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若如斯》 分卷阅读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 书名: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文案: 薛鹤这个人,一生风流成性,唯独贪恋美色。哪里料到头一遭下凡来,就栽在美色之上。 美人若如斯,何不入我怀? 注:1:架空,不作一切考究,设定胡来,全篇胡说八道 2:人前风度翩翩人后极度双标谁还不是个宝宝死缠烂打要你哄的攻x浑身散发高贵冷艳却嘴硬心软仍一脸骄傲的受 3:非全民 4:he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鹤,雀榕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 ================== 第1章 “都说邺城,重男色,好男风。男子各个姿色俊美,风骨柔情,更胜娇娥。因此盛名,邺都郎。” 薛鹤执扇轻摇,灼灼目光端详眼前一身白衫的少年郎,他抿抿嘴,不禁伸手轻碰眼前的青葱白玉,嘴角莞尔,笑意轻薄。 “今日一见,美人如玉,果真不同凡响。” 这一笑,如沐春风,众生倾倒。 这一天,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白衣少年惊呼,连忙将手缩回,尴尬地端起边上一盆木栽,轻启朱唇:“公子是要买花吗?” 薛鹤笑意冉冉,迟迟不做回应。 见某人魂游太虚,边上的小侍童便晓得自家主子又犯了毛病,赶紧扯扯主子刚换上的新衣衫。青衣袖摆动两下,他忙道:“小主子,小主子!” 沉溺眼前卓卓美色之中的薛鹤,双眼不离,手上的劲儿更重了些,扇掩薄唇,轻声应道:“怎么了?” 小侍童朝着那白衣少年挤了一眼,撇撇嘴,“这位小哥在问你话呢!” “哦?”一袭的白衣让人越看越是觉得口干舌燥,他喉结微颤,话语中自含三分笑意,“那小郎君说了什么?” 小侍童不满地撅起嘴,又不敢太放肆,只得频频转述,“他问主子,是不是要买花?” 眼含精光,薛鹤饶有兴致点点头,又不自觉地往前走去一步,手中折扇轻落在手心上,神情悠哉,“买,当然要买。” 忽的,听闻屋子后院有一声动静,薛鹤斜眸凝视。 侧门敞开,朱褐色的旧布帘子后只闻动静,却未见人影。 薛鹤心生端倪。 刚一走神,白衣少年听是有生意上门,却也是不急不躁,步履轻盈。他抬眸一问:“这位公子是想买什么?” 犹犹豫豫,薛鹤佯装无恙,轻捋两侧那并不凌乱的发丝,拾掇一身金丝暗绣的华裳。他客客气气,人也规矩了几分,“在下初来乍到,不知道小郎君有何举荐?” “举荐?”少年肤若雪色,微微蹙眉的片刻停留让这张白白净净的脸添了点人间味儿,“公子是想要送给什么人?” 再瞥一眼后屋,已无动静。薛鹤对之莞尔,琥珀色的眸子里只倒映着一袭的白,“送美人,举世无双的美人。” “举世无双的美人?”白衣少年同样打量着眼前这位男子,已是换了一身衣服,却依旧锦衣华服,腰间挂玉,一看既知是非富则贵人家的小公子。 思索再三,他还是故意使起了小心思。 白衣少年郎往边上一站,捧起一株白玉琼花,正经介绍,“这位公子,不妨瞧瞧这盆聚八仙。古人有云,‘艳不山矾瘦不梅,全身夺得八仙胎。扬州怕有归来鹤,曾见无双槛里开。’。唯独此花配得起举世无双,我想哪位美人都断不会拒绝。” 琼花洁白如玉,花开八面,朵朵无暇,仙气斐然,倒是不负八仙盛名。 “扬州怕有归来鹤,曾见无双槛里开?”薛鹤品着这两句话,思绪万千,“应情应景,不错不错,就依你所言。” 白衣少年还正要开口,却见门口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跌跌撞撞跑进屋来。 那小姑娘一头乌发做双垂挂髻,身段娇小玲珑,眼如杏,唇如蜜,眉黛之间颇有灵气。 这刚进门,脚都还未站稳,嘴里头就嚷嚷着:“雀榕,雀榕,大事不好啦!” 小姑娘进屋之后才瞧见这里头还站了一个打扮不俗的富家公子,单单举手投足的气质,就不像是他们这种小县城里养出来的。 邺城偏远,想是许久没有见过外人来了。别人不爱进来,这儿的人也不喜欢出去。 山水小县,仿若成了世外桃源。 瞧见薛鹤也正盯着她看,小姑娘胆怯地缩回脑袋,躲到那人身后,抿抿嘴没敢出声。再对着眼睛偷偷看上一眼,她害羞地耳根子都红透了。 那被唤作雀榕的白衣少年放下手上的东西,温柔款款:“来苏,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许来苏怔怔地对着雀榕看了许久,面红如前些天趴在窗边瞧的那株腊梅。 她支支吾吾地讲,“我阿娘让我过来同你讲,城里昨夜死了人,现在官府查起来了。阿娘觉得你一个人住不太安全哟,让我来叫你小心些。” “哦。”雀榕俯身抚摸着小来苏的脑袋,侧身取了边上一枝花来递到她手中,“这支春兰送给你阿娘,代我谢谢她。” 伸手,他又拿起边上另一支,别在她的发髻上,“这花,送你。”微微莞尔,眉眼之中尽是温情。 这一戴,许来苏惹得脸颊更是绯红,她举着花捧着脸就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小郎君对着别人,倒是笑得开心。 薛鹤见那扰人的小家伙走后,开口问道:“雀榕公子?” “嗯?”小郎君眉眼舒展,回过神时发现还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有客人在。四目相对,眼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笑意冉冉。 扇抵朱唇,薛鹤耍起性子故意向他讨要,“我的花呢?” 轻轻抖落下衣角方才沾染的黄泥,雀榕敛去方才的笑意,客客气气将一盆上等的白玉琼花端来,递至他面前来,“承蒙惠顾,十两银子。” 薛鹤还未开口,边上小童诧异,“哇!十两银子!真金白玉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吧!” “玉石易得,好花难求。”雀榕嗤笑,不予争辩,满脸就摆明是写着敲竹杠,直接伸伸手向薛鹤讨银子。 波澜不惊的灰色眸子里忽地掀动一池春水,薛鹤看得微怔了一下,摇摇扇,忽然笑了,“薛言,给他。” 白衣少年撇头向那名唤做薛言的小侍童,上前讨银子。 薛言满脸为难,摸摸袖口,故意嚷嚷,“小主子,咱们出门没带这么多银子。” 薛鹤斜了一眼,这个小家伙在发什么脾气呢? 想着那小郎君也应是听见了,他掏了掏袖口,本想给,却微微迟疑,缩回了手。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小童顽劣,出门不曾记得带银子。”薛鹤故意致歉,“此花我要了,午后你亲自送上我住处,在下给公子双倍的银子。” 雀榕狐疑,却不知这主仆二人闹的是哪一出。他撇过头,故意伸了伸手,“若是你跑了,那可如何是好?不如先交些定钱。” “好。”鱼儿上钩,薛鹤自是乐意至极,将手中折扇递到他手中,“这个够吗?” 小郎君放下手上琼花,端详起这把金丝折扇。 扇边金丝环嵌,犹如盘龙。扇面金粉作画,松劲云轻,栩栩如生。 是件不凡物。 “行,若是在邺城附近,午后我亲自送去。”小郎君道。 “有劳。”薛鹤欣然点头,对着小侍童勾了勾手,“薛言,我们走。” 两人刚要出门,雀榕连忙拦住,“公子留步。公子眼生,应当不是邺城人士,可是住在临镇?还未请教公子府邸何处,亦或是游玩,住在哪家客栈?我回头好送过去。” “也不为难,就在邺城。从今往后,邺城最大的宅子,便是薛府。”薛鹤回眸,恭敬作揖,“在下薛鹤,今后就住在邺城。” 薛鹤带着薛言刚一出门,薛言便在边上开始唠叨。 薛言一口一句,苦口婆心,“我的小主子,您为博美人一笑,也打算身体力行学习一下,什么叫‘一掷千金’?” “方才为何不肯掏银子出来?”薛鹤问道,“你在气什么?” “气您贪恋美色,迈不动腿!您倒好,还真不走了。”脱口而出的话让薛言连忙捂住嘴巴,低头纠正,“咱们这次偷跑出来,可不能在人界胡来。” 薛鹤兴致斐然,“那就住下不是更好,慢慢接近。” “真要住下?”薛言目瞪口呆,随机换上一副嫌弃模样,碎碎嘴,“你可真是被美色糊了脑子。若是被星君发现,这次可不止是牢狱之灾。”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缓缓回过头,薛鹤故意打量起这个嘴碎的小家伙,“不如我将你给卖了换些银子来花花,倒是真真用不上什么法术,我亦能在这儿过一阵逍遥日子。” “我的好主子哟,卖了我也不值那一栋宅子的钱呀!”薛言紧张地连连道。 薛鹤耸耸肩,伸手枕着脑袋后头,大步往前走,“这事儿我会搞定,你就别瞎操心。待会儿去备至一些东西,咱们今后就住下了。” 薛言一听,此中定然有古怪,“您为何如此在意这位少年郎?” 薛鹤停住步伐,回眸望向窗台。 那花斋之中,白衣少年郎拾起那一盆绽放的聚八仙,正值抬眸,眼眉轻绽,莞尔一笑,点头对之。 倏忽,他抱起花盆往里屋走去。 思虑片刻,脑海中全是那小郎君的清澈明眸,好一副眉清目秀、温婉如玉的娇俏模样。 那抬眸一笑间,仿佛心魂儿也被撩了去。 “好一个无双公子,人比花娇。人间,竟有如此绝色。”薛鹤眉宇轻笑回味,看得心尖儿上直痒痒,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唇壁,“当真是,秀、色、可、餐。” “啊?”声音喑哑,薛言跟在身后压根儿没听见,又问道,“小主子说了什么?” 那一身锦衣华服着在身,双手环胸观望,好笑地说:“人间可真是有趣。” 薛言听得鼓起了嘴,“小主子莫要忘了,您可是戴罪下凡的。光是放走衍鹿,足矣被施以雷霆之刑,您还私逃下凡……” “嗯……”声音慵懒,薛鹤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小主子?”薛言睨了一眼,只见他眉眼上挑,春心萌动,这才晓得他家小主子压根儿就没听他讲话。无奈摇摇头,薛言叹口气,皱眉埋怨了起来,“我就知道,此行必遭大劫。” 薛鹤思绪万千,迟迟不回话。 半响的自言自语,薛言算是知道了,这天生娇贵的小主子,天界人人道好命的未来小星君,一下凡把魂儿丢了。 薛言纳着闷,满脸委屈,“主子可真是不讲道理。我还未问起,昨夜我不过去探路片刻,你是去了何处?为何又出现在这里?那小郎君又到底是什么人?” “昨晚我一路追衍鹿至此方才遇见了他。”薛鹤举起手,习惯摇扇,可忽然间才想起,这扇子赠佳人去了。他低眸瞧了一眼空荡荡的手心,又望着窗里的人,嘴角上挑,“或许,就是个卖花郎吧。” “那主子如此看他,可是发现古怪?”薛言问道。 看他一眼,薛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鹤失笑道:“这人啊,快死了。这么好看的一张皮囊,死了也怪可惜。” 薛鹤生来游手好闲,自认是无功无德,可怜上天垂爱,天生阴眼,能瞧见命盘生死簿。这本不算稀奇,天界之人多少有些大能耐,这天赋反倒拙劣。 只是他也没想到,刚下凡来,这本事倒是用上了。 “生老病死是凡人的命数。”薛言不满道,“小主子怎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 “看他无灾无病的模样,怕是要遭了大灾。”迟疑了片刻,知道薛言满脑子想着什么,薛鹤没多说,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行了,我淋了一夜的雨,先找住处落脚吧。” “小主子还是不讲理。”薛言没往偏处想,嘟着嘴,“当真要住下可是为了寻找衍鹿?” 藏着小心思,薛鹤没有明言,只是道:“当真。” “衍鹿负伤下界,此般虚弱,然是捉拿的最佳时机。倘若是真为了找衍鹿,那自然是最好。”薛言撇嘴。 听着怪腔怪调,薛鹤眯起了眼,“想说什么便说。” “哦。”薛言扒拉着脑袋,“小主子,人间有个趣闻,说是美人倾城必将误国。不知道这种趣闻小主子可曾听说过?” 薛鹤一怔,仿佛舒了一口气,晃着脑袋拂袖离开,“人小鬼大,找个机会真把你给卖了。” “小主子可别急着卖我,我先去替小主子探查一下情况?”薛言连忙跟上。 薛鹤心情悠哉,嘴角儿上美滋滋地,“给你一个时辰。查完后,便到东街那条巷子上最大的府邸来寻我。” 薛言故意道:“那是去查衍鹿呢?还是去查那个小郎君呢?” 第2章 水榭小楼三两处,碧瓦飞甍,花木扶疏,这便是薛府了。 薛鹤坐在一把精雕细琢的梨花木藤摇椅上,一手端着刚切好的碧螺春,沉浸早春还透着凉意的阳光之中。他摇摇晃晃,优哉游哉,惬意洋洋。 边上七七八八的下人来来回回打扫,小丫鬟一边擦洗这儿,一边清理那边,忙得满头大汗。 薛言跌跌撞撞跑进府,绕着水池旁打转了好一会儿,这才探清楚门路,恍恍惚惚走到薛鹤跟前来,“小主子……” “嗯。”抿了一口茶,薛鹤闭着眸子慵懒道,“回来啦?” “嗯,回来了。”薛言话语怔怔,有些不太高兴。 微微启开双眸,眼色由浅转深,泛起一道白雾,薛鹤眼神迷离,“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拉着个脸?是谁惹你薛言小爷爷不高兴了?” 薛言噘着嘴,扫视四周环林、亭台楼阁,满脸写着不乐意。 他小手儿插在胸前,呵气:“我的好主子,这么大的宅院,废了不少灵力吧?这生怕星君找不着咱们是吗?您要是被捉回去,顶多挨一顿雷劈。小的我道行太浅,被这么捉回去,可是会灰飞烟灭的!” “行了行了,跟个民间的小怨妇似得。我保你还不成?”薛鹤坐起身来,将手上杯子放置一旁,“让你查的事呢?” “问到了。”薛言叹了口气,耸肩道,“那叫雀榕的小郎君是邺城本地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只留了间花斋给他。平日里,就靠着花斋为生。性子不骄不躁,模样也是俊美,颇惹人喜爱。素来爱养些花草鸟兽,也为求财谋生。朋友不少,但是其中有一个与他交往甚密。那人姓南宫,单名一个瞿字,是这儿县老爷家的独子。” “你怎么查得这些?”薛鹤微微抬起头来。 薛言瞪了一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若是摸不清小主子的心思,您怎么会捎上我出门?” “就你鬼机灵。”站起身来,薛鹤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口中朗朗念道,“雀榕……” “私事讲完了,我再跟小主子透个正事儿。”薛言道。 薛鹤睨了一眼,“说。” 薛言正色:“我查询了一圈,发现邺城没有庙宇,就连这种一里见十座的土地庙财神庙都没有,实在古怪。” “哦?这倒的确稀奇。”薛鹤坐着摇摇晃晃,嘴上还挂着几分佯装出来的稀罕劲儿,“此处是哪位仙家管辖之地?” 薛言面色微颤,“是我们家星君的。” 薛鹤闻其言,一双琉璃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再然后,他起身朝着门口走了。 查,这事儿得彻查。 见人要走,薛言连忙赶上,“小主子,小主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可是去调查庙宇一事? “去给那位小郎君准备些礼物。”薛鹤欣然道。 薛言险些晕了过去,连忙两步靠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主子,美色误国啊!我这儿说正经事,你到底是听进去没有?这事儿可大可小的!” 薛鹤眉梢微挑,没说是,倒也没说不是,只笑而不语地继续往前走。 薛家主仆刚入住邺城,邺城这个小县府里头便传出:外来一个富家公子住进邺城,一时间搜罗了不少奇珍异物。到处散财求宝,出手阔绰,成了镇上第一号土财主。 这话,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邺城,直接给传入到雀榕耳中。 · 当值正午,薛鹤就在瞻天阁里瞧见了门口一袭白衣的少年郎。 那人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盆娇好的聚八仙,寻寻觅觅,这才找着了薛府门前。 今早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做清洗,到处水花四溅,地面上泥泞还未干却。 一时间,府里来了年轻貌美的新主子,还财大气粗,下人们自然不敢懈怠,忙得焦头烂额。小婢女拎着一桶子水往外泼,谁知道巧巧地就砸中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人。 来送礼卖东西的,薛言小管家都是早就打好招呼请到侧门。主子说,这正门是要等位尊贵的人第一个进门来。 所以,一来便让人打扫了起来,说是要干干净净的。 小婢女哪里料到这才一会儿工夫,竟然还有人摸着正门过来,还不偏不倚被她一桶脏水给泼中。 “真不好意思,一时慌忙,是奴婢没长眼,得罪了公子。”她连忙紧张地放下桶子,掏出腰间的手帕去给来人擦拭擦拭。 雀榕侧身一转,连忙捧住手上的聚八仙。他低头瞄了一眼浸湿的衣摆,倒是没有责怪,没有不悦,只是抖了抖水渍。 他还是那一派婉如温玉般的性子,不急不恼,反倒宽慰起了旁人:“姑娘莫慌,不碍事的。” 小婢女也在邺城长大,一听闻声音便认出了来人,大大松了一口气,“怎会是雀榕公子?雀榕公子来此也是送上什么宝贝?” 摇摇头,雀榕撇过头瞧了一眼手上的东西,“薛公子一早跟我订了东西,我来送花,劳烦姑娘禀告一声?” 在瞻天阁中。 薛鹤看着雀榕被请进了正门,他瞧一眼地上,一团黑影紧紧跟着也进来了。 他倒是把外面瞧得仔细,就连那人讲话的声音都不想放过。雀榕的声音倒是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宛若山间清泉泠泠,很是动听。 送到嘴边的东西,他从来不放过。 微微弯起嘴角,此时的薛鹤,在逗鸟,是一只罕见的三黄雀。 上扬的眉眼让他瞧起来心情不错。 这只三黄雀是他今早刚搜罗过来的,金嘴金羽金爪,全身上下金灿灿的模样可别提有多金贵,就连那住的小笼子也是金子造的,价值斐然。 再次之,那三黄雀的声音可比出谷黄莺还要妙,声犹在耳,绕梁三日。 “笼中鸟,看你怎么飞。”薛鹤眉眼上挑,一边逗着玩。 “公子,你要等的人呀,他来了!”薛言从楼底下连忙跑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挠挠头,这大晌午地,魂儿还没定下,就赶着跟自家主子报信,谁也没他勤快呀。 “咕咕咕——” 受了惊的三黄雀在笼子里飞腾喊叫,喑哑喑哑的声音,顿时难听。抖落了的鸟毛在笼子里飞舞旋转,久久没有落下。 “嘘,你吓着它了。”薛鹤放下手上的逗鸟棒,镇定自若,“我都瞧见啦,你这么猴急做什么,喘口气儿。” “哦!”薛言憋屈不讨好,站在边上不说话了。 薛鹤轻呵了一口,望着窗台外渐渐走近的人儿,“明明是个routi凡胎,招人喜欢也就罢了,怎么还招鬼喜欢?” “您也不是什么人族呀——”薛言埋着头碎碎念,忽然一惊,提着嗓子问道:“小主子莫不是瞧见了那个花斋小丫头口中枉死的孤魂?” “嗯,瞧见了,寸步不离地跟着呢。”轻声应和,薛鹤言语轻挑讥讽,“真是好大的胆,竟敢跟进我府上来。” 薛言吓得立马阻拦,“您可千万别出手!若是使用法术被星君发现踪迹,寻着了咱们可就……” 薛鹤没有理会,只是走到边上水盆子洗了洗,擦擦手后走到他面前,说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说这瞻天阁里,是不是真能瞧见天上头的东西?” “啊?”薛言被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没了方向,暗暗唏嘘,“可别吧,我不想瞧见,也不想他们瞧见咱们。我的好主子,寻着了衍鹿,你可别忘了应承我之事。我这整日来心惊胆颤地,觉都睡不好。” “你一个仙奴,自有仙气护体,还需要睡什么觉?”嗤笑地拍了拍他脑袋。 “不食人间五谷俗事,您这是不懂在凡间的乐趣。做神仙有做神仙的好,可这凡人也有凡人的滋味。”薛言撅着嘴巴数落,数落到一半,他眼神沉沉,有些说不下了。 薛鹤见他怏怏不乐,拂袖转身吩咐道:“带上我的三黄雀,先一起下楼去会会楼下那只雀。” 楼下宴客厅中。 雀榕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手边儿上奉茶的桌子是那上好的金丝楠木,尤其珍和贵。而他却将自己送来的宝贝放在上头,也不怕脏了坏了这桌子。 小侍童急急忙忙奉上了上好的热茶,抬眼对雀榕对视了那么一下,稚嫩白皙的小脸蛋上一阵绯红,“雀榕公子,请用茶。” 雀榕在邺城也算得上是一位名角儿,倒不是为别的,就因为他这副天生来的好皮囊。 雀榕长相好,性子随和,邺城上下从县老爷到城门口的花乞子,无一对他不知一二。城里头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也是比别城来地大胆些,隔三差五便堵到花斋来。 雀榕瞻首道谢,接过茶水轻嗅,只闻得阵阵春潮的芬芳。 这宅子原先的人家姓平,平老爷子在京城从商,家大业大,鲜少回邺城,却素日也会让下人认真打理。 也不知道这薛鹤是哪里来的门路,说动平老爷子让出了府邸。不过看起来倒是善待这府中的下人,即没有遣散,府中还是保持着原样。 这座邺城中最大的宅子,林园小苑,花墙树庄,这景致实在怡人。 薛鹤下了阁楼,不急不躁地晃悠悠到前厅,正瞧见雀榕思索万千地打量着府上一花一木。 他眉眼轻挑,那杏仁似得眸子水澄澄地蒙上了雨后的一层雾气,别提有多勾人了。 “小郎君,真是来得好早。”生怕惊扰了佳人,薛鹤脸上笑意冉冉,缓缓到那白衣少年郎面前,伸手作揖,故意挑眉嬉笑,“莫不是怕在下跑了不成?”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第3章 闻其声,雀榕侧身而去。 来人那一身华服锦缎,气度斐然。 “怎会?”雨后的当下是艳阳高照,正值明媚春光,雀榕亦是笑得春风满面,仿佛见了谁都是这一副惺惺作态的假脸子。他搁下手上捧着的热茶,连忙站起身,掏出怀中一把金丝折扇,“我来给薛公子还东西了。” 薛鹤端了两眼,那孤魂还跟在雀榕身后,头顶生死录。 生死录,记人生死寿命。 他年方二七,个子不高,却已有邻家少年郎的模样。相貌端庄,倒不像是惨死,可唯独不见了三魂六魄,只留得这一魄苟延残喘却还能在青天白日之下行动。 死于,昨夜。 薛鹤心道:竟是一缕新魂。 新魂气弱,素来难以接近人,为何他会纠缠上这个小郎君?新魂在活人边上待久了可是会吸走活人的精气,此事可大可小,偏偏还让他遇见了。 道起来,这真是怪异。 莫不成此人大灾将至,是与这小鬼有关系? 那孤魂似乎也发现了薛鹤能看到自己,那锋利的眼神让他一身寒颤,本能地往雀榕身后缩着脖子。 雀榕见薛鹤一直盯着自己这边,却有些出神,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薛公子?” 收回眸子,薛鹤招招手让旁人都下去,只留了个薛言在边上。 “扇子的事情,不急。”他莞尔推开,低眸瞄了一眼雀榕的下摆,故道,“在下方才听闻府中的婢女冒失了公子,作为赔罪,先让薛言带你换一套干净的衣衫来吧。” 瞧瞧自己衣摆,雀榕倒是满不在意,“这自是不必了,我们小城小镇的不比薛公子娇贵。只是洒了点水,没什么,我回去换一身便可。” 薛鹤一听,调侃道:“喏,这就是小郎君你的不对了。让旁人知晓,岂不是说我们薛府如此待客之道?” 雀榕哪里还想跟他胡搅蛮缠,不怒不笑,伸手又将扇子递去,避而不谈。 精巧细致的折扇握在雀榕的小手上,玉指纤纤,完全瞧不出那是双能养活人玩意儿。 低头笑了笑,薛鹤走上前两个步子,倒是没有客气便把扇子取回了,又勾着手指唤薛言上来。 他对雀榕道:“那感谢小郎君把在下珍贵的扇子送回,还劳烦上门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至此,算是在下的回礼了。” 看着自家小主子魂儿都快被勾走了,薛言扒拉着脸,却也乖乖把手上的笼子递上去,“喏。” “三黄雀?”此鸟名贵,雀榕当然不曾养过,可与多家的富家少爷们玩乐接触,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见识。 雀儿在笼里也是叽叽喳喳,像是见着了雀榕的到来有多高兴似得。 薛鹤看他喜欢,款款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觑上一眼,雀榕摆了摆手,表面客客气气,却还是拉开了距离,“薛公子客气了,在下应约前来,送花入府,你只需支付二十两银子即可。” “薛言,”薛鹤勾了勾手指,嘴角笑意冉冉,只是声音低沉,“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过来。” 小主子的心思,薛言哪儿能不清楚。他意会,撇着嘴道了句是,随后就拎着金笼子里的三黄雀走了。 薛言走后,偌大的厅子里头就只留他们两个人。 “小郎君请上座,家仆稍等片刻便会取来。”薛鹤借机接近雀榕,连连跟他客套上几句。 桌上奉的是今年早春刚采摘的新茶,滋味有些苦涩,味道也算不上沁香撩人,只是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抢在人前头品一品。 蜷缩的叶子在玉杯中缓缓舒展,碧色的水波漾起涟漪。 薛鹤就这么坐着,翘着腿,摸着杯子抵在唇边上,半天也没嘬上一口,“小郎君可是本城人士?” “嗯。”点头应和着,雀榕表面上还是一副人人面前好相处的温文乖性子模样。他绕到边上,细细打量着院角边上的花花草草。 雀榕是耐着性子等着,站在屋檐走廊处迟迟不肯进到内堂来。薛鹤抬了一眼,也跟着走到他边上。他并不介怀雀榕的冷漠,只是一直站在雀榕身后的那家伙,还真是令人讨厌。 薛鹤踱步走到他身边,瞪了一眼那小鬼,以示警告,又怕小郎君生疑,继续自言道:“在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知……” “这株可是上好的血心昙花蕊,百年难遇。”打断了他的话,雀榕爱花,一见到好东西便忍不住蹲下身来瞧。 昨夜的瓢泼大雨让走廊积水不少,缝隙处苔藓几许,想是这庄子原本冷清,来来往往没多大的人气儿。 那孤魂非但不走,还跟着雀榕也一同蹲下身,看似在寻着他的庇佑。 这小郎君寿命将至,体质阴寒,身边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倒是并不奇怪。可这小鬼见着了他非但不走,却还迟迟停留这小郎君身旁,莫非是想借身寄魂? 薛鹤没有法子,借机也跟着蹲下身观望雀榕口中那株百年难遇的奇花。 两人相对,距离更近。 薛鹤微微撇过头,扇抵住下颚,挑起眉眼望着眼前人眼中油然而起的怜爱之情。 美人当前,那些脏东西暂时就当瞧不见罢了,料那小鬼也不敢在他面前作怪。 凑近再看,小郎君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看了真叫人有些按捺不住。 雀榕并没有感觉到身旁有任何异样,只是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这枝叶。这小家伙没有被照料好,叶子只长出了两三节还有些垂落,奄奄一息。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如此名花险些毁了,不免心生怜悯。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榕蹙眉道:“血心昙及其难养,怕湿怕晒,十年才开一次,一次只开一朵,须得精心照看。怎么平白无故放在这种地方糟蹋?叶子都有些黄了。” 声音清泠作响,却在薛鹤听来更是撩人。静静听着他的抱怨,他是心思万千,哪里听得进去说了什么话。 这般近距离瞧着,小郎君的眼睫毛纤长而密,眼皮子微微颤动。 紧接着,薛鹤的心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雀榕有些责怪,“好花难求。” 这话听得薛鹤心里头乱糟糟的,他望着雀榕清秀的脸颊有些出神,“此花,亦是举世无双。” “嗯?”雀榕回过头,正巧与他四目相对,忽然一怔。 双眸相望,本是浓情蜜意时。 可偏偏这种好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野鬼开了口。他还是躲在雀榕身后,却壮着胆子问薛鹤:“这位公子,你莫不成能看得见我?” 薛鹤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压根儿不想理会,直接无视。 “我听小郎君道,此花百年难求。聚八仙乃小郎君口中的‘举世无双’,那此花,是否也担得起举世无双?”薛鹤挑嘴问道。 雀榕思酌,缓缓道来:“任何生灵,皆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他看着雀榕那俊秀的脸,咽了一口唾沫,心想着,还是这张脸好看的多,“小郎君爱花懂花。这花是平老爷子养的,一同赠我了。看似花期将近,在下粗鄙,不懂养花之道,不如请小郎君帮在下调养一阵子。酬劳,只管提。若是开了花,还有重谢。” 雀榕倒是也不傻气,听出了薛鹤那点小心思,笑着婉拒,“雀某浅薄,此等名花实不敢亵弄,薛公子还是另请高明。” “哦?”薛鹤挑眉,言语轻浮,“那城中还有比小郎君更懂养花之道的人?” 雀榕抿着嘴,道:“雀某不才,不过曾有幸结识一位名家,回头给薛公子牵个线。” 蹲着身,薛鹤也不强求,执扇作揖,“在下先谢过无双公子。” “你,叫我什么?”雀榕拧眉。 “你当真瞧见我?这位公子,可否帮帮我?帮帮我!”那孤魂少年还在薛鹤边上嚷嚷,见人就不理,气得直跳脚,“在下陈家霖,家住……” 此情此景,若不是不能轻易出手,薛鹤早将这家伙打得魂飞魄散。眼下他也只能装作目不斜视,稍稍俯身,附在雀榕耳畔继续调情。 “小郎君,你对我说,‘扬州怕有归来鹤,曾见无双槛里开’。既然我是那‘扬州’来的归来鹤,你可不就是我的独一无二,我的无双花?” 话音未落,那叫陈家霖的家伙还在那儿跳跳闹闹地,薛鹤心燥,伸出手一把掐住后面那个在瞎捣乱的东西。直接给拧住了脖子不撒手,恨不得直接拧断,弄得他魂飞魄散。 归来鹤……无双花…… 嗓音低沉,耳风挠人。雀榕听得有些恍惚,一个侧身便脚下踩着青苔打了滑。 薛鹤眼疾手快,赶忙扶住。 说是巧,那时快。 薛鹤松开手,立即一把搂住雀榕。 可右手刚伸过去,他抬起的左手刚将雀榕的袖子给碰着,谁知道雀榕一个反手,直接拽住他的衣袖,整个人儿立马被他拽了下来。 附身下望,身下之人一身白衣倒在地上,青丝散乱,看起来更是柔弱。侧目之间,能见他眉睫闪动,撩人心弦。 这么撩拨人的姿势让薛鹤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连带呼吸也变得沉重。 搁着单薄的衣物,这身板比瞧上去更要弱不禁风些。 雀榕转眼间整个脸都黑了,若不是薛鹤突然胡乱说话,他怎会惊慌失措。袖子被他压在地上,他整个人动弹不得,脸上寒气逼人,“薛公子?” 嘴角上扬,薛鹤故意耍耍嘴皮子,“小郎君,方才我见你衣角湿了,怕你着凉。你不愿换衣服,那我现在亲自帮你脱了可好?” 雀榕不慌不忙,只是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 这一眼,仿佛真能用寒冰把人骨头都刺穿似的。 薛鹤手撑在地面上,支着身子还是忍不住嘴上讨几句便宜,“小郎君在生气?” 邺城男风盛行,在此地长大的雀榕,自然耳濡目染。 猝不及防地被压在地上,他眼神往边上挪去,表面上还是从容自若,云淡风轻,“薛公子,你逾越了。” 两人僵持不动,薛鹤还未起身致歉,门口忽然传来了许许多多的脚步声。 薛府来了很多人,直冲进门,来的人还带了许许多多的刀。 “小主子……”薛言连忙跑进来,“小主子,小主子!” 外头动静很大,美人在怀,薛鹤被这群烦人精扰了兴致。他咬着牙,松开手,让雀榕缓缓起身。 这一冲进屋,看到两人一起倒在地上,薛言捂住了嘴巴,眼睛都给看直了。这才见面几个时辰,这么快就上演活春宫啦! 薛鹤也黑着个脸,站起来拍拍衣袖,问:“外面发生何事?” 薛言冷静冷静之后,急急道:“是官府,官府要来拿人。” 话音刚断,一群身着青色官服的衙役带刀闯了进来。 薛鹤倒是镇定地很,这群人反正也拿他没法子,只是这人界的衙差怎么就闯到这里来了? 带头的叫许三,是衙差头子,雀榕认得。 雀榕拾掇了一下衣裳,面不改色,“许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昨夜城中发生命案,死者身上放着你家养的那些花。还有薛鹤,你刚进城便发生了命案,你们俩现在都有嫌疑。”许三看了雀榕一眼,满满无奈,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对着众人招呼,“来人,一起带走。” 第4章 烈日正当头。 两人被扣押进了衙门府里。 烈日朝朝,门口围堵了不少邺城的百姓,倒不说齐压压一片,却也有半数的人口。 县衙里头正在过堂,大堂两侧皆站了一排的衙役,身着青色官服,神情肃然,好不威风。 堂上正中坐的是过了半百的年岁的令县太爷,摸着稀疏的小胡子,撑着脑袋头疼。而头顶着的匾额不是明镜高悬,却是两袖清风。 都听闻这儿的县太爷极其贪财,视钱如命,这“两袖清风”四个字在薛鹤看来,尤为笑话。 官府小模小样,同这儿的县太爷一样,看起来只有官家的排面,没有官家的气派,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邺城是小城镇,这些年素来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邻里和睦相亲,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儿。这下好了,一出事儿就直接在城里死了个人,这死的人还是富甲陈毅的宝贝儿子。 这,如今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带雀榕和薛鹤上堂!”县太爷摆摆手,拍响惊堂木,一阵虚张声势。 二人被带上堂,薛鹤神情自若,风度翩翩的模样一看就像是哪家非富即贵人家的公子。倒是雀榕一身脏衣服还在地上滚了滚,这就被带上来又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县老爷,就是他们!”边上跪着的一个瘦弱的男子指着来人,“小的昨晚见到的就是他们俩!” 这堂下跪着的人穿一身织布,虽是灰头土脸,这一行头却也值个几钱,瞧着打扮便知是陈家的下人。 县太爷瞪了一眼,“刁民阿四,本官审案,你休要插嘴!” 那名叫阿四的男子缩到一旁,雀榕细细打量,似乎觉得此人哪里见过,颇为眼熟。 不等他细想,刚骂完的县太爷搀着疼痛的脑袋,抬了一眼就问他,言语轻而温柔,“雀榕啊雀榕,你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呢?昨晚亥时三刻,你在什么地方呀?” 雀榕恭恭敬敬,举手揖道,“回大人的话,昨夜风大雨大,小民很早便入睡了。” “你胡说!我明明瞧见你们俩昨天很晚才回了城!”还跪在堂前的阿四听闻之后更加激动,转头指向一旁的薛鹤,“就是他,还一直跟在你身后,他身上都是血迹!还说与你们无关,那他身上的血是从何来!是你们!一定是你们害死了我家少爷!” 他家少爷?哦,雀榕想起来了,这是陈家霖的贴身侍从,他见过一次。 “住口!”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又偏袒试问雀榕,“那,昨夜入睡前,你们去了哪里?” 薛鹤在一旁瞧着不动声色,这个人是那鬼魂的家仆,可偏偏这个时候报案指证,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昨夜是月盈之夜,小民按例出门去采摘花蕊。见大风大雨,采到之后便立马折回了。”雀榕声音清冷,对方问什么,他便回什么。 阿四恼怒:“可这般凑巧!偏偏就在昨夜里,又是风又是雨的,大夜里头采什么花?” 惊堂木再次敲落,县太爷瞪了阿四一眼,指着那红头签威胁道:“本官在审话,你再插嘴莫怪本官动板子了!” 阿四怯怯地往后一缩,捂住了嘴巴。 县太爷转头问向雀榕,“你可认得陈家霖?” 雀榕直认不讳:“小民认得,是小民店里的客人。” 县太爷又道:“昨夜亥时,陈家霖便死在了城门外,死相惨状。这事你可知?” “知道。”雀榕如实道,又补充半句,“今早刚晓得。” 县太爷指着薛鹤又问他:“这个人,昨夜可是跟你在一起?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忽然提及到一旁的薛鹤,雀榕立马没了方才的从容淡定,他抿抿嘴,欲言又止。 在邺城,一个单身男子夜里住宿另一个单身男子家中,这其中关系便不言而喻。有时不好明面上讲,城里人就管这种叫“同被之情”。若是与人一床同被,姑娘们知晓后便不言而喻,自是不会再去招惹这种邺都郎。 而此时,倘若认了昨晚是在一起,那他可就成了这“邺都郎”了。 薛鹤在一旁听得皱起了眉,昨夜是自己故意蹲在了他家门口淋雨,不想反倒给小郎君惹上不小的麻烦。 他站出来道:“昨夜小郎君一直同我在一起。县太爷这样问起来,可是说我俩同谋?” 雀榕见他直认不讳,怕是不知邺城风俗,神情有些尴尬,斜瞪了他一眼,“你别说了!” 这一眼,眉目娇嗔,看得薛鹤有些发呆。 · 薛鹤是万万没想到,在天上坐牢,到了人间还得坐牢。 不过幸得美人相陪,同雀榕一起被关在了牢里。他的那点小心思,单独相处自然是乐呵。当然,他是直接无视掉了死皮赖脸跟着的那只孤魂。 陈家霖跟着雀榕寸步不离,偷摸摸地瞥了一眼薛鹤,对上眼神立即吓得缩起来。经过方才在宅中被薛鹤恐吓之后,他哪里还敢造次。 这一旁,薛鹤是得意了,可雀榕却不太高兴。似乎因这件事上,让他平淡的情绪起了一丝焦虑。 薛鹤随意地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那儿碾着干稻草枝。 放下手上的稻草,薛鹤挑眉瞅了一眼,“可是我方才说错了什么?在下先给小郎君陪个不是。倘若无聊,不妨同我说说话?” 也不知是否是特殊照顾,二人被关在这最角落一头的牢房之中,依稀静得能听见外头枝上鸟语。 雀榕道:“与你有甚可讲?” 话语间冷淡平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平,一如既往,倘若不是薛鹤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还当真以为这个是个不哭不闹的泥娃娃。 薛鹤抿嘴笑了笑,“那死的,可是你相识之人?可曾见他与人有过什么恩怨?” 怔了片刻,雀榕回过头,细细道来,“陈少爷是我店里的熟客。他人生性单纯,不爱与人打交道,不像是会与人结怨的样子。” 捋了一番自己衣袖,薛鹤站起身来,依旧风度翩翩。 想到眼前之人大劫将至,不免好心跻身上前,他凑近那小郎君道:“若是无仇无怨,此番便可是为你而来。小郎君,你可要当心了。” 薛鹤这般恐吓,雀榕丝毫不动容,淡淡道:“怎会与我相干?我亦不曾有过什么仇家。” 薛鹤嗤笑,往后退了一步,“衙差来抓人的时候,不就提了吗?死者身上,放的可是你家养的那些花。我初到邺城来,想必不会特意针对我。小郎君,你不一样,死者可是你花店的熟客。” 沉吟片刻,雀榕好似当真认真思琢起来。 这刚没聊上几句,门口传来脚步声,步履轻盈,此人有些武功底子,不似普通衙差。 不到片刻,门口站了个人,剑眉星目、眉宇轩杨。 “南宫?”见到来人,雀榕眼睛忽亮,眼底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你怎来了?” “南宫瞿?”薛鹤默念着这名字,顿时变了眼神,半眯着的眸子带着一丝丝轻蔑和敌视。 这个人就是南宫瞿?县老爷家的独子? 就是那个唯一与雀榕相交甚密之人? “老爷子糊涂了,怎把你给关进来?”他站在门口,看着雀榕果真在此,不免着急。 南宫瞿是县衙长大的,什么刑具没见过,虽说邺城一片太平盛世,可自小也没少见过那些七零八落的刑具往人身上落下印子。 一听雀榕进了这边,更是急了,连忙上去抓起他的手,拉开袖子检查,“可有恙否?” “并无大碍,南宫大人没让用刑。”雀榕尴尬地缩回手,不想在旁人面前拉拉扯扯。府衙门里三顿打,这是一贯的规矩,县太爷没对他动手显然私心照顾。 南宫瞿直肠子,不顾得上旁人,就一股脑地打量雀榕,“我一听到你被关这儿就立马赶来了。雀儿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不清楚。”雀榕说,“我什么都还没弄个明白,就让徐大哥给带到这儿来了。” “怕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南宫瞿抬起头,瞧见还有一人在里头靠着墙站着。 黑漆漆的墙面将他整张脸给遮了起来,看不起面孔,那双猎鹰似得眸子却是叫人看了一阵胆寒。 他收回眼神,从怀中掏了掏,“我拿了钥匙,这就放你出来。” 南宫瞿急急忙忙,锁刚开到一半却被雀榕拦住,雀榕用手覆在他开锁的手背上,“等等,你这私自放我出去可不太好。” “反正他们也没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南宫瞿满不在意,“我老子现在还没来堵人,证明他也是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咱们什么交情,那是从小穿一条裤子。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能把你往死你关是吧。” 门刚打开,雀榕也没有多加顾虑,提着衣摆就出去了。 眼下在牢中只会更加误事。 薛鹤看了一眼那一缕一直跟着小郎君的孤魂,小鬼苦着脸,躲在墙边上,没有跟上去。薛鹤便不再搭理,随着雀榕一同出门。 脚刚迈出,却被南宫瞿拦住。 薛鹤没有生气,反倒是侧目看向雀榕。 雀榕迟疑片刻,拽了拽南宫瞿衣袖,“多个人可以一起找证据,早些查出凶手他也能洗脱嫌疑。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雀榕摆摆手兀自出去了。 南宫瞿在后头跟上,连忙追问道:“你怎就知道他不是凶手?” 雀榕回头瞧了薛鹤一眼。 第5章 昨夜遇见薛鹤时,雀榕还以为是哪家出走的小少爷。当晚他一人缩在屋檐下,见他淋雨可怜,还递去了一把伞。 此人来路未明,雀榕断是不好收留在屋,可又怕人不走便时不时开窗探看,他自然是知道薛鹤一夜未曾离开。那一身淋湿的衣服,还是早晨小侍童寻着了他,才带去换的新衣衫。 见他久久不回,南宫瞿又问道:“你在想什么?” 雀榕看着南宫瞿,不说来由,只是道:“反正,我就是知道。” 薛鹤半天未开口,眉眼中忽地露出喜色,看着渐渐离去的背影,不禁低声自语,“若是不舍得我,早早说了便是。” 三人一同出去,南宫瞿早就跟衙役都打好招呼,直接带着人走了。 出了牢门,三人分道扬镳。 薛鹤先是回了府,跟薛言交代几句。只道邺城古怪,还要留下多勘察几日。 薛言不依不饶,跟着一起出门。 刚迈出薛府大门,谁料到门口竟蹲着一只小鬼在等他。 “你好大的胆子。”薛鹤挑眉,拿扇指着门口扁额,“这儿可是我的府邸,你区区一缕孤魂,竟敢在此地造次?” 小主子发了话,薛言正色张望。他与薛鹤相处时间甚长,随了他一分半毫的法力,也能瞧见点东西。转头一看,瞥了瞥,就发现门口确确实实有一位相貌堂堂的少年郎在此地等候。 薛言不屑地撇撇嘴,捧着双手打量,“你可知我家小主子是什么人?胆子也太肥了些。” 陈家霖目不转睛盯着薛鹤,规规矩矩作揖敬礼,“在下陈家霖,之前唐突了公子,特此先行赔罪。” 薛鹤瞅了一眼,撇过头兀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自往花斋的方向走去,“你已死,为何不去投胎反倒跟着那小郎君?” 薛言不说话,像个小尾巴似得跟着,寸步不离。 “我死了吗?”陈家霖有些难以置信,连忙跟上,“可天地之大,我无处可去。” 薛鹤不咸不淡地继续往前走着,“我是问,你为何跟着那小郎君?” 陈家霖道:“他身上的气息,可借我寄魂。” “寄魂生人?”薛鹤止步,若有所思般沉吟片刻。他回过头看着那人,眼神冰冷,“你可知,寄魂生人乃是重罪。” 陈家霖怯怯发抖,迟疑不定,“我没有办法,我好像快不行了,可我不想回去。” “你三魂六魄皆已散去。”薛鹤道。 陈家霖抢应道:“我知道,可我没有死。我听那姑娘说,只要寄魂生人,假以时日我便可以重生。我寻了许久,只有雀榕公子最合适。雀榕公子心善,想必……” 话音未断,薛鹤脸色沉沉,低声呵斥,“你若胡来,我立即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薛鹤袖子一挥,便将那孤魂散了去。 刚挥了手,薛鹤越想越不对劲,很是不安,“那小郎君若真是命劫将至,这次怕是会有危险。” “天命不可违,”薛言提醒道,“小主子可是要想清楚了。” 薛鹤抬眸,亦看了他一眼。 二人赶往花斋,片刻将至。 停驻间,清风拂面。 春意黯然的小竹屋并未敞开大门,薛言探着脑袋东瞧西看,挠挠头嘀咕,“不是回来了?怎连个门都不开?” “许是在里屋,看看边上有没有其他小门。”薛鹤摇着折扇在那儿端详着门口。这里不比昨日,门口的花团锦簇也全没了踪影。 小主子一发话,薛言就蹦跶蹦跶去瞧了。 果不其然,这小竹屋在侧末开着个小道。小径石子路,几株小竹木簇拥两旁,过道狭窄,只能行一人。 薛言急忙邀功,“小主子,这儿呢,这儿呢!” 薛鹤会心一笑,拂袖迈步,脚踩那鹅软小石上,随着他的步子跟着进去,步履轻盈。 他一进门,就瞧着南宫瞿大摇大摆地坐在客桌上,那小郎君却不见身影。 “你是何人?”进了屋的薛言看着一位陌生男子,歪着脑袋急切切地寻着,“那卖花的小郎君呢?” 南宫瞿睨了一眼薛鹤,反问薛言道:“你又是哪家的家仆?一进门来就大声嚷嚷,这么没家教?” 这人说起话来忒讽刺,薛言气鼓了腮帮子,差点冲上去跟他争论却被薛鹤拦住。 薛鹤挑眉,到南宫瞿边上一同坐下。 薛言瞄了一下,规规矩矩就站在他边上。 薛鹤看着南宫瞿那张臭脸,语气并不和善,“他人呢?” 南宫瞿也没有跟他客气,翘着腿坐着,怪里怪气地说:“怎么这么急急忙忙找人?听说你昨儿个刚到邺城来?贸然进城,又落了户,可有文书?” 薛鹤抬眼,不免冷言冷语,“好大的官威,县太爷家的公子倒是挺尽心尽责。” “倒也不是,只是针对你。”南宫瞿拿手托着下颚,一只手玩耍面前的空茶杯,“你既知道我是谁自然是最好。我不管你跟小雀儿怎么认识的,什么渊源。在我眼里,你还是有嫌疑。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到邺城来,离他远点,我可没他那么好说话。” “你这人,说话倒是直接。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薛鹤摇摇扇,笑道,“我就是为了他才留在这儿的。” 话音刚落,里屋门帘被掀起,薛鹤只瞧着雀榕换了衣衫,一身雪白宛若天上来。眉目轻盼,手托茶盘,步伐轻缓。 雀榕瞥了一眼屋内,瞧见了薛鹤,却也当做没瞧见似得,并未太过诧异。 他顾自沏茶,“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同我讲,要我一起查案吗?”薛鹤满脸无辜地摇摇扇子,立即甩锅,“闲来无事,索性我就先来了。” 知道薛鹤没安好心,雀榕还未出声,南宫瞿就暴躁了,“都将你放出了,你要查自己查去,跟着我们做什么!” “早日抓住凶手,可是为了邺城的太平和县太爷的乌纱帽。”薛鹤知道这个南宫瞿对他又敌意,自己看他更是看不出顺眼,话语间尽是针锋相对。 雀榕刚端着东西出来,就瞧着两人气氛非常。 这薛鹤瞧着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南宫瞿更是一脸正气得油盐不进,可这两人一见面怎么就如此剑拔弩张? 看着两人拌上嘴,雀榕无奈摇头,各自倒了一杯茶,先给南宫瞿递了过去,“你先消个气,这凶手听闻歹毒得很,多个帮手也好。” “我看呐,这犯人就是他了。”南宫瞿没好气地瞪了薛鹤一眼,又对着雀榕吹耳旁风,“你说说,他一来就出事儿,这邺城都太平多少年了。” 这番唏嘘,薛鹤倒是满不在意,眼中就只有雀榕的一举一动。美人如斯,举止方可入画。一旁听着他给自己讲好话,心里头更是暖。 南宫瞿怎么一讲,雀榕怔了一下,搁下手上的茶壶盯着薛鹤脸上瞧。 “这么盯着我看,是在想什么?”薛鹤弯着嘴角,抿了一口茶。 茶水清甜,没有半分苦涩。 “你怎么也不辩上几句?方才不是挺能讲?”雀榕笑道。 薛鹤坦荡,“清者自清。” 雀榕没有回了,又盯着他看了小片刻,琥珀色的眸子光彩熠熠,丝毫没有避让胆怯。过了半晌,雀榕方才扬上嘴角,对南宫瞿道:“我信他。” 薛鹤一听,乐了。这小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君长得好,脾气好,什么都好,真是越看越满意。 雀榕察觉自己言语不妥,又补充道:“昨夜他与我一起,分.身乏术。他这一身行头,就瞧着也不是买命求财的人。这一副尊贵的模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会自己杀人。” 边上薛言也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赶忙应和,“就是就是,我家小主子自小万千宠爱,要什么没有。如此风度翩翩,怎会是犯人!图个什么呀!” 这些人乐坏了,可南宫瞿却在边上气个半死,“你也说了,他这般财大气粗,自己不动手,撒点银子出去也总有人为他卖命的。” 雀榕也不晓得他赌气什么,“你都瞧见了,他到这里也就带了个小侍童。这小侍童看着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初来乍到,无仇无怨,为何要买凶?人生地不熟,一时间,找何人买凶?” 听着雀榕这般维护,南宫瞿被气得一口气把滚烫的茶水给全灌到了自己嘴里,“一个外人,你如此百般辩护!什么时候你同我这么争个面红耳赤过?我当真与你说了,离这种人远一些,这次真是无妄之灾。” “我也信我自己。”雀榕道。 南宫瞿叹了口气,拍着杯子站起来,对他是千般万般无可奈何,“你呀,就这么个憨痴劲儿,被人吃了都不会晓得!” 雀榕态度坚决,“你亦信我这一回。凶手,当真另有其人。”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显然交情颇深,话语之间甚至有些暧昧,这让薛鹤渐渐拧紧了眉头。 岂料,他还未站起身来,南宫瞿却是转身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不妨快些查案罢。”薛鹤拉着个脸,故意问道,“衙门是查到什么线索?你们打算从何处入手?” 南宫瞿闷闷不乐,佯装没有听见。 一旁的雀榕看着两人闹性子,只好帮衬着薛鹤问南宫瞿,“南宫,你那儿可有什么线索了?陈少爷是如何死的?” 第6章 “这事儿说起来离奇。这个陈家霖,自小体弱多病不宜与人多接触,陈毅便买了座大宅子供他养病。”南宫瞿仰着头,打算从头说起。 “陈家霖?”这名字倒是耳熟得很。薛鹤拧眉。 莫不是就是刚刚那个一直跟着的陈家霖?那么此事,当真就是冲着小郎君来的了。 薛鹤咬咬唇,若有所思,“这陈家霖,如今多少岁数?为何特地买座宅子供他养病?” “刚及志学。”雀榕顿道:“这事儿我也知道,陈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之及其宠爱,隔三差五送去奇珍异宝供他玩乐。” “富贵人家,又是独子,家里头宠不稀奇。可稀奇的是这么一个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人死了,陈毅这个当老子的却什么事儿都没做。”南宫瞿顿了顿,凑近了低声道,“陈家霖死状恐怖极致,但是这事儿吧,还有更离奇的。” “更离奇?”薛鹤好奇问道,“怎么个离奇法?” 南宫瞿睨了他一眼,却背过身去,像是对着雀榕独自喃喃道:“我也是听来的,据说发现那会儿,本来尸体好好地,可刚请了仵作去查看,仵作一碰上去,那尸首转而开始腐烂。” 雀榕听着浑身一颤,这原本那活生生的人,刚还跟他打过几句招呼,转眼青发换白骨。 南宫瞿没注意到雀榕那冰冷的面色,继续绘声绘色地描绘那当日场景,仿佛亲眼所见,“那身子一下子全烂了,刹那之间,身无剩一两肉,露出寸寸白骨。所见者,个个壮年,无一当场不呕吐。” “世间竟有如此化尸挫骨的毒`药?”雀榕道。 南宫瞿摇摇头,“看着不像是被下了毒。你说是被下了药吧,可人家家里是都城有名的药商大户,一个药材商都叫不出有什么毒`药能让人转眼这样。你说离不离奇?” “肉身化白骨,是有古怪。”雀榕有些震惊。 南宫瞿凑上前去,小声嘀咕:“你说,会不会是邺城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薛鹤端着杯子的手怔住了。 这确实不是下毒,分明就是邪魔歪道的伎俩。 一旁的薛言听得脸色都变了,直直摇晃着薛鹤的袖子,忍不住轻喊了一句,“小主子——” “嘘。”手上的杯子被晃出了水,薛鹤知道他要说什么,搁下杯子擦了擦手,打断薛言的话,“你休要胡言乱语些什么。” 薛言委屈地“哦”了一声,站在后头便不敢再开口。 其实,薛言的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隐隐约约之间,薛鹤也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是循着衍鹿的气息至此,刚落脚这里就发生命案。衍鹿重伤虚弱,魔族对凡人出手实在平常。难不成,他一路追赶衍鹿至此,才会害了小郎君的性命? 衍鹿不除,这世间恐怕难以太平。 “有什么话就直说,两个大男人在一旁嚼什么耳根子。”南宫瞿啐着嘴子,满眼是不待见。 雀榕看着这俩主仆,也觉得有些古怪,倒是没有点破,只是对南宫瞿继续问着:“听徐大哥说,他们是依着陈少爷死时身旁的花儿才查到我头上的。那放他身旁那花,是什么花?” “是一盆淡huangse的荷花,长得特别娇艳,水汪汪地盛开出一大朵儿来。大伙儿都说,这种稀罕的花种就你花斋才有。”南宫瞿道。 雀榕点点头,“陈少爷爱莲如痴,邺城人都知道。此花名为冰娇,确实出自我的花斋。这是陈少爷早几个月前便托我寻得,昨日刚从我这里取走。依你所言,人有事,花却没有半点损坏,这显然是凶手故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留下的。” “就这么凑巧?”薛鹤若有所思。 雀榕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也确实偏偏这么凑巧。陈少爷不爱与人打交道,就与我相熟谈花养花,他出了事,我自是难逃干系的。” 看着他垂下的眼睑,薛鹤饶是心尖被狠狠揪了一下,平日定时不会参与这种琐碎事儿。可偏偏不知怎么地,此番他却想尽快捉回衍鹿弥补过错,护这凡人性命。 若是小郎君是因他丧命,恐怕他更是要寝食难安了。 不能再出现枉死之人。 “不如,晚上一同先去查看一下尸首?”薛鹤提议,想着从中找寻线索。若真是衍鹿下手,气息定不会如此散去。 雀榕迟疑,转头问南宫瞿,“那花如今何处?” “在陈府。”南宫瞿说。 “那陈少爷呢?” “在义庄。” 夜色森森,寒气四起。 众人站到了义庄门口。这小屋子在夜里,门就那么一关,连把锁都没有。 薛言胆子小,更是没见过这种地方,不由得缩着脖子忍着那飕飕冷风四处打量,忍不住在一旁嘀咕,“小主子,这义庄如此简陋,似乎当差的人都没有。” 薛言口中“当差的人”,自然不是凡人。 只是小主子还未发话,南宫瞿却在一旁冷言冷语,故意嘲讽极致,“谁晚上闲得慌,会来义庄闹事情?这不是招鬼回家嘛!” 薛鹤摇了摇扇子,亦是磕碜他几句,随即又护短道:“家仆自小在府中长大,门户大院鲜有出门,见识浅薄了些,南宫兄可要多多包涵。” 雀榕回了一眼,提衣往里走去。 今夜本是月缺,乌云密布满天,连仅存的光辉也给蔽了去。不远处,几株杨柳立在破土之中,因风摇晃。 大风吹得那大门一开一合,狂拍打着墙面,来来回回。屋子里头,木棺黄纱黑帘子,门檐上贴着几道歪七扭八的黄符依旧压不住里头阵阵阴气森森。 四人齐聚义庄门口,面面相觑。 雀榕是百思不得其解,昨日还活蹦乱跳的陈家霖转眼就躺在了棺材里。更奇怪的,正如他所言,堂堂富可敌国的娇公子,怎么身后事却放在了义庄草草了之。 “陈老爷如此疼爱陈少爷,自小万千宠爱,为何死后却将尸身放置义庄不管不顾?”雀榕开口道。 “进去?”微微回眸,薛鹤轻挑眉眼对着雀榕意义不明地一笑。回眸一笑后,不等那人回话便要带着薛言往里走。 薛言忽然一把拽住他,薛鹤回过头来,只听他又碎碎念道:“小主子,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休要啰嗦。”薛鹤瞪了一眼,硬生生把他后面的话给逼退了回去。 薛鹤上前了两步,手持折扇,抵住口鼻,伸手将门上一道道歪七扭八的黄符给撕了下来。黄符陈旧破烂,上面朱砂印记在昏暗的月光中露出渗人的猩红。 倏忽,身后一阵夜风刮起,吹得人脊背发凉。 一旁南宫瞿本能性地拾掇身上的衣物,拉紧领口。这地方本来就阴气重,眼看薛鹤反倒把镇邪的符咒给撕了,不由咒骂:“好端端,你撕人家的符是在做什么!” 雀榕看了一眼,却丝毫不动。 薛鹤眉眼上翘,手持折扇,轻抿朱唇,“这符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你这人……”南宫瞿不由气得更糊涂了,还是想着不依不饶理论。 雀榕拦住了他,只是道:“这是镇凶宅怪异符,镇鬼怪之相,不入轮回。若是在别处倒不算什么,可这里是义庄。” “小郎君好见识呀!”薛鹤若有所思地赞许。 “只是道听途说过几句罢了,搬不上台面。”雀榕尴尬地撇过头,闭上了嘴,只是看着地面上被撕的黄符。 符咒因风而起,在地面上飘远了小段距离。乍一眼,像是自个儿长了脚似得。 神情凝重的薛鹤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几株摇曳风姿的杨柳,招呼来薛言,“你留着守住门口,不用跟进来。” 薛言的脸色差之更差,又只能将所有的不满憋了回去,只是闷哼着:“小主子以前可是从未让我离开过半步的。” “以前,我也没让你吃过什么苦啊!”薛鹤瞥瞥眼,示意让他留意外头。 “是,小的不在身旁伺候,小主子自个儿可要小心些了。”薛言一嘴的酸,“若是受了伤,奴才可担待不起。” “行了,我先进去瞧瞧。”薛鹤转身就走。 雀榕见状,忽地拉住他袖子,“我同你一起。” 急促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丝的颤抖,毫不留情地暴露出主子的胆怯,却又无比的坚定认真,像个还逞强的小孩子。 薛鹤听着笑了笑,整个儿眉眼都舒展开了。 “你笑什么?”雀榕不明所以。 薛鹤道:“没什么,就是高兴。” 因为有你,所以高兴,喜上眉梢难自抑,叫我如何将这份喜悦偷偷藏起。 身后的南宫瞿倒是很警觉,看薛鹤那眼神,他特意张望了一下外面。回过头来见此情此景,一把将雀榕拽到自己身旁来,低声喃喃,“小雀儿莫要害怕,我保护你。” 宅子背阴,不见天日,是阴中阴地,三人前脚刚迈进一步,便觉得地面上寒气渗人。 屋子里横七竖八的棺木,大大小小数十。在人界,凡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可偏偏这些人有棺不入土,倒也不全是无主之人。 雀榕打量,便问道:“陈家霖的棺木是在何处?” 目扫四周,薛鹤只是定定地望着角落处,随后站在一副瞧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并无所异样的漆黑棺木前。 “在这儿。”他道。 第7章 南宫瞿所指之处的棺木,处在屋内以北,若是当风水论,是乃极阴之地。义庄阴地,本是块宝处,可此处之地乃九阴之冢,祸乱将至,灭死断生。 薛鹤上前去,这口棺材一团黑气环绕四周,这凡人自是见不到的。 是有人故意封了这口棺木,这宛若屏障的黑色瘴气瞧着手法拙劣,不像出自衍鹿之手。薛鹤见了摇摇头,又把衍鹿跟丢了吗? 雀榕走上前来,手上一紧,咬紧牙关正欲打开查看,却被薛鹤拿扇抵开。 雀榕满脸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老人都说,‘生者不开棺,开棺必遭殃’。你一良家子弟,还是别碰这些晦气东西了。”薛鹤随口胡诌,随之挽起袖子,对雀榕继续道,“此物不详,还是我来罢。” 雀榕随即点头应允,淡淡问之:“薛公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似乎对奇门阴阳之术颇为在行?” 瞧他多心,想必是起疑了。薛鹤眼下并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吓到人家,随口而来,“在下自小随道修行,只是略懂皮毛。” 雀榕垂下眸子,自然察觉薛鹤的有所隐瞒,却也不再多问。 黑漆棺木被薛鹤渐渐打开,众人屏住呼吸,薛鹤一挥衣袖退去了黑色瘴气,里头躺着的并不是那位面容俊朗的一十有五的少年郎,而是一支花。 莲瓣十三叶,饱满丰盈,莲蓬含露,冰清动人,艳丽非常。 雀榕一眼便认出此花正是出于他手的那支罕见冰娇花,有些错愕。 见状,南宫瞿一把扑上前,探头一看,疑惑万分,“此花为何在棺木中?不是在陈府放着的吗?” “来晚了一步。”薛鹤探看棺木,摸了一把棺木左上角处的木屑,显然是来人匆匆,不慎磕坏。 “陈少爷的尸身怕是已经被人转移了。”雀榕摇摇头,准备离去。 薛鹤倒是对着小郎君更是奇怪,他未免也太过淡定。见人要走,薛鹤连忙挡在他面前拦住,一边还佯装认真查看的样子,“等等,如果只是想转移尸身,那再到陈府偷来冰娇花放入棺内,不免有些多事。” “哦?”