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路绝》 分卷阅读1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 《山河路绝》作者:猫其临 文案: 直男忠犬武力值max将军攻和冰山美人病弱谋士受 有一句话一直是徐桢卿的童年阴影,人生信条,那就是——没有人会喜欢我的!除了我妈! 所以当他被塞到楚王府当谋士后备军的时候,他看都不想看楚西。 醉心打架立志当将军的楚西发现徐桢卿真是一个闭月羞花成鱼落雁的大美人儿,更重要的是,家里的猫都喜欢他! 他发现徐桢卿是个人才,发现他是个弱鸡,发现他其实可爱的很,发现……发现自己弯了 然后的然后 国要破了 那将军,你的恋爱还谈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西徐桢卿 ┃ 配角:拓跋鸢楚远之严世高楚术严棋严非徐墨 ┃ 其它: ================== 第1章 祸起 天色阴沉,乌云笼罩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朱墙碧瓦。 宫人们沉着脸色,心惊胆战的站在寝宫外。数十个白发苍苍的老御医也站在外面,焦急惶恐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门内,烛光昏黄,没有任何一个宫人,只有一人躺在华丽的龙床上。一人双膝跪地,守在床边。一旁还有个老太监垂手侍立。 “远之,南朝就交给你了……”细若游丝的声音。楚修之说完这一句话,不住地咳嗽,仿佛要把心肺都咳碎一般,血腥气向上翻涌,他勉强忍住,断断续续的说:“远之,你一直比朕适合当国君……朕不配……” “皇兄……”一旁跪着的楚远之霎时间红了眼眶,一滴泪从满是血丝的眼睛中流出来,顺着脸颊慢慢地滑到下巴。 楚修之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地,抬起手抹掉那滴泪。泪珠冰凉,慢慢顺着他纤细的手指往下流。楚修之笑了笑:“哭……哭什么?这不是你要的吗?你命人给朕……的毒叫……叫什么?” 楚远之浑身一抖,震惊地盯着楚修之。 那双桃花眼清澈的像冰雪一般,清澈地像把所有世事都看穿了,看淡了。楚修之带着几乎算是飘渺的笑意,艰难地说:“朕……朕要……,谢谢你……成全朕,这个世道,朕……看不下去。朕对……对不起天下。朕要亲自去……给列祖列宗赔罪。” 泪水成串地落下来,楚远之捂住自己的嘴巴,剧烈地抽着气,钻心地疼痛混着眼泪让他视野模糊。透过朦朦胧胧的泪珠,他看见皇兄用一种怜爱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很多年前,他缠着皇兄弹琴给他听时,皇兄脸上露出的笑意,无奈而温柔。 楚远之抬手抹掉泪珠,哑着嗓子说:“叫归隐散” 楚修之轻轻合上了眼帘,道:“好名字。” 楚远之打着颤,汹涌的悲哀狠狠地冲刷着他,他挺直身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远之,定不负南朝江山。” 楚修之单薄的胸膛轻轻地起伏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 …… 这便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叹息。 楚远之面色灰败的站起身来,双手发抖。他定了定神,对老太监摆摆手,示意他处理。等候在外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伏地哀哭。楚修之虽然不是个好皇帝,却绝对是个好主子。素来宽待下人。 他踏着遍地的哭声走了出去,脸上泪痕犹在,眼神坚冷如霜。 我会看你不愿看的世,做你不敢做的事,守你……终究没能忘记的江山。 此时正是南朝,雍和元年。 前任皇帝楚修之突然身患重疾,金石罔效,猝然长逝。胞弟楚远之即位,定国号为雍和。 皇宫。天蒙蒙亮。 楚远之看到一个穿着蟒袍的青年背对着他,垂着头弹一台古琴。吟揉余韵,细微悠长,如人语簌簌。旁边坐着一个散着头发的少年。 少年歪着头,轻声的喊“太子哥哥……” 青年停下了双手,抬起头来,侧过脸温柔的笑了笑。从楚远之的角度,能看到他弯起的嘴角。 猛然间!少年手里不知怎么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抬手猛地刺向青年的心口! 皇兄! 心口霎时一阵闷痛,楚远之跌跌撞撞的朝青年跑去,嘴里发出一声几近嘶哑的呼喊。 那少年丢掉手里还在滴血的匕首,悠悠的说道“哭什么,是你要我这么做的。” 楚远之猛的拽住少年,对上他的脸。他手立刻失了气力,腿一软跌坐在地。那少年眉心一颗红痣,眼睛狭长,内勾外翘,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四岁的楚远之。 “呼……呼……”楚远之猛的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着气。 香炉渐渐的燃烧,安神香的气息使他渐渐的冷静下来。他看了一夜楚修之搁置的奏折,竟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楚远之听惯了这脚步声,是已经在他身边侍奉将近十年的老太监——严世高。 严世高走进殿内,端着一叠奏折搁在楚远之的桌案上,放下去之后,便俯身行礼。“启禀皇上,奴才已将今日的折子挑好了。” “起来吧。”楚远之说了声就低头又开始批起来。越看,眉宇间的纹路越深,面色愈发凝重。 近几年来,北旱南涝,天灾严重,农民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十室九空,而楚修之在位时朝廷不管不问。再加上他治下不严的原因,手下的人层层盘剥。没饭吃,活不下去,手下的百姓就反了。四处狼烟起,朝中臣子乱,楚修之仍然不管不问地天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天喝酒弹琴,作诗听曲。幸而总算换了个新皇帝,无论如何是个管事的。 楚远之叹了口气,停笔抬头对老太监道:“严世高,如今朝中武将,有几人可用于镇压义军?” 老太监略一思索,道:“严棋是武状元,此人勇猛非常,可用。此外严非善于谋略,也可以用。” 楚远之瞥了一眼垂着头的严世高,道:“好,其一,便派严棋往东北方向,一路清剿义军。南方义军还不成气候,严非往南方打压兼协助赈灾。” 他顿了顿道:“其二,即日起受灾地区全部免赋,余下地区削减至五成。其三,户部裁减官员,放粮赈灾。” “皇上明策。”严世高跪地道。 “好了,这些事情你就下去办吧。要快。” “奴才遵旨。”严世高正要退下。一个黑衣侍卫闯了进来,单膝跪地,语气急促道:“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楚远之站起身来,挥手示意严世高退下。对侍卫道:“何事如此焦急?” “我朝派往西疆的特使被西疆人杀了!” 楚远之面色一紧,随后又镇定下来:“怎么回事?” 那侍卫道:“西疆于今年八月份发生**,世子拓跋鸢发动叛乱,特使在叛乱中被杀。如今拓跋鸢已经一统西疆散部,大权在握。” 楚远之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问:“如今西疆态度如何?” “属下未能探明。” “朕知道了,你下去再查查西疆的事。” 侍卫离开了,楚远之面色彻底的沉了下来。西疆新王必须要得到南朝的首肯,如今拓跋鸢已然zhengbian。按理说,南朝必须出军讨伐。只是现下,哪里分得出多余的心力来管这事。 南朝已到奄奄一息的时候,想必拓跋鸢不会再愿意臣服于南朝,会不会乘人之危都难说。再看如今的朝堂,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武将。严棋严非当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严世高的人吗?若不是无人可用,他会用这两人? 现在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是——如果拓跋鸢发动叛乱,他该让谁来统兵? 楚远之慢慢踱至窗口,远远地眺望着蓝天。 南朝开国之时,曾有四位大将随元祖征战。除去后来被赐楚姓的孙氏,其余三人都被元祖除掉。狡兔死,走狗烹,一直是这个理。孙氏大将比其他三人更懂的这个理,早早的告老还乡,触动了元祖的一点不忍,反倒得了国姓,封了王。 如今人人都称他们为楚家,俨然是皇亲国戚的样子。 幸而楚家世世代代老实的很,虽是国姓,但一直低调的很。在接连出了好几个重文轻武的皇帝之后,楚家是极少数尚武的家族,代代都出将军,同时代代将军四十五岁之后就自请归宁。识相得很,也因此一直得到皇帝的信任。但是,这皇帝不包括楚远之,虽然楚家低调,但是对于百姓而言,楚家的仁厚,楚家的代代名将,已经拥有了高于皇上的威信。不到万不得已,楚远之不愿把兵权交到楚家手上。 而现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  萌新尽量日更两章,求评论~ 第2章 楚王府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高悬着黑色楠木匾额,上书“楚王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字迹行云流水,疏朗萧散中透着几分飘逸灵动,是前一任皇帝楚修之的墨宝。 门下站着一个瘦高俊朗的男子,一身蓝色锦袍,他身后跟着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着一身银色木槿花镶边的月白长衫,墨色长发用一根白色缎子束着,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冷漠。 男子用近乎怀恋的目光盯着匾额上的那三个大字和落款,看了半晌,然后收回目光。领着少年朝大门走去。 守门的家丁立刻现出恭敬的表情,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徐公子可算是回来了,我家王爷已恭候多时。” 楚王不愧是南朝唯一的藩王。这府邸修的是贵气和灵气兼具。朱墙环护,绿柳周垂,园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一山一石,一花一草,无不从容,无不精细。两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熟悉的穿过小路,经过一座汉白玉石桥,便走到了楚王议事的雅室。 徐墨看了看门口“笑富贵千钧如发,正目断关河路绝。”的对联,把少年留在门口,示意不用通报,径直推门而入。 还差一年就及冠的小王爷楚西早上练完剑,就带着侍卫刘木一走进了雅室。半月前,徐公子就带着桢卿出门,说是到了他母亲的忌日,要去祭拜。他一个人觉得无聊极了,好在听说今日桢卿就回来了。 托着盏漳州瓷,楚西一边慢吞吞地喝他的普洱,一边等着。“云南的贡茶真是一年差胜一年”,楚西默默腹诽着放下了杯子。他的父亲楚术则坐在主位上,微微地皱着眉头。 “鄙人见过王爷,小王爷。”一个蓝袍男子推门而入,微微躬身作揖。这人体态劲瘦,眉目俊朗,气定神闲而脚步轻盈,语调恭敬却毫无一般平民对待王公贵族的畏畏缩缩。 “徐公子可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父子俩一阵好等。”楚术即刻起身,一扫眉间阴郁,笑着回礼。楚西站起身来,跟在父亲身后也简单地行了个礼。 落座后,一旁候着的仆人立刻上了和楚西同款的普洱。 楚西道:“桢卿怎么没来?” 徐公子喝了口茶,笑着道:“犬子尚小,让他在外边候着了。——现在世道不行啊,这茶都不如去年了。” 楚术道:“公子虽小,心智却佳。”接着转头对楚西: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你去请他进来。” 楚西应了声“是”,便迫不及待起身阔步走了出去。 一踏出门,楚西就看见一个月白色的人影蹲在树底下,瘦瘦小小的。 楚西微微咳了一声以示提醒,结果那桢卿仍然一动不动地蹲着,像是在盯着什么。 干嘛呢?楚西好奇地走过去,便看见——桢卿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只三花小奶猫。 表情严肃且专注,又黑又长的眼睫毛一动不动。 楚西不禁扑哧一笑,弯腰把猫拎起来抱着。 桢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站起身来。他整个人瘦的像根竹子,一双柳叶眼,浅棕眸子,左眼下一粒红痣,鼻若悬梁,肤若凝脂。几许发丝轻轻落在脸侧,似墨水滚落在宣纸上。 楚西一时有些惊了,心脏咚咚地跳着。 “喵~”小奶猫抓了一把身下的胳膊,一蹬腿跳到草地上,顷刻间没了影。 楚西吃痛“嘶”了一声,回过神状似随意地笑着说:“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好等。” 桢卿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猫消失的方向,转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将军不喜欢你,你就别抱它。” 将军就是这奶猫的名字,楚西取的。当初桢卿本来想管这猫叫西江月,奈何楚西嫌这名字太过于文绉绉,自顾自叫它将军。简单的名字总是要更脍炙人口的,西江月被叫了没几天,府里的家仆婢子都跟着叫将军了。 楚西:“我这么大个人在这,你总要盯着将军看干什么?” “好看。”桢卿轻飘飘瞪了他一眼。 楚西无奈:“算了,我父亲请你也进去。” 桢卿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像池水被微微吹起涟漪,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楚西已经转身走向雅室,并没有捕捉到这一丝涟漪。 桢卿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行礼毕,在楚西身边的桌案后坐下。 楚术正和徐墨讨论正酣,见桢卿进来,便也就局势问他看法。 “如今先皇薨逝,新皇即位后立刻着手治理朝政,轻徭薄赋,大善。然裁减官员这一条,桢卿以为不妥。” “我早便觉得官员冗余,空耗国库,裁减之后既能减少开支,又便于管理。有何不妥?”楚术疑惑道。 “王爷此言不差。然疏漏一条,这些被裁减的官员将要如何维持生计?他们都不是务农的料,只懂得官场之事,如今没有了官位,便连口粮都成了问题。再加上连年收成不好,料也没有什么积粮。如果家中有其他人还在任职,还可勉力支撑,但难免生怨气。如果没有人任职,便没有了口粮。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这些吃惯了俸禄的。”桢卿品一口茶水,侃侃而谈。 话音落了,楚术也是通透之人,其中机要,片刻间便反应过来,道:“如果这些人加入义军……后果不堪设想。惭愧老夫竟没有小公子想的通透啊,徐墨,你还不让人家进来,可真是不知惜才。” 徐墨哈哈一笑,道:“非为不惜才,只是怜惜犬子年纪不过十六,身子又差,不愿他日日琢磨这些事情。” 楚术道:“小公子有惊世之才,若是明珠蒙尘,老夫都要可惜!” 桢卿接话道:“王爷谬赞。桢卿若有一分才能,便愿效一分。” “好!”楚术抚掌而笑。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声音尚有些稚气,但神态语气老成持重,完全不似刚才盯着猫看的样子。 稚气漂亮的相貌,少年特有的清润声音和严肃端正的神态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楚西目不转睛地盯着桢卿严肃的侧脸,不觉走了神。 “楚西!”父亲的声音稍有些大,不满他的漫不经心“你陪小公子去住处罢。今日就到此,小公子体弱,不易劳神过久。” 桢卿转头冲楚西笑了笑,起身告辞。楚西也懒得听那些弯弯绕绕的讨论,站起身来跟在桢卿后面就出去了。 桢卿的住处,就是楚西住处旁的偏房。说是偏房,却丝毫不逊色于楚西的。清雅幽静,文房四宝皆是名品,处处可见用心。听说桢卿喜静,只安排了一个寡言少语,手脚麻利的下人。 桢卿丝毫不理跟在后面的楚西,径自走进去,从紫檀架子上抽出本策论,坐在窗边翻看。一旁的下人连忙上了盏普洱,要端给楚西。楚西本来想多和他说几句话,看这一副不理人的态度,顿时心里有几分忐忑,害怕自己惹人烦了,只好摆摆手不在意似的出门左转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一出门,桢卿便放下书,轻轻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心情不佳,楚西一张笑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晃的他眼睛疼。 “喵~” 桢卿循声看去,楚西嘿嘿的笑着,胳膊里抱着正张牙舞爪的将军。 “我看你心情不好,叫刘木一把将军找来了。” 桢卿忍不住低下头笑了一下,不同于在雅室中节制沉稳的笑,这笑里多了点别的东西,眉眼弯弯,楚西心里仿佛被勾了一下。 楚西霎时间感觉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在空气里分外清晰,他不知怎么悄然红了耳根。僵直着走过去,把还在挣扎的将军献礼一般递了过去。 也是怪事,一碰到桢卿,将军就自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成了一团毛球。 桢卿一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将军油光水滑的皮毛,一边对楚西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气闷。你在这儿喝口茶吧——脸都红了,天气也不热啊?” “不,不用。”楚西硬邦邦地说,转身就走了。 桢卿在他身后迷茫地眨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眨眼睛,这不太像他,有点奇怪,算了,不想了。 桢卿又低头撸起了将军。 第3章 发烧 第二天一大早,楚西便一把抓起悬在墙上的佩剑,挑着淡淡的晨光,脚一踏出门就对在一边直挺挺站着的侍卫喊:“刘木一,陪我练剑!” 刘木一这侍卫长的平平无奇,体形精壮,五官朴实无华,一看就是正经人。楚术安排他当楚西的贴身侍卫,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二来则是练练楚小王爷的筋骨。 不得不说刘侍卫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楚西还没打赢过。 刘木一瞥了一眼楚西,诚恳建议道:“小王爷还是先活动活动比较好。” 没劲,楚西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我知道,反正我怎么也打不过你,我就是不想打剑谱。” 刘木一还是跟木桩子一般在旁边站着,不置可否。 楚西认命的叹了口气,唰的挽了个剑花,神色一凝。少年变幻的身形令人眼花缭乱,长剑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摩擦音。 袅袅晨风中,楚西面孔紧绷,脚步凌厉,手持一柄寒光凌凌的长剑,刺,挑,劈,砍,躲,少年人的锐利和志气随剑意展开,一派血气正方刚。 楚西嘴上说着不想不想,但当一剑出去之后立即平心静气,练过成千上万遍的剑谱赋予routi以记忆,而内心则在一次又一次的挥剑中脱离出来,学会俯瞰。 最后一式收束,楚西不待站稳便借势一剑直指刘木一喉管! “咣”的一声,刘木一飞快地错开一步,长刀出鞘,不待楚西回身,当头便是一刀!长刀和名剑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溅,楚西微使巧劲,一刀错下,向后连退几步。 还是慢了一点,楚西在心中惋惜道。同时脚步不停,一下蹬在旁边的桃树上,借力凌空跃起,一个翻身就要踏在长刀上。刘木一反手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楚西腰间砍去。楚西勉强抵住刀锋,两人再次陷入僵持。 刘木一顿了一顿,长刀一挥迎了上去。 数十招之后,两人皆有些气喘。 稍一分神,一刀直劈下来,楚西一剑架空,长刀当胸,堪堪停下。 刘木一唰的将刀收了回去,呵呵的笑了笑,拿手摸了摸脑袋。 楚西一边喘气一边说:“你别笑,我总有一天能赢你。” 刘木一正色道:“我是王爷特地安置在你身边的护卫,若真有那一天,就得换人了。” 楚西无奈地叹气:“不会,到了那一天我就不需要护卫了,你当我麾下一个副将如何?” 刘木一:“愿为小王爷效犬马之劳。” 这侍卫真是正经死了,即便已经习惯了,楚西还是忍不住这么想,他随手拍拍刘木一的肩膀。 “走,去找桢卿用早膳。” 清早,只有一个叫有福的下人在门前守着。门还闭着。楚西带着一身汗,对有福说道:“徐桢卿跑哪里去了?” 有福:“回小王爷,徐小公子还没起来。” 楚西奇道:“他不是一贯好学,怎么今天竟然睡了懒觉?再睡早膳都要过了。” 有福回:“我去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楚西一边说,一边又转头对刘木一道:“你在外面等我。” 楚西推门而入,走至床边,一掀帘子,便楞了。 徐桢卿微微地皱着眉头,整个人缩成一团。锦被里露出半张脸,长发散乱,一半倾泻在被子上,一半盖在脸上。 平日里苍白的嘴唇红的几乎要滴血。 楚西一下子觉得刚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剧烈起来,甚至比刚才练剑时还要激烈。 他呆滞了好一会,直到有点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桢卿大概是病了。 楚西弯腰伸手替他拨开头发,发现他双颊同样酡红,连扑在手指上的鼻息都有些灼热。连忙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他赶快走出门叫有福去请大夫,复又回来蹲在桢卿床边。 徐桢卿睡的浅,慢慢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头晕脑涨,浑身无力,裹在被子里还是冷极。迷迷糊糊一睁眼便见楚西在床边皱着眉盯着他,再一看窗外已天色大亮,心知自己是生病睡过头了。只是没想到楚西竟然会跑到自己床前来。他往被子里又缩了缩,默默的看着楚西。 楚西道:“你病了,有福已经去请大夫了。你感觉如何?” 徐桢卿:“尚好。” 楚西:“都这样了,哪里好。” 徐桢卿:“不过有些冷。” 楚西这才注意到,这才刚入秋不久,徐桢卿已然盖上了厚实的被子。 有福已经带着大夫回来了。楚西退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大夫诊疗。 大夫回道:“徐公子体虚,应是近日奔波受了凉,得了风寒。我加几副药调养调养。” 摆摆手让他下去了,楚西盯着桢卿表情和平时毫无区别的脸,感觉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滋味。桢卿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几乎日日药不断,不是治病,就是进补。整个人活脱脱一个药罐子,下人私下里都可怜徐小公子美人薄命。美人不美人的他也不在乎,徐桢卿是个才子,用他父亲的话来说,还是“胸中有丘壑”的那种,可他偏偏就只能缠绵病榻。 “无妨,我自小便如此。”桢卿突然出声,对着楚西笑了笑。“故我不能习武,也不能上阵杀敌了。你有如此运气,可要好好建功立业。” 他这浅浅的一笑却是把楚西的心肝揪了一把。他低声说到:“君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桢卿默默地把目光在他脸上停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几秒,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垂下眼睫往被子里缩了一缩。 