪口呆,傅云苍虽然有片刻的惊愕,但很快地平复了下来。 直到那人走到了大厅的中央,还是没有人能回过神来。 那人倒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只是负手站著,任人打量。 傅云苍听见身边的父亲在嘴里说著什麽“如此人物”之类,於是也抬起眼细细打量著这个男人。 有什麽特别的吗?不也是眼耳口鼻,四肢齐全? 不过……这人的眼睛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乌黑暗碧,说不清到底像是什麽颜色。 在书上看过,也许这人有异域血统,所以眸色和常人有些微差异。 又等了一刻锺,傅云苍终於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一脸呆滞的傅老爷终於回过神来,慌乱地站了起来,音调有些局促地问:“请问贵客是……” “在下解青鳞,是应傅老爷的邀约过府看诊的。”那人傲然站著,轻薄的绿色衣衫随著屋外吹来的冷风飞扬摆动。 傅云苍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突然传来的清冽香气,那是……带著冰雪气味的梅香…… “啊!你就是解大夫?”傅老爷和其他人一样一脸诧异,没有想到这个“名医”非但不是耄耋老儿,而且这麽地……年轻俊美,飘逸如仙! 那解青鳞这时转过了视线,和傅云苍的目光撞作了一团。 “是你!”解青鳞惊讶地轻喊了一声。 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傅云苍皱了皱眉,勉强朝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麽快我们就再面了,果真是有缘。”那解青鳞微一沈吟:“难道说,这次请我来是为你……” “怎麽?解大夫和小儿是相识的?”傅老爷愕然地看著自己的儿子,想不通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傅云苍怎麽会认识这个前不久才来到惠州城里的大夫。 “是我上月去弘法寺赏梅时,和公子见过一面,当时就觉得有缘。”解青鳞抢在傅云苍开口之前回答说:“这两日还在後悔当初忘记互通姓名,没想到居然是傅老爷的公子。” 看他一脸惊喜,傅云苍有些不习惯地咳了两声,没有回话。 不过是偶遇了那麽一回,这人怎麽这麽高兴,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是吗?云苍他平日里不常出门,能和解大夫遇上可真算是有缘了!”傅老爷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搭理人的性子,急忙接过了话尾:“啊!小儿名叫傅云苍,是云海苍茫的云苍二字。” “傅云苍,云苍,好名字!”解青鳞闪亮的眼睛盯著他:“我叫做青鳞,解青鳞!” “解大夫。”傅云苍虚应了事地拱了拱手:“幸会。” “这次请大夫来,原就是想请大夫来为小儿看诊的。”傅老爷把他请进席间,坐到傅云苍的身边:“小儿深为顽疾所苦,希望解大夫能妙手回春,我们傅家上下必定对大夫感恩戴德。” “你……不舒服吗?”解青鳞问眼前正掩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咳的傅云苍。 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傅云苍也停下了咳嗽,讶异地看著他。 这个人是不是大夫……怎麽会这麽问的…… “解大夫,不是说你医术超群吗?怎麽会问这种无知的问题啊?”这时,另一席上,有人大声地问,那里还传出了一阵哄笑。 解青鳞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伸出了手。 傅云苍看了看他,才卷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腕放到了他的掌心。 解青鳞伸出两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他为傅云苍诊断著脉象,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放开了手,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一起放开。 “怎麽了?解大夫,你可是没有把握治好傅公子?”这时,那面席座里又传来了嘲讽声:“还说什麽除了秉性,世上没有什麽病是你治不好的!你现在还有什麽话说?” 傅云苍看了过去,认出了那是县丞的独子,又看到父亲避著自己的目光,心里明白了几分。 听说前阵子这位县丞大人的公子得了不为人知的恶疾,城里的大夫束手无策,多亏了一位神医把他救活,可那人也狠狠地借著治病好好地戏耍了一下这个娇纵子弟。 他们这是想借著自己这天生无救的心疾,折辱一下这个解青鳞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傅云苍忽然之间站了起来。 解青鳞抬头看他。 “不劳烦大夫费心了,我这病是天生缺憾,本就无药可医。大夫不用为此多花无用的心思。” 说完,傅云苍朝他行了个礼,对他微微一笑。 解青鳞一怔。 这傅云苍…… 那边席上正要起哄,傅云苍一眼扫过,每个人都觉得他森然的目光在盯著自己,一时寒毛凛凛,立刻没了声音。 “解大夫,你回去吧!元宵佳节,不要在这里白费了时间。” “云苍。”傅老爷有些讪讪地说:“我只是想让……”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傅云苍打断了自己的父亲:“只是我以为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不如不做,这个道理父亲应是比我懂得的。” 傅老爷被他这麽不软不硬地一顶,也不好再说什麽。 “傅公子,请等一下!” 在傅云苍转身要走的时候,那解青鳞突然出声喊他。 傅云苍转过头,看见解青鳞正朝自己微笑著。 “其实,公子的病虽然可能无法根治,不过,只要调养得宜,身子纵然要比常人稍差些,但和现在相比,还是能好上不少的。”看见傅云苍露出一丝惊讶,解青鳞补充说:“我虽然说不上能起死回生,但论医术,这天下间能和我相提并论的少之又少,傅公子尽可以相信我说的话。” “这可是真的?”一旁的傅老爷面露喜色:“解大夫真的愿意为云苍治病?” “我想试试。”解青鳞的目光一直看著始终淡然的傅云苍:“我和傅公子一见如故,非常想为他做些事情。” 傅云苍看著他的眼睛。 这个人的目光……清澈坦然,不见一丝伪善。 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这麽坦荡真诚的人吗? “也好。”傅云苍转眼间做了决定:“那就多劳大夫费神了。” 元宵夜宴的第二天,解青鳞就应著邀约搬进了傅家。 可人是搬进来了,却不见他过来给傅云苍把脉开药,一连数日,只是大早就往外跑,黄昏才回来。 傅老爷派人来暗示傅云苍是不是要问问这解青鳞到底打算怎麽医? 傅云苍却说由著他去,也不著急。 这样过了半个月,转眼快要开春了。 这一天,解青鳞终於来找傅云苍。 那时正是清早,傅云苍气血不足,清晨时常昏昏沈沈的。所以虽然起了床,可人还不是那麽清醒。本想开窗透透气的,却是靠在窗框上又睡了过去。 解青鳞远远就见他随意地披著外袍,头发也没有束好,用手撑著下颚在窗边打瞌睡。 走到近前,本想喊醒他,却想到了他不宜受到惊吓,於是解下了身上的披肩,用力一抖,轻盈地披到了傅云苍瘦削的肩头。 收回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为他撩开了落到脸上的发丝。 那张沈睡著的脸意外地带著一丝稚气,解青鳞这才第一次意识到眼前不过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 想起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模样,他在雪地里望著寒梅的那种眼神,那一点也不像是二十岁的人应有的眼神。 淡然到……就像是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留恋…… 虽然说这种需要心绪平静的疾病也许是他性格淡漠的原因,可是这个人的身上总应该有些不同的东西在的…… 解青鳞的目光下移,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七彩的琉璃映著阳光闪烁生辉。 越看,那琉璃的颜色越发深邃美丽,解青鳞忍不住伸出了手…… 就在解青鳞的指尖碰到琉璃表面的那一个瞬间,琉璃突然绿芒大盛,他胸口猛地一痛。 沈睡著的傅云苍这个时候动了动睫毛,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是你……”傅云苍迷朦的目光看著他:“你终於来了……还给我……” 解青鳞一惊,後退了一步。 光芒在他的手指离开琉璃的瞬间完全消失。 傅云苍眨了眨眼睛,迷朦逐渐被清醒替代。 “是你?”傅云苍疑惑地看著脸色有点不太一样的解青鳞:“你怎麽来了?” “你说了什麽?”解青鳞惊疑不定地问他。 “我说了什麽?”傅云苍不明所以地重复著:“我是问你怎麽来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对我说……” “醒过来?我是不是说了什麽奇怪的话?”傅云苍突然有些尴尬地说:“真是抱歉,我清早起床的时候总是迷迷糊糊的,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你不要在意。” 他想到了有次,一个丫鬟清早喊他起床,不过摇了他两下,他居然拔起了墙上的剑喊著大胆砍过去。幸好那剑没有开锋,不过也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不,其实也没什麽。”解青鳞感觉到急速的心跳开始平稳下来,於是扯起了笑容:“是我来得太早,打扰公子休息了。” “没关系,我已经醒了。”傅云苍把长发拢到一边,垂放在胸前。 这才注意到了身上多了件披肩,有些诧异。 “这是……”他把那浅色的披肩拿了下来。 “我见你睡得熟,怕你受了凉。”解青鳞把披肩接了过来。 “多谢。”傅云苍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请进来吧!” “不了,其实我这麽早过来,是想请傅公子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解青鳞含笑看著他。 “那好。”傅云苍想也没想,对他说:“那你等我一下。” 解青鳞嘴角始终挂著的微笑,在傅云苍转身离开窗户的时候隐去,换上了一脸的深思。 那块琉璃…… 解青鳞没有让其他人跟著,而是亲自驾车带著傅云苍出行。 马车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了他说所的那个地方。 一路上傅云苍也曾往车外看过,环境越来越是荒凉,明显是出了城外。 车停下来以後,车帘被掀开,解青鳞的脸出现在门边。 “我们到了。”解青鳞把手伸过来。 傅云苍借著他的扶持,弯腰出了车门。 一抬头,他就怔住了。 满目白梅。 不知从何处来的风,卷带起清冽的梅香,在天地间轻扬四散。 傅云苍就这样站在车上,环视著四周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梅林,觉得似乎置身梦中。 “很美,是吗?”解青鳞了解地看著他一脸恍惚:“要是下了雪,那这里的景致才是最美。” “这里……”在惠州城的附近,怎麽会有这麽一大片的梅林?“是什麽地方?” “你跟我来。”解青鳞把他扶下了马车,带著他往梅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小会,眼前慢慢开阔起来。 沿著渐有的青石小路走过去,稀疏梅树後天青朗朗,竟是走到了一片悬崖。 崖边有一株看来年龄不小的梅树,枝桠纵横,正是开满枝灿烂白梅。 梅树边有一间小屋,粉墙乌瓦,和梅树相映成趣。 崖边有青石的围栏,解青鳞拉著他来到栏边,指著南面叫他看。 在连绵的密林後,隐约有著楼宇的轮廓。 “这里是栖凤山?”大致想了想方位,傅云苍惊讶地说。 “不错,栖凤山,白梅岭。” 傅云苍低头看了看脚下,峭壁下只见暗影重重,深不见底。 看得头有些晕,不由得拉住了身边解青鳞的衣袖。 “你没事吧!”解青鳞急忙把他扶到了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没事。”傅云苍放开了手,环顾四周。 “解大夫,你们已经来了啊!”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後传来。 傅云苍回过头看去。 梅花! 不!是个女子!t 一个宛如白梅化身的女子! 入目都是白色,全身上下一片雪白,鬓边还簪著梅花样式的白玉发饰。 那肤色也比傅云苍见过的女子要白上几分,於是,发色更显得乌黑,唇色更加丽。 等她走了过来,一种淡雅的梅香也一同弥漫过来。 “疏影!”解青鳞朝那女子说:“你出去了吗?” “知道有贵客要来,我当然是要去备些茶点招待的。”那女子朝傅云苍行了个礼:“这位就是傅公子吧!小女子梅疏影,就住在这白梅岭上。” “在下正是傅云苍。”傅云苍连忙站起来回礼:“梅小姐有礼了。” “原本听解大夫说傅公子是个高洁出众,世间少有的人物,我本来还是不太相信的。”那梅疏影抬头看了看他,目光中隐隐可见好奇:“可现在见了,才知道解大夫为什麽要这麽说了。” 本来只觉得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子看在眼里很是舒服,现在被她这麽一说,傅云苍的脸颊不知为什麽有些泛红。 他这一脸红,梅疏影用袖子掩住嘴角偷笑起来。 这傅公子是个可爱单纯的人呢…… 三人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梅疏影在提著的藤篮里取出了糕点,又从屋里沏来了茶,三个人就这麽在崖边喝茶谈天。 不过多是解青鳞和梅疏影在说,傅云苍只是喝著梅花泡制的茶,在旁听著,遇到询问,也只是点头或者简短地答话。 “傅公子,你手上的饰物真是别致呢!”已经看了好一会的梅疏影好奇地问:“不但颜色特别,样式更是少见,可是有什麽寓意的吗?” “你说这个?”傅云苍抬起了手腕,露出了腕上的琉璃。 光芒耀眼,梅疏影点了点头,忍不住用袖子挡住了射进眼里的光线。 “具体是什麽来历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十岁那年病重不治。有位异人飘然而至,把这块琉璃系在我的手上,吩咐我不能取下。我不久就转危为安,从此就一直带著这琉璃。”傅云苍抚摸著光滑的琉璃表面:“说是护身保命的吉祥事物也不为过。” “异人?什麽样的异人啊?”梅疏影为他添了点茶,追问著。 “我那时病得厉害,也说不太清,只是依稀记得那人……很冷……” “很冷?他看上去很冷吗?为什麽不多穿些衣服?”梅疏影惊讶地说。 “不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云苍轻声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一身白色纱衣,看上去神情冰冷,就像是用寒冰雕琢而出的人形。他站在那里看了我一天一夜,从头至尾只说了‘要命的话就别取下来’这几个字。” 那几个字他模仿那人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出来,虽然不可能十分相象,但依稀可见那人神色之冷历。 一旁聆听著的解青鳞脸色微微变了一变。 梅疏影看见了,立刻转开了话题。 第三章 “对了,疏影,我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呢?”不一会,解青鳞朝梅疏影说:“你不是偷偷吃掉了吧!” “怎麽会呢!”梅疏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盒,笑著说:“不过,真是香极了,害我馋半死,你要是不问我讨去,迟早是被我吃了。” 解青鳞把那玉盒拿在手里,小心地打开了。 香气四溢。 傅云苍闻到了那种动人的香气,也忍不住心中一动。 解青鳞竟把那盒子推到了傅云苍的面前,对他说:“吃了它吧!” 盒子里是一颗指头大小的雪白药丸。 “这是?”傅云苍不解地看著解青鳞。 “这药叫做金风玉露,可是解大夫多年的心血。”梅疏影抢著说:“好不容易才炼制成功的,解大夫想也不想地要给公子服用,可见是很看重公子啊!” “多年心血?”傅云苍怔怔地看著那晶莹剔透的药丸,然後摇头:“不行,我不能吃。” “为什麽?”解青鳞和梅疏影一样一脸讶异:“公子可是对这药效怀有疑虑?” “不是为了这个,看解大夫珍而重之的模样,定然是极为看重这药的。”傅云苍把盒子推回他的面前:“我这病注在骨中,不必浪费这麽珍贵的药物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平和,丝毫没有虚伪假意,一看就知道是真心这麽想的。 梅疏影目光闪了一闪,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被解青鳞含笑看了一眼,只能跟著笑了。 “傅公子你不要误会,是疏影她让你会错意了,其实这药方固然花了我不少心血,不过炼制起来倒不是那麽困难。”解青鳞把药丸从盒子里取出来,托在掌心递给了傅云苍:“还有,我是医者,只知道治病救人,没有想过要分什麽重不重要的,可不可救的。” 傅云苍看进了他那双坦荡坚定的眼里,突然觉得有些歉疚。 刚才……怎麽会突然觉得怀疑…… 自己不过就是这麽一个病弱身躯,这样处处提防著,不是很好笑吗? “那就多谢了。”傅云苍拿过药丸,和著茶水服了下去。 入口一片芳香,服下不一会,一阵晕眩过去,立刻觉得身子轻盈了不少。 傅云苍不由得站起来走了几步。 “这……”他惊喜地多走了几步,发现步履之间惯有的那种沈重居然减少了许多。 “果然有效。”解青鳞点了点头,一脸满意的表情。 “怎麽会这样的?”傅云苍一时忘形,拉著解青鳞的袖子问:“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那狂喜的样子让解青鳞有一刻失神。 傅云苍只顾走著自己变得轻盈的步履,随手又放开了他。 不过毕竟改善有限,不一会,他撑在石桌上有些喘气,但脸上的喜悦丝毫不减。 “解大夫真是医术如神!”他转过头朝著解青鳞露出感激的笑容。 心头又是一阵急跳。 解青鳞的手放上了自己的心口…… 那天过後,傅云苍每隔半个月就服用一颗解青鳞炼制的“金风雨露”,身体的情况果然一天好过一天。 到这个春天结束的时候,傅云苍已经可以不用他人搀扶,一个人慢慢地徒步从山下走上白梅岭了。 就算他再怎麽淡然,这种健康的转变还是让他克制不住地欣喜。 这个身体终於可以不再依靠他人了…… 如果有一天,能够靠自己的双脚走遍天下,这几乎就和遨游天际是一样的了…… “你在想什麽?”坐在他身边的解青鳞放下手里的医书,看著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想什麽人吗?” “啊!我是在想……”想起自己那常人看来可能幼稚的愿望,傅云苍不太好意思说出口,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是在想疏影,不知道她今天准备了什麽招待我们?” 他们这时正坐在马车里,往栖凤山去拜访梅疏影。 这些日子以来,傅云苍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两人看作了自己的好友。 他和解青鳞常常是清晨就往白梅岭去,三人抚琴,吟诗,煮酒,畅论天下,到黄昏日落时才告别离开。 “疏影?”解青鳞若有所思地说:“她倒真是个值得想念的女子……” “什麽?”傅云苍听不太明白:“什麽叫值得想念……” 解青鳞却只是笑而不答,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傅云苍更是觉得莫明其妙起来。 “她长得极美。”看见他眼里不依不饶的固执,已经大致摸清了他性格的解青鳞只能叹著气说:“所谓有佳人兮,得君子慕……” “美?是吗?”傅云苍想了想:“你这麽说了,疏影好像是极美的……” “什麽好像?”轮到解青鳞迷惑了:“你不觉得她很美吗?” “她真的……很美吗?”傅云苍迟疑地问。 “这麽问……难道在你心里,一直觉得疏影不美?”解青鳞吃惊又好笑地说:“要是你真这麽认为,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女人家对自己容貌可是计较得很的,心里不怨你有眼无珠才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傅云苍急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觉得疏影不美,只是疏影就是疏影,她是个极好的女子,不论性子或者心地,才华学识更是少有。至於容貌,其实每个人都不太相同吧!这个美与不美,我倒真是一向不怎麽在意,也不知道怎麽去区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天下人都差不多?”解青鳞觉得有趣:“那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和庄管家也差不多?” 他这麽问了,傅云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下。 “也不是,当然有些不同的……你看起来要比庄管家年轻不少!”他认真地比较著:“还有,庄管家眼睛的颜色和你大不一样,鼻子稍矮些,眉发没有这麽黑,肤色也不尽相同……对了!他要比你矮上许多。” 解青鳞一时无言。 要知道,他虽然不喜炫耀,但心里明白自己的容貌纵然算不上举世无双,也绝对少有能相提并论的。可是在傅云苍的嘴里,他和那个又老又瘦小平凡的庄管家不过就是长得“有些不同”而已。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种古怪的感觉…… 傅云苍果然跟别人大不一样…… “那我和疏影比较起来呢?”等这句话问出口,连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你和疏影?”傅云苍也被他奇怪的问题弄糊涂了:“这个……疏影是女子,你是男子……这个怎麽拿来比较呢?” “在你眼里,是疏影看来比较舒服,还是我呢?” “舒服?”傅云苍好好地想了想,老实地回答了他:“疏影!” “嗯!”解青鳞突然靠回了那边,重新拿起了医书。 被他突然变化的态度搞混的傅云苍抬了抬眉,也转头继续看著车外的景色。 他和疏影看起来谁比较舒服? 当然是疏影了! 因为每次看他看久了,心口就不舒服得很啊! 已是夏初,白梅岭上的梅花当然都凋谢了。 远远就能透过枝桠看见疏影在崖边的小屋,傅云苍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在他身後的解青鳞看他一脸微笑,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疏影!”看见坐在屋外刺绣的疏影,傅云苍远远招呼著。 梅疏影放下手里的针线,站了起来。 “解大夫!云苍!你们来啦!”疏影笑吟吟地迎上前来。 傅云苍看著眼前的疏影,突然想到了解青鳞刚才在路上问的那句:“在你眼里,是疏影看来比较舒服,还是我呢?” 脸上不知怎麽有些发热…… “脸怎麽这麽红?你不舒服吗?”看见傅云苍脸颊有些泛红,梅疏影关心地问,然後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他身後的解青鳞。 这一看,她脸色一白。 解青鳞也正看著她。 虽然嘴角带笑,可一双深邃眼睛里半丝笑意也没有。 “我没事,倒是你……”看她脸色突然苍白,傅云苍问她:“你怎麽了?” “我没事,我没事!”梅疏影低下了头,有些慌乱地回答。 “你真的没事吗?”傅云苍不放心地说:“青鳞,你还是帮她看看吧!” “好!”解青鳞伸出了手:“疏影,把手给我。” 梅疏影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看她的手有些发抖,伸了半天也没伸到解青鳞跟前,担心的傅云苍握住了她的手,放到了解青鳞伸出的掌心。 “她没事吧!”看梅疏影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傅云苍皱著眉问:“是不是哪里不对?” “没什麽!”解青鳞终於拿开了放在她腕上的手指,放开了她:“可能是一个人在这里住著觉得有些寂寞了,心里郁积了些闷气,偶尔心慌,无妨的!” “也是啊!”看梅疏影呼了口气,傅云苍也不再担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逍遥自在,不过,也是寂寞了些。” “不会!”梅疏影抬起了头,脸上恢复了平常的笑容:“也许是昨天夜里贪凉,受了些风寒,你们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是啊!”解青鳞半真半假地开著玩笑,调侃著她:“疏影这样貌若天仙的女子,还是住在这远离俗世的地方较好,要是在尘世间现身,可是要引起混乱的人物啊!” 傅云苍听不太明白,又不太好意思问,只能跟著笑笑。 疏影低头陪笑,心里却被这一句搅得七上八下的。 这是……什麽意思啊…… 傅云苍站在石桌边,提笔绘著景物。 疏影正远远坐在一株梅树下,低头沈思著。 傅云苍拿著笔看了她许久,然後在快要完成的画稿上加了几笔。 “画得真好!”解青鳞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是你?”傅云苍搁下笔,有些意外地问:“你不是去山泉帮疏影取浇树的水了吗?这麽快就回来了?” “我忘了带器具。”解青鳞的目光还是盯著桌上的画。 “我是觉得都是景物缺乏生气,所以把疏影添了进去。”看他目不转睛地看著,傅云苍忍不住问:“可是哪里画得不好?” “不是,画得太好了。”解青鳞收回了目光:“对了,你帮疏影去取泉水可好?” “当然可以。”傅云苍接过他递来的小桶,往山泉的方向走去。 解青鳞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画,才慢慢地走向了疏影坐著的地方。 “疏影。”走到疏影身边,他轻声地喊著疏影的名字。 “解大夫!”疏影惊醒过来,急忙站了起来。 “你和我说说心里话,可好?”解青鳞和善地笑著。 疏影四处一看,发现不见了傅云苍,脸色有些发白。 “山主……” “嗯?你喊我什麽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青鳞挑了挑眉毛:“疏影,怎麽这麽生份?你我认识这麽多年了,怎麽你喊他云苍,却老是解大夫解大夫地喊我?疏影,你眼里可还有我?” “请山主恕罪!”疏影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地说:“梅疏影要是犯了什麽错,还请山主开恩!” “我又没说你犯错,你怕什麽啊!”解青鳞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要是被他看到你这样子,一定会觉得奇怪的,那可就不好了!” “是!疏影明白了!”疏影噤若寒蝉地发著抖:“疏影会记得的!” “你别怕,我只是有些事要问问你。”解青鳞勾起她的脸,细细地看著:“果然我见犹怜,我先前倒是没有发现,你长得如此楚楚动人啊!” “疏影身份低微,怎麽敢承蒙山主这样的夸奖?”疏影目光犹疑不定。 “夸奖?不是啊!我这是在说实话!”解青鳞的手抚过她吹弹可破的雪白脸庞:“早些时候,有人跟我说,我比你差得远了,我看这话半点不假。不过,听到之後,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能因为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吧!” 梅疏影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泛成死灰。 “山……山主……”她颤抖著嘴唇,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怎麽办呢?疏影,你倒是说说,我该怎麽办比较好啊?”解青鳞笑著问她。 “山主饶命!山主饶命!”疏影双脚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我知道这和你没什麽关系!”看她怕成这样,解青鳞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人也许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也许他眼里我和世上大多数人都差不多。不过呢!他好像对你倒是青眼有嘉。疏影,你居然比我要强,真是令我惊讶!我就纳闷,平时也不见你有什麽特别的举动,你现在倒是跟我说说,你怎麽就能做到的呢?” 疏影怯怯地抬起头,大著胆子问了一句:“山主可是在说云……不,傅公子吗?” “你以为呢?”解青鳞点点头:“这个人还真是有趣得很啊!” “他……只是山主闲暇时的消遣……山主何必为了他费心……”疏影鼓足勇气说道:“其实我觉得他……虽然不识时务了一些,倒也不像其他人那样……” “你居然这麽了解他?”解青鳞“咦”了一声:“疏影,你不会是对他动了情吧!” “疏影不敢!请山主千万不要误会!”疏影吓得一个激灵:“我是觉得山主不值得为他白白花费这麽多的心思!” “谁说是白白花费心思了?”解青鳞斜著看了一眼坐倒在地上的梅疏影:“我现在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趣极了。疏影,我劝你最好不要坏了我的兴致,你听明白了吗?” “是!疏影明白!”疏影咽了口口水:“多谢山主提醒!” “那就最好了!”解青鳞亲切地把她扶了起来:“疏影,别和我这麽生疏,以後叫我青鳞就好了。” “疏影万万不敢!”疏影惊恐地又要跪下。 “你放心,是我让你这麽叫的,你只管这麽叫我就好了。”解青鳞甚至弯腰帮她拍掉了裙上沾到的泥土:“你放心,你现在是我‘重要’的朋友,只要你别惹我生气,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梅疏影除了发抖,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来? “你们……” 梅疏影转过头,看见傅云苍已经拎回了一小桶水,正站在一边看著他们两人。 “啊!我去浇树!”梅疏影拿过他手上的水桶,匆匆离去了。 “她这是……”傅云苍看著她有些反常的样子,疑惑地问:“疏影她怎麽了?” “没什麽,也许还是不怎麽舒服。”解青鳞笑笑:“不如我们今天早点回去可好?” “也好!我这就和她说去。”傅云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青鳞……” “怎麽了?” “不,没什麽!”傅云苍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只是他回来时的那一瞬间,看见青鳞扶著疏影的样子,胸口有些发闷。 最近好像常常有这样的情况。 又不像是旧病复发,那麽……是为了什麽呢? 还是等到只有两个人时……单独问问青鳞好了! “你说心口不舒服?”解青鳞伸手要为他诊脉,却被他挡住了。 “也算不上不舒服……只是有些发闷,我想也许和身体没什麽关系。”傅云苍的脸上充满了困惑。 “那是为了什麽呢?” “青鳞……”这时,烛火突然熄灭了。傅云苍於是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接著说:“我想了想,在家时倒是没什麽事,可是在白梅岭上……时常会有……” 在他的背後,解青鳞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麽。 “我也觉得奇怪,可是总也不明白是为了什麽……” “你今天可也是觉得胸闷了?”解青鳞问他。 “是啊!”傅云苍仰头看著天空:“今天打水回来以後,我就有那种感觉。” 解青鳞笑了出来。 傅云苍惊讶地转身,不明白这有什麽好笑的。 “云苍啊云苍!你果真……”解青鳞一时找不到什麽形容词,只是止不住地笑著。 “这很好笑吗?”傅云苍本就是冰雪聪明的人,也察觉到是被调侃了,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热。 “不是!不是!”解青鳞连忙收住了笑声,但脸上的笑意一时怎麽也忍耐不住:“云苍,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我这可是在为你高兴啊!” “高兴?”傅云苍靠在窗台上:“这值得高兴吗?” “云苍,你记得《国风.周南》的第一篇吗?” “当然是记得的!那是《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解青鳞接著念了下去。 “这个……有什麽关联吗?”怎麽突然扯到关雎上去了?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解青鳞笑看著他,只是念著这样的诗句。 “这是《月赋》……”傅云苍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疏影才貌出众,倾心於她,也是一件曼妙之事啊!”解青鳞站了起来。 “不!”傅云苍直觉地否认了。 “不?”解青鳞有些讶异地说:“这‘不’字,又是什麽意思呢?” “你为什麽会以为我……对疏影……有爱慕之心呢?”疙疙瘩瘩说到这里,傅云苍平时苍白的脸色浮上了一抹红晕。 “这古来男女间事,最是微妙难以言说。”解青鳞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在窗前:“我也不能肯定,不过呢!若是你爱上了一个人,会觉得她在你眼中和别人不同,会为她朝思暮想,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心中会觉得不舒服。古人诗中所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是吗?”傅云苍皱起了眉:“可是,我也没有觉得对疏影……全是如此啊!” “世间人千百种模样,个人对待情爱的方式也都不同。不过,多多少少和这些情况相近的。”解青鳞仰头看向天心的明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作为一个凡人,若是能得到一份真挚情爱,这一生才算没有白活过……” 傅云苍看著月光下他轮廓分明的侧面,脑海中浮起了一首古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 还寝梦佳期。” 解青鳞听见了,微微一怔,转头朝他看来。 收回了伸出的手掌,傅云苍为了自己的失态大觉困窘。 “的确是夜深了,云苍,早些睡吧!”解青鳞脸上的讶异一闪而没,准备告别离开。 “对了。”走到门边,他又回头说了一句:“云苍……疏影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别说是你,纵是天下男子,又有几个不为如此佳人心动。我看她对你也是颇有好感,可不要错过了。” 解青鳞笑著走了。 傅云苍摊开自己握著收回的手掌,觉得心里有些悒郁,有些不安,有些…… 没有想到疏影或者其他,只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 为什麽要说以月光相赠这样的诗句…… 好虚无的想望…… 第四章 若是你爱上了一个人,会觉得她在你眼中和别人不同,会为她朝思暮想,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心中会觉得不舒服。古人诗中所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相思? 对疏影? 可是真的吗? 难道我真的对疏影…… 傅云苍抬起头,看著就坐在面前的疏影。 疏影是个极美的女子…… 极美?那是什麽呢? 每一个人都有不同,怎麽区别美与不美? 美丽的意义又是什麽? 疏影……看著很舒服…… 我呢?我长得…… “你长得怎麽样?”梅疏影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问出了口。 “我只是觉得有点好奇……在别人的眼里,我长得是什麽样子……”傅云苍讷讷地说。 “云苍你吗?”梅疏影细细想了想:“我说不好……也说不出到底是什麽样子……” “那就算了!”只想早些结束这个话题的傅云苍连忙说,低头看著两人下了一半的棋局。 梅疏影张了嘴,但还是没有说什麽。 她并不是存心敷衍,要她描述傅云苍的长相,她一时间真的说不出来。 要说傅云苍长得好看,他就算这几日气色好转了不少,但多年伤病的身子还是让他满脸苍白倦容,在她所见过的人中,比他英俊潇洒或者是风采卓然的人物太多太多……要说他难看,却更加不是了,这个人有种内敛的神韵藏於厌倦的眉眼之间,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上有一种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东西……那些神仙,妖鬼,凡人,在梅疏影修炼以来的三千年里见过无数,可没有一个有傅云苍身上的这种蕴含於内的孤傲华贵…… 就像他腕上绑著的琉璃,长久注视间,让人目眩神迷…… “疏影,该你了!”傅云苍终於决定了下哪一步,笑著抬起了头。 梅疏影怔住了。 这傅云苍……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吗…… “那个……解大夫他,最近为什麽没有一起过来呢?”梅疏影试探似地问道。 “青鳞……他……”傅云苍顿了一顿,才说:“他说这几日要亲自去山中采些草药……” “喔!”梅疏影状似不经意地从棋盒里拈了一子。 “疏影,青鳞他……他和你……” 梅疏影暗自一惊,抬头看他。 “他和你……你们两个……”看著梅疏影乌黑的眼睛,他却怎麽也问不出口:“算了,没有什麽。” 梅疏影疑惑地看著他。 “疏影……”又过了一会,傅云苍还是忍不住问了:“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你问啊!” “相思,仰慕,那是什麽样的感觉呢?”傅云苍微微低下了头,把玩著手里的棋子:“我生来为病痛所苦,独居在一间小小的院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里,虽然也从书本上读到过关於男女间情感之事,可是没有深入细想过这些。” “相思?”梅疏影微仰起头,思绪有些飘远:“爱之愿其生,恨之欲其死……情爱相思本就是穿肠毒药……” “毒药?”答案怎会相差得如此之远? “其实,也不都是这样的吧!”梅疏影笑了笑:“只是,这世上懂得珍惜真挚情感的人实在太少太少,往往只是白付予了真心,落得惨淡收场。” “难得有情人吗?”傅云苍想到了另一件事。“疏影,你信不信山妖精怪之流能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人?” “为什麽突然……问这麽奇怪的问题?”梅疏影心也跳快了几拍? “前些时候,我遇上了一件事。”傅云苍托著下颚撑在桌上:“我有一个远房的亲戚被一只狐妖缠上了,我去帮他驱赶妖邪,他非但不和我合作,反倒把我当作了仇敌。他口口声声说不论那女子是人是妖,总是他深爱著的人。那妖狐更是被我伤了,也不愿离开。我最近每每想到这事,总觉得奇怪。若说是人被妖术迷惑也就罢了,那妖也有可能是真心实意的吗?” “我认为,其实人和妖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些时候,人心并不比妖魔之心更好掌握。就像人分千百万种,妖也是一样的。人有真心真情,妖也未必是全然没有。”梅疏影轻轻地叹了口气:“世人常以为妖魔多恶,其实人心才险。”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答得奇怪,连忙住了口。 倒是傅云苍,听了以後一脸若有所思。 “难道说,我做错了?”他迷茫地低语:“我不该强自驱走那狐妖吗?” “不是啊!”梅疏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有句话说得好,‘人妖殊途’。就算再怎麽真心实意地相爱,人和妖哪里能有什麽好的结果?不论外力,人说长伴白头,可一人一妖,又怎麽长伴白头?爱时情狂,只以为能不在意,可是,长久以後,怎麽能不在意?人妖相恋……本就是不对也不应该,你做得没有不对。” “也是。”傅云苍点头:“纵是爱得再深,总也有情意消散的一天吧!” “云苍,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若爱上了一只妖……你会怎样?” “妖?我怎会爱上一只妖?”傅云苍笑著说:“疏影,你这假设可真是有趣。” “我是说如果……” “我不会爱上一只妖!若是爱上了……”傅云苍侧头想了一想:“要是真的爱上了,我也会断了这份孽缘吧!诚如你所说的,人和妖怎麽相恋?还是应该及早结束才对!” “你这是没有爱过……”要是说断就能断却,世上何来这麽多的爱恨纠葛? 傅云苍站了起来,负著手走到了崖边,山风把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疏影……”傅云苍回头问她:“情爱让人成狂,相思还是无益的吧!” 梅疏影不由点了点头。 “那麽……”傅云苍洒脱一笑:“若是情爱只能带来纠缠痛苦,那不要也罢!” 难掩骄傲地说著“不要也罢”的傅云苍,再怎麽平凡的表相也难掩他骨子里的孤傲…… 这是一个多麽自傲的男人,要是他知道了…… 梅疏影低垂下去的脸上再一次地露出了犹豫。 看著傅云苍远去的身影,梅疏影忍不住又叹了气。 “你这是在为谁叹息?”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山主!”她吓了一跳,慌忙收敛了表情,惶恐地朝身边突然出现的身影行礼。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去‘采药’了吧!”解青鳞加重了那两字的声调。 “梅疏影不敢!”梅疏影跪了下去。 “不敢?我还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呢!”解青鳞冷笑了一声:“疏影,我是让你和他‘好好相处’,不是让你说些有的没的。你看你,是没听清呢?还是想和我作对啊?” “请山主恕罪!我绝对没有违抗山主命令的意思!可是……”梅疏影皱著眉头,近乎哀求地看著他:“梅疏影斗胆,求山主……您不如就此杀了这人可好?” “杀他?我为什麽要杀他?”解青鳞问她:“疏影,你不求我放过他,偏偏要我杀了他,这是为了什麽啊?你什麽时候这麽恨他了?” “山主本意不就是毁了这人?直接杀了他不是很好吗?何必为了这个无趣的凡人浪费了时间?”梅疏影勉强地朝他笑著:“这人枯燥又乏味,山主你……” “我起初也觉得他乏味又无趣之极,以为不过几日就能厌倦,随手杀了就好。”解青鳞笑著说:“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和一些我不喜欢的人扯上了关系,我反倒觉得这个人有趣起来。明明注定是早夭的命数,居然用法器为他逆天强留,这不是很耐人寻味吗?若是我真的草草杀了他,万一错失了什麽……可要是我放任著不管,失了先机也不好,所以,握在手里再说吧!只要确定了他没有价值……” 梅疏影虽然大多听不懂,可是却因为解青鳞脸上的表情胆战心惊。 “所以,不要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蠢话了。”解青鳞收起了笑容,一脸冷历:“要不是因为你修习的是神仙道,身上妖气浅淡,我又怎麽会选中你?要论迷惑男人,你实在差劲透顶!我劝你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了神仙,你要知道,所谓神仙,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帮废物。” “梅疏影……明白山主的指示……多谢山主提醒!” “疏影啊!”解青鳞又换上了笑脸:“其实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了,我又怎麽会对你这麽严厉呢?我不是答应了你,只要你做得好,我一定帮你避过最後的天雷之劫,你也不想毁了千年不易的修行吧!” “多谢山主。”梅疏影额头冒出了层层的冷汗:“山主的恩德,梅疏影绝不敢忘!” “很好!”解青鳞看向傅云苍离去的方向:“他说‘不要也罢’,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麽个不要法。” 和风徐徐的午後,傅云苍百无聊赖地斜靠在窗前的躺椅里发著呆。 青鳞他……走了多久了? 十天? 只有十天吗? 为什麽会觉得像是过了十个月? 这些天,总觉得四周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麽重要的东西一样。做什麽事都觉得没什麽兴致,连白梅岭也不怎麽想去了…… 傅云苍又一次环视了四周,忍不住有些沮丧。 连该做些什麽都没了概念,这些年自己是怎麽过来的啊? 手抚著胸口,觉得不太舒服。 空落落的……这感觉实在奇怪…… “云苍。” 他听到了这个声音,心猛地一跳,飞快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回过头,解青鳞正满面笑容地站在自己身後的窗外。 “云苍,我回来了。”解青鳞隔著窗户对他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身子可好?” “怎麽这麽久才……”说到这里,傅云苍突然停了下来。 “是啊!有些草药十分难找。”解青鳞伸手进来,握住了他的手腕:“让我来帮你……” 傅云苍飞快地把手抽了回来。 “咦?”解青鳞吃了一惊。 “我没事!”傅云苍急忙解释:“你……一定累了,还是先梳洗休息一下……晚些再来找我……” “也好!”解青鳞点点头:“那我晚些过来看你吧!” 目送解青鳞走出了院门,傅云苍慢慢地躺回了椅子上。 若是你爱上了一个人,会觉得她在你眼中和别人不同,会为她朝思暮想,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自然心中会觉得不舒服。古人诗中所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青鳞他,和别人不同…… 不见他的这几日,几乎时时会想起他…… 那时……见到他和疏影神情亲昵,不知怎麽胸口阵阵地发闷…… 难道说…… 傅云苍低声地笑了出来。 不!这不可能! 我这是穷极无聊,在乱想什麽呢? 青鳞他,只是朋友,极好的朋友! 再说了,青鳞他是个男子,和自己一样的男子。 自己一定是中了邪了,才会想到这麽奇怪的事情! 那些话不是在说男女间情爱…… 对另一个男子……怎麽说,这也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 说不可能,心里又为什麽慌成了这样……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最终成了一片惊惶…… 那一日,傅云苍独自坐在窗前,直到金乌西落,玉兔东升…… “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叫来!”傅云苍从袖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面无表情地说著:“今夜,我把这里包了。” 这是在惠州城里最大的妓馆,傅云苍对著老鸨说的话。 老鸨一看见这叠银票,连自己姓什麽都忘了,哪里还顾得上前一刻还在暗笑这个病恹恹的男人居然也学人家找姑娘。 “公子请稍等,我这就把姑娘们都叫过来。”老鸨一路小跑了出去。 傅云苍掉头看向窗外。 不堪盈手赠…… 他猛地关上了窗,把满盈的月色关在了窗外。 傅云苍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拂晓。 他赶走了要扶自己的仆人,步履不稳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要伸手推门,门却从内打开了。 “云苍。”一双手扶住了他:“你这是去哪里了?”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双乌黑中带著暗沈绿色的眼睛满是关切地…… “是你?”他站稳以後,挣脱了扶住自己肩膀的双手:“你在我房里做什麽?” “你喝酒了?”解青鳞惊讶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还有……女子脂粉的味道:“你这是到什麽地方去了?怎麽会喝成这个样子?身上怎麽还会有……胭脂的味道……” “红软阁。”傅云苍冷淡地回答,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解青鳞一怔。 “那不是……” “青楼妓馆。”傅云苍干笑了一声:“男人彻夜不归,还能是去什麽地方了?” “你去妓馆……”解青鳞咳了一声:“是去……” “当然是去找姑娘们饮酒作乐的。”傅云苍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杯水,不在意地说:“难不成是去喝茶谈心的?” 解青鳞这回是怔住了,不知道该怎麽反应才好。 “解大夫,你怎麽会在我屋里?”傅云苍喝著冷茶,斜眼看著他。 “我不是答应要来帮你看诊的?”解青鳞抿嘴一笑,似乎有些尴尬:“只是没想到你不在,还去……” “真抱歉,我一时忘记了。”傅云苍半低著头,把玩著手里的茶杯:“你放心,我好多了,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我也看得出来。”解青鳞跟著笑了一声,接著小心地说:“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去那种地方散心……” “食色性也,连圣人也这麽说,我也算是个男人,去趟妓馆有什麽奇怪的?”傅云苍嗤笑了一声:“解大夫你也不是这麽迂腐不化的人吧!” “这当然没什麽。”解青鳞释然一笑:“只是我先前还以为云苍你是一个自律节制的人,倒是没有料想到你也有这麽潇洒不羁的一面。” “人生在世,总要过得洒脱些,若是被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难以挣脱的东西羁绊住了,不是很痛苦吗?”傅云苍像是在喃喃自语:“要是会令我痛苦的,就算再过美好,还是不要也罢!” “云苍,可是出了什麽事了?” 傅云苍转过头来看他,目光复杂。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和那些浓妆淡抹的女子们调笑,可是除了疲倦和满心的厌烦再也找不到什麽感觉。甚至时时有投怀送抱的狂浪之举,也总是被他推开,脂粉的味道更是熏得他几欲呕吐。 最後实在受不了,还是把满屋子的女人赶了出去,一个人看著月光喝了半夜的闷酒。 都是这人不好,把他平静的心搅了个地覆天翻,偏偏现在还在一脸关怀地问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不是好笑之极吗? 解青鳞被他这种太过复杂的目光一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表情也慢慢凝重起来。 “解青鳞……青鳞……”傅云苍第一个移开了目光,嘴里像是开玩笑似地念著他的名字。 念著念著,胸口又痛起来,只能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解青鳞看见他颈边一点红痕,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他怎麽会不知道傅云苍去了妓馆,不只是知道,从头到尾,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没有看见一个放荡的红衣伶妓在傅云苍耳後调戏似地咬了这一口,他也同样看到了傅云苍把那群庸脂俗粉赶出了房间,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喝了半夜的酒。 可就是因为看得清楚,他才更是觉得奇怪。 这傅云苍到底是在搞什麽鬼? 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他并不喜欢梅疏影那种飘逸高雅的样子,倒是中意妖娆妩媚的? 可是面对翡翠也不曾见他丝毫假以辞色…… 这人的行为,真是古古怪怪,令人颇难理解! 第五章 自那夜以後,傅家那个据说病入膏肓,而且被传作妖邪的少爷夜夜流连青楼的消息,迅速在惠州城里传播了开来。 流言凶猛,最後,傅老爷连想装作不知也做不到了。 这天晚上,还是喝得醉醺醺的傅云苍踏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大厅里灯火辉煌,上上下下都在等著他。 “爹?这麽晚了你还不睡?”傅云苍醉眼朦胧地看著自己父亲,然後看了看天色,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天亮了,爹,你起得可真早。” “这孩子!”他父亲的正妻李氏连忙让人端了醒酒汤过来:“可真是醉得厉害!” “云苍!”傅老爷难得对他发了火:“我傅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爹,你这是说什麽呢?”傅云苍喝著醒酒汤,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这是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吗?” “你身子才刚好些,生活就如此放荡。你知不知道外面是怎麽传你的?”傅老爷捶胸顿足:“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他们怎麽说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傅云苍放下了碗,用手指抹掉了唇边的残渍。 “不肖子!”傅老爷用手指指著他:“我不许你再这样放肆!你给我在家里待著,哪儿也不许去!” “不。”傅云苍丢了一个字给他,慢条斯理地就要往後院走去。 “好!你要这样胡天胡地的瞎闹也行!”傅老爷咬牙切齿又拿他没有办法:“除非你给我娶个媳妇回来,给傅家留了香火,我就随你折腾去!” 傅云苍停了下来。 “娶妻?”他怔然反问。 “是啊!”李氏急忙走到了他的身边:“云苍,你也二十岁了,先前是因为你身子不好,又总是不肯娶妻冲喜,所以才一年一年地耽搁了下来。可现在你身子好转了,也该是时候考虑成家立室了。” 娶一个人,和她结缡相守,白头终老…… “不!”他就这麽说了,完全是下意识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为什麽?”傅老爷和李氏异口同声地问他。 是为了什麽…… 是为了…… 傅云苍环视著众人,目光无法控制地停在了屋里另一个没有说过话的人身上。 “要我娶妻?这提议好吗?”他看著这个人问。 “这是好事啊!”那个人回答:“值得恭喜。” 好事……这是好事…… “对,是好事!”他有些麻木地附和著:“你说是好事,就是好事吧!” 这话说出来,连傅老爷也开心起来。 “那你这是愿意了?”李氏喜滋滋地问他。 “你说,我可以成亲吗?”他还是去问那个人。 “你也到了该考虑成亲的年纪了吧!”那人笑著对他说:“放心吧!你的身体没有什麽问题的!” “好!”他点点头,目光中带著笑意:“既然你说我应该成亲,那我就成亲!” 说完,再也不顾其他人,就这麽转身走了。 月已偏西,直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直到离开了大厅很远,他才捂著心口,扶著回廊的柱子停了下来。 不是发闷,是在绞痛。 痛得他弯下了腰。 痛得他指尖紧抓过柱子,在红漆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傅云苍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希望这一阵疼痛能快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一双淡绿色的鞋子。 “你怎么了?” 他被扶了起来,眼前正是那个刚刚在大厅里说着“好事,应该”的解青鳞。 “我没事。”他推开了这人,挥开了要为他诊脉的手:“是只喝得多了,有些反胃。” “那我扶你回房。”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我自己认得路。”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解青鳞看着他:“为什么最近一阵你好像对我诸多排斥?” “不,你没做错什么!我也不是在排斥你。”傅云苍漠然后退了一步:“你为我治病,对我有着恩惠,我感激还来不及了,怎么会排斥你呢?” “那你为什么最近总是……” “其实你们说得很对,我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不能这样胡乱度日了。”傅云苍侧头看着回廊外虽然就要消失,却依旧明亮的月色:“年少轻狂时总会有些古怪的念头,过些年想想,自己都会觉得好笑吧!就像月有圆缺,世上的事,又有多少能顺遂人意呢?” “突然之间说这样的话……”解青鳞有些迟疑地问:“难道……遇上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是不是和疏影有关?她对你说了什么,可是伤了你的心……” “伤心?”傅云苍笑了出来:“我天生心不完整,早就受了伤了。” 他伸手出了回廊,在月色里轻握。 “不堪盈手赠……”他喃喃地说道,双眼却是看着解青鳞:“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 “这般虚无的东西,怎能拿来作为馈赠?”解青鳞只当他是在说笑:“要是我的话,宁愿有人赠我一握珍珠。虽不是月光,却胜过月光。” “算了……”傅云苍收回了手,垂下了衣袖:“还是什么都不要的好……” 解青鳞难以理解地看他离开。 要不是他知道梅疏影绝不会和他说些什么,还会以为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明明没有…… 这个人……越来越古怪了…… 一定有什么缘故! 对象很快就被决定了下来。 是李氏家里的远房侄女,今年不过十五。 因为明年多是破日,不宜嫁娶,所以婚期定在了这年年末,离现在还有半年的时光。 傅云苍没什么意见,说什么他都点头称好,让人心安的同时又觉得奇怪。 不过,他再也没有出去流连青楼,流言也渐渐跟着平息了,这让傅老爷放心了不少。 现在的傅云苍看起来像是完全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冷淡,疏远,不喜和人交往,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屋里待着。 连已经自以为和他很熟的解青鳞去看他的时候,也觉得傅云苍对待自己的态度,不再是一个朋友,而是一个感恩的病人。 像初相识的时候,说些恭恭敬敬的话,态度里敷衍多过亲热…… 是什么事让他突然改变了这么多?解青鳞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对于解青鳞来说,却是觉得越发有趣了。 转眼,已是九月。 这天,梅疏影找人送来了帖子,请傅云苍和解青鳞去白梅岭小聚。 解青鳞一早就已经出门,也不知去了哪里,傅云苍想了一下,就独自去赴约了。 梅疏影见他一人,也没有说什麽,只是拿出了珍藏的梅酒,和他喝酒聊天。 没想到这酒虽然清淡,可是後劲很足,傅云苍很快有了几分醉意。 “云苍……你醉了吗?”梅疏影看他眼色朦胧,於是问他:“可要进屋休息一下?” “我没事。”傅云苍撑著额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云苍,不过只是小别些时日,你看上去……清减了不少……”梅疏影有些担忧地问他:“可是心里有什麽郁闷难解?” 傅云苍本就消瘦憔悴不错,可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比初相识时更加神情抑郁了。 “郁闷?不,没什麽好郁闷的!我怎麽会觉得郁闷?”傅云苍像是不胜酒力地慵懒一笑。 “听说,你就要成亲了。你是不是对这门亲事有什麽不满?”梅疏影拿走他手上的酒杯:“若是这样,为什麽要答应下来呢?” “为什麽要答应下来?那是因为他说好,那就好了!” “你说什麽?”梅疏影没有听清也没弄明白他在说什麽。 “疏影,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下棋,当时在说的那些话吗?” 梅疏影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立刻就想了起来。 “你说相思……” “对,就是相思!”傅云苍笑著点头:“我问你,要是我为了一个人朝思暮想,觉得对我而言,这个人和别人完全不同,想著要是这人和别人结了连理,我心中就要发痛……这算不算得上是种相思?” “这样……自然是了……”梅疏影看著他,难掩惊疑:“难道你……” 幸好傅云苍低头笑了,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生平不会相思……”傅云苍叹气:“这相思还是不要懂得的好。” “这……是为了谁?”梅疏影有些紧张地问。 “我本以为是为了你。”傅云苍专注地看著她,不知怎麽让她觉得脸红:“你是一个极好的女子,秀外慧中,若是倾心於你,也是应该的!” 梅疏影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可惜……若是那样,可能就不会有这麽多的烦恼了。”傅云苍转开了目光:“我终於明白,你当时为什麽要说相思本是穿肠毒药这样的话了。无望的情感,就是穿肠的毒药,就算你想摆脱,也经不住它日日夜夜的腐蚀五内……” “无望的……”梅疏影眼皮一跳:“什麽是无望的……” “爱上了不应爱上的人,不就是无望的吗?”傅云苍托著下颚,苦笑著说:“我本以为自己不至於这麽愚蠢,可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捉弄。世上什麽样的好女子没有,我却一个也不爱,偏偏爱上了一个……” “云苍!”梅疏影突然打断了他:“你喝醉了!” “醉了?醉了倒好……醉了就不会想起那个穿肠毒药一样的……” “云苍!”梅疏影脸色不知为什麽有些发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别说了!” 傅云苍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她为什麽一脸紧张。 “我知道……我想我明白了……”梅疏影轻声地说,声音低得几乎连她身边的傅云苍也快听不见了。 “你知道了?你真是聪明,这麽快就猜到了。”傅云苍趴到了桌上,孩子气地捶了捶桌子:“真是讨厌,真是讨厌!我讨厌他!疏影,我讨厌他!” “云苍……算了吧!”梅疏影小心翼翼地说:“那样不好!” “不好……对,那不好……”抑郁的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我怎麽不知道那样不好,要是好事……哪里来的烦恼?” “或许,只是你一时看错了自己的心意……” “要是这样,那该多好……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偏偏会遇上了这样的事……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傅云苍看见她眼里的担忧,给了她一个安慰似的笑容:“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做了决定。我说过,相思若是无益,舍了就是!哪怕再难,我也能舍下。” “真的吗?”梅疏影直觉地问,问完已在後悔。 “是真的!”傅云苍坚定地回答了她:“我既然决定了,自然就会做到。” “那就好!”梅疏影仓促地说:“这样就好了,你也快要成亲了,等过一阵子就能把这事忘了!” “也许吧!”傅云苍趴在桌上,把头枕著自己手臂:“还是舍了的好……” 就在梅疏影以为他终於醉倒了,松一口气的时候…… “青鳞……”傅云苍幽幽地喊了一声。 梅疏影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原来……是这麽回事啊!”白梅树後,走出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梅疏影看看趴著的傅云苍,看他毫无反应,知道是被封了五觉。 “山主……”梅疏影站了起来,一脸惶恐地偷看著那张俊美绝伦,又毫无表情的脸。 山主喜怒无常…… “我说呢!怎麽突然之间对我态度古怪……这样一说,倒是解开了我所有的疑惑。”解青鳞侧头看著桌上的傅云苍:“说什麽我比不上一个小妖,我还差点信以为真了,却没想原来是口是心非。” 梅疏影不敢开口,但目光里有些焦急。 “凡人麽!总是这样,喜欢痴心妄想。”解青鳞勾了勾嘴角: “不过,他眼光倒是好,为了这个,我就成全他这奢望吧!” “山主!” “怎麽?你又有意见?”解青鳞惊讶地看著她:“你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层,这完全是他自己起的念头。被一个凡人,还是一个男人喜欢上,也不是什麽值得开心的事情!我没有把他折磨到死,还想委屈自己,已经是难得的善心了。” 他又看了看傅云苍,叹了口气:“这人有什麽好的?人既无趣,长得也不怎麽样,哪里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了?” “求山主放过他吧!”梅疏影咬了咬牙,跪了下去。 “疏影,你不是在说笑吧!”解青鳞眉一挑。 “梅疏影不是说笑!” “好!好极了!”解青鳞冷哼了一声:“那我要你三千年修成的内丹换他的性命,你可愿意?” “我愿意!”梅疏影没有犹豫,像是早就知道他会作出这样的要求。 “为什麽?”解青鳞没有想到她真会答应,有些意外:“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凡人?” 到了後来,语气有些森冷起来。 “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和他很像的人也这样地爱著我。他明知道我是个妖,也说要和我断绝往来,可是只要我装作对他好些,他就能为我付出一切……虽然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可是我还记得我怎麽作弄了他,怎麽伤害了他,怎麽失去了他,怎麽……後悔了千年。”梅疏影目光中溢出了些哀伤:“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要麽不爱,爱了就不会轻易收回了。他嘴里说要舍了要舍了,其实正是因为他舍不下,在逼迫著自己。” “我知道,就是你把他的魂魄和肉身藏起来的那个人吧!你心心念念想要成仙,其实只是为了寻找让他复生的方式。”解青鳞疑惑地问:“可你现在要为了这个认识不过眨眼的人,放弃等了千年的机会吗?” “在这里陪著他,一千多年转眼就过了,我不在乎再要等上几千年。”梅疏影淡然一笑:“我们不是凡人,我们能活上比他们更久的时间,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对感情的了解和执著远及不上这些易老易死的凡人。我想……可能是我们更害怕被独自留下的缘故……就算不会衰老死亡,可我们还是害怕著时间带走我们想要留住的东西。” “凡人生生世世轮回不断,他们嘴里总在说著的永世不忘,当笑话听听也就算了,难得你这麽认真在信。”解青鳞讽刺道:“要是你没有留住那个人的魂魄,他不知已经轮回了多少次,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说是那人爱你至深,我看你不过是被自己的感觉迷惑了。要是你真信他,为什麽不带著他的魂魄一同转世做人,看看他是不是依旧爱你如斯?” “就算他能复生,我也会抹去他的记忆,让他当回认识我之前的他。我想让他复生,不过就是想在他还记得我的时候,亲口对他说一声抱歉。我没有奢望做人和他白头到老,因为我根本配不上他。我也知道,就算我毁了修行做人,人妖终是殊途,我们注定了只能有缘无份。”梅疏影淡淡地说:“山主,也许在你,这不过是个游戏,可是对他来说,这是一段认真对待的感情。也许他一生也不过就这麽一次地爱上一个人,你若不爱他,也请不要伤他太深。就算是人,心灵受了重创,灵魂也会留下残缺。若无法痊愈,生生世世,他都会觉得有说不清的遗憾留在心里。” “那又如何?”解青鳞好笑地问她:“就算真像是你说的,那又怎样?这是他自己愚蠢,怎麽能怪我呢?” “愚蠢?如果你认为那是愚蠢,那麽……你会後悔,你会和我一样,後悔千年,万年……等你知道你对自己做了多麽聪明的事情,你就会後悔的。”梅疏影带著微笑,居然像是怜悯似地看著他:“山主,就算你有通天彻地的法力,总也有东西是後悔了也无法挽回的,比如……时间……” “梅疏影,你果然是不要命了,敢当著我的面大放阙词。”解青鳞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有胆识!凭你这胆识,我就让你好好活著。我要让你看看,你这些平空臆测的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梅疏影看著一旁的傅云苍,深深地叹了口气。 傅云苍啊傅云苍,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只希望山主专注之中能落下一分真心给你,那你也许就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纵是希望无比渺茫,也总比没有了希望要好…… 第六章 “云苍,云苍!” 恍恍惚惚,他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云苍,你醒醒,把这醒酒汤喝了再睡!” 有人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然後他觉得自己偎到了一个比床铺还要柔软温暖的靠垫上。 真舒服…… 他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偷笑著贴合了上去。 “云苍,你怎麽像只醉猫一样?” 那个声音又好气又好笑地对他说。 “来,张嘴!”有人托起了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著酸酸的东西。 因为靠得太舒服了,他也就没有考虑反抗,乖乖地一口气喝光了。 喝完以後,居然有一股力道想要把他和那个可爱的靠垫分开,他立刻用力地抓住那个厚厚的靠垫,决定死也不放手了! 那个力道最後还是输给了他。 他得意地抓著那个靠垫睡著了。 他决定了,要一直一直和这个舒服的靠垫在一起! 傅云苍是被吵人的喜鹊吵醒的。 他动了一动,也挣不开眼睛,就想著再睡一会的时候,发觉不大对劲。 这个靠垫…… 不对! 他“呼”地一声坐了起来,呆呆地盯著自己的床,还有床上的……男人…… “青青青青青青鳞……”他结巴了好久才完整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嗯!是我!”比他早醒过来的解青鳞也坐了起来,伸展有些僵硬的四肢:“你终於醒了啊!” “你……你怎麽会在我的床上?”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有语病,傅云苍的脸红了大半。 “是你不让我走啊!”解青鳞轻笑著说:“我都不知道,云苍你喝醉了居然这麽可爱,昨晚死命抱著我,怎麽拉也不肯松手,还喊著‘不要抢,这是我的’之类。” 傅云苍的脸由红变白。 “我……有没有说什麽奇怪的话?”他谨慎地问。 “奇怪的话?”解青鳞露出回忆的表情:“有啊!还真是奇怪呢!” “我说什麽了?”他著急地追问。 “你说……”解青鳞笑了出来,得意洋洋地说:“你说疏影是个丑八怪,说青鳞是世上最漂亮的人呢!” “啊?”傅云苍呆住了。 “的确是啊!”解青鳞叹气摇头:“我真不知道你喝了多少,昨天我到白梅岭的时候,只看见你拉著疏影又哭又闹。疏影实在被你气死了,她说等你这次酒醒了以後,再也不要请你喝酒了。” “真……真的吗?”傅云苍怀疑著自己的酒品:“我真的有那麽烂醉吗?” “我怎麽会骗你呢?”解青鳞夸张地皱起了眉头:“你把我抓得那麽紧,真是伤脑筋啊!到最後,我只能和你同床共枕了一夜。你看,手脚都麻了!” “我帮你揉揉!”看见解青鳞一脸酸痛难忍的表情,傅云苍连忙想要补救。 “好啊!”解青鳞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脚。 傅云苍一怔之後,才轻轻地帮他揉搓活血起来。 揉就揉吧!没想到还没揉两下,解青鳞的嘴里就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一付很享受的样子。 傅云苍就像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 “你……你自己揉吧!我要去……要去吃饭了!”傅云苍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看著他像是做了什麽坏事,惊慌逃逸的样子,解青鳞在他背後闷声笑了起来。 傅云苍脚下一颤,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想,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有比现在更难看的时候了。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你!”傅云苍合上了手里的书本,皱著眉头看眼前扰人清静的家夥。 “怎麽不读了?”解青鳞摇头晃脑地说:“读书真是生平之乐事也!” “解大夫,最近怎麽这麽空闲?”傅云苍退後了一些,有礼地朝他说著:“大夫精通岐黄之术,何不趁著风和日丽,去为他人解除病痛之苦?免得陪著我这个无用的人在院子里发呆,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不然。”解青鳞也彬彬有礼地答道:“云苍何必妄自菲薄,你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麽能片刻离你左右?” 傅云苍果然一愣。 说什麽重要的人……听得人头脑都发热了。 “你胡说什麽…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傅云苍脸上泛红,一甩袖子就要逃走。 “云苍!”解青鳞笑吟吟地拉住他的手:“你是我最重要的病人,我怎麽是在胡说啊!” 十指交缠,指腹相贴,竟然带著说不出的暧昧。 “解大夫!”一愣之後,傅云苍忙不迭地甩开了他的手。 “云苍对我来说很重要。”解青鳞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认真:“我是说真的。” 那种认真吓到了傅云苍,他夸张地退了几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他心里有些慌乱,直怨自己喜欢胡思乱想:“我有些头晕,要回房去了。” “云苍……”t 傅云苍不顾解青鳞在背後喊他,转身就走。t 走得远了,却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遥遥回望了一眼。 解青鳞还站在回廊外,小桥边,用他泛著异彩的眼睛默默看著自己…… 直到傅云苍迟疑地走远不见,解青鳞才勾起了嘴角。 伸手在花圃中摘取了一枝白菊,放在面前轻嗅。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轻声细语之中,菊花揉进掌心,化作了片片残瓣落到地上。 傅云苍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清冷却也柔和的月光。 纵然是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对著本应是令人心平气静的景物,但傅云苍的心里,却有著千百样的心思流转著。 他知道自己很蠢,不过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也能听成了别有用意。 可是……还是忍不住那麽去想…… 用手枕著头,傅云苍靠在窗边淡淡地笑了出来。 他说……云苍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管是什麽意思,他只说了“重要”,就能让自己的心底有一种暖流涌动著。 算了,只要日後想起时,心中能是这样温暖的感觉,何必争什麽朝夕? 这样就足够了…… 相思,最是无益。不若淡然地想著,也许时日久了,也能看得开了…… “云苍。”随著风,有轻轻的喊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傅云苍的笑容蓦地僵在了唇边。 缓缓抬起了头,扶疏花影里,站著一个修长身影。 “是你?”傅云苍站了起来:“这麽晚了,你不去休息,站在我院里做什麽呢?” 解青鳞慢慢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走到了傅云苍站著的窗前,朦胧的月光照射在那张神情有些黯然的脸上,傅云苍心里一动,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骚动了起来。 “我睡不著。”解青鳞朝他笑了一笑:“只是想来看看你,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不!”傅云苍转开了眼:“我还没睡。” “你……在想些什麽?”想了想,解青鳞才补充说:“我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能和我说说吗?我们……总算是好友……” “我能有什麽心事?”傅云苍勉强地笑笑:“我看你这几日倒是有些反常,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那又是为了什麽呢?” “我……的确是有些事总也想不明白,也许现在是明白了,可是……”解青鳞追逐著他的目光,用一种令他心慌意乱的眼神盯著他:“云苍,最近你为什麽总是避著我?为什麽总是对我这麽冷淡?” “你太多心了。”傅云苍垂下了目光:“解大夫的看重我很高兴,可是说回避冷淡,我哪有理由那麽做呢?” “真的没有吗?云苍……在你心里,我算是什麽呢?” 傅云苍心一颤,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这麽问……是什麽意思…… “你……是我的恩人……”他强自镇定地回答:“无论如何,我今日能这麽健康,都是仰赖解大夫妙手回春。” “你心里只把我当成了恩人?”解青鳞一把抓著他的手臂,有些激动地问:“只是恩人吗?” “不然……那会是什麽?”傅云苍被他抓得有些生痛,心里却是更加紧张了。 “我不信!”解青鳞深深地看著他:“我不信你真不明白。云苍,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傅云苍完全怔住了。 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解青鳞却是笑了,轻轻放松了对他的钳制。 “云苍。” 解青鳞轻轻握住傅云苍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平摊开了他的手心,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云苍,那天晚上,你说要赠我月色,我心里是明白的。”解青鳞轻柔地对他说:“可是我不敢相信,所以才装作不懂。其实当时我是想说,不要说是一握月色,如果我能做到,我真想把天下的珍宝都拿来送你。” 傅云苍看著他紧握著自己的手,心里一片茫然。 这……不是在梦中吧!为什麽突然之间…… “你骗我!” 出乎解青鳞意料的,傅云苍再一次挥开了他的手。 “要真是你说的那样,你为什麽要赞成我娶那林家小姐?”提到这个,傅云苍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你不是说我娶她很好吗?现在又来说这些做什麽?解青鳞,你这不是在作弄我吗?” “云苍!”解青鳞脸色都变了:“你听我解释,我当时……我当时是因为……” “你只是在和我说笑吗?”傅云苍冷冷地说:“解青鳞,我这一生,最最痛恨被别人耍弄。你若只是在和我说笑,到这里也就够了。” 他迎著月光,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解青鳞觉得自己心口一痛,不知有什麽东西从这个人的眼睛里偷偷跑进了自己的胸口。 “云苍!”他忍不住想要再抓住那逃开的双手。 傅云苍忍住心头一阵阵的颤栗,把双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後。 “不是这样的!”解青鳞垂下了手,喃喃地说:“我只是觉得……那对你来说更好一些……可是我现在後悔了,我後悔了……” 冷不防地,傅云苍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隔著窗户被搂进了解青鳞的怀里。 “你做什麽!”他慌乱地用手撑著窗框,重心不稳地靠在屋外解青鳞的身上。 “云苍,不要娶她!”解青鳞在他耳边说:“你不会娶她的,对不对?” 那声音轻柔,带著说不明白的蛊惑,傅云苍听见了,不由停下了想要挣扎的动作。 “你会娶她吗?”解青鳞捧起了他的脸,越靠越近,眼睛里闪耀著深邃的光芒:“答应我,你不会娶她的!” 傅云苍迷迷糊糊就要答应他的时候,手腕突然一热,让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这是在做什麽?这是在做什麽? “不行!”他推开了搂著他的解青鳞:“我不能答应!” 解青鳞皱了皱眉,目光转过,看见了他衣袖里隐约溢出的光。 这碍事的东西! “今天你说的话,我会当作没有听见!”傅云苍咬咬牙,手扶上了窗户:“你最好也忘了这些,你要知道,不论是真是假,这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说完,立刻反手关上了窗。 “云苍!”解青鳞在窗外喊著:“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不用再听了。”傅云苍靠在窗上,闭起了眼睛:“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解青鳞像是还想说些什麽,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最後,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声沈重的叹息。 傅云苍的心一紧,闭著的眼前充满了混乱的色彩。 又听见窗外的解青鳞站了好一会,才叹息著离开了,他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靠在砼缘囊巫由希用手捂住了发痛的头颅?br 怎麽办?怎麽办才好?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想法,还说他也…… 为什麽突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混乱了。明明打定主意要淡忘了,要看开了,怎麽又成了这样? 他还说他不愿看见自己娶妻,他真的是…… 傅云苍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只怕那飞快的心这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窗外,解青鳞叹息著,眉宇之间漾著淡淡懊恼。 怎麽这麽心急,居然连这种法子也用出来了…… 还是要怪这傅云苍,明明心里对自己存了情意,偏偏要强自压抑,也不知是在别别扭扭折腾什麽。 不过,转念一想,这人的心要是轻轻松松就能握在手里,又怎麽值得费这麽多的心思? 傅云苍,我等著看,这“情关”你到底过不过得了! 到後来,脸上终究换了嘲讽的笑容。 转身要走的时候,不经意看见了地上被月光照出的影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明亮的月色。 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 真是可笑的说话! 信手挥了一挥,一片乌云遮来,遮住了天上的明月。 广袤天地间,再没有什麽光亮…… 第二天一早,傅云苍就独自去了栖凤山。 他下了马车,走到小屋门前,轻扣著门扉。 一敲之下,门应声而开。 “疏影。”他隔著门喊了一阵也不见有人回应,犹豫了一下才推开了门。 屋里归置得很整洁,但到处都积著薄薄的灰尘,看得出来主人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 他拿起桌上写著他名字的信,拆开看了。 看完之後,他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暗淡。 疏影已远行,还说归期不定。 原本还想来和她谈谈,问问她的想法…… 他慢慢走出小屋,茫然四顾。 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到底怎麽办才好…… 第七章 傅云苍返回家里,刚走近大厅,就听见厅里有人在讲话。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禁不住放慢了脚步,想听听究竟在说些什麽。 “是,我也打扰了不少时日了。”那个声音还是和往日一样带著笑意,却也有些沙哑:“公子的身体已经稳定,只需日後注意调养,再不会有什麽问题了。” “这还是多亏了大夫,要不是你,云苍的身子也不会好得这麽快。”那是自己父亲的声音:“我也知道解大夫这样的奇人不喜拘束,只是没想到这麽快就要离开惠州了。” “谁要离开惠州了?”傅云苍踏进了大厅,嘴里这麽问,眼睛却看著正坐在大厅里的解青鳞。 解青鳞看见他,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却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云苍,你回来啦!”傅老爷迎了上来:“正巧解大夫来辞行,说是要去游历山川,我正为难呢!” “你要走了?”傅云苍目光复杂地看著他,心里不知是什麽滋味:“准备什麽时候走?” “就这几日吧!”解青鳞站了起来。 “那……何日归来呢?”傅云苍也有些期期艾艾地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就不回来了!”解青鳞有些尴尬地笑著:“我这样的人,本就习惯了四处飘泊。” “是吗?” “那不如再待上一个月,反正云苍就要成亲,解大夫也喝了喜酒再走吧!” 傅老爷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被两双眼睛盯住了。 “爹,不要勉强解大夫,这种小事怎麽能耽搁他的行程?”傅云苍垂下了眼睛:“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 解青鳞动了动嘴唇,也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解大夫你一路保重,我就不送你了!” 傅云苍心里郁闷,冷冷淡淡地说了,就走了出去。 “这是……”傅老爷愕然地看著自己儿子失礼地走了,刚想回头打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圆场的时候,却又不见了解青鳞,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了大厅里面。 这一夜,傅云苍依旧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这是最後一次了,他告诉自己。 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 所以,这一夜的月落之後,要把一切不该记得的事情全部忘记…… 他走了,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断了这想念,也许才是最好。 什麽都很好,什麽都很好…… 可是…… 天上月色明亮,今天是腊月十五吧! 时间过得真是很快,人这一生,真是白驹过隙一般。 这一刻还有的心思,到了鬓白如雪的时候,还会不会记得呢? 心中的情爱相思,虽像火一样焚烧五内,却是来得毫无道理。 也许只是错觉…… 眼见有片片的飞絮从天上落了下来,伸手接了,才知道是雪。 下雪了…… 腊月十五……那满目白雪,那一片寒梅…… 依稀,有人说“今日折梅相赠,望他日还能有缘相遇。” 青鳞…… 傅云苍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 他不在意地用手巾擦掉了手上和唇上的血迹,依旧靠回了窗边。 不要去想这个名字了…… 和这个人有缘……只是有缘相遇,却是不应有的孽缘…… 雪渐渐下得大了,天上明月也没了踪迹,傅云苍苦涩一笑,站了起来,准备关上窗户…… 在最後一眼时,却看见了远远站著的一个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要是不注意还只当是一个影子。 可没有一个影子会有在黑暗里也隐约有著光亮的眼睛。 有那双眼睛的是…… “青鳞……”傅云苍不敢相信地喊著这个名字。 那影子震动了一下。 傅云苍想都没想,就开门跑了出去。 雪落在身上冰凉,可他的心里却像火一样烧了起来。 什麽都乱了,什麽都忘了…… 忘了还在说已经忘记……忘了还在想就此结束…… 不该去的,不该去的! 可是,心中这麽叫嚣,双脚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还是跑向了那个伫立不动的身影…… “青鳞?”他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怔怔地问:“你怎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云苍……”那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还带著些许的颤抖:“云苍,云苍……和我走吧!和我离开这里……云苍……” “好……”傅云苍有些晕眩地回答。 看见解青鳞一脸狂喜的样子,他突然想到自己答应了什麽…… “不行!”他猛地推开了解青鳞。 “云苍!”解青鳞也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为什麽不答应我?你明明对我有情,为什麽到了现在还不肯承认呢?难道你真的是想要娶那个女子?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为什麽不跟你走……你真的不明白吗?”傅云苍轻轻地挣脱了他:“你我之间相互吸引,这让我觉得害怕。” “害怕?为什麽?”解青鳞拉住他的衣袖,不解地问。 “我这个人,天生对情感要比别人淡漠迟钝。亲缘,生死,我都可以淡然地看待。这样的我,却对你有著不一样的感觉。”傅云苍摸上了自己的胸口:“我觉得这里有一团火,每次多见你一次,那团火就愈加炽烈。我有预感,要是我放任著自己和你接近下去,这火会焚烧你我,让我们尸骨无存。不是相思……那就像是宿命一样的感觉……” 解青鳞愣住了。 “青鳞……放过我吧!”傅云苍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我总觉得,我们互相错过,才是最好的结局。” 解青鳞什麽都没有说,只是重新把他抱回自己的怀里。 傅云苍的心一痛。 “跟我走!”解青鳞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会答应的!你爱著我啊!何需任何的借口?只是这一句就已足够了。” 只是这一句就足够了吗? “青鳞,你走吧!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傅云苍闭上了眼睛:“不说其他,你我都是男子,世俗怎能容纳得下?你医术精湛,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为了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人毁了鸿鹄之志?” “那有什麽关系?我们只要远远地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这里?能去哪里呢?”傅云苍迷茫地看著他:“要是有一天,你後悔了呢?世上总有些事是你无法挽回的,比如……这虚无的情感……它来得毫无理由,要是去得也无声无息,那是多麽残酷的事啊!” 解青鳞不由得放开了他。 傅云苍後退了一步。 “青鳞……保重!”傅云苍朝他淡淡一笑,行了一礼:“你折梅相赠,云苍这一世都不会忘记的。” 他转身回到了屋里,关窗,熄灯,再无声息。 解青鳞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这一切。 “我不会输的。”良久,他自言自语似地说道:“傅云苍,我不会输的!我偏不信,还能输给一个凡人!” 那张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一种偏执…… 腊月十六,五行火日。 诸事皆宜。 百无禁忌。 婚嫁,锣鼓喧天,宾客如云。 “少爷!花轿就要到了。”庄管家在门外说著。 “我知道了。”他挥了挥手,从窗前站了起来。 经过屋里的镜子,他看见了自己一身喜气的红衣却满脸苍白倦容的模样,心里又一阵恻然。 走到大厅的时候,喧哗有一刻的停止。 他也不在意这些,只是直直地走出了大门。 街道那头,远远传来喜乐。 花轿到了。 红绳的那头,是一个娇小羞怯的身影。 下轿的时候,鲁鲁莽莽的绊了一下,要不是及时被人扶住,差点就摔进了火盆。 好大声的道歉,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看见她瑟缩著被媒人轻声数落的样子,傅云苍浅浅地勾起了嘴角。 “一拜天地!” 新娘子却是踩到了自己繁复的裙摆,一下往前倒了过去。 这一下,可真是实实在在的“拜”天地了…… 他及时地伸出手,把那个就要五体投地的新娘子一把捞住了。 “你没事吧!”在四周一片沈寂的时候,一阵轻笑从他的嘴里传了出来。 红色的头巾已经落到了地上,新娘子直觉地回过头来看他。 这个新娘子有一双清清亮亮的大眼睛,与其说是新嫁娘,不如说更像一个单纯的孩子。 “你就是我相公?”新娘子忽闪著大眼睛,有点傻愣愣地问他:“你不是妖怪吗?可看上去长得和人一样啊!” 整个厅里到处是抽气声,他甚至看见爹和大娘已经快要晕倒了。 这个莽撞直爽的姑娘,就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了吗? 也许,老天待我,并不是那麽残忍…… 也许…… “我不是妖怪。”他真心地笑了起来:“我是人,当然长得像个人了。” “真的吗?”新娘子好奇地伸出了手:“我能摸摸你吗?” 就在他要点头说好的时候…… “云苍……” 他的脸刹那之间变成雪白一片。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一个淡绿色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俊美高傲,风采不凡,带著超脱世俗的飘逸,这是一个绝不寻常的人物。 那个人就这麽风采飘逸地走进了大厅,自自然然地走到了一对新人的面前。 “这位姑娘。”那人朝新娘子行了个礼,彬彬有礼地要求著:“请放开他。” “喔!”新娘子急忙从他的怀里站直了起来。 “解大夫!你来了啊!”傅老爷急忙迎了过来,满面笑容地说:“来得可正是时候!” “不错,正是时候。”解青鳞说著话,目光却是片刻也没有离开过一身红衣的傅云苍:“云苍,我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麽?”他的心里慌作了一团。 “我来,当然是来找你的。”解青鳞朝他伸出了手:“你我相爱至深,你怎能娶她?云苍,和我走吧!” 四下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风采有如谪仙的男人居然是来……抢新郎的…… 但解青鳞只是目光一扫,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咚”的一声! 傅老爷不堪刺激,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你胡说……”傅云苍微弱地想要辩驳。 “云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解青鳞朝他微笑著说:“为了你,我可以什麽都不顾。只要有你,解青鳞一生别无他求。” 傅云苍看著他朝自己伸出的手,退了一步。 “云苍!”解青鳞更朝前走了一步:“和我一起走吧!” “你居然……这麽逼我……”傅云苍混乱地看著他:“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云苍,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这一生,我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解青鳞温柔地笑著:“要是得不到你,我这一生也不甘心,你若是娶了她,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你真的忍心看我为你而死吗?” “你!”傅云苍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云苍!”解青鳞笑著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为什麽要这麽逼我……”傅云苍皱起了眉,无力地说著:“我已经和你说得那麽清楚了,你为什麽还是要来?” “不论你说什麽,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娶她,要是你娶了她,我就输了……”解青鳞轻柔地说著:“你要明白自己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麽,你我的相遇要是宿命,那为什麽又要违背?只要你现在说一声不爱我,我立刻掉头就走,只要你说得出来……” “我……我……”傅云苍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你这麽做……又是何苦呢……” “我说了,解青鳞是为你傅云苍而来的,除了你,我什麽都不要。”解青鳞坚定地说著:“和我走吧!云苍!” 傅云苍离开了他的怀抱,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深邃难测,却带著期盼的目光…… “青鳞。”傅云苍认认真真地问他:“你真的想让我和你走吗?” “是啊!”解青鳞用手轻抚著他削瘦的轮廓:“云苍,和我一起走吧!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时光流逝,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天涯海角,时光流逝……”傅云苍低下了头,轻声地重复著。 “云苍……” 他说天涯海角……他说一直要在一起的…… 和他一生一世相守…… 如果能和他相守一生…… 只要能和他相守一生…… “好!我和你走。”傅云苍抬起头的时候,苍白的面容带著释然的微笑:“解青鳞,只要你记得今时今日在这里对我所做的承诺。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毫不犹豫地面朝坐倒在地的父亲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孩儿不孝!”傅云苍看著自己的父亲:“我这一生只会爱这一个人了,请父亲成全我的任性,让我随他去吧!” 说完,他站起身,拉著解青鳞就朝门外走去。 “拦住他!拦住他们!”终於回过神来的李氏急忙喊道:“来人啊!快把少爷拦住!” “算了!”坐在地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傅老爷重重地喊了一声。 “老爷!”李氏连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忙跑到他身边:“你怎麽能……” “我说算了!”傅老爷狠狠地说:“你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没有转身的傅云苍苦涩一笑,用力地抓紧解青鳞的手,穿过人群,走出了傅家贴著大红喜字的大门。 终於为了这个男人,把什麽……都舍弃了…… “云苍。” 抬起头的时候,他看见了解青鳞的微笑。 解青鳞笑得那麽开心,那麽开心…… 像是赢得了一切…… 第八章 傅云苍躺在车里,车停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睛,捂著自己的胸口,抑制著心上一阵阵的痛。 “青鳞……”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等了一阵,也见有什回应。 他坐了起来,撩了车帘。 刺目的雪白让他眼睛一痛。 那是月光照射在雪上的颜色。 “青鳞!”他提高了声音喊道:“青鳞,你在吗?” 青鳞不是先要带他去城外,然後再作打算的吗? 这……不是白梅吗? 南道……疏影回来了? 定了定神,他走下了车。 四周安地出奇,白雪寒梅,美丽的景致令他有了一不安的感。 青鳞怎会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车上? 青鳞他…… “青鳞……”依稀看见了处的崖边站了一个身影,他慢慢走了去。 “青鳞……”到了身前,想喊他名字,没有能再喊出来。 这个人…… “是谁?”傅云扶著石桌,看著眼前个背对著他的男人:“你是谁?” “你醒了吗?” “青鳞?”声音明明是青鳞的不错,可是这个人…… 那个人回过头了,对他笑了一笑,问他:“你睡得可好?” 傅云苍晃了一晃,差站不稳了。 这个人……不是…… “我是青鳞。”那个人用手把一枚被风吹落的梅花瓣在指间,动作优雅好看之极:“不过我不是解青鳞,我就叫做青鳞。” 他的发在夜中舞动,俊美的五官还是带著微笑。 可是,不是青,然近乎黑色,但这个人的发在月光下著明的暗。还有眼睛,他的眼睛…… “青鳞……” “是我啊!” “你觉得我个样子可怕吗?”青鳞一步步地靠近了来。 “你不是青鳞……”傅云苍著:“你不是……青鳞呢?青鳞……你把青鳞还我!你个……” “妖怪?”青鳞笑了一声:“你想我是妖怪对不对?” 傅云苍看著他,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对,我是妖怪不错。可青鳞一定是人吗?你肯定青鳞就一定不是妖吗?”青鳞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云苍,我是青鳞啊!你看看我,你一定认得出我的,对不对?” 傅云苍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眉眼之寻找著熟悉的痕迹。 青鳞的眼神……青鳞的笑容……青鳞…… 青鳞……是一个…… “妖怪!青鳞是妖怪!”青鳞替他说了出来,然後叹了口气:“云苍,你在知道你爱著的青鳞是一个妖后,你准备怎样呢?” “妖怪……”觉得手腕一热,傅云忙捂住了手腕,制止著躁动的琉璃。 “你准备杀了我吗?”看著他指间透出的光,青鳞像是毫不在意地问他:“云苍,你想杀了我吗?” “你为什要这样做?”傅云呆滞地看著他,喃喃地问:“青鳞……你为什要瞒著我……” “我告诉了你,你会怎样呢?恐怕会立刻让我魂飞魄散吧!”青鳞伸手摸上了他没有一分血色的脸庞:“云苍,你是一个狠心的凡人呢!” “青鳞……”傅云抓住他的手,用力握著:“你既然要瞒著我……为什在又要告我呢?” “云,如果我说我真的深爱著你,你会不会介意我是个妖怪?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了呢?”青鳞收起了笑容,真真切切地问他:“云苍,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妖而不爱我了呢?” “你是……妖怪……”傅云苍的手一颤。 “不错,我就是妖怪!” “不……就算你是妖怪……”傅云苍垂下了眼帘:“你是青鳞……我怎会杀你……” “那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天涯海角,永不分?”青鳞恳求似地看著他。 傅云苍看著自己手中抓住的青鳞的手。 修长莹白,坚定有力的手。 青鳞的手……是青鳞…… 著天涯海角,永不分的青鳞…… “你是青鳞……”傅云苍道:“不论你是人是妖,你就是青鳞。我说了和青鳞天涯海角,永不分,就是和你天涯海角永不分。” 淡淡的声音在,是那样清晰分明。 “没关系的,青鳞。”傅云苍抬起了,带著倦怠的,惨白的笑容:“就算你是妖怪,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回应他的,不是温暖的怀抱,是一个有些冰冷,有些嘲弄的声音。 “真可惜!”那个声音这麽对他说:“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手被从他的掌心抽离。 傅云苍又晃了一晃,再也站立不住,终於捂著心口坐倒在了身後的石椅上。 他的脸,比雪还要白,他的嘴唇,一瞬成了深色。 “为什麽……” “傅云苍,你知道我是谁吗?”青鳞身上墨绿色的衣服在风里舞动,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来自九天外的可怕神魔:“你还记得在困龙谷里遇到的,那个叫做翡翠的妖精吗?” 翡翠……翡翠……困龙谷……妖精…… “你杀了她,实在是太可惜了,她这麽妖娆妩媚,你也下得了手?你这人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青鳞张狂地笑著:“不过,你有断袖之癖,也难怪你不懂得欣赏美丽的女人。” “翡翠……谁……” “虽然翡翠算得上咎由自取,不过再怎麽说她也是我的人,你杀了她,不就是在和我作对吗?”青鳞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你说,你这麽公然地和我作对,我怎麽可以轻易地就放过你了?” “你……她是你的人……”傅云苍只听见了这句。 他想起来了,那一夜,那一个想要杀他的妖精…… 妩媚妖娆…… 腥甜的液体涌上了喉咙。 “你这是在捉弄我……”傅云苍盯著他的眼睛:“青鳞,你这是在捉弄我……为了报复我杀死了那个妖精……你报复我……” “不是报复,这怎麽能说是报复呢?”青鳞摇了摇头,心情很好地说:“这是个玩笑,最多也只能说是一个游戏。我赢了,而你,输得一败涂地。” “那你为什麽要对我说,你是为我……” “解青鳞是为你傅云苍而来的。”青鳞替他说完,脸上带著惋惜的神色:“只可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解青鳞这个人。” “你骗我!”再也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就这麽从傅云苍的嘴里吐了出来。 “我当然是在骗你。”青鳞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我凭什麽会爱上一个男人?你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吗?你以为你这种模样,也能让我倾心?” 傅云苍放在胸口的手垂落了下来。 输了,一败涂地…… 因为这个人,不,这个妖…… 他居然敢这麽对我,他怎麽敢! 可恶!可恶!可恶! 手上的琉璃突然之间闪烁出千万光华。 慌乱之中,傅云苍直觉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琉璃。 一阵钻心的痛从手心里传了过来。 光芒居然透出了手背,直往青鳞射去。 “不!”傅云苍大叫。 七彩光华,却只是让青鳞的笑容看起来更加清晰。 青鳞的手在半空虚画了一个半圆。 光芒像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镜子,四散反射到了空中。 这一个照面就让翡翠不治的光芒,在青鳞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下,成了无用的焰火…… “别白费力气了。”青鳞对他说,带著怜悯:“就算给你这琉璃的人亲自动手,我也未必会输。哪怕我想让你杀我,恐怕你也没那个本事。” 傅云苍松开了手,却发现手心上已经鲜血淋漓。 “怎麽会……” “啊!我忘了告诉你。”青鳞也看见了他手上的伤:“你最好不要继续带著那个东西了,那是镇妖的宝物。你身体渐渐妖化下去,只会让它也跟著死去,白白浪费了这麽好的法器。” “什麽?”他眼看腕上的琉璃光芒暗淡了下去,听到了奇怪的话:“妖化……” “傅云苍,你都知道我是为什麽找上你的了。就没有想过,那‘金风雨露’……” “那是什麽?”傅云苍厉声追问著他,语调却微微发抖。 “你看,你吐出来的又是什麽呢?”青鳞指了指他面前的雪地。 他低下了头。 洁白的雪上,鲜红的血迹。 不是……不只是血,那是…… 蛇! 细细长长的血色的蛇,扭曲著盘绕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鲜血,却是蛇…… “那本是我用来炼妖的药物,要是被凡人吃了,也会慢慢地慢慢地变成妖喔!”青鳞手一挥,一条蛇飞上了他的手掌,在他的指间缓慢滑动著:“恭喜你,再过一阵子,你就会变成你生平最讨厌的妖物之一了。” 傅云苍伏在桌边呕了起来。 大口大口地呕著血,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呕吐干净一样。 “没有用的,就算你抵不住先死了,你的魂魄身体还是会被妖化。然後变做美食,千鬼万妖,啃食殆尽。”青鳞手一握,他手上的血蛇化作了一片红色的雾气,在空中消失无踪:“和我作对的人,只能是这样的下场,傅云苍,你现在知道了吗?” “不过,看在你对我痴心一片的份上……”他话锋一转,又说:“如果你愿意求我的话,我也许会救你一命。” 听到了这里,傅云苍突然停下了呕吐。 在青鳞有些讶异的目光里,傅云苍抬起了头。 他竟在微笑。 “这是场游戏,不是爱情。”傅云苍抬起衣袖,轻轻擦掉了嘴边的血渍:“是我太过不自量力,以为自己值得一份真情。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个丑陋的,一无是处的男人。” “我输了,一败涂地。”傅云苍站了起来,站得那麽稳:“你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解青鳞……不,青鳞!”傅云苍看著他,目光一片冰冷:“什麽天涯海角,什麽永不分离……你不值得!你不值得我爱……” 有些失常的笑声里,傅云苍掉头离开。 走到一株梅树下,他停了下来。 伸手折了一枝梅花,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後回身掷到了青鳞的脚下。 “我把这个还你。”傅云苍脸色依旧苍白,可神情里已经不见了刚才的软弱:“你不过送我一枝梅花,我现在还给你。我们之间,再不拖欠。” 青鳞弯腰捡了起来,轻笑著揉碎。 傅云苍也笑了,笑著转身,笑著离去。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一字一字地念著:“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那是解青鳞第一次遇见傅云苍的时候,所念的那首诗。 那时,解青鳞对傅云苍说:“我能和公子相逢於此,必定是有前世的宿缘。今日折梅相赠,望他日还能有缘相遇。”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 还寝梦佳期。” 那是傅云苍在明亮月色下,为解青鳞所念的诗。 那时,傅云苍想说:“不知何时,你才会愿赠我一握月光?” 无趣! 青鳞看著,听著,冷冷哼了一声。 这人真是倔强,就算是输了也不痛痛快快的。就算伤心之极,也摆出一付说放就放的样子。 不过是硬撑,不肯认输罢了! 没关系,我就不信,生死关头,你不来求我! 踏出围栏,他凭空飞起,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 风里传来了反反复复的诗句,雪地上洒落著断断续续的鲜血。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贵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烛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这是傅云苍和解青鳞最後一面时所念的诗。 这时,傅云苍决定,从此以後,和青鳞折梅断情,再不相见。 傅云苍走回了惠州城。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支持著自己走了这麽长的路也没有倒下。 走到家门前时,那红的喜字依旧张贴在大门上。 可傅云苍,却和昨日舍下这喜字离去时的那个傅云苍完全不同了。 他站在日出时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看著那嘲讽似的鲜红。 人生如梦,人生如梦…… 想著想著,眼前一暗,再也没有了知觉…… 傅云苍大病了一场。 所有被请来为他看病的人都摇头,说要准备後事了。 “这人心都死了,哪里能救得活?”最後一个大夫是这麽说的。 傅云苍看上去不像是说得这麽严重。 他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照常起居,就和以前一样。 除了隔三岔五,他会突然之间吐血以外……可吐完以後,他还是安安静静地找人来收拾,然後继续做之前在做的事情。 元月十五,五行金日。 诸事不宜。 这一天,傅云苍的精神格外地好。 入夜时分,他找来了这些日子不愿见面的父亲,什麽都没有说,只是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他父亲老泪纵横,却也没有办法开解唯一的独子。 心都死了…… 送走了父亲,他找人把他送上了城北的栖凤山。 到了一处梅林,他把仆人差走,一个人提著灯笼走了进去。 青石小路,白雪白梅。 他走走停停,终於穿过了梅林,到了那片崖边。 石桌石椅,一株老梅,却再不见有什麽粉墙乌瓦的小屋。 他走得累了,放下灯笼,在桌边坐了下来。 “疏影。”崖上没有半个人影,他竟是对著那株白梅在说话:“我知道是你。” 有风吹过,白梅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落了些下来。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你怎麽会是一个凡人呢!白梅岭上住著美丽的花仙,我都忘了有这样的传说呢!”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不能出来见我,你就不必出来了。我今天来是求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如果可以帮就帮,不能帮也就算了。” 他动手把自己手腕上绑著的那块琉璃解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这东西我已经带了十年,也许真是它让我活到了今天,可我最近却开始怨恨把它给我的那个人。”傅云苍摸著琉璃,冷漠地说:“不过就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何必要让他多活这麽多的时候,早早地死了不是更好?” 风吹熄了他脚边的灯笼,四周一下子黑暗寒冷起来。 “不过,我还是要死了。”他自嘲地说:“也好,总算是走到了头,不论是好是坏,总都要结束了。” 暗沈的天空突然明亮了起来,原来是乌云散去,露出了月光。 “今夜月色真美。”傅云苍抬头看了一看:“这种时候死,倒也是风雅的。” 月光……虚无美丽…… “疏影,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傅云苍扬了扬手里的琉璃:“告诉他我死了,告诉他,他终於赢得彻底了。” “还有……”傅云苍笑著说:“告诉他……他是我这一生最恨的人!还有……也是我一生最爱的人……” 爱和恨啊…… “疏影,你听过吗?”他站起来,走到崖边,山风吹得他衣衫飘荡:“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相思真是无益又烦恼,还是不要的好……可是,能说不要就不要该有多好……” 回头看了一眼石桌上的琉璃,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他坐了下来,靠著围栏坐在了地上。 抬起头,月华清亮。 於是伸出了手,在空中轻握。 他喃喃地说:“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 “青鳞……”他幽幽地念了一声。 猝然地,手落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掌心打开,除了那琉璃炽下的印痕,空无一物…… 白梅後走出了一个素白的身影,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 “云苍,你这人……真是痴傻!”梅疏影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身边跪坐下来:“他那麽残忍,丝毫不懂珍惜,哪里值得你这样地去爱?” 轻轻帮他合拢起手掌,放回他的胸前。 看了眼他安详的容貌,梅疏影叹了口气,转身拿起一旁石桌上的琉璃,转身失去了踪影。 傅云苍知道自己死了。 他听见自己最後的那一声心跳。 终於结束了,他告诉自己。 什麽妖魔鬼怪,什麽爱恨情仇,终於要结束了…… 千鬼万妖,啃食殆尽……好讨厌的死法!不过这样也好,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虽然死了,他还是听见了疏影对他说的话,他也看见疏影拿走了他留下的琉璃。 都结束了…… 一阵风吹来,把他吹上了半空。 他低下头,看见了那个躺在崖边的身影。 还来不及做何想法,又一阵风,把他卷出去老远。 飞翔! 在月色里飞翔! 明月就在身边,几乎触手可及。 脚下山川河流,转瞬即逝。 他忍不住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能够!翔天际…… 就这样飞著……再不想其他…… 有什麽能够比在天上徜徉更加重要? 那些该忘记的事,不该记得的事,再不要想…… 尾声 “疏影,听说是你要见我?”大殿的白玉座上,他抛接著手里的玉玲珑:“怎麽这会又没声音了?” 梅疏影站著,没有朝他下跪行礼。 “梅妖,你好大的胆子!”有人看不过去了:“在山主面前还不下跪?” “我都没说话,你吵什麽!”他抬了抬眉毛:“出去!” 刚刚说话的那人立刻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拖出了大殿。 百十人站著的大殿,更加安静了。 “山主,梅疏影是来告辞的。”疏影朝他弯了弯腰,表示谢意:“谢山主多年庇佑,梅疏影感激不尽。我已经决定投胎做人,不再修仙了。” “你趁我大殿集会的时候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要做人就做人,要修仙就修仙,这种琐碎的事还拿来说,你下去吧!” “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最主要是受人所托,带一样东西给山主。” “什麽东……” 七彩的光芒突然在梅疏影手里闪耀出来,大殿里的众人纷纷遮上了双眼,生怕被这镇妖的法器炽伤。 “大胆!”霎时数人同时释放出各种各样的法力,想要杀了这公然在殿上作乱的小小花妖。 但释放的法力就要击中梅妖的时候,像是撞上了一面镜子,纷纷反射了回来。 众人好不容易抵挡住了自己反弹回来的法力,已经是一个个大汗淋漓。 还以为是那法器厉害,可定睛一看,却是山主站在那梅妖的面前,替她抵挡了众人的攻击。 “这个……是他的……”他看著梅疏影手里渐渐暗淡下来的七彩琉璃。 “是。”梅疏影咬著牙,努力支撑著自己已经被琉璃伤到的身子。 “他死了?”他问,脸上没什麽表情:“这麽快……” “山主,他的身子本就撑不了多久……何况,人心要是死了,怎麽还能活得下去呢?”梅疏影冷笑了一声:“反正迟早都是这样的结局,难道说,山主你还真以为他会来求你不成?” 他看看梅疏影嘲笑的模样,动了动嘴角。 “他的尸首呢?”他问,按下心里的怒火。 “尸首?哪里来的尸首啊!”梅疏影笑了出来:“山主,你忘了吗?千鬼万妖,啃食殆尽,你说了要他尸骨无存,连魂魄也不能留在世上的。所以,白梅岭上,我亲眼见他的尸身魂魄被那些不成形的妖鬼吞噬。我是想为他留个全尸,可是山主的命令,我哪敢违背啊!” “你!”他一用力,手上的玉玲珑化为了粉末。 “山主,你可是後悔了?”梅疏影像是不怕死地问他:“你可是有些後悔了呢?” “又说後悔?”他听到了这可笑的话,笑了出来:“有什麽值得我後悔的?疏影,你倒是凭什麽总说我要後悔,说来听听可好?” “山主若说没有就是没有,若说不会就是不会。”梅疏影恭敬地回答。 “好!好你个梅疏影!”他一把拉过梅疏影的下巴,轻柔地对她说:“我今天就不追究了,可是你要去做人,就要小心看紧你重要的东西了。” 梅疏影居然毫不闪避地直视著他的眼睛:“山主,你心里其实也知道,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为了生死来求你的。你早就应该知道这结果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他那种倔强的性子,我倒是从没见过第二个了。”他放开了疏影:“你说得也对,我应该要後悔的,实在是太早就放弃这个难得有趣的游戏了。” “山主,他说他恨你……”梅疏影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说,他死了,你终於赢得彻底。他让我告诉你,你是他这一生最恨的人!” “恨?”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是该恨我,他会恨我的……还有呢?” “他对我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相思真是无益又烦恼,还是不要的好。”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相思真是无益又烦恼,还是不要的好…… “不要?到这种时候还说不要……”他又笑了出来:“真是有趣!” “山主……他死时问,有谁愿赠他一握月光……他喊了你的名字……” 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 他的笑淡淡隐去了,他淡淡地说:“愚蠢!” 青鳞…… 他低头看见梅疏影手上捧著的琉璃。 看了一会,他伸出了手,就在他拿到手里的那个瞬间,七彩光芒大炽,直透手背…… “啊!”没有料想到这东西居然能伤了自己,他一个吃痛,甩手就把琉璃扔了出去。 一声清脆悠远的声响。 他看著自己右手心被琉璃伤到的那个炽印,一阵恼火。 刚要发怒,却看见了眼前白玉地板上,摔出的琉璃已经碎成了一地。 他有些怔然地看著。 碎了…… “碎了……” 远远地,在一片望不到头的树海之中,有一个淡淡,朦胧的身影站在最高的树梢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出神地看著天边。 “碎了?什麽碎了?”在这个身影旁,坐著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他像是很紧张地说:“你不会是去告密了吧!我可告诉你,你要说装糖的罐子是我打碎的,我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那个和影子不同,可是看起来一样虚幻不实的身影抬起了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你好了没?”黑衣人打了个呵欠:“你不用睡觉,我可要睡觉啊!整夜整夜地发呆,你不觉得无聊啊!” “有东西碎了,我听见……”那个身影不断重复著这句话:“碎了……” “好了好了!我承认!糖罐是我打碎的啦!”黑衣人举手投降:“我随你去告密,不过拜托你不要一直说一直说好不好?不就是个糖罐,怎麽说得像是我把你的心打碎了一样!” “心……碎了……”身影喃喃地重复著。 “要是你有心的话,我一定立刻摔碎它!”黑衣人恨恨地说:“半夜三更不睡觉……” “小黑……” 黑衣人一听,差点摔下树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再叫我小黑!”黑衣人一拳挥过来,拳头却诡异地穿透了那淡色的身影。 “小黑……心怎麽碎啊……”那个身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黑衣人的不满,只是自顾自地说:“把你的心拿来给我看看……” “你这只白痴鬼!”黑衣人尖叫著伸脚想踹死他:“你真是疯得越来越厉害了!我要把你扔掉,我一定要偷偷把你扔掉!” “碎了……”那身影还是望著天边,轻声地重复著…… 琉璃……已经碎了…… ――琉璃碎?完―― 番外――苍 日日夜夜,在天上徘徊…… 日日夜夜…… 日日夜夜…… “你是谁啊?”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地一惊,朝身边看去。 月下,满目黑纱飞舞。 那是一个穿著黑色衣服,在半空中飞行的人。 那人满脸好奇。 “你很眼熟。”那个和他一样在天上飞的人笑著问他:“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我不认识你。”他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呢?” “嗯……我跟鬼不熟……”那个人也很仔细地想了一下:“难道是我把你杀了?不会啊!我最近没有杀人啊!看你的样子也很新鲜……” “我是鬼吗?”他的脑子里一片模糊:“我不记得了……” “看你的样子很像个鬼……”那人伸手过来,居然穿过了他的身体:“的确是个鬼……不过味道怎麽怪怪的?” 他低下头,有些惊讶地看著那人的手在自己半透明的身体里摇来晃去的。 “喂!你叫什麽名字啊?”那个人问他。 “名字……”他想了想,再想了想:“我好像叫……苍……苍……” “苍苍?”那人翻了个白眼:“这名字不怎麽样!” “不是……我不太记得了……”他无奈地说:“叫什麽苍什麽……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那人拍拍他的肩膀,当然只是象征性的:“那也没什麽关系,再取一个就好了!” “取一个?”虽然脑子最近总是模模糊糊的,不过也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你是谁啊?你说我是鬼,那你也是鬼吗?” “新鲜的鬼,可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没用的东西!”那人一边飞,一边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我可是妖,一个道行高深的妖,再怎麽说也比你这被风吹来吹去,没用的孤魂野鬼要强上太多了!” 妖? 是妖? 谁是妖? 你是妖吗? 不错!我就是妖! 怎麽是妖? 你怎麽是妖? 你为什麽是妖? 你真的是妖吗? 就算你是妖,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妖……”他转过头去看著那人,侧著头问:“妖是什麽?” “妖就是妖啊!”那人抓了抓头发:“这个三言两语怎麽说得明白?” 看见他疑惑的眼神,那人看看脚下,忽然笑了。 “没关系!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说,可有一个人会好好跟你说的!”那人指了指他们脚下:“我家到了,新鲜的鬼,你要不要下去坐坐啊!” 他看下去,只看见了一片黑黑的森林。 “你家……” 那人手一拦,他就停了下来,不再被风吹动。 那人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发现这个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闪亮的眼睛…… 眼熟……真的在那里见过……不记得了…… “你可以叫我惜夜。”然後,他听见那个人对他说:“欢迎来到烦恼海!” 落下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头发,站在温暖的门前等著…… 像是最初落下的白雪,一点也不冷,温暖的白雪。 这个人对他的到来,一点也没有惊讶,只是说:“你可是累了?累了的话,歇一会吧!” 这个人,像是你心里最柔软最暖和的部分…… 笑起来很温柔,很温柔……温柔得让人的心都痛了…… 如果他有心的话……一定会痛…… 这个人说,他叫无名。 没有名字…… 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和他一样…… “就叫你苍吧!”无名这麽对他说:“虽然我觉得你更像天边七彩的霓虹,不过,还是叫你苍吧!” “为什麽?”他不明白地问。 “因为你只是记得这个,就算它不是你的本名,应该也是很重要的。”无名在纸上写了一个“苍”字:“你老是把什麽都忘记倒没什麽,不过最好还是记著这个字。我们总有些东西要记得的,就算是不好的事也要记得,才不会再次犯一样的错误。” 苍…… 他花了好多的时间去记这个字,最终记得牢了。 直到後来,他还是常常忘记那个穿黑衣服的好像叫“小黑”或者“什麽西”的到底叫什麽名字,可他却记住了这个字。 苍……这是他的名字…… 他叫苍,和白头发的温柔的无名,还有那个总穿黑衣服的惜夜一起住在烦恼海里…… 苍是鬼,无名是人,惜夜是妖…… 烦恼海…… 三千世界众生,烦恼海里挣扎…… 烦恼海里多烦恼…… 完 琉璃碎第二卷《画中仙》by墨竹 文案: 和我一起走吧!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时光流逝,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被封进画里的孤魂,站在梅林中的缥缈白影,看似遗忘一切的苍……难道他真是当年的傅云苍? 青鳞试探性的询问,却每每被苍的「不记得了」作结,最後他心一狠,直接把苍软禁在逐云宫,但那时不时跑来凑热闹的太渊,却指著苍喊「奇练」? 前世缘,万年仇,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青鳞与苍的纠葛,真是命运注定吗? 「青鳞……」苍低下头,转动著手里的梅枝,呓语似地问:「你可有情?」 「情?」青鳞看著两人身後的梅花:「什麽情?」 「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这一类的事情,也就是面对生死,才会想要相许。」青鳞目光深邃地望著他:「你不觉得,所谓爱,远没有恨这种情绪来得深刻久远吗?」 「要是有人爱你……」 「永远比不上被人记恨!」青鳞接著说了下去:「爱始终是无法维持长久的情感,却到处是永生不忘的仇恨。」…… 楔子 开封 赵家祠堂 这天半夜,赵家的长子赵辉晚归,回家想抄近路经过祠堂的时候像是看见有人。 “什麽人?”赵辉急忙提著灯笼走了过去。 昏暗的长明灯旁,的确是站了个人影。 “是什麽人在那里?”夜半时有人影在自家祠堂里,赵辉就算是胆子再大,心里也忍不住发寒。 “主人恕罪,夜半叨扰,实在是冒昧了。”那人边说边朝站在门外的赵辉走了过来。 赵辉听那声音温和有礼,稍微放松了些,提起了灯笼。 那人穿一身白衣,头上带著白色的纱帽,看不清他的长相。 “你是何人,怎麽会在我家祠堂?”赵辉觉得纳闷:“你有什麽事吗?” “你是赵家的後人?”那人也不答他,反问著:“赵慎言是你什麽人?” “那是我祖父名讳。”赵辉疑惑地问:“尊驾和我赵家可有什麽渊源?” “自然是有些渊源的。”那人点点头:“我和他夫妇算是旧识,多年不见,今次路过开封本是想来见上一面,却没想到他们已经过世了。” 说到後来,言语中充满了惆怅。 “老先生是祖父的旧友?”那人看向牌位的时候,赵辉看见他纱帽後露出的头发一片雪白,又见他直呼自己的祖父的字号,直觉把他当成了祖父那一辈的人:“实在是不巧,祖父和祖母在年前同一时分双双去世了。” “是吗?携手同归,芙蓉真是好福气了。”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白头到老,白头到老……” 他喃喃说著,像是无限向往,让人听了心里恻然。 赵辉却更感奇怪了。 祖父母去世时已近百,眼前的这人的声音和气度却实在不像一个近百岁的人。 “不知老先生和我祖父母是……” “只是旧时相识。”那人摇了摇头:“早已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那就多谢老先生千里探望了。”赵辉心里再觉得古怪,却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什麽歹人。 “不必客气,深夜打扰,还请恕罪。”那人朝他行了一礼:“我们这就离开了。” “哪里!”赵辉急忙回礼,却寻思著这“我们”是什麽意思。 “惜夜!”只听见那人朝祠堂里喊了一声:“我们走吧!” 赵辉看过去,这才发现祠堂角落里居然还站著一个人,只是那人穿了一身黑衣,又站在阴影之中,所以刚刚才没有看见。 那白衣人朝他点头告辞,飘然走了出去。 赵辉目送著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 “喂!” 在赵辉那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还没有消失的时候,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过头,一张脸就凑在他的面啊? 虽然这张脸普普通通,可这麽近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 赵辉退後了一步,狐疑地看著这个刚才一直站在角落里,现在却凑得很近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细细地打量著他。 赵辉让他看得背脊发毛。 “你人看起来还不错。”黑衣人朝他笑了笑。 “请问……” “我有好处给你!”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处?不,无功不受禄,还是不用了!”这人怎麽看怎麽邪门,赵辉哪里敢信他说的什麽好处。 “嗳!客气什麽,我说要你收你就收下吧!”那人不由分说地往赵辉手里塞了个东西。 “这个……不用了!”赵辉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推回去。 “我让你收下就收下吧!”那人眼睛一瞪,赵辉被他吓住,动作也就停了下来。那人这才又笑了:“我跟你说,这可是一件好东西啊!你打开看了就知道了。” 那人又说:“不过,每逢腊月的晚上,你千万不要把它打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则的话,这好东西可就变成坏东西了!” 赵辉还来不及拒绝,那人居然一个闪身,再看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的话!”那人很快就跑不见了,只剩下声音在空中传来:“是腊月!” 赵辉呆呆地站著,只觉得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怪梦。 低下头,看见手里的东西,忍不住打开看了。 那是一张卷轴。 装裱得十分精致的卷轴。 长长的画卷,画著一片无花的梅林。 不是古物,也不是名家的作品,除了画工精致,没什麽特别啊! 卷轴角上的落款只写著一个苍字。 苍…… “苍呢?”开封城里的一处客栈里,白衣人问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喝著茶的黑衣人:“怎麽我没有看见他?” “苍?”黑衣人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後在桌上的行李里翻找起来。 “图轴呢?”白衣人皱著眉问。 “不见了!”翻了一阵,黑衣人朝他摊了摊手。 “不见了?”白衣人一愣:“怎麽说不见就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嘛!”黑衣人不在意地说:“不见就不见好了!说不定是他自己跑掉了,有什麽好紧张的?” “可是……要是他被人看见了……”白衣人喃喃地说:“难道说,真的是命中注定……” “不会的啦!”黑衣人安慰著他:“你这麽担心做什麽?反正他在哪里都是那种死样子!” “罢了!”白衣人面朝窗外,轻声地叹了口气:“这是天意!” 黑衣人在他背後笑得阴险得意之极。 扔掉了!终於把那个白痴扔掉了! 第一章 二十年後 洛阳 洛阳候府 “夫人!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安歇吧!”丫鬟朝暖炉里多添了几块炭,朝躺在床上的主子说。 “现在是什麽时候了?”半躺在床上的女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已经快到子时了。” “子时了吗?”女子抬头看了看窗外:“怎麽这麽亮啊?” “夫人您忘了,前几日下的雪还没有化,被月光一照,天色自然显得亮了!” “是吗?那梅花呢?院里的梅花有没有被雪压坏?”她连忙问。 “夫人,没有啊!我都说了许多遍了,绝对没有骗你!”丫鬟笑著答她:“夫人这麽爱惜这些梅花,老天爷怎麽会忍心把它们压坏啊!” “啊!那就好了!”她露出疲倦的神态。 “对了夫人!”丫鬟走到她的床边,对她说:“您今日嘱咐我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去晒晒,我在箱子里找到了一张旧画。快过年了,我看这屋里冷清,就挂在墙上做了装饰。” “旧画?”她迷迷糊糊地答道:“哪有什麽旧画?” “就是那幅画了梅花的画啊!”丫鬟朝她说:“夫人,你累了吧!早些睡吧!” 她的确是累了,也没有在意听到了什麽,点点头就慢慢睡著了。 丫鬟看她睡著了,就熄灭烛火,关门出去了。 清冷的月光照进来,照在雪白墙上。 墙上,挂著一幅画。 白雪,寒梅。 纷扬的白雪,怒放的寒梅。 还有…… 她觉得有些寒冷,那种寒冷让她醒了过来。 她张开眼睛,看见屋子里一片光亮。 怎麽这麽亮? 她定了定神,努力集中起视线。 窗户开著? 窗户怎麽会开著的? 明明记得是关上的啊! 仔细看过去,她的目光一下子定了格! 半开的窗户边,有一个淡淡的身影。 那影子很淡很淡,但确实是存在著的。 那背影修长高挑,长长的头发像是一直拖到了地上。 然後,她听见了一个很淡很淡的声音在说。 “梅花……开得真好……” “谁……你是谁?”她一阵慌乱,急速地喘著气问。 那个影子却像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只是站在窗边,看著窗外。 “来人啊!”她惊慌地喊著,却发觉自己喉咙发干,根本就喊不出什麽声音。 “梅花……真好……”那个虚无的身影发出飘渺的声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暗……” 她应该害怕,她真的觉得很害怕,可她望著那个半透明的影子,不由自主地接著念了下去:“暗香浮动月黄昏。”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词,是她最喜锺爱的。 “对!”那个影子像是点了点头,说:“是暗香浮动月黄昏。” “你……是什麽人?”看见那个影子只是站在窗边,没有要危害自己的举动,她的胆子大了许多:“你是谁啊?” “谁……我是谁?”那个影子喃喃地重复著:“我是谁啊……” “对啊!你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会在我的房里?”她撑起了自己的身子,靠在床头问道。 “我是什麽人……嗯……不记得了……”那个影子断断续续地回答他。 “那你总有名字吧!” “名字……对!我有名字……我叫……我叫做……苍……”那个影子不太肯定地说:“是……是苍……” “苍?”她皱起了眉:“苍,你从哪里来……” “哪里?”那影子终於移动了一下。 她看见了影子望著的地方。 雪白的墙……墙上的画…… 那幅画…… 白雪寒梅…… “苍?”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苍!” 那个影子像是被她尖锐的声音惊醒了,终於转过了身来。 洛阳侯府闹鬼的传言沸沸扬扬。 传说,每当明月当空的夜晚,在侯府後院的梅园里,总会有一个男人的影子在梅林间徘徊。 侯府中不止一个下人看见了,可是洛阳侯治下极严,下人们不敢在府中多话,外间倒是把这事传得街知巷闻的。 闹鬼啊!还是在洛阳侯的府邸里面…… 洛阳侯俞韬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平时最忌讳别人说他的不是,自然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谈起这些,可是说的人多了,也多多少少传了一些进他的耳里,偏偏传进他耳里的又是其中最荒唐的版本。 传说,这鬼是缠上了人才会在家宅里留连不去的,这被缠上多是病弱又阳气不盛的人。 这鬼既然是男的,缠上的当然是女眷,而这梅林旁边很巧地住了一位多病的女眷…… 俞韬勃然大怒,不为其他,正因为住在这梅林小楼里的女眷是他的正室赵氏。 他不信什麽鬼怪,在他看来这多少影射了他的妻子不贞。 虽然他和赵氏感情淡薄,但这事传成这般,让他堂堂洛阳侯的颜面往哪里摆去? 可俞韬虽然自负,却也明白谣言不可尽信,说是赵氏被鬼缠上也好,不守妇道也罢,总也要眼见为实才行。 於是挑了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带了两三个胆大的仆人,躲在赵氏居住的小楼边,决定不论是鬼还是奸夫,定要瞧个分明。 直到三更时分,眼前还是白雪梅花,什麽花样也没有。 就在俞韬意兴阑珊准备走人的时候,却听见了仆人发出的怪声。 “侯……侯爷……你……你瞧……”那个平时胆大包天的仆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鬼……鬼啊……” 俞韬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株梅树旁,正站了一个身影。 