雀榕往回退了一步,神情迥异地看着薛鹤,“薛公子有何高见?” 薛鹤执扇低头一笑,“高见不敢当,只是这冰娇接二连三出现,觉得奇怪。小郎君可真要细细想来,近日是否得罪什么人了?” “花是出自我手,这并不假。可我一个卖花的,能得罪什么人?又会是哪种人会三番两次故意引我入局?”雀榕面色从容,眉目流转之中,显然心有答案。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并未迷惑薛鹤,这人性子温,骨子里冷,为人处世平淡地很,却在这问话中瞧得出他有些急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薛鹤松开手,扇子轻轻拍打了两下后背,故意挠挠头,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看来并无所获,这可怎么办?小郎君,若是凶手冲你而来,那近日来你可得小心些。” 雀榕亦是敏感,察觉到薛鹤话里有话,勉强地弯着嘴角,客客气气道:“有劳薛公子挂心了。” 如此委婉,薛鹤心中更是生疑,却也笑眼弯弯,俯身取走棺内冰娇,递过去,“鲜花赠美人。” “此乃凶物,薛公子莫不成要害我?”虽是这么一说,雀榕还是伸手接过。 寒风入夜,屋内更是渗人。 一旁南宫瞿并未察觉两人不对劲,拉着雀榕道:“夜深风凉,小雀儿你向来身子孱弱,既无所获便早些回去罢。” “好。”雀榕点头应允。 入夜寒凉,二人出了门。 南宫瞿拉着衣襟,将自己裹了起来,一路上不由得咒骂,“明明入春了,怎夜里还会如此寒冷?” “大抵是倒春寒了吧……”雀榕不为所动,手持冰娇,小心翼翼。 方走不远处,他停下身来,对南宫瞿道:“南宫,我想起有东西放在那儿,你且在原地等我。” 说罢,雀榕要走,南宫瞿赶忙拦住,“我随你一道。” 雀榕行色匆匆,摇手道:“不必,只是两步,我去去就来。” 二人前脚刚走,薛鹤回首扫了一眼棺木。此时棺内空荡荡,仿佛真是什么都不曾有过一般。 薛鹤出了门,薛言只道两人已经离去,薛鹤有意向继续跟随,可另一处,墙后有身影晃动。 来者身上有冰娇之气,戾气甚重。 薛鹤皱眉:“一路跟随,到底意欲何为?追!” 才追去两步,薛鹤忽地停住脚步。 小薛言跟的快,一个没注意,踉踉跄跄地险些撞上,埋怨道:“小主子怎么就停了!” 薛鹤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们追的是陈家霖,那边还有一个人,很可能就跟小郎君去了。不好!” 这厢反应过来,薛鹤暗叫失策,转头立即折回。 薛鹤刚转要走,陈家霖那还略带稚气的脸上忽然显露几分不悦,他上前挡住薛鹤去路。 陈家霖只身一孤魂野鬼,三魂六魄皆散去,只留那一魄飘忽不定,竟敢以身挡住薛鹤去路。 这是薛鹤始料未及的。 四周寂静,寒如山上千年雪。 “你究竟想做什么?”浑身寒气散发,薛鹤却亦是谈笑风生的语气,只是那手上的金扇渡上一层月光后更显冰冷。 “我……”陈家霖有些难以启齿却站着不肯动。 “你不说,就不要拦着我。”薛鹤不想与他纠缠,往前迈步想追随小郎君离开的方向去。 陈家霖拦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他,咬牙之后,始终鼓起了勇气。他抬起头,脸上有一股少年青涩而坚定的倔强,“我想好好做人,你帮帮我。” “做人?呵,做人有什么好?”薛鹤冷笑,倒吸一口气,“你来此地做什么?为何故意引开我?” “我一直偷偷躲在附近,好像是那冰娇花引我而来,可始终不能进去。我正在想办法,就瞧着你们来了。” 陈家霖委屈极了,连连摆手的样子有些慌张,“我刚想走,你就追着我不放,不是我故意引你的。” 薛鹤看了一眼他,“料你也不敢骗我。是因为那张镇凶宅怪异符?” 陈家霖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你究竟怎么死的?”薛鹤继续追问。 问至此,陈家霖沉默了,他踱了两步,终究没有回应。再走两步,他叹气说道:“我,我不记得了。我真的死了吗?可是爹爹说我没有死。” 薛鹤拧眉,不再与他交涉。 正要走,陈家霖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仿若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好痛苦。” “唉唉唉,你要做什么!”薛言上前拉扯,却发现此人力气极大,居然拉不动他。 “天命天定,我帮不了你。”薛鹤无心再留在此地,心急如焚,直接割开袖子,一把将他挥开,“倘若你再纠缠于我,可要有其他人因你而死了。” 丢下陈家霖之后,薛鹤匆匆赶回义庄门前。 此时义庄门前云雾缭绕,烟雾弥漫。 眼前烛火摇晃,忽明忽暗的灯笼打在冰冷的墙面上,墙上刷有褪色的漆土,像极了鬼火。地面上,方才被撕下的黄符还在来回晃荡。风来风往,它亦不曾停下。 薛鹤觉得古怪,伸手挥开眼前层层迷雾,“小郎君你可还在?” “小主子,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去了?”一直尾随其后的薛言说道。 薛鹤没有搭理,喃喃自语,“夜半时分为何忽然起如此浓厚的大雾?” 再往前去,薛鹤就见眼前隐约两抹身影。挥开大雾,他快速往前踱步而去。 再靠近,只见那一抹白色让他不免心跳愈烈。雀榕迎风而立,如杨柳,亦如苍松。 小郎君果真还在此处。 再仔细看看,他边上一老儿,尨眉皓发,手提竹篮,竹篮里放着香烛和纸钱。 “那不是雀榕公子吗?”薛言眼尖嘴利。 “小郎君怎么还在此地逗留?”薛鹤关切地疾步上前去,好好端详一番,又不见那个誓言坦坦要保护人的南宫瞿身影,便问道,“那南宫家的小少爷呢?” “薛公子。”雀榕瞻首打招呼,“方才我丢了东西,想回来找找,南宫在前方不远处等着。” “可找着了?”薛鹤问。 雀榕摇摇头。 就在此时,原本被薛鹤丢下的陈家霖忽然现身于此。 陈家霖靠近小郎君的意图非常显然,小郎君性格阴寒,自然容易招得鬼怪。 可陈家霖毕竟年幼单纯,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不敢胡乱行事,如今也只敢在他身边多多停留片刻,保证最后一魄不会散去。 他站在此处想凑近雀榕,谁知忽得往后退了十步远,薛鹤不解地看着他。 屡屡想尽办法要靠近小郎君的陈家霖,为何眼前却突然退缩? “此人……煞气极强……我……靠近不了……”陈家霖虚弱地继续往后退,保持着与余伯的距离,“他不是凡人……” “小主子,他是……”薛言也发现了陈家霖,话未落,被薛鹤拦住。 薛鹤对他低语道:“当做没瞧见,这一路你不要多讲一句话。” 薛言捂了捂嘴巴,乖乖闭上嘴。 薛鹤再看两眼那老儿,眼中暗暗垂下目光,“这位是?” 目光还停留在老者身上片刻,薛鹤迟迟没有回神。 世人皆有生死寿命,这人却是已死之身。 第8章 “这是余伯,我打小儿就吃他家馄饨长大,与之相熟。”雀榕介绍道,瞧他打量余伯的模样,怕他起疑,雀榕又抢先一步开口,“这厢准备折回的路上,恰巧遇上余伯,余伯每回收了夜摊都会来义庄看看他儿子。” 薛鹤鞠躬作揖,聊表敬意。 余伯点点头示好,没有同他多讲一句。 他看了一眼雀榕,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沙哑,“城里出了命案,小公子这么晚出来做什么?若是寻着了东西,速速回去才是。这一片地儿,要不太平了。” “还未寻到想要的东西,不免心神难安。”雀榕点头应着,帮忙一起收拾,“老人家夜间路上不方便,这才应当早些回去才是。” 薛鹤只是隐约觉得奇怪,此身躯明明已亡故,可这人却与小郎君相识多年。 莫不成是有人借此谋害小郎君? 薛鹤心领神会,也不多问,顺着应道:“逝者已矣,节哀。” “哎。”余伯叹了一口气,故作抹抹眼角,“多谢公子,老儿不叨扰几位公子了,进去看一眼便走。” 说罢,余伯看了一眼薛鹤,又凝神瞧着雀榕后便走了。 此时的陈家霖看着薛鹤还是有些顾忌,见余伯走远,转眼竟躲到雀榕身后,瑟瑟发抖,面容怯怯。 雀榕手举冰娇,怔怔地与薛鹤对视几眼后缓缓回神,“夜深,我也先回去了。” 薛鹤忽然拉住他,“小郎君要寻的东西呢?” 雀榕抱着那手上的花,手心揣紧,面不改色道:“就是一个小穗子,不值几个钱。天黑找不着,或是掉在了路上。南宫还在原地等我,我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走了。” “好。”薛鹤干脆应道。 两人鬼祟,余伯见他之后又急忙要走,薛鹤一下子也瞧不出什么名堂。看雀榕毫发无损,他也大抵安心了。 这个余伯实在可疑,当真是这么凑巧就遇上了?怕就怕是魔族之人故意接近小郎君,近日来好取凡人性命。 魔族之人,最擅化人形。 回头走了几步,雀榕察觉身后跟着个“大尾巴”,回头凝望,“薛公子可是有事?” 陈家霖也跟着停了步子,众人齐齐瞧着薛鹤。 薛鹤摆摆手,笑嘻嘻地拱道:“无事,无事!小郎君请慢走。” 若是遇上这小郎君,薛鹤的顾虑可就太多了。担心这条路上有危险,担心陈家霖对他有危险,还要担心余伯折返谋害他性命。 这人生性防备,却不对熟人防备,当真处处是危险。 “嗯。”雀榕瞻首,低下头又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之人还是寸步不离跟着。他再次回头,“薛公子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没有。”薛鹤嬉皮笑脸,指着眼前大道,“我府邸处也同这一道,跟着小郎君一起也相互照应不是。” “好。”雀榕不做理会,只是抱着冰娇回程。 夜路无人,天上是残月稀星,四下烛火依稀,一路而来,脚下踩着石板小道,霎时昏天暗地。 往着回去的路子走了一段,一直跟在雀榕身旁的陈家霖神色越来越难看,每一步行走如履针毡。 薛鹤看向他,陈家霖说:“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血腥味好重好重。” 血腥味? 薛鹤认真嗅了嗅,却发现不出什么味道来。 可偏偏此时,小郎君忽地止住脚步,来回探看,神情异常。 “怎么了?”他问。 雀榕道:“我与南宫相约此地,可此番他却不见了踪影。” “确认就在此处?”薛言抿抿嘴,“这儿四下也没什么能藏身的地儿呀!” 薛言声音还未落尽,雀榕微微皱起了眉。 薛鹤亦是神色难看,还不忘瞪他一眼。薛言又乖乖把嘴巴捂上了。 薛鹤环顾四周,皆察觉不到任何动向,显然人早就离去了。 陈家霖说这里有股血腥味,难不成南宫瞿遇害了?可偏偏为何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知晓小郎君的顾虑,薛鹤也不敢再胡乱猜忌下去,只有安抚道:“邺城就这么大,他又是县官之子,这里谁人敢动他?许是夜凉先回了,不如先回去看看。” 知道南宫瞿不会这么没分寸,可雀榕眼下在薛鹤面前也无计可施,只好应了他,“也好。” 薛鹤上前,同他一道,“方才进义庄之前,我见你双手微颤,可是害怕了?” 心中一惊,雀榕料是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怕是怕了,不过是怕天下祸乱罢了。 “见死人,寻常哪有人不怕的。”雀榕顿足,“我自小在邺城长大,没有薛公子这般见多识广,让薛公子看笑话了。” “不算笑话,”思绪回顾,薛鹤那轻薄的脸上露出几分温情来,不禁低声,“倒是觉得,甚是可爱。” 雀榕闻言,佯装不闻,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贴身跟随的陈家霖歪着脑袋,在地上蹲了会儿之后恢复了不少。 他不明白地雀榕为何又走得如此之快,只得立马跟了上去。 笑而不语的薛鹤像极了一只大尾巴狼,在身后乐呵呵地,就这么也不说话,带着薛言一路伴随。 薛鹤沿路贴身跟着他的小郎君,心里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脸上笑意却是从未褪去,一直将人送至花斋。 是夜,花斋出了事。 才方到附近,众人便瞧见花斋屋外里外三层的人,各个举着火把,穿着一身素青,屋子里亦是烛火通明。 再里一层外一层,夹杂着七七八八个穿着差服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薛言站在最后,纳闷地问着,正准备上前。 雀榕一把拦住薛言,正色道:“是陈府的下人和衙役。” 后排两个衙差朝着举着火把朝着这边走来。 “嘘,有人过来了。”薛鹤先是瞧了两眼,随即一个侧身,将雀榕揽在怀中,顺便拉过薛言,三人躲闪到另一侧墙下。 陈家霖看见两个人搂搂抱抱地,自个儿捂上了眼睛,也跟着躲到了一旁。 众人闭口,默不出声,听着稀稀疏疏的水声方才知晓那二人不过是来解手。 · “我虽执着勤,可正偷懒睡得香甜,硬是被喊了过来。”那两衙役站到墙角,其中一人在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嘴上还不觉得撒气,“真是晦气。” “就是,老子大晚上在小娘们儿被窝里睡得好好地,这么急急忙忙被叫过来干这种破事儿!”衙役嘴贱舌滑,说起话来也不觉得糙。 “没办法,陈老爷开口,咱们县太爷还不赶紧巴结?” “诶!你不当值吗?这都什么事儿呀?这么大晚上凑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我听那陈府的下人说,陈少爷尸首边上那花,本来让陈老爷取回去的,现在又丢啦!现在陈老爷一口咬定就在花斋里。这不,这会儿搜查一遍,待会儿就得给封了。” “嘿!我怎么就不明白,咱们县太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雀公子和那人给放了,怎么这两人胆子还这么大跑陈府去偷花了呀?” “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现在花就是丢了呗!雀公子跟南宫家是什么关系?人是不能真抓,可明面上也不能太放过。见着了,还是得带回去审一审、问一问、关一关。” “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好像陈老爷出来了,快,咱们回去。被抓住告一状,就咱们这县太爷的德行,这个月的俸银又得扣。” “他还真对得起他那名字,难怪叫南宫财。” “不克扣我们,他哪里来这么多钱?拾掇拾掇你那裤.裆子,快快快!” “行行行,赶紧折腾完,哥俩去酒馆喝一盅暖暖,也去去这倒霉的晦气。” · 这番话,就在耳根子边上叨叨的。 那两人走后,薛雀二人面面相觑,雀榕看着薛鹤,抱紧了手上的花欲言又止。 屋里灯火通明,里头当真有了动静。 跟随的下人从屋内举着火把陆续散出,站开屋外两侧。不稍片刻,一华冠长者从花宅中踱步而出,手抱一小木盆,盆中之花娇艳欲滴。 见人出现,薛鹤先是微微皱眉。此人虽不是寿命将至,却额有煞气,显然与一些邪魔歪道打过交道。 “爹爹?”陈家霖望着不远处出神。 薛鹤看他一眼,转头问雀榕,“他就是陈毅?” “是他。”被揣紧的花在雀榕手上又吃上了几分力,雀榕有些难以置信,“他手上抱着的,是冰娇花。” “哦?”薛鹤回过头来。 雀榕小声又道:“此花百里之内应是无第二支,这事有蹊跷。” 陈家霖不关心什么花不花了,忧心重重,“爹爹怎么会在这儿?” 薛言同情地看着他,却将自己的嘴巴捂得死死的,只能见他喃喃自语。 陈毅没有发现此处异象,他从花斋里屋移步到外,众人撤出后,衙役上前来纷纷动手贴封条。 雀榕见状,欲上前去,却被薛鹤一把拦住。 凉风习习,薛鹤先开了口,“这花斋,你是回不去了。不过料定这县官是不敢动平老爷子的宅子,不如你同我先回去避一避?” 虽说薛鹤的住处如今归在他名下,可到底是平老爷子的祖宅。平老爷子如今是京城的人,南宫财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胡乱得罪人。 雀榕细细又想,他们刚把花取回来,陈毅怎么就带人上门来找了?南宫瞿失踪,莫不成跟他也有关系? 这人邪祟,定有古怪。 思虑再三,雀榕迟疑了回话,薛鹤以为他不情愿,眼巴巴地瞧着他,忙着追问:“怎么了?你不乐意?” “不是。”雀榕怎么扛得住薛鹤这么一副可怜委屈相,连连摇摇头,“只觉得此事疑点众多。” 见他应了,薛鹤就差翘起自己的小尾巴,脸色灿灿笑道:“随我先回去,我们一同协商。” 第9章 带着雀榕回了薛府,夜深倒是不怕人瞧见,只是府中寂静,连个奉茶之人都没有,让雀榕生出疑心。 雀榕张望几眼,被薛鹤瞧出了顾虑。 一路进府,薛鹤解释道:“我夜里喜静,下人们入夜后便不回府中,我只留薛言一人伺候。” 瞻首示意之后,雀榕也没有多问。 薛鹤瞧了一眼寸步紧跟的陈家霖,随后还是让让薛言为客房添置些新的衣服被褥,自个儿将人带到书房去。 雀榕手持纸灯,迟迟阶梯而上。 陈家霖一上了楼,就找了个角落缩在一旁。许是方才伤了元气,他就在那边静静呆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薛鹤便自然而然的无视了这个恼人的家伙。 楼上是书砖卷瓦,是端砚香墨,落落大方却又古朴文香,纵眼望去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往前再走几步,是个洗砚池,侧方一扇窗,能观府中上下全景,上方悬挂一金笼。 鸟鸣清脆悦耳。 身后的薛鹤进了屋子,抿嘴笑道:“此鸟如此势利,定是见了你欢喜不已。” 是那只三黄雀。 雀榕走上前去,伸手抚摸着笼子。笼中的三黄雀被惊得在里头打滚,东撞西碰,落了几根羽毛下来。 他沉吟片刻,“笼中鸟,有什么好欢喜的?” 薛鹤伸手稳住那被撞得东倒西歪的笼子,细长的指尖轻轻挑起笼门,朝着往窗外转了转,漫不经心道:“见美人,自是满心欢喜的。倘若真是心系沧海间,那囚笼便不再是囚笼。心若在宽海,天地任君游。” 倘若真是心系沧海间,那囚笼便不再是囚笼? 雀榕暗自斟酌薛鹤这几句话来。 这话中之意,令他忽然茅塞顿开。 冷了一天的雀榕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淡淡一笑,背过身去不再看,“你可要记得今日这番话。” 此时有风无月,他眼中却满是星辰。 薛鹤愣住,稍稍回神,望着他一袭苍白布衣,烛火通红,映在身上,整个人也暖了。 “不敢忘,不敢忘。”他无奈摇头,若说这人是来人间勾魂的,他也是信了。 薛鹤踱步跟上前,“眼下花斋回不去,只要天一亮,衙门定会贴出告示寻你,你可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此事蹊跷,那边暂时回不去了。”雀榕讲话慢条斯理,却好似并不忧心。 “那不如在此多住几日?”薛鹤扬言,“我打发下人去,这几日来你安心住着,无人会扰你。” 雀榕停步,“也好。不过,我还是担心南宫出了事。” “此话怎讲?”薛鹤走一旁,兀自坐在一张梨木椅上,木椅精巧,下轴弧形摇晃。 雀榕转过身,眼底无波澜,“南宫若是回了府,衙门的人是不会跟着陈毅来搜花斋的。出这种事,以南宫的性子,定会拦着。” “哦?”言语醋意,薛鹤拿起边上一只雕松木杯把玩了起来,“你倒是挺了解他?” 雀榕装作不闻,道:“县太爷虽然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利,可也定是陈毅说了什么才会来搜花斋。” 听到陈毅的名字,一旁的陈家霖才缓缓抬起头来,有了几分精神。 “你的意思是,陈毅抓了南宫瞿?”薛鹤抬眼,手指再下侧悄悄画了个圈,警示陈家霖,“可陈毅到底只是个商人,自古商不与官斗,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雀榕抬了抬手,走向窗边,眼睑微垂,“或许,这次当真是冲着我来的。” 薛鹤愣着,看着眼前人,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也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一个凡人罢了,意欲何为? “对了。”薛鹤放下手中玩物,故意绕了话题,“我的家乡有进门先拜神的规矩。我初到邺城来,想上香礼个佛,家仆寻了一路,可城中为何无庙宇一间?” 夜风袭窗,吹得人有些瑟瑟发凉。 “拆了。”雀榕说,“十年前,全拆了。” 薛鹤见他愿意开口,端坐起,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雀榕沉吟道:“十年前,天灾至此。城里的孩童一夜之间病的病,死的死。满城的医馆到处是父母抱着孩童跪在地上求医,有些孩子身子弱,扛不住就走了。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就认为医馆不行,开始砸店,闹出人命。” “如此荒诞?”薛鹤蹙眉。 雀榕继续道:“出了人命,衙门就要插手了,陆陆续续抓了不少闹事的人。这事儿太大,县太爷也害怕呀,后来有人说这是妖魔作祟。这事儿越闹越大,大伙儿平日求神拜佛皆得不到半点庇佑,于是开始有人对神像撒气。砸神像,烧庙宇。我亲眼所见,人间炼狱是什么样子。” 薛鹤越听越是微妙,“如此对神明不敬,必遭天谴。” 雀榕苦笑,“天谴倒是还没等来。可也不知怎么,庙宇烧后,那些孩童渐渐都好了起来。此后邺城便再也不许建寺作庙,倒是也一直风平浪静了十年。” “此事怪异。”摸着下颚,薛鹤低头沉思,“十年前?我听说,天魔之战便是在这十年前。” “哦?”雀榕回眸,“薛公子也信神魔一说?” “即见神明,以尊之。若不见神明,便敬之。有什么信不信的。”薛鹤含糊道。 雀榕道:“可我信。我信这漫天诸佛,亦信那十方地狱。信生死轮回,千般皆是命;信善恶到头,鬼魔都在心。” “小郎君年纪轻轻,却看得如此透彻。”薛鹤狐疑地看着他。 “道听途说多了,免不了入戏深些。”雀榕撇过头,有些心虚地不再看他。 薛鹤又道:“眼下可不能指望神佛相助了,这次案子,你可有了端倪?” 雀榕沉吟片刻,“我想,今日指证我俩的那个阿四,有些古怪。” “如今你不方便露脸,稍后我亲自去查看。”薛鹤道。 话音刚落,楼间传来脚踏声。 薛言冒冒失失地跑上楼,“小主子,客房准备好了。” “嗯。”薛鹤习以为常,站起身来,“小郎君今日劳累了,早些歇息。” 如此冷淡的语气,着实不像薛鹤一贯嬉皮笑脸的样子。 可是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 还不容雀榕问道,一旁的薛言已经请了。 “那薛公子也早些歇息。”雀榕附身作揖,随后跟着薛言离去。 陈家霖一切看在眼里,可无心惦记。他如今一缕孤魂,只能跟着雀榕才能暂且偷生。 二人离去后,薛鹤一人在瞻天阁中望眼出神。 古怪,确实古怪。 这邺城古怪,陈家古怪,就连这小郎君也是古古怪怪。 “天魔一战,与这邺城到底有何干系?魔尊之子又为何特地逃跑至此?若因此才害了小郎君的性命,此番他遭如此劫难,无妄之灾皆是因我而起了?”薛鹤摇摇头,神色不太寻常。 罢了,下了楼,刚准备出门就遇上从客房出来的薛言。 “安顿下了?”薛鹤执扇欲外出。 “嗯。”薛言点点头,问道,“小主子这是要去哪儿?” 薛鹤睨了一眼隔壁床屋,压低嗓音,“办正事。” “小主子可算想起了还有正事?”薛言睁大眸子,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告奋勇,“我随小主子一同前去。” “不必。”薛鹤摇扇一指,“你盯着这屋子,防着陈家霖些。有必要时便出手,莫要让陈家霖害了小郎君的性命,届时知我回来。” 薛言吱吱唔唔半天,没应声。 薛鹤抬眼,“怎么,你不乐意?” 薛言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过我劝小主子莫要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个凡人身上。生死有命,小主子何必呢?” “薛言,有时候说话,你可得注意点分寸。”薛鹤厉色道。 “是。”薛言不再言。 · 当夜,薛鹤只身前往陈府,谁知刚靠近却发现有人贴了神符在房梁上。 此符名为镇山符,以血画符,神魔皆不可进。 真是古怪,薛鹤不得靠近,可这料想衍鹿也定不在府内。再瞧上一眼那血符,他只好暂时作罢,转头寻踏附近山神庙宇。 山神地临邺城之外,薛鹤在人间不能动用法术,只能缓慢寻着。 良久之后,见了山神,问得一二。 邺城情况与雀榕口中无异,再具体,也问不出什么。这些小山神出了事一个个躲得快,问一句吭一声,再多说下去,半个字也不多透露。 薛鹤无可奈何,亦不敢招摇动手,便了了作罢。 这事儿还需细细调查。 “那你可知陈家的下人阿四,住在何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薛鹤问道。 见不再追问,那小山神大大松了一口气,此事倒是不必藏着掖着,不过还是低声凑了过去,在薛鹤耳边附声,一边指着那去向,“两县交汇处,有个地界叫‘流舍’。那边,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 “哦?”扇抵朱唇,薛鹤眼眯成一条缝来,显然兴趣冉冉。 薛鹤方要离去,那小山神却忽然拦住他,“仙君且慢。” 薛鹤不解地看着他。 小山神说:“流舍是六界交界处,六界不管。可管事的也有其人,那人叫青姑。再往前走,瞧见一家名叫‘迎客来’的客栈便是了。她就在里面,流舍的事,流舍的人,她都知道。” 薛鹤道了谢,告辞以后徒步到流舍。 此地没有四面环绕的丛林瘴雾,没有肉眼可见的妖魔纵横,可这却让他更加不安。 漫漫长夜,黑幕已深。上天垂怜,借了几分隐隐月光。时而黑云遮月,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早春的幼苗在岩石缝里艰难生存,刚出世的小芽已经枯黄了大半。 薛鹤继续往里走去。流舍住的都是流荒的难民,日日乞讨,多灾多病。一条街,不过十几户人家。 破棚草瓦,这个地方到处是浑身黑漆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人群。有些则躺在草堆上,蜷缩着,头无遮瓦,脏乱不堪。 薛鹤脚踏月华,一路走来。这里的人一个个瞪着大眼珠子盯着他瞧,家家户户有人守夜,无心睡眠。在他们眼里,是警惕、不安,和仇恨。 他没多说话,只是寻着衙门堂上那个瘦弱的身影。 步步走来,薛鹤走到路尽头,眼看前面就要出了这块地,附近已无人烟。 忽的,墙后一道身影忽然窜出,那人一身青白华服,动作极快。薛鹤皱眉,二人全凭拳脚,皆未使用法术。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数招,难分胜负。 几招之后,双双收手。 那人一身锦衣华服,与这破烂地方实在格格不入。 薛鹤看着眼前这个人,满是头疼,“敢问天界行云府的小公子,这是出了何等的大事,需得你亲自下凡前来?” 那人笑道:“你可不就是我的大事?” 第10章 天界行云府,在上头,那是可以横着走的门户。 祖上积德,又是先神一脉,自是那些修行得道的小神小仙不可比的。若是见了,还得尊一声“上神仙家”。 方知云是行云府里唯留的一脉,家中老幺,一副好皮相,长得颇为俊美,素来有天界第一美男子的称呼。 方知云虽是神族后裔,却并无神籍,只一路跟着斗姆元君修行,受过点化。 斗姆元君何许人?乃天界第一人! 索性,逢人见了方知云,都尊一句“方小公子”。 这方小公子,媚眼如丝,长得一副勾魂相,颇有韵味。 可偏偏,这自小一块儿长大的薛鹤极其贪恋美色,唯独不吃这套。 “为我而来?”薛鹤自是不信,故意道,“既然见着了,那便可以回去了。” 方知云何等厚脸皮,与薛鹤又是旧识,自然不把这话当回事。他挪了挪位置,上前来,手上一把晶莹剔透的碧玉萧抵在他下颚,微微挑起,眼神戏谑,“不必急着赶我,此番你可得谢谢我才是。” 薛鹤隐隐不悦,挑眉而起,往后推开,与他拉开距离,“谢你什么?” 方知云嬉笑,上前讨好,“为你支走柳月城,不该谢我一句吗?” “柳月城来了?”拧起了双眉,薛鹤心中揣测,听到这消息可得头疼了。 方知云一身锦衣华服,颇有一副名门大家的书卷气。他收回碧玉萧,一边道:“那是自然,你偷下凡间,当真以为天界不知道?柳月城是你父亲云衡星君亲自养出来的狗,你怕了吗?不日之后,他还是会找回来的。” “找过来便找过来。”薛鹤好似又松了一口气,说,“我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 “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偷跑出来还敢在这里用法术。”伸了伸懒腰,方知云打了个哈欠,“不过好在线索不多,我还能为你拖延几日。” 薛鹤侧过身,方舒展的眉峰又敛了起来。 他低下头,只是没想到稍稍用了点小法术弄来的庄子,竟这点气息也被柳月城所察觉。这些时日,他可是一再小心。 柳月城来了,这确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薛鹤思虑再三,俯身作揖,“先谢过方小公子了。” 起身,薛鹤正要离去,却被方知云一把拦住。两人凝视,方知云道:“这人情你可得记下,不过我此番不是为给你通风报信来的。” “那方小公子这是来做什么了?”薛鹤问道。 乌云挡月,此地方圆不见光。 方知云笑着问道:“你到邺城,可有见到什么异象?” 薛鹤显然懂他的意思,回笑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该从何处跟你谈谈这异象呢?” 方知云瞪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低声说道:“我来寻人。那人来自万丈深渊处,来时天地颤动,受万鬼朝拜。” “冥王?”这一通气,薛鹤脸上更加难看。 六界向来制衡,十年前魔族叛乱,天魔大战,天帝tusha魔君一族,镇压魔君之子,天界虽险胜,却也伤亡惨重。 冥界孤寡,从不参与战事,却与人界轮回关系密切。倘若冥界叛乱,天界眼下自是难以抵抗。 届时,怕是会六界动荡。 “地府要叛出六界吗?”薛鹤妄加猜测。 方知云摇摇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还不清楚,不过我师父推算,冥王不日之后将会降世在这附近。怕是冥界会有大动静,所以命我前来查探。” “斗姆元君亦插手了此事?”收起往日那嬉皮笑脸的模样,薛鹤正色道,“看来非同小可。” “那你可真是见着了异样?”方知云追问道。 薛鹤沉默许久。 方知云见他神色不寻常,想得他品性,故意笑道:“你在这儿金屋藏娇的事,怕让我知道?你若不说,我亲自找他,也想看看你这新府邸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说着,他便准备往邺城方向行去。 薛鹤自知他说话算话,想想便透露:“我府上,你便不必去了。倒是邺城的义庄,有人贴了镇凶宅怪异符,你可以去看看。” “镇凶宅怪异符,镇鬼怪之相,不入轮回。”方知云念叨,咬咬唇,忽然察觉了什么。贴符之人,聚那些魂魄,定是修了什么邪魔之术。鬼魂不入冥府,冥界却无作为,此事与冥界有关系,“我得前去查勘一二。” 方知云这雷厉风行的性子,说风就是雨,青袖一挥,人已经不见了。 薛鹤独自留下,附近无人,他喃喃自语。 “冥王入世,冥界要乱了……” 方知云离去之后,薛鹤抬起头望着天际,乌云过后,再过一个时辰,天即破晓。 望着方知云离去的路径,薛鹤心神不安。再往前走去,前方又遇几处人影。 薛言眼尖,一下子瞧见了薛鹤的方向,欢欣雀跃,立即挥挥手招呼招呼,然后往他的方向蹦了过去,“小主子!小主子!” 薛鹤神色凝重,在薛言身边的人,一身白衣,不必猜也知道是谁了。 在他对面还有一人,瞧那身形,应是少年模样,一身黑衣黑斗笠,实在难以再判别什么。可薛鹤笃定,这人绝不是陈家霖。 薛鹤想上前,那人见他来,匆匆两句之后便离去了。 薛鹤心生警惕,往雀榕方向走去,一边问身旁的薛言道:“陈家霖呢?” 薛言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边上蹲坐在地的身影,“喏,他刚刚就一直这样,怎么也起不来。” “小郎君身旁的人是谁?为何你离他这么远?”薛鹤问道。 薛言撅起嘴,反问道:“不是小主子让我看着陈家霖的吗?” 这个痴傻之人,平日里鬼机灵,怎么这种时候死脑筋了!薛鹤气结,摇摇头凑近一看,此时的陈家霖已经非常虚弱了。 他伸出手,将法力渡过去。 一旁的薛言见了连忙拦住,死命摇摇头,“小主子,万万不可。” “他若是眼下就魂飞魄散,那岂不是找不到真凶了?”薛鹤拉开薛言的手,另一只手轻抚陈家霖头顶。 不过眨眼之间,陈家霖站了起来,先是道了一句谢,又问道:“薛公子是天人?” 薛鹤没有理会,又问薛言:“你们怎么在这里?” 薛言埋怨:“小郎君说小主子会有危险,一定要过来这边瞧瞧。” “我若是出了事,就你们几个的身手,谁能救我?”薛鹤一转头,举起扇子敲了一下他那榆木脑袋,“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让一个凡人忽悠过去了?” “他哪里是凡人?”薛言撇着嘴,“他可神着呢!” 薛鹤心生好奇,问道:“此话如何讲起?” 薛言指着上头又指指地,“这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晓。” “这人半点法术没有,亦是凡人之躯,真是奇怪,想必也骗不过你。”止步,薛鹤打量,“他说了什么,就把你给唬住了?” 薛言踮起脚尖,附耳道:“他知道小主子是天界来的。还说,天界不止来了您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人。” “如此便把你忽悠住了?”抿抿嘴,薛鹤再瞧瞧那小郎君,那在那儿指着方向与那人交谈。 薛言咽了一口唾沫,浑身冷颤,“他说,那人叫柳月城。” 面色微微敛,薛鹤轻启朱唇道:“他为何会知晓?” 薛言一惊,“小主子当真遇上了柳公子?” “没有,不过柳月城确实下界来了。”摇摇头,薛鹤朝着雀榕步步逼近,“他知道的东西确实有点多。” 薛言尊柳月城一声柳公子,无他,正是因为柳月城乃云衡星君所收养的义子。 柳月城修仙却并未成仙,由始至终得道却依旧难舍这routi凡胎。 这人一身好本事,自小又是吃仙丹妙药长大,浑身上下都是慧骨灵根,是云衡星君颇为得意的门生。 各家仙人都颇为看好这位不凡的少年郎,他日感悟得道是迟早的事,早晚能成为天界一栋梁,可比人人眼中这个游手好闲的薛鹤要强得多。 可薛鹤好就好在命,一出生便是星君家的独苗,一身本事全靠天生,什么都不干就能白占那么多旁人求不来的便宜。 那人走后,雀榕转过身,见薛鹤以来,便朝他走去。不知不觉,方才那人已经走远。 薛鹤问道:“方才那是何人?” 声音在耳,薛鹤问得很温柔,倒是雀榕自己有些心虚了。他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问路的人。” “你说是,那便一定是了。”薛鹤笑笑道,没有追问,却问他,“你此番出门不便,为何要执意到此?又为何骗我家仆,说我有危险?” 一身的白衣行走在夜间,晨光未现,他来时,乌云散去,月光皎皎,映了他一袭的洁白,“我远道而来,你见我却先是三句质问?薛公子,你……” 话音未尽,薛鹤一把抓住他细弱的臂膀,将他揽下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我不问了。” 雀榕不明所以,“那你这是?” 薛鹤将他拉到怀里,伸手抵在他柔软的唇边,却冰冷地好似没有温度,他笑了笑,眼眉飞舞,“嘘,有人来了,很多人——” 一旁的薛言也跟着蹲下身,众人躲在一块大岩石后。 第11章 来者声势浩大,好似倾巢而出数十人,面相凶恶。众人各个面如灰色,牛头马面,手拿武器。 薛鹤不才,却也认得这些。 镇魂鞭、锁魂链、引魂勾、夹魂锁、灭魂戟,各个都是冥府中物。再两眼旁观,薛鹤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全是冥界的阴差。 原本就虚弱的陈家霖见状,吓得更是腿软。 阴差来索命了,那头一个就应该要带走他。 薛鹤朝着陈家霖看了一眼,示意让他别轻举妄动,别出声。薛言蹲在他身旁,戒备着前面的鬼差,又要顾着后面的陈家霖。 “放开我!我才刚娶妻,身子健壮,还未生子,怎么会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就忽然死去!”里面一壮年男子在拼命拉扯嘶吼。 “算命先生说我长命百岁,享受一生富贵,怎么会喝个茶就呛死了!你们抓错了人!”又有一妇人跟着叫喊。 “鬼差大人啊,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家祖上积德行善了一辈子,我亦是乐善好施,可如今我才而立之年怎么无故枉死呀!”继续有人喊着。 “我是枉死的啊!陈毅害死我儿,大仇未报,我不甘心!” “冤枉啊……” “我死不瞑目!” 十余位的阴差押送十余人魄,生魂七七八八,此行一路,浩浩荡荡。人群中有人喊冤,有人鸣哭,路过之处鬼哭狼嚎般凄惨至极。 而他们带走的一些魂魄之中,皆是生者。 阳寿未尽者,竟然也被阴差带走,这实在离奇!更何况,接引阴阳两界一直是黑白无常,怎会不见踪影,却任由这群人胡作非为? 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判官无常,皆任由这些阴差肆意勾生人魂。生人魂被引入冥府,逝者魂却无处轮回。 这冥府乱了! 薛鹤皱起眉头,看来冥王入世,当真。 再过会儿,天就要亮了。待他们行去,薛鹤瞧了雀榕几眼。 他很冷静,冷静地有些反常。 “小郎君既能猜到我的身份,想来也瞧得出这一行是什么人了?”声音低喃,一股热气似有似无地喷薄而出,月光下,雾气渐渐化开。 夜风凛冽,分明入了春,流舍方圆还是百里不见虫鸣。四下荒芜一片,无花无叶。 寒风席卷一地黄沙而起,这里是六界交界处,六界不管。 雀榕颤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还在薛鹤怀中。他慌乱地站起身,此时只“嗯”了一声,不多话。 薛鹤低头抿抿嘴笑了,解下身上外衣,披在他身上,“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了?你看看你,浑身都凉透了。” “不碍事。”抬起手,雀榕正想脱下却被他抓住。 薛鹤上前,将自己一身外衣紧紧裹在他身上,一边试探问道:“小郎君可是有事瞒我?” 雀榕迟迟答道:“有。” “不能说?”薛鹤挑眉。 “薛公子何必强人所难呢?”雀榕说道。 “好好好,我不问了。”薛鹤摇头笑道,“小郎君诓地我好惨,明明知道我是天界来的,还问我信不信神明。” “那,薛公子现在还信吗?”雀榕问道。 薛鹤怔住。 雀榕不求答案,淡淡道:“方才,我听见有人喊冤,说是陈毅杀了他儿子?” “嗯……”薛鹤细细回想,“好像确有此事。” “胡说八道!”陈家霖在一旁叫嚷,可听见之人却不做理会。 “陈府当真有古怪。”雀榕直起臂膀,伸手拉扯好身上的外衣,穿好后看着薛鹤。 薛鹤心不在焉,“小郎君对旁人倒是在意得很,自己生死却总是漠不关心。” “是吗?”雀榕欲言又止。 伸出手,薛鹤替他掸去肩上的砂砾,“小郎君神通广大,当真不知道自己寿命将至了?” 雀榕僵硬地站在原地,久久之后,还是回了句,“薛公子,生死有命。” 又是一句生死有命。 “不说了。”薛鹤笑了笑,指着一旁呆若木鸡的薛言,手拿扇柄,轻轻锤了一下他额上,“瞧瞧我家这不争气的东西,跟我许久,如今见了还怕成这般模样,真是叫人笑话。” 薛言哪里知道跟在身后还能忽然被当挡箭牌的,无奈地摸着脑袋,泪眼汪汪地瞪着薛鹤。 薛鹤叹口气,“行了,许你讲话。” 薛言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连连喊疼。 这一敲,还真把他的魂儿被拍回来了,“小主子不讲理,下手没个轻重。” “若不是这样,怕是你的魂儿也要跟着走了。”薛鹤瞥他一眼。 陈家霖在一旁也安静了下来,想起方才还是心有余悸。 这主仆俩倒是挺热闹,雀榕瞧着热闹,又轻描淡写地解释:“我自是也怕的,不过生来性子就冷淡,不爱大呼小叫。” 雀榕继续朝前走着。 薛鹤回过头,看着薛言还噘着嘴在那边埋怨,故意指桑骂槐,“就你爱大呼小叫的。” 眼前的人,一身白衣,瞧着弱不禁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自个儿直直往前走了。 再远处更加僻静,更无人烟。 薛鹤问他,那小郎君说,薛公子一夜奔波无半点收获,他听闻前方有一家客栈,那客栈老板八面玲珑,附近没有他不认识的,兴许可以上那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打听。 . 黄土风沙,不过十里地,这儿跟邺城却截然不同。 邺城的风光繁华,邺城的欣欣向荣,邺城的人声鼎沸,这儿一点都看不到影子。 “迎、客、来。”枯木制成的匾额上,处处是裂开的大缝口子,里面填满黄沙,薛鹤站在那门面枯黄的客栈前打量,“就是这儿?” 那匾额上,提的是朱砂字迹,行书遒劲,笔走龙蛇,颇有一股气派。可惜,被风卷起的砂砾把这字都模糊了。 门口两个纸糊灯笼就这么挂着,里头的灯芯早灭了。残旧的灯笼到处是缝隙,一层薄薄的纸面儿上还积着黄沙千斤,狂风袭过,那沙土在抖落一地,直接抖在了门口。 迎客来,这地儿,小山神也提过。 薛言没站对好位置,这被风一刮,一抔黄土直接扑在了他面儿上。 “呸呸呸。”连忙拍拍自己的小脸蛋,脑袋还顶着一斤重的砂砾,薛言没好气地咒骂,“真是个不见光的地儿。” 薛鹤瞧了一眼,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住没笑出声来。 “我早便听闻流舍附近有此一处,都道这里金银窝、销魂窟,却不曾想会如此这般。”雀榕推开门,“如若是这样子的,想必谁都不愿再来一遭。” 开了门,里头四下空空荡荡,旁边只放着几卷的席子。 柜台上放着一盏黄金锻造的灯,里面灯芯被方才开门吹的风晃地摇曳,忽明忽暗的。 精致的柜台是上好的黄梁木搭建,各个边上都是精雕细琢,上头一副逐云图栩栩如生,瞧着便价值不菲,与这附近格格不入。 那柜台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亦是精致非常,上面朱砂为字,写的是:黄粱一梦。 众人刚踏进客栈半步子,大风把门带上了。 一路踏着月光而来,这儿的烛火昏黄,却比外头明亮许多。柜台后的摇椅“咿咿呀呀”地晃动,偶然发出玉石敲打在一起的碰撞响。 薛鹤上前,靠着柜台细看,那柜后竟然躺着一美人。 黄金椅,玉美人,身姿婀娜,云鬓金簪。她眼眸紧阖,手上举着金烟斗,呼吸间口吐云雾,仿佛置身世外。一双纤纤玉手上满挂玉石,浑身珊瑚宝器,一身金银。 “几位客官要吃食还是留宿?”声音缥缈,那女子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连睁开眼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瞧了一眼,身后的陈家霖忽然泛起了哆嗦,低声在薛鹤耳边喃喃,声音颤抖,“她,她不是好人。” 眯着眸子,薛鹤倒是没想到,此地会有如此年轻貌美的佳人,而此人想必便是那小山神口中的青姑。他莞尔,指尖有意无意地敲着手下那张别致的黄梁木,“此地妖魔之气甚重。” 听闻,那女子缓缓掀开眼睑,神色慵懒地有些木讷。 她起身来,将手上的金烟斗搁后,上前凑着薛鹤嗅了嗅,眼神流露一丝避让,喃喃自语,“你身上亦有不俗之气,你是天界的人。天界来的人呀,这里不欢迎。” 她顿声,见来人打扮不俗,锦缎金饰,已然一副富贵做派。瞄见薛鹤手中金扇,她又道:“你一生富贵,金银不缺。既然要过路,不如将手中金扇赠我?” 此人倒是识货,一眼便相中薛鹤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薛鹤没有理会,只是将手中扇藏好,道:“此地六界皆可往来,为何天界不能来?” “那为何魔修之人就不能留在这里?”那老板忽的苦笑,原本就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妩媚,她自嘲道:“魔道也好,天道也好,该来的不来。” 薛鹤众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她在此地,原是为等一故人来。 话音落,她打量起了一进门就说话的陈家霖。陈家霖被盯着看了一眼,便吓得躲到薛鹤身后去了。 那娇俏的小老板对着他又是一笑,转而渐渐笑声戛然而止后,她撇过头在薛鹤和雀榕之间来回打量。 片刻后,她却盯着雀榕看了许久,“往前走是邺城,往后是徐州,这里可不是人能待的地方。你们误入此地,我不怪你们,走便是了。” “敢问阁下可是青姑?”薛鹤礼数直至。 青姑瞧他,“是又如何?天道之人,不为求财。若是别有所求,我亦自身难保。不如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等前来流舍,是为寻人。”薛鹤说。 青姑撇过头去,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你是天界之人,我不帮你。” 第12章 青姑的直言拒绝,显然与天界有过瓜葛。 薛鹤脸色一黑,一时不知自己竟然如此不讨喜。 雀榕上前又是鞠了一躬,礼数尽致,“闯入贵地唐突了,我等确实是来寻人。敢问青姑,那陈府的下人阿四,你可认得?” 听闻这名字,青姑浑身一颤,她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金步摇头上来回晃动,她明眸相睐,“认不认得,你们找我何事?” “阿四跟的陈少爷,前天夜里死了,死相凄惨。”雀榕解释道。 “前天夜里……”青姑举着金烟斗吸了一口,渐渐吞云吐雾。 薛鹤继续追问,“青姑可是知道什么?我等二人被阿四在衙门上状告诬陷,我等见他神情古怪,特来查看一番,绝无恶意。” 青姑凝眸,斜了他一眼,停下手,“我同你讲,你可应承我一件事?” “何事?”薛鹤问道。 “阿四的事,你们想知道的,我皆可以告知一二。不过——”青姑迟疑,缓缓指着雀榕,对薛鹤道,“我帮了这小相公,我要这小相公亦帮我找一个人。” 薛鹤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不解地看着青姑,他们几人来此,就小郎君的身份最为普通,为何偏偏是他? “你帮你找。”薛鹤说。 青姑摇摇头,微微抬起下颚朝着雀榕一点,“我只要他。” “好。”未等薛鹤回话,雀榕应道。 青姑错愕地看着他,“小相公真是好胆识,不问问是什么人?” “青姑既然说了,必定是我能找到的人。”雀榕伸手作揖道。 青姑放下手上金烟斗,释怀地笑了笑,“阿四是我流舍之人,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薛鹤看着陈家霖,陈家霖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二人挤眉弄眼,半响没吭出声来,青姑自言道:“其实阿四是个好孩子,自小在陈府给陈少爷做书童。他的父母葬在这里,每逢告了月假,他便会回来看看。可这次,他回来之后就跟疯了似得。” “疯了?!”陈家霖诧异道。 薛鹤觉得奇怪,替陈家霖问出,“他不是好好的么?” “是疯了,失心疯。真是个小可怜。”青姑停滞,又自嘲道,“不过住在流舍这种地方的,也没有不可怜的。” 薛鹤正想追问,雀榕却见青姑拉下了脸,便拦住他,自己替他开口,“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这话到了雀榕嘴里,仿佛撒了蜜似得,声音酥软,就连青姑听了也收起脸色。 青姑微微仰起头,好似在思索什么,“好像是昨天早上,阿四来敲我的门,兴致冲冲,高兴地跟什么似得,说可以带我离开这里了,以后大家都不用受苦。” “被人收买了?”薛鹤回过头正巧与雀榕四目相对,“陈府家的少爷死了,陈老爷不出面,管家不出面,偏偏让一个下人来告案,这本就不合常理。” 陈家霖在一旁辩解:“不!不会的!阿四同我如手足,定是为了帮衬我!” “或许要见了阿四才能知道幕后之人。”雀榕对薛鹤说。 青姑倒是没有听他们谈话,伸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器,玉石还挂在她细长的指缝中,她浑身上下,每一件都足矣让流舍这些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青姑忽然又低声笑道:“这个傻孩子,要什么金银财宝我没有?”我给他们,可他们不要。 二人对视许久,像是相识多年的同伴,许多话,尽在无言中。 薛鹤朝着雀榕点点头。 雀榕亦是回了一眼,转头对青姑说:“可否带我们去见见他?” 吸了一口烟,青姑慢慢吞云吐雾,“好。” 疏忽,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把门边的窗推开,日光浮现,外头依旧黄沙飞扬。 青姑道:“你们还是在我这小店歇歇脚吧,天快亮了。待午后风沙停了,我便带你们去找他。” 薛鹤见雀榕一脸疲态倒是疏忽了,点头应允青姑。 青姑将众人人带到楼上客房去,瞧了一眼陈家霖,只给分了三间。 楼上客房不比楼下落魄,上头干干净净,算不上豪华,却也是应有尽有的。 薛言居左厢房最左,然后是雀榕,再往外走才是薛鹤,薛鹤离楼梯最近。 薛言为薛鹤铺好了床,便回自己房间歇息去了,顺便为他带走了陈家霖。 躺在床上翘着腿的薛鹤,将手枕在脑袋下,一边用扇沿敲着唇边。他不需要休息,也不觉得累,只是如此躺着确实无聊。 此时,他也不能去打扰小郎君休息。 忽然放松下来,让薛鹤更加认真思考了这两日来所发生的所有事。 先是他追衍鹿至此,在山林中遇到小郎君。那晚连夜大雨,小郎君一人只身冒雨采花回去。他见小郎君命盘奇怪,怕是衍鹿行凶,便随了一路,跟进了邺城,跟着到了他的住处。夜里下着雨,他无处避雨,小郎君给他递了把伞,什么都不说就进了屋。 随之待到第二日,城里便传出命案,他们二人被衙差带走。 然后,二人明目张胆“越狱”、夜探义庄、花斋被查。 再后来,他们就到了这里,到了这个六界不管的流舍来。亲眼见到了冥界**,阴差肆意妄为,毫无规矩。 不见踪影的衍鹿,已故的陈家霖亡魂,失踪的南宫瞿,古怪的药材商陈毅,已死之人余伯,隐瞒闪躲的小山神,下凡的方知云,还有这美艳奢靡的老板却开了个破旧的客栈。 一桩桩一件件,都很充满了疑点。 可偏偏,最大的疑点还是那个小郎君。 冥界拘生魂,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个? 想至此,薛鹤隐隐不安。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薛公子可歇息了?”门口小郎君的声音软糯。 薛鹤从床上一跃而起,慌忙之中迅速地梳理一番自己凌乱的衣摆,又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倚在床沿,“进来罢。” 屋内昏暗,楼道烛光隐隐,纸窗还因风沙沙作响。 薛鹤见雀榕进屋来,脸上还带几分倦意,“怎么不去歇会儿?” 望着这张精雕细琢的面容,脸颊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消瘦了。 雀榕摇摇头,关上门,似乎没想要走的意思,“这两日发生太多事,躺下亦是难以入眠。想起薛公子的衣服还在我这儿,索性过来坐坐。” “你怎就知道,我没歇下?”轻佻的眉眼上下横扫,薛鹤弯着嘴角打量眼前这个送上门来的。 “是吗?”侧身走了两步,雀榕将手上的衣物搁在桌椅上,“那就不打扰薛公子休息了。” “诶诶诶——”见其转身要走,薛鹤连忙从床上起来,谁知脚下没了分寸,踩着自己的袍子,一个踉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 雀榕听着动静,回头时见他佯装,扇挑青丝,脸上还是欠欠的样子,便忍不住莞尔,故意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嗯,薛公子还有其他什么事?” 薛鹤拍了拍身后的袍子,轻咳一声以作掩饰,“就,坐坐吧,反正我也是睡不着的。” “好。”雀榕笑道。 直至雀榕入座后,薛鹤还痴痴地站在那儿没回过神来。心想,要是真摔在地上,换这美人一笑也是值了。 雀榕唤了两声,薛鹤这才归了窍,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直勾勾地停留在那人身上挪不开眼。 这客栈残破,又是风沙之地,自是没有人端茶递水地伺候。桌上茶壶里的水早空了,没人去提水,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地坐着。 难得共处一室,眼下无人打扰,薛鹤自然是乐意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这么直勾勾地在人家身上来回扫荡,丝毫不避讳。 “小郎君想来说些什么?”青丝垂落双肩,薛鹤虽衣冠整整,可看起来却是个没正经的样子。 “就……”雀榕双眼斜视,说到嘴边的话,似乎又咽了回去。 薛鹤双手环胸,手上捏着扇子微微仰头,笑道:“小郎君是想跟我家那位星君大人一般指着我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空有一身法力,这点小事也摆不平,星君府的门面都让你丢尽了!’,还是说,‘天界里头,那么多神官,却没一个似你这般狼狈的’?” 雀榕错愕,抬起眼,“我未曾想过来看你笑话,亦没什么资格道一句你的不是。”他想了想,又说道,“薛公子即使无作无为,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神官,无愧于心,不比别人差在哪里。” 话音落下许久,薛鹤僵硬地坐在那边一动不动,本是一句玩笑话哄哄他开心,没想到却被较真了起来。 可这话不知怎么地,让薛鹤记到心里去了。 向来都是别人眼中那个不成气候、不争气、花天酒地无所作为,靠着祖上福荫白拿了这么多修为的星君府小公子,这个无功无过碌碌无为、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闲云野鹤的薛鹤,头一次被人夸了,被人真心地夸上了一句。 他笑了,撇过头去瞧着雀榕,“你可是有求于我?不妨说出来,就算想求长生,我亦可以为你去一试。” “薛公子真是可怜,听不得别人一句真心话。”当是奚落,雀榕摇摇头,起身要走。 薛鹤急了,连忙拦住他,“别走别走,有话好好说。既然你真心待我,我自拿真心回报你。他日,若你有所求,只要不伤天害理,我薛鹤定竭尽所能为你办到。如今,只求小郎君莫生气。” “我不求你回报什么。”雀榕说。 “既然对你许下承诺,哪有回收的道理?”薛鹤将手上那寸步不离的金扇子递到雀榕手中,伸手抓起那柔弱无骨的手腕,触碰处,尽是寒凉,“眼下世道,妖魔纵横,不如我将此扇赠你。虽不比那些神兵利器,却也可护你平安一时。” 雀榕推搪,将手收了回去,“世人皆有一死,既然我命中活不长,那便顺了天意罢。” “你这小郎君可真是有趣,旁人都怕死,怎瞧你巴不得求死似的。”薛鹤顿道,又说,“胆子也大,见了鬼神半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若不是你凡人之躯,道你是那深山里不曾谋面的仙家我也信了。” 雀榕知道他有所猜忌,坦言道:“仙家不敢望,只是一具routi凡胎。薛公子不是还想不通为何我知道那么多吗?其实,我本就是那十年前该死的人。” 第13章 小郎君说,十年前那场灾疫他本十年前就该死的。 十年前,邺城一片鬼哭狼嚎的凄惨模样至今历历在目。一场动荡,夜夜百鬼游.行,无常索命,其人间炼狱亲眼所见,还会怕什么妖魔。 小郎君还说,若非神仙相救,他是断不可能苟活至今的。 多活了这十年,该满足的。 再说那神仙,仙风道骨,身骑九色麋鹿,脚踏七彩祥云而来,衣袂翩跹,潇洒自若。 他口中,描绘地栩栩如生,若不是真亲眼所见,也编不出半点假来。 薛鹤耷拉着脑袋听,小郎君讲起往事,眼中似乎才有了一分生气。 他手握折扇,挑起小郎君的下颚细细端详,总想从他脸上找到些什么,“你这小郎君可真真是奇怪,哪有人觉得自己活太久的?” 雀榕扭过头,往边上迈了一步,打量着屋子里原本就不多的器具,“阎王夜半来催命,小鬼哪敢不开门。” 他手上,是一件窑土塑的小花瓶,手掌大小,土黄土黄的,瓶身没有半点花纹,连面儿上都不光洁,就好是哪家的小娃娃随便捏造着玩儿似的。 “十年前之事,依我所知便是如此了。我解了薛公子的困惑,那薛公子是否可以回答在下一个问题?”雀榕手上拿着小土瓶转过身,眼神光彩熠熠。 “小郎君请讲。”薛鹤坐到一旁椅子上,闲情逸致地把玩着手上的金扇子。 雀榕沉吟片刻,想是思虑已久,还是把话脱出了口:“在下不才,却知六界命数向来由冥府掌管。薛公子瞧我一眼却能断定我寿命将至,实属困惑。我对奇能异士尤感兴趣,忽的想起早年便有所耳闻,天界有一双眼睛能直观人生死寿夭,想来是在薛公子身上?” “我当是什么。”薛鹤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金色的扇沿抵在眼下,他指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阴眼,是在我这儿。” 澄亮的一双眼,晶莹透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仿若从不见过半点污秽。 在薛鹤看不到的身后,雀榕紧紧地揣紧了双手,看似柔弱的双手此时却非常有劲。他撇过头去,“见识到了,不过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薛鹤点头,“确实不够特别。不如瑶山家天界表率的符泽殿下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亦没有天成星君家那个不成器的沐扬公子有点石成金的能耐。” “你们仙家要那点石成金的能耐做什么?如此说来,还不如你的有趣。”雀榕笑道。 薛鹤走到他边上,拿过他手上的小陶瓶,附耳道:“点石成金好造座金屋,把你藏起来。” 那原本就紧绷的小郎君霎时脸就红透了,满颊红绯,他背过身去,“薛公子,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小郎君对天界的事情这么清楚。天界下至扫地仙童上至玄武大帝,都晓得我薛鹤是个好色的酒囊饭袋。不知小郎君可听说过没?”扇抵朱唇,薛鹤拂袖往后退了一步。 窗外的风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纱窗吹入室内,寒风撩起衣摆,上面银色绣线的仙鹤仿佛立了起来。 “听闻再多亦没有亲眼所见般有趣。”雀榕笃定道,“我相信薛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薛鹤挑眉。 “薛公子不是酒囊饭袋。”雀榕道。 “哦?”薛鹤笑笑,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瓶子,好似认真般仔细端详,“看来小郎君是信了我就是个好色之徒。” 明知是调侃,那回眸的一瞬,雀榕还是被看得浑身不舒坦,他回过身,从容应答:“世间万物皆为色相。” “小郎君啊小郎君,你天生这般无趣却有如此有趣,死了真是可惜。”摇摇头,薛鹤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小陶瓶放了下来。 “虽然命不久矣,可我见识的却比一般人要多,也不枉白走一遭人世间。”夜风破窗而入后更加肆意,屋外的风似刀子一般刮在两人脸上。雀榕的脸上从容淡定,一直如此。 忽的,狂风肆虐,一股强风席卷而来,吹得桌上瓶子动荡,床幔摇晃。 “好大的妖风。”金扇轻掩,薛鹤侧头而去,被这风沙吹得头疼,“我去看看。” 袖子遮挡在前,雀榕“嗯”了一句,也不知怎么,就又道了一句:“当心。” 薛鹤的嘴角肆意扬起,大步款款出门。 走了十步远,那温软的声音还在耳边荡漾,撩地薛鹤口干舌燥。 “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让你死了。” 楼下烛火已灭,整座楼子漆黑一片,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来。 这哪里是“迎客来”,这分明就是座鬼宅子。 薛鹤回过身,正准备进去,这才发现屋子里头的烛火也已经灭了。 只见雀榕一身白衣,站在门口,亦是只身一人伫立黑暗之中。 恍惚间,薛鹤几乎以为这个人快要被这一片的黑暗给吞噬了。 身陷沼泽中,无处不是黑暗。 “怎么出来了?”薛鹤准备上前去,却见他只身出来,指向他身后。 薛鹤机警地回过头,只见黑暗处还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高八尺,体型壮阔。 再看一眼,竟是那南宫家的少爷。 雀榕关心则乱,想上前,却被薛鹤一把拦住。 薛鹤对着他摇摇头,“不论真假,都不能去。” 虽然话这么说,可两人都明白眼前这个身处黑暗中的人,就是南宫瞿。 只是这个南宫瞿,行为木纳,身子僵硬,仿佛丢了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雀榕没有再冲动,脸色沉沉地观望。 “摄魂术……”薛鹤拧起眉山,“需得找到施法之人,将魂魄夺回。否则,逆道而行,更会魂飞魄散。” 在仙客来看到南宫瞿,而且自然想到青姑,双双低头一看。 这一瞧,底下黑漆漆一片。 写着“黄粱一梦”的匾额下,摇椅摇摇晃晃,许是未见烛火,那把金子造的摇椅上,看起来空空荡荡。 再回过头,走廊尽处的南宫瞿忽然转身要跑。 