这天晚些时候,王府迎来了不得了的客人。 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年轻男人对着门口的家丁亮出一块龙形的玉佩。只有真正的皇家才有资格佩戴,楚王配的是蟒。 家丁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然后一溜小跑地进去通报。 楚术听了,倒没什么吃惊的神色,只是对身边的徐墨笑了笑,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徐墨道:“我去躲一躲,前将军府上有谋士总归不大合适。” 楚术点点头,便自己起身去迎这突然驾到的贵客。 “吾皇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望皇上不要怪罪。”楚术说着便要跪下行一大礼。 楚远之立刻伸手扶住楚术,言真意切地说:“如今国难当头,君臣之间,还要讲这些虚礼做什么?朕不请自来,打搅皇叔休息了” 这一声皇叔,是套的不能再近的近乎。楚术的父亲,也就是楚西的爷爷,同楚远之的亲生父亲淮南王关系甚好,两人曾结拜为兄弟。 淮南王妃难产而死,淮南王也因此心中积郁,也算是英年早逝。当时皇上为显仁厚,将楚远之接来宫中照顾。 所以儿孙这一代,并没什么联系,不过宫宴时能见一见。 楚术立刻感叹一声沧海桑田,领着楚远之进了雅室。 两边坐好,茶香氤氲。楚术命下人退下,道:“不知陛下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楚远之微微地皱着眉,眼里忧色深重,叹了一口气道:“朝中无人啊。” 楚术道:“南派王朗,北派刘成。皆是名士。陛下何出此言?” 楚远之慢慢地摇了摇头:“不瞒皇叔,今年春天派去西疆的使者遭蛮子杀害了。” “这。”楚术片刻怔愣后立刻怒从心起:“大胆蛮子!我南朝使者,也是他们杀得?” “唉……”楚远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年轻皇上的脸上写满了忧心:“西疆一直内斗混乱,如今世子拓跋鸢一统各部,怕是不愿再俯首称臣。说使者是在乱仗中被误杀,但使者怎么会跑到乱仗中,蛮子又何至于头晕眼花认不出着使者官服?” 楚术年轻的时候为了平定西疆内乱也打了十多年仗,自然明白楚远之这番话的意思。他缺的不是文臣,是武将。如今国内义军四起,西疆又不安分,严棋严非也难当大用。放眼整个南朝,除了楚术,的确是再拿不出一个名将来了。 楚术心里清楚,他其实不该早早卸甲归田,如果不是祖训如此,如果不是楚家已经和皇帝达成了默契。他卸甲卸的心不甘情不愿,他内心深处一直藏着隐秘的渴望,为此他一直没有忘记他的刀剑,一直没有忘记天下。他虽然已经身处江湖,但他的心仍然系在庙堂之上,系在沙场之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义军四起,看着朝臣们四处征召词人戏班,已经看了太久。 现在,新任的皇帝来到了他的面前,诉说如今国家的危境。 他一直等待的时刻到了。 楚术站起身,目光坚定,他以一种斩钉截铁的激昂声调道:“保家卫国,义不容辞!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坐在茶案后面的年轻皇帝,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第4章 云开 下午阳光不错,桢卿让有福帮忙把美人塌拖出来。他裹在毛茸茸的兔毛毯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将军窝在他身边,眯着眼睛,尾巴时不时挥动一下。 练累了的楚西跑了过来,强行挤占了将军的位子。奶猫嚎叫着要引起桢卿的注意,楚西笑眯眯的捏着将军的后颈皮把它提起来,一只手竖在唇边,阴测测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把这只鸠占鹊巢的猫丢开。 桢卿用功的时候如同入定,是不会有闲心思管的。 楚西干脆挤在他的美人塌上,叫刘木一抱点书来看。桢卿看的书也不全是些他不爱的,大多是些兵书,比如《武经七书》全套,还有些史书,再参杂些杂书小说,还有大堆诗词,游记。 楚西翻着本游记,阳光太好,不一会他便开始神游。丢下书,转头盯着桢卿看,桢卿的侧脸在阳光下白的有些透明,嘴唇薄薄的,气色好了点,有些淡淡的粉色,眼帘低垂着,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点阴影。楚西盯着那点阴影,觉得心里软和的跟棉花似的——楚西破天荒安静地看了他一会,便悄悄的转头继续看他的游记去了。 这一份静谧很快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 楚西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人人高马大,穿着和刘木一一样的衣服,是楚术身边的侍卫陆前。 陆前说:“王爷在书房,叫小王爷过去一趟。” 楚西站起身,又回头看了看桢卿。桢卿抬起头,看见他看着自己,于是屈尊降贵的抬了抬唇角。楚西顿时感觉今天的阳光仿佛一路照进了心里,他脚步轻快的往书房走,砰的撞上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是个老太监。 “奴才莽撞了,见过小王爷。”那老太监唯唯诺诺道。 楚西嫌弃地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屋子。 楚术跟一尊铁塔似的堵在窗户边沉着脸。 “爹,宫里怎么来人了?你怎么……” “别提了,皇上新任的那什么秉笔太监,姓严的那个阉人,满朝文武的到处送礼。一个太监,心思倒不少。”楚术道,话锋一转,说到:“楚西,你明年便是及冠之年,要注意行事说话妥当。今日太平,不知明日如何。你早点让我和你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亲省心罢。” 楚西规规矩矩的站着,心知这只是每次谈话的开场白,答:“儿子知道了。” 窗外阳光明媚,书房不朝阳,显得有些阴冷。父子两人相对而立,默默的站了一会。 “我与皇上说定,三日后,便去守西疆。”楚术说,“西疆有些叛乱,不过阵势不大,你明年加冠礼前,为父便能回来。你在家中,休再惹你母亲生气。” “但父亲不已赋闲在家了吗?”楚西奇道。 “若不是无人可用,料想皇上也不会来找我。”楚术神情微微有些落寞,但他很快便将这一点落寞收了起来,正色道:“武将,就是要在任何时候上战场。楚家是武将世家,为国征战,理所当然。” 说这话时,楚术已经稍显老态的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仿佛是习武多年的少年终于踏上了属于他的战场,眼中火焰炙热。 楚西凝望了他的父亲一会儿,低声道:“儿子明白了。” 楚术笑了笑,抬掌抚了抚儿子的肩膀,说:“于安睡中死在塌上,是一个将军的耻辱。马革裹尸,才是荣耀。” 一霎那,窗外一只鸽子扑扇着飞过,一点阴影在阳光中一闪而过。 楚西站直了身子:“听从父亲教诲。” 肩上一轻,楚术收手后回身朝窗边走了几步,“徐公子此次同我一同去。你同桢卿说一声,对了,千万记得厚待人家。” 楚西皱了皱眉,自徐氏父子来此,父亲就对这两人极其重视,不仅如此,还常常嘱咐他好好对待桢卿。他不明白原由。“儿子不明,为何你如此看重那两人?” 楚术转身看着一脸困惑的徐桢卿,叹了一口气,“难怪你母亲一直推迟你参政的日子,怎么连这点关窍都拎不清。徐公子,是治世之良才。而徐桢卿,乱世之才。你心思赤纯,纵有领兵之才,却不知玄谋庙算。以后带兵,身边怎可没有一个可靠的谋士。你善待他,他必能以诚心待你。” 一番话如同惊雷落海,滔天巨浪在少年的心间翻起。 这便是要我以善举来换他的忠诚了。可是我,我本来就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对他好,我这算什么了。这样刻意地换取他的忠诚,称得上是光明磊落吗? 带着目的的善意,还称得上是善意吗? “桢卿,迄用有成,维周之桢。”楚术没有注意到儿子平静之下的暗流,自顾说道“他父亲倒是希望他当个治世之能臣。” “儿子告退了。”楚西硬邦邦的说,转身便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一步,便看到一只毛绒绒的球直往他扑来,后面紧跟着瘦弱的少年。桢卿一把抱起猫,对楚西道:“将军今天心情不错,到处跑呢。” 淡淡的笑容恰到好处的挂在嘴边。脖颈漂亮单薄的线条没入轻衫下。 楚西开口便道:“仔细你又风寒!穿这么……”刚一开口,喉咙仿佛就被扼住了。 关心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仿佛一开口就染上了铜臭。 像鱼骨梗在喉头,楚西闭了嘴,还犹自七上八下的难受。 桢卿像没听到似的,一边亲昵的拿鼻尖蹭了蹭将军,一边轻声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我又何尝不知从来没有没来由的善意,碰巧听到,只是证实而已。 母亲一直念叨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即使已经皱纹丛生,往昔的风韵仍然固执的留在女人的眼角眉梢。女人照着铜镜,细细的为自己抹上胭脂,喃喃的说,“桢卿,世上除了亲人是不会有人诚心对你好的。而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这句他听过千万遍的话,从过去的阴影伸出怪物般的利爪,将他向无尽的黑暗中拖去,仿佛那才是他的容身之地。 桢卿和楚西并肩走在石子路上。 阳光暖融融地落在肩上,怀中的将军在轻轻地抓着衣襟。桢卿垂着头看着将军,仿佛这是他唯一看的见的。 秋日,天气还是很好。楚术自迎娶王妃后,便没有同她分开过。夫妻十几载,分别是头一回。楚西怕母亲伤心,用过午膳后陪着聊天。 叶上珠披着披风,端坐在茶案前慢慢品着茶。手上带着只蓝田玉镯子,楚术特意寻的。她脸上并没什么忧色,只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须臾,叶上珠对楚西道:“平日你不总是和徐小公子混在一起么?怎么如今总是在这里陪我。你父亲明日要出征了,你适时也陪陪你父亲。” 楚西笑道:“我若去父亲那里,他定要我来陪母亲。” 叶上珠笑得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摸了摸楚西的头:“叫你去你便去,我也乏了,你别在这闹得我头疼。”楚西站起身来道了声“是”,便笑着跑开了。一踏出门,楚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烦躁地踢开一块鹅卵石,径直往书房里走去。 这几日父亲日日待在书房同徐公子谈事,也不知在谈些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叛乱,何至于如临大敌。 远远地还没到,他就看见一道月白色的细瘦身影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 那道身影即便是远远看见,也觉得仿若一道剑光,让人隐隐的生疼起来。 楚西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放任自己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身影。 “小王爷?”桢卿转过身来,面色有些不自然。 “你耳朵真灵啊,一般人可察觉不出我来。”楚西叹了口气。一瞬间,楚西几乎能感觉桢卿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很快,那对琉璃色的眼珠复又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 一阵烦躁涌上心间。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楚西对这种笑容再熟悉不过,这是他面对王爷的,面对下人的,面对随便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笑意。 楚西:“你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明日就要同王爷一起去西疆,我心下有些不舍。王爷在谈事,我在此等候。” 徐桢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怎么不派下人通报?” “会打扰。” 这话说完,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楚术看着他们俩,“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徐公子站在一旁,微微弯着嘴角,目光扫到桢卿时顿了顿。楚西几乎感觉桢卿一瞬间身子有些僵硬。 徐公子声音温和:“我看桢卿脸色还差着,今日天气有些凉,怎么不带着手炉。” 桢卿道:“今日日头尚好,便没在意。父亲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楚术微微弯腰,慈爱地摸了摸桢卿的头。“快回去添添衣物吧。” 桢卿躬了躬身,转身离去。 楚西在原地呆了几秒,转身便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桢卿。 徐桢卿抬眼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地转头径直往前走。 楚西跟在后面,没话找话:“感觉你同你父亲,跟生人似的。” 桢卿的身影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尊敬他。” 楚西突然回想起来,这父子俩虽是一同进府,却分开住着。徐公子也不经常来看他,除了每日用膳时客气地聊几句,也没见有什么闲话家常。一层迷雾慢慢地浮上心头,楚西越想越觉得剪不清,理还乱,索性不想了,跑上去强行把披风盖到徐桢卿头上。 徐桢卿低着头,抬起两只纤细的腕子把披风拉到肩上理了理,低声说到:“多谢。”瘦削的下巴埋了一小段在狐狸毛里,眼睫下垂,掩住了眸子里复杂的情绪。 楚西有点发愣。 带着些凉意的秋风里,徐桢卿抬眼看了看他,琉璃色的眼眸含着一汪无奈的柔和,深深的悲戚藏在后面。 楚西只接收到了那点温柔,感觉心间沉沉压着的重量骤然消失了,霎时间眉开眼笑。 管他呢。 我也拿十足的忠诚回赠于他就好。 楚西终于云开见月明的这般想到。 第5章 上朝 楚术离开后,楚西就该去上朝了。按理说,他几年前就该去了。只是叶上珠担忧他搞不清官场里的各种道道,给拖了下来。如今楚术一走,他便得了个兵部侍郎的差事。 着一身紫色盘领窄袖袍,戴乌纱折角上巾,腰带以透犀为饰,白袜黑履。楚西端正的站在一边。文武官员都来齐了。 “这位想必就是小王爷了。王某久仰大名。”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子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人穿一身有些旧的绯色官服。正是南派的王朗。楚术虽然不上朝,但是往日里举行宫宴的时候,也把正三品以上的文武官们认了个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王尚书就爱说笑。” 王朗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如今的朝廷兵分三派,读书出生的士大夫们分以王朗为首的南派和以刘成为首的北派。武将们自成一派,主要是以楚术为首,和一些和秉笔太监严世高关系密切的副将之流。 严世高自从得了秉笔太监的职位,就四处送礼,客客气气的上门结识。除了从小读着死书,清高的要死的那些士大夫们,别的骨头没那么硬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已经同严世高站上了同一条船。 说来,严世高着实比皇上还要大方,礼单列的像不要钱似的。不过他本人倒是节俭的很。 楚西对严世高无甚好感,几次对楚术提及要把严副将铲除。楚术一反当日对严世高的不屑,将他训斥一顿。 楚西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等着上朝,便能感觉朝中众大臣都在看他。 楚王的独子,又是武举的榜眼。想不惹眼也是极难的,尤其是在一群平均年纪就有五十岁的老头子之间,越发显得英姿勃发。大家偷偷打量,窃窃私语,楚西只能当没看见。 待皇上楚远之到,大家就规规矩矩的伏身行礼,然后直身。有事的启奏,没事的站着或出来发表发表意见。 陕西巡按马茂才立刻上前禀报陕西灾情。陕西从楚修之即位时就开始年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 “皇上,如今陕西百姓已到争食山中蓬草之境了。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最后腹胀而死。恳请皇上放粮赈灾。”马茂才长跪殿中,一头白发苍苍。 楚西听父亲说过,马茂才三十中举。因老成持重,被先帝任命为陕西巡按,料理陕西灾情。如今不过六七年,竟已头发花白,可见陕西灾情之重,其人操心之苦。 再想到自己只知陕西有灾,却不知具体如何,日日无忧,毫不关心,不由有些羞愧。 楚远之亦是一副心痛的样子,一双凤眼有些许血丝,眼下隐隐有些青黑。 “刘成,可赈灾多少?”楚远之转问户部尚书。 刘成略一思索,答:“陕西连年大旱,且如今要供应楚将军军粮,最多可拿出五万石。” 马茂才一听,便痛哭流涕道:“皇上,只五万石,如杯水车薪啊。” 这一哭,朝堂里的气氛霎时压抑起来。北派的士大夫顿时也忍不住面带悲戚。刘成是北派领头羊,亲弟在陕西任职,他更是忍不住泪湿眼眶。别人不知道,他心中确是清楚,五万石粮食确确实实是勉强才能凑出。连年的灾情,加上先帝不是个节俭的,委实国库空虚。 楚家祖籍在杭州,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与北派关系一般般。楚西自小心善,没见过什么惨象,但见这一个个默默垂泣之态,不由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即使他日日专注于习武,也知道,这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么想着,便一脚踏了出去,向皇上禀道:“楚家愿捐粮千担。” 楚远之闻言,一脸愁容稍缓,赞道:“准!楚将军在外征战,儿子也为国效力。楚家不愧为国之栋梁。只愿人人如此。” 有了楚西带头,不少官员纷纷出列表示愿意捐粮。严棋也在此列。 退朝后,不少人前来同楚西寒暄,称他不但武艺高强也心地仁厚。 严棋也走来,扬着下巴道:“这下人人都知道楚小王爷宅心仁厚,严某在此贺喜了。” 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楚西懒得理他,径自坐上官轿走了。 楚西回家后,便径直往母亲房里去了。 府中事宜,大半交由母亲打理,刚才一时激荡,这下却担心母亲会不会气他的先斩后奏。 谁料叶上珠听完默默无语,只拿帕子拭泪。楚西一见不好,立刻赔罪道:“儿子未能先禀明母亲,是儿子的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叶上珠把帕子放下,伸手扶住楚西道:“我儿心系百姓,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发怒,只是我心中可怜那些灾民,一时心酸眼热罢了。” “儿子就知母亲最为心善了。”楚西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 便带着侍卫往仓库清点余粮。 一通忙完,想到今日早早去上朝,到现在也没见桢卿——不过大半日不见,心中竟然如此惦念。 楚西急匆匆一走进院门,便见桢卿在院子里逗着将军玩。桢卿还未及冠,总爱散着头发,本来不和礼教,奈何徐墨管也不管,就无人去管了。 只见树下一人一猫,黄叶黑发,一副静好安逸景象。楚西不觉心中郁气全无,蹑手蹑脚的靠近。 将军见楚西靠近,砰的浑身炸了毛,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喵”。桢卿一回头见是他,笑道:“你快走开些。将军怕你。” 脸上还留有逗猫时宠溺的笑容,显得平日里老成的小脸有了几分该有的烂漫。楚西顿时想要捏捏他的脸,不过还是正经的走过去。 将军迈着小腿,跑的十分迅捷,一闪就没影了。 “明明是我府里的猫,却和你亲近。怪哉。”楚西舒心地一屁股坐在桢卿旁边,哪里还有半分英姿勃发的武将模样,此刻看了,倒是比桢卿还像个孩子。 桢卿神色几分得意:“怕是你日日习武,凶神恶煞的。” “我哪里凶了,你看看。”楚西说着就把脸凑到桢卿面前。 桢卿看着眼前这一张俊脸,一双带笑的眼睛,微微红了脸道:“丑极!” “我看你倒是美极!便是西子在世,我看也不及你美。”楚西毫不在意,看桢卿脸有些发红,便止不住的油腔滑调。 一旁的刘木一脸色有些怪异,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像姑娘同情郎打情骂俏。据传先帝好龙阳之道,京城此风盛行,莫不是王爷也有意于此?可是王爷虽在京城,但自小便刻苦习武,不同与一般世家子弟,不应该呀? 再转头一看,徐小公子唇似桃花初绽,颊上一层薄红,一双琉璃色眸子仿若一剪秋水。不由自己的心跳都有些快,遂在心中默默叹一口气。 小王爷苦心武艺,京城世家小姐识得半个都称奇,如今碰上个徐小公子,真怕是再没有哪家的小姐可入的了眼了。 这边楚王府里一派祥和,严棋那里就不甚如意了。 严棋黑着一张脸,命管家将家中陈粮拿出个五百石来。严棋是武举状元,自楚远之即位被提拔,至今不过一年。虽然收受贿赂不少,终究也不比楚西是老牌的钟鸣鼎食之家,区区拿出五百石,便跟从他身上割肉似的艰难困苦。 完了严棋就拔腿去找严世高诉苦。 “楚小王爷出那主意,全在他有的是粮。我家业微薄,怎能同他一般?若是不捐,皇上心里,我又比他矮一截,这京城里,我除了大人可毫无倚仗啊!” 严世高望着在自己面前的严棋,不由得一阵烦躁,在他的眼里,区区五百石实在算不了什么,年年税收的油水,卖官卖命的钱,比这五百石多了去,但想着若有人要在军中任职,可不得少了这个严棋。便开口宽慰道:“楚小王爷着实可恶,不过,他的好日子也不长了……” 严棋抹干净眼角挤出来的泪花儿,奇道:“大人何出此言?” 严世高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这是知道了要掉脑袋的事。” 这阴测测的笑看的严棋心里一阵发凉,只得讪讪换了个话头,转而拍起严世高的马屁:“大人果真厉害。” 严世高十分受用似的笑了笑,转而道:“我这有几个人想在军中当个小兵,但苦于没有户籍,愿出百两纹银。” 严棋顿时被百两银子勾了魂,却有些犹豫道:“只是当小兵便要百两,甚是古怪。” 严世高笑道:“这你就不管了。” 严棋也懒得追问,一桩生意便这样成了。 过了几日,马茂才便带着国库里拿出五万石,各官员及楚西共凑出的三万石,以及皇上自己拿出的两万石往陕西去了。 马茂才临行之前曾被皇上亲自召见。楚远之忧心忡忡地握着他的手道:“陕西全交给爱卿了。” 马茂才激动地以头抢地,表示定要好好安抚灾民。 楚远之送别了马茂才,微微的叹了口气,便示意等在一旁的严世高继续。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秉笔太监这个职位看似无权,实际上权利脸面都大得很。楚修之在位时,朝中由宰相把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家总的有个管事的,楚修之惦记着听曲儿,就只能宰相来做了。 楚远之即位后,立刻着手清理了宰相的势力,把宰相本人送回老家种红薯。但是朝中事务繁杂,一天的折子能砸死个人,全由皇上自己一力承担,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楚远之灵机一动,就设立了秉笔太监。