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春衫》 正文 第 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 章 《红袖春衫》作者:笔印 内容简介: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若你没有准备好足够量的眼泪,你最好不要读它,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在商场,看中了一件你很喜欢的衣裳,但你没有带钱,你又不能去抢。 作者自定义标签:铁血 第一卷 春衫染血 第一章 春衫少年 悠然山庄本是一个幽僻的地方。 它的环境,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悠 然。 西晋陶潜有诗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依此可见,它的主人,一定是一个爱慕风雅、极度潇洒的人物,所以连他的住处也有了这样一个极度风雅的名字。 悠然山庄的确是一个幽僻的地方。 世上所有的山都躲着它,除了一座山,富贵山。 山之所以叫做富贵山,是因为山庄主人拥有的富贵,就如同巍巍高山一般,无法逾越。 悠然山庄的确是一个幽僻的地方。 世上所有的河都绕过它,除了一条河,黄金河。 河之所以叫做黄金河,是因为山庄主人拥有的黄金,就如同滔滔长河一般,延绵不绝。 悠然山庄的确是一个幽僻的地方。 它的大门,永远为所有人敞开,无论穷人,还是富人,只要你来到悠然山庄,敲开悠然山庄的大门,你便可得到一块黄金和一碗热汤。 富人为得到悠然山庄的黄金而荣,穷人因喝到悠然山庄的热汤而喜。 但凡江湖上有耳朵的人,一定都听说过孟秋白这个名字,世上没有哪一个男人不想结识他,因为他的财富,无人可比。 但凡江湖上有眼睛的人,一定都想见一见孟秋白的模样,世上没有哪一个女人不想认识他,因为他的风采,不可超越。 世间绝没有哪一个男人不羡慕孟秋白显赫的身世,也绝没有哪一个女人不爱慕孟秋白的容貌。 然而,人们也不知道这光彩照人的少年的内心深处也有难言的苦楚。 其实,他并不快活。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囚于金笼的飞鸟。 失去自由的鸟是绝难得到快乐的,就像失去双腿的人,失去色彩的花。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安逸之中度过平庸的一生。 然而,数月之前,一个女人的出现,已悄然改变了他的一生。 夜幕将垂,晚风轻拂。 此刻,这家世显赫、风华绝代的少年正焦急的打着一匹骏马,自悠然山庄之中飞驰而出。 奔马如风。 他就像一只疾飞的箭,就像一只冲出金笼的鸟雀。 此刻,他正赶着去见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女人。 这世间哪会有比人命更重要的女人,可这样的女人又偏偏存在,有时还不止一个。 他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了。 他的额上冒出了汗珠,他的衣上落满了灰尘。 他还要赶更远的路。 他的嘴唇已经干裂,他的马匹也已经走的疲乏。 哒哒哒…… 他追逐着远方,就像在追逐那一轮将沉的太阳。 天下只有一个太阳,所有人的太阳。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 章 他深爱的也只有一个女人,他的女人。 终于,他在一株树下停住,他拨转马首,茫然四顾,疾声高呼。 “青青!青青!” “青青!青青!” …… 他的嗓音因干渴而变得沙哑。 他那沙哑的嗓音在林间回荡。 可四下静寂,空无一人。 于是,他明亮的双眼变得黯淡,他飞扬的心已低落。 就如同暗夜之中的星火,跌落深渊的尘埃。 他解下马鞍,跃下马背。 他攥紧拳头,奋力的打在路旁那株苍老的树上。 树身摇晃,木叶簌簌下坠。 他放弃了他拥有的一切,却并没有如愿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悔恨,他懊恼,他沮丧,他失落…… 微风吹面,好似刀割。 突然,一朵黄花,飘落在他的长发上,他的衣衫随风漫卷。 他的心猛然一动,青青的叮咛,轻柔的语声,犹似掠上耳畔。 “黄花树下,不见不散!” 他忘不了离别时青青的泪眼,那一双动人的秋波,那坚定的情愫,绝不是尘世间的劫波可以摧毁。 他的目光四下搜寻,又蓦地停住。 满地枯叶,被风吹开几片,赫然露出一方纸笺。 他心头一怔,弯腰拾起,轻轻展开。 “秋霜打落梅,梅落亦不悔。悔不早识君,君识别霜秋。” 读到此处,他心头一热。 “青青绝不会辜负我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我要去救她,不顾一切!不顾一切!” 他浑身冰冷的血液重新沸腾。 他黯淡的双眸,泛出一丝光彩,低落的心,也立即飞扬起来。 此时,他的心中又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于是,他将纸笺收入衣怀,翻身上马,打马更急,向南飞驰。 快马如风。 此行,他要去就一个女人,却首先要去求一个男人。 他从来也不知道求人办事是什么滋味。 因为他从未求过任何人。 他曾挥金如土,一呼百应。 然而,这次他却要去求一个人,一个穷人,因为此时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了。 他听人说过,江湖之上,只有一人敢与星月宫为敌。 那个穷人的刀,快如风,冷如霜,那个人的心肠,却柔如水,热如火。 那个人有一个让所有江湖人都闻之颤抖的名字——陆天尧。 孟秋白坐在马背上,心中想着青青留下的诗句,手中却奋力的挥舞着马鞭。 此行,他要去救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却首先要去求一个男人,一个贫穷的男人。 而他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 第二章 一个大汉 太白居酒楼的马棚里正躺着一个壮汉。 汉子怀里抱着一坛酒,身边摆着一把刀。 酒是一坛美酒,比美人还美。 刀却是一把锈刀,已经锈蚀,比烂泥还烂。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 章 天气很冷,他却睡的很香。 他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什么也没吃,只喝酒。 一个人如果能够无忧无虑的睡上三天三夜,那么他一定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世上纯粹自由的只有两种人,穷到极点的人和富到极点的人。 可这两种人根本不存在。 孟秋白是富人,陆天尧是穷人,他们都没有达到极点,所有他们的身上总有一些忧愁。 眼前这个壮汉,绝对不是一个富人,也算不得一个彻底的穷人。 也许,他并不自由,但他却很快活。 他身上的衣衫很旧、很破,但他面上的神采却很新。 他就这样沉睡着。 没有人想去打扰他,也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因为人们觉得穷人一般都是疯子。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睡在这儿,就像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太阳要落在西天。 没有人知道他还要睡多久,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睡多久。 他侧卧着,稻草掩住了他的半个身子,他的身材似乎特别高大,惊人的高大。 那人八尺长躯,横卧着,就像一直懒睡的猛虎。 一个年迈的店伙,枯瘦的手掌抱着一捆草料,颤抖着走进这酒楼的后院,缓步来到这马棚前。 他颤抖着给马棚里饥饿的马匹添了些草料,然后,他看了看这酣睡的大汉。 “穷酒鬼!”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摇着头颤抖着走来了。 他这一生见过的穷汉太多了,在他看来,马棚里这一个,除了身体比较高大,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这一生见过的酒鬼也很多,在他看来穷汉一般都是喜欢喝酒的。 或者说,在他看来,穷汉都是酒鬼。 一个人如果过于沉湎于一件事情,对于他未来的发展而言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因为,过度沉迷会让富贵变成贫穷,让英雄变得消沉。 此时,已近午时,日照穿透云层,将光芒洒向人间。 气温上升,积雪却开始下沉。 金色的阳光,自外面斜斜的照进来,照在马棚里,照在那壮汉的身上。 照着他那两条泼墨般的浓眉,照着他那棱棱的颧骨,也照着他满脸青渗渗的胡渣子直发光。 但见他睁开双目,微微的皱了皱眉,用一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抓起酒坛,往嘴中猛地送了一口酒;另一只手抓着那柄已经锈得快烂掉的铁剑,微微侧身,抱着酒坛,又呼呼大睡起来。 午时已过,小镇一片平和。 妇人在训斥小孩,老翁捧着热汤,相互攀谈。 蓦地,空中响起一阵马嘶。 远方的道上,突地冲出几匹健马,马背之上,几条负刀的锦衣大汉,打马狂奔而来。 鲜衣怒马,冲开人群,飞奔而至。 小孩停止了啼哭,老翁喝尽瓷碗中的热汤。 街道旁,人人侧目而望。 几匹烈马奔至酒楼前,竟一齐停下。 几条锦衣大汉,纷纷跃至马下,踏进酒楼,直奔马棚而去。 当先一条汉子背负大刀,腰间还悬着一柄长剑,满脸麻皮,一身戾气。 他腰间那一柄长剑装饰精美,剑穗乃是半片白绸,上边绣着星月,似乎十分名贵,倒像是女子的佩剑。 只见这麻脸汉子踱进马棚,目光往那正在酣睡的穷汉身上一落,突又转首,纵声笑道:“老二,你说惜月宫主要我们抓的便是眼前这个穷鬼,会不会弄错了?”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转出一人。 那人却是一个白胖的中年大汉,就像一个圆鼓鼓的皮球,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肚子,显得倒有几分可爱。 “错不了,错不了!此人身长八尺,眉心有痣,酒不离身,必是陆天尧无疑!” 那圆脸汉子一双圆目对着马棚之中的醉汉滴溜溜猛转,答道。 那麻脸大汉一听此话,跳入马棚之中,大声嚷道:“陆天尧,你今天跑不掉了,嘿嘿,江湖中人人都畏惧你,可我偏偏不怕……” 咄—— 话音未落,马棚之中,一匹骏马,似受了惊吓,放蹄奔出马棚。 他声音洪亮,有如雷鸣,在场之人,只觉双耳轰鸣,失了神智。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 章 但那大汉仍是呼呼大睡,纹丝不动。 那麻脸大汉气得脸色铁青,吼道:“江湖之中,人人敬你如神,惧你如鬼,可你偏偏得罪了惜月宫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他话音起落之间,拔剑便砍。 那大汉突地睁开双眼,将那麻脸大汉骇住了。 但见那大汉皱着眉头,伸了个懒腰,终于坐直了身子,喃喃道:“扰人清梦,该死!该死!” 几人一听此话,骇得快要跳了起来,眼前这大汉身材之高大,实在惊人! 他站直身子,立在众人跟前,就如同一座巨大的铁塔一般。 那穷汉懒洋洋抬起头,目光扫视众人,龇牙笑道:“你们刚才说要抓谁?” 那麻脸汉子心中虽惧,但还是面色凛然道:“陆天尧!” 他目露凶光,两道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穷汉。 他身后几人双目尽赤,似燃起了熊熊焰火。 那穷汉却眨眨眼睛,嘻嘻笑道:“那你么可曾打听到他的下落,我也正在找他哩!” 那圆脸汉子满脸狐疑,道:“怎么,难道你不是陆天尧?!” 那穷汉仰面大笑道:“我怎么会是陆天尧,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陆天尧陆大侠会是我这个穷酸相!” 那麻脸大汉目光在眼前这个穷汉身上又走了两遍,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谬可笑,苦笑道:“你找他做什么?” 那穷汉大笑道:“我是个生意人,和你们一样,做买卖!” “做什么买卖?莫非你也是去杀他的!”麻脸汉子满脸诧异之色,道。 那穷汉摇首道:“非也非也!你们替人卖命,而我只是卖刀的?” “卖刀!” “不错,在下有幸得到一口宝刀,俗话说,宝刀赠英雄,听人言,陆天尧乃是当下武林第一刀客,在下这把宝刀自然是非他不卖了!”那穷汉轻抚着那把锈刀,朗声笑道。 那麻脸大汉瞅了一眼那穷汉手中那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刀,轻蔑一笑,道:“你说这就是你的要买给陆天尧的宝刀……” 他说到此处,又觉得可笑,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几人,也随之哄笑。 他们常年在江湖之中走动,虽算不得成名的人物,但也算有些见识,他们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一病锈迹斑斑的铁刀会是一口宝刀。 那穷汉突然也哈哈大笑起来,道:“亏你们关中七煞还是走南闯北的人物,连宝刀也不识得,可笑可笑!” 麻脸汉子一听此话,浑身一颤,沉声道:“怎么你认识我们?” 那穷汉朗声笑道:“在下乃是生意人怎会没听说过关中七煞的名头!星月宫怜星、惜月二位宫主向其部下七十二舵主发下‘诛天令’,下令追杀陆天尧,江湖之中,已是人尽皆知,关中七煞乃是七十二舵主之首,奉命追杀陆天尧,此事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你们若能得到在下这口宝刀,那么擒杀陆天尧便是易如反掌。” 他一言至此,目光一转,落到麻脸大汉手中的长剑上,突又目放异彩,道:“花容剑!惜月宫主竟然不惜将花容剑交给你用来对付陆天尧,看来他这一次是难逃一死了!” 那麻脸大汉用衣角小心的擦拭着剑身,得意道:“算你识货,花容剑乃是武林珍宝,当世宝剑,你这口刀若当真削铁如泥,那么我今日就重金买下你的宝刀!” 那穷汉整了整衣衫,挺胸道:“好,取出你的剑试试!” 那麻脸大汉终于抽出那口长剑,站直身子。大吼道:“好,就让你试试!” 那穷汉抬起刀身,道:“你只管奋力砍过来就是了。” 麻脸大汉咧嘴笑道:“小心些,伤了你可别怪我!” 话音一落,手腕一抖,花容剑猛劈下去。 那穷汉左手持酒坛而饮,右手撩起锈刀,向上一迎,只听“当”的一声,麻脸大汉倒退两步,手中花容剑竟已只剩下半截。 众人全都都呆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穷汉轻抚锈刀,朗声笑道:“如何?” 麻脸汉子张口结舌,讷讷道:“好刀,果然是好刀!” 那穷汉长叹道:“陆天尧只怕难逃此劫了,如此宝刀,留在我的手里只怕是糟蹋了!” 麻脸汉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笑眯眯道:“不知兄台愿意转让?” 那穷汉为难道:“愿是愿意,只是……” 麻脸大汉转过身去,与其余六人一起凑银子,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袋银子,道:“不知五百两够不够!” 那穷汉低头想了想道:“罢了,罢了,我这宝刀,本来非一千两不卖的,但我见你们几位也算是当世英雄,宝刀应当赠英雄,何谈区区五百两,好,就五百两卖给你们了。” 他一把抓过那麻脸汉子手中的银两,把刀留下,大步踱出店外去了。 那麻脸汉子捧着那口锈刀,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众人皆围着那口锈刀,竞相抚赏。 却在这时,自院门之中走来一人。 空中飘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误了宫主的大事,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真不知你们几个有什么好高兴的,陆天尧呢?” 众人闻声一惊,面上神色俱变得恭敬起来。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 章 “花左使,你怎么来了?!”麻脸汉子道。 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外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来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女子,她身穿一袭红衫,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她娇靥甜美,更胜春花,她那一双灵动的秋波之中,似乎蕴藏有无限的智慧。 世间的男人只消看她一眼,便永远也难以忘怀。 “陆天尧不在这儿,对了,我们得了一口宝刀,正想献给宫主呢?”麻脸汉子笑嘻嘻道。 “对!对!这是一口难得的宝刀,竟然连惜月宫主的花容剑都可以砍断!”那圆脸汉子附和道。 红衣女子眨了眨眼睛,轻笑道:“难道这世间还有比大宫主的花容剑更锋利的兵刃!” 圆脸汉子躬身笑道:“此事千真万确,小人们亲眼所见……” 红衣女子嫣然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她语声未落,流云般的长袖轻轻一拂,只见寒芒一闪,圆脸大汉背上的长剑已从鞘中飞出,落在她的掌上。 她长袖一甩,将长剑递至圆脸大汉面前,道:“你来试试!” 那圆脸汉子伸手接过长剑,微微挽起袖子,微笑道:“大哥小心了!” 话犹未了,“唰”的一剑削下。 那麻脸汉子也学着那穷汉的模样,端起锈刀。 只听“当当!”两声清响,果然有一截铁器跌在地上。、但却不是圆脸大汉掌中长剑,而是麻脸大汉手中那口“宝刀”。 红衣女子道:“很明显你们上人家的当了。” 麻脸大汉哭丧着脸,道:“可刚才明明……明明……” 红衣女子道:“刚才那人分明就是陆天尧,只有当今世上只有他才能用内力震断宫主的花容剑!” 那几人一听此话,面上早已骇得煞白。 只听那麻脸汉子骇得不轻,满脸煞白,颤声道:“那我们又该如何,才能得到宫主宽恕?” 那红衣女子急声道:“快去追上那人便是!” 她话音未落,娇躯早已随风飘去。 众人一听此话,如梦方醒,奔出酒楼去了。 第三章 星月无情 星月宫是一个有星有月的地方。 星月宫有星有月,却唯独没有太阳。 星月宫的星月,不同于世上任何一个地方。 星月宫的月很妖异,星月宫的星却很善良。 星月宫有花有草,却没有树。 星月宫有山有水有女人,却唯独没有男人。 一个没有男人的地方,绝对算不得一个很好地方,但却也不会是一个很差的地方。 女人就像是花,男人就像是树,有花有树的世界,才算得上正常,有男人有女人的地方,才会精彩。 没有人知道怜星宫主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也没有人知道惜月宫主为什么讨厌男人,这世上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这世上人所知道的事情,太少太少,少得就像天上的月亮。 世上登天的路径有无数条,但进出星月宫的只有一条道路。 这是一条盛开鲜花,长满荒草的幽径。 江湖上的英雄有很多,却很少有人会走上这条路,因为这就是一条黄泉路,英雄的死路。 它虽然是英雄的末路,却是很多女人向往的圣地。 很多美丽的女子,披星戴月,赶至此处,只为一见心中的星月。 星月宫是一个饱受争议的地方,女人赞美它,称颂它,男人咒骂它,仇视它。 当然也有例外,叶青就是女人中的例外,而孟秋白曾是男人的例外。 陆天尧也是一个例外,因为他根本没将星月宫放在眼中,他是一个浪子。 月落星沉,暮云四合,暮色凄迷。 就在这条孤独幽径之上,荒草无声的生长,鲜花亦无声的凋零。 恍若世间一切都是无声的,听不到半点声响。 静寂是可怕的,可怕是不会长久的。 突然,一声哀啼,撕裂了天地间的沉闷。 那声音凄绝哀婉,似是女人在哭泣。 但黄昏时,旧道上,哪里来的女人啼哭?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 章 半人长的荒草从中,仓皇的奔出铁链锁一名绿衫女子。 那女子云鬓蓬乱,满面污垢,却依旧遮盖不住她的如花美貌。 她眼睛并不十分媚秀,鼻子并不十分挺直,嘴唇也不十分娇小,但这些凑在一起,却叫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里所包含的情感、了解与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原来已有身孕,她的目光充满温情,似已有了温柔的母性。 她用双手拨开荒草,双足却舍不得去踩那些鲜艳的花。 她是温柔仁慈的,或许是因为她即将要成为一个母亲。 她身子很弱,面带病容,她心中很急,却跑得很慢,但她似乎对这条路很熟,因为她巧妙的绕开了很多江湖人都无法躲避的机关。 她终于翻过山丘,走到小径的尽头。 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星月宫,她终于逃离那座魔宫。 而夜空之中,星光黯淡,月色也变得昏黄。 她的娇靥之上渐有了轻松的笑意,就像晚风之中,一朵摇曳着的娇艳的红花。 突地风中传来一声娇叱。 “低贱的丫头,竟然还想跑!” 那声音似在天边传出,又宛在耳畔回荡。 此刻这温柔似水、文弱似柳的女子,却有了一种亡命的恐惧。 她的笑容迅速消失,花容惨变,变成惨碧色。 她放足疾奔,脚上的镣铐,因剧烈的撞击,发出叮叮的响声,令人心更加纷乱。 晚风之中,风吹衣袂之声愈响,那绿衫女子的脚步愈急,于是那铁链碰撞之声愈乱。 “贱丫头,你竟敢勾引姐姐的情人!” 语声动处,一条红影如飞掠至绿衫女子的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花姐姐,求求你放过我!” 那绿衫女子,停止脚步,那铁链撞击的声音亦随之而止。 红衣女子长发如云,长裙及地,此时正望着那满脸憔悴的绿衫女子,她目光冰冷,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就这样冷静的伫立着,美貌胜春花,冷艳寒于冰霜。 她的目光极冷。 无论是谁,只要瞧她一眼,便会知道这是个性格极为复杂的人,谁也休想猜着她的丝毫心事。 无论是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被她这惊人的绝色所惊,但却又忍不住要对她生出些怜惜之心。 这绝代的丽人,手持长剑,红衣飘然,孤独的站立在晚霞之中,这本该是一个温柔多情的年龄,但此时的她却看似如此的冷酷和绝情。 “你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不惜背叛宫主!这值得吗?”她突然开口说话,语声一种竟有一丝惋惜。 绿衫女子道:“值得,纵使是一死,也是值得的,倘若有一天,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一定会明白的!” 她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心头想起了一个人,她的日子是苦的,但她的心头却是甜美的,甘甜如蜜。 红衣女子心头微微一怔,半晌才道:“大宫主说,世间的男人都是毒药,绝不能碰,看你今日变成此般模样,我才知道她的话绝不会有假!” “你错了,男人不是毒,而是蜜,是糖,是酒,爱情的感觉,就像酒,醉人,令人痴醉!”绿衫女反驳道,她在讲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甜蜜的。幸福人才会有的那种甜蜜。 “花姐姐,如果你非杀我不可,那么请给我三个月,三个月……” “为什么是三个月?”红衫女子截口道。 绿衫女子垂下目光,目光之中涌出一种柔情。 那是女人特有的一种柔情,或者可以说是母性。 她缓缓的抬起玉掌,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柔声道:“因为……因为我,已经有了孟郎的骨肉,我……” 红衣女子听了此话,娇躯一颤,倒退三步,颤声道:“什么?你竟然……” 绿衫女子哀求道:“花姐姐,你我二人跟随宫主多年,相依为命,还记得有一次你为了替我报一剑之仇,独自一人,冲上武当,杀人解恨,直杀到浑身是血,江湖之中谁人不知‘花红叶青,如海深情’……” 她话讲到此处,眼中已有泪花泛出,已是到了动情之处。 那红衫女子名叫花红,绿衫女子名叫叶青,二人是星月宫怜星、惜月的侍女,两人情意深长,江湖之中,形容她二人之情谊,以八字述之“花红叶青,如海深情”,依此可见,二人之情义深重。 那红衣女子听到此处,亦是情难自控,眼睛发潮,隐隐泛红,但她犹是冷冷道:“江湖中人只知‘花红叶青,如海深情’,却不知即便是情深似海,也会有断绝的的一日……” 叶青听了此话,心中绝望已极,凄然长叹道:“即便你要杀我,到此时我已绝不能死,若不能为孟郎留下骨血,我愧对于他……” 话音未落,只见寒芒一闪,已自袖中撤出一柄短剑。 短剑之上,青芒四射,锋利已极! 她面色渐冷,方才的那种温情已然全消。目光冷冷的盯着花红。 花红突地冷笑一声,流云般的长袖轻轻一拂。 笑声未落,长袖动处,寒光闪烁。 叶青只觉颈上一凉,一柄三尺长剑,已然抵住自己的咽喉。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 章 她蓬乱的云鬓被风吹得更乱,她冰凉的心已被凄凉的山风吹得更凉。 她心头一颤,“当啷”一声,掌中的短剑,已跌落在地。 她恍若看见孟秋白那如星光一般明亮的眼眸,他那中如朗月般灿烂的笑容。 那是一种迷人的笑容,可以折倒世间所有女人动人的腰肢,亦可以令春花失色。 她似乎离那种笑容,那个男人,那个拥有那种笑容的男人越来越近。 于是她阖上双目。 狂风在耳边嘶鸣,夕阳沉入云中。 她多想连耳朵也闭上,但这片刻的安宁已成一种奢侈。 忽听—— “铮——” 一声长鸣。 叶青心头一怔,睁开双目,垂目望去。 双足之上的铁锁已经被斩断。 “你走吧,永远也不要再回来!永远!” 叶青抬起目光,便望见花红也一双冰冷的目光。 但那双冰冷的目光已不知在何时多了一种柔情。 “快走!大宫主已经派人追杀孟秋白了,他必死无疑,或许……,或许只有你能救他了……” 叶青目光之中满是感激之色,她此刻才知道花红方才的绝情完全是装出来的。 她知道她自己错了,如花的女子,又岂会拥有铁石的心肠! “快走吧,快走吧,晚了就救不了孟…… 话未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错了,你不能救活他,她也不能,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救活他。” 这语声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这语声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慑人魂魄。 世上绝没有哪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 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满天夕阳,也似就因这一句话而失却颜色。 叶青的身子,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 花红的脸,也立刻变得苍白,再无一丝血色。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飘落,来到她们面前。 而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袂飘飘,宛如乘风。 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 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 她面色冷艳,好似冷月。 但她的容貌,却无人能描叙,只因这世上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像一轮孤月,令世间所有的男人心生怜惜。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高如远在天宫的仙子,令凡人不可仰视! 花红的头垂下了,咬着樱唇,道:“大宫主…你也来了。” 惜月宫主幽然道:“对,我来了,可是你却没有想到?” 第四章 铜面丽人 眼前这突然出现的丽人,秋波似水,面寒如冰。 她眼眸之中虽然含着笑意,如春花一般娇艳,但她的神情却及其冷漠,似冰岩一般冷酷。 这世上绝没有人能洞察她此时的情感,究竟是喜,是怒,是忧,只因她已不完全是一个人,更像是一轮月,冷清的月。 一个孤独的人! 一轮孤独的月! 可人怎么可能是一轮月,人不应该是一个人么? 人有喜怒哀乐,人亦懂得悲欢离合;可这是月统统都是没有的,也不会懂。 人有生命,会衰老和死亡,月没有,也不会,月只会变化,阴晴圆缺,变化多端,就好似人的喜怒无常。 人常对月长吟,月却始终沉默无语。 人有热有冷,月却永远是凉的,月寒如水,照耀千古。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 章 但这如冷月的女人,含笑伫立着,却给人一种强烈的敬畏之心,恍如世间的一草一木,都要倒伏在她的裙下,变成她卑微而虔诚的奴隶。 此时花红娇靥蓦地大变,骇得连跪倒在地,恳求道:“请大宫主恕罪,请大宫主饶青妹一命……” 她的话音未了,惜月宫主忽也现出温柔的笑容,轻轻道:“我能找着你们,真是世间最幸运的事。”她在夕阳下笑着,连夕阳都似失却了颜色。 山风劲吹,把这轻柔的语声吹到四面八方。 “花红叶青,似海深情,你们之间的感情,也当真令人羡慕!唉,可惜……”她又自仰首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长叹道:“你们说,夕阳美不美?” 她的语声轻柔,就好似自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口中说出一样,已完全没有了世俗的痕迹。 她的语声轻细缥缈,似要遏制了山间狂吹的风。 花红仍跪倒在地,不敢答话。 她虽不懂这句话里的深意,但她娇柔的身子上的颤抖逐渐停止,就好似天边突然遏住的飞云,落入手掌的流水。 她的恐惧似乎也静止了,宛似山间平息的风。 叶青的神情变得极其复杂,她的目光凝注这天边渐消的云彩,突然凄艳一笑,凄然道:“夕阳是美的,美得就像人世间的爱情!” “可是它太短暂了,太短了!”惜月收回目光,又自凝目望在叶青的面上,长声叹道:“短暂的东西,虽然珍贵,却并不美好!” “这世间只有一种人知道毒药的味道,那就是死人,毒药是致命的,但对于喜欢它的人而言,它却是美好而无悔的。”叶青两道目光突然泛出一丝光芒,那是一种坚定的光芒,坚不可摧的力量。 “哈哈哈……” 惜月宫主突地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很快顿住,她的面色变得阴沉,目光之中涌出一种幽怨,一种恶毒。 那是妇人般的幽怨,妇人般的恶毒,怨深似海,毒如蛇蝎。 “你很快也要变成一个死人,但你却没有尝过毒药的滋味!” “不,我已经尝过,但我知道那不是毒药,我也不会很快死的,因为我还不能死……” 叶青的话尚未说完,惜月宫主的右掌便有如蝴蝶般轻轻一飘、一引,叶青只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她的身体如一片落叶一般,被惜月宫主的掌力击飞。 只听“呼,哧”两响,叶青的身形向荒草丛中落去。 惜月宫主仍然笑嘻嘻地站着,动也未动,叶青的身子竟已落入两丈外的草丛中。 叶青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望着惜月宫主,双目之中,已经迸出仇恨的火花。 她的双睛怒凸,直瞪着她,嘴唇启动,像是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未说出,也许真正的仇恨是无法用语言来描叙的。 大恨,其实也如人世间的大爱,大爱无言,大恨也是无言的。 大的极致其实是小,小的极点是大,可惜世上很多人都不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 惜月宫主长袖一拂,双足拔地而起,身子像一支飞矢一般前方掠去。 她右掌一闪,直挥向叶青的面门。 叶青面色大变,身形急闪,转身奔入荒草之中。 她拼命的奔逃。 荒草已折,鲜花尽踏,满地尽是枯草残朵。 此刻这个温柔的女人,已经变成一种受惊的野兽,几近疯狂! 而她的抗争,只有奔跑! 此时她已经完全变了,是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变成这样,是女人生的母性让她觉得自己必须活命。 这是一种剧烈的改变,却也是温柔的。 只因这世上绝没有哪一种温柔更胜于母性的温柔,这世间也绝没有那一种忠贞更胜于情人的忠贞。 叶青还在奔跑,她的脚步已经杂乱,她的喘息逐渐粗重。 但她不会停止,她也不愿停止! 但耳畔那冰冷的笑声却越来越响! 那笑声突的顿住,那条洁白的人影,已掠至叶青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得不停止! 只见流云般的长袖轻轻一拂,叶青眼前一花,惜月宫主的玉掌已经笔直挥下。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她的玉掌疾挥而下,直击叶青的胸口! 忽听一声娇叱! “宫主不要!” 一条红影如飞掠至,却又迅速往一边落去! 只听“扑哧”一声,那条红影落在深长的荒草之中。 好似一只中箭的鸿雁,又像一块抛出的石子! 这是一条掷地有声的生命,她有她的重量。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 章 “花姐姐!” 叶青转身奔入荒草丛中,扶起花红。 花红的口中鲜血像涌泉般流出来,颤声道:“青妹……你…你一定要救救孟郎…其实,我……我也……” 清冷的泪珠,已从叶青的面颊滑落,她轻叹道:“原来你也喜欢孟郎,他那样一个人世上任何女子都会喜欢的……” 花红原本绯红的面孔也已经变得惨白,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也爱孟秋白。 其实,在她的心里也是深爱着孟秋白的,在她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她便被这风流蕴藉、温文尔雅的少年深深的打动。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将这份情感隐藏一辈子,可如今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的心中便也再无秘密。 花红的眼帘已经阖上,叶青已经无望,她将花红轻轻放下,站直身子,挺起胸膛,迎着惜月两道恶毒的目光,此时她的悲伤与愤怒都已到达了极点。 她咬着樱唇,哀求道:“我求你,你杀了我可以,但请你一定要放过孟郎,不是他背叛了你,而是我爱上了他,是我迷惑了他,这一切的错都是在我,都是我……” 惜月宫主的手掌突然顿住,她恶毒的目光又变得幽怨。 只听她大声道:“这世上难道只有你一人对他好,他才会领情么……” 叶青道:“大宫主,原来你……你也……” 惜月宫主大声道:“我难道不能对他好?我难道不能爱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恶毒的人……但恶毒的人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在刹那之前,她还是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而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泪痕。这在江湖传说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竟也会流泪,叶青望着她面上的泪痕,不禁呆住。 过了良久,叶青黯然道:“大宫主,反正我已活不成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惟有你还能救活他。” 惜月宫主身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话,就像是箭一般射入她心里。 她突地失声大笑道:“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背叛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哈哈哈……” 他放声狂笑起来,这原本寂静的傍晚,因她这凄厉的笑声,更添了几分杀机。 阴沉的大地,亦因这浓重的杀机而变得躁动起来。 狂风呼啸,吹得草木直响!令人毛骨悚然! 叶青怒喝道:“你……你真是一个绝情之人……” 大地充满仇怒的喝声,得意的笑声,悲惨的狂叫,低沉的风啸,混成一种令铁石人也要心碎的声音。 突地风吹来一阵朗笑,刹那间天地间所有的声息,都为之顿住。 于是,一切都归于静寂。 静寂是可怕的,就像死亡一般可怕! “江湖中人人都说,惜月宫主冷酷绝情,没想到竟也会为孟家公子芳心苦系!” 语声中,人影一闪,一人已然飘来。 那人一身青衫,竟是一位七旬老翁,面白如纸,背负一支碧绿细长的竹竿。 他面色极白,离奇的白,白得就像一张白纸! 他长得极廋,出奇的廋,身体也像一支竹竿! 惜月宫主面色一沉,厉声道:“偷听之徒,宵小之辈!还不受死!” 叱声未了,右掌一穿、一引,如穿花蝴蝶一般落去。 那老翁见势的笑容突地顿止,亦奋力击出一拳! 但他出拳之后,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背上直冒冷汗。 他只觉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招,竟莫名其妙地失了准头,自己的手掌,竟已似不听自己的使唤,要它往东它偏要往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听“呼,哧”两响,紧跟着两声惨呼。 惜月宫主仍然纹丝不动的站着,动也未动,而那老翁的身子已如一片绿叶一般飘去,竟已落入八尺外的草丛中。 草丛中发出两声细微的**,再无声息。 惜月宫主心中大奇,猛然想到这老翁来时矫若飞龙的身法,而他的拳法此刻却如此不堪一击,顿时觉得蹊跷不已。 她左足轻点,轻轻一拨,身形已荡至那荒草从中。 她目光往那荒草从中一落,顿时心中一寒,月凉如水,晚风拂草,哪里还见得着那青衫老翁半点人影! 她心中陡然想起老人一身长长的青衣衫,一支长长的绿竹竿,和那一张白白的白面孔,。 她心间猛然想到一个人,一个武林中的奇人!。 “青衫绿竹竿,白发白面人。” 那人就是——“绿竹白面翁”! “调虎离山!” 惜月宫主心中一颤,陡然想到叶青,娇躯一拧,往回飘去。 当她回到原地时,却只见寒月如水,冷星如灯,叶青、花红皆已不见了踪迹! 山风吹拂,夜凉如水。 她望了一眼天际的寒月孤星,流星赶月一般往山中宫殿落去!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 章 第五章 青钱传说 “一枚青钱,两道通吃,三方朋友,四海为家。” 临安城的酒楼里围了一圈人,桌面上摆着一个青瓷海碗,一青衫老翁高声呼道。 那老翁青衣白面,声音粗长,极尽沧桑之味。 他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句号子,但这并不奇怪。 因为这句口号,就像一场瘟疫一样,已在一夜之间传入每一个江湖人的耳中。 老翁满头花白的发丝,显示他的江湖阅历已经拥有足够资格听闻过这件奇异的事情,这句奇怪的口号。 即便江湖中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少有很听说过。 老翁只在五十年前见过一枚这样的一枚青钱,那时他还很年轻,他的手臂还是很有力量,他的皮肤还很光滑,他的头发还没有变白,他的额上也没有皱纹。 但此时他已经老了,岁月改变了他的容貌,却没有磨灭他对这枚青钱的记忆。 桌上的碗,是寻常的碗,与百姓家吃饭喝酒的用具无异,很普通,并不高贵。 但围坐的人却很多,很多很多。 一层又一层。 一圈又一圈。 碗是寻常的碗,但众人的目光之中,却泛动着奇异的光芒,像在看一见十分新奇的玩意。 碗里放着一枚铜钱,那铜钱因年代久远而生出绿锈,是一枚青钱。 众人好奇,并不是因为那一只碗,而是因为一枚钱。 一枚青钱,一枚古老的青钱。 他们并没有心思去理会眼前这个老翁,一个年迈的老翁。 酒楼本是收藏天下美酒的地方,人们来到此处无非是为了喝酒,但此时四溢的酒香,似乎远没有一枚青钱更有吸引力。 众人口中皆议论纷纷,目光却片刻也不愿自那枚青钱上移开。 只有屋角一人抱着酒坛,独自饮酒,他来到此处,已有大半天了,酉时方过,他已是喝得醉意醺醺,醉眼迷离。 他冷冷看着喧闹的人群,自酌自饮。 酒是不同于水的,水越喝越凉,酒却越喝越暖。 世上有些人就像一杯水,有些人却如一坛酒。 他爱喝酒,是因为他喜欢像酒一样烈的人。 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还在喝酒,他的酒坛又空了,他的肚子也还是空的。 他摇摇脑袋,又摇摇酒坛,呼来店伙。 “结账!” 他大手一挥,一抹衣怀,面色却有些僵硬。 尴尬,他的面上有一丝尴尬。 那是一种穷人才会有的尴尬,就像字写到一半时,突然发现没墨了,口渴的时候,突然没水了。 他的钱袋也是空的,就像他的酒坛,他的肚子一样。 钱永远也不够用,酒永远也不够喝。 因为,他是一个穷人,一个穷光蛋。 店伙的脸色开始变化,又上来两个人将他拖住。 蓦地,一阵马嘶,划破长空。 一个锦衣少年打马而来,这衣着华丽的少年,似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身后竟然没有跟一个随从。 富贵人家的公子,远行时,总会带上一大帮随从,照顾起居,若是遇上很急迫的事情,最少也会带上一个书童,但此时这个俊美的少年,却是独自一人。 他一定是有千钧一发的急事,这件事情也一定更重于他自己生命的安危。 “吱呀——” 一声长响。 这风流蕴藉的少年,撩起长衫,奔进酒楼,已经完全顾不得富家子弟的那种风度。 富家子弟通常是潇洒而有礼的,是日掷千金而不惜的,而他此时已完全失态了。 但见他奔至屋角,拔开店伙,扑通一声,跪倒在那穷汉的跟前。 “恳请陆大侠救命!” 众人闻声,皆侧首而望,不觉中目光已从那碗中的青钱移开。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 章 然而,亦是在这片刻之间,一只枯瘦的手掌,快速一晃,轻轻一抓。 碗中那枚青钱,已经不再是那枚青钱了。 这一切发生极快,竟无一人察觉! 屋内霎时鸦雀无声,众人屏息而望,毫无声息,只因他们俱被这莽撞的少年奇异的举动而惊住。 他们的兴趣,已经完全的转移到这锦衣少年的身上。 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怎会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穷人? 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此时人们尚且不知屋内这贫穷的酒鬼与这富贵的少年究竟适合什么,若他们当真得知了两人的姓名,恐怕他们心中的惊愕更胜于此时的千倍万倍还不止! 人群之中已起了阵阵议论,只是坐在人群中央那个青衫老翁,在听到“陆大侠”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 过了半晌,那醉汉睁开迷蒙的醉眼,笑嘻嘻的将那锦衣少年扶起,朗声笑道:“公子有事便说,又何必如此!” 他语声一顿,目光扫视身边几个面色阴沉的店伙,又道:“只是在下一贫如洗,此间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有何能力能帮助公子!” 他话音未落,当前一个店伙迎上前来,便要抓住那穷汉。 那锦衣少年突然大笑道:“只要阁下答应帮助我,区区酒钱,何足挂齿!” 他话音一落,对着店伙低语几句,那店伙面色立时变得甚是恭敬,捧着那锦衣少年掏出的一块黄金,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那醉汉随手抓起一坛酒,高声笑道:“只要有人付酒钱,甘做凡人不为仙!” 他狂笑不止,阔步走出店门去了。 “等等我!” 那锦衣少年大呼道,语声未了,亦紧随其后,踱出酒楼。 这奇怪的二人,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之中,奇怪的走了。 六角凉亭,重檐若飞,巨柏苍天。 天色将暮,晚风吹拂,温暖无比。 亭外拴着两匹骏马,那马甚是神骏,时而仰首嘶鸣两声,时而垂首去饮河畔的清水。 亭中央的石桌上放着两坛烈酒,酒香浓烈,二人抱坛共饮。 一人衣衫褴褛,一人衣着鲜艳,两人俱是喝得酩酊大醉,面色酡红。 没有人知道这身份地位悬殊的二人,此时为何会共桌饮酒,敞怀长谈,如果人们见到此情此景,又难免会议论揣测一番。 只因他二人的地位相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就像是天上的天河。 一个人富得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个人穷得就像地狱之中的魔鬼。 然而,他们此刻都是无比快乐的,因为无人来打扰他们,他们已经超脱世俗,而超脱世俗的人往往都是快活的。 他们击坛,抚掌,翩翩起舞。 疯子一般的穷人,疯子一般的富人。 疯子一般的饮酒,疯子一般的放歌。 亭外芳草萋萋,天边夕阳如火。 两人喝到尽兴之处,情难自控。 那衣衫褴褛的大汉突地抓起衣着鲜艳的少年的手臂,朗声道:“我陆某喝酒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快过,像兄弟这样的豪爽之人,当世已是不多,你我一见如故,何不就此结拜,结为异姓兄弟!” 语声顿处,又是一阵朗笑,直笑得天下万物俱为之一颤。 他的笑声干净纯洁,就像林间吹来的风,给人一种振奋而亲切的感觉。 那爽朗的笑声在天地间回荡,似乎可以摧毁世间一切阴暗! “如此美事,求之不得!” 那锦衣少年,亦是满面喜色,他拉着那大汉的衣袖,两人齐步走到亭外,指着苍天起誓。 “皇天在上,黄土在下!” “在下陆天尧!” “在下孟秋白!” “愿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衣着鲜艳的少年正是孟秋白,而那那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是陆天尧。 他们的语声如流水一般清响,听得芳草起舞,听得鲜花含笑,听得云朵也要飞扬起来。 人间的喜事本不多,但这绝对是一件值得为之喝上三大碗酒的大喜事。 暖暖的晚风自山间吹来,亦吹得二人心头一阵暖意。 “来!来!二弟,共饮此酒,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好!” 两人举坛对天,仰首之间,已把坛中之酒,一饮而尽。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 章 日渐偏西,红霞漫天。 陆天尧与孟秋白二人靠在凉亭的巨石旁,望着漫天飞舞的彩霞,掠空飞过的飞鸟出神。 温暖的晚风吹得二人衣衫翻飞,此刻这世间最贫穷的男人与这世间最富有的男人对坐饮酒,互诉心事,这在常人看来是多么难以想象! 可他二人就这样坐着、喝着,已全然顾不得世俗的眼光了。 良久,良久—— 飞鸟尽归,夕阳渐消。 暮色渐暗,唯有晚风如旧,二人已是醉得不轻,酒兴却愈浓。 孟秋白凝望着天边渐沉圆日,心中顿生悲凉之感。 他突地长叹一声,凄然道:“夕阳虽美,韶华易逝,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此刻这风度翩翩的少年人,俊美的面庞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种尘世间的愁苦! 他一言及此,又是一声叹息,道:“青青身处险境,我却在此地饮酒作乐,我当真算不得一个大丈夫!” 陆天尧放下酒坛,心胸之中已有愤怒之情,只听得他道:“方才兄弟所言之事,愚兄心中已是明了,二弟对弟妹这份情谊,当真是令人钦佩,没想到惜月宫主如此竟是如此恶毒之人,二弟放心,此事愚兄定当竭力相助!” 孟秋白听罢此话,面庞之上已是挂满感激的泪光。 他喟然叹道:“我自幼锦衣玉食,身边之人,对我皆是百依百顺,不敢悖逆,却多是些阿谀奉承之辈,若大哥清风朗月般重情重义的汉子,当真是少之又少!大哥一心助我,却不贪钱财,这份情义,我……我……” 他讲到此处,已是动了真情,哽咽难言。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大丈夫何做妇人之态!” 陆天尧大手一挥,高声笑道:“来!二弟,毋须多言,快饮此酒!” 话音未落,撩起衣袖,抬起酒坛,咕噜噜大口饮酒。 孟秋白见状,不再多言,亦仰首饮酒,又是一坛美酒,倒入腹中。 “哈哈哈……” 陆天尧大声笑道:“对了,对了,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站直身子,他那八尺长躯,挺立在温暖的晚风之中,好似一株劲松。 “二弟,前去星月宫救弟妹之事,你且先去安排,我尚有一事未了,三日之后,即刻催马赶至星月宫,与你一见。” 孟秋白亦长身而起,红霞映着他那俊秀的面孔,他忽然一笑,天边的美丽的夕阳也要失色。 他两道目光照在陆天尧的面上,道:“不知大哥此去所为何事,小弟能够可否能略尽绵薄之力,替大哥分忧?” 陆天尧朗声笑道:“江湖之中,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七枚青钱,传言称,青钱之中暗藏武林奇书《洗髓经》的秘密,引得江湖之人,人人争夺,杀戮四起,我接到师父的指令,此事急迫,片刻不能耽搁,务必查出造谣之人。” 孟秋白听罢此话,面带隐忧,陆天尧语声一顿,目光落到孟秋白的面上,又自笑道:“二弟放心,不出三日,此事便可了断!” 孟秋白一听此话,衣袖一拂,喜道:“如此便依大哥之言,三日之后,约在洛阳桥头相见。” 语声清响,如同铁器铮鸣。 两张面孔,相视而笑,解马而行,各自转身策马奔入夕阳之中。 清风吹拂,芳草摇动,夕阳西斜。 两匹烈马,一声长嘶,扬蹄奔去。 愁容已消,人影渐长,各奔天涯。 第六章 花红叶青 陋室之中,有床,有窗,有人。 靠近床榻的轩窗处,摆着一盆盛开的绿叶海棠。 枝干极其挺拔,花朵极其鲜艳,世间绝难在找到这样一盆茂盛的海棠花。 花香四溢,浸满整间屋子。 病榻之上,一名绿衫女子面色苍白,显是身体虚弱已极。 一位老妇坐在榻前,左手扶起那绿衫女子,右手持着一只瓷碗,碗中是浓黑药汁。 药汁浓烈,热气腾升。 那绿衫女子悠然醒转,目光四扫,苍白的面上,立时泛出一丝机警之色。 她提气运功,却已是酥软无力。 她内力并没有失去,只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 一个人若能在身负重伤之下仍不失警惕小心,那么她一定经历过世间罕见的危难。 她眼前这位老妇人并不华贵,像是寻常人家的农妇,但她的头上却斜插三朵花。 三朵奇异的花,一朵金花,一朵银花,一朵铁花。 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一个彻底的农妇,又怎会如此在乎她自己的发饰?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 章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但若一个女人连衣食都仍在忧虑之中,她还是过度的追求华丽的衣裳、精美的发饰,那么她一定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可眼前这位老妇人的除了头上戴着的三朵花之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她的笑容和蔼,她的面容慈祥,甚至她额头上的每一处皱纹都是合情合理的,而且都能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绝对不是任何人可以假装出来的,就像天晴时天边飞过的一朵云彩,山涧里溅落的一滴水花。 “来!快喝了这碗药,喝了它你便不会再有痛苦了!” 老妇人眉眼之中带着笑意,温暖的笑意,她的笑声虽轻,头上的闪三朵花却微微发颤。 此时这绿衫女子左掌撑着床沿,右掌并没有去接妇人递来的来的药碗,她本想用尽全力去拿住那老妇左肩的大穴,但她的目光却刚好照在那老妇人慈祥的面庞之上。 这是一个慈悲的妇人,人们绝不会想到她的邪恶。 这绿衫女子娇美的脸上却是一阵失血的惨白,她垂下手臂,只听得她轻声道:“我这是在哪里……” 那老妇人将药碗推至女衫女子面前,微微一笑道:“青青姑娘,你刚从惜月宫主的魔掌逃出,身体还很虚弱,这是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你就在此处疗伤!” 她语声轻细,笑容温柔,就像一位苍老的母亲在细语叮咛她可怜的孩子。 她一言至此,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你有身孕在身,快喝了这碗药吧!” 语声未了,轻轻吹着掌中那碗乌黑的药汁,药已渐凉。 “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会知道我已有了身孕?你究竟是谁?”绿衫女子面上泛起一丝疑虑,问道。 绿衫女子便是叶青,此刻叶青的心中已有了太多太多的疑惑,她即将成为一位母亲,若她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妇人的真实身份,她断然不会轻易去喝那一碗浓黑的药汁。 她不知道花瓷碗中那乌黑的药汁究竟是救命的灵药,还是恶人包藏的祸心。 她并非对这世人的善良产生了怀疑,只因这寥寥数月以来,她经历的凶险,已比世上很多人一辈子所经历的还要多得多。 为了她的未来,为了她还未出生的孩子,为了她深爱着的孟郎,形势急迫得已不容得她有丝毫的差池,所有她走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小心。 那老妇人忽然一笑,幽然道:“怎么你觉得这是一碗毒药?” 叶青没有回答,她两道目光仍是动也不动的盯着那老妇人。 她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她的忧虑。 她并不是不相信人性的善良,只是她已经见多了邪恶的人。 老妇人突然捧起药碗,浅浅的的饮了一口,又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姑娘放心,老妇并不是什么恶人!” 老妇人缓缓说道,她面上的笑容仍是未消,她头上的珠花仍在颤动。 但叶青心中的疑虑也仍是未消,因为这世上绝没有那一个人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恶人。 “恶人”是别人给出的批评,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引以为傲的资本,没有人会自封为“恶人”,尽管有很多人总是喜欢自称“好人”。 “三日前,一位老翁,将你送来这里,叮嘱我照顾你的起居,当时我没有答应。” 老妇人望了一眼叶青娇媚的脸,面色虽已发白,但她面上的神色却仍是透着一种坚毅,就像峰顶上的冰岩,长河里的冻水。 “因为我只是一个贫困的妇人,丈夫孩子都已经在饥荒之中死去,我连自己也没法养活,又怎会有能力再去照顾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她讲到此处,面上泛起一丝无奈,目光却仍是落在叶青的面上,她虽已对眼前这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心生怜悯,但她窘迫的家境却让她感到为难。 叶青心中一动,心知妇人口中“怀有身孕的女人”指的便是自己。 那妇人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可是那老翁并没有罢休,他差人抬来一个木箱,他叫我把箱子打开,我打开一看,当时便惊呆了!”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叶青忍不住截口问道。 “金子,金灿灿的金子,一整箱金子!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金子!” “那老翁说,只要我好好照顾你,这些金子便都是我的!” “他还给我送来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有三朵花!” “三朵花?” “不错!三朵花,一朵金花,一朵银花,一朵铁花!” 老妇人从头上摘下三朵花,道:“这就是那三朵花,我把它们戴在头上,就是要告诉我的邻居,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发财了,我不再是一个穷人,而是一个富人,一个纯粹的富人!” 她将这段话的时候,语声激扬而尖锐,神情高贵而满足,就好似世间万物都要低她一等。 一个一夜暴富的人,通常是这样的,简单而粗俗的。 “黄金是悠然山庄的黄金,世上很多富贵人家,都只等到一块黄金,而我偏又得到了一箱!” 她面上泛起一丝得意之色,只因此时的她,确实已成为世上屈指可数的富人。 “你怎么知道是悠然山庄的黄金!” “因为悠然山庄的黄金,不同于世上任何地方的黄金!而且送来黄金的人群之中,还有一个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 “对,他自称是悠然山庄的少爷——孟秋白!” “孟秋白”三个字自老妇人口中缓缓吐出,听得叶青全身却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就像是被一条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是说孟郎……孟郎……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弃我而去!那华服公子长得如何?”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 章 她颤抖的心在颤动,她的语声也在颤动, 老妇人微微一笑,赞美道:“那位公子俊秀不俗,风度翩翩,当真犹如天上的仙人一般!我从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少年,他的笑容温柔,就像三月里的春风,特别是他那双多情的眼眸,轻轻一闪,便可敲开这世上任何一个少女的心扉……” 叶青听到此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像老妇人口中描述这般风流蕴藉的少年人物,她此生只见过一人,那便是她的心上人——孟秋白! 此刻她不明白为何孟秋白不肯与她相见,即便她尚且不能确信老妇人口中的华服公子就是自己的情人孟秋白,但她的心已经隐隐作痛。 情人间的猜疑,往往是令人倍感痛苦的。 她长叹一声,目光凝注着着轩窗处摆放着的一盆海棠花。 微风吹拂,细风中吹来一阵芳香,醉人的芳香。 那是一支生长极其茂盛的绿叶海棠,漆黑的枝干,火红的花朵。 海棠花有很多很美好的寓意,就像人们的愿望一样美好。 漆黑的枝干,就像情人漆黑的眼眸,火红的花朵,就像情人鲜红的血液。 “唉,又是一对痴儿怨女!”那老妇人幽幽一叹,道:“孟公子不愿与你相见,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而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体,等身体恢复了,然后找他亲自问个清楚!” 叶青听了此话,黯淡的双眸,立时泛起一阵光芒,毅然道:“不错,我一定要好起来,然后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清楚,哪怕是天涯海角!” 她话声未了,纤掌抓起那碗浓黑的药汁,她眉头微皱,一饮而尽。 药的味道有些苦涩,但比起情人的背叛,药汁的味道,要好上千倍万倍还不止! 此时,她又想起孟秋白那迷人的笑容,那爽朗的笑声,又似掠上耳畔。 她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就像三月里的春花!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已渐渐又有了血色。 她想起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的面上泛起一阵红晕,就像鲜红的海棠花,火红的晚霞。 于是她冰冷的心开始变得火烫。 她已完全忘却了命运赐给她的苦难。 那老妇人的面上的皱纹也开始舒张,她将三朵花,重新插入发髻。 她轻轻一笑,珠花颤动,那珠花似乎也在这顷刻之间有了生命,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曳。 突地一阵微风吹来,轩窗一震。 “咯吱——” 一声长响。 叶青心中一动,敛起笑容,目光自那鲜红的海棠花上收回,樱唇微启:“对了,你可曾见过我的花姐姐?” “不曾见到!”老妇人轻声答道。 “或许,她已经死去,但她永远活着!” 叶青猛然想起花红替自己挡下了惜月宫主一掌的情景,往昔的点滴往事又自萦绕心头。 她们曾一起放马戏迹天涯。 她们曾指着苍天盟誓,姊妹情深。 “花红叶青,似海深情!” 这绝只不是江湖之中一句有名无实的名号。 尽管,她们曾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挥剑相向,但这些都没能毁掉她们。 只因花叶本是双生,鲜花绿叶。 花红叶青,才是世间绝美的风景。 突地,天地间,一片暗黑。 骤雨来袭,雨打花落。 落花,更像是离人。 生死相离之人。 此刻她面前的海棠,随风而舞,花已凋零,叶色犹青,她的面上已是挂满泪珠。 第七章 神鞭龙三 浓雾之中,晓色方起。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咕噜噜!” “咕噜噜!” 一辆乌篷马车冲破浓雾,奔出临安城外。 车轮辚辚,向前奔去,走得甚急!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 章 突地,一声长嘶。 那匹拉着车驾的骏马竟然忽然倒毙。 “砰!” 又是一声巨响。 那马车亦翻倒在地。 马已死,车已翻,车驾散乱了一地。 浓雾之中,两条黑色的人影,飞速蹿出,落在那倒覆在地的马车旁。 这是两条及其粗壮的汉子,背负长刀,黑袍蒙面,只露出两只灼灼的眼睛。 一人偏瘦,身形极长,一人极胖,身形稍短。 他们的身躯皆被一袭宽大黑袍罩着,在乳白色的浓雾中随风浮动,就像两只巨大的野兽。 那条瘦长人影,拔足如黑烟般逸去,疾飞掠至那翻到的马车旁,一只手掌掀开车帘一看,咦了一声。 “怎么啦?” 另一人冷冷问道。 “马车竟然是空的!” “空的!” “对!” “人呢?” “没有人!” “不可能,昨晚我明明看见他买了这驾马车,还花钱雇了一个年迈的车夫。” “一个年迈的车夫,有多年迈?” “很年迈,少说也有七十岁!” “七十岁!” “对!那人的头发花白,牙齿脱落,而且驼背,甚至走起路来都颤抖不止!” “一个有钱的人,怎么会雇一个这样的一个车夫?” “有钱人的想法往往是我们这些人无法理解的,而通常一些看似毫无用处的人,往往却能办成一些很难的事情!” “你的话看似很有道理!” “无论如何,你必须承认,我们输给了一个车夫。” “一个车夫?” “对,一个车夫,一个年迈的车夫,很年迈,那人的头发花白,牙齿脱落,而且驼背,甚至走起路来都颤抖不止!” “我们怎么会输?我们很少出错!” “但我们确实是输了!” 语声未了,白雾之中,蓦地传来一阵轻笑。 笑声未落,便已有一条白色的人影自浓雾之中飘来。 “谁!” 陡然,两道寒芒一闪,两个黑衣人的掌中已然多了一口长刀,他们灼灼的目光有如暗夜之中闪烁的四颗寒星。 雪亮的长刀握在漆黑的掌中。 颤抖的手臂停在迷蒙的空中。 长刀,很长的长刀! 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两人心头一骇,定睛望去,浓雾之中,已有一个驼背老人缓步走来。 那老人苍老已极,很年迈,少说也有七十岁,他的头发花白,牙齿脱落,而且驼背,甚至走起路来都颤抖不止! 世间这样苍老的老人,多半已经长埋于地下了,可眼前这个老人,却活得好好的,他的掌中端着一条马鞭,腿脚虽不利索,但他的目光却充满力量,有种一种年轻的味道。 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一粒即将萌发的种子。 他笑了,笑得很轻松,也笑得很年轻。 他有一张七十六岁的脸,脸上却是一种二十三岁的笑,你很难想象一个苍老的人面上的这种很年轻的笑容。 他笑得很得意,似乎他还可以活很多年。 尽管在眼前这两个大汉看来,他马上就会死。 一个人会不会死,往往他自己比别人要清楚得多。 “你就是那个车夫?” 那个瘦长的汉子,紧紧抓着刀柄,忍不住问道。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 章 他虽然已经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却不敢去望那老人的眼睛,只因老人眼中有一种摄人的光芒,就像猎人腰间锋利的匕首,就像毒妇人尖酸刻薄的语声。 “对,那就是我!” 老人语声简单,丝毫也不加任何修饰和情感,却听的人心头发怵。 就像山头突然吹过的一阵干冷的山风,吹入人的心扉,吹得人心起了一阵颤抖! “你们似乎跟踪我们很久了!从我们住下客栈开始,这是究竟为了什么?” 老人的面色仍是很平静,目光之中,却已多了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那极胖的汉子的目光之中浮出一阵阴森的寒意,那一阵寒意又化作一种恐惧,冲出他的胸膛。 他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抓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颤声道:“你是谁?” 他虽已极力掩饰他内心的恐惧,但他的腿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就像林间被风吹动的树叶。 一个人自以为做了一见了不起的大事,在别人眼中却根本不值一提,这种恐惧与失落,往往是巨大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听说过你们的名号!” 老人垂目看了看掌中的长鞭,挺起佝偻的背,忽又一笑,朗声道:“胖的叫林啸,瘦的是雷鸣,对么?” “你知道我们?”那瘦长的汉子,心头微微一怔,失声道。 “不错,在临安城内,你便一直跟着孟少爷,莫非你们是惜月宫主派来的?” 老人语声轻淡,语气之中并无多少感情的变化。 “惜月宫主”四个字在江湖之中,已被人们当作神一样敬畏,可此刻从这老人的口中缓缓说出,却显得那样平淡,就像一个老人家在呼喊寻常人家一个小女孩的名字一样。 也许,在这老人看来江湖之中人人敬若神灵的惜月宫主,本就是一个小女孩,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少女。 世间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很多,但像惜月宫主这样的女人却并不多。 “对,我们受惜月宫主之命,前来追杀负心人孟秋白!” 那瘦长的汉子阴鸷一笑,目光之中突地涌出一种浓重的杀机。 似乎在这片刻之间,“惜月宫主”四个字突然给了他一种巨大的力量,在他看来,惜月宫主就是江湖之中的神,一个永远也不会被摧毁的神话。 在他看来,“惜月宫主”这四个字远比这世上任何一把刀、任何一柄剑都要更加锋利,都要更会杀人! “你把孟秋白藏到哪里去了!识相的赶快把他交出来,否则……嘿嘿……” 那个极胖的汉子嘿嘿一笑,冷冷道。 寒冷的山风,将他这干冷的语声吹散,吹至四面八方。 于是这拂晓的浓雾之中,也多了一种阴冷之气。 驼背老人却仍是淡然一笑,道:“即便我知道他的下落,也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因为——” 老人一言至此,语声一顿,两道目光直照在二人的面上。 “因为什么?”那瘦长汉子脱口道。 “因为规矩!”老人笑道。 “规矩?!” “不错!” “什么规矩?规矩是什么?” “江湖规矩,规矩就是道义!江湖道义!” “道义值钱么?规矩多少钱一斤?道义能吃么?” “道义不能吃,却是无价的!” “那你是不肯说出孟秋白的下落啰!” “对!” “找死!” 那瘦长汉子语声未了,便已挥动长刀直朝那老人面门劈去! 他身形暴长,如猛虎扑食,直朝那老人猛扑而来。 老人心中一动,冷笑一声,将身一闪,那一刀贴着他的衣襟扫过! 瘦长汉子一刀落空,突又刀锋一转,直削老人肩井大穴! 他使的尽是一些辛辣狠毒的招式,招招欲夺那老人的性命。 老人身形一躬,足下轻踏,身体已如一片羽毛一般轻轻飘起。 他身形方落,只听一声暴喝,刀光一闪,身后那个极胖的汉子,已挥刀杀到! 老人身形一荡,飘开三丈! 只听“叮”的一声长鸣,两刀相触,有如老龙长吟,令人心头一震! 那两名大汉此时已是大汗淋漓,但他们的心却早已冷了半截。 他们虽算不得江湖上绝顶的高手,但也算见过一些世面,行家功法皆见过不少,但眼前老人如此奇诡莫测的身法,他们却是生平未见!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 章 他们虽不知眼前这驼背老人的真实身份,但已知这老人武功远非他二人可比。 两人尚在惊骇之中,忽听那老人一声长啸,啸声慑人,如铁器击石,其声锵然! 二人骇得不轻,转目望处,却见那老人手腕一抖,那一条长鞭,已如一条长蛇一般朝自己游来! 那瘦长汉子心头一凛,情急之下挥刀相迎。 只闻“嗖”的一声,他掌中的那一口刀,已被长鞭死死缠住! 老人振臂一挥,“当啷”一声,那一口长刀,已自那瘦长汉子手中飞落。 那瘦长汉子已是吓得不轻,他倒退三步,方才站稳身子,面上泛起一阵铁青色。 那极胖的汉子见状,暴喝一声,纵身一跃,提刀砍来! 老人手腕一甩,只闻“唰唰”两声。 那垂下的长鞭,似突地活过来一般,拨动一阵清风,朝那汉子后脊打去! 鞭风呼啸,如北风长鸣! 那极胖汉子面上一阵煞白,身形一偏,避开疾飞而至的长鞭! 他连退数步,身形方稳,耳畔又自传过一阵风啸之声! 老人手腕一甩,一阵疾抽! 那一条长鞭,又自破风扫来! “哎呦!” 只听那极胖汉子发出一声痛嚎! 他只觉左颊火辣辣生疼,掌中大刀,亦跌落在地。 惨痛之下,反手一抹左颊,已有鲜血流出! 老人那一鞭正好抽打在他的左颊之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痕。 他已疼得在地上翻滚! “敢问阁下是尊姓大名?”那瘦长汉子颤声道。 那老人长鞭垂地,仰天笑道:“老夫闲云野鹤,不足为道也!” 那瘦长汉子愣了愣,目光盯着老人掌中长鞭望了半晌,忽然失声道:“阁下莫非神鞭龙三!” 老人仍是大笑不止,他笑了片刻,忽又顿住,接着道:“江湖之中,总算有个识货的了!” 两人一听“神鞭龙三”四字,大惊失色,哪里还敢再战,扑通一声,跪地告饶。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龙三先生在此,还请龙先生饶在下兄弟二人的小命!” 那老人将长鞭提在掌中,就像捏着一条死蛇。 只听得他高声道:“此事老夫做不得主,是否饶你们小命,还得听听孟公子的意思!” 他话声未了,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 两人大惊之下,抬目一望,但见薄雾之中,已有一位翩翩公子徐步走来。 这白衣公子的笑容就似春光之下盛开的花,给人一种温暖的力量。 “还不快滚!” 那两人听得此声,有如天恩大赦,仓皇逃去。 白衣公子轻轻一喝,他虽是呵斥,但仍不失公子风范,似乎世间万物接受他的恩赐都是合情合理的,然而,此刻他也正在接受别人的恩赐。 世间之事,得失本成互补,付出与收获也处在一种平衡之中。 他的笑容是一种美,他的愤怒也是一种美,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给人以美的刺激与享受。 白衣公子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又是一笑。 世间很多凶险、恩怨,他都能一笑置之,但唯独有一事,唯独有一人,他已是永远难以忘怀。 这个人便是青青,他拥有的财宝如山峰一般多,但这些都抵不过青青的微微一笑。 他的心为她牵挂,若不知晓她的安危,他的心将永难得到安宁。 他的笑容,有如开在春光里的春花! “今日之事,有劳先生相助!” 他语声轻柔,好似春光里流动的春风。 老人微微一笑,朗声道:“老夫也是受陆老弟之托,孟公子不必言谢!” 那白衣少年轻轻一笑,道:“大哥想得真是周到!” 老人将长鞭缠在腰间,道:“孟公子,老夫已经如约将你送出临安城外,暂且就此别过,长路漫漫,公子一路保重!” 孟秋白长身一揖,道:“龙先生,一路保重!” 孟秋白心中念起离别之时青青那一双婆娑的泪眼,转身沿着漫长的官道走去。 龙三望着孟秋白渐远的身躯,突地发出一声长叹。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 章 此时他的面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阵愁苦之色,他似记起了自己年少之时热烈奔放的风流情事,他不禁凄然一叹,摇首道:“多情必苦……多情多愁……” 终于,他也漫步走去。 浓雾渐散,天已大亮。 第不取,老夫亦是义不容辞!” 他言及此处,已是面带愤怒之色,又自恨恨道:“若叫我找到那造谣之人,我绝不轻饶他!” 马东来听了此话,已到动情之处,只听得他道:“老前辈义薄云天,当真不失为当今武林之典范!” 他语声落处,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锦盒,托在掌中。 丁忠目光一落,指着锦盒,问道:“这是何物?” 马东来将锦盒缓缓打开,轻声道:“便是那三枚青钱!” 丁忠听了此话,长髯一颤,面色微变,愣了半晌,他似记起陈年往事,又自幽幽一叹,道:“像这样的青钱,老夫三十年前有幸见过一枚!” “怎么?老前辈见过它们?” 马东来面上掠起一阵惊愕之色。 丁忠本欲说些什么,侧首望见窗外渐沉的夕阳,又自长声一叹,轻轻摇首,道:“此事至今已逾三十年,老夫已记不清楚了。” “光阴飞逝,白驹过隙,人世沧桑,几多荒芜!” 丁忠将目光一收,又自落在锦盒三枚青钱之上。 “老夫虚活六十余载,已是日薄西山,一生之中,也经历过许多的凶险,一生却是碌碌无为,未曾为造福武林尽力,今日马老弟,将如此重要之事相托,定当竭力而为,纵然一死,已是无悔矣!” 他的语声之中,竟有一丝悲凉,这在江湖之中饱受赞誉的老英雄,他的一生,在别人看来已如皓月当空,足以照耀千古了,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是如此轻微、黯淡,微不足道。 天已渐暮,日落西山。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 章 马东来千恩万谢拜别丁忠,走出镇远镖局。 当他走了不到一里路的时候,檐间突地掠出一条瘦长的人影。 丁忠令人收起锦盒,将门窗掩得严实,开始清点人马。 他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请到自己的房间。 …… 黄昏道上,一队车马,飞驰而行。 狂风漫卷,一面大旗,随风而舞。 旗帜之上,绣着火红的烈焰,就像人炽热的心脏。 焰火图案之下,绣着四个大字,“镇远镖局”。 车马最前走着的是一个打旗的大汉,大汉肌肉虬结的手臂,奋力挥舞着大旗,口中高声长呼:“江东镇远!江东镇远!” 语声高亢激扬,震天动地! 任凭世间任何一人听到这嘹亮的号子,心神俱要为之一震。 大汉的身后缓缓行着一匹骏马,那马甚是神骏,双目若驻神灵,毛发顺滑,是一匹罕见的大宛名驹。 马背之上,昂首坐着一个老者。 那老者紫面长髯,威严已极! 老者打马徐行,高坐在马上,马鞍之间,赫然摆着双刀。 老人身后是七名灰衣大汉,押着镖车,腰悬长刀,个个生得高大威猛。 此时虽已近黄昏,日已西沉,但长途跋涉,使得他们已稍显疲劳。 他们的衣衫已湿透,他们的眼眸也渐失那种利刃般的神采。 一行人奔行了一阵,驰入一片茂林之中。 见前方有一方巨石,老者令众人解鞍歇马,稍作整顿。 众人听令,翻身下马,正欲解鞍歇息。 突地,茂林深处,缓步走出一个青衫老者。 那老者身着一身青衫,竟是一位七旬老翁,面白如纸,拄着一支碧绿细长的竹竿。 他面色极白,离奇的白,白得就像一张白纸! 他长得极廋,出奇的廋,瘦得就像一支竹竿! 他好似突然出现,他的身材枯瘦如柴,就如茂林深处突然走出的幽灵一般。 他拄杖朝着众人走来,甚至在他的面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只听他高声作歌,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所唱之词,乃是南唐陈嵩伯的名诗《陇西行》,语声悲壮,竟有一丝英雄末路的凄凉。 诗情凄楚,吟来令人潸然泪下,众人一听顿觉心中亦生出一种难言的愁苦。 众人尚在恍惚之间,那老者已然行至巨石之前,老人亦顿住笑声,两道目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遍,忽又将目光停在那紫面长髯老者身上。 那紫面长髯老者向前一步,面色渐沉,道:“敢问阁下是谁?” 那白面老人微微一笑,朗声道:“老朋友几十年不见,竟然相见不相识,人的容貌或许会改变,但有些东西,却永远也不会磨灭,比如被你伤害过的人。” 他言及此处,语声稍顿,扬起掌中竹杖,又自接口道:“你现在活得很好,但你总也应该记得一些不好的事情吧,你是否还记得这支竹杖!” “郭绿竹!” 紫面长髯老者目光落在那支竹杖之上,那是一只碧绿的绿竹杖。 绿,很绿,惨绿! 绿得鬼魅,绿得瘆人,就像受惊之人面上那种惊恐之色。 此时他的心中想到“郭绿竹”三字,他的面上顿时大惊失色,已经完全丢失了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镇远镖局总镖头的那种冷静。 只听得他颤声道:“你是绿竹白面翁——郭绿竹!” 那白面老翁仰天笑道:“丁忠,你终究还是想起了我!” “不错!我记得你,你不是也没有忘记我么?““嗯,通常一个人是很难忘记自己的朋友和仇人的。” “那我们究竟是朋友,还是仇人?” “够不上朋友,也算不得真正的仇人!” “你竟然没有死!” “你也不是没有死么?你没有死,我怎么会死?” “那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死!” “以前是这样的!” “以前?”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 章 “对,但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你背叛了我!你知道叛徒的下场么?” “是什么?” “死路一条!” 青衫老人郭绿竹语声顿处,突地暴喝一声,那一支竹杖,已然疾扫而过! 丁忠大骇之下,纵身一跃,闪到一旁。 但见他手腕一翻,伸手便要去拔刀! 哪知—— 郭绿竹长杖一点,唰唰疾攻,端得好似天人落笔,处处惊风! 丁忠吓得左避右闪,连丝毫还手的余地也无。 郭绿竹长杖一挥,朝丁忠迎头劈下,落势如风! “总镖头!” 长杖未落,身后几名大汉,已是挥刀纵身扑来。 刀风呼哨,寒意凛冽,直取郭绿竹后心! 郭绿竹身形一转,长杖猛刺! “噗噗!” “咝咝!” 那一支细长的绿竹竟然插入一名大汉的胸口,霎时鲜血如注! 那中杖的大汉,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众人见状,愤怒已极,双目尽赤,心胸之中已是燃起了仇恨之火! 郭绿竹青衫飘飘,身形如飞鸟一般飞纵,一支竹杖,来回穿扫! 当他身形落地之时,八名大汉,纷纷倒地,惨嚎如表! 八人皆被刺瞎左目,鲜血长流,场面之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郭绿竹提着竹杖,身形一荡,掠至丁忠跟前,冷冷道:“三十年前,你只是我身边一个卑微的书童,现在却成了一个正直的大侠,但在我的眼中你永远只是一个卑微的书童,一个可怜的奴才,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丁忠面色凛然,道:“当年之事,我是不对,纵使你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但你也有错!” 郭绿竹面色一沉,肃容道:“我有什么错,你盗走我的青钱,还骗走我的情人,难道这是我的错!” 他内心的愤怒已到了极点,他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他那青衫里瘦长的身躯也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 “我盗走你的青钱,完全是为了白凤,你醉心武学,冷落了夫人,而夫人与我是真心相爱的,你杀了夫人,也请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 丁忠阖上双目,谁也想不到这在江湖之中饱受赞誉的忠义老人,竟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的心中虽然痛苦,却始终也没有悔恨,只因这世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若不能听凭内心去做一些快乐的事情,那么他是虚度光阴的。 他已决定不再挣扎,只因这世间一切,因缘也好,孽缘也罢,到头来终会烟消云散。 就像山间突然化为乌有的云,就像河湖里突然涨漫的水。 “你把马东来交给你的青钱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郭绿竹长杖抵着丁忠的咽喉,冷语道。 “你怎么知道来找过我?” “我杀了他!” 郭绿竹苍白的面上突地浮动一丝阴冷的杀意。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丁忠的双目猛地一睁,苦笑道:“三十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他一言至此,语声忽地一顿,仰首望了一天,凄然一笑,道:“只是,你已绝难再得到那三枚青钱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将他交给一个年轻人,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他语声方了,狂笑一声,迎着郭绿竹抬起的竹杖扑去。 “噗噗!” 两声轻响,鲜血四溅! 那一支细长的绿竹杖,已在顷刻之间,刺入了他的咽喉。 碧绿的竹杖,殷红的血迹。 殷红的血迹,染红了碧绿的竹杖。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 章 郭绿竹长啸一声,收起竹杖,飞出茂林。 便是在他啸声落时,已有一人,纵身飞入这片茂林。 那人身材极其高大,八尺有余,但他的衣衫极其破碎,贫穷已极。 他是一个年轻人,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武林之中,像他这样的了不起的年轻人已不多见。 “我来晚了!” “我来晚了!” 他横抱着丁忠冰冷的身躯,跨上他那匹神骏的大宛名驹,奔出了这片茂林。 他的身影虽已远去,他的啸声却仍是不止! “我来晚了!” 镇远镖局被血染红的那面大旗,在山风之中,微微颤抖。 第九章 方丈无印 “咚——” “咚——” “咚——” 几声长响,敲碎天地间的沉寂! 晓色方起,群山莽莽。 苍茫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奇险无比。 少室山中,庙宇如云。 如云的庙宇之中,有一座甚是宏伟。 山是少室山。 寺是少林寺。 一名灰衣老僧,端坐在宏伟的佛殿之中,闭目诵经。 佛堂之上,摆着一只香炉,燃着三缕长香,烟雾缭绕。 老僧相貌清癯,颧骨极高。 他枯瘦的右掌,握着一支木棒,轻敲着木鱼。 殿中数十弟子,盘膝而坐。 这灰衣老僧略虽显清痩,但丰神冲夷,面上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威严。 诵经之声,整齐响亮,环绕佛堂,经久不绝。 诵经礼佛,本是佛徒僧侣每日必做之事,在这久负盛名的少林宝刹,自是不会例外。 佛殿之中,每一人皆是毕恭毕恭,跪坐蒲团。 突地,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响亮的声音,自殿外飘入佛殿之中。 “无印方丈!” “无印方丈!” 语声响亮,锵然若鸣,令人心震。 佛殿之中,众人诵经之声,戛然而止,众僧皆侧目而望。 目光落处,殿门之外,已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大步走来。 无印方丈僧衣一扫,长身而起,亦大步朝殿门走去,迎着那大汉大笑道:“稀客!稀客!陆少侠,侠踪难定,今日何故来敝寺,快请入座!” 众僧侣皆是面露惊愕之色,他们不知眼前这极其普通的汉子,为何方丈对他如此客气? “大师闲云野鹤,自在悠闲,当真令人羡慕!” 那大汉正是陆天尧,此刻无印方丈遣散众弟子,将陆天尧引至静房之中。 静房之中,两人烹茶而坐。 鼎炉之中,炭火初红。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陆天尧捧起茶碗,轻轻啜一口,目光又自望向桌上烧茶火炉。 “我本嗜酒如命,但一闻见大师这一碗‘漫思茶’,连喝酒的心情也无。” 无印方丈大笑道:“陆少侠谬赞了,老衲这只是山野枯叶,算不得名贵,岂可与少侠的如玉美酒相比!” “你我已有三年未见了!”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 章 无印方丈抓起一片茶叶,放入沸水之中。 “是呀,茶的味道没有变化,人的感情亦没有变化,但人世间已有很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 陆天尧又自饮了一口茶,目光落在无印方丈面上。 “世间能保持三年不变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无印方丈长叹一声,一捋灰白长须,接着道:“不知陆少侠至此,所为何事?” 陆天尧将茶杯一放,轻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今日至此,实在是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相告。” “好茶!味虽苦,意却浓!无愧‘漫思’二字!” 陆天尧语声一顿,端起茶杯,又自饮了一口茶,道:“一日之前,青钱帮副帮主马东来,找到镇远镖局总镖头丁忠,并将三枚青钱交给了他。” “青钱乃是青钱帮的镇帮之宝,怎会轻易与人?” 无印方丈面上掠起一丝惊疑之色,猜道:“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是非曲折。” 陆天尧轻一点头,道:“不错,数日之前,江湖之中盛传的青钱秘闻,不知大师可曾听说?” 无印方丈一抖僧衣,正色道:“有所耳闻。” “江湖之中有传言称,当今世上存有七枚青钱,青钱之中暗藏武林奇书《洗髓经》的奥秘,若能得到七枚青钱,便可探寻到其中秘密,练成绝世武功。” 陆天尧道:“不错,此消息一出,江湖大乱,各门各派纷纷明察暗访,寻找七枚青钱下落,七枚青钱,青钱帮独占三枚,自是成为江湖人士竞相争夺的对象。” “青钱秘闻,实属无稽之谈,老衲纵横江湖五十余载,未曾听过半点青钱秘密的讯息,必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暗中滋事,以从中得利。” 无印方丈僧衣一扫,长叹道。 “是极!是极!马东来恐因此事而招致血光之灾,便将三枚青钱托付给丁镖头,让他将它们送至少林、武、峨眉三派掌门手中,以消除武林浩劫,也免去青钱帮之祸。” “丁老前辈心知此事必将艰难无比,便暗中找到我,将三枚青钱,交托与我,让我送至大师手中,他领着镖队北来少林,以掩人耳目。” “此事原本计划周密,却不知在半道之上,突遭变故,镇远镖局一支镖队全军覆灭。” “丁老前辈也在护镖之中死去,当我赶去之时,只见横尸遍野,镖旗倾倒,场面甚是凄惨!” “我匆忙葬过丁老前辈,便火速赶来少林,将此事告知大师,并将三枚青钱一并交给大师。” 无印方丈虽久历江湖,一生所经历的凶险、血光,听闻过的江湖秘闻,自是不少,但此刻听陆天尧将连日来的变故一一道来,心中亦是难以平静。 “可知何人所为?” “不知!” “死者为何物所伤?” “非刀非剑,倒像是树枝一类的利器。” 无印方丈黯然长叹道:“若能以朽木伤人性命,那此人之内力岂非臻入化境,当今武林,可谓凤毛麟角!” “那人轻功独绝,亦是十分罕见!” 陆天尧语声顿处,探手入怀,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三枚泛着锈绿的铜钱呈现在眼前。 无印方丈左掌接过锦盒,右手抓起一枚青钱,翻来一看。 第一枚青钱之上,竟然刻有一字。 他将青钱托在掌中仔细端详,碧绿的铜锈之下,竟是镌刻着一个“玉”字。 他心中大奇,又将其余两枚青钱翻来一看。 第二枚青钱之上,刻着一个“片”字。 第三枚青钱之上,刻着一个“一”字。 他面泛惊疑之色,将三字连着念道:“一片玉。” 此刻在他的心中已是疑惑不解,只因他实在难以想到“一片玉”究竟是何意。 只听得陆天尧叹道:“我犹不知这青钱之上‘一片玉’究竟有何深意,大师见识广博,不知能否参透其中玄机?” 无印方丈黯然长叹道:“老衲也不曾得知!” 陆天尧道:“大师,此时事关武林安危,不知大师有何安排?” 无印方丈沉吟片刻,抬首道:“此时事关重大,老衲倒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他语声一落,两道目光直照在陆天尧面上。 陆天尧微微一笑,道:“大师请讲!” 无印方丈道:“老衲决定与武当、峨眉二派商议之后,广发向天下各派英雄帖,三日之后,在会龙庄召开青钱大会,追查造谣之人,以消除武林之中的猜疑。” 听罢此话,陆天尧抚掌道:“此行甚好,一则可消除误会,二则可正视听。” 无印方丈沉吟片刻,忽然道:“还请陆少侠参加青钱大会。” 陆天尧轻轻一笑,拒绝道:“在下与二弟约好明日在洛阳桥头相见,只怕无法参加青钱大会了。” 无印方丈长叹道:“既然如此,那老衲也不强求了,只是……” 陆天尧截口道:“此事在我心中已重于一切,我意已决,大师不必再劝。” 无印方丈听得此言,叹惜道:“少侠少年英雄,重情重义本是好事,但少侠切不可因感情用事而误了大事!”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 章 陆天尧轻一搔首,憨憨笑道:“大师金玉良言,在下铭记于心,只是二弟与我情同手足,我若背信弃义,又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在他看来,世间之事其实并不复杂,答应的事,即便是千难万险,亦不可回避。 他本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之人,往往活得更加洒脱、快活。 他去意已决,不再多言,语声顿处,抱拳一揖,接着又道:“大师,告辞!” 无印大师僧衣一抖,打了一个佛号,道:“阿弥陀佛,少侠一路保重!” 陆天尧端起茶杯,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走到屋外。 踱出寺门之时,天已渐暗。 行了不到三里路程,乌云密布,风云突变,竟然飘起雨来。 黄昏,暮雨,山间幽径。 雨,淅沥的小雨。 飘飞的雨丝,就像世间挥斩不断的情丝。 轻细的雨声,好似情人间温柔的耳语。 陆天尧穿行于细雨之中,衣衫虽已尽湿,但他面上仍是那种浑然不顾的神情。 此时的他有如天际那振翅而飞雄鹰,好似随风而飘的云彩。 他自在,无拘无束,做人做事一向都是随心而动。 他做人做事,平心而论,率性而为,事事但求无愧于心,他虽是年纪轻轻,在江湖之中却早已是受人敬仰正直大侠。 一个人若想得到尘世之间真正的快乐,那他必须是自由无束、忠于自己内心的。 江湖有一个很好的地方,那就是无论你是什么年龄,什么相貌,什么地位,只要你本领足够,你便可以名扬天下。 你的名气与你的本领一定要成正比,一人若是浪得虚名,那么他的下场江湖很惨烈,而且你不能无故与人结怨,因为人都有苍老的那一天。 陆天尧绝对算的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尽管世间像他这样的男人已是不多。 此刻他在山雨之中漫步,晚风吹来阵阵凉意,他觉得自己已经化成那清风之中的一缕了。 自由的风,自由的雨,自由的人! 自由的鹰,自由的云,自由的心! 一个粗犷的男人,一个人奔行在轻柔的风雨之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柔情了,于是在他的心中已渐渐起了一种浪子不该有的情愫。 这种感觉,他只在二十年前有过,那时候他的母亲还没有死去,而他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幸福的孩子。 他忆起少年往事,渐渐迷醉,竟有些痴了。 一个人的一生若能有一些幸福的回忆,那么他的一生便不说算太糟糕。 陆天尧的人生之中虽有苦难,但他并不觉得苦涩,只因他把那些看得很淡很淡。 就像一杯泡了五十字,任何一种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有人用花来比拟美人,但花哪有她这样动人? 有人会说她像“画图中人”,但又有哪支画笔能画出她的风韵? 有人会说他是人间的仙子,可人哪会有仙子? 就算是天上的仙子,也绝没有她这般温柔。无论任何人,只要瞧了她一眼,就永远也无法忘记。 但她却又不像是真的活在这世上的,世上怎会有她这样的美人? 她好似天边一颗将坠的流星,任何人见都会心生怜爱。 她仿佛随时随刻都会突然自地面消失,乘风而去。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 章 此刻这仙子般的女人,竟突然出现在这幽静的山林之中,而且她竟然大胆的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一个男人的去路。 她凝神望着陆天尧,在她的面上已然泛起一丝笑容,又自情不自禁摸了摸满头流云的柔发,缓缓开口,柔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的笑那么地坚毅,那么地从容,她雪白的手臂,撩起长发,显然她又是那么地珍视自己的秀发。 陆天尧痴痴的望着眼前这女子,就像在仰望一团璀璨的星光。 但他并没有答话。 第十章 侍女阿碧 “鼎鼎大名的江湖第一神刀陆大侠,为何连雨也不避,莫非胸中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么?” 白衣女子见陆天尧未曾答话,仍自娇声笑道。 此刻,陆天尧的目光仍是盯着眼前这白衣少女,他注视着她如花的笑靥,忽又觉得这甜美的笑容之中,有一种不可捉摸的深意。 这世上绝没有那一种笑容,比眼前这少女的笑更加动人,也绝没有那一种笑容比她的笑更加怪异。 又一阵凉风吹来,吹得陆天尧微微一抖,他的神色忽又变得轻松,微微一笑,朗声道:“敢问姑娘芳名?何故挡我去路?” 他这轻松一笑,本是发自内心,是以他的面上的那一丝疑虑也随着他这轻松一笑,烟消云散。 他本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就像洒向大地的阳光,吹入山谷的风,飞向云天的雁,他自是有胆量和勇气坦然面对这世间任何一个人的刁难。 那白衣少女一听此话,轻拂云鬓,又将被风吹至胸前的秀发拨到肩后。 只见她嫣然一笑,又自咯咯笑道:“你这人太不讲理,这世间之路,千条万条,你走得,我也走得,我未曾说你挡了我的路,你又岂能说我挡了你的路!” 世间之路,千条万条,自是每人都能走的,就如世间之时,千件万件,每一人都能做得。这本是无人能够反驳的道理。 陆天尧垂首一想,无力反驳,只得绕道一边,往前走去。 “站住!” 哪知他行了不到三步,忽悠被那女子叫住。 “你就是陆天尧,你可是要去洛阳桥头找孟秋白?” 陆天尧本欲向前走去,不再理会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但当他耳中听到“孟秋白”三个字的时候,足下一顿,便再也难迈出一步。 他有一身绝世的武艺,亦有一腔冲天的侠义。 他一生极重情义,若是为了情义二字,他的热血可以为之挥洒,他的头颅亦可为之抛却,尽管世间如他这般的侠士已是不多。 此刻他正微微转身,两道目光直照在白衣女子娇美的面庞之上,问道:“不错!你究竟是谁?你怎会知道我?你又是从何处听得此事?” 那白衣少女娇声笑道:“小女子乃是孟少爷身边的侍女阿碧,常听少爷谈起陆大侠的名字,铭记于心,便记得了大侠的名字,亦是从少爷口中得知此事。” “小女子对陆大侠十分仰慕,当日听得少爷谈起你在江湖中的英雄事迹,便恨不得马上见你一面!” 陆天尧微微点头,叹道:“原来如此,你是二弟身边的人,那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阿碧道:“少爷让我寻你下落,是有一件事情让我告知于你?” “何事?” 陆天尧一听此话,双目之中突地闪现一道亮光。 此刻再无任何事情可比兄弟的音讯更可令他欣喜和兴奋。 阿碧抬目望了一眼陆天尧,道:“陆大侠有所不知,几日前少夫人已经从星月宫脱身,少爷让我通知你,此行不必再去星月宫救人了。” 陆天尧面色掠起一丝怀疑,道:“此事是真是假?弟妹是如何逃出星月宫的?” 阿碧轻垂螓首,道:“少爷差人打听到,少夫人半路上被一神秘人救出,只是下落不明,少爷几番派人寻找,怎奈音讯全无,少爷今日为此事黯然神伤,消瘦憔悴了不少。” 陆天尧长叹道:“我二弟乃是性情中人,如今犹是难免为情受伤!” 他的叹声顿处,又自想起离开少林寺之时,无印方丈的一席话。 “少侠少年英雄,重情重义本是好事,但少侠切不可因感情用事而误了大事!” 此刻,他有想到了自己面上不禁掠起一丝苦笑。其实,他也何尝不是这种人。 “可知救人之人的身份?”他收起满面愁苦,问道。 “不知,只知道是一位七旬老翁,生得一副白面容,背负一支绿竹竿。”阿碧答道。 “绿竹白面翁!”陆天尧一听怜生的讲述,心中突地闪现一人。 侍女阿碧神色愕然道:“莫非陆大侠知道是何人救走了少夫人?” 陆天尧沉吟片刻,忽又正色道:“在下方才听姑娘所讲救人者乃是一个面容白净、背负绿竹的老翁,便由此想到武林之中一位怪人绿竹白面翁——郭绿竹!” “郭绿竹?!” 阿碧瞪大眼睛,像是在听一桩鲜为人知的江湖秘闻。 “不错!此人生性古怪,武功奇高,但三十年前便在江湖之中消失,自此再无音讯,如今重现江湖,此事着实出人意料!” “如此说来,少夫人的处境,十分危急,当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少夫人,以免她遭遇不测!”阿碧面上掠起一丝忧色,道。 陆天尧点点头道:“不错,二弟一定为此事忧心如焚,而我答应过他一定要寻回帮他弟妹,事不容缓,你且回去,告诉二弟无需担心,让他养好身体,我一定将弟妹带回来,在下先行一步了,告辞!”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 章 话音未了,衣衫一振,便欲纵身飞去。 “等等我!” 侍女阿碧娇唤一声,情急之下,足下已飞快奔出两步,追陆天尧而去。 哪知—— “砰!”的一声。 她足下未稳,娇躯一偏,竟一下跌倒在地。 陆天尧已掠出一丈,忽听身后一阵**,忙顿住脚步,转首一望。 却见阿碧娇弱的身躯已如折翼的蝴蝶一般跌倒在地,在她秀美的面上,已是挂满了泪珠。 陆天尧猛然瞥见阿碧那梨花带雨的面庞,心中登时泛起一阵酸涩。 他心有不忍,又自走回阿碧身边,双手撑着她的双肩,轻轻将她扶起,道:“你不应该跟着我,你应该赶紧回去!” 在他的心中,世间之事,世间之情,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是两种情况罢了,一种是“应该”,另一种是“不应该”。 这粗犷的汉子,不知何时心中已经多了一种柔情。 就像狂风巨浪之中,突然涌现的一夜轻舟,就像漫天风沙之中,突然长出的一朵鲜花。 他话音未了,却听得阿碧嘤嘤哭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她语声温柔,就像暮春时令,飞洒的雨丝,可浇灌人干渴的心灵。 陆天尧面色微变,为难道:“此去必定凶险无比,你不必跟着我,还是回去好些!” 阿碧双眸之中噙满泪花,道:“我自幼便仰慕那些江湖豪侠,今日有缘得见陆大侠一面,还请陆大侠带我同去,哪怕是照顾大侠起居也好!小女子无怨无悔!” 她语声轻柔哀婉,令人难以回绝。 一个人若能够无怨悔的去替一个人做一件事情,那么她心中一定藏有很多不可告人的感情和秘密。 此时陆天尧亦陷入了两难,他行走江湖,在刀光剑影之中寻求生存之机,他一生所经历的艰难险阻不计其数,但从没有那哪一次让他像今天这般难以决断。 纵使是一千杯烈酒,摆在他的面前,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它们全部喝光,但此刻只是一个女人的一滴眼泪,便已让他束手无措。 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和优点,也许陆天尧的弱点就是女人,一个昂首八尺的大汉,岂会愿意去为难一个女人,但这也可能是他的一个优点,因为一旦有一个女人爱上了他,那么这个女人很难再会去爱另一个人。 陆天尧站直身子,他那颀长伟岸的身躯,就像伫立在风中的一株苍天古木,一株顶天立地的古木。 他已经活过了一万多日,江湖之中的狂风暴雨犹未能将他摧毁,迫使他改变,但此刻一个女人的一滴眼泪,便已使他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他垂首对阿碧微微一笑,道:“好吧,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语声未落,只闻“扑哧”一声,阿碧马上破涕为笑,娇美的面上掠起一丝动人的笑。 陆天尧也笑了。无疑,她是一个狡黠而可爱的女人。 世间狡黠的女人很多,可爱的女人也很多,但狡黠而可爱的女人却并不多。 此时风雨已停,夜幕已经降落下来。 夕阳的余晖冲破浓厚的云层,微微发出一丝黯淡的光,给尘世带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陆天尧转入夕阳中,大步走去。 “等等我!” 身后的阿碧娇唤一声,快步奔去。 她快步走到陆天尧的左侧,偷偷仰首去望陆天尧的面容,在她心中实又生出了一丝诧异。 只见他面上瘦骨嶙嶙,浓眉如墨,满脸青色的发渣子,在夕阳下亮得刺眼,骤眼瞧去,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这粗狂的汉子却总是能给人一种厚重踏实的感觉,就如山岳一般。 她一生之中,未曾识得多少英雄,但天下的英雄,谁也没被她瞧在眼里,但也不知道怎的,眼前这衣衫褴褛的穷汉,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他身影虽非十分魁伟,但无论谁在他面前,都不禁要自觉渺小。在他的身上似乎永远透着一股不灭的英雄之气。 陆天尧转首望了一眼阿碧,阿碧含羞,悄悄将目光移开,面颊之上,已经起了一阵红晕。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这懵懂无知的少女,心中已起了一种不可磨灭的情愫。 此时的她是美丽的,美得就像天边的夕阳,但她却又不像夕阳,因为夕阳的光辉是短暂的,而她的光华,永不消失。 夕阳西落,霞光渐消。 英雄如故,美人已是如故。 两人谁也不再去看谁,只是并肩在林中走着,似乎身边的风,也要为之停息。 二人并肩下了少室山,左转处转入一条幽径。 山野幽径,名叫待月。 此路夹于少室二峰晴峰、雪峰之间,蜿蜒曲折,为幽人观月之地。 此地可见月影奇观,世人赏月常来此处,等待月升月落,故此得名“待月”。 每逢中秋佳节夜晚,一轮银盘似的皓月,从半圆形的门洞中徐徐升起,不偏不倚,正处在这两峰当中,好似玉镜嵌于架中。 皎洁的月光,使苍翠的群山披上一层银装,景色美妙,引人入胜,令天下人叹绝! 此刻,虽无月色,却可见漫天星斗,是以光华璀璨,照得夜如白昼。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 章 两人默然无语,又行一阵,忽见剑光一闪,兀自消失。 二人转目望时,已有两条灰影,分别自晴、雪二峰,疾飞落下。 二人大惊之下,陡见剑光浮动,那两条灰影已经扬剑朝着阿碧迎面杀来! 一时之间,只闻风吹衣袂之声不止,陆天尧将怜生推到一旁,衣衫一振,拔刀迎去! 只听陆天尧高吭长啸,啸声未止,刀光已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 这一刀之威,当真可惊天动地! 刀光落处,当前二人,**一声,倒地不起! 阿碧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忍不住去看陆天尧。 英雄拔刀,出鞘惊天! 这是任何一个美人也无法抗拒的! 她目光落处,但见陆天尧左掌沉掌在胸,右掌持刀而立,面色微凛,凝神盯着暗处。 她心神稍稳,突又闻,‘呛’的一声震耳龙吟。 暗处忽又一人一剑杀来! 陆天尧衣衫一扫,足下轻拨,拔地而起,跃起三丈,挥刀砍落! 刀光将落,陡见满天银光突又飞来! 只见三个蓝衣道人,扬剑飞来,单足跪地。 三柄剑交叉架起,替那人挡住了陆天尧的一刀,而那人却已骇得晕了过去! 陆天尧虎立当地,须眉皆张,厉声喝道:“接刀的青松?还是白鹤?” 那道人愕然道:“青松,足下怎知……” 陆天尧厉声笑道:“当今天下,除了昆仑松鹤二道外,还有几人能接得住在下这一刀?!” 那三个蓝衣道人当中二人走去扶起那骇得晕厥过去的青松道人,另一个留着灰黑长髯的道人走到陆天尧的身前,朗声笑道:“江湖第一神刀,果然名不虚传!” 陆天尧面沉如水,道:“天门道长无辜相袭,不会之是为了讨教在下的武功吧!” 只见天门道长目光在侍女阿碧身上一扫,忽又目光一转,望了已有怒容的陆天尧,长揖倒地,赔笑道:“误会!误会!近日江湖传闻,星月宫怜星宫主已经出宫了,怜星妖女与我昆仑有一段血海深仇,贫道领了掌门之令,携众弟子追杀妖女,以报大仇。” “方才贫道门下弟子见这位姑娘与那怜星妖女有几分相似,便忍不住出手,却不只是陆少侠爱侣,还望陆少侠夫妇恕罪!” 陆天尧一听此话,面色微红,倒觉得有几分羞涩,阿碧却咯咯娇笑道:“没事!没事!我们夫妇二人恕你无罪!” 她话音一落,望了一眼陆天尧,又忍不住扑哧一笑。 “不要开玩笑了!” 陆天尧瞪了阿碧一眼,又自正色道:“天门道长,她既非怜星宫主,也非在下爱侣,她是我二弟的侍女,今日来寻我,只是给我带口信罢了。” 天门道长目光又自阿碧身上走了两遍,一捋长髯,轻轻颔首笑道:“原来如此!贫道失礼了。” 陆天尧接着道:“既是误会,那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后会有期!”天门道长拱手谢罪道。 陆天尧与阿碧二人,快步走下山去。 山径旁,几位蓝衣道人扶起受伤的弟子,望着陆天尧远去的背影,仍是愣在当地。 他们的心已是难以平静,只因他们已被江湖第一神刀陆天尧那惊人的一刀骇得不轻! 第十一章 绿竹红尘 斜阳,抚刀,扬眉。 琴音,古树,杏花。 杏花烟雨的江南,柳絮纷飞,春令多雨,于是连道上马蹄也开始变得沉重。 江南烟雨里的故事,始终不是一个明快的故事。 因为画面诗意,色调丰富,人虽很美,意味却太沧桑。 柳堤上,婆娑的泪眼,凄凉的情话,每个人的话语里都有太多的隐痛,仿佛要让看的人也在雪地里,就着万古清朗的明月喝上几口烈酒,才能烧掉那心中说不出口的痛苦,和比岁月更长的寂寞…… 每天清晨阿碧都会坐在杏花树下,安静地看着陆天尧练刀…… 直到日落黄昏,陆天尧踏着零落的花瓣独自离开时,她才怅然起身。 阿碧已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男人,总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开朗自信的男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她故意又表现得很冷漠似的。 这已经是第十二天了,数日以来,似乎在陆天尧的生命中除了兄弟情义之外,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但阿碧很想知道,她在陆天尧的心目中到底占有多少份量! 陆天尧从五岁开始练刀,刀法里的招式,他练了二十五年,他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他还要不停地练,因为他已经不能再输。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 章 他输得起刀法上的偏差,却再也输不起兄弟情义。 两天以后,他将与江湖中号称“五怪人”之一的绿竹白面翁——郭绿竹对决。 陆天尧渴望赢得这场决斗,渴望打败对手,渴望救回弟妹,成全兄弟。 半个月的期限快要到了,他决不能让任何事情分心,包括阿碧在内…… 其实他又怎能不知阿碧的嘘寒问暖,柔情似水。 从陆天尧在嵩山下的树林中第一眼见到阿碧时,他就爱上她了,所以他不顾危险,把她从昆仑派弟子的手中救了下来。 但陆天尧身处江湖,注定是一个漂泊的浪子,一手紧握着冰冷的刀剑,另一手牵引着杀戮的欲望。 他就像无根的浮萍,永远漂浮在江湖之中。 他的人生挣脱不了这种无法穿越的宿命。 其实,有时候,他就好比是囚与铁笼的野兽,如果要很好的生存,便要学会没有自由的快乐。 时至今日,他的人生虽只是度过了短短三十载,但在他的身上发生的璀璨故事已远比很多活过九十岁的人还要多很多。 此刻,阿碧依旧安静地看着陆天尧健硕的身姿和冷峻的面庞,在她的内心深处掠起一股莫名的绞痛。 决斗以后,她也许再也不可能见到陆天尧了。 曾经有人说过,当你不能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所以她强迫自己记住每天发生的事情,甚至包括他每一个眼神和每一句话。 这十五天将是她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在她的心中,往后的日子都已不再重要了。 第十五日,陆天尧最后一次练刀已顺利完成。 暮春的黄昏,寒风乍起。 他解下身上的斗篷轻轻披在阿碧的身上,怎知阿碧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伸向了粗糙的树杆。 他转目望去,心中一动,这上面竟刻着“杏花树下,不见不散”这八个字。 看着阿碧依恋的眼神,陆天尧的心底涌出一股暖流,由怜生爱,柔肠百转。 此刻,这铁一般的汉子的心中,已经生出了水一样柔情。 “答应我,明天活着回来,杏花树下,不见不散!” 阿碧哽咽着说,她眼圈一红,已有泪珠落下。 此刻的浓情让陆天尧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拥住了她。 “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生死的女人!”陆天尧轻轻说道,他语气虽轻,在他心中实已有了一丝沉重。 在他的黑色的眼眸之中,竟有一丝明亮的光彩。 “我要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给你!” 他自衣怀之中掏出一页刀谱。 “沧海一刀?!” “不错!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你师父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任何事情,但唯独这一件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过我师父,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姓名?即便是我死,也不行!” 他“死”字说刚出口,阿碧的玉掌,轻轻遮住他的嘴。 陆天尧凝视着她,她又娇羞的垂下头去,面上已是一片绯红。 在这决战的前夜,阿碧将自己交给了陆天尧。 陆天尧亦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沧海一刀”的刀谱交给了阿碧,如同交付自己生命一般,充满了温情与希望。 自此以后,世上能够战胜他的,此生便只有阿碧一人而已。 陆天尧与郭绿竹的对决可谓名动江湖。 武林群豪,纷纷来到绿竹山庄观战。 半月以来,他们茶余饭后,所谈之事,皆只有刀神竹翁之战。 但对陆天尧来说,对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赢! 不仅是为了兄弟情义,更是为了阿碧“杏花树下,不见不散”的誓言。 第十六日,四月初三,微风,晴。 当清晨第一缕光亮,撒向大地的时候,陆天尧睁开了双眼,从床上爬起。 他仰首喝了两口闷酒,望了一眼身边尚在熟睡之中的阿碧。 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牵挂,他从没有那一次与人决战前夕的心情会如此沉重。 他长叹了一口气,为阿碧盖好被褥,一人提着刀,独自走出屋外。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 章 他走在道上的时候,只觉得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对着他笑,。 他心中猛然想起了阿碧,于是他亦是轻轻一笑,报给路人一张笑脸。 绿竹山庄,竹影如画。 长竹挺拔,苍天而上! 今日绿竹山庄齐聚了武林各大名门正派,而郭绿竹早已在的大门口等候陆天尧。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看上去精神很好,丝毫也不像一个七旬老人。 二人来到庭院中。 郭绿竹神情自若,恭谦有礼,手持竹杖,却执意让陆天尧先出手,就好像他已有了必胜的把握与决心。 陆天尧亦是微微一笑,像这样的决斗,他一生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每次他都能轻易取胜,这一次,在他看来,也自是不会例外。 他面上如阳光般的笑容,足以震慑每日一个人的心灵。 