薛鹤连忙拉住雀榕,“此地危险,你留在屋内等我。” 薛鹤没有再多心,直接夺门而出,绕到楼子后侧追了上去。 四下荒芜,寸草不生,黄沙漫地,狂风肆意。 刹那间,一股狂风袭来,吹了满面黄沙,薛鹤以扇相抵,这片刻之后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他再看屋内,烛火终究抵不过那肆意的妖风。薛鹤紧皱眉,暗叫一句,“中计了。” 仙客来,与其说是客栈,其实也不过是座小土楼。 两层高,隔间约有七八。 这地儿偏僻,接连六界,向来鲜少有人会就此处落脚。 楼上烛火已灭,薛鹤一挥衣袖,打开手中金扇,立即追上那股妖风踪迹而去。 离这儿不过三公里,有一株枯树,枯黄百年不曾腐烂。再近看,竟是横向生长,其状诡异,瞧不出生,亦谈不上死。 薛鹤往前走两步,只见一白衣女子,衣摆飞舞,袒胸露.乳,两条纤长笔直的双腿直勾勾地挂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双纤纤玉手更是丝毫没有停下,寸步往旁人身上摸索。 那姑娘丝毫不顾是否有人,身段娇柔地缠在旁人身上。她举止妩媚,声音娇嗔,“小相公好生俊俏,世间浊气,良辰美景,不如同我共赴巫山一道修炼可好?” 白衣女子一声媚笑,指尖轻轻撩拨身下人的发丝,抚着脸颊微微挑起,淡淡地在那人耳边吹了口长气,撩拨着,“如此皮囊,实在祸害。” 薛鹤定睛一看,在她侧身之际才发现她身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男子亦是一身白袍,他再熟悉不过。 “大胆妖孽,竟在此地放肆!”薛鹤咬着牙,说起话来冷冰冰地,没有丝毫温度。 白衣女子一抬头,一身白净,却是媚眼如丝,那直勾勾的眼神好像就能把人生吞活剥了似得,“是位仙家?”她嗤笑,“薄情寡义的臭神仙。” 淡妆素抹亦难以隐藏骨子里的媚气,一瞬的抬头,薛鹤瞧见了那女子的面容,是与那青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知道我的来路,还胆敢抢我的人?”薛鹤故意震慑道。 “你的人?”那白衣女子倒是不怕他,两条白花花的太长腿露在外头,勾着身下人不放,她嗔笑,“他若是点头应你,我就还给你。” 眯着眸子,弯起的嘴角透着森森寒气,冷呵一口气,薛鹤在手上转了转扇子。 霎时,手气化剑,金扇化刃。 一道剑气寒意渗人,透着一抹锋利的寒光。 他慵懒地松了松筋骨,盯着那女子道:“被你如此定着,想来也是回不了话的。等他应答前,不如你先问问我手上的剑答不答应吧!” 剑气腾起,那白衣女子也是颇有见识,一看便知非凡品,面色簌簌。 青黛微蹙,朱唇被咬地快渗出血来,她松了口,亦松了松手,一挥衣袖纵身而去,一声媚笑:“小相公,我改日再来与你续缘。” 一瞬狂风大起,席卷满地黄沙。遥看白衣如飞絮,转眼人间不曾留。 薛鹤收了剑,原本那森气的脸霎时柔和下许多。那白衣女子走后,原本半遮半掩的人独自依靠在枯木后。 薛鹤绕到树后,那人白袍子被铺了一地,侧躺其上,内衫凌乱。 平日里看似柔弱的身段,似乎透着几分矫健,平滑的小腹含着几道浅浅的沟壑。 再往上,遮遮掩掩,艳红的口脂印在那纤长的脖颈上,肤若凝脂,只是那浅尝一口,看起来好不诱人。 白脂玉冠被扔到一旁,青丝飞散,雀榕抬着眼。 第14章 如此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让原本就有点小心思的薛鹤更为心神荡漾。 再对上他的眸子,没有梨花带雨的娇弱,亦不是眼含春波的楚楚,反倒一副坚韧的神情叫人看了更添几分颜色。 薛鹤低下头,轻咳了一声亦掩饰自己的尴尬,两步上前为之解开咒术,“是我太愚笨,让你遭了这种罪。” 僵硬的身子忽然得以动弹,雀榕松了松臂膀,兀自低头收拾起自己的衣衫。 这想起身,或是久坐的缘故,一时双腿麻木。他抬起头,眼巴巴地只好求助身旁的人,“可否有劳薛公子,扶在下先起身?” 先是一怔,薛鹤这才回过神来,眼前的人衣衫完整。那活色生香的场面好似大梦一场,却在他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薛鹤伸出手,双眼不知该落在何处,只好瞄着地面上那一抔黄土,暗自心悸。 雀榕起了身,却见他不说话,伸手拾掇着衣物,轻轻拍下身上黄沙,也道一并拾起地上的白袍子。 可刚弯下腰身,双腿还是酥酥麻麻,使不上劲儿。 “嘶——”雀榕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可是伤到哪里了?”薛鹤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将他一并扶到脚边的枯树枝上坐下。 树环粗壮,刚好能凑着坐。 雀榕摇摇头,瞧他紧张的模样,不知怎么却笑了,“并无大碍,就是腿麻了,薛公子大可放心。” 薛鹤点点头,收起了手上的金扇,也不顾什么形象不形象,将其插到后领,掀开下身的袍子,蹲下身来一手抓起他的脚踝,放在自己膝上。 “诶!”知道他的心思,雀榕往后挪动一步,想缩回来,却被他一把摁住。 虽然小郎君半句话也没提方才的事,可薛鹤知道他受惊了,抬起头看他一眼,“在下不会趁人之危。只是帮你揉揉,会好得快些,亦会小心点,不弄疼你。” 雀榕撇过头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睫细长,仿若一道屏障似得覆了上来。他松了口气,垂着眸子,似乎心尖儿上又打开了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郎君说起话来不急不躁,声音婉转温润,就这么听着也是很悦耳。 薛鹤搓了搓手,有模有样的学起了架势,轻轻地揉捏,当真是没弄疼他。 “没想到薛公子还有这般手艺。”雀榕赞许道。 薛鹤不以为然地说:“整日荒唐免不了被罚,这一手能耐全在自己身上练出来了。”他抬起头去看他一眼,“下手重了还是轻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雀榕摇摇头。 “南宫瞿跟丢了。”薛鹤主动认错。 雀榕一脸漠然,心里头思酌着什么,“我想也是调虎离山。天亮了,回去罢。” “这就回去了?”手还没放下,薛鹤轻轻地拿捏着。 雀榕低头一笑,“不然呢?” 两人回了客栈,雀榕此时已能健步如飞。二人脚步沉稳,迈进迎客来时,见青姑依旧不在,相视之后便上了楼。 一阵阵寒风呼啸而后,带来这阴阳之地久久不见的黎明。 众人休息至午后,一同下了楼。 青姑还亦如初见般躺在摇椅上,浑身金灿灿的珠宝比早些见得更为夺目。日光好似一片金箔,将她浑身镀金一层。 此时她哪里是什么妖精鬼怪,分明瞧着更像是位佛光满身的活菩萨。 青姑缓缓抬眼,台阶上的薛鹤还在跟他的小郎君有说有笑。身后的小童带着那虚弱无力的一缕魂魄跟在后头不出声,眼睛却还时不时瞥了瞥两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人,又是叹气又是懊恼和无奈。 此地阴寒,阳光稀薄。陈家霖跟着薛言,虽然停留客栈休息了半天,可还是有些无力,见了青姑,依旧是怕得浑身发颤。 “你说青姑这般模样瞧着寡淡,怎一身金银玉器穿在身呢?”脚步轻浮,薛鹤拿着扇子忍不住调侃。 雀榕瞪了他一眼,还未斥责他的不是,一旁的青姑反倒开了口,“我爱金银与我长相寡淡有何关系?” 她的声音不算冷淡,却没什么情绪,听着让人不舒服。 “青姑所言在理。”薛鹤失笑,鞠躬赔礼道歉。 青姑缓缓起身,手上金烟斗上悬挂的玛瑙石还在铮铮摇晃,色泽莹润,“雀榕公子可休息好了?” 被点名的雀榕微微一怔,正正方方作揖道:“有劳挂心,一切安好。” 薛鹤也是愣了一番,难免多猜。 他试探道:“青姑平日里可都是只身住在这里?” 敲了敲金烟斗,青姑似乎有些不想搭理他。 薛鹤哪里被这般晾晒过,很是觉得无趣。雀榕连连赔不是,帮衬道:“薛公子是一番好意。终究是女子家,在外总不方便的,更何况这种是非地。只是担心姑娘会遇上什么危险,没其他意思。实在唐突冒昧了。” 青姑这听了才松口,“无妨,不碍事。我只身一人在此地住惯了,此地什么妖魔鬼怪我没见过,只是斤两重的东西,伤不了我。谢谢两位公子挂心。” 薛鹤同雀榕相视一眼,薛鹤性子急不沉稳,雀榕只是劝他切勿打草惊蛇。 二人挤眉弄眼,在旁人看来,倒是别有一番眉目传情的模样。 转眼,薛鹤开了金扇,掩着嘴,撇过头去不吭声。 一晚长夜,历经了太多太多,二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可偏偏,这事儿又不得不先往边上一放。 青姑是可疑,可他们此行目的却不是此。 “雀榕公子看着有几分疲态,可是我这儿的房间睡得不踏实?”青姑又提。 话说几分,薛鹤又对着青姑多了几分猜忌。只是区区一个凡人,这青姑未免太过上心。 种种猜测,疑问再多薛鹤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也着实没法逼问出什么。 雀榕站在她面前,深深鞠躬道谢:“雀榕向来身子虚弱,并无大碍,有劳青姑惦记。此行,我等是为寻阿四而来,不知青姑眼下可否方便带个路?” 青姑朝着瞻首回礼,“那我带你们去找阿四。” 众人随着青姑步行,徒步二里地,又回了那鱼龙混杂之处。 是非之地,周遭寂静,白日里的流舍不减夜里的森森阴气。 众人是同青姑一道来的,这些人见了青姑毕恭毕敬,倒是没有惹半点乱子,只是见了陌生人依旧神情警惕,有些紧绷。 随了步子再往里走,薛鹤察觉,此路与他来时不同。在这条道上有一处拐角,再往里走有一座小院落,里头竟又是一处灾舍。如此看着并不大的地儿,一下子容纳了上百人。 被青姑带着七弯八拐,最终在角落静处停下。 青姑说:“阿四从小无父无母,可怜又身患残疾,他说幸得十年前在这里被陈老爷捡了回去,一直跟着陈少爷边上伺候。陈少爷也是个可怜人从小身子孱弱,平日来鲜少出门,他就陪着。他的父母都葬在这里,所以每个月得了一天半日的假,就回流舍看上一次。” 薛鹤听着有些纳闷,怎么陈府这事儿也跟十年前有关系? 他看看雀榕那镇定的模样,青姑亦提到这十年前的事,他们两人真真假假薛鹤不全信,却着实也猜不出什么。 薛鹤也不出声,再朝着薛言瞥了一眼。 了然,薛言开口说道:“我瞧那阿四,应与陈府的少爷年纪相仿?” “是吗?”青姑沉片刻,倒是质疑起了他,“我是没见过陈家少爷的,几位见过?” 青姑一双犀利的眸子好似能将人看透似的,她盯着默不出声的陈家霖看了许久。 薛鹤知道瞒不下去,没胡口搪塞,却将祸水东引,“这位小郎君是陈家少爷的旧识。” “是吗?”青姑喃喃,还是瞥了陈家霖一眼,“陈家少爷,听说是个不错的孩子。” 薛鹤端详着她异样的神情,抬扇问道:“我等唐突而来,青姑就没有怀疑过我们?” 青姑嗤笑,笑他问得太傻。她什么都没说,就指着前面那一间小院落,“阿四的屋子,就是这儿。” 雀榕将薛鹤拉到身旁,对青姑施礼,“有劳。” 青姑对着点点头,随之继续为他们众人带路。阿四在自己家门里头,旁人去敲了门也是不会开。 众人跟在她身后,薛鹤却拉着雀榕故意放慢脚步,将薛言这个碍事儿的驱赶上前,连同陈家霖一起带走,去跟紧了青姑。 雀榕不明所以,“可是有话与我要说?” 两人离了他们十几步远,薛鹤迟疑,“方才,她笑什么?” 瞧着他那一脸困惑的样子,雀榕忍不住还是笑了,“倘若是我们杀了陈少爷,怎么会到流舍来再杀阿四灭口?我手无缚鸡之力,青姑可是魔啊!” 一颦处,是春雨润万物,一笑间,是和风拂盈柳。 薛鹤痴痴地看着,又愣了片刻,声音沉沉,有些沙哑地开口,“咳,那你又笑什么?” 雀榕低头,兀自往前走,“我笑如何精明的薛公子,怎么忽然就痴傻了?” 挠挠头,薛鹤低头打量自己一番,了然笑道,连步跟上去,“目及心思之处无一不是君,我怎还会去想别的?” 雀榕回过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开口。 见他脚步飞快,薛鹤连忙拉着他,一伸手,只摸着个袖子,“你别走这么快,我还有话同你说。” “薛公子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动手动脚。”扯回衣袖,雀榕脸色沉沉,敛起了那笑容满面的样子。 薛鹤说:“你说得对,青姑,她可是魔啊……” “……”雀榕停住脚步,听出他话语间的不对劲。 薛鹤又说:“此人绝非良善,我断是不怕的。倒是小郎君,她对你如此殷勤,你可得小心些才是,别离她太近了。” 看出他另番心思,雀榕思前想后,多了几番顾虑,思酌半天才说道:“青姑与我并无恶意,你莫要意气用事。” 两人怔怔地站在原处,彼此眼中你我。 不是什么情愫,只不过各怀心思,都是看破不说破的明白人,谁也没有将话说白了。 不等薛鹤再说什么,前边就传来薛言的喊叫声。 “出事了!” 第15章 二人相视,薛鹤抓起雀榕的手,快两步往前冲去。 雀榕瞧着自己一把被抓住,心中怪异,刚想挣脱他又说道,“此地六界交汇处,什么鬼怪都有,你若是离我半步远,出事我也不管。” 雀榕叹了一口气,也不做挣脱,就随他这么拽着。 听着身后长长一声叹息,薛鹤拉着他一边往前快步走去,气儿都没喘一下,嘴角没忍住还偷偷弯了一下。 与之离得不远,几步便进了阿四那屋子。这才刚进屋子,薛鹤就笑不出来了。 屋子里就一桌一椅一床榻,桌上放置着两块破旧的灵位牌和一叠白花花的银票。边上的竹木窗大开四面,清风吹动着床上躺着的阿四。 亦或是说,是阿四的尸体。 肤无血色,面如死灰,僵硬的身子就这么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形怪异扭曲,面容安详。 薛鹤看向陈家霖。 陈家霖摇摇头,又蹲在了地上,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神情恐慌。 薛鹤走到边上,拾起桌上的银票,数量不少。 久久站在门口不动摇的青姑渐渐挪了步子,她走到床边,伸手去扶着阿四。就在触碰那一刹那,眼前那具躺着的身子转眼开始腐化。 “小心!”薛鹤见状连忙将她拉起身来。 青烟丝丝缕缕,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血与肉之间,犹如被无形的异兽撕咬,露出那血淋淋的内脏。其身上根根脉络清晰,仿若还在跳动。血浆顺着泥泞的血肉顺流而下,瘫在床上,浸湿整片灰色的棉布缎子。 一点点被撕裂,再一点点被吞噬,一点点消失殆尽,转而一层白骨。只是弹指刹那间,好端端的一副身子,竟空成一具骨架子。血肉全无,皑皑白骨,极其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薛鹤转头问与青姑一同进屋的薛言。 薛言瞪大了眼睛,还惊魂未定,吱吱唔唔,有些口齿不清,“小……小主子……就……就是……” “好好说话。”薛鹤道。 雀榕也上来安慰,“别急,慢慢说,方才你瞧见了什么?” 薛言咽下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有!我们一进来,那人就倒在床上了。” “我们来之前,他就死了?”薛鹤皱眉,这是当真被灭了口。 “嗯!”薛言重重点头,再次确认,“已经死了!再后来,就是你们进来瞧见的模样。” “怎么会死呢?怎么会死呢……”陈家霖蹲在角落喃喃自语,看起来也是受了不小打击。 薛鹤见状,脑海中忽然想起南宫瞿说的话来,他说仵作碰了陈家霖的尸首,也是这般刹那时间腐烂成白骨。 这死状,竟与他所说不差。 雀榕似乎也是想到什么,见薛鹤回头,二人相视一眼,沉默不语。 亲眼着此番场景的青姑,毫无半点准备,整个人有些怔了。她正想往前挪一分,双手却颤抖了起来。 走上前,她坐在床榻边闭上了眼睛。 薛鹤见状瞧着也是觉得奇怪。可她一个魔,只不过见了个死人怎会反应比小郎君还大? “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薛鹤直接开口问道。 短叹长吁后,青姑素手纤纤轻轻揉捏着螓首蛾眉间,缓缓许久,“阿四,是我收养的孤儿。” 再说那十年前,天魔两界动荡,人间亦是无法安生。 彼时的青姑初到流舍,方圆百里灾情一片,到处是劫匪流寇,打砸放火,原本好好的一处地儿闹得连房子也被拆得七七八八。那些拿不走的,就被放火烧了。 这地方,一烧整整一个月,此后寸草不生。 阿四便是青姑从这群劫匪手上救下来的,那时候这片地方已经没有活人了。 青姑自知自己身份不适合收养阿四,便送到那时已富甲一方的陈毅家中托管。陈毅同意收留阿四,见他同陈家霖年纪相邻,便留他做了书童。 再详细,青姑没有多说了。 青姑虽只收养过阿四几天,却也是极其疼爱这个孩子。被陈毅收留之后,阿四亦是经常回流舍来,两人经常往来,关系匪浅。 阿四心心念念想带青姑离开流舍这荒乱之地,可如今,他再也走不了了。 正在薛鹤出神之时,雀榕忽的走上前,打量一番阿四那尸骨之后,弯腰竟从他身骨之下拾起了一枝花。此花鹅黄如碧水浮毛,蓬松似天上白云。 “冰娇花?”薛鹤一眼认出。 此时的雀榕,神情难看,脸色沉沉。苍白的唇缓缓开口,“第三支了。” 青姑见花,脸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色更是沉地有些渗人,“可否借我一看?” 料她不会轻举妄动,薛鹤将手中花递给她。 娇嫩的花瓣衬地青姑双手雪白,手背上清晰的青筋脉络仿若一张网,压制地人喘不上气来。 只是握了片刻,青姑将花递还给薛鹤,神色慌张。 薛鹤问:“青姑是见过此花?” 青姑低下头,否认道:“没有,没见过。” 知道她有所隐瞒,薛鹤不再管顾青姑,转头问向雀榕,“小郎君,之前你那花是从哪里采的?” 雀榕亦察觉到了怪异,直言相告,“就在离这儿不远处的花池中。” “方圆寸草不生,附近却有一所花池?”薛鹤问道。 雀榕倒是不觉怪异,只是说:“往日来,我所采花之处就在附近,那池子是我几个月前找到的。我见那支冰娇世间难寻,又于池边亭亭玉立,不具寒冰,特地悉心照料了一段时间。也就这些天才交到陈少爷手中。” 薛鹤低头细想,此处六界交汇,如何奇观异景都不为过。眼下问题所在之处,千千万万都指向冰娇花。既然是妖魔所为,这事儿可就不能放着不管。 此时,陈家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有气无力,指着那花说:“此花并非凡间物。” “这花可真是怪。”垂眸瞧着那花开艳丽无半点异样,薛鹤思绪千千万,执扇探头问小郎君,“那日采花时,冰娇花当真只见一支?” 雀榕道:“此花稀有,当真只有一支。” 薛鹤少有地又正经了一回,将花递给了雀榕,“我是信小郎君的。可既然出现了第三支,可否请小郎君带个路?好让我去瞧瞧那地是否有什么怪异景象。” 仙子踏云来,一步一莲华。 此中莲华,便是冰娇花。世人都道,莲出淤泥而不染,乃世俗以外之物。而其中,冰娇花更是花中名品,其花世间鲜有,色泽纯净,养育之地更不能半点污浊,因此被奉为圣品。 此花圣洁,却接二连三出现在尸骨堆中,教人不免心生寒意。更何况,此时方值初春季。 “薛公子,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往林中走去,此地虽不远,却也走了一个时辰。 此时光影已渐渐爬上树梢头,斑驳的影子夹杂着温暖的阳光,映在那如玉的面颊上,雀榕手捧鲜花,却是人比花娇。 “啊?!” 温柔的声音将薛鹤从千丝万缕中拉回,他抬起头。枯树出新芽,草地冒绿茵,这里才是人间的春天。 “前方便是我发现冰娇花的那片花池了。”雀榕指向前方。 薛鹤走上前去,不仅是薛言跟过来,就连青姑随着一同跟到了这里。 花池在丛林处,依着一口小山泉。水源从泉水而下,漾在池中便沉了下来。四周花木茂密,繁盛似锦。 薛鹤站在雀榕身侧,两人并肩同行,“连步走来虽见了不少花木,可此地更是别有洞天。” 雀榕颇为同意,谈到花木,他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连话音也多了一丝丝兴奋,“此处依山傍水,虽与流舍相邻,却截然不同。此时春季,万物滋生,实乃天杰地灵的福地洞天。” 扇子抵在唇边,薛鹤瞧着他那眉宇间的神采奕奕,忍不住好好端详起这张俊俏的脸。眉飞色舞的小郎君,比平日里拘谨的模样更是赏心悦目。 若得美人如此,幸甚何哉啊! “小郎君可喜欢这里?”薛鹤扬唇问道。 雀榕不明所以,却忽的回了神,想着自己可是有些没了分寸。他撇过头去,收敛了几分,“自是喜欢。” 薛鹤了然点点头,也不说什么,就朝着那花池走去。 一口不大的池子不过方圆,凑近一看,却不是什么碧水清波,而是那猩红一片。再凑近,血腥味儿迎面而来。 细细一瞧,堆堆白骨隐隐浮现出面,甚至在那边处还有堆堆腐肉,那些个花花肠子暴露在外,接二连三处的内脏已然堆积。再往边上瞧,一颗颗如明珠般大小的瞳目漂浮来回,五六只眼睛瞪着四处,令人无处闪躲,显得死不瞑目,不寒而栗。 此情此景,不堪入目,其味恶臭,令人作恶。 薛鹤撇过头去,池子另一侧地面上搁了一件红衣,轻纱幔幔,红绸锦缎,已然瞧得出是女子的衣物。 他再靠近一步,那对面一女子站起身来,一身白衣青发,抬起眼与他们几人相视一眼。白衣女子嗔笑,“小相公,咱们又见了。可是想我?” 第16章 薛鹤一眼瞧出,这白衣女子正是挟走雀榕的人,也不多想便往前了一步,挡在雀榕面前。他回过头再看看青姑,面色簌簌。 陈家霖也慌了,看看青姑又看看这白衣女子,自己躲在薛言身后根本不敢动。 白衣女子刚调侃完,转眼见了青姑,似乎也有些挂不住脸色,直接呸了一声,“不好好守着你那破烂地方,跑出来做什么!” “你收手吧。”青姑开口。 听闻这人对话,显然旧相识,关系非同一般。薛鹤同雀榕似乎都看穿了点什么。若不是这打扮和性子不一样,还真叫人分不出你我来。 白衣女子站起身来,挥了挥衣袖冷笑,“这玩意儿又不是我搞出来的,你找我什么晦气?” 此时的薛鹤亦是笑了,金边折扇微微打开,遮住那日头上晃眼的光。下颚微移,他道:“此地,可就你一人。” 白衣女子摊摊手,不以为然,噘着嘴耍赖,“方才是我一人,可现在不是了。现在……”皙白的手指微微举起,将他们一个个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来,“一、二、三、四、五、六,现在这里有六个人。后面那两位素未谋面的小哥哥,长得也颇有味道,不如来姐姐这里一同玩耍玩耍?” 薛言见了这女子,跟见了猫的耗子似得,直接往后一缩。这青姑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又来一个,怎么也吃不消这样的。一直就到处躲着的陈家霖更是吓破了胆子。 那女子媚眼如丝,神采间颇有一分勾人的妩媚。 听闻这话的雀榕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好似有了什么想法。 薛鹤见状,不同她争辩,问道:“你是为何在此?” 白衣女子若有分寸地打量着青姑,目光又在雀榕身上停滞许久,再瞧见那薛鹤并不善意的目光后,收敛收敛。 “你们为何而来,我就为何在此。”她缩回左手上被拽紧的红衣,往身后一藏,话语间有几分俏皮。 “把东西交出来。”薛鹤上前,伸手去要。 见阵势不对,白衣女子往后一退,“我果然最讨厌你们这些臭神仙了。”说罢,她伸手一挥边上小树,树上叶如飞刀,直接朝着他们而去,“那位温文儒雅的小相公,上次坏了气氛,改日我亲自再上门来找你。” 刹那狂风起,叶随风势,快如闪电,直朝他们而来。薛言和青姑都有自保能力,可偏偏雀榕凡人之躯,实在难以抵挡。 雀榕是准备好了此番定会受伤,怎料片刻时候,风停了,叶落了,身上却没有半点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就瞧着薛鹤整个身子护在他面前。 这一下子可把雀榕给看愣了,虽说对他一个仙家来说,这点不算什么,可终究要感谢一下。 还未想着如何开口,转眼,身后的薛言立马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推开。 薛鹤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难得这么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还未如何表现表现,就被薛言赶走了人。 薛言上来一瞧,不得了,别的地儿就不提了,就瞧着那丰神俊朗的小脸蛋给划开了一道口子。连忙上前吹了吹,又撕开自己身上的布料子去擦了一下伤口边上被沾上的湿土。 伤口不大,甚至只出了小半点的猩红,一擦就没了。 薛言瞧得心疼极了,“哎哟喂,我的小主子哟!您说说您啊,出来逞什么能!您长这么大,身娇肉贵,连跟头都没有摔过,更别提什么流血的事了!这要是让星君知道,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疼疼疼!”薛鹤被擦得又倒吸一口冷气。 本来瞧着小郎君什么感觉都没有,倒是被薛言这么一弄,一时间才感觉到自己是真被割伤了皮。 薛言也不知从哪里取出的小药匣子,打开一个药膏罐子上前就去给薛鹤涂抹。 薛鹤被他这一下手给真弄疼了,嘴上不依不饶,“你就不知道轻点吗?下手这么重,嫌我伤得太轻不是?” “是是是,小的下手轻一些。”薛言一口应着,继续去擦,根本没管他。 薛鹤在一旁吸气,拧起的双眉好似山峰巍峨,“别擦了别擦了,你真疼死我算了。” “万一给破了相……”薛言举着药膏,被推到一旁无处下手。 “我堂堂七尺男儿,不就蹭破了点皮吗!有什么大不了!”思酌片刻,薛鹤又黑着个脸,吓唬他,“再乱说话,回去就把你嘴缝上。” 雀榕在一旁倒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潇洒不羁的仙门子弟薛公子,居然怕疼。 一想到这儿,雀榕憋不住笑了声。刚一出声,自个儿又觉得不太懂礼,又憋了回去。可一想起,又忍不住…… 这脸上,一下子红一道白一道的,憋得实在辛苦。 薛鹤觉得自己驳了颜面,只是在那儿瞪着薛言,这时候也撒不出气。再摸摸脸,回头得向太上老君要点丹药才行,要是真破了相,那就糟了。 再回过头,青姑在一旁心事重重。 她知薛鹤是要问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她自己坦白道:“没想到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这白衣女子名叫白姑,乃我其一姊妹。还有一妹妹,名为血姑。我们三人乃是上神皓元君精魄所化,在其座下一道修炼,是仙家的人。只是一念之差,我等入了魔,逃至下界。再后来……” 再后来,她心魔难祛,变得贪婪,喜爱金银玉器,只有夜夜守着心中才得以平静。 而白姑原本也是一个素净的姑娘,平日里跟旁人说起话来都会娇羞半分,如今变得yinshui万分,夜夜要与男子寻欢,吸食.精魄。 与她们姐妹不同的则是那个最小姊妹,血姑。血姑好战好斗,嗜血贪杀戮,凶残成性。一身红衣出没战场之上,杀伐果断,以血浴身,杀人千千万。 她们本都是皓元神君的一缕神识,自是带仙气修行的,修炼千年不日便可得道。不料却落得如此下场,一个贪财,一个纵欲,一个嗜血。三人入了魔,如今魔界已是残羹碎瓦,魔界余党,应当是其他五界所不容的,所以逃荒至此地来。此处六界不管,亦是天地人间处。 此番青姑所见,方才白姑手中之物便是血姑的衣裳,想必这般连连作案定与她相关,她已经到了这里附近。或者是说,她也盯上邺城了。 “冰娇花一事,我想与她有关,此事我断不可能不插手。”青姑说道,“我姐妹三人一同修道,如今她们二人心魔难控,已经害人性命。流舍动荡,阿四遇害想来也是她们二人所为。我在世间再无牵挂,需得亲自了结这番罪孽才能解脱。” 话已至此,薛鹤当是没立场阻拦什么。 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本应是清澈冷冽的水池,应是碧水清潭,如今再见了,红央央的一片。绿叶化红蓬,碧草成血藤。隐隐之间,水中还有几株含苞待放的莲花蕊,洁白的花瓣浸没在血色之中,忽隐忽现,映入眼帘更有道不出的寒意。 雀榕也不多说,瞧了一眼那块血池塘,“看来那冰娇花是魔物,竟已知道凶手是谁,不如我们先行回去再一同商量。” 薛鹤微仰着头,手上起了一团火球,“邪魔歪道,不能留了。” . “疼疼疼——” “疼!你下手轻一点儿!” “别擦了别擦了!真要命!” 身娇肉贵的薛鹤真受伤了,受的虽是点皮外伤,可背后那一片血淋淋的模样,瞧着的人比躺着的更疼。 迎客来的小屋里,薛言坐在床边上,给褪了衣物的薛鹤擦药,不由得埋怨,“小主子,要是不上药,可就要留下印子的。” “那你先拔了那些毒刺再上药可好?”薛鹤趴在床上闭着眼睛不想去看边上血淋淋的布条子,“上个药都不会,回头把你扔给老君,再学不会就直接扔他那炉子里去。” “小主子以前也没受过伤,我哪里需要学这些?”薛言不服气,“再说了,小主子若是将我扔炉子里,那可就没人敢再伺候小主子了。” “还顶嘴?”薛鹤皱起了眉,忍着后背的疼痛。 他哪里知道,这白姑如此狠毒,那一株株砸过来的全是带毒的叶子。平日里打个坐也就没事了,可眼下被柳月城追查地紧,事情才查了一半,还不是得少暴露自己。 堂堂天道后人,天界人人道好命的天之骄子,竟落得如此下场,要是传出去,天界那些不嫌事大的老不羞,非看上好一阵子的笑话。 “陈家霖哪里去了?”薛鹤问道。 薛言说:“在隔壁屋子,好似到了流舍之后就一直很虚弱。” “罢了罢了,此地气息太杂,他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不去管他。”薛鹤趴在床头,思酌片刻后又吩咐,“你让他依附在冰娇花上,不要再靠近小郎君。” “是是是。”薛言应道,“我一定不让他靠近小主子的心肝宝贝。” 薛鹤好气又好笑,不搭理他,就这么趴床上不动,露出大半的脊背让薛言处理伤口。这副身子不算强壮,甚至有些精瘦,脱了衣服,后排曼妙的肩胛骨已经血迹斑斑。 他实在无心再挂念陈家霖,只是这些天发生太多事,脑中千丝万缕还等着梳理。 思绪万千的他没听见屋口的房门被推开,只是过了良久良久,倔脾气的薛言连嘴也不碎了,动作也变得轻柔了几分。 与方才的粗暴举止相比,此时的薛鹤应当是享受的。 他闭着眼睛,哼了两句,“这才对,下手知道分寸了,若不是方才吓吓你,你就学不会。” “是是是。”薛言在一旁应道。 薛鹤没继续搭理他,趴在床头正考虑人生大事,“你说,我若直接去冥府讨那小郎君的生死簿子,阎王殿的人是断不会给的。若是向帝君求求情,他可会卖我一个面子?或是去同方知云说说?方知云同我有几分交情,行云府方小公子的脸面换个凡人生死,想来可以一试,帝君可不会驳了行云府的面子。” 这旁的薛鹤还在自说自话打着小算盘,身后的薛言脸都吓白了。 忽的,背上被敷上一层药膏,药膏的凉意沿着伤口缝隙透入骨髓里,让薛鹤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疼得在床头咬着手指。 床上的人低喘了一声,疼痛地皱起了眉。 “可是太重了?我下手再轻点便是。”白衣玉袍,细若无力的手指微微弯起,握着药勺的手背根根细骨分明。 闻其声,那床上的人怔了一怔。 第17章 缓缓回过头去,那为他轻手轻脚擦药的哪里还是薛言这个不知好歹的,分明是他如今捧着含着的小郎君。 “你怎么来了?!”薛鹤惊坐起,扯过脱了一半的袍子,正准备穿上。这个节骨眼儿还不忘瞪薛言一眼,“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薛言低着头撇撇嘴,轻声嘀咕,“你不是挺享受的么……” “还真当我听不见了是吧?”薛鹤抽起边上枕头要砸过去,却被雀榕拦下。 “你那喊疼的声音,整间客栈都听清楚了,是我叫他别说的。”雀榕一把拉过他,将他重新摁床上,“别乱动,药还没上完。” 薛鹤半推半就,重新趴下来,这小郎君的手法跟毛手毛脚的薛言自然大大的不同。细细想来,是挺享受。 他轻咳一声,睨了薛言一眼,决定立马赶走他,“这儿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出去。” 薛言也是识趣儿的,既然有人替他干活,二话不说他出去,走时还顺便把门给带上。 屋子里静悄悄地,薛鹤趴在床上闷着偷乐。 雀榕看着床边儿上那斑斑血迹,上药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亦不知过了多久,雀榕开口调侃他,“方才一路上还听着你鬼哭狼嚎,怎么眼下不喊疼了?” 偷偷抓着小枕头的手忽然松了一松,薛鹤趴在床头,歪着脑袋看他,嘴上更是摸了蜜似的,“见到你心里头就舒坦,自然就顾不上什么疼不疼的。” 雀榕撇过头去,放下手上的药罐子将他扶起来,心中不知怎么就多了几分滋味,“药上好了,起来我替你包扎。” 薛鹤乖乖地起身,看着小郎君为他忙活,心里乐极了。 这小郎君手上拿着布条子为他包扎。凑近的那个片刻,薛鹤几乎觉得那红透的脸蛋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贴着一股热气而来。 “若是你次次为我上药,那伤个百八十回也是值得的。“薛鹤这么一想,也这么说了。 心知他那点花花肠子,雀榕不理他,兀自继续替他包扎。 薛鹤见他不搭理,探着脑袋稍稍往下一弯,瞅着他的脸,“小郎君生气了?” 雀榕在一旁佯装没有听见似的。 这小郎君真是恼羞了,这下说什么他也不理,薛鹤赶紧哄一哄,故意喊道:“哎哟,疼疼疼……” 一直轻手轻脚的雀榕皱起了眉赶紧解开刚才的绑结,“太紧了?可是勒到了伤口?” “不紧,”薛鹤连忙换了个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是想让你理理我。” “真该疼死你算了。”雀榕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直接撒手起身,“我去喊你的小侍从进来理理你。” 薛鹤连忙拉住他,“别去,青姑在门口。” 眉眼轻挑,雀榕满脸困惑,“你还在怀疑她?” “也不尽是。”薛鹤笑脸盈盈,眼中好似星光璀璨,“就是想让你再陪陪我。” “薛鹤!”雀榕呵声道。 薛鹤依旧还是面色从容,甚至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更多了几分得意,“这是你头一次喊我名字,可真动听。” 雀榕本以为他有点分寸,岂知他更是无理取闹了起来,转身要走。 薛鹤厚脸皮,拉着他不松手,“再等等。” 二人在这静谧的屋子里沉寂片刻,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门口果真来了敲门的人。 雀榕为薛鹤穿戴好衣物后去开了门。 薛鹤坐在床上,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压根儿就不像受了什么伤。他见青姑敲着门端着茶水进来,就知道青姑定有所求。 青姑端着茶水,一身珠宝叮叮作响,她神情自若,“二位辛苦,我方才泡了些茶水,想来你们二人滴水未沾,端来给两位品品。” “有劳。”雀榕在一旁接过端盘。 放下手上东西后,青姑似乎并不打算离去,凌冽的双眸在雀榕身上来回瞧看,又故意转向薛鹤,脑袋上的金步摇摇摇晃晃,“薛公子可好些了?” “嗯,并无大碍。”薛鹤应声道,只等着她开口。 “如此便好。”青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又看向雀榕。 薛鹤又故意说道:“我府上也有些新茗,有机会请青姑尝尝。” “好。”青姑答得漫不经心,更是没有回头一眼,眼神盯着雀榕看得赤.裸。 雀榕被瞧得浑身不自在,“青姑有话?” 床上的薛鹤亦是扒拉着脑袋,从她进了门,眼睛就一直在小郎君身上,这意图还不明显?可是青姑迟疑许久,就是不肯开口。 狐疑一阵后,薛鹤直接起了身,准备下床。 雀榕见状,赶忙上前扶住薛鹤,“你要去哪里?” 薛鹤咳了一声,抬着头说给青姑听:“我就去品一品青姑带来的茶水,我想,如若不给青姑一个答案,她今日怕是不离开了。” 雀榕将他压回床上,“你说一句,我端给你便是。” 茶水递到薛鹤手上,薛鹤眼底含笑,轻抿一口。 这茶,算是喝过了。 青姑说:“此次前来,我有事要求。” 薛鹤低着头,瞧着那裂纹满布的茶具,乍一看算不上什么精品。可再细看,碧玉瓷中透着丝丝红线,纹路奇巧,此乃龙纹皿,在人间一只能抵万金。 在天界时,有人送过他一套玩乐,他是瞧不上的,却也知道其中稀有。 青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相公应承我,为我寻人……” 听闻此处,薛鹤才明白,原来这千般万般,都是青姑一早就设好了局。他愤愤将杯子放下打断,怒斥道:“所以你想让他替你引人出来?” “我……”青姑低下头还有些犹豫,又看着心软好欺负的雀榕说道,“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竟让一个凡人涉身险地?倘若害人性命,你如何处之!”薛鹤怒道。 雀榕被他一声怒吼震出了神,走到他边上安抚,“先好好听她讲,别气了。再气两下,你伤口又要裂开。” 薛鹤显然被气坏了,瞪了他一眼,“你若应承她,生死祸福,我不救你。” 雀榕竟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既然我事先答应青姑,那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得做到。” 见小郎君如此认真,薛鹤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处处为这小郎君盘算,可这人倒好,天天急着往阎王殿上钻似得。 见薛鹤不语,雀榕又问青姑:“敢问青姑,是打算如何将她控制?控制之后将她送去哪里?” “只要小相公引她出现,届时我化作皓元君的模样再将她捉拿。”青姑说着心中早已筹谋的盘算,她继续道,“她祸害多人,我不愿再见人间生灵涂炭。” “我来替他。”薛鹤道。 青姑摇头,“白姑生性敏觉,此计不可行。我等三人本就是皓元君精魄所炼化,她自不会察觉。我愿带她们回无人之境重新修炼,绝不再扰乱六界。” 翌日夜更晨替时,雀榕只身一人出了门,到了白姑挟持他到的那片黄沙地来。 薛鹤在自己屋内坐立不安,远远地躲在客栈内开着窗户的小缝隙观望。 青姑为他端来了茶水,宽慰道:“白姑乃我们三人中道行最浅,薛公子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薛鹤没有端过水,冷哼了一句,“出了事,你可负责不了!” “薛公子气糊涂了。”青姑兀自端着茶,站在边上望着窗外笑道,“这小相公福大命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出事呢?” 青姑话里有话,薛鹤回头瞧她一眼,默默不做声了,便继续瞧着窗外的小郎君打量,仔仔细细观察着四周动静。 四下寂静,果不其然,不出片刻黄沙骤起。 薛鹤怔了一下,已料到青姑早有所知,晓得白姑会在此时现身于此。那如此这般,那昨日小郎君被白姑带走也不是意外之举了。这青姑如此精于计算!他攥紧了手心,再瞧着那小郎君的地方,不再分心,生怕有个闪失。 雀榕踱步在树桩旁,不慌不忙,脚步却有几分沉重。 衣袂翩翩而至,携着黄沙狂风,白姑款款到来。她笑盈盈地走上前去,悄悄摸摸地去拍了拍眼前人的臂膀,娇羞地拿着帕子捂着嘴偷笑,“小相公是在等我?” 雀榕回过头来,上次未详细一瞧,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娇俏。 不过还不等他说上半句,白姑就扑上前来,双手挂在他那脖颈上,其中一只已经渐渐往下移动,好似随时掀开他的衣物。 雀榕一把抓住她的手,“白姑娘?” 白姑往他身上嗅了嗅味道,娇媚地摸了摸他的脸,一只脚勾在了他小腿肚上,“别这么生分。你家那小仙君今日不在?你可是想我得紧?” 这次没上次那么猝不及防被定住,雀榕慢条斯理,伸手将她从身上扒下来,“我有话同你说。” “哦?”白姑楞了一下,不以为然,撅着小嘴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欲行其事,“有话等事后再说。” “不可,此事关乎你姐妹三人,我有一问请教姑娘。”雀榕道。 白姑撇撇嘴,“小相公真是无趣地紧,良辰美景,美人在怀,世间男子哪有如你这般的。” 雀榕笑而不语。 白姑亦笑道:“你想问什么?” 第18章 两人拉拉扯扯,薛鹤站在这么远处,实在听不清什么。小郎君背对着他,叫他什么都瞧不见。只是那两人站着,白姑笑得妩媚娇羞,一双纤纤玉手始终拉扯着那小郎君的衣物,来来往往,就是不肯停下。 薛鹤心里头酸溜溜地,不是个滋味。 按照原计划,此时青姑应当化作皓元君去捉拿白姑。薛鹤有些不太高兴了,侧头问青姑:“都这样了还不动手?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不是什么都还没做吗?薛公子有些心急了。”青姑抿了一口清茶。 薛鹤气急败坏,拍桌站起,“出了事你担待不起!你不去我自己去!” “薛公子不要着急。”青姑神色淡定,放下杯子起身,头顶步摇摇晃,“我这就去。” 两人正在屋内争执,转眼屋外忽的一道金光。 薛鹤两步跑到窗边去,正是小郎君那身处之地,忽然一道金光乍现。光芒刺眼,薛鹤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窗跃下。 青姑连忙跟着追了出去,就在两人靠近的时候,青姑忽然拉住薛鹤,不让他再上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白姑笑得一脸痴相,她松开雀榕之后,倒入了另一男子怀中。 那男子扶过白姑,轻轻挥袖间,一道金光笼罩住着大半片的黄沙地,刺地让人睁不眼睛。 等众人再看时,阴天黑地,白姑已经没了踪影。 雀榕靠得最近,瞧得仔细。薛鹤上前去端详,好好打量他上下,紧张问着:“没事吧?” 摇摇头,雀榕什么也没说。 此时人杂事多,薛鹤不再多问,再看那来人,那人依旧背对。此地狂风造作,来人身上不沾一点砾土,紫冠青袍,玉树临风。 “何时随我回去?” 那声音铿锵有力,青姑听闻,脸色苍白。她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住一身袍子,整个人一个踉跄往后一倒。 薛鹤回过头看她,只见她神情恐慌,头上的金簪子掉落在地,声音清脆。 世上能有几人让青姑如此恐慌? 薛鹤看着青姑,道:“这是你千求万等之人。既然上门了,一起去看看吧?” 这千求万等之人呀,门口的匾额还停留着他的字迹,屋内到处是他的痕迹。这是眼底所容之人,亦是心头之人。青姑站在那儿,久久迟疑。 薛鹤先行上前行礼道: “皓元君安好。” 此人薛鹤在天庭见过,也只是那远远见过。 皓元君,天界上神一流的仙家,三尊之首,修行颇深,自命清高,鲜少出门。可人人见了,都得行个礼数,受万神敬重。 皓元君回过头来,对着薛鹤微微点头,“原来是云衡星君家的公子。” 青姑上前来,施礼,“尊上。” 皓元君盯着她,那冰冷的目光尤其刺骨剥皮。青姑撇过头去,什么都不说。 千算万算,薛鹤是没想到皓元君会亲自下凡来,好奇问道:“皓元君是为何事下凡来?” “为弥补我往日的过错。”皓元君转头看向薛鹤,脸色倒是好了许多,“白姑由我收走,诸位没有意见吧?” 薛鹤摇摇扇,笑得虚假,“自然不敢有,这本就是皓元君的。” 皓元君重重垂下头,随之看了雀榕一眼。瞧了许久,他只说了一句,“方才冒犯公子,在下为白姑请罪。” 雀榕微微摇头,“不碍事,是我应承青姑帮忙的。” 好似有了了解,皓元君对青姑说:“此事我先不做计较,你心存善念,我不捉你。可人间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若是考虑清楚,随我走。” “谢尊上。”青姑施施然。 话已说尽,皓元君拂袖离去,这里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众人留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在原地,对方才皓元君的出现仍然有些迷茫。皓元君离去后,青姑不知为何,神色有些恍惚。 “青姑还有何打算?”薛鹤问道。 “无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青姑轻道。 薛鹤同雀榕相视一眼,看来青姑并不知道血姑就在城内。薛鹤大胆猜测,此番事情因陈府起,千丝万缕也应去一趟陈府才是。 “如此这般,不如我们就此别过。”他扶着雀榕,“答应你的事已经做了。小郎君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城中。还劳烦青姑转达给我家仆,让他随后跟上。” 青姑也不做挽留,只是道了句:“好。” 雀榕虽不理解薛鹤为什么这么做,可也没说半句反驳的话。 二人风尘仆仆,薛鹤说,“青姑不可信。” “为何?”雀榕心有疑虑,却也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薛鹤细细道来,“先说青姑一早就故意留我们在客栈,是明知白姑会现身,摸清楚了她的脾性,早已把小郎君你当做诱饵。后来跟去了花池,瞧见白姑那态度,更是笃定了想法,借此引出白姑,铲除之。” 薛鹤手背化刃,雀榕忽然一阵心惊。他亦猜到青姑并非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只是没料到一开始他们就入了她的局。 见小郎君若有所思,薛鹤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是我想立刻离开的主要原因。” “是什么?”雀榕问道。 薛鹤道:“原本说好她化身皓元君,可事到眼前,她却没有半点行动,是早料到了皓元君的真身会出现。皓元君带走白姑,青姑借刀杀人,想必他们还会一同去找血姑。” “所以我们需先他们一步找到血姑?”雀榕说。 薛鹤与他齐行,又凑近了几分,低声道:“冰娇花是血姑之物,如果他们先找到血姑的话,可能我们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此女子当真有如此心计?”雀榕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的小郎君,你可真是痴傻。”薛鹤掩扇释怀一笑,又细细说来,“如此细腻的筹谋,你当真以为她是临时起意?你可知三姑为何物?三姑乃皓元君精魄所生,这能被剥离意念的精魄,是修行者的邪念。” 二人相视一眼,雀榕撇过头,埋着头往城门走去。花池离邺城不远,二人徒步来也不过才个把的时辰。 天上乌云蔽日,城门廖无人烟。薛鹤思索片刻,拦下他,“小郎君且在此地稍等片刻,城内眼杂,我去买个斗笠。” 此时虽人不多,却也是青天白日,雀榕方才想起自己正在被缉拿,还是薛鹤心细,点头应允。 薛鹤匆匆往城内去。 遥看邺城门下,青石为筑,松木为门。玉人一袭白袍,依靠城墙角边驻足歇息,“我让你先回,为何还在城中逗留?” 与他相对之人,老态龙钟,双鬓尤白,肩扛扁担,走起路来却坚定如松,“为我主。” 玉人道:“薛鹤心思重,恐怕已经怀疑你了。速速回去,不要再来。” 那老儿将扁担放下,渐渐直起胸膛。他面容老态,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分明是个青年男子,“阴眼已入世,大人可找着了?” 玉人抬眼相看,这话分明是明知故问。他冷冷道:“找到了。” 老儿坚定无比,言辞凿凿,“那阴眼就在薛鹤身上!大人又是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玉人垂眸,不相望去,那面若冰霜的样子毫无生气,“薛鹤初下凡尘,警惕心强,此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强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那人咬牙切齿:“流舍混杂,本就是下手的大好时机,大人竟如此放过!” 玉人沉默不语。 老者又道:“冥界大动,冥主向天界来借这双绝世的阴眼,可偏偏天界不给情面。此本乃我冥府之物,望大人早日取回。” “我自有分寸。”玉人低头,背过手去,手心竟有些发汗。他声音冷淡,一如这人骨子里一般。 老者此时义愤填膺,“我等费尽心机引薛鹤下凡,为的就是让我主借机取回阴眼……” 话音未落,玉人一掌拍向,将他打倒在地,神情却无波澜,“我驻守邺城这么多年,此番浩劫全是因你们胡妄而为。” 忽地被惊打在胸口,下手并不算重,那人惊得连忙跪地,“我等谢罪,可这一切皆是为了我冥界日后安宁!我等,请冥主速速归位!” “我自有分寸。”话语间,这声音像十尺寒川的冰,让人越发感受到寒意阵阵。不远处,那快步的声响踏地有些急促,他抬头道,“薛鹤来了。” 那人瞥了一眼城门口,果真见一男子兴致而来。他缓缓起身,眼含杀意,“陈府如今妖魔混乱,是大好时机,我等还望冥主能在陈府下手。倘若冥主不肯取回阴眼,届时我等也会助我主一臂之力,一同出手去要薛鹤的命。” 语毕,他鞠躬谢罪。 薛鹤来时,手中拿着一个白色斗笠,斗笠帘子垂挂,白布为幕。他一手递给薛鹤,见余伯在一旁,只是看了一眼没多问。 雀榕说:“余伯摆摊路过,见我没吃早点,正想给我弄点吃的。” “是我疏忽,这些天小郎君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薛鹤没有多在意余伯的事,摸了摸怀中,掏出一个袋子递给他,“路上见着这杏仁糖的模样不错,就买了些给小郎君尝尝。” 雀榕瞧着余伯,对薛鹤还是摇了摇手,“不了,我不爱吃甜食。” 薛鹤拍了拍脑袋,懊恼地说自己傻,一边掏出怀里另一个袋子,连忙递过去,笑嘻嘻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是我不对,想来小郎君是饿了的。来去匆忙,我给小郎君买了两个饼回来。” 瞧着他递过来的东西,这饼分明是凉透了,这是个人他都会选热乎的东西。 再看薛鹤那用心的样子,他的眼中满是欢喜和期待。雀榕不忍打破这场黄粱美梦,迟疑片刻后还是接过来,转身道谢了余伯,“在下有事进城,余伯一路小心。” 第19章 拜别余伯后,薛鹤就带着雀榕进了城。 薛鹤一路走,一路笑,喜上眉梢的模样好似摘到了那天上的月亮。 “你笑什么?”雪白的斗笠,雪白的衣,雀榕撩起帘子看他。 薛鹤脸上是遮不住的光彩,他兴致正浓,“小郎君,我若处理完这人间事,你可愿随我到天宫去?” 放下帘子,雀榕浅浅低头,“薛公子说笑了。” 薛鹤激动地连忙拦住他的去路,握着金扇的手有些颤动,“不说笑,不说笑的!” “纵使天上百般好,我只求人间一自在。”雀榕说。 声音渐行渐远,听起来有些飘忽不定。雀榕走远了,薛鹤连忙追了上去,昂昂自若,“薛言也说人间好。我觉得,天上也好,人间也罢,有你就行。” “薛公子又开玩笑了。” “怎会是玩笑呢?” “薛公子。” “我的小郎君,天上地下,我都随你。” · 酒楼内,二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屋外风起云布。 “为何到这种人声嘈杂的地方?”二人点好了酒菜,雀榕背对着门口,又是戴着斗笠,熟人见了也很难认出。 “小郎君不是饿了?”薛鹤伸出筷子,为雀榕夹上一口菜,放到他碗里。 薛鹤笑如虎狼,让雀榕实在难以下咽。 薛鹤又夹起一块酥白的鸡肉放他碗中,“吃完我们就去陈府。” 两人坐在桌上,雀榕拗不过,终究还是拾起了筷子。 门口的人进进出出,不远处坐着两个布衣男子,看来便是闲来无事,相约一同吃个早茶的寒门书生。这会儿呀,一边吃着酒,一边侃侃而谈。 “近日连连大雨,你说奇不奇怪?”其中一男子道。 另一人夹起筷子,嘿了一声,“你还别说,要是再这么下下去,早晚出事。” 那同桌男子好奇问:“出啥事?” 那人说:“这让我想起来十年前祭山神的事儿来。” “原来这事儿呀。”那男子恍然大悟,又摇摇头,“这事儿咱们就先别提了。” 那男子喝了一口酒,举着酒杯子指着老友说:“说起来最近还真是奇怪,你看看陈府,那时候头一个出事儿的不就是他家嘛!” 话才刚听到这儿,雀榕夹了两口之后,站起身来。 薛鹤手上的茶还未饮尽,不解地抬起头来,“怎么?” “吃饱了,我们走吧。”雀榕说。 薛鹤当是察觉到他似乎并不想让他继续听下去,只道了一句“好”。那声音不急不躁,温柔似水中还带着几分的溺爱。 吃了菜,雀榕出门没走几步远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薛鹤上前连忙扶住他,一阵沉默。 出乎意料的寡言雀榕了然,“你下了药?” “我不能让你以身涉险。”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薛鹤在他倒下来之前将他横抱而起。看着怀里人双眉紧蹙的模样,他竟还是有些心疼了,“陈府你别去了,在家等我回来。”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薛鹤抱起雀榕往薛宅而去。 薛鹤看着雀榕那迷迷糊糊的样子,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他一凡人,去陈府能做什么?陈府如此凶险,且不说是否关乎衍鹿,可单单一个血姑,杀人如麻,就已经足够难缠。 府内无外人,薛鹤进了门,直径往自己卧房而去。 雀榕被迷迷糊糊抱上床,仅凭着那一分意识将薛鹤拉住,他双眼朦胧,“你不要一个人去。” 薛鹤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小郎君是在担心我?” 雀榕没有太多力气说话,眨眨眼睛又沉默了。 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冰冷地没有半分气力。他将它拿了下来,放在被子里盖好,伸手轻抚他额头的发丝,“小郎君莫怕,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雀榕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发现此时张口竟什么都说不出声,不由得拧眉。 薛鹤轻笑,伸手揉开他紧锁的眉峰。此番凶险他又岂会不知,可此行他必然要去。纵使明知那是狼窝虎穴,他也势必要去的。 薛鹤抬起手,解下发带,俯下身凑近了他。他抬起小郎君的右手,一条墨色的细绳就这么被系了上去,“此乃我贴身之物,我不在时,让它替我护你平安。” “薛……鹤……”伴随着呼吸声,雀榕艰难地念出这两个字。 再想其他,他已经意识全无,倒在床上。 薛鹤将他扶好,安置在床上,再次伸手去摸他的眉眼。青丝长发,冰肌玉骨。他微微低下头,捧起他的脸颊,在他唇角边亲下一口。 “苍生重要,你也重要。” · 为宅子设了结界,又在屋内设界,薛鹤亲自多重把关之后才安心离去。说是安心,他也是不安的。阴沉沉的天色压得人喘不上气,空气闷热而湿浊。 薛鹤只身一人前往陈府。 说是陈府,其实不然。薛鹤没有直接到陈府去,反倒是绕到陈毅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陈家霖买的陈家小宅子去。这宅子饶是寂静,偌大的府邸,终不见有个下人,阴气比那天色更重。 往里走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却见陈家霖蹲坐在门口,身旁放着一支冰娇花,应是那流舍取来的。再张望四周,依旧没有那嘴碎的声音。 “薛言呢?”薛鹤问道,“你在这里等他?” 听闻声响,陈家霖才勉勉强强地抬起头。看着是薛鹤,他先是一惊,随即神情黯然,低落地像是喃喃自语,“没有等谁,这,这里是我的家。” “薛言到哪里去了?”薛鹤再次问他。 陈家霖叹了口气,缩在那边瑟瑟发抖,“他,他在屋子里休息。” “我送你去轮回。”叹了口气,若不是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薛鹤自己也不相信。即使在几天前,他亦不会如此多管闲事。 陈家霖缓缓抬起头,有些吃力,满脸还是少年模样,却憔悴地像入墓之年,“我,真的死了吗?” 薛鹤无可奈何,“嗯,你已经死了。” 饶是坐了半天,陈家霖说起话来依旧有气无力,“可是爹爹说,我不会死的。” “你已经死了。”薛鹤站在他面前,“已死之人,是不能留在人世间的。” “爹爹还说,我能长命百岁。”陈家霖虚弱道,“我能日日在阳光下,赏奇花异草,看飞鸟纵天。” 薛鹤摇摇头,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说寄魂小郎君身上,那寄魂术,偷的可是别人的身体。借旁人的身子活下来,你就不是你了。” “会偷掉别人的身体吗?”陈家霖有些吃惊,他站起来。忽然蹭起身的一下子,他一阵晕乎,整个人脚下轻浮。 寒风骤起,薛鹤只身挡在他身前。此风怪异,好似真能把人魂魄给吹散一般。 陈家霖蹲了会儿身子,缓缓片刻又站起来,对薛鹤说:“我……我不想偷走别人的身体……” “那你为何不肯入轮回?”他的肩膀不算宽阔,却足以庇下这个虚弱的少年。 陈家霖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下,“爹爹说,我还没有死,我只是生病了。他说,我很快就可以恢复,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的。” 忽的,里屋大门被打开。 门上细雕苍松,足以显得这家主人出手阔绰。 “有客到来,怎么不先打声招呼?”陈毅从内屋出门,手上拿的正是冰娇花。只是这花红地渗人,仿佛是精血喂养。他对陈家霖招了招手,面目和蔼,“乖儿子过来,把今日的花吃下。” 陈家霖抬起头看了薛鹤一眼,然后木讷地朝着陈毅走去。 两步之后,薛鹤道:“你还想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吗?” 陈家霖楞了一下,转过身,望着薛鹤的眼神莫名真切。 薛鹤见他良心未泯,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即使活下来,这种日子真的就是你喜欢的吗?你这是在偷别人的命。你忘了你的痛苦吗?你跟我说过,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那些人因你而死,你不会内疚吗?你想活,他们也想。” 听闻之后,陈家霖很是犹豫,寸步不移。 陈毅见状,迈着沉重的步伐自己从高台上下来,走向陈家霖。他的步子很沉,仿若千斤,“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过路的人。”薛鹤说。 “既然是过路的人,那便请离去,莫要插手我家的事。”陈毅站到陈家霖面前,将那株血红的冰娇递到他手上,满脸是慈父模样,“好孩子,你莫要听他骗了。你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啊,你根本没有死。有爹爹在,你不会死的。” 陈家霖抬起头,看着自己满布风霜的父亲大人,笑起来还是那么和蔼可亲。也不知是否是听了薛鹤的话,他忽然有底气说:“爹爹,我不想再靠吃莲花过活了。我也想尝尝人间风味,也想同别人一样出门玩耍。” 陈毅倒吸一口气,抱着自己那个才到他肩膀的孩子,一如十年前般宠爱,“爹爹已经找到办法了,好孩子,十年的苦都吃过来了,再忍几日,爹爹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和其他人一样。到时候,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好一个父子情深的场面,可在薛鹤看来,却有些悚然。 “你不是用寄魂术……”紧蹙的眉峰即将叠嶂到一起,薛鹤满脸惆怅,没了以往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世间的魔,岂止衍鹿和血姑。人心不古,天下寸土皆是魔。 霎时,薛鹤手气化剑。此时天昏地暗,风云涌起,他目光如炬,凛然不可犯,欲斩尽这天下魔。 陈毅刚一松开陈家霖,哪里料到陈家霖先溜到了他的面前护着,“哥哥,你不要伤害我爹爹。” 陈毅脸色大变,将他拽回,断有半点风云起,亦草木皆兵,“别伤害我儿子!” 陈毅爱子心切,神色仓皇,这下手的力道忽然就没了分寸。陈家霖一个踉跄往回退步,将腰间藏着的玉葫芦摔到地上。 玉葫芦不过食指大小,薛鹤凝视地上玉葫芦,壁内发光,里头一个个骷髅鬼面挤挤成群,无数的怨灵哀叫不已。 “拘灵?!”薛鹤为之一震,“你居然用这种手段让你儿子偷活了十年!” 与拘灵术相比,寄魂之法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寄魂术不过借人身躯,这拘灵术更是极其残忍。 拘灵术却是以他人性命渡己,这偷来百年的寿命消耗也不过百天。人一旦起了杀念,就会永无止境。而被困入念瓶之中的亡灵,有冤无处诉,直至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灵主携带念瓶,让瓶中亡灵替其挡灾消难,自可“起死回生”。 陈毅被勘破了真相,自是发狂,他护着陈家霖,对着薛鹤大吼大叫:“我儿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本就不该死!凭什么上天做错了让我儿子受罪!这就是‘我佛慈悲’吗!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薛鹤吸了一口气,这癫狂的声音有些震耳发聩,揉了揉这疼痛的脑壳儿,他抬起头,那厉色的眸子有些渗人,“你杀业太重,人间,是不得留你了。” 忽的,薛鹤提剑而起。 第20章 说时迟,那时快。 薛鹤将手中金扇化为利刃,一把冲向陈毅。可岂料这陈毅也不知哪里修来的邪术,忽的手劲变得极大,一举将他推开。 “金风剑?!”陈毅诧异道。 