帮他读奏折,改一些不轻不重的折子,提供点意见,写写字。皇上眼皮子底下批奏折的人,纵使没有实权,脸面也大得很。不过严世高这人,足够机灵,忠心也有,至于背后那点小贪财,也碍不着什么大事。 严世高拿起一封奏折,看了半晌,道:“皇上,楚将军在西疆的第一战未能退敌,他说军粮不够,军心动荡,烦请皇上催促催促。” 楚远之一双犀利的凤目血丝还未消去,闻言又笼上了一层阴翳。 “军饷,军饷,朕哪里还有什么军粮给他,要朕喝西北风吗?” 年轻的皇上即位不过半年,身形已经消瘦,外忧内患之下,不像一国之君,反像一只败犬。 严世高略微思索:“军粮关乎军心,有饭吃才愿意出力,皇上便下旨安抚一番,军粮可延后一些。” 楚远之叹道:“就如此吧。” 严世高默默松了口气,往西疆送的军粮乃是由严棋负责,数目应当是够的,想来是严棋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私吞了军粮。还好皇上并未起疑,若是细查,自己也有危险了。 眼看太阳就要沉了,楚远之终于起身来让人送晚膳。今日奏折太多,他忙的连午膳都没用,现在腹中空荡荡的。 皇宫静悄悄的,妃子们今夜又见不到疲惫的皇上,怀着幽怨入眠了。楚远之命人又添了些安魂香,也终于睡下了。 第6章 出征 “呼……呼……”楚远之猛的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着气。梦中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兄长温柔的眼睛还在眼前,古朴的古琴声犹在耳侧。 清了清嗓子,立刻便有贴身太监进来服侍他穿衣。 “皇上今日起的真早,如此勤政爱民,真是天下的福祉。” 楚远之冷笑了一声,道:“退下吧,上早膳来,用过早膳便准备上朝。” “奴才遵命。”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朦胧的天光透进来,显得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的。楚远之一人立在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君子兰。 用过早膳,楚远之上朝去了。 看着脚下跪着的乌压压一片不断发出“求皇上收回成命”的士大夫,楚远之不耐烦的示意太监宣旨。 “西疆为我南朝藩属数十年,近年来,时多内乱。本年四月间,西疆数次侵扰。特命将军楚术,带兵五万征讨,显我南朝国威!” 楚术上前接旨,众臣哗然。 楚远之看着楚术平静的面容,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径直离去。圣旨已下,谅那些老东西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尚书王朗直起身来怒冲冲的往外走。 行至无人处,愤恨的摔了袖子。 “王尚书留步。”楚术从后面赶上来,“醉归楼近日来了新厨子,可否请君一叙?” “唰”的一声,说书先生收了折扇,台下的公子们知道到了精彩的地方,都转头去看。靠窗坐着的王朗也笑着看了眼。 “话说那拓跋鸢真是个人物,生在蛮夷之地,偏生长的俊美妖冶。心肠也似蛇蝎歹毒。你道他如何成了西疆的主子,凭的就是石头般的硬心肠,遇神杀神,与佛杀佛。兄弟七个,尽皆杀尽。且听我将个中惊险,与诸位慢慢道来……” 王朗看着楚术:“楚家祖规,还算不算得数了。” 楚术道:“乱世之中,休谈苟安。” 王朗定定的看着他,道:“出了一个先例,只怕后代个个要仿效。往后要乱。” 楚术神色冷硬起来:“如今外忧内患,大人当清楚的很。难道要我袖手旁观?” 王朗一言不发的向窗外看去。楼阁下一片愁云惨雾,他年幼时所见的盛世几近遥远的令他觉得不真实。 王朗:“也罢。师弟,你在外要保重。皇上喜好弄权,你要谨慎。” 话音落下,两人无言的对视,旁边的喧嚷涌了过来,他们各自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复杂的情绪。 楚术站起身来,做一长躬,郑重道:“犬子楚西,劳烦师兄照拂。” 王朗脸色瞬间变了,也起身长躬:“将军放心。” 楚术脸上现出轻松的表情,坐下来喝酒吃菜。 王朗看了看楚术的脸色道:“如今狼烟四起,我看皇上很快就要起用小王爷了。” 楚术:“不必担忧。犬子楚西,心性武艺具有我楚家风范,只是不通权谋之道。我已为他备好军师,只怕百密一疏,故请大人照拂。” 王朗道:“听人说,师弟请了新的门客,莫非……” 楚术笑而不答,为自己和王朗斟满酒,举杯道:“不谈这些了,我敬师兄。” 王朗举杯,和他清脆的一碰,放下。哈哈一笑。“楚术啊楚术,不愧是我的师弟。” “吃菜!吃菜!” 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打在营帐上。 楚术望着眼前的冷硬馒头和稀粥,回想起出征前在醉归楼的那顿饭。心想,这说不定是这辈子最后一顿好饭了。 西疆比京城冷太多了,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五万大军,余粮仅够十天。粮草还在路上,迟迟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到。几次写信派人去催,都说雨天路难走。 没有饭吃,谁跟你拼命? 前日和拓跋鸢已有一小战,蛮夷善骑术,个个是亡命之徒。军士们士气低落,只能勉强抵挡。 楚术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 “将军。”一人端着碗饭进来了。来人面容俊朗,即使几日行军打仗后略有憔悴,那双眼睛仍旧有神,嘴角仍旧带笑。正是桢卿的父亲,徐墨徐公子。 徐墨走至楚术身边坐下,“主将是要与将士同甘共苦,没错,只是,你倒下了,谁来带头冲锋?” 楚术苦笑了一下:“不可。” 徐墨道:“我有法子,将军吃了我就讲。” 楚术无法,默默接过来,尝了一口,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好歹也是个王爷,这么几天的清粥淡饭,嘴上虽不说什么,终归是怀念荤腥的。 随意的擦了擦嘴角。楚术坐正道:“军师请讲。” 徐墨道:“我们主动夜袭。” 楚术道:“你疯了!如今粮草不够,士气低落。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保存实力,等待粮草。” 徐墨道:“我看天象,大雨不停。运粮草的那些混账必不能按时抵达。没有粮草,我们士气日益下降,拖得越久,越没有胜算。拓跋鸢正得意,正面对上我们必输无疑。如果偷袭,尚有五分胜算!” 楚术定定的看着桌上的半个冷馒头,空空如也的粥碗。 徐墨起身道:“将军!” 楚术低声道:“知道了,明日出战。” 徐墨点头道:“好,立刻讨论具体战术。” 西疆人高马大的士兵正在营帐口巡逻。一个提着把长刀的道:“你说今日我们也得打胜仗吧。” 另一个往地上啐了口,“那还用说,南朝都是些没用的软蛋,是昏了头才敢下战书!将军今日……”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转头见刚才大声说话的汉子已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眉心插着一只箭,箭簇尽皆没入! 敌袭!他仓皇大喊,握紧刀柄转身。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站在数百米开外,左手一把紫檀弓,右手已将弦拉满,松手! 伴随尸体倒下的闷响,徐墨厉声喊道“上!”。 南朝士兵被徐墨杀意所激,个个目恣欲裂,恶狼般朝前扑去。 徐墨连续挽弓拉箭,瞄准松手。一具具尸体倒下,南朝士兵无往不利。徐墨心中有些不详,对方的人数,比预料中多了些,且毫无被突然袭营的慌乱,倒像是从容准备了。楚术今日与拓跋鸢在斜谷北决战,按理说大部队应该在那边。 徐墨一眼看见对方的主将,迅速拉弓放箭! 利箭破空直射,咔的一声,被长刀挡下!拓跋鸢纵声大笑,一把长刀,舞的近乎妖异,血液飞溅,战场上的血腥气霎时浓烈!徐墨看着拓跋鸢笑的几乎扭曲的脸,感觉骨头都冻成了冰渣子。 拓跋鸢在这!西疆主力就在这!自己所带人数不多,而南朝主力,正随楚术在前线厮杀! 他连发数箭!拓跋鸢尽皆挡下! 西疆士兵见拓跋鸢无往不利,瞬间战意激增,眼见南朝兵要退下来。徐墨拉弓对着一个后退的士兵就是一箭。 “退者杀!” 徐墨边喊边连发数箭!倒下的尽是南朝士兵! 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能催生出力量。士兵们杀红了眼,不怕死的举刀就砍,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 两万南朝士兵,硬生生击退了西疆主力。 只是,回来的只有一万了。 幸而楚术那边只是被拓跋鸢派副将拖住了主力部队,边打边跑,伤亡不重。 经此一战,元气大伤。 消息传到京城,一片哗然。 首战便损伤一万兵力,这实在是有辱楚将军的门楣。战场上风起云涌,朝堂上亦是如此。权力之间的倾轧,看似和平,或许会更加血腥。 严棋在家中放声大笑:“我当楚将军是什么能人,首战便损一万,可真是将才啊!” 怀中的美妾娇媚道:“谁比得上将军忠勇两全?” 严棋哈哈笑着,饮毕碧玉杯中的美酒,道:“将军之位,我势在必得。” 第7章 改变 不出几日,这边楚远之就接到了弹劾楚将军的折子。 严世高拿起一本,翻看一会儿,便神色惊慌,跪倒在地:“皇上,这大逆不道之言,奴才不敢诵读。” 楚远之皱眉道:“有何不敢?” 严世高跪伏在地,不发一言。 楚远之懒得再说,伸手就拿过那奏折自己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就越沉。 “砰!”折子被甩出几米远。 严世高瑟瑟发抖,口中连连道:“皇上息怒,楚将军赤胆衷肠,日月可鉴,即使他位高权重,忠心也不会改变一分啊!” 楚远之面沉似水。 再到早朝时。数个臣子出来暗指将军谋反,因为将军身上战功赫赫,首战便惨败实在令人生疑。 南北两派士大夫人数不占优势,每每开口争辩,就被群起而攻之。 可怜楚将军虽是将才,徐墨亦是良才,却偏偏碰上个阎罗似的拓跋鸢。况且西疆是游牧民族,善骑射打猎,士兵个个勇猛,要打胜仗,着实不容易。 可是远在京城的官员们哪里知道呢?即使知道,又如何呢?扳倒楚术的机会好不容易到了,谁放过谁傻。 楚西这边气的眼睛都红了,这些人就这样公然的污蔑他的父亲!王朗再一次严厉的看了他一眼,楚西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不料一个声音不紧不慢道“楚将军位高权重,在军中呼声颇高,有二心也是人之常情嘛。” 话音刚落。 楚西忍无可忍,扑将过去,一拳直抵面门!那人猛然踉跄,捂住鼻子的手渗出丝丝鲜血。 一片哗然,大家纷纷上来拉劝。这些老头子哪里是楚西的对手,丝毫奈何不了楚西,楚西一拳下去,便已失去理智,几下重拳,手下那人便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楚远之额角青筋暴跳,大喝一声:“混账!” 这一吼,殿中霎时安静下来。 楚远之厉声道:“楚西,你肆意妄为,禁足一月!” 说完便拂袖而去。 小太监连忙迎上去,楚远之走出百步之远,觉得胸中闷痛,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小太监面色一变:“奴才这就去宣太医。” “站住!”楚远之喊住了小太监,缓声道:“不用,此事不要声张。” 楚西黑着脸三步做两步冲进房门。往桌子边上一坐,抄起桌上的杯子往喉咙里猛灌。 桢卿抬头看了一眼发冠散乱,脸上有些擦伤的楚西,从座位上站起来,怀里抱着将军,慢吞吞走来:“怎么了,摔跤了?” 桢卿怀里抱着只奶猫,整个人懒洋洋的,楚西抬眼一看,便觉得一肚子火气裹成乱麻往肚子里兀地沉下去了,连个声响也没有。 楚西:“那群老东西说我父亲谋反。” 桢卿:“拓跋鸢还真不是池中之物。” 这话接的驴头不对马嘴。 楚西抬头颇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他这个人就不知道跟我一起骂几句那些老东西吗,再不济也该安慰我几句——虽然我也不要他安慰。 桢卿把这眼神理解成疑问,开口道:“若是将军打了胜仗,没人吃饱了撑着告状——首战就打胜了,拓跋鸢的确值得将军前去。 楚西仍就拿眼睛盯着他:“我被禁足了,一个月不用上朝了。” 桢卿敏锐的接收到楚西的眼神可能有别的意思,认真思考了半晌,推测他可能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安慰。桢卿被这想法恶心地抖了抖,用一副吃了苍蝇的脸对他说:“无妨。我也不出去。” 说罢抱着将军施施然走了出去。 楚西从这句话里揣摩出了“我陪在你身边”的意思,喜不自胜的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还,挺好喝的。 一阵脚步声,侍女扶着叶上珠踏了进来。叶上珠一看楚西脸上的擦伤,立刻让侍女去拿药,拎着裙摆走到楚西跟前仔细瞧了瞧,一脸忧色道:“怎么回事啊。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楚西神色一僵,道:“我早上说话没过脑子,皇上罚了我禁足。” 叶上珠坐在一边,半晌握着楚西的手道:“你父亲出事了?” 楚西忙道:“没有!” 叶上珠柔和的笑了笑:“你这孩子,我还是知道的,虽说顽皮,但不是不懂分寸。能在朝堂上惹怒了皇上,是你父亲的事吧?” 楚西低着头不说话。 叶上珠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你父亲肯定能打胜仗的。别苦着脸。” 楚西鼻子霎时一酸,一股羞愧和后悔直冲上心头来,父亲叫他照顾母亲,如今却反过来叫母亲来安慰他。 被禁足了的楚西没什么要事要干,于是他终于开始静下心来从桢卿的书架上拿书看。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心思赤纯这四个字变成了一把刀,直冲自己而来。 不通权谋,甚至认为朝堂上不过是一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即使母亲一年年的推延他真正踏入庙堂的时间,他也一直不以为意,或者说,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他一直想着怎么打赢刘木一,不屑于权谋筹划。 现实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捂着红肿发热的脸站起来,才知道自己的自以为是是多么愚蠢可笑。 他需要知道更多,学会更多。 桢卿走进门的时候,便看见楚西坐在他的书案前,手中持着一本书,眉毛微皱。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场景是真实存在的。 楚西竟然真看书认真到听不见桢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少年独有的柔和中带着清凉的声音响起在头顶:“《梁史》?你不是一向只看兵书么?怎么看起史书来了?” 楚西被吓的抖了一下,将书暂时合上,“我想我该知道些别的。”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天大的稀奇了。徐桢卿有一些犹疑的问:“那你知道什么了?” 楚西摇了摇头,“梁是一个历经百年的朝代,竟然最后帝权衰落,诸侯纷纷自立为帝,就此四散。实在令人唏嘘。” 桢卿走到边上坐下,顺手捞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摆开讲学的架势,严肃道:“梁成祖改革封地制度,削减诸侯权利,巩固帝权。触及诸侯利益,必定引发反抗。只是成祖的确有手段,火速平定内乱。大权在手,继续推行新政,未曾料,他的后代出了草包。贤帝,要连续几个才能造就盛世。而草包,一个就能毁了天下。他抓不住手里的权,受人挑拨,空有大志,最终只能抱憾而终。对成祖怀恨在心的诸侯当然坐不住了。” 楚西道:“若是成祖不改革封地,那……” 桢卿老神在在地摇了摇头:“或许梁能多缓数年,但若皇帝昏庸,谁会愿意当一个小小的诸侯。” 楚西楞了一下,喃喃道:“可是没有谁能保证皇帝永远是英明的那一个……” 桢卿:“没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哪一个朝代能千秋万代。” 桢卿捧着瓷杯,茶水的热量渐渐的让手心有了些暖意。 楚西:“南朝……” 桢卿抬头,微微的笑了一下,琉璃色的眼眸平静的像深潭一样,嘴角浅谈的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身在此山中,便休去辨它真面目。” 桢卿的神情虽然是温柔的,但楚西仍旧感觉到他的毫不在意,他毫不在意南朝的兴亡,毫不在意他所身处的这个国家的,兴亡。 楚西暗暗握紧了拳头,道:“楚家世代以护国□□为己任,我亦是如此。只行人事,不问天命。” 他双眸中似乎有火苗跃动,少年人的家国之情和一腔热血在熊熊燃烧。 桢卿有些发愣,楚西一览无余的雄心壮志烧得他掌心有些灼热。这一丝灼热顺着他的手心一直涌进了胸膛,涌进喉咙。 徐桢卿开口道:“好,只行人事,不问天命。我也为你当个这样的谋士罢了。” 这下轮到楚西发愣了,“你知道我父亲为何将你安排在我身边?” 茶水散发出的雾气飘渺而上,琉璃色的眼眸在消散开的雾气中显得温润柔和:“我不像你,我当然知道。” 楚西:“我发誓我是真心待你!” 徐桢卿:“我不问你真情或假意,我只清楚你确实一腔赤诚,我愿意当你的谋士。” 楚西激动道:“君可运筹帷幄之中,我可决胜千里之外。” 徐桢卿点了点头。 第8章 过去 “桢卿!桢卿!” 人未到眼前,喊叫声率先传来。楚西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我明日禁足期限就到了,来,陪我喝酒!” 说着就砰的将酒坛放在桌案上。 桢卿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将酒坛放在书案上。我不爱喝酒,太过辛辣。” “不辣不辣。”楚西大大咧咧的坐下,一边倒酒一边说:“这是我父亲教我酿的桃花酒。他是酿给我母亲喝的。我觉得好玩,学了来。可惜没人送,只好酿了和刘木一对饮。他还嫌这酒不够劲儿。” 淡淡的酒香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桢卿半信半疑的尝了一口,带着点甜和烧灼的清冽感顺着舌尖滚向喉咙,一点暖意从胃里升了起来。 琉璃眼珠亮了一下。 “好喝吧?”楚西得意道,继续给桢卿满上。“喝吧喝吧,还能驱寒。瞧你天天抱着手炉的。” “好喝。”一层薄红染上了桢卿的脸颊,然后向脖颈扩散开去。桢卿“嘿嘿”的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了月牙般的形状。不同于平时缓缓的眨一下眼睛,然后抿一下嘴唇的笑法。这个笑容放肆的不像样子。楚西有点呆的看着眯着眼睛笑的桢卿。 这是,醉,醉了? 一缕发丝落下来遮住了眼睛,桢卿不舒服的皱了一下眉毛,突然朝楚西凑过去,抵在他肩上蹭了蹭,把那缕头发蹭了下去。 脸上的薄红扩散至眼角,水汪汪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楚西。 仿若一坛酒都含在那琉璃般的眼睛里,直看的人要醉了。淡淡的烧灼感从胃里朝四肢扩散开,楚西伸手扶住了坐不直的桢卿,桢卿一垂头,发丝轻飘飘的落在楚西伸出的手上。 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淡淡的痒,一种奇异的念头从楚西的心里浮起。 他想要抚摸桢卿的头发,想要凝视桢卿的眼睛,想要触碰他。 指尖烧灼。薄唇吻上杯壁,清冽的酒液滑过唇齿,喉结稍微动了一动。唇上还带有微微的湿意,形状优美的曲线之间,贝齿若隐若现。 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楚西,在推着他,在把他的心往那里牵去。他的眼睛被黏在那两片薄唇上,彷佛一个漩涡渐渐的,渐渐的将他吞没。 想要,吻他。 “哐!” 酒坛哐的摔在地上。桢卿啪的倒在了桌子上。 楚西瞬间回神,一股冷意顺着脊背往上爬。彷佛被人从十里桃花推进了万丈深渊,他又是惊慌又是恐惧的想到:“我刚才想干什么?” 他站起身,像僵住似的站了整整一柱香。 听见响动的有福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了。刚弯下腰打算把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徐桢卿拖到床上去。 “我来。” 听见声音的有福立刻放下手闪到一边。楚西皱着眉头把趴在桌子上的桢卿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在里间的床上。再蹲下来替他脱掉靴履。 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把人裹好,楚西这才走出门去。 昏黄的阳光,一间简陋的草房。 桢卿眨了眨眼睛,自己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碗鱼汤。鲜美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桢卿抬头看见母亲正坐在一边,瞪着自己。 “磨磨蹭蹭干什么?赶快喝啊。特意给你补身子的。” 桢卿有些楞的看着,面前的妇人有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睛,被脸上的皱纹煞风景的掩盖了。妇人紧紧的皱着眉头,开口道:“喝呀!我好不容易弄来的!” “母亲喝。”桢卿低头把那碗汤推过去。 “是给你喝的!又不是我!别让我白费了力气!我给那些少爷小姐洗了一下午衣裳!别不当回事!”妇人一边不耐烦的越说越大声,一边把汤推回来。“除了我,还有谁真心对你这么个东西!病秧子,我一辈子就被你套牢了!” “母亲……”桢卿埋下头去喝那碗汤,泪水在眼睛里聚集,顺着脸颊往下流,低落在碗里。他一直埋着头喝,不敢抬起头来,生怕抬起头就被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样子。 碗被轻轻的放下。桢卿飞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的抹了一把脸。 “哭什么哭?窝囊废才哭!”妇人看了一眼他仓皇抹泪的样子,开口训到:“你好好读你的书罢!让你那个没良心的爹知道他丢的不是个废物病秧子!” 妇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来把碗收起来,“我真是瞎了眼!什么天下!什么国家!什么鬼东西!就这么不管不顾,我算什么!还给我留下你这么个包袱!我这辈子都完了!徐桢卿!你要对得起你娘!好好读你的书,别再什么胡思乱想给我搞什么积郁成疾!” 桢卿坐在原地转头看妇人的背影,逆着阳光,是一道憔悴的黑影。 “连你爹都不要你!除了我没人……” “母亲!”桢卿仓皇的站起来,扶住突然失声扒着灶台摇摇欲倒的母亲。 一只手捂住心口,一只手痉挛的抓住桢卿的手。 青筋从枯槁的手臂里浮现,汗水密密麻麻的汇聚流下,黏糊糊湿哒哒。 “别随便把心掏给别人……除了我……没人对你好的。”妇人抓着徐桢卿的手,仿佛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只一瞬,便轻轻地落了下来。 桢卿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松开了。粗糙的皮肤贴在修长的指骨上,形状好看的指甲黯淡的无光,没有一处不在说明着往昔的风韵。 桢卿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他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这样哭过,像要把喉咙撕开,把心脏挖开,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感受。 