无疑,他是自信的,自信的笑容,是容易打动人心的,而自信的男人通常也不会是一个太糟糕的男人。 正当陆天尧准备拔刀之时,郭绿竹枯瘦的手掌一拦,却道:“且慢,今天老夫和诸位武林同辈,非常想见识陆大侠的绝招沧海一刀,不如我们就以一招定胜负,如何?” 正当陆天尧狐疑时,堂下的群豪纷纷起哄道:“对,就出沧海一刀……” 陆天尧抚刀冷笑道:“凭你们也想见沧海一刀?” 话音未了,便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起,掠至半空中,猛地拔刀挥向郭绿竹! 这样的招式,没有预备,没有过程,可以不留痕迹,一刀毙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沧海一刀? 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神刀! 群豪正看得眩目之时,却见郭绿竹正以一支绿竹竿轻抵顺势落下的陆天尧,以无招胜有招。 只闻“扑通”一声! 他这看似平常的一击,却反身将陆天尧打落在地! 众人皆倒吸一口气,真是叹为观止! 绿竹白面翁果真名不虚传,数十年来,多少武林高手想挑战郭绿竹,均败在他一直绿竹竿变幻莫测的招式之下。 而此刻的陆天尧的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这怎么可能? 沧海一刀是师父万古清的独门绝招,没看过刀谱的人,是不可能轻易破解此招的! 这是绝对不可能,陆天尧的心里非常清楚,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而此时郭绿竹正以不屑的神情,看着落败的陆天尧,趾高气扬地宣布道:“大家知道为什么陆天尧的沧海一刀会输给我吗?因为沧海一刀的刀谱就是他从我这里偷去的。” 众人一片哗然。 “不会吧,陆天尧年少之时便已名动天下,不至于做出偷刀谱这等令学武之人不齿的事。” “好,那我就拿出真凭实据,让各位武林同辈一起见证一下,大家请随我来。” 郭绿竹一副欲把陆天尧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样子。 陆天尧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早已设好的骗局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随着郭绿竹走进了绿竹山庄的石室里面,一推开门,只见四壁刻满了各种武学经典。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中间竖立的大石柱,中间一块竟用红布将其遮盖起来了。 郭绿竹箭步上前,指着石柱说:“这就是沧海一刀的刀谱!” 话音一落,扯下了红布,石柱上那精工细琢的刀谱,深深地晃痛了陆天尧的眼睛。 “这刀谱,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可笑,我还正想问你为何偷绿竹山庄的刀谱?” 郭绿竹厉声逼问。 众人质疑的目光仿佛在审判着陆天尧。 “郭绿竹,你血口喷人,沧海一刀是我师门独传秘籍,你凭什么污蔑我?” 陆天尧竭力想争辨什么,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孱弱与渺小。 这个形如猛虎的大汉,叱咤江湖,曾穿行于刀光剑影之中,也领略过江湖之中的腥风血雨,但却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你说沧海一刀是你师门武功,那么你师父是谁?” 四周的空气愈来愈令人窒息,郭绿竹这锋如匕首的一问,着实逼人。 陆天尧心神一颤,猛然记起年幼时从师习武,他答应师父万古清纵使是死也绝对不能将他的身份泄漏半分,于是他只有沉默。 这种沉默是令人痛苦的,但一个真正的大丈夫应该有能力承受住这种痛苦。 “沧海一刀的刀谱是我十年前参悟出来的,哼,一个月前,我的孙女亲眼看到是他偷走剑谱的。我现在就把她请来,揭穿此人狼子野心的真面目!”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 章 郭绿竹步步为营,陆天尧毫无反击之力。 这场决斗他惨败于郭绿竹招下,别人冤枉也罢,嘲笑也罢,污蔑也罢,此时他也只能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 江湖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地方。 在江湖之中,用口舌说话,远没有用刀剑说话的作用大。 但此刻眼前走来的女人让陆天尧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不禁叫出了她的名字。 “阿碧!” 眼前此人,一身白衣,虽不配饰珠宝把涂抹脂粉,却仍是美丽动人,她就是阿碧! 她就是让陆天尧以身相救,以命相护的阿碧;她就是让陆天尧铭刻住“杏花树下,不见不散”誓言的阿碧;她就是让陆天尧心甘情愿送出视为生命的沧海一刀刀谱的阿碧。 这究竟是命运对陆天尧的欺骗,还是世间无情的捉弄? 眼前这阿碧不是别人,此刻众人只知她是绿竹山庄庄主的孙女,却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却名动天下的星月宫主怜星! 而此刻美艳而陌生的阿碧以绿竹山庄庄主孙女的身份,冷漠而平静地说道:“不错,正是此人偷走了沧海一刀的刀谱,幸好爷爷早已将所有招势刻于石柱上,留下了证据。” 这一字一句让陆天尧冷至骨髓痛至心扉,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如果输刀让陆天尧彻底跌落谷底的话,那么阿碧此刻的背叛,直接把他打入了地狱。 陆天尧含泪苦笑道:“什么杏花树下,不见不散,全是骗子!” 他猛地出掌轰然震碎了石柱,怀着仇恨和绝望奔出绿竹山庄。 他身后一片浓密的绿竹林,好似一片惨碧的海洋,他心碎欲裂奔出绿竹山庄,却注定挣脱不料尘世间痛苦的深渊。 “站住!” 郭绿竹暴喝一声,身形一纵,掠出庄外! 此刻堂下武林群豪,皆愣在原地! 阿碧衣衫一振,娇躯一闪,纵身掠去,挡在郭绿竹身前! 此刻陆天尧亦是心灰意冷,他靠在一株树下。 郭绿竹掠至他的身前,扬起竹杖,朝陆天尧面门猛地一击! “且慢!” 阿碧一声娇唤,却犹是未能阻止郭绿竹挥下的竹杖。 “啊!” 陡闻一声怒吼! 陆天尧身形稍偏,郭绿竹掌中那一支竹杖,直击在陆天尧左肩之上! 又闻“啪”的一声巨响。 郭绿竹掌中那一支绿竹杖竟断成两截,一截留在掌中,一截插入泥土之中。 陆天尧长身而起,他虽用内力震断了郭绿竹的击来的竹杖,但已是受了内伤,嘴角淌出一丝血迹。 他望了一眼身前满眼泪珠阿碧,狂笑一声,奔入呼啸的狂风之中。 郭绿竹见陆天尧欲走,身形一荡,疾追而去! 哪知—— 身子突地一倾,他竟被一股劲力击倒在地! 郭绿竹颤抖着翻身爬起,转目一望,却见阿碧正抬着纤掌,掌心朝着自己。 “你!你……你究竟是谁?” 他那白净的面容,变得更加惨白! 他那枯瘦的身躯,起了一阵颤抖! “怜星!” 阿碧的面上,掠起一丝冷色,就如天边的冷淡的星光。 “怜星宫主?!” “他是姐姐的仇人,你不能杀他!” “她既是惜月宫主的仇人,你为何不杀他!” “因为,我……” “因为,你已经爱上了他!对么?” “这你不必管,但你必须告诉我叶青的下落,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 “……”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阿碧依然会在每天的清晨,安静地坐在绝情崖的杏花树下。 她在等待着陆天尧的出现,等待这个被她亲手摧毁的男人。 她每天都会来,日子一长,她竟发现自己的腹部,已渐渐隆起,她竟怀了他的骨肉。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0 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谁无情?但世间又有几人能明白这冷如孤星、我见犹怜的女人胸中那一份惆怅与温情。 杏花树下,花自零乱。 纷飞的杏花,就像离人的泪花。 无情无泪,可草木无情,岂会有泪? 阿碧又想起陆天尧那痴情的眼睛。 那惊疑的眼睛,那痛苦的眼睛,那绝望的眼睛! 为什么命运给她和他这样的安排? 此刻这高高在上的怜星宫主,依靠在杏花飞舞的树下,眺望着远方。 花落如雨,杏花落满了她衣衫。 便是在这一瞬之间,她变得渺小,甚至渺不可言! 她觉得自己已随陆天尧坠落深渊,于是她不再高高在上,而是低到尘埃之中。 她宁愿自己做低到尘埃之中的侍女阿碧,也不要做高高在上的怜星宫主。 她明知陆天尧必死无疑,因为他得罪了她的姐姐惜月,那个如月色一般冷酷的女人。 江湖上没有人敢得罪她的姐姐,只因这世间任何一个得罪她的人,都必须死。 她知道自己和陆天尧身份悬殊,性格迥异,但她仍决定要为他留一片柔情,于是她还为他编织了“杏花树下,不见不散”的谎言。 她明知陆天尧不再回来,却苦苦徘徊在杏花树下。 十五年前,她随姐姐惜月加入星月宫,便已注定了绝情悲苦的一生。 有时候,连她也不知道她的姐姐惜月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在她看来姐姐只不过是一个为爱生恨而迷途的女人,一个甚至有些可怜的女人。 可此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个人,她本只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一个男人的一部武功秘籍,却不料换来了一个男人的一片深情。 郭绿竹是为名利而生的小人,他害怕陆天尧的挑战,害怕沧海一刀的绝招,使他失去生命。 所以他答应以叶青作为条件,跑去地哀求惜月宫主让他帮助自己获取绝世武功。 阿碧只不过是一个诱饵,陆天尧本不应该爱上她,相信她的…… 她从头到尾一直在利用陆天尧。 陆天尧是一个贫穷的男人,是一个可怜的男人,却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她出色地完成了一次任务.尽管心中有几许惆怅,但她更宁愿相信那是因为厌倦,而不是动心。 此刻她依靠在杏花树下,轻抚着腹中的胎儿。 她本应是一个无情之人,就像天边的冷星一般。 但她偏偏却处于一个多情的年龄,她在虚无委蛇中的半真半假中意外地爱上了陆天尧,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弄懂,或许她根本已经忘记被爱和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了。 有很多话,阿碧已经来不及对陆天尧说了,这便是造化弄人。 或许,一切都是假象,但是“杏花树下,不见不散”的誓言是她用真心刻上去的。 西风一夜碧萧梦,杏花羞作无情死。 当她终于了悟时,却再也找不回那个眼睛黑亮的单纯少年了。 第十二章 月中魅影 寒风瑟瑟,凄凉无比。 一匹骏马,栓系在一株古槐树下,马首低垂。 心灰意冷的陆天尧奔出绿竹山庄,立足山头,仰天长啸。 啸声悲凉,被山风吹去,吹至四面八方。 于是荒凉的山岗亦为之一震。 啸声回响,经久不绝。 古槐下,那骏马闻了这狂啸之声,突然显得十分不安分,长嘶一声,不停扯动着缰绳,但终究没能挣脱那青灰色的缰绳。 凉风吹衣,吹得他瑟瑟发抖,这烈火一般的汉子,此刻心中竟也泛起了一丝悲凉。 他心头又想起在绿竹山庄之中阿碧那冷漠的眼神,他的心碎欲裂。 此刻,他正伫立在凛冽的风中,遥远的苍穹,悬着一轮弯月。 弯月如刀。 弯刀如月。 弯弯的月,就像阿碧清秀的眉。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1 章 他抚着掌中的刀,仔细端详,在月色的映射之下,刀身隐隐泛着银光。 银白色的刀光,就像阿碧晶莹的泪花。 他的心是悲凉的,无比的悲凉,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农夫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最后一无所获。 夜风之下,月凉如水。 陆天尧站如水的月色之下,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襟。 突地传来一阵寒鸦哀啼,两只黑色的乌鸦振翅飞入苍茫的夜色之中,一瞬即没。 就像投入水池之中的石头,“扑通”一声,再无声息。 “陆大侠正是闲情逸致,悠闲得很呐!” 陆天尧一听此话,心下一惊,转首而望,已有一位红衣丽人,站定在自己身前。 这红衣丽人,一身红装,有如春日里盛开的红花,她的身材婀娜多姿,但她的面上却带着一只铜面具,无人知道她究竟长得如何。 陆天尧久历江湖,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数不胜数,但他从没见到哪一个人,从没有遇到哪一件事,比此刻眼前这个铜面丽人更加令他感到奇怪。 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一个美若天仙的人物,那便一定是一个丑八怪,因为世间只有这两种女人才会遮掩她的容貌。 但无论如何,一个女人如果要掩盖一些什么,那么她一定算不得一个彻底真实的女人,在她的心里一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和情感。 一个明明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却偏偏要用面具去掩盖她的美貌,她一定是害怕人们从她的表情之中,看穿她的心思,读懂她的心情;或者是她害怕世间的男人,因贪恋她的美貌,而给她带来一些情感上的困扰。 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女人,如果需要用面具去遮盖自己的丑陋,那么她一定不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因为她不够自信,一个不够自信的女人,通常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此刻,这个被鲜艳红衣包裹住娇柔躯体,被冰冷的铜面具掩盖住面容的女人,伫立在凛冽的风中,飘飞的红色衣袍,就像是随风摇曳的花朵,给人一种来自远古的神秘感。 “此刻你的兄弟正在饱受苦难,而你却独自一人在此地吟风赏月,什么正直大侠,我看都是装出的假仁假义罢了!” 语声顿处,那红衣丽人袍袖一扬,突然娇声一笑。 冰冷铜面具之下,她如秋水般的眸子之中,隐隐有一丝冷笑,似乎在她眼里,眼前这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神刀,也不过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罢了。 此时她的笑,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冷漠。但这冷漠之中,又有一种少女般的温情,就好似寒冬岁月里,悄然绽放的一朵红梅。 冰天雪地里盛开的梅花,给人慰藉,这是其他任何季节里的花朵也无法与之相比的,因为锦缎上添上的一朵花,永远也比不上寒冬腊月里朋友冒雪送来一块火红的炭。 听罢此话,陆天尧面色一凛,肃容道:“什么,你是说我二弟他出事了,他现在在哪里?快说!” 他一言至此,双目之中,已有火光闪动。 连日以来,所经历的变故,已是令他心灰意冷,爱人的欺骗,朋友的背叛,让这在江湖之中的英雄汉内心的也感到了一丝从从未有的悲凉,他那赤焰般的心灵,已渐渐冷如寒冰。 此刻那白衣丽人却依旧是娇笑连连,但见她凝目望了陆天尧一眼,道:“一月之前,你的二弟孟秋白在洛阳桥头等你相见,一直等了三天三夜,可你一直未曾出现,无奈之下,他独自一人赶去星月宫救人,此刻他已被惜月宫主抓起来,与叶青囚在星月宫的地牢里。” 陆天尧一听心头一颤,双目尽赤,道:“什么,你是说二弟,已被惜月抓住?” 红衣丽人笑道:“不错,此事是我亲眼所见!” 陆天尧面上掠起一丝疑色,两道锋如匕首的目光盯着红衣丽人,道:“你究竟是谁?你为何要来将二弟夫妇二人的消息告诉于我?” 那红衣丽人忽又一笑,道:“我只是他二人一位故人?” “一位故人?” 陆天尧心中生疑,脱口问道。 那红衣丽人又是一笑,娇躯一拧,袍袖一扬,身形便已如飞鸟一般掠去,转瞬间便已经消失在了林子的尽头。 陆天尧孤独的立在林中,望着那丽人远去的身影,陡然想起方才她讲的话,一想到孟秋白此刻尚囚于星月宫中必定受尽折磨,而这一切皆因他自己轻信了阿碧的话而起,他的心中便生出了深深的歉疚之情。 若他在与孟秋白约定的日期之内赶至洛阳桥头,若他没有轻信阿碧的话,此刻或许他已将孟秋白夫妇二人从星月宫中救出,还有可能与兄弟对坐共烫一壶酒烈,畅然抒怀。 但这一切皆已经改变,就在他第一次望见阿碧深情的双眸时,他便注定投身那秋水一般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拔。 那是一种绝难诉诸笔端的感觉,若你的一生之中也有一个令你忘乎所以的女人,你便能轻易理解这种感受。 但此刻,这种情愫又自变成一种悔恨与懊恼,于是陆天尧转身走进疾吹的狂风之中。 他纵身一跃,翻身上马,轻一扬鞭。 “咄——” 一声长嘶。 马鞭落处,那骏马猛地一头,扬蹄奔去。 马蹄起落之间,漫漫长道之上,已是尘土飞扬。 马不停蹄,奔行一夜,到达星月宫时,漫天星光,已渐渐消去。 天已拂晓,日渐东升。 西方天际,唯有一星一月,印于云间。 那马匹疲惫已极,陆天尧放马而去,抬首一望,一座宫殿,隐于山间。 他身形一掠,身形落处,已然置身于宫门之前。 他身形方落,已有一条人影飞落,那人影倏忽张开双掌,轻轻一拂,直拿他肩井、灵台二处大穴。 陆天尧大惊之下,欲避开那一对双掌。 闪避之间,他猛然瞥见那对双掌,心中又是一凛!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2 章 可那一对双掌灵巧无比,他哪能轻易脱逃! 他反手扣,反将那一对手掌抓在自己掌中。 那是一对女子的手掌,白皙、柔软又冰冷。 白得就像天边的云彩,柔得就像是大海里的水波,冷得却像是北极的冰雪。 “你……” 那人娇靥一红,抽出玉掌,嘤咛一声,娇嗔道。 她会有如此反应,便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娇羞而又冷傲的女人。 可冷傲的女人也有娇羞的一面,就像一个男人也会有他柔情的一面。 陆天尧转目一望,终于望见她的面容。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照在她面上的时候,在他的心中却已是生出了一股怒火。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一个多月以前,他所见到的阿碧。 一个月之前,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怜爱之心,而此刻,他对这个女人只有怨恨。 他付出了他的真心,她却毁掉了他的真心,他本该对眼前这个女人恨入骨髓,但在再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又有些不忍。 在他第一次看见阿碧的时候,就觉得阿碧是他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温柔、最美丽、风度最好的一个女人。 现在在他心中,还是有这种感觉的。 亲爱的姑娘,你永远也不要随便拒绝一个男人的好意,因为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一个男人也绝对不要轻易辜负一个女人的深情,因为当一个女人真正爱上你的时候,你已成为了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时至今日,只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 但此时的阿碧却已有些变了,她变得更沉静、更忧郁、也变得憔悴了些。 只不过这些改变应只有使得她看来更美,一种令人心醉的美。 她的眼波永远是清澈而柔和的,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她的腰肢也是柔软的,像是春风中的柳枝。 她并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会冲动的女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 现在她正慢慢地走了过来,美艳之中,又带着一丝哀愁。 她绝不做作,但一举一动中,都流露着一种清雅优美的风韵。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饰,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光采。 无论多高贵的脂粉打扮,也都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她腹部微微隆起,却并不起眼,只因她此时穿得是一身宽松的碧色衣裙,她不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于是在她的身上也有了那种成熟妇人的高贵典雅。 “快离开这里,你不应该来这里的!”阿碧道,在她的面上已渐渐有了一丝担忧之色。 “为什么?难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么?”陆天尧冷冷地道。 “你究竟是谁?”陆天尧语声一顿,目光又自阿碧身上走了两遍,沉声问道。 “怜星!”怜星目光一动,答道。 她已是对眼前的陆天尧动了真情,数日以来,她常坐在杏花树下,想起他们的盟誓,泪眼婆娑,她已不忍心对眼前这个男人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你实在是不应该来这里,但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也知道了来这里的目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怜星温柔的目光望了陆天尧一眼,道。 “我二弟夫妇究竟关在何处?”陆天尧仍是冷冷道。 “在冷月牢中,你快跟我来!”怜星目光一闪,就如天边闪烁的星光一般。 她望着陆天尧,温暖如火,充满柔情,就像冬日里的寒星,试图照亮腊月里的严寒与阴冷。 她语声未了,身形便已纵起,往宫内掠去。 陆天尧身形一闪,随之飘去。 第十三章 苦命鸳鸯 暗狱之中,一线月光,笔直射入。 钢门之上,铁索盘绕,上书“冷月”二字。 此处便是星月宫中的暗狱,室内阴冷潮湿,四壁皆石,长满青苔。 怜星顿住脚步,身形一闪纤指轻点,恍眼之间,门前两名青衣小鬟,已然倒地,昏迷不醒。 她打开铁锁,推门一看,室内有两人,正抱作一团,坐在冰冷的石板之上。 身后的陆天尧掏出一个火摺子,“扑哧”一吹,室内突地大亮。 室内那二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顺着微微亮光望去,心头一喜。 “大哥!”孟秋白长身而起。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3 章 “二弟!”陆天尧快步迎去。 陆天尧与孟秋白相拥在一起,二人双目之中,已有泪花闪动。 这结义虽不足半年的二人,在他们心中实已有了深如海洋、重似山岳的情义,很多人相识数十余载,最终却也不过只是点头之交,有些人虽只有一面之缘,却已是念念不忘。 “二弟,大哥有愧于你,若不是当日失约于你,你也不会落到此般地步!” 陆天尧望着浑身脏乱,披头散发的孟秋白,懊悔道。 “大哥休要再说,大哥为小弟受尽奔波之苦,小弟能结交大哥这样的真英雄,真是三生有幸!” 孟秋白握住孟秋白的手掌,起了一阵颤抖,他已是到动情之处。 二人至今日,也不过见过两次面,但惺惺相惜之心,却已是深入二人内心深处。 孟秋白语声一顿,忽然一笑,他的笑潇洒动人,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 此刻他微微笑着,面上的惆怅之色,数日以来身心遭受的折磨与苦痛,似乎皆已被兄弟重逢的喜悦一冲而尽。 他走回到角落里,轻轻拉起一名绿衫女子。 那女子腹部已经又尖又圆,即将临盆,行动颇有不便。 那女子云鬓蓬乱,满面污垢,在她身上一定遭受了很多的苦难,却依旧遮盖不住她的如花美貌。 她眼睛并不十分媚秀,鼻子并不十分挺直,嘴唇也不十分娇小,但这些凑在一起,却叫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里所包含的情感、了解与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孟秋白扶着那女子缓步走到陆天尧身前,在他的面上,洋溢着一种如春光般的笑容,他虽已饱受折磨,疲惫不堪,但他俊美的双目仍然闪动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神采。 他的细长的手臂,仍是充满力量,他的笑容,仍是那样迷人,仍是可以令世间所有的女子心碎,他虽受尽苦难,但他仍感到幸福,这一切只因他即将成为一位父亲。 世间的苦难有很多种,但从没有哪一件比丧失生命,更让人感到恐惧;世间的幸福虽然不多,但它却可以冲淡一切苦难,即便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只要你品尝过幸福的滋味,那你便是幸福的人。 就像你喝过的一坛美酒,即便酒干坛碎,那种美妙的滋味,你是永远也不会忘怀的。 此刻孟秋白轻轻一笑,缓步走到陆天尧面前,道:“大哥,她便是青青!” 眼前这绿衫女子正是叶青,那日怜星装做阿碧,自郭绿竹口中得知她的下落之后,便将她带至此地,惜月将她与前来星月宫救人的孟秋白囚禁于此。 二人本是一对苦命鸳鸯,虽已有白头偕老的决心,却在惜月的妒火之中,受尽折磨。 惜月宫主本想将二人一剑杀死,但后又转念一想,不能如此便宜二人,便将孟秋白夫妇二人关入这不见天日的冷月牢中,等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再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也让他们尝一尝痛失心爱之人的滋味。 惜月宫主的想法无疑是恶毒的,她本并非一个十分恶毒之人,只因这是世间绝没有那一个人生来便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当一个人丧失善良的本性,迷失了自己的心智,她一定被人彻底的伤害过,而她永远也不能再从这种伤害之中痊愈。 惜月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却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然而,恶毒与可怜之间往往存在某些必然的联系,就像一株植物开花与结果之间的联系。 此时叶青虽是满面病容,但她的神采仍是动人,只因她是一个温柔而又美丽的女人。 世上爱慕孟秋白的女人不计其数,但孟秋白深爱的女人却只有一个。 她虽无高贵的出身,绝世的容貌,她有温柔的眼波,迷人的智慧。 数月以来,叶青虽已经历许多的险阻,但她在她心中对爱人的忠贞仍是未曾发生丝毫的变化。 此刻她樱唇微启,亮如明星的双眸微微一闪,柔声道:“大哥!” 她语声未了,便听一冷峭的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离开此间吧!” 说话之人,却是一直立于一旁的沉默不语的怜星。 此刻她秋水般的眸子,不时的朝四周环视。 “二宫主,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叶青心中有些不解,只因她实在难以想象星月宫的怜星宫主竟会背叛自己至亲的姐姐,而去救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女。 怜星两道目光在陆天尧面上停留片刻,忽又快速移开,叹道:“我……” 在她心中实有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她还欲说些什么,目光却触到陆天尧面上的一丝冷峻,未尽的话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你们快随我来!” 她转过身去,向前数步,两只玉掌,在石壁之上,轻轻一按。 “哗!”的一声。 暗狱顶部的一面石壁,突地往两侧移去。 三人目光一落,心头一惊,一道光线,射入暗狱之中。 “快走!” 怜星身形一错,逆光而上,唰的一声,已然掠出暗狱之中。 她站立在暗狱顶部,风吹起她的衣袂,星光洒落,照得她光彩动人。 “快出来!”她呼喊道。 语声被微风吹如暗狱之中,吹得狱中三人心头微动。 孟秋白抱起叶青,立于洞门前,望着石门发起愁来。 他虽仰慕天下英豪,一生却从未习武,此刻石门距离暗狱底部足有三丈之高,凭他一人之力,绝难从中逃出。 是以这一生无忧的少年面上竟也有了一种难言的愁苦。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4 章 “二弟,休要担忧,你且抱好弟妹,站稳身躯,让我来将你送出暗狱!” 身后的陆天尧仰首望了一眼照入暗狱的月光,朗声道。 孟秋白依言抱住叶青,立于石门之下,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面上,隐隐露出一丝冷峻。 陆天尧沉掌发力,轻喝一声。 “走!” 喝声起落之间,孟秋白只觉后背又一股劲力向自己吹来的,他的身躯已渐渐升起,往那石门之外飘去。 倏忽之间,他便已经被送出暗狱之中。 他足下方稳,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他闻声一惊,转目往那石门看时,那石门“砰”的合上。 此刻,陆天尧犹在暗狱之中,竟未能脱身。 孟秋白轻轻放下叶青,趴在那合上的石门之上,用尽全力的拍打着石壁,高声喊道:“大哥!大哥!” 他声音嘶哑,已是力竭。 可任凭他怎样拍打,那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正当他失落之时,透着石缝,微微有一个声音传出。 “二弟,你且与弟妹先走,我晚点在与你相聚!” 孟秋白苦笑着摇首道:“不!不行!要走一起走!” 那个声音又道:“为你们的孩子,你必须活着离开此间,你不必担心我,我一定活着出来见你们!” 隔着一层厚实的石壁,他语声虽弱,但一字一句,却是十分果断,透着一股刚毅之气,有如山间那坚不可摧的磐石一般,有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孟秋白正处于为难之际,风中响起一阵银铃之声,却听叶青颤声道:“不好,恐是大宫主已经知晓此事!” 怜星面色大变,纤指指着前方,失声道:“你二人沿着这条幽径往山下走去,在前方第二个路口处,我已替你们准备了一驾马车,你们乘上它一直往西行,翻过三个山丘,往北而行,永远也不要在回到此间,知道么?” 叶青面上已满是感激之色,道:“二宫主,若此事被大宫主知道了,她一定不会轻饶你的,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怜星凄绝一笑,仰首望了一眼,天边暗月微星,轻声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陆郎……” 她语声未了,两道温柔的目光又自望向那紧闭的石门,这冷星般的女人,双目之中,已然多出了一丝柔情。 叶青目光转向那石门,怅然叹道:“原来你竟喜欢陆……” 她语声未了,却听怜星道:“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快走,离开了,便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一个人如能与自己相爱的人一起离开,彼此相伴一生,那是绝对是人间一件天大的美事,其实在怜星的心中她又何尝不希望能与陆天尧一起离开,但她的身份与地位,已使这一切永远也无法实现。 一个是江湖之中人人称颂的正直大侠,一个是武林人人痛恨的魔教妖女,他们之间相隔着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河,尽管他们曾共同偷偷喝过河里清水,但他们终究要忘了河水的味道,彼此的眼神。 她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善良而又温柔的女人,是以她将自己对幸福的憧憬完全寄托在孟秋白与叶青二人身上。 她语声一落,身形倏忽一掠,三四个起落,转瞬之间,便已然不见了踪影。 孟秋白扶着叶青,疾步沿着幽径走去。 二人沿着幽径一路疾行,当他们走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果然有一辆白色的马车在等着他们。 孟秋白缓缓的将叶青扶上马车,他坐在车驾之上,扬起长鞭,打马疾行。 他一路疾驰,衣衫已是尽湿,此刻的星月宫对他而言,无疑已是一座魔宫。 此刻这倚马千金、风流潇洒的少年,焦急的打着马匹,在他心中已很不得身前的马匹声插上双翅,带着他们飞离这噩梦一般的地方。 快马驰行一阵,马车之中,突地传出一声妇人的**之声。 “青青,你怎么啦!青青!” “我……我……!” 车厢之内,传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孟秋白转首望去,突然发现那叶青面上已变了颜色,身子颤抖着,满头冷汗,滚滚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孟秋白大惊道:“青青,你怎么了?” 叶青道:“我……我动了胎气……只怕……只怕已……快要……” 她话还没说完,孟秋白已慌得乱了手脚,跺足道:“这如何是好?” 叶青嘶声道:“你快将车子赶到路旁……快……快……快!” “吁——” 孟秋白将缰绳一拉,那马长啼一声,停在路旁。 他掀开车帘,奔入车厢! 孟秋白手忙脚乱地将车子赶到路旁长草里,健马不住长嘶着,孟秋白不停地抹汗,终于一头钻进车厢里。 破了的车门,被长衫挡了起来。 叶青秀美的额上已有点滴汗水渗出,他让叶青平躺在车厢之中。 ……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5 章 大约数盏茶的时间,车厢中突然传出婴儿嘹亮的哭声。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划破苍凉的夜空。 夜空中,那一轮冷月,亦随之一抖! 孟秋白扯下一片衣衫,将那婴儿包好,放在叶青身侧。 过了一阵,叶青悠然醒转,此刻她虽是虚弱至极,但她的心中却是十分欣喜的。 就像在暗夜之中,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她伸出纤掌,去触摸婴儿那张粉嫩的脸蛋。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叶青缓缓起身,她虽然已是十分虚弱,但她还是将那婴孩抱在怀里,孟秋白将叶青抱在怀里,在他的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此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妻子和孩子都在自己身边,这世间哪里还会有比这让一个男人感到满足呢? 他多希望时光能够静止,永远留在这一刻! 过了半晌,夜已过半,月落星沉。 他脱下自己衣衫,盖在叶青与婴儿的身上,他又回到车驾之上。 他的面上泛着笑容,他的手臂又恢复了力量! 他扬鞭策马,在他的口中,甚至哼起了一直古老的曲调。 那是他儿时听过的童谣,里面全是家乡和母亲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终会回到那个地方。 夜色更暗,他打马更急! 他低落的心情,又自变得飞扬起来。 当一个人重新找到生命的希望之时,那些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苦难,便已经不能再让他感到苦涩。 车轮辚辚,向前行去。 滚滚的车轮声,像一支欢快的蒙古长调。 突地那马一声长嘶,竟然停足不前! 疾风吹起一阵衣袂带风之声,有夜行人踏枝而行。 忽闻“啊哈哈”一声怪笑。 那笑声极其怪异,令人发怵! 转瞬之间,便已有两名黑衣人,落至马车前。 “怎么啦?”马车之内,叶青柔声问道。 孟秋白急忙勒住缰绳,那马又是一声长嘶,踢起一阵尘土。 “没事!只是走错道了!” 他急忙拨转马首,往回走去。 马车奔行一阵,那风吹衣袂之声愈响。 夜空之中,又自飘来一阵冷笑。 那冷笑之声,有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剜入人的内心深处。 马蹄猛地一停,那两人形如鬼魅的身影,又自挡在马车前。 孟秋白不再打马,颤抖着的手掌缓缓抓起车驾之上的长剑,他的目光去看眼前二人。 眼前二人,一人生得一张白面孔,一人生得一张黑面孔。 白面人生得极其瘦小,黑面人高大威猛。 孟秋白面泛机警之色,沉声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不知悠然少庄主这位新宠,究竟是怎样一个绝世的美人儿?” 黑面人嘿嘿一笑,身形一掠,如恶鹰扑兔一般,往那车厢落去,便要伸手取揭开车帘。 第十四章 坚逾金石 孟秋白挡在马车之前,横剑当胸,怒目而视。 那黑面人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也想……” 他话音未落,自马车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掌。 那只白皙的手掌之中,拈着三枚绣花银针。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6 章 绣花银针,泛着点点银光,发出摄人的光芒! “锥心针!” 他的面色突地大变,浑身颤抖起来,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白面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惜月宫主饶命!属下有眼无珠,不知宫主在此……” “还不快滚!” 车厢里传出一声妇人的怒斥。 二人如闻皇恩大赦,灰溜溜的仓皇逃去。 二人已去,孟秋白放下长剑,回首道:“青青,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用惜月宫主锥心针,他二人绝不会轻易离去……” 车厢里的叶青轻叹一声,道:“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一世,他二人迟早会找回来的……” 她话音未落,忽又有一个异常尖锐的声音传来。 “嘿嘿,你们真是活腻了,竟然欺骗我们兄弟二人!” 语声顿处,一片衣袂飘响。 孟秋白转目一望,心下一惊,方才走远的那一白一黑二人,又自出现在马车之前。 孟秋白大惊失色,抓起长剑,挡住那黑面人,护住车驾。 那白面人转到车厢后,掀开车帘,阴鸷一笑,道:“孟少爷真是好福气,竟得了如此一个大美人儿……” 他话音未落,忽闻“啪”的一声。 他只觉面颊之上一阵火热,已被叶青扇了一个耳光。 他顿时怒火中烧,跳入车厢之中,拎起叶青,拖出车厢。 “放开她!” 这温文尔雅的少年,已然变成了一只愤怒的野兽! 他目眦欲裂,双目如赤焰一般鲜红。 白面人阴冷一笑,道:“这样的美人我才舍不得就让她这样死去!” 他伸手便要去要解叶青的衣衫,孟秋白怒吼一声,挥剑刺去! 黑面人森然一笑,猛击一掌! 只闻“轰”的一声,孟秋白的身躯便如枯叶一般,往一旁落去! “孟郎!” 叶青娇叱一声,纤掌一挥,将那白面人,击飞在地! 白面人翻身爬起,又自掠到叶青跟前,猛击一拳! 叶青面上仍带着微笑,纤手轻轻一引,一拨,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白面人这一拳竟被她拨了回去,“砰”的一拳,竟打在自己肩头上,竟偏偏不能收势,也不能闪避,他一拳击碎车门,是何等气力,这一拳竟自己将自己打得痛吼着跌倒在地上。 那白面人痛嚎一声,又自飞身掠起,扫出一脚,将叶青踢飞在地! 叶青身负重伤,虚弱已极! 孟秋白挣扎着起身,亦是沉痛不已。 两人的嘴角已有血丝流出,他们挣扎着向对方爬去! 孟秋白伸出手掌去抓叶青的手,黑面人冷笑一声,面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他踩住孟秋白的手掌! “啊!” 一声痛嚎! 只闻“咯咯”骨头碎裂的声音,孟秋白的手骨被他踩得粉碎! 叶青娇喝一声,飞身扑去,一口咬住那黑面人的咽喉! 恶臭肮脏的血,喷射而出,洒了一地! 仇人的血,自她的唇齿间流出,仇人的血,她已经尝过! 令人奇怪的是此刻在这荒野之外发生着一场恶斗,而车厢里刚出生的那婴孩却始终连一点声息也去! 黑面人痛极之下,一拳击出,叶青便飞了出去,撞上车厢,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黑面人怒吼一声,又是一掌劈去! 叶青被掌力震飞在地,但她凄冷的笑了。 她虽然已受了重伤,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尝过了。 她凄然地笑着,流着泪呼道:“孟郎,你走吧……快走吧,不要管我们,只要我死了,大宫主仍然不会对你不好的……” 孟秋白狂吼道:“不!不行,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只要你放过我们,你要多少财宝,我都给你们!” 孟秋白奋力站直身子,面色凛然,朝着那黑面人道。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7 章 “哈哈哈,我知道你此行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若想要我们扰你们一命,除非……”黑面人狡猾一笑,道。 “除非什么…?” “除非,你把悠然山庄收藏的两枚青钱,交给我们!” “那两枚青钱我已经赠送给了我的大哥,已不能再给你们了!” 孟秋白虽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也绝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当日在临安城内与陆天尧结义之时,他便已将两枚青钱交给了陆天尧,他答应过的事情,即便是一死,他也绝不会再有丝毫的更改。 但见孟秋白咬了咬牙,道:“青青,你还好么……” “我还好!” “你怕死么!” “不怕,我……我只是怕你……” “你放心,我没关系。” 孟秋白面上忽也现出温柔的笑容,轻轻道:“我能找着你,真是世间最幸运的事情。” 他在星光下下笑着,连漫天的星光都似失却了颜色。 叶青微微笑道:“幸运的该是我才对,我知道,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羡慕我,妒忌我,只是她们……” 语声未了,健马突然仰首惊嘶起来。 暮风中方自透出一丝凉意。 这匹马却似突然觉出了什么惊人的警兆! 一阵风吹过,眼前立着白面人与黑面人,面色蓦地大变。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银铃之声。 荒草在风中摇舞,星光,黯淡了下来,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种不祥的气氛所笼罩。 这暮春四月星光下的郊野,竟突然显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瑟! 白面人变色道:“她似已来了!” 黑面人颤声道:“不错,是她!” 突然马车后有人咯咯笑道:“不错,我已来了!但你们还没有走!” “那我们现在救走?” “不,已经晚了,你们走不了了!” 这笑声竟也如风铃一般,尖锐、刺耳、短促,就如同一柄雪亮的匕首一般,直刺人心,孟秋白一生之中,当真从未听过如此锋利的笑声。 他大惊之下,挣扎起身,轻叱道:“谁?!” 笑声不绝,马车后已站定一人。 那人一身白色衣裙,面上的笑容如同冰雪一般! 黑面人的胸膛起伏不断,手脚颤抖不止,他的恐惧已是到达了极点! “惜月宫主!” 银白的月色照在银白的脸上。 眼前这冷月般的女人,不是别人,她就是惜月宫主! “你们竟敢为了两枚青钱,背叛于我!” 惜月的面上已是掠起一丝冷漠之色。 她一生之中最痛恨的便是背叛自己的人,只因她曾被人背叛过,受过伤的女人,往往更容易受伤。 “你……去死吧!” 黑面人大惊之下,呛啷一声,拔出长剑,朝惜月猛地刺去! 他的面上已有杀机浮动! 白面人见势,狂吼一声,亦是挥剑刺去! 他二人实在不该如此冒险,但他们也都知道惜月宫主生平最痛恨背叛她的人,亦知道她的手段之狠毒,于是这恐惧万分的二人决定最后一搏! 哪知他们的长剑尚未挥落,胸口一阵剧痛! “噗噗!” 两声落处。 那两柄利剑已然分别自他二人左胸刺入。 黑面人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长剑,鲜血像涌泉般流出来,颤声道:“你……你……” 惜月宫主笑道:“我可没动手伤你们,唉,你们自己打自己,何必哩。” 黑面人双睛怒凸,直瞪着她,嘴唇启动,像是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未说出——永远也说不出了。 白面人惨嚎一声,倒地不起,再无声息。 惜月宫主叹道:“你们若不想杀我,或者是下手轻些,也许就不会死了,我总算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是么?”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8 章 她问的话,永远也没有人回答了。 马,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车也翻了。 车马倒在荒草之中,车厢里却仍是一点动静也无! 她长袖一拂,手掌穿出,撩起一阵冷风。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惜月身形一闪,掠至翻到的车厢之中。 流云般的长袖青青一拂,那熟睡中的婴孩便已到了她的怀中。 孟秋白大惊失色,嘶声道:“给我……给我……” 叶青颤声道:“大宫主,求求你,将孩子给我!” 惜月宫主冷笑道:“叶青,好,想不到你竟已为孟秋白生出了孩子!” 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凉,幽怨,而且满含怨毒。 叶青道:“大宫主,我知道对……对不起你,但……孩子可是无辜的,你饶了他们吧。” 惜月宫主目光出神地瞧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喃喃道:“孩子,可爱的孩子……你若是我的那该多好,那样你就不必死了……” 她说道此处,话声突地停顿,她眼睛突然望向孟秋白,目光中满含怨毒、怀恨,也满含埋怨、感伤,望了半晌,幽幽道:“孟秋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孟秋白朗声道:“没什么,只因为我爱她。” 惜月宫主的面上已多了一种失落,嘶声道:“你爱她……我哪点比不上她,你被人伤了,我救你回来,百般照顾你,我一辈子也没有对人这么好过……” 她的语声虽然激动,却丝毫也无力量,只因在爱情里,不被认可的付出毫无意义。 “但……但我对你却是如此的好,而你,你……你……竟跟这个下贱的丫头偷偷跑了。” 孟秋白咬牙道:“好,你若要问我为什么不爱你,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你根本不是人,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一把刀,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你却没有……” 他目光望着叶青,立刻变得温柔如水,缓缓接着道:“她却是人,活生生的人,一个真实的女人,她不但对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爱我的心,爱我的灵魂,而不是爱我这张脸!” “啪!” 惜月宫主突然一掌掴在他脸上,道:“你说……你再说!” “噗!” 孟秋白吐出一口鲜血,嘶声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我为何不能说!” 惜月宫主道:“你只知她对你好,你可知我对你怎样?就算是你……你这张脸,你这张脸完全毁了,我还是……还是……” 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再无言语。 叶青失声道:“大宫主,你竟然如此爱他……请你放过他……我愿意以死谢罪,但请你放过孟郎,还有我们的孩子……” 惜月了一眼怀里的婴儿,狂笑不止! 过了良久,叶青黯然道:“大宫主,反正我已活不成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这世间惟有你还能救活他。” 惜月身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话,就像是利箭一般射入她心里。 这高高在上的星月宫主,有着如星月一般闪耀的一生,在爱情里却永远是灰色黯淡的,就好似泥堆里的尘土。 孟秋白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却比世上所有的痛哭还要凄厉、悲惨! 他充血的目光凝注叶青,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青青,青青,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了解我?” 叶青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我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我们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语声终于化为悲啼,她紧紧捏着孟秋白的手,凄然流泪道:“这是我们的罪孽,谁也无权将上一代的罪孽留给下一代去承受苦果,就算你……你也是不能的,你也无权以一死来寻求解脱。” 听罢此话,孟秋白的惨笑早已顿住,钢牙已将咬碎。 叶青颤声道:“我也知道死是多么容易,而活着是多么艰苦,但求求你……求求你为了孩子,你必须活着!” 孟秋白泪流满面,似已痴了,喃喃低语道:“对,对,我必须活着?……我真的必须活着……” 叶青满面泪花,苦苦哀求道:“大宫主,无论为了什么,你都该救活他的,若是你真有一分爱他的心,你就不能眼见他死在你面前!” 惜月宫主悠悠道:“是么?……” 叶青嘶声道:“你能救活他的……你必定会救活他的。” 惜月宫主长长叹息了一声,突又面色一沉,冷冷道:“不错,我是能救活他的,但我绝对不会救他的!” “为什么?”叶青问道。 “因为这世上所有背叛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她面色一沉,如同冷月一般。 “我要将你们一家三口命丧于此!” 此刻,在她的心中已是充满了嫉妒与愤恨。 “贱丫头,你去死去!” 她语声未落,扬起纤掌,便要朝叶青面门击去! “且慢!”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39 章 她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姐姐,手下留情!” 语声是灵动、缥缈,不可捉摸,好似山间飘来的雀鸣。 孟秋白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叶青的脸,也立刻露出一丝喜色。 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夕阳下来到他们面前。 她行如鬼魅,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衣袂飘飘,宛如乘风。 惜月宫主放下手掌,转首一望,道:“妹妹,你……你也来了。” 怜星乞求道:“还请姐姐饶他二人一命?” 惜月仰天大笑道:“没想到,你竟然也背叛了我!” 她一言至此,面色突地一沉,扬掌一挥,将怜星击倒在地。 “我先杀了他们,再来处置你!” 她长袖一拂,将那怀中的婴儿,往空中狠狠抛去! “不要!” 孟秋白与叶青惊呼一声,纷纷扑上前去,欲伸手去接那婴儿! 惜月冷笑一声,她得意的笑了,似乎这一切只会令她感到满足! 她笑了片刻,忽又顿住! 她的面色突然僵住,转为一阵煞白。 她面上发生的巨变,只因幽林深处突然掠出一条红影,那襁褓之中的婴儿,便已被那条红影带去。 惜月花容惨变,翻转身形,便欲追那红影而去! 可当她准备拔足飘去的时候,却觉双足沉重如铁,已被二人死死钳住。 她垂首一看,孟秋白与叶青二人,正死死抱住她的双腿! “找死!” 她愤怒已极,娇叱一声,手掌疾落! “不要!” 怜星痛呼一声,呼声未落,孟秋白、叶青二人双双倒地,阖上双目,已无声息。 他二人已死,但在他们的面上却隐隐有一丝笑意。 凄凉的晨风吹去一夜阴冷,天已渐亮,鸡啼唤醒黎明。 第十五章 死亡尽头 一辆马车,冲破黑暗,狂奔而去! 车驾之上,坐着一人,打马疾驰! 快马扬鞭的是一位白衣汉子,他的衣衫之上,满是血污,血迹已干,变成一种黑紫之色。 他策马疾行,他身上的那种浓烈的血腥味,已被凄冷的山风吹去! 凄冷的山风吹打在他的身上,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吹得他心里微微发凉。 这年轻的汉子,在江湖之中,也算的是鲜有敌手,但此刻却如此狼狈! 这着实很难想明白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他的马车里究竟装着的是什么? 他行路为什么如此匆忙? 没有经过这个故事的人,绝难想明白此刻这个男人心中在想什么。 这本是一个想法简单的男人,但此刻他又不得不考虑一些复杂的事情。 当一个男人要考虑一些复杂的事情的时候,他便算不得一个简单的男人。 此刻他强劲有力的手臂正焦急的挥舞着马鞭,他极具神采的目光正望着前方。 他还很年轻,但他一生的经历已经不再年轻,只因数日以来他所经历的事情,很多人一生也未能经历,甚至连挺听没有听说过。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但这些他统统经历过,因此,他是一个成熟而富有理智的男人。 骏马长嘶,扬蹄奔去,风尘滚滚。 …… 微风青岚,浓雾如云,遮盖天日。 日渐偏西,夕阳西落,云霞满天。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0 章 漫天暮光之中,一名红衣丽人,抱着一个婴儿,站定在无边的雾霭之中。 她眺望着远山,面上掠起一阵浓重的惆怅。 暮色蒙蒙,远山沉沉。 她的心情便如这蒙蒙的暮色,沉沉的远山,低落而又沉重。 这红衣丽人垂首望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婴孩,忽又仰天长叹一声,凄然道:“可怜的孩子啊,你一出生,便没了爹娘,但你要好好活着,为你爹娘报仇!” 她话音未落,浓雾之中,便已有一阵娇笑声传来。 “可惜!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一个死人是永远也无法替死人报仇的!” 红衣丽人闻言一惊,忙覆上铜面具。 她转首望去,但见乳白色的雾霭之中,已有一位白衣女子,飘然而来。 那白衣女人一对似水秋波之中,泛着一丝冷酷,此刻正瞬也不瞬的望着她怀中的婴孩。 在她的眼神之中,隐隐泛着一丝怨毒,就像歹人怀中揣着一把行凶的匕首,就像深秋坟场里闪烁的磷火。 “你……” 铜面丽人颤声道:“大宫主!” 白衣女人面沉如水,她的面上仍是那种秋霜般的冷漠,只听她沉声道:“快摘下你的面具,我知道你就是花红!” 她的语声虽然轻细,但却似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所有人只要听到她的命令,便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不错!我是花红!” 铜面丽人右掌将那婴儿托住,左掌缓缓揭开覆面的面具。 青铜面具之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那是一张绝美的面孔,精致到无可挑剔。 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的面孔,秋波似水,笑靥如花,但也是这如花的娇靥、似水的秋波之中,此时却已多了一种恐惧,甚至是一种恐慌。 “你竟然没有死!” “对,我没有死,因为我不敢死?” “不敢死?为什么?” “因为孟郎!” “你是说孟秋白?” “不错!” “那你现在可以死了!” “你杀了他?” “对,我是杀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你不是很爱他么?” “我是很爱他,但他却背叛了我,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白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之中人人敬之若神惜月宫主! 此刻在她娇媚的面上,掠起了一阵杀机,于是连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毒之意。 她的衣裙在狂风中漫卷,但她的身体却始终静立不动,她冷冷的盯着花红,就像在看一只奇怪的动物。 “那我现在更不能死了!” 花红娇靥一凛,沉声道。 她又微微退了一步,只因她实在不敢直视惜月那冷月般的双眸。 “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可以为他而死么?但现在你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你真的爱他么?” 惜月冷漠一笑,她的笑冷漠、凄清,就像是天边一轮孤独、冷清的月,她的语声虽轻,但其中包含的情感却是逼人的。 花红亦是凄绝一笑,她垂首望了一眼怀里熟睡的婴儿,毅然道:“不,你错了,真正爱一个人,不仅可以随他去死,更可以为他而生,为他活着,为他好好活着,帮他去完成他未了的心愿!” “未了的心愿?一个死人难道还有什么心愿么?” 惜月冰冷的目光,落向花红怀里的孩子,忽又冷冷道:“你是指这个小杂种!” 花红坚定的点点头道:“不错,他是孟郎的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我纵使是一死,也要保他周全!” “哈哈哈!” 惜月突地放声尖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好似一位勇士射出的一支利箭,直入人心。 忽然她笑声又自一顿,面上泛起一丝冷色,接着道:“简直是痴心妄想!你救不了他,这世间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能救他一命,只因他是孟秋白与叶青的孩子!” 她话音一落,身形突地一闪,娇躯已如飞鸟一般,朝花红掠去! 只闻她一声轻笑,左掌变作利爪,朝那襁褓之中的婴孩猛地抓去!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1 章 花红心下一惊,面色蓦地大变,身形一翻,往一旁闪去! 可她身法哪有惜月迅捷,当她避至左侧之时,惜月的身体早已挡在左边,当她飘至右方之时,惜月亦是但在身前! 此后,无论她是往那一方躲避,都可以看见惜月那一张冷若冰岩的面孔以及她那轻柔如柳的身躯,出现在自己身前。 此刻花红已是骇得不轻,她抱着婴孩的手臂开始颤抖! 她的面色变得惨白又冰冷,白得就像一张白纸,冷得一块冷冰。 惜月柔软无骨的纤掌倏地一拂,花红的整个身子便已如枯叶一般落去! 突地—— “哇——” 一声长啼。 她怀中那原本熟睡的婴儿突地惊醒,放声大哭起来。 啼哭之声未落,婴孩已落在花红身旁的一片荒草之中。 响亮的啼哭之声,给寂静的荒野更添了几分阴冷与凄凉。 惜月娇叱一声,娇躯便已如穿花蝴蝶一般,往那荒草之中飘去。 “放了他!” 花红惨呼一声,身形一掠,纵身扑去! 当她站起身子之时,便已望见惜月那一张冷艳的脸庞。 她的面上出奇的冷,冷得就像山间吹来的风。 此刻她的手中正抱着那啼哭不止的婴孩,而她的面上却是一种世间少有冷漠与绝情,甚至连一丝感情也无。 人怎么可能连一点感情也没有,可此时的惜月便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像一个怨妇,又不像一个怨妇,之所以说她像一个怨妇,是因为她冷酷绝情,说她不像一个怨妇,只因她的面上,已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怨气。 她望了一眼怀里啼哭的婴儿,目光又自落在花红的身上,冷冷道:“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时间,不过一天,这本是一件好事,因为他虽领会不到人世的喜乐,却不必去感受人间的哀愁,你说对么?” 她此时的语声又自变得温柔,她面上的神色也变得温和,就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向人询问一个十分私密的情感问题。 “人命虽是有限,但人的情感却永远也不会断绝,喜怒哀愁,这些都是人受益一生的宝贵财富,但却你永远也不会懂,永远也不会!” 花红纤掌轻轻拭去嘴角的血丝,她鲜红的衣袍随风漫卷,好似狂风之中飞舞的一团烈焰,天边流动的一片红霞。 她的目光就如同星光一样闪耀,只因她拥有一颗像星光一样明亮的心灵… “因为你没有感情,你根本就不是一人!” 她语声微顿,两道目光,直照在惜月冷淡的面容之上。 “哈哈!”惜月突地仰首长笑一声。 “对,我不是一个人,你虽然是一个所谓的人,但却将变成一个死人!” 她的笑声,冷漠、绝情又带着一丝悲凉,就像是冬日里吹向山岚的凛冽寒风,给人一种刺入骨髓的冰冷。 十二月份的风,冰河里的水,高山上的雪,也不及她笑声的十分之一。 此刻她正缓缓高举起双臂,将那婴儿举过头顶,然后,奋力的往一旁的摔去! “不!不要!” 花红失声大呼,转身往那飞去的婴儿扑去。 惜月身形一晃,纵身迎去! 她袍袖一扬,纤掌一挥,花红的身子便飞了出去! 那襁褓之中的婴儿也飞了出去! 突地—— 一阵马嘶传来! “哒哒哒!” 马蹄声如急雨一般落下! 一匹骏马,拖着一架马车,飞驰而来。 花红飞出的身体正好落入车厢之中。 惜月见状,娇容蓦地大变,转目望处,一条白影,倏忽一闪,方才自己奋力抛出的那婴儿,已被那条人影一把接住! 那白影忽又一转,倏忽两个起落,飘落在疾飞的马车上! 那人左掌托着婴儿,右掌握着缰绳,左足朝着那马腹部猛踢一脚。 “咄——” 那马长嘶一声,拖着马车,狂奔而去! 马车转入深林,不见踪影。 惜月花容大变,气得面色发白! 她拧身错步,轻轻一掠,落入林中,疾追那马车而去。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2 章 可当她奔出林子尽头的时候,便看见有一驾马车,停在荒凉的道上。 她气急之下,掠至车旁,掀开车帘一看,心里登时又自涌起一阵怒火! 偌大车厢,空空如也! 哪里见得着半点人的踪迹! 凛冽的山风吹来,吹得她衣袂飘舞。 她立在瑟瑟寒风之中,目光望着远方,愣了半晌,忽闻几声鸡啼,恍有所思,身形一纵,如飞掠去。 惜月已然远去,星沉月落,四下寂绝! 但夜幕笼罩下的马车里,竟然起了一阵动静! 停在路旁的马开始变得狂躁起来,甚至连车帘也被人掀开! “啊!” 突地传来一声惨呼。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掌,颤抖着自车帘之中伸出! 一个红衣女子面色铁青自车厢之中爬出,她面上的那种恐惧,已是到了极点! 她全身的血液也为之凝滞! 第十六章 玉箫绝音 此刻这红衣丽人身上的红衣红得如红花一样鲜艳,脸色却如白纸一样苍白! 她颤抖着自车厢里爬出,又自倒退着走回车厢。 车厢里竟然有一个隔层,她便是从这隔层之中爬出! 此刻她面上的恐惧,又自转化为一种哀伤。 这些复杂变化的产生,却只因原本空无一物的车厢里,突然多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本是与她一同藏在马车的隔层之中的,她原本与那两人挤在暗黑的车厢隔层里并未发觉他们的存在。 但车厢隔层陷落,眼前突地大亮,她的手掌也开始触摸到一丝冰冷。 她摸到了两个脑袋,四只手臂,两张嘴,她的心开始颤抖,剧烈的颤抖,只因这世间绝没有如此冰冷的脑袋、手臂和嘴,冷得就像是一块僵硬的石头,就像是一块光滑的寒冰。 此刻这两个人静静的躺在车厢里,一男一女,他们衣衫虽已破碎,他们的身上染上了血污,但仍是消减不了他们的风采。 二人面上十分平静,就像是一池波澜不惊的水,那是一种骇人的平静,只因在他们的面上绝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血色和情感。 一个活着的人,怎么可能连一点情感也无,这世间只有两种人的心中没有情感,面上没有血色,一种是绝情的人,绝情的人,终将死去,还有一种便是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此刻眼前这两人,并不是两个绝情的人,而是两个死去的人,或者可以说是两具尸体,两具冰冷的尸体。 男人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很是满足,他面上完全没有痛苦,只是他已不能再笑,因为他的面部的肌肉已经变得僵硬,硬得就像是河里的石头,尽管他的容貌足以令任何一个女人心碎。 女人眉色间隐隐又一丝忧虑,她的忧虑被永远定格在她死前的那一刻,但可知她生前一定是一个温柔而又多情的女人,而这世间一定还有一些她割舍不断的东西。 此刻他们的双目紧闭着,他们与这个世界的恩怨情仇都已被那层薄薄眼帘遮盖与阻隔。 一个人如果至死也不能彻底放下仇恨,那么他一定不是一个豁达的人,但如果一个人临死还有牵挂,那他一定是一个多情的人。 当那红衣丽人的目光在这二人面上扫过的时候,她突地情感失控,竟然纵声大哭起来。 “孟郎!孟郎!” 她扑到那男人的身侧,拨开他的散乱的发丝,哭喊道。 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那是一张美得更胜春花的脸,但此刻已经没有一丝的生机,就像是从冰山下敲下来的一块晶莹的冰块。 任凭她怎样哭喊,男人纹丝不动。 她转而扑到那女人的身上,痛哭道。 “青妹!青妹!” 她去整理那女人碧绿色的衣衫,碧绿色的衣衫下罩着一个瘦弱的身躯。 那是一个充满力量的躯体,此刻虽然已经变得冰冷,但十几个时辰之前,她完成一个生命的延续。 此时躺着的女人亦是纹丝不动。 生命与生命的延续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在此刻在这红衣丽人看来,又显得过于悲伤,她鲜红的衣袍,在风中颤抖着。 红衣丽人正是花红,而眼前的两具冰冷的尸体却是孟秋白与叶青夫妇。 此刻这春花一般鲜红的女人,心中实已有了秋叶一般的情怀。 而她心中这突然发生的情感巨变,只因车厢之中的这两具冰冷的尸体曾是她熟识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一个是她情同手足的姐妹。 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变得死寂,这本就是一件足以令人为之哭上三天三夜的惨事,但此刻花红的面上却没有一滴泪,她没有泪,只因她的泪水早已流干!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3 章 她也不再哭了,因为她已经哭不出声来! 一个人的悲痛如果到了一定程度,她往往是欲哭无泪,欲哭无声的。 寒风凛冽,拂花摇草,疾吹而去! 停在半道上的那匹马却似乎突地变得安静起来,低垂马首,去吃路旁青色的草。 于是,风也止歇,人也停顿,天地间一片沉寂! 突地,自林间吹来一阵风。 风中吹来一条白影。 白影是一个男人,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男人深邃的眼睛,已略有一丝疲惫,但他的神采仍是动人! “惜月已经走远了,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花红转过身来,她悲戚黯淡的目光突又变得欣喜明亮起来。 “陆天尧!” “不错!是我,你是花红,叶青的姊姊,上次在林中给我报信之人,就是你!” 当陆天尧的目光落在花红的面上的时候,他的心,确实也有了一丝震撼。 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女人,尽管世间像她这样的女人并不算多。 但他并没有将内心这种震撼在他的面部表露出来,只因他知道他要保持冷静,他是一个必须冷静的男人,即便发生了一些令人难以冷静的事情。 “孟郎与青妹的孩子,他还好么?” 花红的目光又自转向陆天尧怀中的孩子,问道。 “他没事,但我想我们必须要带他离开这里了!” 陆天尧垂首望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两道目光又自投向那车厢。 “而且我必须给我二弟夫妇二人,找一块好一点的地方!” “找一块好一点的地方”他的语声轻细而又缓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他面上的表情又是那样平淡,就像是在给一对年迈的夫妻寻找一块安度晚年的宝地。 花红站直身子,轻轻点头道:“对,你把孩子给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瘦弱的身躯挺立在山风之中,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但她的目光之中绽放的神光,却无比坚毅。 “好,这是我刚才在鹿穴里取的一壶鹿奶,你喂他他喝一点吧。” 他将掌中的婴儿,转交到花红手中,又自腰间扯下一个酒囊,抛给了花红。 花红一把接过酒囊,又自拔开酒囊囊盖,酒囊里装的却不是酒,而是半壶鹿奶。 一个装美酒的酒囊,却用来装鹿奶,这对于一个嗜酒如命的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就像英雄的宝刀,被樵人拿去砍柴,美人的铜镜,被孩童拿去戏耍。 但此刻陆天尧却丝毫也不在乎,即便是在这以前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酒囊,纵使是他的最好的好朋友王铁人也不可以。 “我来赶车!” 他忽然一笑,跳上马车,抓起马鞭。 “好!” 花红重新坐回马车,她把那半囊鹿奶缓缓往那婴儿嘴中送去。 “啪!” 马鞭打在马背上。 “驾!” 陆天尧一声长呼。 “咄!” 那马嘶鸣一声,放足奔去! 马车远去,道上便只留滚滚尘土。 …… 曲水河畔,一椽小屋。 扬柳扶风,芳草萋萋。 河水缓缓东逝,小屋隐没在浓柳之中。 柳枝垂落,随风飘荡,一匹骏马在河堤旁垂首饮水。 小屋后,是一座低缓的山丘。 山丘低矮,山体连绵,连峰虽多,却不陡峻。 上山的路旁,斜斜立着一方巨石,上书“守归”二字。 或许,这山名便叫是守归山。 守归,守归,守望回归。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4 章 这本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但此刻听来却又难免令人心中生出一丝悲伤的情怀。 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你等不到的人,你做不成的事情。 天地阴沉,似将有细雨飘落。 山丘上,站立两人,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特别高大,此刻扶着铁铲,弯腰挖着一个坑,他衣衫尽湿,却仍是拼命的挖着。 他的身上沾满了黄土,他颀长的身躯站在松软泥泞的土堆里,就像一株新栽下的树。 一个人如果拼命去做一件事情,那么那件事情对他而言,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女人略显瘦弱,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站在一株苍天劲松之下,不时吹来一阵山风,落下几根松针。 古松下,拴着一辆白色马车。 那马车显然停在此处已有好一阵了,因为车篷之上,已经落满了一层枯黄的松针。 过了半晌,当一个坑长约九尺,宽约八尺的坟坑已经挖好时,天已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丝。 细雨飘飞,天色空蒙。 男人顾不得飘飞的雨丝,将那铁铲,插入松软的泥堆中,纵身一跃,自那坟坑跳了出来。 他走到那马车旁,掀开车帘,便开始将马车之中的两具尸体往下搬出。 女人解开身上的衣袍,将那婴儿裹住,将他护在怀里,站在细雨中。 过了一会儿,两具尸体都已搬了下来。 男人把他们放入坟坑里,凝注着他们的容貌,良久,才用手捧起泥土,将他们掩埋。 然后,他抽出刀,砍下一段粗大的树干,用刀削成一块木板,在上面慢慢刻字。 雨如泪落,风似人哭。 他把刻好的木板插在坟前。 刻好的墓碑插在微风细雨之中,给人一种生命已逝的悲凉。 雨渐细,终于停了。 风已止,不再吹刮。 他凄然一笑,抬头望天,天色突地大亮,乌云飘散,露出一抹蓝色。 大地复苏,然而,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这美好的一切此刻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的面色仍是十分凝重。 而这一切皆被那女人看着眼里,她虽是悲痛至极,却始终没有留下一滴泪。 人在悲伤至极的时候,通常是没有眼泪的。 就像真正的喜悦,你绝难察觉。 风消云散。 在雨后初霁湛蓝的天空下,一座新坟默默的堆在天地间,新坟的墓碑上,刻着两行字:“亡弟孟秋白” “亡弟媳叶青之墓” 两人在风中伫立半晌,望着墓碑上的刻字,始终沉默无语。 风一吹,松针又掉下几根,但他们的泪珠却仍是没有滴落。 男人是陆天尧,女人是花红,而被埋下的正是孟秋白与叶青夫妇。 陆天尧没有流泪,但那神情,却比流泪还要悲哀。 他转身走回马车,拿出一坛酒,他的手里端着最后一碗酒。 他呆呆的站着,直过了几乎有半个时辰,然后,陆天尧终于缓缓道:“二弟,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亲眼瞧着我将你的仇人一个个杀死!” 陆天尧拔出长刀,目光突地一闪,凝注望着花红道:“花红姑娘,二弟的孩子,就托你照顾几日!” 花红微微一惊,诧声道:“怎么?你要去做什么?” 陆天尧肃容道:“报仇!” “报仇”二字,自他的最终缓缓吐出,虽轻细,实是坚定已极。 他的目光坚毅,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心中的怒火实已到了极点! 花红两道温柔如水的目光一碰到这似火的仇恨,便再也无拒绝的勇气。 她轻轻一叹,柔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便阻拦。” 她一言至此,目光又自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叹道:“只是这孩子还没有一个名字,你给他想个名字吧!” “玉箫一支无人听,珠璧双绝永难见。断刀难全兄弟义,羞为英雄愧对人。” 陆天尧略一沉吟,忆起点滴往事,不觉悲从中来。 “我二弟一声极爱音律,众多乐器之中,又独爱玉箫,这孩子就叫孟玉箫吧!”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5 章 陆天尧面上掠起一丝惆怅之色,似在追忆如烟往事。 他语声一落,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支玉箫,道:“当日我与二弟结义之时,他执意要送我这支玉箫,今日我便把它转送给箫儿,也算是他父亲送给他的一件礼物。” 那是一支极其精美的玉箫,通体碧色,坠饰是两枚连缀的青钱,细长的丝穗,整齐垂下。 他将玉箫放入襁褓之中,望了花红半晌,忽又道:“五日之后,你在铁人山庄等我……” 花红一听此话,微微一愕,截口道:“铁人山庄?!” “对,在铁人山庄,我有一个朋友,名叫王铁人,那里是他的地盘,你就说你是我的朋友,他会好好招待你的。” “若五日之后,见不着我,你便不必再等,也不要留在铁人山庄,带这箫儿去两袖山找我的师父万古清。” 他像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一般,将自己心中的打算缓缓说来。 他本是一个无惧生死、了无牵挂的江湖汉子,可此刻在他的心中已有了太多太多的忧虑,就像一只鱼突然落进渔人的渔网,就像一只飞鸟,突然被锁进了猎人的金笼。 “花红姑娘,此事有劳于你,告辞!” 他语声一落,突地呼哨一声。 “呜——” 哨声未落,柳堤河畔,那一匹饮水的烈马,突地一声长嘶,疾奔而来! 陆天尧长啸一声,身形一掠,倏忽三四个起落,已然掠到那一匹飞奔而来的马上。 他落在马背之上,拨转马首,策马而去! 转瞬间,便只见道上尘土漫天,滚滚扬尘,好似一条蜿蜒飞去的灰龙。 花红望着远去的奔马,轻轻一叹,抱着婴儿,转身走去。 第十七章 铁人山庄 王铁人之所以被称作铁人,是因为他就像一个铁人一般。 铁人之所以称为铁人,是因为他不仅铁一般的身躯,还有着铁石的心肠。 一个被称作铁人的人,通常在江湖上没什么朋友,因为没有会喜欢一块又硬又冷的铁,但是王铁人却是一个例外,只因为他有一个朋友,一个奇怪的朋友。 这个朋友似乎与他的关系很好,因为他经常会来到王铁人的铁人山庄与他喝酒、谈天。 一个经常与朋友喝酒、谈天的人,多半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王铁人很喜欢和他的这个奇怪的朋友喝酒、谈天,因为他的这个奇怪的朋友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讲一些江湖中奇怪的事情。 王铁人每次都听得很开心,他的这个奇怪的朋友也讲得很得意。 然后,他们会喝很多的酒,一直喝到王铁人变成了王泥人。 奇怪的朋友,讲奇怪的事情,这本就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他与这个朋友认识不到一年,但他们见面的次数却已经有了五十六次,与这个朋友相处久了,王铁人倒也变得有点奇怪了。 他喝酒要用玉杯,吃茶却用粗碗,出门要骑快马,杀人却用钝刀。 但是他的这个奇怪的朋友已经有半年没有来了,他开始怀念他这个奇怪的朋友了,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在铁人山庄前的栽种的一株铁树旁,等待着他的朋友的出现,但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朋友可能永远也不会在回来了。 他连续等了十五天之后,还是没有等来这位朋友的半点讯息,他开始有些失望了,但在第十六天黄昏的时候,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敲开了铁人山庄的大门。 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美丽的眼睛,美丽的嘴巴,美丽的笑容,但也是在这种绝代的美丽之中,隐隐有一种美丽的哀愁。 她怀里的孩子很小,却也很可爱,当那个孩子在她怀里哇哇哭着的时候,就像在唱一支美丽的歌谣。 “这里是铁人山庄?你就是王铁人?” 女人美丽的眼睛闪烁着,问道。 她的两只大眼睛很美丽,就像是夜空中跳跃的星光。 王铁人笑了,他的笑容很奇怪,只因女人问的这个问题的确也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庄外大门上分明写着“铁人山庄”四个大字,女人如果不是一个瞎子,那就不可能没有看到,因为王铁人为了让他那位奇怪的朋友找回这里,特意差人请油漆匠,将庄门上的匾额刷了三遍。 他手中的刀上面,分明刻着“铁人王”三个字,女人如果有一丁点的见识,就不可能不知道江湖上只有一个人才配拥有这样一把刀。 王铁人为了让他的这个朋友快点回到这里,他特意将他的刀,插在庄门前的一块巨石中。 他的这个奇怪的朋友,是一个记忆力不太好的朋友,因为他是一个很会喝酒的朋友,一个很会喝酒的人,通常他的记忆力不会很好。 他的这个朋友,经常走错路,明明约好初三的早上一起喝酒,但他的朋友往往要初九傍晚才会出现,即便他的朋友经常迟到,但最后每次都会来,而且最迟不会超过约定日子七天。 但时至今日他的朋友仍是没有来,已经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年了,他的朋友没有来,却来了一个奇怪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 “这里的确是铁人山庄,我就是王铁人!” 他还是选择老实的回答女人的问题,王铁人虽然是一个铁人,但他最怕的还是女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 因为女人总是很麻烦,美丽的女人更麻烦。 “你在等人么?难道你是在等我?” 女人望着站在门前的王铁人,她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丝好奇。 “我确实是在等人,等一个朋友,但不是在等你。”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6 章 王铁人满脸疑色看着门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和她怀里那个奇怪的孩子。 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美丽的眼睛,美丽的嘴巴,美丽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个美丽的女人绝对不会与他那位奇怪的朋友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王铁人一生中见过很多女人和孩子,却从没哪一个女人、哪一个孩子比眼前这两人更让他感觉到奇怪。 可是一个奇怪的人,他的心思往往也是很奇怪的,你绝难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也很难理解的他的一些行为。 女人忽然“扑哧”一笑,只因此时王铁人面上的那种吃惊的神情让她感到好笑。 当她的目光落在她怀里孩子的身上的时候,她却是无比温柔的,她的手就像是三月里的柳絮,四月份的的暖阳,五月中的流水。 她的手似乎可以抚慰尘世间的一切苦难,也可以杀死任何一个绝情的人,甚至可以让秋风顿住,让时间停止。 也许她算不得一个好女人,但世间很多好女人并不如她。 “我认识你的一个朋友,是他让我来找你,我要在这里住上五天,但五天之后,我会离开这里!” 女人的手,轻抚着那孩子的脸庞,孩子便已睡去。 “哦,那请进来吧。” 王铁人身子微偏,让那女子进入庄院。 “你怎么不问我,让我来找你的是你的哪个朋友?” 女人走了两步,又在王铁人的身前停住了脚步,只因她的心中也有了一丝好奇。 “我一生只有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 王铁人轻轻一笑,抓起插入巨石之中的大刀。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女人叹道。 “我的朋友也是一个奇怪的朋友。” 王铁人微微笑着,他的目光之中隐隐透着一种夺人的光芒,他的笑很满足,他似乎对着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一个奇怪的朋友而感到无比自豪。 第十八章 月照天星 江湖中,人人都说星月宫是一座魔宫。 但魔宫里住的并不一定都是魔鬼,而且魔鬼不一定都比人更可怕,因为魔鬼分两种,善良的魔鬼和恶毒的魔鬼,人也分两种,好人和坏人。 就像是在漆黑的夜晚,你轻轻抬头,既可以看见凄冷的月色,也可以看见柔和的星光。 很少有人敢去星月宫,也绝不会有人愿意留在那个地方。 因为星月宫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地方,没有人性的地方,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也是一个不好的地方。 它的好处在于人如果没有感情,也就没有烦恼忧愁,如果一个地方没有人性,那么这个地方也就没有烦忧。 当然,它也有不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在于人如果没了人性,那便与草木无异,处处都是冰冷、荒凉的地方,一个冰冷、荒凉的地方,往往是很难留住一个多情的人的。 孟秋白是一个多情的人,他最终没有留在星月宫,他宁愿死。 一个死也不愿停留的地方,那一定是一个不值得为之留恋、可怕的地方。 陆天尧今天要去的便是这个地方,他已经不止一次去过这个地方。 一个人如果多次不得不去一个他本不想去的地方,那么在他的心中一定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的。 他以前每次去得时候,心情都是无比复杂的,但今天他却倍感轻松,因为他的心中只装着一件事情,或者说,就只有两个字——报仇。 一个人一生中往往不得不考虑很多事情,这便是人们时常感到痛苦的根源,一个想法简单的人,往往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只因人的一生很难只去爱或者只去恨一个人,如果人的一生如果能做到其中之一,便可算得上一个了不起的人。 世上的人很多,不计其数,但了不起的人,却很少,寥寥无几。 陆天尧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此刻他正打马在道上走着,他挥动马鞭的手已经有些酸麻,他的眼睛已经略显疲惫,甚至他的喉咙已经有些干渴,即便如此,他仍没停下的意思。 马蹄如飞,向北奔去! 当他抵达星月宫的时候,天色已暗,他远远的便看见,已有一个女人在等他。 天边悬着一颗孤星,冷月藏进了浓厚的云层。 星月宫的宫门半掩着,就像女人微张的眼帘。 女人孤独的在门前坐着,黯淡的星光洒在她洁白的长裙上,照得她如云的秀发,微微发亮。 她的面色有有一丝凄冷,冷得就好像是天边的孤星。 女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一个漂亮的女婴。 女婴的睫毛纤细,跟女人很像,就像远处柔和的山脊线,女婴的眼睛明亮,却跟陆天尧很像,很像很像,很亮很亮,亮就像是天边的寒星。 “阿碧!” 陆天尧心头微微掠起一丝喜悦。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7 章 “不,怜星宫主!” 可当他跃下马背,望见女人如星的眼眸时候,他的心开始变得冰冷。 他神色黯然,倒退一步,在她的心中,似有忆起伤心往事,并很快生出一丝厌恶。 他甚至觉得女人就像天边的柔和的星光,而他自己就像地上的冰冷的石头。 女人正是怜星,她似水的秋波之中,掠起一丝欣喜,但当她看见陆天尧面上的神情的时候,她目光中那一丝欢欣很快又消失不见。 “陆郎!我……” 她如花的娇靥,变得黯淡,就像失却光芒的星辰。 “你在等人么?” 陆天尧冷淡的语言,就像在询问一个不从相识的陌路人。 “对,我在等你?” 怜星目光一闪,两道目光一种射出一种少女的温柔,柔声道。 “等我?!我身上已经没有你想要的刀谱了。” 陆天尧冷笑一声,冷冷道。 他实已不敢再相信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只因这个女人曾经欺骗过他,一个上过一次当的人,很难再被同一个人欺骗两次,而他的心也早已冰冷。 “难道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么?” “杏花树下,不见不散!” “哼,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不,我是爱你的,你快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不然姐姐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今天回到这里本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我是来报仇的!” “报仇?!为什么?” “为了我二弟!” “为了你二弟,你什么时候能为你自己考虑?” 怜星凄艳一笑,她的两道温柔的目光,此时亦变得灰暗,再无一丝神采。 她微微一顿,目光一扫怀里的孩子,又自缓缓道:“你快离开这里,就算是为了我,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的孩子” 听了此话,陆天尧浑身一颤,目光落在怜星怀里的孩子身上,失声道:“什么,你说这,这是我们的孩子……” 怜星道:“不错,她是我们的孩子!” “我可以死,但你不能死,她……,她也不能死……” 她话声未了,突地夜空之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如此恩爱的一对人儿,当真是羡煞旁人!” “不过,你们都得死!” 怜星娇靥蓦地大变,失色道:“快!快走!” 陆天尧突地目光一闪,凛然道:“要走一起走……” 他话尚未说完,也不知从哪里又自响起了一个人的语声,缓缓道:“一起走,你们还走得了么?” 这冰冷的语声自冰冷的风中吹来,被人听在耳中是那么灵动、缥缈,不可捉摸,又是那么冷漠、无情令人战栗,却又是那么清柔、娇美,慑人魂魄! 世上绝没有一个人听见这语声再能忘记。 凄凉的语声,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深秋的早晨突然起了的一层寒霜,就像冬日里的黄昏突然降落的一场冰雪。 语声落处,四下寂绝! 大地苍穹,似乎就因为这淡淡一句话而变得充满杀机,充满寒意;路旁鲜花,也似就因这句话而失却色彩。 陆天尧拔出了他的腰间的刀,他的目光变得异常的锋利,甚至比刀锋还要尖锐。 怜星宫主的娇美的面庞,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 语声未落,便已有一条白衣人影,自漫天星光来到他们面前。 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此刻的容貌,却绝无一人能描叙,只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她一眼。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着一种慑人的魔力,在她的面上甚至看不到一丝的表情,她就像是高山上取来的一块寒冰,即便是她的笑,也会给人一种砭骨的寒意! 怜星宫主的头也垂下了,咬着樱唇,颤声道:“姐姐,你……你也来了。” 惜月宫主悠悠道:“对,我来了,你可是没想到?” 怜星宫主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8 章 惜月宫主缓缓道:“我来得并不太早,只是已听见了许多你心中不愿被我听见的话。” 陆天尧面沉如水,突然大声道:“你……你……你……你既然来了,那我二弟夫妇的死,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惜月宫主冷笑一声,道:“他二人就是我杀的,因为他们该死!” “你绝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你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魔鬼!” 陆天尧目眦尽裂,大喝道:“你……你为何要如此做?你为何如此狠心?!” 他心中怒火实已到达了极点! 惜月宫主冷冷道:“对狠心的人,我定要比他还狠心十倍!不过你也不要着急,因为你们兄弟也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她一言至此,不禁失声大笑起来。 她的笑凄清、冷漠,给寂寥的秋夜增添了无限的寒意。 “妖女!” 陆天尧怒吼一声,纵身掠起,一柄长刀,裹着凄冷的山风,当空劈下! 当他的喝声尚未完全落下的时候,他便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起,掠至半空中,将刀挥向惜月! 这样的招式,没有预备,没有过程,可以不留痕迹,一刀毙命! 这就是传说中的沧海一刀? 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神刀! 这一刀的威力,是足以震慑江湖中任何一个人的! 可是沧海一刀的神话,在绿竹山庄的那一战之中,便已在江湖之中烟消云散! 只闻一声痛呼! 陆天尧的身子便已如流星一般急速下坠! 陆天尧倒下了,这江湖之中战神一般的人物,终于倒下了! 他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他的刀,快要从他的掌中滑落。 一个刀客没有了刀,就好像河鱼离开了水,飞鸟失去了天空。 陆天尧飞落在地上,他挣扎着站直身子。 他已是身负重伤,但他的双眸之中,仍有火光闪动,那是一种怨气,更是一种怒火。 惜月流云般的长袖轻轻一拂,跌落的那柄刀,便已到了她的掌中! 她缓步走近陆天尧,她的目光之中已有了杀意! 怜星忍不住挡在陆天尧身前,惨呼道:“姐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你不能怪他,请你放过他……放过他……” 惜月宫主语声突然变得像刀一般冷厉,一字字道:“你背叛了我……还敢在要我饶了他?” 怜星匍匐在地,已是满脸泪花,颤声道:“我……我……” 惜月冷笑一声,缓缓道:“你很好……现在你已见着了我,现在……你已可以死了!” 怜星见了她,怕得连眼泪已不敢再流下,此刻更早已合起了眼帘,颤声道:“我死不足惜,但孩子是无辜的,我可以死,但求姐姐放过陆郎与我们的孩子……” 她语声一顿,张开眼睛,瞧了瞧陆天尧,又瞧了瞧孩子。 她只是轻轻一瞥,但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感,却深于海水。 陆天尧心也碎了,大呼道:“阿碧!你不能死……不能死……” 怜星柔声道:“陆郎,我是怜星,但我愿永远做你的妻子阿碧,我……我先走了……但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她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在地上,转而对惜月道:“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希望你不要违背自己的诺言!” 她再次合起眼帘,迎着惜月掌中的刀扑去! 这一次,她的眼帘再也不会张开了。 陆天尧嘶声大呼道:“阿碧!你再等等,我陪着你……” 他就像是一只发疯的猛兽,几近疯狂! 此刻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起来,向怜星扑了过去。 但他身子方跃起,便已被一股劲风击倒。 惜月宫主冷冷道:“你还是静静地躺着吧。” 陆天尧颤声道:“我从来不求人,但现在……现在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什么都已不要,只望能和她死在一起。” 惜月宫主冷冷道:“是你害死了她,他已经死了,当然你可以死,但你再也休想沾着她一根手指!” 陆天尧满眼怒光瞪着她,若是目光也可杀人,她便早已死了。若是怒火也会燃烧,大地便早已化为火窟。 但惜月宫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嘴角甚至掠起一丝冷笑。 她冷冷的望着暴怒的陆天尧,又转身去看那被放在地上的婴儿…… 便是在这刹那之间,陆天尧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绝。 惜月宫主微微一怔,轻叹一声,道:“你还笑?你笑什么?”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49 章 陆天尧狂笑道:“你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能主宰一切,但只要我死了,便可和阿碧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你可以拆散人间的相聚,但你能阻挡得了幽冥的团圆么?况且你以为你真的能够杀死我么!” 狂笑声中,他身形突地一闪,将地上那婴儿负在背上,又自抱起怜星柔软的身躯,飞掠至他一路骑来的骏马之上,飞驰而去! 健马如飞,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望着陆天尧一瞬即没的身影,惜月恼怒万分,但终是无奈。 疾风之中,但见她身形一掠,便已落入身后那一片宫殿之中。 夜风凄切,一场血斗,又自归于沉寂! 第十九章 满天毒星 晨曦洒落,天地间一片光明。 便是在这一片璀璨的光辉之中,隐隐飘出一缕幽香。 香气入骨,沁人心鼻,催人振奋! “驾驾!” 一名大汉,浑身血污,正扬鞭抽打着一匹骏马! 在他的背上,竟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那马显是已经走了不少的路程,略显疲惫,但车座上的大汉,仍是奋力催马疾行! 此刻已开早市,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马行闹区,惊翻了路人。 但大街上的人,竟都被这大汉的神气所慑,满街人竟没有一人敢拦住这辆飞奔而过的马车。 朝霞满天,照着大街上最大的一面招牌。 招牌上三个大金字,闪闪发着金光。 这三个字是:“万古香”。 万古飘香,飘香万里。 “万古香”可真是金字招牌,江湖中个个都知道。 但凡是“万古香”卖出来的香料,万里飘香,那是绝不会有半分掺假的。 突然奔来的那一辆大车,驶过热闹的长街,穿过浓密的人群,飞驰而来。 赶车的人,突地一声吆喝,宛如霹雳。 “吁!” 喝声未了,这驾大车已笔直闯入“万古香”店铺里。 伙计们惊怒之下,纷纷扑了过来。 只见那赶车的大汉一跃而来,也不知怎地,店铺里十来个年轻的伙计但觉身子一麻,全都不能动了,眼睁睁瞧着他将一坛坛上好的香料,全都塞到马车上那一口棺材里去。 大汉正是陆天尧,当他将最后一坛香料倒入棺材的时候,他宽厚的手掌突然触到棺材里那丽人白皙的手臂,他感觉到那丽人的脉搏似乎还在跳动。 他心中一喜,扶起那丽人。 那丽人面色红润,虽犹未改变,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过。 “阿碧!阿碧!”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阿碧的嘴唇微微颤动,似在说些什么,但却始终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 众人看得瞠目劫色,陆天尧却仍是面不改色。 陆天尧将阿碧从棺木之中搬出,又自转首对身后的伙计吼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话声未了,便自衣怀之中,掏出一张银票,扔在地上。 身后一名店伙骇得不轻,将陆天尧已是暴怒,忙弯腰捡起银票,奔出店外。 过了一阵,那名年轻的店伙,便领来了一名中年郎中。 那郎中见了陆天尧,忙打开药箱,便替阿碧诊断起来。 “她怎么样了?是否有救?” 陆天尧面色惶急,急声问道。 那中年郎中察看片刻,面露难色,长长叹息道:“她脉息极弱,恐难活命!” 陆天尧一听此话,顿时暴怒,大声道:“方才她明明还在说话,你此刻便说她难以活命,今日你若救不了她,我便摘下你的招牌,割下你的脑袋!” 那中年郎中一听此话,浑身发颤,吓得不轻,失色道:“壮……壮士饶命!老夫能力有限,即便一死,也绝难救活这位姑娘,壮士若有胆量,不妨到蜀中‘神医谷’走一遭,兴许那里的神医胡清风能救这姑娘一命!” 他话音未了,便听陆天尧喃喃道:“神仙谷……胡清风……” 那中年郎中颔首道:“不错,江湖传言称他医术高超,精通起死回生之术,只是他性情古怪,行为异于常人,他是否愿意施手相救,便不得而知,但……” 他话未说完,陆天尧目光突地一闪,便将阿碧抱回车厢,将她重新放入棺木之中,又自跳上马车,驱车而去!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0 章 健马长嘶,放蹄奔去! 车马在道上走了半日,过湘黔,渡已入滇南境内。 云南一带,多异族风情,风光绮丽,令人眼界大开。 但陆天尧心中藏事,并无心领略异族风采,一路而行,走得沉闷。 滇南多山,奇峰如林,险峻异常。 陆天尧驱马驰入一片峰林之中,正欲停马歇息,突地风中响起一阵怪笑之声。 陆天尧大惊之下,勒住缰绳,驻马停蹄。 马车方驻,忽闻一声惨呼,林中光芒闪处,已有两人斗在一处。 陆天尧转目一望,心头微凛。 但见林中立着两人,一人白衣持剑,一人灰衣弄刀。 两人面身形翻飞,时上时下,令人目眩! 只听白衣人朗声笑道:“恶贼牛金星你心肠也太过狠毒,玉溪林天鼎一家二十四口,并未得罪你,你却将他们统统杀死!今日我领了师父之命,前来为武林除害,还不受死!” 灰衣人牛金星嘿嘿一笑,道:“梁芒你休要多管闲事,你我并无仇怨,你师父饶平号称‘蜀中四侠’为何让你来杀我?” 白衣人梁芒凛然道:“恶为天下善之共敌,你惨绝人道,留下你只会贻害无穷!师父侠义心肠,已接受滇南侠道的邀请,为武林除害!” 牛金星目光如炬,又自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劝你还是就此罢手,否则…… 梁芒长剑一紧,目光一闪,肃容道:“否则怎样?” 牛金星冷笑一声,道:“否则嘛,否则叫你死无葬生之地!“话音未了,手腕一翻,只见银光一闪,便已有数十枚飞镖,自他袖间射出! 梁芒见状,长剑一抖,数十枚飞镖“哗啦啦”落了一地。 他手里还拿着一枚,瞧了瞧,笑道:“漫天飞星,果然厉害,只是不知道滋味如何?” 他一言至此,朗声一笑,忽又将那飞镖反腕甩出! 但闻“喀”的一响,这精钢所铸,江湖之中人人闻名丧胆的外门兵刃,此时竟往它的主人飞去。 牛金星大惊之下,连忙飞身闪躲! 便亦是在这闪避之间,他双目之中泛出一丝冷光! 牛金星嘿嘿冷笑,双手突地一缩,便又抛出八柄飞刀! 八柄飞刀飞一般蹿出,化为点点银光,有如星雨般洒向梁芒前胸八处大穴。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梁芒却未曾这突然的变招! 他长剑疾挥,只闻“叮叮”数声清响,火光闪出,六柄飞刀,已被长剑打偏,“噗噗噗”刺入树干之中。 “砰!” 一声巨响,点点银光之中,已有一柄飞刀,朝陆天尧身前的骏马飞来。 那马一声长嘶,登时倒地不起! 陆天尧大怒之下,突又闻“哎呦”一声痛嚎。 接着“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目光闪处,梁芒的右臂已被漏下的一柄飞刀击中,鲜血直流! 梁芒垂首去望,流血的右臂,他的面色蓦地大变,那伤口原本鲜红的血口,突地变成黑紫之色,蓦地他的面色也已变成黑紫之色! 他连忙自封身体三处大穴,失声道:“刃上有毒!” 牛金星阴鸷一笑,道:“不错!飞刀上涂了剧毒‘鬼见愁’,梁芒啊梁芒,枉你一世英明,今日却恐怕难逃一死了!” “你已投靠胡清风,莫非你去了‘神医谷’?!” 梁芒面色大变,颤声道。 梁芒行走江湖,已有数载,见识虽不多,却不不算浅薄,自是知道奇毒“鬼见愁”的厉害,“鬼见愁”乃是神医胡清风研制的三大奇毒之一。 相传胡清风一生之中一共研制过数千种毒药,但其中有三种从未有人破解过,第一种名叫“满天星”,第二种是“神不救”,第三种便是这“鬼见愁”。 “满天星”至阴至毒,乃三大奇毒之首,中毒者一旦运功,便会十八经脉俱残而亡。 “神不救”毒性无比,中毒者,全身冻结,最终鲜血凝固,不治而亡。 “鬼见愁”,采用神农所百草之中至毒的七种毒草,中毒之人,全身黑紫,最终七窍冲血而死。 这三种奇毒江湖中人皆只是听人说过,但从未见过,胡清风也很少使用,今日不知为何却落入牛金星手中。 此刻牛金星不惜以身犯险,冒然用毒,这自然也是他不到性命交关时不轻易使出的杀招。 梁芒自知活命无望,仰首望天,顿时心生悲凉,不由得黯然叹道:“想我梁芒一生行侠,不料却死在你这奸贼手中,实在是令人心有不甘!” 牛金星得意一笑,道:“你并非死在我的手中,夺你性命的是胡清风,你死后不必来寻我报仇,去找他便是了!” 梁芒凄凉一笑,摇首叹道:“江湖之人皆称胡清风为一代神医,今日来看,也不过是一个冷血的恶贼罢了!” 牛金星冷笑一声,道:“神医也罢,恶魔也罢,都与你无关了,不是么?” 他语声未了,忽闻一声暴喝,便有一人飞身而来。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1 章 那喝声有如晴天霹雳,惊天动地,惊得牛金星全身颤栗! “陆天尧!你是陆天尧!” 牛金星目光往那来人身上一落时,便已张口呼出了他的名字。 那人朗声道:“不错!我就是陆天尧!快将解药交出来,快说出胡清风的下落,不然叫你命丧当场!” 牛金星面色微凛,道:“今日我若想活命,唯有永远也不交出那颗解药,永远也不告诉你胡清风的下落!” 陆天尧沉声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但如果你不想做一个聪明的死人,你杀了我的马,你可以活,我必须挖去你的双目!” 牛金星长叹道:“好,我说!” 他自衣怀之中,掏出一颗解药,交到陆天尧掌中。 陆天尧将解药抛给梁芒,梁芒一口吞下,面上黑紫之色逐渐消去。 “‘神医谷’在昆仑山北麓,沿河北上,直行十里,便可到达!” 牛金星最后望了陆天尧一眼,轻轻阖上双目。 “好!” 陆天尧轻啸一声,伸出两指,闪电般朝牛金星双目挖去! 一声惨嚎,牛金星一双精光四射的火眼,已变成两个血窟窿。 陆天尧随手将他抛在梁芒面前,道:“此人交给你了!” 话声未了,挽着马车,人已去远。 那牛金星横卧在血泊中,已是血流满面。 此刻这恶贯满盈的大恶人,痛昏过去,已是奄奄一息,甚至连指头都不会动了。 过了片刻,他还是挣扎着起身,用尽全身力笔直的站在梁芒的身前。 梁芒瞧了他两眼,恨声道:“你牛金星纵然一世聪明,今日却做了件笨事。” 牛金星方才虽已疼得昏过去,片刻却已醒来,就像是有鬼在后面推着他似的,他竟能忍住疼,自怀中摸出一包药,塞在眼眶中,口中竟也还能说话,颤声道:“我笨么?” 他长笑一声,此刻这被人挖去双目的人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失去双目,总比丢点性命好些!” 梁芒亦大笑道:“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么?” 笑语声中,他的手掌一挥,直拍牛金星天灵。 牛金星大声道:“那‘鬼见愁’的解药,你难道不想要了么?” 梁芒的手掌立刻在空中顿住。 牛金星咬紧牙关,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不敢动手杀我的,你若想要解药,只有我能给你,除非你有这胆子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 梁芒手掌不停颤动,几次想要击下,几次都顿住,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收回手掌,道:“算你赢了。” 叹声落处,梁芒仰首一望。 月已升起,月光已洒满大地。 第二十章 侠骨飘香 夜色已深,小镇上灯火已阑珊。 街旁酒馆之中的酒鬼,拖着踉跄的脚步,互相携扶着走到街上散步去了。 酒馆里那酒保揉着发红的眼睛,正待上起店门。 突然间,只见一辆马车自街头走过来,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个人——一个高大威猛的大汉。 酒保心下一惊,两只眼睛自门里透出来的昏黄灯光中望去。 只见这大汉满身鲜血,满面杀气,看来有几分似恶鬼,又有几分似天神! 此刻这酒保骇得脸都白了,方自躲回去,这大汉已拉着车到了门口,要两匹马才拖得动的大车,在他掌中,竟似是轻若无物。 这大汉正是陆天尧,他本是打马而行,从此刻却不见了马匹,反而多了一驾车。 他的马在林中已被牛金星的“鬼见愁”毒死,他虽放了他一条性命,但他也挖去了他的一对眼睛,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丧气。 此刻他一人将大车靠在墙上,怀抱熟睡的婴儿,大步走进店里。 那店伙见了陆天尧,壮起胆子,赔笑道:“大……大爷要……要什么酒?” 陆天尧眼睛一瞪,喝道:“谁说我要酒?” 酒保怔了怔,道:“大爷不……不要酒,要什么?” 陆天尧道:“米汤!” 一听此话,那酒保更怔住了,苦着脸道:“小店不……不卖……” 陆天尧面色一沉,“啪”的一拍桌子,大声道:“先去煮几碗浓浓的米汤,再拿酒来!”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2 章 震声如雷,骇得人胆战心惊。 此刻这酒保骇得胆子都快破了,哪里还敢说“不”字。 过了片刻,那酒保捧来一罐米汤,又送来一坛烈酒。 婴儿喝了米汤,睡得更沉了。 陆天尧喝着酒,目中神光却更惊人,那酒保连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他虽然不敢瞧,却偷偷数着—— 不到盏茶时分,陆天尧已用海碗喝下了十七碗烈酒! 那酒保骇得吐出了舌头,几乎缩不回去。 他一生之中,见过能喝酒的人不少,但像陆天尧这样既能喝又不醉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 陆天尧独自喝了一宿,到第二天清晨,他留了一锭银子,又呼来那酒保,牵来一匹骏马,驾着那马车而去。 马行到滇北,突然走的缓了。 萨尔温江里滚滚的河水,在七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粼粼的波光,就像是情人多情的泪光。 泪光之中,总有许多恼人的情绪,但河水中没有,所以情人的眼泪往往是又涩又咸的,而河水却冰凉而又清澈。 陆天尧策马在河道上徐徐走着,望着粼粼的波光,在他的心中又掠起一阵淡淡的忧伤,只因他又想起了阿碧那一双挂满泪珠、动人心弦的眼波。 于是他一扬鞭,沿着河道,催马快行。 到了上游,河水双分,蜿蜒流去。 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龙哈什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奔腾的浪花。 西面一支是南定河,七月水枯,河水轻浅,波澜不惊。 沿着玉龙哈什河向上游走去,便进入了天下闻名,名侠辈出,充满了神秘传说的昆仑山区。 此刻,虽仍是夏季,残阳也犹未落,玉龙峰下,却已宛如深秋,风在呼号,却也吹不开林间那阴森凄迷的云雾。 陆天尧终于来到了玉龙峰下,人已憔悴,马更疲乏,就连车轮在崎岖的山路上,也似乎滚不动了,巨大的山影,沉重地压在车马上。 陆天尧左手拽着缰绳,右手怀抱着婴儿,一阵阵恼人的香气自车厢中传出来,刺得他几乎想吐。 婴儿却又已沉睡了,这小小的孩子,竟似也习惯了奔波困苦。 陆天尧无限怜惜地瞧着他,嘴角突然现出一丝微笑,喃喃道:“孩子,这一路上你可真是吃了不少人的奶,从中原,一路吃到这里,除了你,大概没有别的孩子能……” 当他说到“能”字时,语声突然顿住,身子也突然凌空跃起,就在他身子离开车座的那一刹那间,只听“笃,哧,噗”十几声响,十几样长短不齐,形式各异的暗器,俱都钉入了他方才坐着的地方。 陆天尧凌空翻身,左手已勒住了车马,人却藏到马腹下,他怕的不是自己受伤,而是怀抱中的婴儿。 他这一跃、一翻、一勒、一藏,当真是矫如游龙,快若惊鸿,山麓阴影中,已有人忍不住失声叫道:“好功夫!” 陆天尧怒喝道:“暗箭伤人的是……” “谁”字还未出口。 那匹马突然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马身上箭也似地喷出了十几股鲜血。 陆天尧想也不想,铁掌扫出! “砰,砰”两响,套马的车轭立断,负伤的马,笔直蹿了出去,陆天尧跟着又是一拳击出! 忽然又是“砰”的一响,车厢生生被击破个大洞,健马长嘶未绝! 他右手将婴儿自洞口送到车厢里去,又是数十点寒光,已暴雨般射向他身上! 他身子也已冲天而起,只听“哧,哧,哧”,风声不绝,数十点暗器,俱都自他足底扫过。 此刻他的应变若有丝毫之差,自己纵不负伤,那婴儿也难免丧命,婴儿纵不丧命,大车也难免要被那匹马带得自他身上碾过。 健马倒地,陆天尧身形犹在空中! 只见银光乍起,七八道剑光,有如天际长虹般,自暗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纵横交错。哪知他身在空中,力道竟仍未消竭,双臂一振,身子突然又向上蹿起了七尺,剑光又自他脚底擦过。 但闻“叮当”龙吟之声不绝,七八柄剑收势不及,俱都撞在一起,剑光一合便分,七八个人都远远落到一边。 暮色中虽瞧不清楚这几人的相貌,但朦胧望去,这七八人中,竟有四个是出家的道人。 陆天尧双足一蹬,方自掠到车顶,竟又箭也似地蹿了出去,双掌如风,当头向一个蓝衫道人击下! 他眼见这几个人话也不说,便下如此毒手,此刻下手自也不肯留情,这双掌击下,力道何止千钧! 那道人本待举剑迎上,但心念一转,面色突然大变,身形后仰,竟不敢招架,向后倒蹿而去。 陆天尧剑光竟似绵绵不尽,竟跟着身子追去。 那人心胆皆丧,拼命一剑迎上。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相击,两口剑本是同炉所炼,但不知怎地,那人掌中的剑,竟已被陆天尧砍成两段。 那人身子落地,就地几滚,陆天尧高吭长啸,剑光如雷霆闪电,直击而下,这一剑之威,当真可惊天动地! 满天银光突又飞来,接着“锵”的一声震耳龙吟! 只又有见两个蓝衣道人,挥剑杀来,两柄剑猛地格挡,。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3 章 两人硬拼内劲,挡住了急如闪电的一剑,但那人却已骇得晕了过去! 挡剑的二人,已被陆天尧剑上的劲力,震得退后两步! 陆天尧虎立当地,须眉皆张,厉声道:“来人究竟是谁?为何当陆某去路?” 一名灰衣道人道:“昆仑墨竹、青松、白鹤、赤梅,足下是陆天尧陆大……” 陆天尧厉声笑道:“不错,在下正是陆天尧!” 那道人道:“当今天下,除了陆天尧陆大侠外,只怕也再无一人能令贫道兄弟三人,同时出手招架一剑!” 陆天尧笑声突顿,喝道:“但昆仑四客为何要向陆某下如此毒手,却令陆某不解。” 