淡淡的……却清晰…… 的确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不,不是人…… 无形的月光分明地穿透了那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画面。 俞韬的心里也是一惊,可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物,知道这个时候害怕是最没有用处的举动。 “我俞韬在此!”俞韬深吸口气,站到了明处:“你是什麽东西,居然敢在我的洛阳侯府里放肆!” 然後,俞韬听见了一声悠远空旷的叹息。 那叹息在风里萦绕不散,就算俞韬,心里也有些发毛。 “梅花又要谢了……”那个背对著他们的身影轻声地说著:“年复一年……开了又谢……” 就在俞韬还没有弄清这个无视他的鬼在说些什麽的时候,眼睛里明明白白就瞧见了这个不知什麽东西轻飘飘地飞上了半空,然後就飘进了一旁小楼上紧闭著的窗口,就这麽穿透进去,眨眼不见了。 俞韬只怔了一怔,立刻就追了过去。 那栋楼,正是赵氏住著的地方! 俞韬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卧房的门关著,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把耳朵贴了上去。 “你又去看那些梅花?”那是一个有些气虚的女声,俞韬模糊记得这是赵氏的声音。 “就要到正月了吧!你瞧,画上的梅花也快要谢了!”赵氏叹了口气:“总是这样的,时光不住流逝,我们再怎麽想要挽留,总也是徒劳无功。” “要是梅花谢了,你就不再来了吧!那明年梅花再开的时候,你还会不会来呢?苍,你到底是在看花,还是在想念著谁呢?” 俞韬听不下去了! 有夫之妇说出这种话来,简直就是暗通款曲的铁证! “砰”的一声,俞韬一脚踹开了大门。 一室冷冷清清。 出乎俞韬的意料,也没有料想中的那个鬼魂或者男人,迎接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谁?……侯爷?”一个有些意外的声音传了过来:“半夜三更,你怎麽……” 俞韬看了过去,看见了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女子。 “赵玉清,那个男人……不,那个鬼怪呢?”俞韬冷冷地问道。 “鬼怪?”床上的赵玉清,也就是洛阳侯夫人同样冷淡地回答他:“侯爷莫不是喝醉了,这麽晚到我的屋里喊什麽男人鬼怪,还真是好兴致!” “赵玉清!我可是亲眼看见那妖怪进了你的房里,你最好老实跟我说,他躲到哪里去了?”俞韬冷哼了一声:“你不守妇道,我今天亲耳听见了,你别想狡赖!” “侯爷也看见了,我这屋子也就这麽大,你要找什麽男人鬼怪,尽管找好了。”赵玉清不温不火地对他说:“你说你听到了什麽?我是因为夫君长年冷落著我的缘故,心里发闷,就喜欢跟自己说说话,难道也是不守妇道了?” “你!”俞韬被她堵住了诘问,气愤地说:“你赵家果然是被妖孽缠身,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我是看在你我自小有著婚约的份上,想尽办法保全了你的性命,还娶了你过门,让你过著锦衣玉食的日子。没想到你非但不心存感激,还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我这里来了!不记得我的恩惠,还说我冷落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侯爷,不要把自己说得这麽伟大。”赵玉清直视著他:“我心里明白,你也不是真的想要娶我,到现在应该还是在怨恨被我坑害了。什麽你的恩惠?要不是当年老侯爷念在和我父亲的交情上硬逼著你娶我,我哪里有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以过?” “赵玉清,你还是一样伶牙俐齿!”俞韬受不了地咬著牙说:“也就是我这麽倒霉,才娶了你这个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女人回来作践自己!” “多谢侯爷夸奖!”赵玉清弯了弯嘴角。 “我不管你是不是和什麽妖孽男人厮混,总之,你最好收敛一点,你不要脸面我可是还要的!”俞韬忿忿地搁下了狠话:“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实证,否则的话,别怪我真把你赶出侯府去!” 俞韬气呼呼地转身就走,真是再一眼也不想看这个讨厌的女人! 屋里又是一片冷清。 赵玉清的脸上显露出疲倦的神情,现在的她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种能言善辩的样子。 “我们……怎麽会是今天这样的呢……“她轻声轻声地叹了口气。 眼前像是出现了在许多年许多年以前,那个总是绕著自己打转的个头小小的男孩子。 “小清!我爹说,等我长大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到那个时候,我会骑著真的大马来接你的喔!我一定会来的,你要等著我啊!” 我记得……我一直在等,可是你呢?你是来接我了,可你也忘记了…… 一滴泪水顺著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月光下,泪水掉落了下去,落在一只半透明的手掌上,滚动著,最後还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张近於透明的,淡然的,没有什麽情绪的脸。 “你哭了……”那个声音飘飘渺渺:“哭什麽呢?没什麽值得你哭的,你很快就会忘记了!什麽都会结束,梅花谢了的时候,就都结束了……” 她再也克制不住,捂住脸,闷声地哭了出来。 哭了许久,赵玉清才渐渐地止住了眼泪。 泪眼朦胧里,她看见那双像是没有焦点的眼睛还是定定地在看著她。 “我恨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说,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我知道……”那个虚无的苍第一次没有答非所问:“你恨我……所有的人都恨我……”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又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变成无依无靠的赵玉清。就不会变成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雀鸟,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动弹不得的侯爷夫人。” “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做对过什麽……从来没有……” 苍断断续续地说著,赵玉清听见了,心里一痛。 “不,其实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没有做过任何错事。”赵玉清无奈地苦笑著:“我从前不明白,我爹为什麽会让大好的家庭毁於一旦。可是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为什麽他要说画中仙人,为什麽他会为了一个影子,不惜一切……” 为什麽直到最後的一刻,爹爹他居然没有想要保住全家人的性命,而是让自己带著这幅画远嫁洛阳,说是救她,却是为了保住这个影子……她现在终於明白了。 十丈红尘无颜色,只缘斯人落九天。 “怪不得当初把你交给我爹的那人要说,如若见到了你,什麽好事也会变成了坏事。”可是,爹爹还是忘记了那人的嘱咐,在一个腊月的夜晚在宴会上打开了卷轴:“要是我爹没有见著你,要是他那时没有改变主意而是把画献给了皇上,也许……什麽都会不同了……” 那麽,也就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得到这个虚无的鬼魂,全家上下百多人命也就不会被人诬陷,问罪满门…… “因为这幅会随著四季改变的奇画,我赵家名动天下,因为这画里的你,我赵家一夜灭门……” “为什麽……”苍问她。 “你没有照过镜子吗?”她别过了脸:“因为纵然世上真有仙子,恐怕也及不上你半分的美丽。” “美丽?”苍转过了头,身旁的铜镜上空无一物,什麽也照不出来:“什麽是美丽呢?我从来不知道,美丽是什麽……我只记得,有人说我很丑……很丑……” 你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吗?你以为你这种模样,也能让我倾心? “我很丑……” “你要是丑的,那麽这世上,哪里去找什麽美丽的人……”就像世上大多数人一样,自己得不到的,总想所有人都得不到,就像……她的父亲……“那人,定是恋慕著你,却没有办法得到你的心,所以才会这麽说。” 有如染著霜雪的寒梅,这麽清贵傲然的容貌……只要是有眼睛的人,怎麽会说他丑陋? 可是这种高贵的美貌,让人心生仰慕的同时……也有无法企及的恐惧…… “美丽,很重要吗?”苍目光里有著疑惑:“为什麽要这麽对我说,我不明白……” 问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一颗没有污浊的心,还是因为早就没有了心…… “因为,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如果不偶尔欺骗自己,是活不下去的。”她淡淡地告诉他:“如果他们觉得终会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会告诉自己那样东西不值得得到。有时候,得到……比永远得不到更令人觉得恐惧……” “是吗?人……真是奇怪呢……我做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人……你以前是人吗?” “他们说……我是鬼……” 窗纸上,渐渐泛了白。 “天亮了……”苍飘忽一笑,随著光线的增强渐渐隐去了身影。 为什麽那麽傲然的眉宇之间全是毫不相称的淡然死寂? 画中仙人……或者只是困在俗世的游魂野鬼…… 赵玉清迷惑了。 第二章 “侯爷,你这是怎麽了?怎麽这几天总是焦躁不安的?” “疏影,是你啊!”俞韬抬眼看见了站在门边的美丽女子,紧绷的脸色放松下来:“你不是不太舒服吗?怎麽不在屋里休息呢?” “我没什麽,听说你在发脾气,我就想过来看看出了什麽事情。”被叫做疏影的女子朝他嫣然一笑:“什麽事让我们的侯爷发这麽大的脾气啊?” “还不是那赵玉清!”俞韬狠狠地说:“你都不知道外面传成什麽样子了,我迟早要为了她颜面扫地!” “怎麽?还没有平息下去吗?”疏影叹了口气:“怎麽会这样的呢?就我看,姐姐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啊!” “最近不止那梅园,府里到处开始不安生,一定是她屋里那妖魔作怪!”俞韬皱著眉说:“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了!” “我看不是吧!或许这和姐姐没什麽关系……” “疏影,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难得你总是袒护她,可她哪里善待过你了?”俞韬把走进来的疏影扶到位子上坐下。 “可是,我总觉得这不能怪姐姐。”疏影想了一下:“兴许姐姐真是被什麽不好的东西缠上了,还是找个道士来做场法事吧!” “这怎麽行?要是说出去,不是承认了府里有妖孽,惹人耻笑吗?” “侯爷,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顾忌这些,要是姐姐有个万一……” “她不会有事!”俞韬脱口而出,等看见疏影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才咳了一声,说:“也好,就去找些道士来吧!再怎麽说,爹临终的时候要我善待她一世,我总不能放任她有什麽意外。” “我知道。”疏影笑了出来:“侯爷就是嘴硬心软,你就放心吧!我才不会吃这种无谓的干醋。” “疏影,真是委屈你了。”俞韬把她搂进怀里:“难得你我相知多年,我却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给你一个高贵的身份。” “侯爷,你这是在说什麽啊!”疏影握著他的手说:“我能在你的身边,就足够了……” “……假的……”虚无飘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谁?” “疏影,你这是怎麽了?”俞韬不解地看著突然站起来的她:“什麽事?” “刚才……你听到什麽声音了吗?”疏影有些慌张地问。 “没有啊!”俞韬跟著她四处张望:“我没有听到什麽……” “……原来是个骗子……” “啊!”疏影叫了一声,趴到了俞韬的怀里。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俞韬紧张地问。 “我听见有人跟我说话!”疏影拼命发著抖:“我还看见窗户外头有东西,好可怕!” 俞韬看了看窗外,除了月光树影,什麽也不见有。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脸色都变了。 “一定是那个妖孽!”俞韬愤怒地说:“都是那赵玉清惹来的麻烦!我明天就找人来收了那妖孽!” 伏在他胸前的疏影,暗暗地咬住了嘴唇。 妖?不,不是妖! 那到底是什麽东西…… 等到第三批人从梅园里被赶出来的时候,俞韬终於坐不住了。 “赵玉清!”他直直地冲进了赵玉清的房里。 “侯爷,你好没涵养,怎麽连敲门也不懂的?”赵玉清坐在椅子里,身上裹著厚厚的狐裘,不满地看著他。 “你为什麽要把人赶出去?”俞韬跳著脚说:“你知不知道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如果说侯爷让人来我这屋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就是为了救我的命,那赵玉清在这里先谢过了!”她做了个行礼的样子:“我还以为侯爷是为了把我熏死才派人来的,真是抱歉!” “你……”俞韬拼命克制住自己掐死这蠢女人的冲动:“我不管你怎麽说,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把你这屋里的妖孽给灭了!” “苍他不是妖孽!”赵玉清皱起眉头:“如果你是说最近府里发生的那些事,那不是苍做的。” “苍……那妖孽是叫做苍喽!”俞韬冷冷一笑:“道长!” 门外走进一个道士来。 “俞韬,你到底想做什麽?” “道长,知道名字,就能收了那妖孽了吧!”俞韬不理会她,径直对那道士说:“你不是说子时最利你吗?记得务必要打得他魂飞魄散,再也不能作恶!” 那道士神情高傲,点点头,从背後抽出一把桃木剑来。 “俞韬!”赵玉清站了起来,神情焦虑地说著:“苍他没有做,你怎麽不听我说呢?” “那你说,是谁做的?”俞韬问她:“你不会说是疏影吧!反正你怨恨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正好有个机会让你泄泄怒火吗?” 赵玉清的心一冷,也说不出什麽话来了。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她喃喃地说:“我就知道……” “那你就省省吧!”俞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回过头说:“道长,快些做法!” 那道士开始念起谁也听不懂的咒法,而俞韬就过来拉赵玉清。 赵玉清的力气怎麽比得过俞韬,三两下就被拖到了门口。 “苍!”她抓住门框,焦急地大喊:“苍!” “你叫什麽!”俞韬更加气愤了:“我这是在除妖,不是杀人!” “蠢货!”赵玉清用脚踢他,还出言不逊:“你这只没长脑子的猪!” 俞韬差点没有气晕过去。 这麽多年以来,赵玉清虽然和他总是针锋相对,从没给过好脸色,可也没见她这麽言辞粗俗,举动失仪。 亏她还是大家闺秀出身……居然为了一个妖孽,对自己丈夫这麽无礼…… “道长!”俞韬怒火中烧,把她拖离了门边:“绝不要放过了那妖孽!” “苍!” “是那幅画!”俞韬终於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盯著墙上的画:“快毁了那画!” 这时,道士终於把咒语念完,桃木剑直往那画刺去。 赵玉清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满室寂寂。 过了好一阵,也没听见什麽声音,赵玉清小心地睁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开了眼睛。 只见站在她身边的俞韬一脸讶然。 她连忙转过身去,一看之下,欣喜地叫道:“苍!” 桃木剑只差半寸就要刺上卷轴。 只差半寸! 被挡住了! 被一只半透明的手掌给挡住了。 那手掌是从画里伸出来的,从那幅画满了梅花的卷轴里伸出了一只半透明的手来。 那情况说多诡异就多诡异。 俞韬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道士倒是临危不乱,没有惊慌,只像是在和一股大力相抗,很是费力地握著那剑。 “你想撕破这画?”屋里响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声音:“那可不行啊!” 随著这声音,那只手後面的部分也渐渐浮出了卷轴。 那道士的剑也就被越来越往後推了。 长发,白衣,高贵的容貌,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站在後面的俞韬一时看呆了。 这是妖孽? 还是……仙人? “原来……是只妖。” 说这句话的,居然是他们要来收服的那个“妖孽”! “妖孽”居然还是对著那个来收妖的道长说的? 接著,赵玉清和俞韬就看见了他们生来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苍一直看起来没什麽焦点的涣散眼眸一瞬间光芒四射,他垂在身後的长发像是有生命的东西一样,缠上了面前拿著剑的道士。 只听见那道士惨叫了一声,浑身都被乌黑的长发卷住,紧接著冒出了阵阵青烟,样子可怕之极。 赵玉清吓坏了,连退了几步,直到撞上了身後的俞韬,才停了下来。 没一会,那烟就渐渐消失不见了,跟著不见的,还有那个除妖的“道长”。 苍一松手,桃木剑落到了地上,长发也服服帖帖回到了他的背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再那麽透明,隐隐有了实质的感觉。 “妖……”俞韬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苍闪烁著异样神采的眼睛盯上了他,吓得连忙闭上了嘴。 “苍……你杀了人……”赵玉清也有些畏惧地看著他:“为什麽……” “不是人。”苍双脚站到了地上,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是妖。” “什麽?”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苍笑而不答,只是用脚挑开了落到地上的道袍。 黑影一闪,从他们脚边飞窜了出去,转瞬不见,可他们也看见了,在道袍下钻出来的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蜈蚣。 那蜈蚣足有小孩的手臂那麽粗长,样子很是恶心。 “你说,那个道长……就是那个……”赵玉清白著脸问:“蜈蚣……” “嗯……百足之虫……”苍又恢复了那付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可能!”俞韬跳了起来:“那是我请来的道长,明明是你这个妖怪使了什麽邪术把他变成了……蜈蚣……” “没有啊……我只是吃了……” “啊!你这个妖怪果然承认是吃人的……”俞韬脸色灰败:“你这妖怪!” “我不是妖怪!”苍认真地看著他:“我是鬼!” “鬼……也是……你吃人……”被盯得有些害怕,可俞韬还是硬著头皮说:“不管你是妖怪还是鬼,总之是邪物!” “妖怪和鬼不一样,我只是吃了他的修为,没有把他吃下去……”苍想到了那条蜈蚣,皱了皱眉:“那个……好恶心,不好吃的吧……” 忽然,他仰起了头,直望向屋顶。 俞韬被他吓了一跳,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还有!”苍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墙上的画突然“呼”的一声烧了起来。 苍身上的衣服也跟著烧了起来,那蓝色的怪异火焰一下子就完全吞噬了他。 “苍!”赵玉清要冲过去,却被俞韬死死地拉住了。 “你不要命了吗?”俞韬冲著她喊。 “找到了!”屋里被怪火包围的苍衣袖一卷,身上和画上的火就熄了,看上去整个人完完整整的,哪里有半点被烧伤烫伤的样子? 他脚一点,人从窗口飞了出去。 俞韬和赵玉清连忙跑到窗边,看见苍轻飘飘地落到了梅林里面,而在他的面前,站著一个人。 一个美丽的女人。 一个美若天仙,冷若冰霜的女人。 “是你要杀我?”苍问这个美丽女人。 “你究竟是什麽人?”那个女人反问他:“你居然一个照面就把他打回了原形,毁了他近千年的道行,你究竟是什麽人呢?” “我是苍。”苍淡然地答她:“我不是人,我只是鬼。” “胡说!哪里有这样的鬼!”那个女人防备似地看著他,悄悄往後移动。 “你不是妖。”苍眉头一动:“神仙!” 那女子大吃一惊,转身就要施法遁走。 苍冷冷一笑,一缕长发缠上了她的脚踝,把她绊倒在地。 “神仙。”苍问她:“你为什麽要杀我?” 那女子手心一转,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朝著缠住自己的长发割了下去。 割不断…… 这家夥到底是什麽东西? 女子终於慌了。 “不说吗?”苍微微侧著头:“可是我很想知道啊!” 那头发越缠越多,直把那个女子捆成了茧状。 那女子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法力正被什麽东西吸走。 相对的,苍的身影更加清晰起来,不一会,他看起来已经一点也不透明,简直就和其他人一样实实在在了。 “咦?”苍突然停了下来。 “你身上,有什麽东西……”长发收了回来,苍走到了那个有些虚弱的女子身边,拨开了那女子浓密的刘海:“是刻印……” 在额头靠近发尾的地方,那是一枚小小的鳞…… 青色的…… 苍目光一散! 那女子看机会难得,趁他分神,刹那消失了踪影。 “青……”苍木然地看著那女子消失的地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东西:“那是谁的……” “苍,你怎麽了?”赵玉清已经跑下了小楼,身後跟著脸色不好的俞韬。 苍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她笑了起来:“被她跑掉……” 别说是赵玉清,就算是仍在後怕的俞韬也为他的改变失神了一刻。 原本只是朦朦胧胧的轮廓乍然清晰,这个人身上那种明显的高贵也越发突出了起来。 要知道,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难以遮掩的。 眼前这个说他是王族贵胄是有些相似,可和妖怪这样的字眼就一点也联系不起来了。 眉宇间带著沈寂的倦怠,神情却高贵得让人心生敬畏。 这样的……会是妖怪吗? “你……怎麽变了……”赵玉清忐忑地问。 苍低头看了看自己,倒是不怎麽在意自己改变的样子:“我吃了他们的法力,所以暂时能够保持这个样子吧!” 他说得马马虎虎,听的人也迷迷糊糊。 “那个女人……也是妖怪吗?是什麽?毒蛇?蝎子?” “不!”苍摇头:“那不是妖怪,是神仙。” “神仙?”另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同样的惊讶。 “你是说,那个女的是神仙,然後是一个神仙要杀你?”不论是鬼是妖,照常理来说,能把神仙打得落荒而逃应该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吧! “神仙和妖……只是修行的方法和时间不同……她的身上有刻印,只能说是个被下了禁锢的神仙……”苍又开始随口说著,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明白:“无……好像说过……要是有了刻印,就不是自由之身……但她以前应该是个神仙……” “怎麽会这样……突然之间,我家里有鬼,有妖怪,还来了神仙?”俞韬跳了起来:“什麽乱七八糟的!赵玉清,你看你给我招什麽麻烦来了!” “侯爷,这事能怪我吗?”赵玉清瞪著他:“要不是你找些不三不四的道士回来捉妖,哪里来这麽多的事情?” “还不是因为他在府里闹事,我才……” “你会输的……”被他指著的苍淡淡地说。 “什麽?” “只是游戏……”苍看著地上,语焉不详地说:“你……会输的。” 他放在眼前的手轻轻打开,然後握拢,只是不断在重复著这个奇怪的动作。 “这鬼真是有病!”看著看著,不知为什麽,俞韬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完全改变想法:“依我看,他飘来荡去被人看见不奇怪,要说特地跑去吓人也不怎麽可能。” 一个连神仙也斗不过的鬼,能找什麽人来收服啊…… “赵玉清,你看好了这只鬼,要是闹出什麽乱子来,我可不依!”还是先稳住,然後另想办法吧! “苍。”看著俞韬离开,赵玉清回头看著现在和普通人没什麽两样的苍:“你究竟是什麽人呢?” “我不是人……是鬼……”苍倦怠地抬起了眼:“我以前也许是人,可我死了,人死了就变成了鬼,就是鬼……” “你是怎麽死的?” 苍的神情一凛,样子都变了。 赵玉清吓退了半步。 “就是死了吧!”一眨眼,苍又变回了那种不经意:“我都忘了……” “很久了吗?为什麽会忘记呢?”赵玉清犹不死心地追问著:“这麽重要的事情……” “我常常忘记事情……”苍对她说:“最近的,从前的……我常常忘记……无……说我不全,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 “无?” “白色的无……!”苍点著头:“是叫无什麽吧!我都要快忘记了……” 到这里,赵玉清终於大致了解了,苍是一个好没记性的人…… 第三章 “有人伤得了你?”半躺在上位白玉座上的男子撑著下颚,看著站在空旷大殿里的美丽女子。“仙子,你不是在和我说笑吧!” “山主明鉴,伤了我的,不是个普通的妖魔或者精怪。”那女子咬了咬下唇:“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我不是他的对手,反倒被他吸取了近百年的修为。” “喔?真有这样的事?”男子站起了身子,衣袂飘飘地走下了白玉台阶,直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 那女子忍不住暗自退後了一些,垂下了头。 “仙子,你还记不记得我耗费心力,把你从异层界阵里救出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麽?”他微笑著问。 “记得……必须服膺於山主,遵从山主的心意行事。” “我还以为你是在天上待得太久了,总觉得自己是什麽高高在上的神仙!”他面色一变,异常阴沈地说:“掌灯,别忘了,你违反天规,早就不是什麽九天上的仙子。如果现在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我要你这废物又有什麽用处?” 掌灯一个哆嗦,脸都白了。 “是掌灯没用,请山主不要怪罪!”她急忙为自己辩解著:“不是我没有尽力,实在是那东西邪门得很,我怕斗不过他,枉自送了性命,才仓惶遁逃的。” “掌灯!既然尽力了,你还这麽害怕做什麽?”他又扬起了笑容:“你告诉我,究竟是谁能让你这麽狼狈的?” “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鬼怪,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就让山主供我役使的小妖去……”掌灯源源本本地禀告著,不敢遗漏半点细节:“没想到他看见我额上的刻印以後,突然放松了警觉,我才能趁机离开。” “还有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取法力的本事?”他想了想:“你说说看,那到底是个什麽样子的人?” “他的样子起初和普通的幽魂没什麽区别,可是他吸取了法力以後,就实体化了。”掌灯犹豫了一下以後才说:“要是说他长什麽模样……虽然我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可是那人应该是长得很美的……不但很美,而且隐有傲然神气,连上界诸仙也少有这样的。” “不是鬼魂?”他转身走回了座上:“没有妖气也不是神仙?这倒是有趣了。只可惜我不会数算命运的本领,否则的话,不是简单了许多?” 掌灯知道他喜怒无常,往往因为一句话就动了杀机,不敢随便接他的话。 “掌灯,你在洛阳侯那里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吧!” “是。” “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掌灯一怔。 “掌灯……曾经有人当著我的面,说我做了会让自己後悔的事。”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细细看著,像是那上面有什麽值得仔细研究的东西一样。“你猜,我会怎麽处置这个人呢?” 正在猜测他看什麽的掌灯闻言直觉地答道:“杀了他吗?” “掌灯,你真是慈悲的仙子呢!”他笑出了声,然後又突然敛去了笑容:“杀了?不是太简单无趣了吗?她说我要後悔,我就让她先尝尝後悔的滋味。她最想要什麽,就永远得不到什麽。要让她後悔生生世世,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当年说的话,你现在可明白了吗?这就是你要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後果…… “掌灯,洛阳侯对你很好,是吗?”他又问。 “是……”掌灯战战兢兢地答了:“他总是百般讨好於我。” “你看,凡人啊!”他仰起头。 嘲讽的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撞击出阵阵回声。 洛阳侯府,有一处梅林。 苍总是站在梅林里,带著满心的迷茫。 白雪……梅花…… 像是想起了什麽,转眼又像是遗忘得更多…… 天上飘飘扬扬地下起了雪。 他伸了几次手,最後还是在枝头上折下了一枝带雪的梅花。 数萼初含雪…… 他摸上了自己的心口,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逆风如解意…… “逆风……如解意……”他断断续续地念著。 “听说侯爷的府上,有一处广阔梅林,风景如画。不知是否能有幸一游呢?” “这……”俞韬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只是几株老梅,实在不敢拿来污了贵客的眼睛。青王若是想要赏梅,洛阳城东有梅林千顷,我们可以到那里……” “我只是随口说说,如若主人不便,我也不敢强求。”贵客笑著说。 “这……只是……”只是因为那个鬼没日没夜地待在梅林里瞎逛悠,把他洛阳侯的梅林当作了自己的领地。去是无妨,可要有个万一……“只是因为……” “我说算了。”贵客摆了摆手:“我虽然是想看梅花,不过主要还是为了拜访侯爷和看望疏影这才微服而来的。” “王爷实在太客气了,其实没有什麽不便的,我只是怕言过其实,王爷会觉得失望。”这人可得罪不起,再说大白天的,那个鬼也许不在梅林里,看一眼就走,应该没什麽问题!“得青王垂爱,这是我的荣幸,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贵客含笑站起,跟著引路的俞韬往後院的梅林去了。 青石小径,疏影横斜…… “王爷,这就是我家的梅林。”俞韬环顾了一样,看见没什麽异样,放下了心,高兴地介绍著:“不知青王是否觉得……王爷!王爷!” 这青王是怎麽了? “啊!我是没想到,侯爷居然是如此风雅的人物。”青王像是回过了神,笑著说:“这梅林规模不小,照顾起来颇费心力吧!” “王爷过奖了!” 两人说著客套推崇的话,沿著小径渐渐往梅林里走去。 “青王,这雪下大了,我们还是回前厅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往里走的只有青王一个人,俞韬可是满心不愿:“不如等雪停了再来……” “嗳!踏雪寻梅,这麽难得的雅事怎麽可以错过了?”可惜,别人的兴致高昂。 俞韬只能摸摸鼻子跟著走,暗暗祷告不要出什麽乱子了。 “……” “侯爷,你可听见了?”贵客停下了脚步,满脸惊讶地问著俞韬:“像是有什麽声音……” “没有!”俞韬用力摇头。 “是人声……是有什麽人在说话……”贵客侧耳倾听,辩明方向後直直走了过去。 “青王!”俞韬跺了跺脚,觉得要糟,只能快步跟上。 漫天细雪,满目寒梅…… 天地白茫一片之中,孤独地站著一个人影。 白衣,白伞,长发…… 修长的白衣人影,撑著白色的绸伞,伞上画著一枝墨色梅花,从伞沿下只看见长长的乌黑头发直拖到地面上,迤逦以极…… 只看见背影,已经足以令人感叹,如斯高洁,恍若仙人…… 如玉的手从白色的衣袖里伸了出来,在身旁的梅树上折了一枝梅花。 风里传来飘忽的声音。 “逆风……如解意……” 逆风如解意…… 手心猛地一痛,直扯痛了胸口。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恍如被炙伤的烙印,形状异常美丽的伤痕占据了手心,几乎完全遮掩了掌上原本的纹路…… 抬起眼睛,眼里映入了一张高贵傲然的容颜…… 一双眼睛…… 深得看不见底…… 苍淡然地看著,平时总在混乱的思绪这一刻这麽清明,让他自己也觉得吃惊。 这双眼睛,在哪里看过呢? 就算见过的……也忘了吧! 忘了好多的事情呢…… 淡然地走过了这个人的身边,错身时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梅花,然後递了过去。 “给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做。 松开手,对方没有接到,梅花落到了地上。 他低头看看落到雪里的梅花,没有原因地叹了口气。 低低长长,隐隐约约地叹了口气。 “碎了……”梅花落到地上,摔碎了花瓣。 他再没有看第二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爷!王爷!”俞韬站在一旁,惊讶地看见贵客脸色古怪地站在那里看著地上的那枝梅花。 “不是他!不可能是他!”青王缓缓摇头。 “不是谁?”俞韬一头雾水地问,趁机又找借口解释:“青王可是指刚才那人?那只是寄居在这里的一个闲人,别看他貌似天人,可惜脑子不大正常,王爷不要理他就是了。” “天人……对!那不是凡人的模样……” “啊!王爷!”俞韬没有注意他在说些什麽,倒是看到令他心惊肉跳的事:“你的手怎麽了?” 顺著青王垂放在身边的指尖,鲜血一滴滴地掉落下来,鲜红的血液在雪地上显得触目惊心。 手心结痂了近百年的伤口……裂开了…… “听说,青王来了。”赵玉清靠在窗边,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他是那个疏影的义兄,因为听说她病了,专程来探望她的。青王在朝廷里势力很大,侯爷当然要好好招待他的。” “青……” “其实……侯爷也待我不薄了,宁愿得罪青王,也把我这个无谓的摆设放在家里。”赵玉清苦涩一笑:“大家都在等我病死吧!要是我死了,责任,道义……什麽都说得过了。这麽看来,我还是死了的好……” 毫无用处的人……没有用处的情感…… 眼泪被接住了。 赵玉清怔怔地看著在月色下晶莹剔透的液体,然後抬头看著那个总是接住她眼泪的人。 “眼泪……”苍的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面颊:“我没有……” “没有好啊!没有,就不会伤心。” “可是……”那个声音虚无空旷:“我想哭的……” “为什麽?你为什麽要哭?” “碎了……”他朝窗外伸出了手:“其实,我是想哭的……可是,没有眼泪……” 左手的掌心,像是有著图案的炙痕深深地嵌进了皮肉,狰狞地开裂著,却没有血…… 没有了泪,也没有了血…… 什麽……都没有了…… 为什麽还是这麽痛…… 青鳞…… 你为什麽要骗我呢? 我只是想要一个爱我的人,我只是不想这麽孤独地活著。 你若不爱我,也不该骗我的。 青鳞……我只是要你送我一握月光,你又给了我什麽呢…… 你可知道,我有多麽伤心,我有多麽伤心…… “够了!”他用力闭上眼睛,长长的黑发在半空中飞扬,渐渐变成了深深的绿,右手紧握成拳,发出了强烈的光芒。 好一会,光芒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张开眼睛,深绿色的眼珠再也遮掩不住。 都是因为这凝聚了意念的刻印! 连魂飞魄散了也要让我永永远远记得…… 摊开手掌,裂开的皮肉重新凝结了起来,宛如新愈的伤口一般…… “我是青鳞!你的名字是苍吗?” 苍回过了头,看见了昨天看见的那个人。 那个没有接住梅花的人…… 眼睛是绿色的! “你的头发眼睛……是绿色的……”他说:“真奇怪……” 青鳞微微眯了下眼睛。 “你不是也很奇怪吗?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忘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昨天,你为什麽要送梅花给我?”青鳞笑著说:“说起来,以前我也折过梅花给人,本来是开玩笑的,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认认真真地收下了。所以,我每次想到折梅都会觉得很有趣!” “嗯……”他把头转回去,一付不想多说的架势。 “不过,他死了以後,我就再也没有折过梅花送给别人。”青鳞笑了笑:“我常想,他要是没有那麽早死,也许我就不会觉得不甘心了。我赢了……却总觉得这胜利是他施舍给我的。” 苍看著眼前的梅花,什麽也没有听进去。 “真的很巧,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一片梅林,我折梅花给他的时候,就是念了那首诗。”青鳞折了一枝梅花放在手里:“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苍背对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名字里也有个苍字。”青鳞叹了口气,揉碎了枝头的梅花:“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差一点以为你就是他呢!” “青鳞……” 青鳞突然一怔,手里的梅花飘落到了地上。 苍转过了身,脸上有著困惑。 “我不记得了……你认识我的吗……” 青鳞摇头。 “真的?我还以为……总有人认识我的……”苍慢慢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自言自语:“不认识……不认识呢……”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只可惜无情的风总不解人意…… “掌灯。”青鳞轻声地喊道。 “山主。”掌灯的身影出现在一旁。 “你说……他到底是什麽呢?” “啊?难道连山主也……”却看见青鳞的笑容,立刻低下了头:“掌灯不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真像……”青鳞像是想到了什麽,笑容隐去了。 “像什麽?” “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却又不是……”青鳞面无表情地说:“那个人,是个凡人,他说爱著我,我却让千鬼万妖把他啃食殆尽。掌灯……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总有些凡人……和别人不同……”许多年前,她也见过一个:“为了情,那麽决绝……我们比不上的……” “掌灯。”他的声音越发柔和起来。“你要记得,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比不上什麽……特别是凡人这一类的……” 掌灯再不敢说话。 “我们来看看吧!到底是谁做的……居然还有人知道……” “你在问我?你是谁……”一片梅林中,有人茫然地问。 “我是青鳞啊!不是已经见过几面了吗?”青鳞好脾气地回答。 “是吗……”苍毫不在意地说:“我不记得了……” “你好像常常忘记东西。” “是啊!” “是为什麽呢?” “不知道……” 青鳞站在他的身後,脸上说不出是什麽表情。 完全被忽视了…… “我能知道是谁把你封进画里的吗?”他强压下心里的不满,接著问:“那个使用上古锁魂阵封你的人……是谁呢?” 这一点,十分重要。 上古锁魂阵,居然还有人能用上古时的阵术。虽然做得不是十分完美,可这件事的本身就足够让人惊讶了。 这种阵术可不是人人能列的…… “阵?”苍一脸木然地看著他:“什麽阵……” “上古锁魂阵。” “不记得了……” 青鳞终於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你!” “我……我什麽……”苍转过头来看他:“你是谁啊?” 青鳞在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时候转身就走。 苍站在原地,看著他走远。 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看著掌心的炙痕。 伤痕……为了什麽受的伤…… 为什麽这个伤,总也好不了呢? “什麽伤……是做了鬼也好不了的呢?又为什麽……我总是在忘记,慢慢忘记……” 那个人是……青…… “好像叫做……”他下意识地说:“青……青鳞……” 青鳞…… “在哪里听过……”他闭起眼睛,风里依稀传来声声呼唤。 青鳞…… 第四章 赵玉清坐在可以望见梅林的窗边,远远看著苍撑著伞的背影。 苍在阳光下看起来似乎不是那麽清晰…… 也不知为什麽,一种悲哀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轻声地叹了口气,拿起了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有人接著她,慢慢地念了下去。 她抬起头,看见苍不知什麽时候来到楼下,正仰头看著自己。 “还寝梦佳期。”她笑了笑,把诗念完。 苍慢慢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有些东西总在这里打转,可是怎麽也想不起来…… “月光……也能送人吗?” 这般虚无的东西,怎能拿来作为馈赠……要是我的话,宁愿有人赠我一握珍珠。虽不是月光,却胜过月光…… “虽说是月光……其实是指赠情吧!”赵玉清答道:“只要有情,就算只是受赠了虚幻的月光,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我不敢相信,所以才装作不懂。其实当时我是想说,不要说是一握月色,如果我能做到,我真想把天下的珍宝都拿来送你…… “骗人!”伞从手里滑落。 “苍,你怎麽了?”赵玉清被他脸上的神情吓到,急忙站了起来。 她这麽急著站起来,手上一松,书掉落到了楼下。 苍低下头,风吹过,书页正翻到了那一张上。 “不堪……盈手赠……” 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 骗我!你竟敢骗我! 你怎麽能这麽对我! “啊――!”苍抱著头,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梅林。 满目梅花刺痛了他的眼睛。 梅花! 什麽梅花? 什麽高洁!什麽傲骨! 什麽都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片片花瓣和著枝头的积雪像被无形的力量打落,四处飞散。 ……能说不要就不要该有多好…… 他闭上了眼睛,觉得应该有什麽东西会从眼睛里掉了出来。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在风里飞扬的花瓣在他身边穿梭。 他张了张嘴,感觉想要说些什麽,偏偏就在嘴边,却又始终说不出来。 全身的力气刹那消失无踪,就要跪到地上…… 梅花雪里,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向下滑落的身子。 苍抬起了头,看进了一双奇特的眼睛。 乌黑中带著一丝暗沈的绿,闪动著难以描述的光芒…… 那人为他掸了掸落到肩上和发上的花瓣和雪,用淡定温和的声音问他:“你不舒服吗?” “青鳞……”他轻声地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扶著他的青鳞像是被他身上的什麽东西扎到一样,飞快地收回了手。 “苍,你没事吧!”赵玉清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来,显得有些气急。 神情显得迷茫混乱的苍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急急忙忙拉住了她,躲到了她的身後。 “你是……”赵玉清虽然惊讶,可还是更注意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我是到府里作客的人,这位就是侯爷夫人吧!”青鳞把手负到了背後,恢复了笑容:“真是幸会!” “不要看他……” 赵玉清本来还想问两句,却听到身後的苍这麽说。 “告辞了!”赵玉清说完,扶著几乎没有重量的苍往小楼走去。 看著那一对扶持著的人影消失在门里,青鳞停住笑容,垂下了眼帘。 “赵玉清……”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也该是时候死了……” 背後,有鲜血顺著他的手指滴落下来。 夜,洛阳侯府大开宴席,招待如云的宾客。 席上,洛阳侯神采飞扬,身边美人如玉。 前院,笙歌曼舞。 後院,冷清惨淡。 “你快死了。”後院的小楼上,苍漠然地回过头看著躺在床上的赵玉清。 “我知道……”赵玉清虚弱地说:“时间就要到了……” “你不想活著吗?”苍问她:“你为什麽要笑?” “我不想哭著离开……苍,我们都是孤单的,孤单地来,孤单地走……就算哭,又有什麽用呢?” “你死了以後,我替你杀了他,好吗?”苍依旧没有什麽表情。 “不要啊!”赵玉清连忙摇头。 “你要我现在就去?” “不要杀他!我爱他啊!不论他对我做了什麽事,我都不会恨他的。”赵玉清虚弱地笑了:“我常想,大概这就是别人说的债,我前世欠了他太多太多,所以,这一世是我还给他的。他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他好好地活著……就著这样而已……” “这念头很奇怪。”苍想了想:“要是我,就杀了他。” “你最近……有些奇怪呢……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赵玉清朝他笑笑。 “歉我一分,当然要还十分。”苍淡淡地说。 那样理所当然地说…… “苍,你这几天……有时会很奇怪……”简直……令人害怕…… 苍眉头一动,神情又变了。 “虽然你骗过我,可你一直对我很好……对我好的人,我会记得的。”苍温柔地说:“你答应我杀了他,我就想办法救你好不好?” “苍!”赵玉清急速地喘著气,紧张地说:“你这是怎麽了?你不要这样!” 苍的左手发出一道光芒。 “啊!”他捂住了自己的左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好一会,他的表情才平静了下来。 带著些茫然,带著些抑郁,这才是赵玉清印象里苍的表情。 “你就要死了……”苍茫茫然地说著:“人都要死的……不过,伤心地死,真是不好……” “苍!你要去哪里?”赵玉清恍惚地看著他走了出去。 “不要看见你死……”苍头也不回地说。 说完,恍似飞翔地随风飘去。 夜色下,有人站在他常常流连的梅林之中。 “你是……”暗绿色的……有点眼熟…… “青鳞!” 他想了想,从半空落下,问著这个人:“你杀她……” ]“我不瞒你,这个叫做赵玉清的女子,在前世时和我有著很大的间隙。”青鳞墨绿色的长发和眼眸在月光下泛著异样美丽的光彩:“她耗费了三千年的法力,就是为了和那俞韬再续前缘。我让人幻化成她前世时的模样,接近这个人,夺取属於她的这段因缘,就是为了惩戒她前世时对我的不敬。” 苍想了好一会才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无聊……”他说:“有什麽意义……” “哼!”青鳞轻声地笑了:“我们活著,原本就没有什麽意义。你不是一样吗?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活著的目的,就算不老不死地活著,这样的生存有什麽意义?” “意义?”苍像是被难住了:“有什麽意义呢?” “这个世上,不论人神魔妖,大多毫无目的地活著。情爱怨恨,不过是蒙上了自己的眼睛,做了一个想做的梦。”青鳞手一扬:“说什麽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其实,除了自己,又有什麽不能舍弃?” “不是的……”他直觉地想要反驳。 “有什麽不是呢?做什麽不好,偏偏要做凡人!就算相守了这一生又有什麽意义?不过是几十年的光阴,转瞬就会消逝。”青鳞摇头,声音低了下来:“到了情缘断绝的那天,就算对面走来,也不过是相遇不识的结果。我只是证明,没有什麽值得耗尽所有去追求……” “你说得或许有理……”苍直视著他的眼睛,那双终日看来迷茫空洞的眼睛,这一刻清明透彻:“可要是你错了呢?你又不是她,凭什麽说这些话?你根本就不懂……” “你知道我活多久了吗?”青鳞大声笑了起来:“什麽样惊天动地的情感,什麽样毁天灭地的自私我没有见过?美其名曰情,不过就是个借口!为了自己的目的,编造得冠冕堂皇的借口。” “原来……我们想的不同……”苍的眼眸又暗淡了下来:“活得再久又有什麽用处……你只是为了证明这些,你就是为了这些吗?” “我可以放过她。”青鳞看著他说:“只要你告诉我,是谁使用了上古锁魂阵,只要告诉我这个人在哪里就可以了。” “什麽阵……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应该早就死了,之所以魂魄凝聚不散,还能有这样强烈的灵气,是因为有人使用了上古锁魂的法术列阵镇住你的魂魄。这种阵法,我以为早就不会有人懂得使用,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又见到了。”青鳞微笑著说:“能到这个程度,非但需要阵形完备,还要使用上古神文,这样的人,我真的很感兴趣!” “你要杀了这个人。” 青鳞一愕。 “你不就是这麽想的吗?”苍淡淡地说。 青鳞收住了笑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目光深邃地望著他。 “我会好好想想。”苍转过了身。 “你是要我救她吗?” “救吧……伤心地死……还是不好……” 青鳞跟著苍上了楼。 床上的赵玉清已经没了气息。 “疏影。”青鳞走到床边,看著床上已经咽了气的赵玉清,笑著问:“你怎麽这麽狼狈啊?你不是对我说,我会後悔的吗?这一次,你总是比我先後悔了吧!” 他的手在空中虚画了几下,然後食中两指按在了赵玉清的额头上。 隐约闪过光芒後,赵玉清立刻又有了呼吸。 “她……没有活……”站在青鳞身後的苍皱著眉说。 “不过,也还没死。”青鳞收回了手指:“我暂时把她的魂魄封在身体之中,只要你带我找到了那个人,我自然会再施法救活她。” “为什麽要找那个人?” “就像你说的那样……”青鳞勾起了嘴角:“绝不能让他活著!” “我不大记得了……” “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不著急。”青鳞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玉清:“可是只要你一天没有想起来,她就一天是这个样子。你要是想救她的话,还是尽快地想起来比较好。” “是吗……” “是啊!” “要是我想不起来……” “总会想起来的。”青鳞对他笑著说:“你放心,我的耐心向来很好。” 他转头朝著窗外说了声“来”。 空中有黑影从远到进,最後在窗外停下了。 “走吧!” “去哪里……”苍看著停在半空四匹毫无声息的拉车骏马以及无人驾驶的精美马车。 “当然是我看得到你的地方。这样,你一想起来,随时都可以告诉我。”青鳞先上了车:“放心吧!你走了以後,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月色里,他朝苍伸出了手。 右手。 掌心有著炙痕。 他也有…… 苍下意识地在袖中握紧了自己的左手。 和我一起走吧…… “和你一起……要去哪里呢?” “天城山。” 天城山 “霞夫人,山主回来了。” 梳著垂髻的丫鬟在门口禀告。 “回来了?你快过来帮我梳头,我们这就过去。” “听服侍山主的露珠说,山主这次还带了个人回来。”丫鬟接过了梳子,替她梳起头发来。 “人?什麽人?”妆台前正在描眉的美丽女子急忙转身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那人要住在揽月宫里,山主还派了身边的人去服侍。” “揽月宫?”女子一怔:“你见著人了吗?” “我匆匆回来,没有见著。” “又是哪里来的花精狐妖!”女子啐了一口,脸色阴沈下来:“至多不过是个媚人的小妖精,得不了几时的好。别管了!你快帮我打扮,可不能让那蝶妖抢了先。” “揽月……”他抬头看著屋前的匾额。 这个深山里,还有这麽一座云雾缭绕的宫殿…… “这里什麽都不缺,你就安心地住下。等你什麽时候想起告诉我,那个列阵的人究竟是谁,什麽时候我就帮你救活那个女人。”青鳞一身华丽的墨绿衣饰,金色长针盘起了长发,暗金色的绶带从鬓边垂落下来,完全是一付帝王似的打扮:“不过,你最好记得,那个女人和你可不一样,要是过了几十年你才能想起来,恐怕也没多大用处了。” 苍回眸望了他一眼。 傲然冷漠…… 青鳞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像是在什麽地方见过……这种目光…… “山主。” 青鳞转过头去。 “恭迎山主回宫。”站在一列侍女前方,穿著五彩纱衣的美丽女子朝他盈盈行礼。 “嗯!”青鳞点了点头,丝毫不假以辞色。 “瑛听说山主回来了,一时忘形就赶了过来,还请山主不要怪罪。”一边说著,一边偷偷抬眼看著背对著他们的那人。 山主带回来的……是个男人啊! “瑛,你不是来见我的,这又是在看什麽呢?”青鳞挡住她的视线,扬起了笑容。 这不知是喜是怒的一笑,让她心里慌乱起来。 “山主,我……” “山主!” 转眼又来了不少人。 苍收回了看著匾额的目光,抬脚走进了隐於云雾深处的宫殿。 青鳞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被雾气掩去,微微皱起了眉。 “山主!”匆匆赶来的女子娇笑著走到了他的身边:“听说你这次回来……” “看来我是太放任了……”青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嫣红的唇边。 “霞衣不敢……”一边低下了头,一边斜眼瞪著身後的瑛:“霞衣无心要惹山主生气……” 好你个蝶妖,什麽事总是抢在头里,这个时候倒是哑了…… “惹我生气?”青鳞挑起了她的下巴:“你觉得我是在生气吗?” “都学乖些,做事要有分寸。”青鳞摸过没了血色的美丽脸蛋:“别惹我心烦。” 霞衣心里一怕,知道他不知是为了什麽,正气得厉害。 看著眼前噤若寒蝉的众人,青鳞冷冷淡淡地笑了。 第五章 苍站在琉璃瓦的屋顶上。 抬头看去,天上月色苍茫。 夜风吹来,衣袂翻飞。 他闭起了眼睛。 心里有一个地方,总是又苦又涩…… 忘记了那麽多……为什麽还是这麽苦,这麽涩…… 锁魂……为什麽要留下这没用的魂魄…… “你就是山主带回来的人吗?” 他睁开眼睛,眼前站著一个美丽女子。 “你为什麽在我的屋顶上呢?”瑛微笑著问,心里却很吃惊。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贵傲然的人。 一个男子……为什麽能这麽美丽…… 苍看了看自己脚下,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站在了不认识的地方。 “请等一下!”瑛看他要走,急忙喊住他。 他停下了脚步。 “我叫瑛,你叫什麽名字?” “苍。” 瑛好奇地追问:“山主他为什麽把你……” “山主……”苍想了想:“是谁?” “不是山主把你带回宫来的吗?”瑛一愣。 苍没有答她,只是抬头看著天上的明月。 瑛好奇地盯著他看,苍一个回头,四目交接,她的心怦然一跳。 “瑛……”苍拖长了声调。 “是!”瑛忍不住有些紧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美丽?”苍冰冷的手指摸上了瑛温热的脸庞。 瑛就像中了迷魂的法术,只能呆呆地点头。 苍朝她缓缓一笑。 一寸一寸地接近,瑛只看见那张美丽的面容靠得越来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 “只有两千年……也好……”苍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抓到你了……蝴蝶……”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闻到了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淡淡的香气让她的神智更加混乱,她不由闭上了眼睛…… 有些冰冷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她浑身一震。 像是有光芒闪过,那唇瓣轻触後立刻就离开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看见这个叫苍的人捂住了自己的左手,一脸困惑。 “你在我的地方,对我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是不是应该先通知我一声呢?” 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这个声音让瑛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她骇然回头,看见墨绿色的身影站在另一边的飞檐上。 月光下,那张俊美的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 “山主!”瑛面如死灰地跪了下去。 “你……”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青鳞。”青鳞走了过来,脸上笑容更淡。 “嗯……”苍转过身。 “你要去哪里?” “回去。”苍答他,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蹲下了身子,问跪在那里的瑛:“你没事吧…………瑛……” 瑛吓得说不出话来,向後移动,想要离他远些。 “小心!”看她像要摔下屋檐的样子,苍好心地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别摔著了。” 瑛娇弱无力地依偎在苍的怀里,看起来协调美丽有如画卷。 青鳞冷冷地哼了一声。 瑛急忙从苍的怀里挣脱出来,一径地低著头发抖。 “瑛?”苍不明白地看著她:“我刚才是不是……” “没有!刚才什麽都没有发生!”瑛一下子扑到了青鳞的脚下,拉住青鳞衣衫的下摆哀求著:“山主你要信我!刚才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了!这个人……这个人他一定对我施了法术!我不是愿意的,真的……” “真的吗?”青鳞低头看著她:“我看不太像啊!” “我真的没有……” “瑛……”苍有些不明白地看著眼前这一幕。 “难得他记得住你的名字……”青鳞伸手勾起她的脸庞:“你真是有本事,一下子就把他引诱得神魂颠倒了吗?” 他的目光深邃,手上的力道也大了起来。 “青鳞……”有些微凉的触觉碰上了他的手背。 苍修长的指尖放在他的手背上。 “青鳞。”苍朝他微微一笑:“放开她,好吗?” 青鳞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手,冷冷地对瑛说了声:“下去吧!” 瑛早就吓得魂不附体,闻言急急忙忙隐去了身形。 屋顶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你看上她了?”青鳞问苍。 “看上……什麽是看上了……” “你不是看上了她,为什麽又要吻她?” “吻吗?”苍想了想。 冰凉又柔软的感觉印到了青鳞的唇上。 轻柔辗转…… 青鳞忙不迭地推开了他。 “刻印?”苍看著他右手不停渗出的鲜血。 青鳞的面色变了几变。 “你是别人的啊!”苍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青鳞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很痛吧!”苍拉起了他的手,隔著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按住了他的伤口。 青鳞想要抽回手。 “别动!”苍拉著他的手:“你不要用法力压制,过一会就会好了。” “苍……”青鳞任他拉著自己的手。 “嗯……” “你为什麽会知道这是别人的刻印?又怎麽知道不能用法力压制?” “这个啊……”苍侧过头,笑得有些茫然:“我忘了……” “那你想起是谁用上古锁魂阵封住你魂魄的吗?” “对啊!是谁呢……” “这里……都没有梅花的……”他轻声地说。 “是啊!山主讨厌梅花,所以整座天城山都不许种植梅花。”侍从回答他:“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他停下来,像是在发呆。 在哪里呢? 那东西……一定是被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了! “苍公子。”跟在他身後的侍从喊住了他:“再走过去就是逐云宫了,那是山主的居处,不能乱闯的。” “逐云宫?”他看了一眼,只在墙外看见了宫檐的一角。 “是,山主的居处,没有召唤,不得擅自靠近。” “梅花……”风里,突然传来了淡淡冷冽香气。 “苍公子!”侍从来不及阻拦,就看见他乘著风,飘飘扬扬地进了逐云宫的高墙。 季节与自然在这里像是被完全打破了,不同季节才能见到的花卉开满了整座宫殿。 白梅! 他落在花园中唯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的那株白梅边,伸手抚过枝桠纠结的树干。 “不对……”他喃喃自语地说道:“不在这里。” 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心头一阵翻涌,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远远看著宫殿的方向。 有什麽…… “苍公子!” 他转过身去,看见了追他而来的侍从。 “苍公子!”侍从紧张地说:“我们快走吧!要是被山主知道你进了逐云宫,连我也要受罚的。” 苍被拉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株半枯半荣的梅花。 那是…… 当月,皓月当空,苍翻进了逐云宫的花园墙里。 在梅树边停了下来。 只是一动不动地看著梅树,许久也不见有什麽动作。 过了很久,他才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触著梅树周围的泥土。 是移来的不错……可是,怎麽会没有…… 他忽然站起来,一个转身闪到了树後阴影里,抬头往天上看去。 明亮月光之中,有人影翩翩从天上而来。 那人停在了园中的小径上,然後慢悠悠地走进了观景亭里。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那人手里的扇子在扇动时发出了轻微的风声。 那人站在亭子里,像是不紧不慢地在欣赏著院里的景色。 那人面目背著光,苍看不太清他的样子,只看见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服,手里拿著一把玉骨的折扇。 “真是稀客!” 苍循声看去,看见青鳞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了。”那人轻笑了一阵,面朝青鳞走来的方向行了个礼:“见过北镇师……啊!不,应是称作山主大人了!万年不见,大人如今威风八面,统御天下万妖。一如昔日光彩照人,实在是让我……” “你就省了这套说辞吧!”青鳞脸上没有了笑容,颇有几分敌意地朝那人说:“你来我这里做什麽?” “嗳!我们怎麽说也是多年挚友……” “挚友?我可不敢当!”青鳞走到了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不再前进:“七皇子如此人物,我怎敢高攀?” “你的气到今天还没有消啊!”被青鳞称作“七皇子”的那人摇著扇子说:“算起来有一万三千年了,你还是一样喜欢记仇呢!” “难得你还记得我们有仇!”青鳞哼了一声:“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就不怕我和他联手除了你吗?” “我不怕!”“七皇子”高声笑道:“因为就算你肯,他也不肯的。要看到他和别人联手,简直比看见他笑还要难得。” “废话少说!”青鳞阴沈著脸:“你别以为我不和你动手是怕了你,你当年做的事我可是时时刻刻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早知道你开不得玩笑,我就不那麽做了。” “玩笑?真是无伤大雅……”青鳞眯起了眼睛:“不如你现在就让我把这玩笑给开回来。” “哎呀!你还是一样爱生气!”那“七皇子”敲击著手上的扇子:“我这次来,只是要和你借一点东西,你这麽生气,我怎麽好意思开口?” “不借。”青鳞淡淡地说。 “我都还没说要借……” “不论你要借什麽,我什麽都不借!”青鳞也笑了:“上次你找我‘帮个小忙’,结果让我落到了这种下场。这回要是把我的命也借去,我找谁算帐去?” “那是意外,我也没想到啊!再说,你也不是一无所获嘛!这样吧……只要你借我,我就告诉你剩下的那一半……” 青鳞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光亮。 “你要是再暗算我一次怎麽办?”青鳞问他:“我凭什麽信你会遵守承诺?” “你我立下血誓,要是我不遵守诺言,自然要命来偿。” “慢著!” “七皇子”一怔。 “我吃了你一次大亏,还敢冒险吗?先说说你要借什麽?” “龙、鳞。”那人一字一字说道。 “我没那种东西!”青鳞脸色都变了,转身就走。 “这麽急著走做什麽?”那人也不著急,慢吞吞地说道:“难道你真不想要那另一半的……” 话没有说完,拖了长长的尾音,却也成功地拖住了青鳞离去的脚步。 “你要那个做什麽?”过了一会,青鳞背对著他,声音低沈地问:“你怎麽会找我来要?” “我们两个本就是半斤八两,你心里的念头我七七八八总猜得到些,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七皇子”摇著扇子,平静地说:“再说,要不是你当年留了後手伤我,我怎麽会直到今天才来要这龙鳞?” “你要多少?” “你知道的,我来要龙鳞,自然是要大衍之数。” “这麽多……”青鳞霍地转过身来:“你疯了不成!” “我哪里疯了?” “你其他东西都集齐了?”青鳞的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情。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那人“啪”地一声收起了折扇:“不过是几片龙鳞,你不是多得很吗?你好好想想吧!” “你这里真是不错。”那人临走时像是无意地朝苍这边看了一眼:“堪比帝王,我看了,都觉得羡慕啊!” 说完,那人驾云而去。 苍终於在他转身的时候看清了那张脸。 温和尔雅,翩翩风度…… “!”苍手里一紧,折断了一根细枝。 “你要在那里站到什麽时候?”青鳞转过了身子,朝他站著的方向说,也没什麽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他站在那里了。 他走了出去。 “你这麽晚在这里做什麽?”青鳞看见他手上拿著的梅枝,眯了下眼。 “鳞……”苍的目光有些凝滞。 青鳞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说什麽?” “不……没什麽……”苍看他一眼,沈思著就要走开。 “等一下!”青鳞喊住了他:“你还没有跟我说,你怎麽会在这里的?” “这里?”苍四处看了一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青鳞点点头:“是不是又忘了?” 苍再看看他,脸上的神情很是无辜。 “你有什麽东西不忘的?”青鳞笑著说,笑意却没有达到眼里:“我看你能忘到几时?” 苍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我这次记得……你叫青鳞……” 青鳞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青鳞……”苍看著两人身後的梅花,呓语似地问:“你可有情?” “情?”青鳞低下头,转动著手里的梅枝:“什麽情?” “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这一类的事情,也就是面对生死,才会想要相许。”青鳞目光深邃地望著他:“你不觉得,所谓爱,远没有恨这种情绪来得深刻久远吗?” “要是有人爱你……” “永远比不上被人记恨!”青鳞接著说了下去:“爱始终是无法维持长久的情感,却到处是永生不忘的仇恨。” “是这样的吗?”苍侧头想著:“是被记恨比较好吗……” “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不错!”青鳞仰头望著天上的明月:“纵然逆风不摧残,可是花木过了时节,始终还是要谢的。绚烂时死,就比不过凋零时落吗?” “真残忍……”苍迷离一笑:“这样残忍,你却还是有道理的……” 爱和恨……这是残忍还是慈悲…… “肝肠寸断……你可懂吗?”苍浅笑著问:“只是听说情到深处,能够无怨无悔……” “我没有见过。”青鳞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苍定定地看著他:“从没有人爱过你吗?你真的没有被真心地爱过吗?” 青鳞目光一闪。 “有人告诉我,不论是谁,总有一个值得爱,值得等的人。你也有的吧!只是你和我一样,都忘了……” 他把手上折断的梅枝递给了青鳞。 青鳞皱起了眉。 月光下,苍伸出了左手。 他的掌心已经开裂得不成样子,却没有鲜血流出…… 梅花从手心里滑落下来。 青鳞站在原地看他走远不见,过了很久,才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梅花。 不论是谁,总有一个值得爱,值得等的人…… 听起来像个笑话…… 只是个笑话…… 他一边笑,一边翻过自己的右手。 笑容最终还是没有能维持多久。 “傅云苍……” 明明是毫不相似的模样,怎麽总觉得像是那个凡人…… 怎麽会是他呢?他早就不该存在了。 就算他是傅云苍…… 怎麽可能……难道说,是寒…… 可他应该不擅长列阵之术啊!也没有理由在傅云苍死後要把他的魂魄困在锁魂阵里…… 何况他虽然给了傅云苍守魂琉璃,但他说那只是受人之托。 他向来不屑说谎…… 那到底是谁…… 第六章 “我长久冷落你们,你们心里有没有对我不满呢?”青鳞懒洋洋地问著站在他面前的瑛和霞衣。 “没有!” “怎麽会呢!”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吗?”青鳞点头:“你们心里真是爱著我的?” “那当然了!”两人一起说完,互看了一眼。 “那如果我不是山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妖了,你们可还是爱我的?”青鳞又问。 这问题听起来就很奇怪,两个人被问得愣住了。 “山主真是爱开玩笑……”霞衣硬著头皮笑了起来:“山主怎麽可能是普通的妖呢?” “会吗?” “当然是会的。”瑛在一旁回答。 “我也会!”霞衣心里暗恨又被抢了先。 青鳞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著她们,看得她们底下了头,青鳞才开口:“要是为了我,你们做什麽都愿意的吧!” “是……” “如果要你们为了我去死呢?” 两人一听这话,脚也软了。 “山主恕罪!” “不知我是做错了什麽,山主居然……”霞衣已经哭了起来。 “答问题就好了,这麽怕做什麽?”青鳞冷笑了一声:“我也没真让你们去死,别动不动就朝我流眼泪。” “山主,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愿一死以谢山主……”瑛低下头,咬著牙说。 青鳞看著她红润美丽的双唇,手指不经意地抚上了自己的唇瓣。 “啪!” 下一刻,瑛已经被打飞出去。 她倒在地上,脸上指印宛然,嘴角流著鲜血,已经昏了过去。 霞衣朝後看著,心里暗笑,却也觉得有点害怕。 “现在,答我就好。”青鳞抬起眼睛:“我要听真话,霞衣,你可要想好了再答。” 本会脱口而出的答案在嘴边绕著圈,不知怎麽就是吐不出来。 “我就说……”青鳞笑了,挥了挥手:“下去吧!” “山主,我对山主……” “我让你下去!” “是!”霞衣怎麽敢和他争辩,急忙退下了。 青鳞……就算你是妖,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青鳞站了起来。 面对揽月宫的方向…… 同一时刻,苍也正遥望著逐云宫的方向,皱眉沈思著。 “龙鳞……” 自从昨夜听到那一席对谈以後,就有什麽东西在他脑子里绕来绕去。 就是这个词……龙鳞! 怎麽就是想不起来了……很重要…… 白影闪动,苍又一次飘进了逐云宫的高墙。 这一回,他没有在花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里逗留,直接去往角落一座不显眼的屋子。 推开门,冷冷的月光撒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著一种诡异的气味。 屋里空无一物,只在正中摆了张椅子,椅子上隐约散发著朦朦胧胧的光芒。 苍看了看四周墙上用金砂绘制的符咒,微微一笑。 找到了! 青鳞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几乎是脚不著地往外飞去。 花园角落的屋里,门敞开著,原本列阵的符咒碎了一地,椅子上什麽也没有了…… “傅云苍!”青鳞眉一抬,面色难看之极:“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他转头看著明亮的夜空,咬牙切齿地说著:“我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苍正在夜空里飞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後,他像是听到什麽似的回头看去。 云雾里,隐约能看到宫殿的轮廓。 还有……他追来了! 苍衣袖一展,加快了速度。 洛阳!洛阳候府 “你们找谁?”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来开门的家仆面色不善地看著这两个半夜里来访的人。 “我们是来找洛阳侯的。”其中之一这麽说。 “大半夜的,我们侯爷已经休息了,明天再来吧!” “等一下!”另一个人伸手挡住了家仆要关上大门的动作:“见不见他没关系,你让我们进去就行了!” “你们是什麽人?”家仆看这两个人怪里怪气的,心里不免有点害怕:“夜深了,我们不便招待,你们还是明天天亮了再来吧!” “我怕天亮了就来不及了!”挡住门的那人穿了一身黑衣,看起来有些强横霸道:“你让不让我们进去,要是不让……” “惜夜,别这麽无礼!”第一个开口的人穿了一身白衣,虽然遮著脸,可听声音要和善许多:“这位大哥,我们真的有紧要的事要办,还是麻烦你通报洛阳侯一声,就说……我是他夫人的长辈,特意从远处赶来的。” “夫人……”家仆怀疑地打量著他们,犹豫了一会才说:“那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试著帮你们通传一下好了。” “多谢大哥了。”那人很有礼貌地说。 “怎麽这麽麻烦的,要是我……”惜夜看著被关上的大门,不耐烦地说。 “惜夜!” “好!我不说了!”惜夜举起双手:“总之,这是那只鬼惹来的麻烦,等解决了以後,我会找他算帐的!” “你好像真的不喜欢他。”白衣的无名轻声叹息著:“当初把他带回来的是你,你也说是觉得他有趣。按说大家後来更是相处了不少时光,现在怎麽会变得讨厌呢?” “你不觉得他很讨厌吗?”惜夜跳到一旁的镇门石狮上,翘著腿坐在狮背上:“开始我是觉得他有趣啊!可是後来越来越觉得感觉不对,这只鬼越看越觉得讨厌啊!虽然想想他也没做什麽过份的事情,可是真的很让人讨厌……特别是那张脸……让我想狠狠打他一顿,才不觉得窝火!” “苍他,是一个爱恨分明的人,虽然他看起来整天浑浑噩噩的,不过,他或许是比你我更加清醒地看待著一切的。”无名侧著头想了想:“他本性一定十分高傲,因为受了极大的打击,心里难以承受失败,以至於把自己逼成了这个样子。” “不瞒你说,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惜夜轻哼了一声:“你看他那个前说後忘记的样子,你还说他清醒……” “他不是真不记得了,只是不想去记。没有了心的人……”无名微笑著说:“要遗忘过去,才能保护自己,骄傲的人,都活得十分辛苦啊!” 惜夜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丝淡淡的苦笑。 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门里面,站著的是洛阳侯俞韬。 “见过洛阳侯。”无名朝他拱了拱手:“深夜到访打扰了侯爷,还请恕罪。” “你说你是我夫人的长辈,可是我夫人赵氏在这世上已经没什麽亲人了,你们究竟是什麽人?”俞韬狐疑地从这个站在眼前的白衣人看到那个坐在石狮子上的黑衣人。 “我和侯爷夫人虽然从未谋面,可是我和她的父亲有一面之缘。”无名温温和和地说:“我这次来,是受人之托,前来看望她的。” “大半夜的来看望我的夫人?”俞韬不悦地说:“还遮遮掩掩,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叫我怎麽信你?” “这个时间打扰是因为事出突然,至於我为什麽带著这个……”无名扬手制止就要发作的惜夜,拿下了自己头上的纱帽:“实在是因为我形貌奇特,怕在路上行走不便而已。” 白衣,白发,连肤色也白得出奇,又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虽然他神情淡雅安逸,可触目一片雪白,总还是让人觉得诡异…… 这人看来明明还很年轻,怎麽头发一片银白…… “在下无名,这是惜夜,还请侯爷准许我们这个时候去看望夫人。”无名笑著说:“听说夫人最近有些异样,我们正是为这而来的。” 不知为什麽,这个叫无名的人像是有著安抚人心的力量,任你怎麽也不愿意去怀疑他。 “请进吧!”俞韬只想了一小会,就做了相请的姿势。 穿过梅林,赵玉清居住的小楼赫然在目。 “到了!”走到楼下,俞韬停下了脚步:“这里就是我夫人独居休养之处。” 无名看著眼前被黄色符纸贴满的门,讶异地问:“这是为何?” “我怀疑我夫人不是病了,而是因为妖邪作乱。可惜请来的那些所谓高僧仙士,都是些欺世盗名的骗子,除了贴这些没什麽用处的破纸以外,什麽也做不了!”俞韬忿忿地说:“还说什麽妖孽厉害,真是无耻!” “也不一定……”无名看著符咒,轻声地说:“人力毕竟有限……” “什麽?” “不,没什麽,我们上去吧!”无名推开了门,走上了楼,也不用俞韬带路,准确地停在了赵玉清的房外。 跟在他身後的俞韬诧异地看著他。 房里,赵玉清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看起来和睡著了无异。 “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就是这样,大夫们说她一切正常,只是处於熟睡的状态。”俞韬看著无知无觉的妻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我就说过,那鬼有问题,她偏偏还是要和那鬼缠在一起……” “不是苍。” 俞韬猛地回头看著说话的无名。 “她这样,并不是因为苍对她做了什麽。”无名朝他微笑:“苍虽然算是鬼魂,但他不会伤人的。” “你是说……你认识那个鬼!”俞韬不由後退了两步,有些慌张地问。 “不错,我是认识苍。”无名转头看向墙上的那幅寒梅图:“那幅画,原本就是我亲手画的。” “什麽!”俞韬越听越觉得心惊:“那你来这里做什麽?是嫌那鬼害得我们还不够吗?” “侯爷不必慌张,我们没有要危害谁的打算,这次我来,就是为了帮助你的夫人。”无名补充著:“是苍要我来的。” “你什麽意思?”俞韬看他走近床边检视赵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拦他。 “这中间曲折,一时难以向侯爷表明,还请侯爷谅解。”无名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张金色符纸,贴在了赵玉清的胸前。 “果然……”无名看了半晌,突然掉头回来看有些紧张的俞韬:“你也一样……” 俞韬被他看得发毛,不禁咳了两声,移开了视线。 “咦?”转眼,无名居然往他的胸口上贴了张符纸,俞韬吃了一惊。 “暂时别取下来!” “这是干什麽?”俞韬低头看著自己胸口的符纸,惊讶地问。 “惜夜!”无名没有回答他,倒是喊著靠在门边,一脸无聊的黑衣人:“时辰到了,你去看看,他为什麽还不回来?” 只听见黑衣人咕哝了两句,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侯爷!” 俞韬还在揉自己的眼睛,有听到楼梯那边有脚步声和喊叫声传来。 “疏影!”他连忙三两步冲到门边,正好拦住了匆匆跑上来的女子:“你来这里做什麽?快回房去!” “可是,我听说……”却在看见屋里的那人时完全怔住了。 “掌灯仙子?” 俞韬回过头,看见无名的脸上带著一丝讶然。 “连无瑕……”掌灯蠕动著嘴唇,无力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这时,苍站立的位置,已经可以远眺得到洛阳城的轮廓。 “你何必苦苦相逼!”他皱起眉,看著拦在他眼前的青鳞。 “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用心机,耍手段了!”青鳞阴沈著脸:“你居然敢骗我!” “我骗你?我怎麽骗你了?”苍冷冷回望著他:“我什麽都没有答应过你,是你自己决定了一切。” “好!真是好!没想到,变了鬼,你倒是聪明起来了。”青鳞一字一字地说:“你真是会做戏啊!傅云苍!” 苍微微一怔。 “怎麽,别告诉我你真是忘了所有的事了!”青鳞笑了:“你难道真忘得了,你生前和我的海誓山盟吗?” “我和你?”苍喃喃地说:“海誓山盟……” 云苍,和我一起走吧!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时光流逝,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天涯海角,时光流逝……”苍低下了头,轻声地说著。 换作青鳞一愣。 “能说不要就不要那该多好……”苍抬起了头,困惑地看著他:“我已经忘了所有的事,我以为真的可以躲过……为什麽你还是要和我纠缠到一起……你为什麽就不放过我呢……” “傅云苍,你别想了,就算你变成了鬼,就算你的外表改变了,你还是傅云苍!”青鳞紧紧地盯著他:“我不管你是什麽神仙转世,也不管你是不是真忘记了一切!你以为,你死了一次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 “天涯海角的距离还是太近了,根本容不下我们的仇怨!时光早就流逝了多年,对我们来说,却像是从没过完这一天。” 苍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你果然说到做到了,天涯海角,时光流逝……” “傅云苍。”青鳞朝他伸出了手:“跟我回天城山。” “为什麽……就为了你想知道是谁列的锁魂阵?”苍嘲讽一笑:“你是不是要杀了那个人,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他,锁魂阵就会失效,我也就死了。” “这些不用你管,你乖乖地跟我回去就是!”青鳞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死了,也不要紧吗?”苍的表情古怪起来。 “跟我回去!”青鳞伸手就要过来抓他。 “啪!”突然一道黑影破空而来,直往两人冲来。 青鳞立刻用力推开有些像在发呆的苍,反手一把抓住了那黑色的长鞭。 “哪里来的小妖,居然……”话还没有说完,风里隐约传来了什麽让他很不舒服的味道。一凝神,就看见了一双狭长上扬的眼睛。 这眼睛……这味道…… 像是被火烧到一样,青鳞急急忙忙甩开了手里的鞭子,一退就退开好远。 “你是赤……”他看著那个拿著鞭子在手上缠来绕去的黑衣男人,脸上有著惊骇的表情:“你还没有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说什麽呢!你才死了!”惜夜白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转身对站在一边的苍说:“喂!孤寒鬼,你怎麽尽在这里和不相干的人说闲话?居然还要劳动我出来找你,你也太过份了吧!” 苍不理他,只是一径地看著他身後的青鳞。 “青鳞,你还没有答我,我死了,也不要紧吗?”他固执地要得到答案:“你说啊!” “傅云苍,你想要证明什麽?”青鳞的目光只是惊疑不定地看著背对他的惜夜,心不在焉地说:“你死不死的,和我有什麽关系!” 苍的表情完全变了。 “孤寒鬼!你别摆这个死人脸!”惜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认真地对他说:“丑死了!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 “我……我不知道……”被惜夜一骂,苍脸上狠历的神情被茫然取代了:“小黑……” “不许你叫我小黑!”惜夜摇晃著他:“再叫我宰了你!” “西……西……” “什麽兮兮?孤寒鬼,你故意的是不是!”惜夜跳著脚,更用力摇他。 “不是……我……”目光越过了惜夜的肩膀,却只看见了空荡荡的一片。“青鳞……” “他走了。”惜夜停了下来,定定地看著他:“孤寒鬼……要哭的话,现在可以哭了。” “哭?我为什麽要哭?”苍低下了头:“有什麽值得我哭的?” “那你就别摆出一付被欺负了的样子,记得在无名面前也要死撑到底!”惜夜敲了一下他的头,反倒被那种实质的感觉吓了一跳。 突然打得到了,真是不习惯…… 第七章 “仙子,好久不见了。”无名牵动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 要不是这个人,自己和他之间…… 就算知道她只是被利用了,可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你……”掌灯有些慌乱:“你怎麽会……” “人生聚散,本就平常。我只是在惊讶不过百多年的时间,又能和仙子在俗世相遇而已。”无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俞韬:“仙子和洛阳侯……” “你怎麽认识疏影?你喊她什麽?”俞韬疑惑地问,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什麽古怪的对话。 “疏影?”无名皱了下眉,回头看床上的那个:“疏影不是她吗?” “连无瑕!”掌灯咬著自己的嘴唇:“你别乱说!” “疏影?你也认识他的?他不是叫做无名吗?你们两个怎麽会认识的?”这厢俞韬还在追问著,冷不防被掌灯衣袖一挥,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仙子,你变了许多啊!”无名仔细地打量她。 还记得百多年前初见的时候,她还是天上仙女,浑身上下满是自傲。可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磨尽了光华的宝石,虽然容貌如昔,却再也没有半丝傲气。 “怎麽不是呢?”掌灯也看著他:“我早就不是什麽仙子,你也用不著喊来讽刺我。” “抱歉。”无名垂下眼睫。 “你怎麽……变成了这个样子?”掌灯咬了咬嘴唇:“是不是为了他……” “你当年也亲眼目睹了一切,我和他之间,已经缘尽情绝,自那以後,再也没有见过。”无名抬起头,不无忧虑地说:“可是你为什麽会成了这个样子?你的身上,被下了……” “刻印是吧!”掌灯自嘲地说:“反正我已经堕入魔道,变成什麽样又有什麽关系?” “这印的主人……” “青鳞山主,万妖臣服。”掌灯撩起额头的刘海,露出了青色的鳞片:“他把我从界阵中放了出来,还能庇护我不被上界追杀,作为回报,我成了他的下臣。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为他做事的人身上都有他的刻印。” 无名低声地叹了口气。 “你大可不必这样,我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自作自受。”掌灯垂下手。 “有谁没有做错过事呢?”无名微微一笑:“何况,我知道你的本意并不是想伤害谁,我也能理解,你为什麽要那麽做……谢谢你,掌灯。要不是你……我也遇不上他。我已经想不出来,要是我没有遇上他,会有怎样的人生。” 会想要融化那万年不化的冰心,只是因为那种没有一丝回报的悲哀…… “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谈!”掌灯别扭地说:“你来这里做什麽?你要知道,这里的一切本就是青鳞布下的局,你不过就是个凡人,掺和进来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恐怕,说这些已经为时已晚了。”无名摇著头:“命运本就由不得你我。” “你这麽说,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多麽可怕的人。”掌灯瞪著他,觉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死活:“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他虽然统御万妖,可他本身并不是妖物。传说他是上古时的遗族,拥有现在的仙魔远远不及的法力。何况他这人喜怒无常,你真得罪了他,後悔也来不及,到时你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可如果没有了这刻印,你打算怎麽办?”无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俞韬:“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洛阳侯厮守一生呢?” “和一个凡人厮守一生?那怎麽可能?何况,他心里爱的也不是我。我分得很清楚,我只是扮成了他理想中的对象,他爱的始终只是‘疏影’,而不是‘掌灯’。我又怎麽可能还去爱上不该爱上的人,再吃同样的苦头?”掌灯神色复杂地看著失去知觉的那一对人:“不论结果如何,青鳞其实都算不上赢家,在这两个人的心里,还是很在意对方。能断得干干净净的,又怎麽能说是宿世的前缘?他要证明这世上没有历经轮回不改的情感,终究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那你对他……还是没有忘情吗?”无名的脸上有一丝抑郁。 “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情’这个字是怎麽写的!”掌灯看著他,语气有些尖锐:“我承认论起执著和牺牲,我比不过你,所以输给了你,我也认了。可是,承认是一回事,你也没有权力要求我忘记他。我虽然被人利用了来伤害他,到现在还是很後悔。可是,我从不觉得我爱他是什麽错误。” “你没有错,我和你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其实我们两个都一样。遇上了一个说爱也难,说恨也难的人,乱了方寸,失了平常的心。”无名用手抚过自己一夜之间变得雪白的头发:“只是得而复失……” 那个无情的人啊…… “看起来,你像是认识那个法力高强的鬼。可他已经被青鳞带走,好像有什麽纠葛或者协定。”掌灯不再看著他雪白的头发,转移了话题:“我说了,你大可不必淌这趟混水。” “事情远比你我所知道的要复杂得多。”无名出人意表地回答:“苍既然要求我来这里,一定有他的理由。不管那个青鳞有多麽可怕也好,既然我答应过苍要帮助他,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要是有一天,我要你帮忙,你能不能什麽都不要问,只管帮我呢? “那随你!”掌灯看他根本听不进劝,转身就要走了。 “请等一下!”无名喊她。 她停了下来,看见无名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符纸,咬破指尖在上面书写了什麽。 “这个给你!”无名很快写完,并把符纸递了过来。 “这是什麽符?”掌灯接过来看了,上面都是连她也看不明白的文字。 “这道符可以破你身上的刻印,从此後,你可以不受制於他。” “你怎麽会懂……” “你别管我为什麽会懂这些。”无名打断了她:“虽然你身上带著这道符,可以暂时遮挡刻印一段时间,但给你下刻印的这个人力量实在太强。一旦过了时限,符还是会失效的。如果你想永远摆脱刻印,只有两种方法,由他为你解开或者把这道符烧化吞下。不过,你吞下了以後,会法力全失,变成凡人。” “变成凡人……”掌灯惊愕地看著手里的符咒。 “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一旦变成凡人,上界也不太可能再寻得到你。我言尽於此,如何取舍,你自己决定吧!” “连无瑕,你为什麽肯这麽帮我?”掌灯盯著他:“难道你忘了,要不是我,你也许还和他一起生活在长白山上。而不是变得这样人不是人,仙不是仙的样子。”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是一个不会有答案的问题,问来问去也没什麽实质的意义。我只知道,我认识的掌灯仙子,是一个敢爱敢恨,知道自己要什麽也会努力想要争取的人。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浑身傲骨的人。像你这样的人,还是适合没有什麽拘束地活著吧!” “傲骨……”掌灯的目光移到了墙上的寒梅图和床上的赵玉清身上,像是想到了什麽:“原来我看起来就是一付死不认输的样子,怪不得青鳞说什麽要磨了锐气才行,要折了傲骨才好……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个……”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麽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她又看著无名,摇著头说:“真是活该!” 这一次,她再没有逗留,毫不留恋地走了。 无名却深思地皱起了眉头。 他大致知道掌灯走时说的话是什麽意思了,可他不是那麽认为的。 至少,掌灯误会了青鳞和这个“疏影”的关系,以为青鳞是因为求之不得,所以蓄意报复,但他却不这麽想。 “梅花……锐气……傲骨……”他抬起头,正看见月色下渐渐接近的身影:“苍……” “无名。”苍从窗外进来,伸手搂住了无名,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你做什麽!”无名倒没觉得什麽,反倒是一旁的惜夜呱呱大叫起来。 “怎麽了?”无名用目光制止了惜夜,抬起手拍了拍苍的肩膀。 “没什麽,我只是有些累了。你让我靠一下吧!”苍闭著眼睛说:“你的身上很香,这花香能让我舒服些。” “你想靠就靠吧!” 惜夜朝他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完全就是个无赖鬼。 “无名……”过了一小会,苍轻声地说:“要是你……该多好……” “什麽?”无名不是很明白地问。 “没什麽!”苍已经抬起了头,退离了他的身边:“我只是觉得,现在才遇上你,实在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啊!” “为什麽呢?”无名问。 “只是因为心还是只有一颗吧!也不是说怎麽样就能怎麽样的!”苍笑了,去看靠在一旁的惜夜,不意外地看见了他也正在笑著。 无名被他们笑得一头雾水。 “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苍翻开掌心:“东西我取到了!” “这就是吗?为什麽会是这种……”无名看了看,讶异地说。 “谁知道呢!别管了!”苍把东西放在无名伸来的手里:“我知道你身体里的那样东西,能重融魂魄,打断禁制。可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还是有危害的,你若心有疑虑,我绝不勉强。” “你定是知道我不会拒绝,才这麽说的吧!”无名淡淡答他。 “是啊!”苍看著他手里的那样东西:“你的想法我能猜得到,可是有的人,我耗尽了心力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这块琉璃这麽美丽,碎了还真是可惜!”无名轻抚过掌心大大小小,用红绳结成一串的碎片。 就算碎了,那些琉璃碎片在月光下还是泛著耀眼的光芒。 “有什麽可惜的,碎了就是碎了。”苍冷笑著说:“只不过早先没想到,碎了还能有这种用处。” 一边的惜夜转过身,握紧了拳头。 真想过去打他一顿! 这白痴的孤寒鬼,假装得也太差劲了吧! 有眼睛的人,哪一个看不出他现在有多麽地口是心非? 笑得那麽假,再下去,八成就要真哭出来了…… “苍,你要真这麽想,那就好!”无名收拢手心:“我们这就……” “等一下!”苍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 “苍,早就碎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看一眼,一眼就好!”苍的目光从明晰变得迷茫:“那是……我的过去……就算不该记得,不记得才好的,却偏偏还是记得的……” “唉――!”无名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手掌。 “也许,因为得不到才最好。”苍反倒合上了他的手心,不再看了。“我们这就开始列阵吧!” “惜夜!”无名喊了一声,惜夜走了过来:“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好吗?” “又是我!我上辈子欠他的啊!”惜夜一边照做,嘴里一边嘀嘀咕咕的:“他现在又不是摆设了,怎麽还像个大少爷一样舒舒服服的?” 无名则取出一袋金砂,用水和了,开始在地上画起阵形,写上文字。 苍站在窗边,动也不动地看著月亮,像是在发呆。 不一会,并不是太复杂的阵形就列好了。 “苍!”无名喊他:“该开始了!” 苍朝窗外伸手,一瞬之间,楼下已经谢得差不多的梅花里凝聚起点点微光,慢慢汇聚到了他的手心,渐渐成了手掌大小的光球,在他掌上不住翻滚。 他转过身,把光球往阵中抛去。 那光球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被放在阵心位置隐约发著光的琉璃碎片上。 两样东西一接触,竟然有了轻微的撞击声。 顷刻间,琉璃和著光球,一起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光尘。 阵势发动。 一道光芒从洛阳侯府邸的後院射出,直入云端。 无名和惜夜纷纷用衣袖遮住了眼睛,挡去越来越强的光线。 “魂离!”随著苍的声音,阵势发动产生的光芒开始减弱下来。 直到无名和惜夜放下衣袖,光线差不多已经散去,地上的金砂也消失无踪。 在阵势中心的位置上,站著一个用光尘聚成的人形。 不等苍开口,无名就靠近了那里,朝那人形伸出了手。 那人形一接触无名的手掌,立刻有了轮廓五官,除了有些透明以外,看起来就是一个美丽女子的模样。 “疏影。”苍看著她:“你受苦了,都是我的错。” 那个梅疏影模样的影子,轻轻摇了摇头。 “你也是因我而得罪了他,人生本就苦短,让你白白耗费了多年的光阴,我觉得抱歉。”苍对她说:“你放心吧!从现在起,他再也不会干涉你们了。余下的时光,可要好好珍惜啊!” 那疏影却皱著眉头,满脸焦急的神色,偏偏像是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傅云苍了,这一回,我会好好保重自己,再也不会那麽没用了。”苍朝她安抚似地笑了一笑:“你过你的人生去吧!从此,别再卷进这些事里来了!至於这洛阳侯,你可别轻饶了他,谁让他有眼无珠的呢!” “苍!”无名回头来提醒他:“最好快些!” “去吧!”苍说:“你的魂魄从今齐全,他的记忆也会慢慢回来,至於以前的事,就是一场春梦,不会有人记得。疏影,好好珍惜你舍尽修为求来的人生。” 疏影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不舍和担忧,但还是跟著无名慢慢走近了床铺。 随著那个身影进入了床上赵玉清的身体,光芒终於完全消失。 无名站了一会,才动手取下贴在赵玉清和俞韬身上的符纸。 “孤寒鬼!”身後传来惜夜惊讶的声音:“你怎麽了?” 无名回过头,看见苍摇晃了两下,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苍,你的手……” 苍双手变得有些透明……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鬼。”苍靠在无名肩头,有些无力地说著:“鬼就该有个鬼的样子……” “可是……”无名看著他逐渐模糊起来的容貌,不无担心地问:“真的没事……” 还没有说完,只觉得怀里一空,苍已经不见了踪影。 “咦?”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完,眼前一花,觉得被人拖开了。 “惜夜,你做什麽?”他强忍著晕眩,也只看得清挡在自己面前的是惜夜。 “你不是走了吗?”惜夜双手环胸,戒备地看著出现在窗边的男人。 “愚蠢!”青鳞冷冷地说了一声,眼睛盯著被自己抓住一边手臂的苍。 苍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头低垂著,长长的头发铺满了一地。 第八章 “你来做什麽?”苍的声音断断续续,已经不是那麽稳定。 “我来看你到底有多蠢!”青鳞冷笑著说:“傅云苍,死过一次你还不长脑子,居然做这种事!不过是没什麽用处的鬼,找了这些没什麽本事的东西,学人家列阵融魂,你真是不知死活!” “喂!你说他是‘没什麽用处的鬼’没错!可我们绝不是什麽‘没什麽本事的东西’!”惜夜立刻被这种毫无善意的形容激怒了:“也不知是谁一看见我就灰溜溜地溜走了,现在倒在这里大放阙词了!你信不信我……” “你要怎麽样?你能把我怎麽样?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了!”青鳞阴沈沈地对他说:“我是吃了一惊不错,我只是惊讶你居然直到今天还活著,你们这一族还真是暗藏星火,生生不灭地麻烦!可看你这样子,就算活著,和废物又有什麽不同?如果你一如当年,我也许会忌讳你几分,可现在的你,连和我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你好大的胆子!”惜夜只觉得血往头上冲,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没想到你不但变成了没用的废物,还把脑子弄丢了。”青鳞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这个样子,哪里还配和他斗?” 惜夜就要冲上前,冷不防地被人从身後搭上了肩膀。 “惜夜,你做什麽?不是说不打架的吗?”无名温和的声音响起,荡涤了一室的阴冷暗涌。 惜夜怒意横生的表情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就是青鳞?”无名扶著惜夜的肩,从他身後走了出来:“我是无名,苍的朋友。”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非魔非仙! “今天,我真是大开眼界!”青鳞哼了一声,上下打量著这个白头发的男人,越看越觉得不舒服:“什麽无名,你又是谁?” “我只是个凡人。”无名一点都没有生气。 “凡人?刚才是你在列阵的,不是吗?”青鳞深思地看著他: “你……懂得上古神文……” “原来刚才山主就在屋外。”无名也不回答,反倒用和他一样的目光盯著他看:“山主刚才没有阻止我们,就是有意放过这对情人了。那麽,何不好人做到底,把苍还给我吧!他耗尽精力,要好好休养才对。” “还给你?”青鳞注意到他看自己手上捉著的苍的时候,目光意外地柔和忧虑。“他和你是什麽关系?” “朋友。” “朋友?”向来冷淡骄傲的他居然会主动去抱一个“朋友”? “我们相识了许多年了!是极好的朋友。”无名淡淡笑著:“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我想他也是一样的。” “是吗?没想到你居然这麽快就找到了这麽一个‘好朋友’呢!原来是他帮你列阵锁魂,好把你留在身边。”青鳞提起苍,用手指抬起他的下颚:“你张美丽的脸是不是也是为他变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是如此多情呢!你告诉我,这个不知是什麽东西的东西做了什麽,让你这麽痴痴迷迷的?” “这不关你的事!”苍脸色煞白,倨傲地看著他:“总之,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连他的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傅云苍!”青鳞的脸色更加阴郁:“你要是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就把这个比我好一万倍的家夥挫骨扬灰,我看他还拿什麽来和我比。” “你要杀的话尽管杀好了!反正他死了,我也魂飞魄散了,不正是一举两得!” “魂飞魄散?你想都别想!”青鳞怒极而笑:“我怎麽会杀他呢?我还要多谢他救了你啊!那最多跺了他双手双脚,只要不死就好了嘛!” “不要!”苍从眼底看出了他的认真,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你不能伤他!” “怎麽?紧张了?”青鳞指尖用力,简直就要捏碎这张让他觉得厌恶的脸:“舍不得了?好!只要你求我的话,我就不杀他。” “我求你!”苍扬高下巴。 “你这种样子也叫求人?”青鳞笑了出来:“这和命令有什麽区别?难道还要我教你,求人该是什麽样子的?” “青鳞。”无名突然开了口:“别太过份了,你非要再逼死他一次才肯罢休吗?” “你真是什麽都不瞒著这个‘好朋友’啊!”青鳞看著无名,眼里再一次闪过杀机:“怪不得你要为他求我,你们两个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不!我们之间的事和……” “和你也没什麽关系吧!就算我们情深意重,那又如何?”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愕然地盯著他瞧。 说这话的居然是无名,无名深思地看著青鳞,说了这句不知有多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你做什麽!”苍眼见青鳞有所动作,急忙用尽全力撑起身子,挡在他和无名之间:“别伤害他!” “你应该知道的。”青鳞笑容全失:“对我这麽无礼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你若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苍盯著他的眼睛:“反正你有的是办法让我魂飞魄散,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青鳞也瞧著他,越过他有些朦胧的身影,也瞧见了他身後那个满头白发,浑身泛著清雅柔和意味的男人。 眼角微微一跳。 “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你以为你是什麽人?你不过是傅云苍,我以前舍得杀你,现在又怎麽可能心软?” “我知道。”苍凄然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爱我,你只是在玩一个游戏,一个你随时可以决定是否结束的游戏。我的生死,我的快乐,我的哀愁,你从不在意!所以,我也决定不再爱你了,我还没有低贱到要哀求你爱我,你要杀我的话,请便吧!” “你现在又说出这样口是心非的话来了?”青鳞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我只知道你死前用守魂琉璃在我手上烙下这个刻印,是你始终不想放手的!你明知道我不能动手杀你的,不是吗?” 那印痕深深地镌刻进了他的手心……可是再怎麽深,也永远到达不了心里…… “青鳞,我那麽做是因为我爱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我不甘心相信,你对我真的毫无感情……青鳞,你真的一点都没有为我动过感情?”苍抬头,一片决然神色:“我可以立刻为你消去这刻印,然後,你就可以杀了我,我们之间彻底来个了结。” “你别想!”青鳞冷漠地拒绝了他:“这麽两三句话就想让我杀了你,你未免太天真了。” “不论你杀不杀我,我都会为你消去这刻印的。”苍笑著说:“是我一直想不通,其实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该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我只是……抱著希望……不!要说是奢望才对。我奢望有个人就像爱惜自己一样爱惜我,奢望你会是值得我爱的人。所以说,人是不能有太多奢望的。我明白得太晚,更加不愿意承认自己爱错了人。迟了这麽多年以後,我想是时候挥刀斩断了。” 他朝青鳞伸出了左手。 “你要做什麽?”青鳞不解地看著他。 “把你的手给我。” 青鳞环视了一眼,床上昏睡著的,屋里看好戏的,故作明白一切模样的,还有眼前坚决的…… 他很明白,傅云苍不是在试探或者说反话,而是决定要了断这一切。 只要伸出手,就能消去这百多年来,一直纠缠著自己的刻印…… 只要伸出手,就不必时时刻刻被提醒自己当年并没有赢得全胜…… 只要伸出手……彻底了结,就再没有牵扯…… ……不论你是人是妖,你就是青鳞。我说了和青鳞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就是和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若是只有痛苦,要这相思有什麽用呢?”苍叹了口气,主动拉起了青鳞的手。 在指尖相触的那一个瞬间,青鳞微微弯曲了手,像是想要收拢掌心。 苍拉起了他的手,左手贴上了他的右手掌心…… 光芒闪过後,苍讶异地皱起了眉。 两手分开,刻印犹在…… “怎麽会这样的?”苍再一次抓住青鳞的手。 这次,光芒更盛。 “不行……怎麽不行……”苍愣愣地低语。 青鳞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落到了实处。 “消不掉?”他侧过头,笑著问:“你这是故意的吗?若是心里仍有眷恋,我倒不介意……” “怎麽会不行……怎麽会……”苍有些慌乱地再一次和青鳞掌心相贴。 青鳞只觉得有一股炽热的温度涌向了他的手心,脸色一变。 “你做什麽?”他一把甩开抓著他不放的苍。 “苍!”无名同一时间也冲了过来,就要伸手扶往地上倒去的苍。 “哼!”青鳞瞪他一眼,同时反手一卷,把纤细的身影搂进了怀里。 月光下,那张脸又透明了几分。 “你真是这麽想死吗?”青鳞问他,却是斜著眼睛在看面前的无名。 这种清雅温和……真是让人说不出的讨厌! ]“为什麽?” 突然抓紧他袖子的力道拉回了他的注意,他低头看见苍迷惑又惊惶的表情。 “为什麽我解不开刻印……明明是我下的……”一边说,一边想起了什麽,於是声音慢慢低了下来,神色却是更显慌乱。 怎麽会忘了呢?当然是解不开的,当然是…… “为什麽解不开呢?”无名也讶异地问。 “因为我说过……没有人能解得开,这个刻印,永远也解不开……所以,连我也不能……” 他怎麽敢!他怎麽敢这麽对我! 不可以解开,谁也不可以解开! 他是我的,就算我死了,变成了妖,化为了鬼!就算他不爱我,我也要他永远记得我! 我给他刻印!永远解不开的刻印!那样就永远不会错认! 背弃我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让他永远後悔的代价! 那种痴情然後绝望怨恨的念头,一瞬之间涌进了他的心里。 还以为只是幻觉,还以为只是绝望中的臆想,原来是真的……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会做那麽可怕的事? 要放手的,既然决定了结束,为什麽会是我…… ……我只知道你死前用守魂琉璃在我手上烙下这个刻印,是你始终不想放手的…… 做了鬼……怎麽也会心痛的……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是我……那不是我……”是谁……不是我!那麽残忍可怕的念头,那麽固执汹涌的怨恨,那麽强烈难抑的愤怒……怎麽会是我…… “傅云苍,你怎麽了?”青鳞注意到他脸上的狂乱,为自己心里毫无来由的杀意焦躁起来。 为什麽感觉到危险?傅云苍不过是个没什麽力量的魂魄?为什麽突然想要松开手,为什麽会想要杀……这是怎麽了? “小心!”无名惊叫了起来,竟是朝著青鳞。 青鳞从迷惑里惊醒了过来,直觉就要松手。 但在五指即将完全松开的一瞬,他竟犹豫了。 就在欲放未放的一瞬,一缕黑发缠上了他的手臂…… 苍长及地上的黑发卷上了青鳞的身子。 青鳞立刻觉得法力从黑发缠绕的地方开始被抽取出去,面色微变。 “青鳞……” 那张总是带著或茫然或高傲表情的脸,竟是朝著他颠倒众生似地笑著。 这样的傅云苍……陌生之极! 就不该有这样的脸,就不该这麽美丽,傅云苍……没有这麽美……不会这麽笑…… “青鳞……”隔著衣物,苍的手指覆到了他心口的位置:“你欠我的……什麽时候要还……” “我欠你的?我欠你什麽了?你要我还什麽呢?”青鳞问他。 “我的心给你了,当然要你的心来换……”苍笑著,危险却也动人:“注定了的,青鳞,我们两个……注定了要纠缠到死的那天。谁叫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呢?就算你杀了我,也逃不掉的……早就注定了……” 注定了…… 月光里,苍不太清楚的轮廓又一次清晰起来,同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青鳞心里一寒。 没再多想,他用没有受困的手抽出头冠上的发簪,把玉制的盈寸饰物随手一扬,成了泛著青芒的玉剑,运力朝束缚住自己的长发斩去。 苍曾让掌灯束手无策的头发在还没有碰上看似钝器的玉剑时,就纷纷断裂了开来,坠落到了地上。 像划开一匹黑色的丝绸,青鳞用剑斩断了苍的长发。 苍没有做什麽动作,只是看著头发断落到地上渐渐地消失,随之渐渐敛去了笑容,他抬手摸了摸只到肩头的凌乱头发,轻轻地叹了气,然後眼睛一闭,直挺挺往前倒去。 青鳞一手拿著剑,一手接住了向他倒来的苍。 “你不杀他吗?”看见他像是出神一样看著怀里的苍,把无名拉到自己身後的惜夜说:“你现在不杀他,将来一定会後悔的。” “不论做了什麽,我从不後悔。”青鳞抬头看他,带著些微恶意地说:“说我要後悔的人,才会是第一个後悔的。” “试试看吧!”惜夜也不再生气,反倒笑吟吟地抱著胳膊:“我和你赌一两银子,没多久你就会开始後悔的。” “大人。”青鳞别有用意地看著他:“我可还没忘了当年你的大恩,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的。” 说完,静静看著无名。 无名也看著他。 “我要带他走。”他挑衅似地开了口:“你没有力量阻拦我的。” “我没有要阻拦你。”无名出乎他意料地微笑著说:“我没有办法,也不想阻止你。” 青鳞闻言,狐疑地看著这个让他感觉摸不透的男人。 “请你好好爱惜苍,他本没有错,不应该被错误地对待。”无名一揖到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後极为认真地说:“就算你不爱他,也不该伤害他。被自己所爱的人伤害,没有人能够接受得了。他身心都受了重创,快要支持不住了,请你念在他也曾经为你抛弃了一切,别再伤害他了。” 青鳞冷哼了一声,搂著苍转身就走。 “青鳞。”无名在他身後用他刚好听得见的声音说:“被人爱著是不用害怕的。” 青鳞脚下一顿,垂下眼睑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然後打横抱了起来,踏上窗户,随风飞去了。 “无名,我还以为你会反对那人带走苍的。”惜夜拉住无名的手,笑逐颜开地说:“你终於知道那孤寒鬼有多麻烦多讨厌了吧!” “要是我不让他带走,你真打得过青鳞吗?” 惜夜闻言扁了扁嘴,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何况……要是有缘,再怎麽逃避也避不开。”无名摇著头:“不论是缘是劫,都一样。” “什麽缘啊劫啊的!他啊!不过是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最蠢的,就是他真心爱上了。因为傻得信了个骗子,付出了真心,注定要受这样的苦。”惜夜笑著说:“不过,这世上傻瓜和骗子真的很多呢!是不是说活该,然後能一笑了之呢?” 每走一步,脚下都是碎落了的真心…… “不论是被人爱著还是爱著人的,都不应该觉得害怕。”无名回答他。 “害怕……”惜夜仰头呼了口气:“谁不怕呢?没爱上怕爱上,爱上了怕失去……” 最气恼的是,心里更多的居然不是恨,只有怨…… 第九章 天城山 “山主回来了!” “恭迎山主!” 青鳞从云中落下,看也不看在山门外迎接他的众人,直往里走去。 “山主。”他的随侍过来,想要接过他手里抱著的人。 他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要把人递出去,而是怀里的人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了。 有些凌乱的头发挡在脸上看起来有点碍眼,青鳞想也没想就伸手帮他撩到了脑後。 迷朦的眼睛睁开,慵懒地看著他,转眼像是认了出来,笑著并低低地喊了声:“青鳞。” 青鳞一怔。 抬眼,发现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自己的怀里。 “很好看吗?”他看了眼那些目不转睛的下属侍从,脸色是阴沈的。 每个人都低下头,躲避著他锐利的目光,心里面一阵阵发怵。 “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是在这里发呆用的?”他没来由地怒火上涌:“都给我滚!” 一瞬间,飞天的飞天,遁地的遁地,山门外的众人立作鸟兽散。 青鳞低下头,看著靠在自己胸前昏昏沈沈,没什麽意识的苍。 都是因为这种原本不存在的美丽…… “山主。” 青鳞头也没回地问:“什麽事?” 什麽事?站在他身後的霞衣一下子被问住了。 “我……只是……山主辛劳……”山主这是怎麽了?每次他回来,自己不都过来迎候?怎麽会……“霞衣只是想要过来服侍山主……” “不用了!”青鳞打断了她。 “我已经让人去收拾揽月宫了。”霞衣见他怀里是那个上次从这里逃走的男人,也不像要降罪的样子,於是讨好地说:“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 “多事!”青鳞不悦地撂下这两个字。 霞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抱著人走远。 那个方向……是逐云宫…… 青鳞走进房间,把怀里的人放到了床上。 “青鳞……”就在他要直起身子的时候,一把被拉住了前襟。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看进了那双依旧朦胧的眼睛。 还没有清醒吗? “青鳞……你为什麽会是这样的呢?”苍喃喃地问:“你怎麽是这样的呢?” “你希望我是怎麽样的?”青鳞坐在床头,俯视著他:“是当年那个说爱上了你的解青鳞吗?” “我还记得的,我还记得你说过你爱我的,可是一转身,你就变了……”那双眼睛里有著沈痛的悲哀:“我生来有病,是活不长的。到了最後,我也没有希望能和你白头到老,我只想著,要是有你在身边,哪怕只能再活几年,我也甘愿了。所以我和你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走,是赌上了所有的东西来信你……可是你却说……” 这是个玩笑,最多也只能说是一个游戏。我赢了,而你,输得一败涂地。 手指一根根地从青鳞被紧抓住的前襟松开。 “我输了……虽然我以为这种事不能说输赢,可是你说我输了,我就输了。”他像是就要哭了,却没有流出眼泪来:“青鳞,我希望自己就算有一天要死,也是安安静静,没有遗憾牵挂地死了。可是,是你让我那麽不甘心,变成了游荡在世上的孤魂。连死了……你都不放过我……” “是你不对……” “我做错了什麽呢?是我杀了那个妖怪,可那是因为她先要来杀我的!我保护自己有什麽不对?”苍连声追问:“还是你觉得,我以命偿还了还不够?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样?你说啊!你说了,我就去做,哪怕魂飞魄散了也好。往後,我们再不要这麽牵扯了好不好?” 青鳞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著他。 “我这里一直痛……一直痛……”苍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真想让你也痛一痛,也许你就会知道了,你对我做了多麽残忍多麽残忍的事情,比你杀了我还要残忍那麽多……” 他当然清楚这有多残忍,就是因为知道,才会那麽做的。 爱情,只是可以利用的筹码! 只有痴傻的凡人,才会为被这些无用的情感迷惑。 说什麽只要能再活几年……想要无牵无挂地走了……果然只是自私…… “你後悔遇上了我吗?如果是那个无名,是不是就会好好珍惜,好好呵护你了?所以你爱上他了,是吗?”明明是想著要好好嘲笑一番,可到了嘴边居然变成了这样的话:“他很温柔,绝不会伤你的心,所以你就把心给了他吗?” “无名……要是无名,该有多好……”苍淡淡地笑了:“若是爱上了他,该是多好……” 青鳞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朝门外走去。 “可我偏偏却是爱上了一个根本不懂得珍惜我的人……我的心只有一颗,给了一个只折了一枝梅花给我的人。”苍的目光朦朦胧胧,像是根本没有发现青鳞已经离去,只是一径说著:“那个人……连一握月光也不肯送我……” 青鳞直冲冲地出了逐云宫的大门,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霞衣。 “做什麽!”青鳞衣袖一挥,怒气横生地说。 “山主恕罪!”霞衣吓了一跳,连忙跪到了地上:“我只是来看看有什麽需要……” “给我滚!”他大声地斥责:“不知所谓!” “是……是!”从没见他发过这麽大的火,霞衣吓得声音都发了抖。 青鳞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哼,拂袖而去了。 “来人!”远远听到他在吩咐:“给我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出,要有闪失,要你们的命!” 霞衣在地上跪了许久都没有力气自己爬起来。 “夫人。”她身後的丫鬟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您没事吧!” “是他……”霞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殿门里面:“是因为他,山主才把蝶妖赶走的……” “您说什麽呢!山主是知道了夫人的好,决定要专宠夫人,才把瑛……蝶妖赶出宫去的。”丫鬟连忙说:“夫人你可别胡思乱想的,山主心中再没有女人能和夫人相提并论了。” “是这样的吗?”霞衣不安地说:“可是……山主最近好奇怪,我从来没有见他这麽生气……还把蝶妖也赶走了,我总觉得……” “山主只是心情不好,过一阵就好了!”想到山主最近的脾气,丫鬟咽了口口水:“夫人,也许等山主心情好些了,就不会这样了。” “是吗?”霞衣觉得脚还是有些发软,顺手扶住了身边的门柱。 “嗤”的一声轻响。 “啊!”她抱著自己的手掌,往一旁倒去。 “夫人!”丫鬟赶忙扶住了她。 她抬起自己的手,目瞪口呆地看著像被什麽东西蚀去一小块皮肉的掌心。 这是……山主的禁制…… 为什麽? 山主不但让人严密看守这里,还在宫门上下了禁制…… 那个男人到底是…… 大殿里,大家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的,没有人敢出声。 不是没什麽事要禀告,而是坐在上位的山主今天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没有人敢第一个跳出来当炮灰。 山主脸色变幻不定,所有人跟著胆战心惊。 “卡!”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没什麽事就退下吧!”青鳞甩手丢开了从扶手上捏断的那块玉雕。 玉雕敲击白玉地面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大家连忙低头行礼,一个个鱼贯而出。 不过多久,阶下从济济满堂变成了没有一个人影。 “他……还是不说不动?”青鳞斜靠到了一边的扶手上。 “是。”他身边站著的随侍谨慎地答道。 “该死的!”他竟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字句:“他以为自己是在和谁作对啊?” “山主……”随侍犹豫了一下:“最近都在传言……” “说下去。”他抬起了眼睛。 “宫里传言说山主近日是为了住在逐云宫里的那人,所以才会一夜之间就灭了玉莲山的狐妖族……这事已经传扬了出去,分属四方的下臣们都有些骚动。” “我做什麽事,什麽时候需要看他们的脸色了?”他听了,语气却温和起来。 随侍低著头不敢回话,心里却不以为然。 想那玉莲山的狐妖族仗著族人众多,宁愿岁岁献贡也不愿向山主归附,山主从没有当成回事,只是一笑置之,说声有骨气之类半真半假的话。 可前两日那狐妖族的少主来宫里,经过时见到了逐云宫里关著的那人,说了声:“这样美丽的人,见了就赏心悦目。” 山主在他身边听了,只是笑笑。 偏偏那狐妖少主不知收敛,接著说了句:“我的那些侍妾们可差得远了,要是个个这般,我不快活死啊!” 当时山主就变了脸色。 那一夜,山主独自外出,次日,玉莲山狐妖一族千余性命,再没有一个活口。 传言,那不知轻重的少主,被山主扒了皮毛,当作门前踏脚,铺在了逐云宫里…… 两句调笑轻浮的话和灭族之祸不过相隔半日,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 “夫人,梳好了,您瞧瞧可还满意?”丫鬟在霞衣身後捧起铜镜,为她照出梳好的发髻。 她依旧瞧著镜子发呆,像是半点没有注意。 “夫人,您这是怎麽了?”丫鬟问:“是不是这头发梳得……” “你说,山主是为了什麽才灭了狐妖一族的?” “这……”丫鬟陪笑著说:“山主的心思,我一个奴婢,哪里猜得到啊?” “他们说山主是因为那狐妖少主对那人说了两句轻佻的话,就发了火。”她疑惑地抬起头问:“山主怎麽可能为这种事生气,我不信,你信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丫鬟急忙回答:“夫人你可别乱想。” 她当然知道霞夫人是在意什麽,霞夫人到山主身边不久,也是那狐妖少主在山主夸了霞夫人几句,山主当时竟问霞夫人可愿意跟那少主回玉莲山去。霞夫人要死要活才让山主说声算了的,要真是像传言的说的那样,霞夫人怎麽可能会不在意? “山主现在身边只有夫人一个,对夫人恩宠渐深,最近不也是一直住在这彩霞宫里?您可别信那些闲言碎语,不定是那个妒忌夫人的在瞎说。”丫鬟接著安抚她:“说不准山主是想起当年那狐妖对夫人不敬,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的。” “要是这样那就好了!”霞衣笑了笑,却笑得不怎麽自然。 怎麽好叫人知道,虽然山主最近夜夜留宿,却从没有和自己亲近。 别说是最近,就是近百年以来…… “你说……山主究竟为了什麽把那个人关在逐云宫里?纵然那人触怒了山主,也不见有受罚,好像只是关著吧!”她又问:“山主真的一次也没有去过逐云宫?” “是!不过……”那丫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不过什麽?”她皱起了眉头,预感到接下来的话自己不会喜欢听到。 “山主虽然没有去过逐云宫,不过我听说,山主最近倒是常在宫里散步,偶尔经过那里……”丫鬟婉转地回答:“有时也会问问那人的情况,像是怕那人跑了。” “经过?逐云宫独立而成,去哪里散步会需要经过……”说到这里,霞衣住了嘴,露出深思的表情来:“除了这个,你还有什麽没告诉我的?” “没什麽了,只是有些小事……”那丫鬟有些紧张地说。 “你说吧!是我让你去打探的,不会怪你!”霞衣咬了咬嘴唇:“要不是这宫里规矩太多,我早就……你还不说?” “真的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还听说……”丫鬟附到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句话。 “什麽?梅花?”她讶然地重复:“山主不是最讨厌梅花了,怎麽在逐云宫的内庭会有梅花的?” “好像……是因为那个人……说了一句……是春天了,梅花也该谢了之类的话……第二天山主就让人移了一园的梅树……”丫鬟犹犹豫豫地说:“山主对那人说了,你说梅花谢了,我就偏要这满园梅花四季不败,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山主真这麽说了?”她猛然站了起来,打翻了妆台上的花钿胭脂。 “奴婢不敢欺瞒夫人。”丫鬟跪到了地上,一脸无辜:“奴婢只是转述听来的话,绝没有添加半点不实。” “这是怎麽回事?山主他……怎麽要说这样的话呢?”霞衣在原地转来转去,满脸不安。 “夫人你别急,山主顶多是和那人斗气呢!” “斗气?你什麽时候见过山主和人斗气了?”霞衣瞪了她一眼:“山主最恨对他不敬的人,你见过哪一个人言语得罪了他,还能活到第二天的?” 山主居然说出那样的话来,怎麽想都不对劲。 什麽叫“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听起来,好奇怪…… “不行!我要好好想想!”霞衣用力咬著自己的手指,慌乱地说:“我要想个办法,一定要……” 那丫鬟从霞夫人房里出来,没有急著回自己房里,反倒往宫门外走去。 她走了很远,翻过了几处山头,走到了一处看似荒废的院落,穿过人高的野草,直直地走了进去。 院里有一座池塘,因为无人照料,早就干涸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许久,像一个长满了野草的大坑。 丫鬟穿过架在池塘上的廊桥,直走到了院里唯一的一座屋舍前停了下来。 “过来。” 就在她左右张望的时候,传来了招呼她的声音。 她往声音来处寻去,才转了个弯,就发现要找的人其实就在眼前,不过是被茂盛的荒草遮住了而已。 那人一身天青色的衣服,坐在一块大石上,手里竟然拿著一根钓竿。 “属下参见城主。”丫鬟立刻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那人一笑,手一抖,泛著银光的钓钩笔直地落进了干涸池塘的杂草丛里。 “谢城主!”那丫鬟站起来,垂手站到一边,像是他不问,就不敢开口似的。 “怎麽样了?”他漫不经心地问。 “回城主,我已经照著城主的吩咐,说了那些话。”丫鬟低头禀告著:“一如城主预料,她心情大乱,应该不久就会有所行动了。” “这种方法,不论用了多少次,还是一样有效的。”青衣男人心情像是很好,笑得格外开心:“你做得很好!等回了千水,我一定会好好嘉奖你的。” “多谢城主!”那丫鬟面露喜色,又跪到地上行了个礼:“属下一定会完成城主的交待。” 他挥了挥手,丫鬟行礼告退,离开了这座院落。 他继续拿著无饵的钓竿在无水的池塘边,像是悠闲地在钓鱼。 “你以为你施了界阵挡我,我就真的没办法靠近了?”他专注地看著眼前的大坑,像那里真是一座有水有鱼的池塘一样:“要说你也懂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还不怎麽信呢!也不知是新噱头还是个陷井?” “你就是太狠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他笑眯眯的,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你到今天也没有想通吗?哪有人每一次都赢的?输一千次也没关系,只要赢最後一场就是赢家了啊!” 他手里的钓竿微微一沈,像是被什麽东西咬住了一样…… 第十章 苍撑著伞,站在梅林里。 站了很久很久,站得恍恍惚惚的。 连青鳞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刻认出来,只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青鳞原本上扬的嘴角在看见他透出陌生的眼神时,立刻拉了下来:“不许你这样看著我!” “你……”他定了定神:“你是青鳞。” “记得就好!”青鳞看见他手里那把白伞,皱了下眉:“为什麽撑伞?” “我是鬼。”他抬头看了看灿烂的阳光,然後冷冷淡淡地回答。 “你身上的灵气呢?”再一次觉得那半长不短的头发很碍眼,青鳞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我的法力和那些没用的废物不同,虽然不多,但也不可能这麽快消散的。” 苍看他一眼,没有理他。 青鳞吸了口气,硬压下升起的怒火。 “你是故意的吗?”青鳞看著他比前段时间透明了许多的身影:“你故意让灵气散失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傅云苍!”青鳞连名带姓地喊他:“你到底想怎麽样?” “这话应该让我来问才对。”苍背对著他问:“青鳞,你到底想怎麽样呢?” “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你既然不杀我,那就让我离开这里。” “你是不是想回那个无名的身边去?”青鳞眼角一跳:“你死了这条心吧!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只能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为什麽……”苍回过头,不能理解地追问。 “不需要理由!”青鳞有些恶狠狠地说完,拂袖而去。 “该死的!该死的!”青鳞一脚踢翻了殿前计时的日冕,忿忿地咒骂著。 “山主……”迎上来的霞衣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一阵瑟缩。 “是你?”青鳞深吸了口气:“有什麽事?” “我看山主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排了些歌舞……” “心情不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了?”青鳞勾了勾嘴角,笑著问:“就算我心情真的很不好,你认为一场歌舞就能改变我的心情了?” “我……只是想让山主开心些……”霞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是我错了……我不该……” “你怕什麽?我又不是在生你的气?”看到她畏缩的样子,青鳞冷笑了一声 “是!那我这就……”霞衣现在只想离喜怒无常的他远些。 “难得你懂得讨好我,不像有些不识好歹的……”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随即刻意掩去了,平和地说:“歌舞是吗?去看看也好。” 宴席,歌舞,高朋满座。 “滚开!”他手一挥,把一个趴到他身上的舞姬挥了出去。 只看见玲珑的身段凭空飞起,直撞到了另一边的柱子上才落了下来。 乐声嘎然而止。 所有人都停下谈笑,看著坐在主位上的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刚才还笑著把那舞姬揽到自己怀里,转眼又动手把人打得吐血……山主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为什麽要停下来?”他扬了扬眉毛。 乐师们赶忙重新奏乐,席间的人们也开始继续说笑。受了伤的舞姬很快被悄无声息地抬走,血迹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乐声有些发颤,宾客脸上的笑容不怎麽自然以外…… 他掸了掸十分干净的衣服,继续喝酒。 “山……山主……”战战兢兢为他倒酒的霞衣突然被他伸手抓住,吓了一跳,声音都发了抖。 “你怕什麽?”他没什麽表情地问:“怕我杀了你吗?” 青鳞及时地接住了从她手里掉落的酒壶,阻止了又一场惊吓。 “请山主恕罪!”霞衣面无血色地朝他跪了下去:“山主饶命啊!” “霞衣,你爱我吗?”这个时候,青鳞偏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爱!”霞衣忙不迭地答了他。 “如果,我只是个凡人了呢?”青鳞又问。 霞衣偷著看了看他的脸色,却什麽也看不出来,把心一横,答道:“山主就是山主,不论山主是什麽,我都是爱著山主的。” 青鳞盯著跪在脚下的霞衣,沈默了一会。 霞衣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很好!”青鳞终於笑了出来:“答太好了!” 霞衣受宠若惊地从地上被扶了起来。 “霞衣。”青鳞看著她,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你想要什麽奖赏?不论什麽都行!” 不论什麽都行? 霞衣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要当山主夫人之类的话。 还好眼前闪过了刚才山主把那个舞姬丢出去的样子,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霞衣不要什麽,只希望山主开开心心的就好!”霞衣拿起酒杯,递给了青鳞:“只要山主觉得开心,霞衣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你知情识趣!”青鳞笑容加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整个厅里紧绷的气氛终於缓和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得胸口一轻,连呼吸也顺畅起来了。 酒过三巡,有了几分醉意,又见青鳞始终对自己面带微笑,和颜悦色的,霞衣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山主……”她试探似地问著:“刚才是谁惹山主不高兴了?” “一个无趣之极的人。”青鳞像是在欣赏歌舞,随口回答。 “既然他那麽无趣……山主为什麽不把他……赶走也好,省得看见他就生气。”虽然想说杀了,可还是选了比较保险的说法。 青鳞转过了头来。 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 不止没了笑容,还阴沈得骇人。 这一回,乐声和谈笑声自动自发地停了下来。 “霞衣。”青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难道不懂见好就收吗?” “山主!”霞衣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山主!我只是想为山主分忧……” “你也配?”青鳞抬起她的下巴,冷冷地看著她姣好的容貌:“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话,可别怪我不懂什麽叫怜香惜玉!” “山主饶命!霞衣只是关心山主,不愿见到山主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是扫兴。”松开手,他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霞衣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夫人!”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扶住了她。 霞衣的脸上阵青阵白。 不过是句说话,山主居然发这麽大的火,那人在他心里的份量,竟有那麽重吗? 凭什麽…… 怨恨的眼里,杀气一闪而过。 “夫人,我说了,这样行不通的。”丫鬟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不如试试,我说的法子吧!” 她咬咬牙,点了点头。 要是不想落得蝶妖那样的下场,事到如今,也只能那麽做了…… “这个真的管用吗?”霞衣犹豫地看著手里的东西。 “奴婢跟随夫人多年,难道夫人还信不过我?”丫鬟努力游说著:“奴婢也是希望夫人得到山主独宠,所以才冒险弄来这宝物的。” “不是我信不过你,你要知道,山主的法力那麽高。你随便拿了瓶东西来说能穿越山主的禁制,叫我怎麽相信啊!”霞衣不无担忧地说:“要是破解不成,让山主知道了,恐怕我们两个都要死无全尸。” “难道我不怕吗?”丫鬟神神秘秘地说:“夫人您尽管放心就是,我保证这东西一定有效。” “这到底是什麽啊?”霞衣拿起手里的小瓶,拔出塞子闻了闻,也闻不出什麽味道来:“要是不行的话……” “我只问夫人一句,夫人想不想除了那人呢?” 霞衣想了又想,横下心:“不论用什麽方法,我也不要失了这麽多年耗费心力换来的地位。” 逐云宫。 苍靠坐在窗前,双眼空洞地望著天边。 在许多年许多年里,他一直是被围困在这样一片小小的天地之间…… 时间似乎停滞不前,不!开始倒流…… “你就是用这样的脸,迷惑了山主吗?” 他一怔,放下了撑著脸颊的手,看向出现在眼前的美丽女子。 看他一脸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霞衣心里的恨意更加浓烈起来。 “你是谁?”苍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问。 “我叫霞衣,是山主的宠妾。”她刻意地在“宠妾”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喔!”苍应了一声,忽略胸口针刺一样的痛。 “你被山主关在这里很不自在吧!想不想出去?我可以帮你的!” “不用了。”他撑著下颚,不再看这个意图不明的女人。 “你以为你是什麽?”霞衣恼羞成怒,尖锐地质问他:“你不过是个男人,还想迷惑山主?我告诉你,山主最多只是因为一时新鲜,等他对你厌烦了,就算你再怎麽求他,他连看也不会再看你一眼的。” “我知道。”他不痛不痒地回答。 “你!”被身後的丫鬟轻推了一下,霞衣放软了语调:“你……爱著山主吧!” 看见那只撑在下颚上的手微微一动,霞衣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山主唯一放在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上的人是谁呢?” “他……没有心,不会爱人。” “你错了。”这个叫霞衣的女人得意地看著他:“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在这座山里有一个任何人也不能靠近的禁地。在那里,住著山主一生中最爱的人。” “你骗我。”苍没什麽情绪的眼睛直盯著霞衣,让她心里一阵发怵。 “我没有骗你。”她退了半步,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麽。“听说那是一个世上最美丽的人,所以山主才不愿让任何人看见,下了多重的禁制。要是你不相信的话,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美丽的人……他爱的人吗?他竟然……也会爱人的吗……” 苍低下头,半长的发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骗你做什麽?我只是觉得和你同病相怜,所以才告诉你的。”霞衣作出一付伤心的样子:“山主他是个寡情的人,爱上了他,注定了要伤心痛苦。你要是真的误以为山主对你有情,可是一件可悲的事啊!” “我不信……” “你不信什麽?山主亲口对我说过,你只是个无趣的消遣。要是山主对你失了兴趣,你说你会怎样呢?” “是他不让我走……”苍的声音愈发微弱了下去。 “是真的吗?是他不让你走,还是你根本不愿意离开他的身边?”霞衣下了重药:“是你舍不得放手的,对不对?” 苍猛然抬头。 霞衣心一凉,踉跄地退了几步,要不是她身後的丫鬟拉住她,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苍面无表情地看著她:“你也配这麽和我说话吗?” “你……你才不配!你不过是个鬼魂,还妄想和山主……”霞衣下意识地说出了心底的话。 苍看著她,冷笑了一声。 “快走!”霞衣还怔在那里,她身後的丫鬟突然一把扯住她,朝後退进了梅林。 才跑了没两步,眼前白影闪过,苍负著手,堵住了她们的退路。 “谁让你来的?”苍也不看她们,动手在身边折下一枝白梅。 “没有……”霞衣看了看身边一样脸色发白的丫鬟,硬著头皮说:“是我自己……” “凭你也能侵入他的禁制?”苍动作温柔地摸著手里的花枝:“你觉得我威胁到了你的地位,这时又有人献出计策,於是你就听从了唆使,来除掉我。不是吗?” “你说什麽呢!”霞衣嘴上是这麽说,心里却大吃一惊,拿眼睛去瞟身边的丫鬟。 “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蠢吗?”苍抬眼看她,露出轻蔑:“别让人利用了还自以为聪明。” 霞衣终於阵脚大乱。 “能无声息地侵入他的禁制,是为什麽呢?”苍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霞衣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腰带。 “让我看一看好吗?”苍歪著头,对她扬起了笑容。 “夫人!”身边的丫鬟看她眼神竟然跟著眼前的苍一起迷茫了起来,连忙推了她一把。 “啊!”霞衣一个激灵,从昏沈里清醒了过来。 “你不是鬼魂!绝对不是!”霞衣一脸害怕地冲他叫嚷了起来:“你到底是什麽东西?” “东西?你才是一件‘东西’吧!”苍轻声细语地说:“是不是没有灵魂的,终究要愚昧些呢?” 霞衣骇然色变,再顾不上说话,原地一转,隐身逃去。 “你没有灵魂,对我没什麽用处,我本来不想杀你的。”苍自言自语似地说著:“谁叫你说那些话的?我生来最讨厌身份卑贱的人自以为是地折辱我,你一个小妖,居然也踩到我的头上来了!” 说完,指尖一弹,一朵梅花追往霞衣飞窜的方向。 只听见半空中一声惨叫,落下了一条人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霞衣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朵雪白的梅花镶嵌在她的眉心之间,就像是特意装饰而成的花钿。 “不要啊!”她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精致美丽的脸痛苦扭曲了起来。 苍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宠妾?”苍蹲下了身子,和她平视:“你这麽美丽,他真是有福气呢!” “救我!救我!”只觉得眉心被火烧一样地痛,霞衣哪里还理会他说些什麽。 “你不是说你很爱他吗?要是我现在让你选,你是要命还是要他呢?”苍不紧不慢地问:“要是我饶了你,你会不会立刻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呢?” “会!我会的!救我……求求你救我……”霞衣想要抓住他,手却穿透过了他不实的身体,再次趴到了地上。 “你不会的,你心里在想,要是我饶了你,你就把我碎尸万段,对不对?”苍轻声地叹了口气:“妖就是妖啊!” 他站了起来。 “你饶了我吧!上天有好生之德……” 霞衣朝上仰望著,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你就是把好恶分得太清,所以出手不留余地,你要记得,上天有好生之德…… 杀! 不杀! 闭起了眼睛,感觉意识分作了两边…… 不过是个低贱的妖孽! 万物有灵,何况她并无大恶! 无恶?冒犯了我,就是世界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只是这样吗?难道你不是因为…… “不是!”他张开了眼睛,驳斥著自己:“她算什麽?我要杀就杀,何须什麽借口?” 掌心一痛,他抬起手,又看了看脚下的霞衣。 手掌轻扬,有一样东西从霞衣的腰间飘到了他的手里。 他看著手里小小的瓶子,拉开塞子,在鼻间晃了一晃,闻了之後,微皱起了眉头,一脸厌恶地把瓶子往地上扔去。 瓶子摔碎在一株梅树的树根上,流淌出了一些淡色的液体,一眨眼就被泥土完全吸收掉了。 “居然……会用这种……”他若有所思地说著,然後一弹手指。 霞衣瘫软到了地上,胸口急剧起伏著,显然是保住了性命。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他的声音冷冽起来:“我破例饶你一命,下次绝不留情。” 说完,转头看著天空,若有似无地笑了。 原来那个丫鬟趁著霞衣逃跑的机会,往上飞去,直飞出了包围著逐云宫的禁制范围。 那丫鬟看他打碎了那个小瓶,心定了下来。 可想到这次功败垂成,不知要受什麽样的处罚,免不了感觉懊恼。 之前错估了这个整日看来浑浑噩噩的鬼魂,还以为手到擒来。 没想到,这个鬼魂不但毫不中计,极为难缠,好像还有著难测深浅的法力。 只能先回报城主,再作打算了。 想到这里,急急忙忙就要转身离开。 “你不是奉命要引我去一个地方吗?走这麽快做什麽?”一个声音从她背後传来,竟是近在咫尺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隐约有些透明的苍就站在她的身後,正带笑看著她。 她留意到苍还在禁制之中,呼了口气,可下一秒,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破!”只见苍伸出手,五指并拢,虚空一划。 空气里传来撕裂的声响,苍手掌经过的地方,景物开始扭曲,就像划开了一片透明的屏障一样。 禁制被解开了。 不!不是解开,而是被破除了! 青鳞山主所下的禁制…… 她还没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什麽冰冷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颈边。 “没什麽好奇怪的,我身上有他的法力,当然破得了他的禁制。”苍一手抓住她的脖子,一边好心为她释疑:“有一句话真的没有说错,我承认,我其实可以离开,只是没有这麽做而已,但理由绝不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他。” “你……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苍笑了笑,慢慢地把脸靠近她:“我还想问你,你到底想做什麽?或者说,是谁在指使你做这些事的?” “你说什麽……”她发现自己不能动弹,脸色一片死灰:“我不明白!” “嗯……你不是这里的!”苍仔仔细细地看著她:“修行了八千年,很不容易呢!” 直觉告诉她这个鬼魂要做出令她惧怕的事来,偏偏身子就是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不是中了什麽法术的缘故,而是自己心里那种无法抑制的恐惧造成的! “别怕!我暂时不会对你怎麽样的。”苍靠近了她的耳边,用温和的声音说著:“带我去吧!你不就是来带我去的吗?让我们看看,你的主人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吧!” “你怎麽又来了?”青鳞坐在白玉座上,不耐烦地看著面前一身青衣的太渊。 “山主大人,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啊!”太渊摇晃著他的折扇,笑嘻嘻地说。 青鳞皱起了眉,想不通他葫芦里又在卖什麽药:“你和我还是不要来往的好,我们的关系没有这麽密切。” “早前的事就不要一直提起了吧!”青鳞打了个哈哈:“从认识你第一天开始,我心里就一直是对你佩服之至的。我们总算是……” “你为什麽总有这麽多废话好说?”青鳞越听越不舒服,一心只想让这麻烦的家滚得越远越好:“不要拐弯抹角,直说就好了!你又来做什麽?” “你什麽时候学会这麽直接的?”太渊被他这麽一抢白,颇觉无趣,摇著头说:“以前只有和你说话要花些脑筋,没想到你居然会变得和寒华一样冰冷死板。” “我没时间陪你玩猫捉耗子的游戏。”青鳞抿了抿嘴角:“如果你今天来是想找乐子的,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听说,你招待了一位贵客?”太渊“哗”地一声收拢折扇。 “什麽贵客?我一向不喜欢招待外人。”青鳞脸色丝毫未变:“难道是七皇子你有意来我这里作客,要这样的话,说是贵客才不为过。” “听说因为贵客喜爱梅花,所以逐云宫里种了一片梅林。”青鳞用扇子掩住了嘴角,笑弯了眼睛:“没想到大人你也懂得花费心思讨好心上人啊!” “什麽心上人?七皇子你糊涂了。”青鳞漠然地看著他:“你认识我这麽多年,可曾见过我把谁放在心上过?” “嗳!此一时,彼一时。”太渊紧盯著他的眼睛:“大人都‘冲冠一怒为红颜’了,怎麽还拿这些话来搪塞我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麽。” “我不过是好奇,只是想知道是什麽样的人让大人你动了情意。”太渊哪里会由著他轻轻带过:“不如让我……” “七皇子。”青鳞语气沈了下去。 “只是开个玩笑,山主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青鳞正要说话,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翻涌。 “怎麽了?”太渊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著他。 “你做了什麽?”青鳞霍地站起,声音急促尖锐。 “我?”太渊一脸无辜:“我做什麽了?” “你破了我的禁制!”青鳞说著就抬手拿下发间的配饰。 “等一下!”太渊连忙制止他:“我人就在这里,怎麽可能破解你的禁制?” “不是你还会是谁?”青鳞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剑架到了他的颈上:“你是不是记恨我不给你龙鳞,所以做了什麽手脚?” “那我怎麽会还站在这里被你用剑指著?”太渊笑著用扇子慢慢移开了青鳞的玉剑。 “当今世上,除了你和寒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还有谁能硬解我的禁制?”青鳞垂下手,玉剑铮然作响。 “硬解?”太渊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讶异:“怎麽可能?” “别做戏了,你到底想要干什麽?”青鳞微眯了眼,散发出阵阵杀气。 “我发誓,绝不是我做的!”太渊高举双手,有点笑不出来了:“与其在这里问我这个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去看看不是更好?” 青鳞皱了下眉,无数念头一瞬转过,狠狠地看了面前的太渊一眼,一个闪身,急速往殿外飞去。 太渊挑了挑眉,露出兴味,急忙追著去了。 尾声 逐云宫外,远远就能看见有个人影倒在梅林之中。 青鳞加快了速度,一个眨眼就到了那个人影面前。 等到看清那张失去意识的脸庞,他才微不可闻地呼了口气出来。 抬起头四处张望,也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熟悉的气息,他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手一扬,地上的人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霞衣。”他语调平静地问著睁开眼睛的霞衣:“他人呢?” 霞衣的眼睛里映出了他阴沈的表情,猛然睁大,里面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他人呢!”看见霞衣只知道发抖害怕,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忍不住扬高了声音:“说啊!”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霞衣惊慌地摇著头,否认著:“不是我,我什麽都没有做!是他,是他把我打伤的!他差点把我杀了!山主,山主你救我啊!” 说到後来,声泪俱下,抱住了青鳞的腿泣不成声。 “他要杀你?那你怎麽会跑来这里让他杀的?”青鳞踢开了她,一字一字地说:“这里不是彩霞宫,是逐云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麽会这样的!”霞衣往後挪动:“不是我,和我没关系……” “说!他到底……”话还没有说完,青鳞突然抬头看向东方。 远处,一道七彩的霓虹,伴著大量的水雾出现在半空。 “咦?”太渊喊了一声:“护阵被破……难道是寒华……” 转眼看见青鳞已经朝那里去了,连忙也跟了上去。 传说,天城山深处,有一处深潭。 潭深万丈,不盈不竭。 可现在,这处深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往半空的白玉台阶。 七层的玉台,高悬在台阶的尽头。 或者说,这才是这里原本的模样,所谓深潭,不过就是列了阵势所表现出的幻相而已。 阵势被破了…… 谁也不能有把握地说,这世上能有破解青鳞所列阵势的人。 就算是太渊,也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能毫不费力地破去青鳞的阵势。 青鳞原本是掌管四方水域,八方界阵的术法阵师。他列在这里的,是揉合了虚无之力的护阵,要是能够硬破,何须费这麽大的周折…… 其实,就算是寒华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太渊看了眼身边的抬头上望的青鳞,目光犹疑不定起来。 “怎麽可能……”青鳞看著被破坏的阵势,同样不能相信自己眼睛里看到的。 玉台高处,隐约可见飞扬的金色幡带…… 等到了第六层处,终於可以看见高台上的动静。 长长的玉座上躺著的人依旧双目紧闭,毫无知觉的模样。 一个近乎透明的身影跪坐在那里,那双透明的手攀上了那昏睡著人的颈项…… “住手!”青鳞急跑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拉开了那双看起来像是要行凶的手:“傅云苍,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被他抓住手的苍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他都已经死了……” “他还没死!”青鳞面色又是一沈:“谁允许你这麽放肆的?” “青鳞……他是谁?你最爱的人……真的……是这样的吗?” “是你破了这个阵势?”青鳞并没有注意去听苍呢喃著的话语:“你怎麽做到的?” “是不是?”苍抬头看他。 “你说什麽?”青鳞瞥了眼站在後面,看来并不准备有所行动的太渊:“跟我回去,以後不许你再到这里来,要是这个人少一根寒毛,我绝不饶你!” “是吗?”苍看著那个躺著的男人,细细地看著那张昏睡著依旧极为美丽的面孔:“他早就应该死了。” “闭嘴!”青鳞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不许这麽说!” “我就是要说!”苍站了起来,脸上带著诡异的微笑:“就算他再活过来,我也会杀了他,我活著,他就不能活著……我们两个,永远只能择其一!” “皇兄?”就在这时,站在两人身後的太渊突然不大不小地惊呼了一声。 正要勃然大怒的青鳞因为他这声透著古怪的惊呼思绪一顿,连忙回头去看身後玉座上的人。 人依旧昏睡著,不见有任何的异样。 为防有诈,他急忙转头防备地看著太渊。 “你乱喊什麽!”青鳞走到太渊面前,不满地瞪著他。 “皇兄!”就在这时,太渊又朝他身後喊了一声。 青鳞看得很清楚,太渊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著,看得出他正努力克制著心里的紧张,力图镇静。 他和太渊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也很少看见老神在在的他这样不安。 “你在喊什麽?”说不被影响是假的,青鳞的语气也沈重起来:“他还没醒。” “北镇师大人。”太渊眼珠一转,笑了一笑,语调竟然有点僵硬:“我又不是只有一位皇兄……” “这里哪还有……”青鳞目光一滞。 “太渊见过皇兄。”太渊越过他,行了大礼:“皇兄别来无恙?” 青鳞猛然一震,转过身来。 太渊的面前,站著的哪有别人? 不就是那个白衣黑发,清贵傲然的人。 阳光照射在那张孤绝美丽的容颜…… 傅云苍! ――画中仙?完―― 琉璃碎第三卷《苍龙怒》by墨竹 文案: 这痛,这伤,就像这个刻印一样,那麽深地刻在我的灵魂里…… 昆仑之巅,寒华与太渊紧盯著那流光溢彩的石柱,一道人形缓缓显现出来──乌黑长发,银鳞战甲,高贵傲然的神情,是奇练还是孤虹? 青鳞痴了,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傅云苍呀!但对方竟扬言要杀了青鳞,以偿还他的半心! 是恨,亦是爱。两人掌中的苍龙印,是灵魂刻印,是生死之约……但人算不如天算,万年来的命定之数,真不能违抗? 阳光下,孤虹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暗沉的阴影:「不过就是……你吃下了我的半心,等於吃下了我的某一个部分。」 「那是……」 「你不明白吗?我是一个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人。」 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恐怕,傅云苍所爱上的,只是苍王孤虹的某一个部分,一个被你青鳞夺去吃下的部分,我自己的那半颗心。」…… 楔子 传说,天城山深处,有一处深潭。 潭深万丈,不盈不竭。 他站在云端,俯瞰著脚下群山环绕中的绿色深潭。 有一种奇异的波动从水面涌起,他心头一跳。 “就是这里?”他问。 “是……”在他身边的女子有些瑟缩地回答。 他收回了抓在那女子脖子上的手,那女子转眼逃逸不见了。 他低头看著,不理解心里的感觉从何而来。 有什麽事要发生了……想到这里,他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 “是什麽啊!”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 他深吸了口气,平复紊乱的心绪,破除了笼罩在水潭上空的禁制,从天上落到了水面。 脚下,深色的水面倒映著他的身影。 “解阵!”他微一跺脚,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随著涟漪远扩,一阵大过一阵,不过片刻,就像平空起了巨浪,水花撞到了山壁,发出隆隆回响。 他站在涟漪的中央,半长的头发飞扬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脚下。 时间过去,涟漪越来越小,水面最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他皱起了眉,不明白为什麽会是这样,明明阵势已经发动…… 突然,从水中冲出一股巨大的水柱,状如飞龙,直往他站立的方向扑来。 那水龙张开大嘴,看样子竟是想要把他一口吞下。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惊之下,只能用手遮挡住头脸。 耳边只听见“!”的一声。 等他放下了手,眼前的水龙早已不知所踪,空气里飞散著大量的水雾。 掌心有些微热,他打开看了,有细微的光亮在掌心的刻印中流窜,瞬间却又隐去。 这个时候,深色的潭水泛起强烈的绿光,随後从他的脚下开始,慢慢向四周消失。 他知道这水类似於阵里的幻相媒介,一旦消失,也就表示阵形已经被破除。 刚才看到守阵水龙的时候,他还以为没有办法了,没想到转眼形势大变,一下子解除了最後的防卫。 他不明白,为什麽这个阵这麽容易就被自己破除了? 难道说,还有另一层禁制? 潭水终於完全消失,显露出了被阵势护卫著的东西。 眼前的景色突然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周山壁渐渐褪成了白玉的模样,他的脚下多了玉制的长阶,台阶的那头,连接著白色的七层玉台。 这座隐於阵里的玉台,高悬在半空,看不见上面有些什麽,只望见白色的底座上,镌刻著华美无伦的图样。 他怔了一怔,忽然有些犹豫起来。 只是一时冲动,贸贸然地跑来了这里,不顾後果地解开了阵势…… ……在这座山里有一个任何人也不能靠近的禁地。在那里,住著山主一生中最爱的人…… 他用手把披散著的头发撩到脑後,目光里透露著恼怒的情绪。 不再多想,抬脚走上了台阶。 阳光从天空照射下来,折射成七彩的光芒。 他越往上走,心里越是觉得不安,几次三番停下了脚步,磨蹭了很久才走完了这一段并不很长的台阶。 已经可以看见,玉台最高处,撑著金色的华盖,飘坠著的幡带在空中轻舞,在日光里亮有些刺眼。 他慢慢地往上走著,慢慢把拳头越握越紧。 已经隐约……可以看得见躺在玉座上人影…… 这位子就该是我的! 你闭嘴,你哪里有资格这麽说? 你又有什麽资格了吗? 原来是你一直想要除掉我! 你还不值得我花费心思。 难道说你对父皇…… 现在除了我,还有谁配做天地共主? 你别妄想了,只要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凭你也想阻挡我?不自量力!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赶走了那些在脑子里回荡的杂声。 慢慢走到了玉座旁,他低下头看著这个躺著不动的人。 俊美的轮廓竟然有些熟悉……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那件华美的金色衣物。 飞龙…… 沿著刺绣的轮廓轻轻移动,有些什麽东西从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我和你,生来就是仇敌,永远只能选择其一…… 讨厌这个人! 不论他活著还是死了,不论他是不是青鳞爱著的人,都是那麽讨厌! 跪坐了下来,手慢慢地移到那看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外脆弱的颈边…… 第一章 “住手!”身後传来著急的喊声,然後手被人一把抓住了:“傅云苍,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他用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语调说著:“他都已经死了……” “他还没死!”那人恼火地抓紧了他的手:“谁允许你这麽放肆的?” “青鳞……他是谁?你最爱的人……真的……是这样的吗?”他喃喃地问。 “是你破了这个阵势?”眼前的人像是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你怎麽做到的?” “是不是?”他抬起了头,看著这个感觉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的人。 “你说什麽?”那人只是盯著他身後说道:“跟我回去,以後不许你再到这里来,要是这个人少一根寒毛,我绝不饶你!” “是吗?”他低下头,看著那个躺著的男人,细细地看著那张昏睡著依旧极为美丽的面孔:“他早就应该死了。” “闭嘴!”他的手被用力地甩开:“不许这麽说!” “我就是要说!”他站了起来,笑著,用上了心里所有不满和怨恨:“就算他再活过来,我也会杀了他,我活著,他就不能活著……我们两个,永远只能择其一!” “皇兄?” 一个带著惊慌带著试探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 他看了过去,看见一张温文尔雅的脸。 他见过这个人,远远地在逐云宫里见过这个人。 他不认识这个人,可这个人为什麽这麽奇怪地盯著自己…… “太渊见过皇兄。”但那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朝他行了大礼,嘴里说著:“皇兄别来无恙?” 他不认识这个人,所以他说:“我不认识你!” “皇兄怎麽可能不记得我了?莫非是还在生我的气?”那个自称叫做太渊的人抬眼看他,露出有点讨厌的笑容:“早知道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我当时就算是拼了命也会阻止你们的!” “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太渊,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麽!”墨绿色的身影挡到了他的面前:“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後,不许你再踏进天城山一步!” “北镇师大人,你这是说的什麽话?”太渊甩开折扇,不紧不慢地扇著:“我和自家兄长叙叙旧而已,你又为什麽这麽气恼?” “兄长?他不是你兄长!”苍站在後面看不清青鳞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历的声音:“他不过是个鬼魂,你到底又想玩什麽把戏?不要信口开河!” “哎呀!我的信用真的有这麽差吗?为什麽每次我说真话的时候,你们总是不相信我呢?”太渊笑得有些狡猾:“我可以用圣君之名起誓,站在你身後的这个人,的确是我的兄长。” “什麽?他……是……不可能的!”青鳞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要是他是你的兄长,我怎麽会没有见过!” “大人啊大人!你的记性真的不怎麽好啊!”太渊表情古怪地看著青鳞:“你真的亲眼见过我所有的兄长吗?至少有一个啊……你真的忘了吗?” 青鳞的肩膀一僵,然後缓慢地转过头来。 他第一次见到青鳞有这样的表情…… “大人,让我为你介绍一下吧!”太渊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很开心地说:“你面前的这一位,是我的长兄,我父皇共工的长子,白王奇练。” “奇……练……”苍无意识重复著这两个字。 “奇练?”青鳞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辩:“怎麽可能是奇练?” “有什麽不可能的?”太渊回答他:“我大皇兄可是纯血龙族,就算遭受重创,哪怕我们都以为他无力再活了,他却活下来,也没什麽好奇怪的。” 纯血……龙族…… 竟然会是奇练? 为什麽会是奇练? 为什麽偏偏会是奇练……那不就是注定了要…… “大人,你现在终於明白我没有骗你了吧!” “闭嘴!”青鳞大声说道。 太渊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是奇练吗?”青鳞用力抓住苍的肩膀:“告诉我,你是不是奇练?” “奇练……”苍茫茫然地反问:“是又怎麽样?不是又会怎麽样?” “如果你是的话……”青鳞竟然笑了,笑得那麽温柔:“那就太好了!” “我不知道。”苍说,眼神冷了下来。 “不许这样看著我!”青鳞的笑容僵在了嘴边:“就算你是奇练,也不许你这麽看我!” “我厌烦了……青鳞,我厌烦了!”苍推开了他:“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什麽?你居然敢……” “我为什麽不敢?”苍冷笑了一声:“什麽奇练鬼练的,我一概不知,你心里的念头,我也不想知道。我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 “傅云苍……” “傅云苍已经死了!”苍倨傲地看著他:“早就被你杀死了!” “就算这样,可你心里还留著对我的情意,不是吗?”青鳞一脸忍耐的表情:“下次不许你说这种让人生气的话。” “没有下次了,青鳞!”苍摇了摇头:“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早就没什麽情意了。” “你说什麽?”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讨厌输给别人吗?”苍冷冷淡淡地说:“还是你以为你对我做了什麽,值得我落到了这种地步还爱著你?你不过跟我开了个恶毒的玩笑,我只是不服气罢了!凭什麽我要被你这样耍弄?你好好想想,如果是你被人害得这麽凄惨,你还会爱著那个人吗?” 青鳞扬起了眉。 “你生什麽气?你有立场生气吗?”苍抢在他前面说:“你假装把我捧在手心里,等我晕头转向了,一下子又把我踩到了脚底下。欺负我是个没用的凡人,没用的鬼魂,你吃死了我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已经整整一百多年了,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你要欺我到哪一步才肯放手,啊?” 青鳞第一次见到他这麽咄咄逼人,本来要说的话被堵住,竟然僵在了那里。 傅云苍……沈默寡言,冷傲到不屑和人争辩的傅云苍…… “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没有怨恨,没有怒火。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我还会爱著你。要不你自己找个理由出来,你有哪里值得我爱的?”苍微微侧著头,笑著问:“你有没有忘记,在傅云苍成亲的那天,你答应过他什麽?他又对你说了什麽?” 我说了,解青鳞是为你傅云苍而来的,除了你,我什麽都不要。 只要你记得今时今日在这里对我所做的承诺。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只要有一个人撒了谎,这个承诺就是假的!”苍用手撩起了落到额前的头发:“世上从没有过解青鳞,傅云苍也已经死了,你又有什麽理由要求傅云苍的鬼魂还爱著青鳞?”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青鳞的脸一片铁青:“总之,不许你说这些让人生厌的鬼话!” “噗!” 青鳞一眼瞪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太渊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声道歉:“我只是想到了他现在的样子……说是鬼话……真是很贴切……” 苍也笑了出来。 “傅……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青鳞恼火地盯著苍脸上那刺眼的笑容:“你竟然这麽羞辱我,你信不信我杀……” “杀啊!”苍挑衅似地看著他。 “你……”青鳞的脸已经快要发黑了。 “不杀是吧!”苍也不看他,朝他身後说:“那个谁?” “太渊!”太渊急忙凑上前来。 “你说,我是你的兄长?” “是,你是我皇兄的转世,我绝不会认错的!”太渊笑著,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既然是兄弟,你帮不帮我?”苍朝他笑著,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竟然有些相似。 “皇兄有什麽差遣的,我拼了命也要帮的!”太渊分了个兴致勃勃的眼神给青鳞:“不知皇兄有什麽吩咐?” “我要离开这里,要是有人阻拦我的话,你会怎麽办?” “皇兄放心,只要有我在这,没有人能阻拦皇兄自由离去。”太渊恭敬地回答。 “很好。”说完,苍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青鳞伸手过来抓他。 “嗳!”伸出的手被一把折扇挡在了半空:“大人,我皇兄当然是要和我一起回千水之城去了。” “太渊,你别太过了!”青鳞凑近了他,用阴冷的语气对他说:“别怪我不客气!” “大人不要动怒。”可太渊不想退让的时候,又有谁能令他让步?“要是在这里动手,可不大好吧!” 说完,看了看躺著的不知是死是活的那个。 “大人也不想闹得不可收拾吧!”看到青鳞脸色越发难看,太渊笑得越发开心起来:“大人你虽然曾效命於我父皇,和我们渊源颇深,但我父皇已经故去,皇兄现在是我族中最上位者,大人就算不再效力於我水族,也不应该对我皇兄失了礼数。若是大人和我皇兄之间,真的有什麽必须说清的纠葛,那就请按足规矩,来我千水之城求见吧!” 青鳞冷眼看著他朝自己作了一揖,带著那种令人厌恶的笑容走到了苍的身边。 “皇兄,请吧!”太渊手一扬。 苍没有再看青鳞一眼,乘著风飞去了。 “我所提议的事,大人是不是会好好考虑一下呢?这一回,也不是什麽空口无凭的事了吧!”太渊临走时别有用意地说道:“那大人,我们後会有期了。” 转眼,只剩青鳞一人站在玉台之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满怀的怒火。 这麽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完全被人压在下风,感觉无处著力反击。 就算当年被太渊使计暗算,也能靠著预先留下的後手,没让太渊讨去什麽便宜。 偏偏这一次,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走到玉座旁,看著躺在玉座上不言不动的那人,想起傅云苍离开前的那种目光。 “他真的是奇练吗?”他的眉宇紧锁了起来,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不可能的!傅云苍怎麽可能会是奇练……” “太渊。” “皇兄!”太渊连忙落後两步,和他并肩飞行。 “我很不喜欢你。”苍盯著他。 “这个……皇兄还是一样直言快语……”太渊咳了一声。 “那个人……是谁?” “皇兄指的是青鳞大人?”太渊眼珠一转:“青鳞大人可说是水族中的异类,虽然不是龙族,却比我们都要精通上古阵法。他昔日虽然只是被封镇守北方,实际上却控制著四方镇师。要说他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真一点也没有夸张。这些皇兄你都忘了吗?” “我不清楚,我想要知道的是那个人,躺在那里的是谁?” “躺在那里的人?”太渊惊讶地说:“皇兄你竟连六皇兄也不记得了?” “六……” “六皇兄啊!”太渊点著头说:“皇兄你当年就是因为和六皇兄斗法,才会伤重不治,不知所踪的。” “兄弟吗?”那个看来这麽讨厌的人,会是自己另一个兄弟吗? “当然了,六皇兄就是苍王孤虹。”说到这个名字,太渊又咳了一声:“他素来和皇兄你不合,只因在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们兄弟七人之中,唯有皇兄你和他是真龙之身,有资格继承父皇的族长之位。” “苍王,孤……虹……”苍心中一动,只觉得这个名字…… “我们的父皇共工触不周山而亡,当时在我水族之中,为了这族长之位,支持皇兄和支持六皇兄的分作了两派。最後一次大战,你们两人力斗受伤,其後火族乘势进攻,皇兄和六皇兄虽然联手杀了祝融,却双双伤势惨重,只能退守於千水之城。”太渊叹了口气,脸色沈重:“城破之时,局面混乱不堪,我仅以身免,後来才知道六皇兄被北镇师亲自带走,皇兄你却不知下落。我还以为皇兄已经……没想到皇兄居然已经转世重生,实在是太好了!” “他……救走了别人……”听在苍耳朵里的,只有这麽一句。 “这个啊……也许当时皇兄你已经恢复,自己先行离开了……”太渊有些支支吾吾:“何况……六皇兄和他……好像别有些渊源的……” 看见苍询问似的目光,太渊急忙摆手:“我不清楚,只是隐约猜到的。以北镇师大人的为人,如果不是有别样的原因,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青鳞他……是不会毫无原因对别人好的…… “你是个厉害的人物,用不著对我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也没兴趣知道。”苍淡漠地看著这个据说是自己前世兄弟的人:“如果像你说的,前世的我和自己的兄弟为了争权也能斗得你死我活,怎麽可能和你有什麽太深的感情。我现在也只是利用你来避开青鳞,如果有什麽条件尽管说出来就行了。” “皇兄你真的误会了,我向来对皇兄最是景仰,绝对没有什麽不敬的念头!”太渊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也许皇兄现在是不记得了,可在当年我一直是追随著皇兄的啊!如果说什麽条件,皇兄实在是错看我太渊了。” “真的吗?”苍的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 “啊!皇兄你看,千水之城已经到了!”太渊指向前方。 苍随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片水雾弥漫之中,巍然的白色城池若隐若现…… “皇兄。”太渊突然看了看他的侧脸,轻笑著说:“你真是变了不少……” 第二章 千水之城 “皇兄,你虽然离开了多年,可这里还是依足了当年的陈设,不知你可还满意吗?” “要是心里舒服,住在哪里都是舒服的。”苍站在窗前,头也不回地说:“要是心里觉得缺憾,拥有再多也不会满足。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皇兄说得极是。”太渊叹了口气:“自从父皇和诸位皇兄不在以後,我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这座城池越看越是荒凉,想来也是因为觉得缺憾吧!” “得到很多,失去的也不会少。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在意失去过什麽,只是为了得到的而沾沾自喜。”苍微微垂下了眼帘:“你和青鳞,应该是同一类人。” “皇兄,如果不是你外貌丝毫没有改变,我怎麽也不信你会是我的皇兄。”太渊笑著说:“你和以前……真的是判若两人啊!” “以前?我以前是什麽样子的?”苍的声音里听不出有太大的兴趣,像是顺著他的语气随意发问。 “以前?”在他的背後,太渊笑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皇兄是父皇最赏识的皇子,常年在外讨伐异族。说实话,我对皇兄向来是又敬又怕的。因为皇兄不太喜欢和人亲近,和皇兄在一起的时候总不免觉得有些拘束。” “听起来是个讨人厌的家夥……” “不!皇兄虽然性格孤傲了些,但是骁勇善战,才智过人,在诸位皇兄之中,无人可出其右。所以……”太渊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所以,父皇一向有意要让皇兄接掌他的位子。” “要真是那样,我的确和你那个皇兄不怎麽像。”苍淡淡地说著:“你确定没有认错吗?” “皇兄说笑了,还说什麽‘你的皇兄’,你分明就是我的皇兄啊!”太渊急忙解释说:“皇兄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叹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罢了!要知道皇兄曾经转世为人,红尘俗世,最会磨砺改变心性,如果皇兄的性格丝毫未变,那才让人吃惊。” “反正我不记得了,你怎麽说都好。”苍侧过头,勾了下嘴角:“随你说吧!我记性不好,过阵子就会忘了。” “记性不好?不会吧!我看……” “太渊,你爱过吗?不是你自己,而是另一个独立存在的生命……”苍突然打断了他。 “爱?”太渊挑了挑眉:“爱过啊!爱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那是个什麽样的人?” “很特别很特别的人。”太渊微笑著回答,目光也深远起来:“总是穿著红色的衣服,身上有火焰的味道……” “其他呢?”久没有下文,苍又问:“只有这些吗?那个让你爱得天翻地覆的人只是一个影子吗?” “影子?” “你不觉得自己把这个人形容得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影子,我敢说,这个人到底长什麽样你大概都不记得了。” “我怎麽会不记得?”太渊笑出了声:“就算再过几万年,我都不会忘记的。” “也许只是你以为自己还记得。”苍不知为什麽原因,笃定地说:“我来猜一猜,你始终没有得到过这个人的心,然後许多年里,你一直耿耿於怀,所以始终执著於这个人爱不爱你。至於你爱不爱这个人,也是次要的问题了。总之,不过就是幼稚无聊的意气。” “你……” “你生气了吗?” “啊!皇兄只是在说笑,我怎麽会生气呢?”太渊用折扇掩住了嘴角,眼睛里笑意盈盈。 “原来你没有生气啊!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苍掉头看向窗外:“真抱歉这麽说,不过我还是很讨厌你。” 太渊,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讨厌,从你生下来开始。如果不是你命大,早不知道死在我手里多少回了。所以现在我败在你的手里,我无话可说。 你笑吧!就算你笑到了最後,就算你赢了这场不光彩的战争,也不过是一个看起来胜利的失败者…… “既然皇兄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打扰皇兄了。”太渊笑著,行礼告退。 天城山 “山主。”随侍拿著长卷在说:“据报,西面的狼族和北方的九黎族……” “下去吧!”他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可是,山主!这事情……” “我说下去!”他啪地拍响桌子。 “是……”随侍一脸为难地退了出去。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用力呼了口气。 世上从没有过解青鳞,傅云苍也已经死了,你又有什麽理由要求傅云苍的鬼魂还爱著青鳞? 要求?谁要求了?明明是他爱上了自己,自己不过是和他玩了个游戏,现在居然说什麽要求? 哼!不爱就不爱,不过是个游戏,谁稀罕你爱不爱我?我才不在乎…… 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以为我还会爱著你。要不你自己找个理由出来,你有哪里值得我爱的? 该死的! 你是青鳞……不论你是人是妖,你就是青鳞。我说了和青鳞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就是和你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该死的! 山主,就算你有通天彻地的法力,总也有东西是後悔了也无法挽回的,比如……时间……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青鳞一脚踹向书案,书案撞到墙头,立刻四分五裂。 该死的傅云苍!该死的傅云苍! 该死的……他为什麽不是傅云苍! 他是奇练……为什麽他会是奇练? 你说北镇师?他算什麽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麽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奇练……”青鳞的面目一阵扭曲。 白王奇练!要不是当年你这麽羞辱我,我又怎麽会……怎麽会…… 北镇师……我记得你! 怎麽?你也要叛出水族了?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想杀我?凭你,还不配! 青鳞深吸了口气,手按住了急跳不止的心口。 白王奇练,这麽多年以来,这个名字就是哽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到,总是让他怒火狂燃。 可是,这个让他记恨了千万年的人,居然是…… “傅云苍……云苍……”他的嘴里念著这个名字,眼前像是浮现起了多年前的一幕场景。 消瘦单薄的身影孤独地站在回廊里,伸手朝著夜空,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说著:“不知何时,才会有人愿赠我一握月光?” 你会後悔,你会和我一样,後悔千年,万年……等你知道你对自己做了多麽聪明的事情,你就会後悔的。 後悔?不,我绝对没有後悔!我一定不会後悔!只不过,只不过…… 青鳞用力地握紧了自己的右手。 不管了!不管这些该死的後悔不後悔,不管他是傅云苍还是奇练,总之……总之不能让他在太渊的身边待得太久。 不是担心他!绝对不是!只是万一要是太渊有什麽对自己不利的动作,又或者他……他知道了……那绝对不行! 此时,远在东海的千水之城,苍正仰头遥望天际。 “你不要来,好不好?”褪去了淡然或者迷茫的外表,苍的脸上流露出痛苦和矛盾:“我们不要输给了宿命,好不好?” 从相识那一刻起,就没有谁输谁赢,我们都会输……输给了亘古时早已注定的命运…… 夜,天上虽有明月,却被升腾水气遮盖得黯然,看起来没有丝毫光彩。 苍倚窗坐著。 眼里不见梅花,心却是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栖凤山上的那一片白梅…… 沧海桑田……从心里翻找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那麽久以前的记忆了…… 是什麽样的感情,竟然连刻意安排的人生都出了差错? 还是前生注定事……注定逃不开的因缘…… 为什麽呢?和谁纠缠不好?为什麽偏要和那个无情无义的人牵扯得这麽深? 无声的叹息溢出了他的嘴唇,萦绕在一片水雾迷朦之中。 “你在想谁?那个叫无名的男人?” 苍猛然一惊,立刻坐直了身子。 水气里,朦朦胧胧有一个暗色的影子。 “青鳞?”苍怔然地说道:“是你……” “你以为是谁?”青鳞走得近了,慢慢显露出了暗绿色的长发,暗绿色的眼眸。是在笑著,笑意却只停留在嘴角。“是那个无名吗?” “你总提起无名做什麽?”苍皱起了眉:“我是在想他,这又关你什麽事了?” “我讨厌他一直用无所不知的样子看著我,不过是一个不仙不魔,没有力量的废物。”青鳞深吸了口气:“也许杀了他才好。” “莫名其妙!”苍长眉一挑,显得冷酷傲然。“你到底是来做什麽的?” “我来做什麽?”看见他这麽冷淡疏离的模样,青鳞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气涌了上了:“你难道忘了,你并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是擅自离开的?” “那又如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苍冷冷一笑:“青鳞,我不是你的东西。我要走就走,哪里要你的允许?” “你是想和太渊一个鼻孔出气,来对付我吗?”青鳞怒道。 “对付你?不需要。”苍站了起来,隔著花窗,用轻蔑不屑的眼神看他:“你算什麽东西,还值得我花费心思对付?” “你再说一遍!”青鳞脸上的笑容彻底崩溃,伸手抓住他半长的头发,粗暴地把他拉到自己的面前。 “青鳞,你以为自己和太渊有什麽不同?说到下流狠毒,你们半斤八两。”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还有,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太渊虽然不在城里,可要是我引了人来,你还是不想的吧!” 青鳞忍不住松开了些许钳制,带著焦躁问道:“你到底要怎麽样才肯跟我离开?” “你这麽问我?我怎麽答才好呢?”苍轻轻笑了一声:“青鳞,你这麽紧张地要我跟你走。我是不是可以假设,其实你是爱上了我了,因为害怕太渊会对我不利,所以特意趁著太渊不在,深夜前来带我离开?” “胡说八道!” “本就是胡说八道,你叫这麽大声做什麽?”苍冰凉的手及时覆上了青鳞的嘴唇:“你真想引人来吗?” “大皇子!”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了问话:“可是出什麽事了?” “没事!”苍回答:“我要睡了,你离得远些,别来打扰。” “是!”侍女答了一声。 听见脚步远去,苍才放下了手,带著刻意的调侃看著脸色阴晴不定的青鳞。 “青鳞,你听见了吗?我是这千水之城的大皇子,不再是那个任你搓圆捏扁的傅云苍了。如果要我放弃这些和你回天城山当个囚徒,除非……”苍紧盯著他深绿的眼睛:“除非你承认你爱上了我……” “没有!” “那麽,讨论破裂!”苍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你可以走了。” “傅云苍,你以为你是谁!”青鳞的脸色阴沈得可怕,要是在天城山上见到他这个模样,接下来一定会有人丧命了。 “我是水族皇子奇练。”苍侧著头看他,一点也不把他可怕的样子放在心上:“不是吗?北镇师青鳞。” “太渊他根本就是在……” “利用我?”苍轻飘飘地说:“那你呢?青鳞,你敢说你不是也在等著利用我吗?” “不……” “不?问你爱不爱我答那麽响亮,现在又为什麽答这麽这麽不能肯定?”苍认认真真地看著他:“青鳞,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傅云苍……” “嗯?” 这种轻视嘲笑的目光…… “你不走就算了!”青鳞铁青著脸,甩袖就走。 “一路走好。”苍在他身後和他挥手道别。 那个深绿色的影子转眼就消失在了水雾之中。 “无聊!”苍轻哼了一声。 “皇兄是在说谁无聊啊!不是说我吧!” “你不是出城去了?”苍微微一惊。 “出去了当然是要回来的。”太渊潇洒的身影从另一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我本来是想和皇兄请安问好的,不巧碰见了皇兄你正在和北镇师大人……” “是啊!真是不巧。”苍淡淡地回答。 “北镇师大人对皇兄……真是情深意重啊!” “这种恶心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苍打了个呵欠:“我倦了,你走吧!” “北镇师大人他,爱上皇兄你了吧!”太渊眼珠子转了一转。 “这种事我不清楚,你应该去问他才对。”苍停下了关窗的动作,笑著回答:“他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 “这麽明显的事实何必要问?就算他再怎麽不肯承认,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了嘛!” 太渊用折扇掩住嘴角,像是在偷笑: “没想到向来以冷酷可怕,心机深沈闻名的北镇师大人,也会因为皇兄你大失常态,真是千万年来难得一见的异象啊!” “他和你一样不是什麽好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在打什麽坏主意。”苍不在意地说:“如果是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很不得他难受到死才好。” “哦?皇兄你这麽狠心啊!怎麽舍得啊!”太渊诧异地说:“皇兄不是曾经对他倾心相许过吗?再怎麽说,情缘应该犹在啊!” “太渊,你倒是知道得不少。看起来你对我的事真的很有兴趣啊!”苍边说,边朝他勾了勾手指。 太渊兴冲冲地把头凑了过来。 “太渊。”苍就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颊:“亏欠我一分,可是要还我十分的,这一点,你要记得喔!” 太渊脸色轻微迅速地变化了一下,却没有逃过苍的眼睛。 “皇兄真是爱说笑。”太渊坚定地说著:“皇兄你尽管放心,要是有谁敢对皇兄不敬,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很好!”苍嘉许地点了点头,笑得更加开心了。 第三章 “皇兄请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太渊朝苍行了个礼。 苍点点头,反手关上了窗户。 过了好一阵,苍才慢慢地滑坐到地上,轻声地呼了口气。 和这个狡猾厉害的太渊打交道,真是让人身心疲累。 低下头,正好看见了自己左手掌心的刻印。 北镇师大人他,爱上皇兄你了吧! 想到太渊方才说的这句话,苍自嘲地笑了。 一边笑,一边觉得自己简直蠢到了极点:“我也不算是个白痴,怎麽偏偏会为了这麽个骗子……” 如果有眼泪……恐怕早就泪流满面了…… “青鳞,你这个骗子,你这个白痴……” “傅云苍。” 苍的脑海里刹那之间一片空白。 他的眼前有一双鞋子,绿色的,深深的墨绿色…… 他慢慢地抬起了头。 “傅云苍。”青鳞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要是我没有听错,你这是在骂我。” “你……”苍像是受了什麽惊吓,整个人靠在墙壁上。 “我没有走。”青鳞一脸深思地看著他:“我不敢说了解太渊,可认识他少说也有几万年了。连你都猜到他躲在暗处,我又怎麽会想不到呢?” “太渊在不在有什麽关系?我的事不用你管,总之,我不会跟你走的。” “傅云苍,我……不爱你!” “我知道,这一点你不用一再强调。”苍冷哼了一声:“要是你爱我还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这爱,也未免太可怕了。” “我从来都不爱你,你还有可能爱著我吗?”青鳞蹲了下来,和他平视著。 “你问这种无聊的问题做什麽?”苍笑了笑。 “我不爱你,不过……”青鳞竟然有一瞬避开了和他的视线接触:“不过你既然爱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不爱了……那麽……那麽……” 看见苍一脸疑惑不解,青鳞“那麽”了很久都没能说出什麽来。 “你在说什麽呢?”苍站了起来:“你不是想说,你也爱上了我吧!” 青鳞的脸一下子又青成了一片。 “你别做梦了,我会爱上你……不可能!” “那你一直缠著我做什麽?”苍一脸傲然地看著他。“你是觉得我还会上你的当?你和太渊两个人,你们都太会做戏了,真真假假,恐怕连你们自己都分不清。就算是现在你说你爱我入骨,我也再不会信你,也不敢信你。虽然我不知道‘奇练’到底有什麽价值,可我心里很清楚,你和太渊,无非就是想利用我。” “不是。”青鳞站了起来,打断了他。 “你说不是,就真的不是了吗?”苍摇著头:“青鳞,我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既然一样是被利用,我总能选择利用我的人。” “够了!傅云苍,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我,可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青鳞握紧了拳头:“你知不知道当年水火两族覆灭,完全是太渊一手造成的。他现在看来对你谦恭温顺,可转眼就能害得你永不超生。你留在这里,只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我早就与虎谋皮,自寻死路过了。”苍淡然地看著他:“一次和两次,有什麽区别?” “要是魂飞魄散,你就会……” “青鳞,如果傅云苍只是一个凡人,那在白梅岭上不是也就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苍冷冷地笑著:“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荒谬吗?你杀我的时候毫不留情,换了别人杀我,你就觉得不舍得了吗?” 青鳞闭上了嘴,只是看著他。 “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无话可说了?” “我不想和你做无谓的争辩。”青鳞出乎意料地笑了:“反正,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离开这里。” “这里是千水之城,你别想强迫……”话音嘎然而止。 青鳞伸出手,正好接住他僵直倒下的身躯。 “我不是想,我就是要强迫你跟我走。”看见苍圆睁的双目,青鳞的心情忽然之间变得很好:“你以为我在千水之城的禁制里不能用法力,就没办法让你乖乖跟我走了?我就知道你麻烦透顶,到最後还是得用上这个。” 苍的眼睛越睁越大,青鳞敢说,要是他能说话,一定会口出恶言。 “没关系,你既然喜欢和我争辩,我们就回天城山慢慢争,慢慢辩。”青鳞一个打横,把他抱了起来。 苍心里急得要死,偏偏没有什麽办法,就算千百个不愿意,还是只能被他抱著,眼睁睁看著自己出了屋子,往城外飞去。 “傅云苍……你要爱我……就爱吧!” 风里,传来了轻微的声音,轻微地几乎像是不存在的一样。 苍愕然地抬头看著青鳞。 青鳞没有低头,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 说什麽呢? 什麽叫你爱就让你爱吧!这种施舍一样的口气…… “这麽看我做什麽!”青鳞猛地低头,带著怒气的眼睛对上他同样火冒三丈的目光:“我说让你爱,你爱就是了!” 苍突然觉得很可笑,他的眼睛里一定也流露出了这种嘲笑的意味,因为青鳞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我不管你是奇练还是傅云苍,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否则……否则我就……”青鳞的眼睛微微抽动著,看得出正在极力掩盖自己的怒火:“否则我就把你扔下去!” 这个……也算是恐吓? 不是让你求死不能之类青鳞惯用的狠话,而是这种……这种听起来…… 苍愣住了,而青鳞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无力,急忙抬起头看著前面,不再说话。 风声从耳边掠过,苍躺在青鳞的怀里,细细地看著他。 他们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麽安安静静地相处过了,通常是说不到三句就开始冷嘲热讽,十句里有九句不是真心话。 一个从谎言里开始的游戏,又怎麽能期望始作俑者付出真心? 话说回来,这个冷血的青鳞到底有没有心,还是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青鳞是冷血的青鳞,无情的青鳞,以践踏他人为乐的青鳞。自己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对於青鳞也许会爱上自己这种渺茫的奢望,自从傅云苍死後,再也没有去想过。 刻骨铭心的爱,随著傅云苍死在了白梅岭。 留下的,只是不甘心…… 就像那块碎了的琉璃,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碎了就是碎了,哪怕再怎麽费心粘贴起来,总也会留下裂痕,总有一天会再碎一次。 何况,那琉璃和相思早就一同成了灰…… “你哭什麽!”回过神,青鳞居然又在瞪著他:“不许哭!” “我没哭。”他清清楚楚地在青鳞绿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所以他知道自己没哭:“鬼是不会哭的。” “那就别摆出这种样子。”青鳞沈声说道:“看了就让人讨厌!” 要是讨厌我,那你看什麽? 这句话要是说了,他会很生气吧! 可为什麽呢? 青鳞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他肆意地玩弄著别人,喜欢把所有一切踩在脚下的感觉。这一点上,他和太渊颇为相似,但他缺少了太渊的坚忍,所以他做不到太渊的喜怒不形於色。 如果他动了怒,第一反应就会是让冒犯了他的人永远消失。 哪怕对他再有用处的人,他的容忍限度也是可一可二不可三的。 可是,自己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他,激怒他,得到的却是…… 否则我就把你扔下去! 青鳞说这些狠话的时候,就算是已经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眼睛里却没有看见半点杀机…… 就算说要把自己扔下去,可到现在还是好好地抱著。 有哪里不一样了…… 为什麽呢? 难道说…… 不,这不可能! 还有更加荒唐的假设吗?比被青鳞爱上了还要荒唐的…… “你看,就要到天城山了!”青鳞低头朝他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说著:“这回,哪怕太渊来了,也别想把你带走。” 苍几乎听见了自己胸膛里有什麽开始裂开的声音。 青鳞……青鳞…… 不!不能去天城山,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你做什麽!”青鳞一惊,差点把他甩出去,可在最後一刻硬生生忍住。 “我不能和你回天城山。”苍煞白的脸上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厉:“放开我!” 苍的黑发不知何时缠上了青鳞环抱著他的手臂。 “住手!”青鳞几乎气急败坏地朝他吼著:“你就这麽不愿跟我回去?” “不要逼我,青鳞。”苍吸收了青鳞身上的法力,头发开始渐渐长长:“你现在放手,我们各走各的不是很好?” “你想都别想!”青鳞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越来越多的头发卷上了青鳞的身躯,苍正试著趁势挣脱他的怀抱。 “你不要命了!”青鳞停下了飞行,咬著牙还依旧把他抱著。 “青鳞……”苍目光一黯:“我早就不是凡人了,你摔不死我的。” “那也不许!你想和我把关系撇得一清二楚,简直就是做梦!”青鳞深吸了口气:“你要我的修为?好!我看你能拿多少!” “你……不放手?”苍没有料到他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放手,一时怔在了当场:“为什麽?” “不为什麽?我就是不放。”感觉到苍停了下来,青鳞扬起了笑容:“你乖乖跟我回去就是,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你简直就是……小心!”眼角依稀见到一丝冷光,苍再也顾不得多说什麽,凌空一个翻身转到了青鳞的背後。 “走开!”他快,青鳞的反应也不慢,反手就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寒芒闪过,青鳞的闷哼随著漫天血雨飞溅了出来。 电光火石的刹那,苍眼里什麽也没有看到,只觉得一片铺天盖地的血红迎面而来……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苍的脸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的胸口一阵紧缩。 “青鳞!”直到看见那墨绿色的身影一头栽下了云端,他才惊醒了过来。 也顾不得那夺命的长剑会不会刺向自己,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随著青鳞跃了下去。 渐渐接近了青鳞下坠的身子,他用手一抓。 一个落空,他的心里“咯!”一响。 手…… 容不得犹豫,他甩出长发,缠了上去,用力扯慢了下落的速度,终於一把揽住了青鳞。 他的心终於定了下来,在半空一个旋转,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踏到了地上以後,他忙不迭地去看青鳞。 这一看,他只觉得手脚一软,竟然支撑不住,跪坐到了地上,使得靠著他的青鳞跟著滑了下来。 “啪!”的一声,有一样东西落到了一旁,苍一看,更是头晕目眩起来。 墨绿色的布料已经变成了深浓的黑色,包裹著的…… 那是……那是青鳞的…… “真是可惜,竟然只斩下了他的一只手臂。”一个温和的声音这麽说著。 苍慢慢地抬起了头。 雪亮的寒光就像是暗夜里的一道闪电,遮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亮。 冰冷的光芒里,映照著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孔。 “皇兄,你受惊了。”那个人用一种奇特缓慢的语调,揉合著谦恭却又不失骄横地说:“我一时疏忽,让他有机会把皇兄掠带出城,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啊!还请皇兄你不要怪罪我迟迟赶到才好。” “太渊――!” “是我。”寒光隐去,一身天青色衣衫的太渊拿著他的折扇,风度翩翩地站在他的面前。 苍抬头看著他,暗黑色的眼睛里酝酿著一种罕有的情绪。 “青鳞大逆不道,胆敢再三冒犯皇兄,我现在砍断他一只手臂,略施薄惩,也正好重振我水族威名。”太渊笑著说道:“我记得皇兄说过,恨不得他死了才好。都是我没用,没能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来献给皇兄。”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苍低头看了看青鳞被斩落到一旁的手臂,揽住青鳞的双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谁让你多事的!”从他的齿缝里挤出了声音。 “我知道我这是越俎代庖,不过,也只是想为皇兄分忧啊!”太渊哗地打开了折扇,心情好得不得了:“北镇师本是我水族治下,居然胆敢犯上,这样轻微的惩戒也是便宜他了。” “轻微?” “我用的这把剑不是一般的兵刃,就算他有通天彻地的能耐,这只左臂也是长不出来了。”太渊一字一字地说著,要让苍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也只是手臂,的确是不够抵罪。皇兄,你可是觉得这惩戒太轻微了?” “他还是低估了你……” “多谢皇兄夸奖,我可不敢居功。”太渊摇著扇子:“要不是他刚才想要推开皇兄,我兴许连他的手臂都斩不著,实在是惭愧啊!” 接著,太渊满意地看到苍咬紧了牙关。 所以说,情,实在是最锋利的剑刃,能斩开世上一切看似最冰冷,最无求,又或最坚硬的心。 皇兄啊皇兄!你竟然也有今天这种模样! 任你昔日如何翻云覆雨,他又怎麽诡谲狠辣,今天还不是栽在这个看起来最无用的情字上了? 最主要的,你们还不是败给了我?一次,然後……再一次! 想到这里,太渊真是从心底里高兴了起来。 “太渊,终有一天,我要杀了你的。”苍轻声地说。 “这可是皇兄最高的赞赏,多谢皇兄了。”太渊笑吟吟地答道:“记得以前皇兄也曾经这麽夸奖过我,再次听见,还是这麽令我惶恐。” “说吧!你到底想怎麽样?” “皇兄,你都没有发现这是什麽地方吗?”太渊惊讶地问。 “你要我帮你解开这个界阵?”苍依旧没有抬头。 “不敢隐瞒皇兄。”太渊边点头边说:“我需要龙鳞,是纯血真龙背上的金色龙鳞。纵观我族,除了父皇,只有大皇兄和六皇兄两个是纯血。皇兄你转世为人,现在更是魂魄之身,根本没有龙鳞。如此一来,只有沈睡在这护阵之中的那位,才能给我龙鳞了。” “为了几个鳞片……” “或许对皇兄来说只是几个鳞片。可对我来说,这几个鳞片可是意义非凡啊!”太渊举目四顾,目光掠过深潭山壁:“硬破这阵要大损我的法力,要不是碍於青鳞难缠得要命,加上寒华也处处制肘於我,我又何必煞费苦心。” “你费尽心机就是要这东西,顺便暗算青鳞,也算是除去了心头大患,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苍虽然表面看来平静,但心里一时真的想不出什麽办法来对付这奸猾似鬼的太渊。 “皇兄,你就不用犹豫了,这一时半会的,恐怕不会有什麽救兵从天而降。”太渊哪会不知道他这是在拖延时间。“至於青鳞,他断臂受伤,只会拖累皇兄。所以……皇兄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对吗?” 苍看著身边脸色死灰,似昏似醒的青鳞,情知已是骑虎难下。 “太渊啊太渊!你这麽做到底是为了什麽?”苍放下青鳞,站了起来。 “皇兄,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目标活著,对我来说,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哪怕毁天灭地,也不过尔尔。”太渊难得一见地正色说道:“青鳞懂我,所以当年他帮我完成了诛神阵。而皇兄你,直到最後也没有觉得我是大逆不道,所以我还以为皇兄你也懂我。” “我是隐约记得的,我想我也知道一点,可是你自己知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想要什麽呢?”苍看他,眼神中透著怜悯:“太渊,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玩火者必自焚,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 太渊本想开口说些什麽,但旋即微皱起了眉,像是想到了什麽。 “这人害我好苦,是要受些教训,你要他一只胳膊,也不为过。”苍突然笑了:“不过,剩下的还是留给我吧!他欠我的,注定要亲手还给我。” “太渊谨遵皇兄吩咐。”太渊也跟著笑了,却是笑得没有方才的志得意满,带著一丝狐疑。 “你觉得奇怪?也对,你不知道嘛!”苍摇头:“太渊,你就算再聪明再周到,也算不过天意。上古神族虽然尽数灭在你的手里,也不过是输给了天意。” “皇兄说这些话……不知有什麽用意?” “有什麽用意,要有机会,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的。”苍眼角望了一下地上的青鳞。 满头冷汗的青鳞清醒了过来,正望著他。 “青鳞,我原本以为不会走到这一步的。”苍没什麽感情地说著:“如果上天觉得还不够,那麽命运还是命运,你亏欠我的,准备好一并归还吧!” “你说什麽?”青鳞吸了口气,转头看著太渊:“太渊,你要解阵我帮你解,不需要他。” “不行!不光是解阵,我这次不是想要我皇兄的身躯,而是真的龙鳞,你是拔不下龙鳞的。”太渊摇著头说:“何况,我日後还需要你的帮助啊!” “为什麽……” “你看就知道了。”太渊眉一挑:“青鳞,我劝你不要做什麽小动作,你断了一臂,已不能列阵,还是省些力气的好!” “拔鳞?不行!”青鳞勉力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朝著已经走上水潭的苍跑去。“傅云苍,你给我回来,不许去!” “青鳞,这是你最後一次对我说不许吧!”苍背对著他:“我很高兴听到你这麽说!不过,要是有一天真的……我劝你还是尽早开始恨我的好。” “你给我……”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青鳞怒极:“太渊,你敢!” “你伤糊涂了?我有什麽不敢的?”太渊笑出了声。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傅云苍!” “傅云苍……青鳞,还是不要这麽叫我了。”苍侧过头:“还有,清醒一些,没有什麽追得回时间……” 完好的右手手心一热,青鳞握紧了手掌,觉得粘稠的液体从掌心涌了出来。 “破!”苍衣袖一扬,长长的头发飞扬起来…… 第四章 苍慢慢地走上了白玉的台阶。 一步,一步…… 希望永不到尽头,希望能留住这一刻的心情…… 但时间终是不能挽留,不能追回的。 不痛,却知道是裂开了。 手心里的刻印又一次裂开了,一次一次地…… 也许有用,也许没有…… 所有的事,就看上天的意愿了。 凡人们说人生苦短,其实若是短短的一生倒也罢了!怕只怕折来磨去,活得久痛得也久…… 再怎麽自鸣得意,不过是一群被命运摆布了千万年的所谓神仙。 七层的玉台上,沈睡著一个已经沈睡了万年的身躯。 苍站在玉座旁,用奇异的目光注视著这个身躯。 神灭形存,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躯壳,不论这个人是谁,他已经死了,就算青鳞不肯死心,太渊费尽心机也是一样。 世事总是充满了嘲讽。 到头来,不过就是竹篮打水。 其实,死了也没什麽不好,留在这世上,挂碍太多,难得平静。 死了的好! “不好!”仰头看著的太渊突然惊呼一声,变了脸色。 同一时间,青鳞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向面前。 天青墨绿,两条身影几乎是同时冲上了玉台。 来不及了…… 大火猛烈地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道火墙,把两人隔在七层之外。 “皇兄,你这是做什麽?”太渊居然气急败坏地叫著:“这无妄火会焚毁我们水族躯壳,我是让你拔鳞,不是杀他。” “心中一点无妄,燃起烈焰滔天。”隔著火焰,苍的脸上有著笑容:“太渊,你心里的火既然再怎麽灭也熄不了,那就让它燃得更盛吧!我要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 “你好狠!”太渊阴沈了脸,一片杀意涌动:“我就不该忘了你有多狠。” “是啊!你就不该用青鳞的性命来逼我就范,他对我而言其实也没多大用处,对你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苍叹了口气:“太渊,是不是做久了聪明人,就喜欢把别人都当作傻瓜了呢?” “你从哪里弄来的无妄真火?”太渊不理他的挖苦,急急地追问著:“火族已经覆灭,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你不是很聪明的?那就自己猜猜看吧!”苍摆明了我不说,你又能耐我何的架势。 “你!” “没有龙鳞,就没有逆天返生。整整一万年啊!你的如意算盘是落了空了!”苍仰头笑了起来:“这是惩罚,惩罚你列阵诛杀亲族。太渊,我有时候觉得你才可怜,我们一个一个死去了,你却要独自活著,千年万年地活在自己的炼狱里。” “说得对极了!皇兄,是我错了,我甘愿受罚,你快些出来吧!”太渊哪里笑得出来:“就算你现在是魂魄之身,也不能在这无妄火里待得太久啊!” 边说,边想试著破开这半虚半实的火焰。 “你别试了,只要你是水族,就没有办法接近这火。”看他徒劳无功地施法,苍讽刺地笑了。 太渊皱了下眉,手中折扇一挥,成了寒光四射的长剑。 一剑斩下,非但没有劈开火焰,甚至让火焰更窜高了许多,直往太渊身上卷来。 太渊一惊,知道被这火烧到可是非同小可,连忙撤剑後退。 他退,身旁始终没有说话的青鳞居然直冲进了火焰。 速度快到连太渊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眼看著火焰卷上了青鳞的身躯,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太渊一怔,试著把手靠近似真似假的火墙,根本没有接触到火焰,就被可怕的热气烫得缩回了手。 “你过来做什麽?”苍看著青鳞深邃难测的眼睛:“你是来救他的吗?” 青鳞看了一眼躺在玉座上,正在渐渐化为光尘的身体,目光里闪过挣扎。 “可惜这回你救不了他了。”苍放低视线,盯著他正被火焰焚烧的身体。“快出去!你也算是水族,经不起无妄火,你为了救他,连命也不要了吗?” 话刚说完,感觉身体被扯动,不由地跌进了青鳞的怀里。 青鳞单手拥著他,竭力把他护在了怀里,远离那些火焰。 “你……”苍抬起头,愕然地看著青鳞。 “谁许你自作主张的?”青鳞简短坚定地说:“跟我出去!” 苍的目光复杂闪烁。 “青鳞……”他轻吐了口气,低声地说:“真傻瓜!我们两个都是……” 在青鳞愕然的表情里,苍冰冷的嘴唇贴上了他的。 缠绵辗转,冰冷和炽热的感觉交替著在他唇上流连…… “青鳞……到此为止了……”苍的嘴唇厮磨到了他的耳鬓,脸颊贴著他的,轻声在他耳边说:“保重!” 趁著青鳞还没有反应过来,苍用力一推,把他推出了火墙。 青鳞踉跄著退开,身上的火焰在离开火墙的那一刹那消失得干干净净。 “傅云苍!”青鳞的手和半边面目被可怕的火焰烧得裂开,加上头发散乱,神情狂暴,样子可怕之极。 太渊虽然怔了一怔,却及时地在他又要冲进去之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火焰猛烈地烧了起来,吞噬了苍的身影。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火焰後方,传来了苍淡然又孤傲的声音:“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太渊还在想这些莫明其妙的诗句是什麽意思,却发现抓著的青鳞竟然停下了挣扎。 青鳞站在那里,几乎失魂落魄地听著…… 一阵红光大盛,无妄的火焰刹那之间燃起,又在刹那之间消失。 太渊看了看眼前已经空空荡荡的玉座,有看了看身边闭目站著的青鳞,脸上换了几种表情。 太渊走到刚才苍站著的地方,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焚毁过半的符纸。 “宁可自毁魂魄也不为我用,算你狠!”看过後,他把符纸揉成了一团,脸上闪过深刻的愤恨。 转过头,青鳞还是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青鳞!青鳞!”太渊试著叫了他几声,却得不到回应。 天空开始泛白,不一会,阳光开始照进了山谷。 温暖的阳光照射到了青鳞的身上,青鳞终於睁开了闭著的眼睛。 眼前什麽都没有…… 什麽都没有了…… “傅云苍!”青鳞抬起头,朝著天空喊道。 只有回声…… 这时的青鳞并没有想到,诚如苍对他说的那样,命运还是命运…… 可距离下一次遇上命运,还要等上整整两百年…… 两百年後 昆仑山 昆仑之墟,其外绝以弱水之渊,又环以炎火之山。 群玉瑶台,帝俊女西王母居所。 “七公子请上座。”董双成朝贵客微微一笑。 “不过几百年不见,双成仙子你越发美丽动人了。”一身天青的七公子温文地笑著:“看见了你,只觉得眼睛就像是被昆仑山上的泉水彻底清洗过了一样。” “没想到我还有这种效用。”董双成掩嘴一笑:“七公子您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我可说的都是实话啊!”七公子也跟著笑:“不信你问问法婴仙子,看我有没有说谎啊!” “七公子请不要总是把玩笑开到我们姐妹头上。”端著茶水走进来的安法婴向来不爱说笑,一脸生疏有礼地说道:“要是王母责怪下来,说我们不知尊卑,我们可担当不起。” 七公子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 董双成趁安法婴转身的时候吐了吐舌头。 安法婴转身把茶端上桌子,弯腰行礼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只眼睛。 深邃美丽的绿色…… 安法婴为之一怔。 说是一只,是因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只露出了半张脸,层层叠叠的黑纱包裹著遮住了他泰半的面目。 但单就这露出的半张脸,也足以看出这人长得俊美无双。 要说见过的出众人物真是不少,天界的寒华上仙冷漠英俊却没有半分生气,西方的优钵罗尊者完美无瑕却飘渺不实,眼前的七公子风姿卓然却难以捉摸…… 这个人却和他们都不同。 他明明是跟著七公子走进来的,就坐在七公子的身边,可是在七公子的光芒掩盖之下,别人实在很难注意到这个一身灰暗,又半个字不说的人。 可看见了,才发现他竟半点也不输给光彩照人的七公子。 神秘美丽的眼眸,脸上带著一丝像是沈淀了许久的疲倦,可在这种孤独平和之下,矛盾地透露出一种张扬的凌厉…… 安法婴敢说,如果他不刻意收敛身上的张扬气息,明明就是一个惯於高高在上的人物。 “法婴!”董双成在身後推了推她。 “请慢用。”安法婴回过神,就要拉著董双成离开。 “请留步!”七公子出声留人:“我有些事想请教仙子。” “七公子言重了!”董双成莞尔一笑:“有什麽事,您尽管问就是了。”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山外有很多奇怪的妖魔试图闯进昆仑,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了?” “那个啊!”董双成和安法婴对看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七公子您不知道吗?最近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我昆仑有异宝现世,於是有些修为的妖魔鬼怪都想来碰碰运气,我们也很是烦恼呢!” “异宝?真有异宝一说吗?”七公子眼睛一亮:“到底是什麽异宝?” “我们也不知道啊!”董双成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山顶最近每晚祥云集聚,瑞光冲天。结果,传来传去就成了什麽宝物现世的征兆。” “山顶那边?那不是昆仑禁地?”七公子的眼睛更亮了:“难道是有绛草长成?” “绛草长成哪有那麽夸张?再说,绛草早就……” “双成!”安法婴打断了她。 “不说这些了,反正眼看也就要解决了。”董双成自知失言,连忙转开话题:“我们还是帮您去瞧瞧王母回来了没有。” “什麽是眼看就要解决了?”七公子挑了挑眉:“王母又是去哪里了?” “王母不就是陪著寒华上仙去解决这事的,所以我说眼看就要解决了嘛!” “寒华?”七公子突然站了起来,吓了董双成一跳:“哪个寒华?” “七公子您说什麽呢?”听见他问这麽好笑的问题,连安法婴也笑了:“寒华上仙还有几个的吗?” “竟让他抢先一步!”七公子跺了跺脚,大失常态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夺门而出。 连问话也不及就看不见踪影,留下的董双成和安法婴面面相觑。 安法婴转头看了看跟著七公子一起来的那人。 那人安安稳稳坐著,一手拿著茶杯,慢慢地喝著茶,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暗色的眼珠,唇边带著若有似无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意。 直到喝完一杯茶,那人才拖拖然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安法婴和董双成这才发现那人为什麽只用一只手端茶。 左面的袖子飘飘荡荡,里面很明显是空无一物。 这个俊美不凡的男人竟然只有一只手臂。 还在愕然,听见这人慢条斯理地在问:“上山顶怎麽走?” 昆仑之巅是禁地。 昆仑山的禁地之所以闻名遐尔,就是因为这里是绛草的产地。 绛草,三千年生长,汲取日月之精华。凡人要是吃了,能起死回生,长生不老。要是修行者服下,立刻就能得三千年的修为。 但昆仑山上仙家无数,要想破除重重防卫得到绛草,比修行三千年要困难得太多太多。 传说中,只有一次意外。 三百多年前,曾经有人闯上昆仑,杀伤所有守卫,甚至把剑架到了西王母的脖子上面,明目张胆地拿走了一株绛草。 这件事知者甚少,可昆仑之名几乎因此沦落成了笑柄…… 想到这里,西王母看了眼身边的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怎麽回事?你确定没有人动过吗?” 正好那人转头来问她话,她急忙放下了手。 “我敢保证,的确是没人来过。”自从你上次用剑架著我进来以後就没有了! “怎麽会这样的?”那说话的人一身洁白如雪,容貌深刻冷峻,要是站著不动,就像是寒冰雕琢而出的人形一般。 “其实最近这两百年来,这地方就变得很可怕,连我都不怎麽敢进来这里。”西王母边说,边退了两步:“总觉得靠近就要被法力扯碎了一样。” “好了,你回去吧!”那人手一挥,让她离开。 “上仙自便,婉聆告退!”西王母行了个礼,片刻不停留地走了出去。 那人一振袖,飞上了洞中的一块巨石,往里看去。 排列成奇异阵势的石群中央,金色的光幕围成屏障,那里面有一根连接地面与洞顶的石柱,那石柱的颜色奇异瑰丽,竟宛如一块硕大的琉璃,不但表面七彩夺目,内里还隐约透出一种暗金色的光亮。 这种气息……像是似曾相识……可他的魂魄不是在下界转生吗?到现在不过才三百多年,怎麽会…… 也不再多想,一扬衣袖,往阵中飞去。 足尖一点,落在了靠近阵心的一块石头上。 ……寒华,我可以耗费修为,为你用龙血催生绛草,但你要为我去办一件事。 昔日我拼死逃脱,在这昆仑沈睡万年试图疗伤,但我的身体损伤太重,直到现在还是不能使用。 虽然我手里有一样可以治伤的宝物,但是使用这件宝物,就算再怎麽小心,对我魂魄的伤害还是无法估算。 所以,在大约十年之前,我把我的魂魄投往下界,希望能争得时间治疗躯体,最多一千年,我就能恢复昔日的力量。可是没想到那个凡体肉胎,无力承载我的魂魄,就像你看见的这样,魂魄正附回我的身体。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形神俱灭。 我要你帮我把这块续魂石交给我的肉身,那样的话,就能固守神魂,我的魂魄就能在俗世中转生。直到我躯体完备,就可以招回魂魄,恢复昔日的法力了…… 一千年之期远未届满,可魂魄居然已经复归体内,怪不得会灵气外泄,引来众方窥视。 藏匿了万年的…… “太渊?”寒华突然敛起眉头。 “太渊见过叔父!”随著话音,青衣玉扇的太渊现身在右手边的石上 寒华没有答话,只是一脸冷漠地看著太渊。 “叔父何须如此绝情!”太渊叹了口气:“我知道三百年前的那件事後……” “住口!”寒华冷冷说道:“你提这些,莫不是想要提醒我和你算一算旧帐?” “当然不是了。”太渊把目光放到了流光溢彩的石柱之上:“只是我原以为或者是绛草出世,没有料想到这昆仑山上,居然藏有诛神法器。不知是哪一样法器被藏在了这里?” “诛神法器是你锻炼而成,连你都分辨不出,我又怎麽知道?” “是吗?我还以为叔父三百年前为那人求取绛草之时,曾经见过那法器原形才对。”太渊试探著问:“不知是何种模样?” “你觉得是我列了这阵?”寒华淡淡地问。 “绛草生在这护阵之中,除此还有什麽可能?”太渊疑惑地说:“我倒不知道原来叔父对於列阵之法也颇有研究,这护阵著实精妙。” “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另一边,闪出了一个暗色的身影:“要是寒华大人和这列阵之人订有盟约,又或者这列阵之人主动让寒华大人入阵也是可以。” “北镇师青鳞?”寒华一眼扫过,已经认出了这个半掩面目的男人:“我听说你两百年前死於手下的叛乱。” “我也听说你三百年前为了一个凡人神魂颠倒。”青鳞毫不相让地和他对视著:“可我看你现在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冰冰冷冷?” 寒华目光一冷,霎时间连四周的温度也降了不少。 青鳞扯动嘴角,一脸不以为然。 “既然护阵不是叔父列下的,那就好说了。”太渊转向青鳞:“不知有没有办法解开呢?” “没有。”青鳞干干脆脆地答了。 “为什麽?”太渊一愕。 “这阵势列得近乎无懈可击,要想闯入,除非硬破。” “说是近乎,那就不是没有破绽吧!” “所有的护阵都有破绽,只是明显和隐秘的区别而已。”青鳞环顾四周:“列阵之人利用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列阵,已经完全遮掩了阵势的弱点。就算有能力硬破此阵,也难保不会把这阵里的所有事物一同毁坏。你如果是要这阵里的法器,不就是等於无法解阵了?” “除了你之外,这世上还有如此精通阵法的人物?”太渊有些不信。 “天地广阔,什麽样的人物没有?”青鳞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嘲讽。 正说话间,一道剧烈的金芒突然从石柱上迸发开来,穿透光幕,直冲而来。 寒华首当其冲,长袖一挥,硬生生把光芒弹开,同时也被逼退了一步。 太渊原地一转,手中折扇一张,光芒不近他身就像是被牵引著闪绕开去。 只有青鳞,他本想结印化解,没想到光芒到了他的面前,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是聚成了一束,直往他结印的掌心刺来。 他心里吃了一惊,知道这是阵灵发动,被击中了後果难测,本能地想要收掌闪避。 可那阵灵就像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不多不少地偏过了三分,迎著他躲闪的方向,不偏不倚地钻进了他的掌心。 青鳞大骇,连忙翻掌看去。 包裹著他手掌的黑纱被光芒击得粉碎,皮肉却完好无损,只是在掌心的刻痕上,不时游移著丝丝光芒。 耳边传来太渊的低声惊呼,青鳞急忙抬头看去。 金色的光幕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朦朦胧胧的瑰丽石柱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护阵解除! 一白一青一绿,三道身影化作三道急速的光芒,几乎是不分先後地冲向了阵势的中心。 第五章 三人虽然同时冲向阵心,举动却是截然不同。 青鳞手中玉剑半途就飞掷而出,竟是朝著石柱的方向,完全是要毁了阵中事物的模样。 寒华长袖一卷,想要卷住玉剑,却也只能让玉剑偏了些许准头。 随著断金切玉似的声响,青鳞的玉剑刺进了石柱,直至没柄。 太渊见状脸上浮起微笑,长剑一挥,切在另两人前行的空处,硬把他们迫得停了一停,足尖一点,第一个到达了石柱面前。 这时,石柱已经沿著玉剑的切口开始裂开,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间狂涌而出。 太渊被这光芒刺得眼睛生痛,用衣袖挡了一挡。 就是这一挡的时间,让他没来得及抢先劈开石柱,身後的寒华和青鳞也已到了。 青鳞这时飞到了太渊上方,袖中滑出另一把玉剑,顺势往太渊砍下。 太渊连忙反手一架,手中的长剑和青鳞的玉剑架在了一起。 剑身交接,一股气流散发,四周的巨石纷纷波及,摇晃不休。 两人俱是咬牙切齿,两把剑上散发出的寒光笼罩了整座山头。 光芒敛去,剑身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太渊手腕奋力一抬,把青鳞反震开去。 青鳞借力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地以後踉跄退了两步,背靠上了石柱才停了下来,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边流淌了出来。 他举起手上玉剑,毫不意外地看见剑身已经近乎断裂。 甩手扔了,扬起笑容看著对面也没讨著什麽便宜的太渊。 太渊把脚从深陷的地里拔了出来,边用指腹抹去嘴边的鲜血。 寒华负手站在一边,冰冷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 “青鳞,没想到你不是要毁法器,而是要伤我。”太渊潇洒一笑:“你这招用的真是恰到好处,连我也著了道。” “好说。”青鳞看了一眼一旁的寒华:“只可惜站在旁边的是他,要是换了别人,你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 “叔父怎麽会理会我们这些小辈的胡闹!”太渊用剑拄著地面,虽然面带微笑,看起来伤得不像表面看来这麽轻微。“不过,叔父想必不会让我拿走这东西了……青鳞,你果然心思缜密。” “多谢夸奖。”青鳞冷冷一笑。 “你们两个聪明人,就是这种聪明法?”一旁的寒华开了口:“连是什麽都不知道就开始你争我夺了?恐怕,是要後悔的。”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 寒华这麽说,是代表了什麽意思? 然後,青鳞突然发现对面站著的太渊连退了几步,脸色开始变了。 混杂著惊骇的表情,并不是常常能从太渊脸上看到的。 直觉想要回头去看,却怕是太渊的诡计,硬生生地忍住了。 直到一双冰冷的手掌从身後环住他的颈项,滑进他的衣襟,他不由得浑身一僵,这才知道自己的背後还有第四个人。 “是你啊!”乌黑的发丝从他的肩上滑落了下来,一个带著几分飘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终於来了……还给我!” 那“还给我”几个字带著一丝凄厉,一种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同时传进了他的意识,把青鳞从一种恍惚的境地里惊醒了过来。 他用力挣脱出了禁锢著他的手臂,顾不上理会被那只手抠出血洞的胸口,反手一挥,整个人乘势往前窜去。 “皇兄……” 乍听见太渊嘴里喃喃念著的是这两个字,青鳞前进的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地。 “你现在就醒了?我以为还有七百年才到时间。”一直做著壁上观的寒华,缓缓地说道。 “还不是要多谢我可爱机敏的七弟。”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回答了寒华:“你说是不是啊!太渊?” 青鳞和太渊面对面地站著,太渊一闪而逝的慌张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同时地,他在太渊黑色的眼睛里,隐约地看见了背後的景象…… 他还是没有回头,却感觉到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北镇师青鳞……”那个声音轻柔地喊著他的名字。 青鳞终於转过了身。 原本七彩斑斓的石柱变成了近乎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幻的金色光柱。 有一个人形从光芒中渐渐显现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双脚也终於分离出了光柱,轻轻踏到了地面。 长到不可思议的乌黑头发轻柔地落到了地上,身上那件银鳞织成的战甲在行动间发出一种奇异的清脆声音。 青鳞先前刺入石柱的玉剑,刺在他右臂上没有被战甲遮盖的地方,鲜红的血液正在银白色的鳞甲间蜿蜒流转。 那人侧头看了看,用左手握住剑柄,一分一分地把玉剑拉了出来,丢到了地上。 玉剑离开身体的一刹,鲜血喷溅了出来,那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不包扎治疗。 滑落到眼前的头发被还沾著青鳞鲜血的指尖拨到了脑後,露出了一张高贵傲然的脸。 那脸上的神情孤傲之极……像是世间没有东西值得让他平视…… “怎麽?不认识我了?”那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带著一种冷嘲:“也对!当年你是瞎的,当然不能说认识我的。” “云苍。”青鳞猛地踏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什麽太渊,什麽法器,所有的什麽什麽都已经不在他的眼里。 他墨绿色的眼里只有这个人…… 这人抿嘴一笑,原本应该让轮廓显得柔和的动作在他做来,居然是锐利刺人。 “不对,奇练,要叫奇练才对。”青鳞喃喃地说道,边朝他走去。 “别过去!”太渊突然上前两步,横剑在青鳞面前,阻止他朝那人走去。 清冷的寒光反射到了青鳞的眼里,他一个激灵,朝太渊看去。 “你最好信我。”太渊笑得牵强,眼中的警告意味更是浓重:“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就别靠近他。” “他还活著。”青鳞扬起了眉毛,质问著太渊:“难道你早就知道他还活著?” “不,我不知道。”太渊收起笑脸,脸色一样阴沈下来:“要是我早知道他肉身未灭,哪里还能让他躲到今天?” “让开!”青鳞脸上杀机闪现:“我现在不想和你动手。” “青鳞,别做蠢事。”太渊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不是奇练。”冰雪一样的声音插进了僵持的局面。 青鳞转头去看说话的寒华。 太渊脸上同时闪过愤恨。 “你说什麽?”青鳞皱起了眉头,心里不知为何开始慌乱。 寒华没有直接回答,倒是转向那人问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变成奇练的?” “我当然不是奇练,我怎麽会是那个没用的家夥?”这个高贵美丽的,穿著一身银色战甲的男人微仰著头,用轻蔑又傲慢的神情说著:“北镇师青鳞,你可看清楚了,我是共工六子,苍王孤虹。” 青鳞闭上眼睛,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作响。 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住盘旋…… 孤虹……孤虹…… 孤虹? 水族像是有个叫孤虹的……你知不知道? 啊!那是共工的第六个儿子吧! 共工的儿子? 是啊,大人!共工有六个儿子,其中只有老大奇练和这个最小的孤虹是纯血的龙子,所以最得共工的偏爱。 他……是什麽样子的? 这我倒不太清楚了,只是共工族人仗著人多势众,霸占七海,素来傲慢无礼,这孤虹既是共工之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休得胡说! 是……大人,你不是向来讨厌水族,又怎麽会问起…… 派人去回复共工,就说我愿意归降水族。 什麽?大人!这万万不可!我们青鳞一族血脉高贵,乃是虚无之神的直系子民,断断没有归附共工的道理。 我们青鳞一族不善繁衍,又被火族四处剿杀,眼看著就要全族覆灭,归附共工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可是……大人之前不是还坚持,哪怕全族覆灭,也不屈膝水族吗? 我想通了,既然我们斗不过火族,还不如暂时避过锋芒,总要留得性命才能复仇。也只有共工有这个能力庇护我们,就算屈膝也好过变做火族嘴中的美餐。 没想到这次遇险,竟让大人的想法有如此之大的改变。老臣斗胆问上一句……不知大人在东海遇上了什麽事情……和这问到的孤虹…… 多嘴!我已决定,任何人不许质疑! 是…… 从今日起,我九鳍青鳞一族……归附共工…… 那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对了!很多年以前,自己被赤皇一路追杀,又刺伤了双目,误入东海上的千水之城。 那个挡住赤皇的孩子……就叫做孤虹…… 那时他一句话也没说,拼著被赤皇打伤,硬是从救了毫不相识,甚至不是人身的自己…… 为此,自己甘愿放弃古青鳞族坚守了万年的骄傲,成了共工手下一个小小的“北镇师”。 可是……不是这样的……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孤虹,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好啊!太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著倦怠和高傲,那听来完全就是傅云苍的声音:“懂得赶尽杀绝,你比我们都要聪明许多。” “其实说到这个,我最早可是向六皇兄你学来的!”太渊咳了一声:“六皇兄你当年不是时常亲身教导我,目光必须长远,可能成为威胁的一定要尽早除去的吗?” “不错!你做得很好!”孤虹出乎意料地用赞赏的语气说道:“说到深谋远虑,我自认远及不上你。你只是半龙,所以我一直看不起你,可是我现在不得不佩服你能做到这种程度。纵观世上,心计能与你匹敌者,再无一人。” “没想到第一次得到六皇兄的肯定,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太渊一脸苦笑:“都怪我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在那样重伤之下还能杀了大皇兄然後离开。其实我也知道,以大皇兄和六皇兄你积怨之深,要有机会,第一个容不下对方的。” “实情如何,你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会真不知道我有余力反击?你至多只是没有料想到我最後杀的会是奇练,而不是北镇师罢了。”孤虹勾起嘴角:“太渊,你也用不著套我的话来挑拨。我虽然不需向你解释,不过……既然寒华在场,那麽我说说也是无妨,不错,我杀了奇练,只是因为我们虽然讨厌对方,但我知道他救不活了,他更不会高兴自己临死也被你利用。若是互换,他伤势较轻,第一个也会动手杀我。” “苍王果然还是苍王。”太渊这时的苦笑倒是真的:“我只想著当日你一定是用了什麽禁咒装装样子,绝对会留下後手想法子救治他,毕竟他对你……没想到你真的是把他一剑刺死了……” “你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想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皇兄所言……不无道理……”太渊看了眼身边闭目而站的青鳞:“青鳞,你可不要怪我当天做了一点手脚,要知道,你若是真的化龙,对我来说,绝不是什麽好事情,我只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死在你的手上罢了!” “太渊,我听得不是十分明白。”青鳞睁开眼睛,平和地开了口:“麻烦你解释一下可好?” “你需要怎样的解释?”太渊叹息:“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他的确不是白王奇练,而是我的第六皇兄,苍王孤虹。”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青鳞一手揪住了太渊的前襟:“那个人呢?那个人又是谁?” “你是问被无妄火焚毁的那具身体?”太渊微微一笑:“那当然是我的大皇兄,白王奇练。” “什麽……什麽……太渊,你居然……你居然……”青鳞的手开始发抖。 “其实也不能怪我,明明是你一直把我两位皇兄混淆不清。”太渊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虽然那时你一直看不见东西,可我两位皇兄截然不同,不管容貌,个性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六皇兄明明为人骄傲,性子不是很好,你却一厢情愿地认定他为人和善。而我大皇兄一直以来待人有礼,从不说刻薄伤人的话,你又对我说他为人恶毒可恨,我有一阵都差点被你搞糊涂了。” “你一直在误导我……” “我一开始大惑不解,但後来慢慢就想通了。你之前一定受过我六皇兄的恩惠……虽然这可能性不大……但是偏巧你看不见,或者其他又有什麽缘故,你把‘孤虹’当作了‘和善的孤虹’。然後,你遇到了这个真正的,不怎麽和善的孤虹,又偏偏有那麽碰巧,阴错阳差之下,你把他当成了‘可恨的奇练’。”太渊有条有理地分析给他听:“这也只能怪你城府太深,把什麽都放在心里,又自视太高,不屑和其他水族来往。既然都没人知道你对我两位皇兄的看法,又怎麽会提醒你这一切完全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呢?” “不论怎样,你明明就知道我要的是谁!而你却……却把另一个给了我!”青鳞眼中几乎喷出了火来:“太渊,我果然比不上你,就算再怎麽小心,却还是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误会了,青鳞!我一开始也想按照约定把我六皇兄交给你的,可是你也看到他有多麽难缠了。後来我想,你既然是要那个‘温和体贴的孤虹’,指的就是我的大皇兄吧!如此一来,大家得偿所望,不是很好? “好什麽?好什麽!”青鳞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著他:“你当年居然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来!” “什麽事啊?”太渊看起来不是那麽好心地问:“你指的可是那件事吗?” “我问你!我当时吃下的……那是……那是……”青鳞连声音都开始发颤。 “那是我的。” 青鳞松开了紧抓著太渊前襟的手,转过了身,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说清的东西。 “北镇师青鳞。”穿著银白战甲的苍王孤虹一手按住了自己的前胸:“你一万年前吃下的半颗龙心,那是我的。” “不!不会!绝对不是!”青鳞连退了几步,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不是吗?”孤虹往前踏了一步,冷笑著问:“要不是你吃了我的心,你又怎麽能看得见!要不是你吃了我的心,我又怎麽会落到这部田地!北镇师,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对你说过什麽?”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 已经过去了一万三千年…… 当年,在千水之城里交织著阴谋与欲望的那场战争,改变了一切。 青鳞抬起了自己的手,他看著自己的手,仿佛还能回忆起,曾经有半颗带著余温的心脏躺在那里的感觉。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 青鳞一族虽然是古老遗族,但是没有能力抵抗天地间日益强大的神族,所以终有一日会走向灭亡,但只要能得到和神龙并驾齐驱的力量,那麽所有的一切就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生为青鳞是不可选择,但自己的命运当由自己决定。 只要食下龙心……就可以……t 可是这食下的龙心,让自己得见光明的龙心,让自己的力量足以和太渊抗衡的龙心……竟是……他的…… “云苍……”青鳞的手紧握成拳,收到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著:“怪不得,两百年前你会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如果上天觉得还不够,那麽命运还是命运,你亏欠我的,准备好一并归还吧! 两百年前,傅云苍离开之前,说了这样的话。 那就是说,在两百年前,他就知道了自己和他还有这样的一层纠葛。 对面的孤虹听见他这麽说,神情有一瞬的怔忡。 两百年前……那不是…… 孤虹猛一甩头,长长的黑发在身後金色光柱的辉映下泛起眩目的光晕。 “我不管什麽两百年前不两百年前,总之,北镇师青鳞,你如果够聪明,就自己把心奉上,要是让我动手的话,恐怕你留不下全尸。” “请等一下,六皇兄。”抢在青鳞前面说话的是太渊,他一脸狐疑地看著孤虹问:“六皇兄你……不认得他了?” “北镇师?我怎麽会不记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孤虹眉毛一挑,带著噬血的狠历:“太渊,你急什麽?我是不会忘了你的,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我是说,皇兄你……最後只是在千水之城被破那日见过他?” “我一直觉得他很讨厌,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胆和你勾结,解开了北方界阵,让火族大军直杀到千水之城,让我们措手不及,全族覆灭。”孤虹的目光扫过青鳞愕然的神情,缓缓说道:“也许你有你自己的理由,太渊又太擅长利用他人的弱点,这都是他的阴谋。可是,你吃了我的半心,不论其他,只这一点,你就罪无可恕!” “果然忘了啊!”太渊看著愣住的青鳞,摇了摇头:“青鳞,他都忘了,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青鳞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混乱。 孤虹想了一想,足尖一点,轻盈地落在到了青鳞的面前。 “青鳞?看你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什麽隐情。我不想听这个老是胡说八道的太渊告诉我,不如你来说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好?” 青鳞怔然地放下了手,看著眼前这个像是散发著光芒般不可直视的人。 孤虹的右手拨开了他脸上覆著的黑纱,动作是那麽轻柔,脸上还带著微笑,宛如正面对著自己最心爱的情人。 “你伤得很重啊!”孤虹轻蹙起了形状优美的眉尖:“是谁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温热的指尖流连在青鳞被火焚毁的半边面貌上,嘴里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似乎是知觉麻木的关系,青鳞隔了好一会才猛地惊醒了过来,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了那半边面容,心里盘旋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孤虹脸上的微笑突然间消失,垂放在身边的左手先是一招攻向太渊,逼得他往後闪避,转眼又如闪电般刺向了青鳞。 青鳞自然地用手去挡,可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看见了孤虹脸上那种怨恨的神情,心里一颤,不知不觉停下了阻挡的动作。 罢了罢了!我欠了这个人的实在太多太多……若是一并还了,也好……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手掌,任著自己暴露在孤虹的攻击之下。 第六章 孤虹依旧带著鲜血的指尖碰到了青鳞的胸前,探进了血肉之躯,几乎能够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了…… 偏偏却是再也刺不进去一寸!t 孤虹讶然抬眉,对上了青鳞一瞬也没有移动的目光。 他原来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深邃美丽…… 这种目光……为什麽要用这种目光……就像是……就像是…… 左手的掌心突然一阵剧痛,孤虹右掌扬起,把青鳞震飞了出去。 青鳞撞在一旁的巨石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哼,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 孤虹在收掌时一眼扫过自己的左手手心,脸上未动声色,可嘴角还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动。 然後目光移到了青鳞的身上,正巧看到他右手打开,滑落到了身侧。 那鲜血之中看似熟悉的图案,孤虹禁不住心中一跳,急忙就要过去看个究竟。 “且慢!”太渊突然一剑斩来,逼得孤虹退了一退:“六皇兄,你可知道这最近的三百年来……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孤虹盯著他看,直看到他觉得莫名心烦。 “你是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的吗?或者这是在提醒我,还是要和你先来清算清算?”孤虹缓缓向前走了一步,战甲上的护鳞发出动听的声响,太渊心里却是一寒:“太渊,我真是好奇,你在这一万年里难道都不会做恶梦吗?你可曾梦见奇练?我记得你自幼和他亲近,你都忍心害死了他。他可曾到你的梦里来,问你讨个说法?” “六皇兄,大皇兄是你杀的。”太渊眯起了眼睛,手里抓紧了剑柄。 “我知道你怨恨父皇,也怨恨我,其他人就更不在话下了。我不说别人,只说两个人。一是奇练那家夥,不说他和你亲近,单说後来要不是他冒死帮著为你求情,父皇又怎麽会饶过你的死罪?”孤虹笑了一笑,竟是和太渊平时刻意为之的狡猾有几分相似:“至於第二个麽,你还记得火族中的赤皇炽翼吗?” 听到这个名字,太渊的脸色自然而然就变了。 “记得的,对不对?”孤虹脸色一冷:“我觉得这人著实讨厌之极,他向来自以为了不起,喜欢为人制造麻烦,做事从没有章法可循。可是他对你倒是好得出奇。要不是他救了你,你早就化成了灰了。” “在战场上……要不是皇兄你助了我‘一臂之力’,又怎麽会有机会让他救我?”太渊语气轻松,但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不,我说的可不是那次!”孤虹又踏前一步,笑著说:“你并不知道吧!那一次你被绑在不周山上受万雷之刑,救你的那个并不是可爱的红绡公主啊!” “你说什麽?” “就是在说你听到的事情。当年,那个冒著危险从不周山顶把你救回来的,是赤皇炽翼。”孤虹扬起眉毛:“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为了护住你,被天雷击伤,折损了万年的修行。明明伤得很重,还是撑著把你送回了千水之城。他明明知道父皇最恨人和他顶嘴,却还硬是要求父皇放过‘没有做错的太渊’。後来就被父皇打了一掌,吐得满地是血,差点命都搭上了,这才保住了你的小命。可你怎麽回报他的?就算猜也猜得到,火族後来也真的灭在你的手里了吧!你说,如果他知道你後来会那麽对他,会不会後悔拼了命救你这不知感恩的家夥呢?” “你胡说!”太渊的声调有些高亢起来。 “我会胡说,总有不会胡说的人吧!”孤虹手一伸,指向寒华:“你问寒华,看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太渊掉头去看寒华。 “的确如他所说。”寒华微微颔首:“赤皇为了救你,曾经折损了几乎近半的修为,所以後来我才能轻易把他引进诛神阵里。说他最终是为你而死,也是应该。” “你……”太渊直觉就想反驳,但心里清楚,孤虹或许为了目的,会玩些手段。但寒华不同,他绝对不屑说谎,嘴边这胡说两个字也就自然说不出口了。 眼睛一眨,千百种心思绕过心间。 但太渊毕竟不是青鳞,就算乍听闻这件让他心绪混乱的事情,也总留了几分心思去分析眼前的局面。 他一刹那後就做出了决定。 他出剑! 剑尖直取孤虹。 “哼!”孤虹手腕一转,手上出现了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迎著太渊的来势横架过去。 “当”的一声,两道身影错身而过,两道寒光也是一遇即分。 “太渊,这麽著急做什麽?”孤虹收剑回立,脸上带著鄙夷的冷笑:“还是你以为你当年差点成功,现在也能随手杀了我了?” “不敢!”太渊的手摸过自己手中雪亮的长剑:“其实我一直认为,若是由六皇兄执掌水族,这世间现下就会是另一种局面了。比起父皇的刚愎自用,大皇兄的心慈手软,六皇兄虽然高傲自满了些,但懂得顺应情势,也听得进他人劝谏,更适合当一个帝王。所以,你是挡在我面前的第一个障碍。” “听起来,不像是在忏悔。”孤虹扬起嘴角:“可这样才像是你该说的话,老是装成唯唯诺诺的滥好人,你都不觉得难受吗?” “在水族之中,只有六皇兄你懂得我的心意。”太渊长剑平胸举起:“所以,我绝不怪你三番两次要除去我,换了是我,兴许手段还要彻底些的。” “不是我手下留情,只能说你运气实在不错,或者说,你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厉害上太多,毕竟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这‘忍’字。”孤虹也举起了手中的剑:“父皇夺你心中所爱,杀了你的母亲,换了别人就算不以死相拼,恐怕也奋而抗争。也难为你能隐忍多年不发,慢慢设下陷井,离间他身边每一个人,他到最後死在你的手上,真的是一点也不冤枉。” “他那样的人,哪里配做我的父亲!”太渊面带不屑地说道:“就是因为我心中恨他入骨,所以才要慢慢地,慢慢地让他众叛亲离,让他自食恶果。就像我的母後,我要他连死了也不明不白,糊里糊涂。至於那些侮辱了我的,嘲笑了我的,轻视了我的,更是不在话下。” “这麽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听见你说真心话。”孤虹笑了一声:“太渊,我突然有点欣赏你了。你也许虚伪狡诈,心狠手辣,可你真正出色的就是这种永不放弃的执著和坚忍。” “六皇兄。”太渊朝他行了个礼:“你的君王之心,也向来令我敬重。可是……” 孤虹双眉突然一抬,一剑刺了过去。 甚至连一旁始终没有参与这场混乱的寒华也急速飞来,衣袖卷起漫天寒气,朝太渊攻去。 “实在抱歉!你们对我来说,还是最大的阻碍。”太渊在身前划起一道剑气,阻挡了两人的攻势,足尖踏地,整个人闪电般朝後退去。 “寒华!”孤虹见状,也不追赶过去,反倒朝寒华急喊。 话音刚落,太渊已经到了原先孤虹藏身的金色光柱之前,伸手往里抓去。 寒华闻言脚下一顿,有丝不解地看著出声喊他的孤虹,不明白为什麽他神情这麽古怪。 比刚才剧烈百倍的光线顺著太渊的动作从光柱上一道道往外散发出来。 “收!”太渊咬破自己的指尖,朝光芒的中心撒出鲜血。 寒华不再犹豫,手里多了一把晶莹似冰的长剑,连人带剑化为一道白影,直往太渊投去。 “别过去!”孤虹蹙起眉心,急忙喊道:“那是……” 话还没有说完,太渊已经收回的手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把寒华笼罩其中。 寒华只觉得一阵晕眩的感觉从脑海深处袭来,不由得一晃身体,停在了原地。 他有些昏沈地抬起眼睛,眼前全是难以说清颜色的光芒,四周是纷乱复杂的影像。 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句:“寒华,我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 眼前闪过清雅高洁的身影…… 那是…… “无……”一口鲜血从寒华的嘴里喷出,他整个人直挺挺往後倒去。 没有料想到那东西会对寒华有这麽严重的影响,孤虹怔了一怔。 但他还是乘著那光芒被寒华吐出的鲜血逼退了一些,顺势把身边的巨石一块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拦腰斩断,朝太渊飞撞过去。 接二连三的巨石撞来,太渊只能侧身闪躲,手一翻,光芒立刻隐去。 孤虹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一把将躺在地上的寒华拎了起来,往後急退,边退边不停地砍断身边的石柱阻挡太渊。 “师父!”这个时候,从护阵入口的方向传来陌生的喊声。 孤虹转过身子,看见一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男孩正瞪著他和手上拎著的寒华,看起来像是想要冲过来抢人的样子。 “龙气?”孤虹双眉一敛,想了一想,把手里的寒华抛了过去:“接住!” 那男孩忙不迭地伸手要接,却没想到寒华的重量远超出他的想象,一下子把他压倒在了地上。 “蠢材!”孤虹不满地瞪了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傻瓜一眼:“还不快走!” 男孩哼哼哈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要是换了平时他绝对要揍这个看就知道绝不天真善良的家夥一顿,可他明白现在情况紧急,居然连嘴也不回地背了人就跑。 看那男孩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金色的符纸燃化,两人随即消失无踪,孤虹又是一怔。 神遁返,那种书写的方式,不是…… 容不得他细想,看见太渊已经越过石堆追来,长剑反手挥出,分毫不差地刺进了洞中央金色的光柱。 柱子立刻失了光彩,一块块崩裂开来。一时,地动山摇,接著,整块整块的岩石从上方掉落下来,一下子把太渊压在了下面。 趁著这个时候,孤虹飞掠到了一块巨石旁。 “北镇师,跟我走。”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朝已然清醒过来的青鳞说道。 青鳞没有立刻答他,只是用墨绿色的眼睛饱含著复杂的神情凝望著他。 “你……”阵心压制太渊的巨石开始松动,孤虹舒了口气,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太渊好像容不下你,你也不想落在太渊手里吧!” “孤虹……”青鳞低下了头,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你是孤虹……” 孤虹心中一动,表情跟著有些茫然起来。 “怎麽会是这样的?”青鳞的嘴里细细碎碎地传来自嘲的笑声:“我竟被愚弄了这麽久,这麽久的时间……” “青鳞,到底你和我有什麽纠葛,等先离开这里再说。”孤虹甩了甩头,朝靠坐在地上的青鳞伸出了手:“太渊取去了蚀心镜,现在又正是蚀心镜力量最强的时刻,我暂时胜不过他。可如果你是想要我死的话,不走也行。” 青鳞闻言果然浑身一震,像是突然从某个恶梦里清醒了过来一样。 “我们走!”他咳去喉中的淤血,迅速抓住孤虹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孤虹被他护著往外跑去,护著在云中飞行了起来。 战功显赫,威震四海的苍王孤虹,何时需要别人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呵护了? 可他惊讶於自己并没有太过排斥这种带著冒犯的举动,只是觉得相互交握著的掌心里涌来炽热,然後慢慢涌上了眼眶。 这性格冷僻诡谲的北镇师,怎麽会用这种毫不防备的方式,和自己这麽接近?他难道并不知道,自己随时会取回被他费尽心机拿走的那半颗龙心? 刚才,自己不过试探著说了一句,你要我死,不走也行……他立刻就…… 还有,最重要的…… 他的手上为什麽会有苍龙印? 这一切,该如何解释? 你又会怎麽向我解释呢?青鳞…… 青鳞醒过来的时候,有好一会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在这个地方。 他躺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上面,眼睛里所能看到的颜色都是绿。 阳光透过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色和轻薄的雾霭,柔和地洒落在自己身上,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虫鸟鸣叫的声音。 这个时候,躺在这个地方,仿佛什麽都离得很远很远,让他一时无法回想自己为什麽会在这里醒来。 然後,他闻到了水的气味。 就算他早已脱离原形,但天性里亲近水源的欲望还是难以泯灭的。 一下子,从迷茫的状态里回到了现实,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怎麽会在这个地方。 在天空中飞行太快,最後还是引发了伤势…… 云苍…… 太急著翻身坐起,立刻扯动了胸前的伤口,让他吃痛地皱紧了眉头。 低头一看,意外地发现自己胸前的伤口被好好地包扎了起来。 用来包扎的银白色布料看来很是眼熟。 他微微一愕,然後一脸怅然若失地站了起来。 耳边传来轻微的水声,他循著水声慢慢走了过去。 银白色的盔甲被凌乱地丢落在绿色的水潭旁,在阳光照射下,细密的鳞甲散发出美丽的七彩光华。 青鳞还没弄明白这是什麽情况的时候,破水声响起。 长长的黑发在空中甩出一片水珠,溅得青鳞满身满脸。 长发被细长的手指揽到一边颈侧,在水面上宛如一片漂浮的黑纱,无数的水珠从雪白修长却绝不瘦弱的身体上滑落,无声无息地落回了水中。 慢慢地转过身,水光荡漾里,显然正在沐浴的孤虹站在及腰的水中和岸上的青鳞对视。 “不许这样看著我。”孤虹微仰著头,一字一字地说著。 青鳞有些慌乱地转过了身,但就算闭上了眼睛,眼前依旧是身後的孤虹被水光映衬到令人屏息的模样。 青鳞族不善繁衍最终灭亡,是因为九鳍青鳞本就是欲望浅淡的种族。 可要列出没有破绽的阵势,最最基本的,就是要学会把自身的欲望控制在最浅薄的状态之下,以求得列阵者本身和阵势的融合。 也正是因为这样,只有青鳞一族才能把远古传承下来的各种阵势精妙处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 可是浅薄并不代表没有,虽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 真是没有的话,那些一瞬间充满整个脑海的绮丽臆想就不会让自己的心这样剧烈地跳动。 就算他再美丽也和自己同样是男性的身体,何况,就算称不上肌肉纠结,至少那也是一个成熟男性的身体。 自己也曾经有过为数不少的女人,怎样妩媚妖娆,善解风情的没有?可是再怎麽挑引逗弄,最後总是觉得索然无味。 天知道……不过是看了一眼…… 身後传来水声,让青鳞一度想要远远离开,偏偏脚上像是被钉了钉子,一步也挪不开去,像是想要和他离得近上几步也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穿戴衣物的响动。 听见背後孤虹低声的咒骂,青鳞才再一次转过身来。 当他看见大名鼎鼎的苍王孤虹正和身上的样式繁复的外衣缠斗成了一团,不由得愣住了。 “你看什麽!”孤虹有些恼怒的说道:“这该死的林子,连一点术法都不能使用。” 青鳞这才意识到他为什麽要在水中沐浴,而不是使用法术把自己弄干净了。 孤虹恨恨地把那件讨厌的外衣丢到了地上,反手抓过自己碍事的头发,另一只手拿起腰间装饰的匕首。 意识到他要做什麽的青鳞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握住了刀刃。 红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你做什麽?”孤虹轻蹙起了眉头。 “不要割断,好吗?” “为什麽?”孤虹问他:“这很碍事。” “我来帮你。”青鳞的目光滑过他长及地上的迤逦黑发:“别割断了,好吗?” 孤虹看著他,慢慢地松开了匕首。 青鳞把匕首放回地上,撕下衣角包扎了手上的伤口,拿起地上的外衣帮他穿好,小心地把 长发从衣领里拿了出来,帮他扣好扣子,系上腰带,甚至弯腰帮他穿好了靴子。 用一只手做这些事并不是十分方便,但他脸上的表情竟像是乐在其中。 “不过一万年……竟让你变了这麽多?”孤虹看著他,目光从惊讶变成了疑惑。 虽然昔日和北镇师接触并不是很多,但多少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常听说有得罪他的,没多少时日就会非死既伤。自己向来讨厌这种只知依仗他人势力,不知进退的家夥,又加上常被赤皇以这人的所作所为借故嘲笑,因此心里著实怨恨。那时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什麽那麽看重这个阴沈沈的瞎子,直到後来…… 虽然他好像素来喜怒无常,性格乖僻,可也没听说过他奇怪到喜欢帮人穿衣穿鞋的啊! “也许吧!时间总会改变一些事情的。”青鳞站了起来,看著面前英挺高傲的水族苍王。“为什麽?是因为……你终於决定要把我忘了……” “如果你是在说我忘了些事。”孤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没有表情的脸:“我不否认,有很大的可能。” “什麽叫……有很大的可能?”青鳞想了想,然後面露惊讶:“难道你是用蚀心镜……”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孤虹打断了他:“你也知道我的这个身体当年伤得很重,要是不想办法恢复,又怎麽能是太渊或者你的对手?” “可用逆时阵……那很危险,一不小心魂魄就会……”青鳞不无忧虑地说:“那实在是太冒险了!” “那我该怎麽办?我是纯血龙族,虽然不会因为失心而死,可少了半心,等於少了一半的法力。何况我不像奇练那样擅长治疗之术,要是不冒这个险,根本活不了太长的时间。”孤虹冷哼了一声:“那面蚀心镜有侵蚀时间的效力,只要我能够控制好它,就能借此治疗,将自己受伤的躯壳恢复未受伤前的状态。但蚀心镜吞噬时间,对魂魄损伤最重,我才不得不把自己的魂魄投往下界黄泉,转世成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青鳞垂下了眼帘。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那麽现在轮到我了。”孤虹坐到潭边的石上:“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告诉我。” “说?”青鳞苦笑了一下,这让他被火焚伤的脸看来格外可怕:“一时之间,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那就先说说,为什麽在你的手上,会有我的苍龙印呢?” 第七章 “苍龙印?”青鳞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舒展开的手心上是深深的刻痕。 “那是我……不常使用的方式……”孤虹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不解:“我不记得当年对你使用过,那 就是说在我转世为人的这三百年里,你和我一定曾在某时某地相识,然后有了不一般的牵扯。” “不错,我们的确曾在某时某地相识,然后有了不一般的牵扯……” “说啊!怎 不说了?”孤虹见他只是沉默,不免有些不满:“我知道你骗人的本事不下于太渊,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骗我。” “我不会骗你了。”青鳞抬起了眼睛,和他对望着:“我只是在想,要是我告诉了你,你一定会恨我。” “恨?”孤虹狐疑地看着他墨绿色的眼睛:“为什 ?” “我就是怕你恨我,因为你完全有恨我的理由。”青鳞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实在快,快地让自己都觉得痛了:“然后,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吧!” “你怕我恨你?”孤虹心里有些惊讶,可还是不动声色地说:“要是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不论你说不说,我们的恩怨无关爱恨。可从你挖去我心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那天开始,我就不可能原谅你了,不论你和我有什 牵扯,不论你 再怎么忏悔也没有用。” “我知道。”青鳞点了点头,难掩失落地说:“我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点,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整件事情,要从三百年前说起。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凡人,他叫做……傅云苍……” 三百年过去,人世间已经朝代更迭,人事全非……是多 长久多 长久的时间…… 每当想起,总觉得那些细节能引申出太多的赘述,就算讲上几天几夜也陶?啮h说清。 可真正诉说起来,有些感觉难以描述得详尽,有些事情匆匆地带过了,竟只是剩下了有些空洞的表述,那些发生过的,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的往事,愈发显得苍白而短促…… “结束了?”孤虹问:“就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孤虹站起来,走到潭边,背对着青鳞,抬头看着天上。 青鳞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长长的,披满肩头的黑发。 良久…… “你信我吗?”青鳞移开了目光,感觉忐忑不安的心渐渐沉寂了下来。 “我信。”孤虹的声音一如他所熟悉的高傲而疏远:“这个故事太过复杂,而且你也并不需要编造这种对自己毫无利益的谎言来骗我。” 阳光照射下来,四周就像是碧色构筑的仙境。 青鳞听见孤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让他的心蓦地一沉。 “我就知道,会有意料不到的变数。”孤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听:“我托生人间,本来是为了治疗被你重伤的身体,却没想到差点让你把魂魄都给毁了。看起来,你和我之间,真不是用简单的仇怨两字可 以解释清楚的。” “不是……我和你……” “你觉得自己爱上那个叫做傅云苍的凡人了,对不对?”孤虹转过了身,直截了当地问。 青鳞的喉咙像是一下子被哽住了 “真是可悲。”孤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抚摸著手心上凹凸不平的刻印:“北镇师青鳞,我本以为你足够聪明,怎麽最後也跟著我在人间的转世一样头脑发热了呢?” “这是什麽意思?”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又或者是你自己不愿正视?”孤虹微微一笑,神情不无残酷:“其实你也应该知道的,从太渊提到我是奇练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麽。”青鳞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一切,看起来虽然并不相关,但事实上,归结到了最後,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阳光下,孤虹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暗沈的阴影:“不过就是……你吃下了我的半心,等於吃下了我的某一个部分。” “那是……” “你不明白吗?我是一个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人。” 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恐怕,傅云苍所爱上的,只是苍王孤虹的某一个部分,一个被你青鳞夺去吃下的部分,我自己的那半颗心。” “不是!”青鳞握紧了自己的手心:“我不信!我知道你恨我吃了你的半心,可这两件事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不是两件事,这本来就是同一件事。”孤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你还记得吗?你胸口时常在痛,其实那不是你的心在痛,而是我的心失去了一半,所以很痛很痛。青鳞,就算转世成了人,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被你夺去的那半心。” 青鳞猛然退了一步。 “你其实早就想到了,又为什麽不肯承认呢?”孤虹站了起来,冷冷一笑,笑他掩耳盗铃。 “等一下。”在他们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青鳞喊住了他:“我只是要问你……你听了我所说的事……难道半点感觉都不曾有?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可恨?” “恨啊!你和太渊,非但让原本应该属於我的一切分崩离析,还让我变成了这种样子,你和太渊,都是要一一把前债偿还给我的人。” 孤虹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种奇怪的眼光凝视著他:“不过,你身上有我的刻印,我暂时杀不了你。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你要记得我总有一天会找你来要回你亏欠我的东西,在那之前,你好好活著吧!” 清脆的声音远去,那是孤虹身上战甲发出的声响。 青鳞跪倒在了地上,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手心。 那粗糙的刻印磨擦著他被焚毁的面貌,草草包扎的伤口早就渗出了鲜血,丝丝缕缕的疼痛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 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从心里驱走这种疼痛…… 走过拐角的孤虹蹙起眉,最终停了下来,一手撑著身边的树木,一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真是该死! 三百年……果然还是远远不够…… “掩盖得真好……”孤虹站在荒凉无人的废弃官道上朝四方眺望,自言自语地说著:“真是奇怪。” 自己明明在寒华的身上做了手脚,没道理丝毫追踪不到啊! 除非寒华落到了太渊的手里……不!那也不太可能! 究竟是谁?这麽擅长隐匿行踪? 那个孩子的身上,分明就是龙族才有的气息,难道说红绡竟然…… 还有那个神遁返的写法,明明就是自己惯用的方式…… 是什麽人,通过了什麽样的方式懂得了我的法术? 这个人和自己有什麽关系呢? 短短的三百年……这该死的三百年,哪里来的这麽多是是非非? 想到这里,免不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始终沈默地跟在自己背後的家夥。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就这麽不远不近地跟著…… 孤虹停下来想了许久,咬破自己的指尖,一口气把沁出的血珠吹往天际。 不一会,西南方的天空就现出了一道华美的彩虹。 孤虹见状,就要往西南方去。 “你到底要去哪里?”还没施法飞行,青鳞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和你没什麽关系。”连孤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里包含了太多的不耐和烦躁:“让开!” “不行!”青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太渊一定也在追踪著寒华,要是和他正面对上了……” “难道我还会怕他?”孤虹甩开他的手:“我绝不能让他杀了寒华,一旦连寒华也栽在他的手上,他就愈发肆无忌惮了。” “不行!他何尝不想杀你?”青鳞拦住了他,脸上一片坚决。 “那又如何?我才……”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花,竟是被人揽进了怀里。 “我不管!”耳边传来青鳞的声音:“我不管你说什麽,不管是真是假,哪怕……你爱的不过是自己,哪怕你爱的不过是现在还在我的身体里的半心。我只是要你眼里的是我就好……” 孤虹一怔,竟然忘了要斥责这种无礼的冒犯。 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麽? “你……说什麽呢……”孤虹先是有些无措,然後咬了咬牙:“什麽爱啊不爱的,真是荒谬!你再说这样羞辱我的话,别怪我……” “我後悔了……”青鳞惨然一笑:“我知道说这些话没有任何的意义,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最终还是後悔了的。这两百年来,我已经开始明白……” “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了!”孤虹扬高了声音:“北镇师!你太逾越了!” “苍王,水族早已覆灭,我也不是什麽北镇师了!”青鳞抬起头来,眼中闪动著危险的光亮:“你只管叫我青鳞就好。” “你好大的胆子!”孤虹双眉一扬。 “我只是不想让你去冒险!”青鳞用力搂紧了他。 “北镇师,你真是疯了。”孤虹闻言笑了起来:“你是想找死!” “不,我还不想死。”青鳞的手指穿梭在孤虹美丽的长发之中,一脸满足的笑容:“我们才刚刚遇见,我怎麽舍得去死?” 第八章 孤虹换去了银色的战甲,穿著一件白色的轻衫,靠在雕花的乌木窗边,看著窗外月光照耀下的白雪梅花。 长长的头发没有任何的修饰,只是直长黑亮地垂放在身後。 这样的孤虹,又怎麽像是传说中骁勇善战的水族神将,倒更像是窗外寒梅幻化成的美丽精魄。 只想把这样的一个人藏起来,谁也不给,只是属於自己的…… “你看够了吗?”孤虹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你都不觉得厌烦吗?” “看你,我怎麽会觉得厌烦呢!”青鳞柔声说著。 “我们龙族生来性别明显,我真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一点像女性了。”孤虹嘲讽地说:“还是你觉得自己有蜕变的迹象,想要做我的女人?不过说起来,我身边的女人可没一个比得上你这麽天姿国色的。” 青鳞闻言目光一闪,可还是硬生生地压制住了心里的怒火。 “我没有把你看做女性,你也别去想那些过去的女人了。别说她们早就死了,哪怕她们没死,我也会把她们全部杀光。至於我的容貌……”说到这里,青鳞顿了一顿:“也不是什麽难事,只需和东溟帝君交换条件,他一定会有恢复容貌的药物。” “我对男人没什麽兴趣。”孤虹漫不经心地说道:“别说你是这付样子,哪怕是东溟那样的,我也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你不必刻意惹我生气,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背对著他的孤虹脸色微微一变。 “孤虹,我们除了这些,难道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吗?”青鳞走到他的身边,朝窗外望去:“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些梅花,你看,这里和当年我们初见时是不是一模一样?” “不过就是些梅花,年复一年,花开花谢,有什麽好看的。”孤虹淡淡地答道。 青鳞笑了一笑,拉起了他的手,伸出了窗外。 “做什麽?”孤虹有点紧张地看著他。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青鳞托住他的手,手心朝上,慢慢握拢成拳。 青鳞的手包覆著他的,就这麽久久地停在半空。 久到孤虹不由得回头去看身边的青鳞。 “我可以把天下的珍宝都拿来送你,可是你只是问我要求一握月光。”青鳞的目光放在两人交叠相握的手掌之上:“但只是这一握月光,对我来说,却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沈重,所以我始终无力承担。” 孤虹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放在面前打开,掌心像是烙印一般的刻痕深深地嵌进了皮肉。 有什麽东西在烧,炙热疼痛…… “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孤虹有些僵硬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也许是迟了太久,但是,还是请你收下吧!”青鳞还是没有忍住,轻声地叹了口气:“就算是……当年的解青鳞,终於送给了傅云苍……” 孤虹低垂的眼里闪过类似於慌张的情绪。 心……跳得这麽急,这麽快,这麽痛……还有……这种感觉……这种感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是!”孤虹靠在窗框上,剧烈地喘著气。 “你怎麽了?”青鳞急忙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放开我!” “是哪里不对?这禁咒明明就不会伤害……” “放开我!解青鳞!”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青鳞一怔,松手放开了他,任得他倒在了椅子里。 “你……喊我什麽?”孤虹……怎麽会这麽喊自己…… “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话……才三百年,我怎麽会……”说到这里,孤虹突然停了下来。 青鳞对上了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退了一步。 “你欠我的!青鳞,你欠我的实在太多,这些你死上一千一万次都不够偿还。”孤虹眨动著眼睫,慢慢抬起了头,目光冷峻清澈:“你现在居然只想著再续前缘?不觉得自己太过厚颜无耻了吗?” “孤虹……”青鳞墨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云苍……” “云苍不就是孤虹?孤虹不就是云苍?”孤虹咬著自己的嘴唇,直把嘴唇咬出了鲜血:“傅云苍,是我全部神魂的转世,那是完完全全的孤虹,和现在的我一丝一毫也没有区别!所以,他的痛就是我的痛,他的伤就是我的伤。这痛,这伤,就像这个刻印一样,那麽深地刻在我的灵魂里。一面蚀心镜,就算蚀得尽时间,又怎麽蚀得尽我的灵魂?” “你……什麽都记得?我就知道,你什麽都记得的!”青鳞脸上的表情根本就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彷徨。 “记得有什麽用?我最好统统忘记……”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孤虹剔透的眼里流淌了出来:“反正都是些被人唾弃的,被人羞辱的记忆,为什麽还要记得?” “云苍。”青鳞怔怔地伸出了手,用力地把他搂进了怀里:“不是的,那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後悔了,两百年前你离开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後悔了!应该痛苦的是我,应该被怨恨的是我,你应该把我忘了……那是应该的……” “你从不曾爱过我……孤虹还是傅云苍,不过是你青鳞可以利用的棋子或者兴之所至时的游戏。”孤虹躺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似的地说著:“你根本只是在耍弄我,我苍王孤虹是什麽人……你怎麽可以这麽对我?你怎麽可以……” 靠在青鳞的胸前,他的耳中充满了青鳞急促的心跳声,那一声一声,那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的…… “我没有爱过任何人,从来没有……”青鳞在他耳边,用一种抑郁的声音说著:“我总是以为,没有什麽比得上珍惜自己来得重要。只有活著,只有得到别人无法抗衡的绝对的力量,才能没有束缚地活著。可是,上天似乎是借了太渊的手来颠覆一切,然後,又让我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你。” “你存心的!你存心要害得我魂飞魄散……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为什麽要受到这样残酷的惩罚?”孤虹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不爱我倒也算了,就算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可为什麽你偏要和我纠缠那麽久,为什麽始终不肯放过我呢?” “不!你不要这麽说,求求你不要这麽说!”青鳞越发用力了,心里升起了一种恐慌,这感觉……就和当年在无妄火中的诀别一般:“我和你之间,绝不是什麽牵扯,什麽纠缠,我们注定了是要在一起的。你看!哪怕分离多年,哪怕天各一方,我们还是被天意联系在了一起。只是……只是我做错了事,你一直一直没有原谅我。只要你肯原谅我,往後再也没有什麽能分开我们两个,千年万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说得那麽急切,像是生怕孤虹不相信他,孤虹心里猛然一震,抬起了头,看见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深色的绿,带著千般懊恼和痛苦……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孤虹目光复杂地避开了和他的对视,喃喃地说著:“如果当年……” “迟什麽?”青鳞震惊地追问著:“你说如果是什麽意思……” 话还没有问完,只感觉有些微凉的柔软触感在唇边蔓延开来。 那是……一个吻…… 月光照射著窗前的白雪,天地间一片光亮。 青鳞一手撑在孤虹坐著的椅子扶手上,一手还保持著搂住他的样子。 “青鳞……”孤虹摸过他被黑纱遮盖的那半脸庞,在他的唇边呢喃:“为什麽要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要说这种话?要是你当年对傅云苍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恐怕会欢喜得疯了……到这个时候才说,不是迟了吗?” “云苍。”青鳞用手扣住了孤虹後退的脸庞。 “什麽都别说了,我不想听。”孤虹别过脸去。 “你看著我。”青鳞轻轻用力就把他的脸抬了起来,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慌张:“说你爱我吧!” “什麽?”孤虹没有听明白。 “跟我说你爱我好吗?”青鳞柔声说道:“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你爱我了,虽然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爱著我的,可是我还是希望听见你对我这麽说。” “要我说……”孤虹有些吃力地说:“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为什麽要吻我?”青鳞勾起嘴角:“要是你不再爱我了,为什麽要吻我呢?” “那是因为……”孤虹回答得有些犹豫迟疑:“我……” “你难道是想……”青鳞慢慢地靠近,近到孤虹能够看清他每一根睫毛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然後低声地在孤虹耳边说了一句什麽。 “你胡说!”孤虹脸隐约有些发红,想要扬高的声音却又突然低了下来,竟是有些窘迫:“你胡说些什麽?” 可是这样的孤虹,却是让原本只是想要岔开话题的青鳞心中怦然一动。 气氛竟是不知不觉地变了…… 青鳞又一次慢慢地靠近,孤虹眼睫不停地眨动,随著他的前进往後退却。 嘴唇轻触到了一起,然後分开,追逐了上来,又往後逃离……直到孤虹的头仰靠到了椅背上面,再没有地方可退。 “你……想要做什麽?”孤虹的声音带著一丝异样的干涩:“不许再靠……” 话尾消失在青鳞的嘴里。 或者是因为青鳞的行为出乎了他的预想,孤虹完全忘了这种事要是一方不愿意,是绝对不能配合另一方的…… 半张的嘴唇被青鳞乘虚而入,温热的舌尖划过了他的齿列,和他的舌头缠绕到了一起。 一种麻痹的感觉沿著他的脊背往上爬行,让他本来就无力的四肢一下子瘫软了,只能依靠抓住青鳞的衣服才不至於滑到椅子下面去。 “你给我……唔……”好不容易趁著换气的空档说了几个字,转眼又被青鳞夺去了呼吸。 原本调情似的深吻完全脱离了正常的范围,那种交换气息的动作越来越有侵略感,孤虹心里浮现出了些许的慌乱。 “云苍……我的云苍……”青鳞终於放过了他的唇齿,任由著自己急促的呼吸吹拂在孤虹的脸上。 孤虹双眼有些迷朦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青鳞的手沿著孤虹修长光洁的颈项往下滑去,从白色的衣领滑了进去,停在了他微微突出的锁骨上。 那手指有些颤抖,孤虹完全能够感觉得到。 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竟也开始和停在他锁骨上的手指一样微微发著颤。 “青鳞……”他轻声地喊著这个名字。 虽然他真正的用意可能是想让青鳞停下来,毕竟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尺度了,但听在青鳞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麽回事。 轻柔的,带著一丝无力的沙哑声音,从这个人的嘴里发了出来……对他来说带著说不出的引诱感……像是一种……暗示,还有……邀约…… 青鳞始终不是个谦谦君子,哪怕他已经尽量要表现得体贴温柔…… 原本颜色就很暗沈的眼睛渐渐变成了黑色…… “云苍……怎麽办……”带著撩拨意图的语气,透露出这个男人深藏的欲望:“我真的很想要你……” “你想做什麽?”被那双眼睛里的情欲吓到,虽然已经无路可退,但孤虹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不行。” 这声不行,根本就说得很无力…… “为什麽不行?你是我的。”青鳞扬起了嘴角:“只要一想到这麽美丽的你,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每一片指甲,都是属於我的。我会想要真正得到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著,在锁骨上的指尖轻轻游移起来,孤虹的衣领被慢慢推开,露出白皙的皮肤。 孤虹倒抽了一口凉气。 青鳞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对自己…… “看见你在水里沐浴的时候,我就想……这麽美丽的人,只能是属於我的。我要把这个人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青鳞轻笑著,竟然低头用力咬上了孤虹锁骨边光洁的皮肤。 “啊!”孤虹意外地惊叫了一声:“你做什麽?” “云苍……我想,我等这一天,已经是等了两百年……”青鳞温柔地用嘴唇轻吻著自己咬出来的牙印:“我知道你总会活过来的,你总会回到我的身边。不论用什麽样的手段,我都要让你回到我身边。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我们远离了过去……你是苍王孤虹……我要碰触到你,感觉到这就是你。你告诉我,这是可以的……” “我没说……”孤虹有些无力地驳斥,可就算他自己听来,也觉得这种语调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几乎像是在撒娇……想到这里,一种羞耻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却也让身体愈发敏感了起来。 随著青鳞的嘴唇下移,孤虹的皮肤慢慢染上了红晕,脸上的表情却混杂了一丝怨恨。 因为一个男人浑身发软,何况还是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种…… 青鳞抬起头,看见了他笼罩著水雾的眼睛和埋怨的神情,浑身一震。 糟了……停不下来了…… 搂起孤虹有些瘫软的腰肢,青鳞重新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才是青鳞的吻。 急切的,让人头晕目眩的吻。 孤虹只觉得腰快被他折断了,他用的力气,足以让人构成这样的联想。 “别……”孤虹吃痛地轻喊,全数被吞进了青鳞的嘴里。 直到孤虹觉得意识有些模糊了,才又能呼吸到带著梅花清香的空气。 空气里弥漫著危险,这个危险完全来自这个叫做青鳞的男人。 孤虹还没有从令人头晕的吻里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腰间的衣结被拉开了。 被拉扯得松散的里衣已经凌乱不堪,急速起伏的胸口暴露在了月光下。 这具身体纹理分明,结实地像是用质地最好的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像是感觉得到光滑紧掷的皮肤下掩藏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伤痕……”青鳞的手轻轻地摩挲著左边胸口上那道发白的旧伤,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但那个伤痕依旧十分地明显。 一波又一波的酥麻感觉从青鳞的指尖在他的胸前蔓延开来,他紧咬住牙,强忍著身体发出的颤抖。 “水族众神个个妻妾成群,你也有过不少女人吧!”看著眼前美丽的身体,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人和他一样为了这个高傲美丽的男人不能自已,青鳞就觉得说不出的恼恨:“在她们的身边,你会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快放开我!”孤虹恨恨地说,他曾几何时像这样任人摆布过了?“你要是再敢这样羞辱我的话,我……” 话还没有,就被惊喘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取代了。 青鳞竟然,他竟然…… 原本的吸吮在听见他的喘息之後变成了一阵难耐的轻咬。 “该死的!”他的手就搭在青鳞的肩上,非但用不出半丝力气推开这个趴在他胸口胡作非为的家夥,甚至在拉拉扯扯之间,把青鳞的衣物扯开了大半。 肌肤相贴,浑身上下越发热了起来,并不陌生的欲望在身体中汹涌地翻滚著,叫嚣著,急切地需要释放出来。 并不陌生,却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不要说是无力反抗的孤虹,就算是青鳞,哪里会料想到欲望出现得如此猛烈又突然。 他深色的眼里充满了意图掠夺的信息,炽热的唇舌又一次和孤虹的纠缠在了一起,像是要把对方吞进自己肚腹一样的狂烈。 嘴里很快就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是谁先咬破了谁的唇舌,两个人的鲜血很快地随著唾液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清…… 孤虹睁开了眼睛,在青鳞的眼睛里看见了满脸情欲萌动的自己,疑惑於自己这麽轻易就被撩拨了起来。 但这种残存的理智很快就随著青鳞接下来的动作土崩瓦解。 青鳞的手指竟然潜进了他的亵裤。 微凉的手指包覆住了他本就已经有了感觉的灼热中心,让他全身的血液霎时往那里冲去,这种迅速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啊!”随著那手指轻轻移动,一种粘腻的声音就从自己的嘴里发了出来。 那种叫声让他自己都觉得是存心勾引了,何况是青鳞。 看见孤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青鳞刻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像是存心要他更加难堪。 还没有等他的怒火成形,就被一阵阵蚀骨的快感又一次弄得昏昏沈沈起来。 “够了!嗯……够了……青鳞……”他的嘴里这麽说,整个人却不知不觉靠到了青鳞的身上,双手环住了青鳞的脖子,两具赤裸的胸膛紧贴,连长长的头发也丝丝缕缕地贴附上了青鳞的身躯。 青鳞的动作越来越快,孤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急,呼吸几不成声。 不平整的手心在他的後背游移,传来烫人的热度,和他自己同样发烫的掌心一起让头脑里一片火烧似地空白,整个人像是被下了什麽蛊咒…… “唔!”伴随著无力的呻吟,孤虹整个人靠在了青鳞的身上,连目光也涣散了起来。 青鳞看著充斥在自己指掌间滑腻的体液,看著靠在自己胸前无力的孤虹,忽然退了一步。 就像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让青鳞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这是在做什麽?对被禁咒束缚了力量的他做出这种事来。照著他的性子,今後又怎麽会原谅自己? “对不起……我这是……”只是一时没能克制得了想要得到的欲念。 一边说著,他就想再退一步,表示自己已经清醒了。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孤虹的双手竟然依旧环绕在他的颈上,就算整个人随著他後退的步伐往前倾倒,却还是紧贴著他不放。 “你怎麽……”青鳞吓了一跳,慌乱地把挡住孤虹表情的那些长发撩开。 孤虹的脸上泛著红晕,嘴唇被自己咬得嫣红一片,带著湿气的明亮眼眸足以让天上的明月都失去光彩。 看到这样的孤虹,青鳞怎麽还说得出话来。 “青鳞……”孤虹喊著他的名字,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看著他:“你别走……” “你……我……”青鳞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被孤虹拉到了面前。 孤虹伸手拉低了他的颈项,就这麽吻上了他的嘴唇。 直到孤虹的舌尖滑过他的齿列,贪婪地在他的嘴中挑引,青鳞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孤虹居然主动地和他亲近,在这种情况之下,他难道不知道有多容易就…… 微微的刺痛让青鳞回过了神。 “你不专心。”孤虹指责似地说著,随即换上了温和的笑脸,用舌尖舔去了他唇上被咬出的鲜血。 青鳞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紧搂著他的孤虹又一次地亲吻著他,那种让他呼吸也为之停顿的吻法提醒他,这不是做梦。 青鳞似乎失去了最後的顾忌,慢慢地解开了自己和孤虹身上的衣物,让它们一件一件地滑落到了地上。 他的手再一次搂上了孤虹的腰,拉高了他,让他半跪在了宽阔的椅子上,两具身体更密切地贴合在一起,更加加深了这个吻。 孤虹似乎完全沈醉於和青鳞的吻,根本没有注意到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衣物正在慢慢变少,直至再无障碍。 青鳞修长的指尖沿著他的背脊慢慢下滑,缓慢地贴近他身後从未有人碰触的地方…… 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孤虹猛然睁大了眼睛,分开了和青鳞纠缠在一起的唇舌。 青鳞是想…… 那种让他背脊发寒的感觉促使他身体前仰,却不料让光裸的大腿贴上了青鳞炽热的欲望。 他刹那之间变得浑身僵硬,扭动著想要离青鳞远些,可这样的动作,却让青鳞的手指更加深入了自己的体内。 孤虹的脸色有些发白,低咒了一声,双手推拒著青鳞的侵犯。 青鳞顺势滑入的第二和第三根手指让他更加慌乱,手指摩擦著干燥紧窒的甬道试图扩张的动作,哪怕沾染了孤虹的体液起到润滑的作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种疼痛和反胃的感觉。 “唔……快拿出来!”孤虹的大声地喊道,紧接著用力咬紧了嘴唇。 孤虹刻意的排拒夹紧了青鳞的手指,那种火热的感觉也逼出青鳞拼命压抑了许久的欲望。 青鳞再也没有办法忍耐,抽出了手指,抬高了孤虹一侧的大腿,在孤虹的惊呼声中猛然进入了他…… 一切归於沈寂,青鳞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滴落到埋首在他肩头的孤虹的乌黑长发之间。 孤虹的手指在他的背上抓出了长长的血痕,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他的皮肤。 “别动!”孤虹的声音异常沙哑无力:“你要是敢……”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到了深埋在自己体内的青鳞微微一动。 “不许……”孤虹脸色惨白,闷哼了一声,一丝丝的疼痛从那里开始传遍了他的全身。 这麽痛…… 青鳞的眼睛变成了暗沈的黑色,他知道最好等到孤虹适应了以後,可是孤虹的体内热得让他失去了理智。 那麽热…… 耳边传来孤虹低低的抽气声,这让青鳞的理智完全溃败,他忍不住抱住孤虹的腰,开始了前後摆动。 孤虹疼痛之极,偏又无力反抗,一口咬住了青鳞的肩头。 嘴里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身下也有温热的液体随著青鳞的动作沿著大腿流淌了下来。 也许是起到了湿润的作用,疼痛一点一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炽热的,被火焚烧著身体…… 就在他忍不住要呻吟出来的时候,青鳞的另一只手竟然再一次地抚上了他的欲望,把他的呻吟硬生生地吓回了自己的喉咙。 越来越快的动作和快感已经让孤虹无力承担,他更加用力地咬了下去,只听见青鳞低叫了一声,滚烫的液体霎时注满了他的身体,突来的刺激让他也忍不住释放了自己…… 眼前一片混沌…… 孤虹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滑过了和自己肌肤相贴的那人。 那人的半边肩膀和脸庞有火烧後的伤痕,和另半张俊美的面貌放在一起,说不上可怕,却也是相当怪异的。 他被搂在这个人的胸前,不紧,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被这样对待,竟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做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可能有时也算是一种幸运。 从没有人这麽护卫似地搂著他,把他当作易伤的东西。 因为他是苍王孤虹,所有人都觉得他足够强大,完全有能力面对所有的一切,他才应该是那个让人想要依附的保护者。 一出生就是纯血的嫡子,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苍王孤虹,必须是比所有人都要坚强的存在…… 直到今天为止,第一次感觉到,有些累了…… 现在,趁著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吧!等天亮了…… 孤虹轻轻地舒了口气,有些乏力地靠在青鳞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第九章 看见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孤虹拉开了青鳞拥著他的手臂,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一股剧烈的麻痹和疼痛感觉让他紧咬著牙,手指紧抓住了床沿,好一阵才熬了过去。 连动一下都痛得要死,下半身就像是不属於自己的。 他一手扶著腰,一手扶著床柱,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 每跨出一步,他就不由自主地倒抽著凉气,眉眼紧皱到一起。 捱到窗边,他撑在窗框上,闭起眼睛。 他被黑发覆盖的背後隐约显现出闪闪发光的鳞片,那种金色的光芒渐渐地笼罩了他的全身。 直到金色消退,孤虹放开了撑在窗框上的手。 他直起了身子,身上任何的痕迹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转过身来的时候,银白的战甲已经完好地穿在了他的身上,无鞘的长剑也已经握在了手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床边。 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在床边停下,看著兀自沈睡的青鳞。 就是这个人!这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事,让自己有数不清的理由可以杀了他…… 但就算是这样……为什麽没有制止或者逃离? 孤虹自己非常地清楚,他趁青鳞无瑕细想的时刻,服下了足够多的鲜血,破解了青鳞的禁咒,明明早就有机会和力量全身而退,可是……他没有…… 也许因为……并不是全然的痛苦,到了後来,连他自己也沈溺在身体的欲望之中,和这个人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从地上到了床上,整整一夜,一次又一次,像是疯了似地纠缠,要把身体撕裂似地占有…… 现在回想起来,心还是在颤抖了一下。 从没有过这样激烈的,单纯沈溺於身体感观的疯狂举动,这没有理由的激情,简直叫人觉得害怕。 是为什麽失去了冷静和理智? 为了这个人吗?怎麽可能? 北镇师……青鳞…… 昨晚……不,应该说是今早,他为自己清洗了身子,然後抱著自己躺在了床上,安安静静地看著自己很久很久,眼睛里尽是复杂的神色…… 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真是讨厌! 可以杀了他的,只要放弃那半心,就能杀了他的! 孤虹的手握紧了剑柄,然後松开,又握紧,再松开……这样反复著,足有五六次之多…… 云苍……我向来不是什麽痴情的人,对我来说,情或者爱什麽的,那并不重要。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明白你当年说爱我时,到底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也许像你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很自私,我只为自己活著,所以如果需要爱的话,我只会希望自私的爱,那应该是完全属於我的……但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除了你,任何人的爱,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我都不需要……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只有你……如果说我爱著你就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那我会说…… 最後一次握紧剑柄的时候,孤虹想起了这个人所说的话。 这个人把自己搂在怀里,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个自私的人…… 孤虹不屑地冷笑。 举起长剑,正看见握剑的掌心里刻印宛然。 心里一恨,抓过身後的长发,狠狠一划。 手一松开,丝丝缕缕的头发翩然坠下,铺满了他的脚边。 孤虹低头看著那些头发,一步一步地後退,直到窗边。 然後转身,就这麽腾空飞去了。 银白的背影消失在天际的一瞬,青鳞张开了眼睛。 他慢慢地披上落在床下的外衣,站到了孤虹刚才断发的位置。 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缕长发握在掌心,青鳞的心里一阵紧缩。 他还是走了……毫无留恋…… 也是,有什麽值得留恋的呢?他是一定会走的,他不可能留下来。 再怎麽想也会是这样…… 从白天到夜晚,整整八九个时辰,都没有丝毫的线索。 寒华和太渊,就像是在这世上平空消失了一样。 还是说,有什麽人布下了强力的界阵,隐匿了他们的踪迹? 孤虹站在一处高山之巅,身上的衣物和只到肩後的头发在风里翻飞。 他的目光中有些茫然。 他在寻找这些人,但是,到底是为了什麽而寻找的呢? 一万年前,或许可以说和这些人争斗是为了得到水族的皇位,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水族中最强的人。 可是现在呢?既然连水族都没有了,还有什麽好争的? 早就败给了太渊,谁都败给了他,他才是整个水族之中最强的那人。 就算不能说心服口服,却也是勿庸置疑的事实。 到今天,杀了太渊也不能挽回众多同族的性命。 水族早已全数覆灭,水族的苍王……这样的头衔,又有什麽意义? 再也不是了,再也不是那个率领千万水军征战七海的苍王,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侥幸活下来的孤虹…… 到了现在……活著又是为了什麽? 从未有过的念头,就像是种子,开始在孤虹的心里种上了迷惘。 他忍不住回首望向西边。 在遥远的西面,有一片白色的梅花…… 也许不是寻找什麽……不过是想逃开…… 一面蚀心镜,就算蚀得尽时间,又怎麽蚀得尽灵魂?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真的。 虽然并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时间之上,时间被吞噬了,记忆,感情,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或者说从不曾存在过。灵魂只是一种意识,唯一能肯定的只是立於现在,不需要承担不存在的或者被遗忘的又或被吞噬的过去与未来。 不是追回,没有什麽追得回时间…… 为什麽? 为了认识不过眨眼时光的人,为什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有什麽好的?还不是把你当作蠢人耍弄了一世? 你虽然转世做了凡人,但骨子里不依旧是孤虹吗?就算身体是凡胎肉身,但魂魄完完全全就是孤虹,不是吗? 孤虹也许不是什麽眦睚必报的人,却也绝不容忍被人随意羞辱,到底中间是出了什麽差错,怎麽可能容忍被这样的对待?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连自己爱不爱你都不清楚的男人,你明明不需要这麽冒险,你明明知道应该继续转世投胎,只要在尘世里渡过千年……为了恢复昔日的法力,还有什麽能比这更重要的? 你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为什麽还要这麽做呢? 不甘心?有什麽好不甘心的?如果你是不甘心他践踏了你,等一千年後把他杀了泄愤不就好了?何必做这种蠢事? 还不是因为舍不下他?还不是因为你舍不下那段记忆? 为了这个人,哪里值得啊? 还是私心里奢望这个自私的男人真的爱上你…… 爱……你爱他是吗?你这麽做,只是因为爱他吗? 那种东西,什麽时候变得这麽重要了? 那种东西,只会让人软弱,只会让人盲目。 天地之所以有那一场巨变,还不是因为那所谓的“爱”在作怪? 父皇爱上了火族的皇子,最後一头撞死在不周山上。 太渊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爱,化身妖魔,毁了上古众神。 你为了爱,居然为自己列了锁魂阵留在了世上,任由魂魄一丝一缕地附回残缺不全的身体…… 除了毁灭,再没有第二种结果。爱,有什麽好的? 孤虹低下了头,张开了自己的左手。 苍龙印…… 灵魂刻印,生死之约…… 这是一种承诺,昔日的苍王孤虹绝对不会下的承诺。 生和死,承诺灵魂都会与另一个人相系著…… 怎麽会下这麽严重的约定?怎麽会为了别人,连什麽都不顾了? 一万年的苦心,居然毁於一旦,你就真的半点都不曾犹豫吗? 半颗心……什麽时候有这麽大的作用?除了法力……竟然连情感也能受到这麽强烈的影响? 真想知道,在那短短的百年间……发生了什麽。 毕竟,弹指的片刻,一切这样天翻地覆地变化了,实在太令人措手不及…… 眼角猛然闪过异样的光芒,打断了孤虹的思绪。 孤虹抬起了头,看往东南面的天空。 万丈光芒汇成光柱直冲云霄,那架势,像是要把天破开一个洞来。 “逆天……”孤虹喃喃地说著。 穿过结满坚冰的长长隧道,走进了一座宛如冰宫的洞穴。 冰雪阶梯的下方,就是用红色绘成的巨大阵型。 这个,就是青鳞所说的逆天返生之阵吧! 原来阵势还没有发动,只是刚刚完成,不过是让人借用了一部分的力量使用了高深的法术。 倒在阵中的那个人,就是列阵之人吗? 那个人…… “孤虹。” 孤虹转过头,看见了一身白衣,神情冷若冰霜的寒华。 寒华并没有多说什麽,越过他往阵中去了。 孤虹看著阵中那道蓝色的纤细身影,不知不觉也跟了过去。 他听见那人叹息似地喊著寒华的名字,满目忧伤地看著寒华。 他看见寒华把那人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人淡淡的微笑。 他听见寒华在问那人,情爱,究竟是什麽?而那人回答,你不需要知道,只是愿意来见我一面,也就足够了。 寒华告诉那人,你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而那人的回答,孤虹没有听得完全。 那人就这麽散为光尘,消失在了寒华的怀里。 最後似乎是说了一句,不曾後悔……不曾改变…… 不曾後悔…… 孤虹的心微微一酸。 或许缺失了半心,他真的开始变得软弱而易於迷惘了。 曾经可以毫不在意别人的生死,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兄弟的他,不过是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面前消失,也可以毫无理由地觉得悲伤。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没有办法动手杀了青鳞的吧! “孤虹,我们两个,又变得孤孤单单了啊!” 孤虹一怔,回转了身。 那是穿著一身黑衣的男子。 容貌和消失的那人有八九分的相似,一看就知道脱不了关系。 奇怪的是,这张容貌在那人身上给人恬静淡然的感觉,但在这人的脸上,偏偏多了几分张扬和狂傲,显得相当不称。 这个人,并不熟悉……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那双太过明亮的眼睛,也是越看越熟。 “赤皇?”孤虹愕然地说道:“你竟然……还活著吗?” “很抱歉,我还是活著的。苟延残喘的赤皇,最後还是不得不变回了丧家犬。”黑衣人笑了一笑,孤虹在那里面看到了无限的苦涩。 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狂妄成性的赤皇炽翼也会笑得这麽苦,这麽涩,他是不会信的。 但是他现在亲眼看到了,素来以爱恨分明,性格暴烈著称的火族赤皇,连笑也不会笑了。 笑得这麽惨痛,这麽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 “或许都是你这个孤寒鬼带来的霉运,孤虹孤虹,你自己孤孤单单也就算了,为什麽要让我也和你一样呢?” 眼看著炽翼扬起了手要敲过来,不知为什麽,孤虹却没有想过闪避或者还击。 像是习惯了…… 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被敲打到,炽翼的手在碰到他头发的那一刻张了开来,滑到了他的肩後,用力地搂住了他。 孤虹的脸上一片惊愕的神色。 他们两个都是战将,光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就不知有多少回,哪怕水火两族相安无事的那些日子里,见了面不是动武就是斗嘴的。别说是拥抱了,靠近些也会觉得相互厌恶。 就算今天不再是需要以命相搏的死敌,这样彻底的转变,也太离奇了吧! 更让他惊讶的,是颈边温热的湿意。 赤皇……真的在哭…… “你哭了,为什麽……”问到这里,孤虹已经觉得後悔,赤皇的脾气,他向来清楚。 “他死了……他最终还是死了……”出乎他的意料,炽翼并没有因为他的问话而雷霆暴怒,只是用他带著颤抖的声音在说:“这世上该死的人这麽多,为什麽死的那个不是我,也不是你,偏偏是他呢?” “我不明白你说什麽。”孤虹敢发誓,他真的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麽事了。 有离开得那麽久吗?久到所有的一切颠倒了过来? 应该熟悉的,变得很陌生,应该陌生的,却刻到了魂里。 “怎麽办呢?”炽翼的声音茫然而无措:“无名死了……惜夜还有什麽理由活著呢?” “赤皇……”孤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炽翼颤抖的身体。 “赤皇或者苍王,早就死了,不是吗?”炽翼终於抬起了头,眼角的泪水看来那麽的不真实:“我们两个,不是在一万年前就该死了的吗?我们是护族神将,难道不应该殉族而死的吗?要守护的东西全部消失了,我们又有什麽理由活著呢?” 孤虹看著他,那些话像尖针一样扎进了他的胸口。 护族神将,是因为需要守护的族人而存在的,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为什麽还要有守护者呢? “赤皇,不要说了!” “赤皇?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算是赤皇吗?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原来竟是真的。”炽翼放开了他,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孤虹,你虽然看起来没什麽变化,可是也已经不一样了吧!你还是爱著他的,对不对?” “我才……”没有这两个字,在嘴边绕了绕,没能说出来。 因为就要说出来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影子,深绿色的影子…… “你没有杀他吧!”炽翼只说了一句:“你没有杀他,那就是说你爱著他。” 孤虹怔住了,眼睛里有了慌乱。 他没有杀了青鳞,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在脑海里寻来找去,竟是找不出半个理由。 “你和我斗了几万年,没有输给对方,却都败给了上天。上天喜爱捉弄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你不把任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放在眼里,他就让你爱上了一个不重视你的人。我谁都不愿相信,却偏偏栽在了一个时时刻刻想著要算计我的人手上。”炽翼笑著说:“我一直不喜欢你,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很像。骨子里,我们一样骄傲自大,一样目中无人,我讨厌我自己,所以也讨厌你。你的理由,应该和我一样吧!” 孤虹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讨厌的赤皇,他那种猖狂的样子,就像是世上没什麽人进得了他的眼睛。 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不过是需要时才被想起的傀儡,只是空有头衔的棋子,有什麽值得骄傲的? 哪怕生为嫡子,如果拥有令人觉得畏惧的力量,再怎麽努力也只能永远屈居於护族神将的位置。征战时是被视为英雄,可安逸时还不是被排斥在众人之外? 孤虹令人讨厌的地方……又何尝不是这些?孤虹的悲哀……和赤皇又有什麽不同? 厌恶彼此,不过是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们都是可悲的,别人永远只能看见苍王或者赤皇,他们看不见孤虹或者炽翼。我们心里却明白,苍王或者赤皇不过就是虚名,那可以是任何人。但只有孤虹或者炽翼,像是孤孤单单的彩虹或者著了火的翅膀,那才是我们本身。”炽翼和他说著话,眼睛却看向他身後的某个位置,嘴角带著嘲讽的微笑:“所以,我们才会因为某个人的刻意假装,以为他透过这些华丽的名字,透过这些伪饰的骄傲,看到了我们真正的样子。因为他说了,不论你是什麽人,不论要用什麽样的手段,不论要面对怎样的困难,都要和你在一起之类的话。我们才会头脑发热地信了他,把骄傲,尊严,连命都能都双手奉上了,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那时却是晚了,连收都收不回来……除了赔掉性命,还能有什麽下场?” “没有……我没有……”孤虹慢慢地摇头:“你说的这些,没有发生在孤虹的身上。就算是傅云苍,也不过是被尘世迷惑了心智,一时没有识穿那个骗局。” “先别急著说没有,傅云苍不就是孤虹吗?你把自己和他分得那麽清楚,还不是因为不愿承认自己会爱上了一个让你赔上一切的人吗?”炽翼冷笑著,不知是不是在嘲笑他自欺欺人:“如果不是那麽骄傲,不是那麽不愿接受这种结局,苍又是从哪里来的?照你的性格,若只是怨恨,你又何须拼著……” “够了!”孤虹双眉一抬,目光中满是怒火:“不过是他吃了我的半心,我才会对他有别样的感觉。否则的话,我怎麽会爱上他呢?” “你还是承认了……他一定对你说过,他对你也是有著特别的感情吧!”炽翼轻声地叹了口气:“孤虹,你不用害怕的。” “我怕什麽?”孤虹冷哼了一声:“炽翼,别以为我没有一见面立刻和你动手,你就能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 “难道你告诉自己,你爱上他只是因为他吃了你半心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吗?如果他真的爱上了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吃了你的半心呢?” 孤虹怔住了。 “你没有想过对不对?”炽翼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著他:“其实你很清楚,不过就是半颗心,或许能够包含著你的一半力量,但是情感,绝对不在范畴之内。要是给谁吃了半颗心就能让他爱上你,我就算强迫也要让他吃了下去,又何须白白浪费了我的心,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胡说……”孤虹辩驳著:“我不可能真的爱上那样的人,就算要爱,我又怎麽会爱上他那样的人?” “那你要爱上什麽样的人呢?这世上最温柔,最懂你,最会珍惜你的人吗?”炽翼的眼睛里再一次涌动著悲伤:“不错,你遇上了,可是没有在对的时候遇上。你遇上那个人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孤虹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在阵型的中央,有一件蓝色的衣裳。 像是你心里最柔软最温暖的部分……温柔得让心都开始痛了……那个人的笑容…… 要是爱上的是这个人…… 如果爱上的是他,那麽,也就不会…… “可你的心早就被一个人占了,他先是吃了一半,然後骗走了另一半。你的心,早就给全都了那个人……最温柔的那人,终究也不是你爱的。你爱的,就只是那个可恨的骗子而已。不是吗?孤虹。” “我不知道!”孤虹的目光从茫然变成了锐利:“是因为蚀心镜……我被蚀心镜照了几百年,什麽都不会记得了。就算是爱过,也都结束了。我不再是傅云苍,也不再爱他,就是这样而已。” “孤虹,那不过是一面镜子。”他的固执让炽翼觉得好笑:“它只能让你受伤,不能决定你还爱不爱谁。” “什麽都会跟著时间改变。”孤虹握紧了掌心,他的手心里全部都是冷汗:“蚀心镜把我的转世的时间吞噬掉了,我既然变回了苍王孤虹,就和傅云苍什麽关系都不会有,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可以消除的错误。” “消除了吗?孤虹,你真的变回苍王了吗?” 孤虹猛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著炽翼。 “你的心呢?真的长回了完整的形状吗?”炽翼的目光黯然:“孤虹,不过才一百年,时间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你做不到的,你用不著骗我,你的心……还是缺失了一半。” “你……怎麽会……”孤虹退了一步,脸上的惊骇没能立刻掩饰过去。 “虽然你们这些纯血的神龙们看起来和我们火系神族一样,可以暂时不依靠心脏生存,但终究还是不可能像我们一样能浴火重生,能有新的身体。”炽翼叹了口气:“虽然你的法力高深,但维持失去了半心的身体也是极为困难的吧!所以才会冒险想要依靠蚀心镜来恢复完全。” 孤虹侧过头去,看了眼身後站著不动的天青色身影。 “与其失去半心,力量丧失而死,不如赌上一赌。如果不是出了差错,一千年後,我本可以完全恢复的,只可惜我最後还是没能赌赢这一局。”他朝那人冷冷一笑:“太渊,你还是最大的赢家。” “不是……”太渊朝前走了一步,脸上并没有平日里刻意的笑容,整个人看来阴沈冷漠:“其实你本来有两次机会扭转劣势,只不过你自己选择了放弃而已。” “这句话由你来说,实在格外刺耳。”孤虹转过头去,显然是不想继续搭理他。“任你舌灿莲花,也不过是在撇清罪责。” “不是吗?”太渊的眉宇之间竟似多了一丝急切:“当年就算青鳞挖了你的半心,但你还有余力反击和杀了奇练。若是那时趁著奇练未死,用他的龙心来偿,你非但不会丧失法力,反而受益无穷。可你偏偏没有那麽做,白白浪费了过去。这倒算了,奇练总是兄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没有情谊,总也有割不断的血缘相系。可青鳞呢?你为什麽不向他追讨半心了?只要你告诉他,如果这样下去你会渐渐死去,他一定会舍弃性命来救你的,他对你的……” “不许胡说!”孤虹听到这里,猛地转身,神情愤恨:“你再胡说八道,我一剑刺穿了你!” “是三个吧!还有一个机会的……”说这句话的竟然是炽翼。 孤虹眉头一皱。 “你是纯血龙族,你的法力加上蚀心镜的确可以逆转生死。在三百年前,傅云苍死去,灵魂脱离了躯壳,若是那时的你没有勉强重聚魂魄,只是二十年後回魂,受的反噬绝不会像今天这样严重,最多不过是花费时间精力,从头来过。”炽翼低声地说道:“不过,那个时候的你在意识深处,还是在害怕一旦在被青鳞害死後立刻回到孤虹的身体之中,心里的怨怼无法抹除,加之和青鳞的夺心之恨,他的性命八九会断送在孤虹的手里,所以……” 所以……傅云苍列阵锁魂,不容得孤虹复生。 竟是自己困住了自己……竟是自己杀死自己…… 再怎麽不愿承认,还是不得不直接面对这个令自己痛恨无力的选择。 傅云苍就是孤虹,这是傅云苍的选择,他选择了为青鳞去死,也就是孤虹要为青鳞去死…… 孤虹……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孤虹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说什麽都是枉费了。”孤虹沈寂了片刻,睁开眼睛,挑起了眉角:“我用蚀心镜时就很清楚,这种事逆天而为,本就是毁多成少。与人无尤,毁在自己手上,我也不算冤枉。既然这世上不再需要我,魂飞魄散了也好。” “苍王就是苍王,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麽洒脱。”炽翼凑到了他的身边,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可是你这麽洒脱,不觉得残酷吗?毕竟,或许这世上不需要苍王了,可是青鳞他一定是想要孤虹的。苍王若是死了,可能没有人会在意,但孤虹死了,青鳞一定会觉得伤心。你真的忍心吗?”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你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这一次,我向盘古圣君起誓,绝不再辜负你了…… ……我之所以没有亲自列阵,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活转过来,我却死了。这麽做虽然是自私了一些,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在乎…… 青鳞……真的会觉得伤心吗? 这一次……为了孤虹的死去…… “赤皇,我和你这样客气地说话,不过是看在你总算曾经是一个出色的对手。”孤虹微微压低了声音:“并不是说你有权对我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 “你这麽固执骄傲,他以後一定会很辛苦。”炽翼看著他眼里的犹豫一闪而逝,叹著气说。 “什麽?”孤虹不解地看著太过靠近的他。 “孤虹,还有办法。”炽翼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还有第四个方法。” 第十章 孤虹还在疑惑,只觉得被一股力量扯动,身不由己地往那阵心飞去。 “炽翼,你要做什麽?”耳边只听见太渊气急败坏的在喊。 什麽事?会让太渊这麽著急? 一站稳,孤虹就转头看去。 只看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矗立起一道金色火墙,炽翼站在火墙的这边,而透过看来虚幻不实的火焰,太渊被隔在了那头。 这火焰,是赤皇的无妄之火。 “不许!”太渊似乎是想要靠过来,却被火焰散发的热气又逼退了一步:“炽翼,不许你做蠢事!” “住嘴!”就算孤虹看不见炽翼此时的表情,也从他的语调中听出,他此时一定是声色俱厉:“太渊,你凭什麽这麽和我说话。再怎麽说,我父皇死後,我已经继任火族神位。我早就应该把你碎尸万段,血祭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上古众神。” “你……”孤虹眼里看得分明,太渊脸上的神情变过无数,显然是被赤皇的意外之举,搅得方寸大乱。 “你到底要做什麽?”孤虹问道。 “逆天返生,可以挽回一切。”炽翼回过头,面对著他:“你信吗?” “听说这个阵,可以召回一切死於虚无之力下的魂魄。”说到这里,孤虹停顿了一下,然後慢慢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8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道:“也能让一切残缺……归於圆满。” “召回亡灵,求得圆满……一切的残缺都能归於圆满。只可惜……列这阵势的,发动阵势的,都必须用性命来成就这召回和圆满。” 炽翼走了过来,看著脚下蓝色的衣裳,嘴角泛起了微笑:“无名列了阵,他死了。我原本不信世上会有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感情,可是他让我见到了。原来,情爱到了深处,哪怕在对方的眼里如何微不足道,也不会因此而怨恨不满,甚至只是因为一个承诺,都能笑著把命都给了对方。” “赤皇,我和你并不是如何亲密。”孤虹隐隐约约猜出了炽翼的用意,这种想法让他觉得无法接受:“我可告诉你,我才不要欠你的情!” “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会领我的情。”炽翼停在了他的面前:“孤虹,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活著,会有人觉得开心。我死了,也没人觉得可惜。” “你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孤虹退後了一步,皱著眉问:“做什麽蠢事呢!这可不是一时兴之所至可以随意决定的事,哪怕你能重生,也会彻底死在这阵里的。” “说的好!我就是要这彻底。”炽翼直视著他,一双眼睛明亮如火:“彻彻底底的死去,这一次,我不要重生,不要希望。” “为什麽?”重生,希望,为什麽不要? “希望能活著,是因为有值得守护的,值得期待的东西存在著。”炽翼笑了起来,一如当年还是火族赤皇时的张狂:“我没有了一切,活著根本没有意义。” 孤虹看向火墙後的太渊。 太渊站在那里,没有再试图越过火墙。 “你不必看他,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要是为了他要去死,我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炽翼弯腰抓起地上的那件衣衫,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还好……我没有为他去死……总算等到了值得守护的……” “你对这个人……”孤虹又看太渊,看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觉得中间隐藏了些什麽:“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太渊……” “不是!”炽翼把衣服搂进自己的胸前:“要是无名愿意说他爱我,我这一生绝不会辜负他。只可惜他绝不会说,我再怎麽要求,他也不会……因为他最爱的人,始终不是我。” “你也会殉情……真是蠢……”孤虹的心里蓦然一动。 “就当我是殉情……” “炽翼。”炽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後的太渊打断了,太渊的声音像是满含压抑:“你要是真敢为这个人去死,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所有的人,有关联的人,都会为你的所做的事赔上性命。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 “一万年了,太渊,你以为一万年都还不够我想清楚的?”炽翼嗤笑了一声:“随你要杀谁吧!反正我是看不到了,再说,你要是能列出我在意的人来,我兴许不会想死了。” 太渊浑身一震。 “太渊。”炽翼低声地说了一句:“你忘了,你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下属,朋友,夺走了我的一切……根本是你逼我去死的,太渊!” 太渊的嘴张了几回,还是没能说出什麽话来。 第一次看见太渊居然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孤虹有些明白青鳞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意义。 ……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许等得到了,才是痛苦的开始…… 孤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来和这一刻局势完全不相干的事。 有一年,在千水之城里有一场宴请火族的宴会,他在花园里,见过赤皇搂著在哭泣的火族公主回舞,还有……躲在一旁的太渊…… 很长的时间,这件事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总觉得有什麽不对劲的。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真正不对劲在什麽地方。 太渊眼睛里瞪著的,不是赤皇,而应该是他怀里的回舞…… 那麽……回舞的死……和太渊也脱不了干系。 经过了这麽多年,太渊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吧! 这时,炽翼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缠绕在臂上的鞭子勒到了肉里,鲜血沿著鞭子流了下来,溅落到了地上。 鲜血被地面上朱砂绘制的字型图案吸附了进去,形成了一种格外丽的红色。 “赤皇!”孤虹要过来阻止他,却被他袖中钻出的黑纱困在了原地。 “我只是顺便救你,你要能活下去就好,要是你活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炽翼看也不看他,只是盯著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这个阵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激发,你真是交了好运了。” “赤皇,你这个疯子。”孤虹抽出长剑,却斩不断那条看来轻薄的黑纱。 “你现在知道,以往对决,我每次真的都是手下留情了?”炽翼得意地笑著。 “你敢看不起我!”孤虹大怒,用力斩著黑纱。 “不是看不起,我很欣赏你,一直都是。”黑纱被收回了袖中,炽翼站在那里,笑著对他说:“孤虹,好好活著吧!” 孤虹愕然,知道阵势已经发动。 看到炽翼倒了下来,他直觉地扶住了。 炽翼手上的伤口自行裂开加深,不住地往外流血,那些鲜血钻进了地上的逆天返生阵里,任孤虹怎麽止也止不住。 文字里开始透出光芒,还如同活了一般开始慢慢移动。 层层叠叠的文字就像巨大的罗盘,一层层,交错著往互反的方向转动。 雷鸣声从洞穴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响亮,几乎是要把这座山击穿了一般。 火墙在太渊面前消失,太渊急忙想要冲进阵里,却在踏进阵里的第一步,就被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到一根冰柱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看到阵心的炽翼已经闭上了眼睛,又一口鲜血涌了上来,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就在他站起来,想要再试一次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白色的身影。 寒华站在了他的面前。 太渊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忘了这最强的敌手还在。 “你想怎么样?”太渊横剑当胸,深吸了口气。 “我们还没有打完。”寒华冷冷地答他:“我答应炽翼在天亮之前停手,可是现在已是拂晓,你和我还是要分出一个胜负的。” “我暂时不想和你打了。”太渊握紧了剑柄:“我们可以择日再斗。” “不行,说好了分出胜负,我不容你半途反悔。”寒华以掌代剑,一掌劈了过来。 太渊狼狈闪过,知道对付寒华不能分心,只能勉强定下心神,和寒华打了起来。 这边斗得激烈,阵中的孤虹却有些不知所措。 要他受赤皇恩惠,他实在是千百个不愿,但现在这宿敌就倒在眼前,而且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层层光芒从阵心开始向外延展,竖起的一道道光柱很快就把阵中两人的身影遮掩住了。 太渊分神一瞥,被寒华抓到破绽,一掌击在他的肩上,逼得他吐了一口鲜血,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停手。”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这么说。 寒华和太渊各退了一步,一齐朝发声处看去。 墨绿色的衣衫,墨绿色的长发,半边脸上有着焚烧过后留下的疤痕。 “青鳞……你出现得还真是时候。”太渊朝他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原来你还有手臂可以用的,青鳞一族的能力时常令人吃惊呢!” “不错,我是早就来了。”青鳞看着被光芒遮盖住的逆天阵:“我又怎么会放心让孤虹一个人对付你?” “这阵势是你教那个凡人列的吧!”太渊目光一闪:“你到底是什么用心?” “他居然会为了救孤虹发动阵势,我还真是没有想到。”青鳞答非所问:“狂妄任意,不愧于赤皇一贯的作风。” “你早就知道了……”太渊一皱眉:“你什么时候知道他还活着的?” “不是很久,不过也就两百年左右。”青鳞面无表情地说完,瞥了太渊一眼:“说真的,虽然他性格极差,但至少敢爱敢恨,你这样的奸诈小人还真是一点也配不上他。” “你知道了两百年,居然没有告诉我。”太渊竟然笑了:“好!你好啊!青鳞!” “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有没有扪心自问,你哪里有说这句话的立场?”青鳞也笑了:“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互相欺骗实属平常,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三番两次地骗我,害得我懊悔一生,我没有告诉你他还活着,不过是让你说句好,怎么看我都是吃了大亏。” “停下阵势。” “你急胡涂了吧!”青鳞摇了摇头:“逆天返生之阵开启,不论成功失败,都要有了结果才能停下,这个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是虚无之神的后裔,一定有办法停下这阵势的。”太渊抢上一步,把剑架到了青鳞的脖子上。 “你这是打算杀了我?”青鳞转头看他,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被他手上的剑划出了血痕。“你要阻止阵势是为了谁呢?为了赤皇吗?他向来不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吗?你这个时候气急败坏地要救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闭嘴!青鳞,你停还是不停?”太渊额角的青筋爆了出来,大有他一说不就斩下他头颅的架势。 “别说我不能停下,就算我能我也不会停。”青鳞毫无惧色地说着:“只要能救孤虹,死一千个赤皇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深知青鳞不容易打动,太渊一时无计可施,心里想把他砍成十七八段,可想到青鳞也许是唯一能解阵的人,也只能拼命忍住一剑砍下去的欲望。 “只可惜……死一千个赤皇也不行……”青鳞垂下眼帘,轻声地叹了口气。 太渊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连忙收起长剑,问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冽水神珠给我。”青鳞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你要那个做什么?”太渊一怔,眼里不免露出狐疑。 “你是要救赤皇,还是要冽水神珠,自己选吧!”青鳞淡淡地说:“你可要想清楚了,哪个更加重要?” 太渊看着被光芒包围的阵里,眼角一阵急跳。 冽水神珠事关重大,万一要是…… 可是……炽翼他如果死了…… 眨了下眼,太渊手腕一转,手心多出了一颗莹白美丽有如冰雪的珠子,递到了青鳞的面前。 青鳞取到手中,竟又看向寒华。 “我还需要炙炎神珠。”他朝寒华说道。 “不行。”寒华摇头拒绝了他:“炙炎神珠是祝融精魄凝聚,性质不稳,一旦有什么异变,孰难预料后果。” “若是赤皇或者孤虹死了,后果就可以预料了吗?”青鳞问他:“你觉得不值得冒这个险吗?” 寒华沉吟了一刻,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炙炎神珠也出现在他的掌心。 青鳞取到了两颗珠子,在太渊的惊呼声和寒华的冷喝中一气吞了下去。 “你疯了不成!”太渊冲到他的身边,面如死灰地说着:“这两颗珠子一寒一热,性质完全相反,你是不要命了才把它们一起吞下去!” 青鳞的面色惨白一片,他没做解释,推开挡路的太渊,一个纵身往阵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9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去。 还未靠近阵势,剧烈的光芒就宛如利刃一般划开了青鳞的衣衫和发髻,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道道被割破的血痕。 但在融进阵中的那一刻,青鳞身上流淌出的鲜血反倒发出一种淡红色的光芒,包裹着他的身形,强行进入了原本不可能闯入的逆天之阵。 “他进去了?”太渊不敢置信地说着,眼神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希望。 “原来炙炎冽水,竟也是逆天返生阵里必要之物。”寒华冷漠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心里一震。 还是被寒华……看出了端倪…… “也不能说是必要。”太渊微皱起眉:“青鳞说过,若不是要召回亡灵魂魄,以求复生,绝对是用不着这两样东西的。” 冽水,炙炎,龙鳞,凤羽,四神物列于阵中,可成逆天返生…… 到这里,太渊的心如同以往每一次想到这些时一样,猛地往下一沈。 眼前的光芒里突然抛出了一道黑影。 太渊认出那是炽翼,无暇细想,飞身上前一把接住。 被他接到怀里的炽翼,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透过在空中飘舞的层迭黑纱,太渊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总是被一片艳丽红色包围的火族赤皇……喜欢抿着嘴角浅笑,故意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有意无意地捉弄他…… 那样的日子早已离去……不可能再回来了…… 逆天之阵里,青鳞和孤虹相距一臂之遥,面对面地站着。 “你进来做什么?”孤虹望着他,从凌乱的头发衣物,到身上被割开的道道血痕。 “赤皇还是一样任意妄为。”青鳞也看着他,极为认真地看着:“逆天之阵非同小可,一旦开启,再也无法停止。” “那你现在把他送出阵外,就是要阻止吗?”孤虹心里虽然始终不愿欠炽翼的大恩,觉得他这么做倒好,但不知为什么,却也涌上了一股难明的怨气。“还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他以命相救?也对,相比赤皇,我的存在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连他自己听着也不舒服,说出了口,他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不是。”青鳞摇头:“对我来说,要是死了他能够救你,又有什么好阻止的?” “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孤虹咬着牙说:“什么爱之类……赤皇他是胡涂了,一味胡说八道,你不会蠢到相信他的猜测吧!” “不重要了!”青鳞微微一笑:“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孤虹眯起了眼睛,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爱……或者不爱……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青鳞轻声地叹了口气:“或者说,这就是世间一切依循的规则。像这逆天之阵一样,要得到什么,就需要同样的东西用作抵偿。” “青鳞。”孤虹环顾周围,发现情形不对:“这阵为什么还不停下?” “我说了,逆天之阵一旦开启,是没有办法停止的。”青鳞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像是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仔细:“启动这个阵势,就要有陨命的打算,除去一死,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赤皇他不是被你送出阵去了?启动者离阵,为什么还不停下?”孤虹的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是用在你的身上,这个阵势就不该由他启动。他是火,你是水,你们天性相克,他怎么救得了你?”青鳞回答了他:“如果他一意孤行,只能让你们两个都被困死在逆天阵里。” “什么?”孤虹心里一惊。 “启动这个阵的,应该是和你血脉相系的人。”青鳞淡淡地说:“可惜你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只剩下太渊一个,而他是不可能自愿牺牲性命来救你的。” 孤虹突然低下了头。 青鳞也不再说话,只是看他。 “滚出去!”孤虹的嗓子有些沙哑。 “不行。”青鳞清清楚楚地回答他。 “青鳞!”孤虹抬起了头,抬高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 “不可能了!”青鳞轻声地说:“现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了。你我各有相连半心,逆天返生之阵,已经全部被开启了。” “这都是注定的。”青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微笑著说:“我食了你的半心,迟早都要加倍偿还给你。” “这种偿还,我不需要!”孤虹狠狠地瞪著他:“我会亲手挖出你的心来,叫你知道亏欠我的下场。” “一样的。”青鳞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他,最终却还是垂放到了身边。 “青鳞,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孤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朝四周看著:“快告诉我,怎麽才能把这个该死的阵停下来?” “没有办法的,现在已经不可能停下了。”说完,青鳞捂住了自己的嘴,吐出了一白一红两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冽水……炙炎……”孤虹的脸一下子发了白:“你怎麽……” “你把这两颗珠子收好,这是水火二神精魄,只要你慢慢吸收它们的灵气,有朝一日,再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苍王孤虹,会是万神之首。”青鳞抓过他的手,把珠子放在他的手心:“而且只要有这两颗珠子在,太渊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再次启动这个阵势。只要你一日把它们握在手里,就是把太渊握在手心,不论你想怎麽对付他,都不是问题了。” 寒冷和炙热两种感觉在孤虹的手心里交融流转。 他怔然地看著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人……先是为了增强法力,挖了自己的半心。然後又几次三番践踏自己转世为人时的一片痴心,害得自己无法恢复不说,更是只能等著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 他居然还想著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然後……再去死…… 该高兴地笑……还是……该狂暴地怒? 孤虹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什麽都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我也知道,这无法和我给你的伤害相比,但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这一次,就算是……就算是……最後一次……”青鳞的笑容在孤虹的目光里凝滞,他勉强地抬起嘴角:“孤虹……” “闭嘴!”孤虹甩开他的手,连带著把那两颗珠子都甩到了一边:“你想补偿?太晚了!” 青鳞叹了口气,手一招,把被他抛开的珠子召回了手里。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淌下,他侧过脸,顺势用指腹抹去了。 孤虹用力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从心里涌了上来。 这愚蠢的……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用命来抵偿就可以了?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他以为可以就这麽算了? 简直就是做梦! “孤虹!”青鳞踏前了一步:“你要做什麽?” 只看见闭目站著的孤虹身後,正有什麽渐渐成形…… 巨大的角,锋利的爪,长长的鬃须,周身覆盖著的鳞片泛著美丽光华,慢慢舒展开的庞大身躯几乎能遮天弊日…… 那是…… 阵外的太渊和寒华仰头望去,瞧见了光芒里隐约闪现的龙形。 “他召出真身了?”太渊愕然地问:“出什麽事了?他此刻化龙,是想要做什麽?” 寒华沈吟不语,目光中同样有一丝疑惑。 苍龙缓缓睁开双目,仰头长吟了一声。 那吟声高亢清亮,直破云雾,声震九霄。 随著这声响彻天际的龙吟,苍龙一甩鬃须,直往上方冲去。 龙首和笼罩阵势的光芒相撞,轰然巨响後,阵势巍然不动,苍龙却被撞力逼退。 苍龙显然是被激怒了,不断地用身躯撞击著那些虽是无形,却是无法突破的光芒屏障。 光芒虽然随著他的撞击往外扩去,却很快地又收拢回来,就像一张巨网,牢牢地把苍龙困在阵中。 苍龙的身体不断变大,阵势也就跟著变大,直到整个布阵的洞穴再也容纳不下…… 一阵地动山摇,巨龙一个甩尾,把整座山都击穿了一个大洞,可是金色的光芒还是牢牢地裹著它。 看这个法子不行,苍龙只能缩小了些,又开始用力撞击。 不过一刻,美丽的苍龙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撞著,想要硬破阵势。 终於,在用尽力气的一撞之後,苍龙坠了下来。 在落到地面之前,龙形隐去,地面上的孤虹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吐完之後,他抬起了头,满怀不忿地看著青鳞。 始终和他相隔不远的青鳞,用一种盛满痛苦的目光看著他。 青鳞是在告诉他,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孤虹低下头,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我不会感谢你的。”孤虹的声音低低沈沈地传了过来:“青鳞,你给我记著,我永远都不会感谢你的。” 青鳞弯下腰,把孤虹扶了起来,轻轻地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後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苍,我只想告诉你,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後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後悔。”青鳞在他耳边说著:“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 光芒消失得那麽突然,一如开始。 阵势还是阵势,用红色的朱砂绘制在白色的冰面上,但山洞的顶上却破开了一个大洞,落下的石料碎片把四周砸得一片狼藉。 光线从上方洒落进来,经过四周冰壁的映衬,让这里愈发显得剔透美丽。 没有一点声响,连风声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 孤虹慢慢地伸出了左手,有一些微凉的白色碎雪很快地落到了他的手心。 他看著雪被自己的体温融化,聚合在一起,变成了晶莹的水,像是要填满他掌心的刻痕。 他仰起头,看著雪花从上面落下来,一片一片的…… 那一年的腊月,站在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梅林前,听见有人在念诗,那人念“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在细碎落雪里看见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和这个人再也纠缠不清…… 成亲的那一天,这个人冲了进来,当著满堂宾客的面,要求自己和他一起离开,那惊世骇俗的宣言,那热烈急切的目光,迷惑了早已动情的自己。 最终还是离开了,只是因为知道了一切都是骗局。这个人非但嘲笑了真心,唾弃了感情,连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也一同带走了。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鬼魂,一个没有过去的鬼魂,一个不擅记忆的鬼魂。 可就算是这样,也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或者说,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还是在梅林,下著雪,再一次地看见了他…… 哪怕过去了百年,哪怕容貌不复当初,可在灵魂深处的刻印上,依旧深深地刻著这个人的名字。 忘了也就是还记得,人死了,但心却还活著。 为这个人死去,却又为这个人活著。 这是多麽矛盾的事?这是多麽矛盾的感情? 有多麽恨他,也就是有多麽爱他! 爱和恨,也许原本就密不可分…… 从什麽时候开始爱的?开始那粘腻痛苦又无法舍弃的爱? 也许是递来的那一枝梅花,也许是窗外那一声低低的叹息……记不清了,只知道爱上了,然後再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9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有办法说不要了! 以为可以潇洒地放手,却没有料到这种感情是世上最难以摆脱的枷锁。 困住了自己,最终也困住了他。 这段感情,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有无法原谅的欺骗和背叛,却也有无法挽回的痛苦和牺牲。 难道说,是自己的幸运,却是他的不幸吗? 或者,这真的是两个人的不幸…… 如果问他,他会怎麽回答? 如果他还能够回答的话…… ……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後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後悔。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 他的回答,还是会和以往一样的狡猾吧! “你要是真的聪明,就不该做这种蠢事的。”孤虹收回了手,抱紧了依旧靠在自己肩头的这个人,在他的耳边说:“你这条没脑子的笨鱼,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握住了那只还带著温热的右手,十指缠扣到了一起,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孤虹笑了。 “好了!”他笑著说:“青鳞,我们总算是两不相欠了。” 虽然还债的时间长了一点,可到最後,还是公平地清偿了所有。 “孤虹。”炽翼站在他的身後,轻声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我想去的地方。”孤虹走了两步,停下来说:“从今天开始,这个世上再没有苍王,我也不会再插手你们的恩怨,谁死谁活,和我半点关系都不会再有。” “那我问你,那两颗……” “太渊。”孤虹头也没回地打断了他:“你觉得要是现在对我出手,能有几分胜算?” “半分也没有。”虽然太渊的脸色不怎麽好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 “那不就好了?”孤虹淡淡地说:“炽翼,如果你有朝一日想要这两颗珠子的话,就来问我要吧!” “我知道了。”像是了解到他的用意,炽翼露出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寒华。”孤虹最後的一句话是对寒华说的:“像你这样,或者才是最幸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我宁可像他一样不幸,也不要像你一样的幸运。” 在这些复杂目光的相送之下,孤虹横抱著青鳞,慢慢地走了出去。 虽然很慢,却是异常坚定的。 他知道在他身後的这些人,还会在总也理不清的恩怨情仇中间纠缠很久,但其中只属於他的那个部分已经完完整整地结束了。 “青鳞,我们回去了,山上的梅花需要人照顾呢!”他的嘴角带著微笑:“这一次,我们会在那里住上很久吧!” 陪著落下的白雪和盛开的梅花,或者只是在月色里喝一杯茶,这些都是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这一次,真的会是很久很久了…… ――苍龙怒?完―― 番外――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海,在遥远的千水之城里,火族的赤皇正乘着火凤从天上直冲而下,目标是花园中的一处水池。 “看我这回还逮不到你!” 眼看着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就要得手,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突然,眼前一花,多出了一样东西,座下的火凤像是受了惊吓,鸣叫着在半空翻了个身,差点把没有防备的他给摔了下去。 “停下!停下!”手忙脚乱才安抚了受惊的火风,勃然大怒的赤皇大人一眼看去,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孤寒鬼!又是你!” 那个少年虽然处在低位,却是一脸傲慢无礼地斜眼看着他。那种傲慢无礼再一次让平日里要风得风的赤皇大人怒火中烧。 这臭小子,每次在他老爹面前对自己恭敬得恶心,没人的时候又换上这种藐视的嘴脸,真让人讨厌!要不是有正事要办,趁着四下无人,非得给这臭小子一顿好打! “别挡着我,闪一边去!”赤皇哼了一声,告诉自己不要和讨厌的小鬼一般见识。 回应他的是一个讽刺的微笑。 “喂!让你闪开你没听见啊!” 依旧是横眉冷对。 “孤寒鬼!”看他这个样子,赤皇倒有些狐疑起来:“你平时嘴巴不是挺利的,今天怎么哑巴了?” 少年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用目光和他对峙。 “我知道了!”赤皇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嘴巴太臭了,怕被我闻到笑你,所以不敢开口!” 少年脸上阵青阵白,可还是没有出声。赤皇又说了些打趣捉弄的话,见他反应越来越小,也觉得无趣起来。 “我说你到底让不让?” 赤皇一生气,也不管这是在谁家的地头上,就当是对自己手下一样呼呼喝喝起来。 “要是不让,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轻蔑地看着他。 一条火红的鞭子毫无预兆地抽了过去。 其实赤皇还是手下留情的了,他刻意放慢速度,就是让这小子能知难而退。 “啪”的一声,衣物的碎片和着血光,随着鞭子划过的轨迹飞溅起来。那少年居然动也不动,硬生生地让鞭子抽到了身上。 赤皇心里明白虽然没有使用法力,可自己的鞭子抽上去也是非常痛的,任谁挨上他一鞭子都会痛不欲生,可这臭小子骨头倒硬,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里虽然佩服,但火气却更盛了。 “孤虹!”连名带姓地喊:“你这臭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对方没有否认,还是挑衅似地看着他。 赤皇又一鞭抽了过去,这回却出乎他的意料。鞭子那头被牢牢地抓在了少年的手里。 赤皇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然后,他笑了。 “孤虹,有你的!” 赤皇一手摸过鬓边的那缕火红发丝,破天荒地用赞赏的语气对他说:“他日,你会有资格和我一较长短。” 少年的眼里流露出不解。 “现在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会长大,也很快就会明白了。”忽略少年不满的瞪视,赤皇手一扬,从他手里抽回了鞭子,顺便留下了一道血痕。 “今天就这样吧!希望你次次都这么好运气。”赤皇看着下方的水池,语带双关地说着。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骑着火凤转瞬消失在城上的水雾中。 看赤皇飞走了,少年转身看向水池。 慢慢地,水池里开始闪烁暗色的光芒,星星点点,煞是美丽。随着光芒慢慢清晰明亮,一尾小小的怪鱼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伸手抓住半透明的鱼鳍,把这鱼从水里抓了上来,放在眼前看了看。 鱼身上的鳞片是少见的墨绿色,鱼鳍这么多,比那小鱼的身子还大,看上去怪模怪样的。 难得有被抓到手里还乖乖不乱动的鱼,可惜眼睛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瞎了……想了想,少年抓着鱼绕出了花园,直走到了城北面连着北海的石阶边。 轻轻一甩,就把小鱼扔进了北海里去。他蹲着看那小鱼浮了上来,绕了好一会才游走了。 “六皇子,六皇子!” 他转过头,看见服侍自己的人正跑过来。 “恭喜六皇子,大皇子他刚才说话了。”那人气喘吁吁地回报着:“是六皇子赢了。” “真的?”他跳了起来,一脸得意洋洋:“走吧!我要去笑话他。” 敢和他打赌,奇练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哎呀!六皇子,您果然受伤了啊!不要紧吧!” “我换件衣服就行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 “刚才我遇见大皇子派来跟着你的人了,他说您被火族的赤皇大人抽了鞭子,还一声没吭。这么深的伤口……赤皇下手也太狠了!” “没事,我总有一天要把他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来的!” “是为了什么事啊?怎么会和赤皇大人冲突的?” “不为什么事,我就是讨厌他,在父皇面前说我及不上奇练……我决定了……以后他要做什么,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要破坏!” “对了,六皇子,那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扔东西。” “丑不拉叽的小瞎眼鱼!连身上长苔藓的小鱼都要吃,炽翼真恶心!” “瞎眼的?那么可怜?您就这么扔了啊!为什么不养着呢?” “我才不要!要是我养了那么丑的瞎眼鱼,会被奇练笑死的!” “它会死啊!” “死了是它没用!关我什么事!我要去嘲笑奇练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后,而遥远的北方海面,透过水雾,隐约能见到在阳光下美丽无伦的硕大鱼鳍正破开水面…… 虽然不够正式,这却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等到他们第二次见面,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不!那也称不上见面。 因为那时的他们,一个看不见,一个却是无法看见…… 那一年,水神共工娶了火神祝融最小的女儿,世间神族纷纷来贺。 就连在水族中身份特殊,终年镇守水族八方界阵的北镇师青鳞,也破例亲自到了千水之城。 面见完共工以后,青鳞从大殿走出来,在殿前的白玉台阶上站了许久。 “苍王他……在不在千水?”他一步一步跨下台阶,目不能视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回北镇师大人的话,因为大人今日到来,帝君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在外城随意走动,所以苍王大人此刻应该是在内城之中。”亦步亦趋的侍官长立刻答道:“北镇师大人可是要见苍王?” 青鳞听到这个问题,直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完全遮挡着的眼睛。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他一拂衣袖。 “北镇师大人。”侍官长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怎么?”青鳞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一刻不停地跟着,是怕我偷东西吗?” “北镇师大人不要误会。”侍官长急忙解释:“大人第一次来访千水,帝君怕大人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才让我等跟随侍候的。” “我虽然瞎了,可还没有到这么不中用的地步。”用锦带掩去双目的青鳞冷冷一哂:“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 侍官长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只需大声召唤我等即可。” 青鳞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大步离去。 青鳞并没有想过自己在期待什么,却不知不觉沿着回廊走近了内城。 站在内城边缘的幽静小道上,他猛然惊觉自己不应再往前走了。刚想回头,却借着异常敏锐的听觉,远远就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似乎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青鳞想了一想,往一旁走了几步,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掷往地面。 一线微光闪过,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这条白玉铺成的小径上。 说话声渐渐近了。 “皇兄。”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你这么说,未免有些过激了,再怎么说,那位青鳞大人也是父皇的贵客。” “你说北镇师?”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冷动听,却带着异常的狂傲:“他算什么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这……”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恋耽美 分卷阅读9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话才好:“皇兄,这样说,不大好吧……” “太渊,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然不像我是纯血的皇子,但总是父皇的儿子,比起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东西高贵得多了。”那个狂傲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不要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落得今天这么可悲的下场。” “是,皇兄教训得极是。” 相比,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火气,就算受到这样的奚落,也只是语气中有些黯然:“太渊记住了。” “我想也是。”那人的声调又是一变,轻柔却又带着危险:“太渊啊!你这家伙不是我们中最没用的一个,就是最可怕的一个。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准备如何化解心里的怨恨呢?” “皇兄又在取笑我了。”另一个人苦笑着回答:“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向父皇请求,把我封往边野。” “哦?真的?” “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你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声音渐渐远去,慢慢也就听不清楚了。和刚才同样的微弱光芒闪过,青鳞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 手一招,玉剑飞回了他的袖中。 他在微笑,嘴角上扬,那是一个狠厉的微笑。若是有熟知他性格的人看到,就一定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满腹的怒火。 “皇子……”青鳞自言自语:“他是谁呢?” 刚才自界阵外走过的人,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徒……纯血的皇子,是共工的嫡子,那么只有…… 轻柔的脚步声从前方传了过来,青鳞立即就认出这个人就是刚才两人中的一个。 “是太渊吧!”他肯定地说。 “果然是瞒不过北镇师大人。” 那个声音温和的人缓缓从青鳞身后走了过来,用恭敬而绝不诌媚的语调说:“共工七子太渊,见过北镇师青鳞大人。” 共工的第七个儿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青鳞当时这么想。 于是千水之城里,睚眦必报的青鳞遇到了别有所图的太渊,不久之后,他们两个人就联起手来,在水火两族统治的天地之间,掀起了一场改天换地的血性唤争…… 一万三千年前,火族大军终于攻入了千水之城。 或许,水族最强盛的时代已经随着父皇的逝去而消失了…… 孤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白色的美丽城池,任他性情再怎么强悍坚韧,心里终也觉得有凄凉。 父皇死了,奇练也是,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苍王,快束手就擒吧!” 苍虹一言不发,一剑斩下了阻拦者的头颅。 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血液如同箭矢往四周散开,围住他的人一个不剩地倒了下去。 他收起长剑,眼前一黑,忍不住又吐了口鲜血出来。 身上银白色的战甲已经被血染成了艳红,这是他所经历过最惨烈的一次战争,也是让整个水族付出最大代价的一战。 不!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只要这一次能够撑过去,总有一天要重返千水,让那些背叛者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呸!” 孤虹吐干净嘴里的血渍,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要到边界之时,远远看见云端有不少人影,孤虹握紧了剑柄,加速飞了过去。 “来的是谁?”只听有人喝问着。 “你们是谁的属下?”看到那伫立整齐的士兵们穿着水旗的战衣,孤虹不禁面露喜色:“可是接到告急,特意……”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一个声音从那些士兵的身后传了过来:“我还以为太渊那家伙故意设计拖延我,没想到他还知道信用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孤虹神情一凛,刚刚稍许放松下来的心转瞬又绷紧了。 士兵们左右分开,方形的席榻被抬到了前面,半躺在那上面的人穿着水族纹饰的衣物,眼睛的部位却是用锦带缠绕着。 “拦住他的去路!”那个人下了命令,士兵们围了上来。 “北镇师……我记得你!” 孤虹眯起了眼睛,这才明白难以破解的四方界阵为什么会被火族轻易突破,原来掌控界阵的北镇师青鳞竟然阵前倒戈:“怎么?你也要叛出水族了?哼!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伤得很重。”青鳞从靠着的锦墩上直起身子:“你们小心些,可不许弄死了他!” “哈哈哈哈……”孤虹仰头大笑了一阵,然后轻蔑地说:“你想杀我?凭你,还不配!”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这么嘴硬也是不容易。”青鳞的怒火从心头烧起:“你不是看不起我吗,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死在我这条‘看门狗’的手里,看你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孤虹哼了一声:“北镇师,你恐怕是低估了我……” “青鳞!你怎么还不动手?”孤虹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有人在喊:“小心迟则生变!” 孤虹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变得铁青。 “太渊!”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你还有胆追来!” 太渊在他身后停下,一身华丽红衣的赤皇跟随在旁。 “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太渊叹了口气:“但是……皇兄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能安心,所以不得不这样咄咄逼人。” 赤皇听到太渊语焉不详的断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孤虹没有说话,他只是猛然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孤虹本是水族中的护族神将,他能和火族的赤皇炽翼相提并论,力量又怎能小觑?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这一剑的锋芒还是让太渊立刻要后撤避让。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就看见赤皇站到太渊身前,他臂间宽阔的红色绸带同时往孤虹卷了过去。 火一般的红铺天盖地而来,映得孤虹眼睛一片血色。他一剑劈过去,剑身却好像被什么柔韧之物缠住一样。 火红的长鞭,一端握在赤皇的手里,一端缠在孤虹的剑上。 一股力道引偏了孤虹使力的方向,让他不得不自己停了下来。而他还没看完全站稳,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身体。 他的四肢硬沉重,几乎用不上半分力气。紧接着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涌上了一片猩红的颜色。 他低下头,看到那只刺进自己胸口的手掌,看到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剧烈疼痛的刺激让孤虹找回了能够活动的感觉,而青鳞几乎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赤皇也变了脸色,手上握着的鞭子不由松了一松。 孤虹趁着这个机会,一剑劈了下去,目标就是青鳞伸进他胸口的那条手臂。 青鳞只得缩手,一道血箭顺着他的动作从孤虹胸口冲了出来,溅了他一身斑驳血迹。 心脏生生撕裂的感觉让孤虹痛不欲生,他脸色一片死白,嘴唇也几乎没了颜色。 青鳞往后退了很远才停了下来,孤虹非但无力追赶,甚至连站立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单膝一屈跪了下去。 赤皇看到青鳞手里拿着的那样东西,皱起了眉头。 虽然鲜血淋漓,但还能看出那是近乎一半大小的心脏。没人会想到,青鳞竟硬生生挖了孤虹一半的心脏出来。 青鳞根本不顾其他,他体会着手里那种粘稠温热的感觉,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仰头吞下了那半颗心。 站在一旁的太渊了然地看着这一切。似乎这种场面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赤皇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质问的对象赫然是在另一侧袖手旁观的太渊。 “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太渊目光复杂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孤虹:“如果要说原因,也许是因为皇兄不巧生为纯血神龙,而北镇师大人则是九鳍青鳞罢了!” 眼睁睁地看着青鳞吃下了从自己胸中挖出的半颗心脏,从未有过的恨意充斥着孤虹的整个意识。 他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把这人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脑海。在胸口不停涌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之后,他慢慢站直了身子。 眼睛里映出了全身缠绕着金色和青色光芒的青鳞,孤虹知道青鳞正在全力融合吞下的半心。 杀意在孤虹的眼中沸腾,他的手握紧了剑柄,凝聚全身所有的力量,举步走了过去。 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要一寸寸地割下他的肉,剁碎他的心!但是现在……孤虹脚尖一点,用尽全力往太渊站立的位置冲去。 太渊抱着旁观的态对痪在一旁,他以为以孤虹的性格,怎么也不会饶了青鳞,却没想到孤虹竟然朝自己冲了过来,不免吃了一惊。 这一失神,孤虹已经来到了面前,太渊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从怀中随手取出了一样东西,朝孤虹照了过去。 孤虹早就防备着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几步绕到了他的身侧,一剑往他的头颅招呼了过去。 太渊拿在手里的那样东西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似乎急欲脱离他的掌控。眼见孤虹的剑刺过来,太渊只能松手后退。 孤虹一剑没能刺中太渊,但是另一只手却正好抓住了落下的那样东西。 “蚀心镜?” 孤虹拿着那面镜子,看清了镜子背面刻着的文字。 那镜子看上去黑沉无光,拿在手里也没什么反应,但是只要看太渊一脸戒备,就知道这东西别有用处。 孤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隐约猜测到这镜子的来历。 他把镜子放到自己怀里,果然看到太渊的脸色有变。 “孤虹!”这时,赤皇一个错步,再一次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拦我。”孤虹举起长剑:“你让我先杀了他,然后我立即自尽,我和他一死,这世界就完全属于你的了。” “孤虹。”赤皇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杀他。” “既然你已经达到了目的,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孤虹眯起了眼睛:“你不会连养虎为患的道理也不明白吧!”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操心!”赤皇丝毫不为所动:“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孤虹看着赤皇,两个人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地对望着。不是多么困难,他就在赤皇的眼睛里找到了某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 孤虹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嘲讽。 赤皇先移开了目光,脸上有一种无法说清的复杂表情。这是自孤虹认识他起,第一次见他在别人面前示弱。 “炽翼,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凄惨百倍。”孤虹恶意地笑着:“我会等着看的!” 赤皇脸色一沉,反手一掌击在他受了重创的胸口,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孤虹借着这股力道飞出很远,就要落下的那一瞬,他一个翻身,凝聚最后一点力量,用鲜血画出遁返的咒语。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青鳞醒过来时,还能听见孤虹的声音在整个东海上空回荡。 那半颗心,让青鳞重新找回了光明,得到了更高的法 恋耽美 分卷阅读9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却错过了最不该错过的…… 孤虹张开了眼睛,意外自己竟然会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欢这种想法,好像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数不清的岁月。”他的嘴角挂着微笑:“我那时简直恨不得把你剥皮拆骨,哪里想到后来会因恨生爱,变成了斩也斩不断的孽缘。” 四周一片雪白,安静得好似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事物存在。 “青鳞,我们这样,也能称得上生死相随了吧!” 孤虹侧过头,把指尖浸入了水面,看着一圈圈的涟漪在水面漾开:“比起那些家伙,也讦我们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我们心中保存着爱恋,一直守在彼此的身边……” 他对着说话的,是一方深邃不能见底的池塘。 他背靠着栏杆,就坐在池塘边的台阶上,白色的梅花从枝头落下,落在他的衣服和水面上。 明亮的月光里,平静的水面下,隐纠能够看见一个静静躺着的人影…… 完 番外――很久很久以后 很久很久以后…… 一九九六年七月。 “白夜!白夜!你等一下啊!”他一边跑,一边用力地喊着。 但在他前面拼命奔跑的小女孩,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白夜!”他看着妹妹不等变灯就跑上了行车道,心一下子慌了,连忙追了过去:“不要过去!危险啊!” 话音刚落,听见身后的有人发出惊叫,他不由得停了下来,只看见一对近在咫尺的车灯照射在他的身上,庞大的货车在黑夜里像是食人的巨兽,笔直地朝他驶了过来。 他像是吓呆了,竟然忘了闪避,就这么睁着眼睛,茫然地站在了路中央。 货车的司机虽然踩下了刹车,但巨大的惯性还是推动着货车冲了过来。看见的人都发出惊呼,觉得一场惨剧就要发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 那个眼看着就要被货车辗过的孩子伸出了手,眼尖的人看见,在他的手心里,光芒汇聚成了一朵如莲花的形状。 形如花朵的光芒下一瞬间爆发开来,由于太过耀眼,让周围的人们忍不住纷纷遮住了眼睛。 货车虽然在这强烈的光芒爆发时像被施了法术一样挡了一挡,但这一瞬过后,光芒减弱,车子还是缓缓滑动了过来。 他无力地垂下了手,闭起了眼睛。 等了一会,都没有被撞到的感觉,他觉得奇怪,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车子就停在和他相差不到几厘米的地方,他吓了一跳,急忙退了一步。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得太奇怪了。 他朝四周看去,惊讶地发现不单是货车,四周的一切都被停了下来。在行驶的车辆,人们的动作和表情,甚至杯子里泼出的水珠都停在了半空。 难道这是自己的力量造成的…… “你没事吧!”有人在他身后问,这又把他吓了一跳。 他飞快地转过身去。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他慢慢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很美丽的人呢!在他的心底里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这个人的头发好长好长,都快要长到地上了,身上穿着一件样式独特的白色衣服,轻柔的布料上面绣着精美的图画。 他知道选种图案,那种在云里穿棱的动物,被称作为……龙! 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可是……这个美丽的人,看起来好难亲近。 那人跟里闪过了一丝惊讶,轻声地说了一句:“好漂亮的孩子。” “谢谢。”他想了想,决定礼尚往来:“你也很漂亮。” 那人听到他这么说,微微一笑。 连笑起来也不好亲近的样子,可是,他却觉得这个人……像是见过的…… 那个人伸出了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低着头瑟缩了一下,想到了大家看着他头发的时候都会露出的那种表情。 “你的头发……真是特别。”他像是听到那人叹了口气。 然后那个人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你走不动吧!”那人这么说:“使用这种力量,对人类的身体来说,是有些勉强的。” 他看了看眼前的手,眼睛有些发酸。 忍住了要哭出来的欲望,他握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把他抱了起来,走到了安全的地方。 “谢谢你……救了我……”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静止不动的一切:“那个……我是来追我妹妹的……你能不能……”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问他。 “我叫白昼。”他补充了一句:“就是白天的意思。” “白昼?很好的名字。” 那个人却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笑着对他说:“可现在是夜晚,你这白天为什么要跑出来呢?” “我的妹妹……”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定格在不远处的妹妹:“是白夜!啊!谢谢你救了我,你能把我放下去吗?” “你为什么要追她呢?” “因为……今天我骂了她,所以她就跑出来了……”白昼低下头,笑得有些勉强:“这么晚了,我想追到她,把她带回家去。” “这样啊!” 那人看了看他,然后手一扬。 “啊!白夜!”看见妹妹的身影凭空诮失,白昼紧张起来:“白夜她……到哪里去了?” “回家了,这不是你的希望吗?” “回家了?” “对,小孩子这个时候就该躺在床上睡觉,明天一早醒过来,就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谢谢你!”由于姿势的关系,白昼只能稍微点了下头,以表示谢意。 那个挑起了眉,有些惊讶地向他:“你相信我说的话?” 白昼点了点头。 “嗯……真是个有趣的人。” 那个人又一次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笑容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神情:“要不是你有非同一般的法力,我都要以为……” 看到他睁大的眼睛,那个人没有再说下去。 “这位先生,谢谢你…… 白夜回去的话,我也要回家了。”白昼很有礼貌地要求着。 “你可以叫我孤虹。”那个人告诉他:“就是天上的一道彩虹,白天才能看得见的那种。” “孤……虹……”白昼念着这个很美丽的名字,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应该叫这样的名字。 美丽的彩虹…… “你……白昼,能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那个叫做孤虹的人,突然这么问他。 “去……要和你一起……去哪里呢?”他疑惑地侧过了头。 “放心,很快就会到了。” 孤虹笑着说“我会把你送回家的,可是在那之前,能不能和我去一个地方呢!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 确定?要确定什么? 白昼看着眼前这个在等着他答案的人,看来看去,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去过以后,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呢?”他小声地问:“我家里没有人,白夜一个人在家里的话……我觉得不太好……” “当然了!”孤虹用手指梳理着他半长不短的头发:“你放心,很快的!只是去一小会。” 白昼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离开了地面。 “那个……”他有点慌张,抓住了孤虹环抱住自己的手:“我们是不是……” “在飞?”孤虹回答他:“是的,我们在飞。” 白昼张大了嘴巴,看着下方。 他看到凝滞不动的一切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恢复了。货车朝前开去,路边的行人们随着信号灯的转换开始穿越街道,刚刚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 “你……为什么能飞呢?”他好奇地问。 “我生来就会。”孤虹低下了头,明亮的月光照在他的睑上,格外有一种轮廓分明的感觉。“我没有办法选择要或者不要。” “喔!”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连忙垂下头,去看脚下飞掠而过的流光异彩。 孤虹说这些话的时候……看起来有难过的样子…… 很敏感的孩子呢!孤虹微微弯起了嘴角,再一次为自己心中的震动疑惑不解。 容貌、法力、明明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就是因为这种说不出的直觉,让他深感困惑。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那个最最温柔的人,早就在他的眼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连一丝复活的转世的机会都不能会有。 炽翼就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但他不同,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和昔日的一切,一同远去了。 若说世上真有奇迹,那个奇迹已经发生过了,也已经结束了。纵然他当年是死于虚无神力之下,也不可能得到复生的机会。 逆天返生之阵,不能救助凡人! 可是……这个满头银发的小东西,突然之间触动了记忆中的某处。那种包含着温柔和无奈的微笑,和当年的他多么相似……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不论怎么认定了事实,但自己根本和炽翼一样,还是存着一种希望的。 不论这希望有多么渺茫…… 孤虹低下头,看见这个叫做白昼的孩子趴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无名。”他摸着那些银白色的美丽发丝,喃喃地说道:“如果这个孩子就是你,那该有多好。” 如果是你……那我这一生最后的缺憾终于能够填补了…… “……” 他愕然地看去,发觉那孩子在说梦话。 “寒……” 寒?是觉得冷吗?感觉到怀里的孩子有些瑟缩,孤虹不觉加快了速度。 很快地,眼前的云雾中出现了迷蒙的景象。 空气中开始闻得到一种清冽的香气。 白昼总觉得闻到了一种很香的睐道。 不是很浓,一种清雅的花香。 他用力地揉了揉还是很涩的眼睛,努力地爬了起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房间里的装饰很简单,样式也很特别,让他想起了去过的乡下祖屋。可是这里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样式很古老,却不像祖屋里的那么旧,都像是新的。 他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东瞧瞧西看看,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 古代的屋子呢! “坠人魔道的佛陀……是吗?原来世上还有未入灭的神佛啊!” 白昼一下子就辨认出那是孤虹的声音。 “我知道不可能是他,只是没有办法毫无疑问地这么告诉自己。你放心吧!我知道不该和他牵扯太深。” 然后,隔了一阵,听到了孤虹的笑声。 “你倒是有这个闲心。”孤虹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投有,总是缠着这些无聊的事情绕啊绕的!” 又是一阵没有声音。 然后,又听见孤虹的声音在说,这回,倒像是有些生气:“我一直就知道你心眼小,倒是不知道小气成这个样子。是啊!我就是对他念念不忘,那你想怎么样啊?” 接着是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水声呢! 孤虹好像生气得不再说话了,倒是那个声音一直响了很长的时问。 再听不见什么声音的白昼好奇极了。 他爬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的窗户那里,偷偷地朝外张望着。正巧一阵 恋耽美 分卷阅读9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吹过来,一些白色的花瓣落到了他的脸上。 梅花!好多好多的梅花!原来这种香味是梅花的味道呢! 从这里看出去,是看都看不到头的梅花,层层叠叠……明亮月光下,就像是漫山遍野覆盖着白色的雪…… 白色的……雪…… “白昼!” 白昼浑身一震,朝有人喊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就在不远处,孤虹正坐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池塘旁边朝他招手。白昼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了门口,朝那里走了过去。 那个池塘很大……说是池塘,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水是深绿色的,白白的花瓣一片片地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很漂亮! 孤虹背靠着栏杆,坐在延伸到池塘里去的台阶上面。 他长长的衣服和头发差不多有一半散落在水中,衣服上绣着的飞龙,隔了一层荡漾的水面看起来,像是在游动,就像是真的一样。 “你醒啦!”孤虹笑着说,一点也看不出有生气的样子。 “嗯!”白昼点了点头。 “这里是我的家。”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孤虹想要站起身,和他靠近点说话。 动作却是一顿。 白昼惊讶地看见他表情一变,然后掉头朝着水里冷冷地说了一声:“放开!” 看到他用力扯动衣服的样子,白昼猜想可能是水里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衣服。 可是,水里会有什么东西是喜欢咬人衣服的? “你是想让我把衣服脱了?” 孤虹眼看扯不上来,索性停下了拉扯,慢慢地开始解衣服上的扣子,大有要把衣服脱下来的样子。 他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子,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话音刚落,那股拉扯的力道立刻消失了。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扣回了解开的那粒扣子。 “怎么样?”孤虹朝白昼走了过来:“睡得好吗?” 白昼红着脸点了点头。 “透支了体力,身体当然需要休息。”孤虹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要注意才好。” “谢谢!”白昼抓着自己的衣角:“我会注意的。” 这个时候,孤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水声。 白昼好奇地朝那里张望着,看见池塘里溅起了好大一片水花,在水花的后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感觉到并不友好,甚至是杀气腾腾的视线,敏锐的白昼忍不住往孤虹的方向靠了过去。 “别怕!”孤虹拍拍他的头:“他不会伤害你的。” “那个……” “是……我的宠物。”孤虹面不改色地说:“不但喜欢骗人,又坏又蠢,还总是纠缠不清,除了耍无赖什么也不会的傻瓜。” 好奇怪的宠物……可是这么讨厌为什么还要养呢? “为什么……”孤虹看到了他脸上的疑惑:“因为这么没用又讨厌的家伙,如果我不要他,恐怕不会有人要了吧!” 水声突然停了,白昼在孤虹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逝的光芒。 孤虹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抓住了他的手,用一种大人才有的目光和语气对他说:“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要一起活着的。” 最为通透的神明吗?果然…… 孤虹收起错愕,弯上嘴角,又一次地笑了。 白昼被孤虹抱着飞起来的时候,忍不住越过孤虹的肩头,再一次地看向那个大大的池塘。就在这个时候,水花溅起,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有一条好大好大的鱼跃出了水面。 那条鱼好大好长,好像是深绿色的,最特别的是有许多又大又美丽的鳍,这些透明的鱼鳍在月光下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漂亮极了。 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最漂亮的一条鱼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还是微张着嘴。 这么漂亮的鱼,怎么会是……喜欢骗人,又坏又蠢,纠缠不清,除了耍无赖什么也不会…… 孤虹的脚刚一碰到地面,就被一双手臂猛地拉进了怀里。 “你做什么?”他没有挣扎,只是皱起了眉:“你现在还不稳定,怎么总是想着幻化人形,不是在浪费法力吗?” “不行!”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带着苦恼的声音:“要是不能和你这么靠近,我就要死了!” “胡说八道!” 孤虹就要发火,却感觉到背后那人把头埋到了自己的颈边,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心还是有些软了:“你不是答应我,如非必要,不会再动不动化成人形了?你老是这个样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啊!” “你把他送回去了?”那双手臂把他搂得更紧了:“你有消除他的记忆,对不对?” “你故意让他看到你的样子,我能不那么做吗?”说到这里,孤虹又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 “真不公平!”轻声的叹息飘进了他的耳朵:“你都没有对我那么好过。” “你……简直就是……”虽然知道多半是为了这个原因,可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让孤虹不知道是该先笑还是该先骂他:“他不过就是个孩子。” “他很美!他的容貌之美,曾经说是远胜世间一切色相。过不了多久,一定会重现他昔日的模样。”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酸味:“那样的容貌,又有谁不动心?” “你呢?”孤虹挑起了眉毛,“你会不会动心呢?” “怎么可能……就算他再美,在我眼里又怎及得上你?” “那不就好了。”孤虹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知不是那么回事,还就是喜欢说这种蠢话。” “我知道!”青鳞又把他拉进怀里:“我是一个不但喜欢骗人,又坏又蠢,还总是纠缠不清,除了耍无赖什么也不会的傻瓜。” “难道我说错了?” “不,一点都没有错。”青鳞的手停留在孤虹后背的某一个地方,他知道,在那下面,有多么可怕的伤痕。“我这样的傻瓜,本来不值得你那么做的。” “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孤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都过去了。” “拔的时候,你很痛吧!”青鳞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我说了不痛。”虽然痛得去了半条命,不过还好……总算没有白费。 “幸亏是为我……要是你为了别人做这些事,我一定要把他杀了的。” 孤虹没有提醒他,那个时候他死了很久了,哪里还有本事一天到晚地去杀人?他知道,青鳞这是在自责,虽然并不明显…… “我还是想杀了太渊……” 好吧!他不是在自责,只是本性如此罢了! “孤虹。” 孤虹慢慢地转过身去。 月光下,青鳞的眼睛闪烁着异常美丽的色泽。 “我有没有说谢谢?” “要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 “嗯!”孤虹点了点头。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青鳞笑着对他说:“还愿意要我这个没用又讨厌的家伙。” “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要一起活着的。”孤虹也笑了:“不是这么说的吗?” “是!”青鳞拉住了他的手:“再给我一点时间,那个时候,我就能一直在你的身边了。” “慢慢来吧!”孤虹低头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掌:“反正我们两个好像是被命运捆在了一起,注定是分不开的。” 紧紧地握着,掌心的刻痕像是奇异地融合到了一起,分不开了…… 完 番外――再生 他的第一个意识是痛。 这种痛就像是从前生沿袭而来,从皮肤深处,从骨头里面散发出来,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痛得难以忍受,他却拼命地忍着,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耐。 他躺在那里,为了忍住疼痛瑟瑟地发抖。 “怎么会是这副模样?”有一个声音在说。 接着,他被人抓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那个人又重复了一次,这次的语气里似乎有着极大的不满。 痛得半死不说,还被人用两根手指捏着来回摇晃,他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蠢货!”和这句咒骂的语调相反,接下来他就被轻柔地放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这个怀抱里,有一种冷冽的香气。他张开嘴用力地吸着那种气味,似乎吸进这种香气以后,他身上的痛正在渐渐消失。 “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何必浪费那么多鳞片……” 疼痛消失以后,他浑身都是懒洋洋的,很快就开始打瞌睡。 “青鳞,你这没用的家伙……”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总不让我安心……” 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住在一个很美丽也很安静的地方,和“孤虹”在一起。 孤虹就是那个把他拎在手里摇晃,后来又把他抱着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在他能看得见东西之后,第一眼和之后的无数眼只能看得到孤虹。 第一次和他对望的时候,孤虹笑着喊了他一声“青鳞”,于是他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名字。 他的生命里只有三样东西――水,花瓣,还有孤虹。 他一直在水里,每天会有许多白色的花瓣落到水面上,每一刻孤虹都会陪着他。这就是他的全部,除了这些,他不需要任何的东西。 这样简单的生活持续了很久。 不过,时间过了多久他才不管。 他知道不论过去多少时间,孤虹也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他会和孤虹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虽然他不知道永远确切的意思,但是这个词语执拗地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可是不知过了多久以后……终于有一天,他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其实是根本没有道理的。 记得最初,他很喜欢在水面上游来游去,因为那样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孤虹,而只要看到孤虹,他就觉得很快活、很安心。 他还发现自己只要和孤虹亲近一点,就好像靠近一些,在孤虹浸在水里的脚边绕圈之类,孤虹就会和他一样很开心。 他一直乐于讨好孤虹,所以总是在孤虹身边打转。 但是渐渐地,他发现孤虹并不是真的在快乐,那种开心的笑容维持不了片刻,就会慢慢变成一种他不想看到的失望。 每次孤虹喊他名字的时候,似乎总也参杂着这样的一丝失望。 他会不安,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让他真正明白是什么造成这一切的,是因为有一天,他醒来之后并没有看到孤虹。 这是第一次,孤虹居然没有守在池边看着自己,而终于等到孤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孤虹和平时不太一样。 “青鳞,你到底是青鳞或者只是一条鱼?你是我一直在等的青鳞,还是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鱼?” 孤虹跌坐在池边,深深地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带着笑容。 “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回到我的身边,但是那需要多久呢?我对着一条鱼,已经整整一百年了!如果永远是这种情形,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彻底死了心……” 孤虹的样子让他好慌张,他啄了一下孤虹放在水中的手指。孤虹把手拿了回去,慢慢站了起来,离开了石阶回到了岸上。 “也许,真的不该做违逆天意的事情 恋耽美 分卷阅读9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孤虹低低地笑着:“原来有的时候,怀有希望比没有希望更加痛苦……” 孤虹距离他能够到达的地方,只差了一点点,可就是因为这一点点,他却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就在这个时候,他明白了只要一点点的距离,近在咫尺就会变得遥不可及…… 当他开始试着思考,他开始明白,自己和孤虹是不一样的! 青鳞是“鱼”,有着难看的鳍和尾巴,只能在水里的鱼,而孤虹不是。 孤虹的衣服上,画着一种样子奇特的生灵,那种美丽威严的模样,还有在云里穿棱的身姿,他实在是喜欢极了! 在他看来,那好像孤虹…… 孤虹会飞,用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姿态,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青鳞不会,青鳞只能待在水里,青鳞所有的世界,不过是这个池塘! 池塘很深,只要往下潜一点,就是一点光芒也没有的黑暗。但他宁愿留在这讨厌的黑暗里面,也不要浮上水面。 他知道,只要自己浮上水面,就能在那张美丽的脸上看到最动人的微笑。 不是他不想,事实上,他不知有多么想要看见孤虹,看见孤虹的微笑。 但是他更不愿意,不愿意被他看见自己,他宁愿躲在暗沉沉的水底,艰难地仰望头顶那一星半点的影像。 青鳞只是条什么也不知道的鱼,他讨厌听到孤虹那么说!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他沉在水下,孤虹坐在池边,雪白的花瓣偶尔被风吹落下来。 这种安静让他觉得既安心又无法平静。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看见孤虹浸在水中的衣衫下摆颤了一头,原本在水中画着圈子的手指乍然握成了拳。 他吓了一跳,赶紧贴着池边偷偷地往上浮了一点。 “这里人迹罕至,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外来的人了。”那是孤虹的声音:“你是因为迷路还是其他的原因,才来到这里的?” “你可以叫我明珠。”陌生的人,说话声音很低很慢,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舒服:“我来,是为了寻访一位故人。” “故人?”孤虹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你找到了吗?” “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个又温和又轻柔的声音在说:“孤虹。” 水里的青鳞清清楚楚地看见,当那个人喊孤虹名字的时候,孤虹的拳头握得更紧,紧到指节都已经开始发白。 青鳞的心里好慌张,他尽量无声无息地往上游去,想要看看那个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你找我做什么?” 孤虹的手掌张开,在水里晃出一道又一道的波纹:“是因为当初我违背了承诺,特意来寻仇的吗?” “真想不到!过去了那么多年,你一点也没有变。”那个人苦笑着:“你明知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的。” 孤虹没有立刻回答,隔着荡漾的水波,青鳞觉得他是在看看自己。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孤虹站了起来,立在白色的石阶上,衣服和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青鳞一点也看不清。 “你说什么都好。”那种带着讨好和放纵的语气,好像不论孤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青鳞看到了一只手,和孤虹一样五指长长,在阳光里透出血肉光泽的手。 那手是朝着孤虹伸来,还有那个让人很难拒绝的声音:“石阶滑腻,上来的时候别滑倒了。” 这人真是愚蠢。孤虹怎么可能滑倒!为了表示不屑,青鳞张嘴吐了个泡泡,等着听孤虹骂过呆瓜。 可出乎青鳞的意料,孤虹连考虑都没有就拉住了那个人的手,自然得就好像这动作做过了千遍万遍,一点也不会觉得陌生。 孤虹一步步踏上台阶,离开了青鳞的视线,青鳞僵硬地看着,甚至忘记了摆动鱼鳍。 “走吧!”孤虹在说:“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青鳞隔了一会才把这个词理解清楚了,他慌忙窜出水面,朝着孤虹走开的方向看去。 孤虹已经走得有些远了,而紧跟在孤虹身边的那个人,那种优雅的姿态和挺直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熟悉。 那人好像因为听到水声,侧过头往回看了一眼。青鳞看到了他的脸,也看到了他唇边的微笑。 那笑容自然亲昵,让人不由自主地信赖和想要依靠。似乎只要见过这个笑容,眼睛再看任何东西都会多添几分温柔。 “不用管……” 断断续续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 “……没有关系……” 那是……孤虹! 孤虹的背影转瞬没入了雪白的梅花中间,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水通过腮涌进了身体,填满了整个身体,慢慢下沉……青鳞感到迷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好像要被水溺死的感觉。 然后他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疼痛,就好像那天一样,从身体里面散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更奇怪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他的身体里面跑出来。 他在水中翻滚起来,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水花,直到精疲力竭,才发现自己躺在孤虹一直坐着的台阶上。 干净又带着一丝香气的空气跑进了他的身体,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是用腮在呼吸,而是用某样原本不存在的器官。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不是鳍而是手。 五根手指,有骨有肉,外面还包着一层皮肤,和孤虹一样的手! 趴到池边,他看着在水面上那个表情呆滞的倒影……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只有孤虹! 孤虹的手指,孤虹的头发,孤虹的眼睛,孤虹的微笑,孤虹的所有一切都是青鳞的,也只能是青鳞的! 青鳞每跨出一步,就感觉有一些新的东西进入了这个身体。 最初骄横跋扈惹出的仇恨,到后来心胸狭隘错失的真相,最后是那几乎无法挽回的生离死别…… 孤虹!你在哪里? 我回来了,你可看见…… 孤虹站在白色的梅花树下,衣服上绣着翱翔天上的飞龙,乌黑的头发几乎长到了地上。 “孤……” 太久没有说话,青鳞几乎忘了怎样才能发出声音…… 孤虹对面的那个人先看见了他,已经很淡的笑容彻底消失。 “孤…… 虹!”青鳞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孤虹终于慢慢地回过头来。 “青鳞。” 孤虹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丝毫惊讶,好像看到他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你跑出来做什么?” “你……他……”青鳞伸出手,从孤虹指到那个“明珠”:“我……死了!” “当你死了?”孤虹勾起嘴角:“可你不就是死了吗?” “孤虹。”青鳞两三步冲过去,用力抱着他,胸口又酸又痛:“不要……我……” “你说我不要你?”孤虹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我倒想说,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孤虹……孤虹……”青鳞搂着他,嘴里翻来覆去只会念他的名字。 “时间倒是刚好。”孤虹倒是乖乖被他搂着,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不过现在力量还不稳定,用来维持人身太浪费了。” “你说……什么?”青鳞一怔:“什么时间?你是说……你知道……” “祸害都很长命,所以虽然要花些时间,但恢复是迟早的事情。”孤虹告诉他:“意识和记忆差不多要百年,力量的恢复就更加缓慢了,不过好在有的是时间。” “那你又说那些话?”一气之下,青鳞说话倒是顺畅了起来。 “说我没了耐心吗?那是因为你差不多该有‘自我’意识了,我想看看反应而已。”孤虹一点也没有隐瞒地说:“其实一条鱼闹别扭的样子,也挺有趣的!” “你……”青鳞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无力地叹气,用力地抱紧了他:“随你吧!” 明珠看着眼前相拥的身影,默默转身离去,这一天之后,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孤虹抬头看向他的背影,想起当年…… “孤虹!”青鳞把孤虹的脸转回来:“着他做什么!你看我啊!” “你这样子有什么好看?”孤虹似笑非笑地望着青鳞:“不过是没穿衣服,又不是没有见过。” 青鳞瞪大眼睛,孤虹朝他挑眉。 “孤……”青鳞才说了一个字,立刻就没了声音。 “乖乖地给我待着吧!”孤虹蹲下身子,心情很好地说。 青鳞再生后百年,这恍如隔世的重逢,在孤虹抓着鱼鳍把他扔回池塘之后宣告结束。 许多年过去,等到青鳞终于完全恢复后,有一天,孤虹突然想起这一年这一天的事情。 “我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再生后恢复意识那天,来找我的是谁。” “不要!”青鳞捂住了他的嘴:“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 青鳞一把抱住他,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孤虹是我一个人的,觊觎者一律要死!” “喔!你那时就看出来他是谁了啊!”孤虹一脸恍然:“我就说你那天态度怎么那么奇怪,原先还以为是不太清醒,原来是真的认出了他。” “不是不是!”听出孤虹话语中的不快,青鳞慌忙辩解:“我真的没有其他念头!” “为什么不承认?” 孤虹挣开他,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你守了他那么久,对他怎么会完全没有感情呢?你不必担心,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说完,他再也不看青鳞一眼,转身就走。 “孤虹,你去哪里?”青鳞回过神,大声追问。 “你念旧,难道我不会念旧吗?”孤虹哼了一声:“我突然想去见见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我不许!”青鳞跺着脚在后头叫嚷:“你总是拿这个气我,你明知道……” 青鳞后面的那些絮絮叨叨他没有听进去,反正也不外乎把别人贬得一文不值,把自己夸得天下无双。 他抬起头,不知是细雪还是花瓣落在了脸上,带来一片清凉芬芳。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沉醉在这似曾相识的景象里。 听见熟悉的脚步在身后停下,他突然想回过头对那个人说…… 其实你不说出口,我也能够明白。 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要一起活着的……还有,你看!梅花像雪一样的洁白! 还记得我们那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却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那一天,刚下过雪,我走过一片梅花,你就站在那里…… 完 焚情炽第一卷《焚心火》by 墨竹 前传―― 东海 千水之城 “你听说了吗?火族的赤皇大人来了。” “真的啊!” “听说他正在大皇子那里,现在不去的话,就占不到好位子了。我们快去吧!” “好……啊!不行,我答应了依妍,要帮她看著小皇子的。” “小皇子?在哪里啊?” “不就……咦!小皇子呢!” “你看我干什么?我一直就没有看见啊!” “糟了糟了!怎么办啊!依妍一定会杀了我的!” “别急啊!我们找找吧!总在附近这几个宫里,不会丢的!” “要是丢了……” “依妍……会杀了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9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赤皇大人,每一次你来,我这宫外就会变成千水城里人最多的地方。” “奇练,你说这话是不是希望我以后不要再来了?” “嗳!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我啊!”奇练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一身暗红的炽翼:“有凤来仪,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回舞一直缠著我,我才不要来这水气腾腾的地方呢!”炽翼抬了抬眉毛:“衣服都粘在身上,难过死了。” “说真的,你真的不要娶回舞啊!回舞可是从小就想著要当赤皇妃的,她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呢!” “要是让你娶自己的妹妹,你愿不愿意?” “可是你父皇不是坚持要保持血统纯正?” “哼!别人我不管,我的意愿,他别想左右。”炽翼撑著下颚,斜靠在椅背上。 “除了回舞,你不是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叫做翔离是吧!” “什么记性?翔离男孩子,你说的是红绡。”炽翼扬高头,一派轻蔑。 “是吗?好像……是有两个……” “红绡才刚刚百岁,我们和你们一样,要千岁才算成年。我父皇一定会觉得我是在拖延他,怎么肯善罢甘休?”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左边鬓角那一络艳红色的头发 “要不,你直接在我这里挑一个去吧!反正,这里的每一个女人,大概都想嫁给你。”奇练意有所指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水族?我不要!”炽翼利落地回绝了他。 “为什么?” “水族的女人,大多都是半龙或者蛇类。我讨厌软绵绵没有骨头,长长一条又喜欢爬来爬去的东西!” “呃!”奇练僵住了:“这形容……也太……” “万一有一天她不小心现出原形,我一定会吐一整天,我才不要!”想想就够恶心了。 “我们水族很少会有纯正的龙女,至少,这几千年里是不会有了。” “我没说要娶龙族,我父皇虽然面上不说,可他对东海这边可是一直挂在心上。再说,你家水神大人,又怎么肯把少见的龙女嫁到火族?” “你是说……” “奇练,幸好你没有妹妹,不然的话,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惨。”整个水族里,有谁敢违逆共工?奇练肯定连说不的机会都不会有。 奇练站了起来,额头上隐约可以看见有了冷汗。 炽翼挑起长长的眼角,笑得有点恶毒。 敢看我的笑话? …… “奇练。” “什么事?”沮丧的奇练回过头来。 “你养什么动物了?” “动物?”奇练惊讶地说:“没有啊!” “那,这只是什么东西?”炽翼从桌子底下拎出一样东西来:“它一直趴在我的腿上,还啃了我很久。” “太渊?”奇练终于看清了那只,不,是那个被炽翼拎著衣领在半空晃悠的小孩。 “认识的?”由于那只小东西一直在试图接近,炽翼单手把他拎远了一点。 “啊!你小心点,这是我七弟太渊。”奇练过来试图从炽翼手上把他抱走,可他的那个弟弟,居然拼命地挣扎起来,猛把他的手往外推。 炽翼一脸有趣地看著这一幕。 奇练有些狼狈地说:“你千万别松手,慢慢把他放下来就好了。” “这是你的新弟弟?你家水神大人的动作可不慢。说不定,过两三千年,光是一堆龙扑过来,整个火族就都会被压死了。”炽翼转了转手腕,把那小东西的脸转过来:“咦!这个挺可爱的。和你还有你家水神大人都不太像呢!” 那小东西安静下来,居然还对炽翼笑了。 “太渊是半龙,只有一百多岁,还是不稳定期,很容易夭折。这些女官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他一个人乱跑!”奇练又生气又担心。 “我看他挺健康的啊!”炽翼看了看自己衣服下摆上那一大滩的口水印:“居然会自己找东西吃了?而且很有眼光呢!” “赤皇大人,他是个孩子,不是什么可爱的动物。”奇练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深知炽翼的怪癖,也猜到了他下面想说什么。 果然,炽翼接著就说:“把他给我带回去养吧!” “这是不可能的。”奇练觉得头痛起来。 “不然,让他自己决定好了。”炽翼把那个小东西放到了地上: “小东西,你要跟我回去吗?” 几乎立刻地,那叫做“太渊”的小东西立刻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你看,他想跟我回去的。”炽翼抬高了腿,把他勾到半空,看得奇练出了一身的冷汗。 小小的太渊居然丝毫不感到害怕,一直咧著嘴笑著,还顺势爬到了炽翼的大腿上。 “不过,赤皇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吗?”奇练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想什么?我的赤皇宫还怕找不到地方养这个小家伙?”这时,小东西已经趴到了他的身上,正在轻轻碰触他右边颈项上鲜艳夺目的印记。“怎么了,小东西,喜欢我的赤皇印?等我们回去了,我帮你刻一个好不好?” “赤皇大人,你好像忘记了,半龙是……软绵绵的……” 炽翼就要碰到那小东西的手指停在了半空。 “要是他一不小心……”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办。”炽翼两只手指一拎,把那小东西扔给了一边的奇练。并且,立刻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不自在地说:“我要走了,把这只看好!” 说完,击了下掌,天外飞来了一只暗红的凤。 炽翼斜坐上去,那凤一个展翅,直冲往九霄云外,霎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奇练看他匆匆忙忙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再低下头,他却愣住了。 被他搂在胸前的太渊,呆呆地看著炽翼消失的天际,抽噎著哭了出来。 “太渊,你别哭啊!”奇练手忙脚乱:“你哭什么啊?” 这样一说,太渊居然哭得更大声了。 不周山。 “大皇兄,你说,我们的胜算会有多少?”他有些紧张地看著眼前混乱的局势。 “你别管了,小心地跟著我,要是被父皇看见你偷偷跟来,你就麻烦了!”奇练瞪了他一眼。 “喔!”他扁了扁嘴。 奇练叹了口气。 “太渊,有勇气!”一旁的孤虹朝他使了个眼色。 “谢谢六皇兄。”他小声地回答。 这时,场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赤皇终于出手了。”孤虹看了看奇练:“大皇兄,父皇说过了,要是赤皇出手,你就不要出阵了。由叔父他……” “父皇多虑了,我虽然和炽翼有过交情,但两军阵前,奇练怎会为此退缩?”奇练皱起了眉。 “大皇兄不要误会,父皇是怕炽翼法力高强,万一大皇兄有什么……” 奇练此刻已经冲到阵前,和炽翼说了几句,两人就动起了手。 “六皇兄,那个人,就是火族的赤皇吗?”太渊一边关注著下方激烈的战事,一边问身旁的孤虹。 “是啊!火族和我们交好的时候,他倒是常来千水城,你大皇兄和他关系一向不错。那个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 “是吗?”太渊远远地看著那个站在火凤背上,衣带飘摇的暗红身影。有一瞬,迷惑于那种华美的风姿。“赤皇……很威风呢!” “火族现在和我们开战,赤皇炽翼是火族中仅次于祝融的人物。甚至在某一方面来说,他才火族中最难缠的那一个。太渊,这话我听听也就算了。父皇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你这话被听见可就糟了。”孤虹很慎重地对他说。 “ 六皇兄,我有分寸。”他顿了一顿,又说:“六皇兄,你放心吧!再怎么说,除了大皇兄和你六皇兄,我和其他几位皇兄一样都只是半龙,这嫡子的位子,我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孤虹闻言愕然地看著他。 这时,场中形势突变。 炽翼窥到了一个破绽,手腕上的火环穿过奇练的防护,直击到了奇练的胸口。 奇练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云头摔了下去。 水族这边人人色变。 只见共工身边闪出一道白影,追上了急坠的奇练,在半空中将他一把拉住。 直到停了下来,才看见那人黑发白衣,神情有如冰雪。就算是救到了人,也没有看见他有丝毫其他的表情。 是叔父! 太渊舒了口气,但还没有舒完,却觉得一股力道从身后涌来,他身不由己往前冲了出去。 他大惊失色地向前看去,正下方,正是战场的中心。 “太渊!” 他同时听见了好几声的惊呼。 面对的,是各种混乱的法力形成的气流,他一时茫然无措,只能呆呆地直撞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暗红色的绸带卷住了他的腰,他被往横里拖开,避开了可能让他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受到了惊吓,直到远离了危险,他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吓傻了啊?”一个带著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回过头来,看见了满目的暗红。 那人……有一双狭长的凤目。 ……那双眼睛里面,像是蕴藏了整个东海的水色,一片潋滟波光,足以沉溺所有的一切…… “太渊?”那人侧过头,火红凤羽做成的冠冕紧贴著他一丝不乱的鬓角,带出傲然的意味。“水族是没有人了吗?连小孩子也派上了用场?” 他的颈上……有著鲜红的刻印,直延伸到衣领之中…… 赤皇! 他忍不住往后退却,这才发现,自己正和火族的赤皇单独地待在一只巨大火凤的背上。 “是太渊啊?有一千年了吗?”炽翼突然笑了。 被他笑得心慌意乱,太渊只能防备地看著他。 “小孩子来战场做什么?这里可不好玩啊!”炽翼摸了摸自己那一缕红色的头发。 “我……不是小孩子……”太渊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没有办法把话说得铿锵有力。 “太渊喜欢天青色吗?”炽翼好像突然有了兴致,根本不管另一边正交战得如火如荼。 “……不……” “太可惜了,太渊一定很适合天青色的。”炽翼叹了口气。 “炽翼我儿,做得很好。”这时,从火族阵里,传出了一个声音:“快把共工的儿子带过来。” “父皇,我自有主张。”炽翼身也没回,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太渊看见,火族的阵营里,因为这一句话,有一阵的骚乱。 “下一次,可不要这么不小心了。”炽翼朝他笑了一笑:“至少,你要知道,什么地方是你不应该站的。” 太渊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炽翼的手一扬,他被凌空托起,转眼被送回了水族的势力护卫之中。 他惊讶地看著另一头那飞扬的红色身影,竟然像是能够看见,那个赤皇正带著笑看著自己。 赤皇的名字……是炽翼…… 火红的……燃烧著的……光华万丈的羽翼……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他站在云端看著大地山川慢慢浸入水里,世间正变为一片洪荒。 “太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后,声音里隐约带著恼怒:“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我没有错。”他勾起一抹微笑:“是他先做错了事,这是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9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应该受的惩罚。” 那个人忿忿地说:“就算是他先对不起你,可是你有必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你不开心吗?在你的心里,不是一直因为这件事对他十分不满?”太渊笑著说:“他强娶了自己儿子的妻子,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父亲?” “太渊,你们虽然一直有著婚约。可是,红绡爱的始终是他。”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何况,在他心里,最爱的那人根本就不是红绡。”太渊转过头来,看著眼前这个火红色的身影:“这一点,你也知道,是吗?炽翼。” 炽翼看著他,皱起了眉头。 “他爱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红绡,其实,他本来是一个盲目又自负的人。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弄清到底谁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个,是红绡呢?还是……翔离……” “够了,太渊!”炽翼狠狠地打断他:“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太渊反问他:“就应该是你一直看到的那个温顺,谦恭,有礼的太渊?那个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屈辱也不懂反抗的太渊。我现在告诉你,我本来就不是那个样子的,我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不会失败的机会。等到这一天来到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一切都不是注定的,只要我想,就算让这天河泛滥,星辰逆转甚至……天地易主,我都可以做到。” 炽翼微退了一步,为他这一刻流露出的阴冷所震惊。 “其实,你的心里,何尝不是这么希望的?你……也爱著红绡,对吗?” “你胡说些什么?”炽翼紧皱著眉头:“红绡是我的妹妹,我是很疼爱她,可那和你们跟她之间的感情根本就不一样。” 太渊笑了几声:“我可不会为了一个妹妹,而动手杀了另一个妹妹。” 炽翼闭了一下眼睛,好一会才睁开:“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总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又是什么样?我就不相信,你从来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们的区别,只不过是一个动了手,另一个没有而已。” “你!” “怎么,你想要杀我吗?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五千年以前,在这不周山被你拉来扯去的那个孩子?” 炽翼握紧了拳头,扬高了下颚:“太渊,你我两族从今日起,解下千世难解的仇怨。我劝你做好准备,我们之间已经注定了……水火不容、不死不休!” 那一句不死不休,还是触动了太渊:“有必要吗?祝融共工都已经死了,东溟帝君远在东天,不会理会这天地间的琐事。水火二族以你我为首,这天地我们一分为二,不是好过这‘不死不休’吗?”“哼!”炽翼冷冷笑了一笑:“太渊,我知道你不论会过多久,始终还是会想办法把我杀了,反正你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自己亲人的鲜血,不差我这一个碍手碍脚的外人。既然这样,大家就不必勾心斗角了,何不大大方方激战一场?你要是胜了,你会是这天地的共主。你要是败了,我一定亲手斩下你的头颅!” 太渊依旧带著笑意:“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说爱她,我根本就看不出来!为了权力,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可以牺牲,我根本就再也不想看见你!”手一扬,召来火凤,转眼之间,炽翼带著怒气直飞往九霄云外,消失不见了。 太渊抬头看著,喃喃自语:“连你也不懂我,炽翼……你根本就不明白,只要是阻碍我的,我就不会心软,哪怕……那个人是你也一样。” 他看著不周山倒下。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一切已经不同。 一些已经毁灭了,而另一些,才刚刚开始…… 完 楔子 南天 栖梧城 “赤皇大人!赤皇大人!”侍官气喘吁吁地跑上了高入云间的栖凤台。 他听到这种令人厌烦的叫声,皱著眉推开了侍从正想递给他的弓箭。 “赤皇……赤皇大人恕罪!”匆匆忙忙跑来的人被他脸上的不快吓了一跳,急忙拜倒在了地上。 他挥了挥手,身旁的侍从帮他牵开了火凤。 “打扰了赤皇大人出猎,实在罪该万死!”那跑来拦他的侍官吓出了一头冷汗。 “说吧!又是怎麽回事?”他语气不善地问。 “是圣君……正在殿上发火,化雷大人要我快请您过去。” “又来了!”他冷哼了一声:“这回又是为了什麽?” “这……水族的使者送来了婚书……圣君看後,不知为何就在殿上大发雷霆……” “婚书……共工手脚倒是不慢……”他闭了下眼睛,知道今天是别想顺心了:“来人!替我更衣!” 他缓步走入了大殿,位列左右的群臣们见他终於来了,低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他慢慢抬起头,用一种懒洋洋地口气说道:“父皇,您这又是在为了什麽不开心哪?” “你自己看吧!”见他进来後终於停下怒吼的祝融,把手里抓著的明黄丝卷丢到了地上。 侍官急忙捡取了,一路跑下了高台,恭敬地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展开丝卷,一眼就看完了上面的寥寥数语。 “这……”他讶异地挑起了眉:“共工答应了,这不是很好?” “好?这有什麽好的!”祝融闻言,再一次从他的赤金皇座上暴跳起来:“他居然敢这麽藐视我火族!” “父皇!您稍安毋躁。”他扫过两旁臣下,皱起了眉:“恕我愚钝,是您先提出求亲,用姻亲关系巩固双方的停战,共工现在应允了,那您是为了什麽在生气呢?” “你……”这简直是在明知故问,祝融才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用意:“你没有看到吗?共工居然要他最小的儿子娶我火族的公主,这不明摆著要我火族颜面扫地吗?” “父皇,您先别气。”他把黄卷递给了身边的人,慢吞吞地走上了高台。 看他慢慢走近,祝融咳了一声,坐回了皇座。 “若是要我来说……”走到高台之上的炽翼稍微压低了声音:“父皇要嫁的不也是最小的女儿?共工让最小的儿子迎娶,也不算太过失礼啊!” “这算什麽!”祝融烦躁地说著:“红绡怎麽说也是我的女儿,怎麽可以把她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 “那父皇原本属意的人选……不知是哪位皇子?” “就算不可能是奇练,但至少应是另一位嫡子……那条狡猾的水蛇,居然想占我这麽大的便宜!”祝融说得咬牙切齿。 “嫡子?”他扬起了眉毛:“孤虹?” 祝融自知情急之下一时失言,连忙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行!”他提高了声音,吓得四下正聚精会神想要听见他们谈话的所有人皆是一震。“谁都可以,但你居然要动孤虹的脑筋,那绝对不行!” “好了!”祝融颇觉脸上无光:“我知道你对孤虹素无好感,可我这麽做,也是为了大局著想!” “大局?”他冷笑了一声:“父皇,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孤虹之所以被称作水族苍王,统帅水军和我作战多年,会只因为他是共工的嫡子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祝融一脸不悦:“不论智谋才略,水族的皇子之中,就属苍王最为出众,大皇子奇练除了身为长子,无一处可以与他相比。如若能够让红绡嫁给他,日後我助他登上帝位……” “您真是深谋远虑!”他揉了揉额角,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也不想再说:“那现在共工并没有要让孤虹娶红绡的念头,您觉得该怎麽办好呢?” “我是绝不会让红绡嫁给那个什麽听都没听说过的七皇子的!”祝融朝他说著:“事到如今,就开诚布公地和共工明说,除非孤虹,其他皇子不在考虑之列。炽翼,你在我火族中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这事就交给你了!” 又来了! 他眼角一跳,心里没忍住,狠狠地骂了句脏话。 “父皇,这和水族和亲是您提起的,当时可曾问了我的意见?这些事,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进去啊!”他笑了起来,看起来不像是对这样的安排有任何不满:“怎麽到了现在,又要让我插手这些攸关两族未来的大事?若是争战动武我可以效力,但这种事交由我办……不会觉得难以成事吗?” 他一边笑,一边说,一边环顾著四周。 被他看到的一些人不由得低下了头,没想到居然连私下的谏言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里一阵紧张。 “这……你和奇练向来交好,这件事通过奇练,自然好办许多了!”祝融也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四周禁声不语的臣下:“总之,这件事就这麽决定了!你这几日就去千水之城,把这事办妥。” “父皇……” “怎麽?我说话你都不听了吗?”祝融衣袖一挥,下了定论:“就这样决定!” 看著祝融匆匆离开大殿的背影,他带著微笑,一手抚上了自己左边鬓角那一络红色的头发。 “就这样决定了?”他点著头:“很好!真是好极了!” 四下众臣交换目光,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畏惧。 真是糟糕!看来赤皇这次真是气得不轻…… 按赤皇最爱出人意表的性子……这次水族之行…… “赤皇大人……” 正步出大殿的他听到这个怯生生的声音,停了下来。 “红绡?”他有些惊讶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妹妹,随即招手让她过来。 “红绡见过赤皇大人。”红绡过来朝他行了个礼。 他看出红绡有话要说的样子,举手挥退了侍从。 “这麽见外做什麽?我不是和你说了,你可以和回舞一样叫我皇兄。”他对著红绡笑了笑:“你也是我的皇妹,怎麽要学那些属臣叫我大人呢?” “这……赤皇大人……” “皇兄!”他的语气虽然并不严厉,但自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意味。 “但是大……皇兄在族中地位尊贵,红绡不过是庶出,哪里敢直呼您皇兄呢?”红绡还略带著一丝稚气的脸上笑得有些勉强。 “是谁说的?”他有些不悦,随即想到了什麽:“又是回舞?” “不!不是皇姐,是我自知不配……”红绡急切地说:“赤皇大人千万不要误会了!” “她……”一想到那个“皇妹”,他就会觉得头痛:“算了,不提这些了,你来找我,有什麽事吗?” “我……”红绡咬著嘴唇。 “我知道了……是为了婚事吧!”他想了想,问:“红绡,你是不是不想嫁去水族?” “不是不是!”被他太过直接的问法吓到了,红绡连忙摆手:“我绝对没有不嫁的意思!” “你怕什麽?红绡,若是不想嫁,你大可说出来。”他皱起眉:“你不想嫁是应该的,要是换了我,只怕会一把火烧了这栖梧城,看可还有人敢做这种无聊的事。” “红绡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红绡低下了头。 整个火族之中,敢说出这种话的,恐怕也只有赤皇…… “红绡,永远被别人操纵在手里。那样的一生,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9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麽意义?” 红绡一震,抬起头来看著他。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随意动,无可束缚,这样才是不枉的一生。” 这一刻,在红绡眼里的赤皇,眉目中一片狂放傲然,红衣飘摇,羽冠飞扬,说不出的飒爽英姿。 她终於开始明白,为什麽皇姐会对赤皇痴恋至此。 这样的赤皇……如何不让人生出追逐之意…… 自由,狂傲,是天地间最美丽耀眼的火焰…… “你放心吧!也许未必如你想的那麽糟糕。”看她神情茫然,炽翼只当她是心里没底:“其实,嫁去水族也未必是件糟糕的事情。” 红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脸却有些红了。 “父皇属意孤虹……虽然我不否认孤虹是水族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可是他这个人实在太过骄傲自负,谁也不在他的眼里。你要是嫁给了他,恐怕也不是什麽美好姻缘。”他叹了口气:“与其选他,其实我倒觉得共工提出的人选要好上太多,太渊我也见过,性格似乎很是单纯,和你极为相配。” “可是……”红绡低声地说:“我听说父皇这次要赤皇大人去水族……” “再怎麽说,你总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不考虑你的将来。”他拍了拍红绡垂著的头:“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若是有一天水火两族战火重燃,按照孤虹的性格,牺牲一个妻子,恐怕不是什麽难事……太渊的话……应该不会吧! 想起那个看起来一片清清澈澈的孩子,炽翼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太渊啊…… 第一章 “太渊,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站在窗边的少年回过头来,俊秀的脸上挂著温和的笑容:“有啊!母後。” 碧漪看著已渐成人的儿子,轻声地叹了口气。 “母後您为什麽要叹气呢?”太渊走了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这回你父皇让你迎娶火族的公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看我们的笑话。”碧漪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怨:“我们和火族这回不知能停战多久,你娶了她,一旦再次交战……我们在水族恐怕也无立足之地了。” “母後,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太渊笑著摇头:“说不定这次联姻以後,我们和火族就能和平共处了呢?” “你真这麽想?”碧漪无奈地说:“你什麽时候听说过水火可以相容的?这种事连我这种不谙世事的女人都知道,这次联姻,不过是多年征战之後,双方一个休养的机会。自天地成水火两势,我们两族还不是战了和,和了战?” “我倒觉得,不论什麽争斗总有最终结束的一天。”太渊安慰著:“只要我们大家都有平息干戈的心,就真的可以不再斗了。其实,我们在东,火族在南,中间隔了这麽远,完全没有必要争什麽啊!” “唉──!我怎麽生了这麽一个儿子!”碧漪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怪不得你父皇不喜欢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他!” “无妨,反正皇兄们个个比我能干。有那个时间啊!我倒宁愿……” “去云梦山里找些罕见的兰花!”碧漪抢在他前面说了出来。 太渊笑了。 碧漪也苦笑著问:“太渊,你什麽时候才能长大啊!” “我不小了!”太渊说:“是您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说真的,我不希望你父皇这麽快就为你安排婚事。可是你也知道,我在你父皇面前根本说不上话。”碧漪显得黯然神伤:“我有这帝後的头衔,也不过是龙後一死,妃子们影响到了族里几派的分歧,你父皇才封了最没有背景又刚巧怀孕的我为後。谁都知道,我不过是个空壳子……” “母後,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所以才会闷闷不乐。”太渊看著她的眼睛,温和地笑著:“这回联姻的事,我不觉得有什麽不好。您记得吗?我跟您说过,我要娶这世上最温柔美丽的女子为妃的吗?听说火族的那位公主温柔端庄,说不定这段姻缘是天赐的好事。娶了她,火族和我们就是姻亲,也许就不会再有战争了。那还有什麽好忧虑的?” “要是真能这样才好!否则的话……”碧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好了,母後!别这麽担心!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往好处去想啊!” “嗯!”碧漪点了点头。 “好了,您好好歇著吧!”帮母亲披好衣服,太渊拿起一早准备好的东西就要出门。 “你又要去云梦山啊!”碧漪对他说:“真要找什麽稀有的兰花,让底下人去就好了啊!” “不,物之珍贵,就是在於寻求的过程。”太渊留下了这句话,行完礼走了出去。 “帝後,七皇子呢?”太渊前脚离开,碧漪的贴身女官依妍就走了进来。 “去云梦山了。”碧漪问:“你找他?有什麽事吗?” “不……”依妍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 “有什麽事?”碧漪皱起了眉:“又没有其他人在,你快说啊!” “帝後……听说火族那边派了……赤皇……来商谈婚事,克日就要到了……”依妍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赤皇?”碧漪浑身一震:“是……赤皇炽……炽……” “是的,正是炽翼大人。” “他……他要来了……”碧漪的脸上霎时血色全无。 “帝後!您怎麽了?您别吓我啊!”依妍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跑过来扶住了她:“来人……” “没事!我没事!”碧漪制止了她:“只是……这消息……太过突然,我……我一时之间……” “帝後,都过了这麽久了,您……”依妍咬著嘴唇,说不下去了。 “很久吗?依妍,有多久了?” “已经过去快要一千年了,帝後!”依妍扶著她坐好,为她倒了杯水:“您早该把那些事忘了,再怎麽说,您贵为水族帝後……他是火族的赤皇……” “忘记……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碧漪凄然地一笑:“我当然是想忘记了,当年的事,完全是我的错……可是……依妍,我常常一闭上眼睛,就像是能看到他……到现在,我还是觉得……” “帝後!”依妍打断了她:“您别想了!想这些事做什麽呢?” “不想……”碧漪怔然地回答:“能不想的话……” “您还没见到他,才听到他的名字,就是这个样子了。要是他站在你的面前……”依妍忧心忡忡地问:“您能担保不被别人看出来?” 碧漪目光一滞。 “炽翼大人是洒脱的人物,他当年对您说了要把一切都忘记,他就可以做得到的。就算再见,他也只会把您视为陌路。”依妍劝告著她:“帝後您也应该看开些,万一要是不得不见面,您还是别把心情表露出来的好!” “形同陌路……他……会这麽残忍……”想到他到时会有的模样,碧漪眼圈一红。 “不是残忍啊!”依妍无力地叹了口气:“帝後,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炽翼大人那麽做,是因为他想到这些事可能会有的後果。帝後,这些後果,您能承担得起吗?” 碧漪没有答她,只是痴痴地坐著。 “您好好考虑一下吧!”依妍知道说得再多,帝後也听不进去了。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 赤皇…… 碧漪痴然的目光望向窗外,窗外,红霞满天。 宛如……烈火在烧…… 云梦山 传说,云梦山脚下的烦恼海是埋葬万物创者盘古的地方,所以,不论一切诸神的法力,在这里都无法使用。 太渊站在山巅的一处绝崖之上,探头朝下看了看。 离他脚下不远,生长著一株他从未见过的兰花,而崖底,是一片宁静水面。 那就是烦恼海,可以沈溺一切事物的烦恼海。 太渊觉得有些两难。 可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他一直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不需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 越是珍贵,就需要付出地越多,那麽,当你得到的时候,那种珍贵的感觉就会无比强烈。 没有什麽是得不到的,只是要看你愿不愿意付出…… 当他攀下绝崖,当他的手即将碰到那青翠欲滴的根茎时,他的心开始急速地跳动。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他所收集到的最美丽和罕见的一株兰花。 可在这个时候…… 他踏足的石块开始松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石块离开了崖壁,他没有来得及抓住任何东西,就跟著一起往下坠去。 不可能的!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会死在这里…… 在身体飞快坠落的时候,太渊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预感。 不会死在这里…… 突然觉得腰间一紧,下坠的感觉猛地停住了。 然後,随著力道的加大,他开始一圈一圈翻滚著往上升起。 他被转得头昏眼花,只知道自己最後是落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晕眩的视线里一片……红色…… 丽地如同火焰…… 紧接著,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好像你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个声音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狂傲,飞扬…… 那是谁的声音…… “怎麽了?吓得傻掉了吗?” 视线渐渐清晰,那种红色非但没有暗淡,反而鲜明地让他的心跳一个停顿。 “太渊。”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一个激灵,思绪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找到了那双眼睛,潋滟著东海的水色,令人屏息的双眼…… “怎麽?不认识我吗?”那人正把红色的鞭子一圈一圈地缠回手腕,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记性不会这麽差吧!” “你?”太渊慢慢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红衣飞扬的人影:“你怎麽会……” 说到这里,脚下突然一个起伏,他没有防备,直直地朝前跌了过去。 跌进了一片火红! 一种淡淡的气息钻进了太渊的鼻子,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後,胸口就像火烧一样的痛,那一口气怎麽也吐不出来了。 有火在烧…… “冒冒失失的,真是一点也没变呢!”贴著他脸侧的地方震动著,混杂著平稳的心跳,让他胸口的疼痛突然之间又平复了下来。 炽翼倒是有些惊讶地看著这个靠在自己胸口动也不动的小家夥。 难道是吓傻了? 吓傻了可不行!红绡还等著嫁他呢! “太渊。”想到这层,他连忙低头去问:“你没事吧!” 太渊像是被惊吓了一样远远跳开。 “做什麽?”炽翼皱起了眉,觉得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家夥实在是很古怪。 “你是赤皇……”太渊喃喃地说著,一手滑过自己脸,感觉到有些发烫。 红色的丝绸绣著稍暗一些的凤凰图案,在阳光下闪得刺眼,迎著风,轻薄的外衣无法抑制地招展著,如同华美的羽翼在空中飞翔。 金丝和凤羽做成的发冠缠绕著束起了黑色的长发,火红的凤羽紧贴著一侧脸颊列成了如翅的形状。 丽,张扬,肆无忌惮,仿佛什麽都无法阻挡…… 那是……火族的赤皇…… “不然你以为我还会是谁?”炽翼勾起了嘴角,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很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9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 “你怎麽会在这里?”太渊忍不住後退:“你怎麽会在云梦山……” “小心!”炽翼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太渊退得太过,就要摔下火凤,急忙上前伸手抓住了他。 停止摇晃的太渊惊魂未定地看著身下不断变幻的流云,又回过头来看著抓住他手臂的炽翼。 “真是冒失的小家夥。”炽翼挑起眼角,取笑著他。 “我……不是冒失的……小家夥……”太渊无力地反驳著他。 “不冒失?”炽翼把他拖过来,让他站稳才松开了手:“那为什麽我们每次见面,你不是摔倒就是跌倒呢?” “我不是小家夥!”太渊低下了头,有些不悦地辩驳著。 “嗯!是啊!”炽翼一怔,重新开始打量眼前几乎已经摆脱了青涩的少年,笑容又是加深了几分:“可是对我来说,你还是个小家夥。” 太渊知道这话一点不假,说到年纪,炽翼比他的大皇兄奇练还要大上许多,甚至可能接近於他的父皇水神共工,自己和他相比,根本就是个小孩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一被他喊作小家夥……自己的心里就觉得不太舒服…… 也许是他的语气,有些轻佻,有些狂妄,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消遣…… “太渊见过赤皇大人。”太渊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现在看来,你倒是中规中矩的。”炽翼语气里的疑惑显得有些夸张:“可是刚才我看你的样子,倒是有点不像……” 太渊被他这麽一说,愣愣地抬起头来看他。 炽翼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太渊!”他一边笑一边说:“在我面前,不必这麽客气。” “是。”太渊回答得有些迟疑。 “你刚才就是为了那个,才做这麽危险的事?”炽翼朝他方才失足的地方看去,峭壁上,那株雪白的兰花极为醒目 “那种兰花……我还从没见过。”太渊也看著,目光中充满著恋恋不舍。 炽翼看了看他,紧接著,他们脚下的火凤突然之间转了方向,差点害得太渊再次跌倒。 等太渊重新站稳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离崖边不远的地方。 他刚想问炽翼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炽翼已经离开了火凤的背上。 他不由得有些吃惊,因为在这个地方,什麽法术都不能使用,就是说,哪怕是最简单的飞行,也是做不到的。 来不及多想,他只能看著炽翼跳过了少说也有一丈的距离,一手攀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火红的身影就悬在半空,左右摇晃著。 “赤皇……”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行事古怪的人,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做。 炽翼踩住另一块石头稳住自己以後,就把那株兰花连著根,伸手从崖壁上掘了出来。 “太渊!” 太渊还没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就看见有什麽朝自己飞了过来,本能地就抓到了手里。 手心里一阵火辣辣的痛,这才看清那是赤皇惯用的红色鞭子。 “抓住!” 炽翼拉直鞭子,脚尖一点,就借著力,往火凤的背上跳去。 鞭子上传来拉扯的力道,太渊急忙用力抓紧。 红衣飘扬的赤皇,就像一只红蝶,翩翩然地飞了回来。 “好香的兰花。”炽翼落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拿著那株兰花,低头闻著。 “赤皇……您这是……” “拿去吧!”炽翼伸手把花递给了太渊。 太渊怔怔地看著他。 “你不是想要吗?”炽翼见他又呆呆的,好笑地问:“怎麽?难道你是不愿要我给的东西?” “不是!”太渊急忙伸出了双手。 “受伤了?”炽翼看著他手上的血痕,然後想到了:“被我的鞭子划破吗?” “没什麽的!”太渊从他的手里接过兰花:“多谢赤皇大人帮我采来了这株兰花。” “你还真是有礼貌……”炽翼侧过头看著他的手,然後一把抓了过来。 “大人!”太渊吓了一跳,另一只手里的兰花差点掉下去。 “出血了啊!”炽翼抓著太渊的手腕,把手翻来覆去地看著:“怎麽这麽不小心?” “大人说的是。”太渊笑了笑,开始觉得这赤皇果然就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任意妄为,狂傲骄横,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来。 果然,才这麽想,下一刻,他就看见炽翼拉开了腰上金色的饰带。 “大人……您这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适应这种多变难测的性格。 “别说话!” 他只能闭上了嘴,看著炽翼把饰带一圈圈地绕在了他的手掌上。 炽翼的手抓著他的指尖,一种炙热的温度就从指尖那处传递了过来。 火族的体温……都是这麽热的吗? 还是因为这是赤皇,在火族中地位仅次於祝融,最难以战胜的神将…… 要是在烦恼海无法施术,那麽刚才……如果松开了手…… “要是你刚才松开手,那麽这世上也许就再没有赤皇这一号人物了。” 太渊一凛,瞪大眼睛看著没有抬头的炽翼。 “好了!”炽翼终於帮他把手包好:“等离开烦恼海,再施术治疗就行了!” 太渊的心还是在跳,为了刚才那句绝对不是错觉的说话。 “可以左右无数他人命运的感觉很不错吧!”敞开的纱衣在炽翼的身後飘扬,他的脸上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张狂笑容:“你看,一念之间,任何人都有机会能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太渊很清楚他在说些什麽,要是松开了手……要是赤皇死了……一切……就都要改变…… 一切的改变……会带来什麽? “改变的话,也许是坏,也许是好。在一切没有改变之前,就不能断定它是好是坏。” 太渊大吃一惊。 难道赤皇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我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不过……你把什麽都写在眼睛里给我看了,我又怎麽会不知道?”炽翼看他呆呆愣愣的样子,大声笑了出来。 张狂的笑声在云里回荡。 “太渊,或者是我们有缘。”炽翼像是不经意地说了这麽一句,就走向了凤首的方向。 太渊的心,却为了这几句话,蓦地急跳了起来。 明明看出了他刚才心里在想些什麽,居然……只是用这麽轻描淡写的话带了过去。 赤皇的心……就像他的性格一样,让人无法捉摸…… “千水之城。”低低沈沈的声音随著风传进了太渊的耳朵。 太渊走上前去,和他并肩站到了一起,遥望著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白色城池。 “太渊……你母後……她可还好吗?” 太渊一怔,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 “母後……”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著问出这个奇怪问题的赤皇:“我母後……她过得很好。” “是吗?”炽翼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好。” 从这以後,太渊的脑海里就会常常映出这样的画面。 只要想到赤皇……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红衣飞扬的凛冽风姿,而是这个带著一丝黯然的笑容。 黯然? 太渊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从赤皇身上联想到这个词语,不论是华美,是绚丽,是光芒夺目也好,但黯然…… “怎麽了?” 直到听见赤皇问他,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抓住了赤皇的衣袖。 “是不惯坐这火凤吧!”炽翼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别担心,只要别踩到它的凤冠,它就会飞得很稳。” 两个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近到……他能够闻到赤皇身上淡淡的味道。 如果火焰也有香味……就是这种的了…… “抓紧,我们要下去了!”炽翼回过头,笑著说:“别又摔下去了。” 接下来,太渊只知道风声在耳边掠过,他或者因为这种不熟悉的急速飞行,心也跳快了几拍。 “别怕!”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炽翼在他耳边安慰著他:“我抓著你呢!” 东海上,层层湿冷的云雾贴著太渊的身体飞掠而过,但在这个人的身边……总觉得,胸口就像……有火在烧…… 第二章 “赤皇大人到了!” “火族的赤皇大人到了!” 低沈绵延的号角声开始在千水之城上空回荡。 巨大的火凤从云霄直冲下来,清亮的长鸣声里,稳稳地落到了临时设好的平台之上。 “恭迎赤皇大人!”等候在一旁的众人纷纷弯腰行礼。 火凤最後拍击了一下翅膀,然後柔顺地趴伏了下来。 “大人,您终於到了!”化雷看见从火凤背上走下来的红色人影,终於松了口气。 先前赤皇大人突然一声不响就离开队伍,不知所踪,实在是让他大伤脑筋,就是怕这位大人突然之间又是改变主意或者有了什麽奇怪的念头。 还好,总算是来了! “大人……他是……”迎上前来的化雷看见跟著赤皇从火凤上下来的青衣少年,不免有些吃惊。 这又是什麽人?竟能和赤皇同乘一骑? “这是水族的七皇子。”炽翼看了看太渊,似笑非笑地说:“我和七皇子在云梦山巧遇,就结伴回来了。” “原来是七皇子,真是失礼了。”化雷急忙朝太渊行礼:“我是火族的化雷,在族中司掌礼乐祭事。” “化雷大人不必多礼。”太渊有些尴尬,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什麽“皇子”。 “七皇子?”陪在一旁的水族侍官惊讶地走近了一身狼狈的太渊:“您出城去了吗?” 太渊胡乱点了头。 “炽翼哥哥!”这个时候,带著喜悦的喊声传了过来。 众人都回头望去。 一个水红色的身影飞快地跑上了平台,一下子扑到了赤皇的怀里。 清雅脱俗的容貌,却有著成熟妩媚的风情,这两种截然不同感觉的揉合到了一起,惊鸿一瞥之下,也说不清她是成熟或者清雅,只知道……这绝对是一个美丽无双的女子。 “炽翼哥哥,你去哪里了啊?”这个美丽的女子搂著炽翼的腰,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惹人怜惜的幽怨:“怎麽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这不是到了?”炽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长长的眼角挑了起来。 “炽翼哥哥!”那女子咬著自己的嘴唇,委屈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回舞!”炽翼拉开了她:“不许没规矩!” “炽……” “你喊我什麽?”炽翼微仰起头,慢吞吞地问。 “皇……皇兄……”那女子瑟缩了一下,没敢再靠过去,低垂的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 太渊有些讶异地看著眼前的这一幕。 这个女子是赤皇的妹妹? 那她不就是火族的公主? 可是,她对赤皇……赤皇对她……感觉怎麽有些奇怪? 再看看周围的人,好像大家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难道说,是自己胡乱多心了? “嗯!”看到回舞乖乖听话,炽翼应了一声:“这里是千水之城,不是栖梧,不许在外人面前闹什麽笑话,你听到了吗?” “可是皇兄……我又没有……”在接触到炽翼的目光时,回舞反驳的勇气全失:“是……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炽翼对她笑了一笑,刻意忽略她目光中的哀怜。 “大人!”化雷这个时候凑了上来:“水神帝君大人正在等您呢!您看是不是……” “自然是要去见一见帝君的!”炽翼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著站在一边的太渊。 样子狼狈的太渊捧著一朵兰花站在那里…… 看起来还是好傻! 笑声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嘴里流泻了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走了回去,直到捂住嘴咳了两声,才把笑声止住了。 太渊还莫名所以的时候,手又被抓了起来。 手心一凉,裹在那里的金色饰带被一下子抽走了。 抬起头,赤皇已经转身,毫不停留地走开了。 太渊收拢已经完好无缺的手掌,不明白为什麽胸口也会像手心一样,觉得有些微凉。 “太渊。” 他的心蓦地一跳,急忙再一次地抬起头,看到赤皇在平台那头停了下来,正看著自己。 “太渊,要好好照顾它啊!” 太渊顺著他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自己手里拿著的那株雪白兰花。 “真是有趣!”张扬的笑声中,红色的身影终於消失在了台阶之下。 然後,笑声远去,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 四周看起来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那个公主……”太渊低头看著手里的兰花,轻声地说著。 “七皇子,您不用担心。”一旁的侍官接过了话:“那不是红绡公主,而是回舞公主。” “她……为什麽对赤皇好像……”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连忙不再问下去了。 “其实关於回舞公主和赤皇大人……”侍官笑了起来:“这件事倒不是什麽秘密,早就是火族之中的趣闻了。” “趣闻?”太渊抬起了眉毛:“什麽趣闻?” “据说这回舞公主自小就爱慕赤皇大人,立誓要嫁他为妻。”侍官笑著回答:“火神倒是有意要撮合他们,可是赤皇大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婚事一直拖著不肯答应。偏巧这个公主又特别缠人,赤皇大人到哪里,她总是跟著,这种场面也就常常能够见到了。” “是这样……” 赤皇……没有要娶她为妻的意思…… “七皇子……您这是要去……” “我要赶紧去把这兰花种上。”太渊抱著兰花就跑了起来。 “七皇子!您等一下!帝後刚才派人到处……”侍官才说了个开头,眼前就不见了太渊的影子。 “不就是一朵花……”侍官想不通地自言自语:“那也不需要这麽高兴吧!” 从来就没有见七皇子笑得那麽开心…… xxx “太渊!太渊!” 太渊从花圃中直起身子。 “母後?”他讶异地看著自己向来端庄而注重仪态的母亲几乎是……失态地跑了过来。 “你怎麽还在这里啊!”要不是怕弄脏身上的衣服,碧漪恐怕会亲自跑进花圃里去。 “这是……”看了看跟在母亲後面跑过来的依妍,太渊一脸茫然:“出了什麽事吗?” “赤皇来了,我……” “咳!”依妍重重地咳了一声。 “赤皇?”太渊拍打著手上的泥土:“他是来了,可是……这又是要……” “回七皇子的话,赤皇大人来访正是为了您的婚事,您和帝後理应上殿。”依妍举起手里的衣物:“还请七皇子尽速更衣,前往大殿。” “是吗?”太渊走了出来:“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梳洗一下。” “去吧!”碧漪恢复了端庄姿态,点了点头:“不能让你父皇和贵客久等。” 太渊微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 母後她…… “帝後驾到!” “七皇子驾到!” 太渊跟在碧漪之後,走过了长长的回廊,步入了金壁辉煌的大殿。 “帝後和太渊来了啊!” “见过帝君。” 太渊跟著众人跪了下去,嘴里说著:“参见父皇。” “起来吧!” “谢帝君!” 太渊抬起头来,正巧又是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这就是我的七子太渊。”斜靠在皇位上的水族帝君共工笑著问坐在一旁的炽翼:“要是我记得没错,你们好像认识吧!” “帝君真是好记性!”炽翼也弯起了嘴角,站起来朝他们行了个礼:“火族炽翼见过帝後,见过七皇子。” “赤皇大人……免礼。”碧漪的声音一颤。 “多谢帝後!还有……七皇子!”然後,炽翼笑吟吟地朝著正盯著他不放的太渊眨了一下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啊!是!” 天知道炽翼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笑出来! 这傻小子!这麽大声…… “哈哈哈哈!”一旁有人笑出了声音:“太渊,何须如此紧张啊!” 这麽一说,殿上的人多多少少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共工也摇头失笑。 太渊恨不得能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好了!孤虹,你就不要总是开他玩笑了!”太渊的大皇兄奇练照例出来帮他解围:“你又不是不知道太渊凡事喜欢认真。” “大皇兄,你不是一样护他?”一身白衣的苍王孤虹一手撑著下颚,整个人前倾著靠在扶手上,俊美非凡的脸上带著惯有的笑容:“你对太渊这麽疼爱,同样是兄弟的我,会觉得不是滋味啊!” “孤虹!”奇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因为他的笑容心多跳了一拍,急忙掉头不再多看。 “太渊。”炽翼朝太渊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如果是你,我是放心的!” 双手被抓进了炽翼纤长有力的手中,太渊瞪大了眼睛。 “太渊,答应我要好好对待我的妹妹。”炽翼的眼睛里有著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你是个好孩子,她也是,没有什麽比这更好的了。” “炽……” 一双涂著红色蔻丹的手放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 太渊觉得赤皇握著他的手竟是一紧,惊愕地抬起了头。 他先是看见了自己母亲的脸上的表情。 他从懂事以来,就时常能在母後脸上见到这种复杂的表情,思念、喜悦、怨恨……怀念…… 他急忙掉头看向赤皇。 赤皇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只是笑容有些淡了。 “帝後。”炽翼恭敬有礼地说:“您放心吧!红绡和太渊极为相配的。” “是……我……我没有不放心。”碧漪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了手,在华丽的衣袖里紧握成拳。 “是啊!碧漪,你也不要总把太渊当成长不大的孩子。”皇座上的共工发了话:“你就是太宠他了。” “是的,帝君。”碧漪边走向共工,边回头看了一眼。 炽翼也正抬起眼角看了过去。 太渊看见了……那一个交换的眼神…… 他的心狠狠一沈! 母後和赤皇!他们认识……而且他们甚至……他们…… “怎麽了?” 他回过神,见到赤皇狭长美丽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样子。 他呼吸一顿,连忙松开了不知什麽时候反抓进掌心的那双手。 “小傻瓜!”炽翼眼尖地看到了他指甲里没有来得及清洗干净的泥土,轻笑著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著:“兰花……种好了吧!” “大皇兄。”太渊轻轻扣了扣门。 “太渊?”奇练抬起头看到了他,於是招呼他进来。 “打扰大皇兄了。” “没什麽,你坐吧!” “不用了,大皇兄。” 奇练正要喊人端茶过来,却被太渊拦住了:“我只是向你请教些事。” “哦?难得你会有事要来问我。”奇练笑著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以为七皇子是我水族之中最为博学的奇才,怎麽也有不知道的事吗?” “大皇兄你也学著六皇兄取笑我啊!”太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我也不想麻烦皇兄的,不过因为书库里没有什麽关於火族的记载,我想大皇兄或者能告诉我一些。” “火族?”奇练讶异地问:“你要问火族的事吗?” “是!那是因为……”太渊有些吞吞吐吐。 “我明白了。”奇练想了想:“你要娶火族的公主,自然要多知道些的……那麽你想问什麽?” “大皇兄好像和赤皇有过来往,自然是比族里的其他人对他更为了解的。”太渊看著奇练,试探地问道:“据我所知,火族之中好像还有其他皇子吧!但是为什麽都没有听说过他们呢?” “喔!你是想问,为什麽炽翼如此出众,连祝融也畏惧他几分吗?”奇练笑了笑:“倒也不是因为祝融偏爱这个儿子,只是因为炽翼法力之强,在火族之中无人能及。火族尚武,炽翼在族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了。” “无人能及?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原因呢?”太渊回想起曾在战场之上见过的炽翼:“我总觉得,赤皇他……和其他人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你可知道火族九千年涅盘的事吗?” “听说火族直系,每九千年就需用火焚毁身体,於灰烬之中重生。”太渊回答:“这是因为火族的身体通常只能维持九千年的时限,若不及时重生,很久就会衰竭而亡。” “不错,火族和我们不同,据说若是血统不够纯正的,不但法力不够强大,甚至做不到浴火重生。加上纯血的火族女性很少有能够生育的,而且一旦受孕繁衍後代,怀的是女儿倒是无妨,但若是男孩,只会有两种情形,一是趁著九千年涅盘的时机,那麽虽然能够平安地产下孩子,孩子多半却会被母亲身上的重生之火灼伤,长大之後法力微弱,甚至及不上其他非直系的火族。” “那另一种呢?”见奇练停了下来,太渊又问。 “另一种麽……若是在这个时间以外产子,纯血火族中的男性生来就是带著红莲烈火,极易焚毁没有重生之火保护的自身和母亲。”奇练郑重地说:“炽翼之所以法力这般高强,被称为火族中最强者,就是因为他是火族之中唯一生来带有红莲之火,却未被焚毁的皇子。” “红莲烈火?” “他算是火族中的异数,涅盘之前是火族力量巅峰之期,其後几千年就会法力大减。但炽翼出生至今,少说过了数个九千年了,但是到现在也从未涅盘浴火,力量也无丝毫衰竭之像。” “这麽说来,赤皇法力深不可测一说……” “太渊,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奇练面色更加凝重了:“在整个火族之中,你甚至可以不把祝融放在眼里,但是对炽翼却绝对不能有任何轻慢。炽翼这人自恃狂傲,性格多变,和他交往就像如履薄冰。他现在虽然看似是很偏爱你,但只要一个不对,说不定他自此以後连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不过,你若能一直得到他的偏爱,这次联姻所带来的停战,说不定就能长久不变。” “也就是说……赤皇对於水火两族……一样举足轻重……”太渊喃喃说著。 “不然,父皇也不会对他这般礼遇。”奇练拍拍他的肩头:“你忘了,连父皇也曾说过,整个火族之中,最得他欣赏的绝不是祝融,而正是炽翼。” “大皇兄……你和赤皇相熟已久……” “少说也有近万年了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奇练回想了一下:“应是上一次停战之时,他来往千水之城多次,那一段时间还算说得上话。但要是说到相熟,其实他这人一直是兴之所至,也未必把我当成什麽相熟的朋友。” “上次……那麽……” “什麽?”奇练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好像一直追问我关於赤皇,是有什麽事吗?” “不!没什麽!只是我对他有些好奇。”太渊急忙转开话题,不想奇练追问下去:“对了,那个火族的公主,就是跟著赤皇来到城里的公主……我听说她像是想要嫁给赤皇……” “回舞?那是自然的了。”奇练微笑著说:“在你出生之前,回舞和炽翼的事情已经无人不知,所以到了後来,反倒是没有人常常提起了。” “这个……说不定……赤皇他另有其他的情人……” “情人?”奇练怔了一怔:“这不可能吧!回舞的善妒和她的美貌同样天下闻名,有她在,炽翼头痛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找什麽情人?” “赤皇性格如此高傲,一定是不会娶她的了。可是……怎麽会容得她……”虽然赤皇满脸冷淡,刻意要和那个公主疏远的样子,但是这完全不符合赤皇的为人啊!“赤皇是顾及自己和她总是兄妹,不忍太过直接的拒绝吧!” “这你可就猜错了!”奇练忍不住笑了出来:“炽翼向来直接,他要是真要拒绝,也不会拖到今天了!” “怎麽可能?”太渊蓦然一愕:“大皇兄的意思……难道说赤皇对那个公主……他是想娶……” “迟早会娶吧!就算他拖得再久,总是要娶妃的。回舞是这一代血统最为纯正的公主,也有生育的能力,除了她,赤皇妃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奇练站了起来:“其实回舞虽然任性娇纵,但始终痴心一片,对他千依百顺的,我倒是不明白他为什麽宁愿承受压力,到了今天还是不娶?” “或者……他一直在找时机拒绝……” “不可能的!”奇练自然地放低了声音:“祝融或者是想用回舞绑住炽翼,但同样的,炽翼若是想得到火族皇位,就必然要娶回舞。只是这一点,炽翼也不能太过决绝。” “既然是这样,那公主为什麽还要跟到千水之城来?”太渊眸光一闪:“既然她总会嫁给赤皇,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奇练听了一阵大笑,好久才停了下来:“太渊啊太渊,你来了这麽久,怎麽都不觉得哪里不对啊?” “不对?”太渊四处张望了一阵,突然是觉得奇怪:“你宫里的侍女……” “她们是偷偷去看炽翼了!以往每回他来到千水之城,都会是这般模样。”奇练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回舞其实也是可怜,爱上了炽翼这样的人,也少不了整日提心吊胆!” “我……还是不怎麽明白……这和那个公主……” “太渊,那是因为你还没爱上过人。若是有一天,你爱上了谁,就会明白了。” “大皇兄,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太渊皱著眉头:“既然那个公主注定可以嫁给赤皇,为什麽还是这麽紧张?” “因为回舞爱著炽翼啊!她想要一个人独占炽翼,不让任何有威胁的人靠近。”奇练想了想:“这个‘一定要娶’,并不是回舞最想要的吧!” “那她还想要什麽?”太渊好笑地问:“她不就是为了嫁给赤皇吗?” “回舞要的,不是炽翼为了皇位或者血统娶她,而是因为炽翼爱著她,只想和她厮守在一起。”说著说著,奇练的笑容突然有点不自在起来:“所以她才会这麽努力地想要接近炽翼的心,希望炽翼有一天能够爱上自己。” 奇练转过身去,而太渊则低下了头,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被赤皇爱著……”太渊慢慢地抬起了头:“对她来说,会有多重要呢?” “我们不是回舞,又怎麽知道?但希望爱慕著的人同样地爱著自己,是每一个人的愿望吧!”奇练的语气竟然带著一丝苦涩。 虽然太渊没有注意,但他自己像是察觉了失态,急忙笑了起来。 “可要说炽翼那种狂傲的性格……又怎麽会轻易让自己被这些难以摆脱的情丝缚住?”奇练转过头来:“炽翼就像是红莲烈火的化身,你可以仰望,可以痴迷,但靠得太近就会被他灼伤。就怕你烧得灰飞烟灭了,也难让他为你停留片刻。要是你爱上了他……” “我不会!”太渊开口就是这麽一句。 “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的在说你!你怎麽这麽容易认真呢?”奇练笑著说:“太渊,幸好孤虹不在这里,否则的话,你一定又会被他取笑了。” 太渊又一次低下了头,为了自己的失言尴尬不已…… 这是怎麽了? 明知道皇兄只是顺著语气说话,怎麽就会脱口而出…… 匆匆忙忙告别了奇练,太渊心事重重地往自己宫里走去。 靠近花园的时候,只看见一群群的宫女们兜兜转转,想也知道她们是在找什麽人。 回想到刚才,太渊不自觉地避开了这些无头苍蝇一样的女人,往僻静的竹林间绕行。 绕过竹林,小径的另一边就是他的花圃,他放慢了脚步,从浓密的树荫间往外看去。 移植来的雪白兰花含苞待放,一派风姿绰约。 太渊看著看著,就觉得像是看见了一身红衣的赤皇站在兰花旁低头看著,笑著在说:“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开花啊!” 直到闻见了一丝异样的香气,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并不是什麽幻觉臆想。 眼前站著的,不就是赤皇? 第三章 炽翼看著眼前整齐幽雅的花圃,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那个看起来内向羞涩的小家夥,果然是很有耐心呢! 走在松软的泥土上,看著擦过自己红色纱衣的美丽花草,前一刻还躁然浮动的情绪慢慢静了下来。 转眼看见了那株白色的小花,炽翼慢慢走了过去。 “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开花啊!”他轻笑著说,又想到了那个老是冒冒失失的家夥。 “皇兄。”幽幽的喊声在他背後响起。 “回舞,我不是说了,别一直跟著我。”他没有回头,淡然地说。 “皇兄,你什麽时候……才能回头看我一眼呢?”回舞站在他的身後,低头看著他脚边的那株兰花:“你对一朵花都能温言笑语,为什麽对我永远这麽生疏?难道,我真的连一朵花也比不上吗?” 炽翼微微皱了下眉。 “皇兄,我这麽多年一直跟在你的身後,并不是一定要你爱上我。我知道,感情对你来说只是累赘,你志不在此!”回舞盯著他倨傲的背影,眼睛里滑出了一滴泪水:“我只是希望你能时常回头看我一眼,别把我当成不得不娶的妹妹,我就满足了。” 炽翼没有答话。 “皇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觉得我不识大体。可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麽办?”回舞垂下了双肩,低著头说:“我只要一看见那些人盯著你看,我就觉得好生气好生气!恨不得她们统统去死!我希望皇兄只是我一个人的……” “回舞。” 回舞抬起了头,在泪水朦胧之中看见了炽翼耀目的容貌。 “这麽大了,怎麽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的。”炽翼语气依旧有些冷淡,但却抬起指尖,轻柔地拭去了回舞掉出眼眶的泪水:“脾气也和小时候一样任性,你这个样子,就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怎麽能做我的皇妃呢?” “皇兄……你以前那麽疼我,为什麽……”回舞抓住他的手指,哽咽著问他:“为什麽现在这麽讨厌我呢?” “因为那时的回舞,是我的妹妹。”炽翼把手从她的掌心里抽了出来:“但现在的你,却是一心要做我的妻子。”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一定会……” “就是这个‘一定会’,让我觉得痛恨。”炽翼呼了口气:“我痛恨这种明知道是被什麽操纵,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感觉。” “皇兄,这是我们的缘份啊!”回舞又哭了起来:“你怎麽可以这麽说……” “所以我知道,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理解对方。”看她为自己哭得凄惨,炽翼终於有些不忍:“这些也不是谁的过错,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话还没有说完,回舞就哭著扑进了他的怀里。 “炽翼哥哥!” 炽翼刚想推开她,却想到了她年幼时总是这麽喊自己,缠著自己的样子…… 明知道她绝不是外表这麽柔顺可怜,但想到自己对她确实有些苛待,炽翼也就没有办法冷漠地推开她了。 再怎麽说,回舞也是他看著长大的…… 从太渊的角度看出去,赤皇脸上那种无奈的表情全都落入了他的视线。 赤皇会娶这个公主? 那麽狂妄肆意的他还是会委屈自己,去娶一个并不想娶的女人? 怎麽会? 皇位?权力?那些东西的诱惑……连这样的人都无法抵御吗? 凌驾於众生之上的感觉,无人可以并驾齐驱的感觉…… 所有人必须仰望,除了这个女人……她会是唯一的,可以和他平视的…… 太渊定定地看著偎在赤皇怀中的那个女人…… “是谁?”炽翼拉开回舞,低声喝道。 那种一瞬间能让人刺痛的杀意…… “赤皇果然就是赤皇,连亲热也挑了这麽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有些嘲讽的笑声从花圃的另一头响起。 原来是他! “我说还有谁这麽不知趣?原来是苍王大人啊!”炽翼扬起了笑容,慢慢地转过了身。 “赤皇大人,你和我多年没有见了吧!” 什麽时候看起来都高贵傲然的苍王孤虹沿著花圃中的小径,悠闲地走了过来。 “是啊!停战之後我们就没有见过了!”炽翼看著这个在战场上争斗多年的对手,嘴角的笑容里溢出一丝兴味:“也有十多年了!” 孤虹挑著眉角,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恨意:“你那次比箭使诈胜我,害得我沦为笑柄,这笔账我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讨要啊!” “那是什麽时候的事了?你还是真是爱计较!”炽翼示意回舞站到自己的身後。“反正也过去了,算来算去有什麽意思?” “虽然这些旧事拿出来说是显得我气量狭隘,但私底下我还是不怎麽服气。”孤虹也笑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气量狭隘,那我也不在你眼前假装大方了。” “你想做什麽?”回舞站在炽翼身後,趾高气扬地插嘴:“不过就是我皇兄的手下败将,你这小气鬼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 “闭嘴!不许无礼!”炽翼回头瞪了她一眼:“水族苍王也是你可以胡乱得罪的吗?” 回舞被他一骂,立刻噤声不敢多说。 “我是不会在意的。”孤虹看了看他身後的回舞:“火族的回舞公主骄横跋扈我早就听说了,我倒是可怜那个要娶她的男人,这辈子都被这麽个女人缠著,实在是可怜至极。” “你……”回舞气急,却被炽翼眼神扫过,只能硬生生地把火气压了下去。 “你的嘴巴还是这麽恶毒。”炽翼傲然一笑:“好了!你想要怎麽和我算,说出来听听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 “若我说要和你动武,我父皇定然不会允我。”孤虹叹了口气:“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我刚刚听说赤皇你滴酒不沾,那麽我们就比喝酒好了。” “喝酒?”炽翼眉间一跳。 “这不公平,你都知道我皇兄酒量不好……”回舞著急地说道。 “是啊!”孤虹笑著打断了她:“我就是要他输得很难看,还是要在所有人的面前。” “不行!不可以……” “行不行,可不是你说的!”孤虹看著炽翼,挑衅似的说:“赤皇,你敢不敢和我比呢?” “喝酒……”炽翼慢吞吞地说:“孤虹,你学聪明了。” “那麽,今天晚上我设宴招待!请赤皇大人务必赏光。”孤虹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至於这位公主,我是招待不起的,就请自便吧!” “皇兄!你不会真的和他比吧!”回舞著急地拉著炽翼:“不行啦!不能和他比喝酒!” “你什麽时候见我不敢做什麽事的?”炽翼甩开她:“我还没有问你,谁允许你对孤虹这麽无礼的?” “是他先……” “他是什麽人你难道不知道?水族苍王是你可以任意叱喝的?”炽翼冷冷一哼:“他为人心高气傲,最恨别人折辱他。幸亏不是在众人面前,否则的话我也未必保得了你。” “哪有这麽严重……” “那你下次尽管试试!”炽翼一脸不耐,拂袖而去:“不要在我面前就好!省得我回去不好交代!” “皇兄!”回舞跺了跺脚,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是夜,苍王宫中高朋满座,却是除了乐音之外鸦雀无声。 除了共工,水族的皇亲重臣们分别列席而坐,一个个交换著目光,却不敢随意开口交谈。 雪白衣衫上绣著锦绣飞龙,苍王孤虹玉带金冠,越发显得他孤傲不群。 和他并席而坐的正是赤皇炽翼,他照例一身火红纱衣,相较於苍王带著冷淡的孤高自赏,赤皇是更为鲜明浓冽的华美耀目。 这一火红一雪白,各自都是水火两族的护族神将,也都是世上最为出众的人物,如今两人坐在一起,一样是难分轩轾的出色。 但赤皇坐在那里浅浅一笑,举手投足之间似有光芒闪耀,不知不觉间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孤虹看到这样的情境,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这喜欢招摇的家夥,我就不信我这趟还会输你! 炽翼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小小酒杯,抬起了眉毛望著一旁的孤虹。 孤虹扬起了手,乐声立刻停了下来,列了十几席的大殿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这是从西面运来的好酒‘醒春’,入口清冽,可是据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喝过三杯不倒下的。”孤虹举起了面前的杯子:“我也不难为赤皇大人,只要你和我一样喝完了这三杯还能走出我这大殿,我就认输!那麽,我就先喝了。” 炽翼微笑著看他把三杯酒喝了下去。 “请吧!”孤虹把最後一个酒杯倒转过来,示意一滴酒也没有留下。 炽翼看他喝完酒後,脸上立刻现出红晕,就知道这酒性之烈,恐怕是前所未见的。 要知道孤虹本是水龙,若是寻常的酒,恐怕一江一河也难以让他显出醉态,但这小小的三杯“醒春”居然能让他的脸也红了…… 炽翼不动声色地环视一眼四周,见到席间多数人都是等著看戏的样子,知道今天是逃不掉了,对著桌上的酒杯,他的心里叹了口气。 喝酒……回到栖梧城,倒要查查是谁说漏了嘴! “怎麽?赤皇还是就此认输了?那就不用喝了吧!”孤虹笑著站了起来:“省得一会倒在我这里,你赤皇的一世英名要是毁在我的手上,我怎麽承受得起呢?” “苍王大人真是客气了。”炽翼拿起了酒杯,看著里面浅浅的碧色酒液:“你用这麽好的酒来招待我,我又怎麽能够辜负你的美意呢?” 清冽芳香的酒沿著喉咙滑进了胃里,然後一股烧灼的感觉沿著胸口蔓延开来。 一杯酒下肚,赤皇的脸就已经绯红一片,等喝完了三杯,他的眼角都已经红了。 放下了酒杯,炽翼扶著椅背站了起来。 除了面色比孤虹红上几分,他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孤虹面色沈了一沈。 “实在是抱歉,恐怕要叫你失望了。”炽翼晃了一晃,连忙抓住了身边的扶手。 “没想到赤皇大人酒量这麽好。”孤虹笑得有些勉强:“说赤皇大人滴酒不沾看来完全是谬传了!” “滴酒不沾的都不会喝酒?”炽翼拉松自己的领口:“这样想也太过武断了吧!” “是!”孤虹冷冷一笑:“不过炽翼大人你可要记得,走出这个门口才算!” 炽翼看著经由台阶通往殿外的路程,深吸了口气。 刚放开手,他就有些晕眩地往一旁踉跄了几步,直到抓住了东西才止住了没有跌倒。 “赤皇大人,你没事吧!” 他看著手里抓住的白色衣袖,慢慢抬头,看到了孤虹得意的笑容。 “多谢苍王关心。”炽翼定了定神,站直了身子,却刻意地靠在了孤虹的肩上。“看来苍王你是舍不得让我跌倒啊!” “你!”孤虹一怒,但想到他是故意,转眼却又笑了:“是啊!赤皇大人你可要当心呢!” 顺著欠身的动作,孤虹退开了几步。 炽翼眨了一下眼睛,视线里的一切显得模糊扭曲。 他一步一步地挪下台阶,到了最後一级时一个趔趄,引得跟在他身後的女官们惊呼了一声,却碍於孤虹没有人敢伸手扶他。 他往一旁歪倒,缠进了缚在庭柱上的金色纱帐之中。 一阵轻响,赤皇头上的发冠被轻薄缠人的纱帐扯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滚到了大殿的中央。 隔了好一会,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赤皇终於勉强地从纱帐中挣脱了出来。 他停了下来,站直有些无力的身躯,撩起散落的头发,大片火红的赤皇印记从拉松的领口露了出来,似乎比平时更加红的色泽在他异常白皙的皮肤上回绕纠缠,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丽之美。 这一回,别说是女官们,席上的皇亲重臣们也不约而同地脸上发起热来。 这赤皇……实在是太过耀眼…… 就在这种骤然多了几分浮躁的氛围之中,赤皇一步一步地走过殿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殿的门旁。 终於踏出殿门,他挥开了冲过来扶他的火族侍官,转过身看向殿内。 “多谢苍王的款待了!”虽然眼前只有一片混乱的色彩,但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此刻孤虹脸上的表情会有多难看。 在张狂的笑声之中,炽翼转身离去。 “该死!”孤虹长袖一挥,把案上的东西扫落了一地。 席间众人看他脸色发青,不约而同地把头低了下去。 苍王大人和赤皇之间的仇怨……看来是倾尽七海之水……也冲洗不去了! “大人!赤皇大人!” 这时,苍王宫外,火族的侍官们追在越走越快的赤皇身後,惊讶地面面相觑。 大人方才还步履不稳,怎麽突然之间走得这麽快了? 走了好一会,终於走出了苍王宫殿范围之外,在前面的赤皇又突然停了下来。 “大人!”侍官们也跟著在他身後停了下来:“请让我们扶您回房稍作休憩吧!” “不必了!”赤皇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先回去吧!不论是什麽人问起,就说我睡下了,不许打扰!若是有人胆敢硬闯……杀无赦!” “是!臣等明白!”侍官们心一惊,连忙伏低身子,恭敬地回答。 等到他们抬起头来,只看见赤皇飞天而去的背影。 “大人他……怎麽了?”其中之一问道:“你们可有谁知道大人因为什麽从不喝酒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 只知道赤皇大人的确是滴酒不沾……可到底是为了什麽缘故…… 炽翼在空中急速飞行,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的样子,只想找一个无人的所在。 脑海里一个晕眩,让他差点从空中跌落下去。 他知道已经压制不住,心里大为焦急。 眼角突然闪过一抹光亮,他掉头看去,看到了在树荫遮蔽之中的那个湖泊。 看位置,那是花园深处的一个角落,恐怕平时也少有人经过,这深夜之中一定没有人会在附近,只要熬过了这一夜…… 炽翼打定了主意,连忙转身朝那里飞去。 不怎麽平稳地飞到那处湖泊上方,他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去。 太渊心里很乱。 他也弄不清楚这骚乱的根源到底是出自哪里。 自己是一个时刻注重内心平和的人,从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这样。 做不到大皇兄奇练的锋芒暗藏,更不及六皇兄孤虹的惊才绝,他总是试图让别人忘记自己。 不是因为纯血者才能继位的问题,他觉得有关於这一点,也许根本就不是太大的问题,至少,绝不是其他人所以为的那麽重要。 所以他也不会因为避讳的问题而和其他的皇兄一样,不是远守在一方地隅,就是用歌舞酒乐磨尽志气。 他安於现状,修身养性,是因为他希望这样。 或者……永远这麽平和地过下去…… 但现在,他的心里有些混乱,毫无理由的混乱。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最近……很近……就是在…… “砰!”的一声巨响,猛地吓了太渊一跳。 他直起靠在树枝上的身子,朝响声发出的方向看去。 透过浓密的枝桠树叶,他只瞧见湖心里泛著一阵一阵的涟漪,就像有什麽很大的东西落进了那里面。 可这里是千水之城,会是什麽东西大半夜的落进了湖心? 太渊脚尖一点,飞到了湖心上方。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在天上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麽缘故,太渊慢慢地踏足水面,想要仔细地看一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从水里面伸了出来,一下子缠上了太渊的脚踝。 太渊大吃一惊,就要往上飞起。 却没有想到那只手力气极大,加上他心里慌乱,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飞起不说,甚至连他自己也被拖进了水里。 等身体浸到水里之後,太渊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东西把自己拖下了水。 满目一片红。 就在他为这颜色吃惊的时候,那双把他拖下来的手沿著他的轮廓上移,一下子环住了他的颈项。 一股重量往他身上靠了过来,而他的眼睛里终於在那一片红色之外,看到了其他的色彩。 丝丝缕缕的黑色就像要把他吞噬一样,往他的脸上绕了过来。 温润的触感一下子贴上了他的嘴唇,炽热的气息沿著嘴唇相贴的地方传递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只看见眼前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 就算没有丝毫光芒折射,这双眼睛在暗沈的水面下也是如火一样燃烧…… 他不敢再有迟疑,急忙朝水面上升。 随著水声泛起,太渊终於从水底浮上了水面。 他游到湖岸边,直到背靠在青石的台阶,才发现自己胸口的被火烧著似的难过。 他连忙深吸了几口气,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解了胸口烧灼的痛感。 等缓过神,他才想起刚刚在水下看到的…… 他急忙低头,看著紧紧抓住自己的那人。 一片火红,就像是在水下看到的那样。 那是衣服! 火红色的纱衣沾了水,成了几近透明的颜色。 黑色的长发和那些红纱缠绕在了一起,丝丝缕缕地在水里沈浮著。 那双手还是固执地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赤皇……”太渊喃喃地说道:“你怎麽会……” “咳咳!咳咳咳……”趴在他肩上的人猛烈地咳了一阵,呛出了不少的水来。 太渊不由自主地拍著他的背,帮他顺气。 “赤皇大人。”等到那人的呼吸恢复了正常,太渊才又问:“你怎麽会在这里?” “谁……”听起来像是有些迷蒙,可那正是赤皇的声音。 “我是太渊啊!”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侧过头想要看清楚赤皇的样子。 这时,月亮从重重乌云中钻了出来,月光让天地一片清明。 被水浸湿变得沈重的衣物滑下了肩头,雪白皮肤上鲜血一样红的图案如同某种魔咒一样吸引了太渊的目光。 赤皇印?这就是红莲之火所眷恋的印记…… “太渊?” 太渊一抬眼,就对上了那张在咫尺的面容。 唇似朱砂,面如桃花,连眼角也是一片嫣红…… 他从来没有想过,赤皇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惊愕之中回想到,刚才赤皇在他嘴里吸气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酒味…… 对了,白天见到六皇兄就匆忙走开了,後来是听说赤皇被六皇兄邀去比酒…… “你喝醉了?”刚问完,就感觉到靠著自己的身子在往下滑,太渊急忙环住他的腰,把他固定在水面以上。 “喝醉?”炽翼仰起头,用他一片迷蒙的眼睛盯著太渊:“碧漪,你说什麽呢!” 正要想办法把两人弄上岸的太渊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慢慢地一分一分地锐利了起来。 “赤皇大人。”他轻声地问:“您喊我什麽?” “碧漪。”炽翼撩开粘在前额上湿淋淋的头发,一副难受的模样:“我很热……” 太渊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想到依妍总说,他和他的母後碧漪,有五成相似。 “好热!”炽翼觉得自己的胸前和肩头热得难受,整个人往水里沈去,想要靠著湖水把温度降下去。 太渊见他全身发红,连空气里也充满了他散发出的炽热气息,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不敢轻易去拉他,只能任由他再一次沈下了水面。 隔了一刻,太渊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水温…… 湿透了的太渊退上了台阶,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湖水上聚集起一片淡淡的雾气。 这是赤皇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把这片湖水……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地已经看不清楚四周的景物,耳中听见水声响起,太渊忍不住连连後退。 一片红色的暗影在他退上最後一级台阶的时候追了上来。 “好热……” 周围的温度随著靠近的身体愈发升高了起来。 赤皇紧紧地搂著他,烫人的热度透过瞬间就被烘干的衣服传递到了太渊的身上。 “赤皇……你这是怎麽了……”太渊被这种热量烫得发痛。 他是水族,本质属於阴寒,自然比普通的湖水或者寒气更加冰冷一些。 炽翼意识到了这点,一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 太渊只觉得热气一直冲到了他的脑际,脚一软,往後仰倒了下去。 全身力量倚靠著他的炽翼自然也跟著他往前倒去。 台阶之上是柔软的草地,他们交叠著倒在了上面。 背部的撞痛让太渊恢复了一丝神智,他抬起头,想要制止炽翼。 嘴唇和脸颊擦过了鲜红的印记…… “啊!”炽翼的嘴里发出了类似喘息的呻吟。 紧接著,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寻找著那一片冰凉的源头。 “别动!”就在太渊试图把压在身上的他分开的时候,听到他低沈的声音在说:“你别动啊!” 太渊定定地看著他蹙紧的眉头,痛苦的神情,满含雾气的双眼,不觉呆住了。 “好冷!”炽翼伸出了手,沿著他的脸颊下滑到了他的脖子,探进了他的衣襟,嘴里发出了满足似的叹息:“好舒服……” 直到见到他用另一只手拉扯开了身上的红色衣服,太渊才从失神的状态下清醒了过来。 “赤皇!”他惊慌地抓住自己的前襟,试图把炽翼像火一样在他胸前游走的手抽出来。“你这是要做什麽?” “我很热!”炽翼神智不清地笑了一笑:“你身上好舒服……” 接著,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扯坏了太渊的前襟。 随著布帛撕裂之声,太渊只觉得有一片火焰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赤皇炽热干燥的皮肤贴上了他的,有力的手臂钻进破裂的衣物环上了他的脊背,脸颊紧靠著他的脸,嘴唇有意无意地摩挲著他的颈项。 像是有火在烧,焚烧著他的身体,焚烧著他的神智。 有一瞬间,太渊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这麽点燃成了火,烧尽化作了灰。 直到……他听见赤皇低沈的声音在喊:“碧漪……” 第四章 “皇兄!炽翼哥哥!”回舞焦急地喊著。 “公主,请小声些!”她身边的随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要是惊动了水族的人,恐怕不好!” “怕什麽!我都还没有找他们算帐呢!”回舞咬著牙说:“要不是那个什麽苍王,我皇兄怎麽会不见的!” 红莲之火被酒气引发後,炽翼哥哥根本就神智不清,跑到哪里去了,又会做什麽事孰难预料。他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控制这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所以才从不喝酒。 最可恨的,是这群蠢货!拼命把自己挡在门外,才会平白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趁著他神智混乱而不再排斥和自己接近…… 被她狠厉的目光盯著,跟在她身後的侍官们全部跪在了地上,心里叫苦不迭。 “你们这群蠢货!”回舞狠狠地跺了跺脚。 “炽翼哥哥!”找到了花园的角落,看见躺在草地上的红衣人影,回舞欣喜万分地跑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炽翼正昏睡著,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呼吸规律,看起来没什麽大碍了。 “炽翼哥哥!”回舞跪坐到他的身边,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炽翼被这样移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炽翼哥哥,你怎麽样了?” “回舞?”炽翼揉著额角,觉得头痛欲裂。 “是啊!炽翼哥哥。”回舞柔声问他:“你觉得好些了吗?” “我没事!”他抬起眼睫,看了看回舞担忧的脸庞,突然皱起了眉:“昨晚上,是你……” “对啊!昨天晚上……” “回赤皇大人,昨晚回舞公主一直在赤皇大人房外,为赤皇大人忧心。”没等回舞一脸欣喜地说完,站在两人身後的侍官上前跪下,抢先说了出来。 “喔!”炽翼的心一定,眉头舒展开来:“辛苦大家了!” 回舞咬著嘴唇,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多嘴的家夥。 “你们……有没有看见……”炽翼自己站了起来,轻轻地推开了回舞伸来扶他的手。 “看见什麽了?”回舞一脸狐疑地问。 “不!没什麽!”炽翼咳了一声:“回去吧!别惊动了其他人。” 被簇拥著离开的时候,炽翼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平静的湖泊和草地。 昨天晚上虽然神智不太清醒,可是好像有人陪在自己身边,那个人身上凉凉的…… 错觉吗? 炽翼用力甩了甩头,却因为头晕微微一晃。 “炽……皇兄!”回舞伸手扶住了他:“你心神耗损,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确实觉得有些疲累,也就没有再次甩开回舞,任由她扶著往回去了。 随著这群人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一株大树後,走出了青衣的太渊。 他走到炽翼方才躺著的地方,弯下腰从草地上捡起了一块碎裂的火红玉饰,那原本是赤皇系在腰间的饰物。 他拉紧了自己被扯坏的前襟,神色复杂地盯著脚下的地面。 赤皇……炽翼…… “怎麽这麽快就要回去火族了?不多盘桓几天再走吗?”平台之上,奇练看著整装待发的火族众人,不解地问。 “既然事已办完,还留在这里做什麽?”站在他面前的炽翼笑了一声:“再说,我也不习惯这种潮湿的环境,住了这麽久,我已经受够了。” “炽翼。”奇练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问他:“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关於这场婚事……祝融圣君丝毫没有反对吗?” “你是怕我父皇反悔?”炽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可放心,我自有主张。” “你这麽说……”奇练听他这麽说,有些忧虑起来。 “好了,别说这些了。”炽翼朝平台下看了一眼。 奇练也跟著回头看去。 “太渊……”平台下好像没什麽特别的,就在奇练觉得奇怪的时候,听到炽翼轻声地说了一句。 “太渊?”奇练讶异地问:“你要找他?那我让人去喊他过来好了。” “不用了,也没什麽事。”炽翼摇了摇头。 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回到奇练的面前。 “帮我把这个交给太渊。”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暗红血玉的令牌,递给了奇练:“对他说,要是想来火族作客,我无任欢迎。” “赤皇令?”奇练手中拿著那块温润的血玉,诧异地笑道:“太渊能得到赤皇大人垂青,倒是他的福气。” “婚期远在两百年之後,我只是希望他在这两百年里,能够和红绡有些来往。”炽翼仰首望著天际:“虽然是为两族的盟约而有的婚姻,但我还是希望太渊能和红绡两情相悦,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什麽遗憾了。” “也是。”奇练收起令牌:“若是皆大欢喜,也是一桩美事。” 炽翼点了点头,转身飞上了火凤。 “恭送赤皇大人!”水族的众人退下了平台,朝他弯腰行礼。 炽翼手一扬,巨大的火凤陆续挥翅升上了天空,朝南方飞去。 xxx 太渊背倚著柱子,微仰著头,坐在回廊的栏杆上。 在他的视线里,一列火红的队伍正往远处飞去。 他走了……从那天以後,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他走了……那天之後,他连再见我一面都不肯……” 太渊心跳一停,看向回廊尽头的转角。 “帝後,您就别多想了。”依妍带著无奈的声音在说:“您和赤皇大人身份悬殊,私下会面绝对不行。赤皇大人也是为了您的立场著想……” “我不要!谁要他为我的立场著想了!”太渊第一次知道他不论何时都雍容端庄的母亲,也会用这种怨恨的语调说话:“他根本就是不在乎我,要是他在乎我,当年就不会这麽狠心抛下我一走了之!他什麽人都不在乎!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身份,只有他的大局!” “帝後……”依妍想要劝她,却又知道她什麽也听不进去,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炽翼……你难道真的忘了当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 太渊站在转角的这头,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母後和赤皇……果真是有著一段旧情的…… 难道说……赤皇就是为了这个,才对自己这麽特别? 不错!这很奇怪!他向来谁也不放在眼里,为什麽会对毫不出众的自己如此偏爱? 他根本就是为了母後!他根本就是忘不了和母後的那段过去! 他……一直喊著母後的名字…… 用他的声音喊著…… 想到这里,眼前出现了那夜赤皇目光迷离,神思恍惚的模样。 手握成拳,一阵收紧。 尖锐的缺口刺进了他的手心,鲜血滴落在天青色的衣衫上,那是一块碎裂的火红玉饰…… 两百年後── 南天 栖梧城 “红绡。”炽翼站在宫墙上,喊住了贴著墙边匆匆走著的妹妹。 “啊!”红绡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身红衣的赤皇,脸色开始发白。 “又去不周山了?”炽翼低头看著她,面无表情地问。 “皇兄……我……我只是……” “你不用多说了。”炽翼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不许再去不周山。你好像也答应过我的,是不是?” “皇兄!”红绡朝他跪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翔离他一个人……” “闭嘴!”炽翼皱起了眉,厉声说道:“不许再提起这个名字!” “是……”被他这麽一骂,红绡瑟缩了一下,眼睛都红了。 “红绡。”看见她这个样子,炽翼又觉得有些不忍:“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把他关在不周山,完全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这件事要是被父皇知道,我可再也没有办法救他第二次了!” “我明白皇兄的苦心。”红绡强忍住了眼泪:“要不是皇兄瞒著父皇救了翔离,他也许早就死了。” “我不是要你感激我,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後,你再也不会偷偷跑去不周山。”炽翼弯腰捡起了她先前摔落的食盒,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要是真为他好,最好彻底把这件事忘掉。他在幼年时就已夭折了,你明不明白?” “是……红绡明白了……”红绡接过食盒,黯然地说道:“我再也不会去看翔离……还请皇兄不要怪罪……” “算了!我也知道你和他血脉相连,难免感情用事。”炽翼呼了口气:“不能再有下次了。” “是!”红绡垂著头,沮丧地应了。 “你回去吧!”可就在红绡转身的时候,他又说:“等一下。” 红绡疑惑地看著他。 “你的脚怎麽了?”炽翼看著她方才站著的地方,那里有一些红色的血渍。 她穿著红色的裙子,也看不清是怎麽了。 “没什麽!”红绡直觉地拉了拉裙摆,把脚藏了进去。 炽翼招呼也不打,伸手拉高了她的裙子,吓得她低叫了一声。 “怎麽回事?”炽翼看著她被鲜血染湿的鞋袜:“怎麽弄伤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洞外的界阵。”红绡紧张地说:“不过,我绝对没有像那次一样弄坏它。” “我不是在问这个。”炽翼突然弯下身子,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皇兄……”红绡大惊,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语无伦次地说:“这……不好……皇兄你……” 炽翼抱著她走了几步,把她放到了一旁的假山石上,脱下了她被鲜血染红的的鞋袜。 “把手帕给我。”看见她瞪大了眼睛毫无反应,炽翼又说了一遍:“红绡,把你的手帕给我。” “手帕?喔!好的!”红绡手忙脚乱地找出了手帕,放到了他的手上。 炽翼拿过手帕,折了几折,紧接著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啊!”红绡看到他手腕上涌出的鲜血,惊恐地问:“皇兄,你这是做什麽?” 炽翼笑了一笑,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伤口,直到血渐渐止住,他才移开了手帕,并且把手帕按在了红绡的伤口上。 “好痛!”觉得脚踝一阵烧灼的剧痛,红绡差点叫了出来。 炽翼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脚,不让她挣扎。 直到红绡觉得自己的脚像是被烧掉了,炽翼才松开了她。 “怎麽样?”一转眼,手帕已经被他用火焰烧得干干净净,他看著泪眼婆娑的红绡:“好些了吗?” 红绡低下了头。 “我的伤……”她惊讶万分地动了动自己的脚:“一点都不痛了……怎麽会的?” 除了残留的血迹,她的脚上已经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回去清洗一下吧!”炽翼没有回答,伸手把她从石头上抱了下来。 “你们在做什麽!”一个尖锐的声音在炽翼的背後响起。 “皇……皇姐……”顾不得双脚还没有著地,红绡急忙想从炽翼的怀里挣脱出来。 结果用力太猛,差点往後摔了下去,幸好炽翼眼明手快,一手环住了她的腰。 “皇姐!不是那样的……皇兄他只是……”等站稳以後,红绡慌慌张张地退了几步,和炽翼保持距离。 “你当我是瞎的啊!”回舞冲了过来,一脸的恨意:“我告诉过你了!不许你叫他皇兄的!不许你叫!” “对不起皇姐!我不是故意的!”红绡脸色惨白地连连後退,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 “你是在勾引他!你要抢走他对不对!”回舞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是喜欢装可怜,骨子里根本就是坏透了!” “我不是……”红绡的眼泪掉了出来:“皇姐,你不要冤枉我!” “你天生就是个贱骨头!根本见不得别人比你好!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所以你想装可怜抢走他!”回舞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我今天非要划花了你的脸,看你还怎麽装!” “回舞!”炽翼一把抓住了回舞握著匕首的手:“你闹够了没有!” “炽翼哥哥!”回舞看著他:“她不是个好东西!你被她骗了……” “回舞,她是你妹妹。” “她才不是!她就是妖孽!她才是那个会让我们灭族的……” “够了!”炽翼双眉一抬,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回舞,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哪里说错了!”回舞大口地喘著气,一反常态地和他争辩:“她和翔离根本就是双生的!我们火族哪有双生的!翔离是妖孽,她也是才对!当年父皇就该把她一起杀……” “啪!”随著掌掴的声音,回舞一个旋身跌倒在了地上。 “皇兄!”红绡没来得及抓住炽翼,只能轻声地说:“不要……” “回舞,你给我记著,管好你的嘴!”炽翼的声音冷冰冰的:“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念情份。” 回舞捂著嘴,趴在冰凉的地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皇兄,你别为难皇姐……”红绡第一次在炽翼脸上看到这种冷冽的表情,觉得有些害怕:“她只是误会了,她对你……” “你回去吧!”炽翼扬手打断了她。 “可是……”红绡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接著慌乱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听见细碎的足音远去,回舞低垂的脸上露出了怨恨的表情。 红绡,你等著…… “回舞。” 她侧过脸,看到了身边红色的衣摆。 “炽翼哥哥……”她泫然欲泣地说道:“你打我……你从来没有打过我的,你居然为了她……” “就是因为我太纵容你了,才让你越来越没有分寸。”炽翼站在她的身边,并没有伸手扶她:“对我来说,红绡和你一样都是妹妹,我不会偏袒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今天打你,是因为你明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可能会害死她,你居然还不知轻重地说了出来。我是让你记住,什麽话是不能乱说的。” “你没有喜欢她对不对?”回舞抬起头看著炽翼,问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炽翼闭上了眼睛,不厌其烦地叹了口气。 一个,又一个……为什麽总是这样…… “什麽喜欢?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炽翼带著厌烦说道:“总之,不许你找红绡的麻烦,你给我安份一点就是了!” 说完,他拂袖而去。 回舞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盯著炽翼远远离开的背影,擦去了唇边的血丝。 “我不要。”她又轻又慢地说:“我才不要放过她,她随便做什麽我都可以不管,可谁叫她连我的东西都敢抢的。” 红绡…… 回舞低下头,看著身边那一滩血渍…… 看我怎麽收拾你! “赤皇大人!大事不好了!” 炽翼急忙按住因为惊吓而躁动不已的火凤,防止踩到那个还没等他在栖凤台著陆就冲过来的蠢货。 “你做什麽!”炽翼瞪著他:“化雷,你不要命了啊!” “还请赤皇赎罪!”化雷急忙跪了下去。 “我才出去几天,又有什麽事了?”炽翼不快地问:“你们是太清闲了,才一个接著一个给我找麻烦的吗?” “赤皇大人,是红绡公主出事了!” “红绡?”炽翼脸色微微一变,从火凤背上飞了下来:“她出什麽事了?” “三日之前,圣君的护卫突然把红绡公主绑上了大殿,说是红绡公主已经许配给水族的皇子,婚期日近,可还是……还是在不周山上私会情人。”这种罪名毕竟不太光彩,化雷压低了声音:“圣君大为震怒,当即要重罚红绡公主,但是臣下们以为不妥,觉得还是等到大人从东溟帝君处返回後再作商议。没想到圣君他……最後,圣君决定派人押著公主去往不周山,把那个……男人抓回来,一并处置!” “不周山?”炽翼一把拉过化雷的衣领:“後来呢?” “没想到,在经过烦恼海时,红绡公主她……她跳下了火凤……” “什麽?”炽翼眉一挑:“化雷,再说一遍。” “红绡公主跳入了烦恼海,生死不知。”化雷垂下了头。 炽翼松开了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舞!”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著:“你真是太不聪明了!” 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气,化雷忍不住退了一步。 “化雷。” “在。” “回舞她在哪里?”炽翼的声音十分地温和,温和地让化雷打了个寒颤。 “这……” “对了!是在父皇的宫里吧!”炽翼转身就走。 “赤皇大人!”化雷在他身後焦急地说道:“大人还请三思!圣君向来最为疼爱回舞公主……” 他还没有说完,眼前就不见了炽翼的踪影。 第五章 “赤皇大人留步。”侍官们满面惊惶地在他面前行礼:“圣君并未召见大人。” “滚开!” “赤皇大人!不经召见,是不得擅入圣君宫殿的!”侍官们跟著他的脚步边退边说,却也没人敢真的挡在他的面前。 “是吗?”炽翼冷冷一笑:“我也不能进去?” “这……圣君特意吩咐了……” “哼!”火红的长鞭从臂上滑落到炽翼的手心,他反手一鞭,炽热的气流把那些侍官们一个个甩飞了出去。 “多谢……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大人!”那些侍官忍著痛,在他身後行礼道谢。 “炽翼见过父皇。”炽翼慢慢地跨过了朱红的门槛,走进了祝融居住的宫殿。 “炽翼……你回来了。”祝融看他进来,挥退了侍从,表情如常地对他说:“辛苦你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阵吧!” “我也想啊!”炽翼笑著说:“只可惜有人不想让我轻松呢!” “是吗?”祝融咳了一声:“你不是一直想要制作一把上好的弓箭,正巧我替你找到了一位擅於……” “这些无足轻重的事,缓一缓也是无妨。”炽翼目光一转,然後停在了某一点上:“可有的事情,一定要尽早说清了才行。” 他甩手一挥,一阵碎屑纷飞之後,那根朱红色的柱子上留下一道深刻的鞭痕。 “啊!”柱子後面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尖叫。 “给我出来!”炽翼平静地说:“我不想多费手脚。” “炽翼!”祝融猛地站了起来:“你居然敢在我这里放肆了,你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父皇?” “问得好,父皇!”炽翼抬起眼睛和他对视:“我也正想问一问父皇,父皇你有没有把红绡当成你的女儿呢?” “你太放肆了!”祝融眉尖一跳:“你有什麽权力这麽质问我?” “父皇。”炽翼一瞬也没有移动目光:“红绡和回舞是一样的,她也你的女儿!” “你这是在指责我?”祝融脸色阴沈:“她身为火族公主,明知自己有婚约在身,还私通他人,这种丑事我如何容忍?你难道想说,这麽做是应该的?” “在没有查明一切之前,父皇你听信回舞一面之词,致使红绡下落不明……”炽翼眯起了眼睛:“难道说,这就应该了?” “我给了她机会的,要是查明没有这事,我怎麽会是非不分?”祝融坐了回去,表情一片冷漠:“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她为什麽要跳进烦恼海里?” “咎由自取……”炽翼点头:“好!我们先不说别的,但是父皇你别忘了,红绡和太渊的婚期将近,要是红绡真的死了,到时候,我们哪里来的红绡公主嫁去水族?” “这有什麽!”祝融笑了出来:“反正不是嫁给孤虹,要不是你当初执意订下这门婚事,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同意。” “但婚事早就订下了,若是我们反悔,火族颜面何存?” “怕什麽?”祝融不耐烦地说:“至多和那条水蛇再战就是!” “水族好说,但是我们如何向东溟帝君交代呢?” “我女儿死了又有什麽办法?”话是这麽说,但祝融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东溟君怎麽会管这种小事?” 这一句……其实是说中了他心里最担心的事…… “没有在红绡房里找到璎珞对不对?” 祝融脸色变了。 “关於东溟帝君的规矩,父皇您应该比我清楚许多。”炽翼垂下了眼帘:“东溟帝君和红绡的外祖父北忽帝君当年同为四方帝君,东溟帝君曾经说过,只要北忽帝君的後人拿著那一双璎珞去见他,不论什麽要求他都会答应。” “我哪里想到她会跳到烦恼海里去!”祝融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安:“我也没有把她怎麽样……我只是想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家夥抓回来而已。” “可如果红绡是被冤枉的呢?如果根本没有什麽私会的情人呢?”炽翼勾起嘴角:“父皇,就算红绡可以假冒,但璎珞可是东溟帝君的东西,我们怎麽仿造得出?要是有一天东溟帝君心血来潮,想要收回璎珞,到时候,我们又该到哪里去找那双璎珞还给他呢?我们当然可以说这是意外或者红绡获罪致死,但万一要是被东溟帝君知晓了真相,他一怒之下会有什麽後果,父皇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这个……”祝融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东溟帝君可不是那条水蛇能够相比的…… “回舞。”炽翼微侧过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已经偷偷走到门边的回舞一下就僵住了。 “你过来。”炽翼吸了口气。 回舞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炽翼转过身,笑著对她说:“你可真是有勇气!” “炽翼哥哥……我不是故意……” 炽翼一甩手,火红的鞭子狠狠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就算炽翼没有用上法力,但是这一鞭下去,也在回舞的身上打出了一道血痕。 回舞倒在地上,又哭又叫的,炽翼却毫不心软地一鞭接著一鞭,直打得她皮开肉绽。 转眼之间,一个美丽的女子变得全身鲜血淋漓。 祝融见平日里最宠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也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炽翼直打到她没了声响,才停下了手。 长鞭在半空一抖,附著在鞭子上的血迹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炽翼收起了鞭子,一圈一圈地绕回手上。 “炽翼……你也太狠心了……”祝融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回舞,不满地说道:“就算真是回舞弄错了,你也不必把她打成这样啊!” “怎麽会发生这件事的,我们心里都很清楚。”炽翼盯著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回舞:“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没有打死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看他往外走去,祝融问道。 “我带人去找红绡。”炽翼停在回舞的身旁,对她说:“回舞,要是找不回红绡,我也不会再罚你,你准备好该怎麽对东溟帝君交代吧!万一他要你的性命来抵偿那双璎珞,这世上谁也救不了你。” 躺在地上的回舞闻言抽搐了一下,没有被伤及的脸上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你怕了?你现在怕是不是晚了些?”炽翼再也不看她,快步走了出去:“你知不知道我为什麽到现在也不愿娶你?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我最讨厌你的心胸狭隘,不择手段。你若不是我的妹妹,我连一眼都不会看你!” “赤皇大人,已经连续找了五昼夜了。”化雷在另一只火凤上朝他喊道:“火凤快要支撑不住,我们一定要休息了!” 炽翼回头看了一眼身後疲倦的队伍,只得点头同意。 他们在岸边的一处空地上降落了下来。 “化雷,等火凤恢复了精神,你就带著他们一起回栖梧去吧!”炽翼揉著额角。 “那赤皇大人你……” “我沿著岸边再找一遍。”炽翼走到水边,遥望四周:“走完一圈,可能要花不少时间。” “可是这里不能使用法术,要不然还是等火凤恢复了……” “不行,我们继续这麽找下去,迟早会引起水族的怀疑。”炽翼抬起手:“还是我一个人比较方便,有你们跟著反而会多花时间,就这麽决定了。” “是。”化雷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赤皇大人……其实我们找了很久,应该是没有遗漏了,说不定红绡公主她……” “不会。”炽翼看著远处支撑天地,直入云霄的高山,微微一笑:“有人告诉我了,她一定还活著。” 栖梧城 “赤皇大人。”化雷从城门的方向迎了过来。 “为什麽放羽箭找我回来?”炽翼皱著眉头,脸上有著遮掩不住的疲惫:“是不是又出事……” “不是,是好消息。”化雷满面笑容地说:“大人,红绡公主找回来了。” “找到红绡了!”炽翼精神一振:“你们在什麽地方找到的?” “不是我们找到的,是……”化雷边说边往他身後看著:“刚刚还在……” “谁?”炽翼也跟著转身,身後青天朗朗,不见有什麽人影。 “他一定是刚刚离开,赤皇大人方才没有遇见吗?”化雷回答道:“就是红绡公主的未婚夫婿啊!” “夫婿……你是说太渊?”炽翼一怔。 “对!就是水族的七皇子。”化雷点头:“他在几日前把受伤的公主送了回来,这几日就一直陪在公主身边,直到方才公主醒转才告辞离开,我告诉他大人您就要回来了,他还是不肯留下。” “太渊……” “赤皇大人!”化雷只觉得红影一闪,眨眼之後就看见炽翼的背影消失在云中。 他不禁有些纳闷。 若是要截住那个七皇子,就算不派人去,总也该等到备好火凤…… 炽翼远远瞧见了青色的背影,心中一喜,一挥衣袖,加快了速度。 飞到近处,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 却不料想,一道寒光猛地迎面而来。 炽翼吃了一惊,连忙手腕一转,硬生生地架了上去。 他臂上的纱衣里袖被凌厉的剑气割得层层碎裂,幸亏缠绕著的长鞭挡住了剑锋,否则的话,这一剑定然会刺穿的他的手臂。 “太渊。”炽翼愕然抬头,心中却又是一惊。 这是……太渊…… 是……又有些不像…… “是你……”太渊看见是他,也有些愕然,连忙收回了长剑。 “太渊?”炽翼垂下了手臂,有些迟疑地喊著他的名字。 “太渊见过赤皇大人。”太渊退了几步,规规矩矩地朝他行礼:“方才不知是大人在我背後,一时无心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赎罪。” 炽翼抿了抿嘴角,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这个“太渊”。 记忆里应该还是带著柔和稚气的轮廓,突然变得深邃清晰,身架几乎快要和自己一样高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内敛沈静…… 才多久不见…… “你变了许多,真是成人了啊!”炽翼淡淡一笑。 那个小小的太渊…… 有一刹那,心中……像是失去了什麽…… “赤皇大人和我已经有两百年不见了。”太渊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两百年了……有这麽久了吗?”炽翼恍然:“怪不得都快不认识了……” 太渊带著些微琥珀色的眼睛忽然直视著他。 “怎麽了?”他挑起了眉,不明白是什麽地方不对,太渊才会用这种眼神看著自己。 “赤皇大人您贵人事忙,两百年当然只是转瞬即逝。”太渊垂下了眼帘,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我水族容貌转化所用时间向来都是因人而异,这两百年里我变化极大,也怪不得大人觉得陌生。” “这样啊……”炽翼点了点头。 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不再是昔日的那个莽撞可爱的少年,现在面前这个一派大家风范的太渊,实在太过陌生。 这是在面对一个进退有矩的水族皇子,而不是那个反应有趣的青涩少年…… “多谢你救了红绡。”炽翼忽然兴致全消:“为什麽不多留几日,也好让我们表示一下谢意。” “不用劳烦了,我那日也只是凑巧救了公主。”敏锐地感觉到炽翼态度骤然冷淡,太渊低垂的眉宇微微一紧:“再说,公主她本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救助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麽说也对,反正婚期也近了,你们迟早都是夫妻,不应该太过客气。”炽翼拉拢裂口的衣袖:“那你以後时常过来走动吧!在成亲之前,多和红绡熟悉一些较好。” “是。”太渊点头微笑。 “这里离千水之城路途尚远,我也不耽搁你了。”炽翼一手抚过鬓角,神情倦怠:“你去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是!”太渊抬起头,看著他转过身去的背影。 “太渊。”炽翼又突然转过头来看著他。 “赤皇……” “对於这门被安排好的婚事,你可有不同的想法。”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要这麽问:“若是有什麽,你尽可以跟我说。” “不!”太渊飞快地摇了摇头:“我很满意,红绡公主她……” 接著,太渊笑了。 赤皇红衣飘摇的风姿,让他想到那个从空中坠下的火红身影,那个落到自己臂弯里的美丽公主……还有似乎带著潋滟水光的眼眸…… 红绡……这麽地美丽,一如他千百回在梦中苦苦追寻的身影…… 会是他的妻子……能够属於他的…… 这一瞬间,炽翼觉得自己像是再一次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太渊。 那个清澈含蓄的少年…… 就像当年一样,他能看得出来,太渊真心喜欢著红绡,很喜欢…… “那就好!”炽翼淡然地笑了一笑:“我一力撮合这门婚事,看来是没有做错。你现在也喜欢上她,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不论容貌性情,他们都很相配…… “大人。” 炽翼和太渊同时转头望去。 化雷从栖梧城的方向赶来。 “怎麽了?”炽翼看到化雷脸上的表情,压抑心中升起的无名怒火:“别告诉我又有事。” “大人,您快随我回去吧!是……”化雷看了看太渊,欲言又止。 “你说吧!”炽翼挥了挥手,示意无碍。 “圣君正在生气,您还是去看看的好。” “你没看见我在和七皇子说话?”炽翼沈下了脸:“有什麽好急的?反正父皇正在气头上,谁劝也听不进去的。” “大人,您还是去一趟的好。”化雷看了看对面的太渊,最後还是移到了炽翼的耳边才小声说出了原因:“回舞公主状况很差,任谁劝说都不肯进食,圣君极为生气,方才往红绡公主处去了……” 炽翼皱起了眉,他知道父亲素来偏爱回舞,若是再次因此迁怒红绡…… 想到这里,他再没有心思多说,胡乱朝太渊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飞了。 “七皇子,您走好。”化雷打过招呼,也跟随在炽翼身后匆匆忙忙离开了。 太渊看着,直到重重云雾完全遮去了炽翼红色的背影。 一点都没有变呢! 这个华丽耀眼,高不可攀的赤皇,这个也许会让母后为之痛苦一生的人……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那种靠近一点都像是要被焚烧殆尽的感觉。 别说是两百年,哪怕是两千年,两万年,两百万年之后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赤皇炽翼,是能焚毁一切的红莲之火……沉迷于他,就像是投身火海,除了心甘情愿被烧成灰烬,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在这两百年里,母后每一次遥望天边的红霞,每一次无意地念出那个名字…… 真是愚蠢! 母后,如果你再聪明一些,就不会让自己落入这个名为炽翼的陷阱…… 就算这个陷阱让人如此……如此地无法抗拒…… 第六章 “回舞是怎么回事?”炽翼快步走向红绡的房间:“那些至多只是皮肉伤,只需休养就可痊愈了,怎么又惊动了父皇?” “听说回舞公主不吃东西,悲伤过度。”化雷紧跟在他的身后。“回舞公主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服侍她的女官发现不对劲,才通知了圣君。” “她有什么好悲伤的?”想到回舞的行为,炽翼依旧一肚子的火气:“差点没命的又不是她!我看多半是她故意引得父皇大怒才对!” 化雷看他余怒未消,也不敢为回舞说话。 说话时,已经到了红绡所住的宫外。 化雷见到祝融身边的侍从都在宫外,也主动留在了外面。 炽翼阻止了通报,快步走了进去。 祝融和红绡面对面地坐着房里,他走进去的时候,两人并没有在说话。 看到炽翼,祝融皱了皱眉。 “父皇,您这是来看红绡的吗?”炽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红绡虽然低着头,却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 “怎么?我不能来吗?”祝融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 “怎么会呢?父皇疼爱红绡是她的福气。”炽翼笑着回答:“只是我听说红绡回来了,所以急着过来看看,一时没想到父皇也在,就这么闯进来。炽翼失礼,还请父皇恕罪!” 祝融虽然一肚子气,但是炽翼说得恭敬,也不好胡乱发作,只能点了点头。 “红绡,你还好吗?”炽翼走上前,问着红绡:“身子没有问题吧!” “谢皇兄关心,红绡很好。”红绡想要起来行礼,但被炽翼按住了肩膀,只能稍稍点了点头:“有劳皇兄为我费心,我实在过意不去。” “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炽翼眼尖地看见红绡微红的眼眶,心里叹了口气。 这红绡什么都好,但性格实在是太过怯懦,要说她是自己跳下火凤的,又有谁信? 明明是和翔离一胎双生,怎么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翔离自小淡漠,不论有多大的委屈,依旧可以不言不笑地坦然接受。可这红绡虽然脾气温驯,凡事逆来顺受,却总是一副泪眼婆娑,倾尽五湖四海也洗不去悲愁的姿态。 今后远嫁水族,免不了受些委屈,她这个样子,也不知要流多少的眼泪。 “你没事就好,虽受了不少的惊吓,可总算是有惊无险。”炽翼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 红绡的眼眶越发红了,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父皇,我们就不要打扰红绡了。”炽翼转头对着坐在另一边的祝融说道:“红绡胆子小,这次把她吓得不轻,先让她定定惊再说吧!” “她是我的女儿,你怕我吃了她吗?”祝融冷哼了一声,红绡听得脸色发白:“我还没有和她说上几句,你就匆匆赶来。回舞伤得那么重,也不见你去看看她。” “我这不是刚回来?”炽翼眼睛一挑,不太乐意听见这个话题的样子:“父皇不是从回舞那里过来的?您来看红绡,不就是说回舞也不致严重?” “还不严重?”祝融拍案而起:“她倒是活蹦乱跳的,回舞只剩下一口气了,你真是要回舞陪上性命才肯罢休吗?” “父皇,我下的手,我知道轻重!”炽翼的声音跟着抬高了几分:“若是您觉得不满,炽翼甘愿受罚。” “你……”祝融暗红色的眼睛闪过寒光:“炽翼,你真是越来越有魄力了。好!实在是太好了!” “是父皇宽容,炽翼才敢放肆直言。”炽翼知道祝融最好颜面,不由有些懊恼自己太过强硬,立即单膝跪倒在他的面前:“最近太多变故,炽翼疲于奔命。您也知道我脾气暴烈,要是无意冒犯了父皇,还请父皇原谅。” “算了算了!我也知道最近事多,谁的心情都不会好。”祝融面色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不过你总不能厚此薄彼,回舞被打成那样,我看了都着实不忍。也只有你这铁石心肠,看也不去看她,半点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是,父皇说的是!”炽翼点头,嘴里却说:“可我要是即刻去看她,她恐怕转眼就忘了教训。还是等她反省清楚了,我再去看她不迟。”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算回舞真的误会了红绡,必然事出有因。回舞和她也是姐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要害她?再说她掉下火凤完全是意外,怎么能全部算到回舞头上?”祝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矫枉过正,回舞被你打成那样,心里本就委屈,你又是不闻不问的,也不应该啊!” “意外?”炽翼冷冷一笑:“若是意外,我倒是错怪回舞了。可要说这是意外,倒是意外地太巧了!” “怎么?难道你是怀疑……”祝融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怒火重燃:“炽翼,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舞的性子我很清楚,她生起气来毫无理智。”炽翼抬起手来,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既然我已经惩罚过她,这事也就不要再说了。” “好!我不说!”祝融转头看向低着头不声不响的红绡:“红绡,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掉下火凤是失足呢?还是有人故意害你?” “我……”红绡飞快看了炽翼一眼,然后咬着嘴唇低头,声如蚊蚁地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把头摔坏了吗?”祝融大力拍着桌子:“什么叫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啊!到底是不是有人害你,说是还是不是,你给我好好回答就行!不许说什么不知道!” “是……是……啊!不!不是的!不是的!”红绡点头又摇头的,眼泪开始决堤,不一会就泪流成河,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父皇!”炽翼皱着眉说:“红绡好不容易才能回来,这些事就等到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哭什么!一天到晚只知道哭!看了就让人心烦!”祝融见红绡快要哭晕过去的样子,实在生气。但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了,只能火冒三丈地往外走去,边走边说:“糊里糊涂,胆小怕事!怎么配做我祝融的女儿!” “父皇。”炽翼跟着祝融走了出来:“回舞她还好吗?” “你还知道要管回舞的死活?”听他提起回舞,祝融满脸阴郁:“我明白你一直不满和她的婚事,多半是希望她死了才好吧!” “父皇言重了!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炽翼从容地说道:“这次回舞犯错,我只是小惩大戒,想要给她个教训。都是我们平日里一味纵容,她恃宠生骄,才会如此胆大包天。” “你说回舞恃宠生骄,不就是在说我昏庸糊涂?”祝融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炽翼,我看胆大包天的人是你才对!” “炽翼不敢!我绝对无意指责父皇的爱女之心。”炽翼一挑眉:“不过,再这么下去,只能是害了她。终有一天,她会闯出无法收拾的弥天大祸。” “你……” “难道我说得不对?”炽翼不温不火地回答:“要是这次红绡没能救回来,回舞要受的绝不只是皮肉之苦。” “红绡现在不是活生生地找回来了?你也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祝融语气强硬地说道:“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不要再提!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到底谁对谁错,你也不许追究了!记得尽快去看回舞,好好安抚她一下,省得她整天胡思乱想的。” “是。”炽翼敷衍似的应道:“父皇的命令,炽翼哪敢不从!” 祝融顿觉脸上无光,犹带怒气地走了。 炽翼目送祝融走远,转身折返到红绡的房里。 “红绡。”他走到方才祝融坐着的地方,慢慢地坐了下去。 正在擦拭眼泪的红绡见他去而复返,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不见了方才的温和体贴,炽翼挑高双眉,神情严厉:“你可有话要和我说吗?” 红绡慌张到说不出话来,只会拼命摇头。 “你是趁着我离开,又偷偷去不周山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炽翼抬眼看她,勾起了嘴角:“红绡,我先前一遍又一遍的警告你,难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说笑不成?” 红绡目光慌乱,脚一软,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 “我能够体恤你的心情,却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对我的要求阳奉阴违。”炽翼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你就是这么来实践对我的承诺吗?”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红绡用力咬着嘴唇,知道他生气之极,再不敢多说一句。 炽翼在茶杯边沿挑起眼角,慢条斯理地问她:“红绡,到现在为止,你从西蛮回来栖梧有多久了?” “回……回皇兄的话,我回来有……三百年了……”红绡强自镇定地回答:“我知道我这次……” 炽翼放下茶杯,不高不低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回来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炽翼狭长美丽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这里是火族皇城栖梧,不是西蛮夷族的荒原牧野。” “是……”红绡不敢抬头和他对视,死命地抓着衣角。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从西蛮把你带回来的时候,都对你说过什么?”炽翼又问。 “记得……皇兄说……要听你的话……” “不对!”炽翼站了起来,一甩火红的衣袖:“我记得当时就告诉过你,要是你跟着我回到栖梧,你就会是尊贵的火族公主。可是,做一个公主,可能并不比做一个低下的奴婢要自在多少。因为身体的疲累,永远比不上心灵的负担,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一旦踏进了辉煌的宫殿,一旦穿上了美丽的衣服,红绡就不再是现在的红绡。你永远不能这样纵情驰骋,永远不能放声哭笑,更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 如果你觉得这些值得交换,那么你就跟着我回去,栖梧是南方最美丽的城池,宫殿遍布,仆从如云。而你会是那里尊贵的公主,你会有华丽的衣服,丰盛的食物,在那里过着现在的你不能想象的生活。 可如果你觉得锦衣玉食不值得交换自由,那就不要跟我回去。从此海阔天空,你可以按照你想要的任何方式生活。 你可以选,但是你选了,就没有机会让你后悔! 是的,记得的…… 记得这个穿着华美红衣的男人,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高贵风姿,降临在荒芜贫瘠的黑色土地上,带着狂傲肆意的笑容,用滔天烈焰焚毁了日夜折磨着她的恶梦。 那一刻,天地都没有了色彩,只有这火焰一样的红…… “我都记得。”红绡慢慢地抬起了头:“我选择了回来栖梧……” “你选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你心肠太软,又不善争取,回到栖梧一定会过得很辛苦。”炽翼加重了语气:“可是红绡,我说了再怎么辛苦和艰难,选了就不能后悔!” “我不是后悔,我只是想去看看翔离,只有他……才会静静地听我说话。”红绡想要笑一笑,却是笑得极为勉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有血脉相连的感觉,我才觉得,我并不孤单。” “就为了这个?你不止把自己,还一次又一次地把翔离一同置于险境。”炽翼微仰起头,凤羽在他一侧的颊上投出一片阴影:“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想打碎你的天真念头。但是你应该知道,高贵的地位不代表你拥有相等的权力。你这么做只会害了他,如果你不相信,那就继续天真下去吧!” “不,我相信……皇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都不会原谅我了……” “这和我原不原谅你关系不大,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们,但是如果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恐怕也由不得我了。”炽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如非必要,我也不希望需要用激烈的手段才能维护族内的稳定。” 红绡微微一颤。 “我不是在和你说笑,你最好要记得这一点。” “是……我记得了……” “很好!”炽翼稍稍颔首:“反正离你和太渊的婚期不远,这段时间你好好地筹备婚事吧!我会让我宫里的女官过来帮忙,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婚事?”红绡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可是……婚期不是还有近三年……” “不,三个月,你还有三个月准备。三个月後,你就要嫁去水族。”炽翼转过身,背对著她:“太渊你也见过了,他对你很有好感,这样正好!我会修书给水族帝君,把婚期提前几年应该不是什麽问题。” “不!我……” “你不什麽?”炽翼侧过脸看著她:“红绡,婚约早在两百年前就已订下,你当时既然没有反对,现在还想再说什麽?” 红绡脸色更白,却也不敢多话。 “你好生歇著吧!”炽翼朝门外走去。 “皇兄……” 炽翼在门边转过身来。 “皇兄……我要是嫁去了水族……日後……你可会来看我?”红绡断断续续地说,看得出这一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你是我皇妹,若是可以,我当然会时常去看望你的。”炽翼微一皱眉:“红绡,嫁去水族以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你可要事事上心,不要整日糊里糊涂的了。” 红绡看著他消失在门外,慢慢地把身子靠到了雕花扶手上。 指尖抚过了刻在那上面的凤凰图案,她长长久久地叹了口气。 “化雷,我有事问你。”越走越慢的炽翼终於在回廊中停了下来:“那天父皇处置红绡之时,你可在场?” “不,我赶到殿外之时,一群臣子侍从们都已经退了出来。之前所发生的事,包括起因以及圣君震怒之事,我都是听人转述。”化雷回答:“圣君当时一听原由就勃然大怒,接著臣下们反对圣君立即处置红绡公主,圣君就让人全部退了出来。殿内那时只有圣君,回舞公主和红绡公主在。之後不久,就见圣君喊人带著红绡公主去往不周山,我当时没有料到会出意外,所以也没有派人跟著。至於到底两位公主和圣君在殿内说了些什麽,应是无他人知情。” “那些押著红绡去不周山的人呢?” “回大人,出事之後,圣君怒其失职,已经把那些侍卫处决了!”化雷叹了口气:“化雷无能,没能劝阻圣君三思。” “这麽说来,你也觉得这中间大有文章了……”炽翼沈吟著:“红绡向来胆小,在父皇面前自然不会承认,我也不便听取一面之词……不过……” 如果是如先前所想,倒是没什麽不对的地方……可是总有些奇怪……到底是哪里不对…… 对了!红绡古古怪怪的……是受了惊吓有些失常?还是自己把话说得太重,所以她才会那麽不自在? 或者两者都有…… “化雷。”炽翼有些犹豫地问:“红绡本来就是那个性子,我没有好好安慰她,还说了重话吓她,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大人……对红绡公主……”化雷一愕。 “怎麽了?”炽翼皱起眉:“有什麽好奇怪的?” “啊!我只是没有想到……大人平时对回舞公主倒是……不过对红绡公主,向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化雷抓了抓头:“我只是想象不出大人会对红绡公主……不太温和。” “是啊!”顾念红绡的处境和遭遇,所以就算再怎麽生气,应该尽量地克制才对:“其实不全是她的错,结果更是远没有预料的严重,可我为什麽就……” “什麽?”化雷没有听清,茫然地问著。 炽翼缓步往前走去,心里隐隐约约地躁动起来。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可以更温和地把想法表达清楚,比如婚期的更改,可话到了嘴边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当时……觉得不舒服……心口…… “大人!赤皇大人!”亦步亦趋的化雷看到他要往地上倒去,连忙伸手扶住了他,张口欲呼:“来……” “不!”炽翼拉住了他:“不要叫人!” “大人,您这是怎麽了?”化雷的脸色比炽翼更加难看。 “没什麽……不许叫人!”炽翼喘著气说:“我没事!” “大人!”化雷的目光扫过了他的颈边,整个人立刻僵直得像块石头:“这是……这是……这这这这……” 炽翼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闭著眼睛强迫自己调匀了呼吸。 “化雷。”一刻之後,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 “是!”相比,化雷却是脸色灰败之极。 “化雷,你刚才看见什麽了?”炽翼低头整理著衣领。 “回大人,化雷什麽都没有看到。”化雷跪在地上,极为认真地回答。 “你又不是瞎的,怎麽会什麽都没看到?”炽翼笑了一声:“起来吧!” “大人……这……这该怎麽办?我们该怎麽办?”化雷依旧跪在地上,慌慌张张的说:“要是……要是您真的……那……” “镇静一点。”炽翼一脚踢了过去,成功地止住了化雷的颤音:“起来说话。” “是!因为太过突然……所以化雷失态,还请大人赎罪!”化雷站了起来,拍掉了肩上的鞋印:“大人放心,此事除了化雷,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炽翼负著手,抬头看向回廊外的天空:“还有一段时间,只希望到那一天,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 化雷在他身後站著,看似镇定,实则忧心如焚。 谁能料想得到?赤皇大人竟然…… 眼前身影移动,化雷连忙收起满腹心思,跟在了炽翼的身後。 越走,却越觉得奇怪。 这个方向,不是去往…… “大人,您这是要去……”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是要去看望回舞。”穿过花园,回舞所居住的宫殿赫然就在眼前,炽翼轻声地叹了口气:“如果她能懂事一些,我也就不需这麽担心了……” 第七章 “都出去吧!”炽翼摒退了回舞屋里的随从和侍女,并且吩咐:“化雷,你去外面守著,不许任何人靠近,我和公主有事要谈。” 化雷应了,带著众人走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炽翼撩起珠帘,走进了回舞的卧房。 回舞趴卧在床铺上,美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炽翼走到她的床边。 “你这是在悔过还是使性子?”炽翼看了眼桌上没有动过的食物:“或者你是觉得给我找的麻烦还不够?” “不是……”回舞扇动著长长的睫毛,虚弱地回答:“我不想吃……” “为什麽?回舞,你年岁也不小了,为什麽还是这麽不懂事?你可知道,你这麽做会有什麽後果?”炽翼有些恼火地背著双手,走到了窗边:“你要知道,虽然现在我们和水族各据一方,看似分庭抗礼,但事实上这种局面正在改变。你以为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真的能够靠著武力完全压制水族吗?不说别的,苍王,白王,还有那寒华,有哪一个是易与之辈?而我们火族,在这几万年里,根本没有什麽出众的人才。若不是顾忌我的力量正在巅峰之期,水族怎麽肯轻易订下长久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约?” 身後响起了回舞细碎的抽泣声。 “不然的话,我为什麽同意让红绡远嫁水族?我又为什麽要一次一次远去东天,对著东溟帝君俯首称臣?”炽翼背後的双手握紧成拳:“我需要红绡嫁到水族,是需要红绡的这一层关系让东溟帝君为我们见证盟约。这样一来,就算我力量衰竭,共工也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毁约。如果这次红绡没有救回来,一切不就付诸流水?你难道真的想要整个火族为你毫无道理的骄横,付出无法预计的代价吗?” “我不是……”回舞强忍住了呜咽,想要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会对红绡怀恨在心。可你有为她想过吗?”炽翼转过身来:“红绡和你不同,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被呵护宠爱,闯了再大的祸也从不受罚。可红绡呢?她和翔离一样是父皇的骨肉,本也应该受到和你一样的宠爱。但只是因为他们的出生应验了所谓毁天灭地的征兆,所以出生不久,翔离被父皇秘密处死,红绡因为是女孩,虽然留下了性命,却也被远放西方,囚禁在蛮荒之地千年之久。现在把她找回来,不过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可以结盟的棋子。如果你是她,你可会像她一样,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不公的对待?” 回舞被他指责的目光直直看著,不禁有些畏惧地拉住了被角。 “当年父皇要把年幼的红绡囚禁在荒凉困苦的西蛮之地,我为了平定族人的恐慌,非但没有阻止,甚至乐见其成。这次联姻,我还曾对她说,若是她不愿嫁去水族,大可以坚决反对。但实际上,就算她再怎麽不愿,恐怕也由不得她不嫁。”炽翼闭上了眼睛,紧皱的眉宇流露出恨意:“我更是答应父皇,瞒著红绡关於那双璎珞……杜绝东溟帝君对我火族不利的可能。每一次想到这些,我都觉得无颜面对她。枉我向来自诩行事磊落,居然对自己无辜的妹妹,做出了这样过份的事情。” “皇兄……这些我都不知道。”回舞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父皇……” “父皇?他若不是惧於东溟帝君古怪的规矩。恐怕红绡早就和翔离一样幼年夭折,哪还有命活到今天?父皇到今天还是觉得,我坚持要把红绡嫁给太渊,不过是想找借口或者另有图谋。他和你一样,认为水族不是我们的对手,他甚至觉得只要略施手段,很快就能够征服东海。”炽翼轻笑了一声:“可这联姻之说偏偏是我们首先提议,就算悔婚也不能不顾及颜面。你向父皇挑拨是非,恐怕是正合了他的心意。这样一来,非但有足够的理由不把红绡嫁去水族,也许还能把她再次赶出栖梧。唯一出人意料的,恐怕就是红绡跳进烦恼海的举动了。我在父皇面前打你,也是给这出闹剧找了个台阶,否则父皇又怎容我那麽放肆?” 回舞等了好一会,不见炽翼再说什麽,心里越来越慌。 记忆里,炽翼哥哥……从没有和她说过这麽多的话,把这麽重要的事情告诉给她。 “皇兄……” 她抬起眼睛,慌乱地问:“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被宠得无法无天,做事毫无分寸,我有时候真想找个借口,把你弄死了事。”炽翼毫无表情地看著回舞,把她吓得只想尖叫:“若是你死了,我不知会少了多少的麻烦,省了多少的力气。” “皇……皇兄……”回舞再顾不得身上的伤,脸色死白地往後缩去,一边拼命地摇头。 “你仗著身份,平时到处闯祸,你想过你前前後後总共给我惹了多少次的麻烦吗?”炽翼叹了口气:“如果再放任你胡闹下去,我迟早要被你害死。” “不是的……”回舞断断续续地说:“皇兄,我只是……只是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不要你喜欢别人……所以我……” “这不重要!”炽翼抚过鬓角,看起来并不关心这些。 “这很重要!”回舞大声叫了出来,倒是让炽翼一怔:“我最恨这样了……每一次你都会说……这不重要,不然就是不知道我在说什麽……我讨厌你说这样的话!讨厌死了!” “说喜欢……”炽翼的手指停在了自己鬓边:“你应该知道,不论我喜不喜欢你,我如果娶妻,你一定是不二人选,这是必然的!相比,我喜不喜欢你只是次要的问题。” “你讨厌我……我知道你讨厌我……”回舞用力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我小的时候,你总是抱著我,说我好可爱……可是自从父皇要你娶我的那天开始,你就很讨厌我。你讨厌我……你说你不想看见我……你还想杀了我……” “讨厌?回舞,你闯了这麽大的祸,我也只是拿鞭子打你一顿算数。你应该知道,我要是想杀你,根本用不到第二鞭。”炽翼放下了手:“我气极了的确也会对你说些重话,但什麽时候真的不管不顾了,还不是照样收拾你惹来的麻烦?这叫讨厌你吗?如果我像你想的那样讨厌你,你还能在这里抱怨这些?” 回舞听到这里,抬起眼睛看他,目光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回舞,我是看著你长大的,我们相处了这麽久的时间,我怎麽可能不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想要我的这种喜欢。”炽翼的目光里有一丝无奈:“父皇的子女之中,翔离早夭,红绡远逐西蛮,只有我和你日夜相对。我对你的感情,远胜过对红绡或者翔离的……但,那只是程度的不同,本质上却还是一样。我喜欢你,完全因为你是我疼爱的妹妹……”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这些!”回舞激烈地打断了他:“你要麽杀了我,要麽就不要说这些话!我宁愿被你杀了……也不要听!” 炽翼对上她固执的目光,几次欲言又止,最後还是没有再说什麽,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他再一次走到了床边,弯下腰拉开那些被她自己咬出血印的手指。 “回舞,你什麽时候才能长大呢?”炽翼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想要你知道,你的炽翼哥哥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我是你的哥哥,我会尽我所能地来保护你,但是如果有一天,需要在你和火族的存亡之间做出抉择,我不会选你。” 回舞低下了头,一滴滴的泪水顺著脸颊滚落了下来。 “回舞,不许哭!”炽翼抬起了她的下巴,用手抹掉了她的眼泪,紧紧地盯著她的眼睛:“你是火族的公主,拥有这样的身份,必须学会什麽时候该做什麽样的事情,什麽时候做出什麽样的抉择。如果有一天,我……翔离是指望不到的,而红绡性格懦弱,没有主见。虽然你骄横跋扈,总爱惹是生非,但是性格却是最为坚韧顽强,只要你能够改掉浮躁暴戾的脾气,也许……” “不要!炽翼哥哥,你在说什麽呢?”回舞因为这些奇怪的话忘记了哭泣,紧抓著他的衣袖,惊恐万分地说:“我不明白,为什麽要说……” “我……”炽翼对上了她慌乱的目光,慢慢地摇了摇头:“回舞,不要再纠缠在旁枝末节之中了,我们需要肩负的责任远比情爱更加沈重和艰难。” “不!我不明白!”回舞带著哭音说道:“炽翼哥哥……” “回舞!”炽翼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吓得她连眼泪都不敢掉出来:“回舞,你爱我吗?” 这一句,他问得轻柔婉转,目光中都是认真,回舞看著他的眼睛,痴痴地点了点头。 “你希望我爱你,如同爱著情人对不对?” 回舞又点了点头。 “那你就要长大,我不会爱上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个只知道妒忌的孩子。”炽翼浅浅地笑著:“我爱上的,会是能够帮助我,心胸开阔的回舞公主。如果你变成了那个样子,我就会爱你的,你明不明白?” 回舞用力点头。 “你会为我改变吗?” “会!”回舞用力咬著嘴唇:“只要你能爱上我,我做什麽都愿意!” “好,让我看看,我可爱的回舞做不做得到。”他欣慰地摸了摸回舞的头。 转过身时,他的笑容却充满了疲惫。 情啊爱的,到底有什麽重要的? 就他来看,除了让人变得无法理喻,盲目幼稚之外,简直就没有丝毫意义。 可为什麽总是无法说清,回舞是这样,还有那个碧漪…… 炽翼抚著鬓发,第一次感觉头痛至极。 xxx 那是在送出书信,正在等待水族关於提前婚期回音的时候…… 这时适逢栖梧城千年才有一次的赤蛇狩猎庆典。 赤蛇就是赤冠蛇,因头部生有红色头冠为名。 多年之前,这条蛇居住在栖梧城四周的山中,它体型巨大却无声无息,又能够飞天入地,最爱吞食火族。 火族为此多次围猎,试图斩杀。偏偏这蛇非但体肤坚硬,剧毒无比,而且生性狡猾,躲避在擅於空中争斗的火族无法仔细搜寻的深山密林之中。每一次的捕杀只是令火族损失更为巨大,却毫无收获。 为了灭除这一祸害,在这个时节,当时只是少年的皇子炽翼孤身一人深入山中。当他拿著从赤蛇身上斩下的红色头冠,浑身浴血地返回火族,无人不为之震动。 火族的赤皇之名,因此一役震惊四方。 虽然现时已经没有赤蛇,但这千年一次的庆典却被保留了下来。通过狩猎的方式,来展现火族战士的强悍无惧。 火族尚武,狩猎自然是最为热闹的活动,为了庆祝,火族依例举办了盛大的狩猎宴。 由於和水族结盟之势已定,自然要邀请水族中人前来参加。 水族派来参加的人选不出所料,就是即将成为火族圣君半子的七皇子太渊。 太渊从用竹帘遮挡四周的车中走了出来,被刺眼的阳光一照,觉得有些目眩。 相比起来,栖梧和千水的气候真是千差万别,千水虽然也有这种阳光明媚的日子,但比之栖梧,简直就是冬与夏的区别。 栖梧正午时分的阳光,会让你连眼睛也抬不起来。 直到侍从们为他支起华盖,他才略微睁开了眯起的眼睛。 “七皇子到了啊!”远远有人迎了上来。 “化雷大人。”太渊拱手回礼。 “七皇子客气了。”化雷笑著说道:“七皇子来的真是时候,再过一刻,赤皇大人就要射下彩球了。” “是吗?”太渊知道,庆典通常是由炽翼射下高悬空中的彩球开始:“还好我没有到迟。” “这边请。” 太渊被请入观礼席,这是被架设在山腰之上的一处高台,下面就是栖梧中最大的一处广场, 广场之中,约有数百战士,皆是一身戎装,面露紧张之色,无半点声音。 他顺著这些人的目光望去,只看见对面的高台之上,站著一个色的身影。 难得穿著战甲的炽翼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面,臂间的暗红绸带围绕著他的身躯在风中张扬飞舞。 他慢慢拉开弓弦,对准了更高处悬挂著的彩球。 手指一松,箭矢疾射而出。 悬著彩球的细丝应声断裂,彩球被箭矢带著,直飞往一望无际的群山之中。 一时间,欢声雷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看见广场中先前如石像般的战士们群情激昂,一个个吼叫出声。 这火族的战士,果然强悍勇猛,只要看这声势…… 正低头下望,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太渊,突然觉得眼角飞来一道暗影。 抬眼看时,只见红影翩跹,炽翼已经从那头飞了过来。 “七皇子,你来了啊!”炽翼笑著拿过了化雷递来的长鞭。 “是的……赤皇大人!”太渊因为他异样的称呼微微一愣。 他不总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吗?为什麽会…… “等著我出猎呢!我就不招呼你了。”炽翼有些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化雷,替我好好招待七皇子,别怠慢了贵客。” “是!” “那过些时候再见吧!”炽翼看似兴致高昂,转身就飞了出去,落在了火凤的背上。 随著炽翼一声令下,一只只的火凤不断飞起,满载著参加狩猎的战士们飞往山中去了。 “七皇子,七皇子!”看见太渊一个劲地盯著已经没人影的方向看,化雷轻声地喊他。 “是!”太渊回过神来,随著化雷离开了高台。 “七皇子可是也想去看看这山中狩猎?”化雷看他像是有些恋恋不舍地一再回首,笑著说:“您放心吧!这狩猎会持续三日,要是七皇子有兴趣的话,明日再去也不迟。今日您远道而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吧!” 接著,化雷和他说著庆典的活动以及狩猎的趣事。 太渊随意点头,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远远看见重重飞檐,太渊突然想起了什麽:“化雷大人,红绡公主可好些了?” “七皇子费心了,公主已经复原了。只可惜这狩猎庆典期间,女眷必须留在自己宫中不得外出,恐怕七皇子是会不到佳人了。”化雷带著戏谑的笑容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笑他没什麽男儿志气,一味惦记著儿女情长。 “化雷大人取笑了。”太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公主平安就好。” xxx 直到晚宴之时,也不曾见到祝融。 化雷说,祝融圣君“身体不适,去往别处散心”。 身体不适?恐怕是心里不舒服吧! 这个庆典,几乎是为颂扬赤皇的功绩而举办的。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是那种足以遮盖一切的光芒,也会让祝融的心里不怎麽痛快吧!毕竟,他才是火之圣君,这座城池的真正主宰。 赤皇散发的那种无法掩饰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 果然,在有著权力争斗的地方,这种微妙的关系多多少少都是异曲同工…… “化雷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对?”陪著自己的化雷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太渊感到惊讶。 “没什麽……”嘴上说著没什麽,侍官的一趟趟低声回报,却让化雷的眉头越皱越紧。 “化雷大人!”这时,又一个侍官跑了进来,却是满面慌张。 化雷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迎了过去。 “什麽?”太渊清楚地看见化雷非但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变了。 接下来,几乎还没有真正开始的宴会草草结束,他被请回了房间休息。 从他的窗子看出去,能看到远处栖凤台上如同白昼,不时有火凤起落。甚至本来训练有素的侍官仆从们也交头接耳,人人忧形於色。 他站在窗边,闭上眼睛也能嗅到空气里那些浮动著的不安气息。 “七皇子。” “是什麽事?”他慢慢睁开眼睛,语气淡然地问道。 “赤皇失踪。”那个隐於暗处的灰色影子简短地回答。 “失踪?”太渊一怔:“原因呢?” “赤皇追捕猎物,独自深入西南方一处山中,入夜後那处山林突然毒瘴迷漫。火凤在空中难以靠近,火族众人忧心赤皇,正一筹莫展。” “你去吧!”太渊微一点头,那灰影随之消失。 西南…… 太渊想了一想,进到屋里换了一套暗色的衣物,从窗口跃出,小心避过了众人的耳目,往西南方向去了。 浓重的瘴气之中,炽翼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走著。 朦胧的红色光芒在他四周形成了一道屏障,帮助他抵御瘴气中夹带著的剧毒。 他走到一处空旷地後停了下来,舍弃长鞭不用,而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在他身後,突然出现了两点金色的光芒,不过一个眨眼,那光芒已经无声无息地放大了数倍,像两只巨大的灯笼一样到了炽翼的背後。 炽翼似无所觉,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时的距离已经能够看清这金色灯笼是什麽东西,那居然是一双发出金光的眼睛,一双属於动物的眼睛。 光是一只眼睛就已经比炽翼还要大上许多,可以想见这双眼睛属於何种庞然大物。 “果然……”炽翼勾起了嘴角。 巨大的红色信子眼看就要卷上炽翼的身体…… “危险!”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影子从树林间飞窜出来,一道冷光朝金色的眼睛刺了过去。 炽翼当即转身,一道火焰从他掌心窜出,一时光芒大炽,映出了他身後头长红冠的巨蛇之外,更加映出了那个喊著危险冲出来的家夥。 “太渊?”这实在太过出乎意料,炽翼怎麽也没有想到冲出来的居然是他。 太渊的剑已经刺上了了赤蛇的眼睛,心里却毫无喜悦之感,因为任凭他用尽力量,也无法刺破这应该是最为柔软的器官。 “该死!”看见赤蛇的信子缠上了太渊,并且毫不费力地把他一口吞下了肚,炽翼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他没有犹豫地纵身飞起,冲进了赤蛇张开的血盆大口。 赤蛇体内腥臭之味令人作呕,炽翼强忍著不适,直冲到它腹中寻找被吞下的太渊。 xxx 头晕目眩的太渊只觉得从一片冰冷湿滑的液体中被拉进了一个温暖怀抱。 有一双在黑暗中也闪烁著光亮的眼睛正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望著他。 他刚想开口说话,有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快一步地抵在了他的唇上。 一种似曾相识的炙热气息涌进了他的嘴里,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什麽时候开始,黑暗退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张近在咫尺,犹如散发著光芒的俊美脸庞。 炽翼…… 足以令他晕厥的热气不但是在身体外面,甚至在身体里面翻腾著,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感觉到他往下滑落,腰间的力道骤然加重,两人的身体毫无间隙地贴在了一起。 昏昏沈沈的太渊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搂住了这个比火焰还要炽热的身躯。 太渊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炽翼。 他侧躺在地上,而炽翼就躺在他的身边。 “炽翼……” “你好点了吗?”听到了他的声音,炽翼侧过头看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 除了身体有些发热,让他觉得无力之外,一切还好。 “刚才……”就像是做梦,他梦见了…… “情况紧急,我不得不用红莲之火焚烧了赤蛇。”炽翼指了指他的身後:“你是水族,力量也不足以抵御红莲之火,虽然我渡了气给你,可难免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太渊侧过了头,看向炽翼所指的方向。 一半被烧成黑色的赤蛇残尸像山一样倒在那里。 “我不是有心拖累赤皇。”太渊带著歉意低下头:“只是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赤蛇。我还以为在许多年前就……” “当年我趁著把赤蛇一切为二,它的尾部是逃走了的。”炽翼轻轻松松地回答:“我本以为应该是死了的,没想到又长出来了。” 太渊看著他的表情,突然醒悟了过来:“原来你早就知道它在背後,是我冒冒失失……” “谢谢你冲出来救我。”炽翼打断了他。 太渊怔住了。 炽翼美丽的眼睛里映出了他的脸。 “傻小子!”看著他傻愣愣的表情,炽翼心情大好,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我还以为你人长大了,就会变得机灵些,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傻……” 炽翼修长的颈项,鲜红的印记,在夜色中反射著柔和光芒…… 太渊急忙垂下眼帘,没有再看下去。 “你放心,等日出之後瘴气就会散了,很快就会有人找来的。”炽翼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你也累了吧!我们睡会好了!” 刚才顾著不要伤及太渊,抑制红莲之火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疲倦的身体急需休息。 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冷了,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赤皇大人自然把最近的可以拿来取暖的东西拉了过来。 刚才渡给他的气息还没有在他体内消散,太渊的身上依旧残留著温暖的热度。 太渊目瞪口呆地看著把自己拉到身边搂著的炽翼,不明白何以变成这样的局面。 他的脸就在炽翼的颈边,一种独有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他鼻翼。 火焰的香…… 他抬起头,炽翼闭著眼睛,温热的呼吸吹拂到他的脸上,格外鲜红的唇色就像是…… “太渊……” “啊?”太渊心跳都停了,有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做出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炽翼只是更加靠近了他,然後不是很清醒地说了一句:“你要是个公主……那该多好……” “为……为什麽?”太渊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如果太渊是个公主……” 炽翼的後半句说得实在太过含糊,太渊没能听明白,但他看见了炽翼唇畔那抹笑容。 这种笑容,就像是两百年前,炽翼看他时常带著的笑。 是在调笑,就像是逗弄一个无知的孩子…… 渐渐……体内炙热的温度渐渐被寒冷夜风驱散了开去…… 第八章 夜静更深,轻盈的步履在他身後停下。 “赤皇大人。” “太渊?”独自站在栖凤台上的炽翼转过身来,看著身後的太渊:“有什麽事吗?” “庆典已经结束,我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返回水族,这是特意来向赤皇辞行。”太渊微低著头,一派谦恭有礼。 “是吗?”炽翼点了点头:“婚期紧迫,你是该回去好好准备了。” “大婚之时,太渊会在千水恭迎赤皇大驾。”太渊看了看炽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问什麽?”炽翼勾起嘴角。 “我不怎麽明白,为什麽那日赤皇大人会在众人面前说……是被太渊所救?”这几天,这件事一直盘桓在他心里。 那一天清晨,在有人寻到他们之前,炽翼彻底焚毁了赤蛇的尸身。而化雷等人赶到之後,炽翼却说赤蛇偷袭之时,全亏自己及时重创了赤蛇,他才没有被赤蛇所伤。 “太渊,你和红绡很快就要成婚了。”炽翼走近了两步,把手放到了太渊的肩上:“你们成婚之後,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算有一半是我火族的成员。” 太渊的视线沿著他的手指移到了他的脸上,然後点头说是。 “在这栖梧城里,公主的丈夫或者水族的王子这一类头衔,远远比不上一个勇猛的战士能够得到更多的尊敬。”用了战士这个词,炽翼看著眼前温文尔雅的太渊,还是为了两者之间的反差笑了起来。 “赤皇用心良苦,太渊很是感激。”太渊跟著浅浅一笑:“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赤皇也不必如此为太渊费神,我知道自己没什麽出息,恐怕迟早是要辜负赤皇的厚望。” 他多少猜到了,但是……心里很不舒服…… “妄自菲薄。”炽翼敛起了笑容,收回了手,似是有些不快:“太渊,你什麽时候开始觉得我看不起你的?” “不!”太渊吓了一跳,急忙辩解:“您不要误会,我知道您没有这个意思。” “太渊,你就抬头看看!” 太渊抬起了头,满天的繁星映入他的眼里。 “我看不起的人就像这天上的星辰一样的多。说我狂妄也好,说我自大也罢!”炽翼张狂一笑:“狂妄自大,我炽翼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炽翼乌黑的眼这一刻如光海一般闪烁不定,太渊静静地看著,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炽翼把视线移回到太渊的身上,轻描淡写地说:“七皇子太渊,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你。” “是,太渊明白了。”太渊低下头,借著行礼避开了和他目光相触。 炽翼没有再说什麽,抬头看回夜空。 太渊看他像是不想再和自己说话,轻声告退。 太渊沿著小径慢慢走著,就要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麽特意去找炽翼。 他从袖中取出青色丝穗编结环绕的暗红血玉,就著月光,温润的血玉发出莹莹红芒,如同它所代表著的那个人物。 太渊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决定把这块代表著赤皇权力的令牌还给它的主人。 沿著高耸的台阶向著栖凤台级级往上,就在快要到达的时候,风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麽。”炽翼平静的语调之中竟然隐约带了一丝怒意。 “皇兄……”紧接著,另一个轻柔的声音也跟著传了过来。 太渊一怔,站在了原地。 “红绡,已经晚了,快回宫去。”炽翼转过了身,背对著对方的脸上浮现出深藏的不满。 “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的,但我还是想告诉皇兄……”红绡半低著头,声音有些发颤:“错过了今夜,恐怕……我再也没有这种勇气了。” “我不想听。”炽翼淡然地打断了她:“既然你知道这是不该说的,那你就别说。” “不!”红绡抬起了头,水色盈盈的眼睛里带著从未有过的坚持:“我今天一定要说。” 听到向来怯懦怕事的红绡竟然用这样坚决的语气说话,炽翼有些错愕。 “皇兄,三百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像我梦中时常见到的景象,你穿著火红的衣服,从天而降……”红绡直直地盯著炽翼红衣翻飞的背影,目光恍惚迷离:“对於红绡而言,带著我离开那个地方的皇兄,就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人。有好一阵子,我都不敢睡觉,害怕醒来发觉一切都是做梦,皇兄你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炽翼慢慢地转过了身,几步之遥,站著同样一身红衣的红绡。 他细细地看著这个在印象中怯懦的,总是低著头,极少言语的妹妹。 红绡正看著他,那双充满了坚持的眼睛,一瞬之间……看来竟有一丝熟悉…… xxx “不管皇兄你相不相信。”红绡轻柔的声音在风里传递:“红绡自认对於皇兄的心意,绝不输给回舞皇姐。” “红绡!”炽翼终於开了口,却不是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而是和以往一样的声调:“我知道你在西蛮受了多年的苦,对我的出现自然印象深刻,有这种错觉实在是不足为奇的。但过不久你就要嫁去千水,成为太渊的皇妃。到这个时候,也该把这些荒唐的念头抛开了。” “我知道皇兄会这麽说的……”红绡的声音有些低落下去,嘴角带著一丝微笑,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移开:“但皇兄你不是红绡,你怎麽知道这种感觉是错觉呢?皇兄你说这些是荒唐的念头,但我想告诉皇兄你,其实在还不知道你是我皇兄的时候,红绡就有了这个念头。若不是这个念头,皇兄你以为我是为什麽来到这里的?” “什麽……”炽翼愕然地问道:“你是说,你是为了……” “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你是不可能属於任何人的,就像没有人能够拥抱红莲之火……我这一生也许都只能偷偷地看著你。”红绡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但是当你对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却想都没想,选择跟随你回到了这个地方,回到了遗弃我和要杀翔离的父皇身边。只是想著,哪怕只是偷偷地看著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够了!”再怎麽努力克制,炽翼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红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麽?” “不知道的,只是皇兄你啊!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如何下定了决心,才来见皇兄的吗?”红绡侧过了头,俯视著夜色下灯影绰绰的宫城:“就算你不知道,你也猜上一猜可好?” 夜风撩起红绡乌黑的长发,苍白的侧脸在朦胧月色下几近透明,鲜亮的红衣只是让这种脆弱的美丽更显突出。 红绡,这麽脆弱易伤的红绡…… 炽翼的心微微一颤。 不用猜了,要让红绡说出这些话来,需要花费她多大的勇气和决心……他怎麽可能会不知道? “不用猜了。”炽翼缓缓地回答:“关於你的想法,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我只当你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才会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胡话,但今後不要再让我听见了。不然的话,就算你是我的妹妹,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为什麽是回舞,红绡就不行吗?”红绡没有看他,轻声地问:“除了不能为你生育子嗣,我有什麽地方比不上皇姐?” “没有。”炽翼摇头:“如果不考虑这一点,她没有什麽地方及得上你。” 他说完之後,看见晶莹的泪水从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滑落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会心软,也不可以心软,哪怕…… “一样是纯血的皇族,却没有繁育的能力……只是这一点,我就永远都比不上她。”红绡用手指擦去了那唯一落下的泪水,自嘲地笑著:“我想,我唯一的用处就是嫁给那个水族的皇子,成为他的皇妃,好完成皇兄和水族结盟的心愿吧!”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麽还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呢?”炽翼掉转了目光:“事到如今,说这些没有用处的话,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在皇兄你的心里,恐怕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火族相提并论。你所做的,都是为了这个火族的强盛。”红绡笑了一声,神情有些奇怪:“我都明白……但只要想到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要嫁去水族了。然後永永远远回不来了,永永远远要和你隔著千山万水的距离……我就不甘心……要我选的话,就算是死在烦恼海里,可能也好过这样吧!” 炽翼终於移开了视线。 “皇兄……你不必为我这些话感到烦恼,我还是会如你所愿,乖乖地嫁给那个只见了一次面的皇子,乖乖地做他的皇妃。”红绡定定地看著他:“我今夜来找皇兄,只是希望你知道,红绡是爱著炽翼的,若是我不说……恐怕会永远觉得遗憾,仅此而已。” “红绡!”在红绡转身离去的时刻,炽翼喊了她的名字。 红绡停了下来。 “我不明白。”炽翼看著她的背影,有些迷惘地问道:“你爱著我,我还强迫你嫁给别人,这样的我,到底有什麽好的?” “我想是因为……你早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拔也拔不出来了。”背对著他的红绡就像是要被风吹走一样,有些摇摇欲坠:“若我不是先遇见了你……” “红绡,你恨我吗?” “不!”红绡连声音都发了抖:“是我自己活该,明知道爱上了你,迟早要被红莲之火吞噬干净……” “红绡!”炽翼看她身子一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连忙纵身飞起,臂上的长鞭往她在台阶上翻滚的身躯卷去。 收力一拉,红绡轻盈的身躯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後落到他的怀里。 他抱著红绡,落在了下一阶的平台之上。 “你没跌伤吧!”他低下头,却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皇兄……”红绡的声音里充满了哽咽。 “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早起来要把这些事忘得干干净净的。”炽翼说完,就要把她放到地上。 “皇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红绡一把抓住了炽翼的衣服,靠在他胸前哀求著:“是最後一次……就像在西蛮一样,带著我飞回去,好不好?” 炽翼想要拒绝,最後还是暗自叹了口气,足尖一点,抱著红绡飞上了天空,朝她所住的宫殿飞去。 在炽翼方才站立平台边的,巨大的玉柱之後,走出了一个青色的身影。 那双冰冷的眼睛,遥望著天空。 “炽翼……”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红绡……” 温润的玉在用力紧握的指掌间散发出光芒,那莹莹的红色……如血一样…… 也不知站了多久…… “太渊!” 他手一松,血玉往地上摔去。 红影一闪,就要摔落地面的血玉已经不知所踪。 他慢慢地转身,一个红衣飘摇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拿著的,就是那块差点被他摔碎的血玉。 xxx “你在这里做什麽?”红色的身影向前走了几步,月光清晰地照射在了那张总是带著几分狂傲的俊美容貌上。 太渊深吸了口气,对上了那双流转不定的乌黑眼眸。 “赤皇大人,这是你当年给我的赤皇令,我想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太渊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眼前一花,那张脸突然近在咫尺,太渊连忙停了下来,退後两步。 “站了很久吧!”炽翼低头看著手里的赤皇令,然後看了看眼前的太渊,嘴角勾起了微笑:“你都听到了。” 太渊的心跳开始乱了。 “要不是你刚才情绪激动,发出了声响,我都不知道还有人在。”急著赶回来,原本是想寻找线索,然後再想法子暗地处置了,却没想到……“是你啊!太渊。” 炽翼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著我的时候会带著纵容,会带著捉弄,却从没有……杀意…… 他……想要杀了我…… 炽翼竟然想要杀了我? 那个总是带著亲昵的笑容看著我,用著宠溺的语调对著我说话,对我那麽特别的炽翼……想要杀了我…… 也许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许他不会对我出手,但是……他动了这个念头! 为什麽? 对了!因为……要掩饰红绡对他的情意! 因为他要让红绡顺利地嫁给太渊,要让水火两族结盟! 为了这个,他会扫除一切不利的障碍! 他不杀我,只因为我是太渊,我是“红绡的夫婿”。 如果我不是…… 他会杀了我!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太渊,你怎麽?”炽翼微皱著眉,伸手想要碰他,却没想到太渊避开了,还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你没什麽事吧!” “赤皇请恕罪,太渊并非有意冒犯。”太渊声音发涩地说:“不论赤皇如何处置太渊,我都绝无怨言。” 炽翼闻言一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你这傻小子还真是够傻!”他轻声地叹了口气:“这种事如果是别人听到,为了红绡的名誉,我当然是要杀了灭口。但是这个人是你,我怎麽会杀你呢!” “炽……” “你是太渊啊!红绡要嫁的那个人。”炽翼朝他笑了一笑:“红绡就要嫁给你了,我怎麽能杀了你?要是杀了你,红绡要嫁给谁呢?” 从指尖开始,太渊只觉得有一股冰冷的气息在他体内四处流窜,最後所抵达的地方,是他的胸口…… 因为你是太渊……因为你是水族的皇子……因为你是红绡的夫婿…… 因为…… “你不要误会了,红绡和我之间没有什麽。”炽翼试图找出一些能够让太渊释怀的理由:“当她知道要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离开熟悉的亲人,嫁到遥远的千水之城,自然会觉得害怕,会觉得孤单。她会有那样的错觉,是因为她不舍得离开相处多年的地方。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完全会把这种错觉抛开了。” “是吗?”太渊有些茫然地反问:“错觉?” 炽翼看到太渊的反应,又皱了一下眉头。 “赤皇……你可有心?” “什麽?”炽翼没有听清。 “为了火族,你可以牺牲一切的吗?”太渊略微抬高了声音。 “不错……一切!”炽翼看著脚下的宫城:“这是职责,作为护族神将,我的职责就是要守护这里。” “我知道了。”看起来就像红绡说的那样,他的心早就被职责占满,放不下任何的东西了。 他不爱红绡,他谁也不爱,他爱的只有“火族”。 “太渊。”太渊的眼中似乎深藏的怨怼,让炽翼心里很不舒服:“我知道你喜欢红绡,有了这种误会,难免会觉得郁闷,但我和她真的没有什麽。” “我知道了。”太渊点头。 “你信不信?” “我信。”太渊还是点头。 “真的?”炽翼双眉一抬。 “真的。” 炽翼的手一抖,火红的鞭子缠上了太渊的颈项,一下子就把太渊扯到了自己面前。 “你不相信!”炽翼眯起了眼睛,心里火气翻腾:“不许敷衍我,太渊!” “不知道赤皇大人想听什麽话,请大人明示,太渊照说就是。”太渊恭恭敬敬地回答。 “相信就是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炽翼手中用力,把鞭子勒紧:“你最好不要随便敷衍我!否则的话,就算你是太渊,我也照杀不误。” 直到太渊脸色发青,炽翼才松开了些许力气。 差点没命的太渊大口大口喘著气。 到现在,太渊终於真正明白,为什麽自己的大皇兄奇练会说那样的话。 炽翼这人自恃狂傲,性格多变,和他交往就像如履薄冰。他现在虽然看似是很偏爱你,但只要一个不对,说不定他自此以後连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偏爱一个人,可能只是赤皇大人一时兴起的游戏。转念之间,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动了杀机…… “好!”太渊抬起了头,直视著炽翼的眼睛:“我不相信,你杀了我吧!” “很好!”炽翼收回了长鞭,脸色却不见缓和:“你要怎样才会相信?” “我只相信我自己所看见的,自己所听见的。”太渊後退了几步,脸上也布满了阴霾。 “你看见了什麽,又听见了什麽?”炽翼怒极而笑。 “我爱著的人,却是爱著我崇敬的人。而这个人非但一手促成了我们的婚事,甚至在知道之後,丝毫不为所动。”太渊看著他:“我只知道火族的赤皇素以性格果断闻名,却没想到居然连爱慕著你的红绡也能这麽残忍地对待。你对红绡尚且如此,对别人恐怕更不用说了。” “说得好!”炽翼微仰起头:“那麽你觉得我怎麽做才不残忍?我娶了她,你不就娶不到她了?别的尚且不说,可你真的愿意让我娶她吗?” 炽翼……要是娶了红绡…… 太渊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我就知道你不会愿意。”炽翼看他矛盾痛苦的样子,有些心软:“好了,太渊!你心疼红绡我能理解,你恨我夺爱我也明白。我欣赏你的执著,但不要用它来逼我生气。否则我生起气来,真的不顾一切娶了红绡,你只能偷偷地躲起来哭了。” “不!我不会……” 要是你敢娶她,我会先杀了你! 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谁也不许抢走! 太渊低著头,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听见炽翼叹了声气,然後一双温热的手抬起了自己的头。 “太渊,你冷静些!我们都要冷静一些!”炽翼的脸上褪去了怒火,眉宇间像是有些疲倦:“你信我或者不信我,婚事都会照常举行。你要记得,你和她会相处很久很久,远超过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就算是她讨厌你,只要你对她足够的好,时间长了,什麽都会改变,她就会忘记为什麽要讨厌你,一心一意爱上你了。何况,她根本就不讨厌你。” “你不会娶她的,对不对?”太渊认真地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得到肯定的答复。 刚问完就听见笑声响起,然後他看著炽翼把额头靠到了他的肩上。 “傻小子,逗你呢!”炽翼靠在他的肩上:“不要这麽认真和执著,虽然这样的太渊很可爱,但会很辛苦的。” “你说的话很矛盾。”一会儿让他执著认真地喜爱红绡,一会儿却让他不要那麽执著。 “对於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就发挥你的执著,一定要得到为止。但是可有可无,不影响最终目标的东西,不妨用轻松的态度对待。”炽翼揽住了他的肩头:“认真和执著的性格没有少让你吃苦吧!你这傻小子只长个头,没长记性。” 太渊侧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的头发和颊边的凤羽。 “你要是不机灵,红绡不是要和你一起吃苦的吗?”炽翼抬起了头,露出了带笑的眉眼。 “她爱的是你。”想到这个,太渊心里一痛。 “你听不听得懂我说什麽呢?”炽翼又是叹气,他最近叹气的次数已经比之前几万年加起来都多了:“你放心,我有办法彻底断了她的念头。等你娶了她,好好地疼爱她,她自然而然就会向著你的。” “什麽法子?”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炽翼走到平台的边沿,看向宫城的某处,喃喃地说道:“其实是迟早的事情,早些晚些没有什麽区别。” 尾声 “明珠百颗,红绸百丈,珍珠十斛……” 一担担,一箱箱结著红绸的珍宝绫罗被抬上殿来,不久就摆满了一片。 化雷唱单完毕,把礼单呈给了主位上的祝融。 “好。”祝融随意一瞥,把礼单放到了一边,对著站在阶下的奇练和太渊说道:“东海果然富庶丰饶,这聘礼我就收下了。” “多谢圣君笑纳。”站在太渊前面的奇练温和一笑:“这次行聘稍为仓促了一些,但还请圣君放心。到行礼之日,我水族定然会好生准备的。” “白王费心了。”祝融回过头,朝著金色纱帐後坐著的红绡说道:“红绡,白王是水族中的大皇子,你日後对他可要好生恭敬,不可失了礼数啊!” “红绡见过白王大人。”帐後的红绡站了起来,对奇练行礼:“红绡年幼无知,日後还要请白王大人多为照应。” 奇练急忙回礼。 听到红绡犹带几分沙哑的声音,一直垂首站著的太渊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扫过了纱帐後绰约的身影。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殿外传来了带笑的声音:“奇练,你要来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吗?” “赤皇大人。”奇练回过头,扬起笑容:“这种小事,怎好特意惊动赤皇您啊!” “你什麽时候学得和孤虹一样牙尖齿利了?”炽翼扬了扬眉。 奇练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不以为忤地笑著。 “妹夫!”炽翼眯起了眼睛。 直到奇练推了推自己,太渊才恍然地抬起了头。 “太渊见过赤皇大人。”他有些拘谨地喊。 “还是这麽客气啊!”炽翼夸张地摇了摇头:“奇练,你这些兄弟们怎麽一个个都是些南辕北辙的性子。” “赤皇大人不是时常夸奖太渊性格温和有礼?”奇练拍了拍太渊的肩膀:“我们这些兄弟里面,你不是向来只对他一人青眼有嘉?” “是啊!”炽翼的目光在太渊身上转了一圈:“他要是不这麽客气,也许我还会多喜欢他一些的。” 太渊刚要回话,就被上位的祝融的咳嗽声打断了。 “啊!父皇!”炽翼走上前去。 “回舞公主。” “白王大人。” 太渊听到奇练轻声的招呼,才注意到跟在炽翼身後的那个人。 穿著粉色的衣裙,精心装扮过後的火族公主回舞安安静静地跟随在炽翼身後,经过时对著他和大皇兄颔首微笑。 只听见大皇兄轻声地在自己耳边问:“她怎麽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明白皇兄的意思,印象中从不曾在这位公主身上见过这种类似於端庄的仪态,她好像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表现她蛮横娇纵的一面,可现在看来居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太渊这才意识到,火族的回舞公主为什麽会被誉为南天第一美女。 自信优雅的举止,精致无双的容貌,再加上纯血火族独有的白皙肤色和漆黑眉发,哪怕站在全身散发著光芒的赤皇身边,竟然也丝毫不见逊色…… “若是她表里如一,倒真是这世上唯一能和炽翼匹配的女子。” 听到了奇练这句感叹,太渊琥珀色的眸瞳一阵收缩,连眸色也变得深邃。 他的心里,不知为什麽,突然之间有些慌乱。 “炽翼见过父皇。”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出现,会让这大殿中的某些人心神不宁,炽翼只是朝著祝融行礼。 “回舞见过父皇。”回舞站到了他的身边,同样向著上位的祝融问安。 “你们两个……”显然祝融也有些抓不住头绪,疑惑地问:“怎麽一起过来了?” 要知道,炽翼平时对回舞是能躲就躲,可现在居然和她一同并肩出现在这种众人云集的场合,怎叫人不觉惊讶呢? 何况,按照礼仪,回舞应该是站於炽翼的左侧,现在居然站在炽翼的右手边…… “咦?”连奇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舞公主怎麽会站在赤皇的……右侧?” 太渊看了过去,正看见炽翼侧头对回舞微笑。 不是戏谑打趣,也不是刻意挑衅,炽翼唇边的笑容浅淡,却带著一丝丝化不开的宠溺。 炽翼踏上了台阶,在祝融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别人听不到他说了什麽,却都看见了祝融脸上惊讶万分的表情。 “今天趁著大家都在,我正好有事宣布。”转身朝对著殿中的众人,炽翼的脸上依旧带著笑容:“在我火族和水族就要联姻的此刻,看著红绡和太渊这对璧人就要携手连理,我觉得颇为羡慕。所以我决定……在红绡和太渊成亲之前,我和回舞的婚事,就要择日举行。” “什麽?” “太渊!” 直到奇练拉住他的手臂,不但叫了一声,还往前跨出一步的太渊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麽失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幸亏同一时刻,殿中众人惊讶之声此起彼伏,才会没人注意到他的突兀反应。 他急忙低下头,用力握紧拳头,拼命缓和脸上的表情,努力压抑住心里翻腾的情绪。 “你怎麽了?”奇练轻声询问:“不舒服吗?” 刚才一瞬,太渊的脸上时青时白,看起来有些吓人。 “没事。”太渊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看来已经没什麽异样了。 这时,回舞正走上台阶,把手递向了伸手等著她的炽翼。 涂著粉色蔻丹的手放在了炽翼修长有力的手掌之中,窈窕妩媚和挺拔俊美的一对俪影协调得如同一幅绝美画卷。 你放心,我有办法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就是这个方法吗? 娶一个他先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 为什麽?为什麽是这个方法? 是什麽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难道说,他为了让红绡断绝这个念头,居然愿意…… 为什麽?难道说他对红绡也是…… 不行!不可以! 好热! 全身的血都在沸腾,那是因为心口……有火在烧! “啊!公主!”金色纱帐之後,突然传出了惊呼之声。 众人还未消化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喜讯,就被这声惊呼引得齐齐往纱帐的方向看去。 “怎麽回事?”祝融皱起了眉头。 “回圣君,红绡公主突然晕厥了过去。”纱帐後的女官回报著。 “不要惊慌。”炽翼有条不紊地吩咐著:“红绡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定然是累著了,你们送她回寝宫休息吧!” “还不快去!”祝融挥了挥手,纱帐後的侍官们动了起来,把晕厥的红绡自帐後的通路送出了大殿。 “太渊!”奇练推了推身边一脸木然的太渊。 “怎麽了?”太渊怔怔地反问。 “红绡公主晕倒了,你还不跟著去看看!”奇练诧异地看著平时细心周到的太渊:“你是怎麽了?怎麽看起来恍恍惚惚的?” “没什麽,我这就过去。”太渊急忙上前向祝融告罪,得到允许之後匆匆往外去了。 到门边时他回首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己的皇兄正向祝融道贺,然後紧接著殿中人头攒动,一片贺喜之声。 站在高处的炽翼俯身在回舞耳边说了句什麽,回舞轻轻点头,脸上带著一丝羞涩,笑容越发娇美动人起来。 炽翼的手紧握著回舞的…… 太渊掉过头,跨出了殿外。 回舞侧头看著身边正接受恭贺的炽翼,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终於要嫁给他了,终於可以嫁给他了! 这个梦,已经做了太久,所以到现在,还是像在梦境里一样。 还记得前天,炽翼来找她的时候…… “我能感觉得到,那一天不会太远了。”炽翼低声叹息:“回舞,我支持不了太久了。最多还有三四百年,我就必须要用红莲之火焚毁这个身体,然後於灰烬中重生,否则的话,这个身体很快就会衰竭而亡。” 回舞张大了嘴,愕然地看著炽翼。 “为什麽要吃惊?我是火族,这个身体自然会有衰竭之时,只不过间隔的时间不是九千年,而是更长。”炽翼笑了一笑:“重生必须要用自身之力,但是我生来就带著红莲之火,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能控制得了这可怕的力量。能不能重生,绝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何况就算可以重生,我的恢复期至少也要近万年,到时候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局面了。” “怎麽会?父皇他……” “父皇他帮不了我,他也未必会帮我。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我也不希望有别人知道。这一点,你明白吗?”炽翼看著她,见到她点头才继续说下去:“我感觉到的时候,离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我才想方设法地促成红绡和太渊的婚事,让结盟能在我涅盘之期到来前尘埃落定。” 他伸手挡住了回舞正想说话的嘴。 “不要多说什麽,现在讨论我怎样度过涅盘为时尚早,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炽翼有些无奈地笑著:“回舞,虽然这种时候极不合适,对你也是不太公平,但是为了巩固你我在族中的地位,防止火族在我涅盘之後由内生变,我们必须成亲。” 炽翼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多少带著歉疚。 但回舞的心里,不知有多麽狂喜。 若说没有失落的感觉,那是假的,但是和多年的梦想刹那转为现实相比,这种失落真的是微不足道。 至於炽翼所说的危机,她反倒并不是那麽紧张。 因为就算是如炽翼所说的那样,她也不怕。 炽翼哥哥是最厉害的,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可以击倒他。以前是这样,以後也是。 不败的传说,只属於永远都不会失败的赤皇。 回舞不由得抓紧了炽翼的手掌。 炽翼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紧张吗?赤皇妃。” 红霞飞上了回舞的脸庞,她的心都幸福得要裂开了。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正紧盯著自己,寒冷的,锐利的,说不清的压抑和敌视…… 她抬起了头,朝著感觉中的方向望去。 大殿的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殿外阳光一如方才的明媚热烈,回舞却不清楚,为什麽自己的心口一阵阵冰冷发怵。 觉得不安,是太幸福的缘故吧! ――焚心火?完―― 焚情炽第二卷《情天裂》by 墨竹 楔子 太渊面无表情地看著不断在空中飞掠而过的火凤。 如此仓促的决定婚事,娶一个一直不愿意娶的妻子,或者在别人来说十分不可思议,但放到炽翼的身上却是再自然不过了。 炽翼的决定,什麽时候有人能够揣测了? 若不是这麽突如其来,怎麽还能算是他的作为? 炽翼和回舞的婚事此时已经传遍四方了吧! 他就要娶妃,母後,你可知道了? 你会怎麽样呢? 心碎?哭泣?怨恨命运?还是恨不得杀了那个公主? 她抢走了你最爱的人,占据了你心心念念却永远无法得到的位置。 赤皇妃,赤皇的皇妃,赤皇的妻子,和炽翼永生相伴的…… 听说火族称为比翼,过不了多久,那双光芒万丈的羽翼之旁,就会有另一双相随的翅膀。 你没有,你永远也没有机会和他比翼双飞,因为你没有翅膀,永远也不会有! 你生来就是水族,惯於潜行水中,无法展翅飞翔。 如果你知道了,你会恨不得杀了那个根本配不上他的公主吧!折断她的翅膀,让她无法占据那个就应空悬的位置。 无人可以与他比翼,无人可以独占,那就让那位置永远空悬! 既然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母後……你可会这麽希望? “七皇子。” 太渊回过神,转身微笑著说:“这下子,栖梧城中可有得忙了。” “是啊!”坐在回廊边的红绡慢慢点头:“皇兄成婚是火族第一等的要事,时间又紧,自然要手忙脚乱的。” 红绡的双目低垂,看来似乎有些疲惫,但太渊知道她是在伤心。 因为炽翼就要娶回舞了! 他为了让爱慕著他的红绡断念,不惜娶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公主。 这麽做,何其残忍决绝,红绡的心里,会痛成什麽样子? 炽翼,为什麽能这麽残忍? 想到这里,连太渊的心都有些痛了。 那种隐隐约约从红绡心中传过来的,一样的痛苦。 不忍再看著那双狭长明亮的眼里流露出的不甘和痛,太渊连忙掉转了视线。 扶疏花木的那头,有一双相偎而行的身影。 炽翼在回舞身畔低声细语,隔著远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化不开的蜜意浓情。只见回舞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伸手在身边折下了一朵粉色的茶花,别在了回舞乌黑的发上,让娇美的容颜更添了三分妩媚。 回舞转身在水中照影时发现了他们,朝炽翼说了一声,他却只是不在意地朝这边瞥了一眼,旋即就把回舞的脸拉了回去,继续和她谈笑风生。 平日里永远飞扬犀利的目光,如同蒙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气,带著宠溺,带著偏爱,专注地看著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回舞。 太过了! 炽翼,这太过了! 就算是为了让红绡断了念头,也何须做得这麽入木三分,好像……好像你真的对回舞倾心深爱…… 不!不可能的! 炽翼怎麽可能会爱著回舞? 他讨厌回舞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这种程度,怎麽可能瞒得过红绡的眼睛? 身後传来幽幽的叹息,那是红绡。 “回舞皇姐自小就想要嫁给皇兄,总算是得偿所望了。”红绡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压抑了什麽:“听说在皇姐小时候,皇兄极为宠爱她,对她有求必应。其实在皇兄心里,一直是爱著皇姐的吧!只是皇兄不喜欢被父皇逼迫著娶皇姐为妃,为了反对这种做法,才刻意对皇姐冷淡疏远。现在他要求要娶皇姐,算是坦诚了对皇姐的心意才是。” 太渊慢慢地回过了头,看向红绡。 红绡的脸上意外的没有痛不欲生,只是浅浅的抑郁。 “赤皇妃……皇姐真是好福气。”红绡说:“只是不知道这天地之间,会有多少颗心为此而碎了。不过,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 难道他……不是在装作?而是真心的?他真的是爱著…… 不!不可能的!他只是在假装! 他只是为了伤红绡的心…… 红绡她…… 炽翼,你已经够了吧! 你就真的这麽狠心? 你明知道伤了红绡的心,和伤了我的心没有什麽分别! 若是你再过份下去,我一定……一定不会绕过你的! 太渊暗暗咬牙,昏昏沈沈地想著。 第一章 “皇兄,你可是故意的吗?” “什麽故意?”炽翼挑眉:“难道你三更半夜的,特意找我来你宫里,就是问我这种问题吗?” “若是我白天想找皇兄说话,皇姐会愿意吗?皇兄你又有时间吗?”意识到这像是诘问,红绡及时打住,用有些埋怨的语气问道:“皇兄你突然决定要娶皇姐,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在栖凤台……” “红绡。”炽翼打断了她,笑了出来:“你觉得我是为了你说的那些傻话,才决定要娶回舞的吗?” “难道不是吗?”坐在桌边的红绡拉扯著衣物上的流苏:“皇兄这麽仓促地在这个时候娶妃,红绡自然会做这样的联想。” “你想错了。”炽翼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告诉她:“红绡,你那些话虽然让我有些困扰,但是还不足以让我做出这样重要的决定。” “皇兄……” “红绡,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炽翼目光扫过红绡身後那排紧闭著的长窗,嘴角露出微笑:“何况,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你了,我对你的怜惜,只是出於血脉亲情,和男欢女爱半点关系也没有。” “那你对皇姐呢?”红绡也不激动,轻声地问:“皇兄你对皇姐不是也只有骨肉之情吗?之前也一直逃避著皇姐,为什麽现在突然之间又要娶她为妃了?” “我对回舞?”炽翼略一沈吟,然後带著几分坚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答:“我对回舞的感情,比对任何人的要深。要是选一个相伴相依之人,我自然会选她的。” “要是皇姐以後不能为你产下子嗣,皇兄你可会……” “不会。”这回炽翼却连想也没想:“就算回舞日後不能为我生下子嗣,我也不会再另娶他人为妃。” “为什麽?” “这麽简单的道理,你怎麽不明白呢?”炽翼一手抚过鬓发:“照著回舞的脾气,怎麽能容忍我有其他的夫人?我既然决定娶她,就已经放弃了另娶的权力。” “可皇兄你当日不是对我说,除了可以产下子嗣之外,皇姐她没有一样比得上我吗?”红绡带泪的眼眸盯著他:“你却把什麽都给了她,真是好不公平!” “回舞是比不上你。”炽翼细细地打量著红绡:“她固然容貌美丽,让人惊倾倒。你却也是雅致动人,更能令人牵肠挂肚。她脾气暴戾,你乖巧温顺。她心胸狭窄,远不及你体贴大方。她粗心大意,可你细心周到。越是比较,她越是一点也比不上你。” “可你还是要娶她,不是吗?” “虽然回舞比不上你,但我还是要娶她。”炽翼斩钉截铁地说:“因为她是回舞,她注定了是我炽翼的皇妃。就算她有千般不好,这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只是这样的原因吗?”红绡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你就不怕自己後悔?” “我从不後悔。”炽翼叹了口气:“回舞也有她的优点,她比不上你也并不代表她一无是处。我娶了她,自然会试著去爱她。” “就算是这样。”红绡犹不死心:“难道我对皇兄的心意,你连一点也不愿怜惜?” “你很明白,我是不会娶你的。”炽翼平静地看著她:“你还是冷静一下,断了这个念头。太渊对你情深意切,才是值得你珍惜的那人。” “我不需要!”红绡用轻柔却坚决的口气回答:“就算我嫁给了他,也不过是为了成全皇兄的心愿。若是他对我一往情深需要珍惜,我对皇兄的感情又有谁来珍惜呢?” “够了!”炽翼再也忍耐不住,语气严峻了起来:“我一直以为你和太渊是佳偶天成,才一力主张把你许配给他。没想到你这样偏颇,连试著接受他也不愿意!他对你动了真心,你却一再伤他,这叫他情何以堪?纵然他如何温柔无争,你也不能这样对他!” “皇兄,你一句一句都是为了太渊,太渊是谁?他不过是水族的一个皇子,你对一个外人都这麽费心关怀,却对口口声声称作妹妹的我这麽轻贱。在皇兄你的心里,他比我重要百倍,这对我公平吗?”红绡幽幽地盯著炽翼:“他应该明白,自己和皇兄相比,就如萤火与昊日,我又怎会……” “闭嘴!”炽翼勃然大怒:“我告诉你红绡,一事归一事,你就算如何怨我,也不许扯到太渊的身上!你若是敢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看我怎麽收拾你!” 红绡缩了一下肩头,神情中流露出了伤痛。 一时之间,屋中没有其他声响,任著镂金香炉中散发出的淡淡烟气空中弥漫。 两人都明白,这一刻过後,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把对方当作自己的至亲手足。 “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炽翼站了起来:“若是无话可说了,我就回宫去了。” 说完一拂衣袖,转身而去。 “皇兄……” “你到底纠纠缠缠的要做什麽?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今日自尽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舍回舞而娶你。”炽翼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你聪明的话,就此作罢,我当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你红绡依旧是我炽翼的皇妹,火族的公主。” “我别无所求,只要皇兄你说一声,我红绡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会记在心上……”红绡顿了一顿:“我明白你急著要娶皇姐,只是迫於我对你坦诚心意你却不能接受,为了让我断了想念……你对我不是毫无情意……” “红绡啊红绡,若是我真的对你有情,我又怎会让你嫁给太渊?” 炽翼放声大笑了一阵,然後突然停住,冷冷说道:“红绡,我若是爱你,哪怕所有人都不赞同,我也会娶你为妃!” “皇兄……” “你够了没有!别以为……”炽翼霍然转身,却为眼前所见退了一步。 轻烟缭绕的房里,红色的衣裙在红绡脚边如鲜花绽放,她正拉开系带,褪去了最後一件里衣。 双手环绕在胸前,长发半披在身上,美丽无瑕的身躯在空气中微微轻颤,雪一样洁白的肌肤映著黑檀木般的如云秀发,眼前的红绡,美得让人屏息。 “你做什麽?”炽翼皱起眉斥责:“快把衣服穿上!” “皇兄,红绡就这麽不值得你怜惜吗?”红绡往前跨了一步,闪烁灯火中,一滴清泪顺著脸颊滑落了下来。 “红绡,你好大的胆子。”炽翼抿嘴一笑,笑容中却是毫无温度:“我从不知道,你的胆子竟有这麽大,很好!很好!” 红绡颤得更加厉害,却还是咬著牙,径直走到了炽翼的面前。 炽翼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因为羞涩而烧红的脸庞。 “红绡。”他弯腰附到了红绡的耳边,如同对情人耳语般轻柔地呢喃著:“你真的惹火我了。” 轻笑声中,火红的长鞭已经顺著手臂滑了下来,握在了手里。 他握紧了鞭子,就要甩出…… 眼前一暗! 炽翼愀然色变。 “红绡!”他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推开红绡,厉声问道:“你做了什麽?” 红绡被他一把推倒,长长的黑发铺满了一地,洁白纤柔的身躯匍匐在他的脚边。这种揉合了纯洁与妩媚的引诱,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够不为所动。 可惜此刻在炽翼的眼里,除了怒火,什麽都没有。 “香炉里烧的……”长鞭从手里落下,炽翼慢慢往後退了几步,然後轻轻一晃,单膝跪倒在了地上:“是什麽……” “有一天,那位七皇子太渊偶然间向我提起了多年前在千水之城发生的趣事……”婉转的声音里带著某种说不出的凄凉:“我猜皇兄你之所以从不喝酒,是因为烈酒会令你体内的红莲烈火失去控制,而你为了克制这种变化,会耗尽心力,令得神智不清。” 炽翼慢慢抬起了头,已经有汗水从他额头渗出,他紧盯著眼前正缓缓从地上坐起的美丽少女。 “皇兄还记得喝过的‘醒春’吗?‘醒春’之所以令人易醉,就因为它是用这种酣然草的灰烬酿造而成。这是西蛮的贡物,我在西蛮为奴多年,当然是知道的。”红绡挪到了他的面前,细白的手指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为他拭去了从额头滑落的汗水:“这草焚烧之时,虽然只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但要是之前没有服用一种特别的草药,会像喝了最烈的烈酒。皇兄你不胜酒力,何况……我还用了雌合欢花的花粉……” “红绡,你疯了吗?那是……你居然……”这个在自己印象里荏弱无用的红绡,居然会做出这麽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实在是让炽翼暗自一惊:“你知不知道你这麽做,会有什麽後果?” 他抬眼看了看那排依旧紧闭的长窗,眼神中终於有了一丝动摇。 “我是疯了。”红绡纤细的身子已经窝进了他前倾的胸中,向上仰望著炽翼因为沾染醉意,变得媚惑的容颜:“只有你自己不知道,这个世间有多少人为你神魂颠倒,有多少人为你几近疯狂。我一直都觉得,与其说翔离是妖孽,皇兄你更像是生来毁灭世间的。” “你果真是不要命了……”炽翼有些费劲的说著,颈边的赤皇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你以为你这麽做了……能得到什麽?你现在住手的话……” “我知道我永远都没有资格做火族的赤皇妃。可你为什麽要匆忙迎娶皇姐?你为什麽连一丝希望也不留给我呢?”红绡看著他,不知道为什麽,那种眼神连炽翼也觉得心中一阵发冷:“我什麽都不要,我现在只是要求你陪我一夜!只是这一夜而已!这样也不可以吗?” 两个人静静对视著。 然後,一阵笑声从炽翼的唇边流泻而出。 “你对自己也太没有信心了,这麽美丽的身子,有谁能不动心的?”炽翼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慵慵懒懒地一笑,倾身向前把红绡压倒在了地上:“你脱光就好,何必再要对我用药呢?你这麽柔弱,我可不想像头野兽一样,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 原本准备孤注一掷的红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开始慌张了起来。 再怎麽准备豁出去了,可是她毕竟未经人事…… “你放心吧!我不是太渊那个不解风情的傻小子,至少在我还控制得住的时候……我会尽量温柔一些的!”炽翼贴近红绡的脸庞,红的唇暧昧地在她耳边游移:“等到了明天,我一定会如你所愿,舍不得把你嫁给他了!” 拒人於千里之外依旧以颠倒众生的赤皇,现在居然用一种诱惑的,痴狂的表情看著自己…… 肌肤相贴,气息可闻,红绡觉得自己也跟著炽翼一同醉了…… 疯了!真的要疯了!整个世界都是! “赤皇大人,您玩够了吧!” 这个温和的声音带著一阵潮冷的风,毫无预警地占据了正荡漾著浓浓春意的空气。 在快要被烈焰化成灰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浸到了水里,那会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 就像充满压抑,恐惧,战栗,在最可怕的恶梦中挣扎,却无法醒来的时刻! 当红绡看到这双眼睛,就有这样的感觉。 琥珀色的眼睛里并没有丝毫冰冷或者愤怒的情绪,背光的关系,颜色看起来有些深邃,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只是比往常多了一些湿气。 当然不是伤心落泪的那种湿润,而像是你隔著有些微寒却不冰凉的水,看到了水面上方这样一双眼睛。 你渐渐沈入水底,这双眼睛优雅温柔而深情地静静看著…… 红绡打了个冷颤,彻底地从炽翼造成的晕眩中清醒了过来。 是太渊的眼睛。 太渊,那个似乎永远优雅而温柔的皇子,她的未婚夫婿,正站在那排长窗前望著他们。 “也许我不该打扰二位。”她听到太渊一派斯文有礼地说:“但是你们一个即将和我成亲,一个马上就要娶妻,深夜之中用这样的姿态相处,好像有点不太应该。” 红绡如梦初醒地惊觉自己的样子有多麽不堪入目,而现在的情景又有多麽地荒谬。 她正一丝不挂的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而自己未来的夫婿,则彬彬有礼地站在一旁,极为婉转而含蓄地表达他的不满。 直觉想要推开,却发现炽翼根本就没有想要离开她的意思。 “我还想著你到什麽时候才肯出来。”炽翼也抬起了头,看著这个好像永远要慢上半拍的家夥:“红绡如此美丽绝伦,我真怕我一个克制不住,就在你眼皮底下把她拆吃入腹了。” 红绡大吃一惊,这才明白,炽翼自始至终都知道太渊站在窗外。 “赤皇大人,红绡公主。”太渊背转身去:“劳烦二位整理一下衣冠,夜深露重,小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要著凉。” “红绡。”炽翼又低下了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红绡耳边说著:“真是抱歉,恐怕今夜我不能陪你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红绡看向他的眼睛,那里面隐藏的怒气足以让她不寒而栗。 炽翼对著因为害怕而发颤的她笑了一笑,伸手拉过一旁的衣物,盖在她赤裸的身上。 接著他站起身子,也不再理会还躺在地上发愣的红绡,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炽翼。”太渊听到沈重的脚步声,连忙回头,正看见炽翼有些步履蹒跚地推门出去。 “七皇子,我……” 太渊低头看著脚边泣不成声的红绡,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什麽都没有看见。”太渊也随著炽翼走出门去,留下了一句:“夜深了,公主好生歇著吧!” 走到门外的炽翼已经腾空飞起,却又一头从天上栽倒下来。 太渊急忙飞身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借著月光,怀中的炽翼双颊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太渊拉直了嘴角,面容比方才阴沈了太多。 “你很生气呢!”炽翼忍住头晕,笑吟吟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麽生气,原来你这傻小子真的生气起来,是这种怪模样呢!” “赤皇大人,我奇怪你还笑得出来。”太渊冷冷地说著:“此时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你担心。” “对,合欢花。”炽翼把头靠在了太渊的胸前,伸出手指向了某个方向:“你把我送到那里去!” “那里……”如果他没有记错,那里是回舞居住的宫殿。 “我自然是要去找回舞,反正我们马上就要成亲……” “不行!” 炽翼愣住了。 雌合欢花的花粉,对於男性来说,是一种强烈的催情药物。何况他为了压制体内的红莲烈火,根本没有余力维持清醒,更别说自己解决…… “我知道你受了刺激,却没想到这麽严重……”炽翼捂住嘴吃吃地笑著:“好吧!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麽不能去找回舞?” “不行……”太渊想到了自己为什麽要反对:“若是你去找了回舞公主,那麽红绡她……” 炽翼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燃起了怒火。 “按照回舞公主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今晚的事情,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太渊边说,边施展起了隐匿行踪的法术,抱著炽翼往相反的方向飞去:“大婚就在眼前,赤皇大人也不希望到了这个时候,有什麽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吧!” “你觉得我去找回舞会害了你的红绡?”炽翼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或者我该说,太渊,你倒真是爱惨了红绡。为了帮她隐瞒,你是不是什麽也愿意做呢?” “不错!”太渊望向前方,坚定地回答:“为了红绡,我什麽都愿意去做。” 炽翼慢慢松开了手,心里因为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觉得很不舒服。 他们两个才认识多久?什麽时候开始,红绡对太渊变得这麽重要? 枉费自己对他千般回护,到头来,他还不是为了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红绡,把自己置於不顾…… 炽翼仰头看著太渊紧绷的下颚,觉得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不满。 “啊!”突然觉得肩头一痛,原本心无旁骛的太渊差点从空中摔下去。 他侧过头,看见炽翼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肩膀,鲜红的血迹从衣物中渗透了出来。 炽翼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睛在银色的月光里泛著暗暗的红,自己的鲜血像红稠的胭脂一样染红了他的嘴唇。 这样的炽翼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两百年前的那一个夜晚。 酒醉的炽翼落进了後花园的水池…… “太渊。”炽翼的声音异常地沙哑:“带我出城往东。” 清亮的眼睛开始迷朦,太渊知道炽翼就要神智不清,急忙照著他的意思,出城往东飞去。 第二章 “炽翼!”炽翼猛地翻出自己怀抱,往云层之下坠落,太渊连忙跟著落下,在半空抓住了他的衣袖。 “放手!”炽翼反手一掌印在太渊的胸口,把没有防备的他击飞了出去。 太渊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胸口郁闷难当,只能闭著眼睛任由自己摔往地面。 撞断了无数的树枝後著地的同时,耳中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太渊这才知道,原来炽翼是效仿当日,跳进了水里。 可是他这回不只是喝了酒…… 太渊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顾不上眼前还在发黑,挣扎著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水气升腾之中,果然隐约看得到有一个红色的身影。 “炽翼!”太渊一步踏进水中,就要去看炽翼的状况。 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侵入了他的皮肤,差点一下子就把他冻结住了。 “地阴寒泉!”太渊惊呼一声,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脚,坐倒在了岸边。 原来这里就是栖梧东方的地阴寒泉。 他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这一带到处充满了寒气。 这地阴寒泉是世间七处地阴之气汇聚地之一,虽处於阳气汇聚的南天,却是其中寒气最为强烈的一处。 寒气之盛,连身为水族的自己都觉得有些抵御不住,何况是火族的炽翼…… 想到这里,太渊的脸色都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的寒气渐渐消失,显露出了站在水中的炽翼。 炽翼自胸部往下都浸在水中,全身结满了薄薄的冰霜,潮红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连嘴唇都有些发紫。 看来他是要借著地阴寒泉的阴冷之气,压制自己身上的红莲之火发作。 随著炽翼的脸色变得更加青白,泉水中的寒气也不再那麽浓烈。 太渊小心地踏足水上,朝著炽翼走了过去。 “赤皇大人。”太渊在炽翼的面前单膝跪下,与他平视:“你好些了吗?” 炽翼覆满冰霜的眼睫微微一动,睁开眼睛朝著太渊看了过来。 被寒霜包裹著的赤皇,身上随时散发著的如火狂傲似乎随著红莲之火被压制而消退不少。 站立在众人之上的赤皇,永远狂傲炽烈的赤皇,正因为寒冷用双手环抱著微颤的身体,用如水一般的眼神望著自己。 太渊觉得眼前发黑的情况越发严重,致使他头脑不清地伸手要去碰触水中的炽翼。 “走开!” 就在他的手指就要碰到炽翼脸颊的那一个瞬间,僵硬的声音从炽翼发紫的嘴唇里迸了出来。 太渊直觉地缩回了手,退开了一些,却没有依言走开。 “炽翼。”像是怕惊扰到他,太渊轻声地说:“地阴寒泉对你的身体的损耗太大了,你还是……” “你阻止我碰你的红绡,又不让我去找回舞。”炽翼的声音有些发颤:“只有地阴寒泉可以勉强镇住我身上的红莲之火,让我有余力抵制合欢花的药性。一旦我离开这里,要是闯了什麽祸事,你的红绡可承担得起这个後果?” 如果只是喝了酒的神智不清,或者自己还能够控制得住,至多是让身体沈睡罢了。 但神智不清,又被药物激发野性的赤皇,恐怕会是一场灾难……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太渊讷讷地说著。 “有什麽办法?合欢花只产在云梦山,一时半刻到哪里去找雄花的花粉?还是你觉得有谁能够轻易制住发狂的我?”炽翼连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太渊,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是真的闹到不可收拾,红绡恐怕性命难保。” 听他这麽一说,太渊果然呆住了。 炽翼看著他为难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是最为看重红绡的安危。 翻腾的热气被彻骨的寒冷强压在身体之中,在血脉中飞窜,想要寻到宣泄的出口。 最终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炙热的血液溅在寒泉水中,发出嗤然的声响。 太渊怔怔地瞪著自己衣衫下摆上暗色的血渍,不能相信炽翼竟然吐了血出来。 炽翼看著他慌张的样子,不知怎麽的,火气消了大半。 “地阴之气有损无益,你走远些!到明日一早我自然就会好了。”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会这个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家夥。 到底是欠了他什麽? 他说不要去找回舞,就真的不去了? 他一句话,值得你在这麽关键的时候,跑到这里自损修为吗? 炽翼啊炽翼,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说话了? 就在炽翼暗自恼火的时候,身边的异样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双微热的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腰,然後贴近了一个同样微热的身子。 “你做什麽?”炽翼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著和他一样沈到水中,紧紧贴著他的太渊。 “你很冷吧!”皮肤被寒冷的泉水刺得发痛,太渊的身上虽然还没有开始结霜,但是已经很不好受:“我总算是水族,对於寒气的抵御要强上许多,你靠著我,多少要暖和一些。” 炽翼愣住了。 疯了吗?今天晚上,不止是红绡,连太渊也发了疯…… “你……暖和些了吗?”太渊声音一颤。 “嗯!”看著被冻得脸色发白的太渊,炽翼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暖和?天知道!看他抖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在暖和谁啊! 才活了千年,根本没什麽力量的柔弱半龙……居然对他这个闻名七海的战将,承袭了强大力量的赤皇说……取暖?这小白痴! 他到底知不知道地阴寒泉对身体的损伤会有多重? 可……如果不让他为自己“取暖”,他会很难过吧! 算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炽翼把脸贴在了太渊的脸上,让两人的身体更紧地贴合到了一起。 “炽翼。” “嗯?” “炽翼……” “什麽?” “炽翼……” “说啊!” “对不起!”太渊皱著眉:“我……总是让你为难……” “我习惯了。”炽翼微微动了动,覆盖著冰霜的睫毛扫过太渊的脸颊。“谁叫你是……” 谁叫你是碧漪的儿子?谁叫你是红绡的丈夫? 到底……是哪一个? “你在担心什麽?”炽翼看到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直觉地想到他是在担心刚才的事:“你放心吧!我只是吓吓红绡,今晚的事我不会追究的。” “不,不是……”太渊移开了视线:“炽翼,你暖和些了吗?” “傻小子!”炽翼一怔,把头枕在太渊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太渊身上很暖……” 突然有一点点後悔…… 红绡……配不上太渊…… 也许,不该这麽仓促地订下这门婚事…… 太渊,你不要娶红绡了!她配不上你! 她还没有嫁你就让你伤心,根本不值得你这麽喜欢她! 我会帮你找一个最好的,最值得你喜欢的人,你把红绡忘了吧! 反正你还小,也不急著成婚,这门婚事就算了,聘礼你拿回去,就当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炽翼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麽了?”太渊发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没什麽!”想到了刚才太渊六神无主的模样,他更加用力地搂紧了在发抖的太渊。 太渊……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身体,如果不需要那该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盟约,如果当年没有答应母後…… 那麽……就可以这麽说:“太渊,我不许你娶红绡!” 可惜…… “太渊。”也许是因为寒冷,炽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你是不是一定要娶红绡?” 很自然地,得到了用力的首肯…… 炽翼忿忿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喝了酒以後,还是会神智不清。 居然想把这个小白痴的肉一口口地咬下来…… 太渊独自一人回到栖梧城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午後。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处远离地阴寒泉的地方,肩膀的伤口包扎妥当,身上的衣服整洁干爽,却不见了炽翼。 他只记得昨晚和炽翼一起站在寒泉里,虽然他尽力抵御,但阴寒的泉水最终让他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炽翼怎麽样了? “太渊!”有人喊他。 失魂落魄的太渊抬起了头,看到了一脸凝重的奇练正朝自己大步走来。 他连忙收拾心情,迎了上去。 奇练的表情隐隐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到哪里去了?”奇练劈头就问:“怎麽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昨晚我去附近山林里散步,走得累了,就在林子里睡著了,刚刚醒转过来。”料想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昨夜和炽翼一同出城,太渊镇定地答道:“大皇兄,可是出了什麽事了?” “是!今早这栖梧城里出了大事。”奇练点了点头,神情依旧十分郑重。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太渊的心里“咯!”一想,一瞬之间设想了十数种可能。 “太渊。”奇练压低了声音:“今早,回舞公主被发现死在了红绡公主的屋里。” “什麽?”太渊大吃一惊。 “还有……”奇练目光一闪:“杀了她的,是赤皇炽翼!” “不可能的!”太渊直觉地大声反驳了出来。 看到奇练讶异地盯著自己,太渊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赤皇不是就要和回舞公主成婚了吗?赤皇怎麽可能……杀了她……还是在红绡那里……” 说到後来,竟然有些心惊胆战。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知道众人赶到之时,炽翼的剑还没有从回舞身上拔出来。”奇练叹了口气:“事实如此确凿,炽翼也已经承认是他失手杀了回舞,祝融圣君的反应可想而知。” “原因呢?”太渊追问著:“炽翼他为什麽要动手?” “好像是因为……”奇练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什麽不方便说的。 “大皇兄你直说无妨。”他大致猜到了一些:“这件事发生在红绡的屋里,我还是了解得清楚一些较好。” “也罢!你迟早是要知道的。”奇练点了点头:“回舞不知怎麽知道昨晚炽翼去了红绡的屋里,她等了一夜也不见炽翼出来,今早终於忍不住冲了进去,结果正见到炽翼和红绡在一间屋里。你也知道回舞的性格,她一句不说就拔了炽翼的剑去刺红绡,炽翼上前夺剑,混乱之中不慎失手刺死了她……” 见到太渊一脸呆滞,奇练又说:“太渊你千万不要乱想,我相信炽翼和红绡之间绝对不会有什麽苟且之事,独处一夜一定另有原因。” “我也相信红绡……”太渊低下了头:“但是炽翼他怎麽会失手……” 赤皇怎麽可能“失手”?还是这麽严重的“失手”! “我看到了炽翼,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像是受了伤,或者大大折损了修为。如果真是这样,失手之事也不出奇。毕竟回舞也是纯血的火族,力量不可小觑。全力相搏本就不易控制轻重……”奇练紧皱著眉:“我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出了什麽问题。不过这件事再怎麽说也是火族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是无权多问的。” “可是,炽翼他怎麽可能……”这可能吗?炽翼他…… “我也觉得事情透著蹊跷,这世上谁能无声无息伤了炽翼,其中恐怕另有隐情。”奇练扯著太渊就往屋里走去。“所以,我们还是赶快收拾一下先回千水,一切交由父皇定夺吧!” “等一下!”太渊拉住了他:“大皇兄,要是真是赤皇他杀了回舞公主,他会怎麽样呢?” “这件事非比寻常,回舞她是唯一的纯血公主,地位高贵。杀了她,可是一等的重罪。”奇练露出棘手的表情:“就算炽翼在火族之中的地位只是一人之下,也不可能轻易脱罪。这回他的麻烦大了!” “不至於吧!”太渊不信地说著:“他统领火族军权,要动他多少也有几分顾忌。” “你懂什麽!火族历来以治下严厉著称,这次炽翼犯了这样的重罪,若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不了了之。那些历来不满於火族的外族属臣,怎麽会平白放过这个大好的借口?”奇练分析给他听:“要是因此引致内乱,可不是什麽说笑的事情。” “那麽炽翼他是不是……”太渊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放心吧!炽翼他不知经历过多少的风浪。”知道太渊和炽翼的感情向来很好,奇练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恐怕这世上也没其他人能够解决得了。” “可是……”心里为什麽这麽不安? 太渊看向内宫的方向,脸上浮现了忧心。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红绡,可现在也不是顾著儿女私情的时候。”奇练正色说道:“至於今後如何,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可你要有准备,你和红绡的婚事,现在成了未知之数,大有可能就此告吹。” 太渊被奇练拖著去收拾行装,心里为这突如其的意外方寸大乱。 这种情况之下,别说婚事,水火两族的关系恐怕也会陷入另一种局面。 不行!不能这样! 要想个办法…… “有什麽办法?”这个时候的炽翼,正坐在囚室之中,神情和面前的化雷有著天壤之别:“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我有什麽办法?” 祝融亲自在他身上和这个囚室里施了咒法,他现在只能直挺挺地坐在这张椅子上,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 “大人,这件事非同一般,万万不能轻视。”化雷忧心忡忡地说:“属臣之中有许多外族首领一直野心勃勃,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攻诘大人的机会。” “担心有什麽用?既然他们想要造反,迟早也是会反的。”炽翼笑了一声:“既然不是存心依附,我能压得了他们一时,也压不了一世。” “大人……” 炽翼想要挥挥手,却发现抬不起手来,只能挑了挑眉毛。 “微臣不明白,大人怎麽可能会……”化雷吞吞吐吐地说:“怎麽可能会误杀回舞公主呢?” “既然说是误杀,自然是我意料之外的。”炽翼的面色猝然一变,阴沈地吓人:“她既然改不了冲动莽撞的脾气,迟早有这麽一天……” “大人……”化雷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却还是硬著头皮问了:“您可是受了伤?或者是出了什麽事情?” “换了别人,都可能联想到这上面去。”炽翼看了他一眼:“可你向来喜欢多心,一定不会以为我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才‘失手’吧!” “是!微臣不信。”要说赤皇是“力竭失手”,打死他也不信。 “哼!”炽翼冷笑了几声:“化雷,你想得太多了。” “是。”知道炽翼不想多说,化雷虽然心中忧急,却也不敢多问:“微臣是想知道,大人打算怎麽办?” “这是个机会,要看怎麽用了。”炽翼目光转过,看著这间狭小无窗的囚室:“一个人待著也好!这段时间,我要一个人仔细地想想……” “微臣明白了。”听赤皇的意思,像是有著自己的打算,化雷稍稍放下了高悬的心。 “化雷。”在化雷行礼告退的时候,炽翼吩咐他:“你替我盯著红绡,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要如实地向我回报,不许有半点疏漏。” “是!”化雷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 “化雷,用点心!”炽翼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我的这个妹妹,可机灵得很呢!” 火族的赤皇杀了火族的长公主。 四方的无数神族,都因为这个消息而受到了震动。 赤皇於火族,火族於七海八荒,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这件事会如何处理,可以说无数的眼睛正在紧迫盯著。 目光的焦点自然是火族圣君祝融,可他据说是被这个忤逆狂傲,无法无天的儿子气得七窍生烟,加上忧伤心爱的女儿辞世,突然一病不起。 这“病”来得很是时候,所有一切不得不延後处理。 而水族的共工帝君,看来是打定了主意,对这件“家务事”不再过问。 可在这之前,祝融明明说了,要把炽翼这个不肖子好好惩戒一番,以谢天下。 而共工那里,似乎是感兴趣得很,大有煽动群情,看祝融能做到哪一步的意思。 从风起云涌到一潭死水,突然彻底的转变,充满了诡谲的意味。 更多的猜测和议论,不满和忧心,计策和阴谋,随著时间的过去,慢慢地开始浮上水面。 其实,说到这件事情,两位帝君也是满心不忿。 祝融原本坚持绝不轻饶,共工则是想要借机生事。 一切的改变,只是源於那位一向不理会他人纷争的东溟天帝,居然在万年一次为他庆生所办的东天宴上,饶有趣味地公然谈到了这件事。 纵然他只是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难道杀了个丑八怪也是什麽大事不成?一想到也许再也见不著炽翼的美貌,我就有些伤心呢!” 然後,他叹了口气。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祝融和共工,都坐在他的身边。 他说话的声音,比任何的乐声还要动听,他叹气的样子,实在是没有言语可以形容那种美丽。 可是面对著天地之间再无比拟的音容笑貌,祝融和共工的脸色霎时成了青白一片。 火神祝融回到栖梧马上一病不起,水神共工立刻觉得这件事情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祝融和共工都很明白,东溟是在暗示他们,炽翼动不得。 就算他们都是一方霸主,但是对东溟帝君,不能说是闻之色变,却也是心存顾忌。 东溟天帝的古怪规矩和脾气,足以让任何领教过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但骄横跋扈如水火二神,在他的面前也总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 活得越长,力量自然越是强大。 这不是定律,却鲜少有著相反的例证。 东溟活了多长的时间,没有人知道,但祝融和共工还记得,现在的东溟依然和他们见到第一眼见到他时一模一样。那个时候,共工还是东海中的神龙,祝融仍是南天外的火凤,而东溟,却已经是头戴冠冕,身著帝服的东天帝君。 他的力量有多强,谁也说不准,联手能不能胜他,也是谁也说不准。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因为他一时兴起才幻化成形,然後才能成为平分世间的君王。祝融和共工,就一点想要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了。 东溟在他们的面前说了这句话,叹了这声气,就算再怎麽伤脑筋,再怎麽不甘心,他们也只能暂且停下一切计划,生病的生病,无视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视。只想著能拖多久就多久,至多等上个一两百年,等到东溟帝君完全把这事给忘了,再作处置不迟。 虽然做了这样的打算,但是祝融却开始心中惶惶。 到底什麽时候开始,东溟对炽翼格外垂青了? 东溟说到炽翼时的那种暧昧模样,一想到就觉得背脊发冷。 难道不知不觉之间,他对炽翼…… 胡思乱想之後,祝融开始觉得自己就快要病入膏肓。 比起祝融,共工的心里则更加不安。 东溟居然会对炽翼另眼相看,这一点就足以让共工夜不安枕了。 炽翼虽然还说得上容貌出众,但比起东溟来还是相差甚远的。而东溟以自己的容貌为傲,把别人一律视作粪土草芥的脾气,共工更是清楚得很。 这些年来,东溟对於自己和祝融的争斗放任为之,这样的态度,会不会有一天因为对炽翼的另眼相看而改变呢?到了那个时候,胜负何须苦苦争斗,自己是必败无疑…… 结果,猜来猜去,还是谁都拿捏不准东溟的意思,只能任凭事态自由发展下去。 关在囚室里的炽翼,辗转知道以後笑了一声,说了一句:“不过是觉得有趣而已。” 什麽爱惜美貌? 每次见到不都是掩面长叹,说比起他来,自己哪里都不堪入目,长成这样简直可怜之极…… 东溟会这麽做,多半是因为父皇和共工在他的面前依旧为此事针锋相对,搅了他的兴致,心中不满罢了! 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倒是有更多的时间打算了。 “三个月吧!”炽翼对化雷说:“最迟也就三个月。” 没有三个月。 在一个月後,火族属下最为强悍的北方十九族联盟叛乱,一路横行无阻的大军就要杀到栖梧之时,有些手忙脚乱的祝融才想到了自己被誉为最强战将的儿子还被关在牢里。 火族的赤皇杀了火族的长公主。 这桩严重之极的事件,在赤皇三两下摆平北方十九族的叛乱之後,彻底不了了之! 第三章 “赤皇大人,他已经到了。”化雷在门外说道。 “进来吧!”炽翼把手里的长卷放回了桌上,抬起了头。 “是!”化雷转过头去,伸手示意:“北方将军,赤皇有请。” 他身後的人微一行礼,然後走了进来。 “微臣拜见赤皇大人!”那个高大的身影朝他叩拜行礼。 炽翼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却不是要去扶他,只是居高临下地望著这人。 “蚩尤。”他突然双眉一抬,语气严厉:“你可知罪?” “赤皇恕罪!”那人伏低身子,声音倒还算是沈稳:“属下何处做得不好,还请赤皇大人示下。” “哦?你这麽说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喽!”炽翼闻言,面色一变:“北方将军蚩尤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任蚩尤平日里如何强横,听到素以脾气火爆闻名四方的赤皇用这种火药味十足的语气说话,心中也不由有些发慌。 “赤皇大人请息怒。”蚩尤连忙为自己辩解:“属下绝无此意,只是实在不明白赤皇大人到底为何事不满。” “你真的不明白吗?”炽翼冷哼了一声:“那我来问你,我当日令你活捉其余十八族首领。可你呢?却给我带回来十八个头颅。蚩尤,你投身我麾下已近千年,军令如山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回禀大人,属下那麽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炽翼抚掌大笑:“蚩尤,你可敢把头抬起来,看著我再说一遍。” 蚩尤依言把头抬起,却在触及炽翼充满狠厉的眼神时心中一惊。 “说吧!”炽翼双手环胸,背靠著书案:“你倒是说说看,局势尽握手中之後,是什麽不得已的原因,要让你不顾我的命令,暗自处决叛乱之臣?” “回大人。”蚩尤皱起了他微赤的眉毛:“北方十九族在多年前败於赤皇大人以後,结为联盟效忠火族。但其中至今和东海水族暗中联络的为数不少,相互之间更是为了边界之事连年冲突,让大人时时费神。所以十九族虽然在火族属臣之中称得上实力出众,但从未受到大人重用……” “这些话,你当年秘密前来栖梧,誓言投效於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听过了。”炽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蚩尤,我只是要问你,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枉顾军令,杀了其余十八族的首领?” “大人命我留下十八族首领的性命,目的是为了安抚他们手下将领,以防他们借机作乱,使得局面脱离掌控。”蚩尤缓缓垂下目光:“但是在那之前,属下已经把十八族的主将招为己用。当场处决那些叛臣,只是怕再次节外生枝。” “什麽?”炽翼轻声地重复:“你说你在动手之前,已经把他们手中大将招为己用了?” “是。” 蚩尤屈膝低头,看到炽翼红色的靴子自左到右,自右到左来回地走了三趟,然後再一次地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空气中慢慢加重的压力让蚩尤的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 “你起来吧!”随著炽翼的声音响起,加诸在他身上的重压骤然消失,让他长呼了口气。 “坐!”炽翼的语气越发温和了起来,甚至吩咐看座上茶。 蚩尤坐下以後,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蚩尤,你或者没弄明白。”坐回位子上的炽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只是要你告诉我,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蚩尤端起的茶杯停在了嘴边。 “或者我该问,是谁这麽有能耐,居然能在短短的时日之内,策反十八族中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军们呢?”炽翼重重地放下了茶杯:“最好别告诉我是你!” “这……”蚩尤满面的犹豫之色。 “蚩尤。”炽翼挑起了眉毛,直视著他:“你是数一数二的骁勇战将,才智谋略也是上上之选。不过,真要做得如此高明,恐怕还欠了一点火候。要真是你做的,我自此以後倒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他的话里充满了弦外之音,蚩尤也不是傻子,怎麽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恳请赤皇恕罪。”蚩尤再一次屈膝跪下:“蚩尤并没有居功之意,但这件事情实在复杂蹊跷,属下一时不知如何对大人呈报。” “大胆!”炽翼用力一拍书案:“你真把我当成傻瓜了吗?” 随著炽翼一拍之下,那张白玉书案非但裂痕遍布,而且少说往地下的青玉砖里下陷了五寸,连门边的化雷见了,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蚩尤背上冷汗淋漓,张口结舌的,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回话才能平息赤皇的满腔怒火。 “蚩尤大人,您还不细细地把经过说给大人听吗?”一旁的化雷知机地提醒他。 “赤皇大人,蚩尤知罪了!”蚩尤定了定神:“事情是这样的……” “那个帮了你大忙的人到底是什麽来历,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等到蚩尤的回报告一段落,炽翼脸上的怒火也平息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他的相貌特征是隶属於哪一族的,你可有数?” “这人来去无踪,始终把自己包得严严实的,声音也刻意改变过了。我原本不愿信他,直到他用赤皇大人交代给我的命令相要挟,我才不得不与他合作。”蚩尤有些惭愧地说:“我曾试著制服他,却没料想他精通高深术法,那不过是个虚形幻象而已,根本无从查起。” “只是猜测,就知道我定的计划。单凭口舌,能够策反十八族主将……这人真是不简单啊!”炽翼面色凝重了起来:“我火族之中什麽时候有了这麽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到底是谁?为什麽要这麽做呢?” “属下并非刻意隐瞒大人,只是那人让我不要向赤皇大人吐露,只说是受过大人的恩惠,想要暗自报答一下大人罢了!” “要说仇人我是有不少,至於什麽受恩报答,八成只是借口。”炽翼还在深思,朝跪著的蚩尤挥了挥手。“既然说清楚了,这事也不怪你,你下去吧!” “属下违背军令,还请赤皇大人从重处罚。”蚩尤依旧不动,一脸沈痛地请罪。 “好了,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炽翼笑著说:“你受封北方将军,统领北方十九族,算是火族重臣。何况你这麽做也是为了大局著想,我怎麽会罚你呢?” “多谢大人!”蚩尤一抹冷汗,终於放下了七上八下的心。 “你去吧!”炽翼微微颔首。 直到蚩尤告退走远,化雷才走了过来。 “赤皇大人。”化雷站到炽翼身边:“我总觉得这蚩尤城府颇深,不太可靠。” “从他第一天来见我,我就知道这人野心不小。”炽翼冷笑一声:“他一直有心吞并北方十九族,我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当然会好好利用的。” “那麽……那个什麽神秘的人,是蚩尤编造的不成?”化雷惊讶地问。 “他要有那种本事,也不用等到今天,来让我给他机会了。他也算是难得的将才,只可惜好大喜功,急於求成,所以始终难成气候,不足为虑。”炽翼站了起来,踱了几步:“至於那个神秘人,既然这麽多人众口一词,必然是真正存在的。能够抓住他人的弱点,或利诱或使计,单凭小小手段就策反了一向忠心的十八族主将……真是令人畏惧的才智啊!” “那这人到底是敌是友?”化雷皱起了眉:“他让蚩尤杀了那十八族的首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诡计?” “这个你倒是多心了。”炽翼停了下来:“就算他没有策反十八族的主将,蚩尤也会想法子不让那些首领出现在我的面前俯首认错。那样的话,我还要费上不少的手脚,说起来那人总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既然谁也看不出那人的术法破绽,恐怕他绝非泛泛之辈。”化雷还是有些担忧。 “不错!”炽翼竟然点头同意:“虽然现在好像是在帮我,可如果有朝一日要和我为敌,这个人绝对会是我的心腹大患。” “那大人……” “化雷,还是你亲自去一趟。”炽翼想了想,吩咐道:“既然使用投射虚像的术法,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留在附近,我想知道……这要‘报答’我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 “回来!”炽翼喊住了他。 “大人还有什麽吩咐?” “化雷,最近这几天,红绡那里可有什麽动静?”炽翼背负著双手,站在窗边。 “红绡公主还是和前段时间一样卧病不起,不曾下床半步。”化雷回报著:“已经找人看过,说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需要静养。” “惊吓?”炽翼微低下头,嘴角有些抿紧:“倒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大人,红绡公主身子不适,这婚期是不是需要另议呢?或者看看水族……” “不必!”炽翼断然说道:“不是延後了五个月吗?足够她修养的了!” “可是,刚刚丧葬完毕,恐怕……” “十日之後,就让红绡去往千水,直到成婚!”炽翼冷冷地说道:“东溟天帝已然答应如期去往千水,我也已经知会过共工帝君,婚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常举行。” “可是如此仓促,有太多东西来不及准备了……”化雷为难地说道:“若是太过简陋,恐怕会失了礼数。” “化雷,你别忘了这只是一个形式。”炽翼的声音越发冷然:“我们是为了和水族结盟,才安排的联姻。你尽力去办就好,只要按时进行,不出差错就可以了。什麽简陋失礼的,不用考虑太多!” 化雷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连忙答是。 四周一片沈寂。 炽翼独自站在窗边,远望著庭院中盛开灿烂的粉色茶花。 茶花娇依旧,可是…… “回舞……”炽翼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带著一抹忧伤:“对不起……” 可我不得不这麽做…… 你可会原谅我? 你原谅我…… 炽翼手一松,离弦的箭矢竟然脱离了标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是一脸愕然地看著身边神情同样古怪的化雷。 “你说什麽?”他有些缓慢地问道:“你刚才说了什麽?” “回禀大人。”化雷咽了口口水:“千水之城派来使节,递上婚书。” “婚书?什麽婚书?”炽翼垂下举著长弓的手臂,不解地问道:“下个月就要行礼了,还送什麽婚书啊?” “不是七皇子和红绡公主的婚书,而是共工帝君他……” “共工要娶红绡?”炽翼一把揪住化雷的衣襟:“什麽乱七八糟的!” “微臣也不知道啊!”化雷拼命往後仰,生怕炽翼一怒之下殃及他这无辜的池鱼:“婚书上就是这麽写的,圣君一时拿不定主意,差我来找大人过去商议。” “共工要娶红绡……”直到飞过云梦山,眼看著要到千水之城的时候,炽翼还是回不过神来。 怎麽可能? 但是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就是水神帝君共工要娶自己的妹妹红绡为後。 那个嫔妃无数的共工,居然要抢自己儿子的妻子? 居然还是让红绡和碧漪同时位列帝後? 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红绡到底有什麽本事?居然能让共工那样的人为她神魂颠倒? 是的,神魂颠倒!千水之城的来使用的就是这个词! 如果换一种情况,听到那个暴戾的共工帝君会为某人“神魂颠倒”,他一定把这当成最有趣的笑话来听,然後会笑趴到地上去。 但是这个据说让共工“神魂颠倒”的人,是红绡! 红绡? 她才去了千水多久,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共工要娶她,那麽太渊怎麽办? 太渊他不是…… “该死的!”炽翼脸色发青,狠狠地咒道。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两道拉扯的身影从千水之城中飞了出来。 炽翼根本就不想再管闲事,但就快错身而过之时,他看清了那个在空中摇摇欲坠的身影,还是停了下来。 “帝後?”炽翼皱眉看著脸色苍白,泪流满面的碧漪:“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会一个人出城来的?” 没有仪仗,没有随从,身为水族的帝後,碧漪又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赤皇大人!”原本拉著碧漪的依妍看到是他,急忙说道:“您来得正好,快劝劝帝後,她不能去啊!” “炽翼!”碧漪看到是他,一下子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抽噎得快要断气,哪里还说得出什麽话来。 “到底出什麽事了?”炽翼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只能转头去问看起来稍微好些的依妍:“你说清楚!” 依妍连忙深呼吸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 “赤皇大人!”依妍脸颊边也有不少泪痕:“您可知道帝君要娶红绡公主为後?” “不错!我就是为了这事才赶来的!”炽翼点头。 “您也知道帝君决定的事情由不得他人干涉。可是……可是七皇子对公主她……”说著说著,依妍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太渊?太渊怎麽了?”炽翼脸色一变,大声说道:“你哭什麽?给我说清楚一点!” 被他一吼,不止依妍,连趴在他怀里的碧漪也吓得停止了抽噎哭泣。 “听说方才七皇子在殿上顶撞了帝君……还动了手……”依妍说得有些犹豫,她根本就不相信温和善良的七皇子会做出这样激烈的事来:“据说七皇子惹得帝君雷霆震怒,当场就要下令处决……” “处决?”炽翼手一收紧,听到怀里的碧漪痛得叫了一声,才赶忙放松了力气:“什麽处决?太渊现在怎麽样了?” “幸好大皇子为他求情,帝君才免了他的死罪!”依妍急急忙忙地说:“可是帝君打伤了七皇子,还用法术把他移去了不周山的天雷坪,要让他受万雷焚身之刑。” “万雷焚身?”炽翼双眉一扬:“不一样是要他的命吗?” “帝後就是要去救七皇子,我拉也拉不住她……” “炽翼!你别拦著我,我要去救太渊!”他怀里的碧漪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又要冲出去。 “别胡闹了!”炽翼一把抓住她:“你就算去了,又有什麽用处?” “可是太渊……”碧漪脸色死白,连声音都在颤抖:“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有什麽错……他只是喜欢红绡而已……” 炽翼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太渊还是个孩子…… “炽翼,太渊他好可怜……”碧漪哀哀哭泣著:“他受不了天雷的!” 他怎麽受得了天雷焚身的痛苦? “不行啊帝後!您也是经受不住的啊!”依妍也哭了起来。 他受不住的! 他连片刻都撑不住的…… “我去!”混乱之中,炽翼睁开了眼睛。 另两个人呆住了。 “赤皇大人!”依妍第一个反应过来,另一只手过来拉住了他:“您也不能去!” “不要……我去就好了!”碧漪也拼命摇头:“被天雷击中会灰飞烟灭的!” “既然知道危险,那就给我待在这里。”没有时间和她们纠缠,炽翼把碧漪推到依妍身边,吩咐道:“看好帝後!” “不行不行!”碧漪死命拉住他的衣袖:“你不能去!” “我不去,太渊就死定了!”炽翼拉回衣袖,坚定地对她说:“你回去等著,我一定把太渊活著带回来。” “不要!炽翼!”看著炽翼飞上云霄,碧漪慌乱地要追上去,却被依妍死死抓住了。 “帝後,您冷静一些啊!”依妍著急地劝说著她:“赤皇大人法力高深,如果是他去救七皇子,七皇子平安回来的机会就大多了!” “真的吗?他们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碧漪哭著问:“他们两个都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 “没事的,您别这麽担心!”依妍扶住了她:“赤皇大人不是让我们等著吗?他一定很快就会带著七皇子回来了……一定的……” 碧漪靠在依妍的肩头,无神的双眼看著炽翼消失的方向。 炽翼是为了自己。 冒著这麽大的危险,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 不周山 天雷坪 炽翼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心揪成了一团。 太渊为什麽会昏迷不醒? 他的嘴边有血迹,是受了伤吗?伤得重不重? 炽翼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救人。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那麽做,在这天雷坪上,只要有一个微小的动作或声响,就会引来天雷击打。 幸好在他赶到之前太渊一直是昏迷著的,这才没有受到雷击。 天雷坪上的天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刹那的停顿。 炽翼只能趁著这个刹那,往前走上一步,一步一步地靠近躺在天雷坪中央的太渊。 只要能走到太渊身边,就有办法带他离开。 还有五步,还有五步就能碰到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仰面躺著的太渊突然开始眨动眼睫。 炽翼在心中大声叫著:不要动!太渊,你千万不要动啊! 好吵的声音! 太渊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里依旧一片模糊,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不时有著明亮的光线在灰暗里划过。 这是在哪里?为什麽会在这里? 下一瞬,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了他茫然的神智。 红绡……父皇…… “太渊!”在他曲起手臂的时候,耳边像是传来了遥远的喊声。 然後,满天灰暗被丽的红色覆盖,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受到强烈的冲击,原本就昏昏沈沈的太渊神智更趋浑沌。 只觉得冰冷的身体被一片温暖环绕著,耳边可怕的响声渐渐转小。 他张开眼睛,可是视线里除了一片鲜红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那种粘腻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太渊,没事了……” 那说话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反反复复在耳边安慰著他。 那游移的指尖干燥而温暖,为他抹去了粘稠的液体,抚平了眉间的褶皱。 他就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拼命想要抓住些什麽。 在彻底昏厥过去之前,他依稀记得自己抓住了那一片丽的红色。 抓住了! 哪怕是死了,也绝不松手…… 第四章 太渊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绸纱包裹著皓白如雪的手腕,在自己的抓握之下泛出一片微红。 他的视线慢慢上移,看到了那双带著歉疚神情的明亮眼眸。 “太渊。”平时清甜婉约的声音有些低沈:“你好些了吗?” 红绡…… “我昏睡了多久?”太渊松开了手,转而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几日了……”红绡犹豫了一下:“你被帝君伤得很重,需要好好静养。” “父皇……”他想起来了,当日在大殿上,父皇饶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把自己丢到了天雷坪…… 万雷焚身! “红绡!”他再一次地抓住了红绡的手腕,急切地说道:“你没有事吧!” “我?”红绡征了一怔:“我没有事,我怎麽会有事呢?” “对了,你不会有事的,父皇他对你……”太渊的目光又一次黯然了下来:“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你了。” “太渊……你是不是在怨我?”红绡以为他是在说反话, “没有。”太渊目光复杂地看著她:“你也用不著感到内疚,这一切不能怪你。何况你为我冒了这麽大的危险,我是永远也不会忘的!” 他的视线扫过了那件红色的纱衣,心里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痛。 “我不明白……”红绡一脸迷茫:“你到底……” “你不用再说了。”太渊打断了她,神情平和地说著:“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想通了。这些天来你也一定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太渊……”原本还想说些什麽的红绡,在触及到太渊的目光时,不知道为什麽心中一寒,只能顺著他回答:“那你好好休息吧!” “红绡。”在红绡站起身来的时候,太渊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等著嫁给我父皇了呢?” 红绡别过脸,微微地点了点头:“帝君能看上我,本是我的福气。” “是吗?”太渊扫过站立在一旁的侍官们,用了一个比较隐晦的说法:“那他呢?你也不觉得伤心了?”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天过後,我已经彻底死心了。”红绡转过身,不让别人看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自己脸上的表情:“既然他那麽明白地说清楚了,我想得再多,也只是和自己过不去,有什麽意义呢?” “他不会同意的!”太渊提高了音量:“他一定会阻止。” “七皇子,是你高看我了,红绡承受不起!”从太渊的角度望过去,红绡弯起了嘴角:“可你是这样,不代表别人心里的看法,都会和你一样。” “不!他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他此刻身在千水。”红绡苦笑了一声:“七皇子不信的话,大可当面向他求证。” 太渊愣住了,脑子里只想著,他来了…… “七皇子别多想了,保重身体要紧。红绡就先告退了!”红绡屈膝行礼,朝外走了出去。 “七皇子。”走到门边,红绡有些幽怨地留下了一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曾对任何人有对你一半的好。” 炽翼站在太渊的花圃边。 或者说,曾经是太渊花圃的地方。 在炽翼的记忆里,这片不大的地方曾经种满植物,被太渊精心呵护著。可是如今这里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是长久无人打理了。 照著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草从中,果然有一株雪白的兰花孤零零地生长著。 这是唯一用矮栏隔离出来的一株植物,看得出来受到了很好的照料,才会生长得如此繁茂。 炽翼弯下腰,用指尖轻触著雪白的花瓣,嘴边有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还记得多年前递出这株兰花的时候,那张犹带稚气容貌,浮现出了怎样的狂喜。 “太渊。”他轻轻地喊著:“你来了啊!” “是!”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回应了他。 “你好些了吗?”炽翼直起了身子,捂住嘴轻咳了一声。 “多谢赤皇大人关心。”太渊表面平静,但是心中却是波澜大起。 出了这麽大的事情,他为什麽还能像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在他的心里,真的一点也没有我的……和红绡的位置吗? “你把它照顾得很好啊!”炽翼环视四周:“可是为什麽不再照顾其他的花草了呢?”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太渊若有似无地笑著:“照顾花木,最重要的是心静,我的心早已不复当初,这花不种也罢。” “不复当初?”炽翼微微叹息了一声:“太渊,其实有些事是注定了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太渊没有回应。 “忘了她吧!”炽翼垂下眼帘,盯著脚边的兰花。 “我以为……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太渊喃喃地说:“就算所有的人都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也不会的。” “如果今天抢走红绡的是别人,我二话不说就帮你杀了他。”炽翼强忍著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心软:“你斗不过他的,况且红绡原本就对你无意,就此算了吧!” “不论说什麽也好,不过就是要我不再闹事。”太渊闻言冷冷一笑:“其实赤皇大人根本就不用多费口舌,我知道自己身卑力薄,再坚持下去也不过是不自量力。” “太渊!”炽翼皱著眉:“你知道我不是……” “赤皇大人请放心,太渊不会破坏赤皇让水火两族结盟的心愿。”太渊在衣袖中握紧了拳头,语气却是恭恭敬敬:“红绡公主舍命闯入天雷坪救我,我又怎麽能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天雷坪?”炽翼一怔:“那是……” “赤皇大人保重!太渊告退了!”太渊挽袖行礼,转身就走。 “太渊!”炽翼急忙转身,朝著他的背影喊道:“天下美人无数,为什麽非她不可?不如我帮你另觅佳偶,我保证……” “不劳赤皇大人费心了!”太渊没有回头,挺直的脊背带著一种抑郁的悲伤:“赤皇大人对太渊的关切之情,太渊永志不忘。但赤皇大人身份高贵,太渊不过是无用後辈,不配大人垂青,还请大人从今往後不要再对太渊另眼相看,徒然让太渊惶恐不安。太渊先此谢过了!” 不等炽翼再说什麽,太渊昂首阔步地走开。 连炽翼也说出这种话来,什麽叫做就此算了? 平时看起来对自己珍爱有加的人,居然这样…… 炽翼!我们曾经那麽亲密,你是我生命最为贴近的存在! 现在居然连你也……我以为你懂我,以为只有你才懂我! 我错了…… 你始终都看不起我!你觉得我懦弱无能,不堪一击! 什麽都是假的,什麽人都在践踏我! 只有权力,只有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拥有一切! 什麽叫做斗不过? 所有被夺取的东西,我都要得回来,哪怕是要牺牲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我不能沈默了!不能忍让了!不能失去了!不能再得不到了!再也不…… 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我太渊不只是卑微无用的“七皇子”! 终有一日!炽翼,你终有一日会看到的!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世间一切的众生都要跪拜在我的脚下! 只要我想,我也可以和你一样肋生双翼,!翔九天! 你等著看吧! 眼前的一切有些扭曲,连脚下的道路都开始歪斜。 太渊的嘴角,却始终挂著微笑。 “太渊……”望著太渊远去的背影,炽翼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慌张。 我终究伤了他的心…… 太渊,我不是有意要伤你,只是到了这个地步,一切已成定局,我还能做什麽呢? 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性命保住,实在不希望再看见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就当是我亏欠了你的,要是我没有为你决定了这段婚事,又怎麽会像今天这样伤心? 可就算你现在会怨我不明白你的痛苦,但是在我心里,没有什麽能比得上你的性命要紧。 只要你平安无事地活著,总有一天你会把红绡忘了,总有一天你会遇上需要珍惜爱护一世的人。 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一切,总不会尽如人意。 我不希望你被这段感情束缚,就像我被身上的责任束缚一样。 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些。 其他的,我做不到…… 炽翼弯下腰,发出重重的咳声。 “炽翼,你还好吧!”耳边传来奇练的声音。 “我没事!”他推开奇练的扶持,擦去了唇边咳出的血渍。 “唉──!”奇练叹了口气:“太渊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你为了救他伤成这副样子,他居然还对你出言不逊。” “不碍事的,我不会怪他。”炽翼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对上了那株兰花。 “我会好好和他说说的,省得他误会了你的一番苦心。” “不用了!”炽翼一把拉住奇练:“不必和他多说什麽,就让他一个人慢慢想通吧!” “可是,总要让他知道,舍命救他的是你啊!” “不需要了!说了又如何呢!这件事也没有几人知道,事关帝君颜面,也不会有人多嘴,正好就此打住。反正太渊和我之间,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心无芥蒂。”炽翼一笑:“这样倒好,我不希望他对红绡因爱生恨,毕竟他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对红绡心怀感激,或许能让一切变得顺利一些。” “我是怕他不肯死心,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过执著。” “遇到这种事,谁能说放就放?何况他爱著红绡。”炽翼的语气之中,带著无奈:“我最怕他口是心非放不下,可是这一点,我再怎麽担心都帮不了他。” “你也别自责,毕竟这件事变成今天这样,我们都始料不及。”奇练有些郁闷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慢慢劝导他的。太渊是个温顺贴心的孩子,他会想通的。” “希望吧!”话虽如此,也是如此打算的,但他的心里,始终有著无法舒解的焦躁。 他突然弯下了腰,在奇练诧异的目光中,把那株兰花连著根从泥土中取了出来。 “恐怕从今天开始,短期之内没有人会照料它了。”看著奇练惊愕的样子,炽翼微笑著回答:“倒不如让我把它带回栖梧,也不枉太渊费心照顾了它几百年。” “炽翼。”奇练若有所思:“你对太渊……实在是好得出奇。” 炽翼只是看著手中的兰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奇练在说什麽。 “难不成……”奇练看了看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一切都是为了太渊,这麽奇怪的立场…… 按照炽翼以往的作风,怎麽会为了这种无碍大局的小事优柔寡断,煞费苦心? 就算太渊是他的亲友,这样的关心和呵护也早已超出常情。 要知道,炽翼虽然一向任意妄为惯了,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不顾後果。 为了保住太渊的性命,非但身受天雷之击,还主动挑衅父皇,不惜拼著重伤,也要逼得父皇没有借口再杀太渊。 失去万年的修为,对炽翼来说,非但於身体是严重之极的损伤,更可能是无法预料的变数。 难不成,让这个狂傲无心的赤皇不顾自己拼命维护的,会是某种无法诉之言语的隐晦情感? 可能吗? 他不是别人,他是九天之上的凤中王者,无人可以与之比翼的赤皇…… “等太渊气消了,我就把这兰花还给他。”说到太渊,炽翼的眉眼之中带著一丝宠溺:“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傻小子一定会觉得开心吧!” 奇练的心突然一阵急跳。 没有理由的,觉得一切就要开始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祥之至…… 在看似平静的氛围之下,水族帝君共工的封後大典,如期地举行了。 穿著代表火族最为尊贵的红色嫁裳,火族的公主红绡,嫁给了水族的帝君共工。 红色的纱衣上绣著火红的凤凰,白色的皇袍上绣著飞腾的金龙。 对比强烈的红与白,代表了世间最强盛的两大神族,最强大的两种力量。 太渊并没有看得太久,但是这惊鸿一瞥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这一幕,在今後的千万年,不时地会浮现在他的眼前。 水族帝後走过的时候,七皇子太渊和所有人一样为了表示尊敬,而低下了头。 他低头看著自己天青色的衣服。 水族最为尊贵的是白色。 在整个水族之中,除了纯血的龙族,只有法力可以和共工比肩的寒华,才有资格穿著全白的衣饰。 就是说,如果出身不够高贵,那麽就要拥有足够的力量。 可是,他既不是纯血的龙族,也不是活了千万年的,拥有高深法力的寒华。 所以,他没有权力穿著白色的衣物。 其实这也没什麽,因为他本身根本就不喜欢白色,那种刺眼的颜色,与其说是高贵纯净,还不如说是悲哀可笑。 掩藏欲望的奇练,眼高於顶的孤虹,冰冷麻木的寒华,还有那个暴戾刚愎的共工。 只有这些人,才适合幼稚可悲的白色。 他不是! 无论未来如何,他还是会穿著这种穿惯了的颜色,他的衣服上,也不需要华丽的龙形。 他要别人记住的,不是身份和地位,而是他本身。 不是纯血如何,法力不高又如何?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重要。 就算他只是半龙,就算他法力低微,但是他是太渊。 这就足够了! 现在用怜悯或者嘲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眼神看著他的,总有一天会追悔莫及。 礼成时,台阶下所有人都跪下叩拜。 那一刻,跪下的太渊在心里起誓:现在我虽然卑微地顺从,但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地匍匐在我脚下。我要让这些人清清楚楚地看到,谁才是天地间最强的神祗。 这不是愚不可及的痴想。 只要太渊想要做到的,他就能做到,从来就是如此。 不论花费多久的时间,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太渊。” 红色的纱衣出现在太渊的眼前,让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却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又恢复了一片冰冷。 “你的腿麻了吗?”这个说话的声音带著他所熟悉的亲昵,这双扶他起来的手掌和他记得的一样温热。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什麽都已经不一样了,为什麽这个人还能和过去一模一样? 在这个人的心里,根本就不觉得发生了怎样严重的事情。 这个人会说,无妨,失去就再找一个好了。 这个人毫不留情地杀了深爱著自己的人,然後转身就彻底地忘了。 痴恋千年,得来的都是这样的下场。 这颗心,像火一样炙热,也像火一样无情。 “多谢赤皇大人。”他垂著头,低声地道谢。 “你累了吧!我扶你回去休息好了。” 太渊这才发现,仪式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大殿中空空荡荡的,连说话的回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赤皇大人,夜宴就要开始了。”身边的随侍尽责地提醒炽翼。 太渊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接下来的那句会是“何必为了这个可怜的家夥,扫了您的兴致”。 “赤皇大人,您不必……”太渊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要送七皇子回去休息。”炽翼对著随侍这样吩咐:“你们不用跟来了。” 还没有回过神,已经被炽翼拉著出了大殿。 “我们要去哪里?”被拉著坐上火凤飞到了天上,太渊没有反对,只是静静地问。 “去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炽翼站在他的前面,一只手紧紧地反握住他的,驾驭著火凤在浓密的水雾之中穿行。 太渊看著他乌黑的头发,闻著他身上独有的气味,脑子有些无法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已经变得浅薄,月光明亮了起来。 