然而有一道声音钻进了他的脑海。 “你是桢卿吗?我是你的父亲。” 穿着蓝色锦袍的男子,头发一丝不苟的束着,周身气质温润如玉,面如朗月。他微微的翘起嘴角:“对不起。我会好好安排她的后事。” 不,不是,你不是。 桢卿听见自己的声音:“是的。久仰阁下大名,家母的后事劳烦了。” 不,不是,你不是。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猛的睁开眼睛。厚厚的锦被严严实实的裹的他几乎不能动弹,一丝似有若无的酒香从外间飘来。 世界安静的好像只剩下他自己,汹涌的海水淹没了他,隔绝了他。 徐桢卿愣愣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睁着眼睛。他暖暖和和的躺在那里,唯独眼角和心脏冰凉冰凉。 第9章 结束 翌日,短暂休整后,楚术决定再次出战。 粮草急缺,愈拖俞险。不如直接出战。这一次,徐墨选了个好地方。 他们驻扎的地方奇险。百里之外即是斜谷,两侧高山,乱石嶙峋,树木丛生,陡峭非常。 楚术抵挡一阵便不敌,带兵撤往斜谷。拓跋鸢乘胜追击,刚至谷底便觉心生警觉。但是一切都晚了, 霎时间杀声四起,自左右陡峭山坡上涌现出大队骑兵,手持砍刀,借地势直冲而下! 喊声震天。尘土四起。 拓跋鸢惊出一身冷汗。他强压心神,大喊一声,带领谷底的一万人马左冲右突。 上!徐墨一招手,响箭破空而出。尖锐的鸣声一落。自峡谷前后,涌现出两队人马以虎狼之势向中间扑去! 四面受敌。喊声震天。尘土四起。 一像勇武的西疆士兵慌了神,拓跋鸢再冷静也扛不住手下全慌了神。 一箭破空而来! 拓跋鸢的坐骑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疯了一样的把他甩了下去。 军心大乱。 惨败。 徐墨收了弓箭,兀自站在山顶。秋风猎猎,尸横遍野。 这一战,终究是赢了。 “根据情报,拓跋鸢自马上摔下,肋骨断了两根,现在昏迷不醒。暂时不会挑起争端。” “嗯。”楚术对徐墨点点头。“多亏你。如今我们可以巩固巩固边防,暂时喘口气了。军粮也总算到了。” 徐墨笑了笑:“谢我做什么,正因为和将军怀有一样的理想,我才愿意带犬子来楚王府。” 楚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楚术,真对不起小公子。” 徐墨抬手拍拍楚术的肩膀:“我也对不起他。”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无奈来。便打住这伤春悲秋似的话题,转而聊起往后的打算来。 楚术:“这一战下来,我方人数折损过多,不如就地招兵买马。” 徐墨点头道:“不错。这一代被拓跋鸢侵扰,百姓对其有怨,就地招兵,兵心易聚。” 楚术:“然后便是修养生息,安抚百姓了。这事交给你安排。” 徐墨:“是。只是拓跋鸢不是个安生的。往后必有事端,将军看?” 楚术:“我自然是打算乘着拓跋鸢动弹不得,歇口气,再一鼓作气打服!”说着楚术的眉头皱了起来,“只是,皇上大概不愿意点这个头。” 徐墨:“如今义军四起,天灾未平。眼前的火不救,皇上有什么心思管天边上的。” 这话一提起,楚术便头疼了起来:“对付一伙手上拿着破铜烂铁的莽夫,还数月都搞不定。姓严的那两个狗东西,真是半点用也没有。” 徐墨还是一副笑的朗月清风的样子:“打农民军是怎么回事,你还能不知道?” 不怪徐墨笑的轻飘飘,平叛是实打实的打仗,打农民军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没读过什么书的老百姓没什么谋略,也没什么胆量,遇见县太爷都是毕恭毕敬的,要不是实在是没饭吃了还被逼着缴税服役,是怎么着也不敢搞什么起义的。 搞了起义,去官府里抢点粮,护着老婆孩子就成了,没谁一根筋的想着称什么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活着就好了,谁也懒得多事。何况一群种地的手上能有什么武器护具。一没组织纪律,二没战略谋划,三没武装力量,四没理想力量。在严棋手下披坚执锐的正统军队面前犹如一盘散沙。 两方基本上已经搞出了默契,碰上了,农民军丢下手里的粮就跑,打也不打就跑,官兵呢,也就象征性的追个几里地,额外收点利就好。总之这样搞谁都不亏。 严棋这般你好我也好的玩玩打打了一个月,直到西疆的捷报传来。 皇上龙心大悦,雨露均沾的问问严棋打的怎么样了。 一听严棋还在局势尚稳。瞬间脸就黑了。 楚远之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农民军是些乌合之众,所以不大放在心上。主要心思还在整理整理朝纲,制衡制衡权力。这一听,哪有世子都搞定了农民还蹦跶的道理。派了个太监亲自来训严棋,说他消极怠工,玩忽职守。 幸好那小太监是严世高的人,没有指着他鼻子骂,平心静气的说完就走了。就算是这样,严棋芝麻大的心眼还是被气的要炸了。 严棋顿时玩不下去了,召集了人马打算来个总攻。现在我不要你的粮了,我追在你屁股后头要你的命。 严棋率领三万人马,将五万叛军围在了临安城。 强攻三天,未下。 严棋脸黑的如同锅底。知道自己要没命的义军躲在城内,居高临下严防死守。三天了,愣是守住了。 严棋再迟钝也该知道有问题了,这明显就是有准备的。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这群乌合之众中,出了个领头羊,还是有点精明的那种。 他气急败坏:“去给我查!谁把这些乌合之众聚在一起了!是个能耐人,之前我不动真格,他还能藏着!” 一个瘦小的士兵领命退下去了。 严棋顺了口气,便对一边娇滴滴的小妾招了招手。 甭管是什么人,有准备也好,有指挥也好,我耗死他就成。围城,玩的不就是这一套。只是皇上急着要结果,他得想想说辞。 楚远之的确是个当皇帝的料,从严棋那一堆东扯西拉的话里准确提炼出了要素,皱着眉头甩到一边。再看一本奏折,就是楚术要求乘胜一股作气把拓跋鸢打老实的要求。 心口闷痛,楚远之压着自己平静了下来。 趁人病要人命,这话他不是不知道,可是攻下拓跋鸢要耗费多少兵力粮草,他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严棋那边也有问题。国库有多空虚,他比谁都清楚。 楚远之一扫桌子上摞着的小山似的奏折,感觉一股疲惫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这就是,皇兄不愿面对的天下吗? 他一直觉得楚修之是个昏君,所以才会想着取而代之。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楚修之不算什么坏人,反之是个才子,琴棋书画,诗词书赋,无一不好,无一不精。尤其弹得一手好古琴。人长得也不错,担得起惊才俊逸这四字,只是懒得上朝,懒得批奏折,懒得理会今天我参你一本,明天你参我一本的士大夫们。治下不严,致使贪官们如同过江之鲫,过街老鼠。 当他真正坐上了这个位子,才真正知道楚修之天天醉生梦死逃避的是什么。世间叫人肝肠寸断的,不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以为自己可以,以为自己比起兄长一定是明君,一定能救南朝于水火之中。他甚至跪在兄长面前,发誓不负南朝江山。而他以为自己能承受,以为自己能胜任,可当他真正走上这个位子,他才发现,不身临其境,便不敢说通晓。 兄长最后那声轻轻的叹息,似乎还回荡在他的耳侧。仿佛是对命运的哀叹。 第10章 告诉我 从桢卿喝醉酒那天起,楚西就开始躲着桢卿了。他再怎么一心向武不问风月,也清楚自己是怀了什么心思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高高兴兴迫不及待的去上朝,免得跟桢卿待在一个院子里总是心神不宁。 楚西深刻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他怎么能对徐桢卿怀有这种几乎是见不得人的心思。徐桢卿这种明月般的公子,合该是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远远的。一见徐桢卿那张脸,那双琉璃眼珠,那两片薄唇,糟糕的回忆伴着羞愧和仓皇就直冲上脑门。 但是毕竟是心上人,楚西一边躲着,一边心痒痒。只能一天支使刘木一八百回。 去看了一眼徐小公子,确认他没生病没头疼没头晕没饿没冷之后,刘木一面无表情的对楚西道:“等王爷回来,我就请调当徐小公子的护卫。” 楚西恼火:“不就是让你去瞅一眼。再说,父亲交代过要好好对徐桢卿。” “谁家好好对客人是全天候全方位的。”刘木一在心里说到。不过他嘴上只说:“正事要紧。” 楚西不甘愿的点点头,让刘木一把各地的情报拿来。 他开始熟悉他所身处的国家的,真正的样子。 西疆父亲打了胜仗,拓跋鸢消停下来了。如今父亲守在西疆,治理经受过战乱的土地,已经基本安定下来。严棋带兵围困义军,三天不下。严非在南边还成。 有一条重要消息,严世高上任秉笔太监前后,带着礼几乎把朝中文臣武将拜访了遍。 怪不得除去王成,刘朗,他们这南北两派人,剩下的一堆文官武官总是跟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似的,却原来都是严世高收拢来的人。 楚西越发对严世高厌恶起来。严世高是秉笔太监,皇上亲手提上来的,是名副其实皇上的人,他搞这事皇上未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因,无非是不愿意朝政被南北两派把持。严世高是自己的人,又没有士大夫那样的硬骨头,好控制多了。 楚西正苦苦思索,桢卿就走进来了。 他猛的一颤,端正道:“你怎么来了,有事?” 眼前的徐桢卿看着像没事人一样,楚西观察他时间太久了,觉察出他平静表面下的一丝焦急忧虑。 楚西太不喜欢他这种做派。什么都藏着什么都掖着,让他觉得心里莫名的堵着。好像我有多么不可靠似的。楚西这么想着。 桢卿犹豫了一下,说:“严棋围的城,是不是临安?” 楚西没想到他问这个,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才说:“是。怎么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桢卿抖了一下,低声说:“知道了。没事了。” 转身便快步往外走。 这要是没事才怪。楚西连忙起身跟着出去了,“桢卿!怎么回事?徐桢卿?” 徐桢卿反常的不理他,脚步越走越急。一进门就转身要把门拴上,楚西一抬胳膊抵住门。桢卿知道自己力气没他大,索性放下手,一言不发的走进内室,躺上床把自己一裹,留了个后脑勺,语气冷的冰碴子直掉:“说了没事。我要睡觉,请小王爷出去。” 楚西握紧拳头,蹲下来,看着桢卿的后脑勺:“有什么事,告诉我。” 徐桢卿干脆闭上了眼睛,往被子里缩去。 楚西垂下头,手指不自觉越收越紧,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外走。好像再慢一点就走不出去了。 桢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伸出头来透气,紧接着他被人扒住肩膀用力翻了过来。 楚西去而复返,一边按住不让他再缩回去,一边瞪着他:“告诉我。” “与你无关。”失去往日的平静,一股戾气萦绕在他的眉宇之间,桢卿不耐烦的说。 楚西:“我要知道。” 桢卿一言不发的与他对视。琉璃色的眼眸不再平静如一汪秋水,仿佛是尖锐的刀尖。楚西迎着刀尖撞上去,“告诉我。我会担心。你是我的谋士,最重要的谋士,我当然放心不下。” 刀尖碎裂,细小尖锐的金属四处溅落,细细密密的扎了进去。 桢卿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当然,他是担心他的谋士。 除了我,没有人会对你好的。梦魇一般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脑海。 桢卿开了口:“临安,算是我的故乡。我母亲葬在那里。” 楚西的手松开了,他看见桢卿的脸渐渐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样子,渐渐的眼睛发红。 “桢卿……”楚西张了张嘴,究竟没说出什么来。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让一座城免于战火,不能让箭矢停下,他什么都做不到。 手掌轻轻覆在桢卿紧闭着的眼睛上,温度渐渐渗透,桢卿听见一个声音:“我在。我一直会在。” 桢卿不禁扯了扯嘴角。 真是太苍白荒谬的安慰。 严世高看着眼前楚远之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一横:“皇上,您意下如何?” 楚远之瘦了很多,但不使人觉得孱弱,皮囊下的骨头轮廓愈发清晰,一双眼睛犀利如鹰。整个人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利剑。 “看来我南朝真的无人可用,西疆局势刚刚稳定,你们就想着叫人回来。西疆正是离不开楚将军的时候,此事休要再提。” “是。不过皇想,那些朝臣也是担心严副将久攻临安不下,叛军集结,以后酿成大祸啊。” “我看为国事如此忧心的,不是朝臣。”楚远之顿了一顿“而是你严世高。” “皇上!”一股寒意顺着背脊而上,严世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退下!”楚远之冷冷道。 严世高哆嗦着退下了。 楚远之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一时感觉呼吸不过来,顿时像破风箱似的喘起气来。 为什么诺大一个南朝,连几个可堪大任的武将都没有?楚远之恨恨地想。 楚修之在位时,因为自己是个才子,也爱那些诗文书画,朝中大臣也跟着投其所好。在他在位的近十年间,不少人因为诗词出色被提拔,身怀武艺之人不得出头。少年人的雄心壮志不能经受一年又一年的冷遇,渐渐的,南朝变的越来越重文轻武。然而在灾荒和敌人面前,那些霓裳羽衣诗词歌赋却如此苍白无力。 斯人已逝,又怪得了谁呢? 楚远之终于顺过气来,沉沉地坐下了。 他要如何撑起这个遥遥欲坠的王朝,要如何面对那个如狼似虎的拓跋鸢?如何面对遍地的义军? 即使日日批改奏章到深夜,即使节省出每一笔用于赈灾,在不断增长的流民面前,在虎视眈眈的蛮族面前,一切挣扎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没有可靠的将军,没有得力的臣子,他要如何挽救这个国家。 楚远之眼里流露出绝望和悔恨的神色。 过了一会,那些绝望和悔恨渐渐的消散了,代以逐渐沉淀下来的坚定。楚远之拿起桌上的白玉光素斗笔——这是楚修之在位时常用的笔,笔杆选上好的白玉所制,通体洁白,晶莹剔透——笔杆冰凉的触感仿佛沿着脉络一直冷到心里。楚远之铺开圣旨,轻轻蘸饱了墨,手腕微动,开始慢慢的写字。 他的字中正平和,是最正派的好字。不像他的皇兄,用笔畅快淋漓,锋芒毕露,一身傲骨仿佛要冲出薄薄的宣纸。写在圣旨上,一副隐士作皇帝的别扭感。 皇兄,就连字,我都比你更适合这个位子啊。楚远之低低的说了一声,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第11章 临安 第二日,早朝。 楚远之顶着一张憔悴的面皮,对殿中泾渭分明的群臣道:“如今临安久攻不下,众爱卿有什么主意?” 得到了严世高的消息,没人再敢提把楚将军召回来的鬼话。一时间朝臣们交头接耳。楚西心念百转。 一片窃窃私语众,王朗站出来,对楚远之道:“依臣来看,临安一事,在于主将。我军军力强胜义军数倍,按理不该如此久而不决。臣有一法,请皇上派一特使,敦促协调严副将。” “是个法子。”楚远之神色稍缓,“可有人选?” 王朗正要开口,一边的楚西立刻上前一步,大声道:“臣愿前往!” 王朗立刻要阻止他:“楚小王爷还未曾上过战场,经验不足,担任特使,恐怕……” 楚远之看向楚西,楚西道:“臣自幼时起已习武十年有余,兢兢业业,已学有所成,愿如同父亲,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 王朗皱眉瞥了楚西一眼。 楚远之笑道,“准!”毕竟是楚术的儿子,不管怎样也能用他一用。 楚西下了早朝兴冲冲就往宫外走。恨不得马上赶回府中,将这个消息告诉桢卿。 “楚小王爷!”王朗一边喘气一边在后面追赶他。 楚西刹住了脚步,转身:“王尚书?” 王朗连喘几口气,直起身理了理他的胡子,道:“小王爷此去临安,千万小心。严副将刚愎自用,你切莫与他争执。” 楚西连话都没听清,“谨遵尚书教诲。”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什么羞于见人的心思全被一股脑抛之脑后,楚西回来便径直往桢卿那里去。 “我可同你一起去吗?”桢卿听完便问。 楚西笑着奇怪道:“你是我谋士,难道不应该一同前往吗?” 桢卿听了就弯了嘴角,眼睛也一并弯了一弯。 “那,那你准备吧。”楚西感到有些局促,把自己的视线从桢卿的脸上移开,“我去母亲那里。” 等到楚西离开,桢卿垂下眼睛,伸出手,把脸埋在细瘦的手里,脊背单薄瘦削的如同纸片一般。纸片轻轻耸动了一下,桢卿深深叹了口气。 阔别一年的临安,已经令他感觉如同前世一般遥远。母亲的容颜已经被埋葬进湿冷的泥土。桢卿自从离开就不再回忆,过去仿佛是一片空白。一阵风拂去了积攒的灰尘,显露出的瓷器光洁如新,一笔一划清晰的像拿刀尖刻上去一样,伸手碰触的感觉如同错综的伤痕。 临安,桢卿心里并没有把它当作是故乡。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能够回忆的欢声,临安之于桢卿,只存在着一种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羁绊之情。 他只是不想母亲长眠的地方被战火侵扰。 三日后,秋城。 义军固守在临安,严棋带兵待在临近的秋城。 严棋设宴款待两人。酒水肉菜,一应俱全。 刘木一站在一边,桢卿坐在楚西身侧,楚西对严棋道:“如今战况如何?” 严棋:“义军尚在负隅顽抗。” 桢卿出声:“可曾劝降?” “尚未。一群乌合之众,打杀了就是。”严棋瞥了他一眼:“未曾见过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楚西道:“这是我府上的谋士,徐桢卿徐公子。” 严棋轻蔑道“未曾听说过。不过徐公子这般好容貌,我该有所耳闻才是。” 闻言楚西怒从心起,开口便要驳斥。 一只手轻轻的握住楚西那酒杯的手,桢卿面色不动:“鄙人自幼体弱,尚未考取功名。本就平庸无常,自然泯然于众。” 楚西被他轻轻的一握,刚烧起来的那点不快瞬间香消玉损,那片相贴的皮肤像要烧起来一样,耳朵到脖子红了个通透。 察觉到严棋奇怪的目光,楚西只得道:“我不胜酒力,见笑了。” 严棋哈哈笑道:“世人都道楚王善饮,谁知道儿子不会喝。” 桢卿纳闷的转头看了看他。 楚西打了个哈哈便起身告辞。严棋派人领他们去住处。 “小王爷。”桢卿应该是沐浴过了,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的走进他的房间。 楚西并不想抬头看他,“何事?” “临安之围,劝降最为合适。” 楚西低着头应声“是是,这我知道。” 桢卿继续道:“可否派我作使者,同他们交涉?” 楚西猛的抬头,想也不想道:“不可。你并不在军中任职。” 桢卿道:“那我去同严棋讲罢。” 桢卿说着转身一脚踏出了门槛,楚西连忙起身一把把人拉住了,手劲有些大,桢卿一踉跄就撞在他怀里。 失去重心的瞬间心慌从心底涌起——然后他被结结实实的扶住了,半个身子都被顺势揽住。 酒气和肌肤相贴的热度裹住了桢卿,温暖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仿佛迁徙的候鸟停在了某个温暖的枝头,桢卿忍不住停了一秒,才慌张地推开楚西。 楚西没想到自己竟然下意识揽住了人,心跳的声音如鼓声在他耳边作响,他勒令自己冷静,对桢卿道:“对不住对不住。桢卿,你如今不过十六,我怎能准你去?” 桢卿简单堵他:“你不过十七。” 楚西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心知桢卿的倔脾气必定拦不住,才爬上心头的一点旖旎被烦躁一脚踹了下去,他张口就来:“早知如此,不该带你来!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桢卿彻底被激怒了,拔腿就走,这一回楚西就逮不住了。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冷着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把门摔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桢卿便要去找严棋,楚西黑着脸跟在后面。 严副将搂着他如花似玉的小妾,正坐在桌前吃他的早膳——一碗江南小米粥,一只清蒸鲈鱼。 桢卿道:“我愿担任两方使者,前去劝降。” 桢卿的长相是清冷中带着点艳,混上三分惹人怜惜的病弱,严副将看了觉得他比怀中的美人还多了几分韵味,呵呵笑道:“不可。” 楚西看着他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就觉得无比烦闷。 徐桢卿道:“若能劝降,一来节省兵力钱粮,二来避免义军生恨,三来彰显将军仁厚皇上仁厚。义军顽抗,但终究不是正道,招降必定能成,逼得他们鱼死网破,于我们没有好处。” 楚西立刻说:“不可,这是我的谋士,形同我左膀右臂,不能轻易涉险。” 严棋闻言笑了,把桌子上的小米粥端起来喝了一口,“楚小王爷啊,谋士又不是阶下囚,怎么还拴着呢?” 话音一落,桢卿那张冷脸便微不可差的又冷了几分。 “砰”的一声,楚西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休要多管闲事!” 严棋突然一把把怀中的小妾推开,面色发绀,嘴唇发紫,哇的往外呕出一堆形状不明的液体,抽搐着发出“嘶嘶”的喘气声。 楚西楞了,吼一下就不得了了? 桢卿立刻对跟着的刘木一道:“去叫军医,中毒了。” 严棋已经晕过去了。一个士兵走进来,准备把桌案上的食物撤走。楚西喊住他:“干什么?放下。要验毒的。” 那士兵刚放下,军医就闯了进来。 徐桢卿和楚西两两无言走了出去。 桢卿:“你刚到,他就出了事。要注意严世高拿这事做文章。” 楚西:“是何人所为?” 桢卿:“要么是义军派的细作,要么是一心想扳倒楚家的,要么与你有仇。” 楚西:“与我有仇的,人没有,猫倒是有一条。” 桢卿被逗得笑了:“别和猫过不去。楚西,劝降这事,我一定要去。” 楚西:“好。” 桢卿纳罕地转头看着他。 楚西:“但是你要带着刘木一。” 一旁的刘木一黑了脸:“王爷,我是你的侍卫。” 楚西:“所以要听我的话。此事就这样,完了。我还有事,走了。” 楚西说着就吩咐人把千夫长都集合起来,开个会。 这事一出,不说严棋有没有命在,少不得有人自乱阵脚。如果动摇军心,义军又乘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楚西要做的,就是即刻稳住军心,重塑军纪。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严棋的生活对于一个应当与士兵同甘共苦的主将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上梁不正下梁歪,披坚执锐搞不赢锄头铁锹不是无缘无故的。 第12章 往事 徐桢卿换了一身官袍,带着刘木一就往临安去了。 被猛攻三日不下的临安城已经有些残破,虽然尸体已被拖走,但断箭和血液干涸在城门前那一片空旷的空地上。 守城的士兵远远的看见两道人影,一道青色的,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一道壮实的墨色,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武的。 “干什么的?”士兵冲城门下的两人喊。 “楚家使者!”徐墨抢在桢卿面前开了口。 桢卿感觉头疼,这必定又是楚西吩咐的了,本来应该说是严棋的使者。说楚家固然有好处,名头摆出来一压,没人敢动他,但是,不太亲切。 士兵果然吓了一跳,慌忙去通知他们的头子,然后大声道:“大人稍等!” 