薛鹤没有留神,陈毅忽的扑上来,将他压倒在地上,欲将夺取他手中剑。 薛鹤挥手将他推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被弄脏的衣摆,“此剑予你亦没用,你抢这个做什么?” 倒在地上的陈毅翻了个身,闻其言根本不做搭理,转身拾起那原先掉在地上的玉葫芦,紧握手心,高高举起。他冷笑,“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得出去。” “嘭——”地一声响,被握在手心的玉葫芦瞬间被碾碎,数十亡灵纷纷一涌而出。 数十亡魂怨灵只是弹指间便布满上空。陈府有结界,他们出不去,却各个被困已久,怨气极重。 亡灵嘶鸣,其声足矣让人头痛欲裂。薛鹤捂住耳朵,不去听。再屏息之间,灵力大动,一时金光从身遭而起,环成一个小圈,将他包围在内。再睁开眼时,金光炸裂,那头顶无数怨灵转眼灰飞烟灭。 薛鹤闪移到陈家父子身旁,见两人被怨灵缠身,拔剑一砍去。刹那间,他们二人身旁所缠之灵灰飞烟灭。 薛鹤没料到陈毅当真是破罐子破摔,竟想用如此方法困在他。庆幸这怨灵平日为陈家霖挡煞太多,元神已耗去七七八八,才如此不堪一击。看着陈毅坐在地上那狼狈的样子,他冷笑,“是我大意了,还当你是人。你早被心魔所困,与妖魔同道!” 陈毅发起疯来,也只不过是个疯老头子。他挡住了薛鹤一招半式,却没挡住这群怨灵。这数十亡灵,数十条人命,皆丧命他手,出来之后,自然有仇报仇。 这次,他可当真是作茧自缚了。 刚要坐起,陈毅却发现自己内伤已重,当场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陈家霖见状,霎时惊慌错乱,连忙上前去将陈毅扶起来,“爹爹!爹爹你没事吧!” 陈毅抬起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抓住陈家霖的手,痛心地将他推开,“好孩子,你走!快走!” “想走?”薛鹤冷哼,执起剑,“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要走哪里去?难怪你不能入轮回,你偷别人的命活着,这般邪术,冥府哪会容你!” “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陈家霖被推得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又回来扶着陈毅。哭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望着薛鹤,双眸赤红,“我就是想当个普通人活着,我错了吗?” “你没错,可你不能留在人间。”薛鹤撇过头去不在看他,“你爹伤天害理,用邪魔之术改人命,改天命!这是天理难容的!” “哈哈哈哈哈——”陈毅忽然狂笑不止,“是我的错?天不帮我,我必须自救!身为父母,我救我自己的孩子,难道错了吗!” 此人冥顽不灵,邪念已深,薛鹤不想与他继续计较,步步逼近,“到底是何人教你用如此邪术害人?” “你想知道?”陈毅嗤笑,瞧着他的模样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根本不是什么路过的人,你是天界的人,天界云衡星君家的人。” “是又如何?”薛鹤有些发恼。 “云衡星君?这破地方的烂神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毅仰天大笑。 瞧陈毅这般神态,薛鹤想起此地方圆无神仙一事,又是他爹云衡星君管辖之地,必然出过事,便追问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父母债,儿女偿?”陈毅神神叨叨,“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陈家霖仅仅抱着重伤不起的陈毅瑟瑟发抖,薛鹤当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看向里屋去,“回头跟你们细算。” 不再与他僵持,薛鹤提剑走向内堂。 红的柱,青的砖,屋内阵阵迷雾檀香沁人眼鼻。 薛鹤行走小心翼翼,捂住口鼻四方张望大量。屋内烟雾叠嶂,叫人摸不清东南西北,忽的飘来一妙龄女子的声音,“有客来,不如先坐下喝杯茶?” 薛鹤不明所以,可刚准备寻那声音来处时,却在迷雾之中有一身影缓缓而来。远看只有一团黑影,那人个子不高,双手捧着托盘,步履沉沉。 再凑近来,薛鹤瞠目而视,“薛言?” 薛言走近,面容木讷,举止亦规规矩矩,毫无生气。他端来一杯新茗,到薛鹤面前,如那泥塑木雕,“请用茶。” 被控制住了? 将杯子放下之后,薛言拿起托盘转身要走,薛鹤一动身,正要追上去拦住薛言,却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吃力,整个人忽然被压制在一张椅子上。 薛鹤往后一看,不知何时南宫瞿竟出现在他身后。 南宫瞿身有怪力,比陈毅更甚。 这两个人都被控制了。薛鹤此时方明白了自身处境。 那女子一身红色战袍,身着银色盔甲,缓缓从烟雾迷障中走出。剑眉厉目,英姿飒爽,举手投足皆透露肃杀之气,“我请薛公子喝茶,薛公子怎么不讲礼?” 一样的面孔在薛鹤看来,此人更难对付。他言笑自若,“吃了这份茶,我怕没命出去。” “薛公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子说笑了。”血姑步履坚定。再凑近几分,薛鹤已然闻到了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她走近他,兀自端起了刚递上的茶,“你不肯喝,那我来喝。” 喝完茶,她摆摆手,让薛言同南宫瞿一起离开了房间。 “为何害这么多人命?”薛鹤问道。 血姑端着茶杯,笑得双手打颤,“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一时兴起可以帮陈毅,也可以一时兴起来帮你。” 薛鹤不解:“你帮我什么?有哪样地方,需要你帮我的?” 放下手上杯子,血姑目光如炬,盯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笑道:“有,一定有的。” 薛鹤不想与她纠缠,趁她靠近,一把将她抓住,“把人放了。” 血姑摇摇头,伸手将薛鹤松开,“战利品怎么可以归还?” 二人都不想再坐着闲聊,忽的双双拍桌而起。血姑趁其不备,先出了手,直接朝着薛鹤打来,这一招一式,毫不留情。 薛鹤小看了这个姑娘,此人下手极其狠辣阴毒,转眼就划破了他的衣口子。受了点皮外伤的薛鹤倒吸一口气,只觉伤口隐隐作痛,那人见了血,更是眼红,毫不负杀神之名。 没有多的时间让薛鹤疗伤,他举起手上金风剑,朝着血姑刺了过去。血姑三两下躲闪,速度极快,在这么一个小弄堂里没有半点影响发挥。 二人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 血姑笑得酣畅淋漓,“还是痛痛快快打一架痛苦,这些凡夫俗子确实有够烦人,不如你好玩儿!” “玩儿?我可没工夫陪你玩儿!”薛鹤紧执金风剑向她挥去,剑长二十一寸三分,分分寸寸像要夺人性命。 血姑一个躲闪,亦是化出一把红色长剑,待再砍来时,抵挡住了金风剑,“是个好东西,可惜在你手上发挥不出半点神力,可惜可惜。不如送与我如何?” “送你?”薛鹤冷笑,“孽畜,拿你的命来取吧!” “到底是云衡家的人,真是薄情。”血姑伸手一挥,身后忽然多出千把万把利刃,纷纷指向薛鹤,“我这些宝贝,许久未嗜人血。不过,只要你求饶,我不计较。” 薛鹤回过头来,此时雾气已散去,四方八面,那是不计其数的刀剑,抖动的剑身微微在空中颤动,随时待发。 这血姑如此功力深厚,其修行方法与白姑截然不同,杀业之重,煞气随身,当真不是白姑可比的。 “怎么?你还考虑什么?”血姑往后退了一步,万把长剑朝他靠近一分,“你只要一动,他们就会把你捅穿。” “你便是这样以血喂剑的?”薛鹤问。 血姑点点头,“自然。” “那后山花池那堆腐肉烂骨便不是你所为了?”想起那一池血水,薛鹤至今仍有些不适。 血姑也有些不解,她做过的事情向来是认的,“花池乃我命陈毅寻的养花之地,需用洁净源泉水,怎会用什么血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薛鹤神色突变,此时方才明白,青姑从头到尾都在瞒着他们。 血姑见他不在多说,将这千万把剑化成神符,将他困在阵内。 “万符阵?你用此等禁术,不怕被反噬吗?”薛鹤瞧着身旁黄符围成一道屏障,他刚伸出手去看,那符转动极快,转眼将他割伤。 薛鹤这下子头疼了,他居然被生擒了。血姑惬意,伸手想去拿薛鹤手上的金风剑,却没想到忽然被灼伤。 血姑看看自己被灼伤的手背,无奈叹口气,“这下我们算扯平了。”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大作,大门被重重推开。 薛鹤往外看去,想着是来了救星,还当以为是哪门的仙家出手相助了,可睁大眼睛一看,却是那小郎君只身一人前来。 雀榕进了门,打量四周,只见陈家父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吸了一口气,背过身,关上了大门。 薛鹤:“……” 第21章 薛鹤被困在阵内无法招架,如今又来了一个让他不安心的人,这脑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下药的剂量并不大,知道困不住他多久。 雀榕张望四周,看着薛鹤寸步难行的样子,提心在口,“我来救你。” 血姑侧过身去,正对着雀榕打量,“本就来了一个天界俊朗不凡的仙家,现在又来个相貌姣好的小相公。” “你是血姑?”雀榕看她。 薛鹤在一旁看得着急,“你同她讲什么!小郎君你还不快走!” 血姑见两人熟络,欣然道:“没错。” 雀榕没有听薛鹤讲什么,只是同血姑对视着。他既然来了,哪里有狼狈逃窜的道理。 血姑被他瞧得好心情都凉了几分,渐渐收敛起兴致来,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像是沉在地底下的冰寒,叫人浑身不舒服。 沉吟之后,雀榕忽地开口:“血姑,你杀孽太重,停手吧。” 薛鹤见他执意,不再劝阻,一心想着如何出去才能救下小郎君。 “哈哈哈……”血姑一听,朗朗大笑,“好有趣的小相公。我若住手,那该去向何处?” 雀榕沉沉道:“你本是慧骨灵根,不造杀孽自可得以解脱。若能放下,漫天神佛皆会渡你。你可信?” 话音刚落,血姑加以思索,根本来不及回话,大门忽然被一阵狂风推开。 来者一群人,黑衣华服,破门而入。 “阴差?”血姑眯着眸子,眼神渗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这是来抢人的?” 带头的人朗目疏眉,面如冠玉。他看了雀榕同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薛鹤一眼,对血姑鞠躬,“打扰了,不过薛鹤是我冥府中要的人,我们必须带走。” “我若不给呢?”血姑意气自如,伸手随意取下围住薛鹤的符阵中符,放在手上化作一柄长剑,随后这剑又幻化出数把相同的剑身来,数十把寒剑指向门口,“你们要薛鹤,我也要。” 说罢,血姑一挥手,众剑朝他们而去。 “那只有得罪了。”那人一挥手,将众剑击落在地,其余阴差朝着血姑一拥而去。 阴差人多势众,一齐冲上前去将人围住。血姑侧身一躲,只见一道红光冲着门口而去。那人伸手一挡,步履后移不能自控,双方直接打到了屋外去。 雀榕早早到了一旁去,看着那层层黄符好似金钟罩一般将薛鹤关在里头,他伸手去碰,果不其然被伤到了皮肉。 屋内就留了他们二人,薛鹤身陷牢笼,心中焦虑万分,“是你把他们引过来的?” “嗯。”应了一声,雀榕依旧环顾打量,神情专注,好似真要找这符阵的破绽。 “此地如此危险,让你别出门了,怎么就不听话?”薛鹤开始懊恼,自己是不是下手太轻了些,应该直接用定身术将他困在家中才是。可他若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那小郎君饿了渴了怎么办? “你也没听我的话。”雀榕抬起头,忽然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气了。 薛鹤低眉垂眼,放软了话不敢再指责他一句不是,便又问:“你当真是来救我的?” 雀榕“嗯”了一句,“这符阵怎么开?” 听了这话,薛鹤心里头就暖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真出不去便不出去了,看他如此忧心的模样,他就知道其实小郎君心里也不是全没有他的。可是,他得出去,他想抱抱他的小郎君,伸手去揉开那紧锁的眉眼。 薛鹤摇摇头,“这是血姑设的万符阵,你解不开的。” 雀榕埋头思索,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看着屋外激战中的血姑,忽然若有所思。 薛鹤在一旁好言劝说:“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也不信你是普通凡人,可我找不到其他证据,亦不敢拿你的性命去搏。小郎君,听我一次,离开这里。” 雀榕抬起眼,眼中忽然神采奕奕,他笑道:“我想到办法了。” 雾气在屋中已经散尽,雀榕转眼已经跑向后堂去。薛鹤哪里还来得及再说什么,眨眼片刻只听得后堂忽然一阵动荡声响,他焦急地往那方向看去,可被墙所拦住,什么也瞧不见。 转眼之后,只见雀榕背着陈家霖跑了出来。其实也不尽然,这只是陈家霖的尸身,尸身果真在陈府。 这具身体保存完好,并无什么腐化溃烂之相,更别提他们口中所言那般,说陈家霖已经化为白骨。如此看来,那日的尸骨并非是陈家霖真身,而是偷梁换柱。陈家霖真正的身体,一直被血姑护在这宅子里。 “你这是做什么?”薛鹤不解地看着她的小郎君。 雀榕将尸身放在门口地上后从怀中掏出一朵血色冰娇花,朝着薛鹤道:“陈少爷是不是就在这里?你让他回到自己身体里去。” 那花正是陈家父子方才推搡之际掉落在地的,没想到让小郎君给拾了起来。薛鹤见他比如说话,是知道他真切的模样是当真瞧不见陈家霖就在院中。 屋后动静忽然大了许多,薛鹤转头,就瞧见南宫瞿同薛言从后面出来,两人神情呆滞,让他感受到了几分杀意。薛鹤来不及多加思索,立即招来陈家霖,让他进入自己体内。 “陈家霖!”薛鹤喊道。 忽的,南宫瞿冲上前来,一把抓住雀榕。 陈家霖进入自己身体之后,活动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一些限制,不过体力恢复不少。他同雀榕又有一些交情在,良心未泯,一听到薛鹤怒吼声后立即浑身一个哆嗦,见到南宫瞿,下意识就冲上前去。 陈家霖以一人之力将南宫瞿拉开,也不知何时薛言到了他身后,薛言同南宫瞿同心协力,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即使陈家霖拼了命终究难敌。 薛鹤身陷牢笼,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在千方百计想办法破阵而出。 转眼,南宫瞿一把掐住雀榕,将他高高举起。陈家霖奋起全身力气,挣开薛言,正准备冲向雀榕,却被他喝止。 “别……别管我……”雀榕被悬挂在空中,奋奋挣扎,“去……撕……符……” 薛鹤这才恍然大悟,陈家霖被血姑的邪术养了十年,这身上定然是有她的气息,符阵自然不会排斥。 陈家霖意会,也自知根本打不过那两人,直接扑向薛鹤那符阵去。 “快!快!”看着小郎君快奄奄一息的模样,薛鹤心急如焚。 正如雀榕所料,陈家霖虽无法术,可却是能将血姑的万符阵一张张撕落在地。金色的灵符紧紧挨在一起,灵力渗人。每撕一张下来,陈家霖的双手就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屋外正在与黑衣人缠斗的血姑发觉了万符阵的动静,回过头来,手中长剑朝着里面挥舞一下,霎时屋内震动,陈家霖不敌,摔倒在地。 眼看着雀榕奄奄一息,陈家霖又无力再爬起来,薛鹤根本顾不上其他,举起手上的金风剑,往陈家霖撕开的那个口子砍去。 霎时剑身将符咒上的光层层吸入,砍了几刀,那口子的符已有些损毁。薛鹤直接徒手撕开,破阵而出。 “嘭”地一声,数万张符皆战损在地。 朝着雀榕快步挪去,薛鹤一手抓住南宫瞿的臂膀,眼神杀气浓重。两人皆是习武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之人,来回却只过了两招,他一把将南宫瞿手臂拧了过去,压倒性地将南宫瞿打倒在地。 一旁的薛言见状,早已躲起来。南宫瞿身负重伤,雀榕却被薛鹤救下。被松开的雀榕浑身没有半点力气,瘫软地倒在薛鹤怀中,胸膛此起彼伏地呼吸了几口才缓过来。 两人还未说上半句话,门口忽然传来第二阵“嘭”声巨响。 屋外的动静丝毫不亚于里面,甚至更大。薛鹤将雀榕扶起,两人搀到门口,还未上前,只见血姑似乎被方才分了心,受了重伤。 骤然箫声起,生似雷鸣贯耳,形如破裂苍穹。听闻这声音,薛鹤便知晓对方是什么来历,连忙关上大门,倾尽法力锁住室内。他抬起手捂住雀榕的耳朵,护住他的小郎君。 箫声吹地人头痛欲裂,有法力的人皆难以抵抗一二,更何况那门外寸步不能移动的陈毅。 箫声未尽,陈毅睁眼倒地望天,“我不甘心呐!从善多年,救济四方,上天可曾怜悯过我?为何我陈家沦落如此?我不甘心啊——!” 嘶吼声如怨灵一般回荡半空中,片刻之后随肉身化作飞烟。 薛鹤再抬起眼往上看去,半空中无数青叶似刀锋一般,铺天盖地,惮赫千里。血姑一边捂住耳朵,一边挥手还招,却见那叶比刀更快、更狠,简直判若云泥。 箫声渐渐,大门被震落,一身银甲亦垂落在地。往上看,那一袭青白华服立于半空之上,手持碧玉萧,一身正气,朗朗道:“天界行云府,奉命斩妖除魔,闲人避让。” 听闻身后动静,薛鹤回过头看,发现薛言、陈家霖同南宫瞿三人,已经倒在地上晕厥过去。院里那一群黑衣人听闻箫声,遂不敢再尝第二次,亦知晓了来人是谁,虽心有不甘,还是离去了。 地上的红衣战袍破损不堪,血姑狼狈往里匍匐,体无完肤,一身的冷汗随着血液涂抹在伤口,一时间叫人分不清那衣服上哪一出不是血迹。 薛鹤看着方知云,还未摸清楚他的门道,未同他讲上一句话,门口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步摇声在静谧的院子里“晃荡晃荡”作响,身上的金银玉器每挪动一步而不停碰撞,青姑款款而来,手来金烟斗,吸了口气,看着地上的血姑叹息,“妹妹,你这是何苦呢?” 听到了声音,血姑没有停下,依旧在地上爬动。再爬了两步,青姑身后又来一人。此人不言自威,乃是仪表非凡的上神尊者——皓元神君。 薛鹤看着满院子的阵势,这一下子,好不热闹。 众人无再开口,血姑知晓来者众人,充耳不闻。她挪到雀榕脚下,忽然不动了。 “小相公——”血姑嘴角喊着鲜血,说起话有气无力,她反问,“那你可信这漫天神佛?” 雀榕默了片刻,点头道:“我信。” 血姑双眸赤红,转过头来看着来人,仰天大笑:“我们姐妹三人追随仙君潜心修道,可换来的是什么?你问我可信佛能渡我?我也是信这漫天神佛的,可漫天神佛他不救我!” 皓元君一脸漠然,“血姑,随我回去。” 血姑嗤之以鼻,对着薛鹤和雀榕狂笑不止:“哈哈哈,小相公,你们被骗啦!” 第22章 “此孽障乃我门生,是我引导不利,愿带回去教化。诸位可行个方便让我将人带走?”拂了衣袖,皓元君神情并无波澜。 上神一脉皓元神君的面子,若是论资排辈,就连方知云也得避让。方知云看了薛鹤一眼,笑着恭恭敬敬道:“皓元君,请。” 皓元君没有多话,直接将血姑元魂收走。 尽了,他转头望向青姑,“之前问你的事,考虑地如何了?” 青姑浑身打了个冷颤,跪下身来请罪,“天界这种素净的地方,我不喜欢,不如人间热闹。一个人在那儿,就更冷了。” “好。”皓元君了然。 没有再多要求,他向众人施礼之后,转身片刻脚踏七彩祥云而去。皓元君离去之后,青姑脸色有了好转,见此地战事已了,便要告辞离去。 方出了门,薛鹤连忙追上去,“青姑且留步。” 青姑倒是没想到薛鹤会跟出来,止了步子问道:“薛公子还有事?” 薛鹤也没有隐瞒,将心中所想告知了:“在下心中困惑,青姑道自己只贪财,敢问青姑身处流舍寒苦之地,这一身钱财是如何而来?” 青姑低头看自身,眉宇飞扬,心情颇好,“薛公子是猜到了。他们有求于我,既然是有求于我,那必然是要回报的。” 薛鹤面色沉了几分,果真如他所料,那花池中的血色靡靡皆是她所为! 青姑不狡辩,也不同再说下去,仰头转身要走。 薛鹤知自己此时奈何不了她,并无阻拦,只是又问:“为何不愿随皓元君回去?” “跟他回去?”青姑低头娇嗔,忽然回眸,对着他轻蔑一笑,“哈哈哈……跟他走可是会死的呀……” 屋内。 方知云低头双手拿碧玉萧把玩,雀榕见南宫瞿还躺在屋内,遂准备去扶起带走。可刚踏出步子,没想到一把被方知云拦了下来。 “……”雀榕不明白他究竟何种意思,推开碧玉萧欲往里走,“此事已了,在下还得回去继续营生。” “没想到冥王大人天生污秽,生在阴沟里,这一身的白袍子却是如此干净。”方知云谈吐如流,话语间自带锋芒。 雀榕不意理会,执意要走。 方知云拦住他,一身青衣袖空中摇晃,“冥王大人好兴致啊,打算瞒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到何时?” 知晓瞒不过他,雀榕面色凝重,却还是死鸭子嘴硬,“方小公子似乎有意针对在下?可是在下以往得罪过方小公子?” “你接近他是何用意?”话刚问出口,方知云又兀自摇摇头,轻笑,“不问也清楚,是想拿阴眼吧?” “方小公子,说话自重!”被揭穿的雀榕恼羞成怒。 方知云笑笑,“此番冥府出动这么多人,是想抢阴眼?难道冥府当真已无能人可用,还需得冥王大人亲自出手了吗?” 如此逼迫,雀榕实在难以心平气和,转而怒斥道:“方知云!你大胆!” “冥王大人动怒了?”方知云丝毫不收敛,如笑面虎一般。 “你为何如此激怒我?”雀榕不再掩藏。 “为何?”指尖的碧玉萧停住流转,方知云吸了口气,“你知道的,薛鹤不可能把阴眼给你们。阴眼乃他命门所在,给了你们,他会死的。” “……”雀榕沉默了,这事他岂会不知。倘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将事情变得如此复杂。 方知云看着他,又道:“薛鹤的性命在冥王大人眼里不如众生芸芸,可在我方知云眼里却是值的。天界也好,冥府也罢,薛鹤的命,我不会给。” 雀榕转头看他,神情复杂。 不过片刻,薛鹤从屋外进来。瞧见这两人各自为营站在一侧,不知是说了什么。 想来他们二人并无交集,索性薛鹤想赶紧赶走这个不速之客,免得他乱搅和,“你可查到了你要找的?” “嗯,找到了。”方知云点点头,“你这么急急忙忙回来,是怕我坏事,还是怕我看上你家的小公子,所以要来赶我走?” 薛鹤没想到被这家伙先摸清楚了心思,一时哑口无言,“知云,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我决定住下了。”转了转手上的碧玉萧,方知云回头看了雀榕一眼。 “住下?”薛鹤看看他,看看自己,心知肚明地问,“住哪儿?” “邺城还有哪家能比得上薛府?”方知云扬言说道,还一边说着,一边自个儿往外走去,轻车熟路地往新住处方向去了。 二人年幼相识,天上地下又是一把椅子的交情,关系自然匪浅。可方知云住进来,这事儿可大可小。 薛鹤连忙追上去,想把这人给拦住。 · 屋外的雨帘子,千丝万缕,如网一般将人困在城中,寸步难行。 邺城连绵春雨,一下就是大半个月。自从方知云入住薛府之后,薛鹤是片刻不得歇。方在窗头趴了片刻,身后又传来方知云的大呼小叫。 “薛鹤!薛鹤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方知云伴着清风而来,浑身没半点水相。 如今站在薛鹤身后伺候的薛言,自回来后已经彻底清醒了,并且在薛鹤的斥责下,“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听着方小公子在那儿卖力地嘶吼,忍不住帮衬一句,“小主子,方小公子回来了。” “嗯,我听得到。”薛鹤垂着脑袋叹气。 这雨下得邺城昏天暗地,难辨黑白。他这是多少天没有见到小郎君了?上回就这么把他丢在陈家院子里,也不知道他那日受伤了没?可思前想后,他却是没什么借口去见他。 “薛鹤!你还不是被我找到了?”还未等薛鹤挪动身子,方知云从他身后忽然蹿出,一把逮住了他,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探着脑袋端量他好一番,皱着眉问薛言,“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薛言一听,在一旁讥讽道:“是病了,相思病。” “相思病?”方知云狐疑地打量薛鹤,忍不住笑出声,“以往那万花丛中过的薛公子竟也会得相思病?” 被这番奚落,薛鹤忽地拍桌而起,自是觉得,“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方知云被他莫名的话被说蒙了。 薛鹤握紧了手上的扇子,说道:“这样相思下去是不行,我得治病去!” “治病?我看你分明是□□焚身。”不由分说,方知云抓起他的手,将他往大堂上拉,“来来来,我带了个治你病的好东西!” “什么?”薛鹤不解。 方知云就这么拽着他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边说着:“是个好东西,难得的宝贝。” 宝贝是宝贝,可见了这宝贝的薛鹤全然黑了脸。 这才到了大堂边上,薛鹤就感觉到了一股冷冽的寒意袭来,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乍一眼,大堂上放着一块巨大的千年寒冰,府上的下人七七八八围着一起打量,这个说,那个看,好不热闹,还有人借着胆子上前去摸的。 “都散了。”薛鹤遣散了众人,瞪了方知云一眼,“哪里来的?” “自是我用那斗转星移之术,为你取来的。”方知云笑嘻嘻地邀功。 此寒冰如此之大,一直放在堂上实在不像话,可亦无处可放。看看这季候,薛鹤白了他一眼,“你简直胡闹!” 薛鹤拂袖要走,方知云拦住他,还细说:“过了春就要转夏的,我知你爱晒太阳又怕热,这灼灼烈日定是实在难以忍受的。这是天山下的冰,万年不化,留我手上亦是无用,放你宅子让你避暑正正好。” 薛鹤气得不知如何开口,口吐阵阵白雾,举着扇子指指天,“你看看这雨下地,哪里来的灼灼烈日!你这分明是想冻死我!” 方知云自小就爱出损招儿,薛鹤是吃过苦头的,自然不吃他的好。 被薛鹤嫌弃了一把的方知云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薛鹤呵斥。 薛鹤看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那被自己放在大堂正桌上供着的“血心昙”花叶上已结住一层薄霜,赶忙吹嘘两口,刚吹落一叶的霜花,他忽然停了下来,反倒拾起被吹在桌上的冰霜放了回去。 看着他将扇子握在盆下,抱紧那盆花要出去,方知云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薛鹤没理他,只是喝止:“你不许跟来!” 方知云不明所以看着薛言,薛言摇摇头,解释:“看病去了。” · 连绵大雨下得潮湿,到处是泥水坑子,一步下去,就能溅上半身子的泥。 路上并无几个行人,薛鹤捧着花连伞都没打,连路小跑。刚跑不远,迎面而来一群人,双人喜轿,轿夫众人身穿喜服,连路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停住脚步的薛鹤瞧了一眼热闹,手上捧着花,那众人擦肩而过,被这喜庆染上,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兴致冉冉,“这是要嫁到哪户好人家去的新娘子,怎么选这么个时辰?” 再仔细看,轿子前还站着一灰袍道士,小道童给他撑着伞,他又是没事就甩甩拂尘,一副装腔作势派,有些滑稽。 站在他边上一随从跟他唠嗑:“这不是要送到哪户人家去。公子外来的吧?在我们这儿,这是个习俗,叫‘龙王嫁女’。” “龙王嫁女?所以要在这大雨季送嫁?”薛鹤嘀咕了一句,笑了笑,“你们这小地方还挺有意思的。” 那人还没跟他唠上两句,边上的人白了一眼,连忙拉着他走,“跟外人说这些做什么。” 这个人瞧见他跟避瘟神似得。 一众送亲队伍在他面前而过,唯独不见新郎。末了,轿子与他擦肩而过,里头传来女孩的哭泣声,声声不绝,肝肠寸断。 “呜呜呜……爹……呜呜……娘……呜呜呜……苏苏想回家……” 薛鹤百思不得其解,却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人家办喜事儿,他也不能瞎掺和。 想是心心念念小郎君,薛鹤欢欣鼓舞,也不顾风雨,脚下踩着一个个小水洼,直奔那花斋去了。 花斋这些天没有生意,显得冷清。方才还在为花草排水的雀榕就见薛鹤急急忙忙跑进来,浑身湿透,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快看看,它忽然结了一层霜,可是病了?”一把将花递过去,薛鹤随后才匆匆忙用那湿哒哒的袖子擦拭自己湿哒哒的额头。 水珠子沿着脸颊划过下颚到喉结处,停留稍许随着他微喘的呼吸滑落进衣襟。 雀榕见他这番模样并不觉得狼狈,甚至有几分难以其说的魅力。他低下头不去看他,伸手掸去叶上霜,“并未伤及脉络,无碍的。” “如此甚好。”薛鹤道,又笑得心花如放,“那你看看我。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小郎君,你也看看我,是否也是病了?” 第23章 薛鹤赤诚的眸子看得人火热,雀榕背过身去,好笑地说:“你若是病了,该去看大夫。” “我这病,是相思病,大夫治不好的,你才是我的良方。”薛鹤走上前去,盯着他细细地瞧,小郎君又消瘦了。 雀榕睨他一眼,心细照顾起那株极罕见的血心昙。 薛鹤见他不搭理,凑上前去又问他,“小郎君这里也是什么都卖?在下有一心仪已久之物,寻找良久,四下打听后说是只有你这花斋才有。” 雀榕顿了手,抬起头来心生好奇,“说来听听。” 莞尔一笑,薛鹤摇摇扇子心里头狡黠地动着歪脑筋逗他,“此物名叫,雀榕。” 小郎君一听,往后退了一步,倒是也不慌不忙,神情从容。他转过身去从边上一篓子里取出一把白色的果子,一把塞到他手中,“薛公子说得没错,此物我这儿却是有。您请收好了,总共两吊钱。” “这是什么?”薛鹤拧着眉头心中疑惑,低头瞧着手心里头这一颗颗白色的果子。 雀榕欣然一笑,“此物便是雀榕果,是鸟儿的吃食。想来是薛公子家又买了什么稀罕的鸟儿贪食了?” 明知他故意调侃,薛鹤也不动怒,反而继续厚着脸皮说:“可若是我饿了呢?” 不等雀榕开口,忽的一阵地动山摇,花斋里头一阵小动静,摇摇晃晃。薛鹤连忙抓住一旁的横木,将雀榕一把拽过来。 就在那刹那之间,近处的一盆花卉砸了下来。 看着雀榕劫后余生,薛鹤比他更是松了一口气,“好险。”见他没事,他又问,“这是怎么了?” 雀榕也有一丝困惑,“我也不知。” 二人来不及多想,屋子后传来了动静,不等二人开口,里屋帘子后头出来一个人。 只是一个少年郎,手上端着黑木盘,一身粗布黑衣,仅头戴一只木簪。他缓缓上前来,面色沉沉,不怒不喜,无半点神色。 此人,似乎哪里见过。 薛鹤不由陷入沉思,想着,方才那轿子里的声音,他好像也哪里听过一般。如今又觉得这人眼熟得紧,怕不是自己真给病了。 薛鹤在打量他的同时,那人也瞧了他一眼,神情很是戒备,却又很快便挪开了眼睛。他开口道:“兄长,该用药了。” “青枫,辛苦你了。”雀榕伸手端过一碗黑乎乎的药,味道隔着不远处就可以闻到。他抬头看着薛鹤一脸疑惑地等他解惑,便介绍道,“青枫姓杨,杨柳的杨,青枫江上。他是我家表亲,家里遭了灾过来避避难。” “哦,是表亲啊……”薛鹤举起扇子,意味深长地打量他,正脸瞧了瞧,实在想不起哪里见过。认认真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盯着他看了许久,无生命之相,又是一个已死之人。可不知怎么,查不到死因和日子。 小郎君说是他家里遭了灾,见他也非凶相,不像害命之人,薛鹤索性没有开口提醒,免得伤了小郎君的心。 薛鹤摇摇头,不再去管他,反倒看着小郎君手上那碗药,药味儿冲鼻,“小郎君这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为了不让他继续观察,雀榕一饮而尽,拿起一颗梅子含了下去,“不过是补补元气的东西,随便尝尝。” 薛鹤心生疑虑,瞧着小郎君脸色好像一直也不太好,“可是身子出了问题?” 雀榕摇摇头,“没事。” 薛鹤不再多问,只是欣慰地笑笑,“没事就好。”末了,他舒了一口气,又道了一句,“没事就好。” 雀榕放下手上的东西,递给那叫杨青枫的小表弟,招呼他下去。 屋外的雨片刻没停下,淅淅沥沥地,下得人心里头乱糟糟。在屋子里坐了片刻,也不知怎么,薛鹤鬼使神差地对他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望着屋外的大雨,雀榕有些不解。 薛鹤咳了一声,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挥扇指着那桌上的血心昙解释道:“小郎君不是说要给我找个高人?如今雨季,下得频繁,若是再如今日般出了大事,这花不是白白遭大罪。要不然,你先将这花收下?” 见他不应,薛鹤又急急说道:“小郎君,你瞧瞧这花多可怜。” 瞧他那泼皮的模样,雀榕莞尔笑道:“它可怜还是你可怜?” 薛鹤索性就继续死皮赖脸,“那你不如当做是我可怜,将我收下?” 嘴唇轻抿,雀榕打趣他:“薛公子富甲一方,城中无人不知,怎会可怜?” 知他避而不谈天界一事,薛鹤也是不想提起的。只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叹了口气,当作自己是个寻常门户的人家,跟他说:“你若不理我,有金山银山又何用?我怎会不可怜?” 瞧一眼里屋,雀榕倒是没有推搡,笑着应了一句,“好。” “好?”薛鹤喜上眉梢,欢心雀跃地反复确认。这一个“好”字,都快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好。”雀榕点头,使坏地说道,“陪你出去走走。”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薛鹤先是失落了片刻,却很快又欣然自喜,连连道:“好!”走走也好。 薛鹤笑得眉眼都弯到一起去,二话不说抱起血心昙来。雀榕看着没辙,说是要给家中的小表弟嘱咐几句。雀榕进了屋子,薛鹤便一个人抱着那盆血心昙发笑。 屋内,雀榕刚进去,杨青枫便施礼,“是属下得寸进尺了,望大人恕罪。” 雀榕快快将他扶起,“薛鹤疑心重,别让他多心。” 杨青枫起了身,盯着他瞧,雀榕问他,他却是说,“大人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雀榕问他。 杨青枫说:“大人爱笑了,可是因为薛公子?” · 不过片刻,薛鹤就见雀榕从屋内拿了把油纸伞出来。二人出了门,撑着伞一路沿着西边去了。东边近山,西边临水,邺城依山傍水。 而他们此次要去的地方,叫余江村。 沿路来,薛鹤问起了南宫瞿的状况,雀榕问了薛言,两边都相安无事了。再说起陈家霖,虽逆改天命,却非本人意志所为,生性单纯,又念其功劳,让方知云送去轮回了。 说到方知云,雀榕心中忐忑,不由得问了一句,“那方公子可是天界第一美人、行云府的方小公子?” 听到这“天界第一美人”的称呼,薛鹤低头笑笑,当他是吃醋,侧过头在他耳边呢喃:“第一美人又如何?世上美貌之人千百般,唯独你在我眼中最好看。” 小郎君一听,不喜反怒,瞪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了。薛鹤当他不高兴了,连忙想哄,可怎么开口也不是。 二人并肩又走了一段路,薛鹤思酌半天,这才找了个话,“我来的路上,听闻你们城中有个有趣的事儿。你们大雨天嫁新娘子,就管它叫‘龙王嫁女’?平白得了‘仙籍’,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呀。小郎君也知道这事儿?” “龙王嫁女?”苍白的脸上越发寒气,雀榕的脸色丝毫不见好转,“这事儿似乎听城里的老人说起过,但好像他们都不爱提。” “这可稀罕?难不成这么难得一遇的事情让我给碰着了?”薛鹤好笑地看着他,可越笑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两人还未深入讨论,忽然有一个十岁大小的孩子撞在到雀榕身上。 “哎哟——”那小家伙一声闷哼。 薛鹤连忙扶着雀榕,见他摇摇手没事,又看着那小家伙。 瞧着模样,衣衫褴褛,浑身沾着泥土,毛手毛脚的模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乞丐。薛鹤一把将他抓住,“哪里来的小祸害,怎么走路也不长眼睛?” 那小娃娃泪眼汪汪的模样,显然是被薛鹤给吓住了,浑身一个哆嗦,又是在淋雨,瞧着更是可怜。雀榕将薛鹤的手拉了回来,“算了,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小家伙见状,连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路走来,到那高人住的地方时,已过了许久。这地方在邺城边上,临海而居,附近的住户捕鱼而生,外人很少来往。 一人撑伞一人捧花,二人询问了一路,终是找不到人。大概又多问了几家附近的村户,有人说那老翁已经搬走了,搬到了隔壁镇去。 “看来这次要无功而返了。”薛鹤转头打量,瞧那小郎君的脸色,一直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来就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雀榕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老翁住的房屋口,篱笆院子被雨水打得早没了样子。 见他怏怏不乐,薛鹤又提议道:“方才有村民说,这里再往前走走就靠江边了。反正来了,我如今还未见过这人间的江河湖海,小郎君可否愿意陪在下看看?” 收起满脸惆怅,雀榕点了点头,“好。” 二人一路踏风踩雨,漫步而去。 余江村临近余江,村民依水而居,也是因余江而落名。放眼望去,无穷无尽的江水波涛汹涌,远处水天相连,乌云压顶而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如那战场鸣兵的号角,那阵阵发闷的雷声是震天的擂鼓。 近处的船只被打得东倒西歪,江中水击打在垒砌的石壁上声声不平,似乎随时一触即发。 “呜呜……呜呜呜……” 不远处传来小孩子的哭泣声,夹杂在雨水中,声音哽咽。 两人转过头去,四下寻找,发现有一身影缩在一旁,坐在大石墩上哭泣。他光着脚丫子,衣服破旧不堪,身上泥泞被大雨冲刷后留下道道血淋淋的痕迹。 “是方才那小家伙。”薛鹤一瞧便记住了他。 “去看看。”雀榕撑着伞,两人朝着那大石墩走去。 第24章 雨水浸湿了半个浅滩,石子堆砌。瘦弱的身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雀榕撑着伞,挪去为他挡住倾盆大雨。过了片刻,那小家伙渐渐有了意识,抬起头来,一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哭得赤红,叫人看了隐隐不忍。 大雨和泪水为他洗去脸上的泥垢,白嫩嫩的小脸蛋似乎因为哭得急了些,被涨地赤红。娇滴滴的模样唇红齿白,长大了定是个小祸害。 “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似得。”薛鹤小声嘀咕。 那小家伙满脸不服气,眼睛瞪得更大了,凶狠狠地盯着他,显然不太爱听这样的话。可那一股的狠劲儿,瞧起来实在不怎么骇人,反倒更是楚楚可怜了。 雀榕上前弯下身,“大浪滔天,这里可是要涨水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雀榕一张好脸,人畜无害,小家伙偷偷看了几眼,脑袋枕在胳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前方汪洋,“我要找阿姐……” 他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吃力,薛鹤勉强意会,猜测道:“你家住这附近?” 小家伙急了,连忙指指自己,又指着江面洪水,“家……我家……” 二人对视,雀榕对薛鹤说:“或许是他以前住这里,家被大水冲走了。这么一个小孩子在这儿着实让人不放心,也不知道能否找到他的亲人。” 薛鹤看着那小家伙埋着脑袋,将脸缩了进去。 他摇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没有,没有亲人了。” 雀榕不想揭他的痛处,又问道:“你叫什么?” 小家伙抬起头,指着江面,眼泪渐渐守住,“江……江儿……” “许是受了什么惊吓,身上又有伤,说起话来都不利索。”薛鹤在一旁听着也是有几分无奈,猜到了小郎君的想法,问他,“你想把他带回去?” 雀榕素来菩萨心肠,花鸟鱼虫尚能视若珍宝,更何况一条人命。 果不其然,他点了点脑袋,转头问小家伙,“我想带你回去疗伤,换件干净的衣服。我那儿还有吃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家伙抬起头摸着肚子,饥肠辘辘,双眼红肿,像极了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他坐在石墩上抱着膝盖,思虑片刻,渐渐伸出手,向他示好。 雀榕将他拉起,刚走了两步,小家伙一个踉跄踩在石头上打滑,直接扑在地上。 地面小石子成堆,这一摔可摔得不轻,直接把脚给扭伤了。 爱屋及乌的薛鹤没有半句埋怨的话,直接将手上的昙花递给雀榕,然后蹲下身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 两人出去一趟后,抱了个孩子回来,这做派叫那个木纳的杨青枫着实看不明白。 薛鹤抱着江儿直接进了里屋,雀榕收了伞跟着上去。 这是薛鹤头一次进到花斋的内院,里头是小郎君的住处。青石小路之后,别有洞天。 “放这里就好了。”还未等他欣赏完,雀榕站在他身旁,伸手要将江儿扶下来。 小郎君是有意不让他继续往里走,薛鹤便止了步,慢慢将江儿放下,转头问这个小家伙,“你能走了吗?” 小家伙摇摇头,白嘟嘟的小脸蛋鼓着腮帮子,咬着唇。 雀榕是料到了如此,招招手,便让杨青枫过来,“你给他带下去洗洗,处理一下伤口,再换身干净些的衣服。” 杨青枫话不多,只是点头应了一下,然后走到江儿边上,蹲下身去。此时江儿在打量着他,他亦是看着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撇过头去,杨青枫便将他抱起,两人半句话都没有。 两人离去后,薛鹤被雀榕几句话又带到花斋里去。二人只是东拉西扯,闲话家常。不过片刻,前门忽然被人推开。 来人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是哪里钻出来的水鬼似得。 “来者何人?”薛鹤察觉到此人有不少灵力,不由警惕了起来。 那人气喘吁吁,抬起头来,水迹沿着肌肤落在地上,脚下那一处已积水半滩子,“这里,可是花斋?” “是。”雀榕应道,仔细端详,那人不过少年模样。 还未等他多说上一句,那人忽的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小郎君的手臂。薛鹤赶忙上前阻拦,将他轻推到一旁,“有话便说,动手动脚地做什么!” 见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两人警惕,那少年表明了身份:“我乃城阳山上的山灵,特此前来求助。” “城阳山?那不是东面最阴的那处山脉?”雀榕思前想后,见他如此态度,便断然,“此事与我有关?” 那山灵重重地垂头,“是许来苏让我来的。” 薛鹤发觉他神情紧张,眼神飘忽,笃定道:“你撒谎。” 山灵一听更是惊慌了,“我……我没有撒谎……” 雀榕倒是一阵莫名其妙,不过既提到了许来苏的名字,想来应该是认识的。许来苏一家虽穷苦,却也是本本分分,怎会无端惹事。 “你与她什么关系?”他问道。 山灵见瞒不过,低下头,脸颊涨红,“朋……朋友……” “你喜欢她?”薛鹤见他那害羞的模样,一眼看穿。 小山灵没否认,沉默之后的脸蛋稍稍褪色了些。薛鹤走上前去看他,只是初化人形的山灵,够不成什么威胁, 雀榕也是瞧见了不对劲的地方,见他方才来时行色匆匆,便问道:“为何是说许来苏让你来的?她在什么地方?” “苏苏,苏苏被抓住了。”他猛然上前,泪眼婆娑,正想去抓雀榕,却被一旁的薛鹤眼神给吓到了。薛鹤抓住了他的臂膀,根本无法动弹。他怯怯地又说:“你去救救她,她快死了。” “被何人抓去的?又抓去了哪里?为何你如此咬定她一定会死?还有,你既然是山灵,又有修为,为何你自己不去救她?”薛鹤显然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山灵仍保留一些顾虑。 山灵惊恐万状,蹲下身来,埋头抱着膝盖哭,“我……我救不了……那个道士把她送上山后,她被山神抓走了。山神逃出去了,苏苏,苏苏被关在山里,要成为下一个山神了。” “什么?”薛鹤惊讶道,“都说邺城方圆百里无山神,为何又跑出来一个山神?而且,竟要强行渡化给凡人?” 听到这儿,雀榕怛然失色,低头细语,“这山神,听说是被关起来的。” “被关起来的山神?”薛鹤更是好奇,怎还会有这种事。 “那里之所以叫城阳山,是因为那处阴气太重,根本镇不住。那处虽是邺城境内,可邺城人从不上那山。自我知道起,城阳山就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又是阵又是符,处处铜墙铁壁难以进入。”雀榕一口气讲解了许多。 山灵哭腔哽咽,“城阳山之所以不让进入,那是,那是因为,他们在那边开坛生祭!生人活祭,这阴气怎会不重!” “他们今天开坛了?”薛鹤一怔,忽然想起今日来花斋时,遇到的那支送亲队伍,再然后花斋忽然震动,地动山摇。 “嗯!”山灵栗栗危惧,蹲在那儿的身子还在发抖,“他们开山做法,把,把苏苏当成祭品了。山神破阵而出,抓走了苏苏。然后,然后地动山摇,那些人到处逃窜。我去找苏苏,可是,可是发现她被封印在困住山神的那个山洞里。” 薛鹤听他断断续续的话,推出了前后因果,“若那阵能困住山神,以你的修为根本无法靠近,所以你前来求救?” “是!”山灵伸手拭去鼻涕,咽了一口哭腔,“苏苏经常跟我提起这里,她说,来这里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事儿说起来真是蹊跷,既然遇上了,又是府上管辖地,薛鹤应该管的,可这事儿恐怕并不简单。 “救不救?”薛鹤回头看着小郎君,小郎君也在沉思。小郎君要思考的,可就更复杂了。 不过片刻,两人相视而对,他点头道:“救,得救。” 这救不救,可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城阳山是阴险之地,虽不是流舍那般杂乱荒芜,却暗藏杀机。 生人活祭,这得造多大的孽。又是设阵,又是封山,不止那已经被祭的“贡品”与山神,其中还有山上千万生灵怨念会有多深重,不可得知。 “好。”薛鹤应道,没有半句阻挠的话。刀山我陪你上,火海我陪你闯。 见两人答应,山灵这才停止了哽咽,抬起头,仿佛看到的是雨后的曙光。 既然答应了要做事,薛鹤自然会放在心上,随之又提起,“那开坛的道士,可是穿衣灰袍?众人喜喜庆庆地抬着花轿上的山?” “正是。”山灵应道。 薛鹤没料到,这是竟会这般凑巧让他遇上,可偏偏,他不知那花轿里头是一个他刚来邺城便见过的小姑娘。那姑娘才十岁大,天真烂漫,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三人说起龙王嫁女一事,薛鹤与这开坛联系了起来。什么龙王嫁女,分明就是生人活祭害人性命! 疏忽,后院传来一阵声响,薛鹤回过头去,发现杨青枫抱着江儿往里走去。 雀榕匆忙赶去看看情况,薛鹤却在那原地驻足片刻。他知小郎君不喜别人胡乱闯入,便没逾越之举,只停留在那柱子前有些出神。 那浅木色的柱子上留下四道深深的抓痕,指甲嵌入,血迹斑斑,很是渗人。 第25章 等雀榕再从屋子里出来,只是跟薛鹤说,江儿可能太过劳累加上伤心欲绝,又是个小孩子,难免劳累伤神,所以才昏了过去。 薛鹤点点头,心思还在琢磨那柱子上的抓痕。这得多大的怒、多大的恨,才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他没告诉小郎君,这事儿他还没弄清楚,亦不想他太担心。 与杨青枫再交代几句,二人便随着山灵离开。 三人赶到城阳山时,薛鹤便察觉到了这地方不对劲,地下山脉崩塌,山脚树木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这里,或许有过阵眼,可如今似乎已经被破坏,威力大不如从前,薛鹤根本无需动手。 薛鹤连忙问山灵:“这便是被那山神捣毁的?” “是。”山灵乖巧回答。 薛鹤又问:“为何忽然要山祭?” 山灵说:“连绵大雨,邺城快被淹了。” “可这与祭山神有何关系?”薛鹤疑惑道,“施云布雨乃是龙王之事,拜也应该拜龙王才是。” 雀榕对这个故事也并不太了解,便也过来侧耳倾听。 山灵认真道:“这故事我也是听山中的老人说的……” 相传,这里的龙王与山神结亲盟。龙王将自己最宠爱的龙女嫁给了山神,夫妻和睦,其乐融融,从此这里风调雨顺。 可有一日,龙女发现自己日渐苍老。山神不忍妻子每日愁苦,以泪洗面,也不知哪里听来的邪术,便要求山民送童女过来,弄得百姓有苦难言。山民水深火热,可不得不听从山神的话,只好送去童女。 在送到第十个的时候,那女童是天降福星,仙人转世,天生神力。她打死了山神和龙女,解救众生,却也因此受到了诅咒。 那女童取而代之,成为这里的山神,可诅咒在她身上,令其寿命不过十载。十年期至,她便会迅速老去至死,所以必须祭上新‘龙女’,成为下一个山神。否则,天降大难。 “十年期至了?”薛鹤拧眉,琢磨了几句,“这次为何选的是许来苏?” “苏苏是那年祸至诞下的,如今刚好年满十岁。她同我说过,相士去她家批过命,说她命硬,天生福星。”话音至此,山灵脸色逐渐,神情越发哀伤。 薛鹤仍有疑虑,却不便明说,只是道:“这故事真假未定,还需再细细调查。” 雀榕心中怯怯,“此事真假不知,可这雨下得确实离奇。江边附近已经有不少村民搬走。这雨若是还不停,迟早会水淹邺城。十年前,亦是这样一场大雨弄得邺城民不聊生。” “你别慌,我们先去看看。”薛鹤安慰道,“如今只是雨季,过几天或许就停了,没什么诅咒这样的传闻。” “嗯。”雀榕听他这么说,亦是一颗心还悬着。此事乃天界之时,本不该他管,可他不能不救人。 山灵带着两人一起上了山,在山腰处忽然停下。山腰处最为阴气,上不顶天,下不着地,此处方圆更是不见鸟兽。 “是这里?”薛鹤停住脚步,眼前满地狼藉,到处是红布黄纸。 “嗯,就是这个山洞。”山灵走上来,浑身发颤,他修为低等,越是靠近这边越没了力气,“我亲眼见她被带到了这里。” 薛鹤瞧了一眼雀榕,此地结界会干扰法力,他倒是没什么事。 随即四下观望,在他侧边有一个洞口。洞口前放着一整排被雨水熄灭的红烛,薛鹤蹲下身来,拾起脚边一支,红烛是普通红烛,可烛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他再拾起一个,亦是相同。 “怎么了?”雀榕见他脸色古怪,来到他边上看了一眼。 薛鹤将手上的红烛递给他,“你瞧。” 满地东倒西歪的红烛红布、黄符咒文,此情此景如何看都觉得让人毛骨悚然,难以想象许来苏被抓到这里时会有多害怕。 雨水打湿了所有,却始终没有冲刷去这一场罪孽。 “现在进去吗?”薛鹤问他。 “嗯,既然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雀榕撑着伞,两人继续往前走。 刚迈出几步,脚下忽然踩到一条小红绳,红绳上打了两个结,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薛鹤弯腰拾起,“这是什么?” “好像是来苏的手绳。”雀榕拿了细看,“我见她戴过。” 这地方结界过于厉害,躲在一旁一直不敢靠近的山灵见这边有了动静,忽的冲上前来,一把夺了过去。双手拿着红绳,疏忽间他泪如雨下,“是她的,是她的。” 薛鹤见他气息微弱,不忍说:“你到山下等吧,这阵法就是限制你们这些山灵的。你修为太低,不能再靠近了。” 山灵摇摇头,“不,让我进去。我,想进去,见见她。” 薛鹤转头问向雀榕,这似乎根本拦不住,雀榕也点点头,他一同进去。 抱着人道的想法,薛鹤手中幻化出一张红色的符,递到山灵手上,“拿着,这符可以暂是保你心脉,不受这阵法干扰。” 雀榕见状,虽没说什么,可多看了薛鹤几眼,寓意不明。 山灵没有多问,从他手上接过,一路走来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此时心中却是想着,什么都好,只要能进去,只要能再看她一眼,那什么都是好的。 收了伞,三人一同进去。 洞口不大,却也能容下三五个人并排行走。越往里走去,里头越是深不见底。索性,薛鹤掏出怀中的金扇,扇子一抖,上面燃起一团火光。火光渺渺,却也能照亮周围彼此。 三人并排前进,原先的入口只贴了几张黄符,再往里,一张张贴的密集,一个个好似一张天罗地网,压抑地人喘不上气。 山灵似乎也因薛鹤给的那张护身符得以平安,这模样虽说还有些虚弱可是也能进去前进。 “我听山中老人说,这里面便是龙女洞。”山灵说。 薛鹤好奇,“龙女洞?为何不是山神洞?” 山灵思前想后还没想明白,只听到雀榕冷凄凄地开口道:“因为,这里面就是祭坛。” 薛鹤这才明白,原来外面那些都是假把式,真正的祭坛是在里面。而真正关山神的阵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也是在里面。 “来苏就是在洞口被山神捉进去的,她一定就在里面。”山灵信誓旦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拼劲儿,明明身体虚弱还执意往里走去。 越靠近一步,那阵法就越是厉害。 看来设阵之人,不是之前看到那个灰袍的土包。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设下来的?此地山神造福万民,为何要设这么阴寒的阵法困住山神呢? 薛鹤摇摇头,线索太少,这些事想破脑袋也连不上线索。 “怎么了?”雀榕见他满脸惆怅,不由得问道。 薛鹤耸耸肩,嬉皮笑脸地笑着:“小郎君这是在关心我?” 知道他这嘴还能讲出这样的话来,便晓得他肯定没事。雀榕撇过头去不做理会,不同他开玩笑,再往里绕过一道弯,里面的场景却是让众人瞠目结舌。 薛鹤在天上也是享福的命,没吃过什么苦,见了此情此景也是颇为震惊。 只见正前方,一座半身高的高台映入眼帘。青石筑成,正中央只有一个高高的木头柱子,柱子有些残旧,上头到处是血迹,地上的捆绳也被血渗透了,地上还有一条红盖头,绣着比翼双飞。 “是苏苏的盖头!”山灵冲上前去,想捡起来,却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一把震开,“啊——!” 山灵重重摔倒在地,正好摔在小郎君面前。雀榕赶忙将他扶起,白色的袍子一路踩泥踏水,已经脏了,“小心,你别靠近那里。” “是什么东西?”薛鹤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试探。 四周墙上贴着黄符,四象镇四方,却困的是地北天南,这阵法跟血姑的阵法倒是有些相似。 薛鹤打开扇子,飞向眼前空白的地方,果不其然,向来锋利无比的金扇被震了回来。他将扇子收回,又扔向四个方位的黄符上。 亦,无功而返。 “这阵不好破。”薛鹤收回金扇子,在手上摇了摇,“这地方不要乱动,机关重重。” 三人站在原处不敢随意走动,仔细瞧了瞧,雀榕发现:“那墙壁上有画。” 薛鹤不再四处张望,定睛一瞧。乍一眼,却瞧见那人间炼狱的场景。 第一幅壁画上,大水冲塌了房屋,山脚的人们四处逃窜。第二幅,一群凶神恶煞的妖魔抓住了一女童。第三幅,一条巨龙在天上盘旋。而最后一副壁画却被石片刮得含糊不清。 按照故事的发展,应是巨龙击退了妖魔,百姓得以获救。可薛鹤隐隐觉得还是不对劲,大水冲塌了房屋,和巨龙定是有关系的。 “第四幅画发生了什么?”薛鹤不解问道。 山灵摇摇头,“我也从未进过这里。” 雀榕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安抚他不安定的心情,一边开口问道:“可还找到了什么其他线索?” “其他线索?”薛鹤思前想后,正准备只身去那壁画前看看,可还未跨出步子,里面忽然传来笑声。 笑声朗朗,却很瘆人。 第26章 “里面竟然还有山洞?”薛鹤惊讶道。本以为此处应是尽处,没想到这边上竟还有一条隐秘小道。 众人抬起头来,在结界另一处,正是那祭坛之后。一女子款款走来,身着红色嫁衣,个子不高,黑色的阴霾遮挡住了那隐隐的容貌。 再片刻,她从里面出来,笑声爽朗。 “苏苏!”山灵一眼便认出了她来,冲上前去想将她带回,可立即被薛鹤制止。薛鹤拉住他,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他这才想起刚刚伤了他的那道结界还在那处。他招了招手,朝着许来苏说道:“苏苏,过来,快过来!我来带你回去了!” 许来苏走起路来疯疯癫癫,一个瘦小的声音望着上方,口中念道:“乾坤自有道,万生有轮回。” 薛鹤不解地问雀榕,“乾坤自有道,万生有轮回?这是何意?” 雀榕也是不解,只见许来苏像是没瞧见众人一般,兀自仰着脑袋转悠,口中还是在那边朗朗念道:“乾坤自有道,万生有轮回……” 想不出这话中含义的薛鹤一时也没辙,便询问小郎君,“先带她出去?” “嗯。”雀榕点点头,将山灵拉到身后去,与薛鹤一同上前。 刚迈出一步,他就被薛鹤拦了下来,他不解地望着薛鹤。 薛鹤好笑地看着他,“我的小郎君,这里可是‘案发地’。你一个人凡人,哪里来的胆子如此莽撞?” 雀榕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了许多“凡人”不应该做的事情。薛鹤对他到底有多疑心,他不知道,可确实应该收敛一些才是。 他往后退了几步,拉着身后的山灵一同退到边处,“你去吧。” 薛鹤是关心他,怕他受伤,见小郎君这般听话倒是安心些。金边折扇微微晃动,在他手中打转,薛鹤耸了耸肩,慵懒地上前。 只是恍惚之间,他指尖燃起一团白色的光。他闭上眼睛,认真去感受结界的位置。在确定好玄门位置之后,他只是轻轻抬起手。 刹那间,一道白光划破整道屏障,整个祭坛瞬间炸裂,眨眼灰飞烟灭。 又是那命垂一线之际,薛鹤还未睁开眼睛,只听到耳后忽然传来小郎君大喊的声音。 “薛鹤,快走——!” 薛鹤还未收回神力,连眼睛都未睁开,只觉得面前身后两股力量相互冲击,可自己还未招架,一瞬间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 睁开眼,薛鹤瞧着小郎君整个人扑在自己身上,连连安慰他,“怎就如此心急地就扑上来?这种事回去再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玩笑!”雀榕板着脸。 “什么时候?”薛鹤笑了笑,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灰。 两人还未起身,面前忽然一个声音赫然响起: “取你命的时候——!” 薛鹤顿时感觉到那一股杀气涌来,立即将雀榕一把推开。 只见那许来苏像是着了魔似得,根本不认得任何人。这一副鬼气森森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那天真烂漫的影子。许来苏手中红线幻化出千万条,那细软的红绳此时犹如千万根细针,笔直地冲着他们袭来。 薛鹤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身,手中转动金扇,转眼化为利刃。金风剑握在手中,薛鹤犹如换了一个模样,面色凝重,神情骇人。 就在许来苏手中红线接近时,薛鹤手中挥动金风剑,遂砍下屡屡红绳。红绳战败在地,可许来苏丝毫没有放弃,直接迎来第二次袭击,仿佛手中武器无穷无尽。 这次她根本不只是攻击薛鹤,反倒攻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薛鹤诧异地直奔那边而去,无奈有些距离,一时半刻根本拦不下来。 雀榕看着原来那娇小楚楚的小妹妹变成如今这幅吃人模样,实在惊讶,试图唤起她的良知,“来苏,是我呀——” 来苏,是我呀……是我呀…… 熟悉的声音在许来苏耳旁萦绕,她怔了怔,手中忽的僵硬,红绳停在半空不进不退。薛鹤趁机扑上前去,将雀榕扑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灰。薛鹤护住他的脑袋,将他抱入怀中,“没事吧?” 雀榕摇摇头,示意无碍。可不过片刻,许来苏竟发了疯似得胡乱地攻击起来。他见状,一把将薛鹤拉下身来,“小心!” 薛鹤一个踉跄倒下来,呼吸间还能嗅到那股清新的味道夹杂着地上的泥土。 鲜红的丝线随处袭击,随处打击山洞墙面,毫无章 法,也毫不留情。