那道人苦笑道:“贫道等守在这里,只因听人说有人将会带着星月宫怜星妖女来‘神医谷’求医,那怜星妖女打伤敝派掌门,与我昆仑一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贫道师兄弟四人奉天门道长之命,便在此等候,阻止那人进谷,贫道委实想不到陆大侠也会到这‘神医谷’来。” 陆天尧听罢此话,收回长剑。 他长剑方自收回,那三个道人掌中剑便已“当”的垂落在地,双臂似是再也难以提起。 “你等要阻挡的人是谁?” 昆仑道人道:“尚且不知。” “那你等怎知此事?” “蜀中四侠”在江湖之中走动时听闻此事,他四人一路将他追到这里,这四位便是‘蜀中四侠’中的饶平、卢义、风笑歌、熊杰……” “蜀中四侠”在江湖中端的是赫赫有名,特别是在蜀中一带侠名远播,四人乃是江湖之中少见的少年英才,各个俊秀不凡。 陆天尧转目望去,只见这四人果然风骨棱棱,气概轩昂。 此刻这四人虽然方自地上爬起,却毫无狼狈之态。 那“蜀中四侠”之首饶平,国字脸,通天鼻,双眉斜飞入鬓,更是英气逼人! 陆天尧想起那日在林中所见饶平的弟子梁芒,心中对他忠肝义胆颇为赞许,是以对着“蜀中四侠”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此刻饶平微一抱拳躬身道:“星月宫为祸江湖已深,江湖中人人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晚辈们等到消息之后,便守在此地,又恐势单力薄,这才将四位道长请了出来,守在这里,为江湖除害,哪知……哪知却……在此地遇见了陆大侠。” 风笑歌苦笑道:“晚辈们方才虽已瞧出前辈形貌不同,但素知那厮精于易容,晚辈们实将此人恨之入骨,是以……” 陆天尧眉头微皱,忽又展颜一笑,颔首道:“难怪你等出手那般狠毒,对付这种恶贼,出手的确是越毒越好!” 昆仑四子之首墨竹道人,目光往车厢一落,忍不住问道:“但……但陆大侠却不知怎会来到这里?” 陆天尧笑道:“在下正是要到‘神医谷’去!” 昆仑四道、蜀中四侠齐地一怔。 墨竹道人动容道:“陆大侠豪气干云,贫道久已深知,只是……陆大侠武功盖世,难道还有人能伤得了你么?” 陆天尧哈哈一笑,道:“在下听闻胡清风,堪称妙手神医,有起死回生之本领,心中有些不信,今日特送一个死人给他医治,他若能医治,我便服他,他若不能,我便要杀了他!” 听人此话,八人面上俱是一阵愕然。 墨竹叹道:“那‘神医谷’谷主胡清风,医术高超,治疗疑难杂症,自是不在话下,但要起死回生,恐怕,恐怕……” 他话音未了,饶平接着道:“而且那胡清风性情古怪,救了众多江湖之中的亡命之徒,他们生性毒辣,手段残忍,‘神医谷’实已成了‘恶魔谷’古往今来,只怕从未有过哪个地方有如此之多的恶人聚在一起,更从未有一人敢孤身去面对那些毒如蛇蝎的恶人,陆大侠……还望三思。” 陆天尧目光火炬一般,遥注云雾凄迷的山谷,沉声道:“男儿汉生于世,若能做几桩别人不敢做的事,死亦何憾!” 昆仑四道对望一眼,面上已有愧色。 墨竹道人道:“既然如此,那便希望陆大侠一路顺……” 他略一沉吟,目光又自那马车上收回,问道:“不知陆大侠所救何人?” 陆天尧大笑一声,道:“怜星宫主!” 话音一落,便已牵着马车奔入谷中。 话声未了,人已去远。 昆仑四客、蜀中四侠愣在原地。 墨竹道长怔了一怔,苦叹一声,黯然垂首,终是无语。 第二十一章 死亡之谷 山谷旁,立着一块石头,上边刻着八个大字。 “天上神医,人间恶鬼” 陆天尧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仍是低头挽着大车,稳步而行。 他已淌着汗珠,他此刻已入了“神医谷”。 他打马徐行,他面上的仍是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情,即便他已经走入这一片被江湖人称作“恶魔之谷”的山谷。 人人都知昆仑山下,有一片幽谷,名叫“神医谷”,山谷里边住着一位神医,名叫胡清风。 一个被称作神医的人,如果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那么他比一些恶人更加可怕! 神医谷,胡清风,人人都听说过这几个字,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人。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4 章 江湖之中很多经验丰富的武林好手,皆不敢迈入这片山谷,但陆天尧却来了。 他毫无惧色,就和当时他闯入星月宫一样,哪怕随时都可能有致命的杀手向他击出! 道路两旁,已有房舍,每一栋屋,都造得极精巧,紧闭的门窗中,透出明亮的灯火。 突然间,前面道路上,有人走了过来。 陆天尧知道,就在这瞬息之间,便将有源源不绝的毒手、血战来到! 哪知走过的两个人,竟瞧也未瞧他一眼。 两人衣着都是极为华丽,竟扬长自陆天尧身旁走过。 陆天尧的眼睛都红了,也未瞧清他们的面容,只见道路上人已越来越多,但竟没有一个人瞧他一眼! 他走入这天下武林中人视为禁地的“神医谷”,竟和走入一个繁华而平静的镇市毫无不同! 陆天尧走南闯北,像这样的小镇,他一生中已不知道见过多少个,但此刻他脑中一片迷乱,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他平生所遇的凶险疑难之事,何止千百,却从未有如此刻般心慌意乱! 他平生所闯过的龙潭虎穴,也不知有多少,但不知怎地,无论多凶险之地,竟似乎都比不上这安静平和的“神医谷”。 车厢中,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陆天尧深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便瞧见前面有扇门是开着的。 门里,似有酒菜的香味透出。 陆天尧大步走了进去。 与他一同走近这家店铺的,还有一个肥胖和尚,两个清瘦道士,一个年轻公子。 雅致的厅房中,摆着五六张雅致的桌子,有两张桌子旁,坐着几人浅浅饮酒,低低谈笑。 这开着的门里,竟似个酒店的模样,只是看来比世上任何一家酒店都精致高雅得多。 陆天尧抱着婴儿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只见这酒店里竟也毫无异样。 饮酒的那几人,衣衫华丽,谈笑从容,哪里像是逃亡在穷山中的穷凶恶极之辈? 陆天尧更是奇怪,却不知越是大奸大恶之人,表面上越是瞧不出的。若是满脸凶相,别人一见便要提防,哪里还能做出真正的恶事? 迎面走来一位黄衫妇女,那妇女三十岁上下,掌中端着一只茶壶。 她停在陆天尧身侧,笑吟吟道:“唉呀!客官快请坐,天气燥热,先喝一杯茶吧!” 话音未落,玉掌之中,便已斟满一杯茶水。 陆天尧笑着接过茶,一饮而尽。 “快给我去弄一些米汤来!” 他缓缓落座,两道锋利的目光盯着那黄衫妇女。 黄衫妇女目光一扫陆天尧怀里的孩子道:“这孩子是你的么?他好像是饿了!” 陆天尧并未答话,停了半晌,道:“快弄点米汤来!” 那妇女垂首笑道:“用不着去煮米汤了!” 陆天尧盯着她的胸脯看了片刻,忽又听内屋传来婴儿哭啼之声,心中顿时明白了不少。 那少妇听了那阵啼哭,突地“哎呀”一声,奔入内屋,竟也抱出一个婴儿。 此刻她半敞着衣襟,露出了成熟的胸膛,正以乳汁喂着怀抱中的婴儿。 凉风入怀,她似乎已要睡着了,这是一位母亲的满足。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胸膛。 乡野农村之中,本也有不少轻薄的小伙子,她平日也被人瞧得不少,儿子都有了的人,哪里还会在乎这些,是以在她的面上并无那种少女的羞涩。 但此刻,她却觉得这双眼睛似是分外不同。她不由自主张开了眼,她的目光便照在陆天尧的面上。 她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大汉,这大汉身躯并不甚雄壮,衣衫也不甚堂皇,面目间更带着几分憔悴之色,但不知怎地,看来却威风得很。 奇怪的是这么一条大汉,怀里却抱着个婴儿。 黄衫妇女心中虽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理会,又自垂下了头。 “哇——” 忽听那大汉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啼哭起来,哭声倒也洪亮。 也许她才做母亲没多久,心中正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听得这哭声,忍不住又抬起头,这一次她便发觉那陆天尧盯着她胸膛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什么色迷迷的神情,却充满恳求之意,不禁一笑,道:“这孩子想是已经饿坏了,他的娘不在么?” 陆天尧面色微黯,摇头道:“不在。” 黄衫妇女沉吟半晌,道:“看来他的确是饿了。” 陆天尧点头道:“是饿了。” 黄衫妇女瞧了瞧自己怀中的婴儿,突然笑道:“把你的孩子抱过来吧,我来喂他,反正这几天我吃了两只鸡,奶水正足,咱们小妞儿也吃不了。” 听好此话,陆天尧威武的面上,立刻露出喜色,赶紧道:“多谢!” 话音未了,便已将孩子抱了过去。 只见这孩子生得俊秀,却十分消瘦,出生最多也不过几天,那细皮嫩肉的小脸上,一片蜡黄。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5 章 那黄衫妇女不禁皱眉道:“你带孩子真该小心些,这孩子的娘也真是,竟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交给你一个大男人。” 陆天尧惨然道:“这孩子的娘已死了。” 黄衫妇女愣了一愣,伸手抚摸着这孩子的小脸,黯然叹道:“从小就没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陆天尧突地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转目去往自己赶来的那几马车。 望了半晌,忽又垂目望向孩子,心里也正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怜惜。 这孩子生来似乎就带有厄运,初生的第一天,就遇着那么多凶杀、死亡,他这一生的命运,似乎也注定要充满灾难,可怜他什么也不知道。 此刻,他那张小脸上,反似充满了幸福的微笑。 陆天尧看得有些痴了,他一生纵横江湖,了无牵挂,不料却在意外的爱上了星月宫的怜星,两人情投意合,成就好事之后,竟诞下一名女婴。 怜星为了救他,竟然不惜背叛了自己的姐姐惜月,还替他硬接了惜月的三掌,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此刻,他望着微微笑着的女儿,想起怜星多情的眼眸,悲凉之外,又掠起一丝欣慰。 他听人说神医谷的胡清风可以起死回生,此行即便是千难万险,他也势必要胡清风救活怜星。 “吃了满天星,神仙也不行!现在陆大侠可以出手了!” 听了此话,陆天尧倏然变色,道:“你……你说什么?” 那黄衫妇女退后一步,将那婴儿搂在怀中,突的哈哈大笑道:“陆大侠名满天下,又生得如此异相,我凤倩倩纵是瞎子,也是认得出陆大侠的,哈哈,方才我只不过是先稳住陆大侠,否则陆大侠又怎肯放心吃‘满天星’,哈哈……” 陆天尧怒喝道:“好个恶贼!竟敢在茶水中下毒!” 喝声未了,飞起一脚,将整张桌子都踢得飞了出去。 那凤倩倩娇躯一缩,已在一丈开外,抱着婴儿,娇笑道:“陆大侠还是莫要动手的好,否则药性发作更快,哈哈,哈哈……” 陆天尧只觉身子毫无异状,还怕她是在危言耸听,但暗中一提气,一口真气果然懒懒的提不起。 他又惊又怒,飞扑了过去,铁掌挥出。 那凤倩倩却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陆天尧的铁掌还未挥出,身子便已跌落下来,四肢竟突然变得软绵绵,那千斤神力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耳边只听得凤倩倩得意的笑声,那婴儿悲哀的啼哭…… “把孩子给我!” 他似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那努力睁开双眼,但笑声与哭声却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渐渐,他什么都听不到 …… 夜幕已垂,灯火初燃。 小店里,一位妇人抱着两个婴孩,踱来踱去。 桌子边,围坐着四个人,一个肥胖和尚,两个清瘦道士,还有一个年轻公子。 在屋角处,一个大汉倒在地上,他虽已经倒下,仍是没人敢靠近他一步。 那年轻公子端起桌上酒杯,长饮一杯,忽又放下酒杯,长身而起,似鼓起很大的勇气,朝那屋角走去。 他弯下腰去,去察看那大汉的情况。 忽听那肥胖和尚对着那年轻公子不耐烦道:“此人怎么样了?” 那年轻公子缓缓道:“此人肺经、脾经、心经、肾经、心包络经、三焦经、胆经、肝经,俱已残坏,十四经脉,已毁其八,此刻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那肥胖和尚咧嘴一笑,忽又对左面那较矮的一个道人道:“你瞧怎样?” 那道人道:“他只怕错了。” 肥胖和尚像是突然来了兴致,问道:“此话怎讲?” 那矮瘦道人一撩道衣,道:“你我几人皆是习武之人,一个人武林好手三经六脉断了筋脉,暂且不死倒也合理,但一个人十四经脉俱残,又岂能不死?” 那肥胖和尚沉思片刻,又自转向右面那一位道人,问道:“那你觉得呢?” 另一名道人,一拂长须,道:“我觉得师弟说得有些道理,陆天尧纵使是天上神仙,经脉俱焚,此刻也是难逃一死!” 他话音方落,那妇人却突然娇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万花公子,毕竟他是胡清风弟子,若不是他偷来‘满天星’,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不是陆天尧,而是我们了。” 万花公子一听此话,颇显得意,道:“我们快将他搬出去吧,若被我师父知道了,恐怕我们也是活不长的。” 语声未落,便要去拖陆天尧。 但他费劲全身之力,那陆天尧仍是丝毫未动,他心下一惊,又一招手,道:“凶神、恶煞、天笑和尚你们还不过来帮忙!” 听了此话,那天笑和尚、凶神、恶煞二道,连忙起身,往那角落奔去。 凤倩倩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仍在哄孩子。 万花公子、天笑和尚、凶神、恶煞二道四人伸手抓住陆天尧的四肢,欲将他抬起。 哪知他们刚一走近,便已骇得面色铁青! 那陆天尧竟然缓缓的自地上站了起来。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6 章 他双目尽赤,已有怒火闪动! 四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普天下之下,尚未有一人能抵抗“满天星”的毒性,但此刻陆天尧却又真实的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亲眼看见陆天尧将那一杯“满天星”喝入肚中,此时有亲眼看见他笔直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这是一见多么不可思议之事! 陆天尧突地暴喝一声,朝凤倩倩怀中的婴儿抓去! “把孩子给我!” 喝声如雷,震彻人心! 凤倩倩已是吓得不轻,她连退数步! 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陆天尧轰然倒地,就倒在距离她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他虽已倒去,但他面上那种一种怨愤,仍是骇得五人不敢直视! 陆天尧倒下后,凤倩倩便看见万花公子挥出的双拳,正是他这竭力的一击,催发“满天星”的毒性,使得这坚强的汉子终于倒下! 万花公子,倏地收回双拳,满面惆怅之色,不由得仰天叹道:“他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汉子!” 他话音一落,忽又话锋一转,转首望着店铺外面的那驾白色马车,嘻嘻笑道:“不知他那驾马车里,装的是些什么宝贝?像他这样的英雄人物,带来的东西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吧!”天笑和尚双目精光一闪,大喜道:“不错,不错!听说他与富甲天下的悠然山庄的庄主孟秋白义结金兰,他来此处求医,想必一定是拉来了一车财宝吧。” “别废话了,去看看不久知道了么!” “对,快去看看!” 凶神、恶煞二道嘿嘿一笑,亦是迫不及待。 四人快步朝店外那马车走去,只有凤倩倩一人在屋内哄着孩子。 她本就是一个女人,似乎在她看来赚钱之事,乃是男人天经地义之事,而非她一个女人应该考虑的事情。 她心中虽也好奇那车马载来之物,但女人骨子里的矜持让她停在屋内。 她凑过身子去看倒在地上的陆天尧,于是在她的心中又起了一阵涟漪。 眼前这个大汉,此刻虽倒在地上,但他身上散发的那种英雄之气,仍是让人为之震撼。 凤倩倩本是一位极具风韵的女人,美人仰慕英雄,本是每一个美人的天性,她虽只见过陆天尧一面,但已为他身上的英雄之气折服。 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陆天尧那一张冷峻的脸,只听她轻声叹道:“你若不死那该多好!” 她叹声未落,便听见店门外一阵惨呼! 她心中一惊,奔出一看,万花公子、凶神、恶煞二道、天笑和尚已是骇得全身发颤,她娇靥变得煞白,亦是骇得不轻! 马车之中,竟然载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一口棺木本并无多少奇怪之处,但那棺材此刻竟然缓缓的升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无惧清风 漫天星光,夜色渐深。 五人站立在院落之中,十道目光紧紧盯着那一口缓缓上升的棺材,面上俱是冒出了冷汗。 突地发出“咯”地一声轻响,那平凡而神秘的紫檀棺木,棺盖竟缓缓向上掀丁开来—— 宁静的夜风之中,这声响虽然轻微,却已足够震动了五人的心弦。 凤倩倩奔出屋外,霍然张开双眼,正巧看到这一幅骇人的景象—— 升起的棺木中,竟有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缓缓将棺盖托开! 于是她面上的那种恐惧便已到达了生理的极端! 她娇柔的身躯便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 这一惊之下,凤倩倩的睡意立刻全被惊散,只见那棺盖越升越高…… 接着出现的,是一络如云的秀发,然后是一张苍白的面庞。 那苍白的面庞,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毫无半点血色! 此刻,满天星光,其白如银,映在这张苍白的面庞上,竟不能为她增加半分血色,反而更添了几分冷淡。 天笑和尚面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万花公子不停的擦着额上的汗珠,凶神、恶煞二道早已魂飞天外。 这五人纵然胆大,此刻却也不禁自心底升起一阵寒意,万花公子提起胆子,沉声道:“你……你是……谁?” 他虽然鼓足勇气,但语声仍在微微颤抖。 这潇洒的公子,已全无了那种少年风度,有的只有无限的恐惧! 棺中的绝色丽人,此刻已白棺中缓缓长身而起,她那纤弱而动人的美丽身躯,被裹在一件正如她面容一样纯白的长袍里。 夜风吹动,白袍飞舞。 她身躯竟似也要随风飞去,然而她一双明媚的眼睛,却有星光下的昆仑山一般坚定! 她轻抬莲足,自棺中缓缓跨出,袍袖之下,掩住她一双玉掌。 她一步一步地向五人走了过来,她面上既无半分笑容,更没有半分血色,甚至连她那小巧的樱唇,都是苍白的! 空山寂寂,骤然看见了她,谁都会无法判断她来自人间,抑或是来自幽冥!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7 章 万花公子双拳紧握,只觉自己掌心俱已冰冷,气纳丹田,大喝一声:“你是谁?” 话音未落,方自一跃而起,哪知这棺中的绝色丽人,突然地轻轻一笑,柔声说道:“你怕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再次轻笑一声,倏然住口不语。 她语声竟有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那么轻柔,那般令人沉醉! 她那温柔的一笑,更能令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为之动心,她所有自棺中带出的那种令人悚栗的寒意,刹那之间,便在她这温柔的笑语中化去。 万花公子目光愕然,只觉她这一笑,竟比世间任何一个女人的笑容都要动人。 寻常女人的笑,笑起来虽有如百合初放,牡丹盛开,但只是眼在笑,眉在笑,口在笑,面庞在笑而已。 而这棺中丽人的笑,却是全身、全心全意的笑,就连她的灵魂,都似已全部浸浴在笑的涟漪中,让你的呼吸,也要随着她笑的呼吸而呼吸,让你的脉搏,也要随着她笑的跳动而跳动。 五人听了这丽人动人的笑,似乎连心神俱已被着这笑意揉碎! 但笑声一止,五人却又立刻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只因他们再也想不透这具平凡的棺木中,怎会走出一个如此不平凡的人来? 他们也绝想不到一代大侠陆天尧千里迢迢,送来的竟是一副棺木,而棺木里竟还有一个如此奇怪的女人! 万花公子脚下移动,终于鼓起勇气,而那丽人也已落在地上。 此刻他已与她对面而立,他轻轻挺起胸膛,便能清楚地望见她的面容。 于是,他立刻恢复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自尊,再次低喝一声:“你是谁?” 喝声已变得极为镇定而坚强! 棺中丽人秋波如水,上下瞧了他两眼,忽地“噗哧”一笑,柔声道:“你年纪虽轻,但有些地方,的确和常人不同!” 她语声一顿,目光又自其余四人面上一扫而过,道:“你们就是五毒人,” 她微微的一笑,有如天边的冷星。令人心碎。 “你……你……你是怜星宫主!” 棺中丽人一笑,面色微沉,喝道:“不错!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还快滚!” 她竭力说出最后一个“滚”字的时候,面色变得更白,似乎体力已是不支。 五人听到最后一个“滚”字的时候,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面上俱是骇得不轻! 天笑和尚更是面如死灰,颤声道:“小人不知宫主驾临,还望恕罪!” 语声未了,便欲拔腿逃去。 怜星娇叱一声,又道:“且慢!” 喝声未落,长袖一拂,凤倩倩怀中的两个婴儿俱已到了她的手中。 五人刚欲迈出的脚步随声而止,这方才得意万分的五人,此刻双腿一软,竟连迈出一步的勇气也无。 怜星目光一扫怀里两个婴儿,心中立时又生出一丝柔情。 “陆郎呢?” 她目光一转,一扫众人,沉声问道。 众人相视一眼,竟无人敢应话。 她语声一顿,娇美的面色,已更加苍白。 “还不快说他在哪里?” 她面色一沉,厉声喝道。 语声虽厉,气力却已不足,但目光仍是凌厉已极。 “在……在屋内……” 凶神道人垂首下去,不敢去往怜星那冷厉的目光。 “快把他交出来!” 凶神道人与天笑和尚颤抖着走近屋内,将陆天尧抬出。 陆天尧紧闭双目,已是不能动弹。 怜星掠至陆天尧身侧,俯身去看他的情况,厉声道:“他怎么了?” “他……他已中了奇毒‘满天星’,只怕……只怕……” 凶神道人的脑袋垂得更低,颤声道。 “只怕已经……已经无救了!” 恶煞道人长叹道。 “还望怜星宫主恕罪!” “你们既已知罪,还不将‘满天星’解药交出来,否则……” 她话音了,只觉后心一麻,身体一软,便倒在地上。 “你……” 她愕然转身,便望见万花公子脸上那一丝得意的笑容。 一句话竟未说完,怜星那娇柔的身躯便如落叶一般倒去,双目紧紧阖上。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8 章 凤倩倩见势,身形一掠,张开双臂,将那两个婴儿,一手一个接在掌中。 天笑和尚面上的恐惧渐消,面露喜色,道:“你果然不愧是万花郎君,手段可真高明!” 万花公子嘿嘿一笑,得意道:“我方才见她面色苍白,说话之音,显是中气不足,便已知她早是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只不过回光返照罢了!” 他语声一顿,两道目光落至怜星面上,又自叹道:“可惜,可惜!如此美人却也难逃香消玉殒的命运……” 天笑和尚亦是黯然叹道:“惜月怜星,冷血绝情!想不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怜星宫主,竟也会为一个男人,不惜背叛自己的姐姐,唉……” “世间之情,当真有如毒药,伤人害己!” 凶神道人遥望着夜空之中一点星光,面上又自泛起一丝愁苦之色,幽幽叹道。 出家人本不懂人间情事,但此刻这方外之人,似有忆起自己少年情事,又自想起自己当初出家的缘由,面上又自多了一种难言的苦涩。 “陆天尧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也难怪怜星宫主为他舍生忘死,若是教我遇见这样一个男人,我……我也……” 凤倩倩一言至此,面色蓦地变得飞红,竟掠起一阵少女的娇羞。 此刻这被江湖中人视为“五毒人”之一的凤倩倩的心中竟也怀有一丝柔情。 万花公子纵声笑道:“想不到‘冷面娇花’凤倩倩竟也……竟也有柔情的一面!看来这陆大侠算得上一个真英雄!” 经他这一笑,凤倩倩面颊更红! 万花公子瞅了一眼,凤倩倩怀里的女婴,又自笑道:“对了,这哪一个是陆天尧带来的孩子?” 凤倩倩神秘一笑,娇笑道:“你自己猜去吧!” 万花公子目光往凤倩倩怀中来回扫了两遍,摇首道:“猜不出!猜不着!唉,这天下的孩子生下来怎都是一个模样?” 凤倩倩娇笑连连,却也不作回答。 万花公子沉思片刻,又道:“这其中有一个是陆天尧与怜星宫主的孩子,那另一个呢?莫非真的是你的?” 凤倩倩笑声一顿,面上的神光顿时消失,变得黯淡。 天笑和尚道:“对了,你昨天抱来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呀?” 凤倩倩两道充满怜爱之情的目光,望着左怀里的婴儿,道:“这孩子可不是我抱来的,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父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但我却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 万花公子面色诧然道。 “只因……只因我答应过他!” 凤倩倩的娇靥之上,竟泛出一丝坚毅之色。 “只怕你又被人抛弃了吧!” “哈哈哈!” 万花公子语声一落,天笑和尚、凶神、恶煞二道亦是仰面大笑起来。 凤倩倩不再答话,垂首不语,似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当四人再看凤倩倩的时候,他们却再也笑不出声来,在他们的面上更多的是一种钦佩。 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诞下一个孩子,不求名分,或受尽凌辱,却仍愿意替他保守秘密,这的确是一个伟大而值得钦佩的女人。 突地夜空之中,飘来一声娇笑。 笑声顿处,飘来一阵凄冷的语声。 “多情女薄情郎,可笑世人太癫狂!” 语声顿处,又闻呛啷一声龙吟,精光一闪! “谁!” 万花公子、凶神道人、恶煞道人三人大喝一声,六道目光如闪电一般,齐的一闪,掌中已各自撤出一柄长剑! 喝声落处,已有一个女人,纵身飞落。 女人长裙及地,笑声兀自未绝! “你是究竟是谁?” “你……你是……惜月……惜月宫主……” 凤倩倩花容惨变,颤声道。 “不错!” 惜月宫主长笑一声,口中缓缓吐出这二字。 这二字自她嘴中说出,一字字,冷厉无比,好似两柄锋利的匕首,直刺入五人的内心。 万花公子、凶神道人、恶煞道人三人面色一惊,身形一转,长剑齐挥,迎面扑去。 一时之间,但见剑花错落,满天飞舞! 惜月宫主轻轻一掠,长袖飘飞,只听一片**,三人已纷纷倒地! 凤倩倩已是骇得呆住! 陡闻天笑和尚断喝一声,两只铁掌,自宽大的僧衣之中伸出,直拍惜月身上“藏血”大穴!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59 章 惜月宫主冷笑一声,娇躯一拧,纤掌一挥,天笑和尚“哎呦”一声,便已被震飞,身子往无边的夜色之中疾飞落去。 天笑和尚那身子已飞出片刻,却犹未听见落地之声! 惜月暗自微惊,突闻空中一声朗笑! 笑声中,已有一阵语声飘来。 “惜月宫主今日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实在羞愧!” 语声落处,一个中年大汉,手中抄着一人,飞身而来。 那中年大汉,身着一身白衫,相貌清癯,发髻高耸,双眉入鬓,衣衫之间,隐隐有一丝药香散出。 他手中所抄之人,正是被惜月一掌震飞的天笑和尚。 他将天笑和尚轻轻一放,正笑吟吟的望着惜月。 “来者何人?” “胡清风!” 那人朗声应话,竟是胡清风。 此刻胡清风仍是一副笑脸,就像一位迎宾晚来的主人。 但他笑了片刻,忽又顿住。 他目光四下一扫,万花公子垂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惜月宫主突地放声笑道:“就凭你也敢挡我杀人!” 胡清风拱手道:“不敢!不敢!” “那还不滚开!” 语声未了,惜月宫主长袖一挥,胡清风便已被击飞! 胡清风飞落一旁,但又马上爬起,他一抹嘴边血丝,道:“我虽不能阻止宫主杀想杀之人,却能救宫主想救之人!” 他一言至此,面色凛然,似已忘却生死。 惜月宫主微微一怔,忽又冷笑一声,道:“你敢要挟我!” “我可以救怜星宫主一命,但此人你得留下。” 胡清风一指地上的陆天尧,沉色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条件!” 惜月宫主娇叱一声,在她的面上已有怒意。 胡清风面色凛然,道:“此刻他中了我的‘满天星’,已超过三个时辰,十八经脉俱残,即便能够解去他身上之毒,也是一个废人,他倘若活着,形同废人,生不如死,岂非正合宫主的心意。” “但却我偏要杀了他!” 惜月宫主冷冷道,这冷厉的字句自她口中轻轻说出,却给人的内心沉沉一击! 她长袖一拂,挥掌便要像地上的陆天尧天灵劈去! 胡清风面不改色,指着地上的怜星道:“你可以一怒之下将我们全部杀死,甚至将神医谷夷为平地吗,但……但你却永远也救不活她!” “你以为这世间,就只有你一人能救活她么?” “不错!” 胡清风面然凛然,他实已忘却了生死。 “那我便先杀了你!” “你纵使杀了我也无用!” “你为什么非要救他?” “只因他也曾救过我的性命!” 惜月宫主的目光落在胡清风面上的时候,她挥出的手臂,终于还是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 她微微一怔,道:“好,我便把他交给你,当我必须带着怜星和那个孩子!” “好!这是护心丸,你喂她吃下,三日之后,可保她性命无虞!” 胡清风随手抛出一颗丹丸,“嗖”的一声,被惜月宫主抓在掌中。 惜月身形一掠,抄起怜星,将那护心丸送入怜星口中,长袖又自一拂,凤倩倩左怀之中的那名婴儿,便已到了她的掌中。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十八年后,不管陆天尧是否已死,我都会再来此地,一决怨仇!” 语声方落,她的身形便已飞远。 万花公子、凶神、恶煞、天笑和尚四人立在瑟瑟风中,望着惜月宫主远去的身形,心中余悸仍是未消。 胡清风扶起陆天尧,又自冷眼望了身后万花公子一眼,疾步往黑暗之中行去! 万花公子缩身一旁。 凶神、恶煞、天笑和尚三人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我的孩子!”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0 章 凤倩倩惨呼一声,奔出不到三步,终于晕倒在地。 第二卷 清风拂面 第二十三章 翩翩少年 时光飞逝,十八载光阴,弹指即逝。 人的生命,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也不过刹那光华。 江湖之中,恩怨情仇之间的距离,往往也只如剑锋刀刃,仅在一线之间。 十八年的光阴,可以让一颗种子长成一株苍天大树,可以让一个幼儿长成一个翩翩少年,也可以让一对新坟杂草丛生,甚至可以摧毁刻在墓碑上的名字,却永远磨灭不了一个人心中的怨仇。 人可以很好的忘却别人的恩情,却绝难轻易忘记别人带给她的伤痛。 就像晴朗时风和日丽,你不会在意,突然降临的一场暴雨,却让你刻骨铭心。 山风怒号,云蒸雾涌。 华山之地,自古奇险,多少英雄行至此地,仰望华山,皆忍不住抚掌而叹,顿生韶华易逝、生命渺小之感。 华山左峰,苍龙岭山脊宛似一柄弯刀,斜斜插在天地之间。 苍龙余脉西侧,乃是一片松林,松林青葱浓密,枝叶相连,有如天盖,便是在这苍翠松林之中,数百年来,亦不知埋葬了多少忠骨英魂。 晓色云开,浓雾渐稀。 寂静的华山,渐渐有了响动。 一株古松下,立着一名高髻碧袍道人,两道目光往苍郁的松林之中望去。 松林之中,两名大汉抬棺而行。 浓雾尚未完全散尽,依稀可见二人的身形。 这是两名身材极其魁梧的大汉,一人身着灰衣,一人穿着青衫。 他们抬着巨棺,疾步而行。 两人似赶了很久的路了,但他的面色却毫无倦意,每走一步,俱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突地一阵马嘶,道上有马蹄声传来。 灰衣人将右肩上那抬棺的圆木棍换至左肩,抬首一望,面露喜色道:“他们来了!” 那青衫人却依旧面沉如水,道:“走好脚下的路,做好手头的事,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我们只要在三月初七之前,将这口棺木送到风陵渡就行了!” 灰衣人听了此话,不再言语,垂首而行。 一阵马嘶落后,已有八人八骑,来到跟前。 为首的是一名虬须大汉,三十上下,身材高大,生得浓眉大眼。 虬须大汉身后,乃是一个翩翩少年,白衣胜雪,十八出头,双目有神,俊秀不凡。 白衣少年身后两人,左面是一名红衫妇女,二十七八,体态丰盈;右边一个翠衫女子,二八芳华,生得娇美。 两个女人,美艳动人,各具神韵。 红衫妇女,策马如飞,行动利落果敢,浑身散发成熟之美。 而那翠衫女子体态如柳,风姿绰约,一手轻抚风鬟,一手微弄衣袂,柳眉低颦,明眸流波,却不住向那白衣少年凝睇,略显娇羞。 其后四人,个个俱是形如猛虎,俱是身着黑袍,骠勇异常。 此刻,这八人见了两名抬棺大汉,纷纷跃至马下。 两名大汉,将棺木轻轻一放,目光往八人面上来回走了两遍。 只听那虬须大汉,双手抱拳,朗声道:“在下敢问二位可是王福、王贵二位兄弟?” 灰衣人面色一喜,高声道:“正是,阁下便是清风老人的大弟子洪武?敢问阁下几人可是来接棺的?” 虬须大汉点头道:“在下正是洪武!” 青衫人目光一扫那虬须大汉,冷冷道:“阁下既来接棺,可有凭证?” 虬须大汉自怀中取出一面布旗,轻轻展开。 布旗之上,绣着古松仙鹤,清风一吹,松摇鹤飞,华美已极。 灰衣人王贵笑道:“阁下果然是洪武,既是清风门下,神龙子弟,我二人也可放心了。” 洪武向前一步,正准备接棺。 青衫人王福却大手一挥,喝道:“且慢!” “怎么?阁下……” 洪武微微一怔,面露疑色,问道。 “有旗无令,有凭无据!” 王福两道目光登时泛起一丝机警之色,沉声道。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1 章 王贵亦道:“不错,清风旗,神龙令,欲想接棺,缺一不可!” 洪武突然仰面大笑道:“富贵二使,行事谨慎,果然所传非虚!” 笑声顿处,便自衣怀之中取出一枚铁令。 铁令微黄,雕着两条云龙,双龙腾飞,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果然是神龙令!” 王福、王贵见了此令,齐声叹道。 王福抱拳谢罪道:“送棺一事,事关重大,多有得罪,还望洪大侠见谅!” 洪武仰面笑道:“谨慎本是好事,何罪之有!” 王福道:“清风老人驾鹤西归,实乃武林之憾事,我辈闻此噩耗,心痛不已!应清风老人之意,七派掌门,以表哀伤,特遣我二人送来紫檀棺木,送老前辈最后一程。” 洪武道:“各位掌门的心意,晚辈心领,恩师在天有灵,自是也不会忘记诸位掌门的情谊!” 那两个抬棺大汉,凝神静听了片刻,似想起清风老人辉煌的一生,面上已有悲伤之色。 王福微一拱手道:“诸位请先行去,等我兄弟二人将这紫檀棺木,送至风陵渡,再将之转交给诸位!” 王贵颇有微词,却望见王福两道坚定的目光,终是无语。 洪武道:“劳烦两位兄弟千里送棺,二位兄弟一路风尘,不妨且去歇息,这紫檀棺木就给我们……” 哪知,话音未落,便突闻松林之中飘出一声冷笑。 一阵风吹过,众人眼前一绿,不知何时古松下那一名高髻碧袍道人,便已纵身掠来! 那绿影电射而出,转瞬之间,便已至身前! 八人之中那白衣少年心下一惊,厉喝一声。 “谁!” 喝声未了,身形突闪,飞速窜出。 他的身形方自奔出,那高髻碧袍道人的身形便已缓缓向棺木移动,“呼”地一阵山风吹过,又自吹得他身上碧绿的道袍猎猎飞舞。 但见那高髻碧袍道人枯瘦颀长的身躯,突地随风掠起,闪电般掠到那两个抬棺大汉身前,双掌齐飞,向他们后脑拍去! 山风方起,他身形已至,身形方至,他双掌已出,那两个抬棺大汉只觉眼前一花,根本还未辨出他的身形,后脑正中,便已各自着了一掌。 王福、王贵两人目光一呆,痴痴地望了他一眼,彪壮的身躯“噗”地一声,笔直地晕倒在地上,便再也无法站起。 此刻,王福、王贵二人便已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高髻道人却连眼角也未向他们睨上一眼,正是早已知道他们中掌之后必定晕倒,脚跟微旋,竟突地双手抄起那具紫檀棺木,掌心一反,托在顶上,如飞向峰下掠去! 白衣少年思潮紊乱,满腹疑团,方自俯首沉思。 突听“噗”地两声,接着一声娇唤,便那翠衫女子惊呼道:“你……你干什么?” 她天性仁厚畏羞,本无应变之能,再加以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竟冒着万险来抢一具紫檀棺木,是以此刻竟被惊得呆在当场。 但是她这一声娇唤,却惊散了白衣少年的思潮,他霍然转身,目光动处,已只能瞥见那高髻道人的一点淡淡的背影。 他这一惊之下,当真非同小可,口中暴喝一声,翻身错步,掌势一穿,身随掌走,霎眼间便已掠出三丈,斜挂在他腰边的长剑“啪”地在他膝盖上撞了一下。 他左掌拔出长剑,右掌摘下剑鞘,脚尖轻点,身形不停,便已有如轻烟般随着那点淡淡的人影掠去! “玉箫哥哥!” 翠衫女子玉容失色,望着那急速掠起的白影,喊道。 她话音未落,那条白影便已消失不见。 她花容大变,转首惊唤道:“大哥,大嫂,三哥他……” 洪武已是心头一凛,大喝道:“快追!” 话声未了,便欲展身追去! 红衫妇女望着那远去的人影,冷冷道:“快追么?……” 洪武浓眉一轩,怒道:“当然快追!” 红衫妇女道:“一具棺木,纵是紫檀所制,又能值几何呢?” 洪武大面色一沉,怒道:“此物乃是七派掌门一片心意,况且我等怎能置三弟的性命于不顾?” 红衫妇女冷笑一声道:“可是呢?难道我们就不管师父了么?” 洪武身形方展,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张敏,你在说什么?” 张敏轻轻一叹,道:“明日便是师父出殡之日,此刻我们岂能因为一口紫檀棺木而误了出殡的时辰,此刻我们返回神龙山庄,再去置办一口棺木,尚且来得及!若回去晚了,恐怕……” 洪武缓缓转过身来,皱眉道:“可是三弟呢?” 张敏目光转至洪武面上,道:“你看三弟方才所使的那一式‘神龙摆尾’,比你怎样?” 洪武呆了一呆,道:“这个……” 张敏微微一笑,道:“这个……就凭三弟这身功力,要想制胜,已非难事,若仅保身,那还不容易么?” 洪武皱眉沉吟道:“这话么……也有道理!”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2 章 翠衫女子却满面惶急,道:“可是那高髻道人既敢冒险来抢这具棺木,可见武功自是不弱,且方才他的身手,大家有目共睹,玉箫哥哥他……他能应付得了么……” 张敏轻轻一拍她肩头,柔声叹道:“婉妹你到底年纪还轻,有些事还不大懂,那绿袍道人之所以肯冒险来抢这具棺木,不过是想藉此在武林中扬名立万而已,并无伤人之意,三弟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唐婉轻撩翠衫,满面忧容道:“但……但我还是担心玉箫哥哥的安危……” 张敏面色一沉,道:“即便是有危险,难道这比师父的葬礼还重要么?师父从小最疼爱的便是你,难道你忍让师父死不安寝么?” 唐婉一双纤手,反复互扭,她心中又自想起师父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点滴往事,一阵悲伤掠上心头。 此刻她虽觉张敏的言语甚是不妥,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加以辩驳,只得沉默,默然无言。 洪武皱眉颔首道:“四妹,敏敏的话确有些道理,我看那道人的武功并不甚高,三弟必定不会吃亏的,还是师父的葬礼要紧!” 唐婉目光深沉,似乎想说什么,但望了洪武一眼,柳眉微蹙,便自默然,终是不语。 张敏展颜一笑,又自轻拍唐婉一下,道:“婉儿妹妹,你听大嫂的话,不会错的,三弟若是出了差错,包在你大嫂的身上,你还着急什么?” 洪武目光转向他处,张敏又道:“武哥,四妹,走,我们先回神龙山庄!” 唐婉缓缓点了点头,脚步随着张敏移动,一对秋波却仍凝注在白衣少年身形消失的方向。 洪武道:“四妹若是不愿回去,有我们几人也足够了!” 张敏含笑道:“武哥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四妹一向最孝顺师父,师父也一向最喜欢四妹,她怎会不愿意回去呢?” 洪武道:“正是正是,四妹万无不愿回去的道理!” 唐婉的脚步虽已随洪武、张敏几人走去,但眼睛仍忍不住往白衣少年的身形消失的方向回望。 洪武转首对身后四名黑衣大汉,道:“你四人且去寻一个好地方,将王福、王贵二人葬在此处!毕竟他二人因此事丧命于此,我岂能忍心让他二人暴尸荒野。” 四人点头称是,扛起二人,快步走开。 此刻山风呜咽,一只山鸟,破云飞去,“唳”地发出一声长鸣,余音袅袅传来,一如人类轻蔑而讥嘲地讪笑,似乎在讪笑着洪武的愚鲁,张敏的机心,与唐婉的柔弱。 只是它鸣声方止,自己也在浓雾中撞向一片山壁! 洪武纵身一跃,落在马上,望见这只山鸟下坠的尸身,回首叹道:“这只鸟真呆得可以!” 唐婉幽幽一叹,翻身上马,道:“雾浓云厚,不见前路,这只飞鸟撞壁而亡,只因它过于冲动!” 张敏微微一笑,足下轻拨,弹上马背,道:“你们都错了,这只鸟既不呆笨,也不是因为冲动,它会撞死,只不过是因为飞得太高,一时大意而已!” 洪武一扯缰绳,拨转马首吗,长叹道:“飞得太高会撞死,飞得低又会被猎人捉住打死,想不到做人困难,其实做鸟也不容易!” 说话之间,三匹骏马,齐的一嘶,飞奔而去。 方才人语夹杂的山地上,此刻也只剩下那株苍虬的古松,犹自挺立在弥劲的山风与缥缈的云雾里。 而那只急坠而下的山鸟,被自西北吹向东南的秋风,吹得斜斜飘开,坠入山谷…… 第二十四章 清风神龙 一个江湖之中的人,若是没有听说过清风旗的说法,那他便算不得一个真正的江湖人。 一个江湖之中的人,若是没有见识过神龙令的风采,那么他也算不得一个真正的江湖人。 一个江湖之中的人,若是既见过清风旗,又见过神龙令,那么他绝对算得上一个真正的江湖人。 数十年来,成千上万的武林豪士,不顾旅途艰辛,慕名来到西安临潼城内,敲开神龙山庄的大门,只为一睹清风老人的风采。 无论你的身份和地位如何,也无论你是可以一剑将别人杀死,还是被别人用一剑杀死,只要你来到神龙山庄,你便可以得到清风老人的热情接见。 若是一些成名的英雄,还可以享用清风老人特意筹备的接风筵,与清风老人对饮一杯。 而那没有荣幸参与接风筵的人们,来到神龙山庄,惆怅地拥在庄门之外,即便他们只能偶然在窗口见到清风老人那俊朗的人影,听到清风老人那爽朗的笑声,但他们却感到满足,因为已足够使他们回家炫耀妻女了。 每年都会有无数的武林豪杰,不辞辛苦,竞相来到临潼城,他们或备上一份厚礼,或捧着半壶美酒,或提来一篮鲜果,来到神龙山庄,只因江湖之中,有一个名动天下的人物——清风老人。 清风门下,神龙子弟,乃是江湖中儿女人人羡慕之事,数十年来,多少英雄好汉,不远千里来到西安临潼拜师习武,却还是遭到了清风老人的客气的回绝。 每次清风老人都会笑着将他们迎进屋内,又会笑着将他们送出庄外,然后笑着说句“抱歉”,将庄门掩住。 清风老人一生之中只收过五个徒弟,第一个徒弟,曾凭借绝技沧海一刀,名动江湖,但十八年前此人便在江湖之中不见了踪迹。 清风老人一生很少跟人提过他的这个大弟子,而且在他以后收过的弟子中,没有一个人的天赋及悟性能够比得上他。 只因清风老人从不跟人提起他的第一个弟子,江湖之中也无一人知道他是清风老人的子弟,于是他的的第二个弟子便成了外人眼中的第一个弟子。 第二个弟子,名叫洪武,乃是清风老人一个故交的儿子,此人生得威猛,为人粗鲁,稍显笨拙,却极其忠义。 第三个弟子,是张敏,生性聪敏,颇具机心,在清风老人的主张下,她嫁给了洪武。 第四个弟子,也是外人眼中的三公子,名叫孟玉箫,至于他是怎样投入清风门下,成为神龙子弟的,江湖外人,无人知晓,但他身上一定一段传奇的故事,因为一个寻常之人,若想得到清风老人的垂青,那绝无可能。 第五个弟子,是清风老人最偏爱的一个女孩,名叫唐婉,容貌清丽,机灵可爱,但生性柔弱。 清风老人一生之中,辉煌的事迹,不计其数,若要请人笔录下来,那恐怕写上三天三夜,也是写不完的。 一个人的一生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本就足以令人称颂了,但一个人一生中如果能做很多件了不起的事情,那么他的一生,一定的灿烂多彩的。 清风老人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生行侠,两袖清风,他的侠名早已传遍江湖,但此刻这一生侠骨峥嵘、光华照人的老人,却再也无法笑着出门去迎接远道而来的江湖豪士了,也无法再去收他的第六名弟子了,因为他已经死去。 此刻他安静的躺在神龙山庄流芳堂的大堂里,接受每一位前来吊唁者满眼的泪珠、满腔的悲痛以及无限的敬仰。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3 章 灵堂前,堆满了素色的花,苍白的烛,站满了悲伤的人,落下了悲伤的泪。 在队列的最前方站着三个身穿素白孝服的年轻人,分别是洪武、张敏和唐婉,三人皆是面露戚色,悲伤不已。 堂下群豪,心中却颇为好奇,只因这灵堂前缺了一人。 清风老人本有四个得意弟子,此刻却只见到三个,平日里清风老人疼爱有加的得意弟子三公子孟玉箫,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 于是众人心中开始暗暗指责这位三公子有失仁义,众人只知暗骂这光彩照人的三公子未尽孝道,却不知此刻他正在经历一件充满凶险、奇诡无比的事情。 华山之中,追寻那抢棺人而去的便是清风老人的第四个弟子——孟玉箫。 风声凄切,鸟雀悲鸣。 华山天险,绝壑如刀。 华山浓雾之中,两条人影飞掠而过。 那孟玉箫电射而出,一路拂花掠草,追那高髻道人出四五里路程。 那高髻道人虽扛着一具棺木,却也走得并不缓慢,身形如飞。 两人又自奔行一阵,俱是大汗淋漓。 此刻二人已然置身万丈绝壑之上。 孟玉箫冷冷看着那高髻道人,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抢走七大门派送给家师下葬用的紫檀棺椁?” 高髻道人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但你当真觉得这七大门派为你师父送去的棺木么?而你觉得你师父当真已经死去了么?” 孟玉箫凛然道:“师父昨夜仙去,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清风老人一生虽有侠名,但却并非完人,他一生之中虽行侠无数,但也做过一件错事……美玉无瑕,本是万难之事,清风老人亦不例外,这件错事,比他以前做过的任何一件好事都要重大,他自知已经酿成大祸,是以才他假死以避祸……” 高髻道人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胡说!” 孟玉箫大喝一声,长剑一扬,面上已有怒颜。 “家师一声光明磊落,岂会假死求生!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高髻道人突地纵声笑道:“你当真以为清风老人一生从没做过一件错事么?” 孟玉箫肃容道:“自是如此!” 高髻道人将那棺木轻轻一放,朗声道:“你虽然年纪还轻,但你或许也曾听过……” 他语声微顿,喉结上下一阵移动,一字一字地沉声接道:“惜月宫主这个名字!” 他话声未落,便有风吹过,那孟玉箫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只听高髻道人突地语声一变,锐声吟道:“世间之人谁最毒,星月宫主惜月人……” 吟声渐渐消逝,他面上却渐渐泛起一阵难言的扭曲。 孟玉箫沉声道:“你是说星月宫惜月宫主?” 高髻道人冷冷一笑,望也不望孟玉箫一眼,又自接口吟道:“万花开尽不是春,一轮冷月照昆仑……” 孟玉箫双眉微轩,怒道:“我问你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么?” 高髻道人仰面望天,仍自吟道:“血染碧天群豪怨,天门藏剑不出门,多情公子无情剑,冷月落下救一人,公子才貌本双全,可恨秋叶私情生,惜月含悲秋白恨,绝世丽人血已冷,佳人血冷怨凡尘,一剑无敌乱杀人,江湖自此惊天变,清风一怒荡人间,九嶷山头血光现,只见剑光不见人,剑光飞舞人影乱,观者惟有一铁人,武林群豪齐焦急,不知胜者为何人?” 他吟声愈念愈加尖锐激昂,面上的神色也愈见怨恚悲愤。 孟玉箫紧握长剑,凝神倾听,只听他微微一顿,接口又自吟道:“清风万古吹不断,一剑东来飞在天,星月无光失颜色,清风弹剑作长吟,冷月自此失孤星,唯留清风神龙名!”吟声至此,戛然而止。 孟玉箫道:“一曲《神龙吟》,足以令天下英雄黯然失色,此事我有所耳闻,讲得便是清风拂月一事!当年九嶷山一战,家师声名远播,此事在江湖之中已是人尽皆知!” 孟玉箫横目瞪了那高髻道人一眼,仍自接道:“江湖传言,星月宫出了一个魔女名叫惜月,此人虽生得貌美如花,心肠却是极其阴毒!” “武林中许多人,虽然对她怀恨,却又为她美色所迷,为她武功所惊,无人敢向之出手,当年她血洗昆仑,天门道长负伤不出,惹得武林大乱,家师一怒之下,才出头干预此事。” “当年我不过半岁,九嶷山中,三日恶斗,家师卒以无上剑法,将之击败,自此之后,星月宫主,在江湖之中,鲜有消息传出。” “那时候守在九嶷山下,等听消息的武林群豪,见到家师独自挟剑下山,莫不欢声雷动,当时那震天欢呼鼓掌声,据闻在十里之外的人都曾经听到!” 他语声微顿,面上不禁露出钦服敬慕之色,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我那时还年龄尚幼,尚未投入师门,无缘参加那种伟大的场面,我也常以此为憾!” 他目光一凛,厉声又道:“但此事武林中,人尽皆知,家师虽然未曾对我谈及,我也曾从别人口里听到此事,而且谈及此事之人,莫不对家师那时的英风豪举折服……” 高髻道人垂手而听,满面俱是轻蔑不屑之色。 孟玉箫语声一了,他突又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好个英风豪举,好个尽人皆服…万古清呀万古清,你虽死了,也该觉得惭愧吧!” 孟玉箫剑眉怒轩,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喝声落处,掌中长剑,剑光点点,洒向高髻道人胸前。 高髻道人笑声一顿,目光凛然,孟玉箫掌中长剑的剑光,虽在他胸前不及三寸处闪动,他却身形末后退半步,沉声道:“你对你师父这般信仰敬服,我纵然再说干百句话,你也不会相信!但十八年前他却亲手打伤了一名星月宫的女人,还险些杀了一个孩子,这件事却永远也不会改变……” 孟玉箫衣衫一振,肃然道:“纵使你花言巧语,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高髻道人道:“你虽不信,但我却只要举手之劳,便可教你对你的师父失望!” 孟玉箫厉声道:“你如此胡言乱语,实令我……” 高髻道人截口道:“当年那个受伤的女人便是被他藏于此棺之中,他将此棺交与七派掌门看管,如今星月宫似有异动,他恐惜月宫主卷土重来,且自知武林将乱,便向七派掌门索回棺木,你虽不相信我的言语,但你不妨将棺木打开看一看,看看它是否就是一口空棺?”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4 章 他话声越说越高,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嘶力竭。 孟玉箫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如此说话的人怎会说出谎话!” 他心念一转,又自忖道:“他说的若非谎话,岂非就表示师父真的是将那受伤的星月宫女人藏在棺中,而瞒尽天下人的耳目,师傅他老人家一生行侠,光明磊落,却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一念至此,他虽不禁在暗中责备自己对师父的不敬,却又有些疑惑矛盾。 只听那高髻道人长叹一声,又道:“你只要将那具棺木掀开让我看上一眼,棺中若无其人,我便立时横剑自刎,而且死得心甘情愿,却不会埋怨于你!” 孟玉箫双眉深皱,垂首沉思,满脸俱是矛盾痛苦之色,他若是依言打开棺木,岂非就变得像是他连自己平日最敬服的师父都不信任?他若不打开棺木,又怎能消除心头的疑念? 踌躇之间,抬目望处,华山山巅,仍是云蒸雾涌,他心中的思潮,也正如弥漫在山巅处的云雾一般迷乱。 他手掌微微一颤,暗中长叹一声,力贯五指,将棺盖向上一掀—— “棺首所雕两条云龙之间的龙珠,便是开棺的枢钮!” 高髻道人目闪精光,高声道。 他身躯虽然枯瘦,形貌亦不惊人,但说话语气,却是截钉断铁,充满自信。 孟玉箫虽然怀疑,却仍不禁大步自他身侧走到棺首,俯首而望。 只见棺首盖上,果然雕有两条栩栩如生的云龙,双龙之间,果然雕有一粒龙珠。 这棺木虽是极其贵重的紫檀所制,但常被日炙风蚀,看来也已有些陈旧,只有这粒龙珠,却仍是光泽滑润,显见是久经摩擦! 孟玉箫暗叹一声,只觉自己的观察之力,果然不如别人精细,一面缓缓伸出左掌,在这龙珠之上轻轻转动了两下! 只听“咯”地一声轻响,高髻道人道:“你再掀上一掀!” 孟玉箫手掌一反,抓起棺盖,高髻道人霍然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两只手掌,只见他手掌抓着棺盖,却久久不见向上托起! 一时之间,两人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之声,怦怦作响,两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一双手掌,微微颤抖,两人甚至还能看到对方的额角,已隐隐泛出汗珠! 突地,孟玉箫大喝一声,手掌往上一扬,棺盖应手掀开! 浓云狂风之下,绝岭孤脊之上,一具黝黯沉重的棺木,棺盖半开,两条衣袂飞舞的人影,木立如死,这景象正是充满了阴森恐怖之意! 高髻道人额上汗珠,涔涔而落,面上神色,阵青阵白,口中喃喃道:“这……这……她……她……” 语声颤抖,再也说不下去,山风吹入棺木,阵阵呼啸作响,而—— 棺木空空的,哪有一物? 孟玉箫目光冰凉,面色铁青,手掌紧握剑柄,突地暴喝一声:“你这欺人的狂徒!”反手一剑,向高髻道人刺去! 高髻道人面色大变,纵身一跃,飞过绝壑,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道人已去,孟玉箫一剑刺空,却也不再追去! 他手腕一甩,呛啷一声,收起长剑,抬起棺木,健步如飞,走下山去。 第二十五章 西北箫吟 蒙蒙的雨丝,洒遍了西北苍凉的古道,湿润了道上褐黄的风沙。 雨丝中,突地有一行出殡的行列,自临潼城走向西安古城外的大墓。 漫长的队伍,庄严华丽的枢车,素白的花朵,将它前后左右都点缀成一座花山,无数挽联跟在那七队奏着哀乐的队伍后,甚至连拖车的骡马踏着的都是沉重的步子。 飘雨的清晨,漫长的人群,悲伤的嚎哭。 是谁死了?为谁出殡? 有的人感到奇怪。 于是他们便去寻找挽联上的名字。 “王公古仁义千古!” 这是个生疏的名字,但葬礼却又是如此的风光,人们心里更奇怪了。 一个遍体黑衫的少年,潇洒但却庄肃地走在行列的前端。 突地,一阵马嘶,道路上突地尘头大起。 风沙之中疾驰而至的,却是七八匹长程健马,飞驰而来。 马上之人一律是黑衫黑履、黑巾包头,马鞍边斜挂着——件长长的黑布包袱,却在辔头上插着一面奇怪的旗帜,一个个粗眉大眼,风尘满面,神色间却又显得十分焦急。 快马飞驰而来的大汉,却在丧队行列之前安静下来。 “到了!下马!” 几人望了一眼出殡的队伍,便齐地滚鞍下马,三脚两步地奔到这里,推金山倒玉朴般一齐都跪了下来。 “老爷子,晚辈们迟了!” 有的竟伏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 一行八人面上俱是悲戚之色。 行列的前列的那一个黑衫少年,满面疑色,快步上前道:“不知诸位是家父的那位朋友?”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5 章 “家父?” 听了此话,为首那名大汉顿住哭声,面色一沉,道:“你是谁?你爹又是谁?” 黑衫少年微微一愕,道:“先父王公古……” 他话未出口,那一班汉子抬头看了看灵位上的字,就俱都大怒而起,口里也不干不净地骂着人。 “坏了老子大事!” “王八蛋,晦气!” 那几名大汉大怒之下,将那素花白烛,扔得满地都是。 黑衫少年见此情景,已是暴怒,上前一步,凛然道:“看错了灵是你们的事,何苦骂人?” 哪知,这些汉子听了这话,怒意更浓,竟动手打了起来。 八名大汉个个俱是武林好手,高大威猛,黑衫少年哪是他们的对手,被打得遍体是伤,抬回去疗伤去了。 这群大汉子吵闹一阵,又自跃上马背,呼啸而去。 …… 华山奇险,壁立千仞,令人叹为观止。 孟玉箫扛着巨棺自华山上下来之后,已是汗落如雨。 他买了一驾马车,将棺木放入车中,打马而行。 细雨纷飞,浸润了风沙,道路泥泞。 马车慢行,已近午时,终于望见西安古城那雄伟的城郭,但前面的道路上,却突地起了一阵动乱。 孟玉箫垂首而行,剑眉不禁微微一皱,目光抬处,只见一个白衫白履,亦似为人带着重孝的汉子,大步奔了过来,仅仅望了孟玉箫一眼,立刻翻身跪倒在地上。 孟玉箫方自一愕,这白衣汉子已恭声道:“小的徐长龙,在此地久候孟公子多时……” 孟玉箫愣了半晌,道:“你等我何事?” 徐长龙道:“三公子有所不知,今日本是主人出殡之日,可偏偏来了一个神秘的女人,掳走了主人的棺椁,还留下了两行字……” “女人?”孟玉箫面色大变,两道目光已有怒意,道:“可知夺棺之人的身份?” “不知!但洪爷已经派人去查了?” “那人留下何字?” “清风神龙去,寒月冷星来!” “清风神龙去,寒月冷星来?!” “洪爷与夫人正在商议此事!” “婉儿呢?” “婉小姐担心公子的安危,让我在此地守候,打听公子的下落!” “七大门派送来的那口紫檀棺木,我已追回,在门前那驾马车之中,你且将它收好!” “是!” “公子还是去见一见婉儿小姐,免得她担心。” “知道了。” 孟玉箫应了一声,快步朝屋内走去。 凉亭之中,一名翠山少女,抱膝坐在一方石凳上,正望着莲池之中的一对锦鲤出神。 她看了良久,忽又轻轻一叹,道:“师父棺椁被人抢去,来人身份不明,玉箫哥哥去追那神秘道人,生死未卜,人的一生若能如你们一般,嬉游水中,无忧无虑,那该多好呀!” “这不过半日不见,婉妹怎么多愁善感起来,” “只因这半日之中,发生的巨变变故,已超出了人的想象!” 唐婉转首而望,却见孟玉箫正站在亭前,花容一喜,道:“哎呀,玉箫哥哥,你回来了,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你……” 语声落处,眼圈一红,眼角竟隐隐泛起泪花。 孟玉箫轻扶着唐婉的纤肩,道:“傻妹妹,你放心,我没事,没有人能够伤得到我的。” 唐婉情绪失控,竟倒在孟玉箫的怀中痛哭起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玉箫轻轻一笑,道:“怎么会?除非婉儿妹妹永远也不想见到我,若婉儿妹妹不想见我,那我马上就可以去死……” “死”字尚未说出口,唐婉一只玉掌倏地遮住他的嘴,道:“我想要玉箫哥哥永远也不死,永远陪着我!” 孟玉箫笑道:“好!好!好!永远陪着你,可是人怎么可能永远不死呢,那岂不是成了妖怪!” 听了此话,唐婉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孟玉箫却拍手道:“笑了,笑了就好!” 他笑了半晌,忽又顿住,凝神望着唐婉道:“大哥大嫂呢?” 唐婉叹道:“正在会龙堂中与七派掌门议事,我心中烦闷,听得厌了,便出来透口气。” 孟玉箫道:“短短几日以来,发生的变故实在是超出了人的想象,华山之中,那神秘道人尚且不明身份,师父棺椁又被人抢去,此刻若不能查明此事,又岂能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6 章 他语声顿处,又是一阵叹惜。 唐婉挽起孟玉箫的手臂,娇声道:“玉箫哥哥,你不必太过于担忧,过几日我哥便会来到此地,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哥大嫂,听听他们的看法。” 话音未了,便自拉着孟玉箫往屋内走去。 会龙堂中,豪士云集。 堂中左右两面,各摆着四方椅子,坐着八人。 左一面分别是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四派掌门,右一面是昆仑、华山、青城、点苍四位掌门。 堂中立着两人,一人虬须剑眉,甚是威武,正是洪武,一人红衣罩身,美艳无比,却是张敏。 堂下更是挤满了武林豪士,此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堂中洪武身上。 只听洪武朗声道:“承蒙各位武林人士厚爱,不远万里来到此地为恩师送殡,先师若泉下有知,亦会甚感欣慰,武林之中,有如诸位一般的正义之士,亦有心怀不轨的奸贼,今日本是先师一生之中最后一件大事,却不料突然闯出一名恶贼,竟将恩师的棺椁抢去……” 他一言至此,面上已俱是愤恨之色。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先师一生光明磊落,不料死后却遭人暗算,夺棺之事,乃是对恩师莫大的羞辱,此事本是我神龙子弟之事,我洪武在此立下重誓,若不能替恩师追回棺椁,便有如此剑!” 语声方了,只闻“呛啷”一声,便已将一方雪亮的宝剑,拔了出来。 但见他手腕一抖,长剑一颤。 忽又闻“叮”的一声清响,那柄长剑,竟被他手腕之力,震成两截! 众人见状,皆是骇得瞠目结舌! 洪武目光自堂中一扫,又自接着道:“诸位英雄,远道而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今后若有哪位英雄听到一些关于先师棺椁的消息,还请告知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清风老人一生,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管,我少林定当竭尽全力追回清风老人的棺椁。” “我武当一派,也” “点苍也愿为寻回清风老人棺椁” 一时之间,会龙堂中,一片沸腾。 孟玉箫与唐婉二人站在人群之中,亦觉胸中悲愤,喷涌欲出,浑身血液为之一热。 “诸位英雄,如此大义,实在令我辈感激涕零,但此刻我们若不能探明,岂非有若无头苍蝇之乱飞,”一旁的张敏,向前一步,目光在堂中扫视一圈,高声道。 “洪夫人所言在理,但我们如何得知那夺棺恶贼的身份和下落?” 张敏道:“此事并非毫无头绪,那日抢棺之人,留下两句话,,晚辈思之再三,终于有所开悟。” 群豪听了此话,面上俱是一阵惊疑之色。 只听少林方丈道:“何话?” 张敏道:“清风神龙去,寒月冷星来!” “清风神龙去,寒月冷星来?” “不错!”张敏目光一种闪出一种光彩,道:“当日我与武哥一行人,领着恩师出殡的队列,走在临潼古道之上,突见黄沙漫天,漫天黄沙之中,忽然飘来一名女子,她便是那抢棺之人。” “那女子身形如电闪一般,掠至道前,众人尚在悲伤惊愕之中,那女子冷笑一声,右掌抄起恩师的棺椁,举过头顶,随即飞身掠去!那身法简直骇人!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她一言至此,面上一掠起一丝惊骇之色,似乎当时那种情景犹是历历在目。 洪武接着道:“不错,当时大家皆在惊乱之中,我猛然醒悟,飞身追出,可只见漫天风沙,那女子连同师父衣棺已不知去向何方!” “我四处奔走,黄沙灌满了我的衣衫,我尚在狂怒之中,忽听敏敏的惊呼‘快看’,我大惊之下,转身看去,漫天飞舞的黄沙之中,竟有一方素笺随风飘来。” “敏敏左腕一沉,长剑一扬,已将那方纸笺,挑起在剑尖之上。我取下那片纸笺一看,上面写着‘清风神龙去,寒星冷月来’,我当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便也没在意,把它扔在风沙里。” 堂下群豪,听到此处,面上俱是一片皆是惊奇之色。 张敏目光自堂内一扫,接着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后这两天我反复的想,觉得这其中一定与星月宫有莫大的关系,大家想想‘冷月寒星’,是否就是指星月宫?” 众人听得此话,顿时议论纷纷,堂下顿时又是一片沸腾。 “星月宫!” “一定是星月宫!” “可是星月宫十余年前受到重创,已是一蹶不振!惜月宫主更是绝迹江湖,又岂会死灰复燃!” “我觉得有可能,我点苍弟子发现星月宫有异动。” “莫非真是星月宫卷土重来?” 站立一旁的的孟玉箫,听着嘈杂的人群,心底反复低吟抢棺人留下那两句话,又自想起那日在华山之中那碧袍道人的一番话,心中顿时变得不安起来。 一念至此,孟玉箫胸中热血倏然上涌,倏然长身而起,只觉满怀悲激,无可宣白,方待仰天长啸一声,目光突地瞥见满堂豪士,亦是满面悲愤之色! 此刻耳边又自想起张敏那轻柔而尖锐的语声。 “诸位请安静一下,依晚辈之见,此事一定是星月宫所为!” 张敏轻拂云鬓,立在人群之中,缓缓说道。 “何以见得?”少林方丈僧衣一扫,面上掠起一丝疑色,问道。 “当年九嶷山一战,诸位是否还记得?”张敏道。 “自是忘不了!”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7 章 少林方丈目光一扫张敏,微微一顿,又道:“当年星月宫为祸武林同道,清风仁兄一怒而出,以无上剑法,将之击败,自此之后,星月宫主,在江湖之中,鲜有消息传出,此等英雄壮举,乃是被武林中人永远铭记的大事。” 武当掌门,亦是面露敬仰之色,抚掌道:“不错,那时候守在九嶷山下,等听消息的武林群豪,见到清风老人独自挟剑下山,莫不欢声雷动,当时那震天欢呼鼓掌声,据闻在十里之外的人都曾经听到。此事武林中,人尽皆知,但凡听闻此事之人,莫不对清风老人那时的英风豪举折服!” 张敏道:“是了,大家想想,星月宫主惜月,为了报当年之仇,抢去师恩师棺椁是否合理?” 洪武接过话端,面色凛然,道:“如此说来,此事必是星月宫所为无疑了。” 众人听到此处,纷纷称是。 张敏轻轻一笑,笑得就如春日的盛开的春花,她似乎也对自己的猜想十分的满足,这的确是一个聪明而又美丽的女人,而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往往又不简单,她能想到很多别人想不到的事情,于是她会有很多的野心,但她又并非高人一等,这便会让她感到痛苦。 她聪敏过人,却又偏嫁了一个粗鲁愚笨的丈夫,所以她并不快乐。 一个不快乐的人,往往不是一个健康的人,即便在外人看来她身上有很多值得羡慕的东西。 少林方丈一拂长须,叹道:“此番推断合情合理,却犹有许多可疑之处……“他叹声未了,便听屋外传来一阵娇笑。 堂下群豪,面色一凛,心头俱是大震! 此刻众多武林好手齐聚于此,竟然连屋上藏着一人,也未发现! 孟玉箫目光一闪,剑眉一扬,腾身而起,低叱道:“谁?” 叱声方了,他人已经如飞掠出屋外,落在屋脊上,远远望去,但见屋脊之上,正立着一条碧绿的人影。 他身形一掠,方待狂奔而去,可那条绿影,便已有如轻烟般向黑暗中掠去,带着一缕淡淡轻蔑的语声:“一群乌合之众!”” 众人纷纷跃出堂外。 语声之中,只有轻蔑与讪笑,而无同情与怜悯。 立于檐下的群豪,面上俱是愤怒之色,却始终未曾追出一步。 他们面上的这种愤怒,很快又自变成一种惊惧,只因这人身形之快,已使得群豪大为吃惊。 孟玉箫立于屋檐之上,犹觉这语声中的轻蔑与讪笑,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刺入了孟玉箫灵魂的深处。 他暴怒而起,低叱一声:“站住!”手掌穿处,急迫而去,在夜色中搜寻着那人影逸去的方向。 “等等我!” 他身形已去,唐婉娇唤一声,亦随之而去。 洪武本欲追去,却被张敏拉住,他本是暴怒,但又想起神龙山中此刻之处境,却也只得作罢。 武林群豪,见此情景,始终无一人奔出追寻,面色却俱是凛冽之色。 第二十六章 玉匣藏情 孟玉箫追着那条白影到了一片树林之中。 那绿衫女子已不见了踪影,远远的望见了一间小屋。 他心中一动,向前走去,迷蒙的月色之下,但见一名白衣女子,正在推着磨石,在磨着豆浆。 滚烫的热水,倒入乳白色的豆浆之中,顿时飘来一阵诱人的清响。 孟玉箫一路疾奔,已是腹中**,此刻闻见这阵馨香,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顿时心神一阵。 他冒失的走近那间小屋,道:“姑娘,能给我一碗豆腐花吗?” 那白衣少女心神一慌,面对这突然闯入的冒失少年,竟有些不知所措。 孟玉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满面歉色道:“对不起,姑娘,我实在是太饿了!” 银白的月光照在那少女娇美的面庞之上,少女如花的娇靥因这突然出现的少年而变得绯红,便是在这红白之间,有一种少女特的迷人的娇羞。 白衣少女心神稍稳,柔声道:“你等等,我去拿一个碗来!” 于是柳腰轻摇,缓步往小屋之中走去,孟玉箫站在小屋之外,如水的月色,洒落一地的清辉。 此刻在他的心中已被这善良的陌生少女而打动。 “公子,给你喝!” 过了片刻,一只白皙手掌,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送至自己跟前。 “多谢姑娘!” 孟玉箫接过那那一只热气翻滚的碗,心中亦是翻腾不已,只因他对这陌生少女产生了一份难言的感激。 孟玉箫捧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慢慢的喝了起来,温热的豆腐花,滑入他的咽喉,他只觉得浑身都温暖无比,他贵为神龙山庄的三公子,锦衣玉食,吃过的山珍海味不知有多少,但此时他觉得这世间绝没有那一种食物再能比得上他掌中这一碗滚烫的豆花。 那少女推着磨石,白色月光照在她白色的衣裙之上,她竟然低声唱起歌来。 “月牙弯弯似小船,” 孟玉箫听着动人的歌谣,不觉痴了,一时竟忘了去喝碗里的豆腐花。 歌声,随着乳白色的晨雾,悠悠摇曳在乳色透明的山林里。 大地,像是被水洗过了的少女面靥似的,清新而娇丽。 孟玉箫连日疲劳,此刻但觉一阵阵温暖的倦意,随着缥缈的歌声向他袭来,他不自觉地缓缓垂下眼帘……歌声,也像是更遥远了……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8 章 突地,一声冷笑,却自他耳边响起!他霍然张开眼来,迷蒙的晨雾中,山林外突地现出一条人影,那推磨的白衣少女戛然顿住歌声,孟玉箫叱道:“谁?” 人影一闪,一个灰衣少年,便赫然来到他眼前! 这一刹那间,两人面面相对,彼此各自打量了几眼,在孟玉箫眼中,这突来的少年本应是和悦而英俊的,但是他此刻面上却偏偏带着一份倨傲与轻蔑的冷笑,不屑地望着孟玉箫。 孟玉箫剑眉微剔,惊问道:“阁下是谁?来此何为?” “阁下可是孟玉箫?”灰衣少年目光一闪,冷冷道。 “不错!” “哼,想不到堂堂清风门下,神龙子弟竟然连恩师的棺椁也不要了,悄悄躲在这里听起女人唱歌来了!” 他语声冰冷,充满嘲讽、讥笑之意,他显然是想激怒孟玉箫。 孟玉箫微微一笑,道:“在下自是不敢忘却追回恩师棺椁之事,多谢阁下提醒!” 那灰衣少年突地仰天一阵长笑,道:“人人都说神龙山庄的三公子重情重义,值得深交,但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孟玉箫道:“在下行事只求无愧于心,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那灰衣少年冷笑一声道:“管你如何行事,我此生最钦佩只有一人!” 孟玉箫道:“何人?” “正直大侠——陆天尧!” 灰衣少年在说出“陆天尧”三个字的时候,面上已完全换上了一种钦佩之色。 那灰衣少年一言至此,身形突地一晃,掠至那白衣女子跟前,右掌捏住她的雪白的咽喉,冷冷道:“此女甚是诡异,想必是那星月宫中的妖女,不能留下!” 他话音方落,手掌一紧,便欲取了这女子性命。 白衣女子见此情景,面色蓦地大变,已是不能出声。 孟玉箫衣衫一振,目光如炬,道:“放了她,她绝不是星月宫中的妖女!” 那灰衣少年正欲开口说话,忽觉自己后背一凉,已有一柄长剑抵住他的后心,他猛然转首,便已望着持剑的孟玉箫两道冰冷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愕然道:“你……” “快放了她!”孟玉箫低叱道。 灰衣少年无奈之下,只得松开左掌,放开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已是骇得不轻,颤抖着走进小屋之中。 灰衣少年两道目光凝注这孟玉箫道:“你会后悔的!” 孟玉箫凛然道:“莫说她不是星月宫中之人,纵使是的我也决不会乘人之危,而对一个弱女子下毒手!” 灰衣少年触到他两道烈焰般的目光,心中竟渐然起了一丝震撼,他实难料想到这被自己轻视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胸怀。 他心气一沉,又自笑道:“兄台只顾自己风流快活,难道就未曾想到自己的小师妹正身中剧毒,命在旦夕么?” 孟玉箫面色突变,失声道:“什么,你是说婉妹,她怎么样了?你说她中毒了?” 他嘿嘿冷笑数声,冷冷道:“不错!你若想救她一命,此刻……” 孟玉箫目光一沉,厉声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他长剑一抖,剑尖已经掠上灰衣少年的咽喉。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兄台此刻即便是一剑杀死我,我绝也不会轻易将解药交出!” 孟玉箫颤声道:“你想怎样!” 他沉思片刻,他目光一抬,缓缓道:“若是在下以物相易,不知阁下是否肯将解药取出交换?” 灰衣少年冷冷笑道:“那就要看兄台是以何物来交换了。” 他一言至此,目光陡然一亮,冷笑接口道:“兄台可知道,在下虽是一介草莽匹夫,但奇珍异宝、百万财富,却都没有看在眼里。” 孟玉箫面色木然,心中也像是突然恢复了平静,缓缓道:“在下要向阁下交换解药之物,便是我孟玉箫的一条性命!” 那灰衣少年全身一震,倒退一步,沉默半晌,又自一愕,沉声道:“兄台你说些什么?在下有些不懂。” 孟玉箫朗声道:“阁下只要肯将解药交付与我,一日之后,在下必定再来此间……” 灰衣少年冷冷截口道:“兄台纵然言重如山,但兄弟我却未见信得过阁下!” 孟玉箫剑眉微轩,沉声道:“阁下如存有服下后一日必死的毒药,令我服下之后,再将解药取出!” 灰衣少年突地又是一阵长笑,接口道:“好好,但兄弟却要问问兄台,究竟为了什么原因,兄台竟将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得多?” 孟玉箫毫不思索,朗声道:“别人既有为我而死的义气,我为何没有为别人而死的决心?人生百年终难免一死,与其教人为我而死,还不如我为别人而死,也死的心安理得的多。” 灰衣少年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人生百年,终须一死。” 他笑声突顿,沉声道:“但兄台年纪轻轻,尚未成就一番事业,此刻若是轻易死了,难道就不觉遗憾么?” 孟玉箫目光一垂,心中突地想到了师父的遗命、同门的思念、朋友的交往、心中的壮志……但是他却又忘不了一日前唐婉那飞扬的笑容,温柔的语声。 “婉妹她还年轻,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朋友,在她心底深处,一定也有很多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她若因我而死,又何尝没有许多人要为她伤心流泪?那些真挚的泪珠,又何尝没有为我流泪的人们那般晶莹清澈……” 想到此处,他不禁暗中长叹一声,又自忖道:“人们的生命,本就是一件神奇的事,生命的逝去与成长,往往并不是取决于生死之间,‘生’并未见得是最最可贵,‘死’也未见得是最最可怕,死去的人,有时比生者更使人忆念与尊敬,但生命本身的价值,却绝对是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利认为自己的生命比别人的生命更有生存的价值,谁也没有权利认为自己的生命远比别人可贵!” 灰衣少年目光流露着讥嘲轻蔑之色,凝望着孟玉箫,他深知自己的言语,动摇了面前这少年“以死易义”的决心!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69 章 哪知孟玉箫突地抬起头来,缓缓道:“毒药在哪里?” 灰衣少年面色一变,亦不知是惊怒抑是钦佩,使得他面色闪变不定。 已近黎明,星沉月落,日色未升,浓雾翻涌,天地一片暗沉! 灰衣少年缓缓自衣怀之中,取出一只玉匣,道:“毒药在这里!” 孟玉箫虽然死意已决,心头仍不禁为之一震,转目望去,朦胧的光影中,一只闪着银光的玉匣已经递至自己身前。 孟玉箫右掌一伸,抓起那方玉匣,他毫不迟疑地取下玉匣,拿在右掌之中! 东方有朝阳升起,但初升的阳光,竟仍划不开这奇异的浓雾,又有一阵淡淡的香气,隐隐随风而来。 灰衣少年目光凛然,诡异地望着孟玉箫,只见他仰首将玉匣中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在口中。 他神色是那般坚定,此刻被他吃在肚里的,生像不是穿肠入骨的毒药似的,他端起那碗豆腐花,满饮一口,只觉手掌又是一阵痉挛,竟连这只碗也似要掌握不住:“难道这毒药发作得如此之快?” 他钢牙暗咬,两道目光盯着眼前的灰衣少年,沉声道:“解药在哪里?” 灰衣少年道:“什么解药?” 孟玉箫面色一沉,大喝道:“你……你……” 灰衣少年突地仰面大笑起来,道:“婉儿妹妹,现在你终于相信三公子对你的一片心意了把。” 孟玉箫微微一惊,尚在诧异之中,便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 “玉箫哥哥!” 孟玉箫面色变,望着掌中那方玉匣,道:“这毒药……” 灰衣少年大笑道:“这哪里是什么毒药?是我这宝贝妹妹采集的花蜜!” “你……你是唐钰!” “哈哈哈,想不到十年未见,鼎鼎大名的三公子竟然连儿时的玩伴也忘了……” 天色已亮,浓雾渐散,天地间一片光明。 一片笑语在林间回荡。 第二十七章 紫纱少女 “啊!” 唐婉一声娇喘,纤弱的身躯,便已往地上倒去。 “婉妹!” 孟玉箫心头一震,扶住唐婉,转首望去,不知何时那白衣女子突然自那小屋之中掠出,袍袖一扬,纤掌一挥,唐婉面上的笑容突地僵住,娇躯便斜斜的往一旁倒去。 那身法极快,简直骇人! 便是在这片刻之间,那白衣女子身形一荡,又自飘入那小屋之中。 “站住!” 唐钰面色突地大变,右掌斜飞,笔直掠入那小屋之中。 孟玉箫呆了半晌,他实未想到那善良朴素的白衣少女,此刻竟会突然向他们下手。 他尚在思忖之间,便见到唐钰已经飞速自那小屋之中掠出。 “人呢?” 孟玉箫心中一动,目光一闪,满面焦急之色,问道。 唐钰黯然摇首,叹道:“已经走了!” “可曾知道她是谁?” “不知!” “从她的步法武功可能看出一些端倪?” “不可!” 唐钰的面上,已渐露担忧之色。 “咳咳……” 唐婉突地娇咳两声,她的呼吸已变得粗重,绯红的娇靥,此刻亦渐渐苍白。 唐钰面色渐沉,双目凝望着唐婉,她那苍白的娇靥,蓦地泛出一丝冰寒。 “她掌上有毒!” 唐钰惊呼一声,声音之中已渐渐起了一阵颤抖。 孟玉箫面色大变,颤声道:“婉妹!婉妹!” 唐婉已渐昏迷,她向前凝注的眼神,也变得散乱而无光。 唐钰并出两指,疾点唐婉身上“藏血”、“膻中”二穴,沉色道:“神不救!”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0 章 孟玉箫道:“什么!你是说婉妹身中之毒,乃是‘神仙谷’胡清风的三大奇毒之一‘神不救’?!” “不错!” 唐钰面色更沉,接着又道:“相传奇毒‘神不救’毒性无比,中毒者,全身冻结,最终鲜血凝固,不治而亡!” 孟玉箫抓起唐婉的手腕,已感觉到她身上那种冰寒之气。 “可有解毒之法?” 唐钰长叹一声道:“此毒无解,若想救婉妹一命,惟有到‘神医谷’走上一遭!” “神医谷?” “不错!” 听罢此话,孟玉箫胸膛一挺,热血上涌,衣衫一振,毅然道:“唐兄,婉妹暂且交给你照顾两日,我去神医谷讨要解药!” 话音一落,便将唐婉扶起,交到唐钰身边, 唐钰搀着唐婉,凛然道:“万万不可!神医谷凶险无比,自古以来,无论是名震天下的英雄好汉,还是籍籍无名的江湖小辈,无一人能自神医谷中生还,孟兄此去,岂非……” 孟玉箫深色凛然,秋霜般的面色,隐隐透着一丝坚毅,他实已有了一份不可动摇的决心与不畏死亡的勇气。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婉妹可以为我而死,我又何尝不可为她而亡,人活于世上,若一昧的贪生畏死,而不能随性而为,做一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那么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孟玉箫缓缓说来,他的面上已无紧张畏惧之色,他目光又自扫视一眼身中剧毒的唐婉,他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唐钰扶住唐婉忍不住去看孟玉箫的面容,他本与孟玉箫自幼相识,两人虽见面不多,却友谊并未消减,但他向来对孟玉箫的武功不服,但此刻孟玉箫的一番言语,已让他对这个轻狂的少年生迟了几分钦佩。 他望着孟玉箫,诸多思绪终于化作轻轻一叹,道:“既然如此,孟兄务必平安归来,我在三里外的响鼓岭等你!” 孟玉箫轻轻点头,已是默许。 晚风吹拂,吹得孟玉箫衣袂飞舞,此刻他心中主意已定,双臂一张,足下一拨,便欲展动身形,飞身掠去。 哪知,静寂中突听一阵乐声,乃是琴弦所奏。 乐声如丝如缕,划空而来,虽轻细,却不断绝,悦耳动听,摄人心魂。 两人心中大奇,抬首望去,四下无人,却又自响起一阵谈话声。 过了片刻,便有六人,自林雾之中转出,个个娇艳如花,面色却如冰眼一般冷漠。 孟玉箫与唐钰呆若木鸡,尚不知他历任为何而来,如何而来。 谈话声不止,乐声更急,那六个轻纱少女的舞姿,也随着乐声变得十分热烈,举手投足问,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些神秘之处,眉目之间,更是荡意撩人,显见她们自己竟也被乐声所惑。 而灯光却渐渐昏暗,暗林中又袅娜行出四个一样装束的少女,抬着一顶软杠三挽手、流苏盖顶、云铜镶窗的白藤小轿。 软轿轻停,轿帘微启,前面两个轻纱少女,撑开了两柄红竹小伞,一个身材婀娜,云鬓直挽,披着一件浅紫轻纱的少女,缓缓走下轿来,神情之间,仿佛绝美,却用一柄浅紫色的湘妃竹扇,遮住了娇靥,是以看不清面目。 唐钰看得痴了,似被迷了心智,自轿中缓缓走出的那紫纱少女竹扇掩面,目光自二人面上一扫,巧笑嫣然,柔声道:“二位公子,可曾见过我的小妹?” 孟玉箫心神一震,晃过神来,道:“你小妹是谁?” 那女子娇笑道:“小妹生性顽劣,生得娇美,本住在这片山林之中,偏好磨豆浆,便在此山中,盖了一件小屋,磨豆浆度日,此刻不知去了何方?” 她语声一顿,纤指又自指着不远处那一间小屋,道:“那便是她住的小屋!” 孟玉箫听了此话,两道目光照在紫纱少女的面上,他沉思片刻,忽地大喝一声,道:“快把解药交出来!” 话音未了,一个箭步,奔至那少女跟前,右掌扣住她的脉门。 紫纱少女心神一惊,娇容蓦地大变,道:“公子,你……” 孟玉箫面沉如水,冷冷道:“你就是小屋中那个白衣少女,对么?” 那紫纱少女突然冷笑一声,右掌一拨,身体便自孟玉箫掌下挣脱,又自大笑道:“阁下果然好眼力!” 她笑声方落,唐钰突地回过神来,怔怔道:“你……你……星月宫……星月……” 紫纱少女笑道:“不错!” 她又自掠到孟玉箫身前,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便是那位白衣女子的?” 孟玉箫道:“易容之术,虽可易换人的容貌,却很难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甚至是身上的味道!” 紫纱女子尖声笑道:“清风门下,神龙子弟,果真不俗!不过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在识穿我的身份!” 孟玉箫大笑道:“下一次的事情,下一次再说吧,还请姑娘交出‘神不救’的解药,否者……” 紫纱少女冷笑一声,双目有如天边的寒星一般,散发出阵阵寒意,道:“解药只有神医谷才有!公子若想要解药,自己去取便是了,何苦来求我!” 孟玉箫凛然道:“姑娘若是不交出解药,休怪我手下无情!” 紫纱少女冷冷道:“就凭你!不会自量力!” 话音未落,袍袖一扬,便已挥动双掌,朝孟玉箫胸口拍去! 孟玉箫心下一惊,身形一荡,飘开三丈,却仍是未能避开那少女飞来的双掌! 一对柔软的双掌,拍下却有如重石压身一般,将孟玉箫震飞。 “砰!” 孟玉箫整个身子,便已跌落在一旁。 又闻“噗噗”两声,自他口中喷出一蓬血雨!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1 章 唐钰见状,心下一惊,抄起唐婉,拉着孟玉箫,便欲奔逃! 方待他走出三步,那名紫纱少女,已是挡在他的身前。 只听得她娇笑连连,指着孟玉箫道:“你把他留下,你们兄妹二人可以离开!” 唐钰钢牙紧咬,凛然道:“不行!要走三个一起走!” 紫纱少女冷冷道:“找死!” 话音未落,双掌便又挥出! 突地,空中传来一声鹤鸣,鸣啼声尖锐怪异,甚是瘆人! 众人心头俱是一凛,转目望去, 浓雾中,已有一团白影,疾飞而至,来势之疾,有如鹰隼,哪里像是一只白鹤! 紫纱少女心头微惊,只见这只钢喙铁羽的白鹤,疾地扑向紫纱少女的面门,似乎要去啄她的眼珠。 她心头亦自一惊,脚下移动,袍袖一扬,刷地一掌,疾拍而出! 这一掌去势迅速,那白鹤又是前飞之势,衡情度理,实无可能避开这一掌,哪知刹那间它竟又一声长鸣,闪电般倒飞而去,去势之急,竟比来势还要惊人,霎眼间便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半声鹤鸣,尚在茂林中荡漾。 那紫纱少女见状,心神一惊,花容惨变,颤声道:“神鹤道长……” 她语声顿处,便已有一名白人道人,擎着一只白鹤,自浓雾中疾步走来。 但见那白发道人,一拂长须,笑眯眯的盯着那紫纱少女道:“阁下好眼力!老夫神鹤,不知惜月宫主可安好!” “家师好得很!江湖盛传神鹤道长已经身亡,想必定是谣传了,今日前辈至此,插手此事,晚辈只有告辞了!”紫纱少女道。 话音未落,一行十余人,抬着小轿,转瞬之间,便已走得干干净净,几人见紫纱少女一行人已经远去,唐钰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走到那白发道人身前,长身一揖,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白发道人却并不回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孟玉箫盯着白发道人,望了半晌,忽又也大笑起来。 唐钰一下子变得迷惑起来,来回望着两人,愕然道:“你们……你们……” 那白发道人突然揭去面皮,露出一张清秀而又年轻的脸,笑道:“看来我丁鼎的易容之术还是瞒不过孟兄!” 孟玉箫长叹道:“丁鼎兄弟你来救我,我自是感激,但这般手法,究竟不是大丈夫行径,你一生闯荡江湖,难道就不想博一个光明堂皇、正正大大的名声?做两件轰轰烈烈、流传后代的事么?” 他语声虽和婉,但语气中却有一种百折不回的浩然正气。 丁鼎面色微变,终于默然垂下头去。 孟玉箫缓步走到他身旁轻轻一拍他肩头,缓缓道:“我言语若是重了,你莫怪我,你要知道,我若不以与你交友为荣,这番话也不会说了,何况——你如此对我,我心里实是深深感激得很。” 丁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目中充满着友谊的光辉,两人对望半晌,他突地上前一步,紧紧握起孟玉箫的手掌,道:“这……些年来,你好么?”语声激动,显见是出自真情。 孟玉箫连连颔首道:“我好,我好,八年未见了,你过得好么?”他坚定的面容,亦为真情所动,眼眶中也隐隐泛出泪光。 丁鼎道:“八年时间,我一直跟随师父在终南山习武,其他的倒还好,只是朝思暮想,只盼与兄弟见一面,一诉衷肠!今日心知兄弟无事,我心中甚是欢愉,何不痛饮三百杯!” 孟玉箫亦是满面笑容,但他笑了片刻,双目忽又落在唐钰怀中的唐婉身上,面容渐消,道:“饮酒之事,暂且放下,等我去神医谷为婉妹取回解药,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丁鼎面带忧容道:“神医谷凶险无比,你受伤了,我与你同去!” 孟玉箫道:“没事,若真凶险,我岂会让你冒险,一个人去便是了,你与唐兄在响鼓岭等我,我走了,我一定回来见你们!” 他语声方落,忽闻一声娇喘,唐婉缓缓醒来,望着孟玉箫道:“玉箫……玉箫哥哥……你不要去……” 孟玉箫木立半晌,只觉一阵难言的温暖,自心底升起,他再次望了唐婉一眼,再次说了声:“我走了!”展动身形,如飞掠去。 茫茫的白雾,霎眼间便将他身形淹没,唐婉掩了掩衣襟,哽咽难言,眼中却已有泪花滑落。 丁鼎望着孟玉箫消失的背影,轻轻叹道:“他此去必定充满凶险……唉!” 唐钰扶起唐婉,亦道:“孟兄算得上一条真正的汉子,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归来……” 两人扶起唐婉,转身走进一片晨雾之中。 月落星沉,东方渐白。 孟玉箫深深吸了口那潮湿而清冷的空气,昂然出了西安城,往前方走去。 他虽然明知要自神医谷中取得奇毒“神不救”解药,实乃不可能之事,但他此刻决心已下,便有如钉敲入石,木燃成灰,已再无更改的余地。因为他为人行事,只问应为或不应为,这其间绝无选择之途,若是应为之事,纵是刀枪架头,利矢加身,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心,若是不可为之事,纵使威逼利诱,他亦是宁折毋弯。 这一份无畏的勇气,使他全然无视于成败与生死!一个人之所以能在江湖之中立足,除了一身的武艺,更加重要的便是身上的气节。 江湖上有很多人,总是把气节放在口中的人,并不一定懂得“气节”二字的意义,能做到这两个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朝市初起,路上行人,熙来攘往,但见了大步行来的孟玉箫,竟不由自主地侧身直避,让开一条道路,因为众人只觉这少年神态之间,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使得他们甚至不敢仰视。 旭日东升,浓雾散去,日照的光辉,穿透云层,照亮人间。 孟玉箫疾步往前奔去,只因在他心中已装有一件十分紧急之事。 前路未知,充满惊险与惊喜,这便是人生最好玩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恶鬼神医 “你为什么到这山谷里来?”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2 章 白衣丽人冰冷的目光,突地泛起一丝温柔的光彩。 “找人!” 孟玉箫望了一眼漫天的星光,面上竟已掠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你找什么人?” 树梢有初升的星光漏下,细碎地映在白衣丽人的面上,她深长地吸了口气,面色泛起一丝好奇之色,缓缓道。 “这是一个秘密,但我不能说。” 孟玉箫退后一步,星光将他的身形,投在他身后的树影里。 白衣丽人微微一怔,又自轻轻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两道温柔地目光望着孟玉箫,似乎要以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孟玉箫铁石般的心肠。 孟玉箫目光抬处,只见这白衣丽人,双目犹在望着自己,眼波晶莹明亮,面靥莹白如玉,美得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仙子! 他顿觉心头一热,略显羞涩,赶紧避开自己的目光。 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又投在清风老人门下,自是人人羡慕,亦有万千少女对他爱慕不已,但他眼光极高,未曾对任何一个少女心动,但此刻他虽对这女子并无多少好感,却实已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只听白衣丽人又自轻轻笑道:“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笑声顿处,又自伸手一抚她那长长披了下来,几乎可达腰际的如云秀发,又自娇声道:“莫非你的名字,也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玉箫面靥微红,垂首敛眉,听了此话微微一怔,讷讷道:“哦,我……我叫孟玉箫,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丽人幽幽长叹了一声,似陷入一片思潮之中。 她沉吟片刻,忽又道:“什么,你刚才问我什么?” “哦,你问我的名字!” 她秋波一闪,两道目光照在孟玉箫面上。 孟玉箫微微一愕,轻轻点头,道:“对,还请姑娘告知?” 却听她又道:“你可以叫我阿星!就是天上的星。” 两人相距,不及三尺,孟玉箫垂首敛眉,目光不敢斜视,只因此刻这女人的双眸,已与天上的星无异,璀璨而又冰冷,于是他的心中不禁大奇:“这美若天仙的女子,为何偏取了一个如此奇怪的名字?” 阿星,一个很好的女人,为什么偏要去做一颗冰冷的星星? 难道做人不必做星星更加有意思么? 他愣了片刻,忽又仰首望见满天星光,星星的光彩,实在是耀人双目,令人神往。 他满腹的惊奇,终究化作一声长叹,他收回目光,不禁脱口叹道:“阿星姑娘,此地充满凶险,你为何会深夜至此……” 孟玉箫话声方了,那白衣丽人突地自地上长身站起,伸手一抚自己面靥,道:“充满凶险?……”她话中竟充满了惊诧之意,就好似她一生之中从未曾听说过“神医谷”是武林禁地的说法。 孟玉箫皱眉道:“此地名叫‘神医谷’,本是江湖人士禁足之地,齐聚了凤倩倩、天笑和尚、凶神、恶煞道人、万花公子五个恶人,听江湖传言此谷聚集的恶人数不胜数,其中以这五人最为著名。” “数十年来,也有众多的江湖好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来到此地,但皆命丧于此,近些年来,我听人说神医谷里更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恶人,她是凤倩倩的女儿,此人手段高明,诡计多端,令江湖人甚是头疼,因此此地便成了江湖之中人人畏之如幽冥的‘恶魔之谷’……” “真的么?那你可曾见过他们?” “没有!但……” 孟玉箫一直低眉敛目,是以看不到白衣丽人的面容,正随着他的言语而发出种种不同的变化,但她此时的冷静着实又令他好奇。 “没有见过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当真的!” 那白衣丽人嫣然一笑,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照在孟玉箫的面上。 “此事千真万确,在下绝非危言耸听,但凡入此谷者,无一生还,江湖之中众多有名的英雄皆枯骨于此,就连……” 孟玉箫面上竟有了一丝焦急之色,他急着将“神医谷”之中的危险告诉这白衣丽人,让她不要再冒失的闯入这片幽谷。 “就连什么?” “就连十八年前叱咤江湖的正直大侠陆天尧,也没能活着走出这片幽谷!” 他一言至此,面上已有悲壮惋惜之色,只因陆天尧的大名在江湖之中已经不再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时代的烙印。 但此刻他只是语声微顿,然后便又正色接口说道:“不过,今日姑娘今日遇见了我,纵使充满凶险,我也会好生照顾姑娘,确保姑娘平安无事。” 他心中坦坦荡荡,虽然心中仍然牵挂师父遗书之上嘱托的事情,但此刻少年心中的一份热血,让他的胸中的侠义之火重燃,他便是赴汤蹈火,也不会违背江湖侠义!是以他此刻方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女,说出如此关切的话! 哪知他语声方了,那白衣丽人口中低语一声:“真的么?……” 话音未了,突地柳腰一折,转身狂奔而去。 孟玉箫呆了一呆,大喝道:“你要到哪里去?” 白衣丽人头也不回,竟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依然如飞向前飞掠,只见她长衫飘飘,长发向后飞扬而起,窈窕动人的身形,霎眼间便掠出林去,轻功之曼妙惊人,竟是无与伦比! 孟玉箫心中虽是惊疑交集,却也来不及再去思考别的,甚至连师父遗书上交代的事情此刻他也忘得干干净净,便跟踪向林外掠去,口中呼道:“阿星姑娘此地凶险,切不可……不可……” 话未说完,放眼四望,白衣丽人却已走得不知去向,他只得顿住呼声,四下追踪,心中不住连连暗叹,忖道:“她若走得不知去向,遇到一些凶险,我怎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但空山寂寂,夜色将临,要在这寂寞的空山中寻找一个孤单的少女,即使比之大海捞针,也未见容易得多少。 孟玉箫只有漫无目的地漫山狂奔,他本也是初来这片山谷,对于幽谷的地形也不甚熟悉,况且暗夜沉沉,难以视物,是以他的心中更是焦灼不已。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3 章 “阿星姑娘!” “阿星姑娘!” …… 他在谷中奔行,呼唤不止,可空山寂寂,一无回响,他心灰意冷,却已是大汗淋漓。 他驻足停歇,风声之中,突地似乎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他也实在渴了,脚步微顿,身形一转,便向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一道山溪,蜿蜒流下,在星光与月光交映中,正如一条银白色的带子,孟玉箫穿过密林,山溪已然在望,于是他便似渴得更难受,脚下一紧,“刷”地掠到溪边,方白俯身喝了两口清澈而冷冽的溪水,忽听水源上头竟然隐隐传来一阵阵女子的笑声! 他精神一振,沿溪上奔,倏然三五个起落,他已瞥见一条白衣人影,正俯身溪边,似乎在望着溪中的流水,又似乎在望着流水中的影子,他毫不犹疑地掠了过去。 只见这白衣人影动也不动地伏在那里,口中时而“咯咯”娇笑,时而喃喃自语:“这究竟是真?抑或是梦?……”直到孟玉箫掠到她身侧,她仍在呆呆地望着流水,竟似已望出了神。 孟玉箫也想不到这神秘的女子方才那般疯狂地奔掠,竟是奔到这里望着流水出神,站在旁边,愕了半晌,忍不住俯身望去。 只见那清澈、银白的流水中,映着她艳绝人寰的倩影,流水波动,人面含笑,水声细碎,笑声轻盈,这诗一般、画一般的情景,孟玉箫几乎也看得痴了。 水中的人影,由一而二,由单而双,眼前这丽人却也没有觉察到,此刻她眼中除了自己映在水中的影子外,便什么都再也看不到。 她不断地以她纤细而美丽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自己的面靥,又将自己那如云的长发垂到溪水之中,在她的掌中托着一株绿草,将那碧草在溪水重佛洗了两遍,口中又喃喃白语:“这竟是真的,我竟然找到了续经接骨的灵药……” 然后,她突地纵声狂笑起来,狂笑着道:“想不到我竟在无意之中,得到普天之下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续经接骨秘术。” 她霍然长身而起,将那株绿草用丝绢包好放入衣怀之中,挥动着她长长的衣袖与满头的秀发,在月光下高歌狂舞。 “如此一来,叔叔便有救了……” 孟玉箫心头一凛,反身一跃,呼道:“阿星姑娘!” 此刻这白衫、长发、绝色的丽人,狂欢的舞步,倏然而顿,霍然转身,两道冰冷的目光,闪电般凝注在孟玉箫面上,娇叱道:“你是谁!谁是阿星姑娘?” 孟玉箫目光一闪,目光落在那丽人的娇靥之上,心头顿时一惊,此刻眼前这丽人,虽也是身着白衫,绝美无比,却绝不是与他一同入谷的阿星姑娘。 阿星姑娘冷艳如星,给人一种神秘冷漠之感,而眼前这女人却娇美如花,毫无距离之感,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 孟玉箫他此刻不知有多么歉疚与惊奇,他歉疚的是他未能找到与他同来的阿星姑娘,惊奇的是此刻这娇弱柔美的陌生女子为何也会突然出现在这幽静的山谷里,他心潮迷乱,只因世间奇诡之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黯然长叹一声,缓缓叹道:“对不起,姑娘,在下认错人了!” 眼前这绝色少女苍白而冰冷的面靥,突又泛起一丝娇笑,缓缓走到孟玉箫身前,缓缓伸出她那莹白而纤柔的手掌,搭在孟玉箫肩上,柔声道:“你怎么会来到此谷之中?” 孟玉箫心中一片紊乱,茫然道:“是的,在下来到此处,实在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绝色少女似乎并不关心他此行的目的,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来到此地的人,无非是两种人,一是来求生,二是求死的。” 她语声一顿,又是两声娇笑,接着又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孟玉箫道:“在下孟玉箫!” 他已在一夜之间被两个陌生的女人问起自己的名字,但他坦坦荡荡,觉得对自己的名字万无隐瞒之理,是以他的回答响亮而有力。 那绝色少女柔声一笑,搭在孟玉箫肩上的纤掌,突地由莹白变得铁青,铁青的手掌,掌心渐向外,但她口中却柔声笑道:“那么,你此刻要对我怎么样呢?” “在下虽不知姑娘为何深夜至此,但此地凶险异常,在下只想将姑娘带出此谷,姑娘既然已经求得灵药,那么出谷之后,便永远也不要再回到这里!” 孟玉箫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我既然在此地相遇,便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人生缘分,我孟玉箫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忍心抛下你独自逃生,而让这山谷之中的恶人伤害到你!” 他说到此处,挺起胸膛,顿觉胸中豪气干云,他似乎永远也难对一个女人生起一丝一毫的防备之心,他对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好,只因他是一个男人,他绝不是一个坏人,也没有半点私心。 那绝色少女忽然一笑道:“真的么!为什么?” 孟玉箫想也不想,朗声道:“行侠仗义,乃是我一生追寻之事!我曾在师父面前立下重誓,此心永远不变!” 他一言至此,心中却不禁暗叹忖道:“师父一生侠风义骨,行侠无数,我若能做一两件好事,也算无愧于师父的教诲!” 那绝色少女愕了半晌,突地幽幽长叹一声,缓缓道:“你的心肠的确太好,与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铁青的手掌,又渐渐转为莹白,缓缓滑下孟玉箫的肩头,孟玉箫却再也不会想到,就在方才那几句话的功夫,他实已险死还生! 此刻他只是茫然回过头来,茫然瞧了她两眼,面上又已恢复了他平日木然的神色,那绝色少女秋波一转,柔声道:“我叫凤凰,你赶快离开这里,但记住永远也不要忘了我的名字!” 只听她语声一顿,突地一把抓起孟玉箫的手掌,转身狂奔。 孟玉箫武功不弱,轻功犹强,但此刻却觉手上似有一股大力吸引,两旁林木如飞倒下,飞掠的速度,竟比平日快了数倍! 他暗中运行一口真气,大喝道:“你要怎地?” 喝声未落,手腕一反,方待挣脱她的手掌,却见她身形已渐渐放缓,奔出山谷。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良久良久,都未曾霎动一下,这两人之间,谁也不知道彼此究竟谁是强者。 此刻星光更亮,夜却深了。 星光洒下,映在山谷外一方巨石之上,映得山石上八个大字闪闪发亮。 “天上神医,人间恶鬼。” 第二十九章 幽冥鬼谷 二人走出这片被江湖人敬若幽冥的山谷,天空之中,竟飘起绵绵的雨丝。 此刻二人相距不足两尺,孟玉箫甚至可以嗅到凤凰身上那一缕淡淡的清香。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4 章 “我要回去!” 孟玉箫挣开凤凰的柔软纤掌,目光之中闪动着一丝光彩,便是在这一丝光彩之中隐隐又透着一丝焦急,好似暮雨中疾飞的劳燕。 “去哪里?你不是说神医谷凶险无比么?难道你不怕么?” 凤凰面色微微一愕,娇美的面庞上掠起一丝疑虑,不解道。 “我此行是要去救一个人!她中了毒,我听人说只有神医谷里的胡清风才能解!” 孟玉箫面色凛然道,在他心中又想起了他的师妹唐婉,于是他的心渐渐变得焦灼。 “我和你一起去!”凤凰转首道。 她与孟玉箫本只有一面之缘,但此刻却不知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柔情的话来。 也许世间有些东西,本就在初见的那一瞬间便已如铁钉入木,不可自拔。 譬如,男女间的情爱,朋友间的友谊。 “不用了,此去充满凶险,姑娘刚出了山谷,在下又怎忍心姑娘以身犯险!” 孟玉箫正色道,他自恃侠义心肠,行事皆以侠士标准要求自己,自是不愿一名柔弱女子随自己一同冒险。 “那,你……” “此事于在下而言,十分重要,即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是要闯上一闯的!” 孟玉箫截口道,他已是心如磐石,坚不可摧。 凤凰垂首沉思,不再言语,似陷入一片思潮。 飘飞的雨丝洒落在她的身上,孟玉箫满面俱是慷慨之色,他微微偏了偏头,目光便望见她那白纱之中的婀娜躯体。 她的一袭轻纱,已经湿透,因之她那婀娜的曲线,便显得分外触目。 孟玉箫面颊一红,垂下首去,不敢再看。 凤凰却毫不在意孟玉箫的目光,雨丝飘落在她的如云的发丝之上,泛着晶莹的水珠。 她坐在山谷前那方巨石之上,手支香腮,苦苦思索,此刻突地一拍手掌,站起身子,轻笑道:“我知道了。” “你一定是要救你的心上人,我猜得对么?” 她一言至此,似又想到什么,面色微黯,原本明媚的面庞此刻却有如失却光彩的星辰。 孟玉箫微微一怔,道:“不对,我要救我的师妹,她中了奇毒‘神不救’,我与她情同兄妹,我绝不能眼睁睁见她毒发身亡……” 凤凰听罢此话,面色一喜,笑道:“原来如此,这世上并非只有胡清风一人能够解‘神不救’之毒,还有一人医术比他更加高明……” 她面上的这种悲喜表情的变化,便是在这片刻之间发生,只因她从孟玉箫的言语之中得知了一些令她高兴的讯息,其实,女人的情绪善变,多数也只是因为她喜爱的男人。 孟玉箫道:“凤姑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凤凰仍是笑靥如花,轻声答道。 “可知此人是谁?身在何处?” 孟玉箫面露急色,问道。 凤凰指着自己咯咯笑道:“此人便是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 她转身一步,掠了过来,一把捉住了孟玉箫的手腕。 “走吧,我可以救你的师妹!” 话声一落,一掠鬓发,凝目望着孟玉箫,又自轻笑道:“哎,你说我这样的打扮,见得了人么?” 孟玉箫侧目瞧了她几眼,只见她秀发如云,秋波如月,苍白的面靥被阳光一映,也有了几分粉红的颜色,衬着她一身雪般洁白的衣衫,当真是美的超尘绝俗,哪里有半分见不得人的样子?不禁失笑忖道:“你这副样子若是再见不得人,那么还有些别的女孩子真该找个地缝钻下去才是! “姑娘下山去,若是被人见了,还以为是天仙下凡哩!” 孟玉箫很少夸赞一个女人美丽,但此刻他的话语,却完全是发自肺腑,绝非恭维之话。 他一生之中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从没有哪一个给他的感觉比眼前的凤凰更加奇妙。 凤凰依依跟在他身边,闻言秋波闪动,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中竟似又含蕴着一些秘密,但孟玉箫却未看出,他只是接口道:“你当真能解奇毒‘神不救’的毒性么,凤姑娘若能救我的师妹,这份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凤凰噗嗤一笑,娇声道:“哎呀,你这人倒还真是啰嗦,我救你的师妹,并不是为了让你报恩,我只要你不要把我忘了就行了。” 孟玉箫收住话端,不再多言,与凤凰并肩往前方走去。 两人冒着雨丝缓步而行,不觉中已下了山头,行至街上。 话声未了,目光动处,突地瞥见街上每一双眼睛,都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一个英俊轩昂,衣着华贵,但却冒雨而行的少年,一个美绝天人,清新脱俗,但装束却极为奇特的女子,并肩走在这繁荣的街道,若不引人注意,除非这满街的人都是瞎子。 众人侧目望着这一对年轻男女,指指点点,议论不断,纷纷猜测这二人之间的关系。 孟玉箫被众人瞧得不好意思,面颊一红,垂下头去,轻轻道:“我们若是从大路下山,便可叫得到车了,若是叫得到车,我们便可驱车而行,不必……” 凤凰却仍然神色自若,微微笑道:“你若是怕人看,这两旁的店家多得很……”言下之意,却是我已被人看惯了。 孟玉箫道:“极是极是……”埋首往路边店家走去。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5 章 两人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之中,缓步走进路旁一家小楼。 …… 蒙蒙的雨丝中,城外放蹄奔来一辆马车,五匹健马,车上的帘幔深垂,马上人却是灰袍大袖,乌簪高髻的道人。 傍着马车的四骑,俱是面容苍白,目光炯炯,腰边佩着长剑,像是终午不见阳光的中年道人,眉宇之间,又都带着十分沉重的神色。 当头一骑,却是苍眉白发,形容枯瘦,腰间空空,衣袂飘拂,提着缰绳的手掌,竟是莹白如玉,宛如妇人女子。 这五骑一车,一入城内,便毫不停留,直往城北的南岳山麓一片庄院奔去。 雨丝已歇。 衡州城的夜市,却出奇地繁盛,但平日行走在夜市间的悠闲人群,今日却已换了三五成群,腰悬长剑,面色凝重的武林豪士。 剑鞘拍打着长靴,沉闷地发出一声震人心弦地声响。 灯光映影着剑柄的青铜吞口,闪耀了两旁人们的眼睛。 多彩的剑穗随风飘舞着,偶然有一两声狂笑,冲破四下的轻语。 商贩的呼声,在长巷中回荡。 生疏步履,踏在生疏的街道上。 冰冷的手掌,紧握着冰凉的剑柄…… 突地,四下起了一阵骚动,因为在他们的眼帘中,突地出现了一个神态轩昂的锦袍少年,以及一个姿容绝世的淡装女子。 “孟玉箫!” “红凤凰!” 满街的武林豪士的目光中,闪电般交换了这两个惊人的名字。 二人进了小楼,热泉洗浴过后,换下了湿透的衣物。 浴罢温泉,小作梳妆的凤凰,也像旋风似地震惊了衡州城。 人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今生会见着这天仙般的美人。 到了衡州城的人,谁都会立刻想到“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这两句有名的诗句,因为那有名的南岳衡山,便在衡州城内。 仙境般衡州,天仙般的美人。 很好很好的地方,很美很美的人,也一定会发生很多很好很好的故事。 小楼上响起了笙歌,湘水上浮出了几只游舟。 江面上华灯初上,衡州城内,却已是一片欢腾。 瑟歌喧笑中,小楼之上,突地悄悄走下一个英俊的少年,他衣衫整洁而不华丽,只是合身得很,他神态轩昂而不倨傲,只是大方得很。 一名仆人匆匆走来,走进小楼,与那英俊少年低语两句,又匆匆而去。 那英俊少年正是孟玉箫,他接到那仆人的讯息,又自走到凤凰房中,说了一阵。 二人一同下楼而去。 孟玉箫面含微笑,随着凤凰缓步而行,他这份出奇地从容与镇定,竟震慑了所有武林群豪的心! 数百道惊诧的眼神,无声地随着他二人那坚定的步履移动着。 “恶人王,红凤凰!” 突地“呛啷”一声,一个身躯瘦长的剑士蓦地拔出剑来,剑光缭绕,剑气森寒。 “她就是红凤凰,我要为武林除害!” 那身躯瘦长的剑士,抽出长剑,双目赤红,长剑一紧,杀意正浓。 但孟玉箫甚至没有侧目望他一眼,四下的群豪,也寂无反应,这少年剑手左右望了两眼,步履便被冻结了起来。 凤凰秋波四转,鬓发拂动,面上带着娇丽的甜笑,轻盈地走在孟玉箫身侧,也不知吸引住多少道目光。 也不知她用了怎样巧妙的手法,这少年剑手,拔剑的手臂已经僵住,连他的步履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她秋波扫及之处,必定有许多个武林豪士,垂下头去,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悲观者便在心中暗忖:“难道是我衣冠不整?难道是我神情可笑?她为什么要对我微笑呢?” 多情者总有许多无聊的思绪,这便是自寻烦恼,世人往往无法超脱。 乐观者却在心中暗忖:“呀,她在对我微笑,莫非是看上了我?” 能得到美人的垂青,不知是是多少英雄梦寐以求之事,得不到便是痛苦的根源。 凤凰的笑意,甜美如蜜,令人痴醉,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心碎! 满街的武林豪士,竟都认为凤凰的笑容,是为自己发出的,凤凰见到他们的神态,面上的娇笑就更甜了! 武林群豪皆沉醉在凤凰那迷人的微笑之中,只因人们实难将眼前这美若天仙的“红凤凰”与江湖中人人惧怕的“恶人王”联系起来。 武林群豪聚齐在尽欢楼下,孟玉箫偕同凤凰亦同上了尽欢楼。 城内外一片沸腾,只因小城之中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孟玉箫和红凤凰。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6 章 第三十章 诛星大会 古老的衡州城,难得有雨,而雨中的古城,却并没有难堪的灰黯,反而呈现一种蓬勃的生气。 但无论如何,这古老的城市,毕竟已渐在衰落中,汉宫繁华,毕竟东流,许多历史遗迹,在时光的流逝中,更是已变做一堆瓦砾,留下游人多少唏嘘叹惜。 朝代兴替,只有南岳秀峰,还保存着昔日的瑰丽,笔直地矗立在亘古未息的风雨里,伴着湘江清淡的水波,向远方的游子夸耀着这古城的风流遗迹。 南岳山麓,湘水半曲处,一片松柏如云,便是衡山派“天柱道人”韦天德的庄院。 过了这片屋宇栉比的庄院,再行半里,那一条石板铺成的街道,便笔直地通向东边的城门。 此时松柏连云的庄院中,演武厅外四侧的长廊下,围绕着每边四十四张,四边一百七十二张,一行首尾相连的大桌。 