就算是造了反,对于王公贵族,骨头里还是有那么一种天生的顺遂。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从一生下来,就知道有些人要高人一等,即便是末路穷途时一口英雄气上来,拿着锄头当□□造了反,也直不起脊梁来。 一个长的平平无奇留着一把柔顺山羊胡的男人带着几个义军士兵往城门走,此人便是这片义军的幕后头子傅启明。 傅启明这人,是个神人。义军都喊他做傅大哥。他原先是个商人,把南北的特产互相卖,搞的风生水起。傅大哥一边走南闯北的卖东西,一边结交朋友,哪里都有几个哥们。如今南涝北旱,傅启明的货物被严棋某个下属给劫走充军了,生意不好做也就算了,他勉勉强强撑着也行,这下可好,没生意了。傅启明便把这片各自为营的义军聚在了一起。商人,别的没有,只有一张把铁树说的开了花的嘴。 这人又会说又有钱,还有一把漂亮的胡子,那就听他的吧。 “傅大哥,来人说是楚家的使者。有个顶漂亮的小公子,还有个高高壮壮的侍卫!”士兵一边跟随在他身后,一边说。 “顶漂亮的公子?”傅启明笑着摸了摸他的山羊胡,道:“胡说八道。哪有这样说公子的。” “真的,大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但是,大哥,楚家那种贵人怎么跑来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傅启明说着叫人开了城门。 徐桢卿头发规规矩矩的束起来,五官清晰的显出,眼珠的颜色比一般人要浅,瞬间令人想起剔透的琉璃,眼睛的轮廓比一般人要狭长,线条收束的干净利落,左眼下一粒细小的朱砂痣生生增添了一分艳色,嘴唇很薄,苍白的颜色,轮廓起伏令人遐思无限。青白的肤色下透出三分病气,身姿如同劲竹。 傅启明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发愣。 桢卿摆出程式化的微笑:“鄙人是严将军所派使者,不知阁下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何称呼?” 傅启明回了神:“公子风姿使人倾倒,今日一见,足慰余生。如若公子不介意,称我傅大哥可好?” 说完傅启明抬手摆出邀请的姿势:“请!” 刘木一跟随在后面,盯着这个自来熟的“傅大哥”。敌军来使,怎么一上来就如此亲热,此人当要警惕。 傅启明带着两人走进一间还算整洁的房子。 各自坐好。 傅启明有端详了桢卿半晌,才开口道:“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桢卿任他打量,“为了救临安城。” 傅启明哈哈大笑,“说说。为何救?如何救?“ 桢卿摆出诚恳的神色:“如今,临安已被围城三日,城中水井虽多,但如今大旱,能坚持多久,难说。” 傅启明眯了眯他精明的小眼睛。 桢卿继续:“义军水粮匮乏,兵器匮乏,实力吃亏是显而易见的。”他回视傅启明一眼:“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再者,如若拼死一搏,勉强逃走,必定死伤惨重难以维系。”桢卿语气沉稳:“为今之计,只有一字:降。” 旁边的士兵顿时对徐桢卿怒目而视,傅启明倒是很平静的说:“若此实力的军队却强攻三天不下,主帅无能,士兵无战意,我为何要像这种军队投降?若是有把握攻下,你们又何须派人劝降?” 徐桢卿道:“若傅先生心中没有这个想法,又为何会对我以礼相待?”他说着举起手里的茶杯:“此等好茶,招待我这个不速之客。” 傅启明摸了摸他的山羊胡:“我有别的理由,公子想听,请让你的侍卫退下。” 刘木一立刻上前对桢卿道:“不可。” 徐桢卿点点头:“傅先生有所不知,招降只是我的主意。我也有别的理由。” 傅启明:“不知严将军如今是否安康?” 徐桢卿直视傅启明:“托福。无甚大碍。” 坏了,他以为是我干的了。傅启明在心里哀叹一声,只是有情报而已啊。 傅启明叹了口气:“公子不想知道我的理由吗?” 桢卿道:“无此雅兴。” 傅启明无奈的摊手:“敢问公子是否知道秦淮名妓曲式微?” 话音刚落,桢卿立马变了脸色,面上白了三分。他回头对刘木一道:“请退下。” 刘木一蹙眉:“不可。我奉王爷之命护你。” 傅启明打断两人的对话:“侍卫大哥,我只是想与这位小公子叙个旧,我保证不动他。你就守在门边,若有差池,你大可一刀宰了我。我手下并没有能抵过你三招的。” 刘木一迟疑了一下,便对桢卿道一句“小心”,然后又退了出去。 傅启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桢卿面前,仔细地端详他的脸。 “公子,你这双眼睛真是像极了她。” 徐桢卿冷冷道:“我是他儿子。” 傅启明笑道:“果然如此。你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吗?” 眼看徐桢卿就要发怒,傅启明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是我失言。公子不要动怒。” 徐桢卿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傅启明:“我只是怀念故人。你娘在风月之地,却偏偏有风骨,对入幕之宾挑的很,我入不了她的眼。只能来常常来看她跳舞弹琴。说来好笑,我这么半老的一个人了,还犹对她念念不忘。你和她的眼睛,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知道她最后竟然进了楚王府。” 桢卿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显得无动于衷:“她没进楚王府,一年前就过世了,就葬在这里。” 一阵恍然从傅启明的脸上滑过,大梦初醒似的,他喃喃道:“却原来,原来如此吗?” 令人难以忍受的安静持续了半晌。 桢卿犹豫的问:“我出生前一年,家母就从良了。以前的事,我一概不知,只听过些闲言碎语。我娘,在秦淮,是什么样子的?” 弦歌回到琴弦上,船只逆流回溯,岁月的痕迹消逝,尘封的回忆倒带…… 那年傅启明不过十几岁,但已经学会了如何讨生活,当时他只是个能说会道的小贩,赚了钱就去温柔乡醉生梦死。 傅启明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好好活着,活的痛快点。 他正和三五好友坐在窗子边喝酒聊天,正讲道那俏丽的丫鬟已经来他的摊子买了三回胭脂。 好友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名门贵族的丫鬟,才看不上他。 傅启明举起拳头笑着要打过去,一抬头远远的看见一个穿着青色襦裙,外罩对襟大袖褙子的女子,她微微低着头,在一个小厮的搀扶下走进了一顶小轿。 即使只是远远的一个身影,万千风姿,已在其中。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比得上她的。 好友说,她是最近风头正胜的寻欢楼的头牌曲式微。 “真是美的叫人连话都说不清,跳舞跟天仙下凡似的,就是脾气怪,还得她挑人。”一个说。 “这样美的,多少年不见得有一个,放在那就是招牌了,去看个舞也成啊。有脾气就有脾气吧。”另一个嘿嘿的笑道。 傅启明没有说话,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就是一只癞□□。只是个赚小钱贪小安的小癞□□,只能在台下远远看一眼。 才子和有钱的老爷们纷纷拜倒,而他却连靠近都觉得自己难堪。 好友说傅启明变了,他想着法赚钱,也不再开小丫鬟的玩笑,他早起贪黑,还注重仪表,不再和他们一样一身尘土汗水都懒得洗澡。 她跳起舞来不像在红尘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中,她的眼里没有台下这些充斥着欲望的人,只有辽远的空旷的天际。 她好像不属于凡尘。 傅启明总是待在最侧边的位子,静静的看着她。 士农工商兵,他是没人瞧得起的商人。 一曲终了,曲式微轻快的弯腰行礼,飘过他的身边。 “姑娘!”傅启明忍不住喊她,捡起她簪子下落下的一粒珍珠。 曲式微看着他,忍不住轻声笑了,“这位公子可否请我喝一杯?” 仿佛春风吹开了满园的桃花,傅启明结结巴巴的回答:“好,好啊。” 这是傅启明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他和式微相隔不过一个胳膊的距离,却不敢抬头看她。如果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他一定会鼓起所有的勇气,去握住她的手。 但当时他什么也不知道,心上的姑娘坐在他对面,他只顾着心跳如鼓。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慵懒的尾音如同鱼儿跃起又落下后,在水面留下的涟漪。 “我对你有印象,你总是坐在边上。” 傅启明满脸通红:“姑娘,姑娘跳舞很美。” 一阵轻笑,曲式微一只手托着腮,懒懒地说:“人不美吗?” 傅启明红的直冒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他艰难的抬起头,顶着一张涨红的脸:“姑娘有什么愿望吗?” 曲式微闻言笑了,傅启明看见一双琉璃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两片形状优美的嘴唇一开一合,“我啊,想去很远的地方,到处看看。” 语气带着些许戏谑,但是表情认真。 这是傅启明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同时这是他见曲式微的最后一面。 后来他再去寻欢楼,就不见人了。据说是从良了,听说那人,是个俊朗的士子。 他永远不能忘记那双眼睛,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笑起来如同月牙的眸子。 他从小贩做成了大商人,走南闯北,走了很远的路,看了很多的地方,再也不会涨红了脸,却半天说不出话了。 可是,他再也没有见她的机会了。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在空气中散开。傅启明说:“公子,我一看见你的眼睛,就想起她。” 第13章 变故 桢卿低着头端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千万种话语在嘴里转了又转,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傅启明嘴里的母亲,和他记忆中的母亲,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动了动嘴唇,说出来了一句话。 “傅大哥,你愿不愿降?” 傅启明一讪:“公子啊,我当然知道,和朝廷是打不赢的。但是,我就直说了吧。我是个商人,我看的出来跟着严棋混,看不到明天啊。不如我自己带着兄弟们拼一拼。” 桢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傅大哥有所不知,严副将身体抱恙,皇上又对他多有不满。如今已派我家王爷前来督促,你跟着的,并不一定是严副将。” 傅启明一愣,进而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傅某,愿意跟随楚家!” “好!”桢卿起身,笑眯眯地告辞。 刘木一看了看桢卿的脸色,问道:“怎么样?” “一切顺遂。”桢卿回。 “可是我看公子脸色很差?”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桢卿抬手揉了揉眉心。 傅启明嘴里的那个江南名妓,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印象中的母亲总是无心梳妆,只有偶尔会揽镜自照。他从未见过母亲跳舞,或是弹琴,母亲总是靠做针线活,或是洗衣来养活他。罕见的心情好的时候,会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但是大多数时候,母亲是焦躁的,易怒的,永远咒骂着他不见踪影的父亲,永远对他重复着不要相信别人,不要把心掏给别人。 除了我没有人会爱你的。 桢卿突然想起楚西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深夜,守门的侍卫被人叫去喝酒。眼见人离开了,桢卿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严棋的房间。 仍然在昏迷中的严棋身上扎满了银针。 军医给他施了针,又灌了药,目前看来,除了人还是昏迷不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桢卿默默地看了一会,伸出手拔出一根银针,然后将针尖抵上了他的脖子。 漂亮的脸在如水的月光中苍白如雪,手腕使劲,银针刺破皮肤,一点一点往里深入。 一只手猛的掐住了桢卿细瘦的脖子。严棋竟然醒了过来! 脖子像被铁钳夹住一般无法呼吸,桢卿仍然一点一点地将银针往里送。 渐渐的喘不上气来,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手一点一点脱力。 两人的手几乎是同时垂下来。 严棋双目圆睁,手还是维持着紧握着的姿势,却已经摔落在床沿。 桢卿撑着地剧烈的咳嗽,为了减小动静,他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闷声咳着。 过了好一会,桢卿才勉强站起来,在严棋眼皮上轻轻一抹,然后摆好他的手。做完这一切,他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门,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清早。 桢卿和楚西一同用早膳。 楚西问:“劝降的事情怎么样了?” 桢卿:“一切都好。” “刘木一说,你和对方单独聊了聊。怎么回事?” 桢卿皱了皱眉,“没什么。” 楚西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喝粥。 低下头,他看见桢卿露出的一小截脖子上有一点紫红色的痕迹。 !!! 他立刻反应过来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掐痕!手一伸就打算把桢卿捞过来看个究竟……手指动了一下,桢卿把碗放下,站起身来:“我出去走走。” 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走了出去。 楚西看着桢卿那张冷冷的脸,默默收回了手。 算了。 桢卿前脚刚走,后脚一个士兵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王爷!严副将死了!” “什么?楚西站起身快步朝安置严棋的房间走去。 “小人早上见没有动静,就自己进去看了看,严副将已经没气了。” 楚西“嗯”了一声,推门而入。 严棋趴在床上,背上的银针还未取下。 楚西走过去看了看。严棋一只手呈现出一个别扭的姿势,仿佛在抓着什么。 桢卿脖子上的痕迹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楚西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下:“派人收拾好,将遗体送回他的老家。” “不需要仵作来吗?”一个士兵战战兢兢地问。 “不用了,是毒发身亡。” 楚小王爷发了话,旁人哪敢再说些什么。楚西看着站在门口的桢卿,走了过去。徐桢卿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旁观发生的一切。 楚西第一次一句话也没有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桢卿收紧了手指,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下午,傅启明的降书就到了。 这降书写的诚恳无比,先是说明zaofan实在是迫不得已,再说对楚王的风姿仰慕的紧,愿意在楚小王爷的麾下,为国效力,只要有饭吃就好。 楚西自己回了信,命人送去。他头疼的很,不敢去问桢卿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他直觉严棋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 但是,但是,他不敢想。 有着那样透彻眼睛的徐桢卿,怀里抱着将军就能很开心的徐桢卿,倚在美人塌上晒着太阳的徐桢卿。他不敢去想,不愿意去想。 虽然他讨厌严棋,但是并没有希望他死。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不知所措,临安解决了,一切都好,只有他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楚小王爷到达临安三日,义军便投诚。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五万军队收入自己麾下。消息传入京城,楚远之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他大笔一挥,便把楚西提成了副将军,顶替严棋的位子。 失去一个没用的,没什么所谓。 他更加关心的,是那个西疆世子送来的求和书。 拓跋鸢表明自己一时间鬼迷心窍,愿意称南朝为帝,缴纳岁贡,永不侵扰。 楚远之露出了一个微笑,终于,烦心事少了一件。 有了西疆的纳贡,一年年入不敷出的财政就可以得到改善了。拓跋鸢乖乖退守,就可以命楚术班师回朝,抽出兵力去对付义军。 朝臣们对此大加称颂,说都是上天眷顾新皇,暗中助楚将军大胜。 我的确适合这个位子,连上天都站在我这边。楚远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吧,我会让南朝重新回到鼎盛的样子。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楚将军,你也可以班师回朝了。 第14章 死亡 楚远之愤怒的盯着跪在他眼前的王朗。 “恳请皇上三思啊!拓跋鸢狼子野心,此举定是缓兵之计,如果让楚将军回来,后果定然不堪设想!”王朗略显臃肿的身子趴在地上,显得滑稽又可怜。 楚远之不悦地把视线挪向窗外。 “攘外必先安内。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 “皇上!” 楚远之摆摆手示意王朗可以退下了。眉目间的不耐和厌烦已经一目了然。 王朗一横心,站起来,道:“如今我朝国势衰微,拓跋鸢乘此机会掌握西疆大权,即便一朝失利,也绝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时机。我朝不仅军力不足,天灾也四起,拓跋鸢坚持数年后,必能攻下。皇上难道不明白?” 这话说的太诛心。楚远之猛地将手中的折子砸了过去。 王朗直挺挺的不躲,被砸的闷哼一声之后告退离去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上不应该不明白,他看得出来,新皇是心系南朝的。 一旁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严世高这时候回过神来,将被丢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来,说道“王大人就是太死板了。那拓跋鸢在乱军之中摔下马,据说摔断了骨头,站都站不起来呢。都不能带军打仗了,我们怕他作甚?再说主要兵力都放在外面,里面就不管吗?”严世高说着,给楚远之上了茶。 楚远之轻飘飘的剐了一眼弯着腰的严世高,不置可否。 班师回朝的圣旨还是自京城发往西疆。 楚术苦笑一声,就同徐墨一同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楚术心里清楚的很,这是拓跋鸢的缓兵之计。但是他又能怎么办?他必须服从于皇上,从祖祖辈辈开始,楚家就在服从于皇上,一边卖力,一边获得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 绝对服从,就是一条铁则,楚家的每一任家主都一丝不苟的遵循着这条基本准则。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被信任,才不会在一次又一次权力的倾轧之中灭亡。从小,他们就被灌输着这条铁则。 楚术如此,楚西亦是。 还好,这样就能赶上楚西的加冠礼了。 一切暂时安定了下来。 楚远之龙心大悦,大宴群臣。连带把楚西也升了一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传颂将军楚术的英姿和谋略。 叶上珠派丫鬟去置办了新的水粉胭脂,做了几身新衣裳。 再过一月,楚西的及冠礼就到了。楚远之特命他尽早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班师回朝。 楚西试了他的新衣服,带着满腔的豪情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好一个眉目英挺,气宇轩昂的男儿,他以后,也会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名将。无论是什么,都不会阻止他取下敌人的首级。 突然间他听到外面一阵慌乱。隐隐有嚎哭声传来。 他皱了皱眉头,正高兴着呢,丧气。他喊了侍卫:“刘木一,去看看怎么了。” 一会儿后,刘木一回来了。 平日里老实沉默的刘木一眼眶通红——后面还跟着徐桢卿。 披麻戴孝的徐桢卿。 楚西一愣,拔腿就往外跑。 王府张灯结彩的院子里,放着两具棺材。 叶上珠穿着藕粉色的齐胸襦裙——她向来嫌太嫩了不穿的,呆呆地站在一边。扶着她的侍女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楚西愣愣的走了上去。 颤抖着抬手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淡淡的腐臭,青白僵硬的皮肤,尸斑下依稀看得出英挺俊朗的眉目。 正是楚术无疑。 楚西难以置信的后退一步。 耳边楚术的侍卫断断续续的说:“王爷和军师回来的路上遇刺……我已先写信……谁知我们先到……,小王爷节哀……” “明年你及冠礼前我定能回来。” 父亲的话语突然从一年前的秋日抵达了楚西的耳畔。 叶子在秋风里簌簌而下,楚西感觉很冷。他转身朝屋子里走,便看见桢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桢卿脸庞如玉,琥珀色的眸子像起了雾,抿着毫无血色的唇。 楚西默默的走到桢卿面前,闷闷的说“桢卿,我没有父亲了。” 桢卿踮着脚,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知道,我也没有了。”他说完就径直走过去,蹲在徐墨的棺木旁,掀开了白布。一寸寸仔细的看着徐墨的发丝,眼睛,鼻子,嘴唇,喉咙,指尖。 然后直起身,晃了一下,砰地倒在了地上。 喜事办成了丧事。楚远之下令追封楚术为护国大将军,修朝一月。 王府中那些为了准备楚西及冠礼挂上的饰品都收了起来,换上了白绸。楚西像是丢了魂一般,整日在院子里练武。练到练不动了就去灵前跪着。 徐桢卿就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他练武,桢卿就坐在一边看兵法。他跪着,桢卿就在边上一同跪着。 跪着跪着,就一歪倒在了地上。 楚西木着脸,继续跪。 已经是深夜了,灵堂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过了一刻钟,楚西终于还是站起来把徐桢卿拖回了屋子。丢到他的雕花紫檀木床上。然后去叫大夫。 “楚西……” 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呢喃。 楚西只得重新回来,蹲在桢卿床前。 “我,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桢卿小心翼翼的说。 楚西脸瞬间黑成锅底。桢卿一言不发的爬下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来。 一坛桃花酒,楚术酿给叶上珠喝的那种。楚术每年都酿,酒柜里有一整排一整排的桃花酒。这一坛是桢卿找叶上珠要的。 桢卿给楚西倒了一杯,搁在他面前。轻轻的说:“喝吧。” 熟悉的酒香,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叶上珠失去了丈夫,楚西失去了父亲。一年前还在雅室里谈笑风生的人,一年前还皱着眉毛训斥他的人,一年前信誓旦旦说要回来参加他的及冠礼的人,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具会腐烂会发臭的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是他的父亲,他最想成为的人。 眼泪打着转儿,桢卿慢慢的向他挪过来,轻轻的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桢卿比他瘦又比他矮,楚西放任自己歪着头别扭的靠在他的肩上,脖子逐渐发酸,可是一动也不想动。 心里一刻也停不下来的酸疼逐渐平息了一些。楚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桢卿慢慢的对他说:“你还有我的。” 你还有我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燃起一点光芒,我还有你的。是的 这话却像是打开什么开关似的。楚西转身一把抱住他。很快桢卿就觉得肩上冰凉冰凉的,楚西在轻微的颤抖着。 他说了将军当死在沙场……他怎能死在卑鄙小人的刺杀下……他说了我及冠时便回来!桢卿,桢卿……他说了我及冠时回来…… 徐桢卿感觉自己几乎时被勒在楚西怀里,胳膊和脊背被勒的生疼,耳边是一声声的抽噎。他在被依赖着,被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被人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在手里,他轻轻的抬起手放在楚西的脑袋上。 “不哭。”他张了张嘴巴,微不可闻的说。仿佛是跨越了时光,抱住了跪在母亲尸体边垂泪的自己。 秋夜深沉,夜空一眼望不到边,楚西抱着桢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第15章 瞎打 第二天一早,桢卿醒来就看看枕头上的水渍,再看看楚西红肿的双眼。哀叹了一声就拉着楚西去请安了。 下人说夫人在灵堂。 楚西一踏进门就看见叶上珠低着头跪坐在灵前,背佝偻着,好像支撑着她的什么东西突然间被抽掉了一样。 他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个东西,走过去直挺挺跪下去。喊了声:“娘。” 叶上珠站起身把楚西拉了起来。面容憔悴但表情平静地说:“楚西,府中事务有我,你父亲的死,你要为他报仇。” 楚西定定的看着叶上珠鬓边冒出的银丝,道:“母亲放心。” 母子两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言。 叶上珠握着楚西的手领着他给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楚术下葬。 黑色的棺木被家丁用粗麻绳绑起来缓缓地放入预先挖好的墓坑中。虽是深秋,家丁们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家丁粗重的呼吸,绳子和棺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棺木触到坑底发出沉闷而细微的声响。然后是土块落在棺木上的声音,有大有小,淅淅沥沥。如同落下的秋雨,徐桢卿站在他身后撑着伞,雨不断滴落在伞面上,也是淅淅沥沥的。泥土的气息,枯叶的气息,雨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 楚西看着那块新立的墓碑,说:“父亲原先同我讲了,一个将军,若是能马革裹尸,也是荣耀。” 徐桢卿把伞面朝他的方向倾了倾。叶上珠抬手摸了摸眼角。 三月后,拓跋鸢再次来犯。皇上新任的兵部尚书楚西主动请缨,据说是要为父报仇。桢卿随行。 此时已是隆冬。楚西带着将士一路北上。 一路上流民不断。一天傍晚,楚西的侍卫刘木一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来了军帐。 “王爷,他的父母被西疆蛮子所杀,他说要参军,但年纪差一岁。王爷能不能通融一番,他无家可归,已经流浪数月了。” 桢卿道:“不可。” 楚西看了看少年瑟缩的样子,说道:“有什么关系。让他当个伙夫就行了” 桢卿神色不动:“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奸细,什么人都要。” 楚西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好,拿出一锭银子。“拿着就走吧。” 结果是第二天一早,少年又低着头挡住了楚西的路。 楚西怒道:“你又来干什么?” 少年说:“我想报仇。” 桢卿:“银子呢?” 少年:“被抢了。” 楚西一听怒气更甚,叫少年领路,一直走到一个破败的村子。这个村子没有一亩田地,村民光是些面带凶光的汉子。楚西道:“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我们这的匪村,专以抢劫为生。” 楚西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只得讪讪回去。 继续行军。他还是同意了带上少年。 一路上他闷闷不乐。 徐桢卿问他。 楚西说:“我知道如今世道不好,可是怎会如此不好。我们一路以来,碰上了多少流民……,如今竟还有匪村。” 桢卿道:“笑话。你是小王爷,当然没见过平头百姓的样子。你以为的世道,不过是你的世道。” 楚西被梗的说不出话来。复又问:“你又如何知道?” 徐桢卿道:“你知不知道曲式微?” 楚西道:“谁人不知江南名妓曲式微?不知多少书呆子上赶着写诗给她。只是不知道还良后去哪了。” 徐桢卿微微一笑:“那是我母亲。” 楚西差点从马上掉下来,转头仔细看他。见桢卿虽然微微笑着,但决无玩笑之意。 他继续道:“我母亲生我时得了重病,九死一生。我父亲丢下一锭银子便走了,待我长到五岁,母亲旧疾复发。我父亲的长子得了重病,他就回来寻我。人间疾苦我还是略微尝过的。”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楚西听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给他紧了紧披风。 桢卿低头弯了弯嘴角。 行军半月,大军终于抵达,面临淮水,背抵斜谷,驻扎下来。 楚西吩咐了探子出去打探军情,便回来军帐中。摇曳的烛火下,桢卿一对眸子眼波流转,整个人缩在床上,裹着貂皮毯子。 楚西看着好笑,翻出坛桃花酒来。 “来喝点暖暖。这酒不烈。” 桢卿伸出一细瘦的手接过一只漳州瓷来,小口小口的喝。像猫一样舔舔嘴唇,然后抬起头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楚西得意的说:“这是我父亲做了给我母亲的,我长大之后他就教我如何做了。” 然后突然间像意识到什么事一般,接下来要说的话被突然截断了。人声一停,帐外士兵走动说笑的声音立刻就透进来,一时间静的令人难以忍受。 楚西闷声道:“是拓跋鸢派人杀了他吗?” 桢卿一顿,表情有些微妙,说:“也未可知。” 楚西一声不吭地低着头。 桢卿看了看他那副样子,挪到他面前来,摸摸他的脸。“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哭了?” 楚西红着眼睛抬头,桢卿半跪在床边显得倒比他高了,低着头,柔顺的发丝有些许垂落在他脸上,平时里总是含着一点化不去的冷淡的眸子里印着一点烛火。 楚西问:“你为什么不难过?” 徐桢卿面色一滞,道:“我本来就是冷淡的人,如若不是徐公子的长子傻了,我这个外室之子怕是已横尸街头了。” 这话里终于有了点怨气,楚西却还是觉得心里透不过气。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无论何时都冷冷淡淡的,没见过他哭,倒是常见他笑,只是那笑总是冷冷清清的,楚西看了只觉得难受。所以才会不自觉的去惹他,闹他,想把那层怎么打也打不破的屏障弄碎。 徐桢卿看着楚西也只觉得心里一片无奈。大概这种心思赤诚直白的傻子只有养尊处优的小王爷才能有吧。 楚西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道:“如今西疆的仗,我们如何打?” 徐桢卿勾了勾嘴角,道:“瞎打。” 没错,瞎打。 今时不同往日,楚西拥兵五万的同时,还带了五千私家铁骑——楚家军。楚家军是自楚西□□父时就培养的私兵,在南朝开国打天下时就立下了汗马功劳。装备精良的同时,全部士兵都是体格健壮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的中年或青年,多为父子或者兄弟——一旦有人殒命,仇恨就会化为利刃,无往不利。与此同时,饷银是普通军队的十倍。 这样一支军队,其战斗力无疑是可怕的。 在战斗力得到提升的同时,他们也不像楚术征战时那样缺乏粮草。徐桢卿不顾战事吃紧,坚持要粮草先到。楚远之大发其火之后,无法,只能勒令运粮军队日夜行军。 他们有粮有兵,有足够的底气花时间来摸清拓拔鸢的作战风格。拓跋鸢其人阴险狡诈,胆大心细,和楚术作战时就敢赌一把他们来袭营。把大部队留在军营,派副将前去决战,只为了一个不一定会到来的偷袭。这样的猜测和胆量,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将军能够有的。当然,一举灭掉其他部族一统西疆的年轻王子绝不会是什么善类。 一般的策略绝对有很大的风险被预测到,唯一有把握不被预测到的,就是没有规律。 没有规律,俗称,瞎打。 楚西听完徐桢卿的瞎打策略之后,沉思一会,便表示赞同。 楚西道:“拓跋鸢已经一统西疆散部,如今频繁侵扰,他的目的应改不止于抢抢钱,我们要做好在此地驻扎数年的准备。” 徐桢卿抬起手腕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手腕上细细的青筋衬的皮肤更加的细腻苍白。 楚西不自觉定定地盯着看,随之被桢卿突然猛烈的咳嗽惊回了神思。 “咳……咳咳”桢卿捂着嘴,整个人剧烈地咳起来,单薄的脊背剧烈的抖动着,整个人几乎是有点撑不住的往毯子里倒。灼痛从喉咙里一直往心肺里滚。 楚西整个人一抖,蹭的站起来:“来人!喊军医!马上!” 他手一伸扶住了桢卿,触及时惊觉桢卿已经瘦了太多。日日相见察觉不出来,肌肤相触时才发现骨骼的触感比过去明显了。其实自楚术徐墨棺木横在院子中至今,他也不怎么好过。只是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徐桢卿这个人,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了。 军医看毕道:“军师应是得了风寒,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忧思过重,牵动旧疾”顿了顿,问道:“军师小时候可曾得过什么病?” 桢卿微微喘了口气,缓了缓道:“我未足月而生,刚出生不久便大病一场。” 军医不仅拿同情的眼光看了看斜靠在榻上姿容清冷,面色略有憔悴的桢卿,在心里默默叹了声“美人薄命”。 楚西却抓住了别的重点:“你怎么忧思过重,忧思什么了?” 桢卿面色一梗,默默转头:“战事吃紧,难免忧思过重。” 楚西:“尚未如此吃紧。” 桢卿道:“天性如此。我乏了,我要歇息。” 说完就躺下,朝里转了个身。 一时间无数疑窦都漫了出来,但看着桢卿那铺在身后的鸦色长发,突然一切都变得朦胧和琢磨不透起来。 楚西突然觉得烦躁,迈步到帐外吹冷风。 为什么不过十六岁的桢卿有着如此和年纪不合时宜的深沉?这种成熟和不经意间流出的冷淡像一层阴影一样笼罩着楚西。他年纪轻,他体弱,他应该——是被自己照顾的。然而每每碰到事端,他总是主心骨。 楚西突然痛恨起自己年幼时不爱圣贤书来,如果他多看一些兵法,是不是就不需要徐桢卿为他细细筹谋。 西疆的夜色和京城不同,没有了京城的灯火,浓的像化不开的墨。一轮弯月高悬天际,照的渭水波光粼粼,越过河朝对岸看去也是一片黑黝黝的山。 他们的敌人就在对岸。 他们要守护的土地就在脚下。 徐桢卿的风格堪称难缠。西疆军队每每以为自己打赢了,乘胜追击时往往在路上被弓箭手埋伏。又常常在路上就被东打一锤,西打一棒。同时又不与他做长久纠缠,占了上风就跑。 而占下风时,又不乘胜追击。回营地刚松一口气,就得知南朝军又来进攻。军心刚松弛下来就被迫迎战,结果可想而知。 作战时间也毫无规律。一般雨雪天都不行军打仗,结果好几次暴雨楚西都带兵偷袭。以为摸清了套路,逢天气不好就加强禁戒,他又不来了。没过几天,就着艳阳天,楚西又带士兵杀来。 如此一月之久,西疆士兵烦不胜烦。南朝如春蚕食桑叶般慢慢收复了数百里地。再一次追着楚军跑被打了埋伏的拓跋鸢心情烦躁的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刀回了营。 他咣当一声把刀丢在地上,利落的卸掉盔甲,硬生生的把披风从脖子上拽下来,一双凤眼阴沉沉的吓人。旁边的士兵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一刀砍死。 “哎呀呀,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又被牵着鼻子走了。”一个身穿栗色蜀锦皮袄,腰间绑一根墨色卷云纹玉带,长发乌黑,体型挺秀高颀的少年走进来。 少年眯着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上前就勾着拓跋鸢的脖子讨了个吻。 “司棋,我说过不要往军营跑。”拓跋鸢皱了皱眉头,没什么好气的说。 “我这不是来给你想办法嘛。”司棋撇了撇嘴,从地上捡起那把刀,拿手绢细细的擦拭起来。 “添乱。出去。” “我有法子把他们的军师弄来。”司棋还是慢条斯里的擦着刀。 拓跋鸢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的看着他:“说吧。怎么做?” 漂亮的桃花眼调皮的眯了眯:“我安插的探子还没用呢。” 拓跋鸢听毕,笑着走到他身前来,从司棋手里接过长刀。把锋利的刀刃抵在司棋细弱的脖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寒气从脚底升起,刀刃逐渐施压,拓跋鸢的笑像凝固在了脸上。司棋捏紧了手:“我没有私兵,我派奴隶去的。没告诉你是怕你生气,鸢,你连我都不信吗?” 拓跋鸢收了刀,温柔的摩挲着司棋的脖子,手指抹去渗出的一丝鲜血。“你真是尽心尽力,去办吧。” 司棋挺直着走出营帐,手心里都是冷汗。 他真的怀疑我。司棋心里一片悲哀。 第16章 暗生 京城。朝廷。 “皇上,今儿西疆又传捷报了。”严世高拿着本奏折。 楚远之淡淡的笑了笑:“楚家确是武将世家,世代忠勇啊,将士们一定对如此神勇的将军倾佩不已。” 严世高从这话里品出三分不是滋味来,心知皇上又起了猜忌之心,不由喜上眉梢,假装毫不在意道:“那拓跋鸢心思狡诈,又一统了西疆的各部落,想必极难对付。楚小将军自抵达关外就没打过胜仗,颇有几分前朝开国良将之风啊。” 眼角瞥见年轻的皇帝果然面色一沉。 严世高便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情,说多了反而令人起疑,点到为止即可。 严世高垂下头继续帮皇帝批改奏折。 在楚远之没有看到的角落,小太监严世高眼里,闪着一种坚韧的光。这种光,名为渴望,对权力的渴望。当这种光出现在一个太监身上,一个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上过学堂的太监身上时,它就成为了一种危险。 因为一个不像士大夫那样心中有廉耻的人,他往往能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达成目的。 一个士大夫坐上高位,心中想的是达则兼济天下。而严世高,他只愿越爬越高,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对,所有人,那些鄙夷过他的,嘲笑过他的,轻视过他的,所有人。 从御书房出来的严世高挺直了腰板,虽然他是一个太监,不过作为辅助皇帝批注奏折的秉笔太监,就算是二品大员见到他也要礼让三分。 送茶水的宫女经过他的身旁,福了福身,用黄鹂般清脆的声音问了个安。 严世高看着宫女俏丽的脸蛋和窈窕的身姿,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仿佛已经坚不可摧的心也有些酸疼。 若是我的孩子还活着,说不定也是这么俊俏可爱的少女。 他轻轻叹了一声,往宫女手中放了一锭碎银。 谢谢大人!身后宫女惊喜的道谢。严世高看了看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雕梁画栋,碧瓦朱寰,头也不回的踏着皇宫别致的鹅卵石小路离开了。 朝堂之中。 “启禀皇上。西疆战事即平,应召将军回朝。”一个小官上前说道。 王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严世高门下的门生。 他不做他想,上前一步便道:“西疆战事虽平,但局势尚未稳定,若现在召回将军,恐有变数。” 那小官继续道:“将军拥兵五万,严非将军拥兵仅有其一半,外患即平,如今内乱横生,将军应好好护着京城才是。倒是王尚书虽处朝中,却知边疆局势,我等钦佩。” 这话就是说王朗同楚西勾结了。 王朗霎时惊出一身冷汗。自古以来,文臣武将就忌讳关系过近,尤其是武将在外征战时。 刘成上前一步道:“距西疆收复尚不足月,局势未定,稍加推测就可知。皇上明鉴。” 楚远之神色缓和道:“如此污蔑当朝尚书,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话音一落。士大夫这派都变了脸色。 二十大板,这等处罚太轻! 朝堂之上污蔑将军和尚书谋逆,其罪当诛!皇上仅仅只罚二十大板,充分说明了态度。严党派出无名小辈进言,实为试探,而这试探的结果,可想而知! 楚远之悠悠的说:“将军长久在外,西疆天寒,若是身体抱恙,朕岂不愧对护国大将军在天之灵。” 语毕。 严非便大步上前跪下,大声道:“末将愿代楚将军镇守边疆!” “善!”楚远之眉目间有赞许之意。“便派严非将军往西疆代楚将军。” “混账!”楚西砰的把桌子一蹬。气的几乎发狂。 徐桢卿弯腰把信捡起来,打开看。 看毕。对楚西道:“你打算如何?” 楚西一时气愤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严棋是什么东西?他也打得仗?他巡巡城倒还行,把他派来对付拓跋鸢。不出几日我们这仗就白打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回去!” 徐桢卿听毕脸色瞬间变了:“你要抗旨不遵?” 楚西:“叫我如何遵?” 徐桢卿:“你若抗旨,严党必然会参你谋逆。届时你又如何自处?” 楚西气急攻心,脱口而出:“你就这般懦弱!把我们幸幸苦苦打回来的城池拱手让人?” 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楚西顿时如烧的正旺的火被一盆水浇湿,讪讪道:“桢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桢卿冷冷一笑:“我知你不是这个意思。”说完便转身离去。 楚西想要去追,但奈何心中烦乱不堪,想着还是在帐中冷静想想对策。 桢卿抬手揉了揉额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便往河边走去。 日日待在营帐中,他也该散散心了。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送茶水进去的小兵悄悄的把端茶的托板搁在地上。远远地跟了上去。 太阳将要落山了,一轮红日逐渐贴近江面,满江艳红的波光。这是这荒凉西疆唯一的秀色了吧。 四下无人,桢卿坐在江边,盯着江水中自己朦胧憔悴的脸,忧虑更甚。皇上如此猜忌楚西,难免当初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不猜忌楚术。楚术在军中有十几年威望,又与南派的王朗王尚书同出一门,再加上家族威望,若说楚远之不猜忌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想起那日,徐墨的尸体,伤虽在致命处却伤口干净,与其说是搏斗中的刺伤,更不如说像是毒杀后直接刺伤的。指甲发黑,当初以为是天寒所致,如今想来,是毒也未可知。只是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他无从去证实。只是若是事实,楚西的性命……罢了,我护着他就是。桢卿的笑容不禁有些发苦。 桢卿用右手扶着块大石,缓缓站了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猝不及防被人在后脑一疼。桢卿眼前一黑便倒下了。 再睁眼时,已经换了个地方。桢卿后脑隐隐作痛,双手双脚被紧紧束缚住,被丢在一块地毯上。 地毯上的装饰繁琐华丽颇具异域风情。 这是落在拓跋鸢手上了。 一意识到这个问题,桢卿心里顿时失了方寸。 楚西要怎么办?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下他真要抗旨了。万一失去冷静强攻怎么办?强攻不下怎么办? 有脚步声传来,一双皮靴出现在桢卿的眼前。拓跋鸢蹲下来,伸出右手狠狠的捏住桢卿的下巴。 “嘶——” 桢卿疼的表情都有点扭曲。 鸦色的长发散乱着,眉目不似西疆人的浓烈,眉毛微微皱着,精致单薄的长相。憔悴反而给与了他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尤其是桢卿不过才十七,稚气尚未全消。 只知道南朝军师年纪不大,却没有想到是个如此的——美人。皮肤薄薄的贴在下吧颌上,仿佛一捏就要碎了,拓跋鸢不觉手一松,挥手让人给他松绑。 桢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服,给拓跋鸢行了个礼。 “久仰王子大名,未曾想竟能今日得见。” 声音清冷略带沙哑。笑容礼貌疏离。 拓跋鸢抱着手臂,笑了笑。“我才是久仰军师大名。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军师有如此绝色呢?” “不知王子打算如何?” 拓跋鸢道:“拿你换地五百里,不知你家将军愿不愿?” “你总共攻占不过三百里,凭何开口要五百里?” 拓跋鸢一步一步地像桢卿靠近,宛如一只毒蛇嘶嘶地吐着红信,“我军将士的人命,不值百里地?” 目光落在桢卿细瘦挺直的脖子上,锁骨露出一小截,剩下的部分延伸进衣领之中,淡淡的阴影。 拓跋鸢压低了声音:“或者军师愿意委身一下,或值百里地也未可知。” 桢卿猛的后退一步,拉了拉衣领。 拓跋鸢哈哈大笑起来:“司棋,你果真有一手!” 站在他身后司棋僵着脸道:“把军师请下去好好关着!” 拓跋鸢回味着桢卿那张对于西疆人来说过于柔和秀丽的脸,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右手。 桢卿被两个西疆士兵拉下去,推进一个简陋的房子。门口两个士兵把守——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是大阵仗了。 门被砰的关上。桢卿环顾四周,房中除了墙壁什么都没有,只有些微的光从门缝中透进来。 看来暂时是没有指望逃出去了,桢卿哀叹一声坐在地上靠着墙,闭目养神。 这边南朝营帐中。 冷静下来后,等了一会不见桢卿回来,楚西一把掀开门帘,问了一边的士兵,:“军师呢?” 