雀榕就在这紧急时刻,将木讷的薛鹤从地上拉起,“她失去理智了。” “这里太危险,我们先出去。”薛鹤回过神来,不由分说,直接拉住他将他往洞口处带去。 两人逃出山洞。 薛鹤挺起腰身,伸了个懒腰,外面的空气果真是比里面要好。山洞有结界,那个许来苏应当是不会再追出来了。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时,雀榕才发觉不对劲,“那个山灵还在洞里。” 这许来苏发起疯来,实在吓人,薛鹤一心顾着雀榕,又要防着许来苏,哪里还有闲暇去关心旁人。可如此危险的关头,那山灵竟然没有跟他们一起跑出来。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薛鹤气得骂了一句,然后转头去救人。 山洞里头晃荡不安,岩壁上的石头不断坠落,砸得一路都是,薛鹤再次进洞并不容易。再次来到深处的祭坛处,此时已经没有祭坛了。大木桩被切成了碎片,从此倒地不起。 “啊——”忽然一声尖锐叫声在耳旁响起。 薛鹤寻声望去,只见那山灵被红绳团团困住。他怀中红符渐渐抽离,升至半空被数条红绳瞬间挫骨扬灰。 山灵没了护身符,灵力大受折损,加上身上那股股红绳捆地他有些喘不上气。他见薛鹤复往,用尽了那气力喊道:“你们快走!快离开城阳山,别管我!快走!” 薛鹤怎么会不管?要是被这一个半人半灵的家伙给吓退了,还搭上一条性命,那往后回了天界,他有何种颜面出门去听他们说他的笑话。 薛鹤手中执剑,寒意四起,只字不开口。 山灵见状,连忙阻拦,“别杀她!别杀她!” “她都这么把你捆起来了,你还要放过她?”薛鹤嗤笑,倒是没有冲上前去,只是冷嘲热讽,“她不是许来苏,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山灵愤愤道,“她是苏苏!她就是苏苏!她只是暂时不记得了,她会想起来的,她还是那个许来苏,不会变的!” 泪水滴落在红绳上,一旁的许来苏面无表情,上前摸了摸被浸湿的红绳,随之舔了舔手指。她没有再继续发疯,可也什么都没说。 许来苏看着那山灵,凑上前去,亲吻着他落下的泪水,舔了舔舌头。 “苦的。”她喃喃道。 山灵看着许来苏这般模样,一下子没崩住,直接泣不成声。许来苏似乎有了些动摇,面色木讷地往里面的山洞走去。 薛鹤没动手,却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为何这样。方才没有半点理性的许来苏竟这样自己回去了?可是她要去哪里?他们来此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她? 叹了口气,眼下就算救了许来苏也没用,得把原山神带回来。 薛鹤上前去,金风刀一挥,轻轻划开他身上万缕红线。绳线刚被解开,山灵直接虚弱地跪倒在地。没有护身符的山灵,在这种结界之中根本不足以存活片刻。 薛鹤将他扶了起来,将自身灵气渡化给他,“我先带你出去。” 搀着山灵出了山洞,雀榕见状,连忙来看情况。 “他太虚弱,走不了了。”薛鹤叹息道。 山灵坐在地上,推推他们,“我没事,休息一阵就好。你们走吧,代我去找回山神,请求他归位。他若是不回来,苏苏很快就会被妖魔化,便永生永世出不来了。” “实不相瞒,在下一直以来有一个疑惑,你可否解答?”薛鹤说道。 “仙君请讲。”山灵恭恭敬敬。 · 回了城中,暮雨沉沉,天色向晚。 薛鹤说是有东西要给,先回一趟薛府。二人手上只有一把伞,雀榕便将人先送回去。薛鹤心中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跃,可方近门口,他便心生胆怯,逐步退了出来。 “怎么了?”雀榕不解地看着他。 薛鹤无奈说道:“看来小郎君得收留我了。” 雀榕见他委屈的模样,扬头一看,只见里面坐着一碧衣男子,头盘玉簪,一身轻落干净。 “是柳月城?”他问。 雀榕刚问出口,就见薛鹤忽的把他拽到一旁去。薛鹤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指,“别出声,他看过来了。” 薛鹤一把将他搂入怀中,两人躲到墙后。里面没有了动静,他低下头,就见两人身体紧贴,小郎君别扭地撇开头去,脸色微微发红。 有那么一瞬间,薛鹤并不想松手。 “随我回花斋吧。”雀榕轻轻推开,持伞低头,掩面而去。 雨中白色的背影依稀模糊,薛鹤站在原处捂住心口,心跳如捣鼓,这感觉与之前很有不同。心悸颤动,愈发激烈,他愣在那里许久。 再抬起眼时,小郎君要走远了,他连忙追了上去,“等等我,我可要全身都湿透了。” 雀榕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本来就淋雨来的吗?” “那不是着急见你嘛!” “你再大声嚷嚷,柳月城可要出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的小郎君可否捎带我一段路程?” “我若是不愿意,你便不跟过来了?” “自然不会。上天入地,你在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 第27章 大雨滂沱,城中鸟声蛙鸣,依旧不那么寂静。二人吵吵闹闹到了花斋,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 一个稚嫩的小孩子声音,十分兴奋地喊着:“阿枫!阿枫!阿枫!阿枫……” “是江儿的声音。”雀榕回过头端倪着身后人的脸色。 薛鹤咧嘴一笑,“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两人收了伞,进门来,只听见江儿对着杨青枫,扑上去搂住他脖子,熊抱了一番,又甜甜地喊了一句:“江儿最喜欢阿枫了!” 一旁的薛鹤看得非常酸,忍不住对他的小郎君道:“还是小孩子的感情最直接了。” 雀榕知道他话里有话,睨了他一眼,兀自放下伞往里走。 杨青枫见人来了,未看见身后的薛鹤,便连忙扒拉下江儿,对雀榕恭敬地鞠了一躬,“您回来啦。” 薛鹤跟着往里走,没太在意杨青枫,反倒注意上了另一个小家伙。江儿虽是他们二人捡回来的,可他们出去了一趟,江儿见到他们只会便往杨青枫身后躲。 江儿怯怯地缩在杨青枫身后,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打量着他们俩人。此时的他洗干净后换了一身新衣衫,瞧起来模样更讨人喜欢了。 看着薛鹤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江儿整个脑袋也缩到杨青枫身后去了。 雀榕到桌前,杨青枫为他倒水,他制止了,兀自倒了一杯水,看着桌上一堆笔墨纸砚,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杨青枫规规矩矩收起了东西,回答地有些不自然,“我,在教他识字。” 在桌上瞧了瞧那一张张写得端端正正的字,雀榕蹲下身,将江儿从他身后拉出来,眉眼弯弯,“江儿喜欢这里吗?” “江儿喜欢阿枫!”小家伙笑得嘴巴都快扬到了眉角去,又兴奋又愉悦。 本来还担心这小家伙会不适应这里,看来两人相处地不错。雀榕对杨青枫一笑,表示赞许。杨青枫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了。 在身后看得清楚的薛鹤心里头滋味万千,拉长个脸勾勾手指,“小家伙,你过来。” 面对薛鹤并不友善的召唤,江儿一个转身,一把抱住雀榕大腿,怎么也不撒手,还悄悄地躲到他身后去。 “你别吓着他了。”雀榕说。 薛鹤还没说什么,那小家伙就偷偷探着脑袋,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给他看。 这死小孩!薛鹤气呼呼,可又没办法出气,只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和颜悦色地蹲下身,好声好气地跟他讲:“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势如何,是否能行动自如?” “哥哥是想赶江儿走吗?”江儿抬起头来,眼中隐隐泪光盈盈。 见这小家伙委屈巴巴的模样,真是个小戏精!薛鹤只感受到了另外两个人的严厉目光,连连摇头否认,“江儿不找阿姐了?” “阿姐……”江儿有了一丝丝动容。 薛鹤又继续推波助澜,“你到此地后可未曾有半句提过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你若不回去,你家中亲人可会担心。” 话题至此,江儿又有些委屈,反反复复道:“没有亲人了,江儿没有亲人了” 薛鹤问及,“那你阿姐身在何处?” 江儿怯怯地看着他,老实回答:“余江。” 怕小家伙吓着,雀榕便招了招手让杨青枫带人下去。薛鹤本还想借机再旁敲侧击一下,却被小郎君拦下。 雀榕拦住他,道:“天色不早了,你就在这儿住下。我带你去客房,有什么事让他先稍作休息,明日再问。” 薛鹤不满地撅起嘴,“小郎君可真是偏心。” 雀榕瞪了他一眼,“那你是住还是不住?” “住,当然得住!”薛鹤连连应道,又问,“你就不觉得这小家伙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雀榕反问他。 “唔……”薛鹤有些说不上话来,却依旧坚持,“直觉,反正就是觉得这小家伙来路不明,怪可疑的。” 雀榕看着他,叹了口气。 薛鹤一脸茫然,可仔细想想,自己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是个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路不明的人。他连忙解释道:“我与他怎会相同!” “是是是。”雀榕扭头往里走去,嘴角一弯,“仙君乃天界名门之后,享誉天界,怎会来路不明。” 暗自琢磨片刻,薛鹤恍然大悟,跟上他去,不满道:“你笑话我?” 雀榕笑道:“我哪里敢?我这不是要带你去客房安顿下来吗?” 两人说说笑笑,刚走了两步还未进后院去,门口传来敲门响。雀榕止步,薛鹤正是处在敏感时期,便由自己去开了门。 刚敞开大门,一个瘦弱的身影扑了进来,哆嗦地抖落身上的雨水进门来。 “薛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眯成一道缝隙,薛鹤如狐狸般狡黠地打量进门来的人,“你来做什么?” 薛言放了伞,看到薛鹤非常惊讶,“小主子,大事不好了!” “柳月城来了?”薛鹤问道。 此时的薛言更加瞠目结舌,“你……” “我回去看过了。”薛鹤摇摇头,让他进来后自己到门口张望了两眼,“你没让他跟过来吧?” 薛言拍拍胸脯保证,“那自然是没有的,我对小主子可是忠心耿耿!” 关好大门,薛鹤将薛言当成小鸡仔似得拎了过来,正色问道:“他当真还不知道?” 知晓小主子的顾虑,薛言也没有不耐烦,再三保证,“柳公子当真不知道,方小公子正缠着他,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薛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不回去了?” 薛言点头如捣蒜,“小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薛鹤想了想,正想赶他回去,一旁小郎君却道:“那就留下先,若是他现在回去,反倒容易留出破绽。” 这边薛鹤还没吭声,那薛言的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想着留下薛言身旁好歹也有一个人照应,薛鹤倒是没赶他走,便默认让他留下。 可被小郎君带入后院之后,薛鹤却后悔了。 后院不大,小径竹林,再往里三个方向,只有四间房。小郎君说,左侧是伙房,右边杨青枫正住着,如今江儿也随他睡在一起,那只剩下主卧和边上的房间。 睡在小郎君隔壁的房里本是件其乐无穷的事,可眼下薛言也得住进来。 薛鹤瞪了一眼边上的薛言,只见他瞄了自己一下,然后缩着脖子进屋去了。 “我回头让青枫将被褥拿过来,舍小简陋,二位将就一下。”雀榕站在屋内,里头干干净净,没多少东西在。 “不必了。”薛鹤阻拦道,“回头让薛言去取就是。” 薛言见他“怀恨在心”,自然不敢多嘴了,便应着先住下,随着雀榕搬东西去了。 天色沉沉,难辨时辰。薛言抱着一堆被褥回来,进去铺着。薛鹤觉得屋子里太过闷热,便到门口去,想到屋外坐会儿。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小主子……”薛言在屋子里收拾着。 “嗯?”扇子在手心有节奏地敲打,薛鹤望着隔壁的屋子,烛火摇曳,倒映在窗前的人影摇摇晃晃。他心不在焉地应道,“怎么了?” 薛言低着脑袋,仔仔细细地铺床,“方小公子来了,柳公子也来了,咱们真的不回去吗?” “要回的。”薛鹤优哉游哉,若有所思,“可不是现在。” 薛言收拾完了被褥,还一边擦拭边上的桌椅,他一直低着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可是我不想回去。” 薛鹤微微一怔,“为何?” “小主子答应过,许我自由身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薛言苦笑,“若是回去,可就再也不能下凡来了。” “嗯……”薛鹤沉思了。 若是回去,他倒是不会被如何处罚,可薛言不一样。这些日子他倒是真忘了,他可是戴罪之身,放走了衍鹿,天界不会就此作罢的。 片刻之后,薛鹤只是道:“我会尽快找到衍鹿的。” 薛言没有多说什么,却言辞凿凿的模样道:“我相信小主子,小主子一定行的。” 薛鹤没有再说话,望着隔壁的小屋子,屋内的烛火似乎变得不再是烛火,而成了烧人的烈火,烧得他心烦气躁。 他撇过头去,不再窥视小郎君的屋子。刚扭过头来,他瞧见杨青枫那屋子的门并未关上,门缝敞开着,大雨在门前绽开了水花。一直觉得杨青枫古怪,此时观察,他的屋子似乎也隐隐透着一股阴气。 薛鹤扬起袖子站起,屋子半掩,风吹进屋子,里头忽明忽暗,却不见人影。他叹了口气,扫去心中烦躁后沿着走廊往那屋子走去。 “杨公子?”薛鹤走近了门,试探问道。 屋内没有半点声响,他举起手中的金扇,轻轻抵开屋门,只见里头倒是没什么特别,却在桌上放着一个斗笠。 这斗笠黑色帘子,隐约看着眼熟。 “黑衣服黑斗笠?”薛鹤喃喃自语,这个人,他定是见过的。 “薛公子在我屋门口做什么?”身后杨青枫的声音响起。 第28章 薛鹤做贼心虚,可不知道就偏偏这么凑巧,被抓个正着。他回过头来,只见杨青枫抱着江儿,手上拿着衣物而来,离他还有几步之遥。 “哦,没什么。”薛鹤笑笑道,转过身依旧还是那翩翩公子的模样,没有半点胆怯,“我瞧着你屋子的大门还敞着,在门口唤了两句也不见你们踪影,便想来关上。夜里进了水,会着凉的。” “谢过薛公子关心,这种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好了。”杨青枫铁青着脸,就连他抱着的小家伙也是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脸戒备地看着他。 薛鹤尴尬地笑笑,打量着小家伙,对杨青枫说道:“这是刚带他去洗漱了?身上的伤可有无大碍?” “江儿只是皮外伤,只需日日按时敷药便会好转。”杨青枫回答道。 江儿噘着嘴,什么也不说,搂着杨青枫的脖子,任由抱着,只是那小鹿似得眼睛一直瞪着他。那凶狠的眼神,就连薛鹤看了也竟莫名胆寒。 他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的眼神被吓到了?薛鹤摇摇头,许是烦心事太多了,这怎么可能? 杨青枫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依旧冷着个脸,问道:“薛公子还有其他事?” “没有。”薛鹤摇摇扇,弯着嘴角一脸善意,“夜里凉,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不再看那两人,转身回屋去了。 薛言还在那儿收拾,可见薛鹤仓皇回来,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连忙问:“小主子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薛鹤关了门,关了窗,坐在椅子上想了又想。 薛言也不多问,正准备去打水,却被薛鹤拦住。薛鹤抬起头来,问道:“你说,杨青枫会不会就是那日在流舍遇到的那个人?那个,小郎君说的‘问路的人’?” 薛言不明所以,“杨青枫是那雀榕公子的表亲?小的进门来还未见过杨公子,不敢胡言。” “是吗……”薛鹤低头沉思,还在那儿想那黑斗笠之事。 薛言见状,又道:“可我信小主子,小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主子天生阴眼,识人判物从未出错过。” 这下子薛鹤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可,阴眼只能看到新魂和将死之人的寿命。” 薛言不解,问道:“小主子这是何意?” 经他这般问话,薛鹤忽然自己就想明白了,“他是已死之身,却不是新魂。这个人,是冥府的人。” 薛言诧异,“可是,小主子,那杨公子不是雀榕公子的表亲吗?” 翌日。 薛鹤根本一夜未睡,思前想后不知如何下手。 一大清早小郎君便开了窗,窗外的雨还是半点没停歇的样子,院子里不少处地方已经积水,他捆起袖子,在那边拾掇,一边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排水。 薛鹤趴在窗头,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叫薛言看了都忍不住调侃,“小主子这是惹上了哪门子邪祟?还是哪时偷偷去求月老绑了红线?” 薛鹤没有斥责他,反倒问起:“那月老的红线可真管用?若是真能绑个红线就能了事,我定马上去求一个。” 收拾好屋子的薛言在一旁看得直直叹气,这可真是病入膏肓了,“我去打点水让小主子洗漱一下?” “嗯,你去吧。”薛鹤头也不回。 也不知是否真中了邪似得,怎么看着他便觉得世间竟会如此美好,再阴雨的天气,再糟糕的心情,好似都能一扫而光。 “我的小郎君,倘若以后日日如此,我便不想回天界去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薛鹤站起身来,走出屋子。 屋外的雀榕认认真真地照顾那些花花草草,真心实意地将这些当成宝贝命根子,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格外小心翼翼,悉心照料。 见他在那儿挪动盆栽,薛鹤连忙上去帮忙。 薛鹤一手搭了一把手,一起将盆栽移位之后,雀榕主动打招呼,“薛公子起得好早,可是睡不惯没休息好?” 薛鹤摇摇头,“小郎君莫要多心,我这人本就不爱睡。” 雀榕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薛鹤想来想去,便找起了话题来,“这大雨天,路又滑,怎么搬来搬去的?” “在日里,这头更容易晒到太阳。”雀榕给他解释道,“虽说是下雨天,可夜更晨替的时辰是不变的。这么多年养成了习惯,不搬动一下,心里头总觉得不舒坦。” “是这样?”薛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地上的花花草草。这些东西是何德何能,让小郎君如此惦念照顾。 “嗯。”雀榕轻轻应道,却似乎看起来心情不错。 薛鹤见状,嘴角上扬,“这劳累的活儿,小郎君唤我便是。” 雀榕也不反驳,扬眉问道:“我这儿还有一劳累的活儿,薛公子愿不愿意干?” 薛鹤二话不说,连忙答应下来,“自然是愿意的,小郎君只管吩咐就是。” 弯下腰,雀榕拾起柱子边上的小铲子,递给他,“雨下多了,底下的泥土不松动,容易压住这些花花草草脉络,薛公子帮我一起松松土可好?” 此番与小郎君接触的机会,薛鹤是断然不想放过的,可他接过手来,看着手上的小铲子,发出了质疑声:“这,如何松土?” 雀榕没取笑他,走到一旁蹲下身来,唤来薛鹤,“薛公子看我,我同你讲解。” “好。”薛鹤应下。 两人蹲在一旁,薛鹤不负所托地看着雀榕,却也是真真地只看着他。美色在前,他哪里有心思学什么给花花草草松土。也便如此,两人来来回回了许久,这大多数的盆栽还是靠雀榕自力更生。 薛鹤没帮上什么忙,心中歉意。 雀榕却宽慰道:“没什么,薛公子头一回,不惹乱子便不错了。想来日后还有机会,定会精进不少。” “日后当真还有机会?”薛鹤喜上眉梢,那糟心情一下子便拨开云雾了。 “嗯,有机会的。”雀榕笑着收起了薛鹤手中的小铲子。 随后,二人一同用了早点,薛言在一旁打点,也跟着吃了些。 在桌上,薛鹤问道:“小郎君今日有何安排?” 雀榕舀起碗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的白米粥,愣道:“到余江去看看,来苏的家就住在那边。” “那我随你一同去。”薛鹤连忙自荐,“若是有事,也好有个帮衬。” “好。”雀榕低头喝了一口白粥。 薛言在一旁连忙说:“小主子,小主子,我也要去!小主子去哪里,我便跟哪里去!” “你凑什么热闹?”薛鹤瞪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两天越来越古怪。 雀榕吃完了一碗白粥,道:“一起罢。” 既然小郎君同意了,薛鹤便不再阻拦,就是觉得薛言这两天黏得有些紧了。 薛言听闻,兴高采烈地又给雀榕打了一碗白粥递了过去,聊表谢意。 三人坐在一起,又谈了几句,后院的杨青枫带着江儿也出来了。江儿脚上有伤,似乎还是不便行走,就一直让杨青枫抱着。 雀榕招呼两人一起用早点。 杨青枫抱着江儿久久没有坐下,他忽然开口道:“江儿说他也想去余江。” “嗯?”雀榕看着他,这屋外大风大雨实在不宜带着孩子出去。 这两人要去,薛鹤倒是没有阻拦,反正薛言都去了,也不外乎再多加两个。他帮衬着说道:“过了一夜我倒是忘了,江儿的家也住在余江,想来他想回去找他阿姐了。” 雀榕点点头,觉得他话语间在情在理,便同意了,“那吃完一同去。” 得了许可,江儿兴奋地转身抱住杨青枫的脖子。杨青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带着他到桌上入座。 这吃完饭,五人拿了伞便出门了。 薛鹤执意要为小郎君打伞,便丢下了薛言这个跟屁虫,让他自己撑伞。而杨青枫,一把抱着江儿,一把举伞,走起路来稳如泰山。 这江儿虽还是个孩子,可年纪也不小,分量自然不轻。 薛言在边上找了辆马车,让众人驾车而去。江儿挂在杨青枫脖子上的手死活不肯松开,于是这驾车的重活儿便落到了薛言头上, 薛言带着雨斗笠,叹叹气,自己可真是天生劳碌命。 驾着马车,大雨滂沱,一路无人无阻,这行路便快捷了许多。马车沿路飞驰,地面还算平整,这一路来也并未太过颠簸。 到了余江村,众人下了马车。江儿并不知道自己阿姐叫什么,身在何处,便没了线索。于是雀榕便决定先去寻许来苏的家。 五人一起寻了几户人家问许来苏的家住,敲响了门,出来的人似乎都不太爱提起这户人家。几经周转之后,薛鹤陪着雀榕终于找到了许来苏的家。 这是村角一处篱笆小院,屋檐青苔成堆,有些破旧。 “便是这里?”薛鹤看着屋子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简直难以置信,“许来苏的父亲,不是县衙中人吗?怎么混得如此穷苦?” 雀榕还未回答,就瞧见里头开了门。 屋内出来一个大汉,身着衙役服,佩戴青刀。这人薛鹤见过,正是那日在他府中逮捕他与小郎君之人。这人竟是许来苏的父亲 “许大哥——”雀榕喊道。 第29章 这边,薛鹤还在打量着这个衙差头子,按理说,这人官阶也不低,怎么会如此落魄?那县太爷边上的油水,应该不少才是。 许三听到雀榕的声音,抬眼望去,连忙冲到雨中,到院子里给众人开了篱笆小门。 “雀榕公子怎么来了?”见到那人站在眼前,许三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余江村是邺城最偏远的小渔村,平日里头,根本无人问津。 薛言在边上,过去替人家撑伞。许三连忙道谢,战战兢兢,又有些不好意思。 寒暄了两句,雀榕携带众人进了门,一边对许三说道:“来苏的事情,我听说了。” 提到许来苏,许三低下头,伸手抹了抹一脸的雨水,什么话也不讲,就这么低着头,只是步子踩得有些沉重。 “来苏是个好姑娘。”雀榕继续说道。 许三叹了口气,“好有什么用,也都怪我太穷,让人家欺负到家里头来了。” “苏大嫂呢?”雀榕朝着里头张望。 “在屋里。”许三说。 薛鹤转眼看去,雨声中夹杂着哭泣,声声断人心肠。 “这才走了一天,她就没日没夜地哭,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许三叹气,走在前段推开门,进了里屋,邀众人进去,“寒舍简陋,各位别介意。” 雀榕进了门,却也根本不敢去见她。 屋内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许三招呼着众人,脸上苦笑,“真是招待不周了。” 隔壁屋子的哭声一直未停下,薛鹤站在雀榕旁边,察觉到他隐隐不安,便往他身边靠近了些,“这事儿也不能由着,该问什么,你还得来问问。” 许是薛鹤在一旁,雀榕似乎当真安心了不少。他往里走了走,阻止了瞎忙活的许三,他看得出他的难过,那种强颜欢笑的模样比哭声更让人难受。 “许大哥,别忙了。”雀榕说道。 听到这话,许三紧绷的脸忽然塌了下来,蹲下身懊恼至极。他偷偷地抹眼泪,对雀榕埋怨,“那小丫头我平时不管怎么打骂,心里头还是疼的。我今年就四十岁了,而立之年才好不容易盼了个闺女来,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心里能不难受吗?” 雀榕将他扶起,“来苏亦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这般模样我也难受,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群人,带着村长和道士就闯了进来!昨日我还在衙门,他们根本不讲理,就把人带走!”许三气得直捶地。 薛鹤想起许三腰间佩戴的那把青刀,那刀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并不是衙门的刀,“无论你想杀人还是自杀,为这群人渣,不值当的。” 雀榕在一旁听得诧异,只见许三收紧了手边的青刀。 双手微微颤抖,许三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他恨道:“官官相护,我去找县太爷,他也避而不见!我没有办法了!” “我们会想办法救来苏的,许大哥你别急。”雀榕握住他的手,心中很不是滋味。 许三叹了口气,“你就别安慰我了。”说罢,他又看了薛鹤一眼,“雀榕公子是好人,薛公子也是好人,只是在这个世道,容不得好人。” 薛鹤见此情此景,难免生出恻隐之心,“会有办法的,你再等等。” 许三撇过头去,一直紧握的青刀稍稍松开了些,他叹息道:“愿两位公子此生不受人间苦,共享人间福。” 话音落了,众人沉默。 薛鹤偷偷瞄了雀榕一眼,低头笑了笑,转而问许三,“许大哥,关于‘龙王嫁女’一事,你知道多少?” 许三动容一颤,声音沙哑,“两位公子是当真是要管这事吗?” 一旁乖巧听众人议事的江儿忽然搂紧了杨青枫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脖颈间,浑身发抖。 杨青枫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江儿这是怎么了?” 二人引起了其他人注意,雀榕离他最近,站起身伸手探看。抚上他额前,只觉得一阵冰凉,细细看,还出了一身冷汗。 “冷……冷……”江儿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雀榕回答众人:“低烧了,许是伤口感染引发的。” 许三见他们带着个孩子多有不便,便说道:“季大夫离这儿不远,我去请。外头下雨,不能再淋雨了,不如让他先到我屋里躺着?” 雀榕道谢之后,让杨青枫带人进去了。 薛鹤跟着进去,这兄弟二人忙忙碌碌,他跟薛言就站在一旁不打扰。薛言一路来,尤为沉默,薛鹤便将他带出了门去。 “你这是怎么了?”耳旁少听了几句话,薛鹤尤其不习惯,“柳月城对你说了什么?” 薛言走到门口,声声叹气,“没什么。” “薛言,有话就说。”薛鹤放下手上的金扇,神情严肃。 知道瞒不过,薛言原地扭了扭身子,叹了几口气,又回过头去说:“柳公子说,让小主子现在就回去。他还说,衍鹿的事星君一人担下,天界不会怪罪小主子,倘若小主子现在不回去,再三日之后,星君会亲自来带你回去。” “三日?你为何瞒我至此?”薛鹤拧眉,不知觉就握紧了手心,“既然衍鹿的事情不怪罪于我,为何父亲大人如此紧张要亲自来带我回去?此事有蹊跷。” “小的不知情,小的只知道倘若星君来了,小主子一定不好过,所以小的不想小主子回去。”薛言说道。 薛鹤看着他一脸顾虑的模样,有些无奈,掏出怀中玉牌,“你把这个交给方知云,让他找地方先带你去避避。若是被我父亲大人发现,怕你小命难保。” 薛言看着那玉牌,推搡着不肯要,“小主子,我不走。” 薛鹤肃然道:“你陪我下凡来就是为了这自由身,如今要你走你还不走!” 薛言摇摇头,“我不走。” 薛鹤一把拉过他,封了他的神脉与气息,将另一股气力注入他体内。一股热流在手心流窜,渐渐从薛鹤身上转移。 片刻之后,薛言浑身酥酥麻麻的,他抬起手,此时呼吸的味道都变了。没有仙人的感知,却多了一丝丝雨水的咸味儿。 “你可以走了。”薛鹤下令道。 薛言看着薛鹤,“小主子待我好,星君若是来捉拿问罪,我愿舍身护小主子。我不愿这样离开小主子。” “薛言,你知道我为何还去不查衍鹿吗?”薛鹤问道。 薛言继续摇摇头,脸上怏怏不快,“小主子打小就机灵,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小的不敢乱猜。” 薛鹤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雨,“你想想,我们刚到邺城,你告诉我此地是父亲大人的封地时,我就起疑了。后来青姑眼中对仙界的不待见,陈毅口中对星君府的鄙夷,再到如今出了山神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薛言直言道:“这事儿,不该小主子来管。” “此地断了香火供奉,必定是发生过大事。天界不管,星君府不管,可我要查清楚。”薛鹤吸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让我必须留下来。” “不是衍鹿的事?”薛言问道。 薛鹤摇摇头,“方知云同我讲,冥府大乱,冥王要入世了,就在邺城。” 薛言气道:“这是冥界的事,与小主子何干?!为何非得留下来等星君来捉拿问罪呢!” 薛鹤还是犹豫不决,心中所思的便更多了,“冥界若是乱了,六界就会动摇,生灵涂炭之事,人界首当其冲。” “我还当真以为小主子是为了那小郎君才迟迟不肯走。”薛言赌气。 薛鹤迟疑,回头望了一眼屋子,“或许,他是冥冥之中的一个引子。” 思虑片刻,薛鹤回过头又问薛言,“你当真不肯走?” 薛言低着头不开口。 薛鹤无奈却又丝毫不让他拒绝,字字严厉:“离开这里之后,你就去找方知云。这是我吩咐你的事,你若不办好,我打断你的腿!将你魂魄注入畜生道!” 许三带着大夫来了,一路匆匆忙忙,神色紧张。 “那小娃娃就在屋内,季大夫您这边请。”许三收了伞,请人进门来。 听闻声响,雀榕也是匆匆然从屋子里出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是大夫来了吗?大夫快来看看,这下雨天真是劳烦您了。” 季大夫进屋来,连忙问:“是什么症状?” 薛鹤在屋外也跟着一起进了门,就跟在身后不说话。就瞧着雀榕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不懂。 末了,就听着小郎君同那季大夫讲了讲屋内的状况。 屋内大伙儿都有些紧张,毕竟这么一个虚弱的小家伙,刚带回来好了一会儿,没想到又给一病不起了。薛鹤没跟进去,就在门口待着。 他伸出手望着天,这雨是下了好一阵子了,也该出个太阳了吧? 片刻之后,里头传来了丝丝话语声,大门没关,薛鹤听见了动静,便进屋去了。此时季大夫已经把完脉,对着小郎君吩咐事情。 薛鹤问道:“怎么样了?” “不碍事,睡一阵子出出汗就好。”季大夫的话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比如便好。”雀榕那紧蹙的眉眼忽然舒展,看着床上睡得并不安详的江儿,心中还是有些顾虑,“他看起来异常不安,可是身子不适?” 季大夫又说:“大抵应是受了什么惊吓,加上受过伤,染了风寒。他身子虚弱,得有人照顾,不能再恶化。要是熬过了明日,应该能活蹦乱跳的。” 杨青枫在一旁神情肃然,床上的江儿躺着非常难受,一直扭动着脑袋,他口中还念念有词。 “阿姐……阿姐我错了……你别丢下江儿……” “江儿会乖的……阿姐不要丢下江儿……江儿真的知道错了……” “阿姐……你别去!不要去那里……” “这里太黑了……太冷了……阿姐带江儿回去吧……” “阿姐,江儿想回家……” 第30章 江儿这一下子病倒,就算躺下来也并不安心,紧锁的眉头宛若一道不可跨越的山峰,无人知晓何时山可移平。他口中一直喃喃自语,面色惨白慌张。 季大夫亦瞧着这边,叮嘱道:“梦呓是有的,这孩子定是吃了不少苦。方才我也瞧过,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不少,诸位放宽心。不过还是得需悉心照料,病情不能恶化下去。” “谢谢季大夫。”雀榕道。 床边的杨青枫忽然被握紧了手,他撇过头,默默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拉起被褥将他盖好。 许三在一旁听了如此,也松了一口气。这小家伙瞧起来应与许来苏年纪相仿,再多看几眼,不由得又觉得心中难过。 “这季大夫祖上都是在余江村行医的,这余江村百来口人命都靠他们家救,几位就放心吧。季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定没错的。”许三安慰他们道。 “祖上都是在余江村行医的?”薛鹤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些事情,“我听闻邺城十年前发生过疫情,这位季大夫应该知道此事吧?” 季大夫一怔,没想到还会有人提起这事,“当时人心惶惶,这事邺城人都知道。” 薛鹤又问:“那余江村可受过灾情?” 季大夫瞧了他一眼,连回想都不用,笃定摇头,“没有。” “如此确信?”为何就偏偏余江村没有?薛鹤心生疑惑。 那季大夫收了自己的东西,一边回答他:“公子不是邺城人吧?我家几代行医,这种大灾情怎会不了解?这事我记得清清楚楚,没有就是没有,确实没有。” 薛鹤没继续追问下去,却问起了另一件事,试探道:“那诸位可知道‘龙王嫁女’?我听说,这是余江村的习俗,二人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提起这事,许三更是难过了。 那季大夫并不否认,还坦白直言:“这事儿是余江村特有的,我们余江村虽也是邺城境内,可习俗与他们不同。我们这儿是江边的小渔村,就是靠水吃饭的。” 雀榕想想也觉得奇怪,自己就在邺城中却从未听过这事。却未想到,竟然是余江村的习俗,看来这次是歪打正着了。不过之前也听说什么时辰快到了,前些日子在客栈中便听人说起,山神祭之事,那些人竟是余江村的人? “我也听闻十年前有过一次祭山神,那十年前的‘龙王嫁女’,是嫁的哪户人家的女儿?”雀榕迫切问起,想从中找寻线索。 季大夫诧异了一下,又想想,“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龙王嫁女这事儿,我们村十年就有一次。”说至此,他又同情地看着许三,“真是可怜了这些小姑娘,造了什么孽才会投生到余江村来。” 许三转过头去,走出屋子不再听他们交谈。 薛鹤继续问,季大夫又继续说起,“说起来也是巧,十年前疫情发生之前,我们这儿正好举办过一场龙王嫁女。大约,也是这么个时辰,一下子就下了好几个月的雨。” 季大夫说:“彼时我尚年幼,独自一人出门拜师学艺去了,那时只有家父在余江村看诊。这事儿也奇怪,家父也经常念叨那日之事,可村里人不爱提起,也不能议论,家父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病了?”薛鹤惊讶道。 季大夫点点头,“是病了,一病不起,一直疯言疯语,此后我便匆匆回来替家父四处问诊了。我见二位公子面善,若是二位公子有兴趣,不如迟些到我那儿去取药的时候见见家父,想来他是很高兴同你们聊聊的。” “如此甚好,有劳季大夫了。”雀榕连忙道了谢,这事儿算是有了些眉目。 季大夫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出门去,忽然想起,便转身对他们说道:“对了,你们若是还想了解龙女的事,隔壁镇正好在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做龙女诞,你们可以去瞧瞧。” “谢过季大夫提醒。”薛鹤也心满意足地上前送行,余江村线索繁多,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季大夫又叮嘱道:“好好照顾那个小娃娃,我正好得去别处看看,两个时辰后再去我那儿取药。” 送别季大夫之后,舍小人多,众人就不再多留,就让杨青枫照顾江儿。薛鹤带上薛言同小郎君一起出门再去找找村里头其他人,问问线索。 既然“龙女”都是来自余江村,那去问一些年长者,必然能问到不少,正好做个对证。 薛鹤是信心十足地出门去,可回来时,脸像是霜打的茄子。经过薛鹤悉心观察,这余江村的人并不是非常欢迎外来者,就连邺城境内的小郎君也不行。 这些人一听到他们问起关于龙女或是山神的事,立即关上门将人赶走。偶尔遇到几位老人家,也是含糊不清地说不上几句,就把人轰走了。 薛鹤纳闷极了,提议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季大夫家中取药?眼下也只能先听听那季老大夫怎么说了。” 余江村不过几十户人家,季大夫家在余江最边上,他一早便再三嘱咐过,并不算难找。索性,他们便踏着泥泞的小路直奔而去。 然而事情并未像薛鹤想的那般顺利。三人在赶到余江时,江水滔天。季大夫家在余江最沿岸,这一时间,那水势如猛兽一般袭来。 江水卷起半边天,已有吞下万里山河之势。海天相连,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朝着那岸边覆盖而去。 薛鹤想去阻止,却发现根本来不及出手。他掏出金扇,窜到半空中煽动水面令其转移。 过了良久,席卷起的大风好不容易水势平息了一些,却也冲垮了边上十几户人家,其中最为严重的便是季大夫家中。 薛鹤直接落在边上的镇江石上,双手负于身后,高高俯瞰,这水势分明就是冲着季家去的! 雀榕同薛言急急忙忙走到镇江石下,这里地势颇高,亦能瞧见远处景象。江水来得快,退得也一干二净。彼时的狂风巨浪横扫过后,地面上狼藉不堪,屋瓦被掀了个底朝天,四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景象。 有人哭,有人喊,更多的人根本来不及逃窜。 他们低头瞧了瞧,不远处就看到季大夫抱着出门去的药箱子,踉踉跄跄地朝着自己家跑去。 薛鹤众人迟他一步到的。来时,此处已被巨浪冲垮地不成样子。季大夫不顾一切,拼命朝着四处寻找,一个大男人,哭得泪流满面。 片刻之后,他们在那山脚下找到了季大夫父亲的尸体。 地面上还有其他三五具的尸体,令人不寒而栗,被水浸泡的尸身浑身肿胀发白,有些眼珠子都是往外瞪出来的,好不吓人。 薛鹤三人一直站在季大夫身后,此时亦不知如何开口,边上那幸存下来的村民哭声震天,众人赶紧去帮忙救人。 再陪着季大夫安葬完季老大夫的时候,路上早就昏暗不清了。 “我祖辈便是驻扎在这里的,我劝过家父搬离这里,他偏偏不肯,如今……”季大夫开口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如今眨眼之间,什么都没了。” “节哀。”雀榕安慰道。 季大夫是大夫,见多了生离死别,轮到自己身上,也好似早预料到一般,没有特别崩溃,只是难受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眼下又帮了他不少,于是又开口,“我父亲病的时候,就一直说他见过妖怪,说他对不起那个妖怪。呵呵,哪里来的妖怪,现在是那妖怪来要债了吗?” “什么样的妖怪?”薛鹤敏锐地察觉,此事一定有关。他也知道季大夫眼下这种时候故意提起这事儿,想来是想报答他们。 季大夫坐在地上,苦笑,雨水落在他全身,寒入心骨,“他经常疯言疯语的,也不知道哪句话可信。他说那个妖怪,头上长着一对角的。他还说那角长得像鹿角似的,难不成是鹿妖吗?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薛鹤没有回答他,十年前的邺城,妖怪纵横,也不是不可能的。 季大夫继续说道:“我爹还说啊,那时候村长病了,村民抓住了那妖怪,就把那对角割下来,给他当药引。后来那妖怪不知怎么得了怪病似的,浑身长出鳞片。” 听到这儿,薛鹤微微皱眉,只听季大夫又继续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以前,这儿的‘龙王嫁女’不叫‘龙王嫁女’,他只叫山神祭。山神祭,祭的都是满十岁的女童。” 薛鹤一转头,发现雀榕也在仔仔细细地听着。季大夫这话讲得,跟那山灵说的对上了,活祭女童。 季大夫看了他们一样,知道他们心中疑惑,苦笑道:“那些被选中当祭品的女童家中都是一些贫苦人家,大多数的都拿了钱就搬走了。余江村是个是非之地,是个让人伤心之地啊!” “搬走?都搬去了哪里?”薛鹤问道,如此一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搬哪里去都有,反正不在这里。”季大夫又说,“你们不是想知道十年前嫁的是哪户人家的闺女吗?十年前他们祭的,不是余江村的人。” 第31章 听到这消息,薛鹤自然有些诧异。可再细细去问,季大夫也不清楚了。此番,他只不过是将他父亲那些“疯言疯语”当成真心话来讲给他们听。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知道十年前事的那些人,大多不在了,要么搬走,要么都是一些老人家,他们是不会开口的。”季大夫说,“几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位公子白跑一趟了,如今家父没了,药铺也没了,我也不能再给你们什么了……” “季大夫节哀。”薛鹤说道。 季大夫反而没怎么情绪,只是说:“倘若家父说的都是真的,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吧。” 此地不能住人了,雀榕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将身上所带的所有积蓄都交给了他,“带的不多,这便算诊金了,当作谢过季大夫救命之恩。” 被硬塞到手一叠银票,季大夫在这小渔村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连忙吓得不敢收,“小公子本就并无大碍,这份诊金太过贵重了。” 雀榕没有回收,反倒硬塞他手中,“他状况不好,我心中本就不安。可若是出了事,岂是这份诊金能救得回来的?当作买个心安也是值得的,季大夫你就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吧。再下几天的雨,余江村就没了。” 两人不再搪塞,季大夫如今只有一个问诊箱可以带走。他想了想,便决定听了他的话,“公子这份恩情,季某绝不会忘记。” 雀榕笑道:“你记得就好,日后行医天下,定要造福百姓。” “公子心怀苍生,必有福祉。”季大夫一时感激涕零不知如何表达,拿着唯一的家当离去了。 薛鹤一直在旁边,话不多,因为有些事他还没想清楚,“我们也回去?” 雀榕回过头来,望着这灾后土地,十余户人家受难,有些家中无人,有些已经搬离,可亲眼所见那江水滔天的景象也实在令人胆战心惊一番,“那些人怎么办?” 薛鹤笑道:“小郎君你倾尽所有救一人,其他人你还能如何?” “能帮一个是一个。”雀榕回答他,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朝着前方那正在搬着木头的村妇走去,搭了一把手。 这次江水袭了十来户人家,死伤不少。余江村只是一个小村落,这里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百来号人,许多因为最近大雨的事情也搬走七七八八出去避难。 雨每年都在下,可从未有过像如今一般,半日也没个太阳。 很多人都在猜,是山神动怒了。 雀榕救扶了不少重伤的人,安葬了那些已往之人,薛言为薛鹤撑着伞,他却再也没有出过手。 若如季大夫所言那样,这些人难道都该死吗?此时,薛鹤却忽然想起山洞那壁画,大水冲塌了房屋,巨龙在天上盘旋。 巨龙和有角又浑身鳞片的妖怪…… 薛鹤不敢继续想下去,忽的,雀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过来瞧瞧,这是什么?”雀榕朝着他招呼,忽然拾起一道瓦片。 “是什么东西?”薛鹤走上前去,薛言也连忙跟上去。 就乍一眼,他惊愕地说不出话来。雀榕想伸手去拾起,却被他拦住,他亲自将东西从瓦片中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这是一片金色的鳞片,半块手掌大小,鳞片顶端还有血迹,像是刚被拔下来的。这东西,恰巧证实了他那荒唐的想法。雨水溅在他俊秀的脸颊上,前所未有的冰冷。 “是什么?”雀榕并未见过这东西,不由地问他。 薛鹤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异常沉重,他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是龙鳞。” 雀榕起了身,打量四周,庆幸四下无人顾及他们,“我们边走边说。” · 跟着小郎君一起进了屋子回来看看江儿,还一边议论着这村子里人的怪模样,打自薛鹤捡到那片龙鳞之后,他一直不太.安心。 “如果那妖怪是真龙,那岂不是…”薛鹤欲言又止,他叹气,“龙族可是神族一脉,这些凡人未免太过胆大妄为。活杀神族一脉,天道不能容。” “你是觉得,此次灾祸不是偶然?”雀榕推开了门,二人还在那儿争议。 薛鹤跟着进了门,嘴上还是不停歇:“江河湖海,那是龙族的管辖之境,即使是我,也不能贸然插手。” “已经丧生了人命,如若不管,那么余江村必然会覆灭。”虽有些不忍,雀榕还是说出这实情与后果。 “可你不觉得蹊跷?偏偏就是我们要去的时候引起了江水,可是因为我们提起此事?”他拿出那片龙鳞给雀榕瞧,“上面的血还未干,真的是龙女来复仇了吗?” “阿姐……阿姐……”江儿躺在床上梦呓不断。 听闻动静,趴在床头的杨青枫忽然清醒。两人进了门,雀榕让他别再多说。 薛鹤乖乖闭上嘴,上前去瞧了瞧小家伙,“这情况如何?” 见人走了进来,杨青枫起身施礼,又看着薛鹤,规规矩矩地回答道:“一直睡不太.安稳,出了不少汗,衣服都湿了,不过人倒是没事。” 薛鹤瞥头看见他睡眼朦胧的模样,故意调侃道:“你倒是睡得挺安稳的。” 杨青枫低下头,不说话。 薛鹤掀开被子瞧了瞧江儿,身子还是那么凉,浑身衣服又湿透了,还沾上了血迹,也不知道是新伤口还是旧伤口又出血了,“若是清醒了,就带他去洗洗吧,这么穿着不行,得找身干衣服换上。” 耳旁声音喃喃,江儿勉强睁开眼睛就去寻找杨青枫的身影,“阿枫……” 薛鹤往后一退,在得到雀榕的许可之后,杨青枫上前来亲自照顾。 “带他先去洗洗吧,要是着了凉又恶化了。收拾完,咱们就回去。”雀榕说道。 门口许三进来,一听到众人说要走,好心挽留,“这大雨天夜路不好走,寒舍简陋却也能遮风避雨,不如几位在这里勉强住上一晚。” 雀榕婉拒,“我们人多,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里也住不下,许大哥别为难了。” 许三不听,执意道:“你还喊我一声许大哥就住下,来苏的屋子空了,你们可以住到她屋子里去。雀榕公子以前也没少帮衬我们家里的,我一个粗头老汉,也实在没办法报答。” 话已至此,雀榕也不好推脱,加上又有病患,也实在不宜赶夜路。 随后,小郎君叮嘱了杨青枫给江儿洗漱。许三拿来了许来苏的衣物,都是十岁大的孩子,眼下身材并无太大差距。薛言就跟出去收拾屋子,一起拾掇。 人散了,屋子里只留下了薛鹤和雀榕两人,静悄悄一片。 “杨公子似乎很听小郎君的话?”薛鹤好奇地问他。 雀榕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毫不在意,“阿枫从小就黏着我,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自然跟我亲近。如今他又无依无靠,长兄为父,自然要听我的。” “是吗……”薛鹤背过身去,望着窗外的大雨。小郎君的话,总是句句在理,让人抓不住把柄。 二人又说起那龙女一事,薛鹤将自己心中疑惑同他讲了。那山灵口中的传言与这里村民所说的并不同,反倒是那壁画与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 “所有事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必须有女童献祭,否则天降大难。”薛鹤一边总结,一边将这些天来听到的事都串了起来。细细回想之后,他问小郎君,“若是将这些故事结合在一起,会不会就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愿闻其详。”雀榕坐到一旁椅子上,就这么看着他。 薛鹤踱步在屋内,手中摇着金扇,晃来晃去,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故事前因正如山灵所说,天降神童打死了作恶的山神和龙女,那童子受到了诅咒,便要这村中十年祭一女童。以前都是相安无事,直到十年前…… 十年前,有一个真正的龙女冒入余江村,被村民当做妖怪。村民虐待她,凌.辱她,此时又是山神祭的日子,村民之间都是相互认识的,不愿意出自家儿女,于是有人提议,让这妖怪当作祭品送到了山洞中。” “如此也便很好解释,为何那山中诸多阵法。”薛鹤停了手上动作,瞧着他反问道,“困一个普通村民,又只是个十岁女童,哪里需要这么多恶毒的阵法?” “或许只是怕那些女童变成恶灵,来找他们寻仇?”雀榕假做猜想。 薛鹤摇摇头,“不对。祭祀的都是一些穷苦人家,拿了钱就是卖了人。就算不去祭祀,那些穷苦人家在这里能如何生存?长大了,一样被卖去青楼的比比皆是。所以收了钱的那些人家,这些姑娘都是自愿的。” “自愿?”雀榕难以想象会有这种事发生。 薛鹤又说:“我来时,就听见许来苏在轿子中一直哭,可是她并未大喊大叫,也并未有什么挣脱逃跑的迹象。” “可是许大哥不是说……”雀榕又想起许三那副深恶痛绝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抽搐。 “很有可能就是,村民合起伙来骗了许家。”薛鹤道。 此时,门口忽然被敲响。 第32章 进来的是杨青枫,唯唯诺诺,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门。 二人望着门口的杨青枫,却为见到那寸步不离的江儿。雀榕开口问道:“怎么了?江儿呢?” “我,我来取衣服。”杨青枫低着头,进屋拿了衣服之后又不退出去。 “还有事?”雀榕问道。 杨青枫似乎还在为刚才睡着的事情不好意思了起来,解释说:“你们叮嘱我看好江儿,可是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睡过去。” “劳累难免,杨公子不必介怀。”薛鹤在为他找借口推脱。可,一个已死之人,怎么会睡过去呢? “没事,往后好好看着就行。”雀榕也表示自己并不会怪罪。 可杨青枫并未松一口气,再挪了两步,他还是不肯出门去。 “还有其他事?”雀榕又问道。 杨青枫怔了怔,咬咬牙,右手握拳从怀中掏出东西,递到雀榕面前,“这是我之前为江儿处理伤口的时候,在他的旧衣物里发现的。刚刚见你们拿着的东西,和这个似乎看起来有些相似。” 薛鹤凑上前一看,只见他摊开手,手心亦是一片半手心大小的金色鳞片。 雀榕拿了起来,对薛鹤说道:“龙鳞?” 薛鹤亦拿出自己的那片,这并未丢失,他将两片做了比较,发现竟是差不多的两片金鳞。他点点头,只是“嗯”了一声。 杨青枫上交了东西,自己抱着衣服就出去了。 “差不多的两片龙鳞啊……”雀榕叹了口气,这下该他烦恼了。 薛鹤见他心烦,故意哄他开心:“看来小郎君捡了不得了的小家伙回家。” “龙族之人。”雀榕再拿起两片龙鳞相互比较,“这次的事情,想来是与龙族相关。难不成他口中的阿姐,就是那个被村民当成妖怪,抓去献祭的龙女?” “很有可能。”薛鹤点点头。 “这可就,大事不妙了。”雀榕叹息道,“这小家伙是来复仇的……” “或许他还并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薛鹤猜疑,“他不是一直在找人吗?可能并不知道龙女已经遇害。” 雀榕道:“我知这话是好意,凡是往好处想,可是不好的方向就是——山神已经逃出来了。” “如果江儿知道他阿姐遭遇的事情,必定会性情大变,他们又是龙族,难以控制。万一到时候联手将余江村的人全部杀害,也并非不可能的。”薛鹤猜疑。 “那现在怎么办?”雀榕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忽然有些紧张,龙族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薛鹤来回徘徊,想了想,下了决定,“瞒着江儿,然后找到龙女。” 雀榕叹了口气,“只能这么做了。” 杨青枫抱着江儿回屋子的时候,江儿还是很虚弱,两人便先住在了客房中。雀榕也同他们睡在一起,方便夜里有个照应。 许三就带着薛家主仆住到了许来苏房中。 屋子很是简陋,许来苏的闺房也并非像大家闺秀那般奢华,高帐软枕。她的房中,就一个破旧的梳妆台,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张床铺。 在梳妆台上,还放着一朵花,花瓣已经蔫了,紧缩成一团,薛鹤却也认了出来,这花正是小郎君那日送给她的那朵。 这屋子的主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了。 薛鹤在屋中叹息,就听见隔壁一个女人在那边哭喊,口中说什么妖怪不要害我女儿之类的。 薛鹤问薛言,薛言说:“许大哥说,那是苏大嫂,这阵子没完没了地哭,就住我们隔壁,叫我们别搭理她就是了。” “小主子这是怎么了?”薛言问道。 薛鹤耷拉着脑袋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随口问他:“你说,我该不该管这事?” 薛言见他心中困惑,如实相告:“依小的所言,这事儿小主子不该管,也轮不到您管。” “遇都遇上了,哪里还有什么轮得到轮不到的?”薛鹤摇摇头,坐在床头,“总不能眼睁睁就看着他们死吧?到底都是些无辜百姓的人命啊!” “可小主子并非掌管人间生死的,人各有命,小主子不应该管。”薛言说。 薛鹤摇摇头,不再多说,就坐在了床头。 第二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薛鹤伸了伸懒腰,这真是难得的好天气,连续以来的连绵阴雨被阳光驱散。小郎君在屋门口敲响房门,薛鹤示意让薛言去开。 薛言去了,雀榕进了门,对着还坐在床沿的薛鹤说道:“今日天气爽朗,我们早些启程回花斋。” 薛鹤站起身来,跟着拾掇一番,随后众人出门,薛言便去驾马车了。 “这天气着实不错,不如我们往外走两步?”薛鹤提议道。 薛言在一旁拉着马匹溜达,薛鹤站在雀榕一旁,见他脸色阴沉沉的,便跟他谈起了一些天界的趣事,想哄他开心开心。 这还没走出余江村,众人在路边见到一个华裳女子,戴着斗笠。 她拿着一袋子的钱银,递给路边的乞丐,蹲下身,柔声道:“我想同你说一个很令人难过的故事……” 薛鹤还没说上一句话,就瞧见那乞丐就盯着自己瞧,那目光,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似得。 这个人的眼睛,好熟悉。 薛鹤摇摇头,不再多想。散了会儿步,众人还是上了马车,直接回花斋去了。 到了花斋进门不过片刻,薛鹤还在陪着小郎君在店里收拾,就听到门口传来打砸的声音,动静非常大,叫吼的嗓门儿也有些大。 只是一些莽夫,薛鹤感觉不到这些人身上有什么法力,可又怕小郎君会受伤,便自己率先出门瞧了瞧。 “这是怎么了?”他站到门口,就瞧见来了数十号人,前排那些人各个手上拿着农作当武器,纷纷围在一起,堵住出口。后排一群妇孺带着孩童,也跟着来凑热闹。 那群众面面相觑,就见一个长相斯文的书生指着薛鹤道:“把……把你们里面……的人交出来!” “哦?”薛鹤扬眉,这个人话都要说不清楚了,“你再说说看,交谁?” “妖……妖怪!”那书生愤愤道。 众人听到“妖怪”两个字,眼睛赤红,毫无理性,举着那些锄头棍子在那边喊着: “快把妖怪交出来!” “就是就是!把妖怪交出来!” “快点交出来!” “这个祸害人的妖怪,不能留在这里!” “山神怒了,都是这妖怪惹的!” “快点交人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民愤而起,薛鹤也无可奈何,可这些愚民根本不会听他讲什么。只是,里面有妖怪的话,他岂会不知? “谁是妖怪?”薛鹤问道。 那书生指着屋子里头,手指都在打颤,“雀……雀榕!雀榕就是妖怪!” 薛鹤拧眉,回过头瞄了一眼屋子。 小郎君是妖怪? “你有何证据?”薛鹤问道。 “最近发生的事还不是证据吗?这个人十年前就害死了自己父母,如今又害死了陈家公子,现在,现在大水要淹了邺城,还不是他害得吗!”忽然有人喊道。 薛鹤正想把那个乱喊乱叫的人拉出来,谁知道身后的小郎君却先从屋子里出来了。 围堵在花斋前排的那些农家汉纷纷举起锄头,又有人喊道:“妖怪!妖怪来啦!” 薛鹤真是被这些人喊得脑壳儿疼,真想把那些个在里面和稀泥的人拉出来,把那人嘴巴给撕烂了。可每次,说话的人都不一样,这真让他无从下手。 “你进去。”薛鹤伸手拦住小郎君继续往前走。 雀榕摇摇头,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下。他随着众人走了,走的时候还跟薛鹤说,这些人都是善良的人,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得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鹤跟在他们后面,一路目光护送。本以为又是到县衙大堂,谁知道越走越偏,这群人将他团团围住,带到了城阳山。 城阳山…… 薛鹤心中忽然一咯,紧接着,他浑身好似被什么法术困住,全然动弹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得。 小郎君有危险!他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紧接着,他奋力挣扎,却没有挣脱开阵术,眼看着小郎君被绑在台柱上。那是祭台上的柱子,可分明之前来时,这柱子已经被许来苏砸坏了。 柱子上血迹斑斑,小郎君被捆在上头,这群人不由分说,将他放血。 “不要!不要啊!”薛鹤勉强地睁着眼,只是看那血越来越多。小郎君在那边叫喊,可无人搭理,他无力地倒在血泊中,闭上了眼。 双手被法阵弄得伤痕累累,薛鹤眼睁睁看着人倒了下来,再也没能起来。 小郎君死了? 他……死了? · “小主子!小主子!”薛言在一旁摇晃着薛鹤,见他眉头紧锁,连忙伸手揉了揉,一边还拼命唤醒他,“小主子你快起来啊!” 薛鹤在梦魇中醒来,浑身出了汗。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捂着心口。 这种锥心之痛仍在,那种无力的挫败感,也久久挥散不去。 “我……我这是怎么了?”薛鹤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眼角有些湿润,他怔了一下,嗓子发疼地有些讲不上话来。他看了一眼四周,还是在许来苏的屋子里。 见人没事,薛言大松一口气,嘴上愤愤不平道:“我要问小主子才是,小主子这是怎么了!” 看着手心还有眼泪的痕迹,薛鹤低头偷偷擦在了衣服上,瞥了薛言一眼,“别大呼小叫的。” 薛言努努嘴,走到边上去,准备要出门。 薛鹤连忙喊住他,“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 薛言点点头,“是,小主子不但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个噩梦。” “噩梦啊……”薛鹤望着手心发呆,手掌还是麻酥酥的,“我果然不喜欢睡觉。” 