首张桌上,是一只全羊,次张桌上,是整只烤猪,第三张桌上,是半只红牛,然后是十二只烧鸡,十二只熏鸭,十二只肥鹅,四瓶陈年的汾河“竹叶青”酒,然后又是一只全羊……往后循环,只闻一片酒肉香气,随风四散,几乎可达衡州城外。 方桌边沿,摆满了数百柄精光雪亮,红丝缠柄的解腕尖刀,余下的空隙,堆着一叠叠花瓷海碗,青瓷巨觥。 演武厅内,松柏树下,六角亭中……笑语声喧腾,豪士云集。 “天柱道人”韦天德,大步走到长廊外,突地大喝一声,纵身跃上了大厅上的滴水飞檐,笑语纷纷的武林群豪,不禁为之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故。 哪知这精神矍铄的老人,竟双足微分,笔立在檐沿上,振臂大呼道:“承各位朋友兄弟看得起,今日来到敝庄,老夫没有什么招待,有的只是粗菜淡酒,以及武夫的本色!” 群豪恍然哄笑,接着是一片怒潮般的喝彩声,宛如百十个霹雳一齐响起! “天柱道人”韦天德目光闪动,神采飞扬,突又大喝道:“佩刀的朋友拔刀,佩剑的朋友拔剑,不使刀剑的朋友,桌上有的是屠狼杀虎的解腕尖刀……快拿起来吧!” 这一声大喝,当真是响彻云霄,又是一阵欢呼喝彩哄笑声,山洪般响起,接着便是一连串“呛啷”之声。 剑出匣,刀出鞘,群豪欢笑着拥向方桌。 “天柱道人”韦天德嗖地跃下飞檐,伸手一抹须发上的雨珠,抓起一柄解腕尖刀,刀光一闪,一片浆汁淋漓的大肉,已被他挑起在刀尖上! 长廊外,假山边,一座绿瓦朱栏的六角亭中,笑声未歇。 少林方丈无印大师手持权杖,面对凭栏而立的是神龙子弟--洪武、张敏。 只见他僧衣一掸,含笑道:“这韦老前辈当真是位豪杰,想不到,老衲我深居简出,不问江湖之事,已逾多年,想不到初出山门,便能遇到这般英雄人物,今日之筵,纵无酒肉,就凭这份豪气,已足以令人饱醉!” 一旁的张敏轻拂云鬓,嫣然含笑,道:“今日之筵,的确是别开生面,从来未有,我夫妻二人,有幸参与如此武林盛会,当真三生有幸,只可惜……” 她突地幽幽一叹,转首又道:“只可惜三弟和四妹不在这里,我神龙子弟,向来形影不离,今日独缺二人,真乃憾事,武哥,你说是么?” 洪武本在沉思,又听张敏此言,微一颔首道:“是!” 无印大师目中光芒一闪,一捋长须,含笑道:“是极,是极,神龙四子,若能齐聚于此,参加诛星结盟大会,想必这庄内的豪气,只怕更要再添几分。” 话声方了,只见那“天柱道人”韦天德,已自手持尖刀,大步而来,朗声笑道:“洪大侠,你乃是清风老人门下第一弟子,侠名远播,豪气干云,老夫这第一块肉,要敬你这位远客的。” 洪武似被张敏触动心事,此刻听得韦天德此言,忙敛起思绪,微做一笑,欠身道:“这怎地敢当。” 韦天德浓眉微轩,笑声突敛,凝注着刀尖上的肉块,沉声道:“星月宫主,卷土重来,中原武林,老成凋零,洪大侠此番东出临潼,定可为中原侠义道壮几分声色,莫说区区一块肉,便是成群的牛羊,也是当得起的!” 洪武目光一闪,亦自肃容道:“洪某虽才薄,当不起老前辈的厚爱。但为着天下武林的正气,任某当全力以赴!”上前一步,双手自刀尖取出肉块,也不顾肉汁淋漓,一撕为二,放到口中大嚼起来。 韦天德呆望了半晌,突地仰天笑道:“好英雄,好豪杰,好汉子!” 笑声未歇,便又霍然转身奔了出去。 张敏瞅了洪武一眼,娇声道:“我只当你要乘机显露一下武功,哪知你却规规矩矩地接来吃了!” 她一言自此,又自颔首道:“但这样比显露再高的武功都好,你说是么?”嫣然一笑,胸中机心,何止万千! 洪武嚼着肉块,粗声道:“敏敏,在场之人,个个英豪,我有什么武功好显露的?岂不遭人取笑。” 片刻之间,洪武便已将那一块肉吃得干干净净,目光一转,又见“天柱道人”韦天德,竟又飞步奔来,双手捧着一坛美酒,口中犹在低语着:“好汉子……好汉子……真英雄……真英雄……” 忽又“刷”地掠上小亭,大笑道:“我韦天德今日遇着你这般的汉子,定要与你痛饮一场!”双手举起酒坛,仰天喝了几口,方待交与洪武。 却见洪武双眉微皱,似在凝思,又似在倾听,韦天德道:“洪大侠,你还等什么,难道不屑与老夫饮酒么?” “岂敢!” 洪武微微一笑,道:“只是还有一位武林高人来了,洪某只得稍候。” 韦天德浓眉微皱,奇道:“谁?谁来了?” 只见洪武身形一闪,方自退到栏边,亭外微风簌然,已飘下一个灰袍大袖、乌簪高髻、形容枯瘦的白发道人来。 韦天德目光动处,面色一喜,惊呼道:“师兄,你怎地来了!” 白发道人一双锐利的目光,却炯然望着洪武,冷冷道:“这位朋友好厉害的耳目!清风门下,神龙子弟,果然名下无虚!” 韦天德已自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天门师兄竟然也来了,今日诛星大会,更是锦上添花!天门师兄,你还不认得这位耳目厉害的朋友是谁吧?” 张敏秋波流转,心头一震:“昆仑掌门来了。” 只见他面容冰冷,冷冷道:“少见得很,只知是清风门下,神龙子弟,却不知具体是那一位?” 韦天德笑道:“不错,这位便是清风老人门下第一弟子——洪武。” 白发道人双眉一扬道:“原来是洪大侠!”语气之中,却仍是冰冰冷冷。 洪武含笑一揖,道:“在下洪武,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7 章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张敏嫣然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江湖人称‘神剑纯阳,昆仑掌门’的天门老前辈了,想不到小女子今日有幸,能见到武林之中的绝顶剑客,昆仑一派的掌门大侠!” 白发道人单掌问讯,道:“贫道正是天门道长。” 原来自从星月宫怜星宫主杀入昆仑,昆仑三道,天门、天柱、天鸣三位道长身负重伤,天门道长闭关不出,伤愈之后,接任昆仑掌门,天柱道长重伤之后,化名韦天德,避居衡山,后转投衡山派,驻守天柱峰,唯有那天鸣道长,自昆仑一役之后,绝迹江湖,下落不明。 昆仑掌门天门道长,闭关习武,已有多年未下昆仑,此刻韦天德见了他昔日的师兄,更是欣喜若狂,大笑不绝。 “天门师兄,待小弟向你引见两位英雄人物!” 他大笑着道:“这位张姑娘与洪大侠,便是清风老人的亲传高弟。” 张敏、洪武,齐地躬身一礼,天门道长却仍是单掌问讯。 张敏目注着他莹白的手掌,暗道:“此人的手掌好白,更胜女子妇人,难怪他被人称为玉手神剑。” 洪武却暗暗忖道:“这道人好倨傲的神气。” 天门道长枯瘦的面容上,干涩地挤出一丝微笑,道:“令师可好?” 张敏方待答话,哪知天门道长突地转过身去,一把拉住了方待步出小亭的韦天德,道:“你要到哪里去?” 韦天德笑道:“我要向武林朋友宣布,我的师兄到了,诛星大会,又添几分胜算!” 天门道人冷冷道:“且慢宣布。” 韦天德满面疑色,道:“为什么?” 天门道人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突下昆仑,兼程赶来这里,又不经通报,便越墙而入?” 韦天德心中虽一动,但面上却仍带着笑容,道:“我只顾见了师兄欢喜,这些事竟俱都没有想到。” 天门道长长叹道:“你年纪渐长,脾气却仍不改,你可知道--” 他语声突地变得十分缓慢沉重,一字一字地沉声说道:“近年江湖之中出了一个恶人,你可知道?” 韦天德微微一惊,问道:“什么恶人?” “恶人王,红凤凰!” “师兄是说神医谷红凤凰……” 天门道长轻轻颔首,长叹道:“红凤凰此刻只怕也已到了衡州城!” 韦天德心头一凛,面容突变,掌中的酒坛,“噗”地跌到地上,碎片四散,酒珠飞溅,俱都溅在他紫缎锦袍之上。 洪武、张敏心头一凛,但见天门道长面容木然,韦天德白发颤动,无印方丈虽仍不动声色,但目光中亦有了惊诧之意。 只听韦天德颤声道:“师兄你这消息从何而来?是否确实?” 天门道长黯然长叹,目光一转,无言地指向亭外。 众人目光一齐随之望去,只见四个灰袍道人,搀扶着一个神色狼狈,面容憔悴,似是患了重病的衣着华丽的少年,随着两个带路的家丁,缓缓而来。 韦天德皱眉凝注,沉声道:“此人是谁?” 堂下群豪心头一惊,原来这伤病之人,竟是昨日在衡州城内被红凤凰,以巧妙手法击伤的少年剑客。 天门道长冷冷道:“此人是谁,你不认得么?你且仔细看看!” 韦天德双目圆睁,直到这五人俱已走到近前,突地大喝一声!颤声道:“宋清云……你是宋清云……” 那华服少年宋清云抬眼一望,踉跄着奔入亭来,扑到韦天德怀里,嘶声道:“师父…师父…弟子今日能见你一面,当真已是两世为人了……” 言犹未了,晕倒当地! 刹那之间,满亭之人,面面相觑,俱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站得较近的武林群豪,已渐渐围到亭前,以惊诧的目光,望着亭内亦是满心惊诧的人。 韦天德浓眉紧皱,双目圆睁,不住顿足道:“这……究竟这是怎地?清云,清云,你……你……你为何会变成此般摸样?你究竟被谁所伤?为师险些都认不得你了。” 天门道长长叹一声,道:“前几日我闻门下弟子相报,红凤凰出了神医谷,已到了衡州城,我便下了昆仑,一路追寻,直到昨日午后,我刚抵达衡州城,便见一人浴血而行,我几番询问,方知道他竟亲眼见着了红凤凰,而且还被……” 他冷冷瞟了洪武、张敏一眼,接道:“还被清风老人的弟子刺了一剑,若非遇见了我,他此刻只怕早已丧命在衡州街头,那么这一段武林秘闻,便再也无人知道了。” 韦天德浓眉一扬,面上更是惊诧,目光利刃般转向张敏与洪武.诧声道:“清风老人的弟子,怎会刺了清云一剑?” 张敏秋波一转,面上故意作出茫然之色,颦眉寻思良久,方白叹道:“难道是三弟么?呀--一定是三弟,唉!他与我们分开方自一日,怎地便已做出了这么多荒唐的事来?” 天门道长冷冷道:“谁是你们三弟,此刻他在哪里?” “孟玉箫!” 韦天德恨声道:“定是此人,洪大侠,洪夫人,你们……” 张敏沉声一叹,截口道:“韦老前辈你不必说,我们也知道,三弟--唉!他既然做出了对不起武林同道的事,师父又不在,我们不能代师行令,为武林主持公道,已是惭愧得很,韦老前辈你无论怎么做,我们夫妻二人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洪武心下一急,道:“韦老前辈……” 他目光一扫,却见张敏瞪他一眼,终是欲言又止。 韦天德长叹一声,道:“当真是龙生儿子,各不相同,五指参差,各有长短……想不到洪夫人你竟这般深知大义。” 张敏长叹垂下头去,道:“晚辈实在也是情非得已,因为晚辈方才也曾听人说看见我们三弟与一个名叫凤凰的女子在一起……” 韦天德截口道:“便是尽欢楼上的那美艳女子么?” 他一言至此,不住顿足,又道:“我怎地方才竟未看清……”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8 章 张敏道:“以晚辈所见,只怕必是她无疑了!” 韦天德心头一震,愕了半晌,喃喃道:“她本居住在神医谷中,极少出谷,此刻又来这衡州城做什么……” 他沉思片刻,突又四顾大喝道:“恶人王,红凤凰!” 他已是暴怒,扫视堂下群豪,众人面上亦俱是凛冽之色,过了半晌,他情绪稍稳,又自长叹道:“清风老人若在此地就好了,唉--怎地神龙一去,江湖间便乱了起来?” 天门道长突地冷笑一声,道:“但愿神龙未死……” 韦天德却未听出他言下的恨毒之意,扶起地上的爱徒宋清云,面向亭外的武林群豪,突又大喝道:“各位朋友兄弟,酒后莫走,与我韦天德一同去搜寻一个武林中的叛徒,以及那心肠恶毒的女中魔头‘红凤凰’!” 语声顿处,群豪立刻一阵惊乱,又是一阵和应。 张敏柳眉微皱,心中暗叹:“诛星大会,本是对付星月宫的妖众,想不到这韦天德竟发动了倾城之力,来对付他们孤身两人。” 她心念数转,又忖道:“我若能使他归心于我,此刻岂非大好机会!” 此刻她虽面上含笑,心里之盘算,却已是百转千回,此般心机,也是罕见! 只听这震耳的呼声,一阵阵随风远去。 洪武仍自木然垂首,不言不语,无印方丈黯然垂首,却不知是愁是喜? 宋清云缓缓睁开眼来,**着道:“师……师父……见了那毒妇……切莫……容她多说……话……你不伤她……她就要伤你了。” 韦天德望着亭外的群豪,自语着道:“她伤不了我的!伤不了我……” 第三十一章 嗜血凤凰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本是太白的传世的诗句,也许酒楼的主人也是一个文雅的人,于是这长街尽处的酒楼,便有这样一个醉人的名字——尽欢楼。 人世浮沉,起落不定,得意失意,本是人间寻常之事,赋予悲喜,自是人们面对事情心情不同罢了。 酒,是神物,疗伤消愁忘忧,人间悲喜,无论你喜欢小酌,还是豪饮,诸多情感皆可泡入酒中,一饮而尽。 人们都喜欢来尽欢楼,无论贵贱,也不管有钱没钱,钱多钱少,有钱之人,登上小楼,痛饮几杯,便觉浮名虚妄,繁华虚无,皆可抛却;无钱之人,便是来到尽欢楼中小坐半日,只是闻一闻那淡淡的酒香,便也觉得浑身舒畅,欢快不已。 尽欢楼的装设是辉煌的,立在门口的店主人面上的笑容也是辉煌的,因为神龙山庄的三公子,今日竟光临到此间来。 孟玉箫、凤凰,并肩缓步,走上了酒楼,谦卑的酒楼主人,虽然在心中抑制着自己,但目光仍然无法不望到凤凰的身上。 酒楼上盛筵已张,桌旁坐着的,俱都是西安城里的富商巨贾。 在平日,他们的神态都是倨傲的,但今日,他们却都在谦卑地等待着,因为即将到来的人,是世人皆欲结交的少年英雄! 楼梯处响起一阵轻响,满楼的富商,俱已站起身来,却又都垂下头去,像是这身世显赫的少年人,身上会带着金色的光彩,会闪花他们的眼睛似的! 孟玉箫微微一笑,抱拳四揖,他们抬头一看,不觉又惊得呆了,但这次使他们惊慑的,却是孟玉箫飒爽的神姿,以及红凤凰绝代的风华。 此刻酒楼下的街道上,静止着的人群,却突然动乱了起来。 “孟玉箫与红凤凰上了尽欢楼!” 这语声一句接着一句,在街道上传播了起来。 就像春风吹开了满城的鲜花,于是全城都开始沸腾! 霎眼间也传入了天门道长以及韦天德的耳里。 片刻之后,一队沉肃的队伍,便步入了这条笔直的大街,沉重的脚步,沙沙地踏着冰冷的街道。 每个人的面目上,俱都似笼罩着一层寒霜,便自四散在街上的武林群豪,立刻俱都加入了这队行列,庄严、肃穆而又紧张地朝着尽欢楼走去! 酒楼上的寒暄声、欢笑声、杯箸声……一声声随风传下。 酒楼下,挺胸而行的昆仑掌门天门道长,却向身旁的韦天德道:“这孟玉箫闻道乃是江湖中的闻名的风流侠少……” 韦天德道:“正是!” 天门道长冷笑一声,道:“他若想以虚名与财富来动人心,那么他死期必已不远了,武林之中,岂容这般纨绔子弟混迹?” 韦天德叹道:“此人年纪轻轻,不但富可敌国,而且又求得清风老人这样的师父,正是财势兼备,他本该好好的做人,想不到他看来虽然英俊,其实却有豺狼之心,真正叫人叹息。” 天门道长闭目听着笙歌,听了半晌,忽又睁开双目,冷笑道:“这孟玉箫自作孽不可活,就连他的同门手足,也都瞧他不起!羞于与他为伍,这样不堪的人,又有什么值得结交的!” 韦天德长叹一声,道:“但无论如何,今日我们行事,当以‘红凤凰’为主要对象,孟玉箫么,多少也要顾及一下清风老人的面子。” 天门道长道:“这也得先问问他与红凤凰是何关系!” 他们的脚步虽是沉重而缓慢,但他们的语声,却是轻微而迅快的。 霎眼之间,这肃穆的行列,便已到了尽欢楼下。 天门道长微一挥手,群豪身形闪动,便将这座辉煌的酒楼围了起来,显见是要杜绝孟玉箫与红凤凰的退路。 这举动也惊动了整个衡州城,无数人头,都拥挤到这笔直的大街上,使闻讯而来的官府差役,竟无法前行一步。 这变乱是空前的…… 手里拈着针线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惶声问道:“什么事?” 怀里抱着婴儿的妇人,掩起了慈母的衣襟,惶声问道:“什么事?” 早已上床的迟暮老人,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惊起问道:“什么事?”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79 章 街头大声吆喝的小贩,停止了叫卖的呼喊,惶声问道:“什么事?” 做工的放下工作,读卷,饮食中的人们放下了杯盏,赌博中的人们放下赌具,匆匆跑到街上,互相暗问:“什么事?” 有的以为是马贼抢劫攻城,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夜衡州城中的富商巨贾都在尽欢楼上,于是衡州城里的大富人家,惊乱比别家更胜三分。 有的以为是武林豪强的寻仇血斗,因为他们知道领头的人是衡山派的“天柱道人”,于是衡州城里的谨慎人家,俱都掩起了门户。 焦急的公差,在人丛外呼喊着,挥动着掌中的铁尺! 惊惶的妇人在人丛中呼喝着,找寻他们失散的子女…… 古老的衡州城,竟然发生了这空前的动乱,而动乱中的人却谁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发生,仅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红凤凰! “恶人王,红凤凰!” 这句名号,像一句咒语,突然传遍了衡州城的大街小巷,引起了一阵恐慌! 但是,酒楼上,辉煌的灯光下,红凤凰却是安静而端庄的。 她甚至微带着羞涩与微笑,静静地坐在神色自若的孟玉箫的身侧。 酒楼下街道上的动乱,已使得这富商们的脸上俱都变了颜色,心中都在惊惶而诧异地暗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虽已是惊惶万分,但在这安详的孟公子面前却又不敢失礼,是以直到此刻还没有人走到窗口去望一下。 突地,下面传来一声大喝,接着四下风声飒然,这酒楼四面的窗户,窗台上便突地涌现出无数条人影,像是鬼魅般无声地自夜色中现身。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穿过四下惊慌的人群,笔直地望在红凤凰与孟玉箫的身上。 “什么人?” “什么事?” 一声声惊惶而杂乱的喝声,一声声接连响起。 然后,所有的喝问俱都被这些冰冷的目光冻结。 于是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便沉重地落了下来。 孟玉箫轻叹一声,缓缓长身而起,缓缓走到梯口前,像是一个殷勤的主人,在等候着他迟到的客人似的。 楼梯上终于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天门道长、韦天德目光凝重,面如青铁,缓步登楼,灯光将他们的人影,投落在楼梯上,使得它们看来扭曲得有如那酒楼主人难看的脸! 孟玉箫微微一笑,长揖到地,道:“两位前辈驾到,在下有失远迎。” 天门道长目光一凛,便再也不看他一眼,缓缓走到红凤凰犹自含笑端坐着的圆桌前,缓缓坐了下来,缓缓取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啜了一口。 四下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动作而转动,但觉这清新的晚风,突地变得无比地沉重,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只见天门道长又自浅浅啜了口杯中的酒,目光既不回顾,也没有望向端坐在他对面的红凤凰,只是凝注着自己雪白的手掌,沉声道:“此刻夜已颇深,各位施主如已酒足饭饱,不妨归去了!” 语声落处,一阵动乱,一群人杂乱地奔向梯口,像是一群乍逢大赦的死囚,早已忘了平日的谦虚与多礼,争先地奔下楼去,另一群人的目光,却惊诧地望着孟玉箫。 一个胆子稍大的银楼主人,干咳一声,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无故前来闯席,难道……难道没有王法了么?”他语气虽甚壮,其实语声中已起了颤抖。 天门道长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你若不愿下去,尽管留在这里便是了!” 那臃肿的银楼主人四望一眼,在这刹那之间,满楼的人俱已走得干干净净,他再望了望四下冰冷的目光,突地觉得有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匆匆向孟玉箫抱了抱拳,匆匆奔下楼去。 于是这拥挤的酒楼,刹那间便变得异样地冷清,因为四下窗台上的人们,根本就像是石塑的神像。 韦天德冷笑一声,凛然望了望孤单地立在自己面前的孟玉箫,突地大步走到天门道长身旁,重重坐了下来,劈手一把,取来了一只锡制酒壶,仰首痛饮了几口,目光一抬,红凤凰却已轻轻笑道:“想不到一个出家之人,酒量竟然如此惊人!” 她笑声仍是那么娇柔而镇定,韦天德呆了一呆,“啪”地一声,将酒壶重重掷在圆桌上,桌上的杯盘碗盏,都被震得四下跌落出去。 孟玉箫神色不变,缓步走来,突地手腕一沉,接住了一壶热酒,脚步不停,走到红凤凰身侧,缓缓坐下道:“酒仍温,菜尚热,两位前辈,可要再喝一杯?” 韦天德大喝一声,双手掀起桌面,但天门道长却轻轻一伸手,压了下来,只听“咯、咯”两响,榆木的桌面,竟被韦天德的一双铁掌,硬生生捏下两块来。 孟玉箫面色微变,沉声道:“两位前辈如想饮酒,在下奉陪,两位前辈如无饮酒之意,在下便要告辞了。” 韦天德浓眉一扬,还未答话,天门道长突地冷冷道:“阁下如要下楼,但请自便。” 红凤凰轻轻一笑,盈盈站起,道:“那么我们就走吧。” 韦天德大喝一声:“你走不得!” 红凤凰眉梢一挑,诧声道:“我为什么走不得,难道韦爷要留我陪酒么?” 天门道长面色阴沉,冷冷道:“姑娘你纵横江湖多年,伤了不知多少人命,至今也该活得够了。” 红凤凰娇声道:“道长须发皆白,难道还没活够,再活下去……哈,人家只怕要叫你老不死了。” 韦天德双目一张,天门道长却仍然神色不变,微一摆手,止住了韦天德的暴怒,自管冷冷说道:“姑娘你今日死后,贫道必定为你设坛作法,超度你的亡魂,免得那些被你无辜害死的孤魂怨鬼,在鬼门关前向你追魂索命。” 他语声冰冷,最后一段话更是说得鬼气森森,令人发怵。 红凤凰轻声道:“哦!原来你们今夜是同来杀死我的?” 天门道长冷冷道:“不敢,只望姑娘你能饮剑自决!” 红凤凰道:“我饮剑自决!”她满面作出惊奇之色,反声问道:“为什么?” 天门道长道:“贫道本已不想与你多言,但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是你若再如此胡乱言语,本座便只得开一开杀戒了!” 红凤凰道:“那么你还是快些动手吧,免得我等会说出你的秘密!” 她面上还是微微含笑,天门道长阴沉的面色,却突地为之一变。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0 章 韦天德道:“我早说不该与她多话的。” 话音一落,双手一错,只听“当”地一声清响,他掌中已多了一双寒光闪闪的银鞭。 面色凝重的孟玉箫大手一挥,突地低叱一声,“且慢!” 韦天德道:“你也想陪着她一齐死么?”双掌一震,面前的酒桌,整张飞了起来。 孟玉箫袍袖一拂,桌面向外飞去,“砰”地一声击在他身后的墙上,他头也不回,沉声道:“两位前辈匆匆而来,二话不说,便要制人死命,这算做什么?” 四周的武林群豪,似乎想不到这两人在此刻犹能如此镇定,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喟之声,楼下的武林豪士见到直到此刻,楼上还没有动静,也不禁起了一阵动乱。 孟玉箫四眼一望,突地提高声调,朗声道:“今日两位如是仗着人多,以强凌弱,将我二人乱剑杀死,日后江湖中难道无人要向两位要一个公道?两位今日若是来要我二人的性命,至少也该向天下武林中人交待明白,我二人到底有什么致死的因由!” 他语声清朗,字句锵然,压下了四下杂乱的语声,随风传送到四方。 天门道长冷笑一声,道:“你这番言语,可是要说给四下的武林朋友听的?” 孟玉箫道:“正是,除非今日武林中已无道义可言,否则你便是天下武林道的盟主,也不能将人命看得如此轻贱!” 四下的武林群豪,方才本是一时热血激动,蜂拥而来,此刻听到孟玉箫这一番充满正气的言语,俱都不禁暗中心动,立在窗台上的人,也有的轻轻跃了下来。 天门道长四顾一眼,面上渐渐变了颜色。 红凤凰娇笑道:“你现在心里是否在后悔,不该与我多说,早就该将我先杀了!” 她话声虽尖细,但字字句句,却传得更远。 韦天德目光闪动,突地仰天大笑起来,道:“你若换了别人,这番话只怕要说得朋友们对我兄弟疑心起来,但你这恶毒的女子,再说一千句也是一样,纵然说得天花乱坠,我韦天德也不能再为武林留下你这个祸害。” 他目光转向孟玉箫,冷冷道:“你既已知道她便是‘红凤凰’,却还要为她说话,单凭此点,已是该杀,但老夫看在你师父面上……去去,快些下楼去吧。” 天门道长道:“你如此护卫于她,难道你与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成?” 孟玉箫剑眉微剔,怒火上涌,他原以为这昆仑掌门与韦天德俱是侠义中人,此刻见了这般情况,心中突觉此中大有蹊跷。 四下的武林群豪,听了他两人这般言语,心中又不觉释然,暗道:“是呀,别人还有可说,这‘红凤凰’恶名昭著,早已该死,这少年还要如此护着她,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其实这些人里根本没有一人真的见过红凤凰,但人云亦云,却都以为自己观念不错,方自对孟玉箫生出的一点同情之心,此刻便又为之尽敛,要知群众之心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便是十分明理之人,置身群众之中,也往往会身不由主,随波逐流,做出莫名其妙之事。 孟玉箫暗叹一声,心知今日之事,已不能如自己先前所料想般解决,转目望了红凤凰一眼,只见她竟仍然面带微笑,丝毫也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孟玉箫方一沉吟,四下群豪已是怒不可遏,乱喝道:“多说什么,将他两人一齐做了。” 天门道长冷冷笑道:“你要的是武林公道,此刻贫道只有凭公意处理了!” 韦天德大喝一声,道:“你还不让开么?” 喝声一落,双臂一振,右上左下,银鞭甩落。 他神态本极威猛,这一招“灵蛇出洞”摆将出来,更显得神威赫赫,四下群豪哄然喝起彩来。 红凤凰不动神色,缓缓道:“你一个人上来么?” 韦天德心头一凛,突地想起了“红凤凰”那惊人的武功,呆呆地站在当地,脚步间竟无法移动半步! 孟玉箫哈哈笑道:“江湖人物,原来多的是盲从之辈……” 言犹未了,四下已响起一片怒喝之声,他这句话实是动了众怒。 红凤凰娇躯微拧,轻轻道:“随我冲出去。” 她神色不变,实是早已成竹在胸,知道对方人数虽多,但反而易乱,凭着自己的武功,必定可以冲出一条血路。 她语声未落,便已自袖间撒出数枚银针,一片惨嚎落下,周围的数十名群豪,已然倒下。 哪知孟玉箫却傲然立在当地,动也不动一下,见红凤凰竟然突下狠手,朗声大喝道:“住手!” 这一声大喝,当真是穿金裂石,四下群豪俱都一震,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但见孟玉箫转首望着红凤凰道:“你怎么将他们俱都杀死!” 红凤凰轻轻一笑,道:“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这难道错了么?” 孟玉箫叹道:“他们本不该死,你却杀了他们……” 他话音未落,却听天门道长冷冷道:“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 孟玉箫转过身去,目光凛然望向天门道长,大声道:“不论事情如何,我孟玉箫都先要请教你这位武林前辈,红凤凰到底有什么昭彰的劣迹,落在你眼里,她何年何日,在何处犯了不可宽恕的死罪?” 天门道长想不到直到此刻,他还会有此一问,不觉呆了一呆。 孟玉箫胸膛起伏,又自喝道:“你若是回答不出,那么你又有什么权力,来代表全体武林?凭着什么来说武林公道?” “你若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以你一派掌门的身份,也只能与她单独了断,便是将她千刀万剐,我孟玉箫也一无怨言。” “但你若假公济私,妄言武林公道,借着几句不着边际的言语,一些全无根据的传言,来激动了百十个酒后的武林朋友,便奢言替天行道,作出一副替武林除害之态,我孟玉箫俱都无法忍受,你便有千百句藉口,千百人的后盾,我孟玉箫也要先领教领教前辈的高招!” 他滔滔而言,正气沛然,当真是字字掷地,俱可成声。 韦天德固是闻言色变,四下的武林群豪更是心中怦然,只有昆仑掌门天门道长,面上却仍阴沉得有如窗外的天色,直到孟玉箫话已说完许久,他才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是在向我挑战的了?” 孟玉箫朗声道:“正是!” 一个初出师门的少年,竟敢向武林中一大剑派的掌门挑战,这实是足以震动武林之事! 四下群豪,不禁又为之骚动起 第三十二章 弱冠铁胆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1 章 星沉月落,夜渐深了。 夜风乍起,吹来一阵凛冽的寒意。 尽欢楼上,却是一片欢腾。 原本拥立在楼下的群豪,此刻竟忍不住一跃而上,有的甚至攀着酒楼的飞檐,探身向内观望。 衡州城的百姓更是惊慌,官府中的差役也不知城里怎会突地来了这许多武林高手,他们虽与韦天德有些交情,却也担当不起,只得悄悄去转报上峰。 天门道长目光一扫,见到自己的帮手,此刻竟都成了观众,心中也不觉有些后悔,他却不知道人多误事,乃是必然,又何况这般武林豪土来自四方,宛如一盘散沙,又岂是他能控制得来?当下冷笑一声,缓缓挽起衣袖,一面道:“你既如此猖狂,本座也顾不得以大压小了。” 孟玉箫冷笑一声,他穿着的虽是大袖袍,但此刻竟未除下。 韦天德怔了一怔,缓步退了开去。 红凤凰却拍手笑道:“有趣有趣,这地方若不够大,我再去将那边的桌子拉开些。” 言语之间,竟似此事乃是别人比武,根本与她毫无关系。 孟玉箫知她生性如此,心中便也不以为奇,但别人却不禁暗暗惊诧,有的便在心中暗道:“此人当真是无愧为‘恶人之王’!” 有些好事之徒,便真地将四面桌椅拉开,于是十分空阔的酒楼,便显得更加空阔起来。 此刻孟玉箫、天门道长身形木立,对面相望,天门道长自是心安理得,拿定了这少年不是自己的敌手。 孟玉箫心中却不禁有些忐忑,要知他虽有铁胆,但初次面逢强敌,自亦不能免俗,当下暗暗立定心意,开始几招,先得以谨慎为先,暂且要以守为攻。 天门道长身经百战,见了他目光中的神色,便已测知了他的心意,心中更是稳定,沉声道:“师弟,莫要放走了那妖妇。” 韦天德答应一声,红凤凰笑道:“如此好看的事,我还会舍得走么?” 孟玉箫不闻不问,天门道长冷“哼”一声道:“请!” 他毕竟自持身份,还是不愿抢先出手,哪知孟玉箫已决定以静制动,以守为攻,亦是动也不动。 一旁的韦天德突然低喝道:“师兄,与这般武林败类,还讲什么客气?” 天门道长道:“正是!” 话音未了,纵身一掌,向孟玉箫肩头拍下! 他这一招人未着地,手掌便已拍下,左手紧贴胸胁,全未防备自身,全身上下,处处俱是空门,右掌所拍之处,亦非孟玉箫之要害,名是先攻了一招,其实却等于先让了一着,四下的观众俱是武林好手,怎会看不出来,不禁轰然喝彩。 孟玉箫微微一惊,想不到这昆仑掌门竟会击出如此一招! 但他到底交手经验不够,心中又早有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打算,眼看天门道长这一只白生生的手掌拍来,竟没有乘隙反击,抢得机先,反而身形一缩,闪电般后退了三步。 天门道长微微一笑,脚尖点地,身形跃起,又是一掌拍去,仍然是左掌紧贴,人未着地,右掌便已拍下,竟仍然和方才那一招一模一样,孟玉箫又自一愕,身形再退,群豪再次喝起彩来。 彩声未落,哪知天门道长竟又一模一样地原式拍出一掌,孟玉箫心中大怒,方待反击,哪知他这一掌已是拍向孟玉箫的天灵脑门,自身虽仍处处是空门,但所攻却是对方必救之处。 孟玉箫暗叹一声,身影一拧,滑开两尺,群豪第二次彩声未落,第三次彩声便又发出,孟玉箫一招未发,天门道长已连获三次彩声,强弱之势,昭然若见,有人不禁暗中低语:“如此身手,竟然也敢向‘神剑纯阳,天门道长’挑战,真是可笑得很!” 三招一发,天门道长精神陡长,右掌追击,斜切孟玉箫左颈,左掌突地反挥而出,五指微飞,拂向孟玉箫腰边三处大穴。 孟玉箫沉了沉气,脚下微错,让开这一招两式,右掌一反,竟闪电般向天门道长丹田穴上拍去。 天门道长暗暗一惊,闪身撒掌,刷、刷两掌劈去,他手掌虽然莹白娇嫩,有如女子,但掌力却是雄浑惊人,掌势未到,掌风已至。 孟玉箫微一塌腰,双掌竟齐地穿出,切向天门道长左右双腕,他本是以守为攻,此刻却是寓攻于守,连卸带打。 天门道长低叱一声,身形突进,双掌齐翻,孟玉箫身形一仰,蓦地一脚踢出,天门道长刷地后掠三尺,再次攻向前去,心中的傲气,却已消去不少。 他本抢得先机,这几招更是招中套招、迅快沉猛的好招,四下群豪只当孟玉箫霎眼之间,便要败在他的掌下。 哪知孟玉箫年纪虽轻,却是败而不乱,那一脚无形无影地踢将出去,时间、部位,更是拿捏得好到毫巅,群豪又不禁暗中低语:“神龙子弟,果然有不凡的身手!” 只见酒楼上人影闪动,兔起鹘落,却是丝毫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刹那间便已数十招过去,孟玉箫心中仍有顾忌,身手施展不开,竟又被天门道长占得了上风。 群豪喝彩之声又起,天门道长白发颤动,掌影如玉,掌戳指点,竟将昆仑一派镇山剑法“纯阳八式”,化做掌法使用,而他那十只纤秀莹白的手指,亦无殊十柄切金断玉的利剑,处处攻向孟玉箫周身大穴! 韦天德掌中紧握着的一条银鞭,已渐渐松弛,好似捏着一条死蛇。 他凝重的面色,也已渐渐泛起笑容,侧目一望,哪知红凤凰亦是面含微笑,嫣然注目,竟似也已胸有成竹,稳操胜算。 转瞬之间,又是数招拆过,天门道长攻势越发凌厉,但一时之间,孟玉箫竟也未见败象,群豪虽不断在为天门道长喝彩加油,但心中亦不觉大是惊异,这少年初出师门,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有这般武功,能在天门道长的掌下,经久不败。 数十招拆过以后,孟玉箫心神渐稳,见到天门道长攻势虽然凌厉,但亦未能将自己奈何,心中不觉大定,自觉致胜已有把握。 要知清风老人的武功,本以空灵变化、威猛凌厉的攻势为主,孟玉箫此刻仍以守势为主,看似已尽全力,其实却只不过用了五成功夫。 只见天门道长双掌翻飞,一招“拂花折柳”急速攻来! 孟玉箫突地长啸一声,腾身而起! 天门道长心头一震,只觉四股锐风,上下左右,交击而来,他无论如何闪动,都难免要被击中,他若不闪动,虽然无妨,但对方身形已起,下一招瞬息便至,他木然当地,岂非是等着挨打! 群豪亦都大惊,一旁韦天德亦是变色惊呼道:“神龙十三式!” 他一生之中虽然最服清风老人,但在他心底深处,却仍存着一份私念,想要与清风老人一较短长,如今见于这等妙绝人寰、并世无俦的招式,心中不禁怅然若失。 原来普天之下,身形飞腾变化的身法招式,本只寥寥数种,但“武当七伤拳”、“天山二十四式”、“少林八掌”,虽然亦俱是威震武林、留传千古的绝世武功,但却都是在身形腾起之后,才能出手伤人,以上击下,威力凶猛,但对方只要武功高强,便可先作防范,不难避过。 只有这“神龙山庄”清风老人独创的“神龙十三式”中,最后的“冲虚四式”,却是在身形腾起时,便已发出招式,或是攻敌之所必救,或是先行封闭对方的退路,招中套招,连环抽撤,是以“神龙十三式”一出,“武当七伤拳”、“天山二十四式”、“少林八掌”,便尽皆为之失色!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2 章 孟玉箫此刻一招施出,便正是“冲虚四式”第一式“神龙飞天”中的变化“直上九霄”,双掌双腿,乘势发出,先封住了天门道长的退路,然后踢腿沉掌,变为一招“天龙探爪”,十指箕张,破云而下! 他久已蓄势伺机,直待这一掌便奏全功,众人亦都失色惊呼! 哪知这天门道长既然能执掌一派门户,武功上果有超人之处,他身形木然,直待孟玉箫十指抓下,突地双掌翻天,一招“摘星揽月”,向上迎去! 只听“啪”地一声,如击败革,四掌相交,二十只手指,竟紧紧纠缠在一处! 孟玉箫这一招攻势,固是惊世骇俗,但天门道长双掌上翻,竟能在闪电之间,接住了孟玉箫变幻的手掌,其功力之深,部位之妙,时间之准,更是令人心惊! 群豪齐地发出一声大喝,亦不知是喝彩,抑或是惊呼。 只见孟玉箫凌空倒立,身躯笔直,竟宛如一只凌风之竹,四下窗隙中吹来的晚风,吹得他大袖轻袍猎猎飞舞。 他本已苍白的面容,此刻更已没有一丝血色,目光炯然盯着天门道长的眼睛,良久良久,身形方自缓缓落下,但四只手掌,犹未分开。 他脚尖乍一沾地,天门道长左脚后退半步,然后两人的身形,便有如钉在地上似地动也不动,四道发亮的目光,也紧紧纠缠到一处,这两人此刻竟是以自己全部的心神、功力相斗,甚至连生命也押做了这一番苦斗的赌注。 于是四下的惊呼声一齐消失寂静,默默如死,但呼吸之声,心跳之声,却越来越见沉重! 楼上的人,眼看着这两人的空门,同是心弦震动。 楼下看不到他们的人,见了四面窗台上的人突地变得异样的沉寂,更是心情紧张,不知上面究竟是谁胜谁负。 静寂中,突听楼板“吱吱”响动了起来,只见两人的额面上,都沁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孟玉箫虽然招式奇奥,毕竟比不得天门道长数十年性命交修功力的深厚,此刻更已显出不支之态。 于是韦天德渐露喜色,红凤凰面色却渐渐沉重。 死一般的寂静中,楼下突地轰然发出一连串惊呼! 众人心头方自一惊,只见这沉寂的夜晚,突地涌起了一阵热意,就连旁观者的面上,也沁出了汗珠,孟玉箫、天门道长更是满头大汗,涔涔而落。 接着,竟有一阵铜锣之声响起,一个尖锐的喉咙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满楼大乱,满街亦大乱,一片赤红的火焰,在狂风中,张牙舞爪,突地卷上了酒楼…… 第三十三章 火海浴血 火势漫天,烧得众人心头俱是一热。 四下群豪,顾不得再看,接连着飞跃了下去,看热闹的人们,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跌跌冲冲地冲出了这条街。 虽有救火的人,但这火势却来得十分奇怪,猛烈的火舌,霎眼间便将整个酒楼一齐吞没。 但孟玉箫、天门道长四掌相交,生死关头,却仍谁也不敢后退半步。 韦天德满头大汗,目光尽赤,手腕一甩,银鞭猛地一击,方待跃去,哪知面前人影一花,红凤凰已冷冷挡在他身前。 他急怒之下,大喝一声,右掌一抖,银鞭疾地击向红凤凰面门扫去,左掌倏地抛出一个银光闪闪的铁环,突地离腕飞出,一股劲风,一道银光,击向孟玉箫胁下。 此刻孟玉箫心力交瘁,莫说是这一只威力强劲的韦天德仗以成名的飞环,便是十岁幼童随手掷出的一块石子也禁受不住,只得瞑目等死。 韦天德虽是鞭环齐出,但力道俱在左掌,右掌这一鞭只不过是聊以去乱红凤凰的耳目,他自己也知道伤不了红凤凰分毫。 只见红凤凰冷笑一声,腰身突地向后一仰,手掌轻轻抡出,她腰肢柔若无骨,这一仰之下,纤纤玉指,已将那疾飞而来的银鞭搭住,指尖一勾,银鞭竟断了一截,半截银鞭转向天门道长击去! 天门道长身形微偏,那半截银鞭,便飞落在屋角门板之上。 孟玉箫方才心中一惊之下,被对方乘隙进逼,此刻更是不支,眼看已将跌倒,哪知天门道长此刻心头亦不禁一震,他心头一喜,拼尽余力,反击过去。 红凤凰轻轻笑道:“这就叫做自食……” 话声未了,突见那飞向孟玉箫的铁环,呼地一声,竟飞了回来,反向红凤凰腰后击去。 红凤凰微微笑道:“好,想不到你居然在环上装了链子!” 谈笑之间,玉手轻抓,竟又将那飞环抓在手中,有如探囊取物一般,要知她在神医谷中十八年,苦练武功,山谷幽静,她时常静坐,耳目之明,实已天下无双,便是一只飞针自她身后击来,她也一样可以稳稳接住。 韦天德见状,心头一凛,身形后仰,全力来夺这只铁环,他银鞭虽断,但他又在那铁环之上系了一根千淬百炼的乌金链子,虽然细如棉线,但却坚韧无比,刀剑难断。 哪知红凤凰笑容未敛,右掌突地一剪,便已将金链剪断,韦天德重心骤失,虽然下盘稳固,却也不禁向后移了半步。 呼呼—— 一阵疾风吹来! 此刻火舌已倒卷上来,将楼上四面窗台,烧得“哔啵”作响,炙热的火焰,烤得孟玉箫、天门道长、韦天德,俱已汗透重衣,红凤凰亦不禁香汗淋漓。 突地,“砰”的一声巨响。 南面的窗屏被风一吹,整片落了下来,燃起了墙角堆移的桌椅。 呼呼—— 风势渐大,火势更猛! 屋梁上已有了火焰,一片焦木,“啪”地落在红凤凰身边。 她纤足移动,避开了韦天德的一腿,右足一挑,挑起了那段带着火焰的焦木,呼地一声,向韦天德激射而去! 韦天德大骇之下,厉叱一声,左掌反挥,一股掌风,将焦木击落楼外,他却忘了自己腕上还残留着半截乌金链子,左掌挥出之际,金链猝然反抡而出,竞击在自己的后颈之上。 金练虽细,但却是千淬百炼而成,再加上他自身的功力,后颈之上,立刻鲜血淋漓,韦天德大吼一声,摔去了左腕的金链,退后三步。 红凤凰却掩面笑道:“好招式,这招可是叫做‘狗尾自鞭’么?”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3 章 她口中虽在笑语,但身形却已转在天门道长身边。 孟玉箫苦斗之中,见她仍然未走,心中不觉大感安慰,但此刻见她一只纤纤玉手,已将拍在天门道长身上,竟突地低叱一声,双掌齐推,将天门道长推开五尺,两人一齐砰地坐在地上。 红凤凰惊喟一声,掠到他身边,韦天德亦自赶到天门道长身旁,齐地俯身一看,只见他两人虽然气喘咻咻,全身脱力,但显见没有受到内伤,只是目光发怔地望向对方,似乎心里俱都十分奇怪。 原来这两人苦斗之下,俱已成了强弩之末,加以连遭惊骇,真力渐消,两人四掌虽仍紧紧握在一处,但掌上却已都没了真力。 孟玉箫铁胆侠心,不愿藉着第三者的力量来伤残对手,见到红凤凰一掌拍下,便不惜自己身受重伤,将天门道长推开。 他一推之下,才发觉各个俱已全无余力来伤对方,不禁怔了半晌。 突听楼下响起了一阵大呼,“韦爷、天门道长……” 呼声未落,呼的一片冷水,往南面火焰上泼来,接着剑光闪动,四个灰袍道者,一手舞剑,紧裹全身飞跃而上。 红凤凰心头一凛,轻喝道:“走!” 哪知天门道长略一调息,又见来了助手,精神突长,大喝道:“孟玉箫,胜负未分,走的不是好汉!” 孟玉箫剑眉怒轩,挣脱了红凤凰的手腕,蓦地一跃而起! 天门道长人已扑来,呼地一拳,击向他胸膛,这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此刻目光尽赤,发髻蓬乱,神情之剽悍,实不啻弱冠年间的江湖侠少。 孟玉箫顿觉心头一阵热血上涌,亦自激起了心底宁折毋弯的天性,身形一转,避开这一拳,左掌横切右掌直劈,呼呼两掌,反击过去。 一阵火焰随风倒下,又是数段焦木,“砰砰”落了下来。 四个灰袍道人身影闪动,各仗长剑,围了过来。 这四人便是昆仑派四客青松、墨竹、白鹤、赤梅,四人飘入阵中,身法轻灵,剑势辛辣。 忽听韦天德大喝道:“男的留下,先擒女的。” 喝声方落,四道剑光“刷”地一转,有如四道霹雳闪电,反劈向红凤凰击下! 红凤凰身居危境,面上娇笑,却仍未敛,秋波转处,向这四个灰袍道人轻轻瞟了一眼。 这四人自幼出家,枯居深山,几曾见过这般绝色美女,几曾见过这般甜美的笑容,四人只觉心神一荡,四道剑光,势道都缓了下来。 红凤凰柳腰一折,纤掌挥出,只听“当”“当”“当”三声清鸣,三柄长剑,竟在这刹那间,被她右掌的断鞭击断! 第四人手持长剑,方自一愕,只见眼前金光缭绕,右腕一麻,掌中长剑便已落到红凤凰左掌之中! 红凤凰秀发一甩,右掌一挥,掌中半截银鞭,呼地向正待扑向孟玉箫的韦天德身后击去! 又见她双掌一合,右手接过了左手的长剑,平平一削。 第一个道人后退不及,额角一麻,惨呼一声,满面流下鲜血。 第二个道人俯腰退步,只觉头顶一凉,乌簪高髻,竟被她一剑削去。 第三个道人心魂皆丧。 哪知红凤凰突地轻轻一甩,顿住了剑势,左掌无声无息地拂了出去! 只听“当”地一声,第三个道人掌中的断剑,落到地上,他左手捧着右腕,身形倒退三步,呆呆地愕了半晌,还不知道红凤凰这一招究竟是如何发出的。 第四个道人眼见她嫣然含笑,举手投足间,便已将自己的三个师兄打个落花流水,哪里还敢蛮战,转身奔了出去。 红凤凰笑道:“不要走好么?”声音柔软,如慕如诉,宛如少妇挽留征夫,第四个道人脚步未举,两胁之下,已各自中了一剑! 四名道人,此刻皆已浴血倒地! 孟玉箫见了犹且觉得于心不忍,冲着红凤凰大声喝道:“不要伤他们性命……” 可他喝声尚未出口,一声惨嚎,昆仑四客,已经中剑身亡! 韦天德身形方自扑到孟玉箫身前,身后的铁环却已击到,风声之激厉,竟似比自己击出时还要猛烈三分。 他不敢相迎,甩身错步,右掌之中,又自抛出一只铁环。 只闻“呼”的一声,哪知铁环自他左胁之下推出,前去抵挡红凤凰掷出的铁环! 哪知双环相击,红凤凰击出的铁环,竟突地的溜溜一转,有如生了翅膀一般,旋转飞向韦天德的身后。 此刻一段燃烧着的焦木,突地当头落了下来。 韦天德前后被击,双掌一穿,斜斜向前冲出,“当”地一声,那铁环落到地上,他顿下脚步,稳住身形,却见红凤凰正含笑站在他的面前! 火势更大,将四下燃烧得亮如白昼,也将这个坚固的酒楼,燃烧得摇摇欲坠。 孟玉箫咬紧牙关,施展出一招“神龙十三式”中的第五式“囚龙于水”,双足钉立,仍与天门道长苦苦缠斗! “神龙十三式”中,惟有“囚龙于水”,不是飞腾灵变的招式,这一式共分七变,有攻有守,精妙无俦,但此刻在他手中发出,威力却已锐灭,便是真的击在天门道长身上,也未见能将天门道长伤在掌下! 此刻身形闪变的天门道长,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打到后来,两人已是招式迟缓,拳脚无力,有如互相嬉戏一般,只有面上的神色,却远比方才还要沉重,孟玉箫一掌“神龙出水”拍去,天门道长退步避过。 突听“哗啦”一声,楼板塌了一片,火舌倒卷而出,天门道长这一步退将过去,正好陷在倒塌的楼板里。 他惊呼一声,手指扳住楼板的边缘,但边缘处亦在渐渐倒塌,眼看他便要被火焰吞没,以他此刻的功力,哪有力道翻上? 孟玉箫剑眉微轩处,心念无暇他转,一步跟了过去,俯身抓起了天门道长的手腕,但他此刻亦是油尽灯枯,用尽全身气力,却也无法将天门道长拉上来。 又是“喀喇”一响,他的立足之处也在倒塌之中,他此刻若是闪身后退,天门道长势将跌入火中,他此刻若不后退,势必也将被火舌卷入。 天门道长全身颤抖,被火炙得须发衣裳,俱已沾满了火星,渐将烧着。 孟玉箫望着这曾与自己拼死相击的敌人,心中突地升起了一阵义侠怜悯之感,手掌紧握,竟是绝不放松,一段焦木,落将下来,他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眼看着焦木击上了他的额角,若是再偏三寸,他性命就得丧在这段焦木之上。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4 章 天门道长眼帘微张,长叹一声,他此刻实已不禁被这少年的义侠之心感动,颤声道:“快逃……快逃……不要管我……” 孟玉箫钢牙暗咬,右掌抓着他手腕,左掌紧握着一块横木,鲜血和着汗水,滚滚自他额角流落,一滴一滴地滴在天门道长身上。 韦天德抬眼望见了红凤凰,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今日我与你拼了。” 话音未了,右掌飞环,左掌铁拳,呼呼击去! 红凤凰冷冷一笑,道:“你以为你当真能伤得了我么?” 她潇洒地避开韦天德的两招,纤手一挥,一道剑光,直削韦天德“灵池”大穴! 韦天德须发皆张,大喝道:“即便伤不了你,我也要为武林正道拼上性命,赢得声名!” 他喝声虽快,但红凤凰身形犹快,就在这刹那之间,数十道缤纷的剑影,已将他围了起来。 但喝声一了,红凤凰却不禁呆了一呆:“名声……名声对一个人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她暗暗忖道:“难道是我的错?但我又何曾错了!” 韦天德乘隙反扑,切齿大吼道:“祸水!祸水,**、邪恶,人人唾弃的妖女……今日叫你死在我的手下!” “楼下各位英雄!扬名立望的时候到了,今日你们若能擒住红凤凰,何愁侠名不留!” 他喊声未落,忽闻一片衣袂飘响之声,楼下群豪应和。 一片火光之中,又自窗外飞来数名持剑的江湖豪士,此刻惊魂已定,几人皆满面杀机,猛扑而来。 红凤凰长剑一展,剑光如雪,将他们全都逼在一边,秋波转处,突地娇唤一声,闪电般掠了过去。 韦天德见红凤凰向天门道长、孟玉箫那边跃去,不由一怔,转身望去,望见了孟玉箫与天门道长的险况,右掌铁环,直飞而出,去势虽快,但到了孟玉箫面前却已毫无力道,要知他数十年苦练,已将这一双飞环练得收发由心,不会有丝毫差错。 孟玉箫目光转处,左掌攫住了铁环。 韦天德双足立定,大喝一声,运劲回收,孟玉箫身形随之荡开,天门道长亦自随之升上,红凤凰袍袖一拂,一阵柔力,将他们带出了险境,两人一起落到地上。 数名江湖豪士,又自挥剑扑来,天门道长目光一转,低叱一声:“住手。” 他呆呆地望了孟玉箫两眼,忍不住长叹一声,默然垂下头去。 孟玉箫喘息未定,嘶声道:“胜负未决,你可要再打一场?” 天门道长垂首默然半晌,颤声道:“我……我输了!” 这三字说将出来,生似已费去了他平生的力气。 孟玉箫怔了一怔,也想不到这倨傲的道人竟然会说出服输得话来,只见他面容灰败,颓然站起,刹那时他竟由一个叱咤的武林的一代宗主,变成了个萧条寂寞、风烛飘摇的失意老人! 韦天德望着他师兄的身影,心头亦不禁一阵黯然,低低道:“师兄……” 天门道长头也不回,颤声道:“我们走吧!” 话声未了,他已倒在地上,他身上的创伤,实在还远不及心底的创伤严重。 韦天德惊呼着将他抱起,闪电般穿过火焰,跃下楼去,数名武林豪士跟随而下,又是轰然一响,整个酒楼,已倒塌了一半。 孟玉箫呆了半晌,突地长叹一声,道:“天门道长,毕竟是个英雄!” 红凤凰轻笑一声,道:“你呢?” 两人目光相对,默然无言,几乎忘记了火焰几将烧着了他们的衣服。 官府的兵马队,终于姗姗而来。 马蹄声,惊呼声,救火声,倒塌声,叱咤声…… 在这古老的衡州城里,混合成一曲杂乱而惊心的乐章。 第三十四章 风月无声 两条互相依偎的人影,却在这杂乱之中,悄然掠出了衡州城。 古城外,夜色苍凉,偶然虽有一两缕杂乱的惊呼声,随风袅袅自城内飘出,却仍然打不破这无边的静寂。 静寂,毕竟是可爱的,尤其是在方自混乱中离出的孟玉箫与凤凰两人眼中看来,静寂不但可爱,而且可贵。 此刻,孟玉箫四肢舒坦,正安适地仰卧在明灭的星空下,安适地享受着这一份可贵的静寂,方才的刀光剑影,生死缠结,火焰危楼……此刻在这静寂的星空下,都似已离他十分遥远。 此地,是荒凉的,夜色中,到处有断瓦残垣投落下的阴影,及膝的荒草,在夜风中回腰而舞,荒草中的虫语,在夜色中听来有如诗人的曼声低吟,阵阵清风,吹开了孟玉箫的胸襟! 深夜郊外,月凉如水。 良久良久,支颐而坐的凤凰幽幽长叹一声,一对秋波凝注着孟玉箫道:“你救我当真只是为了让我去救你的师妹,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孟玉箫缓缓点了点头,回避着凤凰柔情似水的眼眸。 凤凰又道:“难道……难道你至今还不懂我的心意么,我……我……” 她一言至此,娇靥变得绯红,飘起两朵娇羞的红云。 漫天夕阳,照在她泛着红晕的面上,连天边的云彩也失却了颜色。 孟玉箫又自点了点头,长叹道:“你……你……” 凤凰道:“可是我也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能不能先回答我?” 孟玉箫木然道:“只要是我所知道的。”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5 章 凤凰柔声笑道:“自然是你知道的。”笑容一敛,沉声道:“你师傅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清风老人?那么,他现在身在何处?” 孟玉箫缓缓道:“他老人家……已经……已经仙逝……” 他说到此处,面上突地掠起一丝悲凉道:“师父辞世,竟连棺椁也被人夺去,作为他的弟子,我竟连他老人的的棺木也无法保全!” 凤凰柳眉微皱,垂首沉思片刻,面上忽又露出笑容,轻轻道:“夺人棺椁,如此缺德,可知是何人所为?” 孟玉箫摇首叹道:“不知!” 凤凰微微一愕,道:“莫非是你师父生前的仇人?” 孟玉箫剑眉微轩,沉声道:“你管的事未免也太多了些……”突又一声长叹,改口道:“我师父一生光明磊落,又岂会有什么仇人!” 凤凰轻轻笑道:“一个人一生总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你师父有些事情不愿意跟你说也不无可能……” 孟玉箫木然的面容,突又现出激动的神色,厉声道:“即便是有一些秘密,我也相信师父的为人!” 他一言至此,微微一顿,面色微沉,两道目光盯着凤凰道:“我也有句话,想要问问你!” 凤凰柔声笑道:“只要是我知道的!” 孟玉箫咬了咬牙,厉声道:“我且问你,方才在尽欢楼中,你为何下手如此狠毒,你当真是江湖中人人痛恨的‘恶人王’红凤凰,你视人命如草芥,难道你杀人害人的时候,心中丝毫也没有一丝歉疚和悲哀么,你……你简直……”以拳击掌,“啪”地一声,倏然住口。 凤凰上下瞧了他几眼,突又纵声狂笑了起来,仰首狂笑道:“不错,我便是神医谷中的‘恶人王’红凤凰!” 她语声微顿,又自凄冷一笑,道:“悲哀,什么叫做悲哀?江湖人心险恶,若我不杀死他们,他们也必定会杀死我,而我一生之中,从未为任何人、任何事悲哀,你难道希望我装作悲哀来骗你?” 她娇躯后仰,长发垂下,一阵风过,吹得她长发如乱云般飞起。 孟玉箫目光尽赤,凛然望着她,心中但觉一股怒气上涌,不可抑止,恨不得一掌将她毙于当地,但他手掌方自举起,便又落下,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她那江湖中人人闻而丧胆的的名字—— “红凤凰,恶人王”! “恶人王……红凤凰……”孟玉箫暗中长叹一声:“她竟连悲哀都不知道,难怪江湖中人人称她‘恶人王’,我早该知道她的身份,但此刻仍是无法将她杀死!” 这一声长叹所包含的意味,亦不知是悲愤抑或是惋惜,想到他还要求她去救他的师妹唐婉,今后一连串漫长的岁月,他都将与这美艳而恶毒的女人相处,他心头又不禁泛起一阵寒意,脚步一缩,后退三尺! 只听凤凰笑声突地一顿,随着孟玉箫后退的身形,前行一步,仍然逼在他面前,冷冷道:“你可知道,即使我生性多愁善感,我也毋庸为那些罪恶的生命悲哀……” 孟玉箫轩眉怒道:“似你这般冷血的人,又岂会懂得生命的宝贵和生命逝去的悲哀!” 凤凰目光转向苍穹第一颗升起的明星,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尖酸愤怒的言语,口中缓缓接道:“我非但根本毋庸为他们悲哀,他们死了,我原该高兴才是!因为我活着,活着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虽是如此冷酷的话,但她此刻说来,却又似乎带着几分伤感! 孟玉箫怒喝道:“若非我有求于你,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要将你……” 凤凰目光一垂,截口冷冷道:“你要将我怎样?” 孟玉箫冷笑一声,道:“若非师妹中毒未解,我定要将你杀死,为武林除害!” 凤凰目光冰冷,笔直地望着孟玉箫,直似要将自己的目光化做两柄剑,刺入孟玉箫心里。 孟玉箫挺胸握拳,目中直欲要喷出火来,瞬也不瞬地望着红凤凰,仿佛要将这具美丽、动人的胴体中所流着的冰冷的血液燃起。 两人目光相对,红凤凰突地冷笑一声,道:“你初涉江湖,对江湖之事,尚且不能全知,人心的险恶,也未曾领教,等你吃过一些苦头,便会知道江湖上人心的险恶,也会理解我为什么要将那些人全部杀死……” 孟玉箫愕了一愕,突也冷笑起来,道:“一派胡言!即便是身处险境,性命不保,又岂能滥杀无辜——”突又想起尽欢楼上为了除掉红凤凰、借此扬名的那些疯狂的江湖豪士,他心头一凛,顿住话声,暗中忖道:“或许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她!” 凤凰冷冷道:“你怎么不说话了!”孟玉箫暗叹一声,凤凰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说得有几分道理?” 孟玉箫垂下头去,又抬起头来,沉声道:“无论如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性命……”他再次冷笑数声,但他的语气却稍显不足。 他话音未落,却听凤凰又自叹道道:“权利……难道别人要杀你,你也不能杀他么?哼哼!”长袖一拂,转身走了开去,再也不望孟玉箫一眼! 但孟玉箫却在呆呆地望着她潇洒的身影,望着她飘动的衣袂! 只见她脚步虽然缓慢,但转瞬间已自走出林外,孟玉箫目光渐渐呆滞,显见已落入沉思,因为人们在思索着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的目光便定然会变得异样地呆滞与空洞。 她淡白的身影,已将在夜色中消失,孟玉箫突地一步掠出林外,轻灵地起落两次,落在她身边,沉声道:“凤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凤凰缓缓停下脚步,霍然转过身来,冷冷瞧了两眼,冷冷说道:“你可知道,世上笨人虽多,却再无一人比你笨的!” 孟玉箫愕了一愕,变色道:“是极,是极……”牙关一咬,倏然住口。 凤凰冰冷的目光,突地泛起一丝温柔的光彩,但口中却仍然冰冷地说道:“你若是不笨,方才说话的时候,你便该转身逃去!” 孟玉箫冷笑道:“但我虽这般愚笨,你高抬贵手放过了我,我还要赶来追你!” “为什么?” 凤凰微微转身凝眸望着孟玉箫,道。 “因为只有你能救我师妹一命!”孟玉箫面色凛然道。 凤凰道:“你当真是笨到极点了!难道你永远都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都要重要么?”逐渐温柔的眼波中,竟又逐渐有了笑意,只是孟玉箫低眉垂目,未曾看到! 她语声一顿,孟玉箫立刻正色道:“不错,我是绝不会忍心眼睁睁看一条无辜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更何况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 凤凰听了此话,娇靥微变,她实已被这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的少年深深打动,只见她忽然一笑,道:“我可以随你去救你的师妹,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孟玉箫微微一怔,讷讷道:“什……什么事……” 凤凰道嫣然笑道:“难道你怕了么?” 孟玉箫面色一沉,凛然道:“只要你能救我师妹一命,不违背武林道义,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他暗中叹了口气,忍住心中悲痛:“如今师妹中毒已深,若不能救她性命,我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凤凰娇靥一红,略显羞涩道:“我要你娶……”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6 章 她话音未落,忽地黝黯的树林中,一个最黝黯的角落里,突地漫无声息地掠出两条黑衣人影。 两声阴冷的笑声过后,凤凰瘦弱的娇躯便往地上倒去。 孟玉箫心下一惊,抱起凤凰,大喝一声:“谁!” 喝声落处,便自暗处闪出两个乌簪高髻的道童。 孟玉箫定睛一看正是昨日在尽欢楼中所见韦天德门下见素、抱朴二名道童。 只听见素面上微微一笑,道:“还请孟少侠将这妖女交给我们师兄弟二人,为武林除害!” 抱朴亦是仰面笑道:“不错,若非孟少侠,我二人想要将这妖女击伤,恐怕难于登天,少侠今日之功,足以扬名天下了!” 此刻孟玉箫已是暴怒,双目之中已有火光闪动,只听他厉声道:“你二人枉为正派人士,竟然暗中偷袭,岂是大丈夫行径!” 见素嘿嘿一笑,道:“只要是为武林除害,又何必在乎用什么手段呢?” 孟玉箫怒道:“今日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她一分一毫!” 见素怒道:“你……” 抱朴冷笑数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一落,呛啷一声,二人掌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剑,寒芒闪闪! 剑光闪处,二人身形齐飞,长剑直取孟玉箫周身要穴。 孟玉箫背着凤凰,右掌撑住她的娇躯,左掌斜飞,出掌迎敌,甚是吃紧。 三招过后,已是体力不支,大汗淋漓。 凤凰身负一掌,虚弱已极,她靠在孟玉箫的背上,见他艰难对敌,却觉得心头一暖。 她强行运功,右掌缓缓自袖间拈出两枚银针,她用力甩出! 只闻“嗖嗖”两声,那两名道人右肩之上分别扎着两名银针。 两人大痛之下,手中长剑,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两人已无力再战,目光四扫一眼,身形忽转,闪电般向山岭西边笔直掠去! 夜色更深,微风吹来一阵凉意。 孟玉箫将凤凰轻轻放在地上,此刻她嫣红的面颊,已变得惨白如纸! 凤凰努力想要起身,终是浑身酥软无力。 孟玉箫轻轻将她扶起,轻声道:“凤姑娘,你……你怎么啦!” 凤凰凄艳一笑,道:“我没事,只是被那二人用掌力所伤,方才我手下留情,并未伤及那二人的性命,若我银针击中的是他二人的重穴,他二人此刻岂有命在?你只知仁心待人,却不知别人却以恶意对你,这便是江湖,一个真实的江湖……” 孟玉箫已是语塞,讷讷道:“你……你……想不到你……” 凤凰缓缓道:“我们快离开此地吧,我饶了他二人性命,他二人走后,必会召集更多的人来到此地,到时候我们便走不了了……” 她语声未了,便要起身走去,走不到三步,便又跌倒在地。 孟玉箫上前扶起她,道:“凤姑娘,来,我背你走!我照顾你!” 凤凰凄凉一笑,轻声道:“你?你照顾我……” 孟玉箫胸膛一挺,正色道:“不错,我照顾你!” 凤凰柔声道:“那么你要怎么样来照顾我呢?” 孟玉箫嘴唇动了两动,却又说不出话来。 凤凰伸手一拂,将飘落到胸前的几缕秀发,拂到身后,冷冷道:“你既然不走,又要照顾我,那么你今后是不是要一直跟着我?” 孟玉箫道:“若姑娘伤势未愈,我便一直照顾姑娘!” 红凤凰突地微微一笑,道:“真的么?” 孟玉箫正色道:“姑娘因我而伤,姑娘伤势若一天未愈,我便照顾姑娘一天,一年未愈,我便照顾姑娘一年……” 凤凰笑道:“那我的伤势若是一生未愈,你岂不要照顾我一生!” 孟玉箫耳中听着她这动人的笑声,却不敢抬头面对她的笑容,诚意正心,收摄心神,缓缓道:“正是,我会一直照顾姑娘,时时刻刻地保护着你,一直到姑娘伤愈为止!” 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暗自忖道:“她武功比我高得多,何况此刻她受的只是轻伤,又何须我保护她一生?” 他想了千百种理由,却无一种理由完全合情合理,只听她突又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好了,我走到哪里,你就走到哪里!”一面说话,一面已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回首道:“来嘛!” 孟玉箫只觉心中怦怦跳动,亦不知是什么滋味,心中暗忖:“难道我真的要跟着她,她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干咳两声,沉声道:“你的伤势若是未愈,而我的师妹未解,你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只好跟着你。” 凤凰轻轻一笑,道:“天涯海角……”又往前走了几步,孟玉箫不觉面颊一红,却又不得不跟了过去。 凤凰调息片刻,伤势已无大碍,不时回望着孟玉箫几眼,又自幸福一笑道:“快带我去找你的师妹吧!” 两人缓步往前走去。 这时他两人的心思,当真是谁也无法猜测,他两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又当真是谁也无法形容。 凤凰在前,孟玉箫在后,只见她不住抬起手掌,抚弄着鬓边的柔发,似乎心中也有许多心事。 此刻星光更亮,夜却深了。 第三十五章 美人如玉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7 章 红凤凰与孟玉箫仍然漫步在如梦如幻般地星空之下…… 细碎的星光,婆娑的树影,一切都显得静谧而美好。 时光若能永远停在一个瞬间,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美人无需因迟暮而悲叹,英雄也不会变得苍老,稚童永远活在童话里,相爱的人永远留在故事中。 夜风吹拂,吹来一阵清凉,吹散了朦胧的雾气,吹开了情人多情的眼眸,也吹开了情人坦诚的胸襟。 红凤凰垂首走了许久,突然缓缓道:“你出身名门,神龙山庄在江湖中素称戒律精严,你孤身与我同行,难道不怕武林中人的闲言闲语么!” 她缓缓说来,竟头也不回,面上亦不知是何神色! 孟玉箫脚步微顿,沉声道:“只要你我无愧于心,正大光明,一些无聊小人的风言闲语,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干咳两声,便将“何况”两字下面的话掩饰了过去。 红凤凰道:“何况我在江湖之中早已恶名昭著,人人痛恨,根本毋庸避什么嫌疑!” 孟玉箫微微一怔,未走两步,又自停止,望着自己的脚尖。 红凤凰突地转过身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此?” 孟玉箫愕了半晌,虽未曾答话,却已默认,依旧没有抬头望她一眼。 红凤凰垂手而立,全身都静静浸浴在星光下,缓缓道:“既然如此,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玉箫道:“什么条件?……” 红凤凰道:“无论是在谁的面前,你都不能轻易透露我的姓名与行踪,即便是你的同门师兄妹和你最亲近的朋友也不行!” 孟玉箫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红凤凰冷冷一笑,道:“如今的形势你也亲眼看到,若是透露了我的姓名与行踪,武林中人知道了我的下落,便是你师父还活着,也无法再保护我,何况你!若我被人杀死,那么你师妹身上的毒,便永远也无法解除……” 她将这一席话缓缓说来,她语声虽轻,却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令人无法反驳,在她心底,已认定孟玉箫无法拒绝自己的请求。 孟玉箫“哦”了一声,暗中忖道:“她仇家必定很多,若是知道了她的下落,定会向她寻仇。” 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尽欢楼上那韦天德尖锐的声音:“……**、邪恶,人人唾弃的妖女……” 一念至此,他心中突地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愤然忖道:“她既是这种女人,我岂能再替她隐藏掩护……”转念又忖道:“江湖之中人人皆视她为江湖毒瘤,欲杀之而后快,然而,今日我见她的心性并非穷凶恶极,不可教化,何况她有心救师妹一命,我又岂能忘恩负义……”一时之间,他思潮翻来覆去,矛盾难安。 只听红凤凰道:“你答应么?” 他深深吸了口潮湿的空气,朗声道:“我答应!” 红凤凰道:“无论什么人?” 孟玉箫道:“无论什么人!” 红凤凰上下瞧了他两眼,突地柔声一笑,道:“你口中虽答应,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情愿,是不是?” 孟玉箫目光一抬,浸浴子夜色中的红凤凰,竟有一种出尘的美,美如仙子! 他心中不禁暗叹忖道:“她为什么竟会是个**恶毒,人人唾弃的女人!” 红凤凰道:“是不是?”轻抚秀发,缓缓走了过来。 孟玉箫再次垂下目光,道:“我口中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思!” 话声未落,只觉一种淡淡的幽香飘来,他纵未抬头,亦知红凤凰已走到他身边! 只听她忽又柔声一笑,缓缓道:“你既然已答应了我,我知道你就永远不会更改的,可是我要告诉你,我脾气怪得很,有时会令你无法忍受,到了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你会忘了我,弃我而去么?” 孟玉箫剑眉微剔,道:“只要你不再做害人的事,别的我都可忍受!也不会弃你而去!” 他忽然发觉自己如此跟随着她,除了带着她去帮师妹解毒,照顾她的伤势之外,还可以随时阻止她做出伤天害理、不齿于人之事! 一念至此,他心中忽觉一片坦荡:“若我能使一个恶名远播的人改过向善,那么我纵然被江湖人误会,受些屈辱委屈,只要无愧于心,又有何妨!” 于是他抬起头,坦然望着她,她柔声一笑,道:“现在天已很晚了,我们快些走吧,我们总不能夜宿空山吧!” 孟玉箫道:“自然要下山的!” 红凤凰轻笑道:“走!” 她身形似乎因她心情的轻盈而变得更轻盈了,宽大的白色长袍,飞扬在如梦的星空下,再衬着她满头飞扬着的长发,仿佛只要一阵清风,便可将她吹送到梦境的尽头。 孟玉箫仍然迟疑了半晌,方自展动身形,他无法追及她轻盈的身形,三两个起落后,他轻呼一声:“凤姑娘,慢走!” 红凤凰长袖一拂,回顾道:“什么事?” 孟玉箫身形飞掠,直到掠至她身前,方自停下脚步道:“我此刻还不能离开!” 红凤凰微微变色,道:“方才说过的话,难道你此刻便已忘了?你不是说我走到哪里,你便跟到哪里么!” 孟玉箫道:“我只希望姑娘能等我一下,因为我还有些事未曾……” 红凤凰展颜一笑,截口道:“你心中还有何事?” 孟玉箫道:“我听闻我的同门师兄师姐洪武、张敏此刻也来到衡州城中,也不知他二人是否打探到师父棺椁的去向,他二人既然来到此地,我好歹要见一见他们,问问师父棺椁的下落!” 红凤凰道:“你心中惦记你师父遗棺,本也无可厚非,但他二人虽与你为同门兄妹,但他们若见了你身边突然多了个我,又该怎么想呢?” 孟玉箫怔了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红凤凰缓缓道:“更何况你师妹身中奇毒‘神不救’,这种毒本只有三日活命之期,若超过三日,便无法解毒,时至此刻,已逾两日,若明日傍晚之前,我们不能赶到你师妹身边,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一个是恩师遗棺,一个是师妹性命,这二者孰轻孰重,你应该明了!”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8 章 孟玉箫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死之于生,本就不值一提,死者已逝,已是不可更改之事,悲痛、惋惜、悔恨,皆是徒劳。而人命大于天,生者理应更好的活着,毋须过度哀怜,挽救一条将逝的生命,永远都比哀悼一条已逝生命的更加重要,更加富有意义。此刻在他的心底已渐渐起了一丝动摇。 红凤凰又道:“你师父的遗棺,固然重要,但对于一条年轻的生命而言,它便显得微不足道,等解除了你师妹身上的毒,再去寻找你师父的遗棺也不迟,此刻我们应赶去与你师妹相见,不必在这空山里受苦,我们还是早些离开此地,我说得对么?” 孟玉箫微一沉吟,霍然抬起头来,触到红凤凰两道温柔的目光,又自长叹一声道:“无论如,我也要追回师父遗棺……”他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还有我的同门师妹,无论怎样,她身中奇毒皆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救她!” 红凤凰道:“我说的话,你难道一点也不听?” 她温柔地望着孟玉箫,似乎要以自己如水般的秋波,融化孟玉箫铁石般的心肠。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良久良久,都未曾霎动一下,这两人之间,谁也不知道彼此究竟谁是强者。 星光更暗,夜风劲吹! 突地暗林之中闪出一条人影,一个声音笑道:“孟兄,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红凤凰闻声一惊,娇靥突变,掠起一丝机警之色,轻叱道:“是谁!” 叱声未了,一条白影便已来到二人跟前。 孟玉箫目光一闪,奔出一步,喜道:“丁兄弟,你怎地来了?” 来人竟是丁鼎,他目光一扫红凤凰,他实没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却不敢久望她冰冷的面容,于是他垂下头去。 他停了片刻,突又转向孟玉箫,朗笑起来:“孟兄可知道小弟此番前来,原是为了报功来了。” 孟玉箫满面疑色,问道:“报什么功?” 丁鼎神秘一笑道:“孟兄可知尽欢楼为何会突然起了大火……” 孟玉箫目光一亮,想起尽欢楼那一场奇怪的大火,恍然大悟,道:“莫非……那火是你……” 丁鼎得意道:“不错,正是小弟!” 红凤凰听罢此话,蓦然回过头来,瞅了丁鼎一眼,忽又拍手娇笑起来,道:“有趣……有趣……竟然想到了放火救人,哈哈,你这人倒还挺有意的!” 她冷削的面容,突地现出了微笑,当真是有如荒凉的大地,突地开放了一片春花。 此刻只要有人是孟玉箫的知己,也就是她的知己,只要有人是孟玉箫的兄弟,便也是她的兄弟,孟玉箫的亲人,便也是她的亲人,纵然她对一个人觉得厌恶了,但只要此人能对孟玉箫称赞,与孟玉箫亲近,她也会将这份厌恶化作微笑。 这本是一个复杂的女人,但此刻她的心思,却又是如此简单! 丁鼎目光不敢去捕捉这朵微笑,他垂下头,微一拱手,道:“敢问姑娘是……” 红凤凰似乎未曾听到他的话一样,仍是咯咯娇笑不止,荡漾在笑的海洋之中。 孟玉箫仰首望见天边一颗明星,忙道:“哦,她……她是阿星姑娘,是我请去为婉妹解毒的……” 他语声一顿,又自接着道:“夜已深了,事不宜迟,丁兄弟,我们快去找婉妹吧!” “好!” 丁鼎轻轻点头,身形一闪,飞身往山下掠去。 孟玉箫与红凤凰身形一纵,随之飞去。 第三十六章 碧水东流 响鼓岭西面有一条河,名叫碧水河,河水轻浅,缓缓东流。 听说是有一个人为了纪念一个名叫“阿碧”的姑娘,而替它想了这样一个名字。 粼粼的波光,就像阿碧姑娘明亮的眼眸,柔柔的河水,就像阿碧姑娘柔软的胸膛。 只可惜,河水可以永恒,但姑娘却很短暂。 响鼓岭因其山体形似一面鼓而闻名天下,这里本是古时战场,多少英烈,听着隆隆鼓声,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又有多少枯骨,思报家国,随军征战,埋葬于此。 时光流逝,世事沧桑,山体北面,因战火,而缺失一角,故而更加险峻。 无论这片山岭之上,曾经发生过多少壮烈动人的故事,洒下多少血泪,但此刻都是平静的,时光轮回,朝代更替,沧桑巨变,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呼啸的山风、挺拔的青松以及那一轮银白的冷月。 碧水河左面,栽满桃花,桃林深处,有一处幽居,名为桃花坞。 此刻天渐拂晓,天地静寂,本是人们睡意正浓之时,却三条人影,飞快的闪入这片桃林,敲开了桃花坞紧闭的门扉。 门开了,走出一个俊秀潇洒的年轻公子。 “孟兄!” “唐兄!” “来,快请进!” “婉妹可好?” “进屋再说!” 几人缓步踏入屋内,斜风一吹,吹落的几瓣桃花,贴着衣襟,随风飘入屋内。 那三人正是孟玉箫、红凤凰、丁鼎,而那年轻公子,却是唐钰,此刻他满面俱是焦急之色。 他将孟玉箫三人迎进屋内,又自走到床前,卷起幔帐,白色的幔帐之下,露出一张苍白美艳的脸庞。 “婉妹!婉妹!”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89 章 孟玉箫呼声急切,颤抖着的双掌捧起唐婉的面庞,但唐婉那张苍白如纸的娇靥,一无血色,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孟玉箫抓起唐婉的手,只觉其寒如冰,冷意逼人。 “婉妹!婉妹!” 他又疾呼两声,但唐婉仍是双目紧闭,昏睡如死。 “快放将她扶起!” 红凤凰娇靥突变,惶声道:“她此刻中毒已深,快封住她‘曲池’、‘百会’二穴!” 孟玉箫微微一愕,依言将唐婉扶起,并出两指,疾点唐婉‘曲池’、‘百会’二穴。 唐婉方待被孟玉箫扶着坐起,忽见寒光一闪,红凤凰已从袖间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抬起手掌,便要朝唐婉挥去! 唐钰、丁鼎心中一惊,齐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喝声未了,四掌齐出,便要夺下红凤凰掌中的匕首! 红凤凰袍袖一扬,纤掌轻轻一拨,唐钰、丁鼎二人只觉一股劲力自掌心散出,他们的身子便失去控制,斜斜往一边倒去。 “你们!” 红凤凰轻叱一声,两道目光宛似两把锋利的匕首在二人面上一扫。 但她叱声未落,却见唐钰、丁鼎二人面沉如水,便又反身扑来! “住手!” 孟玉箫大喝一声,唐钰、丁鼎二人顿住身形,挥起的手掌,亦缓缓放下。 “她……” 他二人的身形虽已停了下来,但面上那种惊疑与愤怒仍未消失。 孟玉箫道:“这位姑娘是我请来替师妹解毒的,我们理应相信她,你二人为何要对她下手?” 唐钰正色道:“她亮出匕首,便要刺向婉儿,这世间哪有这样救人的法子!这究竟是救人还是杀人?” 孟玉箫道:“我既然将她请来,自然是相信她的……” 唐钰怔了一怔,满面疑色仍是未消,道:“但……” 孟玉箫大手一挥,道:“唐兄无需多言,此事我心中有数……” 红凤凰目光一扫,突又嫣然一笑,道:“想到杀人不易,救人更加不易……” 她笑了片刻,目光落在孟玉箫面上,忽又变得温柔,道:“难道这世间相信我的就只有你一人么?” 她微微一顿,又自垂首道:“嗯,有一人相信也算不错的,因为至少还有一个人,总比没人好……” 她话声方了,又自抓起唐婉的左掌,捏住她的中指,挥动匕首,轻轻一划,霎时,乌黑的血液,便从她的指尖滴出。 三人看得触目惊心,却见红凤凰轻拂云鬓,神态自若,又闻她娇声一笑,道:“神仙不救,凡人之忧!寒毒残留血中,凝于指端,唯有将毒血放出,再用药物调之,方可解除毒性!当日胡伯伯跟我讲解解毒之法,只考虑到以阳火克阴毒,却无想到放血清毒,此法中毒之人虽然要流一些血,但总比体内阴阳相抵更加稳妥些!” 她一边说,一边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两颗药丸,放入掌心。 她双目凝注着掌心的药丸,看了半晌,又自幽幽叹道:“唉!救人真是一件麻烦事……” 她将轻轻拧开唐婉的嘴,将那两颗药丸,缓缓倒入她的口中,又自取了一杯清水,喂她吃下。 唐钰、丁鼎二人的目光片刻不离红凤凰身上,似乎她若有半点对唐婉不利,他二人便会立即冲上去,将她一掌击毙。 屋内的气氛颇为沉寂,忽然唐婉娇喘一声,众人心头一动。 “婉妹!婉妹!” 孟玉箫轻唤道,面庞之上,俱是惶急之色。 唐婉双目缓缓睁开,便已望见孟玉箫渐渐舒展的脸色。 “玉箫哥哥!” 孟玉箫将她扶起,面色一喜,满面俱是关怀之色,轻声道:“婉妹,你感觉怎么样了?” 唐婉嘴唇微微一动,正欲开口说话,却听一旁的红凤凰道:“她已无大碍,只需歇息几日,便可痊愈,记住三日之内指上的创口不要沾冷水!” 唐婉两道秋波望向红凤凰面上,问道:“这位姐姐是……” 红凤凰忽然一笑,抬首望了孟玉箫一眼,道:“我是你玉箫哥哥的妻子!” 唐钰、丁鼎齐的一惊,四道目光唰的凝向孟玉箫。 孟玉箫面色惶急,望着红凤凰,道:“你……你……” 唐婉面色一黯,道:“玉箫哥哥,她说得可是真的?” 孟玉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讷讷道:“不,不是……我……我……” 唐婉面上已有失落之色,却听红凤凰忽然笑道:“我只是与你们开一个玩笑而已,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罢了……” 说话间便又自望了孟玉箫一眼,接着又道:“好了,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要走了,这里终究不是我该停留的地方……” 话音方落,展动身形,便要往屋外掠去。 孟玉箫身形突闪,挡在她的身前。 红凤凰冷冷道:“你挡我作甚?”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0 章 孟玉箫道:“可……可是……你……你的伤……” 红凤凰笑道:“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还是小心照看你的师妹吧!” 语声尖锐,却又透着一丝悲凉。 她的此种变化,因妒火所起,所以她的眼波之中,又有一丝怨毒。 “我要走了,别拦着我……” 她语声未了,屋外突又飘来一阵冷笑。 “红凤凰,恐怕你今日是走不了了!” 语声阴冷,透着森森鬼气。 “谁!” 孟玉箫心头一震,目光一闪,掠出屋外。 红凤凰娇叱一声,亦自纵身飞出屋外。 屋外站满了携刀持剑的武林豪士,每个人的面上俱是凛冽之色。 他们的手掌紧紧的握着剑柄,目光之中,杀机浮动。 人群之中,当先站立一人,须发尽白,双目尽赤,已是怒极。 那人正是韦天德,方才那声冷笑,便是由他发出,只听得他高声道:“红凤凰,你恶名昭著,心狠手辣,出手打伤我的爱徒宋清云,这笔帐今日便要与你清算。” 他此话一出,群豪俱是怒容满面,握紧刀剑的手掌,已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孟玉箫道:“韦老前辈此事恐怕,有些误会,还望诸位英雄高抬贵手,放……” 韦天德截口道:“孟玉箫,老夫敬你是清风老人的弟子,本不欲与你计较,可你屡次三番护着这妖女,莫非你二人之间,有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话未出口,突地“啪”的一声,红凤凰的长袖轻轻拂过,他只觉左颊一阵火辣,已经挨了一记耳光。 “阴魂不散,满嘴胡言,该打,该打……” 在武林群豪面前,一个成名的武林前辈,竟然毫无征兆的被一个女人扇了一记耳光,韦天德顿觉颜面扫地,他发须皆张,满面涨得通红,已是暴怒,大喝道:“妖女!” 喝声未了,手腕一翻,抛出两个铁环,朝红凤凰狠狠砸去。 红凤凰轻笑一声,娇躯一掠,凌空掠起,纤掌一抓,便将那两只铁环,抓在掌中。 她飞落一旁,咯咯笑道:“天外飞环,雕虫小技!” 哪知她笑了片刻,面上的笑容突地僵住,失色道:“环上有毒!” 韦天德嘿嘿冷笑数声,道:“不错,我已在这对铁环之上涂满曼陀罗花粉调制的剧毒之物,纵使你武功再高,一旦中了此毒,便也会全身酥软,无法动弹,哈哈哈!” 孟玉箫目光一闪,大声道:“阁下是武林前辈,竟然不惜对一个女人下毒,还妄谈武林道义,岂非令天下英雄耻笑……” 韦天德冷冷一笑,道:“老夫这是以毒攻毒,以毒药对付毒人,为武林除害……” 红凤凰疾点身上重穴,却已是面白如纸,她倒退一步,凄绝一笑,两道目光凝注着孟玉箫道:“这便是你口中的武林正道,正人君子……” 孟玉箫垂首不言。 这样的手段的确算不得光明,甚至还有些卑鄙。 红凤凰语声一顿,目光自孟玉箫一扫,叹道:“江湖人皆言我心肠恶毒,但我即便是杀人放火,也是光明磊落,可这些所为的正派人士,假仁假义,满嘴仁义道德,内心实已卑鄙阴险……” 韦天德嘿嘿一笑,道:“但无论如何,你今日也难逃一死!” 他微微一顿,又自振臂一呼,高声道:“各位英豪,为武林除害的机会来了,快拔出你们手中的刀剑,将这妖女杀死吧!” 语声落处,一片呼应,宛似百十个霹雳一同响起! 众人身形齐飞,纷纷拔剑,向红凤凰扑去! 孟玉箫大喝一声,身形一荡,扫起一阵疾风,挡在红凤凰身前! “住手!” 众人身形为之一顿,数十道目光齐的照在孟玉箫的面上! 红凤凰惨白的面上掠起一丝淡淡满足,口中却缓缓道:“你既然心中无我,又何苦为了我而与众人为敌?” 孟玉箫面色凛然,转首道:“你来到此地,是为了来救我师妹一命,若让你命绝于此,便是我不可推卸之责任!我岂能见你命丧此地……” 红凤凰道:“你救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师妹么?” 孟玉箫怔了一怔,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咬咬牙道:“不错!” 红凤凰冷冷一笑,又自倒退一步,道:“你既对我无意,那我又何须你救!” 孟玉箫忍不住大喝一声:“无论如何我答应过你,要好好保护你!” 他语声急切,他内心实有很多复杂的情感,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只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红凤凰轻轻一叹,轻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们曾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语声又变得无比的幽怨和温柔,就像是有一个聪明而多情的诗人,在晚风中、山林内,用七弦的琴,奏起美丽而哀伤的调子。 美丽而哀伤的琴韵在晚风中飘舞,于是,孟玉箫心底似乎也不自觉地升起一阵蓝色的忧郁。 孟玉箫不觉忘记了她的冷血和孤僻,因为他此刻已开始同情起她悲惨的遭遇。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1 章 于是他不由长叹一声,缓缓地道:“往事已矣,过去的事,你也不必……” 红凤凰截口接了句:“往事……”突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一个人说过的话,可以随风消散,但对一个人的感情,却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它就像一道刀疤,可在你的心底,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才会随着你的心脏、骨头、肉体一同腐烂!出现在生活里的人会有很多,但能够进入心里的永远只有一个!……你知道么?” 她的目光竟又变得异样的冰冷,冰冷地望在孟玉箫面上,这美丽的女子,情感竟是如此复杂而多变,无论是谁都无法在一个言语和行动上,推测出她下一个言语和行动的变化,在这刹那之间,她的变化的确是惊人的。 孟玉箫愕了一愕,沉声道:“你的心意,你的心思,我又怎么会懂,若你是一个有感情的人,那么你此刻更应该好好的活着,而非用死亡,去换取别人的怜悯,你要活着离开这里……” 红凤凰尖刻地冷笑一声,道:“我一个人离开?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孟玉箫道:“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会有意义……” “说得好!但此刻你二人都将毫无意义的死人!”韦天德冷笑一声,大喝道:“妖女,纳命来吧!” 话音一落,便见剑雨缤纷,数十道剑芒,齐的向孟玉箫、红凤凰逼去! 孟玉箫抄起红凤凰,便于飞身离去,却被群豪围困住,脱身不得。 孟玉箫一手撑着红凤凰,一手便欲拔剑出鞘。 忽然眼前一花,已有两条白影,飘至身前。 “唐兄!丁兄!” 唐钰、丁鼎手持长剑杀到,一前一后,护住孟玉箫,却见丁鼎转首冲着孟玉箫一笑,道:“孟大哥,我们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婉妹呢?” “放心吧,她已无大碍!” 三人齐的一笑,笑声震得天地为之一动! 陡见寒光乍起,三柄长剑,随风而舞! 但以三人之力,便想与群豪抗衡,毕竟难以实现。 日渐偏西,晚霞漫天。 红凤凰昏迷不醒,而孟玉箫、唐钰、丁鼎三人已是疲乏不堪,但群豪却越聚越多,越聚越拢! 三人仍是奋力抵抗,忽然群豪起了一阵骚动! 一个声音道:“洪大侠夫妇来了!” 群豪心中一惊,垂下刀剑,俱是让开一条道。 孟玉箫、唐钰、丁鼎亦放下手中的剑! 众人目光一转,但见人群末处,疾步走来三人。 孟玉箫展目一望,心中一动,来人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洪武、张敏夫妇以及师妹唐婉,此刻,他二人满面急色,一左一右撑着唐婉快步走来。 孟玉箫道:“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洪武走到人群最前,道:“三弟,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女子本不是什么好人,你即便喜欢她,也不能为了她背弃武林道义,而与整个武林为敌呀!” 孟玉箫呆了一呆,他实未想到自己平时最钦佩的师兄洪武竟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朗声道:“大哥,凤凰姑娘于我有恩,我不能弃她不顾!” 张敏笑道:“哎呀,三弟,我们都知道,是她救了四妹,这些事四妹都跟我们说了,我想此事一定有很多的误会,我们同门师兄弟也不必为此挥剑相向,此事谁是谁非,自有公允,现在凤姑娘中了剧毒,不能耽搁,你且将她交给他们,解了她身上的毒,等她好了一些,我们再召开一次武林大会,给她一个公开辩解的机会,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玉箫迟疑道:“这……” 张敏道:“三弟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在凤姑娘伤势未愈、毒性未解之前,任何人都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孟玉箫沉思片刻,又自垂首望了一眼中毒昏迷的红凤凰,终于将手中的剑扔下,叹道:“好,我可以把她交给你们,但任何人都休想伤她一分一毫!” 张敏接过红凤凰,娇声道:“你就放心吧!三弟,我保证无人敢伤害她。” 她语声一顿,又自接着道:“看你满身大汗的,快歇一歇吧!” 话音未落,纤掌一翻,转向孟玉箫,她并出两指,疾点孟玉箫“膻中”大穴。 “大嫂,你……” 孟玉箫身体一僵,立时无法动弹。 却见张敏转身,面对武林群豪,大笑道:“各位英雄,我三弟被这妖女迷惑了心智,实是有辱师门,但愿诸位看在先师几分薄面之上,宽恕于他,现在我张敏将这妖女,交与诸位英雄处置!” 唐钰、丁鼎听了此言,面上已有怒容,只听丁鼎道:“想不到你这妇人,心肠如此恶毒,竟然算计我孟大哥!” 话音一落,挥剑便要劈向张敏! 洪武二指一拈,只闻“铮”的一声,那柄长剑,竟被他肉指生生夹断! 唐钰怔了一怔,道:“你们……” 话未出口,便已被张敏制住重穴,无法动弹。 韦天德仰首大笑,道:“想不到百余英豪,竟然抵不过洪夫人一张巧嘴,哈哈哈……” 他笑了半晌,面色一沉,拔剑走向红凤凰,扬剑道:“今日我韦天德便要在此,扬剑立威,为武林除害……” 他高举长剑,向红凤凰刺去! 长剑一划,当胸刺去! 忽闻“叮”的一声! 他掌中长剑,被飞石打偏,跌落在地!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2 章 众人尚在惊骇之中,便有五条人影,自树梢之上飞落而下。 当先一人竟是一个中年和尚,那和尚生得肥头大耳,此刻面上竟是堆满笑容。 和尚身后,跟着两名道人,一高一矮,面上满布阴森之气。 第四人却是一个白面公子,那人俊秀不凡,手摇折扇,大笑未歇。 第五人是一名中年妇人,体态丰盈,极具风韵。 群豪突见他形如鬼魅的五人,心头俱是一凛,韦天德颤声道:“敢问诸位是……” 他的话尚未出口,便听那胖和尚哈哈笑道:“想不到天柱道人真是老糊涂了,连我天笑和尚也不认得了!哈哈哈……” 语声落处,又是大笑不止。 张敏目光自这五人面上一一扫过,面色蓦地大变,失声道:“你五人可是神医谷‘五毒人’,天笑和尚、万花公子、凶神道人、恶煞道人以及‘冷面娇花’凤倩倩……” 那摇扇公子,突见折扇一收,笑道:“不错,我就是‘万花公子’,你这妇人见识虽广,但毕竟心肠毒了些……” 那两名道人丝毫也不顾张敏的问话,互相垂首低语。 “这妇人真是恶毒!” “不错,看来不能留她了!” 洪武闻言,胸膛一听,护在张敏身前。 万花公子轻轻一笑道:“想不到这汉子倒还挺痴情的,只是娶了这样的婆娘,痴情也并没有什么作用!” 洪武虽是一副不卑不亢之色,面皮却已微微泛红。 众人实想不到这身壮如虎的大汉,竟也有柔情羞涩的一面。 那名中年妇人身形突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红凤凰柔软的娇躯,便已落入她的手中。 只闻“当当”一片清响,众人纷纷拔剑! 五人正准备大开杀戒,却听凤倩倩道:“凰儿中毒已深,不可久战,我们快走!” “哼!这笔帐日后再算!” 万花公子将折扇插入腰间,身形一纵,已经飘远。 天笑和尚背起红凤凰,足下一拨,飞身掠去。 凶神道人、恶煞道人四道冰冷的目光在张敏身上凝注片刻,也飞身而去。 凤倩倩盯着孟玉箫望了一阵,长叹一声,转身飞入夕阳之中。 顷刻之间,五人俱已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群豪惊愕的神色,与满心的恐惧。 第三十七章 泰山大会 群豪散去,已是黄昏。 唐婉随洪武、张敏二人带去疗伤。 孟玉箫、唐钰二人冲开穴道之时,丁鼎也走得不知所踪。 晚风吹拂,吹来枯草朽木的气息。 孟玉箫、唐钰二人立在晚风之中,他二人心中大疑,不知为何丁鼎会走得如此之急,连一声告别的话也未对他二人说起。 二人踏着晚风,不觉中已下了响鼓岭,走了一阵,便行至山东境内。 山东一带,古称齐鲁,又名孔孟之乡,孔林孔庙,香火不绝。 二人走在道上,一路之上,见了无数携剑而行的武林豪士,齐聚于此。 孟玉箫心中大奇,暗自忖道:“莫非近日武林之中又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唐钰亦是心中不解,他忍不住问了道上一名剑客,那人只道此行为参与泰山大会而来。 孟玉箫、唐钰在江湖上走动多年,自是听过这泰山大会一说,只是不曾见过,心中已有了兴致,便打马疾行,奔泰山而去。 二人来到城下,又听了些闲语,总算大致明白为何众多武林人士,纷纷来到泰山。 这泰山大会虽是声名远播,但此次却是第二次开会,远在一十五年前,那时五大宗派召集天下英雄聚于泰山,以武论友,并推出天下第一剑。 当时武林中七大门派的人才凋零,而名震天下的关中九豪已星散零落,并没有人参加,世外三仙远在中原以外,更是不屑入中原,天下第一刀陆天尧却又因进入神医谷,下落不明,倒只有终南山的“飞来一剑”梅客山一人一骑到了泰山,参加泰山大会。 当时以梅客山的功夫,五大宗派自知不敌,当时崆峒神剑林麒便极力主张五岳剑派联手在会期前先击毙梅客山。 于是昆仑的天门道长,点苍的七星剑客李北斗,武当的丹阳子,峨嵋的玉虚上人和崆峒神剑林麒五剑合璧,欲将“飞来一剑”梅客山击毙在天绝瀑前。 当时梅客山以一人之力,力战江湖五大豪士,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终以梅客山不敌五人,败退终南山告终,而崆峒神剑林麒便坐上武林第一剑的宝座。 十五年后,泰山大会再度临台,虽是规定上一届参与者皆不得出手,但中原各大门派人才济济,难免又要发生冲突,其中包藏祸心,各存心机,大有张弓拔弩之势! 听江湖人言,几日前七派掌门已然合力擒住星月宫少主“摘星”,此刻各大门派几经商议过后,决定借泰山之约,同时将她诛杀,为武林正道立威,故而江湖人又称“泰山大会”为“诛星大会”。 此刻群豪咸集,皆是为了参与这“双会”而来。 孟玉箫、唐钰已驱马奔至城下,二人正欲下马入城。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3 章 忽闻郊外一片刀剑铮鸣之声,喝声叱声不断,那人语声中又隐隐女子低泣之声。 他心下一惊,转首望去,便见刀光阵阵,十余名大汉,正持刀抢夺一辆马车。 几声惨嚎,已有数人,倒地不起。 马车已翻,仆人、车夫、侍婢皆已毙命。 一名翠衫女子,正伏地而哭,悲恸不已。 一名黑衣大汉,嘿嘿冷笑数声,挥刀便要朝她劈去! “住手!” 唐钰大喝一声,长剑一挡。 “叮”的一声,那大汉手中大刀生生被震成两截! 众人面色大变,已是骇得不轻! 只闻孟玉箫大声道:“光天化日,竟敢持刀行凶,简直目无法纪!” 话声未了,随即拔出长剑一扫,众人只觉手腕一麻,掌中长刀,当啷坠地。 众人面色铁青,四散逃去。 那女子伏在一人身前,嘤嘤哭道:“爹……爹……,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但任凭她怎样哭喊,那人已是毫无反应。 唐钰上前将那女子扶起,道:“姑娘为何会得罪那一伙人?” 那翠衫女子抹去泪痕,却仍是掩不掉悲伤之色,等情绪稍稳,才缓缓道:“小女子名叫苏惠兰,随爹赶往山东赴任,岂料途中遭遇不测,爹爹本是吏部侍郎,名叫苏方鸿,爹爹为人正直,曾在朝中得罪不过人,那群人估计是受人指派,前来行刺……” 孟玉箫目光仍是望着众人逃去的方向,道:“是了,这些人,来势汹汹,不夺钱财,只取人命,分明是杀手,而非马贼……” 唐钰恨恨道:“想不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狠毒……” 他话音一落,又自垂首望在苏惠兰的面上。 他的目光触到她那两道似水的眼波,心中微微一颤,面上一红,但仍上前对苏苏惠兰道:“姑娘请暂节哀,目下还是先将令尊遗体安葬才是要紧。” 那苏姑娘果然止住了哀泣,孟玉箫和唐钰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又自抽出长剑在地上掘了一个洞,将苏方鸿的尸体埋了进去。 掩埋完毕,二人又另挖了一个大坑,把车夫、仆人的尸首一起埋好。 唐钰忽然从树下搬来一方巨石,准备用剑在上面刻几个字,孟玉箫接过巨石,伸出右指,猛提一口真气,真力贯注指尖,略一思索,在巨石刻下“吏部侍郎苏方鸿之墓”几个大字。 只见他运指如风,石屑粉飞,所刻之字一笔不苟,有如刀斧所刻凿,普天之下功力所及此者,恐怕寥寥无几。 孟玉箫刻完之后,长吁一口气,这其中包含着一丝**的喜悦。 苏蕙兰对这一幕绝顶武功表演丝毫不觉,满含的泪眼不时偷看唐钰一下,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真不知是悲是惊。 直到两人把这一切都忙完了,苏姑娘才向两人谢道:“难女承两位恩人搭救,又承为先父收敛骸骨,此恩此德永世难报,请先受我一拜。”说着就要跪下去。 唐钰一急,伸手想扶住,忽然一想不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幸而孟玉箫双袖一拂,一股无形的劲力硬将她托住。 苏姑娘根本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亲戚,想了好半天,才想起父亲有一个亲信的部下在济宁做知县,可以投靠,孟、唐两人商量一下,决定护送她到济宁。 苏蕙兰感谢之余,哪里还有别的意见,于是三人一起上路。 唐钰第一眼见了苏姑娘就从心底中震荡起来,一路上虽然孟玉箫在旁,但那关注呵护之情仍不时自然流露,苏姑娘新遭大变,举目无亲,在蓬车不时暗中弹泪,惟有对唐钰的关注问候,除了由衷的感谢外,另有一种亲切之意! 仆仆风尘,两人护着苏女把行程顿时减慢了下来,到济宁时,算算距泰山大会日子不过三天了。 车停在知县公馆门口,苏姑娘拿父亲的名帖,请衙役送了进去,孟、唐两人不愿多耽搁,便欲辞别。 这些日子以来,苏姑娘已隐约知两人都是江湖中的侠士,知道留也无益,只得含泪道别,唐钰在那莹莹泪光中,另感到一番销魂滋味。 “两位办完事以后,千万请来与小女子再见一面……” 她说到此处,已是哽咽,而衙门里已传来一阵喧闹,是那知县以为苏大人亲到,连忙出迎。 孟玉箫向苏姑娘道声珍重,一拉唐钰的手,喝声:“走”,两人匆匆而去。 一直走出城门,两人一直都没有讲话,孟玉箫看唐钰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故意问道:“唐兄,咱们到哪里去啊?” 唐钰陡然惊起,一时结巴半天才想出来道:“咱们当然是——是——是去泰山啊!” 孟玉箫向他神秘的一笑,唐钰俊脸上一红,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滚滚黄尘中。 晴空一碧,天空晴好。 初秋的时分,华中已微透一二分寒意,虽然是艳阳当空,但却充满着冷冽空气。 东岳泰山,号称天下第一岳,就是人山的路径也有一里半长,却因终年行人游客不绝,道路宽阔得很。 路旁隔不多远便有一株大树,两旁对立,树荫差不多要将整个道面遮盖起来了。 路面左右都是一片青葱的草地,绵延大半个山区,大约是太茂盛的缘故,虽是秋季,却还是青翠如春。 阵阵微风不时带来树叶簌簌地摇响声,放眼望去,小径虽蜿蜒如蛇,但如是眼力好的人,仍可辨出那小径的端头结束在一片光熠熠的石林中。 “的得,的得!” 马蹄声、辔铃声不绝于耳,想是那名震天下的“诛星大会”吸引着更多的武林人士,往来这座名山。 再有一天便是“泰山大会”的日子,这武林梦系挂怀的盛典,将要决定五大宗派下一代的形势。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4 章 稍微有一些经验的人便可以知道这次泰山大会却隐伏着大大的危机,重则整个武林将腥风血雨,轻则五大宗派支离破碎。 当然,这危机还完全是由于“惜月宫主”再现江湖所致,因为此次泰山大会,竟要处决星月宫的少主“摘星”! 午时方过,艳阳当空。 道旁那熟悉而悦耳的辔蹄声再度扬起在这正午一刻平静中,刹时道边转出二人二骑。 二人都是一般年轻,也都具有一般俊美的面容,优美而挺直的身材,端正地坐在马上,被阳光照映着,半边透出可爱的米黄色,而地面上却斜斜地印出两个短短的影儿。 这二人大概也是来见识这将在泰山之上举行的的诛星大会,尤其是左边那人,背上且配着一柄长剑,倒像是武林中人。 大概是由于路途的劳累,二人没有开**谈,但闻得蹄声、清脆铃声,二人已匆匆而过。 且说两个少年来到路头,歇片刻,左面那人道:“孟兄,前面地势突变,溪水淙淙,清凉且净,倒别有一番情趣哩!” 路上这两名少年,不是别人,他俩便是匆匆赶来的孟玉箫和唐钰。 孟玉箫闻言微微一笑,打眼望去,只见十丈前道路突断,被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水隔断,只有一座拱桥为通路,桥的那一端却是一片丛林,林深不知处。 二人一路行来,仆仆风尘,此时来到溪前,倍觉清爽,一时竟陶醉在如画的情景中。 休息片刻,齐出小桥,穿入密林。 忽闻不远处阵阵雷鸣,声音沉闷无比,二人齐齐一怔,急循声行去,张目一望,却见是一条瀑布。 二人立身处距瀑布约莫二十丈,但觉瀑布水势极劲,远看只见一匹白绢直往下泻,故而发出雷鸣的声音。 瀑布低处不知深有几许,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气,使密林中更感潮湿,敢情那条小溪便是由此瀑布构成。 二人正感叹造物者之神奇,唐钰,突地一伸手,指一指那匹绢的左方,喃喃念道:“天绝瀑!” 孟玉箫随他所指望去,但见极高的瀑布左侧果然刻着“天绝瀑”三个字,回首一望唐钰,果然神色大变。 孟玉箫年幼时曾随清风老人到访过泰山,见过这天绝瀑布,故而他体会得出唐钰此刻的激动的心情,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天绝瀑的水势好比银河泻地,冲激在深壑中发出雷鸣,气势何等壮丽优美,唐钰对这一切如不闻不问,只紧咬着牙,喃喃地低语。 蓦地唐钰微紧马缰,得得上前,孟玉箫茫然跟在身后,一直来到瀑前不及三丈才停下马来。 唐钰飘身下马,走向一个矗立的山石。 孟玉箫随眼望去,只见大石上剑痕累累,且都深深刺入石中。 “这里便是当年‘飞来一剑’梅客山与中原五豪决斗的地方了!” 唐钰轻轻一叹,抚摸着剑痕累累的石壁,面上已有了凝重之色。 “不错,我听闻当年‘飞来一剑’梅客山以一人之力,对抗中原五大高手,三天三夜,竟不落败势,后因体力不支,输了半招,败退终南山,他虽落败,但这份英雄之气,着实令人折服啊!” 孟玉箫望着飞流而下的瀑布,心中顿时泛翻起一阵激勇的浪潮。 唐钰忽又凝目望着孟玉箫道:“你可知道丁鼎兄弟的师父是何人么?” “我只知他在终南山学武,却不知他师父是谁?” 孟玉箫面露疑色,他实未想到唐钰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师父便是十五年前名震天下的‘飞来一剑’梅客山!” 孟玉箫惊声道:“梅客山?!” 唐钰轻轻点首道:“不错!我此刻赶来泰山,便是得知丁兄弟此刻也已到了泰山,依他的性子,他定要在这十五年一次的泰山大会山,为他师父争一口气!” 孟玉箫面带忧色,叹道:“丁兄弟的武功纵然高强,但此次盛会高手云集,凭他一人之力,若想力挫群雄,恐怕……” 唐钰亦道:“况且他行事冲动,不计后果,我们此行定当竭尽全力,保他周全!“孟玉箫击掌道:“是极!是极!事不宜迟,我们快赶路吧!” 语声落处,二人身形齐跃,扬鞭策马,疾奔而去。 第三十八章 神剑林麒 泰山绝顶,一片苍翠。 人声沸腾,笑语喧天。 古诗有云: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下。” “登泰山而小天下山”,杜子美诗中的泰山,雄壮巍峨,其气势令人折服。古今往来,不少墨客骚人,登临泰山,观泰山奇景,皆壮怀激烈,为人生渺然,而生喟叹之情! 今日的泰山,在武林群豪眼中,悲壮之中,却更加多了一种令人欣喜的成分,白云飞卷,溪水长流,轻风曼吟,每个人的面上都堆满笑容,因为这里将举行一场武林盛会——泰山大会。 泰山绝顶之上,会宾殿前,左右两面,各摆着六把长椅。 东西两面,各坐着十二人,东边依次是少林方丈无印大师、峨眉掌门玉虚上人,昆仑掌门天门道长,点苍派七星剑客李北斗,武当的丹阳子,崆峒神剑林麒。 西一面分别坐着五岳剑派五位掌门,衡山掌门章九真,泰山派黄风玉,嵩山派于涛,华山掌门郭忠,恒山派苗凤娇,五人俱是衣着华丽,神情却颇显焦急,唯有末处一人,年近六旬,衣衫褴褛,却是神采奕然,笑容满面,正是丐帮帮主伍子风。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5 章 长椅尽处,搭起一方擂台,台下挤满了武林人士。 突地人群一阵骚动,人群之中一人道:“神剑林麒来了!” 人群立时变得安静下来,众人目光唰的擂台上一落。 但见一人,手持长剑,徐徐走来。 那人走到擂台之上,微微一笑,长身一揖,朗声道:“承蒙各位英雄赏光,不远千里,参加十五年一届的泰山大会!” 他一言至此,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今年召开泰山大会,目的有二,其一为五岳剑派推选出一位新的天下第一剑,其二,近日前老夫得一位武林朋友相告,合七派掌门之力擒住了星月宫的少主‘摘星’,今日推举出这第一神剑后,这星月宫的‘摘星’妖女,便交由他用老夫掌中这口灵越剑亲自诛杀!” 他语声锵然,越说到后面,语声越是激扬,在场群豪听了,俱是心潮翻涌,热血沸腾。 他语声稍顿,左掌一挥,安抚众人情绪,又自接着道:“现在老夫宣布,这泰山大会正式开始,第一场比试是夺剑,哪位英雄愿意第一位上台,前来抢夺老夫掌中这口宝剑,但凡能夺下老夫掌中剑着,便可参与第二场比试!” 他话声未落,忽从人群之中飘来一个声音。 “在下前来一试!” 人群之中孟玉箫、唐钰二人闻声一惊,转目看时,那一人影已经如飞落至台上,那人竟是丁鼎! 但见丁鼎衣衫一振,笑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林麒仍是笑容满,道:“这位少侠,武功或许不错,但毕竟莽撞无礼了些,难道是尊师只传你武艺,而没教你怎么做人么……” 丁鼎笑道:“我说出我师父的大名,只怕你会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林麒仍是笑意不改,道:“尊师是谁?” 丁鼎冷冷道:“‘飞来一剑’梅客山!” 林麒面色微变,又自勉强一笑道:“原来阁下竟是梅先生的高徒!” 他语声一顿,又自截口道:“十五年前,令师败剑于我,自此隐居终南山,江湖之中鲜有音讯传出不知梅老近况如何!” 丁鼎冷冷一笑道:“假仁假义,十五年前,若非你对家师用毒,纵使中原五豪,又怎会是我师父的对手,此刻你又岂能站在此处!” 林麒面色一变,失声道:“一派胡言!” 丁鼎道:“当年师父自泰山回来后,全身黑紫,已有中毒迹象,后我听师父所言,你骗他喝下下了剧毒的茶水,然后约他在天绝瀑前决斗,师父所中之毒,不能沾水,一旦沾水,便如催发毒性,师父用内力克制毒性,与你五人决斗,虽输了半招,但你们如此阴毒,” 这一段往事,丁鼎一口气说完,群豪都听得如痴如醉,又见他娓娓道来,哪里还有一丝一毫怀疑,想不到这领袖武林的人物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林麒已是怒极,他面色惨白,怒道:“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不,袍袖一扬,只见寒芒一闪,便已撤出掌中长剑,刺向丁鼎! 丁鼎轻啸一声,身形一偏,巧妙避开这迎面刺来的一剑! 哪知他身形方稳,林麒断喝一声,又连刺七剑,剑剑不离丁鼎周身大穴! 丁鼎冷笑一声,退后八步,笑道:“难道你想杀人灭口么?” 他口中虽在说话,但掌下招式仍是未停,林麒接连刺出的七剑,竟连他的一片衣襟也未沾到! 此刻偌大的日观峰头此刻沉静无比,虽然是白天,但高处风寒,金风送爽,松啸如涛,情景庄穆已极! 台上二人,衣袂飘飞,双剑相击,铮鸣之声不断! 台下群豪,见此情景,俱是骇得目瞪口呆,他们实未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剑法竟是如此精妙绝伦! 二人斗得难分难舍,众人的目光皆随二人身形转动,忽闻一身暴喝! 林麒竟将掌中长剑抛去,丁鼎心下一惊,退开三尺! 哪知他身形方稳,林麒飞身一掌,便朝丁鼎胸口击去! 丁鼎未料到他会七剑击掌,胸口挨了这一掌。 他只觉胸口一股劲风扫过,自己的身体便如落叶一般,往一旁飞落。 “砰”的一声! 丁鼎轰然落地,喷出一蓬血雨! 林麒身形一闪,掠出丈余,将那抛出的长剑,抓在掌中! 他忽又转身,挥剑斩下! “住手!” 唐钰展动身形,落至台上,拔出将剑,用力一挥! 只闻“叮”的一声清响,林麒掌中的长剑便被他打偏。 “丁兄弟!” 孟玉箫掠至丁鼎身旁,将他轻轻抱起,急声道:“丁兄弟,你怎么样了?” 丁鼎已是重伤,缓缓睁开双眼,道:“孟大哥,你来了……” 话未说完,便已昏了过去。 孟玉箫抱起丁鼎便欲离去,林麒喝道:“且慢!” 孟玉箫目光一沉,道:“怎么,莫非你想杀了他!” 林麒冷冷道:“不错!此人再次妖言惑众,损坏我林某的声誉倒也无关紧要,倘若我今日不对他假意惩戒,日后武林中人纷纷效仿,那中原武林岂不要杀戮四起……”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6 章 唐钰冷哼一声,道:“当年之事,事实如何,你心知肚明,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 林麒听了此话,已是怒不可遏,他大声道:“诸位英雄,这三人来此捣乱,根本就没有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若今日不教训他们,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他此话一出,已是挑起众怒。 众人纷纷拔剑,跃上擂台! 孟玉箫抄起丁鼎,冲着唐钰道:“我们快走!” 语声一落,便飞身往左面一处密林掠去。 众豪齐向那人影落处望去,只见林木密密,不见人影。 众豪纷纷跃入林中,四处搜寻。 绝壑之上,长着一株巨柏,巨柏下,杂树丛生。 杂树丛中,躺着着一个人,借着树枝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他正陷入极度的痛苦中,那俊美的脸上,肌肉抽搐着,他便是那身负重伤的丁鼎。 此刻孟玉箫、唐钰二人伫立在他身前,满面俱是焦灼之色。 唐钰道:“此刻丁兄弟身负重伤,若未能得到及时救治,恐怕……” 他语声微顿,又自接着道:“要不我们一起冲出去!” 孟玉箫道:“不可,凭你我二人之力,若想全身而退,已是难事,更何况丁兄弟身负重伤,我们此刻若走出去,岂非自寻死路!” 唐钰满面急色道:“那……那我们又该如何?难道要一直等下去么……” 孟玉箫听了唐钰之言,心中亦是焦急,又见丁鼎面色苍白,想起当日自己受困衡州丁鼎冒死相救,心中宛如刀割,忍不住长叹失声。 哪知他叹声方落,忽听林中传来一阵呼哨之声。 孟玉箫蓦地心中一动,低声叱道道:“谁——” 话声方落,树叶槎杈上果然一阵簌簌摇动。 两人目光一闪,已有一人纵身飞落。 那人身材矮小,面上带着一只漆黑的鬼脸面具,只露出两只灼灼的眼睛。 孟玉箫道:“朋友是……” 只见那蒙着面的“鬼面人”并不答话,忽然瞪着眼望着唐钰。 那双眼珠中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光芒,他忽然一步一步逼近唐钰,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 唐钰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心底下直冒上来,他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退后四五步。 “鬼面人”又进了三步,唐钰感到无比的恐怖,又退了三步。 孟玉箫忽然大叫一声,原来他发现唐钰背后就是悬崖,唐钰脚跟离崖边不过一尺,而唐钰却丝毫没发觉。 “鬼面人”忽然发狂似的大笑:“你——你的脸孔真漂亮,我恨你,我要杀你……嘻嘻,你不是漂亮吗?我也曾漂亮过呵,但是你却毁了我的容貌,也毁了我的一切,嘻嘻……我要杀你……嘻……” 唐钰大怒,猛然壮胆大喝一声:“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毁了你的容貌?” 话音一落,拼命一把抓出,哪知那“鬼面人”动也不动。 只闻“嚓”的一声,“鬼面人”的面具被他一把抓了下来,只听得两声惊叫,刺破了宁静的山峰。 原来面具下面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鼻梁从中间被砍断,脸上黑黑的疤向外翻出,红肉露在皮外面,除了一双眼睛,脸上似乎被人用刀划了几下,是以皮肉倒卷。 “二弟,你……你是唐奇……” 唐钰惊叫一声又退了半步,而“鬼面人”唐奇却疯狂似的往前猛冲—— 孟玉箫见情形不对,大叫一声,虚影一晃,身子飞掠,真比一支疾箭还快地扑了过来,身体破空时竟发出呜呜的尖啸—— 但是孟玉箫正扑在“鬼面人”唐奇一刹那前落脚的地上时,一声惊叫,“鬼面人”唐奇抱着唐钰一起冲出崖边,流星般落了下去。 孟玉箫也同样煞不住,呼地一下冲了出去,但是在这等生死关头就显出了他禀赋的机灵,“扑”的一声,他的五指插入了石崖,虽然冲劲仍使他带出数寸——他的手指就在石崖上划出五道寸深的痕迹,石屑如刀凿般纷飞,但是到底是停住了。 他手上一使劲,身子立翻了上来,落地时轻得宛如一张枯叶落地。 这些动作却是肌肉的自然反应,丝毫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因为他此时大脑中昏昏浑浑,只是一片空白。 崖下面云雾滚滚,不知其深。 他的头脑中像是恢复到了洪荒的远古时代,昏然乾坤不分,他的喉头发出只有他自己听得出的哀鸣,这不是哭,但比哭更悲惨万倍。 山风渐劲,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呼的一声,他的面巾迎风而揭,飘扬了两下,就飞落崖底。 不知不觉地流下热泪,泪珠缓缓地沿着面颊流下来,停了一会,滴在襟前。 终于,他的头脑清醒过来,他受着有生以来从未有的痛苦,他现在深深相信,友情对他比爱情更为重要。 他可以假装对红凤凰冷漠,却始终也无法对唐钰的死亡、丁鼎的重伤而释然。 周遭静极了,他嘴唇抖动着,但说不出一个字来。 日观峰上顿时静了下来,山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孟玉箫立在崖旁,俯望脚下滚滚云雾,深不知底,不禁长叹一声,他喃喃自语道:“孟玉箫啊孟玉箫!你真是一个不祥的人,凡是对你生了感情的人就得遭到不幸,师父死去,遗棺下落不明,丁鼎兄弟受了暗算,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婉妹、红凤凰身种奇毒,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残酷,现在又夺去了唐大哥的命!” 风起处,云涛汹涌,蔚成奇观。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7 章 “待我了结这些恩仇,就长伴那梵声青灯,做半世的木头人算了……” “大哥啊!好好安息吧!我会替你复仇的!” 忽然,他想到了那个美丽的苏蕙兰,他心想:“苏姑娘曾一再要我们去看她一次,其实只是希望再见大哥一面罢了,如今,我怎么去见她呢?唉,世上为什么要有这许多悲惨的事呢?” 他愈想愈觉烦恼,忽然双足一蹬,反身走去将重伤昏迷的丁鼎抱起,身形陡然拔起六七丈高,倒穿过一片树林,惊起两只大鸟,他的身体却呼的一声从两只鸟之间飞了过去。 