一个答道:“好像往河边去了。” 楚西一听就烦了,河边风大的很,那个病秧子跑去吹什么风。回营帐拎了件披风,就快步往河边走去。 太阳已经快要沉下去了。晚风呼啸过乱石滩,吹的楚西一哆嗦。河边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 楚西感觉心里有些不安,他一个人跑哪去了,太阳都要下山了。我什么脾性他不知道?和我发什么脾气?啊?人呢? 人呢? 低头四下看看,一块大石下的野草被压了下去一大片,约莫有一人长。 完了! 楚西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拔腿往回跑。刚冲进营地,刘木一就带着一脸慌张的表情迎上来,手里一封信。 “以五百里地易军师,不知将军愿否?” 字迹飞扬跋扈,洋洋得意似乎要冲破信纸,狠狠地抽楚西一巴掌。他几乎有些眩晕。 “将军!”刘木一扶住了他。 “无妨。”楚西咬牙切齿道。 然而第二日一早,严非就出现在楚西面前。一同出现的,还有宣旨的太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将军戍边数月,便收复失地,朕心甚悦。西疆已平,天气恶劣,特招将军回京。严将军代其戍边。……” 太监道:“接旨吧。严将军。” 楚西握紧了拳头,跪下,硬邦邦地道:“谢主隆恩。” 太监离去了,严棋上下打量了军帐一番,眼光最后落在两眼一圈青黑,眼里满是血丝的楚西身上。 “楚将军似乎十分辛劳,不过下官愿为将军分忧。还请将军交出军令。” 楚西目恣欲裂,狠狠地瞪了一眼严棋,从怀中掏出一块虎状的碧玉,“啪”地拍在桌子上。 “严将军,恭喜。”楚西冷冷道。 司棋拿着一封信交给拓跋鸢,“对方是疯了。不愿换。” 拓跋鸢闻言皱着眉毛接过,打开看了看,赫然四个大字“不要也罢”皱着眉道:“走,去看看那美人。” “你的将军疯了。”拓跋鸢一脚踢开门,居高临下的看着靠墙坐着的桢卿。“他不要你了。” 拓跋鸢阴邪美艳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寒毛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直立的笑。军师抬起了头,秾丽的眉眼之间,淡漠冷静的神色更加明显。桢卿一言不发。 拓跋鸢一挥手,便有西疆士兵压这俘虏走上来。还有一个托着笔墨纸砚。 这俘虏大概十多岁,面黄肌瘦瑟瑟发抖,哆嗦着喊道:“军师救我……” “你写信给他,无论写什么都要叫他来换你。不然我便将这南朝士兵的肉一刀刀割下来。”拓跋鸢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的刀。 “这士兵我不认得。”桢卿木木地说。 拓跋鸢手起刀落,随着一声惨叫,那俘虏的腿顿时血流如注。 桢卿看也不看,默不作声。 “我听说军师心善地连来路不明的小鬼都收入军中,今日看来未必如此。” 桢卿厌恶地看了一眼满地的污血,不说话。 这反应和传闻大相径庭。拓跋鸢极为感兴趣地凑近了桢卿。 满室浓重的血腥味和□□中,那双柳叶般的眼睛不起半点波澜。 拓跋鸢把刀子丢给手下。“一刀刀慢慢割。” 尖锐嘶哑的哀嚎越来越微弱,血腥味愈发浓重,桢卿始终没有改变一丝丝表情,血流过来浸湿了他的衣角。桢卿撩了撩衣袍,仍旧神色不变。 拓跋鸢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琉璃色的眼珠好像没有感情一样,没有丝毫的不忍和怜悯,毫无同情和软弱。 拓跋鸢笑了。 “军师,看来你和你的将军是一路人呢。” 话音一落,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池塘,桢卿眼里闪过一丝仓皇。 敏锐地捕捉到这丝仓皇的拓跋鸢眯了眯凤眼。 “军师,他不要你我要你,如何?” 桢卿这才开口:“不行。” 拓跋鸢丝毫不急,幽幽的说:“楚西满脑子仁义道德,热血忠肠,心里边都是朝堂天下,哪里容得下你这个小小的军师。你好好想想吧” 桢卿闭上了眼睛,丝毫不动。 拓跋鸢恨恨地看他一眼,起身便同司棋出去了。 门刚关上,桢卿低下头把脑袋搁在膝盖上,手微微发抖。楚西,不要他了?不,不会的。桢卿深深吸了口气,他那种人,绝对不会置我于不顾。 这想法一出,桢卿就愣住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相信楚西了。 第17章 情愫 严非摩挲着手中碧绿的兵符,惬意地往太师椅上一靠,对一旁的士兵道:“楚将军回去了?” 士兵道:“今早不见人,应是昨日就连夜回去了。” 严非哼地冷笑了一声。 那士兵撇了撇嘴。 此刻桢卿正缩在墙角,艰难地啃一个冷硬的饼。这几天他天天吃这个玩意,不过在敌人手里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拓跋鸢没对他用刑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砰! 一个西疆兵士踢门而入,盯着他看了看,就嘿嘿一笑,蛮横地把他拉了出来。胳膊被狠狠钳着,连拖带拽,桢卿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走进一个营帐,那士兵用西疆语对里面的侍女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桢卿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环顾四周,只有几个侍女打扮的女人在这个营帐里。他没有反抗的打算,几天没吃好没睡好,对着女人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一个侍女走上前来,用生硬的汉语道:“你,洗干净。我们,打扮你。你,侍奉,大王。” 然后领他走到一道帘子后面,有澡桶,里面热气腾腾。伸手就要脱他的衣服。 桢卿黑着脸道:“我自己来。” 侍女乐得清闲,待在外面。 桢卿一边默默地洗,一边考虑对策。拓跋鸢见自己没什么用,就想拿来当暖床的吗。罢了罢了,见机行事吧。 帘子被拨开,一张被热水熏得有些发红的脸出现在侍女们的眼前。 这个中原人长了一张太别致的脸,不同于西疆美人的艳丽,眉眼细长清丽,一粒红痣仿若一点血,衬的脸色白的惊人。 侍女暗自在心里惊叹了一下,觉得有些怜惜,这样出尘的美人…… 桢卿默默地任由侍女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突然,外面一声轻响,他敏锐地听到了一点轻微的脚步声。 “啊!” 伴随利刃刺入routi的声响,侍女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尖叫。桢卿猝然转身。楚西一手拿着把短刀,一手丢开尸体。一双眼睛亮的骇然。 “桢卿!快跟我走!” 桢卿立刻起身,飞快地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一匹战马候在帐外,楚西扶着桢卿上马,自己也随后翻身上马,狠抽一鞭!战马吃痛,横冲直撞地往前跑。 “俘虏跑了!”伴随着大喊,西疆士兵紧随其后,几只利箭破空而来。 拓跋鸢正在帐中议事,闻声立刻起身,拿起挂在一边的弓箭,踏出帐门。对着快要消失的身影,挽弓拉箭! 楚西闷哼一声,抖了一抖。桢卿着急道:“你中箭了!” “不碍事。” 迅疾的马蹄声裹挟着风声,眼前的场景迅速地向后略去,桢卿抓紧了楚西的袖子。 “没事了,逃出来了。”楚西又说。 “嗯。”闻到血腥味的桢卿觉得有些鼻酸眼热。 不知道跑了多远,楚西终于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脚一落地,就腿一软跌坐在地。桢卿吓了一跳,连忙从马上下来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去看他背后的伤,伤在左肩胛下,血已经浸透了衣衫,箭簇深深没入皮肉之中。 桢卿脸色瞬间就变了。 楚西把手中的利刃递给桢卿,道:“帮我把箭杆砍断,不碍事。” 桢卿接过那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刀,冷冷地说:“趴好。” 声音跟冰淬过一样,楚西没听过桢卿这样说话,下意识按他说的趴在地上。桢卿半跪在他身边,一点点把被血浸湿的衣服划开,露出伤口来。拓跋鸢使用的箭是带倒刺的,楚西带伤骑马,伤口愈发皮肉翻卷,显得狰狞。 桢卿皱着眉毛,拿袖子轻轻地把血擦掉,幸好他的衣服刚刚被侍女们换新的了,足够干净。 桢卿深吸一口气,上下就是两刀,伤口割开,楚西顿时一声嚎叫,像砧板上的鱼一般弹跳了一下。 “别动!”桢卿厉声喝道,沙哑的嗓音几乎有点破音。 楚西顿时不敢动了,虽然背上火烧火燎的疼地他想哭爹喊娘,不对,没有爹可喊了。楚西不知怎么的有点想笑。 楚术去世数月,这是头一回,他能用堪称坦然的态度面对了。 桢卿似乎对他背上的伤处理了一下。 然后才扶着他坐起来,让他左肩靠着自己。 楚西转过头看桢卿,好像瘦了很多,不过气色倒是不错——不对!他怎么跟姑娘似的涂脂抹粉了! 楚西猛的坐直,疑道:“你干什么把脸弄成这样?” 桢卿别过脸:“拓跋鸢干的好事。” 楚西纳罕道:“他又不是山大王,强抢什么民女啊?再说,你再怎么好看,那,那也是个带把儿的啊。”他这话说的理不直气不壮,实话说,他自己就对别人有些非分之想,楚西感觉血液的流动都加快了。 桢卿瞬间就火上头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自己都还没问他干什么一个人就敢闯龙潭虎穴,他倒好,纠结起这个来了。 桢卿立刻就狠狠瞪瞪了他一眼:“不知道龙阳断袖吗?” 楚西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飞速靠近他的脸,一脸紧张道:“他……他……他没……” 桢卿用吃人般的眼神直盯着他,楚西一脸紧张,大片的恐慌藏在他眼睛后边,悄悄的探了个头。 若是他……,我该来早些!楚西不由自主的想。 “没有。”桢卿一见他那一脸七上八下,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叹了口气,神色罕见的温柔了:“你不是来了吗?” 侍女们的手艺真的是好,脂粉遮住了桢卿一脸的憔悴,也柔和了他甩不掉的三分冷硬。眼角的一点嫣红,把桢卿吝啬显露的一点温柔晕染了个十成十。长发披散,一缕发丝顺着白皙的脖颈落在清晰的锁骨上,没入衣领。一双澄如秋水的琉璃色眸子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楚西感觉莫名地有些晕乎乎,有些不敢直视得转过头。只在心里默默道,桢卿真好看,怪不得拓跋鸢也想抢了去,不过,桢卿只是我一个人的。 楚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经历了这么一遭,显得脸皮跟一块破布似的挂在脸上,简直可以用嶙峋来形容。这张嶙峋的脸上挂着小姑娘怀春似的笑容,违和地像姑娘们在怒吼的黄河中嬉水似的,不见娇羞,但见诡异。 桢卿却天赋异禀的从这摊子违和中品出了点甜,也笑道:“好了好了,楚大将军,我们现下如何?” 这话像一瓢凉水似的浇在了楚西怒放的心花上,楚西怏怏道:“军令交给那混账了,拓跋鸢头天才威胁我,第二天圣旨就到了,我没法……我就自己跑来救你。” 桢卿摸了摸他的头,道:“无妨,幸好你没抗旨。” 楚西环顾四周,道:“不好,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了。” 桢卿道:“司南带了吗?” 楚西闷声道:“没有。” 桢卿立刻就在刚才随手摸过的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 这边严非刚好撞上了拓跋鸢的□□口。竟然被人单枪匹马地从自己营中把人救走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拓跋鸢把看守的通通砍头,再气势汹汹地攻打过去。 严棋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虽说他是个武举状元,但多半有些严世高亲故的加分,只能纸上谈兵,打打流民土匪。拓跋鸢发现对方换人了,讨人嫌的军师不见了,上战场如打鸡血的将军也换人了,领着如狼似虎的西疆士兵追着严棋打。严棋叫苦连天,苦苦支撑。 兵权你是拿到了,但也要看你拿不拿的稳呀。 苦不堪言的严将军,上去的奏折全是战败的消息。 楚远之面沉似水,责问道:“不是说西疆战事已平,为何又出了这么多幺蛾子。严世高,你给朕解释一番!” 严世高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承受着天子之怒的他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陛下,陛下恕罪。” 楚远之丝毫不为所动,眼神阴翳地盯着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严世高。 严世高哆哆嗦嗦道:“严将军……乃是名将,此次屡战屡败,应……应是有隐情。听说……军师徐桢卿曾被拓跋鸢俘虏,如今……他和楚……楚小将军一同下落不明。那拓跋鸢便……便如有神助,严将军却屡屡战败,其中种种,望……望皇上明察秋毫。” 楚远之一愣,怒气稍缓,挥手令他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年轻的皇上,香炉静静地燃烧。他站起身来,踱步置窗前,沉默地盯着窗外的暖阳。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冬雪消融,已有嫩芽偷偷冒出。 楚远之一双凤眸黑沉得令人心生寒意。 通敌吗?zaofan吗?知道了吗? 一双薄唇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就……一并解决吧。 才踏出房门,严世高就挺直了佝偻的身板,脸上的惧怕消失的无影无踪,丝毫不见刚才在天子脚下瑟瑟发抖的样子。 幸而冬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天即将过去,天气还不算寒冷,加上他们俩还有一匹马。桢卿虽然给了楚西一记爆栗,但也有的是办法辨认方向。 唯一担心的是楚西的伤,不能静养休息,即使紧紧包扎也时常开裂流血。幸而楚西从小习武,身体扎实,不然这种程度的伤,若是换做常人,一定早就倒下了。 不出几天,他们就走回了淮城内城。 楚西趴在桢卿的肩上,胳膊绕过他,松松的牵着缰绳。勒马在城门前,守门的士兵一看他俩的长相,立刻喜笑颜开,上前行礼,恭敬道:“上头正派我们到处找两位军爷呢,可算是找着了。” 看来他们失踪的这两天,是惊动了京城啊。 郡长听到消息后,立刻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入府上,安排大夫,马车,食宿。道:“皇上听闻楚王失踪,十分担忧,特命下官好生寻找,可把小人急的。如今可算是好了。” 上好了药,处理好伤口的楚西趴在床上,实在头疼的不想听唠叨,便开口道:“本王知道了,劳郡长烦心。我劳累的很,恐怕要歇息了。” “好好,下官这就退下了。徐公子,下官另备了一间房,请随下官来。” 徐桢卿正要出声,楚西就说;“不用。他和我一起。” 郡长一愣,退下了。 桢卿转身趴在床沿上,道:“你就不担心,我睡觉会压着你的伤吗?” 好像自从拓跋鸢手中逃出来后,桢卿就有了一点变化。 说不上是哪,就是脾气好了一点,温柔了一点,黏人了一点。 楚西看着桢卿的侧脸,道:“不担心。” 不知怎么的,好像有一道暖流涌入了他的心中,那份空落落的地方不知不觉被填满了。得知桢卿被俘虏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空了,空的他方寸大乱。而现在,提起的五脏归了位,自父亲去世后,他空落落无处安放的心脏终于被填满了,稳稳地落了下来。绷紧多日的神经松懈下来,睡意立刻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第18章 心悦 楚西渐渐睡着了,桢卿一动不动地坐在小凳子上,趴在床边盯着他。 形状漂亮的眼睛情绪复杂,藏有一丝丝温柔的底色。好像封闭的世界被撬开一个小口。 八岁时,炭火烧尽的屋子里寒气逼人,母亲死去多时的身体愈发僵硬。桢卿跪在一边,没有流泪。从那一天起,桢卿自认为失去了世界上唯一可以爱的人。从出生起,他就没有见过善意,除了母亲怜爱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教给他,只有母亲,甚至用生命给他一个将来。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却来救他,冒着死的危险。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讨人嫌的笑着看他,会为他着急,会逗他开心,会亲近他,会做一切母亲曾对他做的事情。可是,不,不一样。他和母亲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呢?桢卿微微蹙起了眉毛,过了一会,一层淡淡的红悄悄爬上了脸庞。 他想起了侍卫常用来打趣的话“跟情郎似的!” 情郎吗? 桢卿的目光渐渐凝聚在楚西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上,裸露的肩膀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明明已经看了这么多天的桢卿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看下去,把脸埋在了蓬松的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西被饿醒了。眼一睁就看见桢卿趴在他身边,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用右手撑着起来,把被子挪了一半到桢卿瘦小的脊背上。 被子刚碰到桢卿,桢卿就动了动,悠悠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道:“什么时候了?” 楚西看了看天色道:“酉时了。” 楚西身上有伤,便命下人将一张桌案置于床榻上。上面放饭菜。桢卿脱去鞋子,也爬上床来。伤在左肩胛骨,故而楚西左手不能乱动。楚西右手拿着勺子在碗里戳一下,送到嘴里,再在菜里戳一下,半天戳不起一块冬瓜。 桢卿叹了一口气,拿筷子夹起那块不听话的冬瓜,放在他的木勺中。 楚西一口吃掉,笑道:“多谢军师相助。” 桢卿几口扒完自己的饭,放下碗。再一手拿起对面的碗,一手夺过对面的勺。舀了满满一勺饭,送到楚西嘴边。 楚西面色诡异地盯着桢卿。 “吃啊。” 楚西机械的张大嘴巴,桢卿一把把勺子伸进去。 “好多。”楚西两腮鼓鼓的,一边艰难的咀嚼,一边发出抗议。 桢卿再次舀了满满一勺,楚西无奈的不再言语,张嘴就是一口。 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楚西把饭菜吃的精光,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下人把饭菜撤下去之后,楚西忍不住又看了看桢卿,嘿嘿笑起来了。 桢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楚西道:“我今日可被贵公子照顾了,不得开心么?” 桢卿“扑哧”一声笑了,轻轻地说了一声:“我本来也就不是贵公子啊。” 是夜,身边的楚西已经睡着了。健壮的身躯随着浅浅的呼吸声起伏着,桢卿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心中思绪烦扰不能入眠。尽管如此,耳边浅浅的呼吸声却使他感觉无比安心。 “唔。”楚西从睡梦中被人推醒,刚想出声,便发现自己被人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淡淡的药香传入鼻端。 “有人。”桢卿凑在他耳边说,呼出的气体温温热热地扑在脸上。 楚西一个激灵醒了,悄无声息地跳下床,一把抓起桌上的短刀。桢卿扶着他躲到了屏风后面。 刚一站定,一道暗器就从屋顶落下,金属的反光一闪,尖刺形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的暗器当的一声插在床上。 楚西背后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黑暗中,心脏在疯狂的跳动,楚西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 察觉到床上没人,一个黑影轻轻地落在地上。原地站定之后,转身朝他们藏身的方向走去。 那两人和他,不过一个屏风之隔。 被发现了。楚西绷紧了肌肉,对生命的威胁让他暂时忘记了肩伤。 不等对方动手,楚西原地暴起,铮亮的短刀划破屏风,朝前方扎去! 那黑衣人在瞬息之间后退一步,以小臂抵挡住刀尖,护具和短刀碰撞, 咣的一声,两人错开。 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对方立刻冲楚西的要害出手。楚西自小习武,且有名师教导,一时之间竟有些招架不住。 楚西一边抵挡,一边暗暗心惊,能够毫不费力压制他的,绝对不是简单的手笔,如今他有肩伤在身,而桢卿手无缚鸡之力,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香炉凌空飞来,正中那刺客后心,楚西抓住时机,一刀刺入。把对方钉在地上。 扑哧一声,鲜血咕噜噜冒了出来。那人犹不死心,桢卿捡起香炉,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砸。 这下好了,完全晕过去了。 楚西一松手,立刻疼的站不起来。伤口全部崩裂了,鲜血浸透了绷带。 桢卿一抬头借着月光看见了他青筋纵横,冷汗如瀑布的脸,立刻慌了神,跨过地上昏迷的人,把楚西扶到床上去。 借着烛光,桢卿紧紧地皱着眉头,将止血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上,然后重新包扎。 楚西“嘶”了一声,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幸,幸好,不然要连累你了。” 桢卿手上一紧,楚西“嗷”了一声。桢卿这才闷闷的说:“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连累可说。” “欸,军师,你刚才那一下子真准。” “嗯。” “他是谁派来的?该不会是郡主吧。” “不会,郡主没有理由。” “拓跋鸢?” “有可能,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哪” “那……还有谁?” 桢卿一言不发。 楚西纳罕地把头扭过一个艰难的角度,看见桢卿垂着头,脸上神色不明,半晌,桢卿突然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我们退隐吧,好不好。” 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似乎在隐隐泛着水光,桢卿顿了顿,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楚西粗粝的脸上,“我们不要回京城了。好吗?” 昏暗的烛光下,桢卿眼下的一颗红痣愈发艳丽,衬得他整个人死人一般苍白瘦弱。 楚西的眼神落在那微微有些颤抖的薄唇上,缓缓的说:“严世高?” 桢卿不说话。 蜡烛静静地燃烧着。血腥味和烛光纠缠的让人有些晕眩。桢卿静静地看着他,渐渐地靠近了他,轻轻地把自己颤抖的唇印了上去。 微微颤抖的睫毛轻轻地扫过。 眼前一黑,唇上被温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碰。头脑里回旋的思绪被一柄温柔的利剑一刀斩断。楚西脑袋一蒙,什么刀光剑影宦海风波全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了。