见他情绪不太好,薛言伺候这么久,也确实很少见他睡觉,更别说做噩梦了。他好奇地回过头,“小主子这是做什么噩梦了?” 薛鹤咬了咬唇,喃喃道:“我梦见……小郎君死了……” “死了?”薛言诧异道,“小主子整日为他提心吊胆,是小主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薛鹤没有回他,继续自言自语,“他还怨我不救他……” 话音落,门口被敲响,来的是小郎君。 薛鹤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此时晴空万里,太阳出来了。 薛鹤见了还能走能说的小郎君,心中雀跃。可一时又望向窗外,忽然心情变得沉重。 难得的好天气啊…… 小郎君进了门,瞧见薛鹤还坐在床头,打量他一番后,对着他说道:“今日天气爽朗,我们早些启程回花斋。” 第33章 小郎君说起话来,还是那么温柔,慢条斯理地,这声音如何如何总能溜到人心坎儿里去。 可此时的薛鹤却是心中忽然一怔,这话,跟梦里一模一样。他神情恍惚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是魔怔了似得。 雀榕见状,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脑袋,不解地回过头问薛言,“也没病了,这是怎么了?” 薛言耸耸肩,噘着嘴说:“小主子做噩梦了。” “噩梦?”雀榕瞧他精神恍惚,看样子是真被吓着了。 薛鹤抬起头,一把拉住雀榕的手,连忙问道:“你会怨我吗?若是你出了危险,会怨我不救你吗?” 雀榕被他这模样打趣到了,低下头抿嘴偷偷笑了笑,然后装作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还拉过他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让他安心。 他说道:“不会,若是我死了,那也是命,怎么能怪你呢?” 薛鹤一听,立即呵斥,“不许说死!” 雀榕怔了怔,薛言在一旁给他解释道:“小主子就是梦见薛公子死了,还怨我家小主子不救公子你。” 看着薛鹤这个模样,雀榕又好气又好笑,对他说道:“只是梦魇罢了,叨扰了许大哥这么久,我们也该启程回去了。” 薛鹤在他再三保证之下,起来收拾了一下衣服,黑着脸出了门。 薛鹤同雀榕到了门口,薛言去牵马车。 “怎么不见许大哥?”薛鹤见屋子古怪,不由得问。 里头哭声从他们昨天进门就未停下,众人是也劝不住的,便没去再到苏大嫂面前提起此事,免得惹人更伤心。 “许大哥说衙门有事,就先走了。”雀榕回答道。 “哦。”薛鹤没太放在心上,也没有多想。 转过身,另一屋子的杨青枫也抱着江儿出来了,薛鹤看着他的眼睛,竟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将视线转移向下,“脚伤还没好吗?” 杨青枫将江儿放下,对雀榕行了礼,说道:“我去帮忙牵马车来。” 说罢,杨青枫就离开了。薛鹤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一低头,就瞧见江儿正盯着他看,目光并不友善。 两人知道江儿的身份,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三人沉默了片刻。 “龙族的事情,你们可以不插手吗?”稚嫩的声音略带成熟,江儿的开口打破了这阵的沉寂,他说,“阿枫很喜欢两位哥哥,所以,龙族的事情你们可以不插手吗?” 两人都怔住了,没料到江儿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言语之中并未带着恳求的示弱。 “江儿不是要找阿姐吗?”雀榕蹲下身来,对他还是和蔼可亲,“哥哥帮你找阿姐不好吗?” 江儿并未接受他的好意,扭过身去,冷冷说道:“你们昨晚说的事情,我都听到了。这是龙族和余江村的恩怨,与你们无关,还望两位莫要再插手此事了。” 这话成熟地根本不像是一个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十岁孩童口中能说出的话,前一刻还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小家伙,转眼就变得冷冰冰的。 薛鹤也被惊到了,却毫不退让,“龙族的事情我们不管,可许来苏的事情我们得管。” 江儿回过头,目光凶狠。 此时,杨青枫已经同薛言一起将马车拉了过来,两人也收拾好了车上的座椅。 雀榕提起衣摆要上车,却被薛鹤一把拦下来。 薛鹤想起方才的梦魇心中仍然一阵心惊胆战,开始害怕接下来的走向会如同梦境一样,“不如,不如我们先不回去了。” “不回去?那要去哪里?”雀榕回过头来问他,见他面色惊恐,似乎并未从梦魇中走出来。 “今日天气正好,不急着回去。去……”话说到这儿,薛鹤隐隐觉得不对。他转过去望了一眼屋子,想起那季大夫口中的龙女诞,话锋一转,提议道,“季大夫不是说隔壁镇上有龙女诞,不如我们去看看?去散散心也好……” 雀榕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杨青枫想把江儿抱上马车,可江儿却在此时发起了脾气,“江儿不舒服,江儿哪里也不去。” 这是众人头一次见到这小家伙耍脾气,雀榕没有特别为难的样子,反倒跟杨青枫说:“你带他先回去,我出去走走。” 薛言闻言,也要跟,薛鹤知道他心中顾虑,却不同意,“你也跟着回去,就在隔壁镇,出不了什么事。” 薛言委屈地低着头,事情也都跟他说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回去找方知云去。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星君真的来了,他自然无法招架,不如回去找方知云想办法。 “那小主子自己可千万要小心。”薛言依依不舍道。 “知道了。”薛鹤应下。 看着三人上了马车,二人决定徒步去隔壁镇。 余江村是邺城邻边,出个小村落只有几步距离。再往前走上一炷香的时辰,便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隔壁镇,叫缘定镇。 一路上,风景正好,薛鹤同雀榕有说有笑。一起讲讲那天界的趣事儿,可话刚开了个口,薛鹤就沉下了脸色。 “怎么了?”雀榕关切问道。 薛鹤摇摇扇子,佯装无事发生,“我想了想,这天界没什么好讲的,日日饮酒下棋,无趣得很,倒不如人间有意思。” “人间……”雀榕笑了笑,“是挺有意思的,日日不同光景,岁岁不复往期。” “那不如,小郎君同我讲讲人间的趣事吧?”薛鹤哄他说道。 雀榕应下,同他讲起了这邺城里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玩意儿,当时看着不觉得好玩,可如今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薛鹤走在他身边,时不时侧着身子与他攀谈。 天色正好,风景如画。 转眼到了缘定镇。在城门口坐着一个乞丐,面容憔悴,脸颊凹陷,浑身脏兮兮的。只是那双眼睛引起了薛鹤的注意,一双骇人的眼睛。 薛鹤正担心着心中的事会发生,果不其然,不远处走来以为少女,玉衣华裳,头戴斗笠。 她走到那乞丐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荷包,蹲下身,“我想同你说一个很令人难过的故事……” 薛鹤浑身一颤,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薛公子怎么了?”雀榕见他脸色惨白,忽然担忧了起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薛鹤摇摇手,他低下头,“我们进镇子去吧。” 薛鹤低着头,执意往前走去,在路过那两人身旁的时候,薛鹤偷偷地瞄了一眼,发现那乞丐果真一直盯着自己,目光并不友善。 雀榕还是有些担忧,却没有再问,跟着进了镇子里头。 镇子虽不是城心处,却也是邺城中的一个大镇子,相当繁荣,商来商往,叫卖什么的都有,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这些天来的灾害影响。 “这里好热闹。”雀榕已经打转起了四周,虽然就住在隔壁镇,可往日也不会时常来到此处。 “嗯。”经过方才的事情,薛鹤话都少了,脸色簌簌,仍是一副惊慌的模样。 雀榕走了两步,忽然不肯走了。 薛鹤见人止步,便问道:“怎么了?” 雀榕倒是没耍脾气,好言相劝:“薛公子心中有事,无心去看那龙女诞,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薛鹤倒是没有反对,跟着他走了。 两人走了没几步,薛鹤主动开口:“小郎君看出我心中有事,为何却一直不问我?” 雀榕道:“薛公子的心事,若是想同我讲,我自然会听的,可你不想讲,我何必强求着你说呢?” 步行街上,两道商贩叫卖着小玩意儿,二人徒步往前走着。忽的一个小娃娃冲上前,一下子撞了上来,可还不等两人反应,那小娃娃就蹦跶蹦跶跑了,瞧起来心情着实不错。 薛鹤低下头,捡起那小布偶,上面绣着一个女人,头上一对龙角,绣法拙劣,连脸都没有。那小布偶的摊位到处有,薛鹤还在一脸疑惑,就见那小娃娃又折回跑来将他手上的小布偶要了回去。 边上摊贩的大叔对着二人笑着说:“这是龙女,我这儿也有,两位客官要不要来一个?” “龙女?”雀榕不解地看着他。 “看公子打扮,外来的吧?这不是龙女诞嘛,每年这些日子,我们这儿就兴卖这些小玩意儿的。”摊贩大叔举起一个,对着他们热情推销,“辟邪的,两位公子来一个不?” 薛鹤走上前,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下来,一边又打听:“龙女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诞真是新鲜,我从未听说过,可是每年都有?” 商贩大叔收了钱,更乐意说上两句了,“每年都有,别说你觉得新鲜,我们这儿的人也还觉得新鲜。这龙女诞也才举办了一阵子,今年才是第十个年头。每年一到这日子,家家户户的小孩子最喜欢出来看‘龙女’了。” “这是有什么由头吗?”薛鹤继续问道。 商贩大叔瞅了瞅两边,探过身,对他们悄悄说道:“我听说,我们村长十年前见过真的龙女。” “真的龙女?”薛鹤转过身去,正好与雀榕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点方向。 “嗯啊!”商贩大叔点点头,“我们镇上不爱跟余江村的人来往,就是因为这事儿。当年我们村长和余江村还是很熟络的,后来村长说他们得罪了神明。那余江村村长不听,从此断了联系。如今想来是是后怕,如果不是真的得罪了龙女,那村子里的人怎么会越来越少,渔市没有以前那么繁荣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多问,身后出来传来唢呐锣鼓的声音。 商贩大叔笑眯眯地指着不远处,道:“喏,那就是‘龙女’了,‘龙女’来了。” 第34章 身后锣鼓喧天,到处唢呐锣鼓,吹奏着‘天上乐’。‘龙女’高高坐在轿抬上,脑袋上贴着一对小角,精致的小脸蛋上在眉心点了红。他手抓着底下的**,木讷地一动不动。 这脸蛋虽然精致,可终究棱骨分明,是个半大的男孩子。 “这是我们从戏班子请来的,长得够俏吧?”商贩大叔在那边吹嘘,回过头来又看看两人,笑吟吟道,“不过自然还是比不上两位公子的。” 二人就这么听着,也没回过头,看着眼前一群人阵仗浩大,热热闹闹地沿街而来。 边上还有不少带着小孩子的父母,他们教孩子将手上的小布偶递过去给“龙女”,口中还朗朗有声:“龙女保佑,龙女保佑。” “为何是个男孩子?”薛鹤疑惑地看着那众人吹奏鸣锣。 商贩大叔笑道:“祈福这种事儿,阴气重,我们这儿都会找个男童来。女孩子不行,容易冲了神明。” “祈福怎会阴气重?”雀榕问道。 商贩大叔解释说:“大概龙女不喜欢吧?之前找了几个女娃娃,全病了。” 见着那仪仗队要走,二人没有再多问,跟了上去。跟了一路,倒是什么也没看出花样来,只是个祈福活动,没什么新鲜玩意儿。 二人坐在客栈里吃了些东西,就听那客栈里的掌柜说,在前方不远处还有个放花灯的小河,叫定缘河,那边也挺热闹的。 二人走到河边,只见旁边石碑上还写着字。薛鹤忍不住上前打量,朗朗念道:“缘定镇,定缘河,缘定三生。” “看来便是此处了。”雀榕道。 薛鹤莞尔道,“这石碑写的可真是妙。” 定缘河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边上的小商贩举着花灯叫卖,两人问了问,今日生意比前两天要好许多。 那小商贩一边埋怨前些日子连连大雨,一边又庆幸今日出了太阳。 “不过,真是难得的好天气,这儿每回龙女诞,都下雨,一下就是一个月。”小商贩说,“偶尔放晴,这里的少男少女来祈福的就更多了,也就做这么几天生意。” “是吗?”薛鹤拿起花灯打量,一盏荷花灯,没什么不同。 小商贩见状,连忙说道:“两位来一个不?我这儿的灯,遇上了大风大雨都不会打翻。祈福可灵了,若是求姻缘,那就更灵了。” 瞧那小商贩挤眉弄眼的模样,薛鹤抿抿嘴,扇子抵在唇边偷偷瞄了一眼雀榕,掏出钱准备买下。 雀榕阻拦他,说是这灯遇上风雨定然会翻的,找什么乐趣。 “图个好意头,祈福重在心意。”薛鹤乐呵呵地买了下来,还好奇地问雀榕,“这要怎么祈福?” 边上小商贩还问着,要不要写什么字,却被雀榕拦了下来。雀榕睨了他一眼,跟那小商贩借来了火折子。 二人到了定缘河旁,雀榕将火折子递给他,解释道:“点上花灯,放入河中便是了。” “哦?”薛鹤兴致冉冉,心中阴霾也一扫而光。他故意拿着火折子瞧了半天,“这个小木桶这要怎么点?不如我用法术点上?” “诶——”雀榕拦住他,然后拿过火折子打开,“这样就可以点了。” 薛鹤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打量着小郎君,故意道点不上去,“这似乎不太行?为何我总是点不上去?” “薛公子可真是个不食烟火的贵族子弟。”雀榕接过手,蹲在水边的衣摆已经被浸湿了。 薛鹤捧着那小荷花,眉眼都弯到一处一去了,“小郎君这么会照顾人,哪里需要我会什么?” 河水潺潺,平静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吹来的煦风暖了所有人的心尖儿。耳边上,有不少男男女女嬉笑怒骂的声音,各种打情骂俏,春色无边。 “咚——”地一声,雀榕手上的火折子掉到水里去。 “哎呀,糟了。”雀榕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火折子已经没了踪影,“这可如何还给人家?” 薛鹤低头笑了笑,一挥袖子,那火折子便从水里浮了上来。他拾起后,吹了一口气,这火折子又变得干干净净。 他点燃了荷花灯,将其放入水中去。 雀榕撇过头去,忽的瞧见边上有一盏花灯被雨水浸湿了,一直在岸边未曾飘出去。他拾起来,准备倒了里头的水,再重新放回河中。 刚把水倒出去,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榕一怔,“你看看这个。” “什么?”薛鹤凑过脑袋来瞧。 这灯已经坏了一半,里头写了两行字:不受人间苦,共享人间福。 落款名字是许来苏。 雀榕说道:“这话,许大哥也对我们说过。” 薛鹤拿过荷花灯,再仔细看看,似乎并无什么其他特别之处了,“或许前些日子他们来过这里?” 雀榕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去问问那小贩。” 二人拿着灯去问话了,语气和善,说这是自家的小妹,许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处遇到,便问问了他们的下落。 那小贩说:“这小姑娘瞧着十岁大,机灵可爱,是跟着她父母来的。这灯确实是我这里卖出去的,这字儿也是在我这儿写的。” “是什么时候来的?”雀榕问道。 小贩想了想,说:“也就五天前吧?” “你记得这么清楚?”薛鹤质疑道。 小贩说:“我记得那日也是下雨,来定缘河的人不多。雨特别大,我还摔了一跤。那小姑娘一直笑嘻嘻的,跟着父母出来玩,心中高兴吧。” 再问问其他,这小贩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眼下可以确定,许三一家三口来过这里。 “知道他们来过又如何?”薛鹤问雀榕。 雀榕垂着脑袋,发丝从他耳旁滑落,“我只是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何许大哥说他们将人带走的时候,他并不知情呢?既然不知情,为何不去找回来?他……” 细长的眉眼渐渐垂落,薛鹤没忍住,伸手撩起他的发丝。 雀榕一怔,撇过头去,纤长的指尖还落在他耳畔边,两人之间只有咫尺相隔。 “你继续说。”薛鹤神情淡定从容,似乎在做的事情并未太出格。 雀榕只是僵持了片刻,继续说话的时候,吱吱唔唔,一时不知从何继续说起,“许大哥……许大哥……” “嗯?”薛鹤为他挽好发丝,端正了青冠。 掩饰着心中的捣鼓声,雀榕转过身去,便往闹市方向走去,“我是在想,许大哥当真不知道吗?” “你是觉得,他原先是知道的,只是送走了许来苏之后,他又后悔了?”薛鹤猜测道。 雀榕点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他的表现,并不太像是完全不知情的。” 听他这么一说,薛鹤还是没有弄明白,他对许三并不了解,分析不出个大概。倒是小郎君,与他家相识应有数年,他的想法定然是没错的。 薛鹤还在思考这事儿,就听见小郎君又接着说:“而且苏大嫂也是,一直只躲在家中哭,也没见她闹上一句。若是自家女儿是被人强行带走的,这一家人似乎太过冷静了。我只知道,苏大嫂一直很疼爱来苏,不可能就这么被人带走却不吭声。” 薛鹤很少能听到小郎君能说这么多话正听着,就站在他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他。 小郎君思前想后,“这事儿,还得细细分析,不是这么简单的。” 想起沿路来的听闻,薛鹤忽然想到:“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来这龙女诞。据说这龙女诞是举办一整个月?” “好像是如此的。”雀榕瞻首,他摊开手,阳光穿过指缝,滑落在地,“这一整个雨季,都会在这里,这里的人非常重视。我以前也听说过,只是从未来这里看过。” “一整个雨季啊……”薛鹤盘算了一下,“每年如此?” “恩,每年如此。”雀榕道。 两人往前走去,拿了那许来苏的花灯便走了,不愿再此处逗留。定缘桥欢声笑语,他们却心中沉重。 “若是此事了了,小郎君想去做什么?”薛鹤问道。 “我只想,若是来苏没事便好了。”雀榕低头看着那盏花灯,嘴角满是苦味儿,“她那日来这里放花灯,心中还该多愉悦啊。” “我们先回去吧?”薛鹤提议道。 “回哪里?”雀榕问。 “回……”薛鹤又想起那个梦魇,不愿回花斋去,“去哪里都好。我听闻京中光景不错,小郎君可去见识过?” “我从未出过邺城。”低下头,雀榕喃喃道。 “如此甚好。”薛鹤心中雀跃。 “嗯?”他抬起头,心中不解。 薛鹤拉起他的手,说道:“天大地大,我也未曾去过,以后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一起去。” 明知道他做不到,雀榕还是被逗笑了,心中释怀了不少,却并未挣脱开手,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薛公子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薛鹤站到他面前来,信誓旦旦的模样,别提有多较真。 雀榕低头笑了笑,也不拆穿他什么了。天大地大,可薛公子偏偏生在天界。 不远处,一群拿着锄头的人朝着这里冲了过来。 薛鹤抬起头,见人群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怎么这么热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雀榕闻言也回过头去,端详片刻后,道:“这群人,好像就是朝着我们这方向来的……” 第35章 民众兴师动众,惊扰了路边的小摊贩。 这些人凶神恶煞,让薛鹤打了个激灵,竟又与梦中场景相重合了起来。可此次,带头那人虽也是个书生打扮,却并非是个弱书生,而是薛鹤的老熟人—— 衍鹿。 “这事儿可就糟了。”薛鹤看着衍鹿煽动这群愚民,便知道这梦中的事又要再发生一次了。 他可算知道为何梦中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原来是衍鹿在作祟。可眼下此地不宜动手,伤了这么多无辜百姓暂且不论,小郎君定然也会受伤。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想到这里,薛鹤拉起雀榕的手,对他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雀榕跟着他躲了起来。 二人躲躲闪闪,就听见外头有人喊着,说是有人见到了他们就在此处。众人寻找踪迹,便一路赶了过来。 跑了不远,好不容易躲到一堵墙后,雀榕问道:“这些人为何要抓我们?我们才进镇上不过个把时辰,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是哪里冒犯了他们?” “嘘——”薛鹤手指轻轻抵在他唇上,唇瓣柔软且湿润,脸颊通红的模样更为诱人。 小郎君一愣,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神更是无辜。 薛鹤吸了一口气,拉着他往另一头去,一边解释说道:“带头的那个小书生,是魔族的人,里面还有几个略懂皮毛的小道士。狼狈为奸,又有太多民众,我们不能硬来。” “好。”匆匆逃走,雀榕没有看清楚那人长相,什么也不问了,就跟着薛鹤先离开这里。 跑了几步,薛鹤驻足脚步,忽然说道:“我昨天,梦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样的太阳,一样的乞丐,还有被这群人追赶。我相信,这并不只是巧合。” “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雀榕问道。 薛鹤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转眼就瞧见有人大叫了一声,“这儿呢!人就在这儿!” “先躲起来。”薛鹤一把搂过他的肩膀,将人往后一带。 两人一个转身,躲到了一间房舍里。屋子不大,花木成堆,里头走出一位老者。 “你们是谁?”老者从里屋走了出来,步履蹒跚,走起路来并不轻松。 听到熟悉的声音,雀榕回过头一看,果真是熟人,心下松了一大口气,“是林伯啊……” 老者凑近瞧了瞧,左右打转,脸上满满笑意,“哟,是小雀儿呀!” 薛鹤在一旁不知所以,只发现这次竟歪打正着,这一闯就闯到熟人的屋子里去了。他看着雀榕,连忙询问:“这位是?” 雀榕给他介绍道:“这是林伯,就是我跟你讲过,那位养花的高人。” 薛鹤瞻首,忙着施礼,“林伯好,晚辈薛鹤。” 林伯走上前来,看着窗外有人群跑过,手上拿着锄头棍棒,看起来好不吓人,他关上了窗户,“他们是在找你们?” “是。”雀榕直接认了,直接把事情的缘由给说了。 林伯听了之后,亲自把门锁好了,将人带进屋去,说:“这群人,向来最会闹事,听说是镇上出了名的难搞,一群莽夫。老朽自然是信你们。” 薛鹤不知如何开口,就见小郎君点点头,虽也没有多说什么,可见了人眼睛都有些发亮,想来心中是高兴的。 跟林伯寒暄慰问了两集,雀榕又兴致了起来,连连说道:“薛公子家中,有一株顶级的血心昙。血心昙百年难见,叶难养,花更难养。这转眼到了花季却频频花叶垂垂不兴,晚辈实在不敢胡乱糟蹋。前些日子正想带薛公子来请教请教余伯。” 薛鹤也跟着吹捧,连声应和,“是是是,晚辈不识货,白白糟蹋了那定好的花苗,如今这花顽强地竟要开了,多亏小……雀榕公子提点,想来请教前辈。” 话语斯文有礼,林伯撇过头,瞧着这人衣冠楚楚,面容端正,心中并未生厌,连忙将他扶起,“薛公子多礼了,老朽哪里是什么高人,就一个种花种草的老汉罢了。” “林伯过谦了。”薛鹤笑道。 “我听闻林伯搬出了余江村,为何到这里来了?”雀榕心中疑惑。余江村离缘定镇并不远,搬来搬去反而麻烦。那些早早搬离余江村的人,那都是迁到外城去了,鲜少还有在邺城里头打转的。 林伯知道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 雀榕将他扶到一旁桌椅上坐下,只听林伯怏怏不快,心中很是烦恼。 “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薛鹤替他问出了口。 林伯与雀榕投缘,两人住得远,可也算是忘年交。就在前两年,林伯身子健朗,还经常到花斋坐坐。可如今一看,只是短短几月不见,好似一夜沧桑。 “也不瞒你。”林伯看着雀榕,说道,“老朽搬出余江村,确实有事。” “是因为这阵子的大雨?”薛鹤问道。 雀榕也劝道:“林伯不必担心,余江村的传闻我们也听说过,只是寻常雨季罢了。” 林伯却不以为然,“这并非寻常的雨季,小雀儿你在邺城住了这么久,何时见过这般大雨的?” 这一问,把雀榕问懵了,薛鹤转头看他,雀榕也忽然沉默不语。 林伯又说:“天灾也好,人祸也罢了,这些人造什么孽啊!” 雀榕听出他话中意思,想是林伯可能知情,便问道:“您可是说‘龙女’的事?” 林伯一怔,吱吱唔唔,又觉得瞒不下去,“有些话,如若现在不说出来,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那个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人敢说这些话的,老朽也不清楚了。” “是什么话?”薛鹤嗅出了端倪,“林伯应当是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老朽知道,老朽清清楚楚。”林伯垂下头,双手握着雀榕,他膝下无子,是把雀榕当成自己的儿子对待的。久久知道,他只是念叨着“知道”、“清楚”,可是终究没有再往后说上半句话。 雀榕察觉到他脸上那不自然的模样,还有紧握的双手一些颤抖,他劝道:“林伯若是感觉为难,不必开口。” 林伯摇摇头,“不为难,有些话就得说出来,憋着一口气,带到棺材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去也不安心。两位公子若是感兴趣,不妨老朽讲给二位听。” 说起十年前,那时也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连绵大雨,下得昏天暗地,不分昼夜。余江村的村民为了营生,还是日作捕鱼,这事情就发生在这里。 那日在捕鱼档口,他们遇到了一个孩子,便将那孩子捡了回去,放在村长家中。后来村里其他人听说了,陆陆续续赶来,这时候就有人提起“山神祭”的事情,村中并没有人家愿意出自己家的孩子,于是又有人提议将那孩子送过去。 村长不同意,那些人就接连着来。没过几天,那孩子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事儿,打算逃跑。可刚跑没多远,就被人抓住了,村民将他捆了起来,关在鱼篓里。第二天大伙儿商量把人送过去的时候,那孩子脑袋上长了一个角出来,浑身皮肤带着金色的鱼纹,像是生了病。 那时候,就有人说他是妖怪。 “村长阻止了吗?”薛鹤忽然问道。 林伯看了他一眼,又是连续几声叹气,“那时候,村长不知道怎么就病了,一病不起。” 这话跟季大夫说的一样,薛鹤瞧了一眼小郎君,他还在若有所思。或者这两日来,所有线索其实都明明白白的,只要串到一起,就什么都能说明白了。 “是被下了毒。”雀榕忽然说道。 林伯也是一愣,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一直在怂恿‘山神祭’的人,对村长下了毒,因为他不同意。”雀榕说道,“所以他又故意对村民说那人是妖怪,说他害了村长。” 林伯点点头。 薛鹤倒是有一些诧异,没想到小郎君竟会察觉到这里,便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雀榕抬起头,看着他说:“村长既然病了,季老大夫却没有医治村长,你不觉得奇怪吗?回来不久后,季老大夫也病了。他们应该是村长最反对将那个孩子做祭品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林伯没有辩驳,他默认了,“这事儿本应该是余江村的秘密。那孩子被当成了妖怪,拔去了角,捆在山洞里。他们请来了灵溪道长,做了个法阵,说是把那妖怪困在里面。” “灵溪道长?”薛鹤没有下凡过,自然不知道凡间琐事,也是确确实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号,可是总觉得似乎很熟悉。 灵溪,似乎从哪儿听说过。 雀榕也想了想,一时竟然也不曾耳闻。 林伯解释说:“那时候我也好奇,跟着过去瞧了瞧。那个灵溪道长,当真又不少能耐。他就这么一挥手,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符这么一贴,那妖怪就真出不来了。” 薛鹤心中隐隐揣测,这孩子是龙族,岂是凡人区区几道符就真能困住的? “后来呢?”雀榕问道。 林伯说:“后来,风停了,雨也停了。余江村一片太平,可村长死了。后来有人把这事儿传到缘定镇来,这儿的镇长说那可能是龙女,海边捡回来的,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这样对待,让他们放人。那些人根本不听,两个地方起了冲突。再后来没过几天,邺城一场瘟疫,孩童死伤无数,却只有余江村避免了。” “如此说来,在下心中有一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薛鹤道。 “但说无妨。”林伯说。 薛鹤拧眉,细细回想,“林伯您说偷偷去见过,不知是否还记得那龙女长什么模样?” 林伯沉吟片刻,“那龙女,并非是个女娃……” 见薛鹤听闻此话并无什么惊讶神色,雀榕诧异问道:“这是何意?” 薛鹤心中困惑得以解释,回他道:“你可还记得,我们见到江儿时,我说了什么?” 雀榕回想,“你说‘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似得’……”他恍然大悟,抬头看着薛鹤,“你的意思是……” 薛鹤瞻首,接下来的话,不必明说:“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若是长得水灵一些,也难免认错。我也是在那龙女诞上才明白的,若是如此,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话音至此,屋外传来重重砸门声响。 “开门啊——” “快开门!” “快把人交出来!” “把妖怪交出来!” “快点交出来!” 屋外吵吵嚷嚷,站满了人,随着一声声的叫喊,左邻右舍围观的人更多了。 第36章 吵吵嚷嚷的外头聚集了不少人群,此情此景,薛鹤再熟悉不过。他本想夺门而出,却心生顾虑,回头看了雀榕一眼。 林伯看出他的顾虑,可门外如此叫嚣,不时他们自会破门而入。他瞧着这两个小伙子,对薛鹤说道:“你护着小雀儿,老朽去赶走他们。” 雀榕再想阻拦,只见林伯已经出门而去,他再想去,却被薛鹤拦了下来。 “这群人怕是不对付,不能让林伯只身一人在外头。”雀榕急切切道,伸手势要开门。 薛鹤将他拉回去。 雀榕万分不解地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林伯会有危险。” “你不能出去。”紧握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水,薛鹤不由得心头一紧,声音低落,近乎哀求,“不要出去。” 手心渐渐汇聚灵力,却越发不能集中,薛鹤从未如此感到无力。 不要出去,我怕我护不了你。 “……”雀榕只觉得他神情有些不对劲,他低下头,低声道:“你,是不是梦到我出去后就死了?” 两人相视无语,即使薛鹤不开口,雀榕也已经猜到了答案。 此时屋外动静更大,只听见“嘭”地一声,大门被砸开。薛鹤回过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去,却见林伯倒地不起。 雀榕吓得连忙上去扶起林伯,却见林伯忽然口吐鲜血,还未等他说上一句话,当场咽气。 薛鹤抬起头时,破门而入的却不是衍鹿,而是那群民众。随后,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提袖进屋。 “果然是你。”虽形体变化,可还叫薛鹤一眼便认了出来,“看来你已经恢复了不少灵力。” 闻其声,雀榕连忙抬起头,只见那少年面若冠玉,仪表堂堂,神情仍有几分熟悉模样,“江儿……” “在下敖江,之前承蒙照顾,先谢过二位。”那少年揖手鞠躬,罢了,他起身,唇齿之间带几分寒意,“在下警告过二位莫要插手此事,你们执迷不悟,就别怪我无情了。” 敖江心中仇恨,薛鹤自然可以理解,可为何他要让小郎君如此受一番苦?又为何,偏偏是他? “你既然已经出来了,许来苏也做了你的替死鬼,为何又要带他走?”薛鹤走上前去,一把将雀榕护在身后。 敖江上前了一步,他淡淡回道:“有人要他。” “你与衍鹿有交易?”薛鹤拧眉。 敖江不置可否,“他助我离开城阳山,我把人给他。” “与魔为伍,你这是自掘坟墓。”薛鹤怒视着他,“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凡人,你们如此用心究竟想做什么?更何况,可是他把你从余江捡回去让人照顾你的,你竟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敖江摇摇头,不太赞同他的话,“我警告过你们多次,是你们执迷不悟非要管这事儿。世人多愚昧,竟把神龙当作妖怪,我何尝不无辜?” 薛鹤见他听不进半句,在他一步步逼近之后,将雀榕紧紧护在身后,手中金扇瞬间化剑。 敖江盯着他手中金风剑怔了片刻,面色越发寒意,“灵溪在哪儿?!” “什么?”薛鹤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人。 敖江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手上剑就是他的,他人到底在哪里!” “什么!”薛鹤忽然震惊在他话语之中,他看着金风剑,紧握的手忽然有些颤动,这柄剑,是几年前他在瑶池宴上获取。虽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可断定这是仙家宝物。 灵溪,竟然是天界的人! “他不在这儿,按照计划行事,我自有办法让他现身。” 声音从薛鹤身后响起,他回过头,这张脸真让他恨不得伸手去撕破他,“衍鹿!” “好久不见了,薛鹤。”衍鹿灿然一笑,真像是见了关系要好的老相识一般,还不忘提到,“若不是你,我还当真逃不出天牢,亦不能像如今这般恢复这么快,还真是承了你的恩。” 雀榕身后一阵凉意,转过头去,一下子被打晕在地。 薛鹤见状,慌忙上前,正准备带人走,却被衍鹿抢先一步将人分开。薛鹤怒视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衍鹿抿着嘴,眉眼舒展,甚至有几分俏皮的模样,“当年你的父亲云衡星君何等威武,你未曾亲眼所见,我便想让你亲身感受一下当年那番壮烈的场景,让你也感受一下失去亲人和爱人的滋味。” 薛鹤气愤不已,冲上前去,敖江直接出手,将薛鹤拦了下来。两人动起手来,敖江身手灵活,处处压制他。 衍鹿转过身去,将地上的雀榕一把抱起。 薛鹤见状,双眼赤红,怒道:“你放开他!” 闻言,衍鹿回过头,冲着他一笑,转身抱着人朝着人群走去。 “衍鹿!”薛鹤怒不可遏,根本无心顾着敖江,直接冲上去,可敖江转眼就挡在了他的面前,薛鹤直接提剑而起,一把朝着敖江砍去,一边斥骂,“给我滚!” 敖江一个转身回避,与那剑气擦脸而过,落了一缕丝发。 长发落地,薛鹤毫不留情,又是举剑挥去。剑风凌冽,一挥而就,令敖江根本无处闪躲。敖江无言以对,索性伸手一把抓住金风剑剑刃抵挡,连连退步,脚下砖碎地裂,尘土飞扬。 敖江一个转身,不顾那满手鲜血,一抓薛鹤的手,紧握住剑柄。即使隔着薛鹤的手掌,敖江依旧能感受到那剑柄传来的炽热,这并非是金风剑常态。他拧起眉,一把摁住薛鹤,让其不得前进。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薛鹤瞋目切齿,恨不得将这些碍事之人撕碎。 敖江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伤害薛鹤的意思,却偏偏只是拼尽全力地拦住他,“这个人,我们必须带走。” 薛鹤抬起头时,就见那毫无知觉的小郎君已经在自己面前被带走。 就在这一招一式之间,衍鹿已经将人带出门。 薛鹤心中怒火更甚,被死死遏制行动无法动弹,只好举起左手,以血画符,准备拼死一搏。他推开敖江,毫无理智地冲上去。 转眼,敖江自知控制不住,化身巨龙朝他怒吼而去。转而直接一个甩尾将薛鹤卷起,朝着屋顶冲了出去。 · “嘶——” 江水涛涛在耳畔作响,薛鹤醒来之时,头还是有些晕沉沉的。今日的江边不同那日风景,阳光刺眼,江面依旧还是波涛汹涌的模样。 又是梦吗? 薛鹤支撑起身子,掌心被按压在砂砾上隐隐作痛。他抬起手,看自己被剑柄灼伤的痕迹,心中忽然一落,“不是梦……” “不是。”身旁传来敖江的声音。 薛鹤撇过头去,咬着牙站起身来,也不知被他耗了多久,可再不去,小郎君的性命真的要保不住了。 “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找到了又能如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敖江没又阻止他起来。 薛鹤迟疑了一下,起身道:“只要想找,我总能找到的。” “他可耗不住多久了。”望着眼前的碧水蓝天,敖江坐了下来,“曾经我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大,水也比这里要清澈许多,我想回去。” 话至此,薛鹤明白,衍鹿这是要拿小郎君解阵,“为何一定要是他?” “想必你也知道,此人命格极致阴寒。”敖江没有继续说下去。 薛鹤一怔。 敖江轻笑一声,“他在城阳山龙女洞里。” 薛鹤一阵无言,诸多不愿的猜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揭露。他闭上眼,不能再想这么多,再多停留片刻,小郎君就多一分危险。 龙女洞,里头举着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四面的壁画,四下阴暗的山洞里宛若白昼。 薛鹤现身时,立在祭台之上,而身侧小郎君就被捆在木柱之上,还未清醒。他转过身举起金风剑朝那木柱上的绑绳砍去,却被一下子弹开。 “结界?”薛鹤转过头去,果真看到衍鹿站在台下。 他回过头,再一次紧握金风剑朝着那结界横劈而去。结界震动,一道白光炸裂四周,山洞颤抖,数十人群参差不齐地倒下。火把落在地上滚落,火光被粘在了地面上。 “你还是来了。”在众人倒地群中,唯独衍鹿一人傲立其中,纹丝不动。他抬眼走上前,手持火光步步走来。 薛鹤提起金风剑朝着衍鹿劈去,地上尘烟四起,随着剑风席卷而去,“快把人放了!” 衍鹿侧身一躲,被伤了手臂,他却毫不在意,冷笑道:“薛鹤你好威武啊,到底是云衡星君家的人,这脾气够大的呀!这才刚开始呢……” 转眼一团黑雾猛然涌起,将薛鹤团团围住。 挥手拨开雾气,薛鹤却见一张衍鹿的脸赫然在自己面前,随即趁之不备,被他一掌拍在胸前。薛鹤踉踉跄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连忙将金风剑插在地上,这才抵住退势。 衍鹿出手极重,虽没要了薛鹤的命,可也令其重伤不已。薛鹤心口一阵撕裂之痛,嘴角一股咸腥之味。金风剑威力极大,此时薛鹤才察觉到自己右手已经被烧得更为严重。 见此状,衍鹿笑道:“你的法术果真被封住了,方才那区区一条小龙就把你打成这样。” 薛鹤拭去嘴角鲜血,站了起来,“你引我进邺城却不杀我,到底还想做什么?” “你就乖乖待在那边,看看我还想做什么。”话音落,衍鹿一把将手中的火把丢向结界另一处。 “不要——!”薛鹤惊呼,见那木架被点燃,逐渐烧了起来。 第37章 火光有冲天之势,在屏障之中愈演愈烈,木架枯枝一点即燃,不可收拾。 薛鹤冲上前去,忽的被衍鹿一把钳制琵琶骨,动弹不得。薛鹤右手伤痕累累,却依旧咬着牙举起金风剑朝着衍鹿挥去。 这样毫无章 法的攻击只是带着薛鹤的怒意,对衍鹿并没太大威胁,转眼就被他轻巧避开。 “你这么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想救谁?”衍鹿冷嘲热讽,毫不留情地抓住他那挥过来手,重重往后推去,砸在墙上。 薛鹤背后受力,低喘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下凡之后法术就受到了邺城地界的影响,在第一次化出金风剑时,他便知道自己如今根本控制不住金风剑。哪里料到,他如今竟会受限于此。 薛鹤懒得跟他废话,奋力推开,意念控剑。他紧闭双眼,手上青筋暴起,额上冷汗直落。就在一瞬间,金风剑化形数把,朝着衍鹿而去。 这一招看得衍鹿也惊了,被追赶地连连退步,这剑招招狠毒,直迫人来,“没想到你竟会为他要以命相搏。” “再挡我,杀你了!”薛鹤咬紧牙关,双手已有些颤动。如此消耗神力,根本不是他眼下能承受得住的。 炽热的大火愈发灼人,山洞被火光照地通红。薛鹤负伤往结界走去,步子已有些晃晃悠悠,热浪袭来,视野渐渐模糊。 转眼,一个红色身影忽然蹿出,直接将薛鹤扑倒在地上。 薛鹤睁开眼,正是许来苏。 许来苏面目狰狞,神情有些失控。 薛鹤再去抵挡,与之过了两招之后,见她还不死心,直接扑上来。她手中紧握红绳万千,将他缠绕。薛鹤再次挣脱,却发现绳上有禁术,还是专门克制他们仙门之人的,眼下半点法力都施展不出。 许来苏被控制住了! “衍鹿!”薛鹤愤愤怒吼,双手被捆绑,红绳切皮入骨,鲜血直流。 来不及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衍鹿从他身侧走来,袖子被金风剑割破了,他毫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似无事发生一般,他笑道:“怎么样?离这么近却救不了人,不好受吧?” 薛鹤再次想挣脱,却被衍鹿擒在地上不能动弹。他抬起头,看着那柱子上被捆着的小郎君。层层烈火,仿佛能灼烧世间一切。 生死录上,又添一缕新魂。 “哈哈哈哈哈哈……”薛鹤忽然嗤笑,不挣扎了,“生死有命,就是这样的吗?” “嘭——” 一声巨响,山洞摇摇晃晃,山洞口忽然被炸开。尘土飞扬,金光照入山洞,大风吹得火光摇摇曳曳。 薛鹤倒在地上,就见那洞口金光下,一青衣男子款款而来。再后面,还有薛言、杨青枫,就连柳月城也来了。 可来了又能如何呢? “方知云?!”衍鹿眉头微蹙,见势头不对,转身一挥,带着许来苏直接逃跑。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薛言见状,小腿跑得比谁都快,连忙上前去扶气薛鹤,一边泪眼汪汪地伸手去解开被已被血水浸湿的红绳缕缕,“小主子,你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柳月城也上前去,探看薛鹤伤势。他本就修的医家仙术,天命难违不可做起死回生之法,可把薛鹤那没断气的小命捡回来,他还是有这本事的。 薛鹤推开他,望着不远处那还在燃烧的烈火,“救他……” 柳月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若是让义父知晓你如此糟蹋自己,定然打断你的腿,让你不敢再下凡来!” 骂归骂,柳月城还是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了。 大火已经被杨青枫扑灭,焦灼的气息令人作恶。柳月城走上前,见杨青枫到木架前直接掰断了架子,将那被捆绑的少年解救下来,将自己外套脱下为他披上,“兄长,我们该回去了。”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杨青枫纵容自己如此不分尊卑,得寸进尺。 可也唯有这次,往后余生,他再也不能如此。 身后的木架已被烧成灰炭,穿着仙家的履鞋踩在这地面上都让人觉得有些烫脚,柳月城见那少年双手有些被绳子捆绑的痕迹。面如桃李,肤若凝脂,浑身干干净净,只是原本那身上的衣物却已经被烧得七零八落。 “我来看看他的伤势。”他上前去。 “不必了。”杨青枫怒瞪着他,那双如狼似虎的眼神凶悍无比,根本不让人靠近,“我家主人与薛公子缘尽了,到此为止吧。此后,你们仙家莫要再来招惹了。” “什么?……咳咳……”薛鹤闻言坐起身来,欲站起,口吐鲜血,他双手支撑在地,血流不止,“你说什么!” “小主子,你别再糟蹋自己了!”薛言看着那双血淋淋的手,急得快哭了。 方知云站在边上,也阻止薛鹤再起来,直接封住了他。 杨青枫将雀榕背了起来,再次瞪着薛鹤,什么话也不说后,他将人直接带走了。 薛鹤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双仇恨的眼睛,他原本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啊,一动不动地在他面前死去了。静谧的脸颊不含风霜,亦如初见时那般璀璨。 想至此,眼眶滚烫。 “他死了……”薛鹤喃喃低语。 方知云实在没见过薛鹤如此狼狈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蹲下身为他解开封印,一边说道:“他是冥王。” “冥王活了,可我的小郎君,他死了……”薛鹤低下头,只觉得胸口忽然喘不上气,“咳咳——” 柳月城折回,蹲在薛鹤面前查看他的症状。 “你这双手是不打算要了吗?”柳月城黑着脸,手中化出一团白光。白光在薛鹤手臂游走,擦去了鲜血,伤口渐渐恢复。 薛鹤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神呆滞。 “严重吗?”方知云担忧问道。 “皮外伤倒是没什么,可他的灵力被封住了。”柳月城回道。 “当真?”方知云不解地看着他。 谁会如此行事?封住他灵力,无疑吃力不讨好。若是敌人,倒不如一剑杀了来得更加痛苦。 这一声质疑让柳月城慢慢不服气,“我是谁?我可是医仙柳月城!你修的并非医道,拿什么质疑我的判断!” “是是是,我的医仙柳公子。”方知云见他炸毛,连连赔不是,抬起头观望四周石壁山窟,此处除了衍鹿并无其他魔气,“那小魔王没这本事,先把他带回去我再去查此事。” 众人将薛鹤扶起,回了邺城薛宅。 · 薛鹤被带回去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待他睁开眼睛时,屋外又是一场连绵不绝的倾盆大雨。 薛言就靠在床上,见有了动静,欣喜不已,“小主子你可算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薛鹤从床榻上坐起,这屋子还是他在邺城的屋子,可自己为何觉得如此陌生。 柳月城走上前,斜视了他一眼,“你怎么了?你差点把命给丢了!” 闻言低下头,薛鹤看着自己的双手,伤势已经被柳月城处理过了,看不出半点痕迹。可他稍稍一动,疼痛刺骨,令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嘶——” 薛鹤拧起了眉头,让一旁的薛言看了更委屈,泪眼汪汪地上去连忙扶着,“我的小主子啊,你可是昏过去一天一夜了,这是受了多大的罪。你这么怕疼的一个人,这断经碎骨的滋味怎么受得住啊!” 薛鹤揉揉手,却不在意,“哪有这么严重,不都好了嘛……” “好你个屁!”柳月城气地举起了拳头,想扑上去。 方知云连忙上前拦住着一副满脸写着想动手的柳月城,好言相劝,“行了行了,别说他了。” 柳月城收了手,只得瞪了他一眼,“就你护着他!” 方知云耸耸肩,一时无言相对。 听不进他们两人争吵的薛鹤望着自己的手发呆,痴了许久,片刻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柳月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人家比你好着呢。” 薛鹤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法力被封之事,自己清楚?”方知云忽然提及此事。 薛鹤望着手上,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他闭上眼睛尝试运气,却觉得心脉并不畅通,与衍鹿交手之后,似乎更难行动了。 方知云见他不说话,便猜到了,“你知道这事?” “嗯,知道。”薛鹤喘了口气,不再挣扎,他收回神,调养内息。 “是何人所为?”柳月城急切问道。这薛鹤虽不是什么名声大噪、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有万千功德在身的仙家,可毕竟是仙门之人。 缓缓抬起头,薛鹤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暗沉了几分。 三人对峙,方柳二人皆在等薛鹤开口,可薛鹤他却只字不语。薛言在一旁思前想后,虽两位公子也在,却还是忍不住提醒薛鹤,“小主子,星君要下凡了。” 薛鹤一怔:“这……” 不顾身上还有伤,薛鹤站起身来,二话不说拿了边上的衣服穿上。 方知云见他急急忙忙,不解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柳月城了然,冷嘲道:“他是要去送死。” “不去不行,我要再见他一次。”拿了衣服,薛鹤穿好鞋子,踉踉跄跄地一边套上衣衫,手忙脚乱。 方知云摇摇头,也不拦着,打趣道:“向来没心没肺的薛鹤,居然动情了,可真是有趣。” 薛鹤回过头看他一眼,兀自穿戴好,急急忙忙往外走去。 柳月城急了,问方知云,“你怎么也不拦着他!” “这——”方知云私心根本不想阻拦,却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怎么拦得住?” 柳月城不管他,冲上前,却被身边的方知云一把拽住。他面色微微一沉,不解地反问他,“你不拦还不让我拦?” “他的心都不在这里,留副躯壳有什么用。”方知云道。 柳月城皱着眉,“你还真让他去送死?义父若是见不到他,我没办法交代。” “让他走吧。”方知云说。 “……”柳月城站在原地不动,渐渐收了手。 方知云见他松手,一把上前搂住他肩膀,将人往里头带,“管他去死呢!来来来,前些日子我在城中找到不少美酒。想来柳公子会喜欢,不妨同在下一起去品品。” “你先把手拿开……”柳月城黑着个脸说道。 方知云毫不在意,就一个劲儿搂得更紧,“我跟你说啊,这酒,那是天上瑶池也绝无仅有的。” 柳月城:“……” 第38章 见一面,至少一定要再见他一次。 能亲眼见见他,确定他安然无恙就好。 薛鹤满脑子都只抱着这样的想法,拖着重伤的身子往花斋走去。 大雨滂沱,薛言站在他身旁一边为他打伞。薛鹤不让他扶,可走起路来已经有些吃力了。他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外伤,却自知早已伤入骨髓。与衍鹿一战之后,本来就日渐虚弱的法力,现在全无。 薛言看在眼里,心疼极了。这才下凡多久,堂堂天界万人仪表的星君之子,那福泽深厚的仙门后人,居然落得如此狼狈。 “小主子若是见了人,还能说些什么?”薛言问道。 薛鹤微微一怔。 见了人还能说些什么? 这是薛鹤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他止住脚步,狂风夹杂着大雨,丝丝腥味入鼻。他这次去见的那张脸依旧,可人却不是了。他现在只能见到冥王,那来时天地颤动、万鬼朝拜的冥王。 对着这样的冥王,他还能说些什么? 薛言一直在薛鹤边上伺候,只是这么一怔,他就看出了薛鹤心中困惑,忍不住说道:“是小的多嘴,小的说话小主子从未听过,可那是冥王。” “或许你说得对。”薛鹤抬起头来,瞳孔紧缩,“可我就是想再见见他。” 薛言低着头,不说话。 薛鹤说:“你去让方知云带你走,别跟着我了。” 想来贪生怕死的薛言忽然不乐意了,倔强地不肯动,“我不走,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听,那你的话我也不想听。” “你!”薛鹤一愣,没想到向来听话的薛言竟如此说话,“你这是不要命了吗?你知道被抓回去是何等下场?” “放走囚牢中人,私自下凡,两罪一并,当受天雷鞭挞之刑。小的知道,小的清清楚楚。”薛言认认真真地回答,还倔道,“当初答应随小主子下凡,不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了吗?” “你要自由身,我给你。”眼下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脱离了薛鹤的掌控,他实在不想再把薛言搭进去,伸手抓住薛言的手,直接一股气力一掌打入他的心脉,“你任务已经完成,不必跟随我。” 薛言连连退步,握着伞的手颤抖地掉落在地。他半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忽的,浑身一阵刺痛,而后又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修为不高,抬起手再运作之时,发现自己灵力只要稍稍运作一次便会逐渐消散。 “小主子……?”薛言不解地看着他,“小主子在这种时候废了我的灵根,就是想赶我走吗?” “你留下只会小命不保。”薛鹤冷着脸,不忍再看他。 大雨落在脸颊,二人伫立雨中浑身湿透。 薛言站起身,虽被废了灵根,可到底法力还未完全消散,这足矣让他再撑一段时间。他起身执着伞,走向薛鹤,为他撑伞,执意道:“既然我如今自由身,那我爱在哪里便在哪里。我不走,哪里也不去。” “糊涂!”薛鹤骂道。 不远处就是花斋了,门口绿影葱葱,景物依旧。 雨水将下摆溅地湿透,薛鹤再往前走,越靠近一分,他越是心生胆怯,仿佛脚下千斤重。 抬起手摸着被寒风吹透的竹门,冰若刺骨。屋里头是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薛鹤驻足门口却并未迟疑太久,他还是推开了门。 花斋内无一人,里屋大门敞开。薛鹤知道小郎君不喜他进后院,便止住了脚步。 忽的,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冥王在人界数年,日日饱受朝阳烈日之苦,损坏元神,虚弱至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此。如今我主不再限制与肉身之中,请我主夺回阴眼,救我冥界众生。” 闻其声,薛鹤一愣,这声音似乎与余伯有些相似。再看那人脸,是一少年模样。他抬起头,见屋内一白色身影卧在靠椅之上,望着天际。 薛鹤心中欣喜,虽知道他会没事,可还是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我自有办法,让你们别在插手。当初你们在陈府的所作所为,难道要我一起论罪吗?”雀榕清清冷冷,透过寒风没了温度。 “属下愿意领罪,可阴眼必须回我冥界!”那人执意道。 雀榕拍椅站起身来,怒斥道:“厉寒洲,你好大的胆子!” 寒气刺骨,随那人而来,厉寒洲跪在地上却依旧坚守,“属下乃十殿阎王之一,责任重大,不得不大胆行事。我等请冥王归位。” 雀榕叹了一口气,虚弱地有些不真实,“我不想回去。” 厉寒洲再次重复:“请冥王归位!” 雀榕实在无心与他盘旋,转过身朝他袖子一挥,转眼厉寒洲便没了踪迹。 见此等形势,薛鹤忽然觉得双脚吃力,有些迈不开步子。我的小郎君,这声音还是我的小郎君,这脸也是,这性子也是。 见人走后,一旁一同在屋内的杨青枫也单膝跪了下来。 雀榕怒气未消,见杨青枫也这般模样,不由地责问:“你也想逼我?” 杨青枫抬起眼注视着他,忠诚宣誓,“触不可及的冥王,高高在上的冥王,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碰您一根手指。我愿永远追随您,愿您重新自由。” 我愿永远追随您,愿您重新自由…… 雀榕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世间万物皆是罗网,何谈什么自由啊。 他低下头,言语之间温柔了几分,他知道杨青枫这是自责了,“敖江的事,不怪你。” 话音刚落,屋子忽然一阵摇晃。 薛言放下手中伞,连忙扶住薛鹤,投出了担忧的目光。 这熟悉的摇晃,是城阳山那边传来的。虽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可并非薛言心中顾虑。薛鹤安抚道:“不是他。” 里屋一阵摇晃之后,雀榕也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见到是薛鹤,脸上那一层冰霜瞬间消无。 “薛鹤?你没事吧?”雀榕走上前,嘴角微微扬起,只是浅浅一道,若是不留神,根本难以发现。 当时只是想着,见一次,再见他一眼就好。可如今这人到了自己眼前,看着他这张如沐春风的脸,这张他心心念念的脸,他忽然变得贪婪,变得不想离开了。 薛鹤好似松了一口气,还故意低下头打量着自己上下,神情也自然了不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是天界人人称好命的星君之子,是不可多得的仙门后人。” 雀榕垂眸嗤笑,眼中霎时多了几分柔情的模样,“是啊,你可是薛鹤呀——” 自吹自擂的薛鹤对自己说的话,向来厚脸皮,可被雀榕这么一说,不由得脸皮薄了几分,耳廓都快红得滴血了。他挠了挠耳朵,撇过头去,忽然又一阵地动山摇。 雀榕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薛鹤连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抓住他手臂时,发现他灵气并未恢复多少,“你的法力……” 他还是那般虚弱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甚。 雀榕察觉到薛鹤异样的目光,撇过头去不多做解释,却说:“城阳山有异象,我们得再过去一趟。” “……”薛鹤虽知道雀榕不想开口,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应了他,“那好,敖江的事情还未解决,若是放任他与衍鹿,恐怕会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大人——”听闻他们二人的谈话后,杨青枫也坐不住了,“属下请命一同前往。” 雀榕有所顾虑。 薛鹤自知自己法力已失了七七八八,若是动起手,自然不讨好。若是他出了事,那雀榕该如何是好。而敖江显然对杨青枫还有几分情面,若是杨青枫在,怎么都是好的。 想至此,便帮衬着杨青枫说话:“让他一起吧,想必皆时能帮上一二。” 杨青枫带上了,那薛言便更是一同前去了,“小主子,我也要一起。” “你可真是不想要命了?”薛鹤眼神怪异,向来贪生怕死的薛言怎么如今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着他去送死呢? “命是要的,可小主子不能再受伤了。”薛言说。 于是,四人同行,一起前往城阳山。 天下大雨,众人才刚到城阳山下,薛鹤举起手中金扇一点,直接破结界而入。 靠近城阳山之后,这山中震动比邺城里头更为显然,也更加频繁至极。脚踩土地之后,几乎就是那小幅度的摇摇晃晃。这四周空气中弥漫的腥土气夹杂着山中的血腥味儿,着实让人闻着难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一股作恶的气息几乎快涌出喉结。 薛言一个没忍住,直接靠在边上的树吐了出来。 “呕——”一倾而出,薛言将吸进去那股味道吐出去之后,觉得身心都舒畅了不少。 待他挺起身来,刚吸了一口气,又趴了下去将腹部那仅存不多的食物全吐了出来,“呕……” 吐完之后,薛言脸色苍白,对着薛鹤连连摇手,“小主子,我不行了。我胃里就剩那股苦汁儿,再吐下去也没东西吐了。” “这气味确实有些奇怪,你别再上前了。”薛鹤说道。 薛鹤刚说完,薛言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又趴回树上吐了。 薛鹤无奈摇摇头,自己闻着这味道也不舒服,可定力却比薛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言要好得多。