两只鸟互相一鸣,似乎奇怪这些平常双脚走路的家伙怎么也会飞? 他抱着丁鼎,大步往山下走去。 行了半里,忽闻一声娇叱,一条红影,疾飞而至! 他藏身与荒草丛中,展目看去,已有数十名武林豪士,围了过来。 他目光一落,心中一惊,那红影竟是红凤凰! 此刻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么? 第三十九章 旧情故人 山风吹着树叶沙沙发响,晴空万里,宛如蓝色的墙幕垂在四周,只见西方山峰与天相接的地方,一朵孤单的白云停在那儿,那洁白更衬出了天的蓝。 孟玉箫仰首观天,他的心突如小鹿般乱撞起来,他不停地自问:“我该不该助这这红凤凰一臂之力?” 一分钟前他还在不住考虑:“我该不该再下毒手?”但这时他的心情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在他心中这剧烈的变化,只因在他的心中已对眼前这个冷艳绝伦、却又温柔多情的女人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他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听韦天德一声暴喝:“妖女,你竟然还敢来此!” “孟玉箫在哪里?快将他交出来!” 红凤凰两道利刃般的目光凝向韦天德,厉声道。 韦天德嘿嘿一笑,道:“原来你是来寻你的情郎的!哼,他受困于七派掌门,恐怕已经……” 红凤凰面色一沉,冷冷道:“快说他在哪里?否者我血洗泰山……” 韦天德已是暴怒,大喝道:“找死!” 喝声未落,剑光一闪,便朝红凤凰劈去! 红凤凰身形一荡,飘开三丈! 她方自站稳身形,又见身后剑芒闪动,数十柄长剑齐的挥至! 一时之间,剑雨缤纷,令人目眩! 孟玉箫担心红凤凰凭一人之力难以匹敌,当即大喝一声,拔剑掠去! 哪知他身形方动,忽闻洪武断喝一声:“师弟,快住手!” 孟玉箫面带难色,道:“大哥,我……” 洪武道:“三弟,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这妖女乃是武林公敌,你岂可为了她而……” 孟玉箫道:“大哥,此中之事,日后我在与你细说,我欠她一份恩情,今日我绝不能置她于不顾,否则我孟玉箫便是绝情忘义之徒……” 洪武道:“三弟,你……你……” 他话未出口,便听张敏截口道:“武哥,三弟已被这妖女迷惑住了,你也无须再念及同门之情,而对他心慈手软,当日师父教导我们若门下弟子不仁不义,你我二人便可手持神龙令,代行掌门之权,将其逐出师们……” 洪武闻言微微一怔,讷讷道:“敏敏,我……” 他实未想到张敏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却见张敏自衣怀之中取出一枚铜色的令牌,令牌上雕着两条飞龙,栩栩如生。 群豪一见,齐的惊道:“神龙令!” 孟玉箫面色一愕,道:“师父的神龙令怎会在你手里!” 张敏道:“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 孟玉箫截口道:“胡说!师父去世之前,我师兄弟四人几人皆在场,师父几时将这枚神龙令交与你的!” 张敏一时间竟被孟玉箫问得语塞,无言以对。 红凤凰忽然一笑,道:“只怕这神龙令,是她弑师夺令而得来的吧……” 洪武亦是面满疑色,道:“敏敏,这神龙令,你……” “胡言乱语!” 张敏望着红凤凰,面色已有愤恨之色,又自转首对洪武道:“令牌是师父私下交给我的,故而你们都不曾见得,见令如见师父,武哥难道你想违背师命么…?” 她语声一顿,又自走出一步,面对武林群豪,道:“今日我张敏当着众位武林豪杰的面,将孟玉箫逐出师们,日后他行事再与我神龙山庄无关,但凡我神龙山庄之人见之,便要为师门清理门户,决不手软!” 孟玉箫听了此话,已是面色颓然,他自幼被收至清风老人门下,居住在神龙山庄之中,他时常以此为人生最得意之事,然而,今日这一切皆已化为泡影,烟消云散,岂能不叫他心灰意冷,失落不已。 他放在思忖之间,便听红凤凰又自娇笑道:“这女人倒正是有些手段,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8 章 她笑声未落,忽闻张敏轻叱一声。 “叛逆还不与我束手就擒!” 语声起落之间,掌中长剑一挑,剑尖一颤,便朝孟玉箫刺去! “噗!” 孟玉箫竟未躲闪,长剑刺入他的左肩,、霎时,鲜血如注! 红凤凰娇容突变,长袖一拂,将张敏手中长剑扫去! 张敏身体一偏,只觉一股劲力,快要将自己击倒! 她惨呼一声,花容惨变,忽又觉自己整个身躯被人托住,她转首一望,自己已然落入洪武的怀中。 洪武道:“敏敏……” 张敏又气又急,道:“难道你为了你的好兄弟,连师父的命令也不听了么?” 洪武垂首不语,又自咬了咬牙,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接过张敏递过来的长剑,上前一步,双目凝注这负伤的孟玉箫道:“三弟,你执迷不悟,如今大哥只有,只有……” 孟玉箫顾不得流血的伤口,道:“大哥,今日你即便是一剑杀了我,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凤姑娘一分一毫!” 洪武闻言心头一颤,长剑一紧,剑尖抖出一片星光直刺孟玉箫左肩! 孟玉箫沉着一张脸,冷哼一声,向右跨出半步,左手一翻,背上长剑已到了手上,“叮”的一声,两剑相交,各自荡了开去,孟玉箫却借势再向右跨出一步。 洪武左手持剑,冷声道:“三弟,你我师兄弟之谊已绝,此后你的所行所为再与师门无关——” 虽然他说师兄弟情谊已断,但几十年喊惯的称呼,一时改不过来,是以他不自主仍喊出“三弟”两字。 红凤凰突地娇声一笑,道:“你既然不再认他这个师弟,为何还要以‘三弟’相称,我看你分明是不愿……” 她话未说完,却见张敏虽站立不动,左手却突向上一扬,举着一个雕龙令牌,高声道:“孟玉箫,你见了师门‘神龙令’还不跪下?” 孟玉箫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却脚下仍是一动不动。 红凤凰又自掩嘴笑道:“笑话,笑话,他既然被你逐出师们,他见了这块狗屁牌子又为何要跪!” 她的笑声随风飘荡,兀自未绝。 孟玉箫面色微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面孔,他冷冷道:“不错,我孟玉箫既已正式脱离了点苍派,见了神龙令又怎地?” 张敏见他竟敢蔑视师门“神龙令”,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她厉喝了一声:“你……你竟敢……”就口结说不下去了。 此刻这伶牙俐齿的女人,竟也无言以对。 那“天柱道人”韦天德一直阴恻恻地注视着孟玉箫,等待时机。 这时见张敏被气得口瞪目呆,忽然单手一抖,一点寒星势比流星地奔向孟玉箫左腰“天枕”死穴。 孟玉箫右掌举着长剑,一直没有放下,是之腰上“天枕”完全暴露,此时他急怒以下耳目失聪,眼看那暗器就要打上—— “噗”的一声,那暗器被横里飞来一物撞落地上。 “想不到堂堂的天柱道人,竟也会使一些阴险的手段……” 孟玉箫陡然一惊,向地上一看,那击落暗器的竟是一粒细沙。 他转首一看,却见一名中年美妇缓步走来,面上笑意不绝。 “惜月宫主!” 那妇女美艳绝伦,虽已近中年,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动人心弦,她脸上那种笑意有如幽兰初放,更是令人心醉! 众人听见“惜月宫主”四个字,面色顿时大变,那洪武与孟玉箫此刻也停下了手,目光齐的望向这绝美的妇人。 众人的呼吸似乎都要为之停顿! 妇人仍是大笑未歇,目光自人群之中一一扫过。 哪知韦天德忽然一扬手势,此刻他虽背向那妇人,却反手一掌劈出,一股劲疾的掌风突击那妇人—— “小心!” 孟玉箫大呼之下,长剑一带,朝韦天德的手掌扫去! 韦天德心头一凛,连忙撤掌! 那美艳妇人纤掌一挥,韦天德的身体便如一株朽木一般,轰然倒去! 那美妇人望也不去望韦天德一眼,似乎在她看来,韦天德中掌后势必倒下,再去还手之力! 她又自转首望着孟玉箫,面上起了一阵惊讶之色,似曾相识,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孟秋白……孟秋白……” “你没死……你没死” 她娇躯已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她倒退三步,目光仍是未离孟玉箫身上。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孟玉箫道:“阁下认错人了……” 美妇人目光一闪,泛出丝丝寒意,面色立即变得阴沉,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玉箫道:“在下孟玉箫……”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99 章 美妇人颤声道:“孟玉箫,孟玉箫,你是他的儿子,对,你一定是他的儿子……” 她语声未落,便听红凤凰目光一沉,冷冷道:“你是谁?” 那美妇人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凝视着孟玉箫道:“方才你为什么要救我!” 孟玉箫淡然道:“因为刚才你也救了我!” 美妇人忽然一笑,道:“像,简直太像了……” 红凤凰袍袖一扬,手掌一挥,朝那美妇人扫去,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连姑奶奶的问话,也不回答……” 她语声未落,只见那美妇人长袖一拂,她便已被那掌风,逼得退后三步! “你!” 在她心里实未想到眼前这美妇人的武功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 那美妇人也不再去理红凤凰,目光一扫众人,忽又落在张敏身上,冷冷道:“阿星,身在何处?” 张敏失声道:“你……你是……惜月宫主……” 那美妇人轻轻一笑,冷冷道:“不错,你们把阿星藏在何处?不然,我杀了你!” 张敏颤声道:“在……在仙人顶……” “快带我去!” 惜月宫主纤掌一抓,便已拿住张敏咽喉,厉声道。 她挟着张敏,往仙人顶掠去。 红凤凰心中一动,趁众人尚在恍惚之中,一把抓起孟玉箫的手掌,道:“走!” 语声起落之间,孟玉箫闪入荒草丛中,横抱起丁鼎,三条人影,便往飞来峰下疾落。 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第四十章 梅林人家 湖北荆江下游,有一条梅溪,从山谷流经一个大坪,唤作沙龙坪,坪上稀落村舍,鸡犬相闻,是个世外桃源,梅溪夹岸数百里内,全是红白古梅,中无杂树。 时正冬至,寒风鼓着呜呜的声响,把漫天雪花卷得纷纷飞舞。 天是灰的,地是银白的,坪围的梅林开得百花争艳,清香怒放,点点红白映在雪地上,蔚成奇趣。 左角一间茅棚,顶盖着厚厚的白雪,活像是要压得那棚顶塌下来似的。 棚内放着一张石桌,两个老者在相对弈棋,旁边还围了几个闲人观棋,棋子落盘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棋盘也是石做的。 茅棚两面无壁,本来甚冷,但棚角却烧着一堆火,阵阵白烟弥漫,柴火发出毕剥毕剥的声音,却透出一股令人心神俱爽的清香,角落里烧的是一堆松枝。 右面门帘掀处,走进一个人来,那人白须飘飘,头发几乎落得光顶,脸上皱纹密布,显得异常苍老,但那举止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武。 这老人年纪看来总在七旬以上了,只见他一面抖了抖皮袍子上面的雪花,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空酒壶,是要去沽酒的。 围观棋战的几个人一见老者,似乎十分恭敬,齐声道:“梅公兴致恁好,在这大风雪还来看下棋?” 那老人慈祥地笑了笑,道:“我是去桥头沽一壶‘梅子香’老酒的,顺便来看看孔老下棋。” 坐在对面的老头正是孔老,名叫孔书贤,乃是梅溪一带远近闻名的棋手,此刻他抬起头来向这老者点首为礼道:“原来是梅老先生——”接着又拈子沉思。 梅老先生不禁吃了一惊,他素知这孔老乃是闻名天下的弈棋高手,据说棋艺超群,绝非常人可比,但目前与这背对自己之人对弈,竟似十分吃力,他心下一惊,不由走近打量那人。 旁边一人忙对梅老先生介绍道:“这位不语先生乃是京城第一高手,路过咱们沙龙坪,特向孔老挑战三局。” 梅老先生听了不禁一惊,他何尝不知这名满京师的围棋高手齐不语之名。 这时桌上棋局已到了将完阶段,显然孔老居不利的形势,是以孔老手拈一子,一直苦思不决。 周围旁观者除了梅老先生从没有见过他下棋以外,全是内行人,都知孔老形势极为不利,这一子关系尤大,不由都为他担忧,好像孔老输了,就是他们梅溪的羞辱一般。 这时门帘一动,又走进一人来,众人都在注意棋局,也没有注意来人。只有梅老先生回首一看,这一看,顿时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进来的人乃是一个年轻公子,腰间斜插着一支玉箫,面貌俊秀而潇洒,面孔却甚陌生,显然不是本地乡人。 奇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大雪天,他从外面走入,身上一丝雪花都没有,而且身上只着了一袭白色单袍,面上却没有一点寒冷之色。 这种情形显然是来人具有极上乘的内功,这情形对梅老先生来说是多么熟悉啊,但现在,这些都成了过去—— 来人向桌上棋局瞥了一眼,刚离开的眼光又移了回来,似乎他也被这惊险的棋谱吸引住了。 这年轻公子向孔老及齐不语打量了一番,似乎惊奇两人的棋力,并且立刻可以看出他也在沉思,替犹豫不决的孔老想一招妙计。 棚内安静极了,只有火舌熊熊和松枝毕毕剥剥地爆响着。 孔老的棋子还悬在空中,他的一双白眉几乎皱到一起去了。 而对面的齐不语却渐渐露出得意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孔老的棋子还是没有决定,忽然梅老先生用空酒壶嘴往棋盘左面一个空格上一指,道:“孔老,这儿还有一个空格儿哩。” 几人一听便知他满口外行,但那年轻公子立刻现出一脸惊讶无比的颜色。 梅老先生像是看得不耐烦了,向众人点点头,道:“我还得去桥头沽酒呢,去迟了那陈年‘梅子香’只怕要卖完了哩。”说罢转身走出茅棚。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0 章 年轻公子脸上惊容未消,孔老的棋子“咯”的一声落了下来,正是梅老先生方才所指之处。 这一下,旁观的几人也惊呼出来,原来这一子所落,顿时竟将全部棋局改变了形势,孔老大有转败为胜之势。 大家绝不相信那个平素不会下棋的梅老先生竟能想出这一着妙棋,心中都想是凑巧罢了。 齐不语苦思片刻,叹道:“这一着棋端的妙绝天下,我齐不语自叹弗如!” 孔老知道自己是被梅老先生提醒的,不管梅先生是不是有意,至少胜得不算光彩,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那年轻公子却面带异色悄悄地退出了棚门,缓缓而行,步履与常人无异,但步子却大得出奇,三两步已在数丈之外,凛冽的北风吹得呼呼尖叫,他那一袭单袍却晃都未晃一下,雪地上连一个足印也没有。 他喃喃自语:“那老儿若是真的有意指点,那么那一棋实在太妙了,嗯,不可能吧,难道世上还有棋艺超出我的?” 但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坪缘那千百株梅树吸引住了,他缓缓走向前去。 天色更暗了,雪花却愈飞愈紧,地上铺雪怕已有尺多深了,远远走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影子。 那老人举步维艰地在雪地上撑着,皮袍子上白白的一层,左手提着一个酒壶,壶盖虽盖得紧紧的,但一阵阵醇冽的酒香味仍从壶嘴中透了出来。 老人足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足印,但随即又被落雪掩盖住了。 老人来近,正是那个梅老先生,此刻他已沽了酒走回来。 他亦正暗地里想着:“那儒生好纯的功力——唉,想当年冰山烈火里我也是一袭薄衫,现在这一点风雪就受不了,唉,真是老了。” 忽然,他站住了脚,原来那儒生正站在坪缘观梅,一袭白衣衬着银色大地,宛若神仙中人。 他走近了些,忽然听见那年轻公子朗声吟道:“千山冰雪万朵花,梅林深处是人家,双花飞去了无痕——” 吟到这里,梅老先生大吃一惊,暗道:“这少年文才之高,端的平生仅见,这‘双花飞去了无痕’堪称绝妙好辞,不知他下一句如何对法?” 那年轻公子大约也因这句“双花飞去了无痕”太好太妙,一时找不出同样好的下一句来收尾,是以吟咏了半天,还没有寻到妙句。 忽然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花香渺渺幻亦佳!” 那年轻公子一拍大腿,不禁叫道:“好一句‘花香渺渺幻亦佳’!” 这时已近黄昏,远处山雾起处,梅林尽人雾中,雪花飘舞,落花纷飞,香气缥缈,果真似幻还真。 年轻公子回首一看,正是那梅老先生。 他对梅老先生一揖道:“小生行游半生,还是第一次碰见先生这种绝世文才,就是方才那一着妙棋,论攻如大江东去,论守则铁壁铜墙,确是妙绝人寰,令人叹服!” 梅老先生微微一笑,还了一揖道:“朋友年少英才,风采绝伦,老夫心折不已。” 那年轻公子道:“晚辈学文不成,去而学剑,学剑不成,去而学画,虚度半世,一无所成,今天幸遇老先生,先生不嫌,可愿对此良景一谈?” 梅老先生呵呵大笑道:“固所愿也,非敢请耳。” 接着两人问了姓氏,那少年自称姓孟。 两人一谈,竟然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那年轻公子暗道:“我孟玉箫自命天下绝才,岂料在这里竟碰上这么一个人物,可幸他不精武艺,否则只怕我孟玉箫无论文才武功都会输他一筹呢。” 原来这年轻公子竟是孟玉箫,他参加完泰山诛星大会,唐钰落下山崖,生死未卜,而丁鼎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已托红凤凰代为照看,他此刻只身一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寻丁鼎的师父,替丁鼎疗伤。 第四十一章 煮酒论剑 梅老先生忽然道:“小兄弟何必自谦太甚,方才小兄弟虽自云学剑不成,想来武学上造诣必深,老夫虽对此道外行,却甚钦羡古侠士仗剑行侠之风。” 孟玉箫谈得兴起,朗笑道:“晚辈雕虫小技,实难入前辈法眼,今日晚辈有幸得见前辈高人,愿舞一剑为先生卸除寒气。” 他口头上虽如此说,但心中却暗笑梅老居然没有看出自己一身绝顶内功,是以对他的身份不免又生出几分怀疑。 “飞来一剑”梅客山,十五年前,便已名震天下,一套精妙剑法,更是令天下剑法名家黯然失色,然而此刻,他竟连孟玉箫修习内功多年的痕迹也未能看出,也岂能不令人诧异怀疑。 孟玉箫看了一眼梅先生,又自上前折了一根梅枝,道声:“晚辈献丑了!”便以梅枝为剑,舞了起来。 虽说舞剑,但到了孟玉箫手中依然怪招奇式层出,精彩绝伦。 尤其那梅枝端发出嘶嘶剑气,在呼呼北风中刺耳异常,其凌厉程度绝不亚于一柄随风而舞的利剑。 梅老先生却心中不断地沁出冷汗,他陷入一个极度的紧张中,他默默自思:“我虽然全身功力尽失,现在有如常人,但十年来默默苦思,反而想通许多武学上奥秘的道理,是以目下功力虽失,武学却是有进无退,这少年年纪虽轻,但剑尖的剑气竟练到以气御剑的地步,我当年像他这般年纪时,武学上的造诣,恐怕难及他十分之一,这人自称姓孟,但究竟是谁呢?想不到我退隐江湖不过十余年,江湖上竟然出了这等剑法好手?” 梅客山年少成名,本心气极高,当年凭借一招“飞来一剑”名动天下,自认江湖之中无人可比,然泰山天绝瀑前一战虽败,隐居多年,虽不问江湖之事,却犹是不失傲然之气,而他此刻见了眼前这人剑法之玄妙,实在出人意料! 但是他立刻就被孟玉箫的剑式吸引得无暇分心了,天生嗜武的性子使他沉心在思索孟玉箫剑式的玄妙之处与破解之法。 孟玉箫也发现这梅老先生每当他施出一招时,先是惊诧,然后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一连几招都是如此,孟玉箫不禁动了疑,他心念一动,忽然施出三招:“神龙摆尾”、“龙飞冲天”及“囚龙于水”。 只是在第二式“龙飞冲天”时,故意卖了一点破绽。 三招施完,他停剑凝视梅老,只见梅老先生凝目远视,眉头微皱,半天才道:“小兄弟方才施的三招真好看,可否再舞一遍让老朽仔细欣赏一下?” 孟玉箫心中暗惊,又将方才三招舞了一次,同样是“龙飞冲天”一招卖了破绽。 梅老先生沉思片刻,忽然脱口道:“你那倒数第二招是否有点不对——”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乃是“不懂武艺”,是以连忙住口。 但孟玉箫已是喝的一声,一把抓了过来。 他心中道:“能看得出我这破绽的人,可说天下没有几个,这老人竟看了出来,啊,他姓梅,想必定是‘飞来一剑’梅客山无疑了——”想到这里,更不多想,一把抓了上来。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1 章 梅老先生自然地脚下一纵,但立刻发觉双脚柔而无力,根本纵跃不起。 孟玉箫的一抓闪电般扣了下来,梅老先生的右手一翻,五指极巧妙地搭上了孟玉箫的脉门,但是却柔弱无力,仍然被孟玉箫抓了命脉。 孟玉箫朗声道:“阁下是谁?可是‘飞来一剑’梅客山梅老前辈?” 对他的话,梅老先生似乎并未听在耳中,反问道:“你是谁,怎会神龙山庄的武功?” 孟玉箫心下一惊,自己这三招乃是师门秘传武功,极少示于外人,想不到这老人竟然一眼便看出他的师门痕迹。 “在下孟玉箫,正是清风老人门下弟子!” 他话音一落,又自想到自己当日被师姐张敏以神龙令逐出师门一事,终于垂首下去,扣住梅老先生命门的手掌,也渐渐松开。 “不错,老夫正是梅客山……” 这一下,梅老先生反倒释然了,神龙子弟有此功力,是当然的事情。 “尊师可好?” 孟玉箫面上掠起一丝悲凉之色,黯然道:“半月前恩师已经驾鹤西归……” “什么?清风仁兄已不在人世……” 梅客山的眼光触及孟玉箫黯淡的眸子,似想起那段峥嵘往事,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世事无常,变幻莫测,想不到当与清风仁兄的年华山一别,竟成永别……” 他的白须轻轻的抖动,两道目光凝注着孟玉箫,袍袖一扬,长叹道:“清风仁兄虽已西去,但他能得到你这样的弟子,也算无憾了……” 他一言至此,似又想到自己的爱徒丁鼎,道:“若是鼎儿能有你这般悟性,老夫这一身的武功,也不至于……” 孟玉箫闻声心中一动,道:“梅老前辈,在下今日前来,正是为了丁鼎兄弟而来……” 梅客山目光一闪,问道:“怎么,鼎儿怎么啦?” 孟玉箫道:“泰山大会上,丁兄为了替前辈报当年之仇,被剑神林麒重掌所伤,现下我已托人照看,只是他伤势颇重,晚辈故此前来此地求救于前辈。” “鼎儿生性冲动,当日我本不愿让他独闯江湖,但他执意如此,老夫也是无可奈何!鼎儿行事虽莽撞,但心地善良,为人古道热肠,极重情义,我早该料到他……唉……” 梅客山长叹道:“若非当年林麒施毒,老夫强行运功,以一敌五,以至毒性侵骨,今日又岂会武功尽失,若知他会独上泰山绝顶,老夫纵使一死,也要保他无事……” 孟玉箫听他说来,语气之中尽失责备悔恨之意,心中也顿感凄凉,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安慰这悲伤的老人,只是黯然立在当场。 梅客山敛起悲戚之色,又道:“鼎儿现在身在何处?” 孟玉箫道:“在距离此地五里外的紫竹林。” 梅客山目光凝注着尽处的梅林,风吹梅落,隐隐透着一丝悲凉。 寒风凛冽,雪花飞卷 他呆呆了半晌,又自一叹,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在启程去寻他。” 梅客山衣袖一扫,抖落一片雪花。 “走!老夫今日冒雪去桥头沽了这一壶‘梅子香’酒,我们且去喝几杯,如何?” 孟玉箫仰首望了一眼昏黄的天空,又见风雪下得更紧,应道:“也好,赏梅煮酒,夫复何求?” “走!” 梅客山携起孟玉箫的手,二人齐步往梅林深处走去。 梅林深处,雪花片片。 红白古梅之中,一间小屋,若隐若现。 小屋之中,烧着一堆火,缕缕轻烟,缭绕不绝。 火舌卷了起来,孟玉箫将几枝火枝架好,成了一个火堆。 梅客山将酒壶往火上面一放,片刻阵阵酒香从壶中飘出。 两人各取一只酒杯,倾了一杯美酒,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饮罢九杯,梅客山、孟玉箫已是微醺,二人面上微微泛红。 梅客山忽将壶浆酒杯一放,长身而起,又往酒壶里倒了半壶美酒,放在火上。 他走回孟玉箫身侧,微微一笑道:“老夫早年已是对清风老人的绝学‘神龙十三式’仰慕不已,今日藉此机会倒想领教一下神龙绝学。” 孟玉箫微微一怔,道:“可是前辈,武功已经尽失……” 梅客山忽然一笑,目光一扫孟玉箫,又道:“老夫武功虽已尽失,但招式却还记得,今日煮酒论剑,我们只论招式巧拙,不比内力高低……” 话音未了,便见梅客山单手微扬,一圈之间,双指骈立如戟已自递出,使出一招。 “你且看看老夫这招‘寒梅吐蕊’如何?” “寒梅吐蕊”本来是全攻的势子,借着一圈再吐的手法,刚好可以封住对手的攻势,然后再点出一指,叫敌人防不胜防。 孟玉箫瞥见之间,已知妙处,暗思任何攻势,均会被一圈一吐之式封下,心中不由暗暗敬佩梅客山招式之间的巧妙。 孟玉箫思忖片刻,恍有所悟,他微微一顿,蓦地伸手在地上虚虚一划,登时现出二条曲线来。 梅客山何等功力,已知这二条曲线的意思乃是表明他在“寒梅吐蕊”尚未攻到之时,便收回“飞遏流云”的式子,脚下并且改“挽弓射雕”而倒踩七星,刚好可以避过。 梅客山微微一顿,蓦地里孟玉箫又是一划,同时比用一个连点带抹的式子。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2 章 梅客山一瞥之下,不假思索,傲然道:“你这招‘双龙吞珠’固然论攻论守都有若铜墙铁壁,但遇上我的独创的‘落梅剑法’可就不行了。” 说话间,左手一弹,迅速地一探臂,方向却是斜掠而上,活像一枝梅儿乍然横出,正是绝学“冷梅拂面”! 梅客山掌风落处,忽闻“啪”的一声响。 孟玉箫身前那只饮酒的杯子,竟被激荡的掌风震碎! 孟玉箫惊骇之下,他先还想不用独门绝艺和这位武林奇人相搏,但交换一招多,便知梅客山果是海内奇才,虽武功尽失,但招法之巧妙真可谓举世无双,一切招式,都似被被他独创的“落梅剑法”克制。 孟玉箫心念一动,五指微张,右手却当胸侧掌而立。 这一招式虽看似平凡无奇,但却是孟玉箫的生平的绝学。 梅客山看他仅用单掌护胸,一爪硬撞,自己是先发制人,照理说孟玉箫决不可能仅用一掌便能招架得住,但梅客山知道他的功力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内力比自己要高,这一招使得甚是合理。 当下微微一洒,右臂微抡,双掌为拳,一圈之间,在飘飘掌影中,小指闪电伸出,一钩一划。 同时左手自左至右,微划半弧,以补守势。 梅客山有自知之明,功力不逮,内劲不足,乃是最大弱点,是以每攻一招,必留一手在后防守,否则孟玉箫只要硬出一式,自己一定非落败不可—— 虽则是口头论招,但梅客山何等人物,一丝一毫也不留人说嘴,这一点令孟玉箫甚是崇敬。 孟玉箫惊骇之下,见敌招又至,且在凌厉攻势中,夹着“无象指”功法,这一下是隐蔽非常,可说刚猛至极! “‘飞来一剑’果然是名不虚传,梅老武功虽已尽失,但这招式之巧,着实令人叹服!” 孟玉箫心中暗忖,又见他苍发如雪,心中不免对着风烛老人对武学的痴迷热爱而生出一份钦佩之情。 他手中蓦地一摆,刚想施出“游龙飞掌”加上“灵龙扫风”的招式,心中却是一动。 假如这一式使出,情形是孟玉箫的“游龙飞掌”将挟惊天动地的掌风逼使梅客山收招,梅客山虽然收招,但却不免要和孟玉箫的“灵龙扫风”接触。 “灵龙扫风”乃是清风门中的独门招式,用上“黏”字诀,威力极大,是以孟玉箫免不了一定和梅客山相接而变成拼试内力的情况。 梅客山已是内力尽失,岂能匹敌,虽则梅客山的功夫不是不可能摆脱这个僵局,但也势必会狼狈不堪,但梅客山心气极高,像他这等人物,必不会避开,这意思便是说此招一出,梅客山即会落败,而且还会被击伤! 孟玉箫飞快地转念头,暗忖道:“我孟玉箫岂可一再倚仗较高的功力取胜?” 心念既定,倏地变招,硬拆一招。 梅客山面色微变,又自飞快的比出二式,却是落梅剑招中的连环杀手。 只见他二掌齐举,一合之下,双掌向上一翻一压,正是“落梅惊风”的招式。 孟玉箫倒真料不到梅客山剑法如此精妙,这一式“落梅惊风”表面看去虽则是一翻一压的式子,但却遍袭敌手“天灵”、“玄宫”等大穴。 饶是孟玉箫才智盖世,梅客山此招一出,也不由脸色大变,一时怔在一旁,脸上出现沉思的样子。 梅客山心中有数,此招乃是自己创招时一再思考过,确实可尽制天下各派绝招,心中却也把不定这功力不凡、俊逸脱俗的少年,有否绝学可以克制自己的招式,是以脸上登时也露出紧张的神色。 孟玉箫沉思片刻,蓦然一伸手,左手一挥,右手一圈之间缓缓递出。 这是一手及其寻常的招式,出手极快,收势却极其缓慢,看似拙劣,但如用来封挡“落梅惊风”这招,却是适当不过,而且守中还夹有反攻的式子—— 梅客山见孟玉箫竟在自己平生得意的绝学下,思出破解的招式,不由怔了一怔。 孟玉箫稍稍一停,倏地比出一个招式,正是神龙山庄的拳法绝学——“猛龙破玉”,不过此刻却是以剑招递出。 孟玉箫自和梅客山以口代战,作胜负之争,始终处于守的地位,这时一攻之下,却是威力大得出奇,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梅客山正在对孟玉箫的怪招不能释怀,这时见对方不守反攻,心中雄心奋发,冷然一哼,心中飞快一转,却在所学中始终找不出一招可以封住对方这一招! 梅客山何等人物,闭眼微思,片刻之间,目光如炬,闪目道:“且慢,你这招论攻可说锐利无比,但论守却得另择招式相助!” 孟玉箫朗声道:“请教。” 梅客山微微一笑,忽道:“酒温好啦——” 说着一指那正架在梅枝上的一壶“梅子香”,顺手抓起桌上的酒杯笑道:“咱们还是先尝尝这壶美酒吧!” 孟玉箫微微颔首,目光一扫地面酒杯的碎瓷片儿,瞥见自己并无盛酒之器,随即伸手一捞,捞起一手的雪花,随手作模,微一塑捏,使那积雪微成杯形,道:“杯盏已碎,没有器具,晚辈权且以此代杯,向老先生再索讨美酒一杯!” 梅客山明知他显示内力造诣,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 酒壶微倾,倾出一道梅子香美酒。 须知此酒乃是刚才烧烫的,已是温热,照理说倒人孟玉箫掌中那以雪作成的杯中,一定会使那团雪儿溶成冰水才是,但酒入杯中,却丝毫不漏,倒像那雪杯儿是瓷土作成一般。 即便梅客山见识多广,武功不凡,也不由折服! 孟玉箫硬凭一股内力真火护着那雪杯儿,使它不溶一丝一毫,如此神妙的内力修为,岂不令人惊叹! 酒水倾入,注满一杯,梅客山也自斟一杯,举杯对饮。 梅子香酒,乃是本地特产,完全是用那青涩的梅儿酿成,又以梅香酿制,花香味渗入酒中,别有一股馥烈的味道。 孟玉箫仰首狂饮三杯,已是赞不绝口。 梅客山微微一笑与孟玉箫举杯对饮,直到七巡,才放下酒壶道:“阁下刚才那招绝学,上盘好像是虚式,下盘却踩七星,随机可变为八卦之方位,敌手如果不察,先让上盘,你必立变下盘的七星位至八卦,然后用‘连环飞脚’袭敌,再转上三路的虚式为实,攻势变化不可说不多——”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孟玉箫忍不住问道:“敢问什么招式可以破解?” 梅客山笑道:“老夫不踩你上盘的攻势,下盘顺着你由七星变为八卦的式子踢出数脚,再等你上盘转虚为实之际,我便用右掌打你胁下‘章门’、‘膻中’二穴,你就不暇自保——” 梅客山说到这里,孟玉箫已满面惊容,匆匆道:“且慢,我在你下盘踢出“连环飞脚”时,立即变上盘,用“黏”字诀化开掌势——” 孟玉箫潜心微思,又出对策,斜斜地比出一式。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3 章 二人开始乃是用平生的精绝招式来测验对手,这时却由慢变快,只见二人口舌手脚齐动,一招一式,都说得十分快捷。 孟玉箫已将拳法“猛龙破玉”的招式一一展开,梅客山也展开“落梅剑法”中的连环杀招。 不到片刻,二人已以口代剑,拆了将近五六十招,却是锱铢并重,不分上下。 孟玉箫越打越惊,心中平日自以为武功不凡的念头登时不攻自消,暗暗赞叹道:“我孟玉箫跟从师父习武多年,自以为武学奇才,若非得凤姑娘赐灵药提升内力,又岂能与梅老先生拆得了如此之多的招式,梅老若非中毒入骨,以至内力尽失,他的功力非但与我不相上下,而招式之奇还远胜于我!最难得是他不但武学通神,而且文才、棋艺,好像每一样都凌驾于我之上!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看来,我孟玉箫自诩为少年英豪,当真是浅薄之至,狂妄至极——”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羞愧之色,心中一阵激动,手头缓了一缓—— 就在此时,忽然背后一人高呼:“什么人敢伤吾师?” 声音尚在十丈之外,但霎时孟玉箫已感劲力逼背,心中不禁大惊,赶紧收住下劈之势,回身一袖拂出—— 想是来人是急切发掌,双方都无法躲闪,只听得砰然一响,孟玉箫大意之下,竟被震得双肩一晃—— 来人却被震得倒退两步。 虽说孟玉箫匆促发招,力道没有用足,但是这一袖却已是惊世骇俗,一举手之间已足以致人死命,但来人却只被震出两步,当然令他大吃一惊。 双方一朝相见之下,更是大惊,原来这人竟是丁鼎! 第四十二章 风雪如酒 “孟大哥!” 孟玉箫顿住身形,却见一名红衣女子,红衣胜火,自飞卷的白雪之中徐步而来。 她那一袭嫣红的衣裳落满了片片白雪,她白皙的双颊也被凛冽的寒风割得通红,显是一路风雪赶路至此。 “凤凰姑娘!” 孟玉箫近前一步,定睛一看,愕然道:“你怎么也来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红凤凰,她本受孟玉箫之托照看身负重伤的丁鼎,此刻却不知何故走到了这里,而重伤之下的丁鼎,此刻竟也出现在这里,方才他那势若雷霆的一击,可见他的伤势,似有减轻之状。 “我想见你了呗,所以就来到了这里……” 红凤凰嫣然一笑,若春风拂过。 想见就见,多么简单而美好的想法! 就像春季来了,盛开的百花,冬天降临,飘飞的白雪。 夏开的红莲,秋夜的明月。 她的回答,就如她的想法,干净而简单,绝不复杂。 “我……” 孟玉箫望见红凤凰温柔的眼波,心头微微一荡,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鼎儿!” 陡闻梅客山大呼一声,二人转目望去,却见梅客山白发一颤,面色已是大变,双掌扶住身子将倾的丁鼎。 丁鼎方才拼尽内力的一击,已使得他更加虚弱。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奔向前去,俯身一看,面色一惊,丁鼎面色苍白,已无一丝血色,煞是难看。 梅客山疾点丁鼎身上五处大穴,扶起他坐起,双掌抵住他后背“玉柱”、“灵池”二穴,强行将一股真力灌入他的体内。 过了盏茶功夫,梅客山面色渐白,额上汗珠涔涔而落,丁鼎伤势渐有好转。 梅客山收回双掌,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孟玉箫见丁鼎面上已有红润之色,不禁喜道:“丁兄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丁鼎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感觉好多了……” 声音虽细,却字句皆清。 红凤凰盯着丁鼎看了片刻,略一沉吟,似想起一事,笑道:“我这里还有几颗提升内力的丹药,你且吃下一颗……” 话音方落,便已自衣怀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出一颗丹丸,放入掌中,递至丁鼎跟前。 梅客山突地双目一睁,目光一瞥那药瓷瓶,目光落在红凤凰的面上,失色道:“怜星妖妇!” 他目光如刀,盯着红凤凰,忽又浑身一震,心头火起,颤抖着吐出这两个字。 梅客山方才一心为丁鼎疗伤,并未看清红凤凰的容貌,此刻他两道目光宛似两团烈焰一般照在红凤凰的面上。 他惊怒之下,霍然而起,出掌如风,朝红凤凰猛击而去! “你……” 红凤凰惊骇之下,纤掌一扣,将那丹丸握在掌中,又自急退三步,化开掌势! 她话未出口,梅客山掌风又至! 此刻他挥掌相击,正在用自己平生精力所创的“落梅剑法”和红凤凰互拆。 红凤凰大惊之下,心神一疏,掌法微微一慢,拿捏不稳,那颗丹丸自掌间落下。 梅客山把握良机,双手连扬,一连下了十余招杀手。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4 章 红凤凰心中一惊,娇容大变,忙凝神接了数招,但也显得十分匆忙和狼狈。 只是她实未想到这江湖闻名的“飞来一剑”梅客山会忽然向自己出手,而且招招致命! 她脑中飞快思索,手上也并未敢有丝毫松懈,只因她知道她若有半点疏忽,便会被这盛怒之下的梅客山击成重伤。 梅客山冷冷一哼,红凤凰心神稍驻,面上已有怒容,纤掌一扣,也用杀手反击过来。 孟玉箫尚在惊愕之中,二人已拆得数招。 便是在这二人拆招之间,孟玉箫心中思潮起伏,他实未料到在突然的变故,再也忍耐不住了,胸膛一挺,大声叫道:“住手。” 梅客山微微一怔,双眉一轩,停下手道:“何事?” 红凤凰娇躯一顿,挥出的手掌,亦自缓缓收回。 孟玉箫向前一步,道:“莫非前辈与凤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 梅客山面沉如水,冷冷道:“没有!” 孟玉箫道:“前辈既然与凤姑娘无仇无怨,为何出手如此之狠?” 红凤凰轻拂云鬓,亦自娇笑道:“是呀,老前辈莫非是老糊涂了……” “我虽老夫已是年纪已老,但眼睛却并没有瞎,杀妻的仇人,还算认得出……” 她话声未落,却见梅客山脸色一沉,截住她的话端,厉声道:“怜星,想不到十余年后,你依旧容颜未老,即便你得到了青春永驻的秘术,老夫也能一眼认出你来,你纵使是化为灰烬,老夫也认得你出!” 他愈说愈急,面上已有愤懑之色。 红凤凰满脸疑色,甚是不解,道:“你在说什么,我怎的一句也没听明白……” 孟玉箫陡然大吃一惊,见二人势同水火,全身有若电击,怔在一边不知所措,活像是受着什么很大的打击似的。 梅客山气勃勃的道:“你这妖妇,万死不得赎其罪,你不要在此装疯卖傻,当年你丧尽天良天良、灭绝人性!我的夫人聂二娘,便是被你害得活活疯癫而死!” 红凤凰心念数转,心中立时明白了大半,心知这梅客山口中那位夫人聂二娘石定是被月宫主怜星所害,而他对自己突下狠手,是因为将自己误认作他杀妻的仇人——怜星宫主。 孟玉箫有若不闻不问,脸上现出一种茫然的表情,但他略一沉思,眉头渐展,似也立时猜到了一大半。 梅客山却仍是面色大悲,心中似想起那一段凄惨往事。 他全身一颤,皱纹密布的脸上抽搐了一下—— 此刻他像是痴了,他的爱妻聂二娘那张温柔的俏脸在他脑海中印得多么深刻啊! 但是,她死了,死得异常凄惨,这是谁的罪过? 这一切都与一个恶毒的女人有关,这个女人便是怜星,而眼前这个女人与她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今日再见到他昔日的“仇人”,又怎不令他激怒、发狂! 当他稍微醒觉,两道目光凝注在红凤凰的娇靥上。 他立刻想到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对过去的事一无所知? 她若是装出来的,绝不可能如此平静! 聪明的他立刻想到这是一个误会。 红凤凰始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但生性冷傲的她对着老人的无礼也是生出了一丝怒意,她这时轻轻哼了一声,哪知梅客山也冷哼了一声—— 梅客山暗道:“二娘之死,就算是由我梅客山练武如痴而起,但一个人热爱自己喜欢的事物,又有何错?二娘是被怜星用毒药所害,又岂能责怪于我?她不是怜星妖女,这虽是误会,但是我何必要和她解释,哼,这女子与那怜星妖女生得如此相似,即便不是她所为,她二人也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我此刻将她擒住,再逼她说出怜星妖妇的下落,为二娘报仇雪恨——” 原来这“飞来一剑”梅客山与星月宫怜星宫主还有一段切肤断骨的杀妻之仇,当年梅客山醉心武学,修习江湖传言中的半卷武林秘书《洗髓经》而走火入魔,邪火烧身,夜夜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他的妻子聂二娘不忍心见他饱受病痛折磨,又听闻星月宫中藏有武林奇书《星月诀》可克制邪火,她便潜入星月宫,偷走了《星月诀》,哪知半道之中事情败露,为怜星宫主所知。 聂二娘苦苦哀求怜星,希望她能为梅客山散去邪火,当时她以头叩地,血流不止,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星月宫前的十级石阶。 她一片真心终于打动怜星宫主,怜星答应替梅客山散去邪火,但聂二娘必须吃下星月宫断情绝恨的毒药——无情丹,并且长留星月宫,常伴星月,永远也不得迈出星月宫一步。 聂二娘为救情郎,吃下无情丹,怜星遵守诺言替梅客山散去邪火,但聂二娘虽吃下无情丹,但仍是对梅客山念念不忘,难以绝情,最终无情丹药力发作,她疯癫而死。 当年伤势渐愈的梅客山惊闻爱妻聂二娘因情疯癫而死,扬剑杀入星月宫,抢回她的尸首,怜星宫主见他已是悲愤至极,心有不忍,便放他而去。 此刻偏激的思想在他脑海中奔放着,他愈想愈气,似回忆起聂二娘吃下怜星的无情丹辗转癫狂痛苦而死的情形,不禁又重重哼了一声。 红凤凰见他并未有罢手之意,心头已是火起,正待发话,突然又见梅客山冷哼一声,厉吼道:“恶贼啊恶贼,快快说出怜星妖女的下落,如若不然,我梅客山说不得今日要替天行道!”说着举掌下劈—— “前辈且慢!” 孟玉箫大呼一声,奔向前去。 “你尽管攻来,我红凤凰一一接下便是!” 红凤凰却冷笑一声,缓缓睁开双目,瞪着梅客山。 梅客山正待劈下的一掌尚未劈下,便被孟玉箫一把抓住。 “前辈,依在下之见,这其中一定有很多误会……” 梅客山冷哼一声,道:“什么误会?” 孟玉箫胸膛一挺。朗声道:“晚辈可以向前辈保证,她并非前辈口中的怜星宫主……” 梅客山冷冷道:“纵然不是,也必与那怜星妖女有着非凡的关系!” 他沉思片刻,忽又目光一闪,道:“我听闻怜星妖女曾与陆天尧私通,诞下一名女婴,想必定是她无疑了……”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5 章 他话声未落,红凤凰已是暴怒,轻叱道:“胡说!” 梅客山道:“你若非怜星妖女的骨血,为何会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红凤凰道:“我自幼便在神医谷中长大,我随母姓,名叫凤凰,又岂会如你口中所说是怜星宫主的女儿?” 梅客山道:“那你生母是谁?” “凤倩倩!”红凤凰道。 梅客山心中一动,微微一怔,道:“‘冷面娇花’凤倩倩?!” 红凤凰凛然道:“不错!” 孟玉箫亦自接口道:“她确实是凤前辈的女儿,我还见过她哩,她二人长得也十分相似!” 梅客山两道目光盯着红凤凰又自看了半晌,过了良久,方才缓缓道:“或许……或许……是老夫弄错了……” 孟玉箫忽然拍手大笑道:“是了,是了!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儿实在是太多了,也难怪前辈会弄错,如今误会已经消除,来,我们喝酒去吧!” 他说完,转身拉起丁鼎,径直走到那火堆旁,抓起那一壶梅子香酒。 拂袖之间,便已注满一杯温酒。 酒入杯中,热气如烟,袅袅而升。 梅客山眉头渐展,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红凤凰轻声一叹,螓首低垂,一掸衣裳,落下几瓣梅花。 小屋外,夜色渐沉,梅落雪飘。 风雪如酒,醉倒众生,却消不了那旷世绵长的忧愁。 第四十三章 绝处逢生 日观峰下,黄河蜿蜒奔去,河水滔滔。 两岸夹生杂树,村落错落分布,却是人间少见的清幽之所。 黄河下游,水灾泛滥,独有一个名叫“太平”小渔村,河道宽阔,鲜见水患。 山峰北坡,怪石嶙峋,树木参天,石尖树茂,山间常有长蛇猛兽出没,极少人迹。 山坡下,经过一片荆丛乱石,直达一条小河边,沿波虽然怪石参差,荆刺遍地,但是河边却是凄凄芳草,虽然是寒冬,但却不见枯黄,可见野生草的强悍抵抗力。 世间之人,有些好似温室之花,不堪一击,有些却如野生荒草,饱经风雨,却依旧顽强生长。 小河边上,躺着一个颀长的身躯。 他满身衣衫刮得破碎不堪,身上也全是伤痕,是从那些荆棘尖石中滚下来的缘故。 他,一动也不动,怕是—— 不,他没有死。 他,竟是跌落泰山日观峰下的唐钰! 他有超人的生命力,就像河边的野草,他的精神意志常支持着他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事—— 他没死,他还不会死! 他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怎会轻易死去? 不过,他虽还有一丝气息,但是那是何等微弱,失血过多,加上严重的内伤,他虽没有断气,但是已渐渐步向死亡了。 不论怎样,若是没有及时的救治,他终将渐渐地死去,渐渐地枯萎。 此刻,已是深夜。 他转过身来,月光照在他脸上,明亮的眸子闪出智慧的光芒,挺直的鼻梁代表着正直而坚毅,那无比俊秀的面庞在淡淡月光下更加显得秀逸不群。 他缓缓坐起身子,仰首望着凄凉的月色,他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的经历,真是不免有两世为人之感,他轻轻长叹了一声,那叹声中除了茫然,还有一丝感激上苍的情意——毕竟他此刻还活着! 此刻,他的神智清晰得异乎寻常——也许是由于肉体完全麻木的缘故吧。 他不想义弟孟玉箫、丁鼎,也不想妹妹唐婉,更不想其他,他脑海中全是刚才那场惨烈的拼斗,他被唐奇抱着滚落山崖。 呼呼的风声,在他耳旁呼啸,他感觉自己已迫不及待的要去见一个人——死神!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大的仇恨,才会不惜以命相搏? 但他此刻却也恨不起来,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堂弟——唐奇。 于是他又陷入那一段充满无奈的往事之中。 那唐奇本与他是堂兄弟,二人同拜入蜀山李春风门下习武,唐钰天赋极高,为人忠义,深得李春风的喜爱,李春风欲将毕生绝学——《春风流水剑法》悉数传给唐钰,。 唐奇资质平平,备受冷落,他因此心生妒火,他心生暗鬼,便暗中下毒,欲将唐钰置于死地。 于是他勾结崆峒神剑林麒,二人阴谋暗中抢夺剑谱,唐奇认为只要唐钰一死,李春风便会将剑法传授给自己,但林麒却意图杀害李春风,为自己一统江湖而扫除障碍。 后来,东窗事发,林麒设计毒杀李春风,却对于唐奇撒手不顾。 恩师惨死,唐钰一怒之下,以乱剑击伤唐奇,但念及同门之谊,又有血缘之亲,唐钰犹不忍心将他杀死,便剑下留情,哪知唐奇却鬼迷心窍,不愿罢手。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6 章 当日,天地昏沉,狂风呼啸。 落日峰头,唐钰持剑立于风中,唐奇已负伤倒在地上,二人俱是怒目而视。 唐奇重伤之下见唐钰持剑而立,不忍杀自己,忽然狞笑一声,掌中长剑一紧,挥剑刺向唐钰。 剑气如风,来势甚急! 唐钰惊骇之下,长剑一挥! 只闻一声惨嚎! 唐奇面上已是血肉模糊,口鼻之间,满是鲜血! 他惨嚎如表,滚了数丈,落入荒草之中,唐钰飞身寻去,却不见了踪迹! 此时令唐钰甚是愧疚,他虽并无过失,但他却极重情义,是以即便堂弟唐奇对他恨入骨髓,他心中对他却仍是毫无恨意。 此刻他的目光又自四下搜寻唐奇的去向,可是周围芳草萋萋,河水清冽,哪里见得到唐奇的身影。 那天唐奇与唐钰互抱滚下悬崖,唐钰自量必死,已是心灰意冷,他心中想到如果能以死消去兄弟间的仇恨,也无憾矣! 于是他悄悄地松开了双手,他的身体便如石子一般朝山崖落去! 他的心虽有些不甘,但还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接受有时候也会令人感到愉悦,即便那只是短暂的一瞬,但只要你感觉到了快乐,又何必太在意时间的长短呢? 哪知唐奇却并不愿就此罢休,他欲在半空之中出手将唐钰杀死,他一生妒恨唐钰,在他心中,若能令唐钰早他而死,哪怕一刻,他也觉得快乐。 于是他猛击一掌,唐钰心头一凛,与他对了一掌,二掌在空中相击,这原是致命的一击,非同小可,唐钰只感到气血翻腾,胸腔之中更是疼痛欲裂。 二人身体一分开,唐钰觉得身体下堕之势更疾,向下一看,白茫茫的一片,不知到底有多深,他不顾疼痛,双手向崖壁乱抓,想攀抓到任何可借力的东西,甚至一根小草也好。 在这生死关头,他不假思索的借力向上一窜,略稳下落身子,但终究还是落去! 忽然激起一片水花,他的身体竟然停住了,再低头一看,顿时心中充满了侥幸与感激之情。 原来,刚才他只注意崖壁上面有没有任何可借力的东西,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情况,此时低头一看,只见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从石中横生出来,他在绝望中忽逢一线生机,精神大振,借着上蹿下力,稳住下坠之势,轻飘飘地落在树枝上。 即便如此,他体力毕竟不支,停了一阵又自往下落去。 他虽然不断下坠,但树枝缓冲了他下坠的速度,他跌落在河水中,又被一个浪花击晕,打到河岸。 此刻,他已醒来,他的思想恢复了敏捷,也许比平时还要敏捷一些,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又自一一浮过心田。 他的心头一震,又自微微一笑,世间奇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只有经历过风浪的人,最终才能正真看淡看清人世间那些起落浮沉。 笑看风云,傲对风雪。 生命是如此美好!又何必想着去死呢? 世上还有那么多你想见却还没能见到的人,世上还有那么多你想吃却还没有吃到的美食,你又何必想着去死呢? 烈酒,美人,宝剑,快马,挚友……每一样都足以令你动心,你大可不必去死! 不知过了多久,他默默自语:“若是早一些想到这些,此刻局面也许要不同了——啊,人生当真是妙极——” 流水依旧,月却渐已偏西。 山坡上,风声渐渐停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他闭目听了半晌,忽又睁开双目。 他明白自己是暂时得救了,心情一松,只觉得胸中气血上涌,喉头发甜,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心中明白先前自己与唐奇相击,震动内脏,刚才死里逃生,不但不及运功制止伤势恶化,反而妄用真力,无异火上浇油,伤势定然加重,当他下坠悬崖时,原不存生念,但此刻既已得救,求生之念油然而生。 他赶紧闭起双目,摒除杂思,一心一意运起内功来,但是一口真气却郁集胸中,始终提不上来,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灰心的叹了口气,右手的疼痛,也愈来愈增加。 雾气愈来愈浓,他感到夜色也渐渐深了。 寒风乍起,呼呼吹刮起来,时而如虎啸龙吟,时而如郁妇夜泣。 唐钰坐在河岸,望着随风起伏摇摆的树枝,他的心情也像树枝一般起伏不定…… 儿时的情景清清楚楚地浮在眼前,那小桥下的流水,那路旁的小茅屋,屋旁四周柔软的小草,又自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那儿正是他每天下午躺着休息,仰视飘浮白云的好地方,炊烟渐渐升起来,盘旋着,盘旋着,微风吹散了袅袅轻烟,小茅屋门开了,慢慢地现出了一张娇美的小脸,像苹果一样红的双颊,像小星一样亮的眼睛,一跳一跑地向他奔来,脑后的小辫子一晃一晃,脸上挂满了稚气的笑容……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儿时的美好回忆似已令他沉醉,他的眼皮有沉重了……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响声,截住他的思绪。 唐钰猛地惊醒,一支竹杖正不停的敲打着他的脑袋。 他惊怒之下,展目一看,却见一名黄衫女子,正手持一根竹杖,摸索前行。 那女子衣着朴素,相貌却清秀无比,有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哎呀,你是谁?” 唐钰问道。 “哎呀!这里怎会还有一个人……” 那女子亦是微微一惊,失声道:“你是谁?”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7 章 唐钰两道光盯着眼前这女子看了片刻,她有着一双美丽黑色的大眼睛,但那眼睛却黯淡无光。 唐钰的目光又自一瞥她手中那根光滑的竹杖,暗自一惊。 啊!她竟是一个盲女。 “在下唐钰,落难至此,恳请姑娘收留!”唐钰道。 他又忍不住多看了这女子几眼。 此刻他又饥又渴,身体上的疼痛,他倒能忍受,只是这**滋味,实在是令人难受。 “你叫唐钰?” 那盲女微微一愕,柔声道:“好啊,我叫阿莲,就住在这太平村里,你跟我来!” 唐钰听了此话,他赶紧一跃而起,似已忘却了身体上的疼痛。 盲女阿莲领着唐钰缓缓走去。 “哒哒哒……” 月华如水,星光灿烂。 竹杖击石之声又自响起,在那漫天浓雾之中回荡,就像一首欢快的歌谣,荡漾在多情人的心间,倾诉着生命的美好…… 第四十四章 春风流水 天色已是大明,火轮般的太阳已爬上了山巅。 山腰四周围的浓雾慢慢被蒸散,金色刺目的阳光,穿过云雾,淡淡地洒布在唐钰俊秀面孔上。 此刻他正凝望着远山而出神,只见他脸色时而凝重沉毅,时而激动痛苦,时而凄凉缠绵,时而幽然神往。 他想起了自己这并不算太长,却曲折多难的一生。 十二年前,他师父临终之前,交给他一枚玉瓶,他再三叮嘱他去寻找一支人形首乌,那首乌已成人形,眼耳口鼻手足俱齐,听说还分雌雄两支,师父让他将首乌磨成粉末,装入玉瓶之中,前去救一位名叫的武林前辈。 他心知清风老人与他死去的父亲本是生死之交,于是便将妹妹唐婉送至神龙山庄托清风老人照料。 而他自己却提起了勇气,怀着希望,背负着长剑及小囊,逢山过山,逢水涉水,飘泊在名山大川及诡诈千端的江湖中,十多年过去了,师仇未报,虽于太行山中寻到一支首乌,但师父口中那位前辈也没能见着,但幸运地结识了一位肝胆照人的好兄弟——孟玉箫。 一个天真、豪放、倔强的孩子,虽然他比他只小了半岁,可是却孩子气得很! 后来,他又结识了一位好朋友——丁鼎,三人一见如故,彼此之间,已有了非凡的兄弟情谊。 几日前,他好不容易,在泰山大会上,看见了仇人,那名重武林的仇人——林麒,正要拼命报仇,可是却被师弟唐奇抱着一起滚下悬崖。 不知唐奇此刻身在何处,情况如何,或许向他一样幸运的活了下来,或许已经粉身碎骨。 此刻他的心中复杂的情感,俱被一种淡淡的忧伤替代。 他想到自己重伤坠落山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登时觉得热血上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直想一掌击毙自己,以向先师谢罪。 可是当他抬头一看,云雾渐渐消溶,红日光儿万道,突然心中若有所悟,想道:“云雾虽浓,但是在太阳的光芒下总是会消散,我命途多难不也像满天乌云浓雾吗?可是我命运中的太阳是什么呢? “啊,是了,那是要靠我自己奋斗,我自己努力,我自己挣扎的勇气,那就是我生命中的太阳啊! “师父常说古来成大功立大业者,往往都是‘知其不可而为之’,我受这样一点挫折,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天资敏悟绝伦,此时一经想通,再无疑义。 他生性沉毅,一经决定,就是刀山枪林在前,也绝不会半途而废。 此刻他心中心潮翻涌,而阿莲却握着竹杖靠在门前,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面上,照得她面色绯红,她清秀的的面上一片平静。 “唐大哥!” 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惊乱了唐钰的思绪。 唐钰转过头来,两道目光落在阿莲娇红的面上,问道:“怎么啦,阿莲姑娘?” “趁着阿爹出门这会儿,我们快去给楚伯伯送饭吧?” “哒哒哒……” 阿莲用竹杖探路,转身往屋内走去。 过了一阵,她左掌之中,提着一个食盒,又自走到门前。 唐钰心中大奇,暗道:“阿莲口中的阿爹,出去打渔,彻夜未归,她竟也不担忧,此刻又想着给那楚伯送饭,可她为何送饭竟也要瞒着她的父亲,莫非这二人有什么仇怨不成?” 他尚在思忖之间,忽又听阿莲道:“楚伯伯他老人家住在那边的竹林之中,我们快些走吧!” “好!让我来提!” 唐钰也不再多想,答应了一声,一把接过阿莲掌中的食盒,道:“我们走吧!” 说完,又自抓起阿莲那只温柔滑腻的小手,走出小茅屋,沿着曲折的山径走去。 走了几步,阿莲娇羞抽出柔荑,面色泛红,唐钰意识到自己失态,轻轻松开手,两人一前一后,望前方走去。 一路上,只见遍地怪石嶙嶙,地形极为崎岖,三面全是高峰,只有南面是一个缺口,他二人沿着那面缺口走去。 一路走去,山路曲折,阿莲虽眼盲,但却走的十分轻松,她似走很多次,对于这条山路很是熟悉,倒是唐钰虽是习武之人,反倒走得满头大汗。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8 章 两人又走了一阵,忽见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沿着小路弯弯曲曲又转了几个弯,地势突然开朗,前面是一大片翠绿的竹林。 见阿莲停足,唐钰心知这便是阿莲姑娘口中的竹林,他登觉心中一喜,正欲转身相问,忽然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唐钰凝神听去,竟是有人是在朗诵南华经,语声铿锵,如金石相击,断句圆润,如珠落玉盘。 阿莲喜道:“是楚伯伯在诵经?” 说罢,又自往前走去。 唐钰一听,不由呆了,暗忖:“此人发音虽小,却是清越已极,语音穿过风声簌簌的竹林,不但不被吹散,听起来反有如就在面前,此人必有绝顶内功。” 他好奇地闪入竹林,循音而去,转了半天,声音愈来愈远,前面歧路越来越多。 阿莲挥动竹杖,她虽眼盲,却是走得飞快。 唐钰却越走越乱,他不禁悚然一惊,暗想道:“莫非是陷入什么阵哩!” 他定下神来,仔细观望,每棵竹树似乎都是一般距离,每八枝竹占住八个方位,围成八卦形,心想:“莫非这就是师父常说的八卦阵了,此阵原为武侯所创,绝传已久,难道天下竟有人得传此阵?” 他转念又想道:“这必为此间主人为防外敌所布,如果主人怨我妄入竹阵,任我困在阵中不加指点,只怕不易闯出了。” 他心念转动之间,展目一望,阿莲已经走到了那竹屋前。 阿莲常来此地,对于如何破解这八卦阵图,想必已是清楚,是以能够轻易的接近那间竹屋,但此刻唐钰初见此阵,心中大惑,自是走得缓慢。 他想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身子一屈,一招“一鹤冲天”,拔地而起。 他原想纵上二三丈,再用双手抓着竹杆,攀揉而上。 哪想到一拔之下,身体猛升至五丈左右,已经接近尖梢,他心中大为惊奇,也不暇细想,右手在竹枝上一借力,身体再上升三四尺,双脚站在尖端下。 他举目一看,周围数百方丈全是高矮一样的竹子,竹林的尽头是一片翠绿的草地,草地中央,有一块如平台般的大石。 那块大石通体雪白,光滑无比,似是人久坐摩挲所致,大石之上,上面放着一本书,一架长琴。 唐钰心想:“刚才读书的高人,离我立身之处不过二三十丈,可是我在竹林中穿来穿去,也不知跑了十几里,竟然走不出这百十根竹阵,看来这阵法非常厉害,如果我从竹尖上跃过去,只消几窜,便可冲出。” 但是他再仔细一看,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每枝竹子与邻近竹子都相隔七八丈,唐钰自信可跃四五丈,这还是他刚才上纵时,借助竹子反弹之力所致,可是要想从软软的竹尖顶一跳七八丈,那是万万不可能。 他正在沉吟思索,突然身后一个苍劲温和的声音:“阿莲啊,有客人来,你竟也不跟我说一声!” 阿莲笑着道:“哎呀,我只顾着自己赶来见楚伯了,竟将唐大哥落下了……” 那楚伯朗笑一声,道:“你呀,古灵精怪!” “还请楚伯将唐大哥带入屋内。” 阿莲笑着,缓步走入屋内。 但这次她竟没有用竹杖,只因她对这间竹屋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楚伯语声微顿,又自冲着竹林喊道:“傻孩子,赶快下来,随我走。” 呼声如雷,震人心弦! 唐钰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一丈外站着一个清奇老者,一身书生打扮,满面书卷气息。 唐钰虽只是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心中对这老者竟是十分依恋,十分信任,也不管他有无恶意,依言跳了下来。 那老者见他从五丈竹尖落下来,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声音,不觉暗暗点子点头,满脸笑容道:“孩子,你功夫似乎不错呀!你师父是谁?” 唐钰仔细打量那老者,只见他方额挺鼻,虽然两鬓花白,可是脸上细皮嫩肉,却还显得出他年轻时的英俊不群。 唐钰愈看愈是敬爱,心中不想骗他,恭身答道:“晚辈姓唐名钰,是蜀山李春风的徒弟。” 老者吃了一惊道:“李春风是你师父?这孩子一心钻研医道,功夫却不高明,你刚才表演那手‘春风拂柳’漂亮至极,你师父身手也那么美妙呀?” 唐钰心想:“师父年纪和他也差不多,他怎么喊师父孩子呢?” 他听到老人称赞他,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答道:“不错,这招正是师父所创剑法《清风流水剑法》之中的招式。” 老人沉吟片刻,奇道:“你师父呢?他现在身在何处?” 唐钰凄然垂首道:“恩师已逝。” “他!他怎么会死去呢?” “恩师创出《春风流水剑法》之后,名动江湖,受武林一般小人妒恨,被门下叛徒唐奇勾结峒崆掌门林麒联手暗算,命丧荒山……” 唐钰悲愤道,他心中虽对师弟唐奇已无恨意,但对崆峒派林麒却实已是恨入骨髓,是以他提及这段往事时,内心难以平静。 老人脸上一阵激愤道:“好,林麒这小子,他师父临终时还托我照顾他,哼,我三十年不出江湖,这小子竟敢杀害我师侄,这笔账倒要算清楚,哼,也顾不得他师父灵虚子的交情啦。” 唐钰刚才听这老者的口气,心中已隐然明白这老书生必是本门中老前辈,此时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更无疑意,寻思:“师父常说,蜀山一派传到他自己师父一代,门户大光,出了两个盖世奇才,就是师祖和师叔祖,两人不但武功绝高,医术之妙,直可媲美华佗,眼前此人只怕就是古琴书生楚仙琴哩!” 他一念至此,当下翻身下跪,叩了两个头道:“钰儿给师叔祖叩头。” 那老者哈哈大笑,双手一挥,唐钰只觉一股大力一托,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老人道:“孩子,你怎知我是你心中所想的人?” 唐钰答道:“刚才弟子听师叔祖话中,明明是本门一位老前辈,您老人家姓楚,而且打扮与师父所说又是一样,所以弟子才敢肯定。” 老人微笑赞道:“好孩子,真聪明,你可不像你的师父!” 唐钰年少无依,一生下来,母亲便撒手人寰,三岁时,父亲也一去不返,他脑海中根本没有双亲的印象。 他自幼拜入蜀山门下,跟随师父李春风一边习武,一边照顾年幼的妹妹,后师父李春风死后,蜀山败落,他受师命寻找千年首乌救人,不得已将妹妹托付给清风老人。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09 章 他一生最敬爱之人便是他的师父李春风,此时老人无意提到他的师父,唐钰心情大大激动,他又想到师父惨死的情景,顿时神色凄然欲泣。 老人发觉唐钰神色不对,心知触动他伤心之事,心中甚是歉然,柔声道:“好孩子别伤心,师叔祖教你一套功夫,为你师父报仇雪恨便是了。” 唐钰闻言心中大喜,道:“若能得师叔祖传武,那么师父之仇,就可得报了!” 楚仙琴轻轻一叹,道:“我若非练武走火入魔,以至内伤,报仇之事,又岂会让你去做?” 唐钰道:“怎么,师叔祖内伤未愈?” 楚仙琴笑道:“不碍事,几十年都过来了?” 唐钰道:“师叔祖放心,我一定要请最好的大夫,替师叔祖治好内伤……” 楚仙琴道:“纵使医术绝妙,未觅得良药,也是徒然……” 唐钰突然心中一动,道:“敢问能够治疗师叔祖的灵药,可是一支千年人形首乌?” 楚仙琴微微一怔,道:“正是,你岂会知道?” 唐钰道:“先师临终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找到这支首乌,替门中一位前辈治伤,想必师父口中的前辈必是您了……” 楚仙琴叹道:“想不到当时我只是随口一说,风儿却是铭记于心……” 唐钰大喜道:“如此一说,师叔祖的内伤有救了。” 他说完,又自袖间取出一个玉瓶,道:“两年前我登临太行山,于太行山中寻得一支人形首乌,将它磨成粉末,收于瓶中,只是未能寻见师叔祖,今日总算苍天有眼,让晚辈再次见到师叔祖,师父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楚仙琴颤抖着接过那只玉瓶,将那粉末倒入口中,面庞之上,却已是老泪纵横…… 他嘴唇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忽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哎呀,饭菜都快凉了,快来吃吧……” 说话之人,正是房中的阿莲。 “来了!” 二人微微一笑,应了一声,转身走入竹屋中。 第四十五章 毒蛇灵草 日头渐高,风吹竹动,竹影婆娑。 二人在竹屋之中,待了盏茶功夫,楚仙琴点拨了唐钰剑法上的招式,唐钰受益匪浅。 二人在竹阁谈琴论剑,只觉相见恨晚,时光好不经用,阿莲在一旁静听,亦觉得时间若能静止,人生何尝不美。 不知不觉,半日已过,阿莲忽然起身,言阿爹将返,二人也不再多留,便欲告别。 临行之时,楚仙琴嘱咐他今夜五更夜深人静时分,来此竹林,入八卦阵中,称有神功相传。 唐钰听罢,心中自是欢愉,辞别楚仙琴,与阿莲同出了竹林。 一路之上,阿莲似乎心情大悦,谈笑不歇,言谈之间,她向唐钰讲起了自己双眼失明的原因。 阿莲九岁那年的夏天,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她的一生。 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她与一群小朋友,一道在小溪中玩水。 她自幼随阿爹出海捕鱼,有时候一出海便是几个月,当时她虽年幼,却见过不少风浪,是以她一向胆子就很大。 她率领着那群孩子游向上流,他们傍水而生,从小就在溪中嬉水,所以水性都不错,大伙儿愈游愈远。 忽然,一条金色小鱼,跳出水面,阿莲心中好奇,赶紧向前一冲,伸出手掌,想要接住,可是慢了一步,“扑通”一声,小鱼又跃入水中,消失无影。 她心中不舍,立刻潜下水面,看见小鱼就在前方不远,她顾不得湿漉漉的头发,闭住气,悄悄地伸手一抓。 哪知那金色小鱼,侧身一闪,不但不逃,反而迎上来便是一口,她自幼便随阿爹捕鱼,见过不少的鱼,心想给这种小鱼咬一口也没有什么要紧,便伸手抓去。 当时只感到手指尖上一阵酥麻,那条明明已经被抓紧的小鱼,又从她手中溜走,她仔细一看,竟是一条金色小蛇。 但她心性坚毅,锲而不舍,准备浮出水面换一口气,再潜下去抓,可当她再露出水面之时,她立刻发现,自己整个右掌都变成黑色,而且一条右臂已是全部麻木,失去知觉。 她马上明白一定是方才那尾小金鱼身上有剧毒,当时急忙上岸也不及告诉同伴,飞奔回家,跑到半路,头愈来愈昏。 她咬着牙,拼命支撑,当她跑到离家门五六步的地方,被小石一拌,再也支持不住,大喊一声便昏倒了。 她昏了又醒,醒了又昏,神志始终不清,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清醒过来,她睁起无神的眼睛,看见阿爹一双红肿而疲倦的眼睛正注视着他,还有竹林之中的楚仙琴——他正脸色凝重的沉思着。 “水……水……” 从她喉管里吐出一个字,浑身无一丝力气。 阿爹心中一动,倒了一碗水,递给阿莲。 她接过阿爹颤抖着递过的瓷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然后,全身酥软,手掌一松,掌中盛水的瓷碗,落在地上。 瓷碗倾覆,半碗水,洒了一地。 她努力的睁开双眼,却看见阿爹那一双浑浊、黯淡的双眼,正凝视着她,目光中充满了爱怜、忧伤。 她心中一阵迷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也凝看着他。 蓦然,楚仙琴脸色大变,长叹一声。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0 章 “阿莲!” 阿莲只觉浑身酥麻,便又昏了过去。 她的身体虽然一天天的好起来,但她的阿爹却一天的消瘦,而且他并没有阿莲的好转而感到欣喜,反而面上隐隐多了一种忧愁。 而那楚仙琴每隔一天便来看他们一次,带来一些药草。 但每次楚仙琴从阿莲的床边探过脉后,脸色都很沉重,阿爹也终日忧伤愁苦,她心中明白一定是自己的病势愈来愈重,但自己全身如脱节一般,一动都动不了,却也只得独自发愁。 阿莲心中疑惑,几次忍不住问阿爹自己的病况,但每次阿爹都安慰她,告诉她不要紧。 但有一天,她半夜醒来,听到阿爹与楚仙琴在轻声谈话,她本想翻过去再睡,忽然她听到他们在谈自己的病势,她立刻凝神偷听。 “唉,我瞧阿莲这孩子多半是中了金蛇毒!”楚仙琴长叹一声道。 阿爹接口道:“如果真是中了蛇毒,难道除‘仙灵草’外,真的别无他法医治吗?” 楚仙琴叹道:“这金蛇原是天下三大毒蛇之一,中毒者,不出五时辰,全身时痛时痒,难过非常,任你定力多强,最后也忍耐不住,自求了结。而且最厉害的是此毒非旷世难逢的‘仙灵草’将其毒性克制,泻出体外,其他任何仙丹也难奏效。” 阿爹担忧道:“那么,你瞧阿莲还有救吗?” 楚仙琴长叹一声道:“几年前我曾于衡山之中采得一株仙灵草,但当时为了治疗自己的内伤,已将它用完,唉……” 他语声顿处,懊悔不已,微微一顿,又自接着道:“其实这种灵药专克天下各种蛇毒,只消片叶,便已足够,但若无此种草药,绝难彻底清除此毒。” 阿爹神色一急,追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么?“楚仙琴神色黯然,轻轻摇首叹道:“我现在仅能用药将她的毒势逼住,并使她昏睡,以免受各种痛苦,等明儿全身毒气都集中在一起,我再用针炙刺穴,将毒从她的七窍逼出,好在她中毒不太深,也许有几分希望。只是……” “只是什么……”阿爹目光一闪,急声问道。 楚仙琴掩面长叹,道:“唉,只是……只是一双眼睛恐怕不保了。” 阿爹闻言,神色凝重,就如同落潮时期,黄河里平静的水面…… 十多年了,阿爹与楚仙琴从未停止寻找仙灵草,帮助阿莲复明。 十余年间,他二人曾二十五次前往衡山,寻觅灵草,却终是一无所获。 然而,纵使如此,对于仙灵草的寻找,二人从未放弃。 此刻阿莲将这一段往事缓缓说来,本该充满悲凉,但她却说得极为平淡,也许在她心中早已将此事看轻了。 唐钰听完阿莲的讲述,不由得对她的悲惨遭遇而感到哀怜,他甚至不敢再看阿莲一眼,那双失去光辉的秀目,虽然依旧是那么美丽,然而,在它后面却是永恒的黑暗、无尽的孤独。 于是在他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阿莲找到仙灵草,治好她的眼睛。 他甚至想只要阿兰能复明,他一切都可以牺牲,一切都可抛弃,甚至是他的热血,他的头颅。 “阿莲姑娘你放心,我一定要找到灵草,治好你的眼睛!” 阿莲先是一惊,然后一笑道:“那样就太好了,我就可以看见你的样子了……” 她说到此处,娇靥之上满是期许之色,她嫣然一笑,笑似春花,令人心动。 她的眼前似浮现起自己眼睛复明是的场景,但她很快又想到此事的艰难,笑容渐消,又自道:“不过没事,即便无法医治,我现在每天都很快乐,我觉得这就够了……” 唐钰听罢此话,对眼前这个娇艳如花却双目失明的女子心中生出了一丝钦佩,他不禁想到自己,自己虽遭遇到一些苦难,但与阿莲所经历的相比却是那么渺不可言,阿莲一个柔弱的女子,都能乐观快乐的活着,自己却想到去死,他不由得暗自羞愧。 他尚在思忖之间,又听阿莲娇声笑道:“阿爹快回来了,我们快回去吧!” “我爹认为我眼睛失明,是楚伯医治不力的缘故,他二人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恶劣,所以我每次送饭都偷偷的瞒着我爹……” 阿莲此话,终于消除了唐钰心中的一个疑惑。 “阿爹表面上对楚伯没有好脸色,但实际上我偷偷送饭的事情,他也知道,我每次送饭,阿爹其实都知道,他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假装偷偷的送,只是不想阿爹在楚伯失了面子……” “你知道的,人一旦上了年纪,很爱面子的!我阿爹就是那样的人!” 阿莲语速飞快,神采飞扬,终于解释了二人这一段恩怨。 她说到此处,似又想起了自己的阿爹,不禁微微一笑。 唐钰听了暗自觉得有趣,暗想道:“这二人也真是有趣!”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已走出竹林,来到小屋前。 阿莲语声突地顿住,笑声也停住了,她摸索着走向前去,轻轻叩门。 “阿爹!阿爹!” “阿爹!阿爹!” “咯吱”一声,突然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头。 那老头一身麻布衣裳,青黑发丝之中,夹着丝丝白他发,方脸狮鼻,双目明亮,甚是威严。 那老人抓起阿莲的手臂,面庞之上,尽是慈爱之色,他的两道目光照在阿莲的面上,又自温柔一笑,道:“丫头,你跑哪去了?” 阿莲幸福一笑,娇声道:“我呀,出去透透气,我算着阿爹出海的日子,已有半月了,想着您也该回来了,顺便去接阿爹……” 阿爹笑了,他布满皱纹的脸,笑起来给人一种沧桑之感,似乎每一道皱纹里,都有一个动人的岁月故事。 阿爹笑了片刻,忽然顿住,回首望见唐钰。 他面色渐沉,冷冷看了唐钰一眼,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莲笑道:“哦,阿爹,他叫唐钰,落难至此,唐大哥身负重伤,我便留他在此地养伤,阿爹应该不会反对吧!” 唐钰长身一揖,道:“晚辈唐钰,见过老伯!”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1 章 阿爹盯着唐钰看了半晌,又自转目望了阿莲两眼,见阿莲谈到唐钰时,满脸娇羞之色,他似明白了阿莲的心意,又见唐钰俊秀不凡,为人正直,想到自己已是年迈,无力照顾阿莲一生,心中也渐渐有了自己的盘算。 此刻阿爹心中虽是思潮翻涌,面上却仍是那种平静似水的神情。 他冷冷道:“快进屋吧!” 话音一落,转身走进屋内。 唐钰、阿莲二人,亦随之向前走去。 三人进入屋内,阿爹坐在门前,便去整理渔网。 他忽又起身自鱼篓之中抓了一把奇怪的药草,放在桌上,道:“阿莲,你把这些药草拿去煎了吃下!” 唐钰心念一转,暗想道:“这老人看似冷淡,心中对阿莲却实是疼爱有加,想必他每次不远万里出海捕鱼,搏击风浪,实是在为女儿寻找治疗眼睛的灵药,可是世间灵药很多,毒草也是不少,他随便采来一株药草,便让阿莲煎服,难道不怕……” 他一念至此,对眼前这位老人肃然起敬之余,内心又多了一丝担忧。 他心念转动之间,却见阿莲,摸索着走到桌旁,笑着抓起那一株药草,放在鼻间嗅了嗅,娇笑道:“好,莲儿这就去……” 话音方落,抓起竹杖,缓步走去。 “阿莲姑娘,我来帮你!”唐钰连忙道,奔向前去。 阿爹坐在桌边对门的椅子,摆弄着渔网,微笑地望着他俩,心中一甜。 第四十六章 蜀山剑派 夜色渐深,已是五更。 竹林之中,人影飞动。 一人一袭青色长袍,负手立于夜风之中,时而抚须而笑,时而微微颔首。 竹影随风,飒飒作响。 一人白衣飘飘,持剑而舞,剑招凌厉刚猛,一时之间,只闻剑气嘶鸣,风声呼啸。 忽闻那青袍老人大喝一声,袍袖一扬,出掌如风,朝那白衣人面门疾挥而去! 那白衣人陡然一惊,身形急转,避开攻势。 老者一击未中,不由得震声一喝,赞道:“好身法!” 喝声未落,身躯便又自滴溜溜一转,那刚劲的掌风突然一收,变爪为掌,抓向白衣人掌中的那口长剑。 白衣人大惊之下,足下一拨,身形一掠,荡起三尺,退后五丈! 青袍老人顿住身形,朗声笑道:“好!好!钰儿你这一招‘风吹草动’,无论是力度和位置都恰如其分,不差分毫,堪称妙绝!” 唐钰轻轻落地,提着长剑,道:“师叔祖见笑了,我这招学得笨拙得很,与师叔祖的精妙武学相比,实是不值一提!” 那青袍老人正是楚仙琴,白天二人作别之际,他叮嘱唐钰五更天来翠竹林中,入八卦阵图,自己有神功传他,能得同门高人前辈垂青,传授武艺,唐钰自是欢欣不已,铭记于心,哪里还敢有半点含糊。 三更时分,他便醒来,一直等待五更到来。 他本在床上躺倒四更天时,隐隐听见风吹竹动,传出呼哨之声,有如夜鬼嚎哭,又似野兽咆哮,心中难以安定,便穿衣出门。 可哪知他出门,循着那怪声走了一阵,渐入竹林深处,那呼哨之声,已渐渐消失。 他虽心中暗奇,却也不多思考,仰首望天,星沉月落,天已有蒙蒙亮光,已是五更。 于是他便昂首踏入竹林八卦阵图之中,当他走到那间竹楼前,师叔祖楚仙琴掌中提着一柄长剑,已在林中等他。 楚仙琴抛给他那口宝剑,唐钰伸手一捞,抓在掌中。 楚仙琴先让他展示毕生所学,又忽然出手试探他,见他反应灵活迅疾,天赋极高,便对他赞不绝口。 此刻二人相对而立,只听那楚仙琴一拂长须,叹道:“你师父若有你这般的天赋与悟性,我蜀山一派,又何至于在江湖中凋敝败落!” 唐钰垂首不答,默然而立,似在悉心聆听师叔祖的教诲。 楚仙琴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如你这般英才,百年难遇,剑法修为可谓臻入化境,但内功却稍显不足,若能打开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那内法助外功,那普天之下能与你对上三招之人,恐怕也是寥寥无几呐……” 唐钰听得心驰神往,又自想起师父血仇,不禁脱口问道:“如何才能打开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 楚仙琴道:“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但凡是都讲究机缘,机缘到了,水到渠成,机缘未到,多求也是徒劳!” “来,让我来试试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你试着设法逃离我的身边!” 他说到此处,又自一笑,接着又道:“你且来领略一下我这招‘虚无缥缈’!” 唐钰听了心中虽奇,却也不再多问。 他只知师叔祖让他设法脱身,必有他自己的道理,也不多想,调息片刻,猛地腰、腿肘一齐用力,往前一窜,便自拔高三丈。 他心中暗喜,自以为自己此次定可脱身。 哪知他脚尖刚一沾地,师叔祖楚仙琴却又正正的立在他的面前。 他毫不考虑,身形一纵,双臂一振,人又自往上直拨而去。 哪知楚仙琴也同时拔地而起,甚至与他同样快慢,他拔到哪里,楚仙琴也拔到哪里,只要唐钰睁开眼睛往前看,便可看见楚仙琴一张笑脸纵使赫然在他眼前。 见此情景,唐钰不禁心中一急,挥出双掌,朝楚仙琴击去,但楚仙琴却并不躲闪,反而微微一笑。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2 章 眼见唐钰那去势如风的双掌即将挥至他的胸前,哪知楚仙琴却顺着他双掌的来势往后飘去,唐钰掌上的力量用完,他也随之停止,却仍是保持三寸的距离。 唐钰东奔西窜,已是大汗淋漓,却始终逃不过楚仙琴。 唐钰顿时觉得心灰意冷,自己本欲凭借自己的力量为师傅报仇雪恨,可此刻连师叔祖一招“虚无缥缈”也无法逃脱,当即顿足不前。 楚仙琴见唐钰满脸失落之色,忽又哈哈笑道:“钰儿,你也不必灰心,你且说说老夫这招‘虚无缥缈’的妙处!” 唐钰垂首深思,回想起方才楚仙琴施展招式是的情景,思索良久,他忽然一喜,抚掌道:“师叔祖这招‘虚无缥缈’依靠内力,控制身形飘纵,灵动缥缈,有如山间出岫的云雾,又如天边飞舞的云彩,端的神妙无方!” 楚仙琴笑道:“不错,我蜀山一派的功夫,以剑法见长,当年我与你师祖讨论祖剑法时,师兄认为练剑应练剑招,与人比武时,当以招式间的变化取胜于敌,而我却认为练武应练习内劲,即内家心法。” “当年他以剑法之变化胜我半招,于是他便告诉门中弟子,练剑当以练招为主,这几年来,我寻思良久,终于开悟,剑招虽于一时可以取胜,但练武多年之后,修习内功者,往往根基深厚,内力纯正,即便是笨拙不堪的招式,到了内力高深的武者的手里,往往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他一路说来,听得唐钰心动不已,他心中突生一惑,正欲开口相问,此刻楚仙琴突然伸出右手,将唐钰倒提起来,在他身上一顿乱拍。 唐钰虽不明缘故,却只得随他拍打,楚仙琴劲力刚猛,拍得浑身骨骼啪啪作响,但唐钰只觉浑身舒服,丝毫也无痛苦之感。 他拍打了约有盏茶功夫,才将唐钰缓缓放了下去,忽又两只手掌扣住唐钰的双肩,疾点身上两处重穴。 唐钰只觉肩头一颤,一阵锥心般的疼痛自双臂传出,忽又觉浑身一冷,一股寒气在他体内运转。 过了一阵,楚仙琴额上已然生汗,唐钰觉得那股寒气也逐渐变得火热,烫得他浑身又酸又痛,他几欲挣脱,但楚仙琴的两只手生像铁箍似地将他紧紧缠住。 又过了一会,楚仙琴将手一松,却跌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咻咻。 唐钰四肢一松,只觉浑身舒快,转首再看楚仙琴时,见他已是盘膝而坐,正在瞑目调息,便也坐了下来,稍一运气,真气即灌达四肢,融合为一,不禁大喜。 此刻天已大亮,阳光升起,万丈光芒,自枝叶间斜斜漏出,照得地面一片斑驳。 楚仙琴长身而起,转首凝注着唐钰道:“我已为你打通‘任督’二脉,此后你练功便无障碍,日后若得遇奇缘,便可冲破生死玄关,达到练武之无上境界,等你练功练到体内轻雷无声时,便可来到此地,你不必找我,我自会找你的!” 唐钰听了此话,觉得言辞之中似有告别之意,心中不舍,亦自站起身子,走到楚仙琴跟前道:“师叔祖,难道你在赶我走么?” 楚仙琴道:“老夫此桩心愿一了,也不必受困于此,该出去走走看看了,顺道再为阿莲探听一下那仙灵草的下落,她这几年常来与我做伴,也算消去老夫暮年的寂寥与孤独,这孩子心地善良,我正想为她好好做一件事情哩!” “师叔祖……” 唐钰心中一急,道。 “住口!” 楚仙琴截住唐钰的话端,语声微顿,又自叹道:“老夫平生最厌恶之事,便是离别之时的儿女之态,婆婆妈妈,好不啰嗦!嗯,好了,我走了!” 话音一落,身形并未见动,人已消失不见。 唐钰望着楚仙琴远去的背影,他不禁心潮翻涌,想到这孤苦无依的老人的洒脱的一生,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心中却也唯有暗自祝福他富贵长寿。 他正处于思忖之间,忽然青影一晃,楚仙琴又自站到他的面前,唐钰不禁大喜,正欲开口,楚仙琴笑道:“差点忘了,我还有几式剑招传你!” 语声未了,手腕一翻,从背后撤出一把形式奇古的长剑,“呛啷”一声,好似老龙长吟,拔出长剑。 唐钰朝那剑身望去,只觉光芒射眼,寒气沁人。 楚仙琴凌空刺了几个剑式,看似毫无连贯,却又剑剑诡奇,唐钰默默记在心里。 “这是我在一本武林奇书中看得,当时看得匆忙便只记下这几招,你日后若有缘见到其他招式,别忘了告诉我!” 唐钰默然点头。 “呛——” 楚仙琴把剑一收,往唐钰面前一递,道:“此剑我已用它不着,你可拿去,只是此剑在江湖中太扎眼,不要轻易显露,切记!” 唐钰赶紧跪下身去,低头道:“晚辈知道!” 当他再抬头时,楚仙琴已不见了踪迹。 唐钰手里捧着那口宝剑,喜爱已极,他仔细看了许久,剑柄上用丝缕成“陵川”二字,随手一挥,撤出长剑剑尾竟有寒芒闪烁,心中大喜。 他又将方才楚仙琴传他的几招剑式,舞了一遍,但总觉剑招之间无法连贯,挥舞起来,缓慢已极,但他知道师叔祖乃是前辈高人,武功深不可测,传给他的剑招自然也是武林绝学,便将它牢记于心。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他收起宝剑,走出竹林,奔小屋而去。 一路上想起自己身负大仇,又舍不得阿莲的一片柔情,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这短短数日以来,却是他一生之中度过的最平静的日子,他已经厌倦了江湖争斗,但他又不可能置身其外。 因为他还盼望着手刃仇人,他还渴望跑到妹妹唐婉的面前向她诉说自己的思念,甚至他还想再与孟玉箫、丁鼎二人面对面相互斟满已被美酒,然后捧起它,一饮而尽,将人生路上的风尘、生命过程中的烦恼都溶入那一壶烈酒之中,一饮而尽。 但他又渴望留在此地,只因他爱阿莲的眼睛,美丽却黯淡无光的眼睛。 阿莲阿莲失去了双目,他就可以变成她的双目,替她去领略世界的色彩;阿莲若失去了双腿,他就可以变成她的双脚,替她去感受湍急的溪水漫过脚掌时的清凉;阿莲若失去了双手,他可以变成她的双手,替她去采摘悬在天边那璀璨的星辰,若阿莲失去了生命,他甚至可以变成她的生命,替她活着,美丽而善良的活着。 人生又是往往便是这样一道艰难的选择题,选择同时意味着放弃与坚持,鲜花选择在春日盛开,便注定要接受秋天的凋零,星光选择在暗夜闪烁,也势必要忍受白昼的黯淡。 此刻他对阿莲的情感绝非简单的救命恩情,因为他能领会那双美丽却黯淡的双眸最深处的温柔,他自认为那种温柔,除了他,这世上绝不会再有哪个男人能够领会。 当他走到小屋前的时候,他原本翻涌的心潮,立即变得平静下来。 阿莲正在小屋前晒渔网,阿爹搬一把矮凳坐在门前,阳光照在他二人身上,于是他二人身上也有了那种近乎太阳的光芒。 唐钰沉思良久,他终于走到阿莲身旁,将她叫到小屋前,那苍老的一株梧桐树下。 此刻已是午时,阳光很烈,却隐隐有着一丝寒意。 “唐大哥,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迷人,只消你望一眼,便再也没有离去的勇气了。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3 章 唐钰呆呆地望着她,望着她那胜似春花的笑靥,在他心中竟有了一丝怜惜。 数年以来,她虽与黑暗为伴,但她却从不因此而变得充满抱怨,她永远给人以淡淡的温暖,就像春日里的阳光。 然而,时光的流逝,美好的东西也终将随之流。 此刻的阿莲,在唐钰看来,清瘦可怜,甚至连看见她的笑容也会让人感到难受,就像你在夏末季节里仔细欣赏的一朵残荷,艳丽之外,更有一种深长的孤独。 唐钰一想到自己马上既要离她而去,心里一酸,眼角竟留下几滴泪来。 阿莲眼睛虽看不见,但却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她怔了一怔,忽又听唐钰轻一啜泣,问道:“怎么啦,唐大哥,你哭什么?” 此时唐钰心里更是难受,转过头去,见河边上,草色青青,河水浅浅平伏如镜,倒映着点点日光,微风吹来,令人心碎,阿莲缓缓的靠近唐钰,伸手试着去替唐钰擦拭眼角的泪水,唐钰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凄然道:“阿莲姑娘,我要走了,感谢几日来你对我的照顾!” 说完,眼泪簌簌落下。 阿莲听了,面色一惊,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唐钰道:“我要离开这里,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要替恩师报仇,还要去寻找我的妹妹,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带你一起离开这里,或者是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阿莲挣脱唐钰紧握的手掌,勉强一笑道:“唐大哥,江湖险恶,一切要小心,记住报师仇第一,仙灵草找不到便算了……” 她说到此处,已是语声哽咽,不能言语。 唐钰凝目看她,一时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唐钰突然一把将阿莲抱住,凄然道:“阿莲,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然后一直陪着你……” 阿莲依偎在他怀里,伏在胸膛上,低声道:“你一定记得回来看我们,一定记得……” 唐钰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我还以为,你……你不……” 阿莲截口道:“你不要说了,我也知道你想着什么,我眼睛虽然看不见,心里却明白得很,你真傻,难道连一点也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感吗?” 她说完,又觉得很羞涩,面颊一红,把头一钻,深深的藏进唐钰宽大的胸膛里。 “阿莲,我知道,你虽看不见我,可是你一定感觉得到你大哥他想把全部爱怜从他那拙笨眼光中注给你。” 听了此话,阿莲已是泪如雨下,哭得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会,又止住哭声,轻轻推开唐钰,道:“时间不早了,不早了……” 阿莲收了悲容,甜甜一笑道:“好啦!大哥你上路吧!” 这一笑,如百花怒放,娇媚万状,柔情款款,唐钰看得痴了,久久呆立不忍离去。 “阿莲!阿莲!我发觉了生命的价值在有些时候,那会比不上一个深情的微笑哩!” 阿莲眼圈一红,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阿莲拿起一片丝绢,擦了擦眼泪,紧紧的塞在唐钰的衣襟里,柔声道:“不要弄丢了,这上面有我的眼泪。” 唐钰一咬牙,轻轻扶了一下腰间的宝剑,转身便要离去,却见阿爹竟也站在梧桐树下,微风吹得他的衣襟微微颤动,目光之中,泛着一丝悲凉。 “你当真要走么,难道就不能留下么?” 阿爹两道目光落在唐钰面上。 “阿爹,我走了!” 唐钰不敢去望阿爹那凄凉的目光,只因这目光之中饱含一位苍老的父亲最善良的渴望。 “阿莲,我要走了!” 他走到阿莲面前,缓缓说道。 阿莲慢慢让出一条路,柔声道:“路上要小心!” 唐钰又自望了阿莲一眼。 “我会小心的!” 说完向前奔去,转瞬间便消失在莽莽群山里。 他闷着头向前冲去,他不敢回头,只因他知道,他若一回头,便再也没有走的勇气了。 第四十七章 孤女情殇 离开太平渔村的时候,天色渐沉,四下皆是荒野,寂静无声。 霞光漫天,有如火烧。 唐钰也觉得胸中难受,如同火烧。 他本可放足狂奔,但他觉得头脑昏沉,茫然若失,像是有许多事情要思索,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 他信步向前走去,忽见一条长河,奔腾流去,前方有一个渡口,一个老翁,正在摆船。 “不知孟兄弟如何了?先去泰山脚下打听一下消息吧,再去看看婉妹,然后去找林麒报仇!” 他想到此处,胸中一热,只觉热血翻腾,便快步向前奔去,口中呼道:“老伯!老伯!” 那老翁将撑船的竹篙轻轻一插,高声应道:“小兄弟可是要乘船?” 此刻唐钰已然走到那老翁跟前,他微微一揖,点头道“对,老伯可能送我去对岸?” 那老翁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可是要去济宁城?”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4 章 唐钰点点头道:“正是?” 老翁抓起竹篙,又解了绳索,道:“好,那小兄弟快上船吧!” 唐钰依言登上小舟,老翁摇动双桨,小舟缓缓行去。 舟行波漾,摇起一河水花。 唐钰一路奔波,已是身心俱疲,他躺在小舟里望着漫天晚霞,又自想起阿莲那张娇羞柔美的脸庞,登时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阿莲命苦,心却坚强,即便双目失明,仍积极乐观,那微笑的背后,实也有很多的苦楚。 他心绪纷杂,只觉双眼发昏,头脑沉重,竟然昏睡起来。 也不知行了多久,朦胧之中,唐钰只觉有人在轻轻拍他,他猛然惊醒,那撑船的老翁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小兄弟,天即将要下大雨了,我们恐怕要在前面的山头避一避风浪!” 唐钰仰首望天,晚霞虽散,但天地明亮,哪里有下雨的迹象!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茫然道:“老人家,这天气好得很,哪里会下什么雨呀?您不会是弄错了吧?” 那老翁撑着竹篙,凝目望着远山,喃喃自语道:“有雨山戴帽,无雨河起罩。” 唐钰听得疑惑不解,却见那老翁指着远山,道:“你且看那座山,山脚山腰均无雾气,惟有山顶云雾缭绕,宛似戴了一顶帽子,这便是古谚之中的‘山戴帽’,是将有大雨降临的征兆。” 他忽又目光一转,望向河面,接着又道:“若雾气笼罩在河面上,即‘河起罩’,则天气晴朗。” 唐钰听得入迷,却又不免心生怀疑,微微一怔,道:“真的么?可这天气……” 老翁笑道:“老祖宗的经验,绝对错不了,错不了!” 话音一落,便飞快的摇动双桨,将小舟停在渡口上。 那老翁一边系舟,一边对唐钰道:“这场大雨恐怕没有三五天停不了哩,你快从船舱里把那干粮拿出来,我们爬上西面那个山头,避上几天,等雨停了,洪水退去,再离开这里!” 唐钰心中好奇,却也是依照老翁的话而行,上船取了一些干粮。 当他走回老翁身边时,那老翁已经将船系好,但见他仰首望了一下天空,长叹一声道:“唉,我们快些走吧,大雨将至,今年黄河恐怕又会发水灾了,贪官无道,颗粒无收,今年咱老百姓又要受苦了!” 说完,便快步往西面山头奔去。 唐钰随他走去。 二人爬上那山头,忽然狂风大作,果然下了起了瓢泼的大雨。 大雨如瀑,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到第四日,终于停了。 二人等到第五日傍晚时分,洪水减退,下了山头,解舟行去。 半道之中,见四处皆是成群的难民,倒塌的房屋,好不凄惨。 唐钰心中担忧阿莲父女的安危,便向人打听太平村的情况,却听人说太平村也涨了大水,小村落已被洪水漫盖。 唐钰听了,浑身如中了霹雳,身子一软,瘫坐在船舱里。 他自幼失去父母,数日来受阿莲父女的恩惠,心中自是感动不已,那阿爹表面上虽然对唐钰十分冷淡,但内心实已对他甚是喜爱,他心中怎会不知。 而那阿莲,虽然眼盲,但却心如明镜,更是他心目中最完整、最美丽的女孩,他们俩虽然并没有说过一句爱慕对方的话,可是,彼此间亲切的体贴,深情的微笑,那不胜过千盟万誓吗? 唐钰天性甚是淡泊,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手刃仇人,与妹妹唐婉团聚,寻找传说中的仙灵草,使阿莲重见光明,然后……然后带着阿莲父女,住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可是,如今呢?一生的美梦,算是完全破裂粉碎了…… 唐钰只觉胸中一阵火热,接着一阵冰凉,他仿佛听到了流血声,那是心房在流血吧,他仿佛听到了破裂声,那是心房在碎裂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反复吟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是的,在这个世上真是苦多乐少,除了生离、死别、绝望、痛苦,那还有什么? 他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世上一切都与他不再有关连了,他的思想进到另外一个世界。 于是他的心也变得轻盈,就如同天边那轻薄的云层,随风荡去…… “那儿没有愁苦,没有离别,只有欢乐——永恒的欢乐,遍地都是鲜花,漫天飞舞着彩霞……” “那白栏杆上靠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托着头,正在想念我,相思的眼泪,像一颗颗珍珠,滴在鲜艳的花朵上,那花开得更娇艳了。” 他仿佛看见阿莲那婆娑的泪眼,他口中喃喃道:“阿莲,阿莲,你别哭,唐大哥就来陪你啦!” 他正在如痴如醉,突然,背后有人推他一把,才惊破他的幻境,回头一看,正是那撑船的老翁。 原来刚才他身体一软,木桨落地,“砰”的一声,老翁已被惊醒。 老翁点了一个火把,爬到甲板上,只见唐钰神色大变,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痴痴呆呆地坐在船头,正想上前招呼,忽又见他脸露惨笑,脸色怪异之极,口中又是自言白语,再也按捺不住,是以推了唐钰一把。 唐钰一惊之下,思潮顿去,回到现实,他苦思今后的行止,但是心痛如绞,再也想不出什么。 天色已明,他吩咐老翁顺水划回,返回太平村。 这顺水行舟,确实快捷无比,不消两个时辰,便到达岸边。 唐钰茫然下了船,不顾一切,奔入那太平村中。 此刻这名为“太平”的小渔村,已被潮水涨漫,完全掩盖,只有屋前几株稍高的梧桐树,微微露出一点树尖。 安宁地失去安宁,太平村已不太平! 官府救灾的船只,扬帆飘来,难民群一阵哄动,争先登船。 唐钰在难民群中,看遍每张面孔,也不见阿莲父女,当时更肯定他们已遭大水冲走。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5 章 他万念俱灰,心乱如麻,不愿混在乱糟糟的难民中,他只想一个人清静、孤独的回忆,咀嚼昔日每一个小动作、每一句话。 唐钰乘船离了小渔村,避开大道,专拣荒凉的山路,翻山越岭漫无目的地走着,饿了便采几根野菜充饥,渴了就捧一捧泉水解渴,倦了就躺在树下看看夕阳,想想阿莲那娇美的面庞。 那山路连绵不绝,似乎没有一个尽头。 唐钰已是心灰意冷,暗叹道:“让这山路的尽头也就作为我生命的尽头吧!” 他自暴自弃,行了几日,身心俱疲,形容已是大为枯槁。 又翻过一个山头,只见前面就是一条官道,通到济宁,心中一惊道:“苏姑娘就住在济宁,我去看她一趟,再去看看婉儿,然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后的归依。 唐钰进了城。 他走过两条街,见到一家黑漆镶金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家丁,知是知府公馆,便向前问道:“这可是知府公馆么?在下唐钰,请问苏蕙兰姑娘可在?” 那家丁见他形容憔悴,衣着甚是褴褛,但挺鼻俊目,仍是一表人才,又听他问知府义女,知是大有来历之人,当下不敢怠慢,跑进去通报了。 过了半晌,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唐钰恭恭敬敬一揖道:“唐公子请进,小姐在厅上相待。” 唐钰还了一揖,跟着那管家走了进去。 只见那知府甚是气派,一条大路直通客厅,两旁植满了牡丹,红花绿叶,开得非常娇艳,莲池假山,好不气派。 他才走了一半,苏蕙兰已推开门迎了上来,唐钰见她笑靥如花,神色高兴已极,数月不见,虽然略见清瘦,但脸上稚气大消,落得更为明丽。 唐钰向前一揖道:“苏姑娘近来可好?” 苏蕙兰忙一裣衽,柔声道:“唐公子快请进屋,那日一别,我内心牵挂,日日盼您早来看我……” 她说到这儿发觉语病,双颊一红,住口不说了。 唐钰瞧着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不由又想起阿莲,心中叹道:“唉!多么像啊!可是一个这么幸运,另一个却是那么悲惨,老天!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苏惠兰见他忽然呆痴,觉得很奇怪,又见他脸色憔悴,不觉又爱又怜。 她柔声道:“唐大哥,你是从淹水地方来的吗?” 唐钰点点头。 苏惠兰接着道:“那黄河确是年年泛滥,治河的官儿,平日只知搜括民脂民膏,一旦大水临头,跑得比谁都快,这次大水,如果事先防范周详,总不至于如此,我义父为此事大为震怒,已去巡察去了。” 唐钰心念一动,正欲开口相问,打听阿莲妇女下落,但苏蕙兰却是欢愉已极,口中不断的说别后之事。 原来那天苏蕙兰投奔她父亲旧部济宁知府,那知府姓周,原是苏蕙兰父亲一手提拔,见了苏姑娘,自是爱护尊敬,他知苏侍郎一生正直,赤胆忠心为国事忧,竟然命丧贼子之手,不禁喟然。 这周知府,虽已年过五旬,膝下仍是无儿无女,苏蕙兰见他对待自己亲切慈祥,又听他时时叹息自己命中无子,便拜他为义父,周知府只乐得如得瑰宝。 唐钰原意逗留一刻,便要告辞,但见苏蕙兰情意殷殷,竟不忍开口。 苏蕙兰说了一阵,看到唐钰听得很专心,心中暗喜。 她忽察觉道:“唐大哥,你瞧我真是高兴得胡涂啦!你一路上赶来,定是疲倦了,我还唠唠嘈嘈的啰嗦,你先换换衣,休息一会吧!” 她立刻吩咐婢女准备热水,唐钰无奈,只得依她。 唐钰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襟,觉得身心轻快多了,但那只是转瞬间的轻松,在他心灵的深处,负担是多么沉重啊! 苏惠兰待他沐浴出来,引他到了卧室道:“唐大哥,你先睡一会休息休息,等吃晚饭,我再来喊你。” 到了掌灯时分,唐钰跟着婢女,走了一阵,只见前面是一圆门,那婢女道:“这是我们小姐住的地方。” 唐钰走进圆门,阵阵清香扑鼻,原来遍地都是茉莉,假山后是喷水泉,月光照在水珠上,闪闪发光,景色甚是宜人。 唐钰见苏惠兰坐在桌边相侍,桌上放了几样菜肴,急忙坐了下来。 他歉然道:“让你久等了。” 苏惠兰嫣然笑道:“唐大哥,来,咱们先喝酒。” 她说到“咱们”,不觉有些羞涩,面色微红,垂下首去。 唐钰也没有注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酒甚是清冽,醇香无比。 苏惠兰却只略一沾唇,便放下酒杯。 她殷殷相劝,唐钰心内愁絮重重,正想借酒浇愁,一杯杯只管往下倒。 她自己也喝下一杯,脸上微晕。 灯光照耀下,只见她雪白嫩得出水的双颊,透出浅浅的红色,直如奇花初放,晨露初凝。 她突然抬首道:“那日我见孟——孟公子喊您大哥,真是羡慕得很,我……我想,有一天我也能喊你大哥,那才好哩!” 唐钰见她喝了一些酒,神态大是活泼,实是娇憨可爱,只恐拂她之意,便道:“我也很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子。” 苏惠兰闻言,面色一喜,道:“大哥,真的么?你也别再苏姑娘长、苏姑娘短的叫我了,你就叫我小兰吧!” 她又接着说道:“大哥,你走了后,我真想念你,我天天算着日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的,今早儿,起床的时候,我听喜鹊儿在树枝上呱呱地叫,我便知大哥会来了。” 唐钰道:“小兰妹子,我……我。” 苏惠兰接口道:“大哥你不用讲,我知道你也在想念我……” “我义父,他见我整天不乐,以为我生病了,大哥,我心里担忧你,想念你,饭也吃不下,大哥,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大哥,我知道你不愿住在这儿,你要行侠江湖,难道我还会不愿跟着你吗?” 唐钰听她说得一往情深,心中很是感动。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6 章 而此时那苏惠兰坐得离他很近,只觉她吐气如兰,美秀绝伦。 他本不善于饮酒,此时借酒消愁,醉意已是甚深,他抬头一见苏惠兰正望着他,那目光中包含着万千柔情。 唐钰觉得那目光非常熟悉,他酒醉之下,定力大为减低,凝目看了一阵,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捉住苏惠兰的小手,颤声道:“妹子,你真好看!” 苏惠兰挣了一下便停止挣扎,任他握着,她只觉一股热流从唐钰手掌,传到她全身,她心中甜蜜无比。 她自幼丧母,父亲对她虽然无微不至,可是近一年来,每当一个人,对着春花秋月时,在心灵深处,会感到莫名的空虚。 此时,那空虚被充实了,世界突然变得美丽了,一切都是那么可爱呀! 唐钰也似痴了,他喃喃道:“妹子!” 苏惠兰柔声道:“大哥,什么事?” 唐钰断断续续说道:“我……我……想……亲亲你的眼睛……” 苏惠兰大为羞急,但她天性极是温柔,眼见唐钰满面期待之色,她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闭上了眼,领受这初吻的滋味,在这一瞬间,她不再需要世上任何东西——一切都像白云那样飘渺,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觉得唐钰只是一次一次亲她的眼睛,心中想道:“他确是至诚君子,但未免太古板了些。” 她睁开了眼,只见唐钰如醉如痴,心想:“唐大哥只怕乐昏了。” 突然,窗外一声凄凉的叹息。 唐钰沉思在昔日的情景中,是以以他这高功力,竟会没有听见,苏惠兰沉醉在温馨中,只愿宇宙永远停留在此刻,世世不变,哪还会留意窗外的叹息呢? 世间之事,在冥冥中似早有安排,如果唐钰刚才听到叹息,赶快出去,那么,他这一生便完全改变了。 假石山后,坐着一个身体纤弱、相貌清秀的姑娘,此刻她正在不停地抽泣着,无情的风吹过她挂着泪珠的脸,她不禁打了个寒战——那是从心底透出的寒意。 她抽泣了一阵,心中愤恨渐消,一种从未有的自卑感袭上了心头。 “人家是知府千金,我只是一个……一个瞎了眼的乡村姑娘,怎能和人家比啊!” 她又自轻声一叹,心想:“大哥,我不恨你,我也不怪你了,我原是配不上你呀!大哥,你不要再记着我这个傻姑娘了,你和苏姑娘好吧!” 她是多么纤弱呀! 一个生长在诚朴的乡下,从未受到欺骗险恶的滋味的天真少女,此时陡然之间,发觉自己一心相爱,认为最完美的人,竟然骗了她,移情别恋,心下悲苦,真如毒蛇在点点啃噬她的心房。 爱情,终于战胜了一切妒恨! 她心想道:“我还是爱着唐大哥的,只要唐大哥过得好,我还要求什么呢?唐大哥和苏姑娘,原是一对佳偶,我又何必参夹其中,使他为难呢?走吧!走吧!把这残缺的身子就葬送在那茫茫的世上算了吧!” 她缓缓站起来,伸手去摸那根竹杖。 光滑的竹杖,就像美人光滑的皮肤,也像那光滑的泪珠。 她缓步走了,月光照着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她虽看不见自己的影子,但她心想:“从今以后,我是一个孤独的人了,影子,影子,只有你陪我了。” 她渐渐走远了,一个高贵的灵魂,随着那一声轻微的叹惜,一齐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第四十八章 情字何解 拂晓的清风,吹开人们迷蒙的睡眼,吹开人间紧闭的门窗。 金色的光芒,也降临人世。 闪耀的光华,有驱不尽黑暗,欢快的春风,也有吹不散的愁苦。 唐钰向苏惠兰告辞。 苏惠兰知他心中装着报仇之事,也不再拦阻,只是心胸之中不舍之情,难以断绝。 唐钰正要动身,忽然心念一动,想道:“苏姑娘义父是这济宁县知府,我何不托他打听打听阿莲父女的下落?” 当下,他向苏惠兰说了寻找阿莲一事,苏惠兰听他说到阿莲时,满脸深情、爱怜之色,心中很不好受。 她沉吟了一会,一个念头闪过,她几次想开口说,但是自私的心理,却阻止了她。 世界上只有嫉妒自私,才能使一个温柔仁慈的姑娘,突然之间变作一个残忍的女孩。 嫉妒与自私像是两团恶毒的火焰,它们将要吞噬所有的善良。 此刻苏惠兰内心交战,矛盾至极,只因昨日他义父巡察灾情,半道上带回一名孤女,那孤女也叫阿莲。 她若将此事对唐钰说出,唐钰免不了要带阿莲离开此地,那她将会失去唐钰,若她隐瞒不说,她虽可得到唐钰的爱,但却欺瞒了自己心爱之人,这又是多么令人难受的一件事情,故此她心中甚是矛盾,此刻她只盼望这那孤女小莲,不是唐钰公子口中的那位阿莲姑娘。 但她到底出身名门,自幼受父亲熏陶,正义感极强,她聪明绝顶,昨夜见唐钰后来神色突变漠然,似有无限心事,心下已猜到一两分,此刻听他如此一说,更是恍然大悟。 她明知若将这一事说出,自己一生的幸福便溜走了,可是父亲谆谆的教诲,又飞到耳边,她心如刀割,这一刻,使她真比十年还要难度,心中也不知转了几百次念头。 最后,她决定了。 高贵的情操战胜了自私的心理。 她毕竟是一个高贵而又大方的女人。 她柔声问道:“不知唐大哥口中那阿莲姑娘,可是一个盲女,长得非常小巧标致?”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7 章 唐钰见她久久不言,似乎在沉思一难解的问题,此时突听她竟一口说出了阿莲的特征,心中不由得大为震惊,急声道:“她确实双目失明,小兰妹子,你怎知道她,莫非你见过她么?” 苏惠兰转身对婢女道:“你快去叫阿莲姑娘来见唐大哥吧!” 她此言一出,已是大出唐钰意料之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妹子,你……你说什么?” 那婢女似也不懂苏惠兰的话,睁大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苏惠兰。 “昨日老爷带回的那名女子小莲呢?” 苏惠兰又道:“我是叫你去把她请来。” 那婢女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飞步赶出,唐钰再也忍耐不住,飞快的跟了出去。 苏惠兰见唐钰神色欢愉,关注之情溢于仪表,心中觉得一阵绝望,掩脸奔回卧房。 唐钰随那婢女走近一间小屋,却见屋内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但屋内的人却不知去向了。 “她是……什么……时候……时候走的?” 唐钰面色惶急,问道。 婢女小芙道:“昨天晚上。” 唐钰神色黯然,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走?” 小芙道:“我也不知道,她临走时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见她昨天在偷偷听公子和小姐谈话。” “我本想叫她,但却见她一个人悲伤的抹着眼泪,又有些不忍心……” 唐钰听到此处,恍惚间想起屋外那一声轻微的叹惜。 此刻他自己悔恨不已,若他但是走出屋外一看,或许情况由与此刻将有很大的不同。 “后来,她回到房中,竟蘸墨写了一封信,想不到她眼睛看不见,竟然还能写字,而且字还写得很好!” 小芙说到此处,面上满是惊奇佩服之色,唐钰却听得心碎欲裂。 “她还央求我将一封信递给唐公子,方才当着小姐的面,我不敢将它交给你,只因你也知道小姐对你……对你……” 小芙一言至此,似觉得自己有些失语,倏地停口不说,话锋又自一转,接着道:“那看门的管家因她并非府中丫环婢女,只是老爷巡察时救回的孤女,所以也不能阻止,就让她走了。” 唐钰急道:“你快把那封信拿来。” 此刻他得知阿莲还在人间,心中惊喜欲狂,也不暇细想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他完全忘了昨日酒醉之事哩! 他接过信,正欲拆开来看,忽然背后一声温柔声音道:“唐大哥,你可要好好保重。” 唐钰转身一看,只见苏惠兰泪痕满面,不觉甚感歉意,但他急于追赶阿莲,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安慰她。 只听他道:“妹子,你待我好,我心里知道,待我追到阿莲,再回来找你!” 苏惠兰神色渐暗,凄然点头。 她目光却始终未离唐钰面上。 唐钰向她一招手,头也不回,径自飞步离去。 她的心忽然一痛,就像被一支利箭猛地击中。 她站在门口,看见唐钰的影子渐渐模糊了,内心一片空虚。 “我已满足了,那深情的一吻——虽然他心中在想另外一个人,可是,我却已经完全满足了。” “在日后悠长的日子里,我也不再孤苦了,那深情的一吻,真值得我回忆一生哩!我,我……要继续活下去,生命的路途,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她望着唐钰远去的背影,眼角发潮。 两行清泪,慢慢流到颊边。 …… 荒野小径,一片清幽。 唐钰一阵疾奔,呼喊不断。 奔呼一阵,已是大汗淋漓,终于倦了。 他停足不前,颤抖着拆开阿莲留下的书信,噙着泪水,一字一字的读着:“……阿莲自幼孤苦,得识大哥,实乃几辈子修来之福分……小渔村中的快乐时光,阿莲毕生难忘……如今大哥寻到一生爱侣,阿莲心中欢欣,祝福大哥…… “请善视苏小姐,莫念不祥人,今生已已矣,愿结来生缘……” 唐钰看了几遍,见那纸笺之上,写到最后几句时,上面已经模糊,斑驳印记,想必是那阿莲写信时伤心难抑,而落下了泪水所致。 唐钰喃喃念道:“……愿结来生缘……愿结来生缘……” 双目之中,已是浸满泪水。 他忽然失声叫道:“不!不!我今生就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寻你回来……” “阿莲!” “阿莲!” 他将那书信一收,抹去泪水,飞身奔入荒草之中,灿烂的光辉,照得他光彩夺目。 “阿莲!阿莲!” 又是一阵疾走狂呼。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8 章 日影在地面上投下的碎光,就像是多情人的泪珠。 刻写下斑驳的印记,值得人们用一生去怀念。 然而,唐钰却已踏着碎光,奔向远方。 第三卷 天顶摘星 第四十九章 绝顶摘星 泰山之巅,群豪皆惊,一片混乱。 一阵风吹过,天地间仿佛忽然充满了肃杀之意。 一名美妇正胁着一个女人西峰仙人顶掠去。 一名大汉跟在二人身后,但见他面沉如水,山风吹得他墨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那美妇正是惜月宫主,那被胁迫的女子是张敏,而那名大汉却是江湖中神龙第一子弟——洪武。 此刻,惜月宫主飘然立于仙人顶上,拿住张敏的脉门,她娇美的面上已有怒容。 群豪纷行至跟前,他们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愤怒与恐惧。 愤怒如火,恐惧却似冰,便是在这冰火交加之中,群豪的斗志已被渐渐消磨。 泰山挺立,高耸入云。 从山顶望下去,白云缥缈,黄河蜿蜒如带。 泰山巍巍,黄河滔滔,千百年来,山河依旧,亘古未变,惟有人世沧桑,已不知几度兴亡。 惜月宫主孤独地站在山巅最高处,看来是那么寂寞,但她似乎早已学会忍受寂寞——自古以来,无论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何忍受寂寞。 高处不胜寒,寒冷是一种寂寞,更是一种孤独。 山上并不只她一个人,群豪已渐渐围拢过来,但她只是静静的伫立着,每个人都似乎距离她很遥远。 山风振起了洁白的衣袂,白云一片片自她眼前飘过。 “阿星身在何处!快把她交出来!” 惜月宫主凝望飞云的目光,忽地转回到张敏身上,张敏不敢去望她那冰冷的目光,垂下首去。 她指着山顶西侧一处阁楼,颤声道:“她……她就在那阁楼之中!” 她话音未了,惜月宫主手指一松,便飞身往那楼阁之中掠去。 便是在惜月纵身掠起的一瞬,张敏忽地自袖间撒出三枚针锋暗器。 只闻唰唰数声,点点白光,泛着丝丝寒意,朝惜月疾飞而去。 “找死!!” 惜月宫主宽大的袍袖一扬,如白云飘过,又自纤掌一挥,竟未回头! “砰”的一声,张敏的身躯便如滚石一般落去! 洪武心下一惊,双臂一张,将她接在掌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洪武脚步方自立稳,眼前忽又一晃。 一条白影,横抱着一人,飞掠而来。 那二人正是惜月宫主与摘星。 “阿星!” 惜月宫主拍开摘星身上被封的两处大穴,摘星缓缓醒来。 二人目光如炬,立于山头,衣带随风漫卷。 刹那之间,这些久已历江湖的武林高人,都已站在一排,静静地凝注着惜月宫主与摘星,每双眼睛都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 “你们给她吃了什么?” 惜月宫主两道目光自摘星面上飞快一扫,花容突变,沉声道。 “蚀骨草!” 神剑林麒阴鸷一笑,冷冷道。 惜月宫主骤然停下脚步,望着各人的眼睛,她只有停下脚步,过了半响,才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所谓武林正派的手段,竟也如此阴毒!” 崆峒神剑林麒突然目**光,啐道:“妖妇!对付你们这种邪门歪道,当然要用些特殊的手段……” “找死!” 惜月轻叱道。 叱声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掌风落处,神剑林麒已被她打得飞了出去。 