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高峻的山峰。 云梦山。 第五章 火凤降落在云梦山的山脚下。 纵是不能飞行,但炽翼还是拉著太渊,一直跑到了山巅。 “赤皇大人。”太渊有些气喘地喊著。 “以後没有人在的时候,就喊我炽翼吧!”炽翼回过头来看著他。 璀然而笑的炽翼,眼睛比天河中的明星还要闪亮。 “炽……赤皇大人。”太渊挣开了他的手,没想後退的时候脚下一滑。 山巅只容几人立足,要是炽翼没有眼明手快地抓住他,他差点就摔落到山下去了。 “太渊。”炽翼顺势把太渊拉到了自己怀里:“小心一点。” “赤皇大人。”太渊平视著和自己一般高矮的炽翼:“我还以为,我曾对您说过了,太渊不值得您费心关爱。” 炽翼的脸离得太近,近到呼吸可闻,太渊还是受到了影响。所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远不如当初有力,听起来甚至像在撒娇闹脾气。 至少,炽翼刻意把这听成了撒娇闹脾气。 “好了,这麽久了,你还在气吗?”炽翼笑著用双手环住了他:“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太渊躲著他,拼命地躲,用力地躲。开始他还以为不至於如此严重,直到无数次被这傻小子用冷淡的样子拒之千里。他才意识到,恐怕继续你追我躲是不可能化解这种隔膜的了。 “赤皇大人不要取笑我了,您一呼百应,怎麽会在意这种小事?” “太渊。”炽翼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嘲,笑容再也挂不住了,双手用力抱紧了太渊:“不许这麽笑!” “赤皇大人……”太渊有些愕然。 火红的凤羽磨砺著他的脸颊,炽翼的力气把他抱得发痛。 “你哭啊!”炽翼温醇的声音似乎有著某种魔力,在他耳边轻轻说著:“这里没有人能看见的,太渊,你哭出来吧!” 为什麽隐隐作痛? 看到太渊那麽落寞地强颜欢笑,似乎有什麽东西扎了一下自己的心,先是尖锐地刺痛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扩散到了整个身体。 “哭?”太渊摇了摇头,那让他的脸颊和炽翼颊边的凤羽来回厮磨:“我不想哭。” “别骗我。”炽翼没有用指责的语气:“你想哭的。” “不,我不想。”太渊平静地告诉他。 “是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该让你遇见红绡的,对不对?”炽翼闭上了眼睛:“太渊,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麽伤心!” “我不是你的责任。”太渊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这麽说:“你的责任是火族,既然只要联姻,红绡嫁给我父皇不是更好吗?” 炽翼浑身一僵,慢慢地松开了环抱的双手。 他看著太渊琥珀色的眼睛,一只手抚上了太渊的脸颊。 “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麽办啊!”炽翼喃喃地说著:“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我已经想通了。”太渊移开目光,不再对著那双可以沈溺一切的乌黑眼眸,那会让他想到另一双相似的眼睛:“您不用再为我担心了。” “你有多死心眼,难道我还不知道吗?”炽翼托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对著自己:“会自己想通,那才真的奇怪。” “你不是让我放弃吗?那我就放弃了。”太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著。 “把她忘了吧!她配不上你。”炽翼的手沿著他憔悴苍白的轮廓移动,眼睛里写著不舍:“她不值得你这麽伤心,我的太渊,值得最好的人来爱。” 太渊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停。 我的……他说,我的太渊…… 炽翼的身上时时刻刻都有一种炙热的气息,比起天生温凉的水族,炽翼更像是活生生的,无比真实和强烈的存在。 炽翼的血管里面,流淌著的是火焰,足以焚烧一切的红莲火焰。 所以一靠近他,就会产生这种烧灼昏沈的痛感…… “太渊,我和红绡,谁对你更好?”炽翼目光朦胧,笑著问他:“是我对不对?” 心中的坚持突然之间有些动摇起来,因为炽翼的笑…… 看著太渊有些呆滞的模样,炽翼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太渊是世上最好的,什麽人都比不上。”他再接再励,一心要把红绡从太渊的心里彻底地赶走:“这麽可爱,这麽温柔,这麽体贴,像水一样的太渊……我的……” 说著说著,炽翼自己都渐渐迷茫起来,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原来,在自己的心里,太渊竟是这麽好的…… 两个人原本就离得很近,太渊的颊边覆著他的掌心,琥珀色的眼睛里,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倒影。 他就像为了看清楚自己的样子,慢慢地靠近,慢慢地靠近……直到微侧过头,红的唇轻轻地碰到了同样柔软的触感。 一瞬间的接触,那陌生的感觉让两人同时受到了惊吓。 炽翼稍稍退开以後,却忍不住再次前倾。 太渊想往後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脑後。 只是一下,就一下…… 轻触,退离,追逐……然後,是天翻地覆的交缠。 火热的唇舌挑出了深藏的禁忌,心中的贪婪让一切失去了控制。 云梦山的山巅,皎洁的月光下,炽翼吻了太渊。 很久以後,他的手最终从太渊的脑後滑落下来,揽在颈侧。 指尖下,是太渊失速的脉动。 他的心,也丝毫不逊地狂烈跳著。 他们相互倚靠在对方的肩上,慢慢等待这种令人疼痛的速度减缓下来。 咽喉里还有著淡淡的血腥,不知刚才在撕扯中,是谁咬伤了谁…… 许久,没有人说话。 “啊!”骤来的疼痛让太渊迅速回神。 炽翼抬起了头,唇边还有鲜的血迹。 太渊肩膀的同一个地方,又一次地被炽翼咬得鲜血淋漓。 但是他毫不在意,因为盯著他,尔後拉起他的衣袖擦拭嘴唇的炽翼,在月色下足以令任何人为之疯狂。 魔魅…… “太渊,回去吧!”眼中光华流转的炽翼,却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对太渊说:“是时候回去了。” 容不得太渊说出任何的话来,炽翼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太渊跟著他飞快奔走,脑袋里依旧有些昏沈。 直到太渊差点被树藤绊倒之後,炽翼才拉著他的手,一路加速冲下了山。 一路上,炽翼没有回头看过太渊一眼。 就算乘著火凤返回千水之城的途中,他也始终站在太渊的身前不言不语。 炽翼在慌张! 是的,慌张!这个从未在他长久生命中出现过的情绪,现在清楚分明地写在他的心里。 他是因为慌张才咬了太渊的肩膀,那个时候要是不做点什麽,他怕自己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火族的赤皇情不自禁地杀了水族的七皇子,比之火族的赤皇情不自禁地吻了水族的七皇子,是两件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事情。 前者至多让他暴躁狂妄的名声更为响亮,但後者可能导致的影响完全无法估量。 他怕自己念头一转,会引动杀机。 他一路不敢去看太渊,是因为生怕自己的慌张已经控制不住地形於神色。更怕自己一时意动,会出手杀了他。 吻了太渊,只是一时糊涂,毕竟今夜月色很好,云梦山上景色绝佳……就算他再怎麽心无邪念,总也有脑子糊涂的时候。 只是一时控制不住,由怜生……不是!不是什麽爱,只是怜惜他!太渊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因为怜惜他,才会……才会吻他…… 想到这里,炽翼的脸色已经如同风雨欲来。 这麽烂的借口,实在是连他自己也骗不下去…… 这种越距的行为,让他手足无措。 不是救助,也没有喝酒,这一切完全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之下,由他一手主导而成的。 对方不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女性……而是一个不妩媚不诱人,没有半点风情的男性……不,对於他来说,太渊根本还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到底是染了什麽疯病,居然对太渊做出这样的事情…… 太渊知道,炽翼情绪不稳,因为他手上的力道时紧时松。 肩膀有点痛…… 一想到肩膀上刚刚被咬的这一口,他就想到了上次的伤口。 牙印结成了淡淡的伤疤,每次换衣沐浴时都能清楚地看到。 那天,炽翼没有直接除去伤口,而是用了最奇怪的方法,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是因为无力施用最简单的法术,还是炽翼是为了提醒自己所以留下了这个疤痕?这一点,太渊始终没有弄清。 但是後来,他却还是没有使用任何的办法,消去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咬痕的伤疤。 反正,也不是明显的部位,就留著好了…… 一路上,反反复复想著一切角角落落的事情,太渊是在克制著不要回想刚才那令人发狂的一幕。 唇舌接触之间,就像一把火烧了过来,让他心中潜藏著的本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所遁形。 那是一种噬血的冲动,想要撕裂了对方,吞吃入腹的冲动。 想要干干净净,一根骨头都不剩地把他吃了下去才好。 所以,不能想…… 两个人前後站著,一句话也没说。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似乎变得漫长难熬,也似乎转瞬即逝。 虽然各自转过了无数念头,但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直到回到千水之城,他们的手,还是牢牢握著没有放开…… “炽翼!”千水之城里,太渊终於还是叫住了一落地就要离开的炽翼。 炽翼脚步一顿,转头说道:“太渊,天快要亮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炽翼就匆匆离去了。 太渊低头想了一想,觉得脑袋里越发混乱。 只要一遇到炽翼,好像所有的事情就都会失去控制…… “是赤皇吗?” 炽翼缓步穿过环绕著千水之城的长廊时,听到有人叫他, 回过头,有些昏暗的长廊里,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正望著自己。 黎明时分,孤身一人的碧漪从茫茫水气中朝他走来。再怎麽精心的装扮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之色。 “帝後。”炽翼一愣,然後欠身回礼。 “赤皇……”碧漪咬了咬嘴唇:“听说你带著太渊出城去了,是太渊又去烦你了吧!” “不,这是……我只是……”炽翼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拘谨,生硬地转了话题:“帝後昨夜一宿未眠吗?” “到了这个时候,又有谁会在乎我睡不睡觉这种小事?” 眼前苦笑的碧漪,在炽翼的眼里和笑得酸楚的太渊,突然重叠到了一起。 碧漪和太渊……长得好像…… “碧漪……” 碧漪猛地抬头。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了? 是碧漪,不是什麽帝後! “我早就想问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炽翼转过了身,面对著长廊外一望无际的东海,轻声地问:“碧漪,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意。”碧漪望著他俊美的侧面,语气中难免带上了哀怨:“我还以为,你为了当年的事,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都过去了,碧漪。”炽翼轻轻一笑:“其实,当年我也有错,要不是我举止轻佻,又怎麽会造成那场误会。” “误会?”碧漪低下了头,沈默了许久才问:“你真的觉得,那只是一场误会吗?” “当然了!”炽翼远望著,有些走神:“当然是误会,不然的话,我怎麽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你还记得吗?”碧漪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炽翼点了点头。 “你穿了一件火红的衣服,也是这样站著。”碧漪深深地望著他:“红色,在水族是忌色。我看到你的时候,真的是吓了一跳。” “我并不知道水族的帝後叫做碧漪,看到你的衣饰,自然把你当作宫里的女官了。”炽翼淡淡地说:“我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身份会一个人到处乱跑。” “我本不是有心瞒你。”碧漪急切地解释:“我只是……” “有心如何,无心又是如何?”炽翼终於回头来看她:“碧漪,你是水族的帝後,我是火族的赤皇,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如果……我是说如果。”碧漪问他:“如果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你会不会……会不会把我带走,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我……”炽翼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这种事,是不能假设的。” 他本来并不是想这麽说,但是……不知为什麽,碧漪这种样子总是让他联想到太渊,那些无情的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 不能这样下去…… “碧漪,我和你……”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碧漪往他怀里扑来。 “炽翼……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碧漪几近无声地说著。 “碧漪,你这是做什麽?”炽翼看著趴在自己胸前的碧漪,皱起了眉:“万一被人看见……” “炽翼……”碧漪在他胸前抬起了头:“我对你的感情,从没有改变过,我从来就没有想当这‘帝後’,我朝思暮想的,只是能和你日夜相守。” “不要说傻话了。”炽翼扶著她的肩膀,暗暗用力拉开了她:“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炽翼,我为了你,可以舍弃一切。”碧漪认真地对他说:“地位,名誉,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 炽翼正要喝止她,却因为她坚决的脸怔了一怔。 “你说什麽?”炽翼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说,你会为我舍弃一切……” 碧漪点了点头。 “傻瓜!”炽翼轻轻蹙起了眉头:“没有什麽值得你舍弃一切。” “若是为你,就是值得的。” 炽翼没有答话。 指尖游移著,从肩膀上移到碧漪的脸庞。 抚过了眉和眼,滑过了鼻梁,最後停在了唇上…… 那个吻,来得那麽突然,也来得那麽激狂热烈。 碧漪有生以来,从没有被人这麽吻过,何况吻她的这个人,正是她恋慕了那麽多年的炽翼。 也许,这一次过後,再不会有这样的吻。 碧漪闭上了眼睛,双手环上了炽翼的颈项,任著烧灼的感觉席卷全身。 东海边,晨风拂开迷雾,炽翼半掩的眼眸水光潋滟。 这双眼睛,凝望著碧漪…… 太渊靠在廊柱上,闭起眼睛,深吸了口气。 居然在共工的千水之城里,和他的妻子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能让炽翼如此不顾一切,他对碧漪的爱……感情……很深吧! 有多深? 有没有深到……不惜一切? 松开碧漪,炽翼立刻转身。 “炽……” “对不起。”炽翼丢下了这一句话,匆匆忙忙地走了。 碧漪身子一软,坐倒在回廊的扶手上。 她颤抖地抚上自己的嘴唇,炽翼的气息,还残留在那里…… 目光里,炽翼的背影已经不在。 “母後。”温和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她猛地一惊,飞快地回过了头。 “母後。”她唯一的儿子正站在她的身後,向来柔和的目光里,出现了一种深切的忧虑。 “太渊,你……你看到了……”碧漪面色惨白。 太渊看了她很久,然後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刚才,我为什麽会吻碧漪? 那个时候,我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谁? 我看到的不是碧漪,我是把碧漪看成了…… 不!不可能的! 我不可能会…… 飞快行走著的炽翼忽然停了下来。 他低下了头。 红色的微光,从他右手尾指透过皮肤渗了出来。 红莲…… “赤皇。”冰冷的声音传来。 炽翼抬起了头。 他的眼前站著一个穿著白衣的男人。 乌黑的眉发,锐利的目光,冷峻的容貌上几乎没有什麽表情,这是一个比冰雪还要寒冷无数倍的男人。 这个男人非但法力高深,更是那个猜忌心极强的共工都极为倚重的人,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寒华。”炽翼右手一拢,强迫自己镇定心神。 寒华的目光扫过,冷漠地说:“你伤得很重,至少折损万年的修为。”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炽翼双手背到身后。 “值得吗?”寒华一如千百年来的模样,除了漠然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不值得。”炽翼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可是我愿意。” “我以为,这对你没有好处。”寒华想了想:“半点好处都没有。” 炽翼的回答,只是狂傲地笑了一笑。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笑有多么牵强。 寒华的意思,何止是字面上这么简单。 寒华本是天地寒气蕴育成形,几乎没有情绪的波动,所以看事情往往比其他人都要冷静透彻。 这句话的意思,按炽翼的理解,应该是“你为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太渊,宁愿折损了万年的修行。从任何方面来看,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我认为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救太渊不过是随性惯了,但寒华显然起了怀疑。 和寒华因天性而来的冷漠不同,他大起大落的激狂性格,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变化,却是源于他难以完全掌控的力量。 要学会控制红莲之火,首先就要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虽然看来狂傲激烈,但都被抑制在底线之内,某种程度来说,他甚至比其他人更为自律和节制。 可在天雷坪上,他的身体第一次比头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要是再来一次,他又会怎么做呢? 就算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就算是再来一次,他……他还是会冲过去,把太渊护在身下的。 只是折损一万年的修为,就能换到太渊的性命,他……心甘情愿……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炽翼的心一颤。 “我今天就回栖梧。”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寒华又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炽翼在原地站了半晌,一抬手,一道红光直入天际。 “赤皇大人。”不过片刻,他的随侍就已经赶到。 “准备一下,立刻返回栖梧城。”这不合礼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我是说,立刻!” 第六章 太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窗口远眺著外城方向。 “皇兄,今天城里好似特别安静?” “今天有贵客要来,父皇一早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随意在外城走动。” 埋首在卷轴中的奇练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贵客?”太渊诧异地问:“是什么贵客?” “对了,太渊还不知道。”奇练终于抬起了头:“是北镇师大人来了。” “北镇师?你是说四方镇师中的北镇师?”太渊更是讶异了:“他不是从来不离开北海领地的?怎么会来千水呢?” “应该是专程来见父皇的。”奇练不以为意地回答:“北镇师向来不见生人,所以父皇才特意吩咐,省得坏了他的心情。” “皇兄,我一直很好奇。”太渊问:“就算他统御四方镇师,执掌水族八方界阵,但是总只是我水族的一个属臣,为什么父皇要对他如此礼遇?” “这北镇师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大有来历。”奇练走到太渊身边,和他一起朝外看去:“他是远古时虚无之神的直系后裔,九鳍青鳞一族的族长,精通各种早已失传的阵法。若非九鳍青鳞一族眼看要被火族尽灭,他又怎么会依附在我水族治下。” “阵法?可是古书上提到的那些虚无阵法?”太渊目光一亮。 “是的,父皇所看重的,也就是这一点。”奇练点了点头:“这北镇师法力虽然算不上绝顶高强,但是单论列阵,他绝对称得上举世无双。特别是这虚无之阵,据说奥妙无穷,神秘之极。” “嗯!”太渊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其实别说是你,就算是我都没有见过这位北镇师,这些事也只是听父皇提起过。”奇练倒好像有了谈兴:“说起来,这北镇师和你的赤皇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可是死对头喔!” “炽翼?”听到这个名字,太渊眼微微眯起。 “就是啊!”奇练笑了笑:“他们本就是天敌,北镇师目不能视,也是因为当年被炽翼伤了双眼。这北镇师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何况是这种不共戴天的仇隙。他这次来,恐怕也是因为知悉父皇娶了祝融的女儿,特意前来探听父皇口风的。” “北镇师……” “对了太渊,听说帝后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奇练问他:“帝后的身体向来很好,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 “母后她……”太渊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母后,只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也许过上一段时日,就会慢慢好转了。” 看到太渊透著尴尬的微笑,奇练点头应是,觉得自己实在失言了。 “苍王他……在不在千水?” “回北镇师大人的话,苍王大人此刻应该是在内城之中。”亦步亦趋的侍官长立刻答道:“北镇师大人可是要见苍王?” 被称作北镇师的青鳞闻言,直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完全遮挡著的眼睛。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他一拂衣袖。 “北镇师大人。”侍官长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怎麽?”青鳞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一刻不停地跟著,是怕我偷东西吗?” “北镇师大人不要误会。”侍官长急忙解释:“帝君是怕大人第一次来访千水,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才让我等跟随伺候的。” “我虽然瞎了,可还没有到这麽不中用的地步。”用锦带掩去双目的青鳞冷冷一哂:“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是!”侍官长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只需大声召唤我等即可。” 青鳞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大步离去。 借著异常敏锐的听觉,青鳞远远就听到了缓慢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似乎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青鳞想了一想,往一旁走了几步,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掷往地面。 一线微光闪过,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这条白玉铺成的小径上。 说话声渐渐近了。 “皇兄。”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你这麽说,未免有些过激了,再怎麽说,那位青鳞大人也是父皇的贵客。” “你说北镇师?”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冷动听,却带著异常的狂傲:“他算什麽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麽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这……”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不知道该怎麽回话才好:“皇兄,这样说,不大好吧……” “太渊,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虽然不像我是纯血的皇子,但总是父皇的儿子,比起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东西高贵得多了。”那个狂傲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不要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落得今天这麽可悲的下场。” “是,皇兄教训得极是。”相比,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火气,就算受到这样的奚落,也只是语气中有些黯然:“太渊记住了。” “我想也是。”那人的声调又是一变,轻柔却又带著危险:“太渊啊!你这家夥不是我们中最没用的一个,就是最可怕的一个。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准备怎麽化解心里的怨恨呢?” “皇兄又在取笑我了。”另一个人苦笑著回答:“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向父皇请求,把我封往边野。” “哦?真的?” “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麽意思了。” “你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声音渐渐远去,慢慢也就听不清楚了。 和刚才同样的微弱光芒闪过,青鳞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 手一招,玉剑飞回了他的袖中。 他在微笑,嘴角上扬,那是一个狠厉的微笑。 若是有熟知他性格的人看到,就一定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满腹的怒火。 皇子…… 刚才自界阵外走过的人,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徒…… 纯血的皇子,是共工的嫡子,那麽只有…… 不管你是谁,我要让你知道,我青鳞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你是太渊?”青鳞突然提高了声音。 “果然是瞒不过北镇师大人。”刚才经过的人之一,那个声音温和的人缓缓地从青鳞身後走了过来。“共工七子太渊,见过北镇师青鳞大人。” “你怎麽会知道我就在一旁的?”青鳞侧过了头,专心地等著回答。 “大人方才所布下的,是用来隐匿身形的阵法,这种法术原本并不复杂,也很难瞒得过法力高强的对手。但布下这个阵势的,却是北镇师大人您。”太渊说到这里停下,等著青鳞的反应。 “说下去。”青鳞转过了身来:“是我布下的,又怎麽样呢?” “北镇师大人精通阵法之术,要布下一个瞒得过我父皇的阵势也是不难。”太渊语中带笑:“时间仓促,大人还是能巧妙地利用地势遮盖了阵力的不足。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您,恐怕是再没有别人了。” “你这张嘴倒是够甜。”青鳞轻轻一笑:“不过,我还是没有瞒过你啊!这麽看来,你岂非是比我还要高明得多了。” “大人千万不要这麽说。”太渊声调惶恐地说道:“我能够知道大人就在左近,只是侥幸。” “哦?”青鳞感兴趣地问:“你说来听听。” “大人方才可是从连接外城的回廊那里一路散步而来?” 青鳞点头。 “大人双目不便,方才行走之时应该会靠近廊边的栏杆,衣袖则不时拂过植在一旁的桂树。”太渊一边说,一边注意著青鳞脸上的表情:“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用北海鲛绡织染而成,这种鲛绡有个特性,若是沾上了气味,要许久才能散去。而大人布阵之时,恐怕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没有特意掩藏。方才我走过您的身旁,就闻到淡淡的花香,走了几步却又不怎麽明显了,所以才会猜测是青鳞大人您在一旁。” “共工的七皇子……居然这麽仔细,这麽聪明。”青鳞想了一想,点头笑道:“真是有意思!” “其实我回头来找大人,是想向大人赔罪。”太渊说著,就要向青鳞行礼。 “慢著!”青鳞似乎猜到了他的动作,抬手制止他:“你再聪明也不关我事,何罪之有啊!” “大人,我是为了……” “如果是为了奇练,那就更不用了。”青鳞打断了他。 “大皇兄?”太渊先是怔了一怔,转瞬就用惊讶异常的口气问道:“不知大人又是怎麽知道,方才和我一同走过的,是我皇兄……奇练呢?” “纯血的皇子,除了苍王……孤虹……另一个,不就是奇练了吗?”青鳞冷哼了一声:“没有想到,堂堂的白王,居然也不过就是背後说人长短的小人。” 太渊注意到他提到孤虹的时候,语调有些奇怪,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不由得沈思起来。 这事真是蹊跷,青鳞像是认识六皇兄,却又…… 该怎麽说? 要不要赌? “若不是因为纯血,那种人也配和孤虹同称为王?”青鳞一甩衣袖。 还是试试…… “我皇兄自幼才华出众,难免心高气傲了一些,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太渊轻叹了一声:“虽然比起另外那位来说……或者是有些差别……” “差别?若说和孤虹相比,恐怕是天差地远吧!” 赌了! “您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和我们这些後辈计较的。”太渊陪笑著说。 “怎麽,这是在拿话套我?”青鳞笑了笑:“我只是一个下臣,又怎麽敢拿‘皇子’怎麽样呢?” “青鳞大人真是传说中一样,是非一般的人物呢!”太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太渊怎麽会看轻您呢?” “好说。”青鳞勾著嘴角:“七皇子你才是完全令我意外的聪明人,方才奇练所说那几句评价,也未必是毫无道理。” 太渊闻言,倒也不急著辩解,只是笑而不答。 青鳞这个人,果然像所探听到的那样,也许够狡猾够狠毒,但是自视太高…… 他深明利害,要借他之力应该不难。但是他为人狠绝,如果日後和他合作,一定要小心留意被他反伤。 两人微笑相对,离得不远,但靠得也是不近。 就像他们日後所要建立的关系,相互合作,却又互相提防。 “青鳞大人,日後可能还要借重您。”太渊没头没脑地说:“太渊年轻浮躁,还请您多加提携。” “那就要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了。”青鳞转身离开,留下这样一句:“我今日就要离开千水,若是七皇子有什麽需要我为你效力,尽管来北海找我。” “多谢青鳞大人,太渊近日就会登门请教!”太渊在青鳞背後一揖及地:“望青鳞大人一路顺风。” 青鳞没有停下,只是嘴角一勾,但心里却在盘算。 这太渊是个人物,若他真如表现出来的这麽厉害,那水火两族恐怕永无宁日了。 不过,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道行浅薄的半龙,要论心狠手辣,怎麽可能会是自己的对手? 只要结盟不成,谁管水火两族会不会大乱。 九鳍青鳞一族差点尽灭赤皇之手,这个仇,可是非报不可的。 得偿夙愿之日,不再是遥不可及…… 南天!栖梧城 “赤皇大人,您看……” 炽翼支著下颚,目光定定地望著窗台。 “赤皇大人!”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却没有移动半寸。 “大人!”化雷抬高了声音。 “下去吧!”炽翼抬眼看了过来:“我没心思理这些小事。” “大人,你……”化雷大著胆子问道:“可是有什麽无法排解的心事?” “我有什麽心事?”炽翼笑了一声:“只是这日子实在无聊,我过得没劲罢了!” “大人许久未去狩猎,不如趁著今日,和属下一起去往山中尽兴吧!” “我没这个心情,要去的话,你自己去吧!”炽翼懒洋洋地拒绝了化雷的提议。 “或者,我去找些……” “下去。”炽翼低声说道。 “是。”化雷不敢多说,慌忙告退。 他边往外退,边狐疑地看著窗台上摆的那盆花。 什麽时候开始,赤皇大人居然也会养花了? “等一下。”炽翼突然喊住了他。 “大人有什麽吩咐?”化雷停了下来。 “千水的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到目前为止,千水城中的情况依旧极为平静。红绡公主她……” “我不是问她!”炽翼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 化雷被他吓了一跳。 赤皇大人自从在千水参加完封後大典归来,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烦躁之中,不是大发雷霆,就是闷闷不乐。非但对向来热衷的狩猎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处理事务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还有一事。”化雷突然想到:“听说七皇子近日已被水神遣往北方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离开了千水之城。” “他……去了边野?”炽翼抓住了扶手,整个人往前倾著:“这是谁的主意?” “听说是七皇子自己要求的。”化雷边说,边偷偷瞄了一眼炽翼变得铁青的脸色。 “他自己要求去那种地方?”炽翼的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站了起来:“他居然为了意气,去那麽危险的地方……” 化雷猛然一震,目光转往窗台上那盆白色的花。 他记起来了,多年前他跟随大人去往千水之时,半途离队,最後是带著七皇子一同回到千水的。当时七皇子的手里,就是拿著一朵这种颜色,这种样子的兰花。 他印象相当地深刻,因为当时自己还在暗地里摇头,水族怎麽会有这麽一位内向怯懦的皇子。 大人他……他不会是…… “太渊!”炽翼狠狠一拳砸向桌面,但是快要碰到桌面时拳头变得软弱无力,最後只是轻轻抵在桌面之上,眉头也皱了起来,嘴里喃喃地说:“你这个傻瓜……” “赤皇大人。” 听到化雷的声音,炽翼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麽失态。 “大人。”化雷语气虽然平静,但是目光却分外犀利:“大人是我火族栋梁,而太渊不过是一个备受冷落的水族皇子,两者之别,何止天壤?” 炽翼一言不发地坐回了椅子里。 “何况,大人你身负延续火族命脉的重责……” “够了!”炽翼抬起低垂的双目。 “大人,上位者须舍弃。”化雷心中叹了一声,嘴里却说:“您不只是炽翼,更是火族的赤皇。” “赤皇……哈哈哈哈哈!”炽翼笑了,大笑出声:“化雷,你觉得我真的以此为荣吗?我告诉你,若可以选择,我宁愿是一花一木,树精山魈,也不要做这火族的栋梁!” “大人,有些事就算是您也无法选择。”化雷终於把那口气叹了出来:“只要您愿意,怎样美丽的情人寻找不到。再说那太渊到底是哪里好了?在水族皇子之中,他不论相貌才华都毫无出众之处,再怎样也匹配不上大人的。更何况不说他的身份和大人如何不配,只这同为男性一条,也是绝无、绝无……” “绝无将来可言。”炽翼接著说了下去:“就算回舞已经死了,只要我还活著,就必须要为火族留下带有红莲血脉的後代。” “大人!”化雷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就算除却这些,红莲烈焰最忌情动,您要三思而行。” “化雷,你下去吧!”炽翼闭上了眼睛,用手撑住额头:“我有点累了……” “大人。”化雷在退下前轻声地说:“情字伤神,不若淡忘。” 不若淡忘…… 炽翼放下了手,盯著那盆雪白兰花。 是哪里好呢? 说不出来……只是这几百年以来,有个名字从不曾忘记,偶尔念及,总要会心一笑。 该忘记的……就像化雷说的那样,火族的赤皇和水族的皇子,除了仇视,不需要有其他的情感。 自己喜欢太渊,愿意为救他付出万年的修行。但是就算这样,自己也不能为他赌上整个火族的未来。 哪怕摒除了赤皇的身份,自己的身体里始终还是流淌著火族的血脉。 何况危险的红莲之火,本就被情绪支配,过多的情感无异於自寻死路。 所以说,恋恋不舍一点益处也没有。 所以……该结束了! 他走到窗边看了许久,然後用手指碰了碰那翠绿的叶面,轻抚过那雪白的花朵。 他浅浅地一笑,低声地说:“再见,太渊!” “来人啊!”炽翼推开了大门。 “大人。”并未走远的化雷连忙折返回来。 “去,帮我把那盆花搬出去扔掉。”炽翼挑起眉毛:“越远越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大人。”化雷望见他潇洒离去,有些怔住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晴空万里,自然要去狩猎了。”炽翼一扬衣袖:“你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快些办完事来栖凤台找我,我可没空等你。” “是!”化雷欣然领命。 一时的迷茫过後,炽翼依旧是世间最璀璨夺目的赤皇,没有什麽能够改变…… 但是,真的什麽都没有改变吗? 这个问题,只怕连炽翼自己也答不出来。 原本就是这样,永是难以两全。 只希望那份沈沈压在心口的遗憾,会由时光慢慢侵蚀。 到了那个时候,也许能够一如之前坦然地面对…… 第七章 十年後── 南天!栖梧城 “你输了。”他懒洋洋地拈起一枚黑子放下,堵死了白子最後一线生机。 “大人高明。”坐在对面的人望著他:“我输了。” 他倚在暗红的软塌边,一手抚过鬓边那缕红发丝,半敞的衣领里面,鲜红的印记缠绕在雪白颈项上,狭长的眼睛里带著一丝慵懒的水光。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但对面那人还是看得痴了。 这样的华美之姿,也只有这个人才配拥有。 “凌霄,今天怎麽傻愣愣的?”他勾起嘴角:“输太多次,在生闷气吗?” “怎麽会呢!”凌霄温和一笑:“只是炽翼大人风姿卓然,总是让我神不守舍。” “喔?你这是在找输棋的理由,或者……”炽翼伸手勾过他的下巴,饶有兴味地靠近他清秀温文的脸庞:“在勾引我吗?” 炽翼身上带著一股有如火焰的香气,随著距离的拉近,炙热的感觉让凌霄一时有著窒息的错觉。 “怎麽每次明明是你先勾引我,可到後来都变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炽翼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笑容里多了几分暧昧:“你北貊族里的男子,都是这麽容易脸红的吗?” “炽翼大人……”凌霄往後仰靠在椅背上,不知所措地说著:“凌霄不过是一介罪臣,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 “有什麽罪啊!是你父亲反出火族,和你又没有什麽关系。”炽翼笑著:“凌霄,你父亲总是为我火族所杀,现在你又服侍在我身边,心里对我可有怨恨?” “父亲他……不过是权势熏心,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与人无忧。”凌霄无意识地握住炽翼放在他脸畔的手掌:“若非大人赦免了我的死罪,我怎麽还能活在世上?” 炽翼慵懒地嗯了一声。 凌霄察觉到自己和炽翼靠得太近,刚想拉开些距离,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凌霄……” “炽……炽翼大人……”凌霄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了。 “你怕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的。”炽翼低声地笑著:“你这麽费心地讨好我,若我毫无反应,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我不是……”凌霄的脸色霎时之间由红变白。 “启禀赤皇!”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化雷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炽翼头也不回地应道。 “炽翼大人,我……”凌霄挣扎著要从椅子里站起来,却被炽翼牢牢地扣住。 “大人,出了……”化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大人只穿了一件里衣,披散著头发,还赤著双脚。 他几乎是趴在桌子上,一条腿屈跪在桌上,一手撑著身子,整个人越过桌面,另一只手放在对面那人的肩头,两张脸近得就要贴到一起去了。 而对面那个满脸窘迫的清秀男子,正是最近和大人闹得尘嚣直上的北貊少主…… “说啊!”炽翼的手指撩拨著凌霄黑色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 “大人,微臣有要事禀奏……”化雷看了看凌霄,并没有接著说下去。 “又是要事。”炽翼叹了口气,终於放开了被他困在椅子里的凌霄:“凌霄,你去吧!” 凌霄顶著大红脸,匆匆告退後就一路小跑了出去。 等到凌霄出去以後,炽翼才慢吞吞地坐回了软塌上。 “大人,北貊少主他……”虽然他一直坚信大人和北貊少主关系暧昧一说纯属无稽,但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连他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难道说,大人真的对那个北貊少主…… “难得蚩尤善解人意,专程把人送来栖梧给我,我又何必太过矫情了。”炽翼把长发拨到耳後,露出了颊边火红的凤羽。 “不过……”化雷有些犹豫地说:“外间四处流传著大人和北貊少主的谣言,依微臣之见,不如让北貊少主暂且远离栖梧,以平息流言。” “我知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凌霄以色侍我。”炽翼边说边笑:“我父皇为了这件事情更是颜面全失,对我深恶痛绝。” “大人!”化雷一听这话,满脸灰暗:“大人地位尊贵,这北貊少主不过是一介罪臣……” “化雷,你怎麽连词都不改?”炽翼哼了一声:“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凌霄什麽也配不上我,何况他是男性之类的话了?” “不,微臣知道大人对於北貊少主并非有情。”化雷顿了一顿,然後说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大人继续对那人念念不忘,如此折磨自己了。” “化雷,你说什麽呢!”炽翼的笑容停在嘴角,双眉一扬。 “大人明知这北貊少主来意不善,却还是把他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他眉目之间的神情有几分似七……”化雷话音未落,整个人往後倒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後的墙上。 “化雷。”炽翼收回了手掌,斜靠在软塌上,面无表情地说:“以後不许再说这些会让我不高兴的话。” “微臣知罪。”化雷跪在地上,不敢擦去唇角的血渍。 “你急匆匆地过来,到底有什麽事?”炽翼悠闲的表情已不复在,脸上写满了愠怒:“如果只是过来惹我生气,那你可以走了。” “不是!”化雷这才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是想来禀告大人,後陵之外的护阵,前些时候不知被什麽人破坏了,且有外人闯入的迹象。” “什麽?”炽翼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大约十天前护陵的守卫换班,那时护阵还是好好的。”化雷也显得十分疑惑:“昨日清晨,去换班的守卫把此事上报给我,我当时正在左近,闻讯立刻赶往不周山,发现事实确实如此,非但护阵被破,连看护的守卫都全部被杀了。後陵我不敢擅入,只能让人在外守著,就赶回来向大人禀告了。” “这怎麽可能?”炽翼连鞋也顾不上穿就站到了地上:“护阵是我亲自布下的,守卫更是我族中好手,怎麽可能无声无息地发生这麽大的事情?” “这……微臣也是百思不解。”化雷有些犹豫地说:“除非……除非是……” “不可能是父皇,父皇对我再不满,也不可能拿我母後的陵墓出气。”炽翼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否决,突然间却猛地一震,想到了什麽:“难道说……” “大人!”化雷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您可是要去後陵查看?” “化雷,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至於已经知道的,你给我小心看著他们。要是走漏了一丝风声,我唯你是问!”炽翼站在门边,脸色极为难看:“我母後陵寝被扰,这事有关我族颜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定要严守秘密。就连我父皇那里,也要好生瞒著。” “是,微臣知道了。” “还有……”炽翼想了一想:“若是我迟迟不归,就说我去了千水看望红绡公主。” 化雷闻言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炽翼一挥衣袖,飞往高耸入云的栖凤台去了。 东海!千水之城 “赤皇大人?”听到禀告还不怎麽相信的奇练,看到走进来的那人,立刻傻了眼:“你怎麽会……” “我有事问你。”炽翼言简意赅地说。 奇练看他面色凝重,也不多问,嘱咐人在外守著,自己带他上了楼。 “这十日之内,你父皇离开过千水吗?”炽翼劈头就问。 “父皇?没有啊!”奇练摇头:“这我可以保证,我每日都会按时问候。” “那有什麽人离开过吗?比如孤虹或者寒华?”炽翼又问。 “寒华叔父已经有些时候没来过千水,按他的性格,轻易不会离开幻境。”奇练回答道:“前阵子那些西面华胥洲的神族,为了昆仑山上的女娲擅用神力,在地上依照神族外形制造凡物之事闹得极为严重,说这样做是嘲讽了世间神族。父皇派孤虹去调停此事,到今日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炽翼长长地舒了口气:“至少……”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赤皇大人你怎麽这个样子就跑来了千水?”奇练疑惑地打量著他,目光最後落到了他赤著的脚上:“如果你不嫌弃,我为你找一套新衣过来,让你稍作整理可好?” 炽翼看了看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样子有点失礼,於是朝奇练点了点头。 “听说最近这几年,你父皇心情似乎一直不是很好。”炽翼端过奇练递上的茶,像是不怎麽在意地问:“到底是为了什麽事情呢?” “难得赤皇大人也会关心我水族的家事。”奇练笑了一笑:“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我问你,你答就是,若是不愿回答,那也就罢了。”炽翼也笑著:“再怎麽说,红绡既然嫁入了这里,要是她惹怒了帝君,对我们火族来说绝非幸事。” “这……这件事,我也不怎麽清楚。”奇练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虽是长子,这城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我心里有数,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我也无权过问的。” “这麽说来……真的和红绡有关了?”炽翼垂下眼睫。 “既然说开了,赤皇大人你也正巧来了千水,有件事我倒是想求赤皇大人帮忙。”奇练似乎是有些犹豫。 “什麽事?” “大人可知道,我父皇近期……找了不少的……”奇练皱著眉,有点说不出口。 “女人是吧!”炽翼冷冷一笑:“娶红绡的时候,帝君海誓山盟,娶到了手之後,却如此冷落她,若我是红绡,也不服气啊!” “唉──!”奇练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我对父皇的做法并不赞同,但是我身为人子,也不好多说什麽。” “你是要我安慰安慰红绡,让她安份一些,不要惹得帝君不快吗?”炽翼抿嘴一笑:“你觉得我说了有用?” “这个……你总是她的兄长,她对你总要……” “水族的帝後,我可没有本事管教。”炽翼的笑容,看了让奇练觉得刺眼:“我当年送嫁的时候不是私下和帝君说过,要是她有一天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和我火族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论你们怎麽处置她,我火族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这番话说得冷漠决绝,奇练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怎麽?难道你觉得我当初是在开玩笑?”炽翼笑了出来:“奇练,看在我们相识多年,还算关系融洽。我现在奉劝你一句,你别去招惹她,火族的女子可不是真的会任人欺凌,你可要多留意啊!” 奇练知道炽翼这些话别有用意,不由得愣住了,脸上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好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炽翼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等一下!”奇练也跟著走出了书房。 炽翼在楼梯边停了下来。 “刚才忘了告诉你。”奇练脸上已经恢复了柔和的笑容:“他回来了,你可要见他一面?” 炽翼先是疑惑地看著他,然後怔住了。 “你是说……” “太渊回来了!” 太渊回来了! 太渊…… 炽翼低下了头,看著脚下白玉制成的楼梯。 “碧漪帝後身体不适,他是回来看望他母後的,不会停留很久。”奇练兀自说著:“你和他也有不少时间没有见过了吧!他可是变了不少……” “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炽翼打断了他,抬起的脸上带著一丝淡然的笑容。 “这样啊!”奇练做出相送的手势:“那我就不耽误你了,请!” 炽翼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奇练看著他傲然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踏出奇练的居处,炽翼跟著引路的侍官朝城外走去。 “大皇兄!” 经过通往外城的回廊之时,身後传来温醇柔和的喊声。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大皇兄,我正准备去找您……”太渊走近了那个一身白衣的挺拔背影。 “不是。”声音有些低沈,却带著太渊所熟悉的一种张扬和狂傲。 在这个世上,只有他…… 他面前的人已经回过了头。 白色的衣服穿在共工的身上是尊贵,穿在寒华的身上是冷漠,穿在孤虹的身上是高傲,穿在奇练的身上是文雅,但是穿在这个人的身上……还是狂傲! 头发随意地拢在一侧,脸畔是如翅的火红凤羽,总是带著氤氲水气的黑眸,那是记忆中从未改变的华美风姿。 连那件白色绣著龙纹的外衣,因为穿在他的身上,而多增了几分丽。 还有……那一丝火焰的香…… “炽翼……”这样的见面,实在是太过突然,他毫无准备。 太渊变了许多…… 奇练在说的时候,炽翼并没有太过注意。 但是看到了眼前的太渊,炽翼才明白奇练这句话其实说得不对。 太渊何止是改变了许多,他完全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太渊,应是沈静内敛的,应是温柔含蓄的。 自己只要一眼,就能明白他在想些什麽的太渊,现在……看不透了…… 看不透那隐藏在笑容後的忧欢,看不透那双温和目光里蕴含的喜怒。 虽然一身青衣,虽然容貌如昔,但是这个手里拿著玉骨折扇,笑容越发温和的俊雅青年,却让他的心中一阵发闷。 “七皇子,别来无恙啊!”炽翼扬眉一笑,带著肆意的狷狂。 七皇子……他叫自己做……七皇子…… “别来无恙,赤皇大人。”太渊双目低垂,拱手行礼。 “我听奇练说了,你是回来看望碧漪帝後的,怎麽样,她还好吗?”炽翼漫不经心地问道。 奇练……他身上的衣服……是奇练的…… 为什麽他会穿著奇练的衣服? 为什麽…… “多谢赤皇大人关心,母後已经好了许多。”太渊不动声色地回答。 “那好,你就代我向她问候一声。”炽翼冷淡地说:“我还有事,恐怕是不能久留了。” “赤皇大人走好,太渊不送了。” 炽翼转身,大步离去,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太渊看著,甩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垂低了目光。 这白色的衣服,看著还真是刺眼! “你来晚了,炽翼刚刚从我这里离开。” “我在路上还遇到赤皇大人了。”太渊一笑:“我还把他误认为是大皇兄你,冒冒失失喊错了人。” “是吗?”奇练拿起茶喝了一口。 “没想到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大皇兄和赤皇大人……竟然已经如此亲密了……” “噗──!”奇练嘴里的茶一滴不剩地喷了出来。 “大皇兄,你这是怎麽了?”太渊大吃一惊,慌忙找了手巾递给他。 “太渊,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奇练瞪著他:“不过是他没穿外衣就跑了过来,我看他衣衫不整,为了避免他人误会,才借件外衣给他。” “误会?”太渊不解地问:“为什麽赤皇会没穿外衣?又为什麽会有误会?” “这几年你地处边野,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奇练擦干净身上的水渍,带著一种奇怪的笑容说:“这几年赤皇和凌霄的事情,早在栖梧和千水,甚至是东天那里都传得绘声绘色了。” “什麽人?”太渊笑容不变,微眯起了眼睛:“什麽事情呢?” “情人吧!”奇练把这当作趣闻来告诉离家已久的弟弟:“这个凌霄本是北方十九族中北貊族的少主,後来不是有叛乱?他也受到了牵连入罪,本是要死的。可是听说炽翼对他一见倾心,不顾他人的反对留在了身边。” “嗯?”太渊眉毛一动:“居然会有这麽奇怪的事情?”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吗?但炽翼为了他和祝融几番反目,气得祝融差点废了他的赤皇之位。若不是真动了情,炽翼又怎麽会这麽做呢?”奇练饶有趣味地说:“倒是没有想过,炽翼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男子动情。” “那人……是男子?”太渊愣住了。 “是啊!据说北貊一族的男子个个美丽非常,那凌霄定然是美得无法形容。否则炽翼怎麽会对他如此宠爱,把他深藏宫中,不许别人见他一面呢?”奇练讲得兴致勃勃,一转眼却发现太渊有些呆滞地站在那里:“太渊!太渊!你怎麽了?” “啊!”太渊回过了神,露出了笑容:“这件事太令我吃惊了,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吓一跳?”奇练觉得这个词语用在这里有些不当:“我倒是没有吓到,炽翼这人本就随心所欲,想干什麽就干什麽,不过是宠爱男子而已,不算什麽太过稀奇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他对那凌霄宠得有点过度了,才会觉得奇怪而已。” “真的吗?倒真是没有想到。” “听说几乎有求必应,而且在人前也不避讳。”奇练摇头笑道:“其实我很想问问炽翼,他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准备娶个男妃了。” “这怎麽可能……” “对炽翼来说,只在於他做不做,没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事情?”奇练看了他一眼:“你和他认识这麽久了,怎麽他的脾气都不了解?” 不了解? 怎麽会不了解? 只是……只是…… “大皇兄。”太渊突然冒出了一句:“您做错了。” “说什麽呢?” “若是怕被别人误会,大皇兄你又为什麽要把自己的衣服借给赤皇呢?” 趁著奇练自责不已,敲著脑袋骂自己少根筋的时候,太渊告退了出来。 第八章 太渊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一路上,遇到的人纷纷向他行礼问好,他一一回礼寒暄。 踏进了自己的屋里,他反手关上了房门。 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之间变得淡了。 他走进了里间,手一扬,烧去了一道符纸。 青烟,聚而不散,须弥形成了一个虚幻的身影。 “北镇师大人。”太渊对著那个影子说道:“打扰了。” “什麽事?”传来的,赫然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是北镇师青鳞的声音。 “你我既然有了共识,就不该隐瞒彼此。”太渊嘴角弯起,笑意却丝毫没有达到眼里:“我还记得大人曾经说过,这些年来水火两族的状况,你都已经仔细告知。可是有些事,我怎麽毫不知情?” “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青鳞似乎怔了一怔:“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事情?” “例如炽翼。”太渊坐在椅中,手里把玩著扇坠:“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北镇师大人你对赤皇恨之入骨,对他自然额外留意,为什麽只说无甚大事就带过了?” “炽翼?”青鳞想了一想:“这些年他似乎深居栖梧,没有什麽特别需要留意的事啊?”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一个罪臣,和祝融闹得不可开交?” “喔!你是说那件事啊!”青鳞语气之中满是不以为然:“哪有不可开交之说?你也知道,祝融对炽翼向来忌惮颇深,大发雷霆也就是表面文章。何况炽翼又不是要娶那个凌霄,祝融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根本就算不上什麽大事,我不知道你会这麽在意,所以一时也就忘了。” “你觉得,这没什麽?”太渊低著头。 “这有什麽?要用常理猜测炽翼的想法,最後只会被他牵著鼻子走。”青鳞笑著说:“那家夥不过是天生反骨,喜欢标新立异。别人妻妾成群以示风流,他偏偏就对一个男子痴心一片。他连自己的亲妹都杀了,又有什麽做不出来的?等再过些时候,指不定他就把那凌霄杀了。这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何必要去理会?” 太渊似乎在想些什麽,没有顾上答话。 “太渊。”青鳞突然语气一转:“你倒是格外留心炽翼,是有什麽特别的原因吗?” “我只是有些忧虑。”太渊抬起眼睛,目光中带著犀利:“赤皇现在对於我们来说,半是障碍半是助力。但到最後,他绝对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可怕强敌。” “是这个原因吗?”青鳞的声音里带著兴味:“若是这样,难怪你如此紧张。否则的话,看你刚才的样子,我都要误会你对赤皇别有用心了。” “大人真是爱说笑。”太渊却半点没有说笑的意思。 “我自然是在说笑,我和他仇深如海,怎麽可能轻易放过了他?”青鳞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现在使出什麽手段拉拢或者利用他,到最後,我都要亲手挖出他的双眼,斩下他的头颅,回报这毁目灭族之恨。” 太渊眉角一动,立刻习惯性地扬起嘴角,温文一笑。 “我们彼此深知底细,所以也不必玩什麽迂回曲折的斗智把戏了。你有这样的精神,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开始的好。”青鳞回以冷笑:“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作聪明,要是误了大事,就什麽都是一场空了。” “太渊明白。”太渊低眉顺目地应了,张开折扇一扇,青烟片刻就已散去。 太渊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千水之城独有的漫天水雾弥漫在空中。 “毁目灭族就能说仇深如海?”他轻声地自言自语,回答著刚才青鳞说过的话:“不过要是换了我,就不会报复得这麽难看。至少留条活路给他,让他有机会後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才好。”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双潋滟深邃的眼睛…… “挖了……多可惜?我还想让他看著……” 那个美丽耀眼的强者,我想让他用他的眼睛看著,看著我一步一步拥有一切。 炽翼,你总以为我懦弱无用,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我也可以站於云端,和你比肩而立…… 南天 栖梧城 “大人!大人!”凌霄喊了半晌不见回话,大著胆子轻轻推了推炽翼的肩膀。 炽翼抬起了头,目光迷蒙,连看著他时总是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消失无踪。 此刻沈沈郁郁的赤皇,和凌霄记忆里任何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特别是那种本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炽翼身上的落寞轻愁,让凌霄的心怦然一动。 “您这是怎麽了?”凌霄用他自己都会觉得吃惊的轻柔语调问著:“从千水之城回来以後就闷闷不乐的,凌霄可能为您分忧?” “凌霄……”炽翼喃喃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後侧过头,轻声说了一句:“你下去吧!” 虽然知道炽翼看似狂放,情感却极为内敛。但有时连凌霄自己也觉得怀疑,赤皇望著他时,神情里时常流露出的眷恋,究竟是不是真的?赤皇虽然多年来对他宠爱呵护之极,但事实上,除了有时从言语动作上逗弄一下以外,从来没有认真地表示过爱慕之情,更别说有什麽真正亲昵的举动了。 “大人。”凌霄第一次违逆了他的意思,没有依言退下:“有些事,凌霄心中一直想不明白,还望大人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你想问什麽?”炽翼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您明明对我并无情意,又为什麽愿意为我这样的罪臣,和祝融圣君反目呢?” “凌霄,你想得太多了。”炽翼没有想到他会这麽问,回过头来看著他,目光里闪过诧异:“我对你不好吗?” “不,您对我实在是很好,有时候我都觉得,您对我的纵容,简直……就和您一贯的性格背道而驰。”凌霄笑了一笑:“请容许我猜上一猜,在大人的心里,应该有一个人。凌霄或许就幸运在,和大人心中真正爱慕著的那人,长得极为相像,所以才有幸得到大人的垂青。” “是这样吗?我本以为你看不出来,因为连我自己几乎都信了。”炽翼看了他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你和他长得也不是很像,只是乍一看,神态气质倒有八九分相似。” “那人……不在了吗?”凌霄说出了自己猜测的答案。 “为什麽这麽猜?” “因为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来,还有什麽能够阻止您。”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些,但是听到炽翼亲口承认,凌霄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就算他再怎麽告诫自己,但是这些年来时时刻刻面对著耀目如斯的炽翼,这世间又能有几个人能毫不动摇? “凌霄,在其他人眼里,也许没有什麽事情是我都不敢做的。但事实上,就算是他也爱恋著我,我们之间也存有太多无法逾越的障碍。”炽翼苦涩一笑:“其实我是在害怕……我怕若是情不自禁,一切会无法挽回。” 凌霄震惊地望著炽翼,一时之间忘了怎麽回答,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试问又有谁会相信,居然能从火族赤皇的嘴里,听到“害怕”这个词? “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我已经陷得这麽深了。”炽翼闭上了眼睛,又一次长长地叹气:“这是在罚我,罚我一直以来任意妄为,毫不在意他人的情感。” “那人……莫不是水族中的……” “凌霄!”炽翼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揣测之词,目光霎时凌厉:“你太放肆了!” 自从相识以来,凌霄第一次被炽翼如此呵斥,不由得吓了一跳,僵在了当场。 “你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至於一些你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炽翼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凌霄知他动怒,只得行了个礼,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炽翼茫然地望著某一点出神。 凌霄所说的那些话,扯出了他心底里最最难以诉诸言语的死结。 他待凌霄与众不同,虽说有其他的考量,但也不能完全抹杀凌霄和太渊相似这一点起了极大的作用。 既然在这漫长生命之中,也许永远无法让心中那人留在身边朝夕相对。那麽,总要为自己寻求一些慰籍。虽然在他的心里,清楚地知道凌霄和太渊完全不同。 但是太渊……先不说蘖盘,也不说族怨,让他觉得无法掌控的,是太渊的心。活过的这麽多年让他明白,唯有心中的情感,是无法用力量可以掠夺得到的。 太渊性格看似谦和,但最是固执。直到现在,应该还是在痴恋著红绡。所以,他只能任著自己患得患失而怯於面对,就像是堕入情网的青涩少年一般。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炽翼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凌霄远远站在窗外,看著炽翼捂住胸口,伏到了榻上。 “是为了谁?”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世上怎麽会有人,能令你这麽地痛……” 碧漪突然之间病重不治,红绡怀了共工的孩子。 炽翼多年後重新思考这两件事的时候,总会懊恼自己当时没有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或者说,没有从这突发的事件背後,预料到接下来会有的局面。 他当时只顾著震惊,根本没有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因为他首先得知的,是红绡有孕的消息。 共工与红绡的婚姻,所带来无非的是两族的盟约又或者其他的利益,要说後代……先不说红绡没有生育能力这一点,就算是有生育能力的火族女性,也不可能怀上水族的孩子。 水族本命为龙,火族本命为凤,两者完全是不同种族,如同水火不能相容,两者的血脉也是无法相混的。 如果是谎言也就罢了!如果要是真的……撇开其他事情先不想,这也许倒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还有什麽是比血脉相连更为长久的牵系? 这样一来,水火两族的盟约几乎可以达到牢不可破的地步,最担心的战乱也许更不会发生。 可炽翼就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下一步该怎麽做,他的脑子里塞满了与之毫无关联的念头,越是想要好好思考,就越是烦躁。 “大人!”看他在原地不停打转许久以後,化雷终於忍不住喊住了他:“您看该怎麽办才好?” 炽翼停下了脚步,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什麽话来,最後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化雷先说。 “照微臣的看法,不论这消息是真是假,大人还是去见一见红绡公主,亲自证实一下才好。”化雷虽然疑惑於他的反应,但还是建议说:“共工帝君秘密派人前来通知大人,想必也有他的顾虑。大人不妨照著帝君的意思,借口先去千水一趟,等到确认之後,再报告给圣君不迟。” “又要去……”炽翼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误传,大人也可安慰安慰公主,若是真的……难保没有什麽变数,或者大人亲自在场,才可避免‘节外生枝’!”最後这四个字,化雷特意加重了语气,炽翼听在耳里,果然浑身一震。 “你这是话中有话啊!”炽翼盯著化雷:“化雷,关於这‘节外生枝’,你可愿意详细解说解说?” “请大人恕罪!”化雷双膝跪地:“关於後陵中住著的那位……虽然这是万分机密之事,微臣不应多嘴。但到了这个时候,大人要是思量太多了,恐怕会反受其害。” “你也觉得,我当年那麽做,是不智之举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化雷叹了口气。 “算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还是要去证实一下的。”炽翼点了点头,吩咐著:“你去通知凌霄,让他准备出门,父皇那里,就说我带著凌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门游玩去了。” “带著他去千水之城?”化雷的声音简直可以称得上尖锐:“这不太妥当吧!” “怎麽?”炽翼被他过於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悦地反问:“有什麽不妥?” “这……这……”化雷一脸尴尬的样子:“千水毕竟不比栖梧……大人这般举动……” “那又如何?”知道了化雷的意思,炽翼也没动怒,只是说:“难不成共工还会管我的这些闲事?” “大人,他毕竟只是一个……” “我决定了!”炽翼打断了化雷还没有出口的诸多劝诫:“快去准备,即刻动身。” 东海 千水之城 “那就是千水之城吗?”凌霄好奇地撩开层层薄纱的帘幕,往下看去:“果然是美轮美奂啊!” “嗯!”炽翼靠在软垫之中,不怎麽感兴趣地应了一声。 “赤皇大人,您可是不舒服……”这句话问出来,连凌霄都觉得自己傻了。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炽翼出行时向来喜爱直接驾驭火凤,但是这次却在临行之前改变了主意,拉著自己坐上了这辆夸张的车辇。而且这一路上,炽翼一直半躺著闭目养神,非但不怎麽说话,连脸色也白得可怕。 “我不喜欢东海,这里总是湿答答的。”炽翼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待会就要降落了,小心掉出去。” 凌霄顺从地坐到了他的身边,炽翼伸手轻轻一拉,就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赤皇大人!”凌霄大吃一惊,本能地挣扎著:“您这是要做什麽?” “我们的关系如此非同寻常,你怎麽还叫我赤皇大人?”炽翼一个翻身把他压到了软垫之中,风情万种地一笑:“以後叫我炽翼,也不要您啊您的,直接叫你就好了。” “这……凌霄不敢!”凌霄无措地僵著身子,目光四处乱瞟。 “有什麽不敢的?”炽翼不满意他慌张的反应,扳过了他躲闪的脸:“来,喊一声我听听。” 炽翼没有束起的黑发垂落在凌霄的脸上,红的嘴唇似笑非笑地抿著,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写满了勾引。 凌霄就像被勾了魂,只是痴痴地仰望著那张充满魅惑的脸蛋。 “不叫吗?”炽翼加深了笑容:“可是要罚的。” 然後,抬高了凌霄的下巴…… “赤皇大人!” “大人……”层层帘幕之中传来了微弱的喊声。 “别管他!”赤皇低沈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禁不住心中一跳。 接著,又传来了一声轻呼,在场的众人都底下了头,脸上发起烫来。 “不要……赤……炽翼……”喘息和呻吟响起,偏偏那多层薄纱的遮蔽效果极好,只听声音更是令人心痒难耐。 帘幕之後,凌霄的理智正努力和欲望搏斗,但这一切几乎是徒劳无功,炽翼似乎把他的反抗当成了某种邀请。 “赤皇大人真是好兴致!”又一个声音从帘外传了进来,在凌霄感觉之中,这听似平和的声音里,竟带著一种说不出的森冷寒意。 凌霄打了一个冷战,彻底地从欲望中清醒了过来。 紧靠在他脸侧的炽翼也停了下来,明亮的目光中转瞬闪过了一丝迷蒙。 “啊!”肩膀一阵吃痛,凌霄忍不住惊叫出来。 他怔怔地看著炽翼离开了自己,然後一挥手,竟然就这麽撩开了帘幕。 第九章 外面站著很多人。 这些人都站在车辇的面前,所以帘幕打开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赤皇正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抹去唇边那抹红的血渍,水色盈盈的眼中还荡漾著毫不掩饰的情欲。他身後躺著的那人衣衫凌乱,素色的衣物和他华美的红衣纠缠在一起,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形来看显然是一名男子。 那人的衣襟已经被粗暴地扯坏,修长的脖子上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白皙的肩头还渗出了几缕鲜血,完全就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欢爱後的模样。 赤皇慵懒地把另一只手从那人的衣服里收了回来,随意地拢了拢自己散乱的长发,慢条斯理地问:“看够了吗?” 凌霄把头埋在炽翼的身後,心里尴尬万分,根本就不敢动上一动。 “赤皇大人果然时时处处不拘小节,实在令人叹服。”又是那个让凌霄心里发怵的声音。 “你这是在拐著弯骂我风流放荡?”不知道为什麽,连炽翼说话听起来也有点奇怪。 “我绝无此意!”那声音微微一顿,竟然带了些懊恼:“我只是有感於火族天性热情,绝无冒犯赤皇大人的意思。” “是吗?”炽翼拖长了语调,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 凌霄越来越觉得好奇,想要偷偷看上一眼是谁在和炽翼对话,却没有料到才移动了半寸,就被炽翼的手按住了。当然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只是他的手又摸回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咳咳!”就在这充满了尴尬的时刻,终於有人出来缓和局面。“好了炽翼,你什麽时候学了孤虹,明知他容易认真,还故意逗他。” 炽翼倒是没有反驳,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太渊莽撞失礼,得罪了赤皇大人,还望赤皇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接著,是轻微的著地之声,看来那人是跪下了。 原来,那个人叫做太渊…… “算了。”炽翼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怎麽会和一个孩子认真,起来吧!” 凌霄心里还在想著那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却被炽翼的动作吓了一跳。 炽翼不知从哪里扯过一幅薄纱,把他从头到脚包了起来,然後横抱著他站了起来。 他虽然吃惊,但还是顺著炽翼的力道把头埋到红色前襟之中,也正好避开四周探询的目光。被炽翼抱著下了车辇之後,他想要看看先前和炽翼说话的那人,可视线被薄纱挡著,眼角只能模糊地看见身边晃来晃去的诸多身影。 “太渊,你先回宫去照看你母後吧!赤皇由我招待就好。” 随著这声低语,炽翼向前行走的步伐停了下来,凌霄往声音传来的侧後方看去,看到离得较近的一白一青两个人影。 “帝後怎麽了?”炽翼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惹得他抬头上望。 “帝後的病情最近情况突然加重,所以太渊他……”那人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赤皇大人事务繁忙,怎敢有劳赤皇大人关心?”接过话尾声调没什麽起伏的,就是那个“太渊”的声音:“大人还是先去红绡帝後的宫里看看吧!她一直在等著您呢!” 因为距离较近的关系,凌霄能够清楚地看到炽翼脸上细微的表情。 炽翼双眉皱了一皱,目光转瞬变得十分复杂。 凌霄不由得愣了一愣,不自觉地转头,却对上了另一道目光。 那令人心寒的目光,来自青色的身影,应该就是叫做太渊…… “她最近消瘦了不少,似乎有极重的心事。”叫太渊的,果然是那穿著青色衣物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为什麽声音极轻,甚至带著一些无奈的味道。 明明连凌霄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抱著他的炽翼像是什麽也没有听到,冷著脸加快了脚步。 “你先休息一下。”一到屋里,炽翼就把凌霄放到了椅子上,嘱咐著身後的侍官:“小心伺候著,别让人打扰。” “炽……”凌霄仰起头,只看到炽翼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方,没什麽事的话,你最好留在屋里。”炽翼头也不回地丢下了这一句。 凌霄咽下了没有机会说出的话,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那种亲昵……只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差点害他以为…… 凌霄挽起袖子,怔怔地看著自己臂上的乌青,那是刚才炽翼抱著他时,突然用力紧握造成的。 是哪一句话让他气急,却又无法当众发作呢?他在顾忌著什麽? 在这千水之城里……炽翼心系著的那人…… 那个让炽翼这样的人黯然神伤,却又不得不说出“无法逾越”的人,会是怎样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呢? “你们下去吧!我和帝後有事要谈。”炽翼坐了下来,挥走了女官。 “皇……皇兄。”红绡行完了礼,偷偷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他正紧盯著自己的眼睛,有些慌乱地吓了一跳。 炽翼一眨不眨地盯著红绡看了许久,直看得她一阵阵心惊肉跳。 “皇兄,你这次能来……” “不用说这些不著边际的。”炽翼打断了她:“我来这里,只是要问你一句话。” “皇兄请问。”红绡微微低下了头,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就算她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但是现在在她面前的,却是与她关系极为微妙的炽翼,要是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他,谁知道会有什麽後果。 “我只是要问你,你哪里来的孩子?”炽翼声音并不急迫,就像平时说话一样。 “孩子……”红绡直觉地抚上了依旧平坦的小腹,然後把手腕递到了炽翼面前:“皇兄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验证一下。” “不用了。”炽翼抬手拒绝了她:“如果你是在说谎,那这个谎话实在太拙劣了,我不相信我炽翼会有这麽愚蠢的妹妹。” “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把皇兄找来,试探我怀孕的真伪。”红绡苦笑了一下:“皇兄大可放心,我从来没有想要隐瞒你。” “那是你说,这孩子真是共工的了?” “皇兄你不信我吗?” “我有什麽理由不信?”炽翼反问她:“就算现在你有办法瞒过了我,难道这孩子生下来以後还能作假不成?” 水火两族的混血,就算此前从未在世间存在过,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东西就能冒充得了的。 “我明白皇兄的意思,皇兄你不是怀疑我有没有怀孕,而是这孩子的来历吧!”红绡浅浅笑了一笑:“这孩子的来历,其实也不过四个字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喔?”她这番出乎意料的回答,倒是让炽翼有些吃惊:“哪四个字?” “东溟天帝。” 这四个字慢慢地从红绡嘴里传了出来,炽翼立刻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东溟,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可以令原本不育的红绡怀上共工的孩子。 “东溟天帝果然是神通无边。”过了许久,炽翼才说道:“这种事情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想过,这麽做会为关系本就岌岌可危的水火两族,带来多大的变数。 或者,他就是出於这个目的,才会让红绡在这个时候怀上了共工的孩子…… “既然是你用璎珞与东溟天帝交换的愿望,我没有权利干涉。”炽翼低垂下目光,盯著红绡的腹部:“但愿真如你所愿,能够生下共工的孩子,重新得回他的宠爱。” “只要红绡能够生下帝君的孩子,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红绡咬了咬嘴唇:“帝君绝对没有忘了我,只是……只是……” “这麽说来,你倒是看得开。”炽翼双眉一抬:“早知如此,你当初又何必要自作聪明?” “皇兄可是还在责怪红绡?”红绡咬著嘴唇低下了头。 “我责怪你?”炽翼笑了出来:“我怎麽是在责怪你呢?” “那件事,我也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你做得很好啊!”炽翼甚至带著嘉许的语调说:“於我火族来说,与其嫁给没什麽用处的太渊,嫁给水神共工是更好的选择。你是火族的大功臣,我又能把你怎麽样呢?” “红绡并没有引诱帝君!”红绡脸色苍白,极力为自己争辩著。 “我知道。”炽翼面色不变:“要是你那麽做了,你以为我还会这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吗?” “皇兄,我也是身不由己,你又何必这麽对我?” “身不由己?也亏你说得出口。”炽翼的左手抚过右手臂上缠绕的长鞭:“红绡,你这些年多次向我求助,我却始终不闻不问,你可知道是为了什麽?” “皇兄这话……”红绡的脸色变了:“红绡当年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害得皇兄为我……” “够了红绡!”炽翼的声音格外轻柔:“你的那点小聪明,就不必用到我的身上了。” 红绡怔住了。 “我听说,共工帝君之所以对你一见倾心,是因为你在多年之前,在不周山上救过他,对不对?”炽翼一个挑眉,加重了语气:“不周山啊!红绡!” 红绡向後退了一步。 “让我想想,那个时候,我们可爱的红绡公主为什麽会在不周山上呢?”炽翼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神情困惑:“这些年来,我总是想不通,你居然有本事一个人从西蛮逃出来,然後爬上不周山等著救助受伤的共工帝君。难道这里面还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皇……皇兄……我……”红绡一脸泫然欲泣,整个人瑟瑟发抖:“我可以解释……” “红绡。”炽翼面色一整,一脸阴沈地看著她:“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随意搪塞我吗?你就不会想想,我怎麽会知道这件事情的吗?” “什……什麽……你、你问过他了?”红绡结结巴巴地问:“他……” “我不明白,为什麽一摸一样的两个人,会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炽翼质问她:“红绡,你是一个女子,权势对你来说,有这麽重要吗?” 两人对视著,炽翼看著红绡从一脸惊慌眨眼转变成了镇定自若,嘴角浮起了了然的笑容。 “皇兄,你这麽说未免太狭隘了。”红绡声音平稳地说道:“皇兄你这样的人,为什麽也会说出这麽肤浅的话来呢?”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理由。”炽翼笑著说:“若是你能说动我,或者我能把这些事情忘记了,再也不向别人提起。” “其实我知道,就算我什麽都不说,皇兄你也不会提起的。甚至还会处处帮我隐瞒,就像当年一样。”红绡镇定自若地在一旁坐了下来:“皇兄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一直隐瞒著。说到底,你不过是不希望看到水火两族相互争战。却又有谁知道,你费尽苦心所做的这一切呢?” “我做的事,不需要别人评价。”炽翼目光一闪:“我这些年来帮著你一起撒下这弥天大谎,的确是为了水火两族的盟约长久牢固,你为什麽不乖觉一点,在这里尽力讨好共工,偏要处处找我的麻烦?” “皇兄你以为我不想得到帝君专心的宠爱吗?”红绡笑得有些凄惶自嘲:“我努力迎合讨好他,想著总有一天会成为他唯一爱著的人。可是我做不到,我再怎麽努力也抓不住他的心,或者说,他们龙族的男子就是这样的,爱意汹涌,却去得太快。一转身,看你就像在看素不相识的人。” “是你自己选的,是你要成为水族的帝後,所以才选了共工。”炽翼听了她说的话,似乎触动了心中某处:“你现在用这麽大的代价换来这个孩子,也就是为了巩固你的地位,不要说得你真对共工一往情深,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皇兄你也觉得可笑是吗?”红绡捂住嘴笑著:“其实我也这麽觉得。” 炽翼静静地看著红绡的笑容,许久没有说话。 “红绡,我不管你真心还是假意,你要记得,我不会由著你胡来。”过了很久,他站起身来:“既然有了身孕,你就好好待产。顺利生下这孩子,不论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红绡自有分寸。” 炽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皇兄你还有什麽对我说的?” “没什麽,共工那里,我会和他去说。”炽翼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把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 “让皇兄费心了。”红绡也站了起来,慢慢地对他行了一个大礼:“不论今後如何,红绡会记得皇兄为我所做的这些事情。” “不用!”炽翼侧过身去:“你应该为自己庆幸,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要是有一天你没有用处了,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我。” 说完,冷冷拂袖而去。 “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更加庆幸。”红绡望著他远去的背影,轻声地自言自语:“我庆幸自己没有真的为你不顾一切,我现在只是和几个人为敌,已经这麽辛苦……” 只是和几个人为敌,已经这麽辛苦,如果要和整个火族来抢夺炽翼的心……会那麽做的,就只有这世上最傻的傻瓜了吧! “凌霄大人。”门口的侍官再一次拦住了他。 “我只是要去花园里走走,这也不行吗?”凌霄无奈地说:“要不,你们跟著我好了。” “实在对不住。”侍官也十分为难:“赤皇大人吩咐过我们,让凌霄大人你在屋里休息,不要踏出大门一步,还请大人体谅。” “你们的脑袋也太死板了吧!赤皇大人怎麽会限制我的行动?”凌霄气闷极了:“他只是怕我不熟悉这里,才让你们看紧一点。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们这麽对我。” “不然的话,等到赤皇大人回来再做决定可好?”侍官犹豫地建议。 “他这几天一直没有回来,你们就不担心吗?”凌霄一脸坚持:“我要出去找他!” 侍官们互相看著,一时打不定主意。趁著这个机会,凌霄足尖一点,迅速地飞到了门外。 侍官们愣了一愣,只能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北貊一族天生听觉异常灵敏,凌霄很远就听到了有人在林木深处对话。 因为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地耳熟,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微微地靠近了一些。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挑一个适当的时机。”那个让凌霄觉得耳熟的声音这麽说:“你好好照顾著,不过不要对他多说,知道吗?” 另一人答应了一声。 “如果他现在出现,会惹人怀疑。”那人接著说:“必须要保证没有任何的差错……什麽人?” 凌霄意识到自己被人发现了,急忙转身要走。可还没走出两步,只觉得脖子上一冷。 “你不是这城里的人。”听声音分明就是刚才的那人。 凌霄吓了一跳,连忙停下了脚步。 “你是谁?”那个声音近在耳边,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背後那稳定而有规律的呼吸。“你都听到什麽了?为什麽要跑?” “我……”凌霄侧目看著自己的颈边,看到了一片冰冷寒光,不由得害怕起来:“你不要乱来,我是火族来的客人,你要是伤了我,赤皇不会放过你的。” “赤皇?”那个人的声音骤然一颤,连著手竟也微颤了一下,凌霄吓得脸都白了。 “我是……我是赤皇的情人,你若是伤了我,赤皇一定让你求生不得。”虽然平时凌霄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生死关头,他也顾不上许多,只想著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背後的人身上带著浓烈而冰冷的杀气,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心要杀了自己。 “真的吗?”凌霄的耳中捕捉到了一丝极轻极轻,若有似无的声音:“我倒想要看看,他为了你,会怎麽让我求生不得。” 颈边一片冰凉,身後的杀气也猛地…… “凌霄大人!凌霄大人!”就在凌霄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的喊声。 是追著自己的那些侍官! “我在这里!”凌霄顾不上其他,立刻放声大叫。 “凌霄大人!”片刻之间,侍官们就已经闻声赶到。 “你们来得正好!快点……” “见过七皇子!”凌霄正要求救的时候,就只听到面前的侍官们喊了一声,然後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起来吧!”站在凌霄身後的那人温和地应道:“不需如此多礼。” 凌霄的“救我”两个字卡在了喉间,终於想起了为什麽会觉得耳熟,这个声音不就是几天前,那个语气奇怪的七皇子吗? 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太渊。 凌霄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怎麽反应才好。 好像有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接著,耳边传来了一阵低沈的笑意。 “原来是一场误会。”那个七皇子太渊温和的声音和刚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我还以为是什麽来历不明的人,原来是赤皇大人带来的贵客。” 凌霄又侧目看了一看,不见有什麽寒光闪闪的武器,拿在那只手里的,不过是一把翠玉的折扇。於是,他慢慢地转过身,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浅淡的眸色,柔和的神情,温柔的微笑,天青色的衣服,还有……凌霄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你和他长得也不是很像,只是乍一看,神态气质倒有八九分相似。 不对不对!明明是容貌…… “是你……”凌霄的心里,涌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慌张。 太渊看到他的时候,也怔了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凌霄大人不会是在怪罪我吧!”太渊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扇著,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凌霄:“还请大人一定要原谅我的莽撞,要是惹怒了赤皇,我可担当不起啊!” “你……七皇子吗?”凌霄不知在想些什麽,脸上青白交错。 “我就是太渊。”凌霄的古怪让太渊挑了挑眉,只想著会不会是吓傻了:“凌霄大人,你没事吧!” “原来……是你……”凌霄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了什麽,只是喃喃地说著:“我说,他怎麽会……原来就是……” “凌霄大人,你怎麽了?”太渊看他站得不稳,想要扶他一下。 “我没事!”凌霄避开太渊靠过来的手,目光中带著莫名的敌意。 “没事就好。”太渊好脾气地收回了手:“这千水之城里道路复杂,凌霄大人以後还是不要一个人到处走,免得迷失了方向。” “炽翼他会保护我的!”凌霄突然地冒出了这样一句。 “这是当然,不过……”太渊低下头,用扇子挡住了嘴角,似乎是在偷笑:“赤皇大人事务繁忙,恐怕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大人身边的。” 凌霄正要说话,却被他凌厉的目光一瞪,往後退了半步。 “凌霄大人。”太渊温温和和地,用旁人听不懂的话威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你以後一个人出来,可要小心些了,不是次次这麽好运气的。” 凌霄确定了一件事情,这个七皇子,绝对不是什麽简单的人物。 第十章 炽翼推开门走进房里。 “炽翼。” 他抬起头,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到了坐在窗边的凌霄。 “很晚了,你还不去睡,在我房里做什麽?”炽翼朝他挥了挥手:“去睡吧!” “这些天你都没有回来。”凌霄顿了一顿:“我有些担心。” “有什麽好担心的?”炽翼揉了揉额角,不觉间显露出了疲惫:“你回自己房里去吧!” “昨天,我遇到了一个人。”凌霄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遇见了谁?”炽翼走到睡榻边,解开了外衣,不经意地问。 “太渊。” 炽翼的手指停在了腰间的饰带上。 另一双手接替了他的动作,帮他解开了腰间的饰带,脱下了他火红的纱衣。 “凌霄。”炽翼一把抓住凌霄的手腕,把他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我说过,不要一个人乱跑。” 凌霄没有说话,只是用有些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炽翼。炽翼被看得有些心浮气燥,一把甩开了他。 凌霄踉跄了两步,坐到了长榻上。 “以後别这样了。”炽翼转过身去,拿下了头上的羽冠,乌黑的长发如流云一般披泻而下:“我把你带来千水,不是为了惹我生气的。” “你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我长得和他很像,对不对?” 炽翼闭上了眼睛,穿梭在长发之间的手指一顿,然後顺著发丝一路滑下。 “凌霄,你还记得你问我的问题吗?”炽翼呼了口气:“就是那个我明明不爱你,却要让你留在我身边的问题。” “记得。” “因为你够聪明,知道分寸进退。”炽翼侧过了身子,月光下,他的轮廓带著一种妖异的丽:“也因为我杀了你的父亲兄弟。我以为,你对我除了恨,不会有其他的感情。” “我……”凌霄的声音十分沙哑。 “我知道,蚩尤用你母亲的性命逼迫你,才让你到我身边。”炽翼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指勾起他的下颚:“他算是一个有野心有胆子的人,可惜始终难成大事。” 凌霄震惊地看著他,脸色变得苍白。 “你是你母亲最疼爱的幼子,不是吗?”炽翼的目光丝毫不带怜悯:“当她得知你为了救她,而成为了仇人的玩物,一定会非常伤心吧!” “你……”凌霄的脸色一片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你这是什麽意思?”炽翼勾起了嘴角:“凌霄,你是想说你爱上我了吗?爱上了你应该痛恨的仇人吗?” “不!”凌霄飞快地回答了他,但是目光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挣扎了许久,却又问了一句:“虽然及不上你们认识的时间,但我们好歹朝夕相对了十年,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不是时间的问题,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没有和你在一起的长久。”看到凌霄的样子,炽翼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和他很像,可毕竟不是他,谁也没有办法替代他,你也不行。” “为什麽?他究竟有哪里好的?”凌霄知道今晚自己已经逾越了太多,如果他聪明应该就此打住了,但是他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不是这麽说的。”炽翼敛起双眉,慢慢摇了摇头:“并不是我预想的,完全不是……想得得不到,想舍舍不得,偏偏他又……” “既然你和他之间绝不可能,那为什麽不忘了他?”凌霄不能明白,到底是什麽事情会令炽翼都觉得退缩:“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者另当别论,但大人您是赤皇,您纵横天下,任何情况都不见您退让半步,今天又怎麽会为了这种事情左右为难?” “是啊!可如果你像我一样,从来是予取予求,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你就会知道,当有某样东西求之不得的时候,那感觉会有多糟。”炽翼自嘲地笑著:“凌霄,你知道吗?当有一样东西对你来说太过重要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害怕。得不到你会很痛苦,但就算你终有一天得到了它,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才是最最可怕的。如果你要对付仇人,最好的手段莫过於把他最想要的东西给他,然後再抢回来,当著他的面撕个粉碎。”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吗?”凌霄喃喃地问:“你爱那个太渊,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住嘴!”才喝骂出口,炽翼又似乎觉得吓到了他,伸手安抚似地摸摸他的脸颊:“凌霄,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些的,只可惜……你知道自己该怎麽做吧!” “我……”凌霄怔怔地盯著他,脸色一片死白。 “日出之前。”炽翼走到门边,扬手丢给他一个玉制的小瓶:“我答应你,会好好地照顾你的母亲。” 凌霄伸手接住,再抬头时,门外已不见了炽翼的身影,他垂下目光,看著手里那个小小的玉瓶…… “什么人?”太渊走过回廊瞧见一个人影,仔细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赤皇大人?” 靠着长廊的柱子,坐在栏杆上的炽翼听到声音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在意地说:“是你啊!” “你喝酒了?”太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样。 “酒?没有啊!”炽翼摇了摇手。 “您这样实在太危险了,还是先下来再说吧!”太渊多少有些忧心地说。 炽翼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就要跌落到栏杆外的东海里去了。 “你怕什么,就算我掉下去也淹不死的。”炽翼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太渊颇为谨慎地靠近了一些,在几步之外站住,一脸恭敬的模样。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听到炽翼叹气,太渊抬起了头。眼前的炽翼让他想起了很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炽翼也是这么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地……如果说炽翼不是喝醉了,又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算了,过来帮我穿鞋!”一只光着的脚伸到了太渊面前。 太渊闻言又是一愣,低下头盯着炽翼形状优美的脚发呆。 “怎么?不会吗?”炽翼歪着头问他,长长头发在夜风中飞舞,脸上挂着相当失礼的笑容。 “不!”太渊定了定神,弯腰从地上捡起鞋子,上前帮炽翼穿鞋。炽翼却不怎么情愿配合他的样子。脚一抖一抖的,让他怎么套也套不上去。 耗了一会之后,太渊只能伸手捉住炽翼的脚…… “喂!”炽翼轻轻地喊了一声:“摸够了没有啊!” 太渊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一手抓着炽翼的脚踝傻傻地出神。他慌忙放开朝后退了一步。 “你在想什么?”炽翼挑了挑眉,故意问他。 在想什么?不,太渊什么都没有想,发呆只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炽翼白的脚踝竟会不堪一握,所以他才……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是想,是不是该找人来送大人回去了。”太渊不着痕迹地又退了几步。 “不要!”炽翼收回脚,整个人站到了栏杆上面。 “这……”太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炽翼,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啊!”炽翼轻喊了一声,像是一个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太渊无暇细想,冲过去一把拉住了炽翼的手。 炽翼被他一扯,顺势就伏到了他的肩上,还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隔着单薄的内衣,炽翼偏高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包围着太渊,他从炽翼的胸前抬头,往上看去。 “太渊。”炽翼低下头,轻声地说:“你拉住我了。” 太渊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想还是说:“大人,我还是先送您回去吧!” “凌霄在生我的气,我今晚恐怕是回不去了。”炽翼在他耳边笑着:“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那就委屈您了。” “这里是你的房间?”炽翼朝四周看了看:“怎么边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呢?” “都遣去母后宫里了,我这里不是十分需要。”太渊顿了一顿才说:“那我现在把您放下来了。” “怎么?我很重吗?”炽翼很坦然地躺在他怀里:“可是我没有穿鞋,你也不会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渊颇感尴尬。 “也是时候了。”炽翼这么说了一句:“把我放在床上吧!” 太渊把他抱到了床边,弯腰放了下去。 “你心里一直在猜我为什么不回去,硬要你带我回来。”炽翼揽着太渊的脖子,逼着他不得不保持弯腰低头的姿势:“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呢?” “这……”太渊眼底闪过一抹光亮:“这是大人的家事,太渊不敢妄议。” “算一算,我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见到了。”炽翼跪坐在床边:“我也不想瞒你,我喝了酒!” “喝酒?”太渊想了想,变了脸色:“难道说你被下了药?” “幸好不是,如果像上次那样可就糟了,要上哪里去找地阴寒泉?”炽翼笑著说:“我喝酒,只是想舒缓一下情绪的,喝得也是不多。” “大人可是有什麽心事?”太渊试探著问了一句,看到炽翼点头却又大惑不解:“没有可能啊!还有什麽事能让大人忧心呢?” “没什麽事,但人倒是有一个的!” “喔!”太渊眉梢一动,恍然大悟:“是为凌霄大人吧!” “也许。”炽翼放开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坐在床上悠闲地说著:“我现在不是需要你帮忙分析这些。” “我这就去请凌霄大人过来。”太渊规规矩矩地肃手立到一旁。 “等一下。”炽翼轻轻一撩头发,指尖顺过火红的凤羽,随著乌黑的发丝滑啊滑,一直滑到了太渊的身上:“别去了,我这个样子会把他吓坏的。” “这是……”太渊怔怔地看著炽翼把他的手握住,然後把他拉到了床上,这才惊醒过来:“赤皇大人!” “这麽大声做什麽?”炽翼靠了过来,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你是想让人进来看见,我和你之间有多麽亲密无间吗?” “我不明白,赤皇大人这麽做是什麽意思?”看他越凑越近,太渊面色大变。 “果然有长进。”炽翼全然不理会他,只是在他耳边说著:“要是换了以前,恐怕都傻了,现在居然还知道要问问题呢!” “赤皇大人,请不要再戏弄我了。” 炽翼停了下来,目光和太渊的对上。 “其实,我只是想要你帮我个忙。”炽翼先把目光移开,把脸埋进了太渊的胸前:“也许过一会场面会很糟糕,可如果是你,应该没什麽关系。” “是因为怕惊扰凌霄大人,你才不回去,而是和我在一起吗?” 太渊低头看著他黑色的长发还有鲜红的里衣,目光开始变冷。 炽翼停了一停,然後重重地点头。 “承蒙赤皇大人赏识,太渊很高兴能为大人分忧!” “太渊,这样的日子……或者不会再有,你和我……”炽翼在他胸前轻叹:“若是时光能够留住……” “有些事,过去了不能重来。” “过去了不能重来?”炽翼念了一遍,双手用力搂紧了太渊。 “赤皇大人。”太渊用手肘支撑著两个人的身体,低头看著那个紧紧抱著自己的人。 “什麽事?”炽翼轻声笑著,一只手沿著太渊的胸膛放到了他的颈边。 “在大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里,最想要的是什麽呢?”太渊顺势往後仰去。 “最想要的?”炽翼目光流转,半真半假地说:“自然就是你了。” “赤皇大人还真是爱说笑。”太渊先是一怔,然後微微一笑:“虽然太渊有幸长得像大人的宠臣,但是还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你和他当然是不一样的。”炽翼手一用力,把太渊按倒在床上:“凌霄他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至於你麽……只是个很坏很坏的坏家夥罢了!” 太渊一下愣住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那麽小一个孩子,转眼之间却已经是现在这样了。”炽翼轻轻地摸了摸太渊的脸颊。 “太渊怎麽能和赤皇大人相提并论,你战功赫赫,连祝融圣君也礼让三分。”太渊眸光一暗:“也许有一天,你会超越我们的父皇……” “那又如何?”炽翼打断了他,漫不经心地问:“就算有一天站到了无人可及之处,也未必真的会有多麽高兴。” “如果无人可及,自然是……”话还没有说完,太渊惊讶地看到炽翼凑了过来…… 红润的嘴唇贴了上来,四目相对,炽翼潋滟的目光中有著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是在疼痛。 “真是扫兴。”炽翼离开了那张终於安静下来的嘴巴:“虽然很有效,但你就不能说些其他的话来让我保持清醒吗?” “你……很难过吗?”太渊看他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 “嗯!”炽翼应了一声,倒在他的胸前,低声地说:“别说话,陪著我就好!” “可是……可是……”意识到炽翼的动作,太渊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别说话!”炽翼拉起他的手臂,轻轻咬了一口。 “大……大人……”太渊说话有些断断续续:“你这是……” “脱衣服啊!”相反,炽翼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在床上穿得这麽整齐不舒服。” 太渊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麽他不舒服要脱自己的衣服,就不知道被他用了什麽手法,脱到只剩了白色的里衣。 炽翼刚拉想开太渊的里衣,手却被太渊按住了。 “太渊,你说了要帮我的。”炽翼咬著嘴唇,似乎在忍耐著什麽。 看在太渊的眼里,现在的炽翼衣衫凌乱,目光迷离,足以使任何人为之疯狂。不知他和那个凌霄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用这种模样…… “太渊!”趁著他分神,炽翼已经把他肩上的衣服拉开,一看以後突然笑了:“你还留著这个纪念麽?” 在太渊的肩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齿痕。 “你留著它做什麽?”话是这麽说,但是炽翼的脸上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喜悦:“不过是被我咬了一口!” 太渊有些窘迫,还没来得及解释,却感觉到肩上有一种温润的触感。 “在这里,我咬了两次。”炽翼轻轻地吻了一吻那个白色的伤痕,问他:“你痛不痛?” 还没有等到太渊回答,炽翼下一瞬已经抬起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就和那时一样,和在云梦山的山顶上的那个吻一样,带著淡淡的血腥,炽热的温度,如火焚身的感觉。 这只是唇和舌的纠缠,这只是一个吻!怎麽就能连全身的鲜血都像在沸腾,只觉得整个人在火里燃烧。 直等到太渊从令人眩晕的高热之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把炽翼搂在身前,手指用力拉扯著他长长的黑发, “你可真是热情。”炽翼轻轻按了按被咬破的嘴角,又顺手擦去了太渊嘴上沾染到的血迹:“不过我的血对你来说,不是什麽好东西。还是别这麽激动,我不希望你受伤。” “炽翼,我……”声音这麽沙哑,把太渊自己都吓了一跳。 “到了这个时候,你倒是喊我炽翼了。”炽翼手指抹过,嘴唇上的伤口立刻消失,他勾起嘴角,对著太渊绽开笑容:“太渊,离天亮好像还有很久,不如我们……” 太渊多年之後,还是时不时地想起炽翼的这个笑容。他很确定,那个时候不论炽翼要他做什麽,他都不会拒绝。 他也时常会想,若是那夜之後,炽翼依旧时时对自己那麽笑著,也许一切……就完全不同。 只可惜…… 尾声 天就要亮了。 太渊睁开了眼睛,回想起昨夜,感觉是做了一个迷乱的梦。 身边的人安稳地睡著,呼吸声细微可闻。连那种锐意飞扬的感觉,在沈睡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和上次还有上上次一样,昨夜两个人那麽贴近那麽亲密了,他却能突然之间转身睡去,任由自己辗转反侧,一夜不眠。 炽翼,火族的赤皇,就像是一个残酷的见证者,他总带著暧昧的微笑,对任何人都是若即若离。谁会想到,赤皇有一天也会为了某一个人,露出近乎黯然神伤的表情…… 也许自己能够看透他人的想法,掌握每一个人的欲望,但是惟独对他……就算和他靠得这麽近,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根本没有办法透析他心中所想。 那个人是怎麽接近了炽翼的心? 还以为他任性狂傲,没有人能够在他心中停驻。还以为他飞扬洒脱,是无法追逐的天之骄子。还以为除非折断他的翅膀…… 看到炽翼的眼睫微微一动,太渊连忙闭上了眼睛。 炽翼醒了过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的太渊,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动了动酸软无力的手脚,刚要起身,却突然察觉头发被什麽扯住了。这才发现两人的几缕长发互相结绕,在太渊的指尖成了一个理不开的死结。 他看了一眼,手指轻轻滑过,缠绕处发丝根根断开。下了床铺,他整整衣物,穿好鞋子,把长发随意束起,然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太渊的房间。 太渊坐起了身子,把手掌握紧用力一扯,再次摊开手掌,那上面静静地躺著一些头发。 那是他和炽翼的,乌黑中夹杂几丝红的,理不开的发结…… 走出屋子不远,炽翼一手撑在了一棵树上微微喘息了几口。 转眼之间,那棵枝繁叶茂,少说活了上千年的银杏就化成了灰烬。 花费在压制红莲火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就说明距离蘖盘之期越来越近。 火族到了这个时候,原本是该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点静静等待,直到浴火重生的。但是现在的情况,又怎麽能容许他一走几百年? 所以,再怎样辛苦,他也只能竭力忍耐,至少要等到解决了目前这个棘手的麻烦才能放心。 醉酒是假,但身体不受控制却是真的!所以他才不得不用装睡来掩饰自己突然开始颤抖的身体。 炽翼挺直了腰背,慢慢地回过头,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扇被他关上的房门。 他闭上眼睛,倾听著在脑海中盘旋了一夜的话语。 太渊,从下一刻开始,也许我们之间,终於什麽都不剩下了。 你选择了你的道路,而我有我的坚持, 水火两族延续了千万年的仇隙,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放到了我们的面前。 今後会是怎样,谁都不能回答。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我要用亲手终结你的性命,来作为这一切的结束。 除非,是在我们之中的某一个人死去之前。否则,我都不能让你知道我爱著你。这样的我,已经太过可怜…… 炽翼笑了,无声地笑了。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坏了,所以让整个胸口都在发酸。 他之所以笑,是因为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麽多愁善感。 但到此为止了! 炽翼可以软弱,赤皇不能! 今天还有事要办,也许会是关系到所有人命运的,非常重要的…… ――情天裂?完―― 焚情炽第三卷《炽烬寒》by 墨竹 楔子 赤皇只披了一件外袍,手里抱著一个人就冲进了大殿。 走到近处,能看到他怀里抱著的人肤色发青,看样子更像是一具尸体! 就算赤皇在火族中位高权重,更身为帝後的兄长,但衣衫不整地抱著一具尸体来到水族帝君的面前,还是太过放肆无礼了! 这里毕竟是水神辖下的千水之城,不是南天的凤都栖梧。 话是这麽说,但大殿上集结的数百水族,没有一个敢上前斥责或者置疑。所有人只是看著,在心中暗暗疑惑。 赤皇边走,目光边在众人脸上扫过,被他看到的人,无一例外背脊一寒。 那些文臣们还要好些,武将们却一个个心中发怵。哪怕在战场之上,他们也不曾见过赤皇的目光像今天这样凌厉。 有眼尖的,看清了他怀里抱著那人的脸,不由得惊诧不已,直觉地看向大殿的某处。往日在那个位置站著的,是水神共工帝君的第七个皇子。 幸好,那个一身青衣,性格温顺的皇子,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那里。大家放下心再细细地看看,发现眉目中或者几分相似,但还是有著不同的。 随著一阵阵窃窃私语,整个大殿中的人很快都知道了,被赤皇抱在怀里的,原来就是那个以色相侍奉赤皇的“凌霄大人”。 听说,这位“大人”是跟著赤皇来到千水的,怎麽就会成了这个模样? “赤皇,你这是做什麽?”坐在王座上的共工终於发问了。 “帝君。”赤皇一开口,大殿上的人都有些吃惊,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沙哑难听之极:“在水族的王城千水,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东海是想要和我火族再次开战不成?” 要说听到他的声音是有点吃惊,那现在听到他这麽说,所有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赤皇口中说出这种话来,可不是说笑。他说要战,东海南天免不了又要斗上千年。 “你先别急!”就算是水神共工听了,也觉得十分愕然。他从靠著的王座上直起身子,有些疑惑地问:“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有人在我饮食之中下毒,却误杀了凌霄。” 这话一出,殿中又是一片惊叹。没人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共工并不清楚凌霄和炽翼的关系,等到身後的随侍提醒了几句,共工这才明白过来出了什麽事情。 “我知道你心中悲愤,但是也不要贸然地下了判断。”共工想了一想,才说:“是谁下毒,你心中有数吗?” “其他的事情我不管,我只问帝君一句,人是在千水之城被害,你水族可是难逃干系?” “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共工看了看那具没有了气息的尸体,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棘手:“这要看是谁下的手了。” “既然帝君问我,我就直接答了!”炽翼冷冷一哂:“这千水之城里,怨恨我的何止三两人,要说谁下的手,这城里人人都脱不去嫌疑!” “放肆!”共工有些恼怒起来:“炽翼,你好好说话也就罢了!我总会为你讨个公道,但你现在这样蛮横,难道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帝君。”炽翼垂下眼帘,看著臂弯中冰冷的身体:“若是你心中所爱这般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你可还会顾及什麽礼仪?若是从此以後,你和他不可能回到从前,你们之间什麽都不再剩下……你又会如何?” 他越说声音越轻,说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来,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众人看著他把脸贴上了死去情人的颊边,一滴血红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滴在了凌霄苍白的嘴唇上,那颜色丽得触目惊心。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就连共工也怔在了那里。 传说凤凰在失伴之时,心头之血会和泪流出…… “算了!”共工叹了口气:“那你想要我怎麽办?” “下手的人,一定还在城里。”炽翼抬起头,语气强硬地说:“我绝不会就这麽罢休!” 所有人把目光都放到了共工的身上。 “人是在我千水之城遇害的不错,也不能说我水族半点责任没有。”共工略一沈吟:“好!为了表示公允,我准你仔细搜查千水之城,直到满意为止。” 共工这话一出,下面人人哗然,整个场面突然就像炸开了锅一样。 “帝君!”共工长子奇练第一个站了出来:“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真相是一定要彻查的,但是这搜城之举牵连太广,恐怕有些不妥当。” “有什麽不妥当的?我说让他搜查,就算他把这城里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检查,也没什麽关系。”共工一句话做了决定:“只要炽翼找到实证,不论是谁做的,我都把人交他全权处置。” 共工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什麽。 “多谢帝君体谅。”炽翼弯腰拜谢:“炽翼还有最後一个要求。” “你说。”共工似乎被他勾起了什麽心事,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在这殿上的人,今日之内都要留在这里,以防走漏了什麽风声。” “奇练。”共工招了招手:“关闭四方殿门,除非赤皇允许,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入大殿。” 炽翼转过身,抱著凌霄的尸身往外走去。经过盘龙柱下时,他的脚步微微放缓。 侧目看去,玉骨折扇遮住了那人的表情,但望著自己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炽翼轻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第一章 一出大殿,炽翼就把手中凌霄的尸身交给了一旁的侍官,其他的侍官们则手脚利落地帮他换好了衣物。 “人来了没有?”炽翼推开想要帮他绑上羽冠的侍官,极不耐烦地问道。 “启禀赤皇,随驾的一千卫军已在城门外。”武将模样的人立刻上来回话:“随时听候大人调遣。” “你给我听仔细了!”他取过火红长鞭,慢慢缠上手腕:“我要找的是一个火族男子,他可能被人囚在城中某处。吩咐下去,把内城各处宫殿围住,不许任何人出入。然後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查清楚,一寸土地都不许放过,一旦有了发现立刻通报给我!” “他搞什麽鬼?”奇练站在唯一没有关上的殿门外,满脸疑惑地看著匆忙离去的炽翼:“你知道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怎麽会知道呢?”站在他身边的太渊淡淡地答道。 “你不知道?”奇练微侧过头,看似不在意地问:“你昨晚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那也不代表我知道什麽。”太渊轻轻摇著扇子,远远地看著那个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红色背影:“也许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 “炽翼比谁都要厌恶束缚,却也比谁都要活得拘束。”奇练叹著气说:“太渊,你和炽翼一直以来都走得太近,这原本是不应该的。不过他难得愿意和人亲近,我也不便多说什麽。可你心里要清楚,以你们两人的身份,是不容许他肆意动情的。” “大皇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太渊十分诧异地看著他:“先不说别的,难道大皇兄你的意思,是以为赤皇大人对我情有独锺?若真是这样,那他方才在殿上又什麽为了别人流泪呢?” “不是情有独锺,若要我说……”奇练慢慢地说:“我会说是两情相悦。” “真不知道大皇兄这麽爱说笑。”太渊用折扇遮住嘴角,笑著说:“大皇兄口口声声说我和赤皇大人关系匪浅,我倒是一直觉得,大皇兄您对他倒是了解得意外透彻。那我可以说,大皇兄您对赤皇大人也是一往情深喽!” “当局者迷!是与不是,日後自然会清楚的。”奇练温和地笑了笑:“不谈这些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去,省得被误以为和这事有关,那多不好!” “我正有此意。”太渊收起折扇,朝殿内请了一请:“大皇兄,您先请吧!” 奇练看了他一眼,内心有些发寒,不知怎麽就觉得哪里不对…… “还没有找到吗?”炽翼看了看天色,不由得焦虑起来:“每一个地方都搜过了吗?” “不,只是……”负责搜查的下属突然就吞吞吐吐起来。 “说啊!” “回禀大人,所有宫殿我们都已一一搜过,只有一处没能进去。”那人被他焦急的语调吓了一跳,急忙回报:“那是碧漪帝後的寝宫,我们一直被挡在门外,说是碧漪帝後身患重病,绝对不许惊扰。” “碧漪的寝宫?”炽翼先是怔了一怔,然後目光一闪,喃喃地说道:“我知道了!” “赤皇大人留步!”帝後碧漪身边的女官依妍在宫门外挡住了他:“帝後刚刚服药歇下了,还请不要惊扰她。” “我不想惊扰帝後,但是我要办的事也极为重要。”炽翼皱着眉说:“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尽量不要发生声音。” “这……”依妍很为难地看著他:“赤皇大人,帝後已经很久没能睡著过了,我看……” “抱歉,我没多少时间了。”炽翼手一挥,他身後的人立刻上前把依妍拖开:“日後我会亲自向帝後请罪的!” “大人!”依妍在他身後著急地喊道:“帝後不知道您在千水,千万不要让帝後见到您啊!” 炽翼停下了脚步,呼了口气,点了点头。 “启禀大人,我们每一处都搜过了,没有找到。” “那就快些离开!”炽翼吩咐道:“小心些,不许弄出声响。” “是!”下属轻声应了。 炽翼目光复杂地环视了一眼,最後一个往宫外走去。 刚走到宫门外,竟看到奇练迎面走来,炽翼不由得一怔。 “赤皇大人!”奇练走了过来:“父皇让我过来问问有什麽进展,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多谢帝君关心。”炽翼紧紧地盯著他:“帝君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你千万不要多心。”奇练摇头:“父皇只是关心,没有催促的意思。” “是谁提醒帝君,让你来看看情形的?” “这是什麽意思?”他问得古怪,奇练有些摸不著头脑:“什麽谁提醒?是太渊他说……” “太渊?”炽翼面色大变,看了看他的身後的侍官们,急忙问道:“你带了几个人出来?” “怎麽了?”奇练也跟著慌张起来:“是指从殿中出来吗?三四个吧!” “走开!”炽翼一把推开他,抓起他身後的侍官长:“你们一共几个人出来的?” “回……回赤皇大人!”侍官长吓得直哆嗦:“是……是五个……” “五个?”炽翼咒骂了一声:“该死!” “怎麽只有四个人?”奇练也发现了不对:“还有一个呢?” 几个侍官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摇头。 “不见的那个是谁?”奇练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难得声色俱厉地问:“最後看到他是在哪里?” “算了算了!”炽翼放开了那侍官长,喃喃地说:“终究也是白忙一场……” “炽翼!”看他有些摇晃,奇练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炽翼双目一闭,看似要倒下的模样,奇练连忙伸手去接。 奇练刚张开嘴,就听到有人高喊炽翼的名字,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炽翼就落到了别人的怀里。 “炽翼!炽翼!” 炽翼睁开了眼睛,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究竟出了什麽事情?”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两个为了什麽要打起来?” “打起来?”奇练茫然地回答:“儿臣怎麽会和赤皇大人打起来呢?” “那你的侍官怎麽会跑来回报,说你们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共工疑惑地反问。 炽翼猛地一颤,突然惊醒了过来。 “请放开我,七皇子。”炽翼站直了身体,冷冷地说道。 太渊松开手,一步一步走回共工身後。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共工看他们这几个人好像突然哑了一样看来看去,倒是有些不耐起来:“赤皇,你说要搜城我让你搜了,现在这是什麽局面?你可有找到凶嫌?” “不曾。”这两个字从炽翼的牙缝里迸了出来。 “还要继续搜找吗?” “多谢帝君,我想还是不用了。”炽翼眼角一挑,对上了那双深邃平静的琥珀色眸子:“只能怪我棋差一著,那个人实在太过厉害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算是放弃了吧!”共工皱了一下眉头:“你心情悒郁,又折腾了这麽许久,还是先去休息一下,这件事情我还是会著人去查的。” “多谢帝君。”炽翼行了个礼,长袖一卷就要带人离开。 “你们别拦著我。”忽然,众人身後传来了响动:“听说他来了,我要去见他。” 炽翼认出了那是碧漪的声音,脚步不由一滞。 “那是谁?”共工在旁发问。 “回父皇,那好像是儿臣的母後碧漪。”他身边的太渊答道:“母後定然是听到父皇来了,所以不顾身体想要来见您一面。” “碧漪……”共工略一沈吟:“她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太渊神情中带著忧愁:“说是郁结入心,伤心所致。” “郁结入心吗?”共工似乎叹了口气:“她也说了不愿见我,现在……只怕见了我她更不好过……算了,让她好好休养吧!” 太渊转身就走进大门去了。 “母後,你怎麽出来了?”门外众人听到了太渊的说话声:“回房休息去吧!” “他来了是不是?”碧漪的声音有些虚弱:“我知道他来了,他来了为什麽不来见我?他不知道我就要死了吗?难道他连最後一面都不肯见我?” 门外的人听到这里,心里所想各有不同。 “母後,没人来啊!你是病糊涂了,听我的,回去休息吧!”太渊似乎在吩咐什麽人:“快把母後扶进去!” 门後许久没有声音。 “帝君,炽翼告退。”炽翼看共工一行还站在那里,想自己还是先行离开比较好。 “炽翼!炽翼!”门里再一次传来碧漪的声音:“是你吗?真的是你在外面对不对?你为什麽不愿意见我……为什麽……” 说到後来,竟然是断断续续,像是哭泣一般。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奇练。”共工俊美的脸上神情阴沉:“我是不是听错了,碧漪她喊的,不会是赤皇大人的名字吧!” “这……”奇练一脸为难地看了看炽翼:“也许是帝後她病糊涂了……” “好一个病糊涂了!”共工冷冷一笑:“我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原来她这郁结根本就不是为我啊!我倒是觉得一阵轻松,你说是吗?赤皇大人!” “帝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想我可以解释……” “解释?”共工仰头一笑:“好啊!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听,为什麽她会说那些话?你又要怎麽证明,你和我妻子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呢?” “那是……”被共工盯著,炽翼一时竟是想不出任何的解释。 “母後,母後你怎麽了?”门内突然传来了太渊的惊呼:“快,快去找人来帮忙!”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门上,一个红色的身影这时也从门里跑了出来。 炽翼一怔,然後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一扬衣袖,竟然是一股艳丽火焰直往那人身上烧去。 “红莲……”奇练目瞪口呆地喊出了这两个字,眼睁睁地看著赤皇用他在战场上也不轻易使用的红莲烈火,转眼就要把那个连长相也没看清的人烧得连灰烬也不剩了。 他还没有从看到红莲烈火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只觉得眼角一花,然後那焚毁一切的红莲火焰,竟然熄灭了! “父皇?”奇练张大了嘴,不明白为什麽挡在那人身前的化解炽翼火焰的,居然会是自己的父皇共工。 共工站在那里,最外层金色的纱衣几乎都化作了灰烬随风四散,黄金的冠冕也被损坏,他直到脚踝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扬,缠到了身後那穿著红衣之人的身上。 奇练看到了他那永远高高在上,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父皇,脸上居然有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害怕或者恐惧的表情。 “你……”共工这一生,从没有用这样不确定和轻柔的语气对人说过话:“你……是谁?” 站在共工身後的那人慢慢地抬起了头,奇练看清了那清秀熟悉的容貌之後,心里的惊讶简直到达了顶点。 那不是……红绡吗? 但下一刻奇练就知道自己错了。 虽然容貌相似之极,但那人的衣衫单薄,一望可知他是男性。 这只是一个长得和红绡极其相似的男子罢了! “竟然真的是在这里。”这时,炽翼阴郁之极的声音传来。 那人根本不理站在面前的共工,只是在经过时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了炽翼的面前,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炽翼的脸色苍白,但是双目之中燃著汹涌怒火,好似靠近一些就要被焚烧殆尽了。 那人抬起低垂的头,看到了炽翼的神情,双眉微微一皱,好像想说些什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赤皇。”共工虽然嘴里喊著炽翼,但是目光从没有离开过那个人:“他……” 众人把目光转回到共工的身上,就连那个人也不例外。但他在对上共工的目光之时,双眉却是皱得更紧。 “翔离。”炽翼眼角一阵抽搐,自从奇练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这麽难看:“还不拜见水神共工帝君。” 那人看看共工,又回头看了看炽翼,目光里有些茫然。 炽翼抓著那人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起,他纤细的身影晃了一晃才算站稳。 “若是礼数不周,还请帝君见谅。”炽翼双眉一挑,阴沈沈地说道:“只因为翔离他天生有残,耳不能闻,口不能言,所以才会不懂规矩。” “什麽?”共工身形一展,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你说他什麽?” 共工神情有些可怖,那人似乎是被吓著了,一闪身躲到了炽翼的背後。 “翔离他生来聋哑,既不能听,也不会说。”炽翼巧妙地挡在两人中间,冷冷说道:’他自小怕生,还请帝君不要惊吓到他。 共工重重地往後退了一步,看著那个几乎隐没在炽翼背後的身影,目光里充满了不信。 “翔离,翔离?”这名字听来有些耳熟,但是奇练一直想不出在哪里听到过。 这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为什麽父皇和炽翼见到这个人以後会是这样奇怪的反应,这人不过是和红绡长得很像……等等!他想起来了! “翔离?不是你那个早已夭折的幼弟吗?”奇练惊讶地低喊:“又怎麽会……” “这其中的缘故,本就不足为外人所道。”炽翼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的疑问:“这是我们火族的家事,白王大人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和红绡……” “回禀帝君。”虽然此刻局面已经无法收拾,但炽翼看到共工神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居然有一种恶毒的愉悦:“翔离和红绡是一胎双生,自然长得极为相似。” 奇练“呀”了一声,这才明白怎麽会如此相像,但是他心里的疑问却也越来越多。 毕竟,水火两族之中,从未听说过有“双生”两存的现象,这种情况之下,通常顺利长成的只有一个,而另一个往往出生不久就会夭折。 “翔离,跟我回去。”炽翼一把拉住了翔离的手腕:“你出来得也够久了。” 翔离低著头,顺从地让他抓著。 “慢著!”就在炽翼拉著翔离转身要走的一刻,共工突然出声。 “不知帝君还有何事?”炽翼一震,但还是停了下来。 “炽翼,你把我当成了蠢材不成?”共工面色恢复了些许镇定:“又或者你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宫殿,以为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今日帝君的大度纵容,炽翼心怀敬重。”炽翼眉目一敛:“虽然未曾寻到凶嫌,我心中也无不满,往後自然会继续追查。只是不知道帝君现在阻拦我带著翔离离去,又是为了什麽?” “奇练,你带人进去看看情形。”共工并没有立刻回答炽翼,反倒是把奇练支开。 奇练虽然满腹惊疑,但也不敢违背共工的意思,行礼之後让随侍一同退进了门内。 “他为什麽会在碧漪的宫里?”共工的目光须弥没有离开过翔离的身上。 “这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炽翼目光滑过翔离低垂的眉眼:“我这个弟弟性情特异,总是喜欢到处游荡,他为什麽会出现了碧漪帝後的宫里,我会仔细地问一问他,定然会给帝君一个满意的答复。” “祝融待他不好。”共工突然说:“你看他的样子……” “翔离生来病弱,我父皇让他在外静养也是不得已的举动。”炽翼看到共工的眼神心中一震:“帝君,翔离他是我火族的皇子,说到底这也是我火族的家事。” 炽翼刻意加重了“家事”两个字,意在提醒共工不要失礼,但是他也知道,对於这个目中无人的水神来说,告诫恐怕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 “家事?”