再看看雀榕,他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就连一旁的杨青枫也反应如常。 “这是怎么回事?”薛鹤问道。 雀榕蹲下手,将手覆在地面,闭眼感受。 山中震荡不止,众人踩着地面上都觉得有些立定不能。得亏几人也都算有些定力,见了如此场景并未惊慌。 “是山洞方向,山中之灵似乎都跑向了那个方向。”雀榕脸色微凝,“死伤之数一直在增加,好似有人在那边开坛。” “走,去看看。”倒吸一口凉气,薛鹤直起身来对薛言说道,“你不要再过去了,就在这里等我传讯。” 薛言有心无力啊,都跟到了这里,可奈何自己灵根已被除去,法力也逐渐在一点点散去,如今一个凡人之躯,哪里受得住这般折腾的。他委屈,但是又无能为力,“那小主子自己可千万要小心。” “嗯。”薛鹤点点头,走到薛言身边,将自己仅剩不多的法力渡到他身上去。 薛言一惊,连忙往后退一步,“小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你的灵根被我废了,若是遇上危险我保不了你,你自己小心。”薛鹤说完,看了薛言一眼,转头走了。 薛言一时无言,他当然知道薛鹤为何要这么做,可是他跟过来也不是为了给他的小主子惹麻烦的。如今才刚上城阳山,他就这般模样,着实懊恼不已。 如今必须尽快将还未散去的法力集中起来,熬过这次也行。 看着薛鹤渐渐远行,薛言坐下身来开始打坐。 第39章 薛鹤、雀榕和杨青枫三人察觉山洞异象,直奔那龙女洞而去。 山洞口如今有不少生灵正在靠近,一个个前赴后继进了山洞。地上还残留那日的红布黄纸,被雨水打得残破不堪,浸在鲜红的小水坑里。那一排排点在洞口的红蜡,如今已不知身处何方。 “山中戾气慎重,当心。”雀榕看着薛鹤,提醒道。 薛鹤点点头,自然知道这话是特地说给他听的。他们二人来自地府深渊,哪里会怕什么戾气。也只有他,不曾受过磨炼,不曾受过天劫,对戾气抵抗能力有限。 可即便如此,他当是更要小心。 “你可准备好了?”薛鹤问他。 雀榕望着山洞里头,再次到这山洞口,他该是如何的心情。两次来都是以凡人之躯,如今他是冥界之主,在旁人看来,收拾那区区小龙应是自不在话下,可他也有他的苦处。 “进去罢。”雀榕提起衣摆,与那众生灵一并进入山洞之中。 洞内红光四溢,惨叫连连,里头发出阵阵血腥味,着实比外头气味更令人头皮发麻。只见祭台之上多出了一个铜鼎,许来苏沉在鼎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浑身浴血,脸色青白一片。 衍鹿站在祭台中央施展浑身解数对那大鼎发功,吸食着那些山灵的精魄修为,将他们化为自己身上能量,再转化渡到许来苏身上。他脸上笑容森森,面色比那万丈修罗更为可怖。 而敖江只是在一旁打坐休息,有些袖手旁观的意思。 薛鹤观望四周,这诸多生灵皆受感召而来,进了山洞之中后便失去了大部分意识。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傀儡,这里哪儿还是人间? 三人随着山中生灵一起进入,掩藏了自己的气息,动静极小,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又是邪门歪道的把戏。”薛鹤无奈却不能上前。 雀榕见许来苏被囚在鼎中,毫无反应,也想救人,“这样下去,许来苏真的要被折磨死了。” “有什么办法吗?”薛鹤回过头去,见雀榕脸色苍白骇人。 “先去引开衍鹿,不必与他纠缠,我有办法对付敖江。”雀榕沉沉道,“这事逆天道人伦,若是让他们成功,许来苏就要成魔了。” 两人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山洞里惨叫声一潮接一潮,将他们掩饰地极好。 就在此时,边上忽然冲出来一个身影,一下子抓住雀榕。 雀榕先是感觉身子忽然被抓住,便察觉到不妙,正想动手,眼前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人是那日将他们带到这龙女洞的山灵。 那日他身受重伤,便躲回了山中修养。看他这副模样,这些日子来他并未恢复多少。他道行尚浅,已难以维持人形。 “你怎么会到这里?”雀榕收回掌中力气。 薛鹤往前跨上一步,挡在雀榕身前护着。如今,万事皆要步步为营,他赌不起了。 杨青枫见这人对雀榕不敬,冷着脸把他拎到一旁。 那山灵缩着脖子坐在了地上,盘腿抱着,战战兢兢,“自上次回去之后,我就躲到了山顶修炼。我是被山中震动晃醒的,醒来之后发现同伴们和长老都神色怪异。我喊他们,他们也不听,全前赴后继似得往这里来。我觉得这是可能跟苏苏有关,想来查看一下。” 薛鹤打量着这个山灵,一个弱阶的生灵,留在此处便是死路一条,“那你怎么没被控制?” 他从怀中掏出一缕红绳,“可能是因为这个。我,我灵力快消失尽了,可能维持不了多久。” 薛鹤凑前一看,这红绳是许来苏之物,看来是许来苏在保护他。 “你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薛鹤道。 “我不走!”山灵倔强喊道,此情此景,泪水已经落下,“求求你们,快救救她,她真的快不行了。” 这一喊,惊动了祭台上的人。 薛鹤暗叫不好,众人也察觉不妙,那山灵更惊慌失措,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衍鹿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睁开眼睛,狞笑,可手上却不能停下,“来的都是老熟人啊——” 闻其声,敖江缓缓抬起眸子,收了功,他拍了拍衣袖,一身金服华冠着了几分正气在脸上,“我去看看。” 避开那些山中傀儡,踱步到他们面前。 “是你们……” 敖江再次见到杨青枫时,瞳孔紧缩,呼吸略微显得急促。 “还要执意如此吗?你还想得到什么?”见了这人,薛鹤是恨的,他执起金扇瞬间化成金风剑,朝他对去。 若那日他没有阻拦,或许雀榕就不必受火焚之苦。 即使察觉到薛鹤的争锋相对,敖江还是没有动手,反问道:“世人欺我骗我,我受的苦难道就应该白受吗?” “你想让他们全部给你陪葬?”薛鹤拧起眉。 衣摆路过那血气冲天的小道,浸湿了一片。他抬起手,将薛鹤的金风剑推开,云淡风轻,“是愚昧和无知害死他们的,不是我。” “是你!是你要害死苏苏!”那山灵气愤极了,一眼认出人来,上前直接一拳挥过去。 可那山灵气弱身轻,根本没有半点震慑之力。 敖江只是轻轻一摆衣袖,转眼周身一道金光环绕,转而直接将山灵震开。 山灵倒地不起,浑身渐渐孱弱,而后灵力开始散去。 雀榕上前去连忙扶起,可此时已经来不及。敖江并未伤他,只不过这一道金光结界让山灵遭到反噬,山灵是为报仇,恨极了敖江,使出了全身气力却不料被反射到自己身上。 他本就气虚扶弱,自己出拳都已经用尽了气力,再挨上自己一拳,这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吗! “咳咳——”山灵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 “我会救的,你别说话了。”雀榕左手将他托起,举起右手,指尖比划了两下,想将灵力渡到他身上去。 可山灵察觉,忽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下去,“别浪费灵力了,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你们救她,救她就好。” “……”雀榕是冥王,见惯了生死,可忽然心中却不好受。 薛鹤见敖江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走到雀榕身旁握住他那高高举起的手,“别勉强自己。” 雀榕低下头,只感觉到怀中的山灵身子已经虚弱得不行,转眼,消失殆尽。 他们是山灵,本就是山中灵木幻化而成,吸那天地精华塑了一身魂魄,那死后也应当是归去天地的,连一具枯骨都不会留下。 薛鹤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右手有些颤抖。他不知道如何安抚,也猜不透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救人要紧。” 雀榕被他一把拉起来,放下手。 久久的凝视,面前的人只字不言,敖江不得已才开了口,“杨青枫,连你也要杀我吗?” 杨青枫抬起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敖江嗤笑了一声,耸着肩叹了一口气,“好啊,但是我就算死,也一定要你跟我一起死。一道魂飞魄散,不得超生,永生永世在一起!” 敖江的话令薛鹤有些震惊,他竟然对杨青枫有如此大的执念。 “你不应该对冥王出手。”沉默许久的杨青枫终于张开了嘴巴,声音低沉,仿佛是那万丈深渊里来的。 “冥王?呵,对,你这样的人只会愚忠。”敖江摊开手,手中水气凝结成团,手心一道红光,水球凝结成艳红色,转而他直接打向雀榕。 突如其来的攻击,薛鹤并不知道敖江是为何动了怒,又为何攻击起雀榕。他只知道,这团水球乃是这些已修炼出肉身的山灵的鲜血。 山灵都是被tusha致死,这些血自然也是不干净的。以薛鹤现在的修为灵力,根本躲不开,他唯有上前去挡在雀榕面前。 雀榕眼疾手快,一把将薛鹤拉近身,屏息之间,一鼓作气,将水球推向边上石壁。 “薛鹤你不要命啦!”雀榕从未如此急冲冲地吼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挡会死的!” 两人挨着身子,这人生气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好似羽扇般,也跟着颤动。薛鹤死皮赖脸地笑笑,“我死不死有什么关系,你没事就好了。” 雀榕气得大骂:“你当真觉得以我的修为,会连这种小招数都挡不住吗!用得着你这么急着去送死吗!” “是啊……”薛鹤忽然垂下头,“我忘了,你是冥王啊,是冥界之主。” “……”雀榕背过身去,“你过来,到我身后。” 薛鹤没有听,抬起眼时,却见边上的杨青枫浑身黑气缠绕。这一身功法极其骇人,霎时之间,附近处忽然涌上半丈的黑雾,与那金光对抗。 “你别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我冥府无人了吗!”杨青枫手上多出一条黑色长鞭,重重朝着敖江砸去。 敖江站在原处并未退让,长鞭落在他面前,他虽并未被伤到,可周遭的金光已经渐渐退去。他的结界被杨青枫一鞭子,打破了。 敖江抬起头,继续挑衅道:“来啊,杀了我!” 第40章 杨青枫根本不留情面,朝着他一鞭紧接着一鞭甩去,地面被震得裂开了缝,山洞里霎时又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 敖江根本不出手还击,与杨青枫相持对抗的模样看起来更像是在逗着小孩子玩耍。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雀榕说道。 薛鹤回过头,转眼就见雀榕已经冲到祭台之上。也不知是否带着别样的心思,薛鹤也跟了上去。明知道自己如今是这里最弱的一个,可他还是忍不住有这样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一个想法。 他呀,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小郎君。 薛鹤三步并作俩,快速冲那祭台跑去。一时间,路过之处尘土飞扬,那些山灵被撞得东倒西歪,加上山洞摇晃,你推我碰,都倒在了地上。 雀榕抬起手,一把挥向衍鹿。 敖江见状,暗叫不好,连忙赶回。就在那咫尺之间,敖江掐住了他的手腕。薛鹤冲上前来,一把又拉住敖江。杨青枫也不逞多让,拽住敖江的脚,让他不能再上前靠近半分。 薛鹤怒火中烧,将他的手从雀榕手腕上掰下来之后,又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双拳难敌四手,敖江也并未丧气,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还笑道:“我可真是小瞧你们了。你们三个打我一个,我输了也不丢人。” “那我就一个人跟你打!”杨青枫怒视着他,将他摁在地上。 敖江喘了口气,笑道:“好啊……” 说罢,地面一阵灰尘扬起,敖江化身为龙,山洞内金光四射。只见那巨龙伸出利爪,将杨青枫一把从地面抓起,因为他的挣扎在空中转了几个身,随后直接带着人冲出了山洞。 “刚刚好,现在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了,你们要一起上吗?”衍鹿收回了手,缓缓开口。 “四个人?”薛鹤震惊,就在这一晃神的时候,许来苏已经从大鼎中苏醒过来。 许来苏身子瘦小,原本那一身的嫁衣就红似火,加上如今邪术傍身,光是看着副模样,可比衍鹿都还要骇人许多。 “主人,我饿了。”许来苏从鼎中站起身来,身子还摇摆不定,四肢像那脱了线的木偶,看起来只是一副残躯。 衍鹿举起手,一把将许来苏从鼎中抱了出来,“乖,你想吃谁就吃谁。” 转眼,得到许可的许来苏就好像脱缰的野马,直接扑上去来。薛鹤刚抬眼,就见她毫不犹豫直接扑向自己。他也是没料到,自己竟成一时为了她选中的目标。 可细细想来也是,以许来苏现在的能力,她定然不敢靠近雀榕。而山洞中那些山灵,如今灵力被吸走,连动都不能动,根本不值一提。那如此之来,眼下虚弱的自己反倒成了正好下口的“食物”。 许来苏浑身带着煞气而来,这一副半人半魔的样子,攻击力已然不小。 忽的一阵撞击,许来苏将他扑倒在地。薛鹤是没想到她这么弱小的身子,能量竟然如此之大。也难怪,这到底是邪门歪道出来的傀儡。 “这哪里还是个人啊!”薛鹤还未来得及挣扎,就瞧见雀榕上前来,一把将许来苏拉开,扔向别处。 “她已经入魔了,不能轻视。”雀榕戒备着许来苏,回过头,他察觉到了薛鹤面色的怪异,双手似乎一直使不上力气,连忙问道,“你受伤了?” “小伤。”薛鹤将双手往后一藏,还一副游刃有余、闲情自然的模样,“不碍事的。” 雀榕抿着嘴,一时低下头。这哪里是小伤,小伤的话,怎么会连这样的袭击都来不及避开。 一旁的衍鹿没忍住,嘲笑了起来:“这堂堂云衡星君之子的薛公子,被封住了灵力,如今再三消耗自己,恐怕已经施展不出法术,如同一个废人了。” “什么?!”雀榕是有察觉的,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严重。 难怪,难怪他几次三番都不使用法术,原来是身体灵脉被封住,所以根本无法施展。 “别听他胡言乱语,我没事。”此时不能动摇,薛鹤一人在那边逞强。 “有事没事,试试就知道了。”衍鹿冷笑,朝着那许来苏勾了勾手指。 随即,许来苏就如狼似虎一般扑向薛鹤。 雀榕上前正要阻拦,却被忽然上前来的衍鹿一把缠住。 衍鹿道:“我乃魔君之子衍鹿,难道不配做冥王大人的对手吗?” “……”雀榕瞪了一眼,眼看着薛鹤状况并不好。衍鹿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如今只能快刀斩乱麻,解决了衍鹿再把许来苏救出去。 一旁的薛鹤被许来苏给缠住了,他也是很无奈。着了魔的许来苏跟疯狗似得,看着他就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给吞了似得。 许来苏个子不高,只到他腰上而已,可就是这娇小的身子让她来回蹿动的速度更快,手脚也比常人敏捷不少。许来苏一把又扑上来,直接一口咬住薛鹤的左手。 薛鹤见许来苏攻击而来,下意识抬起手抵挡,谁知道正好被扑住了。抵挡的左手手臂被咬地发疼,薛鹤气道:“疯丫头,你再这样咬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许来苏根本不回应他,真跟饿了许久似得,对着他的左手一顿撕咬。袖子上的金丝线被狠狠地抽了出来,锦缎转眼被那锋利的牙齿撕碎。 薛鹤用力推开她,却怎料并未扯开她半分。这人黏得紧,他一受力,整个人带着许来苏摔倒在地。一身锦缎华服在地上磨蹭,沾了一身的灰土。 不伤她是不可能的了。 他抬起头,看雀榕已经与衍鹿缠斗在了一起,打得难分上下。 薛鹤抽出手中剑,右手高高举起,刺向她后背。 忽然来的刺痛让许来苏一阵低吼,却并未放手,薛鹤趁她晃神,一把将她踹开。可许来苏丝毫不停歇,真跟恶狗见了骨头似得,就冲着他咬。 “你魔气已入骨,我可要对不住你了。”薛鹤屏息,将全身气力化入金风剑中。金风剑感受到了魔气,颤抖了抖身子,发铮铮铮”的声响,给予薛鹤回应。 许来苏微微一怔,似乎对金风剑有些许感应。 金风剑虽比不上那些上古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神兵利器,可到底也是仙家法器,对付妖魔是绰绰有余的。 亦不知是否是因为染上了许来苏的血,金风剑一直动荡不安。转眼只见金风剑在薛鹤手中忽然伶仃大作,薛鹤持剑而上,直接冲向许来苏。 许来苏被剑风伤到,连连退步,却保持毫发无损。她收驰有度,摊开手,唤起身旁的无数死灵。死灵煞气慎重,又听她召唤,一起群起攻之。 “控灵术?”薛鹤有些诧异,一剑砍向那要攻来的死灵,“你一魔灵之体,竟会用这样的功法?” 许来苏双眸空洞,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埋头朝着他一起攻来。 死灵数量众多,虽然对薛鹤来说不足为惧,可他在一旁左砍右杀,还逼得毫无闲暇之力。这根本就是车轮战!是要用数量消耗他的体力! 只见许来苏抓住一只死灵,将他控制之后,往那死灵身上滴入自己的血。 薛鹤还在处理那些微不足道的死灵时,那只被许来苏滴了血的死灵忽然瞬间壮大。这灵本与其他是无异的,却见他以那一倍之余壮大,而且手脚法力都比方才的略胜一筹。 薛鹤神色未变,在他看来,壮大一倍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阻挡他的障碍物罢了。 他一把握紧金风剑,朝着那刺去。 谁知,这时怪异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薛鹤非但没将那死灵杀死,反倒被他一掌挥向地面。 “嘭——”地一声,薛鹤被狠狠地砸在地上。 满身的酸痛让薛鹤愈发疲态,他看着金风剑有些纳闷,“竟有金风剑杀不死的灵?” 薛鹤没有空多想,跳起身来,再次一鼓作气朝着那死灵冲过去。那死灵还在不断壮大,等他靠近之后发现,这死灵头顶山洞,脚踏赤石,一掌竟已盖过他整个身躯。 薛鹤暗叫不好,这灵非但没有被金风剑所伤,还吸走了金风剑的灵力,瞬间壮大。薛鹤拖出手掌,试图掌心化出火焰。一团炽热的火焰在这红光弥漫的山洞里点燃,火苗不大,却很是燎人。 薛鹤朝着那死灵砸去。 本以为这山中之灵皆为木灵,以火攻之自然取胜。可谁知这死灵竟对火焰毫无半点反应,只是轻轻一碰,那火光竟被湮灭。 这让薛鹤清楚了,这家伙并非木系,乃是土系山灵。刀火不进,根本伤不到他。薛鹤站在这庞然大物面前,让自己冷静一些,眼下不能急躁,否则自己更会漏洞百出。 抬起头,那死灵修的是防御之术,对他并无太大攻击性。 许来苏呢? 他转过头,就瞧见原本站在死灵身后的许来苏忽然一跃而起。 许来苏手缠千百道红线,一跃而起时,那千丝万缕也跟着一同上前。 薛鹤回头张望四周,发现死灵也在不断朝着他的方向而来。而那个巨大无比的家伙,也跟着许来苏一起三两步笨拙地跑上前。 “你以为控制他们就能杀死我吗?”薛鹤瞥了一眼,他没有小瞧许来苏,更不敢掉意轻心,可是这个许来苏太小瞧自己了,“我可是天界未来的星君!” 瞬间薛鹤浑身一道白光团团笼罩,将他围在结界之内。 薛鹤的反应似乎让许来苏并未料到,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动作却僵持了一番。转眼,她锁定的目标忽然不见了。 她抬起头四下寻找,却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冷笑。 薛鹤一跃而起,跳到那块庞然大物脑袋上,一把将其拧了下来,然后跳下身砍断了他身后缠绕的数十条红线。他笑道:“你再上来一步,我就把你脑袋也拧下来!” 第41章 薛鹤一把挟持住了许来苏,砍断了她所有缠绕在死灵身上的红线,随即直接打晕了许来苏,瞬间得以解脱。可这次,他也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薛鹤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金风剑,金风剑颤颤抖动。他知道,这不是金风剑害怕了,而是他开始兴奋了,许久未如此出战过的金风剑尝到了战争的味道。 抬手将左手一起摁住金风剑,这剑亦正亦邪,薛鹤忽然开始担忧,此剑就怕难以控制。 眼下没有再多的时间让他想了,看着雀榕同衍鹿还战得难舍难分,薛鹤心中隐隐不安。 眼前的雀榕可是冥王啊,冥王大人,那是举世无双的人,一人能斩尽天下亡魂,为何会被衍鹿屡屡限制不能出手。 这不应该啊。 薛鹤不敢再多想,直接冲上前去,直接去帮雀榕一起打衍鹿。 衍鹿奋战多时,虽与冥王勉强打个平手,却察觉到那人还是有所保留的。几番交战下来,他打得有些吃力。 可他此番目的并不如此,见薛鹤来了,不由得窃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不过也是应该的,许来苏如今只是个半人半魔的家伙,还不足以跟你们仙家对抗。” “少废话,你死期到了!”薛鹤赫然道。 话音落,薛鹤拿起手中的金风剑,准备朝着他刺去。 可不知为何,那举剑的右手顿时沉重无比,他饶是举起来,竟都觉得有些吃力。 衍鹿笑道:“怎么了?金风剑不受你控制了?” 薛鹤见他这幅模样,好似早有所预料一般,不由得恼火,“你故意让许来苏缠着我,以此消耗我的灵力?” “是又如何?”衍鹿说道。 薛鹤嗤笑,“那你的算盘可就打错了。我之所以被许来苏纠缠这么久,是不想伤了她。可你不一样,你可是个小魔头啊,我追你下凡,就是为了杀你!” “你现在连剑都举不起来,还能杀得了我吗?”衍鹿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 “……”雀榕拧起眉,瞬间手上化出两团无冥之火,“那我来试试。” 冥火发出幽幽蓝光,一瞬与洞内红光对抗,眨眼之间燃起半壁山洞。寒光四溢,在山洞内越发有争强好胜之势。 这已然不是雀榕向来为人处世的作风。 薛鹤不免又有些担忧,我的小郎君啊,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雀榕将两团无冥之火融在一起,从火中取出一把寒光宝剑,剑长七寸,剑身游走如灵蛇,剑柄上镶嵌一颗偌大的噬灵石,噬灵石发出幽幽之光。 “寒雨剑?真是久违的老朋友了。”衍鹿欣欣然道,“没想到冥王大人连这么尊贵的老朋友都请出来了,看来鄙人面子不小。” 这是寒雨剑?薛鹤转头看了一眼,早就听闻“寒雨一出锋,散尽天下魂”。此番,他竟亲眼见到这寒雨剑。剑如其名,出鞘便寒气入骨。 “死在寒雨剑下,永世不入轮回。你没白来人间走一趟。”雀榕拔剑而出。 衍鹿好似一早便看穿了雀榕的攻势,不与他正面缠斗,直接遁走转身,走向薛鹤。 见衍鹿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薛鹤抬起手就一掌打向他。正如衍鹿预料没错,他眼下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出这一掌,这一招下去,无疑就是拍在棉花上,尚未掀起半点风云。 “你果然功法全废了。”衍鹿笑得得意。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他屡次涉身险地冒然出手,可他赌赢了,这次他赌赢了。 见他逼近而来,薛鹤往后一退,见衍鹿袖子一挥,就朝着他而来。薛鹤伸手以金风剑抵挡,却还是屡屡败退。 雀榕见状,一把从后面拎住衍鹿。可衍鹿岂会让他这么轻易得逞,身旁一道红光,一下子包围住他和薛鹤。 被困住了?薛鹤看向四周。 衍鹿冷笑,却也不攻击他,“你还有心思打量别处?我可就在你面前呢!” 薛鹤镇定自若,好似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你又不杀我,抓我做什么?” “我不杀你,可我能杀其他人呀。”衍鹿挑眉,指着外头的雀榕道,“看着他死在你面前的滋味不好受吧?我还有办法杀死他,你要不要试试?” “他可是冥王!”被戳中了软肋,薛鹤咬牙切齿道,“你杀不死冥王!” “哦?”衍鹿看着他,“一个失去阴眼的冥王,就是一个废人,就跟你现在一样。” 薛鹤怒火冉冉,一把举起金风剑刺向衍鹿胸口,“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了!我的金风剑还没废呢,你怎么就忘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忽然那一阵红光笼罩的结界开始出现裂纹。衍鹿口吐鲜血,瞬间跪倒在地。 薛鹤往衍鹿身后一看,却见雀榕手握寒雨剑,面色森肃。 他脸上未又任何情绪波动,却握紧了寒雨剑,双手推进,一把刺进衍鹿后背,只穿他的胸膛,“是不是废人,可不是你说的算。” 薛鹤愕然,刹那间结界被破。红色光圈瞬间化作碎片,炸裂四周。 衍鹿双面受敌,一把推开薛鹤,朝着他重重打了一掌,“你给我记着,我不是你能轻易杀死的!” 重伤的薛鹤忽然倒地,浑身无力,心口发烫,好似快要炸裂一般。 看他伤势十分严重,雀榕连忙将他扶起,“我带你去找柳月城。” 薛鹤一把抓住他,“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雀榕冷着脸,却也没有再动。 薛鹤浑身难受至极,这一掌下来,真是要命。衍鹿不杀他,可是下手也不轻。他喘了喘气,“你灵力还未恢复?”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雀榕好似自己被看穿了一般,撇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睛,“肉身刚去,只是元神还不稳定罢了。” “你不骗我?”薛鹤质问道。 “嗯,不骗你。”雀榕站起身来,声音轻而柔软,他背对起了薛鹤,走向许来苏的方向去。 望着这渐行渐远的身影,薛鹤的心尖儿上好像空空荡荡的。 许来苏还处在昏迷之中,细弱纤纤的手指被她自己的红绳捆绑地伤痕累累,乍一眼,一双巧手没有一处是好的。 雀榕将她抱回的时候,许来苏脸上煞气仍未退去。 “你先带她回去。”薛鹤说道,“找柳月城,将她身上的魔气洗掉。” 冰冷的声音让雀榕一怔,他放下手上的许来苏,半跪着身子凑近去检查薛鹤的伤口。剥开衣服,只见他胸口一片赤红,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却被薛鹤一把推开。 雀榕轻声低语:“你伤得很重。” 薛鹤挡住他,伸手拉回自己的衣服,穿着整齐,在原地盘腿打起了坐,“无碍,我在此地打坐片刻,可自行化解。你带人走吧。” 雀榕半跪在一旁,不言不语。薛鹤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陌生到可怕,比他独自一人留在那万丈深渊更冷。 若是换成之前,薛鹤一定会故意戏弄他,故意调侃他说:小郎君呀,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扒我衣服做什么,切莫心急,我自己脱了就是。 可如今呢?换了一句“无碍”,一句“你带走人吧”。 薛鹤见他不动,脸上已经露出难看的神色,他这不是随随便便挨了衍鹿一掌。这一红莲掌,浑身肌肤出现花瓣模样,围绕伤口处,状如红莲一般逐渐蔓延开来,体内如火烧。 薛鹤仍然保持不动声色的模样,“你走吧,她撑不住多久了。”我也,快撑不住了。 雀榕闻声却并未要离去之意,却执意再次逼近薛鹤。薛鹤这模样太不寻常,这定是受了很重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伤。 薛鹤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可是他眼下其实并不是雀榕的对手,哪怕再跟他拉扯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雀榕越是靠近一分,他就更加心慌一次。 “啾唔……啾唔……” 洞口传来鸟叫声。 薛鹤面容失色,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他一把推开雀榕,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快走。” “是什么声音?”雀榕也有了察觉。城阳山阴气慎重,只有那久久在此地的山灵,并无鸟兽。如今山灵死死伤伤,全数昏迷,山中岂会有活物。 “这是我父亲的大鹏鸟。”薛鹤解释道,“他若是见到许来苏,定然不会放过她的。快带走人!” “是云衡星君?”雀榕道。 话音未落,洞口来一人,龙眉凤目,英姿卓荦。在他手背上还有一只小型雏鸟趴着,看着倒是乖巧可爱,没什么震慑力。 云衡星君生得美貌,却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他战功赫赫,法术高强,震天下八方,以至于天上地下无人敢谈论他容貌之事,威仪四海。 而薛鹤从小便是见这样威仪的父亲,心中不免胆寒。 “冥王大人,许久未见了。”云衡星君进了洞口率先注意到了山洞中人。 雀榕见了云衡,亦不敢小看。他将许来苏往后一护,微微瞻首,“云衡星君安好。” 那鸟儿见了薛鹤,格外亲近,叽叽喳喳个不停,薛鹤阴沉下了脸,“父亲大人。” “孽畜,你私下凡间,胆大妄为,还不随我回去领罪。”云衡星君字字铿锵,不怒自威。 薛鹤垂着脑袋,眼下躲肯定是躲不掉的。自己又身受重伤,灵力尽失,跟雀榕回去,倒不如回天界,兴许还能还能捡回一条命。 而且,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 “带他走?”雀榕见状,连忙阻拦,“星君……” 云衡抬起手,打断他说话,“冥王大人,这是我等家事,不劳烦挂心。” “……”薛鹤抬起头,见雀榕沉默片刻,可他为他争取过一句,为了这一句话,死而无憾,“孩儿有错自当认罚,可眼下不是回去的时候,还请父亲大人恕罪。” 云衡似乎早就料到他如此这般,从怀中取出一根木簪子丢到他面前,“你胆大妄为,废了薛言的灵根,当真是不要命了。若你不回去,薛言就会因你而死。” 第42章 天界云衡星君的府邸,门可罗雀,冰冷地像个囚笼。 对薛鹤来说,这就是囚笼。 “薛言呢?”薛鹤站在大殿之中,脚下云雾还未完全散去。 云衡星君遣散了殿上的仙童,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对峙而立。挥袖之间,殿门被紧闭。 “你可知你如此鲁莽行事,会害了薛言。”云衡星君淡淡开口。 薛鹤听他话中有话,连忙问道:“薛言怎么了?” 云衡星君说:“薛言乃是我用一缕精魄所化,吸纳天地精华,以太上老君丹药为辅幻化成人形。你毁了他的灵根,就是要了他的命。” “什么?!”薛鹤相顾失色,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原本以为薛言只是灵力低微,无法修行上阶功法,所以只能做个小仙童罢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薛言竟是他派来监视的。 那…… “我管教不严,放纵你胡作非为。”云衡星君声色俱厉,“你下凡后更是几次三番肆意妄为,当真半点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会有什么后果?我这般性子,不也是你纵容的吗?”薛鹤嗤之以鼻,“你封住我的灵力,让我深陷于此,我如今这般模样,也是你造成的!” “薛鹤,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云衡星君冷着脸,朝着他走来。 忽然一道寒光朝他而来,薛鹤被震慑在地。伤口逐渐炽热如火焰燃烧一般,又开始疼了。 云衡星君见他跪倒在地,上前察看。黑色浓眉好似刀锋一般,紧蹙不展,他举起手一挥,那朵血莲花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见了这伤口,云衡还是有些服软了,说道:“我去找药治你的伤。” 薛鹤挥开手,“不必了,不敢劳烦星君。” 这死孩子,脾气倒是跟他一样倔!云衡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你只要在这天界中,灵力自然会恢复。倘若再偷下凡间,我就一掌打死你。” “你又要关我?还想把我关到天牢里吗?”薛鹤惊愕失色,“不行,我还有事情没搞清楚,我不留在这儿。” 说罢,薛鹤站起身来,执意要走出门去。 刚打开殿门,却见大门“轰”地一声被紧闭上。 云衡星君站在他身后,正色直言:“你想去见冥王?从今往后,我决不允许你与冥界有任何往来,任何人都不行!” 云衡星君,掌天界日落星宿,做人做事虽强硬果断,可觉不会同人发脾气。 薛鹤虽自小比他身旁长大,可也鲜少见他如此发火。 “为何父亲大人如此动怒?”薛鹤不解道。 “你与谁往来我都不管,唯独冥界不行!”云衡星君毅然决然地坚定,这般语气,无半点讨价还价的商量余地。 薛鹤心中有了想法,趁机问道:“是因为阴眼?父亲大人没有什么要同我讲的吗?” 提到阴眼,云衡星君那脸色就更糟糕了。 “是我太纵容你了?”云衡星君往前走了一步,见他退缩,吸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殿内,“你就在这里想清楚,何时能断了下凡的念头再出去。冥界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吗!” 屋内声音久久还在徘徊,薛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鹤一阵惊慌,冲到门前,被阵法直接推了回来。他四下寻找出口,可正如他所料,向来一丝不苟的云衡星君怎会出纰漏? “你又关着我!” · 屋外没有丝毫动静,原本殿上的仙童也全被下令不能靠近半分。 薛鹤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索性,他只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打坐,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一阵调息之后,外头传来沙沙声响。 薛鹤耳朵敏锐,就听见外头有一阵的窃窃私语声,抬起眼就瞧见殿门被打开了。 只见柳月城满脸不耐烦的模样进了门,身后还跟着那华冠丽服的方知云。 “若是被我义父发现,我头一个先把你供出来。到时候就算上了殿讲,你也难逃处罚。”柳月城一边进门,一边埋怨。 “好好好,我一人担了,此事绝对与柳公子无关。”方知云连哄带骗进了门,见到薛鹤,和乐且孺道:“这可是要出天大的事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果不其然,随后就是糟了薛鹤的一顿白眼。 “嘶——”疏忽间起身,薛鹤胸口忽然一阵疼痛,低着头冷哼了一声。他立即扯开衣服凝视片刻,血莲花又大了许多。或许感受到了他灵力的恢复,这色泽比之前还更要妖冶几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柳月城见他这幅模样,也起了恻隐之心,主动上前去,“你让我看看。” “皮外伤罢了,调养片刻就能恢复,有什么大碍的。”薛鹤并不想让他察觉,满不在乎地推开他后又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是出什么事了?” 方知云耸耸肩,若不是有那份交情在,他还当真不管了。 “在你们出了山洞后,冥王带着许来苏来找他。”方知云指了指柳月城,又继续说道,“我原本奉命调查冥王一事,便跟踪他到了余江,此后他就不见了。我还察觉到余江水底有异象,随后我又看到云衡星君进了城阳山。” 原来是他不在府中,所以这两人才大着胆子过来寻他。可就连方知云都过来了,想必余江水底一定发生了什么。 还有,父亲大人又去城阳山做什么?又为何不先抓衍鹿,却只把他带回关禁闭? 这一切,等他出去之后或许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薛鹤思酌片刻,道:“你们可有办法带我离开?” “这是避灵丹,你吃下之后,可以在一个月内隐藏自己灵力。”方知云递过去。 柳月城见状,连忙伸手去抢,“好啊,你到我这儿偷过去,原来是给他用!这要是让义父知道,那怎么得了!” “你输给我就是我的了,管我怎么用。”方知云不以为然,一把塞到薛鹤手中。 薛鹤立即吞下。 柳月城见状,无奈又不好阻拦,却见他吃下丹药之后还不走,便问道:“你还有事?” 薛鹤迟疑道:“关于阴眼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阴眼啊……”方知云低着头摸摸下巴,“我还真知道一点。” “什么?”薛鹤急切切地问道。 方知云转过身,朝着里头走了一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开口,“相传阴眼乃是冥界之物,定鬼神判生死,号令三千万。六界大战,冥王助天界对抗魔界。魔王狡黠,在一次战役中设计冥王,冥王丢失阴眼,灵力大失。” 薛鹤心头一紧,“后来呢?” “后来啊……”方知云继续说道,“后来冥界便退出这场争斗,天魔两界相持对抗,足足対持了一千年,直至十年前魔君被擒才落下帷幕。冥界中途退出,令天界损兵折将,所以天界的人就与冥府划清了界限,都不能提。” “这阴眼本就是冥府之物,为何会落在我身上?”薛鹤疑惑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只是巧合。”方知云道,“只是一双眼睛罢了,长谁身上不是长了。” “我要下凡去看看。”薛鹤转身要走。 柳月城好似一早就把他看透,一把拉住他,“天降之物,长谁身上就是谁的。你这阴眼连接命脉,不要有动它的想法。否则,我师父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了。”薛鹤应了声,也没说动不动,便急冲冲地下凡去了。 · 邺城亦如往昔,大雨绵绵从不停歇。 薛鹤先是赶往花斋去,棚子下的花草没人照顾,大水溺了几天,已经枯萎了大半。他推开门,仅抱着一丝丝的希望,想见到那个人。 可他推开门后,只见一黑袍男子,正襟危坐,“薛公子。” “楚江王?”薛鹤抬眼一眼。 那男子一副刀削斧凿般的好面孔,眼睑上挑,带几分杀意。 “在下厉寒洲,陈府一别,薛公子别来无恙。”厉寒洲寒暄道。 薛鹤没有理会,“他还没回来吗?” 厉寒洲没有说话,薛鹤不想与他纠缠,转身要走。谁知,厉寒洲却将他拦下,“薛公子,冥王大人脸皮薄,不好跟薛公子讨要,只能由我这个作为下属的来了。” “你要阴眼?”薛鹤仿佛心知肚明。 厉寒洲道:“阴眼本就是我冥府中物,薛公子既然知道,请归还冥府吧。” 薛鹤沉吟片刻,阴眼连接他命门所在,其实给一双眼睛这么简单。命门受损,这不就是直接要他的命吗?可他不偷不抢,为何忽然要赔上一条性命? “我若不给呢?”薛鹤道。 这次,厉寒洲没有直接抢,反倒恭恭敬敬,开始跟薛鹤讲起了道理,“薛公子,阴眼攸关冥界存亡。冥王失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去阴眼之后,灵力失之七八成,再拖下去,恐怕一身功法会全数废尽。” “你胡说什么?”薛鹤嗤笑。脑海中却忽然想到雀榕对上衍鹿时,也有些有心无力的模样,不就是一味在逞强吗? “事关冥府大事,我怎敢胡言。”语毕,厉寒洲朝着薛鹤深深鞠了一躬,“薛公子不以冥界为重,请也多为冥王考虑,他时日不多了。” 第43章 薛鹤再次赶往余江时候,忽然天色异变,风停雨止,骤然间日出。 为何风雨停了? 身遇风雨化成龙,这场风雨是敖江对村民的报复,若是眼下风雨停骤,那敖江是不是已经…… 他环顾四周,余江村已然变成了一片平地。余江村没了,他大仇得报了吗?薛鹤在泥泞的地上行走,一切都好似被冲洗了一遍。 周围没有虫鸟,没有花鱼,到处是被大水冲垮的痕迹。正如那山洞壁画一样,大水冲塌了房屋。 “壁画居然是反解的。”薛鹤拧眉,心中豁然开朗。 那龙女洞上看到的三幅壁画,就是敖江自己画的。若是反解,那得道的故事就是:巨龙出海,被村民抓住,最后巨龙掀起潮水淹没了村庄。 那么被刮花的那幅画是什么?是敖江出海前的样子吗? 他好像,并非生长在余江。 薛鹤没有再多想,直接走入余江江底。 惊涛骇浪逐渐停歇,江底沙草靡靡。江底有座小龙宫,模样不大,却也别致,到处玉石柱、珊瑚瓦。再细看,到处是刀光剑影的痕迹,处处被砸了破损难堪,没一处仍然光鲜亮丽。 薛鹤来时,就见杨青枫身受重伤,坐在殿中调息,雀榕在一旁为他护法。 似乎是感觉到来的人是他,雀榕不骄不躁,渐渐收了手后才睁开双眼。那双墨色的眸子渐渐有了几分光彩,他站起身来,走到薛鹤面前。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见他无碍,薛鹤忽然笑了笑,心中久久的阴霾好似见到他之后便褪去了。 杨青枫抬起眸子,看了一眼二人,似乎有所顾虑,“大人……” 薛鹤没看懂杨青枫意思,就见雀榕摆摆手,道:“你继续,我同他说几句话就来。” “是。”杨青枫微微点头。 薛鹤随他去了偏殿处,一路跟在其后却还是悬着一颗心。白衣袂袂,却不似当日见到时那般模样。 冥王大人,心怀众生,不再是那个为了一锭银子跟他去讨要,还亲自上门来的卖花郎。 江水停歇,四下回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薛鹤先开了口,“冥王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敖江已死,此事已了,薛公子此后便不必记挂。”雀榕道。 “是吗……”薛鹤漫不经心,他不关心敖江的下场如何,他心中所在乎的,是眼前这个人。 雀榕沉吟了片刻,“你伤势可好了些?” “并无大碍,天上仙丹妙药这么多,治这点小伤自然不在话的。”薛鹤心虚地说了谎。 “那就好。”雀榕也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薛鹤提及:“你的灵力为何还未恢复?” 袖子一挽,雀榕将手藏于伸手,生怕他有所察觉,“只是刚脱离肉身,需要点时间适应。” “我听说冥王大人失去阴眼之后,灵力一直在散失,可是真的?”话一出口,薛鹤后悔了,这答案是与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雀榕沉默半响并未说话。 这是六界都知道的事情,瞒他骗他已没有意义。 在这一响沉默声中,薛鹤得到了答案。 “小郎君,我喜欢你。”久久埋藏的话脱口而出,薛鹤心中跳动。他挣扎了数久,一直在他两个身份中徘徊不断。可是那又如何,变换了身份,他还是他呀。 “我知道。”雀榕说。 仓皇间,薛鹤呼吸急促,连忙看向他:“那你呢?可曾对我半点动过心?” 白衣黑发,这人像是在寂寞中沉寂了许久,终究一点点被吞噬了。 “你喜欢我,只不过是因为这双阴眼作祟。它原本属于我,你一见到我,自然是会对我一见钟情的。”雀榕背过身去,身影落寞,他不愿看他,也不愿承认自己心中的一点点波动已变得波涛汹涌,“薛公子,莫要被这双眼睛给蒙蔽了。” 薛公子,莫要被这双眼睛给蒙蔽了? 呵,好一个被眼睛所蒙蔽呀…… 这么多日以来的相处,让薛鹤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你不相信我?” 刺痛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雀榕没有看他,垂落的眼睫略微颤抖,他不能动摇,也不忍看他现在这番模样,跟不想回应他任何反应。 他生怕,若是薛鹤再靠近一分,怕是连他自己也要动摇了。动摇地忍不住要告诉他,他被带回天界时,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差一点就冲上天界时,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因为阴眼。 胸膛的伤在隐隐作痛,许是因为方才的激动,薛鹤觉得如今在他胸口的不是红莲,而是一副利爪子,直勾勾地抓破他浑身每一寸,就像是要掏出他的心似得。 薛鹤在他身后皱着眉,痛得脸都快拧到了一起去。 不行,不能让他看到这副模样。 薛鹤一时激动,挥袖甩开边上珊瑚台,转身逃走。 忽然听到“嘭——”地一声响,雀榕回过头来,只见薛鹤扬长而去。望着那远去的身影,他不禁喃喃道:“你果真生气了……” 杨青枫闻声赶来,“大人,出什么事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没事。”雀榕低下头,摊开手,手中凝聚的灵力少之又少,“先扶我回去。” · 薛鹤仓皇逃走,从水底出来时,差点因灵力瞬间被削弱而被一大口水给呛着了。 他连连咳嗽,走出江面。 原本他以为在天界恢复灵力之后,怎么也能撑住一阵子。可似乎自从中了这一掌之后,灵力越发不受控制,根本无法在体内凝聚。 “这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薛鹤暗自懊恼,看着平静的江面心中却并不平静,“幸好先出来了。” 薛鹤踉踉跄跄从水中出来,浑身浸湿。 刚回到岸边,只见不远处忽然一道金光踏云而来。云雾笼罩,隐隐约约出现一抹身影,紫冠青袍,凛若冰霜,不苟言笑。 那人立定黄沙之处,张望四周。 薛鹤见人,负伤却还是上前作揖,“皓元君安好。” 闻其声,皓元君张眼望去,就见他身侧薛鹤面色苍白,脖颈只见一道红色火云链逐渐漫延而上,“你受伤了?” “并无大碍。”薛鹤被盯得也隐隐约约觉得脖颈一阵发烫,赶忙伸手遮挡。皓元君乃上神,一直闭户修炼,若不出大事,他自是不会下凡,看他这般仓促,便问,“皓元君是为何事而来?” “那孽畜不肯随我回去,却在我炼化之后偷走那两颗金丹。”这人也好似正在寻找东西,心中焦急又耐着性子没有直接离去,便问道:“我见她朝这里而来,你可曾见到她的踪影?” “青姑?”薛鹤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这青姑竟会胆子大到去偷金丹? 而他口中这两颗金丹,想必是将白姑与血姑炼化了。仙家炼化元神,这并不常见。想到青姑离去时说跟着皓元君回天界会死,薛鹤没有多嘴去问。 “正是。”皓元君应道,有些急切了几分,“若是没见到,在下先去寻了那小畜生的踪迹。当日心慈手软,留在人间定然是祸害。你且自己小心。” 说罢,皓元君扬长而去。 薛鹤摇摇头,不再管别人闲事。 · 偌大的薛府静悄悄一片,府中下人早被众人遣散了出去。 柳月城不在,方知云不在,就连薛言也不在。这府中,静谧地连虫蚁声都不愿瞻顾。 薛鹤刚上了楼,准备回自己屋子时,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喘息声。声音急促却虚弱,是一女子的声音。 推开门,就见青姑倒在他桌上一动不动,那一身金石玉器早被摔得破烂,也丢了七七八八。她一身狼狈,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 “怎么几日不见,弄得这么凄惨?”薛鹤走进屋子,关上门。 听到声响后,青姑这才有了一丝力气,她抬起眸子,却也嗤笑,“你还笑话我?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出了声。 薛鹤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早凉了,只是他口中苦涩,难以咽下,“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稍作休息的青姑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全然不把自己当个闯入别人家的贼人,甚至在这屋子主人面前,连客人也不是。 她兀自也倒了一杯,品了一口,“嗯……薛公子的茶,却是是要比流舍好。” “是吗?”薛鹤没有再跟她胡搅蛮缠,“原本让你回天界修炼你不肯,怎么自己偷偷回去了?回去也就罢了,还被人发现了?” 白瓷玉杯在她手中流转,她沉吟片刻,朱唇轻启,“我不去偷金丹,你以为他就会放过我吗?” 当初薛鹤也猜到其中隐情,却没有多想,看来这事并非这么简单,“你来我这儿,也是会被找到的。” “天大地大,还有哪里会比薛公子这里更安全?”青姑笑道,“薛公子不必赶我走,若你肯帮我,他日定有需要用到我的时候。” “你能为我做什么?”薛鹤问道。 青姑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双巧手白玉纤纤,“阴眼。” 第44章 青姑这两个字,无疑戳中了薛鹤的心事。 “关于阴眼的事,你知道多少?”薛鹤问道。 青姑侧过头,纤纤玉手依着侧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这阴眼留在薛公子身上,只会害了薛公子的性命。” 薛鹤面色铁青,不去看她。 青姑又道:“我素来不喜欢仙界的人也是有原因的。当年我姐妹三人陪伴在皓元君身侧潜心修炼,一心扬善。可有一日,皓元君结识了一位仙子。那仙子婀娜多姿,将皓元君迷地神魂颠倒。” “什么?”薛鹤震惊,原以为皓元君不食人间烟火,竟没想到还有这事。 “薛公子尚且年幼,自然不知这千年前的事。”青姑继续说道,“后来那仙子蛊惑皓元君,让他杀了我们姐妹三人。他不顾昔日旧情,对我们下此等杀手。我们侥幸逃脱,这才下凡来只敢躲在这六界交汇之处。” “……”薛鹤沉默,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真也好,假也好,与他无关。 青姑自嘲道:“我不愿讲起这事,亦不想你同情于我才答应帮我。我只想告诉你,真正成魔的人,是皓元君,我姐妹三人落得如此下场,万般罪孽皆是因他而起。” 见薛鹤半信半疑,青姑又说道:“当年他心魔难控,遂丢弃金风剑,落到薛公子手中,不知是缘是孽。” 薛鹤望着手上的金风剑,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她。 青姑见状,也不多说。 薛鹤自是没有再过于多问,以免再被她抓住把柄。转着手边的杯子,他笑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就算我帮你又如何?皓元君岂是你我二人能伤及半分的。” “既然我提出,自然是已经想到办法。”青姑凝视着他,“不必是万全之策,哪怕一丝机会,我也愿意尝试,只要能将他拉下神位。” · 自从逃离余江水底之后,薛鹤暗自在自己府邸修养。衍鹿一红莲掌将邪气打入薛鹤体内,令他重创,行动不得。 这些时日,柳月城来探望过,薛鹤掩掩藏藏,不愿跟他透露。若是说了,无非就是让他重回天界去。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方知云也来了,问东问西,最终都会将话落到冥府上去。 这会儿,方知云在屋子里翘着个腿,啃着自个儿不知道哪里来的桃子,“你吃不吃?” “……”薛鹤依旧还在屋内打坐,根本不想理会这个人。 方知云一边啃着一边还说:“这冥王呀,现在还在花斋里,也不知这冥王究竟打什么主意。冥府暗动,他却还在人间不回去,足不出户地,开着门面继续做生意,就跟没事发生似得。你们俩都把自己关屋子里,快成一个德行了。” 薛鹤缓缓睁开眼睛,日升日落,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他……还好吗?” 瞧他开了口,方知云故意皱起眉头,咂咂嘴,“好,也不好。” 薛鹤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切问道:“哪里不好?!” 方知云一惊,这被他吓得手一抖,桃子落在地上滚了又滚。他张着嘴,怨念地望着地上的桃子说:“这可是仙桃,是仙桃!你就这么给我弄地上去了!” 薛鹤不言不语,只是就抓住他的手腕瞪着他,着急要答案。 “……你先松手。”方知云。 薛鹤纹丝不动。 无奈叹口气,方知云一边将他扒拉下来之后,说道:“他呀,你说冥府出了这么大个事儿,他身为冥王能好到哪里去?前些日子,我还见到邺城中有冥府的人来来回回的。” 薛鹤心中一沉,问道:“冥府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等方知云开口,就见柳月城一把撞开门,黑下脸进门就把方知云拉出去了,还愤愤道,“出什么事也不关你的事,你早日回天界罢。义父说只要你回去,既往不咎。” 原本就打算来通风报信的方知云直接被人拽着,嘴上还说:“别回去了,改天我把薛言给你送过来,他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直嚷嚷着要下来。” “……” 薛鹤看着方知云被带走,虽然不清楚方知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确实需要个人照顾。 方知云走后,屋子又变得冷清。薛鹤千思万想,还是忍不住迈出步子想去花斋。开了门,屋外飘起了毛毛细雨。雨滴落在地面,“啪啪”作响。 “好久没见到雨了。”薛鹤伸出手,雨滴落在手心化开,逐渐雨滴越下越大。 下了楼,薛鹤不知不觉就往花斋走去。 打着伞的右手有些无力,伞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路踩着青石小路,大雨匆匆,来来往往的人也少了。没人注意到这一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这位当时一掷千金的土财主。 那日自己狼狈逃走,如今好不容易压制住了红莲掌火,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是要何如面对那个人呢?他应该用何种心情?那日的他又是何种心情? 步履渐缓,雨水打湿了外衫,透进内衬,薛鹤浑然不知。 “薛公子。”熟悉的声音响起。 薛鹤抬起头来,见到的是一身深褐长袍的厉寒洲,举着伞,带着斗笠,款款踏雨而来,“楚江王?” “许久未见,薛公子似乎脸色并不好。”厉寒洲执伞而来,他走近薛鹤,与他只是咫尺之隔,还细细端详打量了一番。 薛鹤避而不谈,先发制人,“楚江王贵为十殿阎王,代理掌管冥府生杀大权,如今却一直在人间常来常往,似乎也不太好。” 厉寒洲不以为然,“我本听命我冥主,自然是冥王大人身在何处,我便应到何处去的。” 一时相对无言,薛鹤便想继续往前走去。 岂料,厉寒洲拦住了他,雨水沿着油纸伞滑落,滴在那双暗纹金丝的履靴上,“我知薛公子去往何处。恕在下直言,薛公子不应该去。” “为何?”薛鹤道,“难道我天界之人也要听命于冥界吗?” “无他。”厉寒洲道,“我并非要为难薛公子,只是为我冥主着想,薛公子不应该去。” 如此一听,薛鹤便察觉到他话里有话,急忙忙问道:“他怎么了?” 厉寒洲说:“冥主天生阴寒,又需受那千万年万丈冥渊的寒毒,体质阴极。他日日朝朝在人间,不免受这烈阳之苦,损坏元神。薛公子此番若是去见他,怕是冥王大人便更不愿意回去了。” “损坏元神?”薛鹤是没想到,自以为这冥界之主是什么都不怕的,如此他心中更是不安。 “是!”厉寒洲言辞凿凿,“冥王大人若是再久留人间,元神怕是难以保全。” 虽说天界与冥界修炼各不一样,可薛鹤还是清清楚楚元神对一个修炼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冥王,灵力丧失,元神毁灭,那他还会是冥王吗? 垂落的眼睫好似羽扇一般盖落,遮住了一双极其美丽的眸子,他咬着牙,垂着的手紧揣成拳头,甚至带着几分责问道:“为何你们不带他回去?” 厉寒洲见他发抖,实话实说:“薛公子别忘了,他可是冥王。即使如此,他依旧是我冥界之主,我等无人敢动他,亦无人可以动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 这人说话很是冷静,薛鹤知道他心中早已有了解决的办法,“要我怎么做?” “能让我主回冥府的办法只有阴眼。”厉寒洲说道,“薛公子千万般不愿意,我不强求。冥王大人早早就下令我等不许动你半分,我也不敢违抗。可这事关冥王,事关冥府千千万。阴眼,必须回到冥府。” “我想见他。”薛鹤说道。 厉寒洲叹了口气,“薛公子何必呢?如此只会让两个人都为难。” 薛鹤没有再继续前往花斋,失魂落魄地回了薛府。厉寒洲说,如今冥府内乱繁多,众人都等冥王回去主持大局。厉寒洲说,冥府大乱,冥王大人却不肯回去。厉寒洲说,小郎君至今还留在邺城是为了他。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他如若是去见了他,那便是害了他。 会害了他? 薛鹤是不想的。 跨进门,薛言出来搀扶住了他。 手中的伞落在地上,薛鹤心中一口气提在咽喉难以咽下,他回过头,仔细看看来人是薛言,嘴角艰难地扯出一张笑脸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薛言刚被方知云送了下来,一见到薛鹤这幅模样,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小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薛鹤低下头,不知如何说出口来。 还在边上的方知云见状,也出来瞧瞧,“你们俩这都是在干什么?一个执意不回冥界,宁愿损毁元神也要在人间耗着;另一个执意不回天界,都伤成这样也不回去。” 薛鹤摆摆手,吩咐薛言道:“扶我去休息。” 见他要躲,方知云拦住他,“我赞同你不回天界,可不是要看你在这里这么折腾自己的。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伤了多重?” “留了一口气,死不了的样子。”薛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方知云不再多问,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薛鹤回房安心调养,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门口敲门声响。 偌大的薛府如今屋子里只有薛言,薛鹤也不多想,便让他进来,“有什么事吗?” 门口的人动作轻悄悄地,进来之后,关上了门,半天不说话。 薛鹤觉得诧异,睁开眼睛,却见那一身白衣如旧。 第45章 “你……”薛鹤见他浑身湿透了。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他望着床上的人,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薛鹤见了人,心里头更是没底了。连忙上前去,拿过边上的帕子为他擦拭,黑色的长发划过指尖,留着雨水冰冷的味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薛鹤气道。与其说气,更不如说他这是在心疼,心疼极了,他的小郎君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一袭白衣紧紧裹在身上,瘦弱地不堪一击。 被他一吼,雀榕这才忍不住,开着嘶哑的嗓子,喑哑道:“薛鹤……” “我在。”薛鹤手不停歇,为他拭去身上多余的雨水,哪怕多擦去一点也好。 “我冷……”雀榕道,“你抱抱我吧。” 声音冰冷地没有温度,可却是轻轻的,像是掉落的羽毛,划过薛鹤的心坎儿上。冥王这一声,毫无威严,毫无气派,却足以让他什么都不要了。 薛鹤再也绷不住了,在一旁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脖颈蹭了两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你当真是要折磨死我吗?” 他知道他的小郎君终于放下架子了。 黑天寒夜、万尺冰潭出来的冥王大人,怎会怕冷呢? 他知道,这是他的小郎君服软了。 “你别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我心疼。”薛鹤说道。 “我……”雀榕说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见见你。” 双手将他搂得更新,薛鹤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他又何尝不是对他日思夜想。 雀榕又继续说:“冥府的寒渊真的很冷,你别把我留在那边。” “我的小郎君,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你别走,我会护着你的。”薛鹤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有些发凉,“你别走了……” “我,可以不走吗?”雀榕迟疑的眼神露出几分期盼和欣喜,可那片刻闪过的光辉转而不见。 