桢卿直起了身,面无表情地别过了头。 楚西吞吞吐吐地说:“你……你为何?” 桢卿勾唇笑了笑,眼底烛火摇曳,道:“我心悦你啊。” 楚西轰的红了脸,隐隐有热气从头顶冒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的他四魂去了七魄,如在梦中般飘飘忽忽地说:“我……我也……我也……” 桢卿扑哧一笑,道:“我知道了。” 楚西嘿嘿地笑了。 地上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桢卿回头一看,那刺客已经醒了,正一边用惊慌的眼神盯着他们,一边撑着往后挪动。 桢卿拿起刀,走到那人面前,一脚踩住那人的腿,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呵呵地笑了一声:“不可能告诉你。” 桢卿蹲下来,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低着头把刀扑哧一声捅进他的大腿。 那人一声闷哼,狠狠地等着桢卿。 “谁派你来的?” 桢卿一抬头,眼尖的看着眼前的人下颌一动,心道不好,已经迟了。 派来刺杀的人舌底通常压有□□,一旦被抓住就可以吞下自尽。 桢卿站起身,啧了一声,把刀丢在一边。 转身对楚西道:“我忘记他有可能带□□了,问不出来了。” 楚西刚才被桢卿拿刀捅人吓的有点回不过神,愣愣道:“哦,好。” “好什么好?”桢卿伸手捏了一把楚西的俊脸,皱着眉道。 这手下的着实不轻,楚西瞬间回了神,刚才发生的一切终于在他的脑袋里产生了意义。 他说:“那……你今晚可以陪我睡觉了吗?” 第19章 狼群 怀里抱着桢卿睡着的时候,楚西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桢卿亲吻自己的时候,似乎打乱了什么思绪。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一个旖旎的吻就淡淡地掩盖住了一切,让楚西得以在暗流丛生的世界里,往温柔乡躲一躲。 当一缕晨曦照进屋子的时候,桢卿已经醒了,但是没有起床。他把自己安置在楚西身边,仰着头看他的脸在逐渐被晨光照亮的房间里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尽管那个突然的吻参杂了别的东西,但是,仍然给桢卿带来了一阵小小的地动山摇,当窗户纸被捅破之后,那些被小心翼翼封闭起来的情绪全部溢出来。 心中充满着陌生的情绪,有一点不安,有一点焦虑,有一点欣喜。仿佛有什么长久被压抑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的东西破土而出,在心里疯长起来,非常的不习惯和不安。桢卿忍不住低下头,把侧脸贴在楚西的胳膊上,肌肤相贴的触感,奇妙地抚平了桢卿心中隐隐约约的不安。 胳膊微微动了动,楚西醒了,抬起胳膊松松地揽住了桢卿。 肩膀被沉沉的压着,桢卿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放松感,好像一直身处万丈高楼的自己终于触及了地面。 楚西睡意朦胧地看着桢卿睫毛投下的一小块阴影,迷迷糊糊地凑过去吻了吻。桢卿忍不住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压抑的情感被宣泄出来,化成肌肤的寂寞与饥渴。 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京城。 阔别一年的王府和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一下马车,楚西就往母亲房里跑去。 叶上珠仍旧坐着品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抬头便见楚西向自己跑来。“母亲!” 楚西自己看不出来,叶上珠却能感觉到楚西黑了瘦了,从眼神中散发出来的是一个武将的气度,镇定成熟。他终于再也不是那个让人操心的少年了,可是这个改变来的让人有些难以释怀。透过楚西,叶上珠仿佛看到了意气风发的丈夫。眼眶有些发热,叶上珠站起身抱了抱儿子,难得的笑的开心:“可回来了,我儿子真像个将军样子了。” 楚西抬头看着叶上珠,自楚术过世之后,母亲再也无心打扮,一直穿素色衣服,守孝礼佛,那个眼角有细纹了还娇憨如豆蔻年华的妇人不见了,代以一个失去所爱的悲伤妇人。 楚西心里酸酸地,紧紧拉着叶上珠的手,“我打的都是大胜仗咧。” 叶上珠捂着嘴笑起来,举起纤细的手敲了敲楚西的脑袋。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却一直默默横亘在时间里,不会为任何东西所改变。 爱的人消失了,可爱不会。 人改变了,可爱不会。 已经是腊月了,楚西同桢卿回来后,王府就重新恢复了生机。桢卿重新待回了他的偏房,和一年前不同的是,桢卿越来越喜欢往楚西那边跑,喜欢挨着他。旁边的火炉劈里啪啦地燃烧,桢卿不看书,怀里抱着猫,懒洋洋地坐在楚西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猫顺着毛。 楚西皱着眉,看着战报。半晌,“啪”地一声便拍在桌子上,声音沉沉地说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回去西疆。” 桢卿闻言,皱着眉看着他:“皇上都把你从西疆调回来了,明显是忌惮你,怎可让你回去?” 楚西道:“那就将我南朝江山拱手让人吗?” 桢卿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没有皇上的旨意,纵使去了也无用。” 楚西感觉桢卿似乎有点不对劲,但细想又似乎没什么,只得道:“我总要试一试。至少我们这边还有王尚书。” 楚西挑了个日子,就一个人去了王朗府上。 王朗正在书房处理事务,一听家丁的通报,瞬间脸色一白,将人请进来。 王朗看着面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少年,悠悠地叹了口气:“小王爷啊,你怎么跑到老臣府上来了。” 楚西:“我此次前来,是有事所求。” 王朗:“你不用想着回西疆了。” 楚西一愣,未料王朗竟如此料事如神。王朗无奈地笑了笑:“除了西疆的事,你还有什么事能来找我。你啊,倒是和师兄一个德行,怎么着都想着南朝。” 楚西:“恳请尚书替我说几句话。” 王朗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我不能帮你。自古来最忌讳文成武将勾结,皇上才把你从西疆召回来,这才刚回来不久,我就替你说话,太不妥当。” 楚西神色焦灼:“那可如何是好?” 王朗沉吟半晌:“还望王爷安分守己,眼下莫说西疆,王爷自己都难保重啊。” 楚西一愣,王朗继续:“皇上重权,易猜忌,你以后切忌私下来我这里。” 话说到此,楚西一时竟不知再说什么,只能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两口。两相无言。王朗苍老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楚西敏锐的从这眼光里捕捉到了一点怀念故人的怅惘。 王朗又叹了口气,端起桌案上的茶杯:“你父亲走时,曾托我照顾你。我和你父亲是师兄弟,情同手足,一定是护着你的。” 楚西不知道这一段往事,低声说:“我从来不知道。” 王朗呵的笑了声,“这事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 是啊,文臣武将关系过密是大忌。楚西自觉没话好说,默默地低下了头。 王朗又说:“你对朝堂上的事还是不得要领,皇上忌惮你,这点你要清楚。” “我明白。” 楚西站起身来对忧心忡忡的王尚书郑重地行了一礼。 皇宫。 楚远之恹恹地披着裘皮大衣,皇宫里炭火很足,他还是觉得心寒。 一个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密信。 楚远之看毕,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挥手让黑衣人退下。 桌案上还摆着西疆的战报——严棋一败再败,拓跋鸢势如猛虎步步紧逼,形势紧迫。手中的密报则告诉他,楚将军和王尚书私交很好,儿子也去拜访过他。 楚远之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一时感觉呼吸不过来,顿时像破风箱似的喘起气来。 “杀啊!” “冲啊” 喊杀声不绝于耳,严非手中紧紧的握着长矛左冲右突。对方人力数倍于他,且又是些骁勇善战的骑兵。严非手下的士兵被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追着打了一个多月,无一胜仗,越打人越少,越打越怕。 他不断被逼着后退,如今已有九城落入敌手。 今日,严非再次被拓跋鸢率五万兵马堵了个水泄不通。 对方有兵力优势,几个人围着他打,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指挥。士兵们渐渐的开始溃散。 拓跋鸢对天举起长刀,放声大喊“取敌将首级者,赏黄金千两!” 霎时间,无数人马朝严非蜂涌而来,杀声震天。严非的护卫脸上现出惧色,他面如土色,毫无章法地乱挥长矛,歪歪扭扭地想要冲出包围。 “撤!撤!”严非声嘶力竭的喊,所剩不足一万的人马立刻瞬间崩溃,严非竟然就要突出重围了。 “追!”拓跋鸢厉声道。 不同于前几次打完就走,拓跋鸢下了追击的命令。 太无趣了,赶快解决掉吧。拓跋鸢这么想着,又开口道“取敌将首级,再赏百匹羔羊!” 语音一落,几个士兵已经纵马朝严非追去。 严非慌了神,手紧紧的抓着缰绳,拼命地蹬着马刺。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疯了一般的往前横冲直撞。 严非看不清眼前,突然,战马猛的嘶鸣一声,他被猛的抛起来,狠狠的落在地上。胸膛被马蹄狠狠的蹬了一脚,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嗬嗬”地喘着气,嘴角逐渐溢出血沫。 南朝士兵已经逃净,拓跋鸢翻身下马,拖着刀朝他缓步走来,刀尖划过粗粝的沙地,沙沙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瘫在地上的他的耳朵里。 严非感觉到恐惧占据了他的每一寸皮肤,他不受控制地抖起来,血液顺着他的嘴角不停的流出来。 刀尖顺着他的腿缓慢地滑了上去,小腿,大腿,腰腹,胸膛,嘴唇,鼻子,最后停在了两眼之间。 拓跋鸢脸上还有溅上的污血,一双眼睛妖异美丽的如同妖魔。长刀被立起来,垂直地刺破了皮肤,这一点尖锐的疼痛在胸膛整片的闷痛中显得无比清晰。 拓跋鸢笑着,右手微微使劲。 骨头碎裂的声音。 还未来的及发出惨叫,严将军就魂归西天了。 这里离京城还有两道城关。拓跋鸢远远地眺望着南方,那里水草丰茂,有雕梁画栋,有金银珠宝,有他想要的一切。 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从他眼前闪过。 拓跋鸢不自觉的摩挲着刀柄。 残阳如血,十万西疆士兵像狼群一般伫立在无边血色中。 “皇上,当真派楚将军去?”严世高小心翼翼的问。 “不然呢,你去?”楚远之淡淡地说。他低头看了一眼严世高皱纹丛生的脸。严世高感觉冷汗渐渐地湿透了衣衫,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朕不知道。”楚远之睨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从他身边走过。 严世高僵在地上,恐惧渐渐顺着血管爬满了身躯。 楚西一进院门就扑到桢卿身上,半是兴奋半是忧虑道:“桢卿,准备一下,我们即日就往荆州去。”桢卿被扑的一个踉跄,笑着正欲训斥他一句,听清楚他的话之后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回事?” “严非死了。皇上便命我接替他。”楚西说着神色正经了不少,严肃道“拓跋鸢已经攻至荆州。” 桢卿愣了一愣,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轻飘飘地说:“好,我依旧是你的军师。” 一路快马加鞭至荆州。楚西一到,便感觉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坏。南朝士兵已经被打怕了,人数还不足万余。对方则是五万虎狼之师。 楚西当机立断,就地招兵。 老弱病残不要,专召青壮年。因着楚西在关外时打过不少胜仗,一时声名远扬,征兵告示一出,不少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人便来了。仇恨能够淬炼出最锋利的匕首。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第20章 结局 拓跋鸢已经完全凶相毕露,在亲率五万虎狼之师,从北向南,长驱直入的同时。又命一批人马截断运粮的线路,再一批人马绕到侧翼预备突袭荆州。 楚西没有说,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再有使者来,直接给我丢出去!”楚西拧着眉吼了一声,然后气冲冲的对着桌子蹬了一脚。 他恨自己,恨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他何尝不知道这仗打不赢,可是,他能降吗,能退缩吗?他是楚家的人,世世代代忠君忠国的楚家,从他打娘胎里出来他就没想过有叛国的这一天。他生是南朝的将军,死是南朝的鬼,他就应该马革裹尸还。可是,为什么,有一丝害怕和犹豫从心底蔓延出来。 他情不自禁的去想母亲,去想……徐桢卿。 我会一直在身边的,这是他自己的话。他恨,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拿命去拼,拿命去赌。 他想要战争停下来,想要这个世界倒回去,退回他小时候的太平盛世。 他要怎么做? 粮草已经被截断,荆州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楚远之拒绝了朝臣们迁都的请求,固执的看着鲜血逐渐像他流淌,固执的听着喊杀声逐渐刺透他的耳膜。 灭亡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深夜,军帐中还亮着一盏油灯。徐桢卿斜倚在床上,拿着一只酒杯。酒杯里装着楚西给他备的桃花酒。这酒喝起来不似烧刀子般的辣喉咙,有一丝甘甜,寒气起来的时候,可以暖暖身子。楚西默默地坐到他身边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徐桢卿顺手把酒杯丢在一旁,顺势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窝到他怀里,沉默地盯着他的下巴,抱着他的腰。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言。楚西觉得心里一阵酸涩,情不自禁伸手摩挲他的下巴。他们已征战数年,徐桢卿瘦的有些脱形,楚西越是摩挲,心里越是酸涩。油灯燃烧的声音混着酒香静静的弥漫。 “明日我同你一起上战场。”徐桢卿道。 “不可,你又非武将。”楚西道。 “我要同你一起。”徐桢卿小声又执拗的说。 楚西叹一口气,低头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桢卿鼻息间桃花酒的酒香悠悠散开。“君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徐桢卿别开脸:“你还记得。” 楚西笑到:“你那时病了,烧得双颊通红,眼睛水汪汪的。我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想抱抱你,简直百爪挠心。怎会忘记?” “你就知欺我。”徐桢卿抬眸瞪他。 楚西有些得意的笑了几声,去吻桢卿的下巴。粗粝的胡渣扎的桢卿有点不舒服,但是桢卿迎了上去,轻轻吮了吮他的唇瓣。楚西呼吸一重,这个温柔的吻立刻变的激烈起来。桢卿被一下子压在床上,他伸出胳膊搂住楚西,闭上了眼睛。如果能够永远停在着一夜就好了,桢卿想。 楚西的神色在模糊的光线中逐渐变得坚定清晰了起来。 战前的最后一夜。 压倒性的优势。 迎战定是惨败,退兵——也没有后路了。 纵使运筹如徐桢卿,也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但是谁也没有说。 激烈的马蹄声划破夜空! 守门的西疆士兵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黑影纵马而来,手持长剑,剑上星光凌冽。 像从黑夜中冲出的恶魔。 楚西面沉似水,大喝一声“闪开!” 那两个西疆士兵竟然下意识退了一步。 寒光闪过,两具尸体倒下。 往昔所有的招式都在脑袋里回旋,楚西气势如虹直冲拓跋鸢所在的营帐。 纵使境地绝望至此,也还有一线曙光。 楚西一剑错开迎来的斧头,顺势弯腰,长剑闪电般刺向敌人的腰腹。鲜血喷涌而出。 只要我杀了拓跋鸢,就可以赢下此战,守住南朝。 被惊动的士兵蜂拥而上,大刀和长矛自四面八方而来。 楚西躲避不及,被一刀砍在背上,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剧痛化为锐意将他血脉里的意气激了出来。 十八岁的楚西面容青涩,男儿就当习得一身武艺!保家卫国!威震天下! 楚术道,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的荣耀! 楚西大喝一声,奇迹般的从包围中冲了出去。 离拓跋鸢不过百米。 就是死在这里,我也值得了。 楚西这么想着就冲了过去,翻身下马,一剑挑开门帘。 拓跋鸢立在军帐中,手中一把长长的弯刀,眼中赤炎烧灼。竟敢如此兵行险招!好胆量。好!好极了! 后面的士兵冲了上来。 拓跋鸢立刻抬手制住,“退下!” “大王!” 拓跋鸢邪气地笑了笑,眸子狡黠地一闪。“他有胆子千军万马中来,我便有胆子单枪匹马地要他的命!” 这一点琥珀色不合时宜地让楚西突然想到了桢卿。十丈软红尘在他心尖上轻轻一扫,楚西心里一疼又一紧,喘了口气,握紧了剑柄。 拓跋鸢脚步一动,直冲上来当头一刀劈下! 楚西一闪,那长刀便如影随形招招往要害攻去。明明是一把长刀,却如毒蛇一般灵活,几十招下来还是近身。 “你家军师知不知道你来?”拓跋鸢在他耳边笑着说了句,一边说长刀一边压着楚西的长剑。 楚西以一个及其扭曲的姿势堪堪抵住正往他头上压的长刀,双手发抖。“废话!” 拓跋鸢突然撤掉长刀,回手朝楚西腿上就是一刀。 刀锋弧度极大的长刀划出了一道深而长的口子。楚西晃了一下,青筋一根根从脖子上突了起来。 拓跋鸢抱歉似地“呀”了一声,抖了抖长刀,血迹顺着刀锋流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楚西恨恨地瞪着拓跋鸢的眼睛,长剑如白虹贯日,拓跋鸢不躲反上,锵地一声撞了上去,长剑滋滋地向下滑,楚西赤红的眼睛离刀尖越来越近,拓跋鸢刚觉不妙,手中刀便被一个微妙的角度挑动“咣”的一声摔在地上。 长剑朝前送去,拓跋鸢一脚蹬在楚西刀口上借力后翻,往旁边一滚顺手抓起搁在一边的弓箭。楚西吃痛,剑尖一顿便瞬间被拓跋鸢抓住时机躲了过去,再稳住时一道箭便唰的擦过耳侧! 拓跋鸢抽箭上弓几乎不待瞄准便再次放箭! 楚西迅速翻滚,伤口猛地裂开,鲜血泼洒。楚西浑身血污,唯有眼睛亮的骇人,一手拄着剑,复又站起身来。 拓跋鸢挽弓如满月,柔和地笑着盯着他:“楚西,其实我很不懂,你为楚远之卖什么命?” 楚西吐出一口血沫,道:“非为他,但为河山!” 拓跋鸢噗呲一声笑了,“不,你还是为了一个他。” 没有人明说,但他们还是明白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个人。 楚西突然及其柔和地笑了一笑。 在这当口,外面突然喊杀声四起,拓跋鸢一愣,楚西立刻扑了上来! 箭羽和长剑擦过,各自没入血肉之中。 拓跋远闷哼一声,捂住肩上伤口,瞪着肩上插着一只箭的楚西。 此时其实胜负已定。 拉满射出的箭已经几乎要将楚西肩头射穿,而楚西那竭尽全力的一剑虽然伤到了拓跋鸢,但并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山河路绝 作者:猫其临 未至要害。更不用说他背上和腿上的伤正不停地往外涌着血。 楚西疼的嘴唇哆嗦。 既然敢来,便是做好了命丧在此的准备。 拓跋鸢右肩受伤不能再拉弓,只好趁楚西缓不过来的片刻从地上捡起刀。 外面喊杀声愈发激烈,是两支军队交战的声音。 楚西心里一惊,不作他想,再次朝拓跋鸢攻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道人影直冲进来。 拓跋鸢余光扫至一道剑光,连忙长刀一横,挡住的同时朝后退去。 桢卿一身单衣,长发散乱,身上寒意凛人。显然是一发现楚西不在,连厚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立刻带人杀了过来。 拓跋鸢皱皱眉,把刀一收,整了整衣衫,极其亲密温柔地对桢卿说道:“哎呀,你怎么来了,让你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我十分过意不去,不如你留下来,我给你赔个罪?” 楚西楞住了。 桢卿也把剑放下,对拓跋鸢施一礼道:“世子武功高强,单胜我家将军有余。只是我虽不甚中用,却也是个不惜命的,按理说得护着他。” 明明是拼命的架势,桢卿却说的慢条斯理。 拓跋鸢状似无奈地挥了挥手。 桢卿立刻拖着楚西出去。 “撤!” 一声令下,楚家的五千私兵便前后开道,一行人隐没在夜色中。 来时单枪匹马,走时尘土漫天。 楚西在马背上颠着,疼的不清不楚。桢卿留了一个长发飞舞的后脑勺给他。 楚西一时不知道是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半夜是去干什么了,还是先讨个饶。 满腔的东扯西拉溢到嘴边,刚要开口,便瞥见桢卿发红的眼角,顿时说不出口了。 一时间万千思绪都化作利刃,往两人心中沉去。 奔至大本营,桢卿给他换了个运伤员的木板车,连夜拔营。弃城而走。 前脚刚走不出一个时辰,拓跋鸢便带着大军杀到。 当徐桢卿拉着脸色惨白的楚西安顿下来的时候,拓跋鸢已经攻入了京城。 一切土崩瓦解。 他带着五万士兵留在一边。 朝臣们四散离去,一部分留下来为新帝效力,刘成也在此列。 战争停止了,一个朝代也结束了。 楚西肩胛和大腿伤的很重,不能站起来。 当他挣扎着要千夫长领兵的时候,桢卿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说:“楚西。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南朝已经完了。你再起兵,就是挑起战乱。官吏腐败,朝纲混乱,你要维护这样的朝廷多久,你忠的到底是国?还是朝廷?百姓已经在战乱和天灾中耗的太久了,你放手吧。” 楚西不吭声。 最后也没有出声。 雍和二年。南朝正式灭亡。 楚远之自缢而亡,西疆世子拓跋鸢称帝,定国号为西。 大半朝臣归顺,尚书王朗自缢殉国。 楚王妃叶上珠急病而亡。 前朝将军楚西遣散军队,失踪。新皇搜寻三月未果。 百废待兴,新皇大力改革,尊崇律令。 又三年,天下已定。 雾气弥漫,远处的渔船隐隐绰绰,透过雾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影子。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桢卿斜倚在窗边,望着白茫茫的江面。他非常微弱地笑了一下,但笑的真诚万分,可见他原本就不是个会笑的人,但是却被逗的笑过那么多次。 原来情爱是这样叫人肝肠寸断的东西,他一直难以理解母亲对徐墨的挚爱,直到今天才稍稍懂了些。 轻舟已过万重山。 桢卿理了理衣襟,走下船。 码头人来人往,一只手悄悄的握住了他细瘦的手腕。 楚西拄着拐杖,凑在他耳边说:“等等我呀。” “我又不会丢下你。”桢卿翘起的嘴角隐没在江南氤氲的雾气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