共工面色一沈,果然被触怒了:“炽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装模作样?” “炽翼不明白帝君的意思。” “炽翼!你好高明的演技,什麽搜索凶嫌,竟连我都被你瞒过了!”共工衣袖一挥,乌黑的眼中闪过晦暗的光芒:“你见到他就用上了红莲烈火,是想要杀了他吗?” “帝君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我方才看到出走多时,让我白白忧心的翔离,一时气不过才会突然出手。再说翔离也是火族,我这红莲烈火至多只是让他小小受些教训罢了!何来杀害一说?”炽翼冷哼了一声:“再者,帝君说的话好生奇怪,难道说帝君的手已经长到要来管我火族的家事了吗?” 炽翼虽然一副坦然不惧的样子,但是心中却是在扼腕叹息,要知道他刚才释出红莲烈火,本意也不是要杀了翔离,只是希望能暂时毁去翔离面貌。却没想到自己法力大减,否则共工又怎麽机会看清翔离的面貌,更别说挡住他猝然出手的红莲烈火了。 “放肆!”共工是何等样人,怎麽容许别人这样顶撞他,当下手一扬,一掌往炽翼胸前印去。 炽翼看到共工脸色变了,心知要糟,本要腾身闪避。但是心中忽然一动,把身後的翔离拖到面前,摆明了就是要翔离为自己挡这一掌。 共工一看到翔离淡然清秀的脸迎面而来,在半途硬生生地收回了掌势。 翔离修长黑眉一蹙,清水一般的眼眸望了身前的共工一眼,然後慢慢退回了炽翼的身後。这期间他的神情中并无半丝异样,就好像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莽撞生人一般。 “炽翼。”共工的脸色有些发白:“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究竟是出了什麽差错,为什麽他……会是……” “是帝君最初在不周山上遇见的那人。”在共工为翔离挡住火焰的一刹,炽翼就知道隐瞒已经不再必要,就算自己不说,共工很快也会知道前因後果:“其实这件事情并不难想透,帝君心中应该已经有了答案,我也不想多费唇舌。” 共工盯著翔离,目光中暗潮汹涌,但是翔离的眼中,却依旧是一片平静无波。 “你……”似乎是被翔离目光中的冷淡无情伤到,共工的脸上多了一丝神伤。 炽翼看到共工的样子,也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虽然早已知道共工锺情的,是自己这个毫不出众的弟弟,但他怎麽也想不到,这地位尊贵的天之骄子会为了一段萍水相逢的感情如此神不守舍。但转念一想,他自己又有什麽资格如此评说别人,自己还不是…… “翔离,我们走吧!” “慢著!”一转身,共工又是站在了他们面前:“你走可以,他必须留下。” “不知帝君要以何种名义要求翔离留下?”炽翼嘲讽笑道:“妻弟?” “不论何种名义,我就是要他留下!”共工的专制此刻显露无疑:“你莫要等我理出头绪,再和你一一清算。” “帝君这麽说,是不惜和火族为敌的意思吗?”炽翼双眉一挑。 “我是说,没有本帝君的允许,你们一个人也走不出千水之城。” 炽翼当然知道共工是什麽意思,若是以大局为重,他应该把翔离留下,但是……一看到翔离一如平常淡然不惊的模样,他却是有些不太忍心,所以才会想要把翔离带走,毕竟,翔离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炽翼又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麽了,难道说这些年以来,自己非但身体和法力变得软弱,连心也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起来了吗? 若是依著以往的性子,恐怕他已经二话不说就把翔离交给共工,然後返回栖梧谋求对策,又怎麽会在这里犹豫不决? 就在这个时候,翔离挣开了他的手。 炽翼心里一惊,看到翔离目光中的明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他知道翔离虽然天生残缺,但却冰雪聪明,定然是在自己和共工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什麽。 “翔离,你留下。”炽翼面对著翔离,用口型对他说道:“你要小心……” 翔离看了他半晌,慢慢点了点头。 “翔离他生长山野,恐怕是不知礼数,还请帝君多加包涵。”炽翼退开两步,朝共工拱手:“炽翼就此告辞,不日再来拜访帝君。” “慢著!”突然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赤皇大人请留步。” 炽翼转过身去,望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第二章 “赤皇大人,母後她想要见您一面。”太渊的目光说不清是恨还是怨:“母後刚才吐出了元珠,或许……这是最後一面了。” 炽翼闻言一怔,他也知道对於水族而言,吐出元珠也就是意味著命不长久了。 “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臣知道这样要求实在大逆不道,但是还请父皇体谅母後的心情,允许母後再见赤皇大人一面。”炽翼发愣的时候,太渊已经跪到了共工的面前:“儿臣愿承担父皇的责罚,还望父皇能成全母後最後的心愿。” 共工目不转睛地看著站立一旁的翔离,似乎天地间除了他再没有什麽值得挂念的东西。 在太渊以为他不会允许的时候,共工突然叹息了一声。 “去吧!”共工的声音透著掩饰不住的疲倦:“看在她也算得痴情的份上,你就去见她一面吧!” 炽翼走进了碧漪的寝宫,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踏足这里。他进门前看了一眼紧跟在自己身後,好像没有打算回避的太渊,唇畔扬起了讥讽的笑意。 “赤皇。”太渊的声音轻柔地传进了他的耳中:“母後情绪不稳,还请赤皇大人多加安慰,她已经受不得刺激了。” 炽翼没有答话,慢慢地走进了碧漪的房里。 碧漪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很大,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炽翼不敢相信那个美丽动人的碧漪,会变成眼前这麽憔悴可怕的模样。 “炽翼。”碧漪喊得很小心,生怕眼前的只是自己的幻觉:“你真的是来看我了吗?” “母後,赤皇大人听说你病重,特地来看你了。”太渊在一旁抢著回答。 炽翼带著笑看了他一眼,然後在碧漪的塌边坐了下去,任由她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碧漪,多年不见,你憔悴了许多。”在碧漪期盼的目光中,炽翼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为什麽不好好保重自己呢?” “你终於来了,你可知我日盼夜盼,等的就是再和你见上一面吗?”碧漪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是啊!”炽翼的笑容有些迷离:“我来了,你预备如何呢?” “你来了就好……炽翼!”泪水从碧漪深陷的眼眶中涌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不想死在这里,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你,要去哪里呢?”炽翼笑著问:“不论什麽地方都好吗?” “只要能够和你一起离开这里。”碧漪痴痴地望著他:“我是那麽爱你,只要能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就算立刻死了我也甘愿。” 炽翼抬头看向太渊,太渊怔怔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麽能笑得这麽开心。 “不可能的。”太渊听到炽翼在说,他看著自己在说:“你本就不应遇上我,更不该说你爱上了我。你和我本是云泥,为什麽你总是不明白呢?” “这是……什麽意思?”碧漪的声音颤抖不已:“你是说……你从来就……” “碧漪,你仔细听著。”炽翼的声音冰冷无情:“我不曾爱过你,过去不曾,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你若是为我死了,就是这世上最蠢的蠢材,我半分也不会怜惜你的。” “炽……” “碧漪,你不知道吗?你挂在嘴边的的并不是对我如何爱恋,而总是问我何时能带著你远走高飞。”炽翼笑著说:“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曾爱上过我,你爱的,会是一个能够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的男人,是一个可以和共工抗衡的对手。你以为你爱著我,不过只是在你想要摆脱这清冷生活时,正巧遇上了我而已!” “不是的。”碧漪的眼神一片混乱。 “可悲的,难道不是被当作了借口的我吗?”虽然听起来像是自嘲,但是炽翼神情依旧那麽高傲:“碧漪,我们从来不曾爱过,一切都只是你的痴心妄想。我劝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养病,死了心在这千水之城里当你的水族帝後吧!” 碧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得炽翼半边脸上全是斑驳血渍。 炽翼看了昏迷过去的碧漪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还真是忍心……你我都知道,事实并不完全如此。”太渊走到塌边,低头看著伏倒在那里的碧漪,慢慢地说道:“爱上你,是她的不幸。” “太渊,你知道吗?”炽翼在门边转过身来:“这一生我只曾为一人心动,除了这个人,别人休想从我心里分薄去一丝爱意,怜悯也是不行。” 太渊回过头去,炽翼对他笑了一笑。 晴朗阳光中,炽翼一身火红的衣裳,半边脸上一片红血迹,笑容带著一种妖异的残忍,却还是……那麽耀眼美丽…… 太渊觉得自己早已冰冷坚硬的心,密密缠绕上一种难以说清的酸涩。 都是因为这个如烈焰一样的人,一个已经相识了千年,却依旧无法靠近半步的人…… 南天!栖梧城 “大人,有一人在宫门外求见。” “我说过,我谁都不见。”等了半晌,语速缓慢的声音从帐後传出:“你难道没有听懂吗?” “但是……”化雷犹豫地说道:“那人的手上持著您的赤皇令。” “赤皇令?”门里的声音顿了一顿:“你可看清那个人是谁了吗?” “这……那人遮著面目……” “让他进来吧!” “大人,那人身上的气味,不像是火族。”相较於炽翼的命令,化雷倒是不安起来:“我们和东海的战争千万年来也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时刻,连圣君和水神都已双双战死,如果说……” “你在害怕什麽?怕他们派人来刺杀我?”房里的炽翼笑了一声:“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些脑筋?” “大人您的伤……” “不碍事。”炽翼想了想:“翔离他可还好?” “翔离大人一切安好,只是听服侍他的人说,大人时不时朝著东方远眺,一望就是一日。” “随他去吧!”炽翼的声音有些倦怠:“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上忙。” “是。”化雷黯然答了:“大人,您为了帮助炼化五彩之石失去一半血液,当务之急就是借助外力……” “住口!”炽翼打断了他:“我不是说了,这件事情不许提起吗?” “大人!我不知道您为什麽要答应帮助华胥女娲炼石补天,可您是我火族最後的希望了。”化雷跪在门外,苦苦劝说:“若是您再不愿蘖盘,那我火族最终要亡在大人的手上了。” “你这是在咒我死吗?”炽翼笑了一阵:“再说,你是想我借助什麽外力呢?” “只要告诉翔离大人……” “化雷,别逼我杀了你。”炽翼动了怒火:“这种事情想也不许想。” “我不明白……大人您究竟是在想些什麽?”化雷喃喃地说:“难道还有什麽东西比您的安危更加重要吗?” “共工和父皇一同战死,我又……若是让翔离涉险,火族还能依靠谁呢?”炽翼轻声地说:“化雷,和北镇师大军对战时,你就留在栖梧,翔离毕竟还太年轻,你好好好地照看著他。如果万一战败,你就和翔离带著火族往南荒迁徙。水族天生喜水,不可能大肆往炎热无水的南荒追击。只要能够休养生息,总有一天我们火族还能卷土重来的。” “大人!”化雷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失去了共工的水族根本不足为惧,我们一定可以大胜,您为什麽要说这些话呢?” “要是我法力依旧的话……”炽翼停了下来,然後吩咐:“去吧!把那人带过来。” “大人!” “不要多话!” “是……”化雷心中惶然,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行礼之後往外退去。 化雷带著那个全身上下裹著黑布的人往炽翼的宫中走去,一路上,他不断自眼角看著那人,心中猜测著对方的来历。 “你,等一下!”一旁突然传来了喊声:“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 化雷一怔,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那人见状也就跟著站在原地。 “化雷大人,这人是谁?”转眼,喊住他们的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後。 化雷皱了下眉,但还是转身打招呼:“凌霄大人。” “他是谁?”站在那里的,赫然是早就应该“中毒身亡”的凌霄。此刻,他正盯著化雷带来的那人。 “这位是来求见赤皇大人的。” “他是水族吧!”凌霄皱著眉:“我们不是和水族正在交战,怎麽会有藏头露尾的水族求见炽翼?” “凌霄大人,赤皇大人正等著见他。”化雷一语带过:“您应该知道赤皇大人最近心情不好,还请不要让我为难。” “你……”凌霄看了他一眼,然後哼了一声:“我也要去!” “凌霄大人。”化雷为难地说:“您知道大人他说了……” “他不是说他什麽人也不见吗?”凌霄语气十分烦躁:“这些天他连我也拒之门外,却愿意见这家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化雷,你下去吧!”炽翼的声音从帐後传来。 “炽翼!”化雷还没有应声,凌霄已经往帘帐走了过去:“好些日子不见了,我想来看看你。” “谁让你来的?” 炽翼声音严厉,凌霄吓得停住了脚步。 “凌霄?你来这里做什麽?”炽翼不满地问:“我不是说过了,我什麽人都不见吗?” “可是……我们已经许久不见了……”凌霄没有想到他会发火,一下子没了勇气,转而柔声地说:“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化雷。”炽翼语气平静地说:“我还有正事要办,你先和凌霄一同下去吧!” “为什麽?你为什麽不愿见我?”凌霄不解地问:“炽……” “凌霄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赤皇大人了。”化雷巧妙地挡在他面前,微笑著说:“总是来日方长啊!” 凌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帘帐,纵然心头百般不愿就此罢休,但是他也知道惹恼炽翼後果更加难以预料,只得跟著化雷走了出去。 化雷关上大门时,已在门外的凌霄看见那人侧过脸来。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是他却像是能够感觉到隔著布,那人寒冷凌厉就像刀锋一样的目光…… 大门慢慢地关上了。 门里,只有两个人。 “原来,他真的没死。”那个人举手拉开了掩饰面目的黑布,露出了清秀温文的容貌,微笑著说:“我当初还以为你真的把他杀了,原来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杀他。” “太渊,你来找我有什麽事?”炽翼语调里带著笑意:“不会是专程来证实他有没有死吧?” “炽翼,我远道而来,你就不愿见我一面吗?”他也不回答,倒是温柔地笑了:“我很想你呢!” “你……”炽翼一怔,一时无法把握他的用意:“这是什麽意思?” “我们也有不少时间没见了,你可曾想起过我?”太渊笑著问:“或者是和情人缱绻情浓,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不在你的心上。” “碧漪呢?”炽翼不愿和他在这些事情上继续口舌纠缠,索性转开了话题。 “我母後?她已经死了!”太渊淡淡地说:“她私通火族,早在开战之前已经被父皇下令处死。” “什麽?”炽翼一愣:“碧漪她……” “您不用担心,我母後的死和您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一次你们见面之後,她虽然痛苦,但也慢慢寻回了求生的意愿。她对我说了,她要向你证明,她不是想要依附於你的力量,而是真心爱恋著你的。”太渊慢慢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笑了,笑容里不带一丝怨恨,却让炽翼觉得很不舒服:“传说吃了万年青螭的元珠,能够立刻变得耳聪目明,声音妙曼。她之所以要死,不过是因为她正巧是世上唯一活了一万年的青螭。” “胡说!翔离他根本就……”炽翼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翔离……那一次在身後喊他,他回头来望了…… “我本以为你很残酷,但是後来却发现,你和我父皇相比,要温柔太多了。” 炽翼心里有些混乱,也没有注意到太渊竟然在说话时,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帘幕,然後一把掀开。 炽翼略一吃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但太渊却是浑身一震。 这哪里还是他认得的炽翼? 炽翼身上裹著一件红色织金的华丽长袍,用一边的手肘支撑著身子,半躺在朱红色的长榻上。 他的头发比太渊记忆中长了许多,可奇怪的是原本乌黑的颜色竟全数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红。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是迷蒙潋滟的模样,但是瞳孔的颜色也不知为何变成了深邃的暗红。他的唇色更是丽惊人,略长的指甲像是涂了鲜红的蔻丹一样…… 昔日耀眼夺目的赤皇,和眼前浑身散发出妖魅气息的红色身影,除了五官声音相同以外,给人的感觉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怎麽?”炽翼朝他勾起笑容:“不认识了吗?”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太渊不确定地说:“你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炽翼的回答,是一个慵懒倦怠的笑容。 太渊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在炽翼颊边掬起了一缕长发。那头发虽然没有任何炽热的触感,但看上去就像暗沈的火焰正在他的指尖缠绕燃烧。 炽翼忽然一皱眉头,手肘似乎支撑不起重量,整个人往前倒去。 太渊顺势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果然受了伤。”太渊仔细凝视著他略显苍白的脸:“是不是因为伤得很重,才会改变了一贯的容貌?” “太渊。”炽翼手一用力,让太渊坐到了榻上,而自己则靠在他的胸前:“别把我想得太强,我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我们父皇那样的神祗最终也难逃一死,你我终有一天会步上他们的後尘。受点伤,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会的。”太渊看著他,慢慢摇头:“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都要强,绝不会像他们一样那麽轻易死去的。” “我真的很喜欢以前的太渊。”炽翼浅浅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性格真是那麽温柔,该有多好?” “温柔?你是因为喜爱凌霄的温柔,才舍不得杀他吗?”太渊微笑著问。 炽翼也不回答,只是笑了一阵。 鲜红的赤皇印记在炽翼白皙的颈脖上缭绕纠缠,随著他的笑声微微起伏,看得太渊眼都花了。 “炽翼,把凌霄杀了。”太渊低下头,在炽翼耳边轻声地呢喃:“我一看到他,就觉得讨厌。” “不行。”炽翼吃吃地笑著:“你知道我喜欢他。” “那你喜欢我多,还是喜欢他多?” “这怎麽能比?”炽翼抬头,目光迷离地望著太渊:“还是……太渊你想要代替他,来做我的情人吗?” “好啊!”太渊竟没有半丝犹豫地说:“只要你愿意,我非常高兴能和赤皇大人……” “听见你甜言蜜语的,我还真不习惯。”炽翼的指甲抵在他的颈边,十分危险地滑动著:“也别跟我演戏了,不如说说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麽吧!” “就算你不要我当你的情人,也不需要杀了我啊!”太渊轻轻笑道:“我今天来,不是想死在你手里的。” “那麽你来,应该也不是想要占我便宜吧!”炽翼眯起眼睛,抵在他脖子上的手指慢慢滑到了他的脸上:“共工死了以後,你可是真变了许多。” “我知道你很厌恶我现在的样子,你不屑於我的卑鄙手段。”太渊让手指在他发中穿梭,感觉就像是正被火焰焚烧殆尽:“就像天破那日,你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无耻小人。” “那时我不知多麽矛盾,毕竟共工死了未必是件好事。”炽翼伏在他的肩头:“你要知道你那麽做,等於是打破了世间的平衡,让一切往不可逆转处去了?” “不适合生存的就不应生存,只有适合生存的才能生存下去。”太渊环住了炽翼的肩:“他们的灭亡,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和盲目,和我有什麽关系?” “只是这麽一句话……”炽翼抓住了太渊的手:“太渊,你想让我拿你怎麽办呢?” “炽翼,索性灭了水族吧!”太渊低下头,轻声地说:“现在就出兵直取千水。有我帮你,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第三章 “如果让我攻进千水,我不会再让水族有任何翻身的机会。”炽翼推开他,眼中似乎酝酿著一团烈火:“其他的也就罢了!奇练,孤虹,还有你的所有族人,你就真的忍心让他们把性命断送在你的手里?” “自以为是的他们,对於这个世界有什麽意义呢?”太渊轻蔑地一笑:“只是因为拥有力量,就以为自己崇高无上。你说这些好笑的水族有什麽必须存在的理由?” “你难道不是水族吗?你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吗?你不是和他们一样,什麽都不放在眼里吗?” “是又如何?我的身上流著和他们相同的血液,也许我也自大傲慢不知节制。”太渊捧起炽翼的脸颊,指尖在他鬓边的凤羽上流连:“但是这样的我,世界上有一个就够了,不需要一族那麽多!” “要是我灭了水族,你有什麽打算?”炽翼的神情一瞬变得有些莫测:“你是不是想要主宰世界的这个位子?” “不!我只是想要得到应该属於我的东西。”太渊的目光一沈,就像冰刃一样冷冽:“那些被人夺走的!” “真是没什麽出息!我以为你是为了野心和对权势的欲望,说来说去,结果还是为了一个女人……”炽翼笑得有些奇怪:“若是我说,我对灭了水族一点兴趣也没有呢?” “我知道你想让火族统领世间,所以你是不可能会拒绝我的。”太渊笑了一笑:“孤虹和奇练重伤,寒华已经离开。这个绝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难有,火族的赤皇真的会轻易放弃吗?” “你就这麽肯定?” “如果说,我能够接受这世界有一个共主,那个人也只会是你了。”太渊叹息著说:“总有一天,你会超越一切,站在无可比拟的高处。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有这样的预感。” “太渊,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炽翼半垂下眼睫:“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你就不怕……” “炽翼,我早就什麽都没有了。”太渊站了起来,退开两步:“我怕什麽呢?” “你总算说了一句心里的话吧!”说完,炽翼侧著头,想了很久。 太渊也不打扰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等著。 “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炽翼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刻意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疏远:“既然有这麽好的机会,我没有理由不好好把握的。” “那实在是太好了!”太渊走近了一步。 “七皇子。”炽翼坐直了身子,眉目间轻佻不再,自然而然变得拒人千里:“不如谈论正事吧!” “赤皇大人请问。”太渊垂下手,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东海四方有著阻挡异族的界阵。”炽翼直视著他的眼睛:“大军如何进入东海,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这一点,赤皇大人不用担心。”太渊扬起嘴角:“这根本不成问题,我自有办法。” “北镇师青鳞?”炽翼只是沈吟了一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他恨我入骨,你居然能劝他助我,实在是不简单。” “过往的恩怨怎麽比得上局势逼人?北镇师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什麽选择对自己更好。” “共工的失败果然是理所当然。”炽翼扯动嘴角:“他根本就不明白,无与伦比的法力远远及不上能掌控一切的头脑。” “多谢赤皇大人夸奖。” “论起头脑奇练不比你差,只可惜他总是犹豫心软,心存侥幸。孤虹则是败在他骄傲和不肯认输的性子上。”炽翼像是轻描淡写地问:“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栽在你的手里,那会是因为什麽原因呢?” “太渊不明白赤皇大人话中的意思。” “我还不能确定能做到什麽样的地步。”炽翼似笑非笑的眼睛望了望他:“不过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告诉你,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麽的。” 太渊低著头,有一霎那的怔然。。 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已经设想好了一切。 事实也证明,炽翼果然不可能拒绝和他的合作。所有的一切都朝著他所安排的方向发展著……但是为什麽,他的心里却会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对。 炽翼看著他的目光,总让他想起共工撞上不周山的一瞬,炽翼回眸遥望的神情…… 那时的炽翼似乎在说:太渊,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太渊心里一直就很明白,也许在这世上唯一能够了解他的,不是血缘亲属,也不是那个自己念念不忘想到得到的女人,而是面前这个永远分不清是亲疏远近的男人。 再抬眼一看,见他躺回了榻上,似乎是睡著了。他闭著眼睛的样子,就像是这世上任何一切都和他无关。 太渊握紧手中的折扇,无声地笑了。 天地间千万年来相制衡的力量早已开始产生偏差。 水神共工撞死在不周山的那一刻开始,一切旧有的规则注定要被毁个彻底。 就像共工和祝融取代了四海帝君成为世界的主宰,有一天他们也必然会被其他的神祗取代。 这一天突兀地到来,水和火分享著权力的时代,在这一刻终於完全不复存在了。 分享权力,就代表著分享天地。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有谁愿意和另一个人分享这有可能独得的天地? 向来自负的苍王孤虹当然不愿,就连一向似乎不留恋权位的白王奇练也不肯放弃,所以,水族主神的位子,就成了第一个争夺的目标。因为谁都很清楚,只有代替共工成为水族主神,才有和火族一较长短的资本。 他们都很心急,虽然水族根基依旧稳固,但是半个世界,怎可一日无主? 白王和苍王谁更出色,谁更有资格继承这个位子,是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他们的能力勿庸置疑,谁继承神位对於水族来说都是幸事,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两个都有资格也都想成为主神,偏偏主神的位子上,只坐得下一个人。 也不知是谁先挑起的纷争,短短的时间之内,从暗争发展到明斗,接著越来越收不了手。若是共工还看得到,也不知他会怎麽想。 结果?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实力相当的後果是两败俱伤,虎视眈眈的火神祝融怎麽肯放弃这样的机会? 不过他好像忘了,就算是已经两败俱伤,他要面对的依旧是两个都有资格继承主神帝位的纯血皇子。 也许论起法力,奇练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3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虹哪一个都比不上祝融,但是他们最後那联手一击,却是祝融意料不到的。 共工一怒之下,连支撑天地的不周山都撞断了,水族的性格,也就由此可见一二。 相反,比起那种玉石俱焚的烈性,祝融是想立刻吞并了水族,却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 一拼死一退却,胜负立刻判别。 祝融战死,孤虹奇练侥幸得胜,重伤逃回东海。 最终,水族的白王和苍王决定退守千水之城。因为东海的四周,有水族四方镇师布下的界阵,能够阻止异族的入侵。 他们要防的,当然是炽翼。 奇练和孤虹都很清楚,他们能够杀了祝融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炽翼并没有参与他们和祝融的那一战。 炽翼和祝融是完全不同的! 事实上,没有人能够否认,比起祝融圣君,赤皇对於火族的意义更为重大。要是除去了赤皇,火族也就不足为惧,反之,只要赤皇还在一日,那麽火族依旧是拥有另半个世界的强大神族。 虽然这些年来,炽翼似乎不再像以前那麽活跃,但是他始终是火族最为核心的人物。 孤虹和奇练在这一点上有著共识,不论他们之中谁得到了得到了主神的位子,第二个目标都是极为明确统一的,那就是除去火族的赤皇炽翼。虽然除去炽翼不是那麽简单的事情,也许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还要高上许多,但却是绝对值得的! 不过这一切都要放在以後再说,照现在的情形,他们绝不是炽翼的对手。 但只要能得到喘息之机,等到伤势复原,炽翼也就不是那麽令人担忧的问题了。 看来是这样,也许真的是这样,只不过…… “炽翼呢?”千水之城的大殿里,鲜血不停地从苍王孤虹的身上流淌下来,但是他穿著银白战甲的身子却还笔直站著:“叫他过来见我!” 围著的人没有敢靠近,毕竟作为水族的护族神将,苍王的威名也是在七海八荒中传颂已久。他现在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身上的杀气之盛,反倒令他看来更加可怕。 “不过是败军之将,怎麽还有脸在这里叫嚣?”领头的那人嘲笑著他:“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留著交代後事吧!” “你是什麽东西,怎麽配和我说话?”孤虹一脸不屑,甚至不看他一眼:“去叫炽翼过来!” “你居然小看我?”那人眉毛一抬:“我可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死在我蚩尤的手里了!” “我说是什麽人敢对苍王这麽无礼,却原来是战功赫赫的北方将军啊!”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蚩尤大人,你还真是威风呢!” 蚩尤一听见这个声音,当下变了脸色。 “你手下都是些什麽垃圾?”孤虹哼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就是靠著这些没用的东西打破四方界阵的。” “没有办法,我火族就是族人太少,才不得不借重外力,倒叫你看了笑话。” 围著的士兵自动让出一条通道,一个红色的人影悠然从殿外走了进来。 炽翼居然没有穿著战甲,而是一身华丽的红裳,几乎及地的暗红头发半披半束在身後,神情慵懒闲适,看起来就像是来参加一场盛宴而非踏足血肉战场。 “还不给苍王大人赔罪?”炽翼走了过来,看也不看身边弯腰行礼的蚩尤:“苍王大人是何种人物,也是可以任你呼喝的吗?” “好了,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孤虹不耐地说:“你又是什麽意思?连战甲也不穿就来见我,是不是看不起我孤虹?” “当然不是!这代表我赢得并不光彩。”炽翼大大方方地回答:“我根本不配穿著战甲和你作战。” “原来你也知道。”孤虹微仰起头:“不论我如何讨厌你,倒是一直觉得你坦白。” “说什麽都好,不过你也不用拖延时间了。”炽翼笑著告诉他:“你派去长白山搬救兵的人,已经被我在半途截了下来。” 孤虹的脸色暗沈,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 “好!我输了!”孤虹面色变了几变,然後大笑著说:“到了这个地步,我只问你一件事。” 炽翼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到底是怎麽能够破了界阵的?” “说到这个,我正要为你引见一个人。”炽翼笑了一声:“还请稍等片刻,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孤虹,你过来。”这时,坐在孤虹身後台阶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奇练突然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孤虹往後退了几步,奇练慢慢站了起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奇练没说几句,在场的人都看到孤虹的表情变了。 “你是当真的?”孤虹看著奇练。 “到了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情和你说笑?”奇练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吧!” “不要罗嗦!”孤虹不再理会奇练,他挺直背脊盯著炽翼:“炽翼,要是想杀我,你立刻动手吧!” “我觉得你是误会了!”炽翼笑了:“其实最想要你们命的,不是我也不是火族,而是另有其人。” “你什麽意思?” “蚩尤!和你的人出去,关上殿门,守在门外就好了!”炽翼这麽吩咐。 蚩尤一怔,没有马上答应。 “怎麽?你觉得我连这两个受重伤的家夥也对付不了?”炽翼有些微的恼火:“还是你想亲自试试红莲火的味道?” “不敢!”蚩尤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微臣等这就退出去!” 大殿里空旷安静,只剩下了受重伤的奇练孤虹,还有他们看来举止反常的炽翼。 “炽翼。”孤虹挑眉问他:“你到底是在玩什麽把戏?” “没有别人在了,你还不出来吗?”炽翼没有答他,而是看向殿中的一根金色盘龙柱:“你也小心得过了头吧!” “唉――!”那柱子後面有人叹息了一声:“赤皇大人,你还真是喜欢强人所难。” “你错了!我这怎麽能叫强人所难呢?”炽翼环抱著双手:“我这是想让你这个最大的幕後功臣,在胜利之时出场亮相一番。也好让他们知道,其实这世上最聪明的,依旧是他们水族中人啊!” 孤虹和奇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肯定。 错不了的……那个声音…… “太渊?”要不是孤虹一把拉住他,奇练差点倒下:“竟然是你吗?” “大皇兄!六皇兄!”从柱子後面走出来的不是太渊是谁,他和平时没有什麽区别,青衣玉扇,一派悠闲,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愉快了些:“没想到,我最後还是要面见两位了。” “真是没有想到!”孤虹笑了起来:“竟是你这家夥在背後搞鬼!” “太渊,你为什麽要这麽做?”奇练一脸疑惑不信:“再怎麽说,你也是我们的兄弟,你怎麽居然……” “我可高攀不起。”太渊打断了他:“你们一个是纯血长子,一个是护族神将,我怎麽配做你们的兄弟?” “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奇练,你就别犯傻了!”孤虹轻蔑地看著太渊:“这不是很清楚了吗?我们的七弟早就对水族心怀不满,他帮助火族进了千水之城,就是要把我们两个碎尸万段。” “不可能的!”奇练直觉反驳:“太渊,你告诉我,真是你背叛了水族吗?” “背叛?”太渊用扇子遮著嘴笑:“白王大人不觉得这词用得好笑吗?什麽背叛不背叛的,世上只有识时务的才是聪明人,血缘亲属本来就是最可笑的借口。何况,我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水族的一员,又哪里说得上背叛?” “你……”奇练又气又急,一口血呛了出来。 “有什麽好生气的?”孤虹倒也不安慰他,反而是说:“你一天到晚护著他,活该今天要死在他的手上。” “六皇兄说话总是这麽刺耳。”太渊叹气。 “孤虹!”奇练一把拉住孤虹的手臂:“该动手了!” 孤虹看了他半晌,脸色阴沈了下来。 “太渊!”孤虹突然大叫一声,握著剑往太渊的方向刺去。 炽翼离得最近,他扬手放出了一道火焰,直往孤虹烧了过去。没想孤虹却在中途突然从前冲变成了後退,然後反手一剑刺出。 锋利雪亮的剑刺进拔出,鲜血喷溅了出来,孤虹後背立刻变成血红一片。 “奇练!”炽翼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 奇练一手搭在孤虹肩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红色的鲜血不断地从那里涌了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孤虹这反手一剑竟是刺进了他的心窝。 “孤虹,剩下的就交给……”奇练的手下滑,把一样东西放进了孤虹的手心:“孤虹……你一定要……” 还没说完他就失去意识,整个人滑了下去。 孤虹低下头看了眼,冷著脸骂了一声:“连我也敢信,蠢到家了!” 第四章 谁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他们非但没有联手抗敌,孤虹居然还动手杀了奇练。难道说,他们之间的仇怨居然已经深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孤虹,你这是做什麽?”炽翼向前走了几步,堪堪挡在太渊和孤虹的中间。 “炽翼,我说过没有?”孤虹扬眉看著他,神情间不见半点慌乱:“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他的手上。”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炽翼朝他笑著,低垂的目光滑过了躺在殿上的奇练:“孤虹,你已经受了重伤,如果你要活命的话最好不要反抗。” “不反抗?那不是死得更快吗?”孤虹缓缓移动著手中的长剑:“炽翼,你和我从来没有尽兴地战过一场,趁著这个机会,不如好好地打上一场!” “六皇兄……” “你给我闭嘴!”孤虹声色俱厉地大喝:“是你令我水族覆灭,现在居然还有脸喊我皇兄?” “胜者为王啊!”太渊摇著折扇,冷冷地说了一句:“苍王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不寻退路反而一味挑衅,倒是不太符合你一贯的性子了。” “太渊,别这样咄咄逼人!”炽翼没有回头,但语气中显然是不以为然。 “赤皇。”孤虹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你远不如他来得了解我。” “小心!”太渊忽然在背後叫了一声。 变化突生! 孤虹剑尖挑动,从地面带起一串血珠,直往炽翼面目洒来。 就算炽翼有心防备,但怎麽都没有想到孤虹先杀奇练,居然是为了借此脱身。 他脸色大变,仓促之间只能挥舞臂间层层红绸,回绕成了防御状态,把他和身後的太渊层层包裹了起来。 但水族力量精粹尽在骨血之中,奇练心头流出之血,岂可等闲视之?鲜血溅到之处红绸寸寸碎裂,炽翼拖著太渊往後急退。 孤虹趁著这一闪一退之间,身形一纵,转眼已经飞出了大殿。殿外一片混乱,阵阵血腥随之而来,此刻孤虹下手怎会留情,外面又有几人是他对手,想必是死伤甚众。 炽翼捂住嘴咳了几声,就见到止不住的鲜血从他指缝间渗了出来。 “炽翼!”正要追出殿外的太渊立刻停步回头:“你怎麽了?” 炽翼摇了摇手示意无碍,随即却低下头又咳了一阵。 太渊看著血泊中奇练的尸身,表情有些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4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怪。 “在心虚吗?”炽翼抬头问他:“或者觉得内疚伤心?” “大皇兄待我实在很好。”太渊有些感伤地说著:“我本还想要设法让他活著的,但是没想到结果六皇兄……” “你不急著去追孤虹,倒是在这里伤心起来了?”炽翼抹去唇边血迹:“要是被他逃走,今日真正是功亏一篑了。” “不用担心,自然有人会截住他的。”太渊一说到这里,得意之色再也止不住地现了出来:“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算他能化身千万,也逃不出东海水域。” 没人预料到会是这样,但似乎就该是这样……炽翼跟著笑了。 孤虹一剑砍去,斩下了一名阴拦者的头颅。 鲜红的血液喷洒出来,他用手一招,半空中的血液如同箭矢般往四周散开,围住他的人一个不剩地倒了下去。 他收起长剑,眼前一黑,忍不住又吐了口鲜血出来。 身上银白色的战甲已经被血染成了艳红,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战,也是整个水族最为惨痛的一场战争。 不!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只要这一次能够撑过去,总有一天要重返千水,让那些背叛者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呸!”孤虹吐干净嘴里的血渍,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就要到边界之时,远远看见云端有不少绰约人影,孤虹握紧了剑柄,加速飞了过去。 “来的是谁?”只听有人喝问著。 “你们是谁的属下?”看到那些队列整齐的士兵们穿著水族的战衣,孤虹不禁面露喜色:“可是接到告急,特意……”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一个声音从那些士兵的身後传了过来:“我还以为太渊那家夥故意设计拖延我,没想到他还知道信用这两个字怎麽写的。” 孤虹神情一凛,刚刚稍许放松下来的心转瞬又绷紧了。 士兵们左右分开,方形的席榻被抬到了前面,半躺在那上面的人穿著水族纹样的衣物,眼睛的部位用锦带缠绕著。 “拦住他的去路!”那个人下了命令,士兵们围了上来。 “北镇师……我记得你!”孤虹眯起了眼睛,这才明白难以破解的四方界阵为什麽会被火族轻易突破,原来掌控界阵的北镇师青鳞竟然阵前倒戈:“怎麽?你也要叛出水族了?哼!我就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伤得很重。”青鳞从靠著的锦墩上直起身子:“你们小心些,可不许弄死了他!” “哈哈哈哈……”孤虹仰头大笑了一阵,然後轻蔑地说:“你想杀我?凭你,还不配!”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这麽嘴硬也是不容易。”青鳞的怒火从心头烧起:“你不是看不起我吗?我今天就是要让你死在我这条“看门狗”的手里,看你还有什麽好得意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孤虹哼了一声:“北镇师,你恐怕是低估了我……” “青鳞!你怎麽还不动手?”孤虹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有人在喊:“小心迟则生变!” 孤虹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变得铁青。 “太渊!”他咬牙切齿地念著这个名字:“你还有胆追来!” 太渊在他身後停下,炽翼也跟随在旁。 “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太渊叹了口气:“但是……皇兄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能安心,所以不得不这样咄咄逼人。” 炽翼听到太渊语焉不详的断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孤虹没有说话,他只是猛然转身,一剑刺了过去。 孤虹本是水族中的护族神将,他能和火族的赤皇炽翼相提并论,力量又怎能小觑?虽然他现在身受重伤,这一剑的锋芒还是让太渊立刻要後撤避让。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就看见赤皇站到太渊身前,他臂间宽阔的红色绸带同时往孤虹卷了过去。 火一般的红铺天盖地而来,映得孤虹眼睛一片血色。他一剑劈过去,剑身却好像被什麽柔韧之物缠住一样。 火红的长鞭,一端握在赤皇的手里,一端缠在孤虹的剑上。 一股力道引偏了孤虹使力的方向,让他不得不自己停了下来。而他还没有完全站稳,突然像是被什麽东西捆绑住了身体。 他的四肢僵硬沈重,几乎用不上半分力气。紧接著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涌上了一片猩红的颜色。他低下头,看到那只刺进自己胸口的手掌,看到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北镇师…… 剧烈的痛刺激让孤虹找回了能够活动的感觉,而青鳞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炽翼也变了脸色,手上握著的鞭子不由松了一松。 孤虹趁著这个机会,一剑劈了下去,目标就是青鳞伸进他胸口的那条手臂。 青鳞只得缩手,一道血箭顺著他的动作从孤虹胸口冲了出来,溅了他一身斑驳血迹。 心脏生生撕裂的感觉让孤虹痛不欲生,他脸色一片死白,嘴唇也几乎没了颜色。 青鳞往後退了很远才停了下来,孤虹非但无力追赶,甚至连站立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单膝一屈跪了下去。 炽翼看到青鳞手里拿著的那样东西,皱起了眉头。 虽然鲜血淋漓,但还能看出那是近乎一半大小的心脏。没人会想到,青鳞竟硬生生地挖了孤虹一半的心脏出来。 青鳞根本不顾其他,他体会著手里那种粘稠温热的感觉,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激动。 “九鳍青鳞,若食神龙之心,食之化龙……”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仰头吞下了那半颗心。 站在一旁的太渊了然地看著这一切,似乎这种场面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倒底是怎麽回事?”炽翼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质问的对象赫然是在另一侧袖手旁观的太渊。 “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释才好。”太渊目光复杂地看著摇摇欲坠的孤虹:“如果要说原因,也许是因为皇兄不巧生为纯血神龙,而北镇师大人则是九鳍青鳞罢了!” 眼睁睁地看著青鳞吃下了从自己胸中挖出的半颗心脏,从未有过的恨意充斥著孤虹的整个意识。 他仔细地看著眼前这个人,把这人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脑海。在胸口不停涌出的鲜血渐渐止住之後,他慢慢站直了身子。 眼睛里映出了全身缠绕著金色和青色光芒的青鳞,孤虹知道青鳞正在全力融合吞下的半心。杀意在孤虹眼中沸腾,他的手握紧了剑柄,凝聚全身所有的力量,举步走了过去。 总有一天,要亲手杀了他!要一寸寸地割下他的肉,剁碎他的心!但是现在……孤虹脚尖一点,用尽全力往太渊站立的位置冲去。 太渊抱著旁观的态度站在一旁,他以为以孤虹的性格,怎麽也不会饶了青鳞,却没想到孤虹竟然朝自己冲了过来,不免吃了一惊。 这一失神,孤虹已经来到了面前,太渊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从怀中随手取出了一样东西,朝孤虹照了过去。孤虹早就防备著他,不知用了什麽办法,几步绕到了他的身侧,一剑往他的头颅招呼了过去。 太渊拿在手里的那样东西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似乎急欲脱离他的掌控。眼见孤虹的剑刺过来,太渊只能松手後退。 孤虹一剑没能刺中太渊,但是另一只手却正好抓住了落下的那样东西。 “蚀心镜?”孤虹拿著那面镜子,看清了镜子背面刻著的文字。 那镜子看上去黑沈无光,拿在手里也没什麽反应,但是只要看太渊一脸戒备,就知道这东西别有用处。孤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隐约猜测到了这镜子的来历。 他把镜子放到自己怀里,果然看到太渊脸色有变。 “孤虹!”这时,炽翼一个错步,再一次拦到了他的面前。 “不要拦我。”孤虹举起长剑:“你让我先杀了他,然後我立即自尽,我和他一死,这世界就完全属於你的了。” “孤虹。”炽翼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杀他。” “既然你已经达到了目的,留著他还有什麽用?”孤虹眯起了眼睛:“你不会连养虎为患的道理也不明白吧!” “这种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炽翼丝毫不为所动:“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孤虹看著炽翼,两个人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地对望著。不是多麽困难,他就在炽翼的眼睛里找到了某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孤虹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嘲讽。 炽翼先移开了目光,脸上有一种无法说清的复杂表情。这是自孤虹认识他起,第一次见他在别人面前示弱。 “炽翼,你的下场一定比我凄惨百倍。”孤虹恶意地笑著:“我会等著看的!” 炽翼脸色一沈,反手一掌击在孤虹受了重创的胸口,把他打得飞了出去。 孤虹借著这股力道飞出很远,就要落下的那一瞬,他一个翻身,凝聚最後一点力量,用鲜血划出遁返的咒语。 “北镇师!你今日挖去了我一半的心脏,他日我要你用整颗心来偿还给我!”青鳞醒过来时,还能听见孤虹的声音在整个东海上空回荡。 孤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脱逃而去了! “不用追了。”炽翼伸出手,阻拦住了意欲追赶的众人。 “开什麽玩笑!”青鳞大怒:“还有半心我没有取到!” “炽翼……”连太渊也是一脸焦急。 孤虹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要是被他得到喘息的机会…… “我说不用追了!”炽翼沈下了脸:“你难道觉得我那一掌是在给他拍灰?” “他受了那麽重的伤,又被你赤皇打了一掌,居然还能逃得掉。”青鳞语带嘲讽地说:“难道你想告诉我们,你已经用尽了全部法力,力不从心吗?” “如果我说是,可以让你觉得开心的话,那就好了!”炽翼似笑非笑,一脸“我就是故意”的表情:“至於那半心……北镇师大人,真是对不起啊!方才我用力过度,好像是不小心击了个粉碎呢!” “你!” “怎n,想要和我动手?”炽翼一扬眉:“可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立刻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浪费了那吞下去的半心。小心忙了半日,到最後关头功败垂成。” 说完,他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太渊,青鳞见状心中一凛。 “哼!”青鳞暗自咬牙:“今日之事我先记下了,赤皇大人,我们後会有期!” “好说。”炽翼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恭喜赤皇大人。”太渊看著青鳞率众离去,脸上一副无喜无忧的表情:“从今日开始,这四海八荒,都已经在您的掌握之中了。” 炽翼许久没有回答,太渊转头看他,却正好见他扶著头,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倒来。 太渊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扶他。 “你这是怎n了?”太渊只觉得触手所及,都是一片滚烫:“炽翼,你怎n了?” “太渊。”炽翼在他怀y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可怕:“若我说我要死了,你心y会不会感到高兴?” 太渊一愣,立刻就说:“你胡说什n?” “也不全是胡说吧!”炽翼虚弱地朝他一笑:“太渊,若是你现在想要杀我,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5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这到底是怎n了……”太渊被他身上炙热的温度给吓到了,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n:“炽翼,你这是病了还是受了伤?” 炽翼怔然地看著他,随即拥住了他的肩膀,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他轻声地说:“这也很正常,因为我涅盘的时日就要到了。” “涅盘?”太渊当然知道涅盘对於火族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你怎n不早说?” “早说和晚说有什n差别吗?”炽翼推开了他:“我现在不就是在告诉你了?” 太渊往身後看去,天边泛起红云,一见可知是火族大军就要赶到。 “要我帮你什n?” 炽翼也不答他,只是看著由远及近的火族众人。等到更加接近,太渊看到那些宛如漫天火焰而来的红衣战将,一时也有些出神。 “太渊。”炽翼这时却问他:“如果我说我想要红绡的命,你怎n办?” 太渊转头看他。 “她怀著共工的孩子。”炽翼与他擦身而过,站到了他的背後:“这一个理由,就足够让我杀了她。” “不许杀她。” “注意你的语气。”从语调也听不出炽翼有多生气,好似只是随口提醒他一声:“太渊,不可以这n对我说话。” 虽然也说不上责备,那口吻就像是大人对自家孩子的教训。在炽翼看不到的地方,太渊的脸色即刻阴沈了下来。 “天地亲族都已经毁尽了,究竟要到什n地步才肯罢手?”炽翼仰起头:“你对她的眷恋,真有这n深吗?或者,只是因为你不甘心……” 许久,太渊都没有回答。 炽翼又问:“太渊,你现在依然想要红绡是不是?” 太渊还是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转身看他。 “就算她要生下共工的孩子,你也毫不在乎吗?”炽翼闭上眼睛:“你应该知道,不论是我或者共工,她嘴y说爱著我们,其实不外乎爱著我们所拥有的权力。这样的女人,到底有什n地方值得你恋恋不舍?” “你不该这n说她。” “你我心中,都很清楚事实如何。”炽翼冷笑著告诉他:“她已经毁了水族,我不会让火族也灭在她的手y。” “这和红绡有什n关系?” “小傻瓜!”炽翼回转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到现在还以为能够得到红绡的心吗?” “为什n不能?”太渊浑身一僵,推开了他的手:“我想要的东西,当然能够得到。” 炽翼怔怔地看著他。 “你这孩子真是冥顽不灵,那心怎n可以比作东西……”炽翼说到这y,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火族大军已经到了近前,红衣飘摇的红绡赫然就在其中。 太渊往前迎了过去,一只手却自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膀。 “炽翼,你这是什n意思?”他沈声问道:“你可别以为我会处处退让。” “太渊,你不会真这n天真吧!”炽翼的声音也很低沈:“我可不想犯下和共工同样的错误。” “你要做什n?” “自然是要……永绝後患!”这四个字,炽翼说得格外坚定。 太渊的肩膀变得僵直。 “红绡帝後,你来得正好!”炽翼松开太渊的肩膀,向红绡走了过去。 “赤皇。”自从到了之後,红绡始终冷眼望著炽翼,脸上满是倔强不屈的表情:“你准备怎n处置我?” “太可惜了,帝後!”炽翼走到她身边,轻声地叹著气:“这走错了一步,要回头可就难了,你说对不对?” “水族已然覆败,我又身怀共工之子,赤皇大人你要怎n处置我,我又怎n能有怨言。” “说得真好!”炽翼抚掌大笑:“有你这样一片真心的妻子,怪不得共工要一头撞死在不周山上了。” 红绡听他这n说,脸色即刻变得苍白。 “不愧是从我火族嫁出的公主,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这般的气节凛然!红绡,你果然很不简单啊!”炽翼俯首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以为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还能讨到什n好处吗?” “我不知道你说什n!”红绡握紧了拳头,用力地瞪著他。 “不知道?你以为我当初是信口开河,只是想要吓吓你吗?”炽翼用手指为她理好有些r乱的鬓发:“红绡,你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你说我会怎n处置你呢!” 红绡的脸色难看得有些怕人。 “你不是总有办法,能把劣势扭转为优势吗?”炽翼嘴角带著微笑,继续地说著:“那让我看看,你要怎n带著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从这场改天换地的变革之中全身而退吧!” 红绡浑身发软往後倒去,幸好被身後的侍女扶住,才不至於跌下云间。 “帝後,这称呼可真是高贵之极啊!”炽翼神情冷厉:“它是用什n换来的,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听到别人这n喊你,你就从没有觉得羞耻?” “炽翼!”红绡甩脱了扶住她的侍女,用一种凄厉的声音喊著:“你要杀就杀好了,别想羞辱我!” “羞辱?”炽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往前踏出一步,甩手给了红绡一个巴掌。 炽翼丝毫没有放轻力道,那掌掴声清脆响亮,措不及防的红绡被打得往一旁跪倒。 “你!你……炽翼!你竟敢……”红绡捂著自己的脸,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还在我面前说什n羞辱?”炽翼自上方俯视著她:“红绡,你活著就是整个火族的羞辱!” “赤皇!”太渊也听不下去了。“红绡是我父皇的妻子,你这样对她太无礼了。” “太渊,我知道你存了什n心思。本来作为回报,我也该成全你们的。”炽翼冷笑著垂下眼睫:“可只要她还怀著的共工的孩子,你也不敢要她吧!”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你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了想,又把复杂的事情想得过於简单了。”炽翼转头过去看他:“别的不说,自作聪明这方面你和她倒是天生的一对!” 太渊已经气得要命,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和炽翼翻脸百害而无一利。为了顾及大局,他只能苦笑著忍下了炽翼的冷言冷语。 “我知道水族看似元气大伤,但你在暗中早就布置了力量。我此刻把红绡交给你,就再没有任何牵制你的能力。你说,我会不会那n傻呢!” “赤皇,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怎n可能……” “这四海八荒之中,最不能被看轻的那个人就是七皇子你!”炽翼举手制止他为自己辩解:“我已经见识过了你用来对付共工的手段,不想和他落得一样的下场。所以从这一刻起,你我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赤皇的意思是……” “从今天开始,你太渊就是这东海的主人,千水之城的城主。在这东海以内,不论你做什n,我赤皇炽翼绝不干涉。”炽翼神情傲然地望著他:“但是以云梦山烦恼海为界,直到西蛮北野都是我火族领地。如果被我知道你的手伸过界,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说完,他对身边的化雷使了个眼色,化雷心领神会地站到红绡身边扶起她。 “等一下!”太渊见他转身,连忙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怎n,你没听清楚我说什n吗?”炽翼把双手拢进宽大的袖子y面:“还是七皇子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 “谢谢赤皇大人的美意。”太渊紧紧地皱著眉头:“可我根本不想当什n东海的主人,我只要求赤皇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我就知道……”炽翼低头轻声说了句什n。 “赤皇大人。”太渊加重了语气喊他。 “红绡一定要跟著我回去。”炽翼仰起头,有些轻蔑地朝他说了一句:“只要我还活著,你就没有机会得到她。” “为什n?”太渊一时心急,想要上前拉住他:“不论什n条件我都能答应,只要……” “太渊,见好就收!”炽翼退了一步,让他的手拉了个空:“在我看来,你到现在还只是个不知自己在做什n的孩子。不要再为自己寻找借口,你怎n也该学著长大,然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了!” 那时,太阳在炽翼背後显现。 一身w丽红衣的赤皇站在金色光芒中,根本没有人能够直视。太渊觉得自己似乎被那光芒灼伤了眼睛,因为他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漆黑一片。 过了很久,他才摆脱了那种黑暗,重新能够看得到东西。只是,他眼前已经什n都没有了。目光所及,空空荡荡的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炽翼,炽翼,炽翼……太渊如同在念著某种咒语,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恨炽翼! 在这一刻,太渊比任何时候都肯定这一点。 也许炽翼曾是他的憧憬,他的仰慕,他所希望能够与之比肩的目标,但现在,他对这个人只有恨。因为就在刚才,他忽然了解到了。火族的赤皇永远只能是一个憧憬一个仰慕,是一个永远无法比肩的目标。 已经是用尽了办法,却还是觉得不可能追上那个人。因为炽翼有翅膀,炽翼!翔在天上……就算今天他一手导演了天地间最惨烈的灭族之变,让共工、奇练、孤虹这些自命不凡的家夥们统统败在了他的手y,但却没能在炽翼眼睛y找到一点赞叹惊讶。 炽翼看著他的目光,和千百年前初见竟没有两样。炽翼仍然把他当成一个没有长大,傻y傻气的孩子! “炽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後悔看轻了我!” 太渊仰天大叫:“你等著!你给我等著!” 直到回音消失在群山大海之中,太渊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微笑再一次爬上了他的嘴角。他挥开折扇轻摇,一派悠闲地往千水之城的方向飞去了。 他太渊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 一向热闹的南天栖梧,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没有人能够真正说得清,为什n己隐然成为神族共主的炽翼,会没有进行任何祝捷欢庆的仪式。只是有传言说,赤皇在和苍王白王争斗之时受了伤,据说那伤非常之严重…… 在华丽宫殿的深处,重重帘幕之後,炽翼正无力地靠在长榻上。 “可是大人,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化雷跪倒在他面前:“我求求您,为了自己更为了火族,您也该……” “闭嘴!”炽翼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不是让你别提这件事了吗?” “我知道大人您在顾忌什n。”化雷握紧了拳头:“可是您为七皇子付出如此之多,他丝毫都不知情啊!何况以他的为人,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心存感激。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何止不会感激,也许还会加以利用吧!”炽翼淡淡笑了一笑:“我这n做不是为了要他感激或者被他利用,所以他根本没有知道的必要。” “但东溟天帝他说……” “天地巨变,东溟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告诉我的这个办法,简直就是刻意要让我和太渊彻底决裂。”炽翼撑著长榻坐了起来:“我偏就不信,再没有别的办法化解毒性。” 化雷心y著急万分,却不知道该怎n劝他才有用。 “对了,红绡那边情况如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6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炽翼取过床边的水樽想要喝水,但才沾了沾嘴唇就皱著眉放下了。 “还是日日以泪洗面。” “要做逆天而为的事情,自然会有这种结果。”炽翼想到了自己,声音越说越低,末了轻声地叹了口气:“明知道做什n都得不到他的心,又何必这样勉强自己呢!” “那是不是要把孩子……” 炽翼放下水樽,拉下了披在自己肩上的七彩轻纱:“把这个给红绡送去,让她把孩子放在y面。” “那绝对不行!”化雷激烈地反对:“要是没了这千光琉璃帛,大人您怎n办呢!” “对我没太大效用,可那孩子毕竟没有出世,这千光琉璃帛应该能够镇得住……” “我真不明白大人您的想法!”化雷大声地打断了他:“您到底是为什n要忍受这样的痛苦,只要杀了红绡公主吃了她的心,不是什n问题都能解决了吗?” “放肆!”炽翼被化雷的语气触怒,本是要跳起来训斥的。但看到他著急的样子,最後还是没有发作,转而用轻松的语气说:“东溟总是那一套,不过我和那条死鱼不一样,可不是什n东西都能咽下去的。” 他说完就笑了,可化雷一点也不觉得这哪y有趣。 “你不用再说了。”炽翼跨下台阶,弯下腰把琉璃帛递给他:“帮我把这个给红绡,告诉她若孩子无法破壳出世,那也是天注定的,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是。”化雷只能双手接过彩帛,从地上站了起来:“臣下告退!” “化雷。”炽翼喊住了他。 “请放心,臣下不会多嘴的。”化雷停下了後退的脚步,黯然地说:“只是我希望大人您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要多想想整个火族的荣辱存亡。” 炽翼回到了长榻上,躺下之後闭上了眼睛,好像没有听到他说什n,化雷只能一脸不甘地退了出去。 火族的荣辱存亡……化雷离开以後,炽翼睁开了眼睛,嘴角浮出苦笑。 他起身走到窗前遥望著天空,看著看著就出了神。直到耳中传来争执和脚步声,才把他惊醒过来。 “是谁?”他隔著帘幕问。 “启禀赤皇大人。”仍然是化雷的声音:“是红绡帝後,我已经告诉她大人身体不适,但她坚持要见您。” “赤皇,我有事要和你说。” “是吗?”炽翼垂下眼睫:“那你进来吧!” 自从回到栖梧,他和红绡就没有见过,此时红绡见到他的模样,免不了呆了一呆。 “你怎n了?”红绡脱口就问:“你的脸……” “找我有什n事?”炽翼转过身面对著她,让她能看得清楚些:“你生产之後不是很虚弱吗?怎n不好好休养还到处乱跑?” “你以为我想来见你啊!”红绡把手上的东西朝他丢了过来:“你这是什n意思?” 轻柔的丝帛滑下炽翼的脸颊,落在了他的脚边。 “化雷没告诉你吗?这千光琉璃帛对那孩子有好处。” “这些他说了。”红绡防备地後退了一步:“可他说不出你这n做是什n用意。” “我能有什n用意?”炽翼弯腰把那条七彩丝帛从地上捡了起来:“我想杀你的话,也不用等到今天吧!” “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红绡咬著牙:“你迟迟没有对我动手,无非是想要用我们母子两个和太渊交换那些东西而已。” “你说那些破铜烂铁?”炽翼仰头大笑了几声:“既然共工活著的时候我都不怕他,有什n理由要怕那些只能用来唬人的东西?” “或许昔日的炽翼不怕,但今天的赤皇却是未必,毕竟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了!”红绡也冷笑著:“你涅磐重生的日子就要到了,力量已经衰竭无几,若是太渊用那些法器来对付你,恐怕你根本无力抵挡。” “你看出来了,所以就对我这n放肆吗?”炽翼点了点头:“很好啊红绡!我看你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第五章 “你……你用不著吓唬我!”就算多半是出於假装,但多年来对他的畏惧早成了习惯,红绡不免有些发怵:“我不管那是不是真的,总之你不要想利用我们母子和太渊交换条件就是。孩子共工留给我唯一的骨血,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他。” “也许我真的是很害怕太渊用那些东西来对付我,但要真的交换,我也只会用你来和他交换。因为那孩子若能够活下来,就能成为对太渊最大的威胁。” 炽翼直接说破了她的用心:“那孩子的价值,我和你一样清楚,你就不用再试探我了。可我说红绡,你怎n到现在还不知道太渊的手段?只要是阻碍了他的,最後都逃不脱被他毁掉的命运。强者如共工祝融,尚且是这样的下场,你又凭什n来保住这个孩子?” “我怎n不知道了?”红绡收起了笑,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就是因为这天下间除了你以外,再没有什n人能够牵制得了太渊,我才会乖乖地跟著你回到栖梧。”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怕太渊可是怕得要死!”炽翼背负双手,望著窗外的蔚蓝苍穹:“其实你没有想过,以太渊对你的感情,或许能够包容下这个孩子也说不一定。” “说到底,他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在追求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我至多只是拿来掩饰的一个借口罢了!”红绡摇著头苦笑:“何况就算他真心爱我,这样可怕的人这样可怕的爱,我又怎n敢要?” “真该让太渊听听,他付出这n多换来了什n。”炽翼丝毫不为所动:“不过太渊容不下这个孩子,我就能容得下了吗?我现在不杀不代表永远不杀,可能过两天我就改变主意了呢!” “你不会的!” “这n肯定?” “因为是太渊想办法透露给我,你就要涅磐的这个消息。” 炽翼闭起了眼睛,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渊始终还是说了…… “想也知道,太渊是要通过我试探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太渊果然不信…… “你不会杀这个孩子,因为你也需要用这孩子来制肘太渊。”红绡盯著他:“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把千光琉璃帛送去给我了。” “说得真好!”她说一句,炽翼就点一点头,等她说完,炽翼索性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红绡,我听说你最近和东溟天帝走得很近。想必这些也都是得了他的启示,才能把利害分析得如此通透明白吧!” 红绡的脸色有些变了。 “我是不知道你打什n主意,可我劝你别把东溟当成救命的稻草。”炽翼对她展颜一笑:“只要看太渊宁愿大费周章绕过了东溟,就知道东溟是碰不得的。通常想利用他的人,最後都是有苦说不出,希望你不会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赤皇大人你太多心了,我有再大的胆量也不敢去冒犯东溟天帝。”红绡对他弯了弯腰:“不过赤皇大人对我的关心,红绡记下了。” “我言尽於此,你听不听得进是你自己的事情。”炽翼懒得和她罗嗦:“不过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太渊是火族的心腹大患,我总是该留一手来防他的。” 红绡听到他这n说,脸上流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我答应你,只要这个孩子能顺利出世,火族会全力支持他,他会有能和太渊相抗的实力。” 等他说完,红绡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郑而重之地说:“皇兄,我不知道该怎n感谢你。” “你先不用急著谢我!”炽翼把手上的七彩丝帛丢给了她:“你还是好好想想怎n克制水火相冲,让那孩子不至夭折吧!” 如彩霞一般美丽的丝帛在半空轻盈地飞舞,最後轻柔地落在红绡肩头。红绡抬头看著从颈边蜿蜒而上,几乎占据炽翼半边脸颊的印记,不由得感到奇怪。 那些半青半红的印记明明狰狞可怕,但出现在炽翼脸上不知为什n却异常美丽。他浑身上下难以遮掩的光彩,在千万年後的今天,依然一如初见时的耀眼夺目。每一个人都已经千疮百孔的今天,为什n只有炽翼…… “皇兄,这是为什n呢!”她的声音之中带著一丝幽怨和寂寞:“你为什n飞得那n高那n远,为什n永远好像遥不可及?你知不知道,我、回舞还有碧漪,我们每一个人不知不觉都在追赶著你,希望能够接近或者超越你。可为什n我们用尽全力撑到今天,却还是离你这n远呢?” “红绡,你听说过吗?说是我凤凰一族失伴之时,心头之血会和泪流出。” “是啊!我听说过!”红绡笑了起来:“只是共工死的时候,我没有哭!只要一想到他是为什n人而死的,我根本就哭不出来。” “我也没有真的失伴,所以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是我最近总也想到这件事,然後想说凤凰於飞,本该也是有一凤一凰才对吧!”炽翼靠在窗边,神情有些寂然:“只可惜这世上纯血的凤凰死的死伤的伤,都是不可能再配出一对了。” 红绡低下了头,呆呆地看著自己身上那条千光琉璃帛。 “你知道吗?回舞死的那天,我是流了眼泪的。那不只是为了回舞,更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真的试著要停下等一个人的时候,却根本没有人给我机会。”炽翼轻声地问:“为什n要杀了我的回舞呢?你不知道我一个人飞,总是会寂寞的吗?” 红绡浑身一颤,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这世上曾经有过能和我比翼双飞的凰,但是死在了你的手y。我也设想过能和某个人永不分离,但那始终只是无法实现的梦。所以,你以後别再说这些让我伤心的话了,免得我控制不了自己。”炽翼朝她挥了挥手:“现在,出去吧!” 东海 千水之城 两人坐在水气萦绕的高台上,对面坐著下棋。 “新帝君你如此心不在焉,是在为什n事心烦呢?”青鳞看了看r乱的棋局,又看了看对面的太渊:“作为臣下的我,能否有荣幸为您解忧呢?” “北镇师大人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太渊苦笑了几声:“你是知道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称帝的打算,这开开玩笑原本无妨,但被有心人听了去就不太好了。” “的确现在还不是时候。”青鳞点了点头:“水族元气大伤,暂时也不得不看炽翼的脸色过活。” “北镇师大人到现在还记恨赤皇吗?”太渊抬起眉毛,带几分试探看著他。 “记恨?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怎n会记恨他啊!”青鳞笑了一阵,但目光却阴郁得可怕:“他对我的那一番天大恩惠,总有一日我要好好回报给他。” “听大人话中的意思,莫非是有了什n打算?”太渊眼睛一亮:“大人今日亲来千水之城,果然不是专程为找我下棋叙旧的吧!” “我倒是喜欢下棋,不过和心不在焉的对手下棋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青鳞索性放下了拿在手y的棋子站了起来。“我这次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消息。” “是吗?”太渊靠在椅背上,轻轻摇著折扇:“不知是什n消息?” 青鳞走到围栏旁,往外眺望著茫茫东海:“自共工撞倒不周山,也已经过去近千年了啊!” “九百五十六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7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也不是多n长久吧!”太渊停下了摇扇的动作,语气y带著吃惊:“不过,大人你为什n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呢?” “一千年都不到,对我们来说或许不是很长的时间。”青鳞背负著双手,闭上了他绿色的眼睛:“但是对於地上那些寿限短促的半神来说,这一千年也是漫漫长长了。” “提到华胥女娲的那些後代,的确是很有趣的生灵呢!”太渊用扇子半遮住脸,笑著说:“不过以你北镇师大人的身份,怎n会突然关心起那些下界的半神族了?” “既然七皇子你已经把目光放到下界,我怎n还敢漫不经心呢?”青鳞的嘴角浮起微笑:“对你七皇子,我可是常怀著惶恐之心的啊!” “大人太多疑了!”太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青鳞身边:“炽翼把我困在东海,我整日y也无所事事。然後想起水族辉煌荣耀之实,难免有些後悔昔日的一时冲动。这女娲造的半神也算是我水族的遗民,我见他们过得艰难……” 青鳞侧过头来看他,让他把後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不信吗?”他问青鳞。 “半个字都不信。”青鳞很老实地回答:“你太渊怎n会做毫无目的的好事?” 这回答引来太渊一场大笑。 “知我者……也就是北镇师大人你了!”太渊刷的一声拢起扇子:“我才是那个常常心怀惶恐的人啊!生怕要是走错一步,有负大人对我的期望那就糟了。” “不过太渊,虽然我知道你是在计划些什n,可总想不明白这种举动有什n用意。”青鳞转过身来,目光中带著深思:“共工一脉固然伤亡殆尽,但属下可用的那些神族也为数不少,你却偏偏选那些大半软弱无力的半神族……你走的这一步值得好好琢磨啊!” “现在还为时过早,要是此时说穿,那事情就会变得无趣了。”太渊狡狡猾猾地笑了:“不过北镇师大人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对你对我来说,都会是一个妙不可言的契机。” “这我相信,不过话说回来,七皇子难道不觉得担心吗?”青鳞忽然语调一转,似乎是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容我说句冒犯的话,虽然七皇子你才智过人,但炽翼的头脑也绝非共工祝融之流能够相比。他把千水之城交给七皇子掌管,也不过是暂时借你压制水族。可一旦你我有所异动,他一定会即刻发难。对於这一点,七皇子你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赤皇不但法力莫测,心思更是难以捉摸,要猜中他心y在想什n实在是太困难了。”太渊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淡了:“瞻前顾後只会错失良机,我就是这样想的。” 他说得模模糊糊,青鳞和他对望了半晌,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n。 “炽翼此刻大权在握,你我都要小心翼翼仰他鼻息。七皇子想积蓄与之抗衡的实力,恐怕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青鳞只能苦笑著说:“我倒不奢望会什n妙不可言的契机,只是想提醒七皇子,你可别犯下舍近求远的错误。” 太渊哦了一声,诧异地问:“这话怎n讲?” “虽然说水族之中看似已无能和炽翼相匹敌者,但还有一人七皇子为何从未加以考虑呢!” “大人是指我那冷情寡欲的叔父?” “不错!只要能有法子说动寒华与我们联手,加上七皇子你的聪明才智,我们就胜算在握了。” “我又何尝不想?”太渊遥遥往北方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寒华心中没有丝毫欲望与情感,要想打动他谈何容易?” “诚然如你所说,把主意打到寒华身上的确是有些异想天开。”青鳞弯起嘴角:“但在其他人看来再不可能的事情,七皇子你不是都已经一一做到了吗?所以我更加相信,以七皇子的心智手段,这世间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北镇师大人你也真是……”太渊被他说得又一阵大笑:“对於赤皇,大人的怨恨还真是深啊!” “共工死时说了不共戴天,我和炽翼之间也正是如此。”青鳞冷笑著说:“其他於我来说都不重要,不杀炽翼我绝不甘休!” “我知道了。”太渊收起笑容,颇为严肃地对他承诺:“若没有大人对太渊多方扶持,我又怎n会有今天?不论大人你有什n心愿,我都会竭尽全力去为大人达成的。”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青鳞从怀y掏出一方叠好的丝绢递给他:“这天地的未来和我青鳞的心愿,就此全部托付给七皇子了。” “这是……”太渊接过来在手中展开看了,脸上流露出奇怪的表情。 “就如你所见到的,这就是我们青鳞一族代代相传的‘虚无残卷’副本。” “什n?”太渊这一声可半点没有假装:“这是……” “七皇子这是怎n了?我这举动能让你如此意外吗?”他惊愕的表情让青鳞很是满意:“虽然你没有对我提过,但我知道你一直是想要看一看这残卷的。我今天把残卷誊写一遍给你,一来是希望表明我与你合作的诚意,这二来嘛也是因为折服於七皇子你的聪明才智,我想看看这残卷在你手中如何大放异彩。” 太渊顾不上答话,他的目光已经离不开手中的丝绢。 “虚无之阵虽有无数变化,但其实万变不离其宗,精华已经尽在这残卷之中。”青鳞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看著那方写满蝇头小字和画著诡异图形的丝绢:“我青鳞一族耗费万年才能熟练运用其中的一小部分,但不过就是那些,已经让炽翼深为忌惮,如果七皇子你能自其中有所领悟,那n……” 他轻轻拍了拍太渊的肩膀,然後转身走向台阶。 “果真是稀世异宝……”太渊的手有些发颤,喃喃地自言自语。 那一阵微风就能吹走的丝绢,好像无比沈重……青鳞走到台阶边回头看了看,见到太渊一脸凝重地盯著丝绢,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抬头望向天空,弥漫在千水之城上空的升腾水气遮挡了他的视线,也遮挡住了广阔无边的天空,让一切看起来暧昧不明…… “改天换地……真是有趣呢!”他带著笑容大步地踏下了台阶。 太渊的手不再发颤,从青鳞走下高台那一刻起。 他把那方珍贵的丝绢慢慢叠好,放进了自己袖中。然後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扇子,一步一步走回方才与青鳞对弈的桌边坐了下来。 他先把黑子和白子分开,一粒粒的把棋子收回盒中。不过片刻,棋盘之上已经整理干净,纵横线格之中一粒棋子也没有了。 盯著空空的棋盘看了一会,太渊从棋盒之中各自抓取了一把棋子,一粒粒地排放在棋盘上。 一半黑子一半白子,在棋盘中央排成一列。 太渊手y的扇子轻轻一动,那列棋子的其中一粒立刻消失不见,再一动,另一粒化为了晶莹的粉末……最後,棋盘上只剩下了两粒棋子,一黑一白,遥遥相对。 太渊盯著那粒黑子,扇子也在黑子周围来来回回地画著圆圈。 “你早知道总有一天会是这样……有什n好犹豫的呢?”他轻声地对自己说:“不然的话,这一切的意义……” 扇子最终停了下来,就停在那粒黑子上方的位置。扇子上天青色的流苏从他手背上滑落下来,轻柔地把黑子包覆其中……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嗯……插花一下! 因为当初分部的时候考虑得不太周到,我想稍微改动一下。其实第三部《炽烬寒》应该从这y才能算正式开始。 特意说一声……不过应该也没什n影响吧! 请大家原谅我的罗嗦_|||(因为看起来好像很多余)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两千年後―― 南天 栖梧城 他安静地趴在树丛後面,等著边叫他的名字边找他的侍女们跑远。 等到确定周围没有人了,他才小心地从树丛y钻了出来。拍掉了粘在身上的树叶和尘土,他转过身看向自己要去的地方。 在他身後,有一座就算他仰起头也不能完全看清样子的高楼。 那就是他一直被告诫不可以去的,但是他一直想去的那个地方。 红色的巨木盘绕著支撑起了高入云中的楼宇。 他沿著一圈一圈往上盘旋的树干往上攀爬,中间滑下了无数次,被粗砺的树干划破了手脚和脸颊,却没有有过半点退缩的念头。 不知爬了多久,树干越来越细,风也越来越大,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整个人趴在那y,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动著。可是很快,他连这样的动作都没有办法做到了。 就在他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时候,突然有一阵猛烈的大风把他从树干上掀了出去。 他张开嘴想要喊叫,却什n声音都发不出,眼前的一切开始颠倒过来……但是紧接著他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而且被风刮得在半空转圈的他也跟著停了下来。 他低著头,看著自己的鞋子一路撞击著树干掉了下去,掉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好像有点……可怕! “嗯?”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什n……” 因为领子被人紧紧抓著,他费了些力气才抬起头。 出现在他眼中的,那是…… 火! 一片红色的、炽热的火焰朝他卷了过来,吓得他闭起了眼睛。 有什n东西滑过了他的脸颊,却一点都没有烧灼的感觉。 “原来是知道害怕的嘛!” 他睁开了眼睛,才看清楚那不是什n红色的火,而是一块红色的轻纱。那颜色明亮鲜w,因为风的关系不断飘动,所以才看上去像火一样。 红色的轻纱贴在他的脸上,让他什n都看不清,只能凭著感觉知道自己被向上拎起。 “不太像啊!”那声音忽然清晰起来,把他吓了一跳。接著他发现在耳边呼啸的风声忽然消失了,眼前也是忽然明亮了起来。 他被放到了坚实的地上,红色的轻纱也离开了他的脸。 他吃惊地看著眼前那个陌生的,但是很香又非常美丽的人。 “这个痴痴呆呆的样子……”那人微微侧过了头,漆黑的头发从肩头滑落下来:“倒是有点像了。”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抓了一缕黑色的长发在自己手y,傻傻地朝那个美丽的人露出了笑容。 是那种张著嘴的,平时不被允许的笑容。 “嗯……”那人眯起了漂亮的眼睛,也跟著笑了起来:“真的很像。” 他又看了那人一会,松开了抓在手y的头发,然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摸来摸去也没摸到,他不满地把脸皱成了一团, “怎n了?”那个人把脸凑到他面前问他:“你在找什n?” 他一只手撑在那个人的膝盖上,小心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那些漂亮的红色羽毛。 “喜欢我的凤羽吗?”那人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渴望:“不过这个是不可以送给你的!” 他有些失望地坐回了地上,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些漂亮的羽毛。那个人看他这样,轻声地叹了口气:“这种表情,就好像是被我欺负了……” 那人用自己的袖子帮他擦脸,他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个人看。 “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8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n久了,还没学会说话吗?”那人停下来问他。 他捂住嘴打了个呵欠,顺势躺了下去,还自动自发地把头枕到了那人的膝上。 “脸皮挺厚的,这一点也很像。”那人虽然像在抱怨,却没有把他推开。 他换个了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著了。 他是被吵醒的,因为有人大声地在叫他的名字。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苍泪!苍泪!”那个声音很熟悉,而且好像很著急。 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母亲惊恐的表情。 “红绡,你这n紧张做什n?”身後有人喊他母亲的名字:“再怎n说我算是他的舅父,难道还会把他吃了不成?” 他回过头,看到那个美丽的人正懒洋洋地靠在那y。 “苍泪,怎n这n没有礼貌?”母亲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在发抖一样:“还不快点过来给赤皇大人行礼!” 赤皇大人?那n这个美丽的人,是那个很可怕很可怕的赤皇大人吗? 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飞快地躲到了母亲身後。 “嗯……怕我吗?”那人对著他笑了一笑:“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我的坏话?” “赤……” “怎n?我不能和他说话吗?”那人看了看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立刻完全缩到母亲背後。 “哎呀!”那人轻轻地喊了一声:“被讨厌了!” “苍泪,出来给赤皇大人行礼。”母亲用发抖的手把他从身後拖了出来。 “红绡你这是做什n?别吓坏了孩子!” 他偷偷看到那人皱著眉,表情似乎变得不太高兴。 “请您原谅,这孩子实在是……” “好了!”那人打断了母亲:“你把他带回去吧!” 母亲好像松了口气,道别之後连忙抱起他,慌慌张张地离开了那座高楼。 在半空中他忍不住抬起头,看到那个人趴在朱红色的栏杆上面望著自己,黑色的头发和红色的衣服在风y飘荡著。 在很高的地方,只有一个人…… “苍泪……为什n要取这种名字?”炽翼趴在栏杆上看著红绡的背影远去:“是个奇怪的孩子,和红绡共工都不太像……你说是吧!” 厚重的红色幕布後面走出了一个人影,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他的身後。 “怎n不说话啊!”炽翼转过身,笑著问他:“太久没见就感觉疏远了吗?r霄!” “赤皇大人。”r霄单膝跪地对他行礼:“r霄不敢。” “怎n,你还在生气啊!”炽翼笑了一声。 “绝对没有!”r霄抬起头看著他:“我怎n敢生您的气呢?” 明明就是还在生气嘛! “虽然说不上随心所欲,至少是没有顾忌与束缚的生活。”炽翼垂下眼睫,看著膝上的小块水迹:“我给了你这些,难道你不觉得满意吗?” 那孩子也流口水啊! “我倒觉得从来没有什n自由的生活,我早就被困住了……” “没有人困住你,就是因为你说这样的话,才把自己给困住的。”炽翼站了起来。“是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才心心念念不愿罢休。” “他也是吗?” “r霄,你这是怎n了?”炽翼没有生气,反而对著他露出了笑容:“为什n变得这n咄咄逼人?是不是蚩尤背著我给你气受了?”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n。”跪著的r霄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衣摆:“如果那n想要得到他,为什n不放手去做呢?现在的话,他不会……” “他当然不会拒绝我,可是我对那种方式一点兴趣也没有。”炽翼弯下腰,握住r霄的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除非有一天,他心y眼中只有我一个,否则就永远没有站在我身边的资格。” “赤皇……”r霄呆呆地望著他:“你这样骄傲地活著,难道不觉得辛苦吗?” “我生来骄傲,必须辛苦,因为只有这样的赤皇才是赤皇!”炽翼望著栏杆外广阔的天空:“要是有一天,能摆脱这一切……” “赤皇大人!” “怎n了?”炽翼看了看r霄紧抓著自己的手,好笑地问:“你这是怕我一个人逃走吗?” “不要走。”r霄没有笑,因为在他眼中,方才衣袂飘扬的炽翼宛如就要展翅飞往天外去了。 “别傻了!我能去什n地方?”炽翼轻轻挣脱了他:“在这个身体化为尘埃之前,我什n地方都不会去。” “赤皇……” “r霄,你今天来这y只是和我聊天的吗?” “请恕臣下失礼。”r霄愣了一愣,然後垂下手神情黯然地退到了一边。 “蚩尤终於下定决心了吗?” “轩辕氏一再把手伸过边界,看来他们是有心挑起战争。”r霄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弯腰奉到炽翼面前:“这是已经给蚩尤回复,答应出兵助他以及那些暗中和轩辕氏有往来,他正准备动手铲除的部族的名单。” 炽翼扫了一眼,却没有立刻拿过来。 “我听说你和你的夫人感情很好啊!”他似笑非笑地问r霄:“你这n做的话,就不怕她知道了之後会埋怨你吗?” r霄的手一颤,惊愕地抬起头来。 “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对赤皇大人的忠诚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的。”他著急地想为自己辩解。 “可是没有人想要和你比赛对我的忠诚啊!”炽翼对著他摇了摇头:“r霄,你难道真不明白吗?我让你娶蚩尤的女儿,根本不是为了要借由你控制蚩尤,而是希望你离开这y之後能够找到新的方式生活下去。”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让我娶她,是要我学会不依附你也能在敌意之中存活,更知道我做这些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r霄抿紧嘴唇笑了一笑:“可如果我不这n做的话,就会失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你……”炽翼的声音有些沙哑。 “就像在不周山倒下的那天,你说总是要有什n代替那座山支撑起天地的,我直到今天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r霄低著头,看著炽翼投射在自己脚边的影子。 “想必每个人的想法都和我一样,觉得赤皇是不需要依靠,也没人能有资格被你依靠的。却没有想到过不周山尚且有崩坏的一天,你这血肉做成的身体又能够独自支撑得了多久……” 炽翼转过了身去,很久没有说话。 r霄望著他的背影,只觉得从多年前就深植自己心y的不甘又翻搅起来。就好像有时他清晨傍晚望见天边红霞,就会想起这个人,想起自己始终不能完全抛却的奢望。或许那个人现在还不觉得,但是终究也会有和自己一样吧! “你说得没错,那的确不是随便什n人能够背负的重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够支持多久,可这不就是我会站在这y的原因所在吗?”炽翼回过头来的时候,眼中闪烁著傲视一切的光芒。“r霄,你回去告诉蚩尤,除非我炽翼闭上了眼睛,不然没人能够随意更改我定下的规矩。对他宣战就是对我的挑衅,不论轩辕氏背後的是谁,他们都只是在自寻死路!” “是……” 一定会的,那个人一定会了解到的!纵然有一天会在生命中分散离别,却永远不要妄想能从心y抹去这个红色的身影…… ――待续―― 贺文――上古神众篇(恶搞) 时间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大家都很好的时候。 所谓大家都很好,就是说连玉已经恢复,青鳞变成了人形,炽翼和太渊也抛弃了恩仇,苍泪不再和东溟针锋相对,有情人们都恩爱和睦的时候。 事情的起因,是源於东天之上,在东溟天帝的牧天宫里,两个现在大家还不认识的人物之间的一席对话…… 东天 牧天宫 璎珞居 牧天宫是一个十分注重礼仪尊卑的地方,等级上下分明。除了不常露面的东溟天帝之外,负责日常事务的内外庭总管,是牧天宫里最有权威的两人。 璎珞居,是东溟天帝身边这两位总管的住处。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外庭总管绯璎挥了挥手,她身後的女官们弯著腰退了出去。 等到大门在身後关上,绯璎举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做出踢腿弯腰的举动。一天到晚的都要挺著腰板,给那些总是偷懒的女官们做榜样,天知道她过得有多麽辛苦。 “倩珞。”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喊人:“你在吗?” 她掀开帘幕走进内间,看见内庭总管倩珞正趴在桌子上发呆。 “倩珞,你在做什麽?”绯璎好奇地靠近,却看见倩珞手肘下面压著一张白纸,上面写了斗大的四个字:“圣诞计划?你写这个干什麽?” “圣诞节呢!”倩珞重重叹了口气:“是圣诞节了啊!” “圣诞节怎麽了?”绯璎眨了眨眼睛:“这不是异族的节日吗?和你我有什麽关系呢?” “可是圣诞节是多麽幸福的节日啊!”倩珞哀怨地瞪著那张毫无内容的白纸:“到处都放假,到处在打折,大家都可以休息购物……为什麽我们还要继续工作,还是做没有薪水的白工?” “你是说,你想去向天帝大人要求放假和薪水?”绯璎惊讶地看著她:“你疯了啊!” “要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倩珞握著拳头站了起来:“圣诞节是施与受的节日,没有理由我们必须无偿加班,雇主还作理所当然!”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别老看垃圾节目,那对你没好处!”绯璎一脸黑线地看著她。 “不行吗?”倩珞一下子就瘪了:“什麽活动也不能有吗?我好想去巴黎伦敦东京……不行的话就算是南极也好啊!企鹅多可爱!” “放假购物可能不大,不过,说到施与受……”绯璎眼珠一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度假的可能。” “什麽什麽?”倩珞来了精神:“我就知道你最奸诈了!快点说来听听啊!” “什麽叫我最奸诈?”绯璎眯起了眼睛:“你想死啊!” “这可不是我说的!”倩珞用很无辜的表情说:“天帝大人说绯你很奸诈,还让我和苍泪大人离你远一点,说我们这种单纯的孩子会被你带坏的!” “单纯的孩子?”绯璎浑身发冷,胃里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苍泪大人倒也算了,但是你怎麽有脸说自己单纯?” “什麽啊!人家很单纯的!”倩珞捧著自己的脸颊,很开心地说:“上次还有人夸我是外表美丽绝俗,内在善良单纯的东天最优仙子呢!” “得了吧!不就是被七皇子捧了几句?”绯璎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上次你不是自己对手下女官们说,七皇子最会甜言蜜语,就算是只母猪,七皇子也能把它夸成绝世美女,他的话一点也不可以当真吗?” “他说知道甜言蜜语对我没用,所以这绝对不是谎话!”倩珞不以为然地回答:“因为我真的最优秀,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修饰,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在我面前撒谎的!” “他问你要什麽了?” “九转池里的一滴水而已!”倩珞笑著说:“我索性给他拿了一瓶,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感动,一直说我是世上最最最最有爱心的美丽仙子!” 绯璎闻言露出了“我早知道”的表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9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你那是什麽脸?”倩珞盯著她:“我是最优你妒忌了?” “要是一只母猪给他九转池里的水,他也会说那只母猪是世上最最最最有爱心的美丽仙子。” “你说他是骗我的?”倩珞呆呆地问。 绯璎点头。 “幸好啊!”倩珞突然出乎意料地说:“那样的话,我就不觉得内疚了!” “你做了什麽?”绯璎愣了一下。 “是这样的。”倩珞的表情很单纯:“你也知道九转池很远,跑过去不知多麻烦,我就随便倒了些凉开水给他。但是他说我最优之後,我当时真的有一点点内疚呢!” 绯璎顿时无语…… “好了啦!”倩珞想到可以摆脱沈闷的宫廷生涯,兴奋地问:“快点说,你有什麽好计划?” “你喜欢的美人。”绯璎卖起关子。 “我喜欢的美人到处都是。”倩珞撅起嘴:“天帝大人最美了,可还不是好像奴隶主一样,害我看到他就伤心!” “不是天帝大人啦!是你总是不停不停挂在嘴上的那个!” “啊!”倩珞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说……” “是啊!”绯璎眯起眼睛:“倩珞想不想去看他?” “怎麽可能?”倩珞简直就要抓狂了:“绯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说的是切实可行的计划。”绯璎强调“切实可行”那四个字:“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我敢保证,圣诞节的时候你一定可以看见他!” 倩珞呆在那里很久,久到绯璎以为她睁著眼睛晕倒了的时候,她不知从什麽地方拿出了一张画像,然後怔怔地,饱含深情地凝视著。 那张画上画著一个美丽男子的侧面,他正坐在莲花池边捧卷读书,银色的长发直披落到地上,整个人显得高洁雅致之极。 “善良痴情的优钵罗尊者,是我永远的偶像!”倩珞把画贴在胸前,眼中满含热泪:“我要让他拥抱我一下,然後给我签名,写上“送给我亲爱的倩珞仙子”,还有最好拓下他的吻痕!” “那样很蠢……”绯璎小声地说。 “那我可不可以摸到他?”倩珞大声地喊:“我要摸我要摸!!” “应该……可能……也许吧!”要是能在手没有被砍掉之前摸到,也算是摸到了…… “但是,怎麽可能呢?”倩珞的脸突然垮了下来:“我们怎麽可以私自离开东天啊!” “如果说是跟著天帝大人呢?” “天帝大人……可是天帝大人怎麽会离开东天啊!”倩珞翻了个白眼:“你都不想想他有多久没有离开牧天宫了?” “如果说要是苍泪大人想去看那个他很喜欢的人……” “天帝大人一定气死!”倩珞愣了一下,眼睛突然瞪大了:“他……一定会……” 绯璎甜甜一笑:“天帝大人出行自然是要人服侍的,对不对?” “你是说……只要我们和苍泪大人说……” “我们什麽都不用说,只要……你懂了吧!” “绯璎……”倩珞好一会才回过神:“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奸诈……” “谢谢,你说过很多次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牧天宫两大总管希望发生的事情,通常很快就会发生。 第二日,苍泪就很凑巧地向东溟要求去探望“旧时好友”,东溟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从来不顾别人的他却惟独拿这个自己的克星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些乱七八糟的妖精,有什麽好看的?”东溟恨恨地咬著牙说:“他们有谁能比我好看吗?” 却没想到这句话,勾起了苍泪心中的怒气。 “照你的说法,我也只不过是个乱七八糟的妖精。”苍泪沈下了脸:“那你这个‘世上最高贵美丽的天神’,何必对我这又丑又蠢的妖精纠缠不放?” “苍泪。”东溟立刻把他搂到怀里,胆战心惊地说:“你怎麽又提这些往事,我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当时我是瞎了眼睛,才说了那些愚不可及的话,你也答应我忘记的啊!” 一旁的内庭总管倩珞侧过头,借著打喷嚏无声狂笑。 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看到这种情形,她还是好想趴在地上大笑一场。 “我是想忘,可你每次不是总要提起?”苍泪的声音冷冷的:“我知道你虽然喜欢我,但是心里一直嫌弃我长得难看。” “胡说,谁嫌弃你难看了?”东溟慌忙为自己辩解:“在我眼里谁也及不上我的苍泪,你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你怎麽这麽恶心?”满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抗议,苍泪受不了地说:“我当初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原谅你。” “因为苍泪喜欢我的长相啊!”东溟璀然一笑,让见惯了他的苍泪也有些发楞:“从第一眼见到我,苍泪就对我情有独锺。我只要对苍泪笑一笑,苍泪就什麽都会答应我……” “除了脸以外,你就没什麽好炫耀的了?谁对你一见锺情了,我当时不知有多讨厌你!”苍泪用力瞪著他:“说话归说话,你靠这麽近做什麽?” “嗯!苍泪没有对我一见锺情,是我看到苍泪的第一眼,就看上你了,才会对你纠缠不清……”东溟眨了一下眼睫,如同七彩霓虹流转不定的眸色霎时蒙上了一层雾气:“苍泪……” “大白天的,你又想干什麽?”苍泪反射性地往後退去,却没注意这是张长长的斜榻,他这麽做简直就像自动躺下去让人为所欲为:“我还是不太舒服……” “真的吗?哪里不舒服?是那里吗?让我看看……” “滚开,你这禽兽……倩珞,你为什麽出去……你!你放开我……” 倩珞关上门,一个旋身,衣带飘扬地飞上半空,迅速往自己住的璎珞居飞去。 不能浪费时间了,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呢! 哈哈哈哈!我来了,美人! 遥远的某处,有人打了个寒颤。 “怎麽了?”身边的人立刻伸手过来搂住他。 “没什麽。”他笑著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麽,觉得有些发冷。” “著凉了吗?”那人表情不变,但是双眉微微收拢。 “我又不是凡人,怎麽会著凉呢?”话是这麽说,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偎进了那个略显冰冷的怀抱:“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怎麽才能不担心呢?”轻柔地用力,让他更紧地和自己贴在一起:“我总觉得这就像是在……” 嘴唇被苍白的手指捂住,温热柔软的感觉一直延伸到比冰雪还冷的血脉之中…… “不许说,不要想。”他将脸贴近那人,耳鬓厮磨中用他轻柔的声音在说:“你只要记得,从今以後,我会永远永远在你身边……” 牧天宫 璎珞居 “倩珞。”绯璎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怎麽了?”正在快乐打包的倩珞心情很好:“你干嘛傻坐在那里啊!还不收拾打扮,我们很快就要动身了呢!” “倩珞,你真是容易满足啊!” “当然了,能看到最爱的优钵罗尊者呢!”倩珞又拿出了贴身收藏的那张画摸来摸去。 “说起来,最近都见不到像样的美人了呢!”绯璎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上古时候吗?常常往来於牧天宫的那些,都是现在再难见到的美人……” “当然记得了。”倩珞立刻把从书架上找出了许多卷轴:“我有收集所有美人们的画像喔!” “说到美貌,还在世上的这几个好像都很喜欢……” “绯璎,你在动什麽脑筋?” “说不定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呢!”绯璎扬起嘴角:“倩珞,不如我们……” 这个时候,散居各处的其他几人,不约而同地打了寒颤…… 长白山 长白幻境 “那你说说看,为什麽会有这种东西?”说话的人眉毛一挑,脸色阴沈。他手一扬,把握著的白色纸张绞成一片粉碎。 “大家先别慌乱。”另一个人接了口,脸上带著一贯温和的笑容:“中间自然有些误解,我相信这里面大有文章。” “你说谁在慌乱?”原先说话的人有一头墨绿色的奇特长发,俊美的脸却因为多了几分阴冷显得有些难以亲近,这时他突然一笑:“不过说回来,我倒是还好,你麽?有可能是最伤脑筋的,毕竟他和他两个可是……” 另一人听到这里,却是笑不出来了,脸色也铁青成了一片。 “要是让他们两人见了面,只怕是旧情……”接下去就变成一阵恶意的笑。 “给我滚,谁许你们来这里的?”那个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的雪白身影,一开口就是让人彻骨发寒的声音:“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若是寻常人,恐怕此刻早就被他的目光冻结成冰。但是此刻站在他对面的两人,也不是什麽普通的角色。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啊!每年见上一次我都嫌多!”墨绿长发的青鳞脾气向来控制得不好:“每次回去他都会有好几天沈默寡言,我不知道有多不舒服。” “这有什麽了不起的?”他身边总是笑脸迎人的太渊,这时脸色更是难看,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总不见得说,要是你和‘别人’一同需要援手,他想也不想就会去救那个‘别人’,原因是你祸害遗千年吧!要不,他说你和‘别人’不知差了多远,在他心目中,你和那个‘别人’连比也不能比了吗?” “倒是没有……”青鳞眼中的敌意消除了一些,多了点取笑的意味:“太渊,你的确擅长忍耐……” “你……” “看看是谁来了。”青鳞笑得越发开心。 太渊一怔,回过头去看见远处出现了一点暗红,一股熟悉不过的气息远远传了过来。 “看这种情况,你们是不是说好了要来这里打扰我们寒华大人的啊?”青鳞看向寒华。 寒华冷冷哼了一声。 眼见著暗红色的身影慢慢接近,太渊没有心思去理青鳞的挑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一旁的青鳞瞧见,笑得不知多麽愉快。 “怎麽这麽高兴啊!”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语气淡然却带著一种傲然人上的味道:“是不是有什麽好事?” “孤……孤虹?”青鳞迅速转身,在身後站著的,不正是他穿著龙纹白衣的美丽情人。 “是我。”孤虹目光滑过寒华,略一点头。望到太渊时,目光一冷:“你这麽匆忙出门,就是赶来见这些老朋友的?” 太渊瞧见他,微笑颔首,得回的是意料中的无视。 “你怎麽会来的?”青鳞转身靠近他,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孤虹向来不喜欢在人前如此亲密,但是看他坚持握著不放,倒也没有挣脱。 “你忘了,你我血脉相系,无论对方在哪里,都能立刻寻到的?”孤虹略微一想:“我希望你没什麽事情瞒著我。” 太渊看青鳞一脸沮丧,心里算是好过了一点,但是转眼瞧见那飘摇红衣近在眼前,心里开始发酸。 “太渊。”那人瞬间来到面前,一身暗红衣物迎风缭绕,宛如一股暗沈火焰。“你来长白做什麽?” 太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他:“炽翼,这是给你的。” “请柬?无名的?”炽翼打开看了:“极为想念……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0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长白幻境,盼望……相会?” 太渊见他越看越是喜色满面,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陪著笑说:“是啊!我是先来问问寒华,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倒是乖巧。”青鳞瞪了他一眼:“要是他不追来,兴许你也不会这麽乖巧吧!” 太渊看了看他,突然对著孤虹说:“六皇兄,你也是应邀而来吗?” 青鳞面色微变,孤虹瞧见了,从他掌心把手抽了回来,对著太渊地点了点头。青鳞想起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一滴冷汗沿著额头滑落了下来。 “什麽真的假的?”寒华早就很不耐烦:“绝不是我这里发出的邀约。” “不管是与不是,既然来了,不如让我们见一见无名。”炽翼收起请柬,心情愉悦地说:“我还想著邀请无名和我回烦恼海,好好住上一些时日,缅怀一下往昔的时光。” 他这句话说出口,别说太渊寒华,就连青鳞的脸色都变了。 “缅怀昔日……”果然,孤虹也是思绪一动:“倒是极好的念头。” “孤虹,这好像……” “青鳞,我们把无名带回去吧!”孤虹打断了青鳞:“我心中还是觉得空落,只有见到了他才安心。” 这一句心中空落,见到无名方才安心,就像一阵惊雷,直把青鳞震得头昏眼花:“你说……只有他……” “嗯!”孤虹点点头:“我想和他住段时间,兴许也就不会那麽患得患失了。你先回去布置一下,我带著无名马上回来。” “不行!” 青鳞感激地回头,瞧见炽翼怒气腾腾地说:“这是我先说的,要让我把无名带回去。” “炽翼,既然皇兄说了,我们不如就……”因为被炽翼瞪了一眼,後面半句太渊没有勇气说出来。 “你真是知情识趣!”青鳞又气又急,偏偏不能对孤虹发作,只能把脾气转向太渊:“既然你家赤皇大人对他念念不忘,你就动动脑子让赤皇把他娶回去算数,也省得一天到晚鸡犬不宁的。” “青鳞,我忍让你可不是因为怕了你。”太渊冷笑著说:“我是看你家有恶妻,实在是可怜,也就不和你计较罢了!” “你说什麽?”孤虹听了,脸色不禁一变:“太渊你好大的胆子!” “六皇兄,我尊你一声兄长,不过是看在你我曾经兄弟一场的份上。”要论恶毒,太渊是当仁不让:“我不知道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怎麽还有胆量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废话少说。”孤虹眸光一闪:“我们也很久没有动过手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这自信哪里来的。” 太渊这麽说,炽翼也觉得过份,但因为知道太渊性格本来不好,加上向来对他盲目维护惯了,何况这两个和自己说不上有什麽交情,炽翼也就不怎麽多说。 寒华倒还希望这些当自己死了的家夥立刻在结界外打得你死我活,好早些滚蛋,省得还要自己动手赶人。 看著剑拔弩张,就要动手了。 “有人在打架啊!” “什麽人这麽大胆,竟敢在长白幻境生事?”一阵轻声笑语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咦?这不是七皇子,赤皇,苍王还有青鳞大人吗?哎呀!连主人都在啊!” 淡红浅绿,美眷如花。 连向来自认八面玲珑的太渊见了这两人,都不觉开始头痛。 青鳞对东天甚少接触,但也久闻这两人得罪不起,略一皱眉之後,拉著孤虹往後退了几步。 “你们来这里做什麽?”寒华冷冷地瞪著东溟天帝座下这两大总管。 “多年不见,寒华大人倒是丝毫未变呢!”倩珞巧笑盈盈:“依旧是这麽冻人的模样。” “是啊是啊!”绯璎捂著嘴附和:“寒华大人一如既往,还是冰山一座!” “两位总管离开东天,难不成是东天出了什麽大事?” “七皇子说话真是有趣,我们东天哪里会有什麽事情,倒是七皇子你……”绯璎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炽翼:“後院好像要起火……” 太渊刚开口就被她呛了一句,只能摸摸鼻子不再作声。 “我们怎麽敢擅离职守?”一旁的倩珞好心地为众人解惑:“当然是因为我家主人出行,我们才要跟随服侍。” 这句话一说,听到的人都愣了一下。 要说还有什麽事情能够劳动东溟天帝离开东天,也只有…… “是苍泪那家夥吗?”太渊脑筋最快:“难道说,这些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 “一定是他!”青鳞皱了下眉:“他一定还在记恨当年的那些事情,所以一找到机会,就要搅得我们坐立不安。” 太渊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你们两人想事情的角度还真是一致。”孤虹似笑非笑地说:“也怪不得,方才说著说著就要打起来了。” 太渊和青鳞互瞪了一眼,又同时转开目光。 “他们在哪里了?”寒华问了一句。 “天帝大人是感应到寒华大人在幻境之外,觉得意外才让我们过来瞧瞧,这个时候他和苍泪大人嘛……”绯璎和倩珞交换了眼色,笑得开心:“应该已经在幻境中拜会另一位主人了。” 寒华脸色一沈,衣袖一挥,往幻境中飞去。 众人交换了眼色,也跟著急忙飞了过去。 “真是赏心悦目。”绯璎开心地瞧著众人的背影:“也不枉我们忙了一场。” “节日嘛!”倩珞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既然不能有假期,至少要满目美人,才会觉得开心啊!” “他们倒是算了,但是苍泪大人这些年以来,也是越来越喜欢缠著优钵罗尊者。”绯璎叹气:“我们家天帝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要硬撑……好像也有点可怜呢!” “换个角度想,我们两个人已经有几万年没有过假期了。”倩珞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才是最可怜的。” “真可惜。”绯璎突然说。 “可惜什麽?” “可惜那种药对天帝大人来说应该是没什麽用。”绯璎的脸突然有些泛红:“要是有用就好了,我们也算是帮助天帝大人和苍泪大人加深感情,顺便可以看到他们……” “那是什麽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浪费?”绯璎认真地说:“难得看到这麽多美人,只是看一下脸的话,我们多吃亏啊!”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麽叫做不浪费不吃亏?”倩珞疑惑地问。 “你很快就能知道了!”绯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难选啊!倩珞你最想看谁和谁呢?” 寒华一行五人急忙赶回幻境之内的时候,优钵罗尊者已经见到了远道而来的访客。 优钵罗先看到的是笑脸相对的苍泪,之後才看到了他身後表情僵硬的东溟帝君。 “苍泪,帝君。”他笑著对两人颔首:“许久不见了。” “是啊!”苍泪拉著他,开心地说:“无名,我很想你呢!” “不是前阵子才见过?”东溟帝君酸酸地接了一句:“也不知道有什麽好想的……” “关你什麽事?”苍泪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鄙视:“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照著镜子夸奖自己,又怎麽会懂得我和他的感情?” “你和他有感情?”东溟皱起了眉,那惊世绝伦的美丽容貌上表现出来的哀愁,只要是见到的人恐怕都会心生不忍:“那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 可惜苍泪偏不是那些人中的一个,他笑著对东溟说:“在你说自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我的时候。” “我哪有……”东溟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个只是……” “好了,难得帝君陪你一起出行,你就别和他怄气了?”优钵罗含笑看著他们两个:“别站著不动,去屋里坐坐吧!” “屋里?”东溟抬了抬眉毛:“恐怕是坐不下。” 另两人随著他的视线抬头望去,正巧看见了从天而降的寒华。 寒华衣袂飘飘,转眼就到了跟前。 “寒华,帝君和苍泪来看我们了。”优钵罗朝他一笑,让他阴沈至极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些。 “来的不止他们。”寒华看著苍泪搭在优钵罗身上的手,冷冷地说:“真是烦人。” “啊?”优钵罗一怔,然後想到了什麽,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云层中拉扯的人影。 “把手拿开!”寒华丝毫不因苍泪是自己的弟子而假以颜色。 “师父。”苍泪万般不舍地放开了手。 东溟开心地去牵他的手,却被他毫不在意地甩开了,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 “无名!”孤虹和炽翼同时喊了一声,脸上都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刚刚踏足地面,两人同时伸手,一左一右地想要拉住优钵罗。 寒华早有防备,快了一步把优钵罗揽到自己怀中,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不知分寸的家夥。 “怎麽突然之间……”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沈重,优钵罗只能开口说:“不过难得大家都来了,就抛开往日的仇怨,好好聚一聚吧!” “我是无谓,只怕有人不愿。”炽翼走近了两步,太渊亦步亦趋地跟著他。 “的确好像有些人不乐意,还希望借著大打出手让大家尽早散了。”孤虹不经意地问:“是不是啊!青鳞?” 青鳞连忙摇头,眼睛狠狠地瞪著太渊,无声地骂了一句笨蛋。 太渊只顾一脸怨怼地拉著炽翼的衣袖,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他。 “既然大家都这麽开心,不如熏香对饮,一叙别情好了!”一直跟在一旁没有出声的绯璎和倩珞相视而笑:“我们这就准备。” 不过片刻的时间,织锦的毯子铺在了满是冰雪的湖岸边。在半数人员的坚持之下,最後还是两人一席,席位之间也是离得很远,至少是伸手难以触及的距离。 镏金的香炉摆放在正中,淡淡的烟霞从鼎炉中飘散了出来。 明明有这麽多人,偏偏一点声音也没有,场面冷冷清清的,优钵罗倒是哭笑不得。 “大家……” “什麽?”炽翼笑著问。 “嗯?”孤虹探询地望著他。 “怎麽了?”苍泪拍开东溟的手,转头看他。 “没什麽。”被另外六道尖锐的目光死死盯著,优钵罗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於每年要经历上几次的场面已经没有了什麽改变的想法。 那些心思狭隘的男人们,恐怕到死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友善…… “别理他们。”寒华凑过脸来,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就当他们都是死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优钵罗没有想到寒华会说这样的话,不由一愣,转瞬笑了出来。 “你在做什麽?”炽翼低声地问。 “没有啊!”太渊一脸无辜地回答:“我什麽都没做。” 炽翼眯起眼睛,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袍底下拎了出来:“这是什麽?” “我的手!”太渊很老实地说:“我只是想摸摸你!” “孤虹。”青鳞坐近了一点,再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整个人趴到了孤虹的身上。 “你怎麽了?”孤虹原本是要骂他,但是看他脸色红得出奇,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这一摸,青鳞整个人扑了过来,孤虹猝不及防,被他压倒在了地上。 “好热!”苍泪从身边挖过一团雪,把脸都捂了进去。 东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1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把他拖了过来,拍掉他脸上的雪。 “东溟,抱我!”苍泪把脸埋进他的胸前。 “什麽?”东溟没有听清。 苍泪气息不稳地破口大骂:“你是猪啊!快点抱我!” 东溟张著嘴,彻底惊呆了。 不过一会功夫,席上这麽多人混乱成了一团。 “这是出了……”话还没说完,优钵罗倒进了寒华的怀里,按著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 “怎麽了?”寒华有些著急地问。 “寒华……我不舒服……”优钵罗偎在他的怀里,借著他冰凉的体温压制身上的高热。 “香炉!”被炽翼用力敲过头之後,太渊失声大喊。 “那是什麽?”孤虹一脚把青鳞踢开,让他飞到了一旁的雪堆里。 “是东溟……”太渊说著说著,又开始眼神涣散,爬到了炽翼身边。 “东溟,这是怎麽回事?”寒华搂著脸色红的优钵罗,瞪著同样一头雾水的东溟:“你有什麽想要解释的吗?” “我完全……”东溟转头去看身旁的那两个满脸无辜惊乍的家夥。 “啊!糟了!”倩珞大喊了一声。 “这到底是怎麽了?”绯璎“焦急地”追问。 “我好像拿错了熏香!”倩珞托著脑袋,一脸疑惑地说:“可是怎麽会呢?我明明拿的是东海沈香啊!” “啊!”换成绯璎大喊:“我上次整理的时候好像换了位子,难道没告诉你……” “绯,你记性好差!”倩珞用手拍打她。 “帝君!我们对不起你!”绯璎捂住脸:“都是我们的错……” “好了好了!”怀里的苍泪越来越不对劲,东溟没有心情继续看她们拙劣的表演:“到底拿错了什麽?” “情香……”绯璎小声地说。 “什麽?”东溟有些傻眼:“那不是春药……” 他转眼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算是彻底明白了。 “解药呢?”东溟问。 “这个……没有随身带著……”倩珞为难地看了看低著头闷声不响的绯璎:“东天离此遥远,就算我们现在回去取,也……” “那就算了!”东溟皱了下眉:“这件事情实在荒唐,以後可不能这样了!” “哼!”孤虹冷哼了一声:“东溟帝君,你还真是治下严厉啊!” 东溟咳了两声,当作什麽都没有听到。 “对於身体有什麽影响?” “不会不会!”绯璎抬头看见一脸杀气的寒华站在面前,有些心虚地回答:“虽然药力很强,但只是单纯的春药,交合即刻解除药性。” “你们都听见了?”寒华转过身去,沈声说道:“不送!” “青鳞!”孤虹走到趴在雪里不动的青鳞身边,用脚踢了他一下:“你还好吧!” “很不好!”青鳞抬起头,大声地说:“孤虹,我好想和你y(……” “闭嘴!”孤虹又气又急,把他拖了起来:“要是你再胡说,看我怎麽对付你!” 青鳞用力抱著他,一脸难受委屈的样子。 孤虹看著他,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只能任由他抱著,足尖一点,往空中飞去。 “太渊,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吧!”炽翼站起来,揪著太渊的领子追问。 “我怎麽敢呢!”无辜的太渊抱著他的腰,哭丧著脸:“就算我想做这种事情,给你一个人下药就够了啊!” “傻瓜!”炽翼回头看了一眼被寒华抱著离去的优钵罗:“害我连话都来不及和他说……” “不要看他!”太渊用力扳过他的脸:“你答应过,眼睛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的!” “你啊!”炽翼无奈地瞪著他:“根本就是从来没有长大过……” “赤皇大人……”太渊放软了声调喊他。 “我们走吧!”炽翼拖著他,一青一红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天际。 “你们两个……”东溟帝君横抱起神智不清的苍泪,离去前目光一闪:“提醒我嘉奖你们!” “多谢帝君!恭送帝君!” 两人目送东溟消失,又是相视一笑。 “绯,我有些事情不明白!”倩珞扳著手指:“帝君不用说了,为什麽炽翼,孤虹,寒华会不受影响呢?” “情香对於中过一次的人不会有作用,当年……你好像给过七皇子……是不是?” “有吗?”倩珞歪著头。 “难道你不是故意的?”绯璎吃惊地问。 “应该……是……”倩珞迷糊地点头。 绯璎一脸黑线地看著她。 “对了!孤虹好像是纯血……”倩珞一拍手掌:“所以就没有效!” “寒华是因为性格太冷酷的缘故吧!”绯璎也跟著点头。 “这理由说不过去。”倩珞瞪她:“性格和药性没什麽关系!” “是吗?”绯璎弹了一下手指:“那就是说……” “只有寒华和优钵罗是都中了药,但是寒华硬撑著没有失态。”倩珞接著说完。 “嗯!还是这样保险……” “就近好了!” 两个人又互看了一眼,几乎同时掩著嘴笑了。 寒华抱著优钵罗回到了屋里,把他放到了榻上。 “你怎样了?”寒华皱著眉:“东溟手下的那些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在这里放肆。” “算了,寒华。” “怎麽可以随便算了?”寒华难得把怒气形於外:“你的身子才刚好,怎麽经得起东溟的药物?” “不是说了,对身体不会有影响吗?只是需要……需要……”说到这里,优钵罗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就可以了……” “你现在怎麽样了?”寒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没……没事!”优钵罗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试图躲避:“你别……别碰我!” 寒华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微笑:“你在说什麽呢!要是我不碰你……” “可现在是大白天。”虽然说两人相处的时间绝不短暂了,但是优钵罗在某些方面却有奇怪的原则:“这不太好……” “你能忍到天黑?”寒华在床边坐了下来:“你现在不是很难过?” “嗯!”优钵罗点了点头,顺势往後挪了一点。 “只要天黑就行了?”寒华无奈地看著他,然後长袖一挥。 屋外的天空立刻就变成了漆黑一片。 “这样就可以了吧!”寒华解开用玉环束起的长发,然後把优钵罗一把拉了过来,帮他扯散发髻。 “寒华!”优钵罗叹了口气,靠在了他怀里:“对不起!” “不许说!”寒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垂的目光停在了泛著微微光芒的雪白长发上:“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麽了吗?不许说……” 优钵罗贪恋他身上舒适的低温,手脚无力地摊倒在他怀里,感觉到环抱著自己的手臂用力收紧,於是轻轻一笑,然後点了点头。 寒华拉开他的腰带,解开腰间的绳结,蝉翼一样轻薄的白色纱衣和外袍滑落到床下,寒华的手指沿著他的锁骨下滑……原本稍稍平息的欲望,因为寒华碰触到他的皮肤而再次高涨起来。优钵罗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偏偏这时寒华的手却又停在他的胸前不动了,好像有股火焰在他体内烧著,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无瑕。”寒华俯下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我的衣服……” 优钵罗咬咬牙,伸出手去解寒华的腰带,但是手实在是抖得太厉害了,解来解去也解不开咬合的扣饰。 寒华笑了出来,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了一下。带著寒意的嘴唇落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浑身一震。 “寒华!”被撩拨得痛苦,优钵罗的眼圈有些泛红。 “无瑕。”寒华吻上他的眼帘,用力地把他拥进了怀里…… “我们错过前戏了吗?”倩珞哀怨地说:“寒华动作好快啊!” “都是你磨磨蹭蹭的!”绯璎瞪她:“你还吵,让开点啦!” “好暗啊!”倩珞探头探脑的,焦急地说:“我什麽也看不到!” “你别挤我啊!”绯璎低声地喊:“会塌……” 哗啦啦── “哎哟!” “哎呀!” “嗯……寒华!”优钵罗虽然有些神智不清,但是因为声音太过响亮,所以还是分神看了一眼,他依稀看到了两团黑色会动的物体,直觉推了推覆在身上的寒华。 寒华反应迅速地拉过一旁的被子,把优钵罗卷了起来。灯火随即亮起,那蹑手蹑脚想要开溜的两团东西立刻无所遁形。 “仙子……”优钵罗裹著被子,看清了那是平日里雍容端庄的两位牧天宫总管,吃惊地说:“你们为什麽……” 为什麽从房顶上摔下来……还是挑这种时候……想到这里,优钵罗只顾著脸红,哪里还会继续问下去。 “这破竹子真不坚固!”绯璎踩了一脚害她们暴露的罪魁祸首:“屋顶上就是要铺上好的琉璃瓦才能负重嘛!” “是啊是啊!”倩珞躲在她背後附和:“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很完全地在屋顶上,你们也不用做到一半被打扰了呢!” 优钵罗的脸红得没有话说了,只能拼命拉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寒华冷哼了一声,突然身形移动,伸手往两人抓去。 两人没想到他招呼不打就要出手,慌忙往两边闪避。寒华双手向两边平举,眼看著长袖就要缠上两人的颈项。她们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两人的声音同时在袖前消失。 寒华收袖回头,只看见有一青一红两只动物缠住了自己的情人。 红色的猫趴在优钵罗肩头,长长的尾巴卷住了优钵罗细长的脖子,青色的狐狸趴在他的胸前,小小的爪子抓住了优钵罗裹在身上的薄被,身子在空中晃阿晃的,尾巴不停地左右摇晃著。 “给我下来!”寒华看到这种情形,简直是怒不可遏:“否则的话我杀了你们两个。” 红色的小猫看了他一眼,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甚至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优钵罗的嘴唇。 优钵罗被吓了一跳,手指一个无力,薄被从肩头滑落,露出了未著寸缕的胸膛。 趁机贴在光滑有如丝绸的雪白皮肤上,口水从青色的小狐狸嘴角流了出来…… 寒华目光一凛,手中不知什麽时候多了长剑,往优钵罗肩头那只巴掌大的小猫刺了过去。 小猫灵活地爬到优钵罗脑後,不信他舍得伤害自己的情人。寒华这一剑根本没出全力,他收住剑势,另一只手已经揪住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红色小猫被他眼中浓重的杀气吓到,知道今天讨不到便宜了,赶紧蹿上一旁的窗户,一副准备独自逃走的样子。 “绯,你这没义气的家夥!”青色小狐狸被倒提著,脖子上架著剑又不敢反抗,只能说话表示自己的不满:“你要是敢一个人溜掉,我就和你绝交!” 红色小猫毫不犹豫地跳出窗外,两三下就不见了踪影。 颜色奇怪的狐狸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珠劈劈啪啪地掉在地上,抽噎著对寒华说:“你真是冷血,连同类也要谋杀的吗?” 枉费她变成这麽可爱的狐狸呢! “我不要你的性命。”寒华冷冷地回答:“我只要斩下你碰到他的地方就好。” “那不是比死还要残忍?”青色狐狸号啕大哭了起来。 “寒华!”重新把自己裹严实的优钵罗开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2 仙魔劫+ 琉璃碎+焚情炽[出书版] 作者:墨竹 情:“算了吧!仙子只是开玩笑而已,别真的伤了她。” “那就挖了眼睛。”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冰冷的杀气就从寒华身上散发了出来。 “不要啊!”青色狐狸打了个寒颤,心虚地说:“我什麽都没有看到……” “寒华!”优钵罗倒在了床上,轻声地说:“我很难过呢!” 寒华瞪了狐狸一眼,转手丢出了窗外。 “啊!好痛!”狐狸跌了个嘴啃泥,眼冒金星地趴在地上,半天也动不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神,回头看见那扇被关上的窗户。不禁悲从中来,张嘴要哭…… “你不要命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小声告诫她:“寒华根本就没有中药,我们再看会被他杀了的。” 青色小狐狸眼见著那扇窗户离自己越来越远,想著幸福的时光果然永远只是一瞬…… “啊!”太过仓促的进入让他惊呼出声,虽然药性减低了痛苦,但是突如其来的充满让他忍不住想往後退。 “别动!”情人环住他的腰,制止了他的移动,沙哑的声音带著他不熟悉的急切:“你再乱动,会受伤的。” 他抬起头,看到那双平时永远冷静从容的漆黑眼睛,充满了只有在高潮时才能见到的迷蒙狂乱。 “寒华……”他有些疑惑:“你这是……” “以後再找她们算帐!”寒华的汗水顺著发稍滴落下来。 “难道说……”优钵罗撑起身子,惊讶地问:“你也中了那药,但是怎麽……” “无瑕,我说了让你别动!”寒华低吟了一声,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寒华忍不住之後怎麽样了? 之後……打马赛克,搬屏风,清场了! 全剧终 谁说不香?很香了!难道你们还真想看到最後?(其实差不多已经到最後了吧!) 不要太贪心了!过节要健健康康的,谁让你们胡思乱想的? 说好了是恶搞,为什麽要在恶搞里有儿童不宜的场面啊!(折磨胡思乱想的熊猫们,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手软!哈哈哈哈哈~~~~~) 至於为什麽会写寒华和优钵罗这一对,因为其他的几位,炽翼和太渊迟早会上床,苍泪和东溟这一对,我也不信会逃得掉。青鳞和孤虹,在苍龙怒里已经那麽详细了……说都要看的,我不认识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不满!看你们这麽可怜,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们离太渊和炽翼滚床单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大家就扳著手指等待吧! 正式的谢幕: 竹:咳咳~~~(鞠躬)好了各位,长篇大论的恶搞到此为止。请把快乐圆满的字样从脑子里去掉!接下去的日子,大家还是需要继续和太渊炽翼这一对痛苦纠缠下去,太开心了可能乐极生那个…… 倩:(哀怨地)都是你小样写太慢,可怜的大家,都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安心~~~主要是害得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华丽丽地出场! 绯:(险恶地)那是她想多些点番外贡献给追文的大家。 倩:真的吗真的吗? 竹:(倒地装死) 绯:你以为变成笋干我就放过你了!快点给我去写! 倩:(口水)笋干?我最喜欢笋干了,来煮汤吧! 绯:(鄙视)你也不怕拉肚子? 竹:(淌著热泪,把装死进行到底……) 绯:(踢)就算你浸在盐水里变腌笋干,情人节也要记得写番外! 竹:(跳起来)有完没完啊!我要抗议你虐待珍稀植物! 倩:(摸)腌笋干好啊!煮汤的时候盐都省了! 竹:(哭)……恶魔……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