群豪面上俱是一凛,本欲出手的人,俱都呆住,不敢妄动! 林麒喷出一蓬血雨,以剑柱地,若不是两名灰衣弟子将他扶起,一时半会,他绝难站起身来。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19 章 “本宫主今日本不欲大开杀戒,但若不施以惩戒,江湖之中,还以为我星月宫人,可以任人宰割!” 惜月宫主忽又轻笑一声,两道目光自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群豪不敢与之直视,俱都垂下首去,面色更沉! “敏敏,你怎么样了?” “敏敏……敏敏……” 洪武完全不顾众人的反应,疾呼着张敏的名字,不停摇晃着她的身躯。 惜月宫主突地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挺痴情的,倒是你怀里这个女人,心肠太恶毒,是千万要不得的!” “要得要不得与你何干?” 洪武目光如炽,已是暴怒,喝道:“再恶毒也不如你这人人唾弃的妖妇!今日我洪武便要为武林除却一害!” 四下惊愕之中,洪武放下重伤之下的张敏,一掠七丈,如大鹏般飞掠了过来。 “她若不偷袭于我,也就不会受此重伤,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废话少说,你拿命来吧!” 洪武喝声未落,反手撩起长剑,身形如风,猛扑而去。 惜月宫主面色未改,身形未动,任凭他一剑刺来。 “住手!” 站在她身后的摘星,娇叱一声,衣衫一振,拔出长剑,飞身迎去! 她性子急躁,被人暗中下了迷药,受困于此,又被封住“灵泉”、“商曲”两处重穴,动弹不得,如此奇耻大辱,令生来冷傲的她心头如同火烧。 此刻她已是憋了一肚子闷气,早已忍不住了,一剑刺向那洪武的后背! 洪武背后竟似生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上撩,将她掌中的剑几乎脱手震飞。 这一剑,本是盛怒之下,竭力所发,刚猛异常! 摘星手腕被震得又酸又麻,才知道面前这洪武内力深厚,不容小觑,竟是自己平生未遇的强敌,又惊又怒,大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强!” 洪武借长剑一挥之势一退三步,肃容道:“死到临头的究竟是谁,你们不妨瞧瞧吧!” 他微一停顿,又自朝着群豪道:“各位英雄,今日一战,事关武林正道存亡,还请诸位助在下一臂之力,以扬正道之威!” 此刻群豪见洪武大有取胜之势,顿觉雄心大振,当下一片应和,纷纷拔剑。 摘星不由自主随着他目光转头一瞧,只见这山巅之上已多了无数条黑衣人影,一个个俱是手持长剑,目露凶光,杀气甚浓。 摘星不禁为之失色。 这时惜月宫主却冷静如水,她掌中寒光闪烁,不知何时掌中已多了一柄短剑。 短剑疾飞,已化做一片寒光,转瞬间便刺出了十余剑! 当即一声惨嚎,十余人应声倒地! 她虽是妇道人家,但剑法之迅捷毒辣,纵是当年浪迹江湖,时刻打人拼命的**豪强、白道游侠,竟也都难及得她万一。 洪武骤然间剑势竟被她逼住,暗中不禁吃了一惊。 这惜月宫主剑法不但狠辣,而且招招夺命,剑剑奇诡,放眼江湖,这样的女子委实没有几个。 此刻众人才真正领教到“惜月宫主,剑下无虚”的厉害。 再瞧那摘星少主,平剑当胸,立在人群中央。 惜月宫主在旁掠阵,竟无出手夹攻之意,女子和男人动手,总是吃亏些,是以女子纵然以多为胜,江湖中也没有人会说闲话的。 但这惜月宫主行剑走招竟不尽全力,此刻到了这种危急的地步,她居然还是自恃身份,不屑与群豪动手,这么大气派的女子,在江湖中更如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洪武越瞧越奇怪,越想越吃惊。 更令他吃惊吃的是,那摘星非但剑法独绝,暗器手法竟也准得吓人,只要手一扬,外面立刻就有一二人惊呼着倒下去。 而那江湖闻名的惜月宫主,出剑更快,更毒,剑剑不离洪武的要害,剑尖已堪堪到了洪武的咽喉。 群豪在一旁看着,都知她已占了上风。 于是掌中的剑,俱都渐渐缓了下来。 洪武渐落败势,他心中一急,怒吼一声,将气力俱凝聚于右掌之上,长剑展动,刺出竭尽全力的一剑! 他将生平所学俱都赌在这一剑之上,忽又剑锋一转,平平一剑削出。 但一剑成败,多少有些冒险! 可如果不冒险,人生又会失去很多的刺激。 如果你不敢喝辣酒,那么你就不会知道心事混合酒水,在腹中翻腾的滋味;如果你不敢骑快马,那么你就无法体验漫无边际的草原之上,打马飞驰的感觉;如果你不敢杀狠人,那么你就不能感受刀锋割破喉管、鲜血喷射而出的快感。 世上并不缺乏赌徒,但他们的结果,却千差万别,有人活得很好很好,有人却过得很糟很糟,也许你会抱怨,但你必须前行,因为这就是生活,也叫做人生。 此刻摘星挥剑相抵,顿觉洪武一柄轻飘飘的长剑,竟骤然变得千钧般重,剑还未到,已有一股大力涌来。 她应变不及,长剑一抬,只有挥剑迎了上去。 她剑虽辛辣,但毕竟吃了蚀骨草,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与洪武相比,相去甚远,而且一番恶斗,牵动内劲,已是强弩之末,洪武这一剑力已用足,她舍己之长,用己之短,挥剑迎上,这无异以卵击石。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0 章 这只因她委实太小瞧这洪武的武功,等到发觉时却已迟了,纵然明知吃亏,也只有硬着头皮一拼,只因她是一个生性冷傲的女子,就像天边不可触犯的云彩,永远也不会落到地上。 但那惜月宫主却瞧得清楚,失声道:“千万别和他斗力!” 她纵然自持身份,不屑以多为胜,与后辈动手,但此刻事态紧急,也说不得了。 低叱声中,寒芒一闪,短剑挥出,也迎击了上去! 只听“锵”的一声龙吟,火花四下飞溅。 洪武哪里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招,面色骇得铁青,铮的一声闷响,但觉半边身子发麻,掌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他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子,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群豪见状,顿觉心头火起,纷纷扬剑,如飞杀至! 数十道剑光如惊虹交剪,朝惜月宫主与摘星左右刺来。 乱剑疾飞,并非什么高妙的招数,但配合得却实在佳妙无比,密密麻麻,如急雨飞落。 普普通通的剑式一齐刺来,威力何止大了三倍,闪动的剑光,竟将惜月宫主与摘星二人的所有去路全都闭死,眼看是避得开这一剑,也避不开那一剑的。 谁知惜月宫主却并不慌急,剑尖一挑,一招挡开了迎面刺来的五柄长剑后,竟突然松手,抛却了掌中剑,身形突闪,出手如风,已捏着了张敏的手腕。 她这一招变得委实险极,也委实妙极,若非她这样的人,也想不出这样的招式! 她本以为自己一次可以制住众人,哪知洪武也忽然电射而出,另一只手已到了摘星咽喉,叱道:“快放了她!你还要不要她的命?” 此时摘星体内蚀骨草的药力已经起了作用,她只觉身体将倾,虚弱已极! 惜月宫主,已是怒极,厉声叱道:“快放了阿星!” 洪武亦大声道:“你先放了敏敏!” 惜月宫主道:“你先放,我就放!” 洪武怒道:“我们怎能信得过你?” 惜月宫主冷冷道:“我也未见能信得过你们!” 此刻双方谁也不敢出手,却也不敢放手,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倒是在场的武林群豪,目光俱都停在二人身上,已是急出了满头大汗。 “好,我们一起放!” 洪武咬咬牙,两道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惜月宫主。 “好!一起放!” “一二三——” 两人同时放手,同时拔足飞掠,同时将摘星与张敏托住。 惜月宫主脚步方稳,忽觉后背一凉,又闻一阵娇喘。 “去死吧!” 不知何时,负伤的林麒忽然刺出一剑,剑尖刺入摘星的右肩之中。 殷红的鲜血自她的伤口流出,她的面上却是一片惨白。 他这一剑本是冲着惜月宫主刺来,但摘星身形一翻,替她挡下了这一剑! 惜月大怒之下,一掌击出,将林麒震飞三丈。 她抱住摘星,此刻摘星已是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已是奄奄一息。 惜月宫主再一探她的脉搏,亦是若断若续,眼见生机便已将断绝。 此刻群豪又自聚拢过来,惜月宫主衣衫一振,抄起摘星,飞身掠去。 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神剑林麒自血泊之中缓缓爬起。 洪武抱起张敏快步走下山去。 群豪将剑重新插入鞘中…… 一阵风吹来吹去,始终也没能吹散山间那一团浓雾,就像留在众人胸中恐惧的阴云。 日渐偏西,光芒消去。 于是,泰山之巅,仙人西峰,只留白云飘荡,人声寂绝。 第五十章 毒草蚀骨 暗夜之中,一条纤瘦的人影,横抱一人,流星般飞快掠去。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貌,更看不清她手中横抱着的人是谁,只听她附在伤者的耳边,轻轻道:“阿星,可觉得好了些?” 她怀中的伤者“阿星”立刻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得多了,若非大宫主,我……” 她语声之中,极为明显地是在强忍着痛苦。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1 章 白衣人影“大宫主”打断她的话头,截口道:“你为何如此愚笨,为何要替我挡下林麒恶贼刺来的一剑?你吃下蚀骨草,功力尽失,难道你不要命了么?” 伤者“阿星”咬牙忍住了一声**,微声道:“大宫主对我恩重如山,纵使是为您而死,摘星也无怨无悔……” 白衣人“大宫主”面色微变,截口道:“多言无益,此刻你中了蚀骨草的毒,加上肩头的剑伤,恐怕毒性会加速蔓延,不要多说话,只要你能忍住暂时的痛苦,回到星月宫,一定有办法解除蚀骨草的毒,治好你的伤的……” 她一面说话,一面飞快掠去。 说话间,又将一颗丹丸放进摘星的口中,又道:“你先吃下这颗玉露丹,它不但能够疗伤,还能充饥,你放心好了,你一定没事。” 摘星的眼角已是留下感激的泪水,她艰难的咽下那颗丹丸,挣扎着道:“宫主大恩大德,摘星没齿难……” “不要讲话,散了真气,可就麻烦了!” 她话未说完,惜月宫主疾点她身上大穴,她终于沉沉睡去。 …… 星月宫中,灯火辉煌。 床榻之上,躺着一人,那人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显是受了重伤。 一名白衣妇人立在荧荧灯光之下。 此刻她正凝神望着床上的女子,面若冰岩,却无一丝表情。 她伫立半晌,忽又奔至床沿,俯身下去,拍开她身上的大穴。 床上那名女子,娇喘一声,睁开双眼,缓缓醒来。 “大宫主!”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她的身体却沉重如铁。 “星儿!快躺下!” “吱呀”一声。 门忽然被推开,另一名红衣妇人正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汁,缓步走进屋来。 她走到床边,将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放在桌上。 药香四散,碗中热气袅袅而升,她却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她的举止永远那么缓慢优雅,宛似细柳扶风,又如珠帘摇曳。 她嫣然一笑,笑得动人,如一池平静的碧水,又似满天灿烂的星辰。 你绝难想到在冷寂凄凉的星月宫中,还能遇见如此美丽的笑容。 因而这种笑容,更加珍贵,就好似冬日里的火把,沙漠里的绿茵。 “星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她的目光之中充满怜爱之色,就像天边柔美的星光。 她的声音清脆温柔,就像风中轻轻摇动的风铃。 床上的摘星,缓缓坐起身子,勉强一笑道:“二宫主,我……我感觉好多了……” 她话未说完,苍白的娇靥已蓦地变成黑紫之色。 红衣妇人怜星宫主面色陡然大变,那温柔的笑容,突地消失,变成一种惊慌,她失声道:“星儿,星儿……” 摘星身体一倾,缓缓倒去。 伫立一旁的白衣妇人惜月宫主见状,面色一惊,衣衫一振,如风闪至摘星身侧,疾点她“膻中”、“百会”二穴。 忽又身形一闪,掠至桌旁,端起药汁,递至怜星宫主跟前道:“快喂她喝下!” 怜星宫主面色微惊,怔了一怔,忙接过药碗,将那一碗浓浓的药汁,缓缓倒入摘星的口中。 摘星喝完药汁,眼皮沉重,已经困乏,渐渐睡去。 怜星宫主放下药碗,凝注着病榻之上的摘星,幽幽一叹,叹道:“唉,这孩子真是可怜,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惜月宫主又自望了怜星一眼,面色渐沉,冷冷道:“十八年前的事,你后悔了么?” 怜星宫主转过身来,道:“我并不后悔,我只是恨我自己,亲生女儿就躺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不能相认,她身负重伤,而我却无能为力,十几年来,我未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对于一个母亲而言,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惜月宫主笑道:“你虽表面上说不后悔,其实你的内心早已是悔恨不已,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的。” 她说到此处,沉思片刻,忽又一笑,接着又道:“前几天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简直跟孟秋白长得一模一样,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们太像了,太像了,你绝想不到世界上竟还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们的眼神、动作,甚至是说话时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她的语气已有些激动,她的内心一定起了一阵动荡。 怜星宫主娇容大变,失声道:“莫非他是孟秋白与叶青的孩子?” 惜月宫主轻轻点头,忽又失声大笑,冷冷道:“不错!他叫孟玉箫,就是那一对狗男女的孽种……” 她的语气越来越重,已充满怨毒之气。 她原本冰冷的目光,也忽然多了一种炙热的火焰。 “十八年前,我没能杀了他,但现在……”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2 章 惜月说到此处,忽又顿住,两道尖锐的目光盯着怜星。 “你要杀了他?” 怜星心头一颤,失声问道。 惜月宫主冷冷一笑,恨恨道:“我原本是要杀了他的,但现在我却不想马上杀死他,因为……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游戏!” 她又自一笑,笑得很满足,她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想法。 “十八年前,孟秋白背叛了我,十八年后,我也要让他的孩子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被人背叛的感觉……” 她的确是一个聪明到极点的人,一个聪明到极点的女人。 但一个聪明到了极点的人,特别是一个聪明到了极点的女人,往往是一个可怕的人。 怜星听得遍体生寒,颤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惜月宫主目光在病床之上的摘星身上停留片刻,忽又一笑:“爱情一物,至恶至毒,对于多情之人,无情便是最致命的。” “世上绝没有哪一种毒药,比无情更毒,世间也绝没有那一把宝剑,比无情更利!我只不过想让他们也尝尝这毒药穿肠、利剑插身的滋味罢了!” 她语声微顿,似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伤故事,不禁面色凄然。 如果说,仇恨使她变成了的一个恶毒的女人,那么,爱情彻底的摧毁了她。 她原本也有着少女一般的情怀,对爱情充满渴望,温暖如光,灿烂如花,可此刻她已变成了毒妇,比阴冷的草丛里丑恶的响尾蛇更毒! 怜星道:“不,你错了,情之一物,如蜜如酒,使人沉迷,令人痴醉,那种滋味,即便时隔多年,你回头过去回味,也依旧会让你感到快乐!” 她一言至此,娇靥之上,浮起一丝满足的笑容,只因她想起了那一段甜美的往事。 她的心开始变得温暖,只因她想起了一个让她倍感温暖的男人。 “真正的爱情,并不会让人毁灭,它反而会让人改变,自私的人变得无私,自卑的人变得自信,它绝不是害人的毒药,也不是杀人的利器,它就像冬日的阳光,夏天的清泉,给人温暖和清凉……” 那段时光虽然短暂急促,但已经足够她回味一生了。 爱情的滋味,她已经尝过,这便已经足够,纵使是死,也可以无憾了。 此刻,夜色深沉,寒风凛冽。 地上已凝结了一层秋霜,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这站在武林最高处的两个女人,谈及爱情,却截然不同。 一个积极乐观,对爱情充满信心,她的心就暗夜里一片温暖的灯光;一个消极悲观,对爱情充满怨恨,她的心就像冰河里一块坚硬的寒冰。 惜月宫主忽然冷笑一声,截住怜星的话端,目光又自一扫床上的摘星,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轻易死去的,我还会给她很美很好的爱情,当然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她必须替我去完成一件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又自望了怜星一眼,接着道:“我可以救她一命,但你必须替我保守秘密!” 怜星道:“为什么?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孩子是无辜的……” 惜月宫主指着昏睡的摘星,冷冷道:“若你不答应,我便不会救她,难道你就忍心见你的亲生女儿死在你的面前么……” 怜星垂首无语,神色黯然。 她心中大痛,她的心并非铁石,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眼前。 她终于咬咬牙,忍痛道:“好,我答应你!但你必须治好星儿!” 惜月道:“这是自然!” 语声一落,身形一飘,掠至床边,抱起摘星,便欲飞身掠去。 怜星双臂一振,挡在她的身前,大声道:“你要到哪去?” “神医谷!” 惜月宫主身形一拨,闪到屋外。 转瞬之间,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唉!” 怜星垂下双臂,长叹一声,转身走去。 第五十一章 活人死尸 神医谷外,有一方奇石。 石上被人用剑刻下了八个字。 “天上神医,人间恶鬼。” 刻字的人,已不知去向。 但刻字的石头,却仍然留在这里。 物是人非,人的寿命,与其他东西相比,往往要更短一些。 听说刻字的人,是一位武林奇人,但人终究会死,化为腐朽。 人虽免不了一死,但其中的故事,却永远也不会终结。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3 章 世上有很多东西,短暂的就如天边的流星。 刹那的光华,注定很难被人铭记。 但世上也有很多东西,就像神医谷外的石头。 譬如,一个人的名声,所以请你一定要爱惜它。 有人恶名昭著,有人美名远播,恶名注定被人辱骂,美名也将受人颂扬。 没有人真正知道神医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但人们总觉得它是一个算不得太好的地方。 一个住着一名“神医”和五只“恶鬼”的地方,一般都算不得一个太好的地方。 江湖人一听到“神医谷”三个字,就会感到头疼。 只因在这片山谷之中住着五个令所有江湖人头疼的人,他们分别是天笑和尚念痴、“冷面娇花”凤倩倩、万花公子胡笙以及凶神恶煞二道。 他们的恶名,早已传遍江湖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神医谷的主人是胡清风,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神医”之名,究竟是一个好的名声,还是一个坏的名声? 渐入秋季,天微转凉。 神医谷中,月凉如水。 “咚咚咚!” 一阵清脆的响声,打破秋夜的沉寂。 草庐之中,灯火通明,照得暗室有如白昼。 一人正在捣药,看年纪,已近五旬,此刻他正就着灯光,垂首捣药。 捣了一阵,他又拿起一株草药,仔细闻了闻,喃喃自语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凰儿竟然真的找到了这续经接骨的灵药仙灵草!” 他又自走到屋角的床边,垂首往床上望了一眼,叹道:“治好你的伤,我胡清风这一生便再也没有亏欠任何人!” 床上躺着一人,胡清风自言自语,那却人昏睡如死,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胡清风的话。 胡清风语声一顿,又自叹道:“唉,十八年了,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八年可以消磨等待呢?” 胡清风将那一株药草切碎,称了二钱,放入药罐中,又将剩下的草药小心包好,放入药箱之中。 “‘满天星’的毒性在你体内存留了十八年,你竟也没有死,这世上像你这样的人,恐怕也是凤毛麟角吧!” 他自顾自说着,床上那人如同死了一般,仍然是毫无反应。 “你要知道,这‘满天星’的毒性是何等厉害,你虽用内力强行压制了毒性,但全身经脉俱断,十八年来,却也只能如‘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他说到此处,目光又自在床上那“活死人”面上一扫。 忽然那“活死人”眼珠竟然微微一动。 他的确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他已经睡了十八年,却不知道还要睡多久。 胡清风凄然一叹,抓起放在床前的一部书,又道:“十八年来,我反复的给你看这本书,只因想这本武林中人人抢夺的奇书能对你有所帮助,也不知你看懂了没有,唉,反正我是没有看明白,也许,这样奇怪的书,也只有像你这样奇怪的人,才能够看得懂吧!” 他长声一叹,将书拿起,放在桌上。 一阵风自轩窗吹入,书页一动,但见其上赫然写着《洗髓经》。 胡清风自言自语又自说了一阵,药煎好了,他倒了一碗浓黑的药汁,缓步走来。 他拧开床上那“活死人”的嘴,将滚烫药汁倒入他的口中,又扶他躺好。 到了傍晚掌灯时分,他又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来到床前,仍然将那碗药汁倒入那“活死人”的口中。 一连灌了两天的药汁,那“活死人”脉象虽已渐稳,仍是毫无反应,胡清风心中暗暗称奇,却也不知何故。 “满天星”乃是他亲手研制的毒药,对于它的毒性,他自是了如指掌,当时他写出解方之时,独缺一味药引,此刻找齐了所有药材,却不见疗效,怎会不令他奇怪和沮丧。 他伫立床前,凝望着床榻之上的“活死人”,心中登时泛起一阵凄凉。 他一生行医无数,治愈的疑难杂症亦是不计其数,但此刻他却对自己多年前亲手调制的一剂毒药束手无策,深感无力。 也许这一生光彩照人的神医,只有在这一刻才真正的老了。 他的额上起了皱纹,他的双手不再灵活,他的双眼也变得浑浊。 此刻他不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神医,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就像偏西的暮光,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 他知道每个人都将会有这一天,只是无力感会使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此刻床榻之上,那“活死人”仍是昏睡不醒,胡清风拿起药方,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 他俯身前去探看他的脉息。 “胡老头!胡老头!” “快开门!快开门!” “啪啪啪!”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4 章 门外一阵剧烈的响动,有人高呼,不停的拍打着门窗。 门外一阵聒噪,似有又四五人来到门外。 胡清风放下药方,缓缓起身,打开大门。 只见门前立着五人,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一个艳丽妇人,一个俊秀公子,虽已年近四十,却仍是俊逸不凡,还有一高一矮两个瘦削的道人。 那俊秀公子一见胡清风,怯声叫了声“师父”,便自垂首,不敢直视胡清风的目光。 胡清风目光一扫,并不理他,开门之后,随即转身,便欲走进屋内。 哪知那肥胖和尚,忽然哈哈一笑,抢先一步,走入屋内,目光一瞥床上“活死人”,见他仍是昏睡如死,面上紧张的神色,逐渐变得轻松。 他停了片刻,忽又哈哈笑道:“和尚我听说胡神医已经找到了‘满天星’的解药,这昏睡十八年的天下第一刀陆天尧将要苏醒,我几位特来瞧瞧他哩!” 他语声一顿,目光一扫胡清风,又自叹道:“唉,却没想到陆大侠仍是昏睡不醒!” 胡清风两道目光自五人面上一一扫过,亦自大笑道:“只怕几位不是关心陆大侠的病情,而是担心老夫治好了陆天尧的伤势,怕他醒来,会找几位报仇吧!” 那矮个子道人闷哼一声,冷冷道:“哼,我们会怕他,天下第一刀又怎样,当年还不是一样败在我们手里!” 身旁高个子道人附声道:“不错,想我凶神恶煞二人,在江湖上又何曾怕过任何人!” 胡清风蔑然一笑,道:“当初若非笙儿偷了我的毒药‘满天星’,你五人又岂会是陆天尧的对手!” 他说完,目光又自落到那俊秀公子的身上。 那俊秀公子正是胡清风唯一的弟子——“万花公子”胡笙,此刻他满面愧色,回避着胡清风两道锋锐的目光。 艳丽妇人缓步走到床边,垂目望了床上“活死人”陆天尧两眼,一探他的脉息,叹道:“名满天下的第一神刀陆天尧,果然不愧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你们无一人可与他相比!” 她语声顿处,又是一叹,接着又道:“他满心都是对义弟孟秋白夫妇的愧疚、以及对惜月宫主的仇恨,也难怪他凭着这一份毅力,坚持十八年未死!就凭他这份义气,已足以令天下英雄黯然失色!” 那矮个子道人瞅了那艳丽妇人一眼,嘲讽道:“凤倩倩,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这死人有什么好的,我们哪里不如他了!” “冷面娇花”凤倩倩瞧了他一眼,冷冷笑道:“一个如皓月当空,明朗照人,一个如萤尾之光,昏暗阴冷,我看你呀,连陆天尧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亏你还自称‘凶神’我看是‘恶鬼’吧!” 那凶神道人听了此话,已被激怒,双目圆睁,却又不便对凤倩倩动手,气得直跺脚。 他一肚子怒火正愁无处宣泄,目光忽地落在床榻之上。 他突然心中一动,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好,今日就动手杀了他,看看你心目中的大英雄,如何威风?” 他话音未落,身形突闪,一对双掌,化为利爪,便已朝“活死人”陆天尧抓去! “住手!” 胡清风大喝一声,身形急掠,衣衫一振,反身扑去。 众人只觉强风拂面,晃眼间,他已掠至床前,一把扣住了凶神道人的手腕。 凶神道人未曾料到胡清风会忽然闪至,双手受制,动弹不得。 凶神道人受制于胡清风,心下大惊,强行运功,意图挣脱胡清风的双掌,可胡清风手腕的力道似有千钧,任凭他怎样运功,仍是无法挣脱。 凶神道人心中一急,高呼道:“师弟,快来助我!” 那恶煞道人闻声心动,飘至床榻前,长袖一挥,出掌如风,击向胡清风胸口! 胡清风松开双掌,不再去管凶神道人,猛提一口真气,与那恶煞道人对出一掌! “砰!” 一声巨响! 掌风激荡,真气回旋! 二人各自退后两步,稳住身形! 二人沉掌胸前,闭目调息! 哪知一旁的凶神道人,趁着胡清风闭目调息时,反身扑到床边,一把捞起陆天尧,往屋外抛去! “住手!” 胡清风大惊之下,睁开双目,惊呼一声。 但已然晚矣,陆天尧的身躯便如一块石头一般,外屋外沉沉落去! 众人尚在惊愕之人,又听凶神道人嘿嘿一笑,道:“呸,什么英雄,依我看,都是狗屁!只有成功的人,才算得上英雄,失败的人,那是狗熊……” 他话未说完,便已望见屋内其余几人面上那种极度的恐惧。 他马上住口,呆若木鸡,只因此刻他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但什么地方不对呢?他一时又想不起来。 此刻众人皆呆住不动,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是啊,一个“活死人”如同一块石头一般被人抛了出去,落地的时候,怎会连一点声音也无? 这太奇怪! 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没有落地! 但失去知觉的人,又如何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不让自己落地呢? 难道他是被人救起?所以没有落地?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5 章 但神医谷乃是武林禁地,无一人敢擅自闯入此地,又岂会有人胆敢赶来此救人? 莫非他已经醒来?所以没有落地? 这太费人思量了! 此刻一片死寂,六人完全陷入一片惊惧之中,他们不敢妄动,也不敢跑去出看一眼。 经济,死一般的静寂。 每个人甚至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众人眼前一晃,便有一条高大的人影,穿窗而入,飘落在众人面前。 那人微微一笑,他的笑有如冬日的阳光,笑得人心动,也笑得人心碎! 他不是别人,他就是他,独一无人的他。 他是陆天尧!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 十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也总有一些不会改变东西。 当一张十八年未曾笑过的脸庞重新恢复了笑容,那是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就像是一朵你痴心等待、细心浇灌了十八年的花,终于开了的时候,你一定是幸福的。 胡清风也笑了,他的笑,就像一朵十八年未开放,今日终于开放的花朵。 天笑和尚念痴、万花公子胡笙、以及凶神恶煞二道,面色却僵住了,一阵铁青,甚是难看,就像一条毒蛇警惕状态下身上那突起的丑恶的青鳞。 而“冷面娇花”凤倩倩面上却平静如水,她两道目光凝注着陆天尧,也不知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第五十二章 英雄归来 “十八年前,我抱来的那个孩子现在身在何处?” 陆天尧的目光在六人面上一一扫过,面色一沉,问道。 “在……在……” 凶神道人浑身颤抖不止,他不敢去望陆天尧的炽热的目光。 只因那道目光之中,包含的情感,已令他的内心产生一种巨大恐惧。 “她已经死了!死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恐惧,使他的回答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也许他想靠激怒陆天尧,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但他没有想到这种回答带来的严重后果。 陆天尧闻声一惊,他的身体一阵剧烈颤抖,双目圆瞪,忿然道:“她怎么会死?是你们杀了她,你们都得死!” 他大喝一声。 洪亮的喝声,震得四面的房屋,都起了一阵颤抖。 他冲到凶神道人面前,抓着他的衣领,一只手将他举起,满面怒容,就像一只发疯的野兽,狂吼道:“那你们都得死!” 语声未落,手腕一挥,将那凶神道人斜斜抛去! 只闻“轰”的一声巨响。 凶神道人便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流星般往一旁疾落! 又是“砰”的一声! 他的身体已撞倒一棵树上。 树枝猛烈的摇晃了两下,落下一些断枝和残叶。 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噗”的喷出一阵血雨,闷哼一声,便再也爬不起来。 “师兄!” 恶煞道人见此情景,已是暴怒,他怒吼一声,飞身前去,掌势如风,挥向陆天尧。 陆天尧身形未动,大喝一声,出掌相迎。 “砰!” 一声巨响! 双掌交处,劲风激荡! 恶煞道人神色大变,已被陆天尧一掌震飞,滑出三丈! “这……这是什么功夫?” 他胸口一紧,嘴角已有鲜血流出。 而陆天尧却仍是纹丝不动,似乎方才那势如雷霆的一掌,他并未用尽全力。 第 1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6 章 一旁的胡清风已是心中大奇,暗自叹道:“莫非他练得是那本《洗髓经》上的武功?” “去死!” 此刻万花公子胡笙、天笑和尚念痴骇得不轻,他二人见凶神、恶煞,竟连陆天尧一掌也吃不消,当下也是大为惊诧! 二人厉叱一声,身形齐动,一左一右,分别攻向陆天尧前胸后背! 两人出掌如风,衣袖扫处,缕缕清风,如同啾啾鬼语! 二人下手极凶,招招皆取陆天尧身体要害。 陆天尧身形飘纵,如轻烟般缥缈,二人猛攻下五十余招,竟连陆天尧一片衣襟也未沾到。 二人越斗到后面,越觉得心头冰冷,寒意四起,只因陆天尧的内力之高深莫测,身法之奇诡变化,他二人生平未见! 陆天尧突地轻啸一声,身形暴长,一掠七丈,又如闪电般飞落,唰唰落下两掌。 “砰砰!” 两声落处,万花公子胡笙、天笑和尚念痴身形一倾,已纷纷跌落在屋角。 陆天尧落在凤倩倩身前,满面怒光,道:“你是自行了断,还是……” 凤倩倩两道目光凝注着陆天尧,并未答话。 陆天尧冷冷瞧了她一眼,道:“我本不愿对一个女人动手,但十八年前你们竟然连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也痛下杀手,日次丧心病狂之徒,我又岂能对你们心慈手软!” 语声方落,缓缓抬起手掌,便要挥下! “陆大侠,且慢!” 陆天尧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闻声转身,便望见胡清风那张苍老的面庞。 “陆大侠,且缓动手,当年你带来的那个女婴,并没有死!” 陆天尧心中一动,停在半空中的手掌,缓缓放下。 他的目光之中,突地泛起一阵明亮的光芒。 “她没死!她没死!她在哪里?在哪里?” 他语声有些激动,只因他心里已起了一阵颤抖。 胡清风目光在已受了重伤的四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又自瞅了凤倩倩一眼,叹道:“他五人虽说无恶不作,在江湖之中受人唾弃,但远比那些表面上一派正人君子作风,背后却阴险狡诈的人好得多,他五人以‘恶人’自居,恶名远扬,实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罢了!” 他说到此处,似说中了五人心中苦衷,五人神色黯然,皆垂下首去。 他又自一叹,道:“我当初让他们留在神医谷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他五人其实并非真正的恶人!” “当年你带来的那个女婴被惜月宫主抢去,想必此时也已长大成人,我虽不知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但可以看出她一定是一个对你十分重要的人,你要找她,便去星月宫找她吧!” 陆天尧听到此处,心中一动,喃喃道:“星月宫……星月宫……” 忽然他身躯一颤,目光一闪,又道:“阿碧呢,阿碧又去了何地?” 胡清风心知她口中的“阿碧”便是星月宫的怜星宫主,道:“当年我以治疗怜星宫主的解药,作为条件,留下了你,若惜月宫主给她服用老夫的解药,想必怜星宫主此刻应该是安然无恙的吧……” 陆天尧的心终于有些轻松了,他沉睡了十八年,醒来后得知妻女尚在人世,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一个男人感到高兴的呢。 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天边,去追寻幸福的踪迹。 他要赶去星月宫,见一见他这两位至亲的亲人,哪怕他们无法相认,哪怕他们已不相识,但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知道她们过得很好,这便已经足够。 “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会记住,他们五人,就交给你了!” 陆天尧望了胡清风一眼,又自敛起感激之色,衣衫一振,足下一拨,飞身掠去。 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胡清风望着陆天尧远去的方向,长叹道:“陆天尧,毕竟是个英雄!” 叹声顿处,忽闻“砰”的一声,凶神道人已缓缓爬入屋内。 其余负伤的三人也站起身子,缓缓起身。 凤倩倩仍伫立站在屋内,似在回味方才陆天尧的那一番话。 五人俱是满面感激之色,望着胡清风。 夜风凄切,如妇人的低泣。 凄凄切切,也终将被黑暗吞噬。 一灯如豆,随风轻轻摇曳。 昏昏沉沉,却也可以带来缕缕光明… 忽然,唰的一声,一条人影飞纵下来。 那份轻灵潇洒比之方才离开的陆天尧相比丝毫也不逊色—— 六人心头陡然一震,心中已如乱鼓激荡,莫非是陆天尧去而复返? 不,绝不可能! 像他那样一诺千金、顶天立地的英雄,又岂会失信于人? 若非陆天尧,可当今世上,拥有如此绝妙轻功之人,又实是罕见! 第 1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7 章 来人究竟是谁? 为何深夜至此? 此时六人闻着呼呼风声,心中虽已是疑惑不解,但仍是无一人敢奔出屋外,一看究竟! “六位老朋友!许久未见了,不知近日可好?” 一个女人的声音,自窗外飘入屋内。 那声音清脆尖锐,若摇曳在风中银铃相互撞击而发出的响声。 六人心中猛地一震,面色亦是蓦地惨变。 这个女人的声音虽不常能听见,但他们只消听一遍,便永生也绝难忘记! “惜月宫主!” 胡清风心头陡然一怔,颤声道。 “不错,是我!” 屋外的惜月宫主轻轻一笑,朗声答道。 “难道老朋友来了,大名鼎鼎的神医就是如此待客?难道就不准备请本宫主进屋喝一杯热茶?” 胡清风沉默片刻,猛然惊醒,忽又朗声大笑数声。 他快步走到屋外,又见惜月怀中抱着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虽生得娇美,但面色却微微泛紫,他心中登上明白大半,高声笑道:“稀客!稀客!惜月宫主驾临,老夫未曾远迎,快请入内饮茶!罪过!罪过!” 惜月宫主嫣然一笑,扶着怀中那美丽女子,竟也大步走进屋内。 她进到屋内,见江湖传言中的五恶人俱在屋内,而且五人之中,已有四人身负重伤。 受伤那四人俱是目光凛凛望着她,唯有凤倩倩两道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惜月宫主怀里那名年轻女子。 五大恶人,竟然被人打伤了四人,这是何等震惊武林、令人匪夷所思的大事! 此刻惜月宫主心中虽然好奇,却也好不表露,只是娇笑着道:“看来我今日来得并不是时候!” 胡清风笑道:“哪里!哪里!” 话音未落,又自倒了一杯热茶,递至惜月宫主跟前,道:“请饮茶!” 惜月宫主并不去接那茶杯,忽然一笑,望着胡清风,道:“今日本宫主前来此地的用意,想必胡神医也已经明白了!” 她扶着怀里那名年轻女子入座,右掌一让,道:“快请胡神医诊治!” 胡清风将那已被热茶缓缓放在桌上,目光又自一扫那名年轻女子道:“这位姑娘服下了蚀骨草,蚀骨草,蚀骨攻心,此刻她毒性入骨,恐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惜月宫主闻声,面色一沉,冷如冰岩,道:“若你不能治好摘星的伤势,我就将你这神医谷夷为平地,将你这神医谷中的人斩尽杀绝……” 凤倩倩听到“摘星”二字时,心中陡然一震,凝向摘星的目光之中,泛出一种柔情。 那种柔情,温润如玉,轻柔似水,看似无声,实则惊天动地。 胡清风大声道:“你纵然杀了我,老夫也是无能无力……” 惜月宫主面色突变,身形一纵,闪电般掠至胡清风身前,拿住他的咽喉,冷冷道:“你当真不救?” 胡清风胸膛一挺,朗声道:“不救!” 惜月宫主手腕一紧,叱道:“那就受死吧!” 话音一落,便要拧碎胡清风的喉骨。 “且慢!” 凤倩倩忽然娇叱一声。 惜月宫主手掌一停,问道:“怎么?你敢拦我?” 凤倩倩忽然一笑,道:“你放开他,我知道如何解除蚀骨草的毒性!” 胡清风微微一怔,失声道:“你……你……” 凤倩倩微微一顿,敲了胡清风一眼,道:“当今世上能够解除蚀骨草毒性的,只有一颗药丸,这丹丸名叫九香丹,这种丹丸,非但可以救人性命,而且还可以提升内力……” “胡老头只剩下一颗了,他必是舍不得,所以不愿意拿出来,我知道他把它藏在哪里,我可以把它交给你,但你必须放过这里的所有人,你答应么?” 她一言至此,又自朝那摘星望了两眼,那双眸之中的爱怜又何止万千。 胡清风瞪了凤倩倩两眼,道:“你……你……那是老夫一生的心血……你却……你却……” “好狡猾的老头!” 惜月宫主目光落在凤倩倩面上,截住他的话头,道:“好,只要你能就她一命,我便可以放过你们,一条命换五条命,难道还不值么?” 她语声方落。 “好!” 凤倩倩身形一掠,奔至屋角,捧出一个玉匣,将它缓缓打开,又自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瓶,倒出一颗碧色的丹丸,捧在掌心。 那丹丸通体碧色,芳香四溢,果然不愧是“九香丹”! 胡清风愕然道:“你怎会知道我将它藏在此处?” 凤倩倩笑道:“你还是去问问你的宝贝徒儿吧!” 第 1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8 章 胡清风目光转向万花公子胡笙,怒道:“逆徒,你……你……” 胡笙垂下首去。 摘星忽然娇喘一声,凤倩倩的面色突地一紧,将那丹丸倒入摘星口中,急声道:“快!快服下它!” 话音一落,又自抓起桌上哪一杯茶水,喂她吃下。 她的反应,着实有人令人惊讶! 照理说,她与那摘星只是初次见面,萍水相逢,何必对她的伤情如此紧张! 这着实费人思量? 莫非她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外人无从可知,也许只有她自己明白。 摘星服下药丸之后,面上那种黑紫之色,已渐然消失。 惜月宫主面色一喜,拿住胡清风咽喉的手掌,缓缓松开。 “星儿,我们走!” “好!” 惜月宫主抓起摘星的右臂,二人拧身错步,便欲纵身掠去。 “且慢!” 凤倩倩娇叱一声,纤掌一挥,喝住二人身形。 惜月宫主身形一顿,转首道:“怎么?你想干什么?” 凤倩倩笑道:“没什么,只有还有一件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惜月道。 凤倩倩道:“陆天尧已经苏醒,他很快便会去找你的!” 惜月闻言,面色微变,但她很快又自轻松一笑,道:“那又如何?难道我会怕他么?” 她永远是那么高傲,高高在上,就像天边那一轮不可触犯的冷月。 “我们走!” 喝声落处,身形飞纵。 笑声未歇,人已飘远。 第五十三章 伍子如风 陆天尧离开神医谷之后,大地一片黑暗。 暗夜漆黑如墨,不见星光,也不见月亮。 此时四野无人,他本可以放足狂奔,但他觉得脑中一片迷糊,怅然若失,像是有许多事情要思索,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 他信步向前走着,行走在黑暗里,他才觉得安全些。 十八年来,他的足迹从未离开神医谷,外面的一切事物,对他而言,都已是极为陌生,面对着他曾经熟悉的江湖,那茫茫的人海,他的心里竟有些凄凉,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夜风凄凉,心也凄凉。 十八年前,那一幕暮又自他的眼前浮现。 东篱亭中结义,与义弟孟秋白举杯对酌,何其快哉。 镇远镖局护镖,半道之中,被人劫夺,一场血战。 绿竹山庄决斗,被阿碧背叛,丢了刀谱,失魂落魄。 星月宫前染血,义弟夫妇魂断于此,自此兄弟二人阴阳永隔。 神医谷中求医,吃下满天星,筋脉倶断,一躺便是十八载。 …… 往事如烟起,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十八载的光阴,对于人的一生而言,已足够演绎一段精彩的人生故事了,但陆天尧的十八年却是漫长、痛苦、灰暗,甚至是空白的。 此时他想到起了自己义弟孟秋白,也想到了当时他那尚在襁褓之中侄儿,他忘不了襁褓之中婴儿的哇哇哭声,他想起了杏花树下,不见不散的誓言,他忘不了阿碧那婆娑的泪眼,于是他的心中一阵剧痛。 十八年了,一切都已更改,物是人非。 他想道:“我该先去义弟夫妇的坟前,敬一炷香,我已有好久没有与我那二弟喝酒谈天了,我应该去见他的,带着我的歉疚与悔恨……” 他抚摸着掌中的铁刀,思索着:“我要去一趟星月宫,看看阿碧和我的女儿,我还要去找杀死义弟的仇人,惜月宫主,这名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直到她的鲜血染红我的刀为止……” 他想道:“然后呢,我要去找义弟的孩子,嗯,对,他叫孟玉箫,记得我抱他时候,他好小,还不停地哭,现在他应该也有十八岁了,应该是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与当年的义弟一样。” “我记得当时记得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他是箫儿的姑姑,她与箫儿娘亲的感情很好,唉,她叫什么名字,怎么连我也记不起来了,哦,她叫花红,对,花红,多么美丽的一个名字!多么美丽的一个女人” “当时我把箫儿交给了她,让她去铁人山庄找我的一个朋友,对,铁人山庄,那里有我的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他叫王铁人,我记得他的刀法很好,喝酒却很差劲,但我每次和他喝酒都很愉快,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的朋友……” 第 1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29 章 他转念思索着:“我既然已经知道了阿碧和女儿无恙,那么我应该先去看看箫儿,对,我要去找他,然后,教他武功,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我都应该支持他的……” 他一阵疾驰,片刻已掠入一片茂林之中,十八年人事虽已全非,但守归山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树木比十八年前高大了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守归山,多么美丽的名字! 守归,守归,守望回归。 这本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但此刻听来却又难免令人心中生出一丝悲伤的情怀。 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你等不到的人,你做不成的事情。 当年的很多事,当你回首再去看时,即便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但你还是难以忘怀。 当初的那一片新坟,除了此刻已经长满了荒草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伫立在孟秋白、叶青的坟前,心中反复思索,就着一坛烈酒,慢慢喝着,慢慢回味着当时的场景。 他有一腔的话语,想要倾诉,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也不知站立了多久,渐渐远桥之上,已有鸡啼声传来。 “还是先去铁人山庄打听箫儿吧!也顺道去见见我的这个奇怪的朋友!” 陆天尧自沉思中惊起,敛起思绪,此时天已微明,他整了整衣衫,暗自想道:“铁人山庄如何走法,我都已记不得了,甚至连王铁人的模样,我都忘记,我只得找个人问问路,再打听他的下落!” 陆天尧走入城内,看见一家酒馆。 酒馆很高很大,很繁华。 喝酒的人,也很多。 而且酒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留宾楼。 当他走进酒馆,坐下之后,便引来了一阵惊异的目光。 他的身材,比一般人要高大许多,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人,而一个彻底的穷人,是没有资格坐在这样出名的酒楼里的。 店内的酒保走到他的面前,上下瞅了他两眼,便要赶他出门。 “出去!出去!臭要饭的!” 陆天尧瞧了那酒保两眼,又自看看了自己的穿着,不禁哑然失笑,摇着头走出了酒楼。 若是十八年前,他一定会将这瞎了狗眼的酒保狠狠的揍一顿,但现在他只是微笑着走出了酒楼,不得不承认,时间确实是一件神奇的东西。 陆天尧坐在街头,黯然叹气。 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多么的闪耀。 忽然他感觉背后一只大手,正在轻轻拍打他的肩旁,他猛一回头,便看见一张苍老的脸。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老人很瘦很瘦,而且衣衫破碎,胸前挂着一个褡裢,背后却是一个麻袋,掌中擎着一支竹杖。 老人虽已年近七旬,但双目之中闪烁的光芒,却仍可震慑人心。 “你干什么?” 陆天尧微微一惊,两道目光照在那老者面上。 那老者忽然一笑,道:“陆大侠,难道你不认识老夫了么?” 陆天尧听他如此一言,倒有些迷迷糊了,茫然道:“阁下是……” 那老者微一拱手,道:“老夫伍子风!” 陆天尧目光忽地一闪,大喜道:“你是丐帮帮主伍子风!” 那老者哈哈笑道:“不错,老朽正是丐帮帮主伍子风!” 陆天尧叹道:“想不到你我二人,已有二十年未见了,伍帮主苍老了不少!” 伍子风微微一笑,额上露出三道深深的皱纹,长叹道:“岁月如刀,不饶人呐!倒是陆大侠容颜未改,仍是意气风发!” 陆天尧笑道:“伍帮主说笑了!” 伍子风长叹道:“唉,十八年前,我听人说你走进了神医谷后,便一直没有出来,江湖中很多人纷纷猜测,陆大侠已经……已经遇害,老夫曾派人打听过陆大侠的下落,却一无所获,今日得知陆大侠安然无恙,老夫实在是高兴呐……” 陆天尧道:“唉,这十八年,在下也是虚度光阴,未能为武林做一些有益的事情!” 伍子风却道:“如今陆大侠再现江湖,已是江湖一大幸事,如此一来,我丐帮有救了!” 陆天尧听了此话,满面疑色,道:“莫非武林中又出了什么大事么?” 伍子风凄然叹道:“陆大侠有所不知,数十年前,武林传说,有七枚青钱传世,其中藏有武林秘籍《洗髓经》。” “一个月前,惜月宫主大闹泰山大会,江湖各派因此惊惧不已,中原各派各生异心,皆欲抢夺七枚青钱,寻找其中的秘密,以对付惜月宫主。” “我丐帮前任帮主,于意外之中得到两枚青钱,此刻崆峒神剑林麒三日前已派人前来索要青钱,他扬言若我丐帮不将青钱交出,便要将我丐帮弟子斩尽杀绝……” “我丐帮势单力薄,林麒有意挑起各派与敝帮的纷争,以从中渔利,老夫正为为此事而发愁,没想到竟在此地遇见了陆大侠……” 陆天尧听到此处,已是怒不可遏。 “恶贼!竟然如此猖狂!” 他情绪稍稳,又自叹道:“十八年前,我便已听说过此事,没想到时隔多年,江湖之中那些宵小之辈,仍是对此事念念不忘!” 第 1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0 章 他实已远离江湖太久了,很多事情已与他的想象相差太多。 伍子风叹道:“陆大侠十余年不问江湖事,不知这江湖与十八年前的江湖已是大有不同!” 他语声顿处,面色愤然,接着又道:“十五年前泰山大会,林麒打败‘飞来一剑’梅客山,取得五岳剑派宗主之位,被誉为‘武林第一神剑’,引领中原各大剑派,那林麒并非善类,他野心勃勃,意图称霸武林!” 陆天尧听得入迷,原本再寻常不过的武林争斗,此刻在他听来,竟也如同在一个惊奇的武林故事。 伍子风微微一顿,愤然之色又变成一种凄凉。 “除此之外,星月宫主,卷土重来,江湖之中,人心惶惶……” 陆天尧听到此处忍不住问道:“伍帮主说得可是惜月宫主?” 伍子风停了片刻,道:“不止是惜月宫主,一年前星月宫中出了一个名叫‘摘星’的少女,那女子年纪虽轻,但武功智谋皆是一流,不出半年,江湖便已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陆天尧心中一动,暗想道:“摘星!星月宫!莫非她就是我和阿碧的孩子!” 伍子风望了陆天尧一眼,接着又道:“妖女扰乱江湖,各派各怀异心,就连……就连武林泰斗清风老人也于三个月前驾鹤西去……唉……” 陆天尧惊闻此言,浑身剧烈一颤,失声道:“什么?你是说清风老人已不在人世?” 伍子风双目凄然,叹道:“神龙一去,清风不在,武林之中,再无宁日……” 此刻陆天尧已是心碎欲裂,他师从清风老人,已有三十余年,清风老人虽从不对人说起他的这个得意弟子,陆天尧也从不向外人透露他神龙弟子的身份,即便如此,二人之间的感情,实已超过了世上任何一对深情的父子。 此刻惊闻恩师西去的噩耗,怎不令他悲痛? 他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又自问道:“可知清风老人葬在何处?” 伍子风恨恨道:“唉,不知,清风老人入殡那日被一个神秘女人抢去遗棺,至今下落不明!” 陆天尧目光一闪,道:“可知是何人所为?难道神龙山庄就无一人去寻找遗棺的下落么?” 伍子风摇首叹道:“并不知那神秘女人的身份,只知她留了似诗非诗的话。” “什么话?” 陆天尧心头一震,问道。 “清风神龙去,寒月冷星来!” 伍子风沉思片刻,那句在江湖中听来的话,又自掠上心头。 “寒月冷星!莫非是星月宫所为?” 陆天尧心中一动,两道目光凝注着伍子风,猜道。 伍子风轻轻摇首,叹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清风老人四名弟子也在追查遗棺的下落,但仍是一无所获!” “弟子?难道清风老人又收了弟子了么?” 伍子风轻轻点头,道:“现下清风老人共有四名弟子!” “四名弟子?” “不错!他们分别是洪武、张敏夫妇、三公子孟玉箫、四妹唐婉,这四人皆是武林之中的翘楚,江湖中人,皆以能与这四人结交为荣,特别是这三公子孟玉箫,为人爽快,俊秀不凡,武功更是无人可比!” “孟玉箫!” “孟玉箫”三个字一入陆天尧的耳中,他的心中便是一阵激荡,不由得暗想道:“孟玉箫,对,孟玉箫,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得知义弟之子如此有出息,我也可以安心了……” “唉,这三公子虽然天赋极高,却偏偏被神医谷中的‘恶人王’红凤凰迷惑了心智,现下已被张敏手持神龙令,代行掌门之权,将之逐出师门,真是可惜呐……” 陆天尧听到此处,却并不觉得惋惜,心中暗忖道:“想不到他竟与凰儿在一起!” 他又想起神医谷中那个乖巧活泼的小女孩——红凤凰。 十八年来,他虽不能动弹,红凤凰对他的照顾关爱,他却俱都看在眼里,此刻他想到红凤凰心中又觉一暖,十八年来,他早已将她看作了了自己的女儿。 他正在思忖之间,忽然背后飘来一个声音。 “伍帮主!不好了,林麒又带着人来抢夺青钱了!” 陆天尧心下一惊,转首望去,便见两名衣衫破烂、手持竹杖的丐帮弟子,一前一后,快步走来。 两人当中一人年近六旬,苍发白眉,另一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较轻。 再看伍子风时,他已经快步走到那两名弟子的身边,目光落在那苍发老人面上,满面俱是焦急之色,急声问道:“庞长老,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那庞长老道:“在铜板堂!” 伍子风听了,又自走到陆天尧身边,微一躬身,道:“还请陆大侠前去替敝帮主持公道!” “好”! 陆天尧敛起思绪,衣衫一振,大声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崆峒神剑林麒到底什么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笑声如雷,震撼人心。 四人齐步走去。 第五十四章 一诺万金 铜板堂是丐帮弟子集会的地方,关于铜板堂,听说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 第 1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1 章 元朝末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 至正十一年,韩山童、刘福通在颍州揭竿而起,士兵头裹红巾,个个骁勇无比,号称“红巾军”。 次年一月,定远土豪郭子兴,聚众烧香,联合孙德崖率众起义。 当时二人高举义旗,振臂一呼,定远、钟离一带数万百姓,闻风而动,奔走相告,纷纷起兵响应,郭子兴被拥立为定远一地的义军首领。 至正十二年二月,郭子兴率兵攻克濠州,在濠州一战中,义军大败元军,“红巾军”因此名声大噪,各路兵马,纷纷来投。 当年太祖皇帝在皇觉寺出家,听闻“红巾军”起兵之初,便大败元军,心中沸腾,难以平静,便离了皇觉寺,转投郭子兴帐下。 起兵初期,太祖皇帝英勇善战,机智过人,很快便受到郭子兴赏识,被提升为亲兵九夫长,并调到帅府做事。 郭子兴对他甚是喜爱,视之为心腹,后来还将养女马氏下嫁与他,太祖皇帝做了义军首领的乘龙快婿,也因此在军帐之中建立了声望。 当时在濠州的红巾军里,连同郭子兴在内,共有五个元帅,其余四人俱是农民出身,行事冲动,常与郭子兴意见相左,五大元帅因此互生嫌隙,起义军内部发生争斗,甚至相互火并。 元军趁机攻打濠州,濠州“红巾军”内部火并,又逢元军兵临城下,内忧外患,一场血战之后,义军被元军打得溃不成军,死亡惨重。 无奈之下,太祖皇帝单人独骑杀出重围,以图东山再起。 杀出元兵重围之后,太祖皇帝审时度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计离开濠州,南下定远,招兵买马。 当时太祖皇帝,突出重围,已是身负重伤,一路之上,被元兵追杀,身无分文,又饥又渴。 太祖皇帝走投无路之时,见前方有一座城池,心中一喜。 他逃入城内之时,已是饿的双眼发晕,见一名老年乞丐,端着一只破碗,站在路旁正在行乞。 那名乞丐见太祖皇帝几欲饿死,心有不忍,便从行乞的碗中拿出三块铜钱,交到太祖皇帝手中。 太祖皇帝感激涕淋,捧着铜钱,走到一个小摊前,当即用两块铜板买了两个馒头吃下。 恢复体力后,太祖皇帝继续南下,在南下途中,招纳张家堡驴牌寨三千义兵,后又收编谬大亨在横涧山的义兵两万余人,义军队伍越来越壮大,太祖皇帝手下的军队,也因此名声大大振。 后来,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终于打下江山。 他登上帝位之后,很感激那位老乞丐的恩德,便为天下乞丐在各个地方共修建了三千个避风躲雨的地方,皆取名铜板堂。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于是这铜板堂变成了天下乞丐的宝地。 时至今日,这铜板堂已有数百年历史,历朝皇帝,皆会派兵为天下穷人修建铜板堂,以此报答当年那位老年乞丐三个铜板的恩德。 此刻陆天尧、伍子风已随那两名丐帮弟子,快步走进了铜板堂中。 铜板堂中,一片喧哗,气氛甚是紧张。 丐帮群众,俱是目光如炬,怒视着一人。 那人正是林麒,正立在群丐之中。 忽听他大喝一声,身形闪处,挥剑斩杀,便见一名丐帮弟子应声倒下! 在他的身后,站定六名白衣弟子,六人皆已拔出长剑,目光凛凛,凝视众人。 林麒收剑而立,环视众人,冷冷道:“伍子风身在何处?快叫他出来见我!” 堂下一片寂然,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上前答话。 他语声落处,忽听一阵朗笑,道:“哈哈哈!你算什么狗东西!伍帮主岂是你说见便能见得到的!” 林麒转身一看,见一人衣衫褴褛,正快步走来,而他的身后站着三人,却是伍子风与两名丐帮弟子。 铜板堂中的丐帮弟子见了伍子风,面色一喜,齐声叫了声“伍帮主”,数十道目光又很快的转到那名衣衫褴褛的穷汉身上。 那穷汉浓眉大眼,满脸胡渣,甚是威严,不是别人,正是陆天尧。 林麒上下瞧了陆天尧两眼,目光又自在他掌中的锈刀上听了一阵,忽又大笑道:“哈哈哈!哪里来的叫花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拿着把破刀片子,就敢冒充英雄,我看你是活得腻了……” 话声未落,手腕一翻,掌中长剑,便朝陆天尧刺下! “小心!” 伍子风见状,惊呼一声。 哪知他呼声未落,便陡见白光一闪,火光四射! 陆天尧拔出锈刀,轻轻一挥。 “铮”的一声闷响,刀剑相触! 林麒掌中的那口长剑,竟被被截成两段! 一截被他握在掌中,另一截疾飞而去, “噗”的一声,那半截断剑,插入堂前的木柱之中。 林麒骇得面色铁青,失声道:“你……你是谁……” 陆天尧仰面大笑道:“哈哈哈,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臭要饭的罢了!哪里比得上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剑!” 林麒仍是浑身颤抖,颤声道:“你……你……” “师父!” 林麒身后那六名弟子,见此情形,心头一凛,齐呼一声,身形一翻,飞纵而起。 第 1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2 章 陡见寒芒一闪,六人便已自袖间散出六柄飞刀! 暗器方自飞出,这几人便已冲天而起,六柄长剑,一齐挥下! “找死!” 陆天尧大笑三声,身形一闪,六柄飞刀,贴着他的衣襟,往一旁飞落! “噗噗噗!” “噗噗噗!” 飞刀落去,打在堂前的门楹之上。 陆天尧轻笑一声,身形一拨,荡起一丈,“锵”的一声,大刀一带,寒光如流星,坠空滑过,向那些六人笔直刺下! 这六人竟也无一是弱者,大惊之下,身子一滚分开,闪过了陆天尧刺下的一刀,当他们跃起时,掌中都已多了件兵刃。 陆天尧朗声笑道:“好个阴险的恶贼,竟敢在我面前玩弄奸计,你们还差得远些,你们妄称名门正派,竟俱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什么崆峒神剑,什么剑派宗主,我看全是狗屁,你们为何要残害丐帮弟子,若不将此事说个明白,今日休想有一个能活着从这铜板堂中走出去!” 洪亮的语声,震得众人心头俱是为之一凛。 那六人心神稍稳,当中一人,冷冷道:“死的是谁?还不知晓呢!今日若不交出那两枚青钱,你们也休想有一个活命!” 话声未落,只见刀光一闪,一声惨呼落处,那人已经倒地不起,方才他说得极重极恨的一席话,便已成为了他生命里最后一句话。 其余五人见状,哪里还敢迎战,手腕一抖,掌中长剑,纷纷坠地。 林麒面色阵青阵白,双腿颤栗不已,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一场恶仗,已令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内心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这时伍子风已经快步走来,他走到陆天尧面前,问道:“陆大侠你没事吧?” 陆天尧高声笑道:“没事!没事!倒下这几人恐怕会有些麻烦吧!” 林麒听见“陆大侠”三个字,浑身一颤,像是被人猛踢了一脚,差点没摔倒。 他惶声道:“你……你是陆……陆天尧!” 陆天尧大笑一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林麒早已魂飞九霄。 陆天尧的大名,莫说此刻听来如雷贯耳,纵使是三十年前,他的名字,也足以令天下英雄黯然失色。 即便十八年间,江湖之中,再无的他的消息传出,但他留下的名声,做过的事迹,也永远也不会被时间磨灭。 试问天下又有哪个英雄没有听说过陆天尧的大名,天下又有哪个好汉不以能够一睹他的风采为荣? 此刻满堂的丐帮弟子,见了陆天尧,也俱是惊讶不已,欣喜若狂。 他们惊讶,只因他们听说过当今天下但凡走进神医谷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来,但陆天尧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走出来了,而且活得很好。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温暖,他的臂膀,依旧是那样健壮,充满力量。 他们欣喜,只因他们见到了江湖中天神一般的人物,而且他也将救他们于危难之中,这是就是一件只得为之狂喜的事情。 对于他们而言,陆天尧不再是一个平凡的人,而是一个救苦救难的神。 陆天尧两道目光紧紧盯住林麒,道:“你身为五大剑派宗主,非但不团结武林同道,反而蓄意挑起各派纷争,弄得武林大乱,今日我若不给你一些教训,怎令天下人信服?” 林麒却面无惧色,凛然道:“纵使你杀了我,我也丝毫不俱,只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武林正道……” “胡说!” 陆天尧目光一闪,截口道:“你残杀武林同道,难道也是为了武林正道!” 林麒胸膛一挺,道:“不错,当下武林之祸,不在我林麒,也不在崆峒派,而是在星月宫,当年你为了你义弟,不惜挑战星月宫,惜月宫主将对你兄弟二人的怨恨,回报给武林各派,其实武林之祸的真正根源不在别人,而是在你!” “一派胡言!” 伍子风已是满面怒,厉声道:“陆大侠乃是武林脊梁,怎会是武林之祸?” 陆天尧却听得神色凄然,他一连退了三步,喃喃道:“是我么……怪我么?” 林麒接着又道:“不错,就是你,若你不得罪星月宫,当下武林又何至于如此地步!” “你自己造下的孽,你应该自己去了结,你应该去星月宫找惜月宫主,而不是在此地逞英雄!” 陆天尧沉默片刻,忽又目光一抬,凝视着林麒,道:“今日我不杀你,你走吧!” 伍子风愕然道:“陆大侠……” 陆天尧截口道:“伍帮主无需多言,在下心中有数!” 林麒等人一听此话,如皇恩大赦,便欲逃走。 “且慢!” 陆天尧大手一挥,喝道。 林麒顿住脚步,面色一变,失声道:“怎么……你想反悔?” 陆天尧朗声大笑道:“笑话!我陆天尧何时说过一句虚话!”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走可以,日后若让我得知你还敢来寻丐帮的麻烦,休怪我手下无情!” 林麒领着其余几人,狼狈逃去。 第 1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3 章 陆天尧望着几人逃去的身影,长叹一声,道:“当年之事,当真是我错了么?” 伍子风安慰道:“陆大侠侠肝义胆,又怎会做错事?那只不过是林麒恶贼一番狡辩之词罢了,陆大侠以德报怨,单凭这份胸襟,已是令人钦佩得很呐!” 陆天尧又是轻轻一叹。 伍子风忽从将掌中竹杖横着抬起,敲开顶部的竹节,从中倒出两枚青钱,递至陆天尧面前,道:“这两枚青钱,今日我将它交给陆大侠,还请陆大侠不要拒绝!” 陆天尧连连摇首道:“不,如此贵重之物,在下又岂能接受!” 伍子风道:“如此武林至宝,也只有像陆大侠这样的英雄才配得到!” 他微一停顿,又道:“这两枚青钱留在老夫身上,只会给丐帮带来无尽的杀戮和灾难,陆大侠若不想丐帮弟子死尽死绝,就请接下这两枚青钱!” 陆天尧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日后若再有人来丐帮抢夺青钱,伍帮主让这人尽管来找我陆天尧便是了!” 他右掌接过青钱,反复看了几眼,只见其上刻着两个“在”、“壶”字。 他心中一动,又自想起十八年前青钱帮送去镇远镖局的那三枚青钱,上面分别刻着“一”、“片”、“玉”三个字。 七枚青钱,他已见过五枚,还有两枚呢?它们现在又在何处呢? 它们会不会像武林传言所说的那样,其中藏有一个可以称霸武林的秘密。 对了,还有两枚青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定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此刻他心中心潮翻涌,难以平复。 “得黄金万两,不如得陆大侠一诺,有陆大侠此言,老夫可就放心了!” 伍子风见陆天尧似在沉思,忽又仰首望天,见天色已晚,笑道:“如今天色已晚,行路多有不便,何况你我二人,时至今日,已有二十多年未见,走,走,老哥请陆老弟喝酒去!” 陆天尧心中一动,将青钱收入怀中,亦大笑数声,道:“好好好!在下也正有此意!” “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又是一阵朗笑,二人携手走去。 第五十五章 飞来一剑 梅林深处,树影重重,草庐之中,不时传出几句细碎的语声。 屋角燃着一堆火焰,慢火正煮着一壶清酒。 梅客山、孟玉箫、红凤凰、丁鼎四人围坐在火堆旁。 “梅先生久居深山,不问江湖之事,这份闲情逸致,当真令人羡慕呀!” “孟少侠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练成一身绝世武功,哪个女孩若能得到孟少侠的爱怜,那才是令人羡慕哩!” 红凤凰凝望着凝望着火堆,听着梅客山夸赞孟玉箫,她也觉得满心欢喜,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女孩。 红热的火焰,照在她娇美的面颊上,照得她的小脸红红的,她小嘴微翘,神色很是明艳,她似陷入了一片幸福的浪潮之中。 丁鼎听自己的师父夸赞别人,心中略有些不服气,微微转过脸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夕阳西下,夜色渐浓。 梅红雪白,相映成趣,晚风吹拂,梅花随着雪花一同飞去。 孟玉箫凝望着窗外的飞雪,心中一动,似猛然想起什么。 他缓缓的取出一支玉箫,碧玉做成的玉箫,在鲜红的火光之下,微微泛出夺目的光彩。 他横起玉箫,轻轻吹了起来。 箫声悠扬空灵,轻轻传入耳中,在梅林中回荡。 一曲吹罢,孟玉箫垂下手臂,将那只玉箫握在掌中。 风吹动玉箫上的饰物,发出叮叮的响声。 梅客山目光突地一闪,凝注着玉箫上垂下的饰物,道:“奇古青钱!” 三人闻声心中亦是一动,孟玉箫抓起玉箫上用红绳系住的两枚青钱,道:“前辈莫非知道这两枚青钱!” 夜风逐渐加大,梅客山的白色衣袍随风而荡,天地间却是灰色的一片。 梅客山沉默片刻,忽又轻叹一声。 孟玉箫望着沉默的梅客山,心中知道他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他不开口说,自己也不好问。 两个时辰前,这里还是在龙争虎斗,殊死相搏,然而,这些已为浮云,随风而散! 梅香飘荡,酒香四溢。 也许是太寂静了,远方的风吹梅林的响声隐隐传来。 孟玉箫默然地坐着,一直紧张的心弦,由于和谐的气氛,而重重松了下来。 天边第一颗星儿出现了,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光明的弧度…… 皓月当空,夜色如水,黑色的天空透出一丝深蓝。 第 1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4 章 梅客山坐在地上,仰首凝视着黑暗的长空,他两道雪白的长眉微微蹙在一起,红润的脸孔上透出一派隐隐的愁思。 孟玉箫不解地望着老人——也许说在等待梅客山开口还来得确切些。 红凤凰、丁鼎二人亦是满面茫然之色。 良久,梅客山开口道:“娃儿,我——我说个故事给你们听听。” 孟玉箫奇怪地嗯了一声,注视着梅客山。 梅客山仍是凝视着长空,似乎在那深无穷尽的黑色后面,寻求一些被遗忘了的往事。 他缓缓道:“大约是百多年前吧——那时,中原的武林领袖是少林。少林寺里传承达摩祖师的各种绝艺,虽然年久日深有好些神功已经绝传,但是就凭它正宗的内家真传仍不是武林其他各派所能及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但立刻又继续道:“可是近百多年来,武林的泰山北斗已不是少林寺,崆峒、武当、峨嵋、点苍各派纷纷崛起,江湖上也不见少林僧人的踪迹,甚至有些少林弟子被人欺侮了,也没有旁人出头,于是旁人只知道少林寺人材凋落,声誉一落千丈,却不知这其中还有一节隐情哩。” 孟玉箫听他说起少林寺,更是凝神倾听,只听梅客山接着道:“那时少林的掌门方丈是了无大师,他的师弟了空大师是藏经阁的主持。” 红凤凰、丁鼎亦是仔细听着。 孟玉箫听他说到“了空大师”,不由“啊”了一声。 梅客山瞟了他一眼,继续道:“了空大师做了藏经阁的主持,终日闭门潜心苦思藏经阁中那些祖传仅剩的一些残缺不全的神功。” “本来那些失传的神功只一鳞半爪,但是了空大师苦思三十余年竟然被他硬硬搞通,于是许多失传多年的绝艺又重现于了空大师的身上。” “后来在一次打扫藏经阁的时候,藏经阁中挂着的一副达摩祖师像,突然掉了下来,了空大师拾起画像,正准备挂起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画像背后,竟然有一个暗格——” “暗格?” 三人听得心中一惊,忍不住齐声道。 孟玉箫似乎感到梅客山雪白的眉毛下一双眸子中,精光突然射出。 梅客山歇了歇才道:“不错,当时了空大师心中也很是好奇,便将那暗格打开,里面竟然藏有一本书!” 孟玉箫听得入迷,不禁脱口问道:“那是一本什么书?” 梅客山望了孟玉箫一眼,接着又道:“那本是竟是少林失传已久的绝学《洗髓经》!” “当时了空大师心知此事事关重大,便拿着《洗髓经》去见方丈了无大师,了无方丈见了《洗髓经》也是大为震惊,喜难自胜,但他很快便意识到此事绝不能声张,若被江湖中人得知,少林将永无宁日,师兄弟二人一番商议过后,决定将它永久的封存在藏经阁中!” “后来,少林寺中有一个法号‘元真’的武僧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勾结武林之中一名剑客,二人暗中偷走此书,从此远走江湖……了无,了空“少林也因此事起了剧变,掌门人了无大师和藏经阁主持了空大师相互猜疑,两人反目成仇,二人皆离开了少林寺,在佛祖面前发誓,若不能追回《洗髓经》,永不回寺! “了无与了空二人的离开,无疑是少林的巨大损失,后来了无大师的大弟子无印接任少林掌门,为了这件事他定下了一条门规,凡是少林寺的和尚,如非掌门特许,终生不准出寺半步,而非生死关头,绝不准与人动手——于是,少林僧人绝足江湖,少林弟子避不与人动手,而人们就以为少林寺人材凋落,一落千丈——” “了空大师和了无大师离开了少林寺,无异将许多少林绝技带走,少林寺的僧人对祖传武学自然更是无法了解——” 孟玉箫聪明绝顶,他听到这里,许多先前的疑窦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对这些已有了大概的了解——他知道眼前这位梅先生必与当年的事情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否则他绝不可能对此事如此了解! 红凤凰望着面前的火堆出神,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鼎听得师父说起如此一段武林掌故,又想起师父平日的行为,也不由得暗自惊奇。 孟玉箫又自望了梅客山两眼,但见他神色黯然,似对少林绝学失传一事甚是遗憾。 “酒煮好了,我们来喝一杯吧!” 梅客山取出四个酒杯,倒了四杯梅子香酒,又道:“往事如酒,喜怒哀乐愁,都在心头烧!” 话音一落,端起酒杯,将那温热的梅子香酒,一饮而尽—— 天上的星儿眨着眼,风声在这恬静的夜中格外清晰,周遭都是黑的,只屋角那盏铜灯在泛着白光—— 梅客山放下酒杯,仰天观望,白髯随风而动,像一尊石像般一语不发。 沉默半晌,目光又自凝注在那盏将尽的铜灯上,轻轻一叹。 孟玉箫悄声问道:“那个老方丈了无大师呢?” 梅客山沉声道:“师兄仍在——不,了无大师他仍在人间!” 虽然他立刻改口,但这“师兄”两字已说明了他竟是那了无大师的师弟了空! 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飞来一剑”梅客山竟是少林寺中的高僧了空大师,这着实是震惊江湖的秘密,此刻孟玉箫心中激荡不已。 他暗道:“那了无大师既是少林方丈,想来必也练成不坏之身,是以仍在人间——啊!如此说来,那了无大师已有一百余岁了!” 孟玉箫听得目瞪口呆,心中自是惊奇不已,他垂首望见自己掌中的那支玉箫,又道:“那江湖传言中的‘一部奇书,两个高人,七枚青钱’又是怎么回事?” “一部奇书,两个高人,七枚青钱。” 这句话是孟玉箫在江湖中走动时无意听来的,此刻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虽已知道“一部奇书”是指《洗髓经》,“两个高人”说得则是了无、了空二人,但对“七枚青钱”却是莫解其意。 他这支玉箫饰物之间,缀着两枚青钱,虽自他一出生便已在他身上,但他仍不知其中奥秘。 此刻红凤凰、丁鼎二人也是来了兴致,目光俱都落在了梅客山的面上。 梅客山叹道:“当年那元真武僧勾结那名剑客盗走《洗髓经》后,二人也为那本秘籍而起了争执。” 孟玉箫、红凤凰、丁鼎三人听得入迷,却见梅客山又自接着道:“那名盗书的剑客名叫徐百川,当时他与元真二人,因争夺此书而反目成仇,争斗之时,竟将《洗髓经》撕成两半,因此两人,各得一半。” “元真得了上半部经书,自此在江湖之中绝迹,了无、了空二人找遍江湖,竟也未能打听到他的半点讯息,而徐百川得了下半部经书,却没有元真那么幸运,听说他为了逃避了无、了空二人的追拿,后远走东海,自此定居海外。” “定居海岛之后,徐百川仔细研读经书,终于学有所成,但他越读的越深,便对上面所载的无上武学更加痴迷,十年之后,他决定重返中原,寻找元真和尚,用自己手中的半部经书,换取元真手里另外半部经书。” “他回到中原之后,四处打听元真和尚的下落,后来,他非但没有找到元真的下落,反而被了无、了空二人注意到,三人在雁荡山一场血战,当时徐百川以一人之力,对抗少林寺两名高僧,五百七十六招过后,竟也不落败势。” “了无、了空二人心知他已是修炼了《洗髓经》上的武学,二人不惜以数十年内功与之相搏,后来了空用失传已久的少林绝学天罡指将徐百川击伤。” 第 1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5 章 “徐百川重伤之下,逃至雁荡山下,藏身在一名书生家中……” “一名书生? 三人听到此处,已是惊叹不已。 “不错,那名书生甚是奇怪,他每日都会在铜钱之上,刻一句诗,当时徐百川心中好奇,便问旁人,旁人皆说那名书生是一个疯子,原来那人本是一名书痴,考取功名无果,疯疯癫癫。” “说也奇怪,那书生虽然疯癫,但徐百川却与那书生一见如故,二人整日饮酒读书,心中戾气,逐渐消去,后来他伤势渐愈,那名书生的疯癫之状也有好转……” “那书生不再痴心功名,而他也不再寻找另外半部经书,而是也学着那名书生一样,刻了在七枚青钱上刻了一句诗‘一片冰心在玉壶’。” “他渐渐觉得人生苦短,光阴飞逝,自己手中的半部经书,其中包含的武学奥秘,已足够自己参悟一生,又何必在寻找经书上虚度年华……” “他在那书生家中住了三年,临行之时,他对那名书生说,日后若有人得了《洗髓经》上半部经书,便可手持这七枚青钱,前来东海,寻一座名叫玉壶的小岛,只要这人来到岛中,便可得到他的全部武学。” “徐百川返回东海之后,便将那座小岛,改名玉壶……” “二人分别之后,那名书生十分怀念二人饮酒谈诗的日子,便辞别家人,带着那七枚青钱,前往东海作客,却不料在半途之中,染病而亡,七枚青钱,也不知所踪……” 梅客山说到此处,面上已有凄然悲怆之色,他目光一扫孟玉箫、红凤凰、丁鼎三人,见他三人俱是听得入迷,长叹一声,敛起思绪。 蓦然—— 梅林之中,悄悄地落下一批人来,一共是十八人,走近时,只见竟是一群少林和尚。 少林僧众自了无、了空二人离开少林之后,掌门禁令,若未能得到掌门的许可,绝不能私自走出寺门,但此刻,竟是十八名僧人一齐出现在这里,这真是令人惊奇! 少林群僧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偏僻的梅林之中呢? 当孟玉箫发现了这批和尚时,那为首的和尚也瞧见了他们,他们欢呼一声,朝着草庐,飞奔而来。 红凤凰面色已有惊奇之色,她缓缓起身。 梅客山吃了一惊,起身就想回跑,但是忽然他的衣袍被一人紧紧扯住。 他忙回头一看,扯衣袖的正是丁鼎。 只见丁鼎年轻英俊的脸上显出凛然之色,低声道:“师父,您绝不能再躲避——” 孟玉箫心中暗奇,却也只得望着二人。 梅客山不禁一愕,只此缓得一缓,那几个少林和尚好快脚程,已纵到眼前。 十八人扑的一声又齐齐跪下,为首的那名僧人,竟是那少林掌门无印大师。 无印大师叩头道:“请师叔重返少林!” 梅客山望了无印一眼,又自指着屋角火堆上的热气腾腾的酒壶,长袖一扫,笑道:“老夫饮酒吃肉,娶妻生子,破了少林清规,早已不再是佛门中人,你们走吧!” 无印大师仍然道:“星月妖女已扬言三日后屠戮少林,此刻如今少林危急,师叔当真忍心见少林僧众,遭人屠杀!” 梅客山道:“老夫武功已尽失,即便是重返少林也无济于事……” “师叔!” “师叔!” …… 少林群僧俱是满面恳求之色。 丁鼎怒道:“你们这一群秃驴,我师父都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难道你们一个个都聋了么?还不快……” “鼎儿,不得无礼!”梅客山袍袖一挥,道。 “哈哈哈……” 突地传来医者尖锐的笑声。 “人家不愿意做的事情,又何必强求!”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截住二人的话头。 话音未落,唰的一声,蓦地落下一条惨绿的人影。 孟玉箫目光一闪,胸中已有怒火冲出,喝道:“抢棺的恶贼,竟然是你!” 众人转首一望,心头一惊。 那人竟是一个身材肥胖、身着碧袍,发髻高耸的黑面道人。 第五十六章 黑面道人 那高髻道人身材肥胖,面黑如炭,两只灼灼的目光瞅了孟玉箫两眼,沉声道:“不错,是我!” 孟玉箫厉声道:“恶贼,那日在华山之中为何要抢夺恩师的棺木,今日若不少个清楚明白,休想从走出这间屋子!” 那高髻道人笑道:“我在这里待了这许久,听到了很多我想听到的事情,等我取走我要的东西,我便走了,就凭你,难道拦得住我么?” 他话音一落,身形突闪,伸手便要抢孟玉箫掌中的玉箫。 孟玉箫始料未及,倒是一旁的红凤凰,娇躯一掠,娇叱道:“闪开!” 袍袖一扬,纤掌一挥,拔起一阵劲风! 第 1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6 章 那高髻道人,碧袍一扫,身形一顿,荡开一丈,忽又猛提一口真气,双掌箕张,变为利爪,扑向红凤凰。 他这双掌本是拼尽全力所发,劲力十足,双掌落处,劲风激荡,无异于十柄利剑一齐刺向红凤凰! 红凤凰倒是丝毫也不畏惧,待那高髻道人十指抓至时,她身形一错,娇躯微倾,往左面闪去。 那高髻道人一击未中,手掌一翻,猛一抽身,反身一掌挥向红凤凰! 红凤凰也不躲闪,提掌迎去! 梅客山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那高髻道人,越看面色越沉,他似对那高髻道人的身份已有了一丝察觉。 少林十八僧众亦是开得目瞪口呆,只因他们实未想到这二人的身手竟会如此了得! 丁鼎在一旁看得兴起,他本是一个武痴,对天下武学皆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对于别人使过招式他往往看一遍,便能牢记于心。 倘若你与他过招,千万可要小心,因为下一招,他用来对付你的便有可能是你的武功! 此刻不停地比划着那高髻道人施展的招式,甚是认真。 孟玉箫却看得心惊肉跳,心中起伏不定,只因他早已在华山之上就领略过这高髻道人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心里不免为红凤凰担忧起来! 此刻众人皆陷入在这一场恶斗之中,数十道目光一齐随着二人的身转动。 突闻“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红凤凰的的娇躯便如一片鲜枫叶一般往一旁落去! 孟玉箫心头一凛,大惊之下,足下一拨,飞身掠去,将红凤凰接在掌中。 他缓缓落地,将红凤凰扶住,转首再去看那高髻道人,却见那高髻道人仍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原来方才红凤凰与那那碧袍高髻道人对了一掌,红凤凰内功本不算低,但此刻竟被一掌震飞,在场之人无不位置震惊! 孟玉箫立在当场,暴喝一声:“恶贼!纳命来!” 话音方落,身形已起,一招“飞龙探爪”,朝那高髻道人当胸抓去! 高髻道人冷冷一笑道:“好一招‘飞龙探爪’,神龙奇功,果然名下无虚!此招若是在三个月前,贫道或许无法破解,但今日却已是另当别论了……” 他一边说话,掌中却仍是未停,当孟玉箫一掌抓来之时,他森然一笑,双掌一扣,竟生生将孟玉箫一对双掌钳住! 孟玉箫心下一惊,他实未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神功,竟在别人手底不堪一击! 他忽地暴啸一声,身形一拧,又使出一招“神龙摆尾”,便如游鱼一般,向前滑出三步,挣脱那高髻道人拿住自己的双掌。 哪知他身形方稳,便觉双肩一麻,侧首看时,肩井穴已被那高髻道人拿住! 他大骇之下,心中已是微微生凉,不禁暗自流汗,暗想道:“奇怪,为何我使出的每一招他都了如指掌,似乎他每一招都是专门为应对我的招式而创的,而且此刻他的武功比三个月前在华山之中,已是大不相同,他究竟是何人?莫非师父当真未死,而是受制于他,不得已将这神龙山庄的武功,俱都了告诉他?” “不,这绝不可能,依师父那样刚烈的性子,即便是一死,也万万不会受辱于人的,难道师父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么?” “唉,也许是我想多了,师父离世那天,是我亲手将他放入棺椁之中的,他分明已无生命迹象,又岂会死而复生……” 他心念数转,便是在这片刻之间,心中所想之问题又何止万千。 他越想越奇,越想越惊讶,额上不禁冷汗涔涔而落。 此刻他已完全受制于人,眼见自己便要任人宰割,他惊乱之下,心绪飞转,冲着丁鼎喊道:“丁兄弟,接住!” 语声未落,手腕一翻,便将掌中那支玉箫抛向丁鼎! 丁鼎心中一动,身形一掠,拔地而起,伸手一捞,将那支玉箫抓在掌中。 那高髻道人心头一怒,喝道:“找死!” 喝声未落,便已抬起右掌,挥向孟玉箫! 红凤凰娇靥蓦地大变,叱道:“住手!” 但她毕竟受了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刚奔出两步,身子一软,“噗”的一声,倒地不起。 丁鼎见状心头陡然一震,右掌一缩,将那支玉箫收入袖中,手掌穿处,拨起两缕清风,挡住那高髻道人劈下的手掌! 那高髻道人心头一凛,松开孟玉箫,退后三步,失声道:“你……你怎么会我的功夫?” 丁鼎嘿嘿一笑,道:“方才跟你学的呀!” 话音一落,身形一纵,又自笑道:“你看我这招学得怎样?” 手腕一翻,双掌化作双爪,竟是方才他用来对付孟玉箫“飞龙探爪”的那一招! 此刻那高髻道人面色已是震惊不已,一张黑脸变得铁青! 但他很快又自恢复冷静,道:“你纵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我这招‘追星赶月’也是学不来的!” 话音方落,身形急掠,如流星般飞坠,忽又袍袖一挥,猛击一掌! “轰隆!” 丁鼎已被一掌击飞,撞在一棵树上! “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那高髻道人阴鸷一笑,收住掌势,缓步走向丁鼎,忽闻一声暴喝。 “且慢!” 梅客山暴喝一声,那高髻黑面道人脚步突地顿住,转首走向梅客山,冷冷道:“‘飞来一剑’梅客山想不到你竟是当年的少林僧了空大师,你竟然还没有死!” 第 1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7 章 梅客山冷冷盯着他的身形,道:“你是谁?你怎会星月宫的这招‘追星赶月’,莫非你是星月宫人?” 他说到此处,目光凛凛,已有恨意。 那黑面高髻道人大笑数声,道:“当年聂二娘如何死的,你也明白,你非但不为妻子报仇,反而躲在这深山之中,当真是贪生怕死!” 他语声一顿,接着又道:“像你这等废人,活着也是多余,倒不如让我做一件好事,送你夫妻二人早去团聚!” 话声未落,反手一掌,击向梅客山! 无印大师飞身掠出,僧衣一拂,将他掌上的力道卸去三分,挡在梅客山上前,道:“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道长不要咄咄逼人,再添杀戮!” 那高髻道人冷笑一声,手掌顿住,两道目光便如两柄锋利的匕首照在无印大师面上,道:“哼,出家人,老夫出家完全是迫不得已,是为了避祸,” 梅客山听了此话,心中陡然想起一人,道:“你……你是绿竹白面翁——郭绿竹!” 那高髻道人笑道:“不错!我就是郭绿竹!” 话音一落,便已从背后抽出一支竹杖。 竹杖,仍是当年那支碧绿的竹杖,而人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人了。 此刻的郭绿竹与当年相比已是面目全非,当年他身痩如竹,面白如纸,但此时的他却身材肥胖,脸黑如炭,若非是那一支碧绿的竹杖,绝难让人想到眼前这个人便是当年震惊江湖的绿竹白面翁——郭绿竹! 此刻梅客山望着眼前的郭绿竹心中起伏不定,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恶毒?又是什么使得他不惜毁坏自己容貌,改变自己的身形与身份,做了一个道人? 难道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 没人知道,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无印目光盯着郭绿竹掌中的竹杖,面色凛然道:“你便是十八年前江湖中的巨恶郭绿竹?” 郭绿竹沉声道:“正是!” “如此说来,当年我的师弟无痕,便是惨死在你的手里了?” 郭绿竹道:“无痕那个死秃驴,屡次三番坏我的好事,那是他该死!” 无印恨恨道:“恶贼!当年我师弟一心劝你向善,不要作恶,你却残忍的将他杀害!” 郭绿竹冷笑道:“老夫生平最烦的便是你们这群啰嗦的和尚,你师弟一心向佛,我送他去见佛主,岂非一件善事!” “你……” 无印听了此话,已是气得面色煞白,长眉一颤,厉声喝道:“十七僧,快将这恶贼拿下!” “是!” 他话声未落,身后群僧,齐喝一声,便已冲天而起。 郭绿竹右臂一振,“啪”的一声,竹杖碎裂,亮出一柄长剑,寒光如流星,向群僧笔直刺下! 这些少林僧人竟也无一是弱者,身子一滚分开,闪过了郭绿竹刺下的一剑,跃起时掌中都已多了一根铁棍。 郭绿竹冷笑道:“好个无知的僧人,竟敢在我面前玩弄奸计,你们还差得远些……你们今日若不插手此事,便也就算了,若胆敢拦我,少林十七僧今日休想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说完,掌中长剑一紧,挥袖之间,便又洒下一片剑光,朝少林群僧落去! 又是一片剑影刀光,铁器铮鸣。 茫茫白雪之中,但见人影飞动,梅瓣纷飞。 众人看得目眩,忽然飘来一阵笑声。 众人尚在惊惧之间,身形齐顿,已有一个女人落下。 那是女人竟然戴着一张面具,长发遮住脸庞,直如鬼魅。 郭绿竹垂下长剑,失声道:“你……你是谁……” 那女人大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忘了你是谁!” 梅客山展目一望,听那声音,略有些熟悉,心中一动,面上已有恨意。 郭绿竹颤声道:“你……你是惜月宫主!” 那女人仰面大笑,忽又笑声一顿,自头上扯下了把头发、一张面具,露出了一张白生生的脸。 只见她杏眼圆睁,柳眉带煞,不是惜月,却是摘星。 她目光一扫众人,又自望了郭绿竹两眼,冷笑道:“当年你从大宫主手中,盗走星月宫的秘籍,为了躲避宫主的追杀,想不到你竟然不惜毁坏自己容貌,改变自己的身形,而且还做了一个道人!” “你躲了十八年,宫主也找了你十八年,今天好不容易让我找着你,你想想,今天我还能让你走么?” 一人大声接口道:“他走不了的!” 孟玉箫已挡在郭绿竹的身后,堵住了门。 郭绿竹厉声狂笑道:“我今日若走不脱,方才也不会说那番话了。” 笑声未歇,身形突闪,但见剑光一闪,他已用剑抵住红凤凰的咽喉。 丁鼎喝道:“我们要看看你如何走得脱!” 这热血的少年人,脾气果然急躁,方才虽吃了个亏,此刻竟丝毫不惧,挥剑又扑了上去,长剑抵住了郭绿竹的后背。 只听“当”的一响,那孟玉箫竟拦住了他的剑。 这时郭绿竹虽然背后全是空的,丁鼎掌中的一柄剑,随时都可以将他身子刺上几个窟窿。 第 1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8 章 但红凤凰的性命已被别人捏在掌中,他又怎敢出手,一柄剑虽抵住郭绿竹的身子,却不敢刺下去。 丁鼎恨得咬牙切齿,跺脚道:“快放手,否则我就宰了你!” 郭绿竹冷笑道:“你们若不住手,我就宰了她!” 丁鼎道:“你先放,我们就放!” 郭绿竹大笑道:“我数三声,你们若还不放下兵刃,我就一剑杀死她!” 他长剑一紧,沉声数道:“一——,二——!” 他“三”字尚未出口,孟玉箫暴喝一声,道:“好!我放你走!但你必须放了她!” 郭绿竹哈哈笑道:“好,不过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要你现在饮剑自绝……” 红凤凰流泪道:“不要,你切不可为了我,为了我……” 孟玉箫望着满眼泪珠的红凤凰,心中虽觉悲苦不已,但仍是缓缓抬起掌中的长剑。 郭绿竹狂笑道:“郎情妾意,当真是令人感动啊!快点!” 丁鼎身形一闪,掠到孟玉箫身前,大呼道:“孟兄不可!” 郭绿竹笑声一顿,冷冷道:“你若不饮剑自绝,我便叫她命丧当场……” 话语声中,长剑便又紧了一分。 孟玉箫挥剑便要往脖子上抹去,忽觉右肩一麻,“当啷”一声,一时拿捏不稳,长剑便已自掌中跌落。 他放在惊愕之中,又闻一声惨呼,郭绿竹左眼之中,已射入一根飞针! 霎时,鲜血如注! 郭绿竹大痛之下,长剑落地,放开红凤凰,掩面逃去! 但见他足下一拨,身形忽转,闪电般向梅林外掠去! 那摘星竟也不再去追,反而望着他逃去的方向微微一笑,似乎他已正朝死路奔去。 摘星忽然敛起笑容,娇声道:“好了,这件事情,就到这里,我要走了!” 话音一落,目光便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在孟玉箫面上停了片刻,便欲展身飞去。 突见梅客山振臂一挥,喝道:“妖女休走!” 摘星微微转身,两道惊奇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道:“怎么,我救了你们的性命,难道你要留我喝酒么?” 梅客山盯着摘星,双目之中,已有怒火闪动。 摘星嫣然笑道:“可惜我不会喝酒……” 说完,转身便要走去。 梅客山双臂一张,拦住她的去路,凛然道:“今日你若不说出惜月妖女的下落,休想离开此地!” “鼎儿!” “是!” 他高呼一声,丁鼎应了一声,身形一闪,便已转到摘星面前。 摘星娇笑一声,两道目光却望向孟玉箫,道:“难道你们就这么对待你们的恩人么?” 孟玉箫听了此话,走向前去,对梅客山道:“梅老先生,当年的仇恨,与她无关,而且她今日确实又救了我们,我们实不应该如此对她……” 摘星听了此话,嫣然一笑道:“这人当中倒还只有你通些情理!” 语声顿处,娇笑不止,身形一纵,便已飞身掠去。 茫茫白雪,随风飞卷。 苍茫夜色之中,便只留一片笑语。 众人仍是茫然立着,直到西风猎猎,天地暗沉。 第五十七章 星月宫人 天亮了。 孟玉箫离开梅林的时候,也恰好是清晨。 黑暗无论多么长,总有天亮的时候。 清晨的太阳,新鲜得就像是刚摘下的草莓。 梅林里的积雪,也开始融化。 风吹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懒洋洋的,仿佛又到了春天。 孟玉箫站在一株梅树下歇息。 昨夜的一场恶斗,虽然惊心动魄,但皆已经成为过去,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人不能活在过去的时光里,人应该向前看。 第 1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39 章 就像树枝向上生长,根向下延伸。 他要离开这里。 这个想法在他昨天见郭绿竹的时候,便已经产生。 他要去找他的师父,当然他首先要找到那一具遗棺。 要想找到遗棺,第一要找到郭绿竹,他虽不知道那日在华山之中郭绿竹为什么要抢夺那具棺木,但他可以肯定郭绿竹一定与师父遗棺下落有关。 若找到郭绿竹,则一定可以找到师父遗棺的下落,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师父的下落,说不定师父并没有死。 他想到此处,心不觉轻快了,简直要飞了起来。 此刻他觉得自己新鲜得就像这初升的太阳,自由得像风。 他几乎想大声地呐喊。 但他不能,因为此刻红凤凰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不能在一个女孩的面前失态,特别是一个他特别喜欢的女孩。 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往往是安静而平和的。 就像一池无风时的春波,就像垂在柳堤的杨柳。 “现在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红凤凰两道温柔的目光,落在孟玉箫的面上,她想起了昨日孟玉箫为了自己不惜饮剑自绝的场景,只觉心中一暖。 她温暖一笑,就像一缕轻柔的阳光,一缕冬日的暖阳。 冬日里的阳光往往更加宝贵。 就像腊月里邻居送来的一盆炭火,无聊时好友提来的一壶美酒。 失恋时的一杯苦酒,失意时的一声问候。 孟玉箫望着那温暖的笑容,他的心也开始变得温暖,道:“我要去打听师父遗棺的下落!” 红凤凰心中一动,柔声道:“莫非你要去找郭绿竹?” 孟玉箫点点头道:“不错!他一定知道师父遗棺的下落!” 红凤凰叹道:“可是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 孟玉箫微微一笑,道:“此刻他恐怕已落入了那星月宫的摘星的手中,我们此行只消去星月宫必定能够找到他!” 红凤凰面色一惑,问道:“你怎么如此断定,那郭绿竹此刻已被星月宫的人抓住了?” 孟玉箫道:“你想想看,星月宫找了他十余年,现下好不容易得知了他的下落,又岂会轻易放他走。” “昨日摘星并不急着追赶他,想必梅林之外,早已埋伏了星月宫的人。” 孟玉箫缓缓将自己的见解一一说出,红凤凰听得不住点头,只当他所讲皆已发生,丝毫也不怀疑。 孟玉箫望了红凤凰一眼,又自走开两步,指着雪地上一片浅浅的足印道:“你看,这雪地之中,脚印杂乱,而且大小不一,分明不是一两人留下的。” 红凤凰目光往地面望去,但见茫茫白雪之中,留下的大小不一的脚印竟有百数之多。 她心中暗奇,看了半晌,忽又喜道:“如此说来,我们只须跟着这这片脚印便可找到那郭绿竹的下落了!” 孟玉箫点头道:“不错!” 红凤凰身形一闪,道:“那我们现在便去寻找那郭绿竹下落!” “好!” 金色的阳光下,两条人影相偎着掠去。 …… 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领着七八个翠衫的少女,在道上缓缓走着,每个人的面色皆是凝重。 在她们中央,一人被人用绳索绑着,极不情愿的走着,但见他碧袍高髻,身材肥胖,黑面如炭,怨气冲天,一只左眼,鲜血淋淋。 她们似乎走得极慢,但脚力却是惊人,转瞬之间,便已走出梅林。 “少主,我们歇会儿吧!” 众女之中,一名翠衫少女一抹额上的汗珠,两道恳切的目光望着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回首扫了那少女一眼,道:“如意,我几人奉大宫主之命前来擒拿郭绿竹,日落之前,必须回宫复命,此事不容有半点闪失,还是先赶回去再说!” “是!” 那如意听了此话,垂下首去,低低应了一声。 几人又自垂首向前走去。 又自行了一阵,忽又听一名女子仰首之间,惊呼一声。 “有人!” 众人转目望去,便见身后有两条人影闪动,一男一女,在林中闪动。 那男的似乎也已瞧见了她们,欢呼一声,朝着她们,飞奔而来。 白衣女子微微一惊,方自顿住脚步,便见一个身穿淡绿衣衫,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的少年,“嗖”地蹿了过来,身手看来竟是十分矫健。 第 1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0 章 在他身后,又自飘来一名红衫女子,那女子生得娇艳,却面色冰冷。 “摘星姑娘,请留步!” 那白衣女子竟是星月宫的少主摘星,那七个翠衫少女是星月宫的侍女,而那肥胖的黑脸道人正是昔日名动江湖的绿竹白面翁——郭绿竹! 摘星微微一怔,瞧了那少年两眼,忽又娇笑道:“孟公子,有何贵干?” 那淡绿衣衫的少年竟是孟玉箫,而那红衫女子却是红凤凰。 二人沿着足迹,一路疾追,此刻已然追上,心里些微松了一口气。 此刻摘星的目光又自朝着红凤凰瞥了一速移开。 但此刻红凤凰的目光,看了郭绿竹两眼,又自往四下扫了一圈,将那七名翠山少女一一看遍。 孟玉箫向前一步,双掌抱拳,微微一笑,对摘星道:“摘星姑娘,在下斗胆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摘星笑道:“不管何事,不妨说来一听,成与不成,可另当别论。” 孟玉箫朗声:“恳请姑娘将这郭绿竹交给在下!” 话声方落,站立一旁的那七名翠衫的少女,娇靥齐的一变,变得异常紧张,而且每人俱是抬起右掌,沉掌胸前,似乎只要孟玉箫胆敢上前一步,她们便立即出手,将他击毙。 此刻红凤凰亦是面泛机警之色,紧握右掌,暗中运功,似只要众人一出手,她便会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一时之间,气氛竟然变得分外的紧张,唯有那人群之中的郭绿竹面上却毫无表情,冷似坚冰。 摘星突然娇声一笑,两道目光之中,似有寒芒射出,盯着孟玉箫道:“只怕要令孟公子失望了,此人我万万不能交给你,只因他得罪了大宫主,是星月宫的罪人!” “既然不肯交人,那又何须多言!” 红凤凰怒斥一声,接着又道:“何必与她多费唇舌,她就不肯让我们带走郭绿竹,那我们就只有凭自己的本领了!” 摘星闻言,面色渐沉,娇靥之上已有怒意,凛然道:“这位姐姊姊长得甚是好看,只是脾气差了点!” “我非但脾气差,而且心肠也毒得很哩!” 红凤凰冷笑一声,笑声未了,娇躯已经如飞掠起,疾箭一般冲向郭绿竹。 摘星面色大变,袍袖一扫,拨动一阵劲风,落向红凤凰。 红凤凰本朝郭绿竹奔去,未料摘星突然挥出的一招,大惊之下,身形急退。 摘星一掌虽然未中,但拨动的劲风,震得红凤凰衣袂飘飞。 此刻红凤凰身形稍住,轻叱一声,反手一掌,便要挥向摘星! 摘星竟不闪避,抬掌迎去,掌势如风! 此刻两人俱是拼尽内力,击出一掌,若二掌相交,必会两败俱伤! 眼见二人身形即将相触,孟玉箫突地大喝一声:“住手!” 喝声未了,身形一翻,蹿到二人中间,双掌齐的迎去。 “砰!” “砰!” 两声落处,他左右两掌,分别接住摘星与红凤凰的掌力,猛一发力。 “噔噔!” 二人被震退两步。 “噗!” 孟玉箫脚掌抓地,稳住身形,只觉眼睛发黑,喉头发甜,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满了衫角。 此刻他已被二人掌力所伤,只觉五脏疼如火烧。 “孟大哥!” “孟公子!” 红凤凰、摘星齐的惊呼一声,二人面上皆已露出关怀之色。 孟玉箫强忍住伤痛道:“我没事!” 他调息片刻,渐渐恢复,又自走到摘星面前,道:“摘星姑娘既然不愿把他交给在下,那可容在下问他一件事?” 摘星道:“只要你不将人带走,莫说是问一件事,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都无所谓!” 孟玉箫微一躬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 说完,便又走向郭绿竹,问道:“我师父的遗棺可是你夺取的,你将它藏在何处?” 郭绿竹用剩下的一只右眼,瞅了孟玉箫一眼,冷笑道:“不错,你师父的遗棺,确实是我派人抢走的,当日故意留下线索,让你们去找星月宫麻烦!” “清风神龙去,寒月冷星来!” 孟玉箫心中一动,想起当日之事,沉色道:“当日那字条上的字是竟是你有意留下的!” 郭绿竹冷冷一笑道:“不错,若你想知道它的下落,除非你把我救走,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 孟玉箫道:“你……你说什么?师父……他没有死……” 郭绿竹嘿嘿笑道:“不错,这里面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秘密!你若想要知道,如今只有将我救走,否则我死了,这背后的就永远也无人知道了……” 第 1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1 章 孟玉箫陷入了一片狂喜之中,此刻他得知师父未死,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他高兴的呢,但马上他又感到为难,只因这郭绿竹实乃是武林之巨贼,人人得而诛之,此刻自己若为了一己之私,而将他救走,岂非给武林带来巨大灾难? 但他又想起师父那慈祥的面庞,他感到痛苦。 人生不也正是由这样一些痛苦的抉择组成的么,他想到师恩浩荡,即便为武林人唾弃,也不愿师父受制于人,受尽凌辱,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 但闻他暴喝一声,纵身掠起,蹿到那一群翠衫少女身侧,疾点她们身上大穴。 便只闻“扑通”一片响,郭绿竹身侧的两名少女,立时倒地。 摘星花容惨变,失声道:“你……你……” 说话间,已然反身扑来。 红凤凰心中一动,喝道:“停步!” 手掌穿处,直取摘星肩上“肩井”大穴,去势之急,直如劲风! 摘星身形一翻,被挡在孟玉箫一丈之外,近身不得,已是怒极! 只听她道:“我奉大宫主之命来拿郭绿竹,岂能轻易将他交给你们,你们若想要带走她,便该先杀了我!” 红凤凰道:“今日我纵是拼得一死,也要替孟大哥做成这一桩事情……” 语声方落,突然扑过去,瞬息之间,便已攻出了三拳四掌。 江湖中真正与红凤凰动过手的人并不多,直到此刻,摘星才发现这神医谷中走出的“恶人王”,拳掌之威,竟绝非自己所能想像。 尤其此刻,她已将对孟玉箫的满腔爱意化入拳掌之中,单只那慑人的气势,已足以令人心寒胆碎。 但见二人身影飞动,转瞬之间,已经过了二十余招。 突听一声响! 郭绿竹已然挣脱缚身的绳索,挥掌击向他身前一名翠衫女! 那一掌来势极凶,眼见便要落在那翠衫少女身上! “住手!” 孟玉箫大呼一声,手掌一拨,将那翠衫女子带到郭绿竹的掌势之外。 他这一声大呼,如霹雳轰鸣,不但使郭绿竹怔了怔,就连摘星也觉大出意外! 只见衣衫一振,双掌将那翠山少女,轻轻一放,又自卓立在风,脸色死一般苍白,目光却和血一般红,这温文的少年,此刻看来已如猛兽。 郭绿竹目露凶光,拳掌不停,攻势仍猛,喝道:“你到底帮谁?” 孟玉箫声如裂帛,厉声道:“我此刻救你,只是为了探听师父的下落,并无心伤人性命,是以我谁也不帮!” 那翠山少女,已然脱险,她感激的望了孟玉箫一眼。 孟玉箫仍是双目如炬,盯着郭绿竹道:“我今日救你离开此地,并非是要帮你,而完全是为了恩师……” 郭绿竹陡然住手,退出一丈,惨笑道:“好,我答应你,今日你若助我逃离此间,我便带你去见你的师父……” “痴心妄想!” 他语声未了,忽闻一声娇叱! 第五十八章 玉面罗刹 此时摘星已然撤出一柄剑,此刻她已别无选择——她突然怒挥长剑,向前直冲了过去。 红凤凰被迫得退后三步,孟玉箫亦是大惊,便欲飞身前去相助。 便是在她拔剑的同时,还是那些翠衫少女,也纷纷拔出了佩剑,剑光如惊虹交剪,直刺孟玉箫。 孟玉箫惊骇之下,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振臂一挥! 寒芒跃起,只听“当,当”几响,迎面刺来的翠山少女掌中的几柄剑竟被震得飞了出去! 孟玉箫满怀悲愤俱在这一剑中表达,这一剑之威,岂是别人所能招架! 星月宫的弟子,又怎会想得到这少年竟有如此神力! 但当他身形未稳,便又有三人挥剑围上! 孟玉箫怒斥一声,身形一掠。 惊呼怒叱声中,他已如脱兔般冲出重围,电光闪过,雷霆怒击,他身形却已远在十丈外! 孟玉箫脚步方住,突听一缕尖锐而强劲的风声,直袭他后背! “阁下果然少年英雄,竟然连我星月宫的人也敢抢!” 又一阵女子娇媚的声音传来。 他大惊之下,闪开三步,避开那一缕疾吹而来劲风。 闪避之间,转首看去,见一条人影幽灵般飘过来,竟是一名美妇人。 她目光如冰,面上却是带着一丝笑意。 此刻摘星顿住掌中的长剑,其余几名翠衫女子跪倒在地,叩首道:“大宫主!” 第 1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2 章 郭绿竹见了面色阵青阵白,显是骇得不轻! 孟玉箫足下一蹬,他借着脚下这一踩之势,飞跃而起,凭空翻了个身,落在五尺外,定睛一看,心中亦是一凛,那人却不是惜月宫主是谁? 红凤凰倒是丝毫不惧,轻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呀,原来是惜月宫主驾临……” 惜月宫主仰天大笑一声,盯着红凤凰敲了两眼,道:“像你这样面冷如冰、心热如火的女子倒也少见!本宫主喜欢得很!” 红凤凰亦是笑道:“但我却并不喜欢你!” 惜月宫主也不再去理会她,又自掠到孟玉箫跟前,道:“像你这样的少年,英俊潇洒,正直勇敢,江湖之中,更是罕见,真是令我又爱又恨!” 孟玉箫目光如炬,转也不转的盯着惜月宫主道:“承蒙宫主抬爱,恳请宫主高抬贵手,放……” 未等他把话说完,惜月宫主便大笑道:“好,我今日可以放过他,但你有何条件作为交换?” 孟玉箫颇感为难,道:“在下一无钱财,二无宝物,实无可用作交换之物!” 惜月宫主忽然大笑,道:“你虽无可交换之物,却又有交换之人!” 她笑声一顿,掠至红凤凰身侧,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我对这小姑娘甚是喜爱,不知孟少侠,可否忍痛割爱,留她陪我几日?” 孟玉箫面然凛然,朗声道:“不行,宫主纵使是要我一条胳膊、一条腿、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甚至是一个脑袋,都可以,唯独凤姑娘……” “想不到这小姑娘,对你如此重要,竟然比你的胳膊、腿、眼睛、耳朵,甚至是性命更加重要,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残身体,难道甘做不孝之人,不怕愧对父母么?” “在下生下来,便从未见过父母双亲,纵使是见了也不认识,更何况凤姑娘屡次救我,世上有人为财而死,有人为情而亡,但这都是人们自己选择,无怨无悔!” 惜月宫主忽然仰面大笑,道:“想你爹娘若活在世上,听了你这一番话,也理应感到羞愧吧!” “你若成了残废,你爹娘应该会更加难受吧,哈哈,只要他们难受,我就高兴……” 她一言至此,微微一顿,忽又面色一沉,道:“那好,我要你现在就砍下自己的右臂!” “孟大哥,不要!我跟你走!” 红凤凰望着孟玉箫眼中已有泪花打转。 “不行!” 孟玉箫看了红凤凰两眼,左臂握剑,缓缓抬起,道:“你为我受尽苦难,我难道为了你连一条手臂,也不能舍弃么?” 说话间,便要挥剑砍下。 忽闻“铮”的一声! 孟玉箫只觉左臂一麻,长剑已然脱手落去。 “哈哈哈!好一个痴情种子!倒与你爹一模一样!” 惜月宫主流云般的长袖一拂,孟玉箫掌中的长剑,拿捏不稳,被震的脱手飞落。 长剑去势如矢,远远钉在一株树上,剑身没入树干几达一尺,这一拂之力,足以见惜月宫主内力之深。 “如果此事就如此了结,那就太没意思了!” 惜月宫主双掌一挥,流云般的长袖已然收起。 “好,我今日你放过你们!” 惜月宫主微微一顿,又凝目望着孟玉箫,道:“但你得答应过我一件事情!” 孟玉箫道:“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在下便可答应。” 惜月宫主道:“我要你替我去找一个人,此人住在神机山,名叫‘玉罗刹’,你找到她,要带她来见我!” 孟玉箫垂首沉思片刻,道:“好,我答应你,但我既然带她见你,自然也是要安全带她离开的!” 他虽不知这神机山“玉罗刹”究竟是何人,但一份正直之心,令他不得不想到若这惜月宫主对这“玉罗刹”不利,自己岂非成了帮凶,自己既然答应带她去见惜月宫主,便决心保护她。 “好!” 惜月宫主道:“此人就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话音一落,倏地挥出一掌,郭绿竹便被掌风推到孟玉箫的跟前。 又闻一声轻叱。 “我们走!” 语声落处,几道身形,齐的一闪,唰的一声,便已飞身掠走。 转瞬之间,便已走得干干净净。 红凤凰想起方才孟玉箫为了她不惜要砍下自己的右臂的场景,满面俱是感激之色,柔声道:“孟大哥,我……我……” 孟玉箫望着红凤凰温柔的眼波,安抚她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不敢久望红凤凰柔情似水的双眸,只因他怕自己多望一眼,便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于是他转过首去,抓起郭绿竹,厉声道:“快带我去见我师父!” 三人一齐向前走去。 只见暴雨中一 已成气候。 第 1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3 章 第五十九章 神机弟子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跟在郭绿竹的身后,此刻红凤凰仍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之中。 她脑海中想起孟玉箫维为自己举剑断臂时的场景,又忍悄悄不住瞧了他两眼,只觉心中一暖。 她自幼生活在神医谷中虽得“五毒人”呵护有加,但几人给予她的皆是长辈对待晚辈那种关怀,此刻她与孟玉箫之间的情感,却与这种关怀完全不同,它会让人觉得每一寸呼吸都无比美妙。 世间缘分一物,也但真是巧妙得很,若她没有在神医谷中遇见孟玉箫,或许她还是那个江湖传言之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王,红凤凰”,此刻她却是温柔而又可爱的,绝非当日那个心狠手辣的“恶人王”。 或许,世间可以快速改变或是摧毁一个人的只有爱情。 众生芸芸,可是就有那样巧,从千百个人中,你就只会爱上她一个,那么你为她牺牲,为她拼命,就成了很当然的事了。 即便万种煎熬,也是欢欢喜喜。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再去计较得失,你爱得很无悔,很自然。 就像天空下雨,河水养鱼,泥土栽花,小猫吃鱼一样,简单自然。 红凤凰此刻满心俱是甜美的念头,只觉幸福的浪潮快要将自己吞没。 而此刻孟玉箫对师父尚在人世一事又有了一丝怀疑,郭绿竹声称那日抢夺棺木的是自己所为,可听师妹唐婉所言分明是一个女人,若那女人是受他指派,那么她又是谁?此刻又在何方?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他转念又想到惜月宫主的口中的“玉罗刹”又是何人?她为何要我去找她,而且还让我带她去见她?