两人换了衣服,雀榕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薛鹤随口问了问近况。 说到敖江,说是被杨青枫下了狠手,亲自了结了。 再说到许来苏,许来苏嫁人了。小郎君说,余江村没了,许来苏的父母也没了。隔壁镇上有一位富商,当时听闻了音讯,是拿着婚契来的。那人一家多灾多难,也谋了不少不义之财,一连克死七个老婆,说是要找个命硬的做八夫人,便把她接回去了。 婚契是早些年许家就签下来的,本来说好等许来苏冠礼之后再来迎娶,谁知许家落得如此下场。那人也不嫌弃,说愿意将她带回照顾。 余江村风波之后,余江便不再让人捕鱼了。众人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当做没事发生。 是呀,事情不发生在自己头上,谁会去管别人死活呢? 入了夜,雨也停了,小郎君拾掇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回花斋去了,两人之间避而不谈那日匆匆离去的尴尬,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真的能回去吗?”望着那轮乌云遮蔽的圆月,薛鹤若有所思。 不过片刻,薛言进了门,“小主子,人已经送走了。” “嗯。”薛鹤摆摆手,打算让他下去,可刚举起手又喊住了他,“你说,在人间成亲该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什么样子的?” “啊?”薛言一愣,咬着手指想了想,“应该是要三书六礼?听说人间规矩多,这婚期来来回回也要折腾许久呢。” 薛鹤沉吟片刻,“繁文缛节太多,不如,明日你直接带着东西去提亲吧?” 翌日。 花斋外头挤了不少人,里面更是热闹。四下摆满了各种红色礼盒子,让人都落不下脚。 薛鹤在家中等得很是不安,就偷偷跟着来了,躲在人群一角,也不声张。 只见屋子里,薛言吊着嗓子,面对眼前这张冷冰冰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雀榕也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才出了门,这刚到花房,就瞧见里里外外铺满了东西,心生疑惑,“这是?” 薛言咬着牙,豁出了命似得,一闭眼,一口气喊完自己早早准备好的词儿,“我家主子,相貌堂堂,家财万贯,这是生辰八字。” 薛言的措辞,让薛鹤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继续在屋外观望。转眼就瞧着薛言紧张地掏出怀里的红纸八字,递过去。可小郎君没收,这让他脸色一黑。 四下的争议声更大了,男男之事在邺城不算新鲜。可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求亲,还闹得这般沸沸扬扬,倒确实少见。 大伙儿都爱瞧热闹,忍不住就上来瞧瞧,嘴里嘀咕什么的都有。 “他这是想做什么?”雀榕问道。 “提亲!”薛言装着胆子说,“我家主子还说,见公子面容姣好,一见倾心,问是否愿与其一起共度余生?我家公子让我下三书六礼前来提亲,问小公子肯不肯嫁。” “……把东西都带回去吧。”雀榕头疼地扶额,准备往屋子里走去。 薛言站在原地,也没个答案,不过既然人家都赶客了,想必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才刚准备让人把东西抬走,只见屋外忽然冲进来一个人,薛言更是愣在原地不动了。 “这是应还是不应,你好歹也给个话吧?”薛鹤撇开人群,迫不及待地冲进门。 薛言连忙拦着,外头人这么多,被拒绝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可不希望自家的小主子继续丢人了。 雀榕被一把拽住手,转过身去,就瞧着薛鹤急得满脸通红,“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丢。” “我就是怕你……啊?啊!”话说到一半,薛鹤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说你……” “嗯。”雀榕点点头,“我答应了。” 这一声,可真是比世上任何仙歌妙曲都要来得动听。薛鹤一个没忍住,直接冲上去把人抱住。 “你先放开我,好多人看着。”雀榕不自在地张望四周,在人间这么多年,到底脸皮还是没能那么厚。 “我要是放了,你跑了怎么办?”薛鹤急切切的样子,像个撒娇要糖的孩子,“我就想抱抱你,抱一辈子的那种。” 雀榕将他拉开,“那不如今晚就成亲吧?” “可是……可是什么都还没准备……”薛鹤磕磕巴巴,这惊喜一下子来得快。 雀榕伸手去抚过他的脸颊,这张脸,比初次相见的时候成长了许多。他笑道:“你情我愿,还需要准备什么?” · 当天,薛鹤命人匆匆忙忙布置,虽然两人都心急,可这婚事还是商议到了明日。薛鹤欣喜地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这是片刻也不能等,这心心念念的人呀。 入夜之后,薛府已是红绸纱罗。 来人面色阴沉,粗布木簪。他进了门,便跪在院中不肯起起来。 薛言见状,连忙去喊来了薛鹤。 只不过数十日不见,杨青枫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模样了。薛鹤急匆匆地走上前去,想必这是关乎他心尖人的事,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杨青枫见来人,开口道:“请薛公子救冥王。” “他怎么了?!”薛鹤急切问道。 “元神破损,冥王气息孱弱,已经昏倒了。”杨青枫说。 薛鹤一听,拔腿就准备往屋外冲去,却被杨青枫拦住。 杨青枫说:“若阴眼再不归还,冥王性命堪忧。” “……”扇子掉落在地,薛鹤垂下了眼眸,“知道了。薛言,你去请青姑过来一趟。” · 雀榕醒来时,人并不花斋,而是在冥府。 四下黑暗,周围的一切都静的可怕。没有鸟叫虫鸣,没有任何活物。 “恭喜冥王取回阴眼。”厉寒洲带头跪倒在地。 地府九殿阎王,无常修罗,判官孟婆,皆数跪在地上,身后还有数万鬼差,场面盛世空前。 “你说什么?”雀榕闻声不对劲,再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厉寒洲压低了嗓音,却还是难以掩藏心中喜悦,他如实相告:“薛鹤已将阴眼奉还,恭喜冥王,贺喜冥王。” 脚步漂浮,雀榕摇摇晃晃冲上前,一把拎住厉寒洲的衣襟,勃然大怒:“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许动他的吗!” “这是薛公子自愿奉还,我等谨遵冥王旨意,并未对他出手。”厉寒洲道。 即使厉寒洲这么说,雀榕也知道他们对薛鹤做了什么。如此一想,他不免就更加气愤,直接对他吼道:“少了双阴眼,难道我冥府就没了吗!” 这话,伤的不止是厉寒洲一人,跪着的众人更是不敢动弹。 厉寒洲并不畏惧,依旧挺头而出,“这是冥王大人该说的话吗!” “我要他活着,薛鹤不能死,我要他活着。”雀榕晃了晃脑袋,执意往外走去。 一旁杨青枫见状,上前扶住这个无人敢接近的冥王,“薛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公子没死,大人请放心,他如今还在自己府里修养,并无大碍。” “当真?”雀榕知道这千万人都会对他做出不敬的事,可杨青枫不会,他的心是向着他的,自然不会欺瞒他。 “大人请放心,阴眼是薛公子亲自交给属下的,属下亲眼见他安好。”杨青枫说道。 没死,没死就好…… 可是,这么怕疼的一个人,被挖去双眼,那得受多大的苦啊… “请冥王保重自己。”杨青枫说道。 “请冥王保重自己!”跪着的众人道。 第46章 天天捆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薛鹤不知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 这一日,薛言为他开了窗,扑鼻而来的花香让薛鹤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春季到来,百花盛开。 可惜他看不到了。 “小主子,想吃点什么吗?”薛言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问候,声音还有些沙哑。 若是知道那日他去请青姑来,是为了挖眼睛,那他定是千般万般不愿意去的。这身骄肉贵的小主子,身上到处是伤,如今连眼睛也被挖去了。 “今日,应该天气不错吧?暖洋洋的,也不比前些日子那么湿热。”薛鹤还躺在床上不能下来,眼上还绑着云幕遮,“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薛言回道。 “是吗?”薛鹤喃喃道,“你开着窗吧,我想吹吹风。不必伺候了。” “好。”薛言应声下去了。 薛言走后,屋子里又静了。这些日子,薛鹤不许任何人探视,也除那日在场之人外,未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他如今这一副残躯,也难免以前结果仇家,会有人想趁他病要他命。 疏忽片刻,屋外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家小主子最近不见客,冥王大人请回罢。”薛言在楼下嚷嚷。 “你就让我见见他。”那人说话轻柔柔地,似乎没什么底气。 “自从我家小主子遇见你,就动不动弄得浑身是伤。如今,如今眼睛都被挖去了……”原本薛言还句句强硬,全是指责,可说到这儿,又开始忍不住抽泣,“那可是连着命门的眼睛啊,我家小主子这么怕疼的一个人,这是把命都送给你了……” “薛言,住口!”薛鹤呵斥,失去双眼的薛鹤其余五官比之前更加灵敏,他摸着床沿起身,一路摸索。到了走廊,薛鹤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对楼下说道:“你让他单独上来。” 话说尽了,他还不肯回屋去,执意就留在房门口等他。 雀榕上了楼,见薛鹤双眼绑着云幕遮,还渗着血,心中不由得一阵抽搐。他上前,扶住薛鹤,“回屋吧。” “好。”薛鹤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两人进了屋,纵使都是千言万语在心头,却在此时都化在了沉默中。 雀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这么看着他,身是咫尺,心却不在一处,“事到如今了,你还是猜忌我。” “小郎君从一开始,亦并未对我坦诚。”薛鹤笑了笑,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还夜夜担心你会出事,想不到,尊贵的冥王竟在我身边。” “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雀榕说道。 “是,我应该猜到了的,可是我不信。”薛鹤说。 “薛鹤,你一开始就知道的。”雀榕笃定道。 薛鹤自嘲道:“冥王大人真是瞒地我好苦。冥王大人是明知我一开始就故意引你入局,区区人界几两金钱,怎么你就上钩了?” 虽心中波涛汹涌,可雀榕还是保持着一副冷静的模样,“做凡人,不就是要贪的吗?” “没想到,是我自视甚高了,自命不凡,在别人眼里却是一颗棋子。”薛鹤说。 “我并非存心想利用你,与你相遇亦只是机缘巧合。”雀榕低下头,说起话来有些委屈。 薛鹤想来也是,这本就是自己三番两次招惹人家,如今却要怪罪与他。如何千不该万不该,那也是他的错。他这般咄咄逼人,这是要将他推往何处啊! 薛鹤气不过,却是在生自己的气。 “有些事,如果不问清楚,我心终究不安。”雀榕抬起眼,望着那双血淋淋的眼眸处,心中竟有些难过,“薛鹤,阴眼乃你命门,挖去阴眼就是要了你的命,为何还要交出来?” 薛鹤倒是回答地很坦然,“我这条小命,早就是戴罪之身。小郎君想要,我便给你。” “雀榕不想要你的性命。”雀榕说。 薛鹤舒了口气,缓缓道:“可是,冥王大人想要。你是冥王,你要的,我一定会给你。” 天上云,海上月,只要你想要,万水千山,赴汤蹈火,我一定取来给你。 那高高在上的冥王啊,再也绷不住了。那渗着血迹的云幕遮,底下该是如何残忍的面貌?他走上前去想伸手去摸,那云幕遮上渗透的血迹令他看得浑身都发颤,“疼吗?” “不疼。”感觉到薛鹤伸手过去,借着微弱的感觉摸上了他的脸,他的小郎君眉头都皱起来了,若是让他瞧见,他定要心疼死了。 “当真不疼?”雀榕抬起手,咬着牙蹑手蹑脚地轻抚。 薛鹤笑了笑,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当真不疼。” 雀榕低头苦笑,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和纵容。这个人可是连蹭破点皮肉都会鬼哭狼嚎的人啊,被活生生挖去一双眼睛怎会不疼?怎么就不疼! 薛鹤笑得很灿烂,似乎只是少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物件,他笑嘻嘻地对他的小郎君说:“你看,没有那双眼睛我还是喜欢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这次,是我的心告诉我的,不是眼睛。你信我了吗?” 薛言说,他的小主子被挖去双眼那日,五感尽失,神力全无。 薛言说,他的小主子当时虚弱地动弹不得,奄奄一息几乎快断了气,哪怕任何一只蝼蚁都能将他杀死。 薛言说,他的小主子醒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问那双眼睛送去冥府了没,他心心念念的,始终不是自己的身体。 雀榕垂下头,双手不知觉地有些颤抖。什么都是薛言说,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得不到答案的薛鹤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床下的垫子,有些紧张,有些难过,“小郎君,此后我便再也没有阴眼了,你也不必与我纠缠。此后,一切归零。” “好,一切归零,我归你。”雀榕说。 “什么?”薛鹤一愣。 雀榕说道:“薛公子可是上我那儿求过亲的,定下的鸳盟难道就不作数了吗?我那儿的父老乡亲可都是见证了。” 薛鹤一听,忽然释怀了,“虽然眼睛没了,可好歹命保住了。当初妄言说你若是想要我的命那便拿去,可如今我舍不得死,我想哪怕再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小郎君,我不想死……” 话未说完,一双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舌尖游走在双唇之间,轻轻探了进来,小心翼翼,谨慎如此。 薛鹤的心再也按耐不住,伸手将人揽到怀里,转身将人压在床上。 · 此后,雀榕接二连三来薛府照顾薛鹤,倒不像是常客,反倒更像是住到了这里。 白天他就在薛府来来往往,入夜后才离去。 那一日,艳阳高照,春暖花开。 “出去晒晒太阳吧?”雀榕搀扶着薛鹤,日常闲来无事,便带他出来往别处走走,“我记得这院子里有几株海棠,想来应该是开了的。” “海棠花?”薛鹤好奇问道,“院中有海棠树,我竟不知。” “你何时留意过这些?”雀榕说。 薛鹤笑道:“世间繁花三千又如何,你便是我眼中绝色,我哪儿还有心思瞻顾其他野花野草的?” 雀榕不搭理他,搀着他继续走,“红霏漫天的海棠,微风袭来,花瓣飘飘散散,铺一地的花香。我们就坐在海棠树下,听风嗅日。” “听风吗?”薛鹤被他搀扶着,一路打趣笑道,“我更像听你念书。” “想听什么书?”雀榕问道。 薛鹤笑了笑,“让薛言去拿便是了。” 院中的海棠树下,花瓣铺满了一地,踏步走来,仿若是误闯了这仙境。 薛言端来了茶水糕点,取来了薛鹤要的书。 这个静谧的午后,两人相对而坐,雀榕翻着书,一边朗朗念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嗯。”薛鹤应声,朗朗笑道,“此生,来生,我定不负你。” “……” 也不知怎么地,换做之前被薛鹤调侃惯了,雀榕反倒没这么大反应。可如今听他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在心里头竟能掀起千般滋味来,这万千的滋味一下子涌上心头,整张嫩白的小脸一下子被憋得通红。 他赶紧背过身去,半天也不说话。 幸好,四下无人,薛鹤也瞧不见,不然他这个冥王这是要把威严放在何处去了。 “怎么了?”薛鹤见他不说话,连忙问道。四周全无动静,想来他还站在原处没有动的,否则怎会连脚步声都没有。 “没什么。”雀榕一副做贼心虚般回过身去,到他身旁坐下,“我喝口茶,休息一下。” 薛鹤笑着不说话,感受到那人就坐在了身边,便拿起手边的一块糕点递了过去,“尝尝看?你之前提过,说你不爱吃甜食,特地让薛言去买点蛋黄酥。我听说,这家店是家百年字号,味道还不错。” “好。”雀榕接过手,指尖上的触碰让他一怔。他赶紧收回了手,然后将蛋黄酥放到了口中,食不知其味。 “好吃吗?”薛鹤问道。 “嗯。”雀榕点点头,然后又继续啃食。 两人就相对坐着,听风晒日,一时竟觉得时光无限好。 第47章 不远处,两个人影匆匆而来。 雀榕一抬头,一眼就认出了方知云和柳月城。薛鹤也调养了几日,挖去阴眼的事,是终究瞒不过这两人的。雀榕一直待在薛府整日照顾薛鹤,这就瞧着两人一同前来探望。 只瞧见柳月城气呼呼地往里冲,“这可真是要命。这个人当真不想活了吗?!” “你别急,他不是没事吗?”方知云连忙拉着他,生怕他一个冲动进去就把这儿给夷为平地。 “没事?”柳月城回头大骂,“这叫没事?若不是青姑出手,这阴眼怎么能取得下来?这取下来还会没事吗?可那青姑是什么人?那可是十恶不赦的魔族之人!他,他怎么敢做出这等的事!” “就少一双眼睛而已,我看他还能活蹦乱跳的。”方知云连忙劝道。 “这还是小事吗?”柳月城与他起了争执,“原本就旧伤未愈,死活不让我看。如今眼睛还被挖去了,这一副躯壳里,他还剩个什么是好的?脑子吗?我怕是他连脑子都没了!不然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方知云连连赔不是,一边说道:“前些日子我偶然路过姚驰山,听闻姚驰山的九殿下新收服了一只神兽,那双眼睛啊,金光灿灿的。要不,我去为他取来?” “你疯了吗!”柳月城大骂,“你不知道姚驰山是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何凶险?就你这一身本事,也是有进无出的地儿!你若是也胆敢胡来,我就敢看着你们俩一个个急着去送死。” “好好好,我不去。”方知云万般讨好,“这眼睛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找个千百年,也总能找到一副能用的。” “我这就去看看那个不要命的,要是没死,我当场代我义父抽死他!”说罢,柳月城气歪歪地走了。 方知云正准备跟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雀榕自己善生了错觉,总觉得他好像往这里看了一眼。 薛鹤就听着柳月城骂了一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就不该让他知道。” 望着手心掉落的沫子,雀榕有些出神,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这么大的事,总是会知道的。” “嗯。”薛鹤应声道,还自嘲地笑了笑,“不过他这么大脾气,我如今可不敢见他。我非但看不见,还打不过他了。” 知道他在逗自己笑,雀榕也很配合地笑了笑,却笑声有些苦涩,“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 “是吗?”薛鹤故意厚着脸皮子,往他那边一侧身,“那以后有劳小娘子护着了。” “你胡说什么呢!”雀榕站起身来,躲了过去,让薛鹤扑了个空。他面色滚烫,微风袭来,却丝毫不减浑身炙热。 · 大约过了小半个月,小郎君日日来,端茶递水,一点也不含糊。闲来无事,他还是会讲讲故事,或者念念诗。薛鹤每天都数着日子过,一到夜里就盼着第二日清晨来得更早些,心中就一直等着那个人。 再后来,听说冥府重新整顿,冥王将阴眼化入阴阳卷之中,记载人之生死寿命、福泽罪孽。冥王失去阴眼,定然受到大创。小郎君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久,两人相处时,薛鹤从不多问,也绝口不提这事。 愧疚也好,动情也罢,他只知道他的小郎君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开冥府了。一想到这里,薛鹤心中不免多了一分欣喜,只觉得他在他心中份量又重了。 屋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薛鹤坐在窗边听闻之后却也不抬头,这步履沉重急促,一听便知道是薛言又端着茶点来了。 “他还是没来?”薛鹤问道。 “嗯,没来。”薛言端着糕点过去,给他重新沏了一杯热茶。 “又是蛋黄酥,可惜吃它的人不在。”薛鹤闻着问道叹了口气,“这已经第三天了吧?” 薛言撇撇嘴,埋怨道:“小主子天天这么数着,小的来一趟便问一趟,自个儿心里头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是啊……”薛鹤叹了口气,“来得次数越来越少了,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不来……” 薛言把这些话都当成耳旁风,不理会,然后埋着头继续打理。 薛鹤见缝插针,又问道:“薛言,当初你可是知道自己不能做凡人?” “知道。”薛言说。 薛鹤吃惊,“既然知道,为何又求我为你废除灵根,想做个凡人?” 见他苦思不解,薛言垂头叹气道:“想做和要做有时候不一定是一回事。小主子如此聪慧,怎么屡屡犯傻呢?” “想做和要做有时候不一定是一回事?”薛鹤喃喃念叨。 “不一定的。”薛言说道。 薛鹤忽然抬起头,“是一定的。薛言,想做的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什么?”薛言。 薛鹤站起身来,对他说道:“薛言,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帮你做到。” 话音刚落,楼道口传来急促的呼吸声,薛鹤知道是柳月城来了,“怎么不出声?不像是你做事风格呀,进来罢,杵在门口做什么……” 薛言一转身,果真见柳月城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氛围异常凝重,作揖行礼道:“柳公子安好。” 久久之后,柳月城还是没开口。薛鹤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又笑嘻嘻地问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最近你也病了吗?” “冥王去了姚驰山。”柳月城开口。 “什么!”薛鹤急切地往外冲出去,岂料身后有人一把摁住他,将他定住不能动弹,“方知云?” “是我。”方知云在他身后低着头,准备将人往床上扛去。 薛言连忙拦住,“两位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快将我家小主子放开!” “放开我!”薛鹤喊道,若不是出事,这两人绝不会如此行事。 方知云不顾薛言竹篮,将薛鹤带回床边坐下。柳月城也进门来,对薛言吩咐道:“到门口看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薛言心中疑惑,救主心切,可又不得不听命这两人。左思右想,他站在原处不肯动。 柳月城见他揣测,道:“眼睛取来了,你去屋外守着。” 薛言一听,这两位神通广大的小神仙竟为自己家小主子取来了眼睛,连忙便出去候着。无论如何,这两人是断不会害他的。 屋子里只留下了他们三人,薛鹤气不过,却被施了法术不能动,心中千思万想都是那个人。 剑山黑水,这姚驰山,是何等凶险的地方啊! 二人话也不多,柳月城直接施法,方知云在一旁护阵。 屋子里金光大作,夺目地让人睁不开眼。 · 云幕遮被除去,薛鹤缓缓睁开眼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方知云在他面前摆摆手,一个人影幻化出七八个来,让他看得头疼。 “这是真没事了?”方知云蹲在薛鹤面前打量,“看他这样子,会不会脑子也坏了?我听说在岐山那边有一只神兽,聪明绝顶,看起来脑子应该挺好用的。要不,我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讨要一下?” 柳月城在一旁白了他一眼,“你少添堵了。” 薛鹤眨巴着眼睛,纤长的眼睫忽起忽落。片刻之后,这熟悉的声音让他镇定了不少。逐渐,眼睛开始看得清外界的东西。看得清,方知云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地“观赏”他。 方知云手上拿着一面镜子,踱步到薛鹤面前,“你看,金色的!这可是姚驰山九殿下的爱宠狮鹫的眼睛!上古神兽啊!” 一双金光灿灿的瞳眸他眼眶中闪烁,薛鹤半句话也没有,将镜子扔到一旁,起身准备去姚驰山。 可一起身,薛鹤就觉得眼前一片虚影。 方知云赶忙扶住他,“你莫要生气,眼睛还未完全契合,你还需要调养几日。待眼睛契合之后,与你之前并无异样,届时被封住的灵力也会恢复。” “我等不了了。”薛鹤推开他,执意起身。 柳月城道:“他没事,人就在楼下。” “你骗我。”薛鹤不听,迈着虚弱的步子往屋外走去。 打开门,屋外的阳光格外刺眼。薛鹤伸出手遮挡了一下,眼睛一时不太适应。随即,屋外的人将他的手慢慢放下来。 薛鹤睁眼一看,是他的小郎君,他的小郎君回来了。 雀榕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眼角,“这双眼睛,我终于能还给你了。” 心中忽然一阵抽搐,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已经可以看到他那浴血奋战的模样,他心疼极了,“我不用你还,你本来就没有欠我什么。” 见他安然无恙雀榕安心了不少。 一双金色的眸子在他眼眶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薛鹤,你说过要同我一起看看这人间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好。”薛鹤握住他的手,只觉得这个人浑身都凉透了。若是就这么一直不放手该有多好? 薛鹤笑眯眯地看着雀榕,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身后柳月城开口说道:“我让你取的东西可是取来了?” “嗯。”雀榕垂下眼,扶住薛鹤。 薛鹤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们又想做什么?” 第48章 薛鹤被他们带回房中,那双金灿灿的眸子里依旧只有那一身白衣。 “你怎么也……”薛鹤满脸疑惑。 雀榕扶着他,“红莲掌已经蔓延开了,薛鹤,这次我帮你治疗心魔。” “什么心魔?”薛鹤问道。 方知云在一旁解释说:“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衍鹿’。你被心魔控制已久,此番断然要除去他的。” 柳月城说道:“当时你被心魔蛊惑,误以为自己放走了衍鹿,特此追查下界。可是,你几曾何时是真的查到了这小魔王的踪迹?” 被柳月城这么一问,薛鹤也不确定了,甚至脑子更乱了。 兜兜转转,从追查到青姑的事上,再到敖江的事,这两人与衍鹿都不清不楚,可都是有本事的人,断不会轻易被掌控。 “怎么会……”薛鹤喃喃自语。 “怎么不会?”方知云说道,“你同我讲追查衍鹿,我却从未在邺城发现真的魔族之气。你父亲云衡星君为这事追查下界,当时若衍鹿就在城阳山,星君为何置之不理却只带你走?” “你们说,我在追查的,一直只是我的心魔?”薛鹤简直难以置信。 即使薛鹤不信,柳月城还是要说:“衍鹿还在天牢之中被囚禁。前些日子我放走你的时候,去天牢深处看了一下。”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薛鹤觉得他们同气连枝。他往雀榕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神色凝重。 “可红莲掌,这怎么会假?”薛鹤看着自己的伤势,肩膀已经被红色血丝布满。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雀榕没有回答,拿出一朵鲜红的昙花,花瓣里渗着流动的血液。他递给柳月城,“开始吧?” 薛鹤刚获得新的眼睛,又尚未恢复灵力,自然处处受制他们。他小郎君递过去那支盛开的并蒂花,这熟悉花香没有丝毫血腥味儿,让薛鹤一眼便认了出来,“是血心昙?你用血养花?” 柳月城接过,“血心昙以血饲养,花开并蒂,你们二人从此命运相连。你可想好了?” “唯有此法能解除红莲掌的魔性。”雀榕看着薛鹤,道,“薛鹤,你把命给我,我也给你。此后你便要听命于我,与我不离不弃,倘若背叛,不得好死。” 花开两朵,并蒂成双,若有背叛,两败俱伤。 我的雀榕,你在担心什么?我怎么会背叛你呢?我薛鹤发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绝不会背叛你。 薛鹤什么话都讲不出来,柳月城将血心昙其中一朵注入他体内时候,浑身烧灼。可他忘记了疼痛,眼中只有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皱着眉看着他,与此同时被也方知云将血心昙注入体内。 一热一寒,两人双手紧紧相握。 “嘭——” 房门被推开,四人正在屋内运功,只见薛言浑身浴血,狼狈地扑倒在地。 薛鹤回了神志,大喊道:“薛言!” 柳月城按住薛鹤,令他还无法动弹,“你冷静点,否则破了阵法,伤的不止是你一人。” 薛言倒在地上,还努力往里爬去,“小主子,快走,快走……” “走去哪里?” 转眼,只见衍鹿闯进屋来。 破坏掉红莲掌,那下着咒令的人自然会有感应。 方知云暗叫不好,示意柳月城,“你继续,我这里差不多了。我先周旋住他,你们赶紧传功结束就带薛鹤离开这里。” 这衍鹿乃薛鹤心魔所化,这一招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式虽然不敌方知云,却对他的功法非常了解,深知弱点所在。 方知云根本拖延不住多久,而雀榕虽是其□□法最为深厚之人,却因阴眼一事和姚驰山一战,也大大受创,加上血心昙耗费了他不少心血,如今又与薛鹤命连一脉,自然无法立即动手。 如何是好? 方知云倒是没那么纠结。好歹,他可是天界行云府的人,这人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区区一个心魔幻化成形,岂会在他话下! 只见,方知云朝着衍鹿而去,手中玉箫转眼变□□,一招一式,毫不留情,“本就打算铲除了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上了门!” “呵。”衍鹿躲得很快,似乎感知到了方知云的招式,可还是被刺破了衣服,他冷笑,“等我杀了你们,再把薛鹤也杀了。到时候,六界之内,无人能阻挡我!” “口出狂言!”方知云挥着红缨枪,朝着他招招挥打而去。 二人缠斗一旁,须臾间,薛鹤忽然冲上前去。 他料定,这个人根本杀不了他。否则,那日在城阳山,他屡次有机会可以得手,却一直不杀他。 薛鹤的举动,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雀榕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薛鹤。忽地一道金光乍现,谁知这三人突然凭空消失了。 · 二人落在城阳山,唯独不见衍鹿。薛鹤急急忙忙,却见小郎君倒在地上,连忙上前搀扶,“你没事吧?” 雀榕摇摇头,站起身来,“不碍事,他人呢?” “我也不知。”薛鹤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变得那么不真实,“我方才明明是已经抓住了他,可一道金光后便落在了此处,手上也空无一物。” “看来是他将我们带到这里的。”雀榕说道。 “这是……城阳山?”薛鹤展望四周,四下已经崩塌成堆,草木尽数被毁,可唯独他还是能感应到这山中结界封印的力量。 “看来我们要找到他,需得解开这个封印。”雀榕看了看周围附近,忽然又想起了敖江。 薛鹤不解道,“为何又带我们来这里?” “如若他真是你心魔,你可知他为何而生?”雀榕犹犹豫豫,“或者,你在天界可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薛鹤被问得毫无头绪,他想了想,“天界来来往往的,都是熟面孔。”说到这儿,他忽然一顿,举起手上的金扇,化成金风剑,“或许,我可能知道答案了。” 雀榕也不解地望着他手中的金风剑,这柄剑不同寻常他是知道的,可薛鹤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这柄剑。这眼神,深沉地有些难以猜测。 敖江死了,这城阳山的阵法依旧无法解开,敖江说,设阵的灵溪道长就是皓元君。青姑说,入魔之人也是皓元君。 两人一边往龙女洞走去,此地已不同往日,这山中光景不在,到处被摧残地不成样子。纵使千鸟过镜,山中亦无生灵。 看着此番景象,薛鹤心中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 雀榕见他面色凝重,怕是金风剑魔气又干扰到他,不免忧心道,“若是因为金风剑让你产生心魔,那这魔剑便不能再用了。” 薛鹤却不以为然,“或许这心魔只是附我身旁滋长,并非由我而生。不论如何,只要铲除掉,一切又可以恢复如常。你也不必担心,我能控制得住金风剑。此事一了,我便淬了这把剑。” “嗯。”雀榕没有多说,与其忧心这些,不如铲除那心魔更快。 两人正往那山洞口而去,就在不远处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再走近一看,就见那一身青衣的青姑站在洞口,无钗无髻,一袭素服。 他们二人的靠近,让青姑也有所察觉,警惕地往后一看,“原来是两位小公子。” “青姑?”雀榕瞧了瞧,青姑这一身打扮倒是让他诧异。 青姑瞻首,朝他们走来,“两位公子安好。” 张望四周未见到衍鹿踪影,薛鹤没有继续跟她客套,问道:“青姑一直在此处?可是有见到什么人影在城阳山?” “人影?城阳山哪里会有什么人影?”青姑掩嘴一笑,却又忽然挑眉,“不过,我知道两位公子是为何而来。” 两人相视,薛鹤不解问道,“青姑为何在此处?皓元君可还在寻你下落,你这般冒然出现,怕是会遭遇不测。” “有劳薛公子挂心了。”青姑款款施礼,“想必两位公子也是为这结界来的。” “你怎知这阵眼结界?”薛鹤问道。 “是我开了阵眼,引那心魔而来。那心魔并非薛公子的心魔,只是能被我引来的……”青姑欲言又止,转眼又提及道,“薛公子应承我的事,可还算数?” 一旁的雀榕面色沉沉,当日他答应青姑帮忙,却被她好好算计了一番,如今薛鹤又瞒着他同青姑做了什么交易? 见身边的人神情紧张,薛鹤双手紧握,对着他点点头让他安心,“赌一把?” 若如那心魔真是皓元君元神所化,那便是骗了敖江,亦骗了众人。倘若如此,皓元君这人入魔已深,不能再让他危害世人。即使不能…… “或许这真能引出那心魔。”雀榕并未反对。 薛鹤对青姑应道:“不知青姑要我如何帮忙?” “破了这个阵。”青姑回答地很干脆,“我已引来皓元君,只要在他面前破阵,他就会元神俱损。我杀不死他,可阵眼乃他命门,即使拼上性命,我也要废了他一身功法。” 只需他破阵,薛鹤不为难,可另有想法,还未说出口小郎君却替他开了口。 雀榕说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仙界修道术,道法天成皆在阵眼之中。若是他在这阵前,阵法功力便会增强,破阵岂是容易?” “若是容易,我也不求让二位帮忙了。”青姑说道,“此事,也只有薛公子能替我办到。” 第49章 薛鹤见青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蠢蠢欲动的金风剑,心中已有答案,“是因为它?” “是。”青姑亦是坦白,“这阵眼只有金风剑能破。当年他入魔,金风剑跟着一同沾染上了魔气,他不能留下金风剑,遂将它丢弃。如今金风剑落在了薛公子手上,当真是缘。” “青姑当真想清楚了?皓元君修为深厚,你执意要以卵击石?”雀榕问道,其实心中更不想薛鹤参与其中。 青姑看他一眼,淡淡道:“若是只有我一人,自是不敌的。可如今有薛公子,还有冥王大人,我姑且可以一试。此次若是不成,我大不了随姐妹一起去罢了。” 见青姑下定决心,薛鹤自然不好再推脱。这次若不是她为他挖下阴眼,怕是这阴眼是绝取不下来的。与他,算再造之恩,救他一命。 雀榕没有继续阻拦,他与薛鹤如今一损俱损,这心魔自然是要铲除的。至于皓元君,自己虽灵力不敌当年,可正如青姑所说,姑且一试又何妨。 “你想好了?”雀榕问薛鹤。 “放心吧,只破坏阵眼,其余我们都不管。”薛鹤拍拍他手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今的处境,他自然不会再胡乱逞强,他和小郎君的性命可是连在了一起呢。 雀榕点点头,不论薛鹤是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他都会站在他这边,与他一起承受患难曲折。 “小心,他要来了。”青姑忽然神色紧张。 薛鹤转过身去,不过眨眼之间,果真见到了皓元君。 皓元君一路踏步而来,周身金光环绕,他面色匆匆,见到二人,丝毫不顾及上仙名望,厉声道:“让那孽畜滚出来。” 青姑站在他身后不动,薛鹤见人没有再行礼,与皓元君相视一眼。 二人双眸对望,皓元君皱起了眉头,“这双眼睛并不属于你。” “如今它在我身上便是我的,还有劳皓元君挂心了。”薛鹤客客气气道,却并无胆怯的意思。 “原来如此,她为你挖去阴眼,所以你现在护着她?”皓元君袖子一挥,手中忽然一道金光,竟出现一把同金风剑一模一样的剑来,“那可休怪我不讲仙家情面了。” 只见皓元君忽然拔剑,朝着薛鹤砍去,雀榕亦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把寒雨剑,及时抵挡住攻击,趁势一鼓作气,一举将他推开。 皓元君往后连退两步,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冥王也要来管我仙家琐事吗?” 雀榕恭恭敬敬,言语之间却毫不退让,“并非如此,冥界向来不插手六界,只是薛鹤,你们谁也不许碰。” “云衡星君只是将阴眼物归原主,冥王大人何必如此护着人?这份恩情,怕是冥王大人记错了。”皓元君道。 雀榕冷冷道:“此事已了,皓元君何必记挂呢?” 薛鹤在一旁皱起了眉,这事似乎听着有些隐情。 见薛鹤满脸不知情的模样,皓元君有意提及,“这事,应该怪云衡星君对不住冥王,而非冥王欠了云衡府的。” 雀榕冷冰冰地打断道:“这是我与云衡府的纠葛,我自会与他们清算。” 见皓元君咄咄逼人,薛鹤亦道:“不劳皓元君操心。” 皓元君不再多说,一眼瞄到青姑退到一旁准备遁走,便立即对他出手。正如青姑所料,皓元君见了她有所举动,完全失去往日那般风度,其出招又狠又快。 青姑将皓元君引开洞口,虽距离不远,却也给了薛鹤可乘之机。 只见皓元君手中的“金风剑”朝着青姑挥去,招招狠毒,毫不留情。早就听闻皓元君身法是一等一,薛鹤此番亲眼所见,更为震惊。这哪里是名门仙家的法术,招招狠毒,皆要取人性命。 青姑因吞噬两颗元丹功法大为提升,加上这些日子一直闭关修炼遏制皓元君的禁术,身手与之前早就是判若两人。 雀榕见薛鹤还在观战,推了他一把,“快去破阵眼,青姑挡不住他三招,我去帮她。” “你自己小心。”薛鹤举起手中金风剑,转身对着洞口。 雀榕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城阳山的禁术,祭了龙族之血,这个阵眼自然不容小觑。 薛鹤走上前去,观察山洞口。越是迈进一步,就察觉金风剑感应越是厉害。他举起金风剑打量,只见剑身抖动剧烈,发出“铮铮”声响。 “你这是怎么了?”薛鹤看着金风剑。 转眼,金风剑脱离他手中,直接朝着洞口飞去。 原本塌陷的洞口,一时之间,一阵红光乍起。只见金风剑插在洞口,一把刺向地面。地面被一团红光紧紧包围,一道封印出现显露,呈现在众人眼前。 皓元君见状,察觉到他们的小心思,连忙上前去阻挡。谁知,原本要斩杀的青姑忽然被人救起,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直接朝着他冲过来。 雀榕抵在皓元君前方路上,手中挥着寒雨剑。 “看来冥界确实要与我仙界为敌了。”皓元君道。 雀榕冰冷冷道:“雀榕无意冒犯仙界,今日在此,只为除魔。” 皓元君不再与他客套,上前去就是与他缠斗了起来。雀榕如今损伤严重,若是真打起来,并非皓元君对手。可与青姑联起手来,也足矣阻挡皓元君再前进半分。 青姑在一旁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也没闲着,被雀榕救下之后在地面上连滚了两圈,随即迅速爬起,使出全力朝皓元君攻去,不再让他干扰薛鹤。 山洞前的薛鹤伸手,正欲拔出金风剑,岂料身旁忽然起了一股大风。大风席卷满地黄沙,渐渐,砂砾包裹,金光之下出现一个身影。身形矫健,面容却已经模糊不清。 那人二话不说,朝着薛鹤袭来。 薛鹤往后腾空而起,一下子避开。见身形手法,瞧出了这人正是衍鹿,也就是他们一直追踪的心魔。薛鹤原本并未相信这人会是心魔,可如今,他亲眼所见之后,不得不信。 真正的魔与心魔是不同的,魔界之人自行修炼,可都是走的邪门歪道,所炼灵核皆为黑色,所施展的灵气自然也是黑雾才对。心魔随主,会因修炼者变化而变化。 而眼前这个忽然冲出来的衍鹿,一阵金光而来,与皓元君所修灵核异曲同工。 心魔此时无脸,亦说不出半句话,可偏偏也不知哪里长出的眼睛,对薛鹤下手的地方一抓一个准。 “这可就更麻烦了。”薛鹤咬咬牙。 这心魔若是因皓元君所生,又因皓元君所成,那薛鹤自难招架。可他附在金风剑上已久,一直佩戴在薛鹤身旁,自是沾染了他不少气息。 虽灵力不如皓元君,可他对薛鹤的招式却是清清楚楚。 只见心魔根本不让薛鹤喘息半分,直接冲他而来。 可薛鹤又岂是当初那个被封住灵力的薛鹤?如今薛鹤获了几分冥王之力,又取得狮鹫之眼,岂会乖乖就范。狮鹫之眼,据说可吞入世间一切。 金风剑一时无法拔起,薛鹤伸手试图将灵力凝聚手心。 果不其然,片刻他就觉得浑身力量渐渐转移。灵力没有阴眼的封印,已经恢复了,加上他所获得的灵力,手心不知不觉竟燃起一团冥火。 冥火泛着幽蓝之光,能吞噬世间一切黑暗。 这就是冥王之力和狮鹫带给他的力量? 薛鹤难以置信地看着手心的那团冥火,已然感受到那股强大的灵力渐渐躁动,愈演愈烈。看着心魔原本想靠近自己,却忽然被这团冥火吓退半步。 心魔乃阴气凝聚,看来这冥火能牵制住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薛鹤往前走一步,将冥火往他移去。只见心魔往后亦退了一步。薛鹤步步逼近,随即靠近洞口,奋力拔出金风剑。 金风剑从地中拔出,一时山脉动摇,山中颤动。 这剑竟能捅穿山脉?薛鹤举着冥火,打量着金风剑,又见金风剑上的黑气逐渐涌出,逐渐被冥火吞噬。 “薛鹤小心!”雀榕呐喊道。 薛鹤听到声音,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去,就见手中金风剑忽然被夺走。因方才的震动,三人制衡的局面被打破,皓元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直接抢走金风剑。 薛鹤也没有恼怒,只是看着皓元君,戏弄道:“仙君要金风剑向我借便是,怎么还动手来抢呢?” 皓元君不甚理会,手握金风剑,双眼赤红,整个人都变得怪异,“此剑本就是归我所有,哪有什么借不借、抢不抢的。” 这可不是一个修为上乘的仙家该有的样子。 疏忽,皓元君将剑指向薛鹤。 雀榕见这边动静太不平常,直接冲上前来挡在薛鹤面前,神色平静,可眼神却足矣杀死万里以外的人,“你敢动他试试?” “试试就试试。”皓元君依旧还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反正你们三个都得死在这里。” 语毕,皓元君往后一仰,直接将那心魔和青姑吸入腹中。刹那之间,这城阳山犹如被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笼罩了起来。 薛鹤见状,大为震惊。 第50章 皓元君见自己已经暴露,便直接露出本色,将众人困在城阳山中。青姑不敌,又本是皓元君元神所化,自被皓元君吞噬,心魔亦是。 薛鹤是万万没想到皓元君竟会以如此破釜沉舟之势,夺取金风剑,甚至要彻底将他们铲除。 “只有我们了。”雀榕道。 “咱们二打一,怎么想都是我们胜算更加大一些。”薛鹤没脸没皮地笑了笑,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好。”雀榕点头,手中寒雨剑轻轻挥起,挥过之处,尽燃起幽冥之火。 这次,不能输。 皓元君见他不再躲躲藏藏,举起金风剑朝他们挥去,“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薛鹤武器被夺,尚不能对冥火控制自如,一时不知如何抵挡。只见小郎君冲上前来,寒雨剑一把劈向皓元君。那人一身浴火,从冥府之光中站立。剑风所过之处,尽是深渊冥火。 那来自万丈深渊之处的冥王,世间修罗。 寒雨剑虽能抵挡住金风剑半分,可薛鹤还是看出雀榕的灵力正在减弱。思索缘由,薛鹤无暇懊恼悔恨,他必须得重新把金风剑夺回来。 只是想帮他。 这样一个念头在薛鹤心中冉冉升起,他冲上前,将手上冥火化成一把幻影剑。幻影剑乃灵气所化,一身冥火泛着光,朝着皓元君挥去。 皓元君眼疾手快,虽抵挡住雀榕的冥火,却还是不甚被薛鹤幻影剑上的冥火所伤。 “你怎会有如此高的灵力修为?”皓元君不解地看着他。 他只知薛鹤,这个天界无德无能的仙家子弟,并没有什么作为,据说灵力修为也皆只是传承云衡星君那一脉,微乎及微。如今竟可以化出幻影剑,又可取冥界幽火,实在难以揣测。 “与皓元君动手,我怎敢不防?”薛鹤嗤笑,却并未掉以轻心。虽化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出幻影剑,可冥火难控,他不知自己到底能撑住多久。 诧异归诧异,可这种小伎俩在皓元君看来还是有些笨拙,如同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举着木剑要跟剑圣比武一般。 皓元君拉开与他们之间距离,冥火克他,两人皆能取得冥火,自然不能再与他们靠近。若是远一些,便能看得清他们一招一式的举动,反倒有利。 可这想法,又岂是皓元君单独一人所想。 薛鹤见他自己往后退,忽然扬起嘴角。他们二人与他距离太近,一招一式皆被抵住。幻影剑又不稳定,其攻击力也不强,自然不能与金风剑对持许久。 他朝着雀榕瞻首示意,雀榕瞬间离开他身旁,朝着皓元君过去。 皓元君将他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自然而然挡住他的攻势,还不禁笑道:“没想到冥界之主,竟会是这么无能无用的一个人。” 被如此挑衅,雀榕显然是生气了。他手持寒雨剑,再次将冥火点燃自己浑身上下,朝着皓元君逼近,“那我就让你看看,冥主是何等的威力。” 皓元君没想法自己竟会激起这个静如死水的冥王,虽然感觉到他灵力不足,可这人一手举着寒雨剑,一手朝他一掌袭来,这法力已不同方才。 皓元君一挥衣袖,卷起万重风沙,他伸手与之抗衡,却用了七分力气。 急促运用灵力,皓元君渐渐浑身散出红色光辉。 两人相对而持,一边是蓝色冥火,一边是红色金光,两边相互你推我往,毫不退让。 这红光点点,乃事皓元君灵力散出之象,想必是方才将所有散出的元神一下子吞噬回去。这些都是邪灵,皓元君到底是仙家之体,一时难以承受如此大的魔力。 薛鹤抓住机会,冲到皓元君身侧,一掌推向他。如今他灵力已经回来,这一招下去,即使皓元君也不能小瞧。 皓元君注意到薛鹤,分神对付薛鹤。可面前的冥王却根本不松手,这凶恶的眼神,比世间任何东西都要冷。 “两只小雏鸟,能有什么作为。”皓元君冷冷说道,可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低估这二人。 若非这两人都是身上有伤,恐怕他也并不能从中讨到好。若是此番让他们逃走,待来日他们调养生息,这两人终究会是祸害,不能留了。 薛鹤没有与他多说,奋力使出全身灵力,已最大可能点燃冥火。冥火在薛鹤身上迅速蔓延,从头到尾,整个人浴身冥火之中。 这冥火虽不热,可燃在身上也着实有些不太舒坦。这需得他将灵力散至全身各处,已身引火。 皓元君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两个小雏鸟戏耍了,正打算先脱身不与他们耗战,岂料薛鹤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们二人一人抓住他一边,两处皆是冥火,让皓元君一下子就感到了难受。 他体内有魔族气息,而这冥火就是专克魔族的。 薛鹤见他挣扎,准备逃走,随即将自己身上冥火燃地更盛。可不过片刻,他就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吃力,手尖稍稍一松。 雀榕见状,立即将自己另一只手抓住薛鹤那只手臂上,将自己身上的冥火转移到他身上。雀榕虽灵力不足,可冥火乃他之物,自然掌控要比薛鹤来得强。 就见两团蓝色幽火渐渐融合在一处,形成一道巨大的蓝色屏障。 “嘭——” 屏障破裂,蓝色幽火散落四处,周围红光渐渐消散。 “成功了?”薛鹤被这一下子震得不轻,坐倒在了地上。 周围一切褪去了笼罩,薛鹤抬起手准备将自己支撑起来时候,那只原本抓住皓元君右手有些麻痹,手臂上处处是被灼伤的模样。 “雀榕?雀榕!”薛鹤不顾疼痛,站起身来急切寻找。 只听见身旁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喘了口气,脸色苍白,“我在这里。” 闻其声,薛鹤急急忙忙跑去,蹲下身,用那只还完好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抱起,“你没事吧?可是哪里有伤着?”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若是我出了事,你也会感应到的。”雀榕在他怀里忽然嗤笑,“我们如今可是生死与共呢。” 薛鹤见他没事,舒了一口气,可还是铁青着一张脸,正色道:“我不许你出事。” 他如此认真的模样,让雀榕倒是有些愧疚了,“不会有事的,我还未与你一同看尽人间山河。只是灵力损耗过大,回去休息片刻就好。” “我扶你回去。”不顾自己的身体,薛鹤立即要将他搀起。 雀榕摇摇头,无奈地指着不远处,“先处理这个,他只是暂时昏过去罢了。破了阵眼,毁掉金风剑。” 薛鹤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皓元君,他已没有了原本那仙风道骨的仙家模样,一身魔气,脸上立即显露出了难看的模样。 薛鹤站起身来,去取了金风剑。 · 城阳山一事,声势浩大,终究没能瞒过天界。没过多久,薛鹤就被天帝召到云霄殿上。 薛鹤只身一人在云霄殿上,众仙云聚。他张望四周,却为看到云衡星君的身影。 方知云的父亲云游去了,这上云霄殿议事的责任,自然而然落到方知云身上,所以他此时一副衣冠楚楚、为人正派的模样,在这儿来替行云府来露个脸而已。 众人站在云霄殿两侧,没人敢说话,薛鹤既被召见,便一直跪在殿上。奖也好,罚也罢,坐等发落。 天帝心神不定,一直盯着薛鹤不知如何开口。 作为薛鹤的朋友,方知云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天帝陛下,薛鹤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为天界铲除异心魔道身受重伤,实乃应该奖赏,不能再跪了。” “哦……”天帝摸着小胡子,靠在椅子上揣测着薛鹤。薛鹤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是没敢说话,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天帝坐起身来,一副正经的模样说道,“皓元君走火入魔,甘愿与魔界为伍,薛鹤奋力铲除,确实该奖。” 听到这儿,不免有人异议,“陛下,薛鹤私自下凡,难道就不该处罚吗?” 这么一听,天帝又觉得很有道理,继续摸着小胡子,毕竟天界一直以来的规矩不能破,“该罚,嗯,该罚。” 薛鹤直着背,还是不说话。 “薛鹤无视天界规章 制度,罚去百年修为。”天帝瞄了他一眼,见薛鹤不动声色,又继续说道,“这罚完了,该奖了吧?” 只是百年修为,这处罚实在过轻。可下凡他也并未引起什么祸事,与铲除魔党相比,这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这铲除的魔党,还是上仙家皓元君。 众人缄口不提,再有什么话,也不能继续说了。 天帝心情颇好,见众人没有异议,就说道:“铲除魔党,功不可没。加上冥府之事,冥府愿再次与我天界结盟,亦是提了薛鹤的功劳。两功,并赏。” 说罢,天帝朝着薛鹤一挥,一道强光将他笼罩,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云霄殿。 薛鹤被重新放下时,浑身酸痛,好似一股强大的力量传入他体内,将他浑身灵脉全部打通。 不等他想清楚怎么回事,天帝说道:“薛鹤灵根惊奇,仅此特提升神格,位列上仙,入仙籍,驻守天地一方。” 薛鹤不顾身上不适之感,连忙跪倒在地,“谢陛下厚爱,实不敢当。若陛下真想奖赏于我,请求陛下答应让我做个散仙,来去自由。” “散仙?”天帝惊讶道。 殿上其余人也惊了。在人界,一些有慧骨灵根的求道者修道,修炼百年得道成仙也不过是个散仙。散仙身份低微又尴尬,与正统仙家血脉那是悬殊极大,更别说是上仙了。 说到底,散仙好听点,也是仙家,难听点,那就是不入流的仙家。 “是!”薛鹤言辞凿凿,“薛鹤见识太少,历练更是比不上殿上任何一位仙家,不敢进上仙的门。请陛下随我愿,让我归俗世继续修炼。” “好,应你。”天帝也不与他争辩,高高兴兴答应下来便打算走了,走之前还吩咐道,“终究是仙家之脉,如今又有了真本事,先归入仙籍,从今往后你爱哪里历练就哪里历练去。” 众仙家都是有眼力劲儿的,不免上前跟薛鹤寒暄几句,客套客套,一副副都是虚情假意。虽最终只是获了的散仙的位,可到底是云衡星君之子,到头来还是要到云衡府的。 随即,方知云上前来,赶走了这些虚伪的家伙。 薛鹤见人散了,长舒一口气,“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天帝脾性难以捉摸,你直言不要上仙之位却只要个散仙,确实驳了他面子。”方知云道。 薛鹤长吁短叹:“不然又能如何?我若是进了上仙的门,那就是要到上三重天修行了,那我可要修炼到何时才能离开?只有放手一搏。” “索性他心情不错,否则可能真有你受的。”方知云唏嘘,“上三重天有什么不好?都是一等一的上仙,一同修行必定能迅速长进。” “我可不去。”薛鹤白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你想去的话,只需告知你师父,他自然会让你进去修行。” 方知云一听,也连连摇头,“我也不去,那上三重天,过的都是清心寡欲的苦行僧日子。我还得有个人想见呢,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巧了,我也有个人想见。”薛鹤笑道,然后准备往云衡府走去。 这殿上一直不见人,薛鹤心中还是有些不舒坦。可刚往外走出去没几步,薛鹤在往云衡府那方向瞧见了云衡星君的身影,那落寞的身影。 他是来了云霄殿的。 在回天界之前,薛鹤想过云衡星君知道后的千万般反应,脑海中只有他斥责自己的模样,亦或是将他再次关起。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走开了。 阴眼的事,他知道;皓元君的事,他也知道。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说。 薛鹤心中不安,跟了上去,先开口叫了一声,“父亲。” “嗯。”云衡星君应道,却兀自埋头继续往云衡府走去。 薛鹤觉得不太对劲,便跟上去,顺道说了自己的想法,“天帝赏赐,提升孩儿神格,列入上仙班列。孩儿自知修行不上心,只要了个散仙做做,望父亲大人不要怪罪。” “你想做个散仙,是因为冥王?”云衡星君问道,心中却是笃定。 “是。”薛鹤随即承认。 “是缘是孽,原来真是早就注定好的。”云衡星君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兀自念叨,“当年冥王便是在邺城战役中丢失阴眼,被魔族封入你母亲体中。” 薛鹤低下头,说起这段,心中不免沉重,“母亲是因魔族而死,千百年来早已轮回,父亲大人不必继续苛责自己。” 云衡星君自哀自怨:“你母亲凡人之躯,诞下你之后,还是难抵阴眼之力,便走了。阴眼随到了你身上,与你命门相连,我不能归还。我知冥府终有一日会来讨要,便施法不准你下界。你一旦下界,灵力便会散失。我想,如此你便不敢贪玩离开天界,怎料到会惹出如此多孽缘来。” 薛鹤明白他心中所想,也从未憎恨或是埋怨过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89 美人若如斯 作者:楼高莫近 “父亲大人囚禁我,亦是担心冥界会为取阴眼而要我性命。” “取下也好,整日提心吊胆这么久,总算可以放下了。”云衡星君叹气。 薛鹤不愿再提,不过心中早已有疑惑,借此便说明了,“父亲大人当日抓我回天界之后,为何又下凡到城阳山去?” 云衡星君迟疑片刻,说道:“这并无什么可瞒你。我去城阳山,一是为那心魔而去,二是我在城阳山发现了你母亲的气息。” “母亲……”提及此,薛鹤不免心中一顿,这么多年,难道他一直在寻找母亲的下落吗? “她以前就喜欢邺城,还说以后就算转世投胎也要生生世世在邺城。所以在天魔之战后,我同天帝要了邺城作为领地。”一想到这里,云衡星君就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摇摇头,“许只是转世罢了。” “孩儿在下界,定会好好修炼,也为父亲寻找母亲转世后的下落。”薛鹤作揖鞠躬。 云衡星君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 众人皆为个中缘由忙碌,兜兜转转过了大半年,转眼便到了寒食节。 薛鹤拉着雀榕到了一座小桥上,那小桥边上便有一座山,山上泉水滚滚,桥下河流湍急。可桥边山脚,都站了不少人。 明明是星河璀璨夜,这里灯火通明,漫天的孔明灯在天上犹如星星点灯,映红了半个天际。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雀榕原本正在家中将血心昙好好安置,准备让它吸收天地精华,重新培养,岂料忽然被人拉出了门。 薛鹤厚着脸皮将人拉出来,一路小跑,有些气喘吁吁了。呼着气,吐出稀薄的雾气,他笑嘻嘻道:“今日是我生辰,想让你陪我来放灯。” “寒食节过生辰?”雀榕忍不住抿嘴偷笑,“你可真是与我冥府有缘。” “那最近杨青枫这小子,把冥府管理地怎么样了?”虽然有些吃味,薛鹤还是提起,巴不得小郎君早日脱手那个烂摊子,以后只陪他风花雪月就好。 “青枫很努力,我任命他为十殿之首,谁敢不听从于他。”雀榕张望四周,“你不是要放灯吗?灯呢?” 这眨眼之间,薛鹤手上忽然多出一盏灯和一支沾了墨的笔来。 “看来你也恢复不错,都敢胡乱使用法力了。”雀榕道。 薛鹤不以为然,一把将他拉过来,“这怎是胡乱使用,我可是放在正途上呢。” 雀榕:“哦?愿闻其详。” “当初你我在定缘桥下放河灯,我早便听闻在人界放灯可以许愿,那时并未来得及。这些日子在人间走了走,听闻天灯亦能愿望成真。你便随了我的愿,放一盏可好?” “好。”雀榕笑道。 二人将孔明灯扯好之后,薛鹤在上面提了字,随之燃上了一团幽蓝的冥火。 微风漾起天灯,这一盏蓝火天灯在天上缓缓升起,火苗没有动摇半分,一直保持着上升的模样,好似要将天灯推往九重天。 薛鹤心满意足地看着天灯笑了,雀榕打趣道:“仙上可是许了什么愿?” 两只小手忽然握得更紧,薛鹤那双金灿灿的眸子在漫天灯火下显得多了几分温柔。 他咧着嘴笑,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繁花似锦,余生是你。” 花开两并蒂,与君结连理。 雀榕,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