莫非那抢棺之人与这“玉罗刹”有何关系不成? 孟玉箫心中念头已是千回百转,方才一场恶斗,他虽然受了内伤,此刻还未觉得怎样,只不过对郭绿竹的心思,更生出警惕之心。 只见郭绿竹领着二人在树林里三转两转,突然走到一处山坡前,山势并不高,但怪石嵯峨,寸草不生,看来竟甚是险恶。 山岩上有一块凸出的巨石,上面本来凿着三个大字,此刻却是刀痕零乱,也不知被谁用刀斧砍了去。 孟玉箫暗道:“岩上的字,本来想必便是山名,但却有人不惜花费如此之大的力气,爬上去用刀斧将它砍掉,这却又是为的什么?难道这山名也有什么秘密,所以那人才不愿被别人瞧见,但这三个字的山名,又会有什么秘密?” 要知孟玉箫屡次出生入死后,已深知世上人事之险恶,所以无论对什么事,都不禁分外小心。 此刻他心绪杂乱,又想到了许多。 在别人眼中看来无足轻重的事,他看来却认为大有研究的价值,只要稍有疑惑之处,他便绝不会放过的。 只不过他现在已学会将无论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所以他此刻疑惑虽越来越重,却仍神色不动,更不说破。 郭绿竹身子也未见作势,又飘然掠上了山岩,掠到那块突出的巨石后,红凤凰正想跟上去。 郭绿竹双掌一按,突听“格”的一响,那块有小屋子般大小的千斤巨石,竟缓缓移动了开来,露出后面一个黝黑的洞穴。 这变化就连孟玉箫也不免吃了一惊,红凤凰更是瞧得目瞪口呆,两只手本来作势欲起,此刻竟放不下来。 只听那郭绿竹唤道:“你两人为何还不上来?” 红凤凰转头瞧了孟玉箫一眼,突然悄声道:“此行危险得很,或许,我们不该轻信他,来到此地,孟大哥,你在此地等候,我先上去看看。” 孟玉箫微笑道:“既已跟到这里,再想走只怕已太迟了。” 红凤凰皱眉道:“为什么?” 孟玉箫再不答话,竟当先掠了上去,只觉郭绿竹一双利锐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似乎想瞧瞧他功力的高下。 他心念一转,十成功力中,只使出了五成。 郭绿竹面色虽丝毫不动,目中却似露出了不满之色,这时红凤凰已全力迎了上去,郭绿竹才觉得满意了些。 孟玉箫见此情形,心里又不觉奇怪:“他若要害我们,我们武功越差,他动手就越方便,他本该高兴才是,但瞧他的神色,却似希望我们的武功越强越好,这又是为了什么?他心里到底是在打的什么主意?” 红凤凰已掠了上去,只是那洞穴黑黝黝的,竟是深不见底,里面不住有一阵阵阴森森的寒风吹出来! 那方巨岩被移开后,恰巧移入旁边一边凹进去的山岩里,计算得实在妙极,而这块重逾千万斤的巨岩,竟能被一个人移开,其中的机关做得自然更是妙到毫巅。 这样的机关也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造成,若非要隐藏什么重大的秘密,谁肯花这么大的力量,去做这样一个复杂的机关。 到了这时,孟玉箫也不禁动了疑心,暗自忖道:“师父会在这山洞里?” 郭绿竹身形突闪,唰的一声,便如飞鸟一般,往那洞穴之中落去。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亦齐的一掠,飞入那洞穴之中。 三人已然落入洞穴之中,周围一片漆黑。 郭绿竹突然摸黑扳动一处机关,身形飞快,掠入一间石室之中。 只听“轰”的一声,那石室的门突然关闭。 “休走!” 孟玉箫大呼一声,电射一般掠去,但已然晚矣。 四周漆黑如墨,触手之地,皆是冰冷的石壁,根本不知郭绿竹去向何方。 红凤凰已是大怒,双掌击在石壁上,直震的洞窟摇摇欲坠。 “呼哧”一声。 洞窟忽然大亮。 红凤凰转首看时,见孟玉箫已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火摺子,轻轻一吹,点燃了洞内石桌上一根蜡烛。 第 1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4 章 昏暗的洞窟,顿时变得亮如白昼。 此刻孟玉箫、红凤凰二人借着烛火的亮光,得以看见了这洞内的情况。 原来这洞形,从上面看如同一口枯井,用巨石掩着,但落入洞底之后,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洞窟底部,被凿得异常开阔,竟是依照八卦图而开凿,八方之位,分别凿开了八间密室。 八间密室,依照八卦之位,在石门之上分别刻着洞名,天乾、泽兑、火离、雷震、风巽、水坎、山艮、地坤。 八扇石门凿得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石门紧闭,重逾千钧,要想凭借力气将它们移开,绝非易事。 此刻孟玉箫目光扫视着八间密室,任何细节也不愿放过,只因他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找到郭绿竹藏身的那一间石室。 他奔至南面那一间名为“天乾”密室前,伸掌一抓,运气于双掌之中,猛一用力便欲将石门移开,可无论他怎样用力那扇石门,依旧是纹丝不动。 无法打开石室之门,自然也就无法找到郭绿竹的藏身之所,孟玉箫又自陷入一片懊恼之中。 “这是什么?” 孟玉箫正为此时而伤神,却听身后红凤凰大叫一声。 孟玉箫大惊之下,转首看去,却见洞窟石桌中央竟然暗藏一个八卦石盘。 孟玉箫奔至那在石桌旁,盯着那八卦石盘看了良久,只八卦阵图上地坤与天乾之位似被颠倒,忽然心中一动,倒转南北,拨动乾坤。 忽闻“轰”的一声响,八扇石门,竟然齐的打开。 便是在石门打开瞬间,便有一条人影,飞掠而出。 二人齐的一看,心头一惊,正是郭绿竹! 郭绿竹身形一纵,便往北方之位地坤石室掠去。 孟玉箫突地大喝一声,反身扑去,挡住他的身形。 “难道你还想走么?” 郭绿竹想不到这看来老老实实的少年,居然也能瞧破这八卦洞窟的奥秘,怔了一怔,恼羞成怒,喝道:“你挡在这里,老夫难道就不能出去了么?” 原来这洞窟之出入也讲究八卦易理,方才孟玉箫已用逆转阴阳,颠倒乾坤的方式打开密室石门,三人从上而下,从天而下,落入洞窟之中,即是从天乾而入,因此出洞之法便要地坤之位寻找。 此刻郭绿竹被孟玉箫阻住去路,顿觉心头火起。 喝声中,五指如钩,直扣孟玉箫的脉门! 孟玉箫手掌一翻,反向他脉门划了过去,竟是连消带打的妙招,郭绿竹一惊,右掌急拍而出。 孟玉箫竟然不避不闪,一掌迎了上去,双掌相击,如击鼙鼓,两人身形竟都往后退了三步。 郭绿竹既未想到这少年招式如此精妙,更未想到他真力如此充沛,惊怒之下,狰狞笑道:“不想你竟是个好角色,老夫倒看走了眼了。” 一句话说完,已攻出十余招,奇诡的招式间,已似带些邪气。 孟玉箫见招拆招,半步不退,但伤势未愈,内力受损,十余招接下来,气力也觉不济,瞧着红凤凰大喝道:“你还不快冲出去!” 红凤凰竟也瞧得着呆了,此刻一惊,却笑道:“两个人打一个,总比一个人好,我也来……” 孟玉箫不等她说完,已截口道:“以你的武功,出手也是无用的,此地遍布机关,你先冲出去再说,莫要管我。”说话间微一分神,已被郭绿竹逼退了两步。 红凤凰瞧着他两人间不容发的招式,自己竟实在插不了手,只得叹了口气,一个箭步自郭绿竹身侧飘出。 谁知那郭绿竹背后也似长着眼睛,反手一掌,红凤凰便已招架不住,但觉胸口一热,又向后直跌了出去。 孟玉箫乘这郭绿竹反掌而击时,出拳如风,又攻回原地,道:“你受了伤?” 红凤凰身子已发麻,却强笑道:“我不妨事,你莫要管我。” 孟玉箫见她的笑容,却已知道她短时间只怕是站不起来的了,心里一乱,已被郭绿竹两掌震了出去。 孟玉箫被震入地坤石室之中,眼前石室之中的场景,又令孟玉箫心中大惊,原来这里竟是一个女人的闺房,石门处竟然悬着珠帘,洞内妆台、铜镜一应俱全,还传来一阵幽香。 红凤凰身在洞外,见孟玉箫在室内毫无动静,失声惊呼:“你没事么?” 孟玉箫咬紧牙关,冲出石室,又接了老人三掌,又被郭绿竹一脚踢飞,落入石室之中。 两人一个在帘内,一个在帘外,三招过后,珠帘已散落了一地。 红凤凰嘶声道:“你怎地不说话,莫非是受了伤?” 孟玉箫只得大声道:“你只管放心,我……” 他嘴里一说话,真气又一弱,又被逼退两步,已完全退出门外。 郭绿竹随着攻出数招,大笑道:“你两人倒真不愧同命鸳鸯,互相如此关心,老夫瞧着倒羡慕得很!” 孟玉箫正想趁郭绿竹说话分心时再攻回原地,怎奈竟已力不从心,一身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他此刻如是转身而逃,也许还有希望可以冲出去,但他怎能抛下红凤凰不管呢? 那郭绿竹显然也已瞧破他心意,狞笑道:“你此刻若不回去,老夫就先封起这门户,将她困死再说,那时你便连同命鸳鸯都做不成了。” 孟玉箫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就让路给我过去吧。” 郭绿竹哈哈一笑,果然向旁边退出了几步,只见孟玉箫黯然走了过来,谁知他刚走到门口,突然翻身攻出两拳。 这两拳势不可挡,郭绿竹竟又被逼退两步,那门户就完全空了出来,孟玉箫咬牙大呼道:“我替你挡住了他,你快走。” 红凤凰果然踉跄奔出门来,颤声道:“你……你呢?” 第 1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5 章 孟玉箫简直急得要发疯,真想扼住红凤凰的脖子,对她说:“你难道不会等逃出之后,再设法来救我。” 但他此刻已被逼得透不过气来,竟开不了口。 郭绿竹咯咯笑道:“他为了救你而宁可自己不走,你难道忍心一个人走么?” 红凤凰跺脚道:“我自然不会一个人走,我们要死也死在一起。” 郭绿竹大笑道:“对了,这样才不愧有良心的人,老夫倒也佩服。” 孟玉箫又急又气,真恨不得一脚将红凤凰踢出去,急怒之下,心神又分,只觉胸口一热,已被郭绿竹震入了门户之中。 这一次他再也无力攻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红凤凰心中大惊,扑到孟玉箫的身侧,将他扶起,失声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孟玉箫凄然一笑,道:“你本不应该留在此地陪我的,你应该逃出去的……” 红凤凰道:“你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难道我就不能么?” 她一言至此,又自伸手替孟玉箫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生未同衾,死亦同穴,只要能与你死在一起,我死亦无悔!” 说话间,娇靥之上已落下几滴清冷的眼泪。 孟玉箫颤抖着轻抚红凤凰的秀发,喃喃道:“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连累了你……” 郭绿竹阴鸷一笑,冷冷道:“纵使你二人情深似海,今日也免不得一死,老夫今日就做一件好事,让你二人生死同穴。” 他语声微顿,盯着孟玉箫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么,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说完,便自转身往天乾石室走去。 红凤凰扶起孟玉箫随他走去。 三人来到天乾洞中,郭绿竹指着角落处一口棺材,道:“你师父便在其中,你想见便去见他吧!” 孟玉箫目光落在那口棺木之上,顿时心头一震,那口棺材正是装着师父遗体的遗棺。 他心中一颤,扑上前去,将那棺盖用力往上一托,目光一落。 棺内空空,哪有一物? 孟玉箫已是怒极,双目尽赤,吼道:“你这恶贼,竟敢欺我!” 郭绿竹面色突变,掠至那棺材旁,往棺内瞅了两眼,大惊失色,讷讷道:“这……这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在……” 他话声未了,便听见一阵朗笑。 黑暗之中,一阵风吹来,将石桌上唯一的一支烛火吹灭。 如此寒夜,如此狂风,如此幽洞,每一种声音听来都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但没有声音时,却又更沉重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忽然间,漆黑如墨的洞顶,慢悠悠转出了一盏灯。 微弱的灯光在风中摇荡,看来亦如鬼火。 那盏灯火,缓缓落入洞中。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看得呆了。 郭绿竹面色蓦地大变,颤声道:“谁?你是谁……” 灯火来得很慢,但终于还是落入了洞底。 飘摇闪动的灯光中,只见一条人影,右掌之中,提着一盏铜灯,左掌摇着一把折扇,步履沉凝,神情稳重,那一双眼睛俱是神光奕奕,灼灼逼人,飘落洞底。 接着,一个柔和而清朗的语声缓缓道:“神机山弟子南宫佩玉,专诚投帖求见。” 语声顿处,他将那盏铜灯,轻轻一放,步入天乾洞中。 此刻灯火映在他的面上,可以看见他的容貌,竟是一位俊秀公子。 但见他腰悬一块碧色佩玉,手摇折扇,瞅了孟玉箫与红凤凰两眼,又自凝目望着郭绿竹,潇洒一笑,道:“前辈以大压小,胜之不武!” 忽又转首对孟玉箫道:“二位以多欺少,也不光彩,依在下愚见,这场比斗,不必再进行下去了!” 郭绿竹怒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多管闲事!” “晚辈复姓南宫,表字佩玉。” 那俊秀公子轻轻一笑道:“前辈口出恶言,在下敬你年老,不与你计较,今日你若放过他二人,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前辈执意苦苦纠缠,那就……” “那就怎样?” “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郭绿竹突地仰天大笑起来,道:“好狂妄的少年!我倒要试试你的身手!” 话音落处,大喝一声,双掌劈出,身形如飞掠起! 第四卷 神机笑禅 第六十章 清风遗珍 郭绿竹一掌劈出,已是拼劲全身之力! 第 1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6 章 南宫佩玉身形一纵,便已闪开一丈,避开郭绿竹掌势。 南宫佩玉突地长啸一声,折扇一抖,疾点郭绿竹脊背“天柱”大穴,手法之巧妙迅捷,当真令人惊叹! 孟玉箫、红凤二人在一旁看得已是惊骇不已! 郭绿竹心头一凛,心知对方这看似轻巧的一点,实是要命的狠招,当下撤掌收身,往一侧闪躲! 此刻他已是退到石壁,在他身后已有一根石柱,他若急退,必然会撞上那根石柱,撞成重伤,若他不闪避,则会被南宫佩玉拿住“天柱”大穴,而“天柱”大穴一旦被打中,即便不死,也只能终生卧床。 如他这般江湖恶徒,仇家众多,一旦成为废人,便会被仇人乱刀砍死,死无葬身之地,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是明了! 但见他钢牙紧咬,身形往石柱闪去! 哪知那南宫佩玉忽然哈哈一笑,掌中折扇倏地一收,竟在半空之中顿住,停而不打! 郭绿竹面色大变,心知已被这少年耍弄,但此刻收身已然晚矣。 “砰”的一声。 他圆石般的身材便已撞击在那根石柱之上,飞落之后,他的身体就势滚了两滚,便已撞开角落一处机关! 在哪石柱后面,竟然隐藏这一道暗门,他滚入那暗门之后,“轰”的一声,暗门又自合上。 “出来!” 孟玉箫大喝一声,扑到那暗门处,但无论他怎样拍打,那扇暗门仍是毫无动静。 这是南宫佩玉缓步走来,笑道:“这道暗门通往洞窟之外,此刻他已经脱身了!” 孟玉箫神色凄然的盯着那扇暗门,喃喃自语道:“可恨,又令他跑了!” 却听南宫佩玉哈哈笑道:“善恶终有报,孟兄弟也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 孟玉箫心头一惊,两道目光转向南宫佩玉道:“兄台怎会知在下的姓名!” 南宫佩玉折扇一摇,笑道:“令师在神机山做客,心知阁下牵挂,便叫在下来通告一声!” 孟玉箫目光一闪,道:“什么,你是说家师未死?” 南宫佩玉道:“清风老人好得很,怎会死去?” 说话间,便自怀中取出一方纸笺,接着又道:“清风留书,神龙执笔,此时是真是假,阁下不妨拆开此信,一看究竟!” 孟玉箫接过那方纸笺,展开一看,缓缓念道:“此书留与余四位弟子,四弟子切记,见信如见余亲临,信中所嘱之事,皆依言而行,不得有悖。” “余之弟子中洪武入门最早,忠诚豪爽,余深爱之,惟嫌太过憨直,心直而耳软,是其致命之伤,是以不能成大业,执大事。” “敏儿聪敏过人,婉儿温婉柔顺,却终为女子之身,习武不深……惟有箫儿,身世凄苦,被余自幼收养,虽钟鸣鼎食,却无矜夸之气,最难得是平日寡言而不露锋锐,且天资极高,余已决意将陪伴余数十年来之宝剑‘清风剑’,交付箫儿。” “余数十年江湖闯荡,虽亦不免染下双手血腥,但扪心自问,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而今而后,余自不能再问人间事,余白手创立神龙山庄,今后全部交托于洪武与张敏夫妇!” “神龙山庄乃是余一生之事业,若无武儿之忠诚豪爽,不足以号召天下群豪;若无敏儿之聪明机变,以补武儿之不足,神龙山庄亦不能成为百年事业。” 孟玉箫念道此处,叹息一声,似乎对他师傅的调配,十分钦服敬佩。 他微一停顿,抬头念道:“神龙令,清风旗,乃吾门至宝,今后交与箫儿和婉儿共同执掌,箫儿持令,婉儿掌旗,以箫儿之正正直,婉儿之仁厚,想必不会滥用令旗,二人可共同练习余之武学双剑合璧之武功,亦不致使此令旗失却了威信!” “余一生上无怍于天,下无愧于人,朋友知心,弟子成器,余即死于九泉之下,亦含笑瞑目矣。” 孟玉箫念到这里,语声又不禁哽咽起来,轻轻折起了纸笺,却见南宫佩玉已自捧出一柄长剑,“呛啷”一声龙吟,当的一声,将那支长剑斜斜插入乱石之中,轻轻道:“此剑便是清风老人纵横江湖的利器——清风剑,你好生保管!” 孟玉箫拱手道:“多谢!” 南宫佩玉微微一笑,走到孟玉箫面前,道:“剑柄上还另有一封密函,上面记载了清风老人死而复生,做客神机的秘密,你可取去自看!” 说完,又自转身走去,目光在红凤凰面上停留片刻。 “信我已经送到,我要走了!” 语声一落,取走桌上那盏铜灯,身形一掠,纵身飞去。 孟玉箫已俯首落入深思中,此刻他反手拔起了地上的长剑,剑眉微皱,仍在沉思不已。 红凤凰凝注着南宫佩玉远去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形已去得很远,忽又肩头微晃,“刷”地掠到孟玉箫的身后。 “孟大哥,快拆开密函看看吧!” “哦!” 孟玉箫轻轻点头,将那清风剑收回剑鞘,又自剑柄上解下那一封密函,轻轻展开。 “余假死之事,实为迫不得已,皆因余听闻神机山中住着一位旧友,受故友之约,余意归隐神机山中,又恐余之虚名,扰故友耳根之清净,唯有出此下策。” “余本已厌倦江湖争斗,无心再理江湖之事,怎奈往来不绝,余甚烦之,便与神机山中密友约定,以死讯宣告天下,以绝凡尘俗事,以死偷生,隐迹山中,寄情山水,以终余生。” 孟玉箫读到此处,不禁释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知晓师父假死之事。 “此事本安排详尽,不料却被郭绿竹算计,失却武功,受困于八卦洞中,郭绿竹对于用毒,逼迫余将毕生所学之武功写出。” “余本欲以死抗之,却无意获知其惊天阴谋,知其险恶用心,余恐江湖因此横生变故,且不忍见武林正道覆亡,唯有忍辱偷生,将武功传之。” 孟玉箫猛然记起那日在梅林之中郭绿竹施展出神龙山庄的武功,当时自己大为疑惑,此刻方知竟是如此缘故,心中对郭绿竹之恶毒生出一丝憎意。 “余在洞窟之中,朝行暗室之内,夜宿棺木之中,虽受尽折磨,但却也算双耳清净,纵受制于人,暗无天日,却无劳形疲神之忧,余深感往日之累,更固余归隐山林之心。” “然天无绝人之路,所幸一日洞窟之中,飞来一只受伤的信鸽,余烧炭为墨,折枝作笔,暗中联系神机山中旧友,蒙其弟子佩玉、沉海二人相救,得以脱困。 余在神机山中,与好友谈玄论剑,饮茶喝酒,好生愉快,然心中牵挂四弟子及神龙山庄情况,便写了一份遗书,嘱托佩玉贤侄送至神龙子弟掌中,以了却最后的心愿,众弟子只消当余已然辞世。” 第 1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7 章 “余在山中,一切俱佳,毋须挂念,神龙子弟中,得此信函者,阅完当引火焚之,此事绝不可向外人泄露,切记!” 孟玉箫将此信读完,已是神色凄然,颇为动容,但想起师父尚且健在,心中总算掠起一丝欣慰。 他径直走到那石桌旁,将那倾倒的蜡烛扶起,取出火摺子,重新点燃,又将那一封密函焚烧,洞内突地大亮,又自恢复暗沉,那一方纸笺,便已化为灰烬。 烛火摇曳,光影幢幢,洞内一片昏沉。 此刻孟玉箫伫立凝思,胸中的疑惑似也随那一片灰烬,被风吹去。 红凤凰轻轻道:“孟大哥,此间事了,我们要去何地呢?” 孟玉箫道:“师父未死,此时不可泄露,但师父遗命,我却要有责任将之传达给师哥师嫂和师妹!” 红凤凰叹道:“可你已张敏被逐出师门,已非神龙子弟” 孟玉箫道:“即便如此,师父于我恩重如山,此刻我既已他老人家的遗书,岂能置之不理!” 红凤凰道:“也好,但当此时一了,你便跟我会神医谷,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么?” 她说到此处,忽地垂下头去,面上生出红霞,目中却流下泪珠。 孟玉箫走到红凤凰身边,替她抹去眼泪,道:“傻姑娘,你哭什么,好,我答应你,等此事一了,我便永远陪着你!” 红凤凰止住眼泪,微微一笑道:“好,有你一句话,我此生便已足够!” 她说完,扑入孟玉箫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孟玉箫将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发梢,柔声道:“傻姑娘,不要哭了……” 过了一阵,忽然洞内骤暗,原来石桌上那支蜡烛不知何时已然燃尽,红凤凰情绪稍稳,只听孟玉箫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离开此地吧!” “嗯!” 红凤凰轻轻点头,应了一声,二人便出了洞窟。 洞内暗黑,洞外却是一片光明。 他们本是黄昏时分入得洞内,此时却已是拂晓之际。 晓色已起,二人快步走去。 二人行了一阵,已入蜀地,神医谷本位于川蜀一带。 红凤凰在此长大,对此地甚是熟悉,此刻重返故地,心中又难免想起神医谷中的娘亲以及各位叔伯。 二人默然走了一阵,日头渐高,已是大汗淋漓。 忽见远方有一个渡口,渡口旁边立着一块奇石,其上写着“云阳渡”三个大字。 红凤凰目光往那石上一瞥,忽然大喜道:“渡过这条和就可抵达蜀中,那里往来不绝,我们可去那里打探你师哥师嫂的消息!” 孟玉箫点点头道:“好,我们就到蜀地看看……” “走吧!” 尚未等孟玉箫将话说完,便有一只滑腻的小手,拉着他往前奔去。 “快走!” 红凤凰冲着孟玉箫甜美一笑。 孟玉箫心中一热,随之走去。 第六十一章 蜀道之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太白登临西蜀山地,得见蜀道天险,不禁留诗感叹。 人生之路,何其长也,艰难险阻,亦不在少数,岂非也如这艰难蜀道,千难万阻。 但世之奇伟、瑰丽、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人之罕至,而非有志者不能至,因此但凡登上高峰之人,皆是饱经磨难、历经艰险的有志者。 川蜀多山,且山高地险,山中多野兽毒蛇出没,是以崇山峻岭之中,虽有人间奇景,却也是人迹罕至,即便如此却仍有不少的人,勇攀险峰。 此刻孟玉箫、红凤凰二人已是快步走近那云阳渡口,忽见一条大江,水流湍急,蜿蜒东去,二人展目一看,心知此江便是长江,若乘船西去,便可抵至西蜀一带。 日头虽高,云阳渡口,此刻竟不见船舶,加上浓雾未散,江面烟波浩渺,难以视物。 二人无奈,只等在一旁候船,稍作歇息,也可消去一路风尘。 孟玉箫正望着江水出神,只觉人生韶华易逝,也如这滚滚长江,一去不回,心胸之中顿时生出一丝悲凉,忽听浓雾之中竟有人高声放歌。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歌声悲壮,字句锵然,如一支支利箭,冲破浓雾,直抵人心。 孟玉箫心下一惊,抬目朝那浓雾之中望去,歌声起处,一片茫然,不见人影,只闻片片船桨激起水花之声。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予秦塞同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浓雾中,击水之声更急。 而那语声愈来愈急,语速亦愈来愈来,似已到了激扬之处。 第 1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8 章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月夜,愁空山!” 孟玉箫再看时,便已可以看见一点朦胧的黑影,似乎是一人摇船而行。 红凤凰心中一喜,奔到那岸边,大声呼道:“船家!船家!我要乘船!”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冰崖转石万壑雷。” 烟波之中,船行如矢,飞快驶来,但船上之人,虽听了红凤凰呼声,却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摇桨如飞,口中继续吟道:“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唱罢此句时,那只船已经行到云阳渡口,船上艄公,解下船锚,抛入水中,停在二人跟前,似乎诗中那一问正是对孟玉箫、红凤凰二人发出。 但听红凤凰道:“老人家,可否送我们去对岸?” “老夫这只有缘舟,自然要渡有缘人!” 艄公取下青色斗笠,冲着二人微微一笑。 孟玉箫上前一看见,竟是一位白发老翁,此刻他右掌持着一支长篙,左手正指着船头一面旗帜,笑吟吟望着自己。 孟玉箫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往那面旗上望去,那面大旗在风中飘飞,只见上面写着“有缘舟”三个大字。 那面大旗,似有些年月,经日晒风吹雨淋,已有些发白,还有针线缝补过的痕迹,但那三个大字,却是笔力非凡,如游龙飞凤,甚是张狂。 红凤凰咯咯娇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们这两个有缘人,今日就坐你这只有缘舟!” 说话间,一只脚便已迈上了小舟。 孟玉箫长身一揖,拱手道:“那边有劳老伯了!” 说完,便也登上了小船。 那白发老翁目光一扫二人,微微一笑,提起船锚,长篙一拨,船便已荡来,又飞快摇动双桨,船又飞快朝那浓雾之中驶去! 孟玉箫立在船中,凝望着茫茫白雾出神,红凤凰抱膝坐在船舱之中,两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孟玉箫。 二人各在想着心事,耳畔又自想起那浑厚激扬的吟唱声。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 蜀道虽难,但在这蜀中平原一带,却少山路,而且川中古称天府,物产丰茂,路上商旅不绝,倒也不觉寂寞。 过了云阳渡,沿着长江而行,道路更是平坦。 二人别过那艄公,便上了岸,沿着官道行去。 一路上乞丐却渐渐多了起来,大多俱是三五成群,谈笑而行,见到普通商旅,竟然很恭谨地让路,但却绝不上前乞讨,有些面上甚至还带着倨傲之色,似乎不大瞧得起这些俗人。 二人垂首而行,红凤凰不时瞅了他们几眼,见他们步履稳健,而且神色倨傲,心中略有好奇。 她忍不住凑到孟玉箫身旁悄声道:“我瞧这些乞丐,身上像是全带着武功,绝不是普通要饭的……莫非他们就是丐帮中的弟子?” 她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走在前面数丈外的一个孤身乞丐,却突然回过头来,瞧着她微微一笑,道:“姑娘自己走自己的路,你不必多管别人的闲事。” 只见这乞丐手中拄着一根开裂了的竹杖,虽然衣衫褴楼,满是油污,但一张清雅瘦削的脸,却洗得干干净净,目光闪动之间,更是灼灼照人。 红凤凰吐了吐舌头,娇笑道:“前辈好厉害的耳力,想必是丐帮中的长老了?” 那中年乞丐突地沉下了脸,眉目间隐有怒意,但瞧了红凤凰身旁的孟玉箫一眼,却只是冷冷道:“我并非什么前辈,更非长老,只是一个可怜的老乞丐,姑娘你只怕瞧错了。” 红凤凰还想说话,这中年乞丐却已撒开大步,走到道旁坐下,从怀中取出了个扁木瓶喝起酒来。 客旅的马车转眼便自他身旁走过,他却也不曾多瞧一眼,仍是独自喝着瓶中的酒。 红凤凰摇头苦笑道:“这人好古怪的脾气,我又没惹他,他何苦给我脸色看。” 孟玉箫低声道:“道路之上,出现如此之多的乞丐,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且这些人步履轻盈,耳力惊人,绝非一般的乞丐!” 红凤凰点点头道:“不错,但丐帮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既是丐帮集会,又何必敛了行藏,弄得如此神秘?” 孟玉箫轻声道:“丐帮弟子在此地集会,想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们隐藏自己的身份,自是不想让人知道,可见此时对他们而言已是相当机密,你此刻拆穿他们的身份,他们自然不高兴了。” 红凤凰道:“如此说来,他们来到这里,肯定是江湖之上,又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若跟着他们,就不怕弄不清事情的缘由……” 孟玉箫轻声叹道:“我们此刻自身的事情尚且忙不过来,又何必去操心别人的事情呢?” 红凤凰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打听你师哥师嫂的下落而来,丐帮乃是武林之中的大帮派,若有重大事情,武林各大门派俱都参与,神龙山庄又岂会袖手旁观?” 孟玉箫听了此话,沉思片刻,觉得在理,点头道:“好,那我们便跟着他们……” 说话间,坐在道旁的那个老乞丐将那酒瓶塞上,忽然起身,快步往前走去。 二人心中一动,不由得加快脚步,随之行去。 那个乞丐步履匆匆,踱进一片树林之中,二人紧随其后,未曾被他发现。 当他在林之中停下脚步时,眼前之景,又着实令二人大吃一惊,树林之中,聚集的乞丐竟有千数之多。 荒山之中,竟亮起了一片灯火。 在山的凹里,四面山壁上,都插满了松枝火把。 火光照耀下,成千成百个丐帮弟子,散坐在四周。 四周中央的位置一块石头上,竟然坐着一人。 孟玉箫转目望去,心大惊,红凤凰也差点叫出声来,竟是云阳渡口那个摆舟的艄公。 第 1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49 章 此刻他的面色是那么凝重,似乎遇着了一件难以解决的困难之事。 那个老乞丐神色惶急步入林中,走到那艄公的身侧,低声说了几句,又自垂首站在一旁,眉宇间亦是忧郁沉重。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山凹里竟仍是一片死寂,只有火的燃烧声伴着山风,像是狼群嘶哑的呼唤。 孟玉箫心中正感到不解,突听远处山口响起了一阵敲竹之声。 群丐之中忽悠一人失声道:“来了。” 话犹未了,敲竹声已一声连着一声,已到面前。 丐帮集会,四面自然都伏有暗卡,见到有人来了,便以敲竹为号,那老年乞丐长叹了口气,道:“他来得好快。” 四面的丐帮弟子,虽仍安坐不动,但神情都已紧张起来,有的人指尖甚至已在微微颤抖。 只见一个虎背熊腰、满面虬髯的大汉,大步走了进来,目光睥睨之间,竟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话犹未了,那虬髯大汉已大步走到近前,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将那艄公瞧了一遍,忽然笑道:“阁下便是丐帮帮主伍子风?” 那艄公一敛衣袂,长身而起,抱拳道:“正是。” 那虬髯大汉道:“伍帮主可知在下此行为何而来?” 伍子风道:“阁下此行若是为了敝帮那两枚青钱而来,那恐怕要令阁下失望了。” “为何?” 伍子风道:“只因帮中那两枚青钱,我已赠与他人!” 那虬髯大汉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你的青钱而来,为何还要转赠他人,难道没将我石沉海看在眼里么?” 伍子风怔了怔,讷讷道:“这……” 伍子风身旁那名老乞丐已在旁抗声道:“伍帮主乃帮中至尊,你竟敢如此无礼,况且那两枚青钱乃是敝帮之物,自是有权处置,又何须你来过问!” 石沉海仰天狂笑道:“好,好,阁下是谁?竟然如此大胆!” “老夫丐帮长老徐长青!” 那老乞丐目光一凛,沉声道。 “好一个丐帮长老徐长青!” 石沉海又是一阵大笑。 高亢的笑声,震得四山都起了回音,丐帮弟子个个耳朵如被雷轰,一个个俱已坐立不定,面色如土。 只听石沉海笑声突又停顿,瞧着伍子风厉声道:“你将那两枚青钱赠与了何人?。” 伍子风道:“此人与我交情匪浅,我有岂能将他的身份轻易告知!” 石沉海一听此言,已是暴怒,喝道:“今日你若不将此人身份说出,丐帮千余弟子,休想走出这片林子!” “就凭你!” 徐长青突地怒吼一声。 “凭”字出口,突然伸手,纵身扑去。 石沉海冷笑一声,大手一挥。 徐长青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脸上已着了两个耳掴子,接着,人便被远远抛了出去。 他乃是丐帮长老,为人自然极是热肠,人缘自也极好,丐帮弟子虽震于石沉海之武功与气概,但此刻见到徐长老受辱,仍不禁骚动起来。 石沉海身形一掠,便已在众人惊呼声中,将那抛出的徐长青抓在掌中、。 只见他一掌扣住徐长青的脉门,目光四扫,厉声道:“在下奉师父之命,前来追讨青钱,青钱绝非丐帮之物,少林、武当、峨眉三派所藏的三枚青钱已经俱为在下所得,今日你们若不将那两枚青钱的下落告知,我便叫他命丧当场!” 沉重的语声自嘈杂中传送出去,每个字仍可听得清清楚楚,但丐帮弟子的骚动却仍未被压下去。 伍子风仍是立在当场,似陷入两难。 他本极重义气,已将青钱赠送给陆天尧,此刻又焉能将此时泄漏,但如若不说,徐长老便要因此丧命,此刻他内心已陷入一片矛盾之中。 石沉海怒道:“伍子风,你这是当的什么帮主?难道你就忍心见死不救!” 说话间,五指一抓,指尖的力道,又自紧了几分。 徐长风发出一声痛苦的**声。 伍子风见状,心中一急。举起双手,轻轻一挥,沉声道:“兄弟们且静静,有话慢慢说。” 他话声虽然轻缓,但话才说完,丐帮弟子的骚动,就立刻沉寂下来,四下已没丝毫声音。 伍子风近前一步,瞧了一眼徐长风,朗声道:“好,我可以告诉你那两枚青钱的下落,但你必须放了我帮中的弟子。” 石沉海放下右掌,笑道:“这个自然!” 伍子风道:“我已经那两枚青钱交给了陆天尧。” “陆天尧”三个字自伍子风的口中吐出,石沉海面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又变得镇静。 藏身一旁的红凤凰听了此言,心中也是大为震惊,暗自忖道:“莫非陆伯伯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此说来,便是那日我早山中采的药帮助了他!” 此刻她心中虽喜,但仍是强行抑制,目光往人群之中落去。 但见石沉海突地仰面大笑,道:“陆天尧已绝迹江湖十八年,音讯全无,你休想骗我!” 第 1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0 章 伍子风肃容道:“此时千真万确,我伍子风行走江湖何曾对人说过一句假话!” 石沉海听了此言,又见伍子风神色肃穆,心知这老人在江湖之中久负盛名,自是不会说半句假话,心中不由得想道:“伍子风在江湖中一向名誉极佳,我不妨信他一回。” 一念至此,反掌一推,徐长风便已被震退几步。 “好!我今日便相信你了!” 语声方落,便欲展动身形,纵身掠去。 “且慢!” 伍子风突地大喝一声。 石沉海顿住身形,转首道:“怎么……” 伍子风道:“敢问阁下尊师是谁?” “神机山中僧,拈花笑禅人!” 石沉海飞身掠去,只留下一片语声,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第六十二章 蜀中龙吟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走出树林的时候,已是午时。 林中群丐也皆已散去。 石沉海临走时那一句似偈非偈的话语还在二人耳边震荡。 “神机山中僧,拈花笑禅人。” 孟玉箫心中已是疑点重重,诸多思潮,一齐涌上心头。 石沉海口中的师父究竟是谁? 依照师父信中所说,“旧友”门下,共收有两位弟子,一人便是这荒山之中的追讨丐帮帮中两枚青钱的石沉海,另一人是那洞窟中替自己解困的南宫佩玉。 师父信中提到的这位“旧友”,本避居神机山中,不问江湖之事,又为何要指派他二位弟子涉足江湖,前来抢夺这散落在武林中的七枚青钱? “神机山中僧,拈花笑禅人。” “僧”、“禅”二字,似与佛门有所牵连,而七枚青钱则与少林秘经《洗髓经》下落有关,莫非这位隐于神机山中的笑禅僧人与少林门派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渊源? 孟玉箫想到此处,忽又记起那日了梅客山与他讲起的那一段少林往事,心中又自忖道:“梅老前辈就是多年前离开少林的僧人了空大师,当日听他说师兄尚在人世,那么这神机山中的笑禅僧人会不会是他师兄了无大师,又或者他就是当年伙同徐百川共同盗走少林秘经《洗髓经》的元真武僧?” 孟玉箫一路走来,心中所想颇多,愈想愈奇,是以走得缓慢,而红凤凰则不时望着陷入深思的孟玉箫,犹不忍心将其打断,随之垂首而行。 二人并肩而行,出了树林,又行了一阵,只觉饥肠辘辘,孟玉箫的独自忽然咕咕的叫了起来。 红凤凰微微一笑,顿住脚步,自身上取出一块炊饼,道:“此地距离峨眉山尚有一段路程,这块炊饼,你就吃下吧!” 说时,便将那块炊饼递到孟玉箫的手边。 孟玉箫将那块炊饼,推到红凤凰身前,道:“我不饿,还是你吃吧!” 红凤凰将那块饼,掰开下一小半,那将那大的一半塞到孟玉箫的手中,笑道:“我们一人一半,这样总行了吧?” 说完,便将那半块炊饼往嘴里送去,坐在道旁,吃了起来。 孟玉箫凝视着手中的大半块炊饼,只觉心头一暖,道:“凰妹,你对我实在是……实在是……” 红凤凰截住他的话端,面颊飞红,略有些娇羞,道:“说这些做甚么,快些吃吧,等到了峨眉,我们可要好好吃一顿才好哩!” 孟玉箫不再多言,二人一人捏着半块炊饼,慢慢吃着,只觉这炊饼的的味道,比世间任何一种食物都要美味。 世间最最美味的食物,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能品尝得到,而世间最动人爱情,往往也只有在患难之中,才能体味。 就像当你饿上三天两夜的时候,一碗飘香的牛肉汤的味道,便足以令你回味终生,当你与你的爱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面的时候,那种感觉,恐怕你永远也不会忘却。 二人吃完炊饼,只觉心中甜如花蜜,浑身充满力量,心情也变得愉悦了不少,又自走了一阵,已近黄昏,见前方有一座城池,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两人快步进城,便寻了一家面馆,向店家要了两碗阳春面,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窗外夕阳渐沉,红霞满天。 两人相对而坐时而垂首吃面,时而互望一眼,只觉世间之事,再无比此刻更加美好。 忽见远方道上尘土飞扬,八人八骑,扬鞭策马,飞奔而来。 八人行至店前,齐的一勒缰绳,纷纷跃至马下。 领头二人,一人黑面如炭,一人面白如纸,笑语喧天,踱进店内。 门前的店伙如见了财神一般,忙不迭出门相迎,笑嘻嘻道:“几位客官,里边请,想吃点什么?” 那名黑脸汉子径直奔入店内,在屋角一方桌子上坐下,他身后几人也纷纷落座。 店伙有陪着笑走到桌前,道:“客官” 那白面汉子道:“来面馆,自然是吃面,八碗阳春面,两坛烧刀子!” 那店伙笑得满面春风,记在心底,便欲走开。 那黑脸汉子突地大手一挥,道:“且慢!” 第 1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1 章 喝声落处,那店伙忽然一愣,顿住脚步,转首道:“怎么啦?客官!” 那黑脸大汉道:“酒不要了,八碗阳春面,快点!” 那白面汉子微微一怔,望着那黑脸大汉,道:“师兄,兄弟们奉掌门之令风尘仆仆赶来此地,已有好几日没有沾酒了,你就让兄弟们喝一……” 那黑脸汉子面色一沉,道:“出门时,掌门特意交代此事十分重要,不容有失,喝酒容易误事,等此事一了,我再请诸位师弟们喝上一壶,不醉不归!” 那白面汉子道:“师兄,你放心,此刻我们已经来到蜀中,中原各大门派也将赶至此地,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他语声微顿,又自接着道:“神龙山庄洪武、张敏夫妇声称已然追回清风老人遗棺,此刻他们手持神龙令,高悬清风旗,在峨眉之巅召集天下英雄,替清风老人复仇。” 那黑脸汉子却道:“我师兄弟一行八人,仓促之间领受掌门之令,连夜奔下点苍山,一则为参加神龙大会,二则向各派掌门求援,此二事,如两座大山日夜压在我的心头,此行若不能解了门户之困,岂非有辱师命!” 他说到此处,满面俱是凝重之色。 孟玉箫听到此处,心中一动,大觉困惑,不由得暗自忖道:“师父遗棺明明藏匿在八卦洞中,而且师父并未死去,谈何复仇?师兄师嫂为何对天下英雄称已经追回遗棺,他二人此番用心着实费人思量!” 他心念数转,片刻之间,便已想到了许多的事情,他目光又自那几人面上快速扫过。 但见白面汉子听了这一席话,面上不禁掠起一丝愧色,其余六人俱是垂下首去,默然无语。 而那桌旁那店伙愣了片刻,见众人不再言语,又自脱口问道:“客官,不知这酒您还要不要?” 白面大汉瞅了那店伙两眼,挥挥手道:“不要了!不要了!” 那店伙心中似有些不悦,他本以为这伙人会像他经常见到的江湖豪客一样,来到店中,挥金如土,点上一大桌子菜,然后胡吃海喝一顿,最后喝得醉意醺醺,相扶出门而去,但此刻几人却只点了八碗素面,甚至连酒也不喝。 他心中大感失望,却也只敢小声嘀咕两句,快步走开了,只因他心里明白像他们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草莽,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因为一个聪明的人纵使再贪图金银,也不敢与刀剑作对。 财宝虽然诱人,但与性命相比,毕竟还是浅薄了些。 过了一阵,店伙递上八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八人捧着碗,大口吃着。 此刻红凤凰心中暗笑,突地大呼一声。 “店小二!” “来了!” 那店伙应了一声,便飞奔至桌前,笑嘻嘻道:“怎么啦,客官!” 红凤凰目光往邻桌扫了一眼,见那八人仍是垂首吃着面条,笑着对那店伙道:“给我去取一壶上好的酒来!” “好嘞,您请稍等!” 店伙撒腿跑开端酒去了。 忽然店外又自走来一名黄衫女子,她在门前经过时忍不住往店内瞅了两眼,似乎见了屋角正在垂首吃面的那八人,径直走进店来。 第六十三章 毒王义女 那黄衫女子体态如柳、风姿绰约,她站立在柜台前,似在与柜台前那个肥胖的店铺掌柜低语。 孟玉箫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但见她卓然而立,一手轻抚风鬟,一手微弄衣袂,柳眉低颦,明眸流波,甚是娇艳。 她似乎是身上没带银两,却又十分饥饿,不得已向那掌柜请求施舍。 她显得甚是可怜,但那掌柜似乎拥有一副铁石心肠。 那黄衫女子也不顾那掌柜的反对,冲入店中,扑到屋角那八名点苍派弟子身侧,哀求道:“各位大爷,行行好,请赏小女子一口吃的吧!” 东面为首的那名黑脸大汉,厉叱一声。 “走开!” 他如此暴怒,只因这少女来历不明,他行事本来十分谨慎,自是防备之心甚强。 他语声方落,围坐在桌旁的两名弟子便要起身去撵那黄衫少女。 黄衫少女围着那桌子跑了一圈,濡湿的长袖却悄悄在那八只碗上一一扫过,似自袖间流出点点汁水。 那白面汉子见了这黄衫女子虽然衣衫褴褛,但却貌美如花,心头一喜。 但见他面色惨白,鹰鼻削腮,看来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但眼睛倒还有神,目光四下一转,就盯在红凤凰身上。 “住手!” 他突然大手一挥,笑道:“你瞧,想不到她竟还是个模样蛮标致的小妞儿哩!” 他顿了一顿,伸手便要去抓那黄衫女子的手掌。 那黄衫女子一躲,他扑了个空。 此刻他已是暴怒,正欲发作。 “师弟,不得无礼,坐下!” 却听那黑脸大汉轻咳了一声,那白面汉子立即收敛,走到桌旁坐下。 那黑脸大汉,微微一笑,道:“姑娘,在下身上也无闲钱,你还请到别桌去乞讨吧!” 他说话间,目光又自往孟玉箫那边落去。 孟玉箫心中不忍,忽然起身,便对那黄衫女子呼了一声,道:“姑娘若是没带银两,又不堪忍受饥饿,不妨到我这儿来吃一碗面!” 第 1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2 章 那白面汉子听了此话,狠狠瞪了孟玉箫两眼,却也只得垂首吃面。 而那黄衫少女听见有人请她吃面,心中大喜,奔到桌旁,目光扫视了红凤凰一眼,又自坐在孟玉箫的身边。 她目光凝注在孟玉箫的身上,道:“哥哥姐姐当真是一副好心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孟玉箫道:“江湖救急,出门在外,谁又没有个窘迫的事后呢!姑娘若是饿了,尽管吃,我请客!” 黄衫少女满面感激之色,道:“哥哥你真是菩萨心肠!” 红凤凰道:“对呀,你这位哥哥简直就是一个活菩萨!” 黄衫少女望着红凤凰道:“姐姐也是一个好人!” 红凤凰上下瞧了她几眼,笑道:“你恐怕错了,我可是一个有名的恶人哩!” 那黄衫女子道:“像姐姐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红凤凰忽然沉着脸,双目之中泛出一丝冷光,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最美丽的女人往往也是世上最恶毒的人么?” 黄衫女子茫然的看着眼前恍似突然变了一个人的红凤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红凤凰的面色已自变得阴冷恶毒,只见她语声微顿,又自接口道:“我剜人眼,取人心,杀人命,无恶不作,你说说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好人么?”,那黄衫女子见红凤凰面色如此阴沉,又听她语声冰冷,已被骇得不轻,顿时面如土色,不由得将凳子往孟玉箫身侧移了移… 只听的孟玉箫道:“凰妹,你就不要再吓唬她了!” 红凤凰忽然一笑,道:“这小姑娘胆子太小了,毕竟还是缺乏江湖经验,想不到竟被我几句话骇住了!” 听了此话,那黄衫少女心中的恐惧,才算稍稍缓解,她抚胸叹道:“我胆子本来就小,姐姐你就不要再吓唬我了……” 那哪知她语声方落,忽似有一人行至她的身后。 “啊!” 她惊呼一声,人已如弹簧一样自凳子上跃起。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倒是被她这突然的尖叫声吓到,二人转首一看。 却见店小二那张笑嘻嘻的脸,只见他右掌之中提着一壶酒,笑眯眯道:“客官,您要得酒!” 那黄衫少女见是店小二,顿时满面怒容,埋怨道:“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无,就像鬼魂一样,你想吓死姑奶奶么!” 红凤凰听了此话,不禁暗道:“这小姑娘虽然胆子小了点,倒是伶牙俐齿,说话半点也不饶人!” 那店小二连忙赔不是道:“对不起,对不起!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人这一次!” 他圆滑世故,极能忍受,只因赔礼道歉这样的事情在他的生命里早已做过一万,失魂落魄,又何尝不是这般情景!” 第 1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3 章 红凤凰一面笑,一面嘀咕道:“这小妮子倒还真是挺能吃的!” 便是在二人这动念之间,店伙端上来的两大碗面,已被朱宝婵吃得干干净净。 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食量竟然如此惊人! 恐怕一头牛,她也能吃下一半来! 一旁的店伙见此情景,也不免大为震惊,一时竟愣在当场。 却见那朱宝婵一抹嘴角,又对那店伙道:“再去端两碗面来!” “是!” 那店伙闻声心动,猛然惊醒,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去。 过了一阵,八大碗面,俱被朱宝婵吞入腹中。 邻桌那八名点苍弟子见了此般情景,对眼前这位少女的食量,也不免暗自称奇,忍不住朝她面上多瞧了几眼。 却见那一面摸着肚子,一面笑着道:“吃饱了,吃饱了! 她一言至此,目光落在那堆叠的瓷碗之上,叹道:“可是吃了这顿,下顿却又不知在哪里哩!” “不过世间好人总比坏人多哩!” 她说到此处,又不禁偷偷忘了孟玉箫两眼,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孟玉箫听了此话,心中登时泛起一阵苦楚,他行走江湖,向来以侠义二字要求自己,他平生最见不得别人受苦流泪,此刻听了朱宝婵如此一番话,心中难免替她感到悲哀。 孟玉箫陷入一片沉思之中,朱宝婵忽然抓起桌上那一壶酒,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义父曾对告诫我,人活在世,最重要的是开心!” 说话间,便已取了杯盏,倒了一杯酒。 她将那一杯酒,倒入腹中,忽又凝神望着孟玉箫:“大哥哥,你说对么?” “对,对!” 孟玉箫怔了一怔,忽又道:“不知朱姑娘要去何地寻找你的义父!” 朱宝婵神色黯然,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方!只知道他” 她语声一顿,又自问道:“对了,哥哥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哩!” 孟玉箫笑道:“在下孟玉箫!” 红凤凰冷冷道:“你可听说过‘恶人王,红凤凰’这个名号?” 邻桌那几名点苍弟子在听到他二人的名字的时候,猛地一抬头,目光齐的往红凤凰、孟玉箫身上一落,似有些按捺不住。 唯有那黑脸汉子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在其余七人的面上一一扫过,那几人便齐的垂下首去。 红凤凰本以为自己“恶人王”的名号会吓唬住朱宝婵,哪知她却微微一笑,道:“姐姐莫非就是武林第一美人红凤凰?” 红凤凰笑道:“我本是江湖中人人憎恶的恶人王,什么时候又成了武林第一美人了?” 那朱宝婵道:“姐姐在衡州城中尽欢楼上的英姿,已被天下人尽知,早已成为了武林中公认的美人!” 红凤凰笑了片刻,忽又沉色道:“你怎知江湖之中,莫非你也是江湖中人?” 语声未落,身形突闪,一把扣住朱宝婵的脉门! 朱宝婵面色大变,失声道:“姐姐……你……” 孟玉箫失色道:“凰妹,你做什么……” 红凤凰这轻轻的一扣,实在已是检查了朱宝婵的功夫,她见其并无武功,这才轻轻的松开手掌。 只听她笑道:“这位小妹妹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朱宝婵缓缓舒了口气,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我义父在江湖之中,却也算得是有名的人物,常听他讲一些武林趣事,我俱都记在心底,所以这才知道,哥哥是神龙山庄的三公子,而姐姐是神医谷中‘五毒人’的传人,人称‘恶人王’……” 此刻她缓缓说来,面上再无一丝惧色,哪里还像是一个从未涉足江湖的少女。 红凤凰目光一闪,道:“你义父是谁?” 朱宝婵道:“义父名叫阮天星!” “阮天星”三个字一出,屋角那方桌上的点苍弟子中那二师兄白面汉子,手掌忽然一抖,掌中的竹筷一时拿捏不问,掉在地上。 孟玉箫惊道:“‘毒王’阮天星!” 红凤凰面色一沉,凛然道:“阮天星!他在在何处?他在何处?” 朱宝婵陡见红凤凰如此变化,讷讷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才出来寻他……” 她话声未了,忽闻“砰”的一声巨响。 “好一个恶贼!” 三人心头猛地一惊,转首望去,便见屋角那白面汉子一拍桌子,震得那桌上的碗筷啪啪乱跳。 又是“呛啷”一片清响,八人俱已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纷纷拔出长刀。 便见一片刀光,将三人罩住。 “阮天星身在何处?” 十六道灼灼的目光之中,似欲喷出火来。 第 1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4 章 第六十四章 袖里乾坤 “义父身在何处,我正要问你们哩!” 朱宝婵娇靥一沉,厉声道。 为首那黑脸大汉,反问道:“你既是他的义女,又岂会不知他的下落?” “你们可是点苍派的弟子?” “正是!” “你们点苍派,可是有一个名叫柳九真的人?” “不错,他是我们的师叔!” “他现在身在在何处?” “我们也正在找他!他已经背叛了点苍派!” “我听义父说,你们点苍派的弟子柳九真偷走了他的毒药和毒经,义父三天前上了点苍山,你们岂会不知道他的下落!” “此刻我点苍派弟子中有半数弟子皆中了阮天星的毒,若非他暗中捣鬼,我点苍一派,又岂会至于如此境地,今日你若将他的下落说出,便也就算了,如若不然,休要怪我等手下无情!” 那黑脸大汉掌中长刀一紧,突地暴喝一声,喝声如雷。 八人突然跃出,双目尽赤,赤红的目光,好似熊熊的烈焰,竟比那刀光还要锐利几分。 孟玉箫、红凤凰二人见状,俱是面色一凛,沉掌在胸。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甚紧。 柜台前那个身材肥胖掌柜,忙奔上前来,笑眯眯道:“哎呀,几位客官,你们可莫要在小店动手,小店小本经营,可经不起折腾……” “找死!” 他话音未落,便只闻“啪啪”的两声,那白面大汉大手一挥,他的脸上便挨了两个大耳刮子,霎时面颊火辣辣生疼,一张大脸便如喝醉酒了一般通红。 “客官,你……” 他还欲上前说些什么,那白面汉子冲上去又是飞出一脚,将他踢飞。 “砰!” 他的整个身躯,好似一块圆石一般,往门外滚去。 此刻孟玉箫已是大怒,朗声道:“阁下既是点苍弟子,何必如此凶恶?” 那白面汉子道:“难道点苍弟子就要受人欺凌,任人宰割么?” 红凤凰冷冷道:“不管如何,你们动手打人,便是不对!” 她语声冰冷,一字一句,说得极缓,但听得众人心头一寒。 那黑脸大汉沉声道:“此事乃是我点苍派与阮天星的私人恩怨,二位还是莫要多管闲事才好!” 孟玉箫道:“此事既是贵派与阮天星的私人恩怨,外人不必多管,那么几位便也自然不该为难这位朱姑娘!” 那黑脸大汉道:“阮天星行踪不定,难以寻觅,此女乃是阮天星的义女,我等只有将她抓住,方能逼出阮天星!” 孟玉箫道:“在下虽不知贵派与毒王有何种恩怨,但几位实不应该对一位文弱女子下手,朱姑娘虽是阮天星的义女,但……” 他话未说完,那白面汉子怒道:“师兄,休要与他多言,将他们一并拿下便是了……” 朱宝婵瞥了他一眼,娇声笑道:“纵使我们几人站住不动,恐怕你们几人也无能力再将我们拿下!” 她笑声更响,震得众人心胆欲裂。 “笑话!” 那白面汉子闻声已是怒极,冷笑一声,袍袖一扫,便欲挥刀砍下! 哪知他顿觉心血一滞,真力不济,竟连一柄刀也提不起来,他面色蓦地大变,连退数步,失声道:“你……你竟然下毒……” 此刻其余七人已是感觉心血不畅,彼此环视一眼,骇得差点跌倒在地。 朱宝婵娇笑道:“你们几位常年在江湖中走动,想必应该听说过‘妇人心’这种毒的厉害吧?”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八人行走江湖自是知道这“妇人心”的厉害,此毒是毒王阮天星采集世间百种毒草调制而成,无色无味,却毒性极强。 当他八人一听“妇人心”毒名的时候,浑身一颤,面色蓦地变成黑紫之色,显是毒性已经开始蔓延。 八人大骇之下连忙自封穴道,试图调息,可当他们稍一运功,那毒性似乎更加剧几分。 八人心头齐的一凛,他们枉自称久历江湖,然而此刻竟何时被人下了毒竟也一无所知,刺中不可思议之事,怎不令他们惊骇万分? 朱宝婵道:“你们最好不要动,每动一寸,毒性便会蔓延三分,而离毒发身亡也就更近一步,若毒性攻心,即便大罗神仙,恐怕也回天乏术!” 语声顿处,又是一阵大笑。 八人听了,俱都停在当地,哪里还敢在移动半步。 那黑脸大汉黯然长叹道:“今日我何安落在你的手中,算是老天无眼,但纵使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第 1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5 章 他语声一顿,两道目光已如匕首般锋利,盯着朱宝婵道:“你是何时下的毒?如何下的毒?” 朱宝婵娇声一笑道:“当时若你们几人的心地再善良些,若赏我一口吃的,便也不会中毒了!” 黑脸大汉何安恍若被突然惊醒一般,失色道:“你……你将毒涂在衣袖之上……” 他面上已是冷汗涔涔,只因他猛然想起了朱宝婵衣袖在他们碗中扫过都是的场景,便也由此想到她必然是将毒汁染在衣袖之上。 朱宝婵笑道:“不错,看来你并不傻,可惜就是太迟钝了些!” 那白面大汉突然双腿一软,整个身体瘫坐在地上,惶声道:“完了……完了……” 何安瞅了那白面汉子两眼,厉声道:“钱贵站起身来,纵使是死,我点苍派的弟子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他语声震天,面目之上,敛尽悲戚之色,尽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气概。 他说话间,只觉气血更弱,短短的一句话,竟似竭尽全身之力才说完。 此刻钱贵仍是瘫坐在地,喃喃自语,如疯魔了一般。 而其余六名弟子听了此话,心头陡然一振,胸中豪情似被何安一语激发,面上俱是凛然之气。 一旁的孟玉箫见了心有不忍,暗想道:“这点苍派在江湖中好歹也算是名门正派,并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况且掌门人‘北斗剑客’李北斗在江湖中颇负盛名,这八人既是他的弟子,我有岂能忍心见他们命丧此地。” 他一念至此,便自对朱宝婵道:“朱姑娘,他们几人罪不至死,你把解药给他们,饶过他们一命吧!” 红凤凰却冷冷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弟子,其实皆是些伪君子罢了,施以惩戒也不无不可……” 孟玉箫怔了一怔,道:“凰儿,你……” 他实未想到红凤凰竟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朱宝婵望了孟玉箫两眼,叹道:“哥哥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心肠好对于好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坏人而言,却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 她说完,又自转首对何安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大声说话,否则只会死得更快!” 此刻那钱贵竟忽然跪着爬了过来,苦苦哀求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高抬贵手,放过在下一命……” 朱宝婵笑道:“我才不想你们的命哩!不过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除非你们每人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姑‘奶奶饶命’,我便给你们解药!” “好!” 钱贵也不多想,当即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何安见此情景,已被气得不轻,长叹道:“师弟,想不到你竟如此贪生怕死,唉……” 钱贵却道:“师兄,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活着,不是么?即便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也应该为了师父,为了点苍派的安危,我这样做并非完全为了我……” 何安听了此话,陷入一片惆怅,凄然道:“若非为了点苍派五百八十九个弟子的性命,我何安早已饮剑自绝!” 他一言至此,几欲将钢牙咬碎,终于还是垂下首去。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在他身后那六名点苍派的弟子俱都跪倒在地,奇耻大辱般的磕了三个头,乖乖的叫了三声“姑奶奶饶命”。 此事对于何安而言,简直比割掉他的脑袋更加令他痛苦! “什么狗屁名门正派,无非是些贪生怕死之徒罢了!” 朱宝婵娇笑连连,笑了半晌,直笑得八人面色涨得通红,无地自容。 “我义父说了,若不能找到柳九真追回毒经和毒药,你们点苍派上下全部要遭殃!” 说话间,她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扔给钱贵道:“拿去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下次可没这么走运了!” 钱贵接住抛来的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一口吞下,又自将那瓷瓶递到师兄何安掌中。 几人一一服过解药后,收起长刀,仓皇逃去。 八人已经逃远,红凤凰忽然凝目望着朱宝婵,叹道:“想到你虽年纪轻轻,倒是挺不简单!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朱宝婵轻轻一笑道:“没办法,只是为了在别人的刀下求得生存罢了!” 此刻红凤凰不由得对她的为人另眼相看,只因眼前这位看似柔弱、不会武功的少女,心机之深沉,绝非一般人可比! “只是这样的行为,毕竟不太磊落……” 孟玉箫叹道。 红凤凰道:“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但也却巧妙得很,总比杀人流血好得多!不是么?” 孟玉箫听了,一时无言。 他望着几人狼狈而去的背影,不免又自对点苍派何安、钱贵师兄弟二人面对死亡时的态度而心生感慨,何安性格粗放,面对威胁,不卑不亢,却又显得过于激烈,钱贵为人温和,虽贪生怕死,却也懂得委曲求全。 这二人不可谓谁长孰短,但品性气节去却可见高低。 世间最奇怪的莫过于人类,贪生畏死之人,在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也可做到慷慨赴死,而无惧生死之人,在迫不得已之时,亦可忍辱偷生。 孟玉箫尚在思忖之间,朱宝婵忽然轻拍孟玉箫的肩头道:“哥哥,你们到哪里去呢?” 孟玉箫蓦然回首,道:“我此行要去峨眉山,我听说师哥师嫂已向天各大门派发出请帖,召集天下英雄,为恩师复仇,我已知师父之境况,可见此事必有蹊跷,我想前去查探一番,而且我已有多日不见婉妹了,正想去见她一面哩!” 朱宝婵道:“婉妹是谁?” 孟玉箫道:“她是我的小师妹,自幼与我一起长大,与我情同兄妹!” 红凤凰听了此话,神色黯然道:“怎么,你难道还没忘了她么?” 第 1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6 章 孟玉箫道:“凰妹,在我心底只是将她当作兄妹,而你才是我想娶的人,等我们这次见了她,就把我们的决定告诉她。” 红凤凰听了此话,心中觉得甜蜜无比,羞涩一笑,又自往窗外望了一眼,见天色已晚,忽然道:“孟大哥,天色已晚,我们近日便在此处歇息,明日一早,再启程赶往峨眉山吧!” 她语声未落,便听那朱宝婵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我也正想去峨眉山看看哩,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找到义父……” 红凤凰听了此话,冷冷瞅了她一眼道:“你休想再缠着我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朱宝婵却走到孟玉箫跟前,道:“哥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一个柔弱女子身无分文,今夜免不了又要露宿街头,可我不想再挨冻挨饿了!” 她一言至此,竟掉下两滴可怜的泪水,掩面低泣起来。 红凤凰道:“孟大哥,此女绝不简单,路上带上她,指不定还要惹上更大的麻烦!” “凰妹,她孤苦无依,虽古灵精怪,心地不算坏,我又岂能因为嫌麻烦而将她抛下!” 孟玉箫见朱宝婵此般摸样,心又不忍,安慰她道:“朱姑娘,你不要在伤心了,今夜你与凰儿同睡,明日一早与我们同行吧!” 一听此话,朱宝婵马上破涕为笑,拉起红凤凰的手,便往楼上走去,欢快道:“好啊,好啊!我们走吧,姐姐!” “孟大哥,天色暗黄,明日恐怕会下雪了,夜冷天寒,你早些休息!” 红凤凰见是孟玉箫安排也不再反对,只得柔声对孟玉箫叮嘱一句,便随那朱宝婵往楼上走去。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去歇息!” 孟玉箫答应了一句,又自走到屋角,抱着桌上那半壶酒,独自喝到半夜。 当他上楼回房歇息的时候,发现夜空中竟然飘起了片片雪花。 但他已是醉意醺醺,疲乏不堪,更无心赏雪,终于掩了门窗,沉沉睡去。 第六十五章 峨眉玉碎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 一夜飘雪,大地上白茫茫一片。 通往峨眉山的道上,却早已是脚印凌乱。 雪虽住,风却大了。 成千山万的武林豪士,在这寒冬的清晨,仍不放弃参加武林盛会的机会,忍受着刀一般的冷风,踏着莹莹白雪,艰难的往峨眉山上行去。 蜿蜒曲折的山道,被人铺上了一层黄沙,也许是为了防止行路人登山时失足滑落绝壑之中,而失去生命。 武林群豪对于这铺路人很是感激,只因他们觉得自己是不可一世的英雄。 英雄之死,是应该有尊严的,可以死在敌人的剑下,对手的刀下,绝不可以跌落谷底,粉身碎骨,也不能病死在床上,或者是冻死街头。 当然在道上为众人铺上黄沙的人,也绝对算得上一个真正的英雄。 因为真正的英雄是不问出身的,只是看你做了些什么,你留下了什么。 狂风虽烈,天气很冷,但道上每一个人俱是神采奕奕,只因江湖之中有缘参加神龙大会的人,没有一个自认为失败的人。 在人群的最前端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神采却逼人的苍发老人。 在他身后是一群拄杖而行的乞丐,但每一个乞丐看起来都不简单,他们虽然衣衫破碎不堪,但双目之中,皆是散发夺人的光彩。 白雪,白雪! 白的是雪。 黄沙,黄沙! 黄的是沙。 老人望着黄沙出神,狂风吹动着他花白的发丝。 寒风卷起道上的黄沙,而黄沙又激起了这老人的旧梦。黄沙,黄沙—— 在这里,风沙之多,风物之美,人情之厚,文采之盛,名闻天下的峨眉山的唯一的道路上所飞扬的,除了白雪,便是黄沙。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马鞭呼哨过来,由城内急驰出城的一辆乌篷大车之后,所激起的,却是混合着白雪和黄沙的飞尘。 车轮滚滚,车声辚辚,扬起的鞭梢再一次划过凛冽的寒风,马车出了城,便直奔峨眉山。 赶车的车夫,一袭厚重臃肿的粗布棉袄,一顶斑痕污渍的破毡帽,毡帽的边沿,掩住他宽阔的前额,厚重的棉袄,裹起了他颀长的身躯。 但是一阵风吹过,他睁开眼睛,目中的光采,却是清澈而晶莹的,这种目光和他的装束,显然是一种不能调和的对比,只是碌碌寒风道上的行人,谁也不会注意到罢了。 从城里到城外,没有一个人会对这卑微的车夫看上一眼。 只因每个心中装着事情的人,都不会无聊到去关注别人行踪。 于是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他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 他是谁? 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他便是为了避人耳目,掩饰行藏的昔日神龙山庄的三公子,临潼城内闻名的才子,潇洒倜傥的孟玉箫。 他扬起马鞭,打马疾行,又不时朝那车厢里面瞅了两眼。 车厢里不时传来阵阵少女的笑声。 第 1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7 章 马行到一处山坳,停蹄不行,无论孟玉箫怎样扬鞭抽打,那马儿再也不愿向前迈出一步。 车厢内那娇笑声忽然顿住,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庞。 “怎么啦?孟大哥!” 红凤凰从走出车厢,身形一掠,悄然跃至地上。 此刻朱宝婵亦跳下马车,道:“哥哥,怎么停了?” 孟玉箫道站在马车旁,打马的长鞭,垂在地上,道:“天寒路滑,这马恐怕是上不去了。” 朱宝婵轻抚着那马的鬃毛,道:“那我们就走上去呗,我正好觉得待在车厢里闷得慌,正想走走哩!” 红凤凰道:“如此也好,我们就将马车停在此处,走路上山!” 朱宝婵道:“我们此去参加神龙大会,恐无三五日,绝难下山,若将马车停在此处,风雪不歇,不出三日,便会冻死,这马儿如此可怜,我们又岂能让它死在此地!” 红凤凰望了朱宝婵两眼道:“想不到你对人心狠手辣,却对一匹马儿如此温柔,这也倒是一件奇事!” 朱宝婵道:“人是坏人,马却是好马,有时候一匹好人比一个坏人可要有价值得多哩!” 孟玉箫点点头,道:“放心,它若识得道儿,便不会冻死在这山中!” 语声一落,朝马背上猛抽一鞭,马儿一声长嘶,扬蹄奔去。 马儿放蹄奔去,漫长的道上,留下长长的车辙痕迹和串串蹄印。 三人望着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马车,在风雪中伫立良久。 忽然林中一条人影蓦地一闪,孟玉箫心头一震,转首望去,林中转出两人。 一人相貌清秀,手持折扇,腰间悬着一块玉佩,竟是南宫佩玉。 另一人长得粗犷,双眉入鬓,虬髯缠结,却是石沉海。 二人飞快扫了三人一眼,缓步走来,。 南宫佩玉径直朝三人走来,目光一瞥,在红凤凰身上停住,微微一笑,道:“凤姑娘,想不到在此处竟也能遇见你!当真是缘分呐!” 红凤凰淡然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当真是巧得很!” 孟玉箫上前一步,道:“南宫兄近来可好?” 南宫佩玉目光片刻不离红凤凰身上,口中却道:“好得很!” 朱宝婵见南宫佩玉一脸色相望着红凤凰,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厌恶,但她面上却露出一丝笑容,道:“南宫公子倒是怜花惜玉之人,只是我这姐姐早有心上人了!” 南宫佩玉目光一闪,沉声道:“是谁!” 石沉海忽然放声笑道:“管他是谁!只要是师弟喜欢的女人,纵使是抢,大哥也要帮你成就这一段姻缘!” 朱宝婵道:“便是你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孟公子!” 她话音一落,又自转目朝红凤凰望去,但见她秋波流转,偷偷瞥了孟玉箫两眼,面颊飞红,又自娇羞的垂下首去。 便是在这瞬间,孟玉箫两道目光亦自落向红凤凰,他心中一动,只觉心头一阵动荡。 此时南宫佩玉却道:“孟玉箫,我也喜欢凤姑娘,我要与你公平竞争!” 朱宝婵忽然笑道:“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不用竞争了!” 南宫佩玉问道:“为什么?” 朱宝婵来往望了红凤凰、孟玉箫二人一眼,笑道:“只因我这哥哥和姐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儿哩!任何人也休想再拆散他们!” 石沉海目光灼灼,喝道:“那倒未必吧!” 朱宝婵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无聊得很!人家的事情,你操什么心!” 石沉海冷哼一声,道:“这件闲事,我石沉海管定了!” 朱宝婵笑道:“这世间的事情,又岂都是你能管得了的!” 石沉海笑道:“管不管得了,一试便知!让我先来试试你的斤两!” 笑声未落,伸手一抓,便朝朱宝婵双肩抓去。 “住手!” 孟玉箫大喝一声,身形一闪,电射而出,掠至朱宝婵身前,抬起右掌,轻轻一拂,将石沉海手腕间劲力卸去! 左掌一带,便已将朱宝婵自石沉海的掌势之中抽离! 石沉海心头登时骇然,眼前这少年的武功实在是大超他的意料之外! 他心中虽然大为震惊,但手下的招式并未停歇,双掌一翻,捏做铁拳,化为两缕劲风,朝孟玉箫胸口打去! 这石沉海本是莽汉,双臂孔武有力,施展的招式,也尽是些刚猛的打法,此刻他双拳已然击出,拳上的劲力,自是不容小觑! 孟玉箫知其拳上之力,凌厉已极,就算是一匹飞驰的健马,撞在他着一对铁拳上,恐怕也要倒地不起,绝不可与之硬拼,唯有避其锋芒,与之周旋。 他动念之间,忽然记起师门一招借力打力的招式,便依招而行,他双掌拖住石沉海打出的双拳,身形随那拳势往后荡去! 只闻“嗖”的一声尖锐风声! 孟玉箫的整个身躯便随那掌上的劲力疾飞而去。 又闻“噔”的一声,但见孟玉箫双足往身后树身上一点,出掌如风,身形便如飞鸟一般朝石沉海扑去。 第 1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8 章 石沉海大骇之下,未曾料到孟玉箫这突然攻出的两掌,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当场! “师兄小心!” 南宫佩玉心头一怔,身形急闪,掠至石沉海身前,双掌迎上! “砰!” 一声巨响! 劲风激荡,真气回旋! 扫起一阵雪花,激起三丈之高! “噔噔!” 二人皆被对方掌上的劲力,震退三步,方才站稳身形。 “师弟,你怎么啦?” 石沉海猛然惊醒,扶住南宫佩玉。 “孟大哥,你没事吧!” “哥哥!哥哥!” 红凤凰、朱宝婵二人,搀住孟玉箫,面上尽是关怀之色。 “噗!”。 孟玉箫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的晃了两晃,差点摔到在地,被红凤凰、朱宝婵二人扶住。 “砰!” 南宫佩玉身体一倾,轰然倒地! “师弟!” 石沉海狂吼一声,双目赤红,他疾点南宫佩玉身上八处大穴,扶他躺下。 忽又长身而起,面沉如水,两道目光盯着孟玉箫道:“你打伤了我的师弟,必须血债血还,今日你休想走出这片林子!” 孟玉箫闭目调息,却是虚弱已极! 石沉海衣衫一振,身形如风,一掌打出! “住手!” 红凤凰娇叱一声,红衫一飘,挡在孟玉箫身前。 “你今日若想伤他一分,只有将我打死!” 她语声锵然,如斩钉截铁,不让分毫。 石沉海冷笑一声,道:“那我便也只好成全你们!” 语声一顿,他目光中突地流露出一种剑刃般的青光寒意,又有右掌一沉,拼劲全力,打出一掌! 只闻“啊”的一声! 红凤凰闪避不及,被石沉海一掌震飞,倒在血泊之中! 石沉海身形飞纵,朝红凤凰跌落的方向掠去。 孟玉箫强忍住胸口的疼痛,振臂大喝一声:“且慢!” 他声如惊风,直震得飞掠而来的石沉海,身形为之一顿。 石沉海顿住身形,冷冷道:“你伤了我的师弟,难道还想活命么?” 孟玉箫道:“在下死不足惜,只求你放过凰妹……” 石沉海冷哼一声,道:“她既不愿意嫁给我的师弟,我又何必留她性命!” 语声未了,大手一挥,朝着红凤凰反身扑去。 “且慢!” 朱宝婵忽然娇叱一声,但见点点银光自她袖间射出。 石沉海心头一惊,便见数枚飞针,疾射而来。 他大骇之下,身形急退,荡开三丈,避开银针。 “噗噗噗!” 数声落处,那中针的绿树顿时变得枯黄。 石沉海面色凛然,失声道:“针上有毒!” 朱宝婵冷艳一笑,道:“不错!” 石沉海嘿嘿一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女孩倒有些手段!不过今日落在我石沉海的手里,算你倒霉了!” 说话间,便已挥出一掌,落向朱宝婵。 朱宝婵花容惨变,她虽擅长用毒,但却不会武功,面对石沉海这凌厉的掌势,一时无措,失了方寸。 此刻孟玉箫、红凤凰二人皆已重伤,绝难再抵挡石沉海刚猛的掌力。 第 1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59 章 朱宝婵自知身处险境,脱困无望,面色皆是惊恐之色。 哪知忽闻一声娇叱,不知何时那倒在地上的红凤凰竟然强行站起身躯。 “姐姐!” 她匆匆看了朱宝婵一眼,身形再也不敢停留,足下一拨,猛提一口真气,急地飞掠而来,闪到朱宝婵的身侧。 她惨白的娇靥,冷冷掠起一丝微笑,道:“好狠心的恶贼……” 话音一落,抬起右掌,去接石沉海挥出的掌力。 石沉海慌乱之中,只觉眼前人影一花,便见红凤凰又如一片红云般白天而降,飘落在她面前,袖袍一拂,叱道:“回去!”一股柔风,随袖而出。 袖风虽然柔和,但却强烈得不可抗拒,红凤凰纤手一扬,只见一缕锐风,应指而出,竟将那一股石沉海拨动的袖风划为两半,自红凤凰身子两旁掠过。 这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石沉海亦不禁为之一惊。 红凤凰气血更虚,面色更白,道:“看你道貌岸然,仿佛武功不凡,想不到你却是个凶险的小人!” 石沉海怒道:“你说什么?” 红凤凰忍住心口剧痛,道:“若非凶险小人,为什么毫无仁厚之心,连一个小女孩也不肯放过……” 说话间,又自望了朱宝婵和孟玉箫两眼,她心里真的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悲哀,眼波流动,泪光莹然,娇躯柔弱,随风欲倒,当真是楚楚可怜。 石沉海似被他她这一言击中,神情一软,但立刻便又变得冰冰冷冷,无动于衷。 “任凭你巧舌如簧,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语声方落,双掌又自拨起一阵劲风,劈向红凤凰。 红凤凰说完一番话,已是强弩之末,再无还手之力。 只闻“砰”的一声,她的娇躯,便又被掌风击倒,飞落在一株大树上。 那树身剧烈的摇了两摇,落下一些断枝残叶。 “凰妹!” 孟玉箫狂吼一声,抱起红凤凰奔入漫天风雪之中,一阵狂奔。 一阵阵冷风,像刀一样刮在他湿透了的衣衫上。 朱宝婵在他身后一路追着他跑。 但任凭她怎样呼喊,孟玉箫足下始终不停,往前飞奔。 石沉海足下一拨,还欲追出,忽闻传来一声朗笑,风雪之中,好似飘来一片乌云一般,落下一个麻衣老人。 “伍子风!” 石沉海目光一闪,盯着眼前麻衣老人道。 那老人手持竹杖,苍发白眉,一身麻衣,破烂不堪,竟是领着群丐登峨眉山的丐帮帮主伍子风。 伍子风微微一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阁下何必步步紧逼!” 石沉海剑眉一挑,虬髯在狂风中飘飞,冷冷道:“你管得太多了些吧!” 伍子风朗声笑道:“那孟兄弟、凤姑娘与老夫有缘,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几人……” 石沉海面色一沉,冷冷道:“在荒山之中,我放过你们丐帮上下,今日你却来挡我,你看你是活得腻烦了吧……” 他长啸一声,提掌便要劈下。 哪知他刚一提掌,便听身后南宫佩玉道:“师……师兄,莫要再追,放……放过他们!” 他已渐然醒转,竭力说出这一句话,终于倒在雪地上。 “师弟!” 石沉海冷冷瞧了伍子风两眼,又自转身走回,望了南宫佩玉一眼,惊呼一声,面色蓦地大变。 他大惊之下,手掌疾点南宫佩玉身上“玉枕”、“膈腧”、“尾闾”三处大穴,将他抄起,飞身掠去。 “少年多情,多情多愁,多情必苦!” 伍子风立在风雪之中,长叹一声,转身走入漫天风雪之中。 第六十六章 护心神丹 狂风呼啸,雪花飞卷。 风雪如刀,割在脸上,火辣辣生疼。 孟玉箫顶风冒雪抱着红凤凰往山中急掠去,将那一路的风雪,尽都抛在身后,忽闻怀里红凤凰一声娇喘,他心中一动,惶声问道:“凰妹你,感觉怎么样了!” 红凤凰凄绝一笑,柔声道:“我……我没事,你……你不要担心……” 声音极其细微,有如蚊鸣。 她说完此话,维持体力的一口真气微一松懈,面白如纸,气息更弱。 孟玉箫心中一急,抱紧红凤凰,只觉她身体寒冷如冰。 第 1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0 章 他在山中顿足,放眼四望,四处皆是茫茫白雪,荒凉冰冷已极! 转首西望,忽见一间破屋,伫立风雪之中,他身形一折,推开门扉,掠入那小屋之中。 屋内虽然破败,但家什碗筷,一应俱全,他将红凤凰轻轻放在床上。 忽闻屋外想起一阵呼声。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你等等我!” 门外之人,正是那尾随而来的朱宝婵,但孟玉箫心中悲痛,只想安静的待一会儿,所以并未应答,但即便如此,此刻朱宝婵已然望见这间小屋,已经沿着足印,快步朝小屋走来。 “吱呀!” 朱宝婵推门一看,见孟玉箫正神色黯然的坐在床头,默然无语,恍若失了魂灵一般,而红凤凰闭目躺在床上,已是气若游丝。 朱宝婵奔至孟玉箫身侧,低低叫了声。 “哥哥!” 孟玉箫并未应答,仍是垂首望着红凤凰,面色凄然。 朱宝婵也知他心中凄苦,不再多言,垂首默然半晌,突地嘤咛一声,似记起一事,猛然抬起头来,道:“哥哥,能让我看看姐姐的伤势么,或许我能救她!” 她语声恳切真诚,眼波之中,尽是期许之色。 孟玉箫听她此言心中一动,目光大亮,激语道:“对,你是毒王的义女,你一定能救她的,一定能救她……” 他语声激扬,情绪波动,似到了动情之处。 朱宝婵目光扫了孟玉箫一眼,娇嗔道:“你这人,倒也真是的!只顾着抱着姐姐一路狂奔,也不停下让我看看她的伤势,我好歹也跟义父学过一些医术,就算我不能治好姐姐伤,可是不出半个月,我一定替你找到一个能治好她的人。” 孟玉箫一阵苦笑,道:“我一时心急,只想带着凰妹逃离险境,一时未曾想到这许多……” 说话间,目光转处,又自落到红凤凰面上,只见她的面容,此刻愈发苍白,不禁长叹一声,神色凄然,缓缓道:“只怕凰妹再也难以捱过半个月了,纵使半个月后,你能够找到治好她伤势之人,恐怕也是徒劳,唉,她若死去,我也绝不独活……” 朱宝婵见孟玉箫悲恸万分,轻轻一笑,道:“这个你倒不用着急,我自然有办法。” 话音一落,伸手一掠鬓发,转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盒来,纤指轻轻一按玉盒的边沿,玉盒中便突地跳出一粒碧绿的丹丸,落到她其白如玉的手掌中。 孟玉箫自幼被清风老人收养,锦衣玉食,生长的钟鸣鼎食之家,自幼见到的珍奇玩物,何止千百,自认见识广博,却从未见过这玉盒一般精巧的东西。 一时之间,望着这精致的玉盒,也不觉望得呆了。 他凝神之间,只听朱宝婵又自噗哧笑道:“你看什么?” 笑声未落,手腕一缩,将一双似春葱欲折的手,隐入袖里。 孟玉箫不禁为之面颊一红,心中虽然委屈,却又不能分辩:“我不是看你的手。” 朱宝婵转身走到床前,含笑又道:“亏你还是武林中人,连我手上的这粒丹丸,是何物竟都不知晓——” 说话间,腕肘一伸,纤掌突地电射而出,在红凤凰下颚一拍一捏,巧妙地将掌心的丹丸倒入她的嘴里,黄袖微拂,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接着又道:“告诉你,现在我给姐姐吃下的,就是名闻天下的救命灵药‘护心丹’。” 孟玉箫似乎并不只知道“护心丹”这种丹丸,怔了一怔,面上俱是一片茫然之色。 朱宝婵微一停顿,瞅了孟玉箫一眼,接着又道:“这种‘护心丹’要采集七十二种以上的灵药才能炼成,炼的时候,又要耗去七十二天的时间。” “当时义父炼它,本来以为可以解救普天之下的所有毒性的,哪知炼好之后,才知道这种丹丸只能护心,对于解毒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效用,是以一共只炼一炉,一炉也不过七十二颗,时至今日,所剩也不过七颗了。” 孟玉箫心中诧异,忍不住插口问道:“既不能解毒,为什么还能称得上是名闻天下的灵药?” 朱宝婵掩口一笑,道:“我说你笨,你真是笨得可以。心脏乃是一个人生命的中心,只要心不受损,人心不死,人便不会死去。” “这丹丸虽然不解毒,但是只要有它,无论你是受了重伤,还是中了奇毒,只要吃了它,毒不攻心,伤未及心,中毒受伤的人就不会死了。” 她语声微微一顿,目光凝向一脸惊诧的孟玉箫,接着又道:“陆天尧这个名字,你可听说过?” 孟玉箫轻轻点头,道:“十八年前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刀陆大侠,我又岂会不知!” 朱宝婵顿了一顿,又道:“那么,胡清风这个名字,你听说过没有?” 孟玉箫亦是轻轻点头,道:“神医谷中的神医胡清风的名号,我自是听过的!” “当他与我义父的关系,你绝对是不知道的!” 朱宝婵道:“胡清风是我义父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师伯,当年陆大侠闯入神医谷中,却被‘五毒人’下毒,陆大侠吃了下有奇毒‘满天星’的茶水之后,经脉俱断,困在神医谷中。” “当年师伯虽然将他从惜月宫主的手底救了出来,又费了千方百计,寻找各种解药为他疗毒,但调制解药需要一定时间,一般的毒,只消三五日便可研制出解药,但有些毒药,三年五载,甚至是十年八年,也难以找到其解法,当时师伯便想到如果能够护住他的心不死,便可等研制出解药之后,将他身上‘满天星’的毒性解了,他也不会死了。” 孟玉箫心中一动,忖道:“想不到陆大侠中了奇毒‘满天星’十八年未死,竟是服用了这‘护心丹’的缘故!可是这其中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尚在忖念之间,却听这朱宝婵幽幽长叹了一声,轻轻坐到床侧,接着又道:“义父与师伯二人虽然师出同门,但二人却性格向来不合,义父练毒害人,师伯便制药救人。他二人彼此谁也不服谁,后来他们决定比试一番,分别比试对方擅长之术,于是换做义父制药,师伯练毒,进行比试。” “师伯练了历时半月,三种奇毒,分别是‘鬼见愁’、‘神不救’、‘满天星’,而义父一生练毒,他炼制救命灵药竟也采用练毒之术,义父为了取胜师伯,走遍天下,想炼制一种能解天下万毒的灵药。” “但是普天之下,毒物何止百种,每一种毒,都只有一种解药,你若将一百种毒物合在一处,制成的毒自然是奇毒无比,可是你要是将这一百种解药合在一处制成灵丹,却未必有什么灵效。” “是以天下能施毒的人虽多,能解毒的人却少,而每一个以‘毒’成名的武林高手,也只能解自己制成的毒性,若是他中了别人的毒药暗器,一样也是束手无策。因此研制解百毒的丹药实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方自微微一顿。 孟玉箫暗叹一声,只觉这朱宝婵有时看来虽然天真无知,但对江湖中事,却知道得不知要比自己多出若干倍。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俱是孟玉箫生平闻所未闻之事,只听得他神驰意往,再也插不进一句话去。 朱宝婵稍微歇息一下,便又接道:“但我义父心气极高,断然不肯向我师伯低头认输,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被义父炼成了这能护心不死的‘护心丹’,虽然它不能解毒,但它的作用,丝毫也不比那些解药差。” “当时义父甚是高兴,便带着‘护心丸’去见师伯,当时师伯心知义父这‘护心丹’可以护住人心不死,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救命灵药,但为了救陆大侠,他便故意说不相信,提出试药,义父不知是计,一气之下,便倒出一颗‘护心丹’给陆大侠服下,那陆大侠吃了丹药,果然未死。后来,师伯才向义父认输,其实师伯虽然表面上输了,但他心底其实暗暗偷着乐哩,因为他一心只想救人,并不在乎输赢。” 孟玉箫听了此话,不禁心中一动,脱口道:“这两位老前辈倒也有趣得很?” 第 1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1 章 朱宝婵轻轻一笑,道:“那是自然!他们之间好玩的事情可多着哩!纵使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 她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当时不少武林门派得知义父练成此药之后,纷纷抬着厚礼,前来向义父讨要‘护心丹’的药方!” 孟玉箫剑眉一轩,脱口问道:“那么阮前辈有没有答应他们呢?” 朱宝婵道:“我义父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拒绝,这‘护心丹’的药方却从此没有流传出去。因为我义父自从战胜师伯之后,便觉得世间再无一人,可与他的医术毒术相比,他自认为医术毒术双绝,世间已无他的敌手,于是他便决心归隐江湖,再也不愿牵涉江湖中的是是非非。” “义父丝毫也不担心这药方流落江湖,因为他曾经告诉我,就算这药方有人知道,可是也没有人会花费这么多的心机来炼。就算有人会炼,可是普天之下施用毒药暗器的人,也不会让他平平安安地炼好,说不定又要在江湖中掀起一阵风浪,药还未必炼得成。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药方不说出来的好,反而能够免去许多麻烦,由此可见,义父他并没有将这药方交出去。” 孟玉箫缓缓点头,心中虽觉她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却也并不完全同意,沉吟半晌,忍不住又插口问道:“你说来说去,可是还是没有将江湖中人将此药视成至宝的原因说出来——” 他与朱宝婵相识不久,然而此刻说起话来,却像是多年老友似的,丝毫没有虚伪客套。这虽与他自幼环境的薰陶而出的性格大不相同,但他说来却毫不勉强,就生像是他对她以这种方式说话,本是顺理成章之事。 朱宝婵秋波一转,含笑又道:“亏你还是神龙山庄的三公子,自称久历江湖,听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听出原因来!这‘护心丹’虽然不能祛毒,却能护心,无论中了何派毒物的人,只要服下一粒药丸,那么他所中之毒虽然未解,却也不会死。” 孟玉箫又不禁插口问道:“若是他一年、两年还是不能寻得解药呢?” 朱宝婵一笑道:“他一年寻不到解药,这‘护心丹’便能使他一年不死,他十年寻不到解药,这‘护心丹’便能使他十年不死,他一生寻不到解药,这‘护心丹’便能使他一生不死。但若毒性不除,他全身骨骼肌肤,为毒所侵,自然动弹不得,年代一久,他肌肉甚至会为之尽腐也说不定。是以这‘护心丹’虽然灵妙,但终究还是要寻得解药良医,才是解毒治伤的根本之计。” 孟玉箫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想不到天下竟真有这种灵妙的药物,难怪是那等珍贵的了。” 朱宝婵又自噗哧笑道:“我跟你说这些话,可不是要你承我的情,只因我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人。” 说完,又自缓缓回转身去,朝床上的红凤凰凝注半晌,突地一皱黛眉,接着又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快治好姐姐的伤势才行,否则卧床不动,体内血流不畅,迟早也会肌肉尽腐,瘫痪在床,而成为一个废人……” 孟玉箫听到此处,心头一震,点点头道:“对,我一定要尽快治好凰妹的伤……” 朱宝婵叹道:“若找到义父,兴许他会有一些办法!” 孟玉箫目光一闪,猛然起身,道:“好!我们去找他,去找他!” 朱宝婵看着情绪激动的孟玉箫道:“哥哥,今日天色已晚,此事明日再说,况且义父之下落尚且未知,不过我觉得他一定上了峨眉……” 孟玉箫黯然点头,道:“也好,今日我们便在此屋中歇一晚上,明日再上峨眉!” “嗯嗯!” 朱宝婵望了孟玉箫一眼,轻轻点头。 此刻,窗外夜已深沉,狂风疾吹。 漫天雪花,又自纷纷扬扬飞卷起来。 第六十七章 多情必苦 唐钰那日离开济宁周府之后,便一直往西而行,沿路打听阿莲的下落。 他一想到阿莲下落不明,心中便有如刀割火烧一般难受。 他心中牵挂阿莲的安危,一路行去,茶饭皆无味道,出了济宁,已是形容枯槁,愈发消瘦憔悴。 下了泰山之后,又行了几日,见前方一座大山,山高林茂,烟雾缭绕,知是太行山脉。 太行一山,本是鲁晋两地的自然分界,山东为鲁,山西称晋,此地天险,更有滔滔黄河,蜿蜒流去,沿途所见,蔚为大观。 他早年领受师父李春风遗命,找寻人形首乌,便到过此山,当年他尚是一个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豪情万丈,然而多年之后,重回太行,他的心态与当年相比,却已是截然不同。 他向西而行,翻过山头,下到山下,便算是出了山东,已抵至山西境内。 此刻林木葱茏,他立于苍茫山麓,放目四望,缭绕的白云,本来是在他脚下的,此刻已变为在他头上,又自回想起当年之事,心中感受良多。 世事多变,人心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已如山巅的云雾一般,聚散无形,飘忽不定,但经风一吹,终将散去。 他伫立片刻,见天色渐暗,敛起思绪,往前行去。 前面山路一转,他知道要再越过两处低矮山丘,才能到达出山之处,那里有一条曲折的官道,通往太原。 前路茫茫,要去向何方呢? 他心中又自陷入一片迷茫。 多年前,他一心只想找寻师父遗命之中的“门中高人”、“人形首乌”,那时他的想法简单而明确,因此虽然奔波,但却从不迷茫。 然而此刻,他的心已然绝望,就像永远生长在暗处的荒草,就像坠入深渊的乱石。 忽然在他的心中猛然想起一个温暖的名字—— 阿莲。 对,她叫阿莲。 那是温暖了他整个生命的女人。 于是,他想到—— 若她还活着,我便一定要找到她,不管天涯海角。 即便她已经死了,我也找到她,无论刀山火海。 我还要去见婉儿,我可爱的妹妹,她还好么? 还有孟兄弟和丁兄弟,我已有好久没有与他俩喝酒了。 第 1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2 章 女人。 爱和亲情。 男人。 酒和兄弟,多么美好的东西! 酒是兄弟。 兄弟也是兄弟。 这些我都拥有,我并不贫穷。 即便我只有一壶酒,一杯酒,甚至是一滴酒,我便不算贫穷。 因为酒可以让我想到我的兄弟和我的女人。 女人就像山间吹来的和风,温暖而又迷人。 微风吹开衣襟的时候,就像你的女人靠在你的胸膛的感觉。 而兄弟就像是巍峨的高山,静默无语,却永远踏实。 高山挺立在云雾中的样子,就像你手中握着的剑。 在一个雨夜,有酒有肉有兄弟,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 我应该是满足而快乐的。 而幸福和快乐,有时候是需要假设的。 他想到此处,只觉心头一热,于是他身形更快,恨不得插翅而飞。 转过一处山峰,忽然有一声长叹之声,从山腰旁的林木中传出,声音中充满了幽怨、愤慨和不平。 在静寂的群山中,显得分外清晰。 在晚冬寒风中,飘出去老远,老远—— 唐钰身形不禁略为停顿了一下,暗忖:“在这世上的伤心人,何其如此之多!” 思路未终,那林木中又传来了一个悲愤的声音,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着。 唐钰并不能听得十分真确,但他自幼练功,耳日自然要比常人灵敏得多,隐约中他仍可听出语声中似乎有:“罢了……再见……”这一类的词句。 他心中一惊,暗自思忖着:“莫非有人要在这深山荒林中自尽?” 一念至此,他脑中再无考虑,身形一转,向那叹息声的来处掠了过去。 方进树林,唐钰目光瞬处,果然发现在林中一株枯木上,悬着一人。 他的猜测果然丝毫不错,这荒林之中,果然有人自尽。 他的身形,立刻飞掠了过去,速度之快,几乎是在他目光所及的那一刹那之间。 他右掌朝悬在树枝上的绳索一挥,手指般粗细的绳索,应手而断,悬在绳索上的躯干,自然也掉了下来。 唐钰左手一揽,缓住了那人下落的势道,随着自己身形的下落,轻轻将那人放到地上。他探手一摸那人的鼻息,心头一动,尚未气绝。 于是他在那人的三十六处大穴上,略为推拿一下。 那人悠悠长叹一声,便自醒转,目光无助地落在唐钰身上。 唐钰微微一笑,朗声道:“好死不如歹活。朋友!你正值盛年,又何必自寻死路哩?” 那人穿着破旧的衫裤,面目也十分憔悴。 但是从他憔悴之色中,仍可以发现他是一个极为清秀的人,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 这使得孟唐钰对他起了好感。 那人目光呆滞地转了几转,似乎在试着证明自己虽无意留恋人世,但却仍然活在人世上。 听了唐钰的话,长叹一声道:“你又何必管我?我心已死,纵然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生趣?” 他微一停顿,又道:“你非伤心人,当然不知伤心人的悲哀。” 他说的是川黔口音,词句之间,竟非常从容得体,并非山野粗汉。 但那和他的外表,极为不相称,显见是落魄之人。 唐钰自怜地一笑,忖道:“你又怎知我不是伤心人呢?” 他口中说道:“朋友!你有何伤心之事,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在下能效微劳,也未可知?” 他的语气非常谦和,绝未因对方的落魄,而稍有轻视。 那人又长叹一声,见唐钰语声恳切,便自诉了身世——原来他竟是万寿山庄的公子,名叫沈星瑜,其父沈万涛乃是川黔一带有名的富商。 他虽非天资绝顶之人,但读书倒也非常通顺,在川黔少年之中颇具才名。他虽家产万贯,但却命运不佳,一直未能考取功名。 最近他苦恋上了一个女孩,但那女孩似乎对她并无多少好感。 多情少年,不识世间愁之滋味,求爱无果,便自觉是世上最可怜的人了! 数月前,他父亲本替他安排了一桩美满婚事,但他心中对另一位姑娘念念不忘,一气之下,竟然离家出走。 无奈在半道之中,遇见劫匪,被抢去了钱财,落魄至此,一时愤而寻死。 第 1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3 章 沈星瑜简略地说出了自己悲惨的遭遇。 他本是富家子弟,平日锦衣玉食,自是没有吃过此等苦头,心胸狭隘,一时受气,抑郁难平,难免寻死。 因情所困,这正是困扰许多血气方刚的多情少年的难题。 人在年纪轻轻之时,阅历不足,往往看不到事情的全部内容,便容易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失去理智。 年轻易怒,更易冲动,因而往往会做出一些遗憾终生之事,这便是年轻人的缺点。 但年轻人,敢闯敢冲,这也是世界之所以精彩的重要原因。 其实,世间艰难痛苦之事,何止成千上万,人们觉得痛苦,只因人们还不会很好的处理它。 年轻人心脏是比较小的,一点苦难放进去,都显得很大,随着年龄的长大,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心脏也就变得大了,即便更大的悲伤装进去,也照样可以冷静的处理,当心脏变得比悲伤更大的时候,那一刻年轻的人才算真正的成熟。 沈星瑜将自己的遭遇缓缓说来,无疑,他是年轻的,因此他觉得他自己是世上最悲哀的人。 然而唐钰听了,亦是感触甚深。 他怔了半晌,心中翻涌着百般滋味。这沈星瑜的经历,岂非和自己有几分相同吗? “相怜最是同病人”,他也陷入悲哀了! 唐钰长叹一声,轻轻扶起沈星瑜道:“阁下因情而轻生,悬绳自绝之时,可曾想到父母亲人,你倒可以一死了之,再无烦忧,却留给家人无尽的悲痛!” 沈星瑜神色黯然道:“我一想到婉儿姑娘冷漠的脸,我便觉得生无可恋,她那冰冷的语声,对我而言,好似一支支利箭,刺入我的心脏,此生若不能与她相爱相守,纵使活在世上,已无欢愉喜悦,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星瑜话声未了,已是泪湿衣襟。 唐钰见他如此痛苦,又自想到阿莲,自己失去阿莲那几日心中之悲痛又岂会轻于他。 他轻叹一声,劝慰道:“无论如何,生活是美好的,你若就此死了,你便永远也见不到你心中爱慕的那位姑娘了,她也不会懂你的心意,所以你要活着,以你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你的心意,证明你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生的男人!” 唐钰一言至此,又想到自己和阿莲,凄然道:“你至少还知道你心爱的姑娘身在何处,可是我……我连她的生死下落都还不清楚!” 沈星瑜听了此话,心头猛然一震,目光一闪,喃喃道:“对,对,我不能放弃,我要去找她,告诉她我的心意,向她证明我自己!” 他忽然起身冲着唐钰轻轻一揖,拱手道:“我想明白了,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唐钰点点头道:“只要你能够看开此事,我便已经满足!” 沈星瑜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又将要去向何方?” 唐钰笑道:“在下姓唐名钰,此行要回陇西,去见妹妹一面!” 沈星瑜心头一愕,惊道:“兄台竟然姓唐,真是巧得很!” 唐钰满面疑惑之色,脱口问道:“怎么,莫非公子认识在下?” 沈星瑜道:“小弟心中爱慕的那位姑娘也是姓唐,我听她说起她还有一位哥哥,名字也是叫唐钰,不过,这世上出现一两同名同姓之人,倒也不是什么怪事哩!” 唐钰听到此处,目光一闪,急声道:“你心中的那位姑娘可是叫唐婉?可是神龙山庄的四小姐?” 沈星瑜面色大惊,道:“不错,她正是唐婉姑娘,你怎知道?” 唐钰道:“她正是我的妹妹!” 沈星瑜大喜道:“真的么,那真是太巧了!”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大哥若要去见婉儿姑娘,此行不必再去陇西!” 唐钰道:“怎么,婉妹她不在陇西?” 沈星瑜点点头道:“不错,前两日我听到一个消息,神龙山庄洪武、张敏夫妇已然追回清风老人遗棺,此刻他们手持神龙令,高悬清风旗,在峨眉之巅召集天下英雄,替清风老人复仇,婉儿姑娘此刻也已随洪武、张敏夫妇一行人上了峨眉。” 唐钰目光一亮,道:“那好,此行我们便去峨眉见她!” 沈星瑜面色一喜,道:“你我二人一同上路,正好有个照应!” 二人心意一合,便一同上路,奔川蜀峨眉而去。 第六十八章 宝盖奇镇 蜀地中南,有一座古城,名为乐山。 乐山古城,距峨眉不远,闻名天下。 乐山有大佛,佛大如山,世间罕见,因之往来不绝。 但此刻乐山城内祈愿礼佛的香客却减少,反而多了些携刀提剑的武林人士。 只因神龙大会请帖派出,天下英豪,闻风响应,齐聚峨眉。 因此这本来极是荒凉的川南之地,渐渐闹腾起来。 春寒料峭,夕阳已落,小而寂静的赤水河,蜿蜒流过南川。 路上可见三五成群的武林人士,有说有笑,在荒凉的官道上缓步而行。 群豪之中,有人举着酒壶,饮酒放歌,有人曼声低吟,有人捧着一口宝剑,向同行的伙伴炫耀,也有多年未见的好友,紧紧握住彼此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 多年的仇人,暂时放下仇恨,干戈化为玉帛…… 旷野苍茫,水声潺潺,两匹无鞍的健马,饮水赤水河边,远处暗影憧憧,遥见一城兀立,气魄雄伟,四面堆沙,几与城齐,便是乐山古城。 第 1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4 章 漫天风沙中,无鞍健马边,两个风尘满面,目光炯炯的年轻人,神色之间,俱是一片黯然。 他们一路风尘,赶路至此,疲惫已极。 良久良久—— 左面一人放目眺望着远山,忽然喜道:“峨眉山!唐兄,前方便到了宝盖镇,过了宝盖镇,再行几里路程便可赶到峨眉。” 右面一人朝那远山望了一眼,缓缓叹道:“神龙大会,武林盛典,不知比三十年前的武林大会如何?神龙一去,普天同哀,神龙一去,群豪齐来……” 他无可奈何地怆然一笑道:“但是此次来参加神龙大会的各大门派之中,又有几人是抱着造福武林的心意而来的呢?那些看似平静的面孔下,其实都藏着一颗躁动的心脏,他们前仆后继来到此地,无非是想在神龙大会上为自己争几分面子罢了!” 左面一人长叹一声,振衣而起,苦笑道:“无论如何,这毕竟都是武林之中难得一见的武林大会,去看看一看也不无不可……” 赤水河畔,这饮马的二人,便是唐钰与沈星瑜。 他二人自鲁东赶至川南,已经走了大半个月。 从飘雪的北方,走到春花盛开的江南,二人一路奔波,却只为唐婉一面。 又听沈星瑜道:“唐兄,进城之后,不妨到小弟家中休息片刻!” 他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小弟让下人备一壶好酒,我们喝上几盅,也好歇歇马!” 唐钰道:“沈兄弟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已迫不及待想见我那妹妹一面了!” 沈星瑜忽然目光一闪,道:“如此也好,劳烦唐兄告知唐姑娘一声,三日之后,我将登门拜访!” 唐钰本想回绝沈星瑜,只因他心知自己那妹妹唐婉对孟玉箫情根深种,又岂会对其他男人动心,但当他望见沈星瑜提到唐婉时面上那种洋溢而出的爱怜之色,又觉心有不忍。 你何必要去打击一个年轻的信心,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凭什么剥夺? 一个健康少年,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谁也不能说他错。 于是他轻轻点头,作别沈星瑜,又独自一人,策马往前行去。 打马入城,已是午时。 此刻艳阳高照,正是个晴朗的好天,但这小镇却鲜见人迹,隐隐透出一丝冷森森之气,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 只有十余名劲装大汉,背负长剑,威风凛凛,在镇中走动。 灰黑的皮靴,在尘土中踱来踱去。 漆黑的眼眸,在小镇里四下搜寻。 几人见唐钰走来,面上俱都泛出凛冽之色,不时朝他腰间的那一柄长剑多瞧了几眼。 他腰间那口宝剑,却是名贵得很,也难怪会引起他们注意。 剑,是宝剑,更是蜀山派历代掌门信物。 江湖人自然见过,但唐钰却不知,他只知此间乃是师叔祖所传,因而倍加珍视,仅此而已。 此刻唐钰见了这几人,虽觉心中好奇,但却也不便出口相问,只是在心中暗忖道:“这小镇中的人都去了哪里?这些人俱都是一致的装扮,好像是点苍派的弟子!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似地,那么他们在找谁呢?” 墙角处蜷伏着条老狗,望着往来不绝的人群,此刻似也觉出这情况的异常,竟骇得连动也不敢动。 要知这川南之地本来就极是荒凉,没有人踪也还罢了,但这宝盖镇本来却是个街道整齐,市面不小的城镇,此刻却静悄悄的连鸡犬之声都听不见,这才令人觉得分外阴森可怖,宛如走入了鬼域。 唐钰一个人行走在街道上,心念虽在转动,却也不去理那一伙人,瞧着两旁门窗紧闭的店铺,瞧着店铺前随风摇荡的招牌,心里不觉也有些寒意。 走了许久,出了城,天空中竟然飘起雨来。 他打马行了一阵,路上俱是锋利的尖石,又恐伤了马蹄,只得跳到马下,牵马徐行。 缓缓走了一里路程,突见前面树林中人影闪动,唐钰只道那些人便藏在林间,立刻大步赶了过去。 谁知这一片桑林中,石头上、树阴下,竟都密密地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不知有多少个,原来这小镇上的居民,竟全都被人赶来这里了。 只见这些人一个个俱是满脸惊恐之色,这么多人坐在一齐,竟连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就连还在怀抱中的婴儿,也都被大人用棉被紧紧包着,不让啼哭之声发出来,人人都似乎觉得将有大祸临头。 五六名大汉,目光正在人群之中寻找,还不是叫几个人站起身来,让他们仔细瞧他们的面容。 唐钰心底不禁暗笑忖道:“看来他们必是在找什么人了!亏他们想得出来!” 几人见唐钰牵马走来,数道目光,刷地齐落在唐钰的面上。 领头一名圆脸大汉快步走到唐钰跟前,面色一沉,冷冷道:“你笑什么?” 唐钰微微一愣,忽又笑道:“我笑你们行事方式当真愚笨至极、可笑至极!” 那圆脸大汉一听此言,面上已有怒容,沉声道:“阁下何出此言?” 唐钰目光一闪,道:“你们可是点苍派的弟子,你们可是在找人?” 圆脸大汉点点头道:“不错!” 唐钰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的找一个人,难道那个人还会留在此处等着你们来抓他么?” 他语声一落,林中忽然传来几声干冷的笑声,一个极冷的声音道:“有道理!有道理!但即便我留在这里,他们也是无法抓住我的!” 几人心中大奇,转目一看,便已有一人飞身落下。 “师叔!” “柳九真!” “叛徒!” 第 1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5 章 …… 唐钰心头一震,目光闪处,便见一名中年大汉,立在林中。 但见他身着灰黑长袍,留着三寸鼠须,古铜肤色,一双鹰目,泛着阴森寒气。 第六十九章 杀人之剑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若想杀你们,你们又岂会还有命在?” 唐钰心中一动,这“叛徒”竟是点苍派掌门李北斗的师弟柳九真。 点苍弟子纷纷喝道:“恶贼!叛徒!” 那圆脸汉子道:“那倒未必,难道我们二十余人连一个叛徒也奈何不了么!哼,我们今日便要将你擒回点苍山,交由掌门处置!” 柳九真冷笑一声,道:“那便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只是你们的武功都是我教的,难道你们打得过我么?” 又见他语声微顿,接着道:“更何况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若没有做亏心的事,为何不敢回去见人?” 那圆脸汉子面上已俱是凛冽之色,反驳道。 他语声方落,七八人俱已跃下马来,人人俱是剑拔弩张。 点苍弟子中,为首一人怒喝道:“柳九真,你今日假若想不回去,只怕比登天还难!” “师伯!” 柳九真转目一望,竟是点苍派中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欧阳正,不禁满头大汗,随着雨水滚滚而下,手脚却是冰冰冷冷,突听远处一人冷冷道:“柳九真,你用不着回去!” 唐钰闻声心下一惊,转首望去,七八个盘簪高髻的道人,足登着白木屐,手撑着黄纸伞,自雨中奔来,赫然竟是崆峒门下。 当首一名黑脸的崆峒派道人,只听他朗声道:“欧阳前辈,此人已拜入我崆峒门下,你们不能将他带走!” 那欧阳正扶剑厉声道:“此人纵然已投入崆峒门下,但还是要随在下等回去走一遭的,点苍与崆峒虽然素来友好,但事关敝派五百八十九个弟子的生死,道兄们休怪老夫无礼。” 崆峒道人们的脸色比点苍弟子的还要阴沉,还要可怕,那当先一人白面微须,目如利剪,盯着柳九真一字字道:“你非但用不着回去,哪里都不必去了。” 柳九真愕然退步,点苍欧阳正面色凛然道:“此话怎讲?” 白面道人阴鸷一笑道:“此人已与家师结拜成生死兄弟,如此说来,他便算是我崆峒的贵客……你若想将他带走……休想……哼哼……若无掌门旨令,任何人也休想带走他……” 语声方落,只听“咔嚓”一声,他掌中伞掉落在地,伞柄已被捏得粉碎。 点苍弟子听了此话,已是怒不可遏,各个俱是恨得咬牙切齿。 只听那欧阳正道:“点苍与崆峒二派,素无怨仇……但若有人妄想欺负到我点苍派的头上,首先要问一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白面道人冷冷一笑,凛然道:“既然如此,那便尽管动手!” 点苍弟子满面怒色道:“那便得罪了!” 语声未落,便听一片呛啷拔剑之声,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欧阳正突地大手一挥,喝道:“且慢!动手” 众人身形为之一顿。 那崆峒派白面道人冷冷道:“何事?” 欧阳正凛然道:“我有一句话要问他!” 又自走到柳九真面前道:“你师兄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柳九真突然哈哈笑道:“李北斗事事都要压我一头,我早就想要杀他了,如今他中了毒,真是令人开心!” 点苍弟子动容道:“掌门内外功俱已炉火纯青,五丈内飞花落叶,都瞒不过他老人家,若说他老人家竟会中毒,弟子等实难置信,况且一般的毒,绝难伤得了他老人家的。” 柳九真嘿嘿笑道:“毒是我亲自下到他的茶杯之中,岂会有假,更何况这毒绝非一般的毒!” “那是什么毒!” 欧阳正目光一闪,双目之中,已有怒光射出。 “毒王阮天星的‘一点红’!” 他话未说完,无数双眼睛都已盯在他的身上,每双眼睛里都充满了悲愤、怨毒之色。 “叛徒!该死!” 欧阳正声如裂帛大喝道:“柳九真,你当真是狼心狗肺!竟然不顾同门之谊,快将解药和杀人剑交出来!”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权,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 柳九真突然自腰间撤出一柄长剑,轻抚长剑,哈哈笑道:“得此剑者,便为点苍掌门,此为师门遗训,难道你们敢违背么?” “奸贼!” “你既然另投他人门下,即便得到杀人剑,也自是做不了这掌门之位!点苍弟子听令,将这恶贼杀了!” “是!” 点苍弟子纷纷撤出长剑,当下只见一片剑光闪烁。 第 1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6 章 “妄想!” 崆峒派弟子齐的大喝一声,也已纵身扑来。 一时之间,只见剑雨缤纷,崆峒、点苍二派弟子已然交手,场面一片混乱。 唐钰无意卷入其中,黯然摇首,长叹一声,策马行去。 点苍、崆峒双方,陷入一阵激战之中,喝声叱声不断。 忽闻一人大声道:“柳九真跑了!” 众人齐的停手,转首一看,那柳九真趁着混乱,竟已然不知去向。 “快追!” “别让他跑了!” 点苍派弟子大喝不止,纷纷追出…… 柳九真窜入一片浓林之中,忽觉脊背一凉,被一人拿住命门。 “不要动!若再动一寸,便叫你终生卧床!” 柳九真当顿住,哪里还敢挪开半步,只闻他颤声道:“阁……阁下是谁?” “不必多问!若想活命,快将将‘一点红’的解药交出!” “你……” 柳九真只觉脊柱处微微一麻,已被拿得更紧! 他颤抖着,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瓷瓶。 他身后那人将药瓶接在掌中,手掌突地一翻,在他颚下轻轻一怕,左掌一送,便已将一颗丸药,弹入他的口中。 他刚想开口说话,那粒丸药,便已滑入他的咽喉。 他只觉喉头一甜,便欲转首去看身后那人的容貌,只觉右肋一麻,人已晕厥过去。 那人望着柳九真倒下去身体,轻轻一笑,将那瓷瓶收入怀中,缓步踱出林外…… 峨眉山中,红拂山庄,一灯如豆。 “妹妹!” “哥哥!” 唐钰、唐婉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此刻数月来的奔波、流离、疲劳俱在这一拥之中,烟消云散。 “妹子,你最近好么?” “好!好着呢?大哥你呢?” “大哥也好,只是甚是想念你!” “对了,玉箫哥哥他去哪里呢?他当真死了么?” 唐钰面色凄然,黯然摇首道:“我不知道,当日泰山大会,我被唐奇抱着滚落深谷,幸而获救……” “那玉箫哥哥呢?” 唐婉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孟兄弟被群豪围困,只怕……只怕……” 唐婉听了此言,心口一震,眼中已有泪珠涌出,倒退两步,颓然道:“不,不可能,玉箫哥哥不会死的,不会的……” “妹妹!” 忽然传来一阵衣袂带风之声。 轩窗一动,便有一条人影,穿窗而入。 “钰儿!” 唐钰霍然转首,忽然目光一亮,惊道:“师叔祖,你怎的来了!” 自窗外穿入那人,竟是楚仙琴。 “师叔祖,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钰儿甚是想您……” “我此行要到点苍山走一遭,不知钰儿可否陪我走一走?” “难道师叔祖不想看看这神龙大会么?” “什么狗屁神龙大会,无聊至极!不去!不去!” “好,我和您一起上点苍山!” 二人拨动身形,便欲掠去,唐钰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一事,转首对唐婉道:“妹妹,我先走了,孟兄弟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对了,沈公子说过几日要来看你。” “谁?” “沈星瑜!” “我不想见他,哥哥你路上小心!” 第 1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7 章 “好!” 二人身形齐掠,转瞬之间,便已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玉箫哥哥……玉箫哥哥……你在哪里?你当真永远离开我了么……” 二人已经飘远,唐婉倚着轩窗,望着夜空中的孤月,又自想起孟玉箫,垂首处,便已泪湿衣襟。 第七十章 点苍闻道 夜已渐深,月凉如水。 两条漆黑的人影,踏着凄凉月色,掠上了点苍山。 点苍山位于滇南一带,数百年前,有一名剑法超绝的异人在此习武,开宗立派,取山名,号点苍。 点苍一派,以剑法见长,闻名天下。 点苍剑派乃是江湖第一大剑派,上一任掌门张闻道十五岁便已名扬天下,十六岁执掌门户,成为点苍掌门。 当时武林之中,颇有异词,只因他们对由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来接任一大宗派的掌门,心中不服。 张闻道年少气盛,见众人轻视自己,为了扬剑立威,便盛邀武林各派剑法高手,集会点苍山。 他与众人相约,只要有一人能胜他一招,此人若是点苍门徒,他便将掌门之位拱手相让,若此人非点苍门人,他便立即拜此人为师,退出点苍门派,由点苍弟子重选掌门。 点苍剑派,集会五日,武林之中,稍有名气的剑手,听闻此讯,皆不远千里赶来云南,参加此次盛会。 苍老的剑客,相扶而来,只为一睹这少年剑客的风采。 而年轻的剑手,带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绝技,与之一较高下。 群豪备至,少长咸集,当时之盛况可比武林大会,以至数十载之后,这一段武林掌故,仍为江湖人津津乐道。 张闻道便是在这五日内,一人连败二十五个剑派名宿,武林之中,大为震惊,张闻道之名,遂也传遍武林张闻道成名虽早,寿命也短,但他这短暂如流星般闪耀的一生,却也留给后人无数唏嘘和遐想。 张闻道门下共收有两名弟子,一人名叫李北斗,便是此时的名动江湖的“七星剑客”李北斗,张闻道死后,由他执掌点苍门户。 另一人名叫柳九真,武功不在李北斗之下,胸中长存雄心壮志,却非点苍首徒,无缘掌门大位,剑法虽不亚于师兄李北斗,但名望却居于李北斗之下,他不甘屈居人下,在他心中积怨已久,加之他心胸较狭,肚量不够,因此埋下祸根。 点苍剑派,虽地处滇南,但人才辈出,因而威名在江湖之中,并未有损。 然而,便是这江湖之中第一大剑派,此刻竟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点苍上下,语声不断,脚步凌乱。 掌门人李北斗,面色惶急,坐在厅堂之中,忽然匆匆走来一名点苍弟子。 他走到李北斗跟前,急声道:“师父,又有两名弟子中毒身亡……” 李北斗站起身子,转身对着堂中点苍开派宗师的画像,凄然叹道:“可恨,可恨,弟子愧对点苍各位先人,难道点苍一派的百年基业,要在我的手中覆灭么……” 语声未了,蓦地夜风一吹夜,吹来两条人影。 “如此小事,便一蹶不振,若令师泉下有知,岂能心安!” 李北斗闻声一惊,抬头一望,在依稀的夜色中,有两人缓步而来。 他定睛一瞧,认清了当首一人,狂喜道:“呀!楚前辈怎的来了!” “小侄李北斗,见过老前辈,楚前辈一别江湖,已经三十年。可是风姿笑貌,却一点也没有改变哩!” 楚仙琴颔首笑道:“你却变了不少,想不到以前端着茶杯的道童,现在已经是名闻武林的大剑客,点苍剑派的掌门人了!” 他语声微顿,转脸向唐钰瞧了两眼,又自叹道:“岁月催人,时光不再,再过几年,恐怕我也要入土了!” 唐钰望着那跪伏在观门前的道人,惊异地暗忖:“难道他就是点苍派七星剑客李北斗?可是他以掌门人的身份,却怎会对师叔祖行跪拜之礼?” 不怪他如是惊异,无论任何一个宗派,也断没有掌门人亲自来跪拜他人的道理。 楚仙琴手一抬,将他托了起来。 李北斗站起身子,瞧了唐钰两眼,道:“这位少侠是……” 唐钰微一拱手道:“在下唐钰!” 楚仙琴道:“他是蜀山掌门人!” 语声一落,目光望着观内,正殿上只有莹然一盏孤灯,散着昏黄之光。再望到李北斗脸上,却见他清癯的脸上,憔悴已极。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心知这点苍剑派,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唐钰心头一惊,讷讷道:“师叔祖,我……” 楚仙琴大手一挥,示意他不必多言。 “真是苍天有眼!小侄再也想不到二位的仙驾,竟会来到此间!” 李北斗说话声音中的喜悦,却渗着许多悲伤。 他顿了一顿,又道:“楚前辈一来,点苍派里五百八十九个弟子的性命,算是捡回一半了!” 楚仙琴道:“我一路走来,见派中弟子面色惶急,甚是紧张,不知发生了何事?” 李北斗道:“二位前辈有所不知,敝派出了一名叛徒,派中五百八十九个弟子之中,已有半数弟子身中剧毒!” 楚仙琴道:“难道堂堂一个点苍派,连一名叛徒也惩治不了么?” 第 1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8 章 “前辈有所不知,柳九真暗中在食物中下了剧毒‘一点红’,此刻全派上下已有多数弟子身中此毒,就连……就连晚辈也不例外,此毒乃是毒王阮天星所制,奇毒无比,除他之外,无人可解!” 他说到此处,已是语声激动,面上已有痛恨之色。 楚仙琴自衣袖之中取出一个瓷瓶,递至李北斗面前道:“快去服下此丸!” 李北斗大喜过望,倒出一颗丹丸服下,又自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一名弟子道:“给中毒的弟子送去!” “是!” 那名弟子领了法旨,正欲转身走去,忽又被李北斗叫住。 “且慢,中毒弟子太多,只怕解药不够,你将它拿去炼丹房,交给丹炉房的弟子研制解药!” “遵命!” 那名弟子匆忙退去。 李北斗服下解药,只觉心血大畅,似乎体内毒性已消,他目光又自落到楚仙琴面上,面带疑色,问道:“这解药前辈是从何处取得的?” 楚仙琴微微一笑道:“这解药自然是从下毒之人哪里取来的!” 李北斗目光一闪,面色凛然道:“柳九真!” 楚仙琴轻轻点首,笑道:“正是!” “他在哪里?” 李北斗面上已有愤懑之色。 “那日老夫下了蜀山之后,见贵派弟子俱在寻他,后一打听,才知晓点苍弟子中毒之事。后来,老夫在峨眉山下偶然遇见了他,想起此事,便从他身上取来解药,送来点苍……” “老夫虽与闻道兄弟乃是八拜之交,感情至深,但毕竟门户有隔,无权过问、处理贵派之事!因此,并未将他擒住,只是封住他的穴道,使之半个时辰之内,动弹不得!” 李北斗道:“前辈心中惦念敝派弟子之安危,不顾路途艰辛,一路风尘,深夜至此,如此大恩,真令晚辈……” 楚仙琴手掌一挥,淡然道:“无需多言,老夫与令师闻道先生乃是生死之交,他虽英年早逝,但为人着实令人钦佩,如今点苍有难,老夫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你且将此事料理妥当,老夫告辞!” 说完,又自转首对唐钰道:“钰儿,我们走!” “好!” 语声未了,大衣一抖,身形一拨,二人便以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多谢前辈……” 李北斗跪伏在地,久久没有起身。 …… 寂静山头,夜风疾吹。 楚仙琴、唐钰二人立在山峰之上,凝望远方。 楚仙琴忽然道:“前面不远处那座山,便是蜀山!” 唐钰放目望去,见一山挺立在苍茫夜色之中,心胸之中似又浮起片片回忆,不禁叹道:“想我离开蜀山,已有七年之久了,不知师兄弟们,怎么样了?” 楚仙琴道:“三日前我回了一趟蜀山,他们都甚是想念你!” “我虽然也很想回蜀山,但是……但是……” “钰儿,你今后有何打算?不如与我一齐回蜀山,重振门户,这蜀山掌门之位,我已经决定由你接任……” 唐钰将目光自远山之间收回,凝望着天际一颗微亮的星辰,道:“我要去找阿莲!” 他又想到了阿莲,他的目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山风吹来,他简直觉得自己快要化了,只因他想起了一个令他温暖的人。 “阿莲她怎么啦?” “太平渔村发了洪灾,房屋都被大水冲了,阿爹和阿莲,都不知去向了……” “莲儿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楚仙琴瞧了唐钰两眼,黯然叹道:“钰儿,你记住一定要找到她,然后带她来蜀山,知道么?” 唐钰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嗯,我记下了!我一定带她回蜀山见你,然后我们永远也不再分开!” “那我们就此作别,我先回蜀山,将一切打理好,等你回来,执掌门户!” 语声一落,但见楚仙琴身形闪了两闪,便已往峰下飞落。 此刻唐钰仍是望着夜空中黯淡的星光出神,他口中喃喃道:“阿莲,阿莲……” 他伫立良久,陡闻几声子规哀啼,心中一动。 环顾四周,夜色深沉,夜风凄凉。 “我要去找阿莲!一定要找到她,不管天涯海角!” 身形一掠,转身飞入黑暗之中。 第七十一章 苦凤求凰 沈万涛的公子沈星瑜是蜀南一带远近闻名的青年才俊。 第 1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69 章 他风流潇洒,年少多情,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对他爱慕不已。 他从前也喜欢挤在女人堆中厮混,但他最近却远离了那些女人。 以前他只要在路上看见漂亮的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上去说上几句无聊的话,但最近他似乎对她们都不再感兴趣。 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对他都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他开始茶饭不思,坐立难安。 很多人觉得他一定是生病了,也有人说他疯了。 一个人放弃了他最大爱好,他如果不是病了,那一定是疯了。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底知道,他没有病,也没有疯。 他恋爱了。 他最近爱上了一个女孩,一个美丽又可爱的女孩。 他甚至觉得那个女孩柳眉紧蹙的时候,也是楚楚动人的。 他对很多女孩自说过很多甜蜜的情话,但当他遇见这个美丽又可爱的女孩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是有多么的肤浅! 真正的爱,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一个简单的眼神,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花丛里有很多花,但在你看来最美丽的永远也只有一朵,这便是爱情。 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本是一件值得为之喝上三碗大酒的好事,但他似乎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苦闷。 但这种苦闷,在爱情里却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你的爱情的缺少了这种苦闷,那么你的爱情,便算不得一件有趣的事情。 当你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世界甚至会颠倒过来,折磨变成了享受,忧伤变成了惜月,肝肠寸断,也刻骨铭心。 昨天沈星瑜还一个人闷闷不乐,今天他却欣喜若狂。 因为下午他要去约会了。 去见他最想见的女孩。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美好的就像开在春天里的花朵。 刚吃过午饭,他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踱出门去了。 出门的时候,天气很冷,还飘起了雪花。 风很大,雪也很大。 刀子一样风,鹅毛般的雪,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出门时,他欢快的接过书童小宝递过的大红斗篷,欢快的走了出去。 天空很沉重,似乎要掉到地上,他的心却很轻盈,马上要飞向寰宇。 去见你相见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有意义,更令人高兴? …… 一间屋舍之中,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捧着一本书认真看着。 女孩是唐婉。 此刻她正靠窗坐着。 她手中捧着一本上有一首词,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词。 词中写道:“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 窗外栽种着一片鲜红的牡丹,一个小男孩手里捏着一只死去的蝴蝶。 男孩是一种比较勇敢的生物,但这种勇敢,有时候在女孩子眼里,是一种残忍。 唐婉望着那只蝴蝶出神,她在想什么呢? 也许她在想—— 这填词的人,生命是不是和蝴蝶一样? 若人太多情,是不是就会变得和蝴蝶一样? 多情人总是特别容易被人折磨,多情人的痛苦总是较多。 多情人的生命也总是比较脆弱短促! 这蝴蝶虽已死了,但它的美丽已被保存,已被人欣赏。 见过它的人,都不会很快忘记它。 因为一条生命最后的美丽,是不容许被轻易忽视的。 它的生命已有了价值。 第 1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0 章 蝴蝶如此,人也一样。 一个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生命是否已有价值? “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如泰山”,岂非也正是这意思? 填词的人虽已死了,但这些词句却已不朽,所以他的人也不朽。 他虽已死了但却比很多活着的人还有价值。 他死又何妨? 唐婉心绪翻涌,一时之间,她竟想了这许许许多多的事情。 忽然又匆匆跑进了一个女孩。 不是别人,正是侍女小蓉。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莽撞,就像一个调皮的小男孩。 她走到唐婉身侧,催促道:“小姐,水烧好了,快去洗浴吧。” “那沈公子恐怕早已等得急了” 唐婉并不着急,手里仍是捏着那本书,反复读着那首词,心里还在想着哪知死去的蝴蝶。 …… 水并没有凉,但夜色已笼罩大地。 约会的时间已过了。 她并不着急,还是懒懒地躺在温水里。她知道约她的人一定会等。 何况,他等不等都没有关系。 虽然他很年轻、很英俊,尤其穿着那件大红斗篷的时候,更如临风玉树,足以令很多少女心醉。 虽然他对她体贴人微,千依百顺,将她当作仙子,不惜用尽一切方法讨好她。 可是她对他并不在乎。 她无论对任何人都不在乎,无论对任何事都不在乎。 有时她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可怕。 一个美丽的女孩,很冷淡的对待喜欢自己的男孩子,对于双方来说,都算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也许就因为她对他全不在乎,所以他才对她这样死心塌地吧! 她若真的爱上了他,嫁给了他,他也许就会变得不在乎了。 人,本就是如此奇怪的动物,对他们已得到的东西,总不知道多加珍惜,等到失去了时,又往往要悔恨痛苦。 这种感觉,在她的身上,已经有了很好的体现。 人,为什么总喜欢折磨自己? 也许在爱情里,这种折磨,并算不得真正的折磨。 她现在很少去想这种事,也许因为她对人生已看得太透彻,所以她无论对什么事都觉得很厌倦。 她还年轻,本不该对人生看得如此透彻,本不该如此厌倦。 包围着她的那些人,很多人年纪都比她大,可是他们无论对什么都觉得很有兴趣!一点点小事也会让他们笑个不停。 有时候她简直觉得他们太幼稚,太无聊。 望着清澈的水波,她忽然想起她心中那个清澈如水的年轻人。 那个面上永远带着和善的微笑、对所有女人都一样好的年轻人。 当然,他也是会有痛苦, 只要是人,都会有痛苦、欢乐、愤怒、哀愁,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多情的男人。 孟玉箫。 玉箫哥哥。 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了。 除非她死。 她又想起离别那天,他漆黑的眼眸里充满了的忧郁和痛苦。 他还年轻,可是他对人生却似已比她更厌倦。 为什么? “他只把我当作妹妹,而我早已把他在当作丈夫。” 她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我不应该爱上他的,因为我并不能给他快乐……” 小蓉垂首走进来,递来了一方干净的丝巾,赔笑道:“小姐,脸洗好了吧!沈公子一定等得快要疯了。” 她淡淡道:“让他等,让他疯。” 小蓉眨眨眼,道:“小姐你难道一点也不喜欢他?” 第 1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1 章 她摇摇头。 小蓉道:“那么小姐最近为什么总是跟他一起出去玩呢?” 她凝视着水波,缓缓道:“也许只因为没有人来约我。” 她心中又起了那个清澈如水的年轻人。 …… 一弯新月挂上树梢。 沈公子穿着大红的斗篷,站在树下。 他已经等了很久了,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他的手脚已被冻得通红,他不停的哆嗦着,嘴里哈着热气。 尽管他的身体很冷,但他的心里却很热。 他的确已经等了很久,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但他认为自己会一直等下去,一直到唐婉的出现。 他还在等着。 雪越下越大。 风越刮越猛。 突然走来一个醉汉,他抱着酒坛,嘴里满是污言秽词。 沈星瑜看了他一眼,暗骂了一句:“丑鬼!” 那醉汉本就面貌本就奇丑无比,鼻梁从中间被砍断,脸上黑黑的疤向外翻出,红肉露在皮外面,除了一双眼睛,脸上似乎被人用刀划了几下,是以皮肉倒卷。 沈星瑜看见他,心中一震,就像夜间看到一只阴森的丑鬼。 一个相貌很丑的人,在他身上往往有很多凄惨的故事。 一个身上有很多凄惨的故事的人,往往会有一些过人之处。 沈星瑜语声虽小,但那醉汉却似乎耳力惊人,竟被他听着了,他勃然大怒,骂骂咧咧的扇了沈星瑜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 就像摔碎的一个酒坛。 沈星瑜挨了一记耳光,只觉脸颊火辣辣生疼。 但那醉汉并未就此罢休,将腹中喷出的秽物,俱都吐在了沈星瑜那一身干净的衣袍上。 沈星瑜一时间也是怒火上,那件衣服是他特意跑去裁缝店订做的,只因他觉得这件衣服更加能够衬托自己风采,他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他最爱的女孩。 然而,他却倒霉的碰到一个丑鬼,那个丑鬼弄脏了他衣服,也破坏了他原本美好的心情。 他一把抓住那最醉汉的衣领,将他狠狠摔在地上。 那醉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他似乎并不生气,而是上下瞅了沈星瑜两眼,又自开口问道:“你……你是何人?为……为何会站在唐家的院子前……” 沈星瑜胸膛一挺,英俊的面上,泛起一丝得意之色,道:“我……我叫沈星瑜,与唐家的二小姐约好在此地见面……” 那醉汉丑陋的面上露出一丝令人恶心的笑,道:“哦,原来你……你是……来与小婉约会的……” 他的语声粗糙,很是难听,就像一位慵懒的老妇人在扯一根布条而发出的声音。 “你……你是谁?” 沈星瑜听他称呼唐婉为“小婉”,两道目光奇异的望着眼前这个丑陋的酒鬼,他实难将这个令人恶心的丑鬼,与他心中那天仙化人般的唐婉联系起来。 那醉汉恶狠狠道:“我……我是唐奇……是小婉的堂兄,你……你就是唐钰替小婉的定亲的沈公子……” 沈星瑜道:“不错,在下对唐姑娘……” 他话未说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已经挨了那唐奇一拳。 “唐钰要做的事情,我偏要破坏它……” 唐奇狰狞一笑,将那沈公子一把抓起,狠狠地摔在那棵树上! 沈星瑜只觉浑身疼痛难挨,口中更是吐血不止。 沈星瑜已感觉到万分恐惧,那是一种死亡的恐惧,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渐渐枯萎,就像即将凋零的鲜花。 唐奇破骂不止,又找来一根绳子,将那沈公子掉在树上,又是一阵暴打。 沈星瑜的身体不再挣扎,最后连他的心也渐渐冰冷。 他本是来约会的,但此刻他再也见不到自己心上人了。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唐奇望着渐渐死去的沈星瑜,这不是难事一件凄惨的事情,但他面上却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本来很丑,笑起来就更加难看,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感到满足,甚至有一丝快感。 “住手!” 一声娇叱,唐奇转首望去,便见唐婉站在雪地里。 唐婉站在那里,面对黑暗,也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她身上穿的红斗篷在黑暗中看来,已变为暗紫色,一种鲜血凝结时的暗紫色。 第 1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2 章 地面上一片狼籍,现在她不再呕吐。 现在她甚至已不再恐惧,不再愤怒,但却不能不思想,所以就不能不悲哀! 她望了一眼,浑身血污,双目已经阖上的沈星瑜,心中一悲。 “他还是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 一个健康少年,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谁也不能说他错。 可是现在他却像条野狗般被人吊在树上,——一条已被人用乱棒打死了的野狗。 他做错了什么? 他惟一做错的事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也不能爱的人。 唐奇冷冷笑道:“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的是唐钰!” 他的笑声,很快便随他的人影走远 唐奇已经走远,唐婉却仍站在那株树下。 她望了沈星瑜渐渐僵直的躯体,温热的心,逐渐变得冷淡。 新月渐已偏西,一阵冷风吹来。 她想起了她最爱的玉箫哥哥,又自吟唱起今天早上那首她读了十五遍的词,那是她最喜欢的词。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第五卷 神龙契约 第七十二章 神龙大会 峨眉山,位于蜀中乐山一带,奇峰怪石,风光旖旎,引人入胜。 峨眉一派,自创立以来,已有数百年之久,典籍有载:“峨眉祖师为一道姑,崇佛好武,探各家之拳意,另辟蹊径,独创不接手拳,闻名天下。” 峨眉派在江湖之中,数百年来,盛名不坠,皆因峨嵋派人才辈出,在武林之中,实已是举足轻重。 此时已是深冬,一场大雪,峨眉山头,一片晶莹。 神龙山庄新主洪武、张敏夫妇,以神龙令、清风旗帜,号令天下英雄,齐聚峨眉,召开神龙大会。 各大门派,接到请帖,纷纷赶至峨眉,今日便是神龙大会召开的日子。 已近午时,峨眉金顶,会宾台上,笑语喧天,豪士云集。 正是龙虎际会,风云叱咤,于今之神龙大会,与三十年前在峨眉举行的武林大会相比,境况丝毫也不减当年。 峨眉一带,历史悠久,汉时的古城已废,只留一片平阳,广被百里。 此刻百里平阳之上,万头攒动,既瞧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也瞧不清他们是谁,但不用怀疑,每一颗头颅的价值至少也在千金之上。 人头仰望,十三面辉煌的旗帜迎风招展于白云青天下,围着一座四丈高台,台上有烟雾缭绕,如在云中。 十三面旗帜,随风飞舞,图案不同,颜色各异,分别代表参加神龙大会十三大门派。 便是在这十三面大旗的中央,更有一面锦帜黄旗,令人瞩目。 黄为正色,一般门派皆不敢随便使用,道家尚紫,紫色的旗帜便是武当,昆仑以青天为上,旗色为青色。 唯有这面大旗之上,通体金黄,其上刺着上绣两条张牙舞爪的飞龙,看来好不威风,众人皆知,此面绣龙黄旗便是神龙山庄的标志。 在雪地之上,支起十余座高达三丈的帐篷,帐篷之间相隔约摸二十丈,却有二三十个少年男女,往复巡逻,神情虽然都是矫健英悍,装束打扮却各各不同,想来亦是自十三派弟子中选出之精华。 十三座帐篷,合抱着一座高台,高台四周,冠盖云集,天下武林豪杰中之精华,十中有八,全站在这里。 台上一具千斤铜鼎,缭绕的烟云,便是自鼎中发出来的。 铜鼎两旁,有十三张紫檀交椅。 此刻椅子上已坐了八九个人,当首一个身着黄色袈裟的白髯僧人,卓立在铜鼎前,身形矮小,但神情却重如泰山,正是少林方丈无印大师。 在他身旁分别坐着武当掌门的丹阳子、峨眉掌门玉虚上人、昆仑掌门天门道长、崆峒神剑林麒。 台下一丈外,也有三排紫檀交椅,椅上坐着的自也俱都是气度威严之武林长者。 当首一人苍发白眉,正是丐帮帮主伍子风,其后分别是五岳剑派五位掌门,衡山掌门章九真、泰山派黄风玉、嵩山派于涛、华山掌门郭忠、恒山派苗凤娇,五人俱是衣着华丽,神情却颇显焦急。 但第一排的一张椅子却是空着的,站着数名青衣弟子,也不知是等谁来坐,但从那一面蓝色锦旗可知此位置是为点苍派掌门李北斗而留。 高台四周,围站着无数的武林豪士,每人俱是目不转睛的往台上望去。 台中央摆着两把交椅,左右两面各悬一面清风旗。 清风旗帜,随风飘舞,众人的目光皆往那两把交椅上望去。 这些倨傲的武林高手,居然也会虚位而待,礼让他人,这岂非怪事? 这高台之上的的两把交椅是为何人而留,竟会让十三派掌门人静心等待? 孟玉箫、朱宝婵、红凤凰三人亦在人群之列,红凤凰服用过朱宝婵的“护心丹”虽仍是昏迷不醒,但面上气血恢复了不少。 此刻孟玉箫背着红凤凰,带着遮面的箬笠,将黑纱垂下遮住面孔。 第 1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3 章 红凤凰伏在他的背上,因之也看不她的相貌。 朱宝婵站在孟玉箫的身侧,两道目光亦往台上望去。 突听“轰”的一声巨响,响声过后,帐篷外便传来一阵丝竹管弦之声,接着,一人大声道:“神龙大会开始,恭请各派掌门人入座。” 语声宛若洪钟,远及四方。 语声落处,躁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本在走动相互寒暄的各派掌门人也纷纷落座。 “有请峨眉掌门玉虚上人!” 帐篷外那个声音又自飘来。 但见峨嵋派掌门玉虚上人在众人目光之中,缓缓起身,一拂缁衣,执着拂尘,徐徐走到会宾台中,目光一扫众人,朗声道:“承蒙各位英雄赏脸,不远千里,赶来此地,参加神龙大会,当真是令峨眉蓬荜生辉,下面有请清风老人得意弟子洪武、张敏夫妇,给大家道明事情原委!” 她话音一落,右掌一让,众人的目光朝着她的手势望去,自台下缓缓走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孟玉箫目光一落,心中一动,那两人,正是自己的师哥洪武、师嫂张敏。 但见他二人面目含笑,缓步而行。 他目光在二人身后搜寻,顿大感诧异,不禁忖道:“怎么不见师妹?她去了何处?既是神龙大会,为师父而开,她怎会缺席?” 此刻洪武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到会宾台中,微一拱手,朗声道:“恩师仙去,何其悲哉!俗话说,人死为大,可恨恶贼,折辱先师,拆灵堂、抢棺椁,无所不用其极,在下夫妇二人势单力薄,今日借先师之光,蒙玉虚前辈以峨眉作为聚会之地,召集各位英雄豪杰,齐聚峨眉,共谋复仇之计!” 洪武一番慷慨陈词,已是说到动情之处,神色凄然,面上满是愤怒之色。 此刻堂下群豪亦是议论纷纷,愤怒不已。 人群之中,忽又一人高声呼道:“清风老人高风亮节,侠风义骨,乃是武林之楷模,洪庄主,是何人抢走了清风老人的遗棺?我们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呼声落处,群豪更乱。 忽闻一阵娇笑,陡见轻纱飞舞,飘来一名中年妇女。 在她身后跟着三名翠衣小鬟,她身子却若娇慵无力,仿佛连路都懒得走了,倚在小鬟身上,缓缓走上石阶。 笑声一歇,当下一片寂绝! 群豪盯着她纤细的腰肢,似已连气都透不过来,过了许久之后,大家才发觉自己竟没有瞧清她的脸。 只因她的风神已夺去了每个人的魂魄。 人群之中,孟玉箫尚在惊愕之中,便听朱宝婵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百花折尽秋风杀,人间绝色玉罗刹……唉,这位江湖传言中的‘玉罗刹’,果然是天下的绝色。” 她这话自然是对孟玉箫说的,但孟玉箫却全未理睬,他眼睛不住在四下搜索,此刻十三派掌门人已到了十二位。 他目光在各位掌门人面上一扫后,又自落到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玉罗刹”身上,心中一动。 莫非她就是惜月宫主让我寻找的神机山中的“玉罗刹”? 她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莫非她有什么阴谋不成?她与惜月宫主又有是什么关系? 他心念转动之间,便听见人丛间已响起了窃窃私语:“这点苍派的掌门人“七星剑客”李北斗怎地还没有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此刻人群又是一阵躁动,却见“玉罗刹”仍是站在台上,由两名翠衣小鬟扶着,娇弱已极。 只见她目光一扫众人,忽然一笑,目光又自凝注在洪武的面上,用极其慵懒的声音道:“难道这就是洪庄主夫妇的待客之道么?那我也只有自己找地方坐了!” 说话间,目光一瞥,见空着一位,娇躯一拧,便欲往点苍派空着的座位上掠去。 “站住!” 哪知他身形方起,突然一声大喝,跳出两名点苍弟子,挡在她的身前,孟玉箫定睛一看,正是何安、钱贵二人。 但见何安目光一闪,冷冷道:“这个座位是留给家师的,还请夫人让开!” “玉罗刹”冷笑一声,道:“难道一个死人,还用得着座位么?” 何安面色一沉,喝道:“你胡说!” “玉罗刹”笑道:“点苍派门户内不干净,弟子忤逆,李北斗恐已死去,若不信,你可赶回点苍山一看!” “你……” 何安、钱贵二人听罢此话,已是怒极,大喝一声,便欲拔剑。 但他二人愤怒之余,亦觉心头凛然,冷汗直冒。 只因点苍派门下出现了叛徒,柳九真背叛石门乃是门中秘密,不曾外传,外人自是不得而知,此刻这“玉罗刹”虽未明说,但话语之间显然已是知晓此事。 他二人尚在惊怒之间,又闻张敏一笑,道:“夫人真会说笑!李掌门好得很,怎会死去?他昨夜还还托人送来信函,信中已经写明他一时有事,脱身不得,特遣门下弟子前来参加神龙大会。” 她三言两语,便解了点苍之困,众点苍弟子对她自是感激不已。 只见她微微一顿,又自接口道:“贱妇未曾想到夫人大驾光临,失了礼节,真是该死该死!还望夫人恕罪!” 她语声微顿,又自转身对身后一名弟子道:“快,去搬一把椅子过来!” “玉罗刹”却并不理会张敏的话,身形一闪,娇躯一落,便已稳坐在那方交椅之上。 何安、钱贵等一众点苍派弟子见此情景,已是怒不可遏。 忽闻何安暴啸一声,呛啷拔出长刀,便往“玉罗刹”面门劈去! “玉罗刹”冷笑一声,纤指一夹,“叮”的一声,那柄精钢所炼大刀,竟被她生生夹断! 堂下群豪见此情景,俱是面色凛然,哪里还敢多说半句。 第 1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4 章 何安、钱贵等人已是骇得面色大变,默不作声了,却听那“玉罗刹”娇笑道:“只不过是一把椅子,又何必如此紧张!” 她说得极其轻松,似在嘲笑点苍派弟子不该为一把椅子而如此拼命。 但众人心中俱都明白,此刻早已不是简单的座位之争,而是事关点苍门派的尊严,而尊严往往是值得人用生命去捍卫的,因此何安、钱贵二人如此愤怒,便也可以理解了。 此刻张敏嘱咐的那名弟子已然搬来一把椅子,抬到“玉罗刹”跟前,恭恭敬敬放下。 “玉罗刹”却只是淡淡瞥了那把椅子一眼,又自一笑,道:“现在我觉得这张椅子坐得舒服,不想换了!” 她语声一顿,目光往人群之中一扫,指着孟玉箫背着的红凤凰道:“她已是身受重伤,就把这把椅子让给她吧!” 语声未了,长袖轻拂,那把椅子,拨动一阵劲风,便朝孟玉箫、红凤凰二人飞去。 孟玉箫大惊之下,大喝一声道:“多谢!” 喝声未歇,左掌一接,便将那飞来的椅子抓在掌中。 又自轻轻放在地上,扶着红凤凰坐下。 “玉罗刹”娇笑一声,赞道:“好俊的功夫!” 孟玉箫回道:“过奖!” 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不让众人看清他的相貌。 张敏无奈,只得转首对何安、钱贵二人道:“二位点苍派的兄弟息怒,今日之事,多有抱歉,贱妇再去搬一把椅子,还望二位勿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话间,便走到高台中央,把自己的椅子让给点苍派的弟子。 何安、钱贵等一众点苍弟子见此情景,颇为动容,面上俱是感激之色。 “今日我便看在洪夫人的面上,不与你计较!” 何安目光一瞥“玉罗刹”,颇为得意,朗声道。 “多谢!” 张敏微微一笑,终于化去这场尴尬。 “玉罗刹”咯咯笑道:“你这妇人倒挺厉害!如此懂得笼络人心!” 张敏仍是一笑,却不不作应答,又自转身对着武林群豪继续道:“承蒙各位英雄厚爱,参加神龙大会,七日之前,我夫妻二人,冒着生命危险,自星月宫中追回恩师遗棺。” “那星月宫主便是抢棺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众英雄眼皮底下,公然抢棺,如此奇耻大辱,实乃对武林正道的挑衅!” 她一言至此,语声激烈,群豪听了,亦是面色忿然,议论纷纷。 “惜月妖女,祸乱江湖,我昆仑派与之不共戴天!” “荡平星月魔宫,为武林伸张正义!” “对付星月宫,事关重大,我们应当从长计议……” …… 孟玉箫望着躁动的人群,心中愈发沉重,不禁暗自忖道:“师父遗棺根本不是惜月宫主所夺,为何师嫂却将矛头指向星月宫,纵使她一时糊涂,但大哥为人忠直,难道也会……” 那一念至此,深感不安,转首望去,但见张敏微微一顿,微微抬掌,示意众人镇静,当下又自一片寂静。 “此刻武林之形势,想必大家也都知晓,星月宫为祸江湖,当务之急,我们要选出一名神龙首领,作为武林领袖,带领我们共同对抗星月宫,不知大家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话声方落,人群之中,便有一人高声道:“丐帮帮主伍子风前辈可担此重任!” 众人闻声心动,目光齐的往伍子风身上落去。 伍子风忽然一笑,赶紧道:“此事恐怕不妥,要饭的若做了神龙首领,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他目光往一旁的无印大师面上一照,笑道:“无印大师德望天下所崇,这神龙首领之位,大师还是偏劳了吧。” 无印大师长叹道:“老僧年来已觉老迈无力,自知难当此重任,神龙首领,理应是选一位武德兼备的武林英豪,老僧行将就木,有心无力,恐要愧对诸位英雄抬爱!” 有少林在前,各门各派本不敢存争夺神龙首领之意。 但此刻无印大师竟然自愿放弃争夺神龙首领之位,一时间武当掌门丹阳子、崆峒神剑林麒、昆仑天门道长、泰山派黄风玉、嵩山派于涛、华山掌门郭忠、恒山派苗凤娇……俱都站了起来。 苗凤娇蛾眉淡扫,风姿如仙,清脆的语声抢先道:“武当乃内家正宗,无印大师若有无出任神龙首领之意,我恒山派内举不避亲,丹阳子道兄当居其位!” 丹阳子微微一笑,缓缓坐下。 崆峒神剑林麒冷冷道:“好个内举不避亲,贫道只可惜没有个做掌门人的妹妹。” 原来那苗凤娇竟是丹阳子的嫡亲妹子,这兄妹两人各居当代一大门派掌门之位,本为武林一段佳话,只可惜此刻却变成了林麒讥嘲的把柄。 苗凤娇柳眉微轩,丹阳子却微笑道:“既是如此,贫道便推举林兄担任神龙首领如何?” 他话声未落,黄风玉突然大声道:“若是别人担任神龙首领,在下全无异议,若由崆峒出任,本派七百三十一个弟子俱都不服!” 泰山派虽然远在鲁南,但近来人才日盛,显然已可与少林、武当分庭抗礼,黄风玉一句话说出,台下立刻哄然响应。 林麒变色道:“如此说来,今日这神龙首领之位,少不得要招式之间见过高下才能定夺了。” 黄风玉扶剑道:“本座正是要见识见识崆峒神剑之威!” 二人怒目而视,立在台上,双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 忽然一个满脸水锈、须发花白的锦袍老人霍然站起,大声道:“庞飞龙谨代表天下三十六路水道英雄,推举点苍掌门李大侠为神龙首领……” 他话未说完,身旁一个头顶已秃,面目却红润如少年的魁伟老人已朗声大笑起来,接道:“李大侠缺席此次神龙大会,又岂有担任这神龙首领之理,由他担任神龙首领,老夫一百个不同意!” 第 1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5 章 他语声稍顿,长身一揖,躬身道:“老朽不才,却要向天下英雄推举一人,他便是昆仑天门道长……” 庞飞龙怒道:“裘正海,你想怎样,别人怕你毒钉暗器,我却不怕!” 裘正海冷笑道:“你想试试么?” 他手掌一动,庞飞龙已跃退八尺。 裘正海捋须大笑道:“庞帮主好大的胆子!” 无印大师眼见局面已乱,愁上眉梢,沉声道:“神龙首领,本是为了武林和睦而选,各位如此相争,岂非失了老僧原意。” 语声虽低沉,但在这纷乱之中远传出去,仍是字字清晰。 众人不觉静了静,突见座上一个面如锅底,身高八尺,生得和那庙里金刚巨人有七分相似的大汉一跃而出,此刻虽是寒冬节令,他却只穿一件薄衫,肌肉虬结。 但见他缓步往高台上走去,每走一步,那台子俱为之剧烈一震。 他径自走到高台之上那具千斤铜鼎之前,弯下腰来,一口唾沫吐在掌上,稍一运力,竟生生将这千斤铜鼎举了起来! 一时之间,众人竟都默然。 第七十三章 绝代佳人 霸王举鼎,满座皆惊! 铁臂霸王铁力睥睨四顾,见群豪默然,正觉意气飞扬。 却见那“玉罗刹”忽然起身,姗姗走了过来,眼波流转,嫣然笑道:“不想霸王神力,今日竟能重见,贱妾好不佩服。” 她不笑还罢,这一笑之下,当真是人也在笑,眉也在笑,眼也在笑,甚至连鬓边斜插的一朵红色牡丹都在笑。 铁臂霸王虽是铁汉,瞧见这倾国倾城的媚笑,也不觉神魂飞飘,呆了半晌,清了清喉咙,干笑道:“夫人过奖了。” 要知铁汉最惧柔情,百炼钢不如绕指柔,世间最强之物往往皆有最弱之处,便是如此道理。 此刻“玉罗刹”仰面瞧着他,神色讶然,柔声道:“这千金神力,难道真是从你两条手臂里发出来的么?” 她站得远远的别人已觉香气醉人,此刻她就站在铁臂霸王面前,一阵阵香气随着她语声吐出来,似兰非兰,世上所有兰花的香气,也不及她樱唇一吐。 铁臂霸王闻着那阵阵幽香,简直连站都站不住了,连连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两条手臂。” “玉罗刹”嫣然道:“不知我可以摸一摸么?” 铁臂霸王面红耳赤,讷讷道:“夫……夫人……在下……” 他一时话未出口,“玉罗刹”的纤纤玉手,已在轻轻抚摸着他那铁一般的手臂,铁臂霸王迷迷糊糊,也不知该怎么办。 突听伍子风喝道:“铁兄留意……” 铁臂霸王一惊,顿觉“玉罗刹”的纤手已化做精钢,他半边身子立刻麻木。 群豪但闻“玉罗刹”银铃般笑声响起,铁臂霸王魁伟的雄躯,竟被她一双纤纤玉手举了起来。 一条铁塔般的大汉,竟被个看来弱不禁风,娇慵无力的绝代佳人举在手里,这情景当真叫人瞧了再也不会忘记。 群豪也不知是该喝彩,还是该发笑,总之是彩也喝不出,笑也笑不出,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只见“玉罗刹”轻轻将他放下,替他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发,柔声叹道:“好一条汉子,若是要推身子最重的人做神龙首领,我‘玉罗刹’第一个推举你。” 嫣然一笑,转过身子,盈盈走了回去。 铁臂霸王手脚虽能动了,但眼睁睁瞧着她走回去,竟是动弹不得,却见那崆峒神剑林麒已迎着“玉罗刹”飘去,笑道:“夫人头上这朵鲜花真美,可以借给我戴戴么?” “玉罗刹”眨了眨眼睛,娇笑道:“林掌门若是一个女人,贱妾就将这朵花……” 语声未了,突见剑光一闪,鬓边一掠,那朵鲜红的牡丹花竟已被林麒挑在剑尖。 他是如何拔剑,如何出手,竟是没有一人能瞧清楚! “玉罗刹”退了三步,面目变色。 伍子风却大笑道:“夫人牡丹既已送给林兄,就戴上在下这朵海棠吧!” 大笑声中,他人影似乎闪了闪,折了一支海棠,拈在掌心。 再瞧“玉罗刹”时,赫然已有一朵鲜红的海棠插在她头上。 这一手轻功之妙,纵是名震天下的昆仑掌门天门道长也自愧不如。 “玉罗刹”面色苍白,双手缩人袖中,媚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个妇道人家,也不害臊么?” “老叫花子失礼了! 伍子风朗声笑道:“今日各路英雄齐聚此地,意在推举神龙首领,二位若有意参选这神龙首领之位,那么客随主便,还是请洪庄主夫妇做主吧!” 话音一落,大笑数声,又自掠回座位。 林麒转身回座,神色微黯淡,道:“伍帮主言之有理,客随主便,即便听从洪庄主安排,但这神龙首领之位,林某也要斗胆自荐!” “玉罗刹”娇声笑道:“贱妾今日只是来瞧热闹的,才不想争夺这神龙首领之位哩!” 语声一落,也自坐回椅上。 台下群豪见几人略露一手,看似轻松,有如稚子嬉戏一般,实则暗藏锋芒,心知此次神龙大会已不简单,皆默然无语,目光齐唰唰落向洪武、张敏夫妇。 第 1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6 章 但见张敏微微一笑,走动两步,转到那具巨鼎前,朗声道:“诸位英豪英气勃发,皆欲担任神龙首领之位,此实乃武林之幸,今日我们便依照江湖规矩,如三十年前在峨眉推选武林盟主一般,以武功高低,论位排次,来决定这神龙首领由谁出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她话音一落,群豪皆附声称好,顿时高台之下宛如响起百十个霹雳。 无印大师慨然道:“想我中原武林,如此冲天豪气,何愁忧患不消,奸邪不除!” “一群乌合之众!” “玉罗刹”淡扫一眼,冷嘲一句。 林麒目光灼灼,瞪了“玉罗刹”两眼,却也终是无言。 伍子风凝注着沸腾的人群,面色激动,颇为动容。 又听张敏道:“请大家安静!” 语声渐落,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 “我们依照当年推举武林盟主的旧规,比试双方,立于巨鼎之上,进行比斗,先被打落鼎下的一方为败!” 张敏目光一扫群豪,接着又道:“既然大家皆无异议,那便可开始比试,敢问那位英雄愿意上台一试?” 她话音方落,便自响起一个声音。 “嵩山派于涛斗胆请教众英雄高招!” 语声落处,便见一人身着白袍,好似一片白羽一般,飘落台上。 那人正是嵩山派掌门“鲜衣怒剑”于涛。 张敏扫他一眼,嫣然一笑道:“嵩山‘鲜衣怒剑’于掌门,敢为人先,这份豪气当真令人钦佩!台下有哪位英雄愿与于掌门一较高下?” 语声落处,忽然人群之中,弹起一人。 “屠虎门杨铁崖前来讨教!” 那声音听来极其柔细,好似文弱书生,众人皆以为这杨铁崖必是一个弱冠少年,不料却上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众人心头大奇,只觉这屠虎门杨铁崖是一位异人。 “请上鼎!” 张敏右掌一让,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便只听一片衣袂带风之声响起。 再抬目看时,台上二人已然飞身掠起,齐的飘落在那一方巨鼎岩上。 又闻一声暴喝,但见巨鼎之上,二人身影飞动,一时之间,剑雨缤纷,铁器铮鸣。 二人所使皆是快招,转瞬之间,已过了二十余招,众人看得目眩神迷。 陡闻于涛一声厉叱,长剑一挥,风驰电掣般刺出一剑! 杨铁崖长剑飘纵,左突右闪,见长剑于涛刺来,当即站定身形,提剑迎上! 但闻“叮”的一声,双剑相触,于涛整个身躯,便如落石一般急坠! 众人一声惊呼,尚且不知何故,满面俱是诧异之色。 但“玉罗刹”却似乎看得明明白白,只听得她娇声笑道:“这屠虎门的杨铁崖倒有些意思,出剑之时,犹不忘出掌,如此出人意料的妙招,也难怪于掌门要败了!” 原来便是在二人出剑同时,杨铁崖左掌挥出,朝于涛当胸拍去,于涛一时大意,被他一掌击中胸口,跌落鼎下。 孟玉箫听她此话,也不由大惊,方才二人鼎上对决之时,他也看得清楚明白,那鼎上的情形正如她所言,分毫不差,可见这“玉罗刹”耳目惊人。 于涛身形飞落,即将坠地,他下坠之势极快,难免跌伤,在群豪面前失了颜面,他心底暗叹倒霉! “于兄小心!” 忽觉身体被人托住,心中登时泛起一丝感激,转首望去,竟是洪武。 “多谢!” 他冲着洪武微一躬身。 “不必客气!” 洪武微微一笑。 于涛转身朝台下走去。 忽然又闻一声大喝。 “武当丹阳子领教阁下高招!” 喝声未了,巨鼎之上,已然飞落一名蓝袍道人,正是武当掌门人丹阳子。 杨铁崖见丹阳子纵身落下,长啸一声,右手执剑,左手打拳,左虚右实,招式极快,疾如迅雷。 丹阳子竟被逼退三步,险些跌落鼎下! 当下众人皆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又见但丹阳子右足一点,身形拔起一丈,掠至杨铁崖上方,俯冲挥出一掌,落向杨铁崖脑门! 杨铁崖惊慌失色,往后急闪,“噔”的一声,已是失足,滑落鼎下! 他身形一纵,本欲再度掠起,怎奈身体失控,只得落去。 他懊恼万分,仰首望去,却见丹阳子立于鼎上,道衣飘飘,冲自己微一拱手,高声道:“承让!” 第 1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7 章 杨铁崖掠下高台。 台下群豪见此情景,面面相觑,暗叹不已! 丹阳仅凭一招便将杨铁崖打落鼎下,如此武功,当今武林又有几人? 此刻林麒开始坐不住了,他方才已然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何时上场倒令他内心矛盾起来,一时之间,面色紧张,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正欲动身,忽见已有一人飞上巨鼎。 “点苍何安斗胆替家师夺位!” 他目光盯着那鼎上看,何安与丹阳子已然交手。 此刻他面色虽还算从容,心中实已如火焚,焦灼不已。 却听一旁的“玉罗刹”媚声笑道:“林掌门还不上鼎,恐怕这神龙首领是做不成了!” 林麒冷哼一声,回道:“我只消派小儿天宝便可取得此位,何必亲自动手!” “玉罗刹”目光一转,往他身旁一名持剑的白衣少年身上落去,见他玉面星目,有如临风玉树,潇洒已极,不禁咯咯笑道:“这小儿模样生得倒是俊俏,只是不知武功底子如何!” 林麒笑道:“武功高低,等下自见分晓!” 话音方落,又闻群豪一声喝彩,便有一人落至鼎下,定睛看去,正是点苍首徒何安。 丹阳子仍是立在巨鼎之上,大风直吹得他一身道袍猎猎作响。 林麒朝那鼎上睨了一眼,转首对站在自己身侧的林天宝道:“宝儿,爹给你那张剑谱你练得如何了,你且上去走几招给爹悄瞧瞧!” “孩儿朝夕练习,已经熟练!” “好,那快登鼎!” 站立一旁的林天宝微一躬身,垂首应道:“是,孩儿遵命!” “玉罗刹”冷笑道:“这小娃娃倒还是挺听话的!” 林天宝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似对她的轻视颇为不满,但也不便多说什么,当即提剑走出。 但见他朝着众人拜了一拜,道:“晚辈林天宝,斗胆替家父领前来一试!” 群豪一见林天宝彬彬有礼,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少年俊秀不凡,不知是哪门哪派?” “就他手中那柄翻云剑,便已是价值千金,名贵的很哩!” “林天宝,他好像是崆峒林掌门的爱子!” “不错,他便是神剑林麒的独子!” “得子如此,纵使一死,也可以无憾了……” …… 林麒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听得心中甚是满足,却听“玉罗刹”的声音又自飘来。 “这伙人真是讨厌!难道都是些马屁精么?还不知结果如何,便是如此丑态百出!当真令人恶心!” 林麒听了,心中虽然不悦,但也不去理她,两道目光往巨鼎之上望去。 但见林天宝衣衫一振,一个鹞子翻身,已然拔足掠起,落在鼎上。 丹阳子袍袖一拂,瞧了林天宝两眼道:“林贤侄,今日即使比试武学,那贫道也顾不得以大欺小了!” 林天宝长剑一紧,朗声道:“前辈无需顾忌许多,只管动手便是了!” “那得罪了!” 丹阳子当即大喝一声,大手一挥,出掌如风,击向林天宝。 林天宝当下一骇,往一旁闪退,但丹阳子步步紧逼,丝毫也不放松,迫得他一阵急退,三招方过,他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鼎下林麒也是看得心惊肉跳,眼见林天宝就要坠落鼎下,他心下一惊,忽然嘶声狂呼道:“宝儿,快拔剑,用九宫剑法……” 林天宝闻声心动,呛啷一声,反手抽出了长剑,剑光闪动,发狂般扑了过来,连刺七剑。 他方才脚步那般沉重凌乱,此刻剑势却是轻灵飘忽,迅急辛辣! 丹阳子展动身形,避开了这一气呵成的七招杀手,失声道:“翻云剑!九宫剑法!你怎会这一招‘剑落惊风’?莫非……” 林天宝并不答话,长剑一扬,闪电般向丹阳子“灵墟穴”点了过去。 这一剑当真快如电光石火,点的虽是“灵墟穴”,但剑尖颤动,竟将“灵墟”四面的“膺窗”、“神藏”、“玉堂”、“膻中”、“紫宫”……等十八处大穴全都置于长剑威力之下。 丹阳子连遭惨变,心头大震,肩头一滑,闪开七尺,猛一失足,身形落去。 “啊!” 群豪一声惊呼,面色大惊,武当掌门丹阳子竟被这凌厉的一剑杀落鼎下! 此刻恒山派掌门苗凤娇已是娇容大变,她惊掠而起,闪至丹阳子身侧,失声呼道:“大哥!” 丹阳子稳住身形,卷起长袖,手掌轻挥,示意她退下,苗凤娇会了他之心意,怏怏退去。 丹阳子神色黯然,朝那鼎上凝望一眼,终于缓缓落座。 林麒心中虽然得意,却也并不表露。 第 1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8 章 此刻“玉罗刹”也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只因方才林天宝那奇诡莫测的剑招,实在是令人吃惊! 林天宝持剑,立于巨鼎之上,藐视天下群豪,风吹衣袂,直如坠落凡尘的谪仙。 他笑了,笑得很得意! 只因这年纪轻轻的少年,轻轻挥出的这一剑,已足以令他名动天下了。 一剑成名,多少英雄豪杰,朝思暮想之事,如今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轻易做成了。 但人们只知道羡慕巨鼎之上这个此刻的闪耀,却忽略了他日夜练剑的辛苦! 任何一种成功的背后,往往都付出的百倍的汗水和努力。 这些都刻在成功者的生命里,只是人们不常看见罢了。 林麒也笑了,笑得很满足! 一位父亲看见自己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世间哪里还有比这更令一个父亲满足的事情呢? 就像一个农夫终于等到他的庄稼收获的那一天。 就像一个钓翁将鱼从钓钩上取下来的那一刻。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了。 他们皆仰望着巨鼎上这个高人一等的年轻人。 他们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巨人。 而他确实已是高人一等的巨人了! 就在他挥动长剑的那一瞬间,他便已注定不凡!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好似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阵阵波澜。 “神龙子弟也要试上一试!” 众人心中一震,目光一闪,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张敏。 “玉罗刹”瞅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冷冷道:“怎么又是她!” 第七十四章 清风一笑 张敏微微一笑,一张如花的笑靥,照得四下群豪心中一阵明亮。 “神龙弟子领神龙,清风门下笑清风!” 伍子风微微一笑,两道目光落向洪武、张敏二人。 “既是神龙弟子参选,依老夫愚见,这神龙首领,便不必再选了,就由神龙山庄的洪庄主担任了。” 张敏笑道:“多谢伍帮主抬爱,但贱妇觉得此事不妥,江湖比斗,一向一武功高低,分出胜负,岂可因恩师之名,而坏了江湖规矩!” 她语声微顿,又自朝那巨鼎之上的林天宝,睨了一眼,笑道:“此次便由我的小师妹出战林掌门的公子!” 洪武听了此言,心中颇为不解道:“敏敏,我……” 孟玉箫一听张敏要让师妹唐婉迎战,不禁担忧起来,他方才所见林天宝那奇诡莫测的剑招,师妹哪里是他的敌手?难道师姐她想借林天宝之手,打伤师妹不成?可是师姐虽然心机深重,但也不至于伤害同门。更何况她如此重视这神龙首领之位,又岂会将这神龙首领之位拱手让人? 他越想越觉得迷惑,只因这张敏的心思,比那海底针更难寻思,又岂是他可以轻易猜中! 洪武、孟玉箫二人自幼与张敏相处,已有十余年,此刻仍猜不到她的心思,可见张敏机心之重,城府之深! 此刻在群豪欢呼声中,已经盈盈走来一名身着紫衫的窈窕少女。 那少女肌肤胜雪,容貌清丽,纤弱之中又有一种惹人忧怜的意韵,眼波流转,顾盼神飞,又略显坚毅,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形转动,不觉看得痴了。 孟玉箫定睛一看,心中也是一动,那紫衫少女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师妹唐婉。 孟玉箫见她憔悴消瘦了不少,心中登时泛起一阵苦楚。 一旁的朱宝婵见孟玉箫面色凄苦,不忍见他黯然神伤,便轻轻扯了孟玉箫的衣衫,悄声道:“她便是你的小师妹?” 孟玉箫略一收敛悲色,轻轻点头,低声道:“不错,她便是唐婉。” 此刻人群又自一阵哄动。 林麒见了唐婉,不免担忧起来,暗暗想道:“宝儿对这唐婉心存爱慕之意,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若一时不忍心,恐怕难免要伤在她的剑下!这张敏心知宝儿对唐婉有意,故意让她出战,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简单!” 他想到此处,又自去望张敏神色,但见她巧笑嫣然,仍是笑脸对人。 这时“玉罗刹”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又自笑道:“难道神龙山庄人才凋零了么?竟然派了这么个丫头片子出战!” 她笑了数声,微微一顿,又自接口道:“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像四小姐这样美丽的人儿,恐怕没有哪一个少年英雄忍心将她伤于剑下的吧!” 她这一句话,好似一支利箭,正好刺中林麒的心。 林麒心头一震,忽然起身,冲着鼎上的林天宝高声呼道:“宝儿,当心些,莫要与她客气!” 林天宝轻轻点头,应了声:“孩儿知道了,爹!” 第 1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79 章 此刻唐婉立在台上,她似乎不太情愿出战,但又见张敏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唐婉顿时娇靥一沉,面上已有怒意,自张敏掌中接过长剑,纵身掠去。 巨鼎之上,林天宝尚在回味林麒的叮嘱,忽见来人竟是唐婉,面色微变,脱口道:“唐姑娘,怎么是你……” 唐婉不容他多说,当即娇叱一声,道:“恶贼!你还我玉箫哥哥命来!” 原来她上鼎迎战,竟是因为张敏在她耳畔对他说林家父子乃是杀害孟玉箫的凶手! 这少女心地之单纯与师姐张敏心机之深沉,当真有着天壤之别! “唐姑娘,我……” 林天宝正欲解释,陡见剑光一闪,唐婉一柄长剑,已然挥出! 长剑撩起一阵劲风,直刺林天宝“灵宫”大穴而去。 林天宝当下一惊,身形一翻,避开唐婉刺来的一剑。 唐婉一招未中,已是怒极,秀发一甩,右掌一挥,掌中长剑,唰的朝林天宝胸口击去! 林天宝挡剑当胸,轻轻一划,叮的一声,将唐婉手中的长剑拨开。 唐婉厉叱一声,长剑一转,又自刺来! 林天宝见唐婉招招夺命,心头凛然,也不再解释,掌中长剑一抖,平平一削,朝唐婉左肩削去! 他本不欲伤了唐婉,只想让她知难而退,是以剑上的劲力只用了三分。 他一心以为唐婉会懂得他的用意,哪知唐婉不避反迎,冒着左肩中剑的危险,剑尖一颤,掌中一口利剑,掠起一溜青芒,便已朝自己胸前刺去! 他心头大震,恐伤了唐婉,连忙撤回长剑! 但面对唐婉当胸刺来的一剑,他一时之间,避闪不及,衣衫已被锐利的剑锋划开,只差分毫,他便要伤于唐婉剑下。 但他急退三步,总算立住身形。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鼎下林麒见了,心头也自一紧,神情甚是紧张,他心知林天宝手下留了情分。 却听一旁“玉罗刹”嘲笑道:“想不到林掌门家这位林公子倒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懂得怜花惜玉,比他老子强多了!” 林麒狠狠瞪她一眼,双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却也仍是忍住胸中怒火,目光往那鼎上望去。 此刻林天宝惊魂已定,轻啸一声,又自舞动长剑,再次扑了过来。 唐婉长剑一展,剑光如雪,将他身形逼在一边,秋波转处,突地娇唤一声,闪电般掠了过去。 林天宝当下大骇,身形急退! “啊!” 当下群豪一声惊呼。 呼声落处,林天宝已被一剑刺落于鼎下! “玉罗刹”娇声笑道:“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古话是错不了的……” 她语声未落,林麒身形已然掠起,电闪而去,双掌拖住下坠的林天宝。 林天宝转首望见林麒,满脸愧疚,道:“爹,孩儿……” 林麒轻轻将他放下,瞧他一眼,也不多说,当下足下一点,往那鼎上掠去。 林天宝垂首往座位上走去。 他刚回座,又听“玉罗刹”拍手笑道:“小子败了老子上,好厉害的小姑娘!” 少年人面子本来就薄,他听“玉罗刹”语气之中,尽是嘲讽之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而张敏见林麒出手,面色蓦地一变,掠起一丝忧色。 孟玉箫心中也是大为师妹担忧,他领教过林麒的剑法,心知仅凭师妹的武功绝难对付。 此刻群豪凝神屏息,百十道目光,又齐的往那巨鼎上落去。 但见林麒口噙笑意,提着长剑,沿着鼎沿,缓步上前,微微笑道:“唐姑娘好厉害的剑招!” 唐婉也绽颜一笑道:“过奖,过奖!承林公子相让,侥幸胜之!” 她原就娇美如花,此刻嫣然微笑,更如百合初放,沁心醉人,就连林麒这等人物,心中亦都不自觉地一荡! 林麒稳了稳心神,蓦地欺前一步,沉声喝道:“小儿留情,老夫可不会与姑娘客气!” 唐婉瞅了林麒一眼,又自笑道:“林掌门何时又对什么人客气过!” 林麒听她语意之中,暗藏讥讽之意,登时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扑进,双掌猛地攻出。 唐婉冷冷一笑,掌中长剑一颤,急削而出,长剑带起一缕清风,剑光突闪,一招“流云出岫”削向林麒后腰! 林麒双掌一错,右掌斜拍而出,左掌五指微屈,闪电般扣向唐婉执剑右腕! 唐婉毫不闪避,娇躯一侧,右腕一沉,剑尖扬起,一招“野火烧天”,劲风吹火般地刺向林麒咽喉! 林麒心中微微一惊,身躯一闪,躲过咽喉一剑,凶猛无伦地展开拳法绝技,眨眼工夫,攻出二十六七拳之多! 他心头也自一阵凛然,他实未料到这神龙山庄四小姐的剑法竟然如此了得! 此刻唐婉长剑在手,竟还占不了赤手空拳的林麒上风,不由得一股羞愤之意袭上心头,又自想起心中玉箫哥哥惨死,仇火上冲,当下娇叱一声,纳剑归鞘,也凭一双肉掌与其相搏! 第 1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0 章 但闻“波”然一响,双方掌力接实,唐婉粉脸骤变,一片苍白,娇躯微晃,咯出一大口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孟玉箫心头一紧,差点喊出声来,幸而被朱宝婵拉住。 他抬首望去,却见此刻唐婉脚下紧紧抓住鼎沿,却未曾移动半步! 鼎下“玉罗刹”目光往鼎上瞟了两眼,不禁叹道:“这小姑娘竟然弃剑用掌,只怕是要败了!与林麒这等人过招,又何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她语声方落,群豪又是一声惊呼。 但见鼎上林麒忽然冷哼一声,双掌一错,再度疾攻而上! 唐婉柳眉一扬,暗中略一调息,又复挥掌封出! 林麒的武功原要较唐婉高出甚多,但唐婉心中一想起师姐所言孟玉箫已被林麒父子所害,便已有了拼死之心,竭力迎敌,一时之间,双方还难分轩轾。 蓦闻林麒大喝一声,双掌连环攻出六掌。 唐婉真力不继,登时被他一掌劈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往后倒去! 眼见她即将落至鼎下,她右掌忽然猛地一抓,竟然攀住鼎耳,以一臂之力,拖住整个身躯,未曾落下! “下去!” 林麒突地狞声一笑,右掌扬起,奔至唐婉身侧,正待劈下,忽闻一声暴喝道:“住手!” 声如洪钟,入耳嗡嗡作响,林麒大惊之下,猛一旋身,只见身后已然站着一个头戴箬笠,黑纱遮面的少年! 林麒冷冷瞧他一眼,又自扭转身躯,举起的右掌,仍是朝唐婉劈下! 唐婉大惊之下,右掌一松,身躯便鼎下飘落。 唐婉身形急落,眼见便要坠地。 忽见一条纤瘦飞快的闪了两闪,便已将唐婉皆在掌中。 众人一看,竟是“玉罗刹”! 只闻她大笑道:“想不到这林掌门非但武功高强,心地也甚是狠毒!对一个小姑娘竟也忍心痛下杀手!” 一旁林天宝听她此言,在折辱他的父亲,已是目光灼灼,怒火上涌,“玉罗刹”瞧他一眼,倏地住口不言,缓缓将唐婉放下,掠回座上。 此刻朱宝婵已是大惊,只因只在片刻之间,原本站在她身侧的孟玉箫,此刻已然掠至鼎上。 那巨鼎之上的遮面人正是孟玉箫,他见林麒对师妹唐婉突下杀手,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此刻二人立于巨鼎之上,但闻林麒面沉如水,盯着孟玉箫道:“阁下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孟玉箫仍是垂首,黑纱遮面,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只听他故意压低嗓音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林麒目光一闪,冷冷道:“阁下可是来争夺神龙首领之位的?” 孟玉箫笑道:“在下虽无意争夺这神龙首领之位,但却也不能让你这等人如愿!” “那便要看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了!” 林麒放声长笑,双足点处,身形后掠五尺,右臂却缓缓地扬起,呛啷一声,亮出一柄长剑,剑上寒芒闪烁! 孟玉箫剑眉一扬,微微一哼,伸手自腰间取出一支精钢打铸的玄铁软剑,剑身细长,足有五尺,剑尖却又分为二,与一般普通长剑迥然而异,剑身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色光华! 鼎下“玉罗刹”盯着那柄长剑,目光突地大亮,嘴唇微微颤动,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张敏瞧了那长剑一眼,心头一震,面色随之忽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群豪举目望去。 但见二人立于鼎上,目光如炬,杀机浮动。 第七十五章 少年英豪 张敏微微一笑,一张如花的笑靥,照得四下群豪心中一阵明亮。 “神龙弟子领神龙,清风门下笑清风!” 伍子风微微一笑,两道目光落向洪武、张敏二人。 “既是神龙弟子参选,依老夫愚见,这神龙首领,便不必再选了,就由神龙山庄的洪庄主担任了。” 张敏笑道:“多谢伍帮主抬爱,但贱妇觉得此事不妥,江湖比斗,一向一武功高低,分出胜负,岂可因恩师之名,而坏了江湖规矩!” 她语声微顿,又自朝那巨鼎之上的林天宝,睨了一眼,笑道:“此次便由我的小师妹出战林掌门的公子!” 洪武听了此言,心中颇为不解道:“敏敏,我……” 孟玉箫一听张敏要让师妹唐婉迎战,不禁担忧起来,他方才所见林天宝那奇诡莫测的剑招,师妹哪里是他的敌手?难道师姐她想借林天宝之手,打伤师妹不成?可是师姐虽然心机深重,但也不至于伤害同门。更何况她如此重视这神龙首领之位,又岂会将这神龙首领之位拱手让人? 他越想越觉得迷惑,只因这张敏的心思,比那海底针更难寻思,又岂是他可以轻易猜中! 洪武、孟玉箫二人自幼与张敏相处,已有十余年,此刻仍猜不到她的心思,可见张敏机心之重,城府之深! 此刻在群豪欢呼声中,已经盈盈走来一名身着紫衫的窈窕少女。 那少女肌肤胜雪,容貌清丽,纤弱之中又有一种惹人忧怜的意韵,眼波流转,顾盼神飞,又略显坚毅,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形转动,不觉看得痴了。 孟玉箫定睛一看,心中也是一动,那紫衫少女正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小师妹唐婉。 第 1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1 章 孟玉箫见她憔悴消瘦了不少,心中登时泛起一阵苦楚。 一旁的朱宝婵见孟玉箫面色凄苦,不忍见他黯然神伤,便轻轻扯了孟玉箫的衣衫,悄声道:“她便是你的小师妹?” 孟玉箫略一收敛悲色,轻轻点头,低声道:“不错,她便是唐婉。” 此刻人群又自一阵哄动。 林麒见了唐婉,不免担忧起来,暗暗想道:“宝儿对这唐婉心存爱慕之意,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若一时不忍心,恐怕难免要伤在她的剑下!这张敏心知宝儿对唐婉有意,故意让她出战,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简单!” 他想到此处,又自去望张敏神色,但见她巧笑嫣然,仍是笑脸对人。 这时“玉罗刹”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又自笑道:“难道神龙山庄人才凋零了么?竟然派了这么个丫头片子出战!” 她笑了数声,微微一顿,又自接口道:“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像四小姐这样美丽的人儿,恐怕没有哪一个少年英雄忍心将她伤于剑下的吧!” 她这一句话,好似一支利箭,正好刺中林麒的心。 林麒心头一震,忽然起身,冲着鼎上的林天宝高声呼道:“宝儿,当心些,莫要与她客气!” 林天宝轻轻点头,应了声:“孩儿知道了,爹!” 此刻唐婉立在台上,她似乎不太情愿出战,但又见张敏在她耳旁低语几句,唐婉顿时娇靥一沉,面上已有怒意,自张敏掌中接过长剑,纵身掠去。 巨鼎之上,林天宝尚在回味林麒的叮嘱,忽见来人竟是唐婉,面色微变,脱口道:“唐姑娘,怎么是你……” 唐婉不容他多说,当即娇叱一声,道:“恶贼!你还我玉箫哥哥命来!” 原来她上鼎迎战,竟是因为张敏在她耳畔对他说林家父子乃是杀害孟玉箫的凶手! 这少女心地之单纯与师姐张敏心机之深沉,当真有着天壤之别! “唐姑娘,我……” 林天宝正欲解释,陡见剑光一闪,唐婉一柄长剑,已然挥出! 长剑撩起一阵劲风,直刺林天宝“灵宫”大穴而去。 林天宝当下一惊,身形一翻,避开唐婉刺来的一剑。 唐婉一招未中,已是怒极,秀发一甩,右掌一挥,掌中长剑,唰的朝林天宝胸口击去! 林天宝挡剑当胸,轻轻一划,叮的一声,将唐婉手中的长剑拨开。 唐婉厉叱一声,长剑一转,又自刺来! 林天宝见唐婉招招夺命,心头凛然,也不再解释,掌中长剑一抖,平平一削,朝唐婉左肩削去! 他本不欲伤了唐婉,只想让她知难而退,是以剑上的劲力只用了三分。 他一心以为唐婉会懂得他的用意,哪知唐婉不避反迎,冒着左肩中剑的危险,剑尖一颤,掌中一口利剑,掠起一溜青芒,便已朝自己胸前刺去! 他心头大震,恐伤了唐婉,连忙撤回长剑! 但面对唐婉当胸刺来的一剑,他一时之间,避闪不及,衣衫已被锐利的剑锋划开,只差分毫,他便要伤于唐婉剑下。 但他急退三步,总算立住身形。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鼎下林麒见了,心头也自一紧,神情甚是紧张,他心知林天宝手下留了情分。 却听一旁“玉罗刹”嘲笑道:“想不到林掌门家这位林公子倒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懂得怜花惜玉,比他老子强多了!” 林麒狠狠瞪她一眼,双目之中,几欲喷出火来,却也仍是忍住胸中怒火,目光往那鼎上望去。 此刻林天宝惊魂已定,轻啸一声,又自舞动长剑,再次扑了过来。 唐婉长剑一展,剑光如雪,将他身形逼在一边,秋波转处,突地娇唤一声,闪电般掠了过去。 林天宝当下大骇,身形急退! “啊!” 当下群豪一声惊呼。 呼声落处,林天宝已被一剑刺落于鼎下! “玉罗刹”娇声笑道:“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古话是错不了的……” 她语声未落,林麒身形已然掠起,电闪而去,双掌拖住下坠的林天宝。 林天宝转首望见林麒,满脸愧疚,道:“爹,孩儿……” 林麒轻轻将他放下,瞧他一眼,也不多说,当下足下一点,往那鼎上掠去。 林天宝垂首往座位上走去。 他刚回座,又听“玉罗刹”拍手笑道:“小子败了老子上,好厉害的小姑娘!” 少年人面子本来就薄,他听“玉罗刹”语气之中,尽是嘲讽之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而张敏见林麒出手,面色蓦地一变,掠起一丝忧色。 孟玉箫心中也是大为师妹担忧,他领教过林麒的剑法,心知仅凭师妹的武功绝难对付。 此刻群豪凝神屏息,百十道目光,又齐的往那巨鼎上落去。 但见林麒口噙笑意,提着长剑,沿着鼎沿,缓步上前,微微笑道:“唐姑娘好厉害的剑招!” 第 1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2 章 唐婉也绽颜一笑道:“过奖,过奖!承林公子相让,侥幸胜之!” 她原就娇美如花,此刻嫣然微笑,更如百合初放,沁心醉人,就连林麒这等人物,心中亦都不自觉地一荡! 林麒稳了稳心神,蓦地欺前一步,沉声喝道:“小儿留情,老夫可不会与姑娘客气!” 唐婉瞅了林麒一眼,又自笑道:“林掌门何时又对什么人客气过!” 林麒听她语意之中,暗藏讥讽之意,登时勃然大怒,暴喝一声,身形扑进,双掌猛地攻出。 唐婉冷冷一笑,掌中长剑一颤,急削而出,长剑带起一缕清风,剑光突闪,一招“流云出岫”削向林麒后腰! 林麒双掌一错,右掌斜拍而出,左掌五指微屈,闪电般扣向唐婉执剑右腕! 唐婉毫不闪避,娇躯一侧,右腕一沉,剑尖扬起,一招“野火烧天”,劲风吹火般地刺向林麒咽喉! 林麒心中微微一惊,身躯一闪,躲过咽喉一剑,凶猛无伦地展开拳法绝技,眨眼工夫,攻出二十六七拳之多! 他心头也自一阵凛然,他实未料到这神龙山庄四小姐的剑法竟然如此了得! 此刻唐婉长剑在手,竟还占不了赤手空拳的林麒上风,不由得一股羞愤之意袭上心头,又自想起心中玉箫哥哥惨死,仇火上冲,当下娇叱一声,纳剑归鞘,也凭一双肉掌与其相搏! 但闻“波”然一响,双方掌力接实,唐婉粉脸骤变,一片苍白,娇躯微晃,咯出一大口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孟玉箫心头一紧,差点喊出声来,幸而被朱宝婵拉住。 他抬首望去,却见此刻唐婉脚下紧紧抓住鼎沿,却未曾移动半步! 鼎下“玉罗刹”目光往鼎上瞟了两眼,不禁叹道:“这小姑娘竟然弃剑用掌,只怕是要败了!与林麒这等人过招,又何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她语声方落,群豪又是一声惊呼。 但见鼎上林麒忽然冷哼一声,双掌一错,再度疾攻而上! 唐婉柳眉一扬,暗中略一调息,又复挥掌封出! 林麒的武功原要较唐婉高出甚多,但唐婉心中一想起师姐所言孟玉箫已被林麒父子所害,便已有了拼死之心,竭力迎敌,一时之间,双方还难分轩轾。 蓦闻林麒大喝一声,双掌连环攻出六掌。 唐婉真力不继,登时被他一掌劈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往后倒去! 眼见她即将落至鼎下,她右掌忽然猛地一抓,竟然攀住鼎耳,以一臂之力,拖住整个身躯,未曾落下! “下去!” 林麒突地狞声一笑,右掌扬起,奔至唐婉身侧,正待劈下,忽闻一声暴喝道:“住手!” 声如洪钟,入耳嗡嗡作响,林麒大惊之下,猛一旋身,只见身后已然站着一个头戴箬笠,黑纱遮面的少年! 林麒冷冷瞧他一眼,又自扭转身躯,举起的右掌,仍是朝唐婉劈下! 唐婉大惊之下,右掌一松,身躯便鼎下飘落。 唐婉身形急落,眼见便要坠地。 忽见一条纤瘦飞快的闪了两闪,便已将唐婉皆在掌中。 众人一看,竟是“玉罗刹”! 只闻她大笑道:“想不到这林掌门非但武功高强,心地也甚是狠毒!对一个小姑娘竟也忍心痛下杀手!” 一旁林天宝听她此言,在折辱他的父亲,已是目光灼灼,怒火上涌,“玉罗刹”瞧他一眼,倏地住口不言,缓缓将唐婉放下,掠回座上。 此刻朱宝婵已是大惊,只因只在片刻之间,原本站在她身侧的孟玉箫,此刻已然掠至鼎上。 那巨鼎之上的遮面人正是孟玉箫,他见林麒对师妹唐婉突下杀手,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此刻二人立于巨鼎之上,但闻林麒面沉如水,盯着孟玉箫道:“阁下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孟玉箫仍是垂首,黑纱遮面,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只听他故意压低嗓音道:“在下只是一介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林麒目光一闪,冷冷道:“阁下可是来争夺神龙首领之位的?” 孟玉箫笑道:“在下虽无意争夺这神龙首领之位,但却也不能让你这等人如愿!” “那便要看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了!” 林麒放声长笑,双足点处,身形后掠五尺,右臂却缓缓地扬起,呛啷一声,亮出一柄长剑,剑上寒芒闪烁! 孟玉箫剑眉一扬,微微一哼,伸手自腰间取出一支精钢打铸的玄铁软剑,剑身细长,足有五尺,剑尖却又分为二,与一般普通长剑迥然而异,剑身泛着一股淡淡的青色光华! 鼎下“玉罗刹”盯着那柄长剑,目光突地大亮,嘴唇微微颤动,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张敏瞧了那长剑一眼,心头一震,面色随之忽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群豪举目望去。 但见二人立于鼎上,目光如炬,杀机浮动。 第七十六章 难剪情丝 “玉箫哥哥!” “婉儿妹妹,你最近可好?” 第 1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3 章 孟玉箫望着形容消瘦的唐婉,只觉得恍如隔世,如尝苦胆,心中也自泛起一阵苦涩滋味。 唐婉凝注着孟玉箫,目中泛着珠泪,更觉心中凄苦。 她喜极而泣,此时的眼泪,苦淡之中又有一丝甜蜜。 当你见到了你本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的人儿的时候,你狂喜,你哭泣,你便是这样的心情。 只听唐婉娇声道:“玉箫哥哥,我好得很,现在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便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悲伤的事情了!” 即便过去的日子对她而言很愁苦,但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垂下头,泪珠便滴落在衣襟上。 孟玉箫立在当场,望着唐婉,道:“我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也高兴!” 唐婉听了孟玉箫的话,只觉心头一暖,又自道:“其实我自己也在奇怪,也不知怎地,师姐说你已经死了,我不相信,直到他们带回了你从不离身的剑。” “但我总觉得不能就和你这样分手,因为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我知道你喜欢热闹,我听说师哥师嫂也举行神龙大会,于是我就赶来了,祈盼上天让我再见到你。” “当然现在我知道了,上天他一定听到了我的祈祷,他并没有辜负我,你也不会辜负我,对么?玉箫哥哥!” “你知道的,我心里若想做一件事,立刻就要做到的。玉箫哥哥,我们永远也不再分开,好么?” 听师妹唐婉一番倾诉,孟玉箫微微一怔,心中也颇为动情,却有些为难,讷讷道:“但……婉儿……”他也不知该说什么,眼睛一转,瞧见红凤凰虚弱的斜倚在长椅上,看来似乎有几分凄凉。 唐婉见孟玉箫神色迟疑,语声突又变得十分温柔,一字字缓缓着道:“玉箫哥哥,我只问你,你以后还想不想见我?” 孟玉箫又自望了红凤凰两眼,垂首道:“我……我……” 唐婉咬了咬嘴唇,道:“我是个女孩子,我敢问你,你不敢说?” “婉儿妹妹,三哥是一个不幸的人,以后……以后最好莫要相见了。” 唐婉身子一震,像是呆了许久,忽然指着红凤凰,顿声道:“你……难道你都是为了她么……” 孟玉箫轻轻点头道:“婉儿,我已决定要娶凰妹为妻……” 唐婉面色凄然,一字一顿,道:“好……你很好……”突然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孟玉箫望着疾奔而去的唐婉,心中虽痛,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唐姑娘!” 林天宝见唐婉负气而走,双臂一振,也欲追去。 “宝儿!站住!” “爹,我……” 林麒大呼一声,林天宝终于顿足不前。 忽然一人高声道:“红凤凰在此,大家快杀了她!为武林除害!” 呼声未落,便有数十条人影齐的一闪,掠向红凤凰。 孟玉箫闻声心惊,挡住众人,朱宝婵也自奔到孟玉箫身侧。 “孟公子!” 众人齐的顿住身形,却听张敏大声道:“此人为神龙山庄的叛徒,大家休要与他客气!” 无印大师叹道:“此人便是神龙山庄昔日的三公子孟玉箫,唉,如此大好少年,怎地偏是一个欺师叛祖之人……” 伍子风道:“或许其中有些误会也尚未可知……” 丹阳子若有所思,颔首道:“难怪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了……” …… 林麒忽然冷冷一笑,道:“不错!他就是孟玉箫,他已被妖女迷惑,各位英雄不必与他讲情面!快随老夫一同擒贼杀贼!” 他话声一落,群豪激愤而起,纷纷亮出刀剑。 “玉罗刹”目光四下一扫,轻笑一声,道:“如此争先恐后,难道武林百余高手围攻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在所谓英雄的眼中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么?” 她笑声未歇,便有一人跳出,长剑一晃,冷冷笑道:“为武林除害,自是正义光彩之事!” “妖女,拿命来!” 说话间,那人身形一闪,长剑一挥,便欲朝红凤凰扑去。 “玉罗刹”娇笑一声,叱道:“她是我‘玉罗刹’的,谁也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语声方落,长袖一拂。 “噗”的一声,那人已被她一掌震飞,立时扑地不起。 “诸位,扬名立望的时刻到了,大家快举起手中的刀剑吧!” 又闻林麒怒吼一声,纵身朝孟玉箫掠去。 他吼声起处,群豪身形齐翻,大喝一声,顿时响起一阵霹雳声,前仆后继朝孟玉箫攻去! “玉罗刹”、朱宝婵二人一前一后,护住红凤凰。 一时之间,人影翻飞,一片刀光剑影浮动。 却见红凤凰缓缓醒转,面色苍白如纸,他见见孟玉箫被群豪围攻,心下一急,急叱一声,强提一口真气从椅上跃起,挡住林麒之前! 第 1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4 章 林麒见她突然掠来,倏忽猛发一掌,红凤凰娇容突变,硬接林麒挥出的一掌,樱口一张,又再喷出一蓬血雨,凤目紧闭,呼吸急促,娇躯剧烈地晃了两晃,但脚步却依然钉立如桩,没有倒下! 孟玉箫见红凤凰接了林麒一掌,已然喷出,心中大痛,他猛一挥掌,将挡在身前两人一掌劈倒,却又被扑上来的群豪紧紧困住,一时脱身不得! 林麒嘿嘿一笑,又自抬掌,朝红凤凰挥出! “玉罗刹”、朱宝婵自顾不暇,分身乏术,此刻也无法再抽身相助! 却在这时,忽闻一声长笑,已有一条白影飞来。 孟玉箫转目一看,心中一惊,那人竟是南宫佩玉。 南宫佩玉见红凤凰面色惨白,显然已是身负重伤,他心中大痛,怒喝一声,急跃而上,双掌连环劈出,硬将林麒震退五步,与红凤凰并肩而立! 红凤凰凤目微启,瞥了他一眼,嘴角极其勉强地泛起一丝感激的笑意,面色却已更白! 南宫佩玉低声道:“姑娘伤很重么?” 红凤凰张口欲言,但话还没说出,却又咯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南宫佩玉心头大急,忙提气大喝道:“师兄何在!师兄助我!” 他喝声方落,便有一阵劲风吹来,一条大汉,好似一方巨石,已然飞落。 那人满脸虬须,一身宽大长袍,不是别人,正是石沉海! 群豪见石沉海生得又高又壮,当即一惊,又自扑上五名大汉,抱住他的手足! 石沉海怒吼一声,用力一甩,五人便已被他抛出七丈之外! 第七十七章 清风有令 张敏见突然飞出两位如此骁勇之人,当下娇靥一变,又对身边洪武道:“武哥,还不快去将叛徒拿下!” 洪武微微一愣,犹豫道:“敏敏,我……师弟……他……” “他已是神龙山庄的叛徒,你怎还与他讲什么情面,动不动手,你自己瞧着办!” 张敏语声一落,也不再多言,飞身一掌,落向孟玉箫。 孟玉箫忙于应对群豪围攻,一时闪避不及,被张敏一掌击在胸口,当即退后一步,红凤凰面色蓦地大惊,道:“孟大哥,你没事么?” 她话音方落,又见林麒长剑一颤,朝自己后心撩去! 红凤凰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有应对之力? 林麒斜斜刺出的一剑,来势极快,这一招正是崆峒一派引以为傲的精妙家数,避无可避,林麒自以为此招一出,必将红凤凰伤于剑下,不料剑掠至红凤凰身前时,忽然微微一滞林麒方一怔间,便听一阵娇笑。 “林掌门这一招可真是辛辣狠毒!对一个受伤的女人也痛下杀手!还胆敢妄称神剑大侠!当真是可笑至极!” 林麒听她话语声响亮,便觉四面八方忽然有数股劲力压来,皆落在剑上。 陡闻“玉罗刹”大笑一声,林麒只觉右手一酸,长剑一震,竟然脱手飞出。 只听“玉罗刹”又自娇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林掌门已然了悟,倒不如跟着无印大师去庙里修行!” 语声顿处,又自大笑数声。 林麒气得面色煞白,左掌捏拳,一拳击出,却见“玉罗刹”纤掌一拂,他整个身躯便已失控,朝一旁飞落。 林天宝见父亲被“玉罗刹”击飞,顿时大怒,大吼一声,长剑一紧,倏忽刺出,落向“玉罗刹”! 却见“玉罗刹”根本也没放在眼里,仍是娇笑不止,又自身形纵起,倏然间化作一团红云。 林天宝这一剑明明朝着“玉罗刹”腰间的破绽而去,本以为以他的判断,一击必中,可是“玉罗刹”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身形飘忽,竟然捕捉不住,他顿失方寸。 林天宝稳住心神再去看她的破绽时,忽听她浅笑道:“你这两父子倒挺有意思,小子老子都喜欢欺负女人!” 林天宝听了此话,已是大怒,剑锋一转,又自掠向“玉罗刹”! 她见“玉罗刹”右袖一起,扬手一招破剑式,满以为可以刺她右臂,不料剑招方出,忽然右臂微微一麻,便听“玉罗刹”啧啧道:“剑法好得很,只是慢了些!” 语声渐渐消逝,但林天宝面上却渐渐泛起一阵难言的扭曲。 另一头孟玉箫却是被群豪围攻,他拼死护红凤凰。 忽闻张敏一声娇叱,袍袖一扬,玉掌穿处,直逼红凤凰胸前! 孟玉箫惊呼一声。 “凰妹,小心!” 呼声落处,纵身飘去,竭尽全身之力,对着张敏打出一掌! 张敏心下大惊,闪避不及,竟被孟玉箫一掌击中右肩,娇躯被震飞,往一旁落去。 见爱妻被伤,一直犹豫不决的洪武突地拔身而起,将张敏接在掌中,又自轻轻往地上一放。 “叛徒!” 当下厉叱一声,飞身掠去。 他一连挥出五六掌,迫得孟玉箫身形急退,丝毫也无还手之力。 孟玉箫脚步方立,急声道:“师哥!此事有些误会!” 第 1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5 章 洪武身形一顿,面色微凛,道:“什么误会?” 孟玉箫自怀中取出一方纸笺,道:“师哥,这是师父遗命,你不妨打开一看!” 洪武“呛啷”拔出长剑,长剑一刺,便将那方纸笺,挑在剑尖,正欲取来一看,便听张敏喊道:“武哥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将他拿下!” 洪武心中一动,冷冷道:“你莫要欺我!” “大哥,我……” 话才出口,又咯出一大口鲜血,身形栽个踉跄,最后终于不支,仆倒于地! 洪武目光一瞥孟玉箫的佩剑,见是清风剑,心中一震,心头渐渐生疑,又见张敏目光扫来,忙将那方纸笺收入怀中。 “孟大哥!” 见孟玉箫轰然倒地,红凤凰心中一痛,正欲反身掠去,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有如火烧,娇躯一颤,便被飞去的张敏一掌震飞。 “凤姑娘!” 南宫佩玉大呼一声,出掌劈倒当前一人,身形一闪,掠至红凤凰身侧,将她扶起。 此刻林麒见孟玉箫轰然倒地,阴森一笑,一跃上前,右掌缓缓拍下! 他的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神情,就在他右掌离孟玉箫头颅不足三尺之时,蓦闻身后响起一声闷雷似地大喝:“住手!” 喝声宏亮,响彻四野,显然中气充沛! 林麒惊愕地转过身躯,只见身后数尺之遥,站着一个身形矮小、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中年人向前跨进一步,目光四下一扫,沉声道:“这人我要带走!” 张敏娇躯一拧,忽然一跃而至,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娇靥一沉,娇叱一声,道:“阁下是谁?” 中年人睨视她一眼,随口吟道:“清风有令!” 张敏、洪武霍然一惊,连忙同声接道:“神龙无影!” 中年人自怀中掏出一只铜铸的精致小牌,扬了一扬,接着喝道:“两位可认识此牌?” 洪武低首道:“弟子识得!” 中年人道:“见牌如见人!这人我要带走,两位有何异议?” 洪武黯然道:“弟子不敢!” 林麒喝道:“不行!” 中年人手掌轻轻一挥,林麒身子一倾,登时倒地。 “你……” 中年人冷冷一哼,淡淡扫了他一眼,走近孟玉箫身旁,俯下身去,将孟玉箫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中年人的矮小的身影被漫漫的黑暗吞没,张敏才摇头叹道:“武哥,师父已死,不知何时又收了这样一名弟子,此人若是师父生前所收,我们为何都不认识?” 洪武也觉得诧异,沉思片刻,道:“师父收徒,从来不与人说,此人既知神龙口令,又有师门令牌,必是神龙弟子无假!” …… “站住!” “快放下红凤凰!” 洪武、张敏二人一听身后语声,心头一震。 张敏转首看去,却见几道身形闪了两闪! “玉罗刹”已然抱起红凤凰,偕同三名青衣小鬟,纵身飞去。 只有一片笑语,在山头回荡。 “我早就说过,她是我‘玉罗刹’的,谁也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 那中年人抱着孟玉箫健步如飞,奔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到了一片枝桠浓密的树林前。 月光照映下,在一棵合抱的大树旁,两匹长程健马正俯啃着野草,马旁已有一名翠衣小鬟在等候,她蛾眉紧蹙,满面忧急之色。 那中年人抱着孟玉箫在马旁停步,那翠衣小鬟见了那中年人,面色一喜,却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分明是一名中年汉子,为何那翠衣小鬟偏称他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汉子轻轻往面上一揭,扯下一张面皮,露出一张美脸。 那中年大汉,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美艳出尘的少女! 她正是摘星! 摘星才一走近,那翠衣小鬟已奔了上来,只听她道:“小姐,你这易容之术,当真已是出神入化,竟然瞒过了武林群豪!” 摘星道:“幸亏二宫主给我这令牌,告诉我神龙口令,否则也绝难轻易脱身!” 那翠衣小鬟又看了看摘星怀中的孟玉箫一眼,问道:“小姐,他的伤势很重么?” 摘星颔首道:“真力消耗殆尽,血流过多,还好我早到一步,否则就要死在林麒掌下了!” 第 1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6 章 此刻孟玉箫星目紧闭,面色苍白,背上和腿上的血仍然一滴一滴地淌下,被摘星抱在怀中,奄奄一息,身躯僵挺,除了胸部还有一些极其轻微地起伏外,简直和死去无二! 但他嘴唇却在微微颤动,似在念着什么。 摘星俯耳听去,只听他嘴中轻轻吐出几个字。 “凰妹……凰妹……” 摘星凝注着重伤之下的孟玉箫,目泛泪光,黯然道:“他伤重如此,不知是否还能活命!” 那翠衣小鬟也自叹道:“相信大宫主必有办法,将他救活!” 摘星默然不语,将孟玉箫缓缓放在马背之上。 她又自对着那翠衣小鬟道:“小丽,我得寻一些药材,暂且保他一命,你先去将此事禀报宫主,我随后就到。” 小丽点点头道:“好,那小姐珍重,我先回宫!” 摘星道:“路上小心!” 小丽应了一声,飞身上马,扬尘驰去。 摘星望着小丽策马远去,也跨上马背,将孟玉箫抱在怀中,一咬银牙,催开坐骑,顺着官道,向前奔去。 第七十八章 枯骨神机 日色渐渐西沉,暮色笼罩了大地。 此刻已是深冬时令,峨眉之巅,晚风清冷,白雪纷飞,大地苍凉,仿佛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数十具尸体,安静的躺在雪地里,没有人为他们掉一滴眼泪,也没有人为再去多瞧他们一眼。 尸身已寒,他们就这样躺在无边暮色里,也许生命本就是孤独而寂寞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不过一场幻灭罢了。 天色已暮,浓雾中,十四面旗帜犹在迎风飞舞,但这震惊武林的盛典神龙大会,却已成了明日黄花。 远处,三五成群的武林豪士,曼声低唱,相扶而归。 眼看着昔日的雄主老去,未来的雄主兴起,他们心里是否也有一抹惆怅? 远处,不知是谁唱出了苍凉的歌曲:“三十光阴转,弹指一挥间,多少英雄悲白发,千秋霸业,也不过明日黄花……” 伍子风抬头仰望着神龙山庄那面大黄的旗帜,低头吟咏着这苍凉萧索的词曲,不禁唏嘘感叹,黯然低语道:“万事到头都是梦,去去,管它什么千尺忧、万丈愁,明日黄花凋,色褪香消蝶也愁,休休,一杯酒,一对钩,自此江湖游,只做钓鱼叟……” 突然间,一人大声道:“休不得,休不得,伍帮主,你若也休了,别人如何是好? 伍子风转首一看,却见无印大师立在自己身后,宽大的僧衣随风飘舞,面上却隐隐掠起一丝忧愁。 “神龙一去后,江湖事不休!” 伍子风不禁叹道:“一场武林盛会,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无印大师打了一个佛号,道:“阿弥陀佛,是啊,三十年前那场武林盛会,何其欢乐,何等豪情,!至今思来,仍是记忆犹新,那一幕幕好似昨日才发生一样……” 他苍老的面上掠起一丝喜色,似陷入一片美好的回忆之中。 伍子风悲伤的情绪,也已渐消,展颜一笑,回忆道:“是啊,那一次武林大会,到会的朋友,自家都携得有酒菜,大典之后,大家便席地而坐,找三五好友,燃起堆小小的营火,开怀畅饮,总是一喝就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能好生生直着走出来的人,只怕不多。” 他苍老的面容上,已焕发起少年兴奋的光彩,接着笑道:“那几次盛会,当真是使人怀念的日子,处处营火,处处高唱,喝得痛快时,便站起来四下逛逛,也不知那里会伸出一只手来,把你拖下去,灌你三五杯,你若已喝得头重脚轻,一跤跌下去,说不定就会跌入一个你已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的怀里,你纵已再也不能喝了,他还是会捏着你鼻子灌下去……” 无印大师亦道:“是啊,当年我们便是在那次大会上认识的,当时我不过只是少林一个烧饭的沙弥,而你也只是丐帮中一个跟在长老身后的弟子,而如今……,唉,我们都已老了,这样的日子,只怕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伍子风轻叹道:“但无论如何,这回忆总是欢乐的。” 无印大师笑道:“不错,人该有些欢乐的回忆,总是好的,否则又该如何去度过寂寞的晚年,寒冷的冬天……” 伍子风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滋味,更是感慨不已,心中却不知是苦是甜。 不知不觉间,帐篷内的火把已经燃起。 帐外也点起了堆堆营火,处处欢歌,处处欢笑。 数千人席地而坐,满天星光灿烂,晚风中满是酒香,生命又何尝不是充满欢乐。 寒冷的尸身仍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冷漠的人群却已开始了新的狂欢。 …… 清晨,东方已泛起鱼肚白色,但群豪的脸十个却有九个红得像晚霞,能笑得出的人笑得更响,笑不出的人只因已倒了下去。 只有神龙弟子,无论醉与不醉,此刻俱都肃立在帐篷前,等候着恭送掌门人的法驾。 经昨夜十三派掌门商议决定,暂由洪武担任神龙首领之位,领袖武林正道,此刻一行人正准备,返回神龙山庄,筹备除魔相关事宜,只因各派已经约定半月之后,各派将扶旗而行,荡扫星月魔宫,为清风老人复仇。 天色大亮,风雪已停。 洪武、张敏二人一一作别十三派掌门,打马下山。 蜿蜒的峨眉山道之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山下行去,大黄的旗帜,随风飘飞…… 在另一端,另外一条寂静山道之上,突然响起一阵车马之声。 第 1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7 章 然而,便是在远处怎地有车声、蹄声?是哪里来的车马? 山雾朦胧之中,一辆马车,缓缓行去。 红凤凰被人抱在怀中,但她意识模糊之中,似乎见到有辆大车驰了过来。 她奋力的睁开双眼,那马车竟然停了下来,似有三四条人影,从那马车上跃下。 一个女人的声音附在她的耳边道:“你身受重伤,先睡一觉,记住半个时辰内动不得!” 语犹未了,一只手突然已到了红凤凰的身旁,出手如风,自她脉门“大陵”、“内夫”、“间使”、“曲泽”等穴一路点了上去,顷刻间便已点了他双臂十二处穴道,左手已塞了粒丸药在她嘴里。 她还想看得更清楚些,但她的眼皮似十分沉重,终于她阖上双目。 她,晕了过去。 “驾驾!” 马鞭一抽, 哒哒哒…… 马蹄声又自响起。 天色,更暗了。 车声辚辚,健马不断地轻嘶。 半个时辰之后,红凤凰渐渐醒来,她发觉自己竟在卧在车上。 天空似有飘雨,雨点敲打着车篷,宛如马踏沙场,战鼓频敲,一声声令人肠断。 她莫非终于还是落人了别人手中。 她的意识逐渐清晰,她开始回忆这几日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 那日,我被石沉海击伤,吃下了宝婵妹妹的“护心丹”暂且护心不死。 然后,我在意识模糊之中,似乎听说孟大哥要带去我寻找阮天星治伤,好像只有他能治好我。 对了,我在这里,那孟大哥呢?还有宝婵妹妹呢? 我记得当日我们一同上了峨眉,参加神龙大会。 是的,神龙大会,好像是为了选什么神龙首领,为清风老人报仇。 但清风老人并没有死,对,他没有死,他还留了书信给他的弟子。 孟大哥参加了神龙大会,他为了救他师妹唐婉,打败了林麒。 林麒,对,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他为了报复孟大哥,竟然挑动武林群豪对付我! 嗯,孟大哥为了救我,不惜与众人为敌,对了,还有一个女人帮助我们,她叫什么名字呢?我怎么一时记不起来了,哦,她叫“玉罗刹”,我差点忘了。 若我的猜测没有出错,此刻我应该是被她救了。 孟大哥被张敏击伤,晕倒在地,林麒想要杀他,后来突然飞来一人。 对,飞来一人,一个中年男人。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突然出手救我们? 当时他擎着一块铜牌,嘴里还念着一句奇怪的口令。 那口号的内容是什么来着,唉,我怎么又记不起来了。 “清风有令,神龙无影!” 对,就是“清风有令,神龙无影”。 当时洪武、张敏二人见了铜牌、听了口令,变得十分恭敬,还自称“弟子”,莫非救走孟大哥的是他的师父——清风老人? 如果是清风老人救走了孟大哥,那么此时便就说得通了。 可是清风老人留给弟子的信上,又明明说“永住神机,枯骨不出”,他怎会违背自己的誓言? 也许,他为了孟大哥违背自己誓言,也不无可能。 像孟大哥那样好的人,你纵使是为了他失去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想到此处,心中顿觉轻松了些,她甚至忘记身体上的疼痛! 是啊!她为孟玉箫做这一切,又哪里受人逼迫?又何尝不是心甘情愿? 她又想起了孟玉箫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和那明媚胜过春光的笑容,只觉心底一甜…… “咄咄——” 忽然马儿一声长嘶,马蹄扬起,马车剧烈一震,停了下来。 又听人一声朗笑,似有些熟悉的语声响起。 “夫人行色匆匆,不知将要到哪里去呀?” 红凤凰细耳听去,心中一动,那声音是南宫佩玉。 忽然又一个声音传来。 第 1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8 章 “是呀,可否在我们师兄弟一程?”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石沉海。 便在此时,一阵风吹起车帘一角,红凤凰透过帘布望去,一白一黑两条人影,挡在马车前。 黑的是石沉海,白的是南宫佩玉。 此刻二人正笑吟吟的立在路中央,将马车拦下。 她大惊之下,却听一个女人娇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的马车,又岂是你们两个大男人能够随便乱坐的!” 红凤凰闻声心头一颤,女人正是“玉罗刹”无错,她心中登时对“玉罗刹”掠起一阵感激之情。 南宫佩玉潇洒一下道:“夫人这马车女人坐得,男人自然也是坐得的!” “玉罗刹”倚靠在马车上,淡然一笑道:“只怕未必,有些事情只有女人做得,男人是做不得的;也有些事情只有男人能做,女人是不能做的,当然有些事情男人女人都能做,但最好都不要做!” 南宫佩玉面色微惊,脱口道:“哦!比如说呢?” “玉罗刹”虽然挺直了身子,却仍是坐在马车上笑道:“比如说,做什么人都好,千万别做英雄!” 南宫佩玉笑道:“可是少年意气风发,总难免想做做英雄!” 石沉海冷哼一声,亦大声道:“不错!不错!哪个男人不想做英雄,做英雄那叫有本事,做英雄那才有意思哩!” 他语声稍顿,又自指着马车道:“你救下的这个女人,我们兄弟二人也是有份的!” “玉罗刹”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我救下的,与你们又有何干?” “你……” 石沉海已是语塞,竟无言以对。 南宫佩玉笑道:“夫人好伶俐的口齿,只是不知道拳脚如何!” “玉罗刹”咯咯娇笑,笑声突地一顿,沉声道:“自是差不了的!” 南宫佩玉目光一闪,厉声道:“试过方知!” 喝声方落,便已自袖间转出一把折扇,抓在掌中。 又自冷笑一声,手腕倏地一翻,向“玉罗刹”腰间大穴疾点而去。 第七十九章 生死盟约 南宫佩玉折扇一抖,疾点“玉罗刹”腰间大穴。 “玉罗刹”轻笑一声,娇躯一跃而起,非但不避,反而迎着折扇掠去。 身形已然掠过一丈,陡见寒芒一闪,“玉罗刹”忽然自袖间撤出一柄匕首,朝南宫佩玉手腕划去! 南宫佩玉心头一凛,连忙收势,避开流星般刺来的匕首。 哪知“玉罗刹”突地皓腕一扣,匕锋一转,刺向南宫佩玉胸口! 殊知匕首虽短,劲力却较长剑更足,招式更加辛辣,杀人伤身皆在方寸之间,是以近身杀招,往往能一招毙命。 南宫佩玉多年习武,自是知道这短刃匕首的厉害,此刻见匕首飞快刺来,他哪里还敢有丝毫的放松! 但见他面色蓦地大变,身形一纵,往后掠去! “玉罗刹”掌势一扫,那柄匕首便贴着他的衣襟扫过! 南宫佩玉双足落地,站起身来,才发觉胸前的衣衫已被锐利的刀锋划开,伸手一摸,抬掌一看,竟是温热粘稠的鲜血! 在他胸口处,被匕首划开一道三寸长血口,鲜血直流,只差分毫,他便要命丧匕首之下。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庆幸自己还活着。 但他心神稍住,忽又见寒光一闪,“玉罗刹”娇躯一拧,便如一条游鱼一般,滑出三丈,掌中匕首,又自向自己肋间刺来! 南宫佩玉大惊之下,连忙往后闪避,哪知他背后竟是一株苍松,砰的一声,他撞在树干上,闷哼一声,胸口打痛,整个身躯便被弹飞! 他在空中飞时,又闻“噗”的一声。 “玉罗刹”掌中的匕首,微微一偏,刀身刺入树中。 “师弟!” 石沉海见师弟南宫佩玉身体飞出,心下一惊,大呼一声,纵身掠去,伸手一捞,将他接在掌中! 他飞落在地,将南宫佩玉轻轻一放,又自掠到“玉罗刹”身侧,倏地出掌。 “玉罗刹”娇躯一转,反手拔出匕首,挥向石沉海。 石沉海见匕首攻来,急忙收掌,他哪里虽有一身蛮劲,但行动稍显迟钝,哪及“玉罗刹”迅疾灵活,“哎唷”一声痛嚎,他挥动的右臂已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一条血痕! 石沉海登时又恼又怒,顾不得流血的手臂,猛一翻肘,又自背后抽出一柄长剑,灵蛇也似,闪电般直刺“玉罗刹”。 “玉罗刹”惊叱一声,气运五指,疾向长剑抓去。 石沉海真实功力并不在“玉罗刹”之上,但他那几招快捷绝伦的剑法,乱人耳目,加之他一身蛮劲,力可拔山,竟迫得“玉罗刹”近身不得。 石沉海连演数招,招招凌厉已至极,“玉罗刹”连他一片衣襟也未能沾到,一时之间,也是甚感棘手。 第 1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89 章 忽又见南宫佩玉长啸一声,身形一闪,竟往那马车旁掠去! 她当下厉叱一声,将手中匕首用力一掷,用作飞刀暗器,撒手朝石沉海抛去。 匕首脱手之后,她也不再多顾,忽又身形一折,挡在马车前。 南宫佩玉见“玉罗刹”突然闪至,心头陡然一震,当下顿足,手腕一翻,便将掌中折扇插在腰间。 又闻呛的一声龙吟,掌中已然擎着一柄寒气森然的三尺长剑! 另一端却听石沉海断喝一声,长剑一挥,叮的一声,将那飞来的匕首打飞! 白光一转,匕首一折,噗,又自刺入树上! 此刻石沉海心头怒极,身形一纵,长剑一扬,飞掠而来! “玉罗刹”方自转首,已有一道剑光自她右侧劈下。 剑光有如匹练,来势迅快绝伦! “玉罗刹”临危不乱,纤腰微扭,嗖地自剑底穿出! 便是在拧身的同时,她抓起那车座之上那条马鞭,“啪”的一声,打在马背上。 那马痛嘶一声,拉着马车,扬蹄奔去。 她方自掠出,只听南宫佩玉一声怒斥,长剑破风声,又自身后袭来。 她身还未转,便已反手一指弹出,只听“叮”的一声,指尖竟将剑尖弹开一尺。 “玉罗刹”身形一转,又见石沉海面带煞气,手持长剑,已然立在她面前,厉声道:“你果然有几分功夫……” 语声未了,那南宫佩玉也已飞身飘来,两柄长剑,将“玉罗刹”围在中间。 “玉罗刹”强忍住怒意,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共同对付一个弱女子,胜之不武!” 石沉海大笑道:“我才不管什么江湖规矩,我只知道今日我师弟的这个媒人,我是做定了!” “玉罗刹”便是在石沉海说话之间,目光悄悄瞅了一眼那马车,那马车已经驰入了浓林深处,不见了踪迹。 她心中暗喜,蓦地又闻两人齐的一声暴喝,长剑袭来! 她手腕一抖,将掌中马鞭一甩,迎了上去。 两剑连环,一剑跟着一剑,一招接着一招,连攻数招,双剑几乎变为一剑,配合得当真是天衣无缝。 陡闻一声呼哨,她手腕一麻,掌中长鞭,已被石沉海一剑挑开,脱手飞去。 她不禁暗中长叹一声,突见眼前青芒一闪,南宫佩玉掌中的剑锋,竟乘她心情慌乱之间,将她头上青丝削去一绺。 此刻她已是怒极,手掌一扣,施展七巧玲珑手法。 她这一手确是武林罕见的绝学,南宫佩玉、石沉海的剑尖递至她胸前不足三寸,突地一滞,已被“玉罗刹”柔若无骨的纤掌双双抓住。 空手夺刃,何其惊险! 二人心头大骇,扭转剑刃,往外猛撤,可那剑似被千钧之石重重压住,纹丝不动。 又闻“玉罗刹”娇笑一声,翠袖一抖,便有两只毒蝎漏出,沿着剑身爬去! 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目光往那剑上一落,心头一凛,猛觉掌心一凉,心知不妙,忙不迭松开手掌,飘身疾退,荡开一丈。 可此时已然晚矣,那两只毒蝎扑到二人指尖,猛蜇一口,二惨叫一声,面色蓦地变成黑紫之色,显是已然中毒! “玉罗刹”见他二人吃了苦头,笑得更为得意。 “玉罗刹”愈笑愈响,而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面色却越来越沉!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了!” “似乎并无大碍,师弟,你呢!” 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相互搀着,虽然面色甚是难看,但仍未倒下。 “玉罗刹”突地纵声大笑起来。 “被我这两只毒蝎蜇过的一口的,从来还没有活过三天的,现在你们是不是觉得胸前的‘灵宫’和肋间的‘膻中’二穴,微微发麻,而且有些胀痛……” 二人心下一惊,伸手一摸“灵宫”、“膻中”二穴,果然如她所言,又麻又胀,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玉罗刹”又自笑道:“我早就劝说过你们,做什么人都行,千万别做英雄,你们偏又不听,神机山中,我们好歹也做过你几年的邻居,千万不要与女人为敌,这句话,难道你们的师父,没有教过你们么……” 她语声未落,忽觉有人在轻轻拍她,心头一惊,蓦地转首望去。 却见一条颀长的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她面前,银白的发丝,在风中不住飘动,竟是一个老人。 而轻轻拍她正是那个老人。 但老人如何来的、从何而来她竟一无所知! 那老人花白须眉,略显消瘦,神采却逼人,叫人瞧不出他的岁数。 令人奇怪的是老人虽未剃度,却偏是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衣! 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出家的僧人。 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见了这奇异的老人,齐声叫了声“师父”,双双跪倒在地。 那僧衣老人目光一扫二人,面色微沉,又自抬首去望“玉罗刹”,笑道:“不知夫人能否给老衲几分薄面,放过我这两位不懂事的徒儿?” 第 1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0 章 “玉罗刹”微微一笑,望了那僧衣老人道:“既是笑禅僧人开口,晚辈又岂有不答应之理,只是……只是……” 她故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似在等着笑禅僧人开口问她。 那笑禅僧人僧衣一扫,道:“只是什么?” “玉罗刹”道:“解药自可奉上,只是晚辈斗胆向前辈讨要两粒丸药……” 笑禅僧人轻轻一笑道:“夫人是想要老衲的‘人间清欢’?” “玉罗刹”轻轻点头道:“不错,晚辈有一位朋友身受重伤,只有前辈的‘人间清欢’才能救她一命。” 笑禅僧人自腰间摘下一个葫芦,倒出两颗丹丸,放在掌。 南宫佩玉、石沉海又自叫了一声道:“师父……” 笑禅僧人将丸药递至“玉罗刹”面前,笑道:“夫人只救一个人,为何要老衲两粒丸药?” “玉罗刹”将那两粒接在掌中,笑道:“两粒解药当然要换两颗‘人间清欢’,这样才公平哩!” 说话间,又自袖间掏出一个玉瓶。 “其实,我这朋友的朋友也受了重伤,只有两粒丹丸,才能救她的性命!” 倒出两粒丹丸,交到笑禅僧人手中。 笑禅僧人面带惑色,道:“为何?” “玉罗刹”娇声笑道:“凤凰不独生,鸳鸯只双亡。前辈有所不知,我要救的这二人本是一对小情侣,早已订下生死盟约,要想让他俩活命,就必须两人同时救,不然就算是救活了一人,过不了两三天也会饮剑自绝,唉,实在麻烦得很!” 笑禅僧人轻声一笑,道:“男女情爱,当真玄妙至极!多少痴儿怨女,迷醉其中,无法自拔,也难怪当年师弟为情宁愿万劫不复,也不愿再遁空门……” 他说到此处,似想起一段往事,笑容渐消,面色略显悲戚。 语声落后,又将那两粒丹丸,抛给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伸手接住,吞入咽喉。 二人服下解药后,毒性渐除,面上暗紫之色,也渐渐消去。 “玉罗刹”笑着将那两粒“人间清欢”收入玉瓶之中,握在掌中,放入衣怀。 只听她道:“好啦,好啦,救人要紧,此刻马车也自到了小青的等候的地方,我也该走了!你多保重!” 话音一落,冲着笑禅僧人微一拱手,转身走去。 笑禅僧人报之一笑,见“玉罗刹”已然走远,又自转身望着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长叹道:“起来吧,我们也该走了!” “师父,弟子……” 南宫佩玉面带愧色,低声道。 “为师还有一盘棋未下完,你二人且随我先回神机!今夜罚抄《般若心经》一千!” “是!” 二人齐应一声。 “走!” 话音一落,衣袂一扫,拨起三缕劲风,往峰下落去。 第八十章 人间清欢 马车驰出树林,停在一片旷野。 夜色渐深,有山风吹来。 马车之内的红凤凰意识渐渐清晰,她缓缓睁开双眼,双掌撑着马车,想要起身,但浑身无力,只得平躺着。 她听着四周的动静,寂静的旷野,突地响起了一阵鼓声。 红凤凰听着那奇异的鼓声,心中暗惊,不禁忖道:“莫非有什么人来了么?难道我又落入别人的手里么……” 她心念转动之间,耳畔鼓声已然渐轻渐缓,又自响起一片丝竹之声。 乐声变得轻柔而美妙,鼓声低沉,更仿佛一声声敲在人心底。 一阵风吹过,风中那寒冷冬夜的阴冷之气随之消去,带着一种缥缥缈缈、不可捕捉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令人神智为之一荡,心旌几乎不可自主。 红凤凰心头一惊,抓起身边的长剑,用剑尖轻轻挑起起遮掩的车帘,两道目光往车帘外望去…… 沉沉的夜色,纷飞的雪花,却仿佛染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突地,暗林中亮起了一道眩目的灯火,火光连闪几闪,马车前那一片方圆三丈的空地上,竟出现了三个身披轻纱,头戴鲜花草笠的窈窕少女。 一白,一红,一青。 一人提灯,一人击鼓,一人吹笛 三人俱是踏着那轻柔而动人的旋律,朝着马车大步而来。 那一盏灯火突地闪了两闪,三条人影便已到了马车之间,乐声蓦地一停。 只听那提灯少女笑道:“夫人让我们在此地等候一驾马车,估计就是它了!” 击鼓少女四下扫视一眼,道:“可是夫人又去了哪里呢?” 第 1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1 章 吹笛少女朝马车内瞅了两眼,见了车内持剑撩开车帘的红凤凰,又自收回目光,娇声道:“我们在此地等候片刻,过不久夫人便会找来的!” 三人说罢,便坐在马车之上,竟也完全不理车内的红凤凰。 三人坐在马车之上,有说有笑,目光不是朝远方张望。 又谈了一阵,那青衣少女忽然目光一闪,自马车上掠下,呼道:“夫人……” 三人目光朝远方齐落,纷纷掠下马车。 便见一人已从林中掠出,红凤凰暗暗一惊,目光望去,那人正是“玉罗刹”! “玉罗刹”循着蹄印而来,来到这片旷野之中,忽见停下的马车,心中一喜,也自飞快掠来。 她扫了那三名少女一眼,又自弹上马车,掀开车帘一看。 “夫人……” “不要说话,快吞下这粒‘人间清欢’……” 说话间,腕肘一伸,纤掌突地电射而出,在红凤凰下颚一拍一捏,巧妙地将掌心的丹丸倒入她的嘴里,红凤凰吞下丸药,只觉喉头一甜,渐渐困乏,终于沉沉睡去…… 车轮辚辚,向前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红凤凰悠然醒转,环目四顾,发现自己却已身在一张大床上躺着。 此刻她已觉百骸俱松,浑身舒畅,稍一调息,只觉气血充沛,心知伤势已愈。 “我这是身在何处?” 她正在寻思之际,忽闻珠帘一响,便已有一人快步走来。 那人步入屋内,珠帘深垂,被灯光一映,络缨缤纷。 “夫人……” 红凤凰转目一看,来人竟是“玉罗刹”。 但见“玉罗刹”扶住红凤凰,道:“你伤势初愈,不可乱动……” 红凤凰满面俱是感激之色,欲躬身下拜,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玉罗刹”托住她的娇躯,道:“不必多礼,但我救你的命,可不是白救你的!” 红凤凰道:“可是我并无可以报答夫人的东西。” “玉罗刹”上下瞧了她两眼,缓缓道:“不,你有,你的这样东西,比世间任何东西都更有价值!” 红凤凰满面疑惑之色,道:“我已是孑然一身,难道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么?” “你有美好的青春,青春,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值钱啊!” “玉罗刹”一言至此,面色竟隐隐泛起一丝悲戚之色,她似想起了那些发生在自己青春年华里动人的岁月故事。 “我要你的三年青春,与我做伴,在这神机山中服伺我三年……” 三年青春,相对于一条年轻的生命而言,本是微不足道的,但红凤凰却感到为难,只因在她生命里这关键的三年中,她心中还有一个少女的梦,一个可以舍弃一切,追随心上人浪迹天涯的梦。 尽管生命在每一个阶段都是美好,但一个人总会有最好的时期,而对一个女人而言,最好的时候,便是她遇见了她的爱情的时候。 “可是……可是我……” “可是什么,你的性命都是我救的,难道三年青春,还抵不上一条性命……” “玉罗刹”见红凤凰十分犹豫,面色一沉,脱口问道。 “可是我忘不了孟大哥,他现在在哪里呢?” 她心头又急又痛,翻来覆去的,到处都是孟玉箫的影子。 她又自陷入一片歉疚之中,咬牙骂着自己:“红凤凰呀红凤凰,你怎么如此绝情,孟大哥若是受到一丝伤害,你还能活在世上么?” 她一切都能牺牲,一切都忍受,只要能永远伴着孟玉箫,她就是自己断去双手双足,她脸上还会有幸福的微笑。 当一个天真的少女坠入爱河的时候,她甚是愚笨和痴傻的,但谁人又能说这种愚笨、这种痴傻不可爱、不可贵呢? 只听红凤凰道:“可是我忘不了孟大哥,我要去见他,他现在在哪里呢?” “玉罗刹”突然笑道:“他只怕活不了!” 红凤凰一听此话,面色凄然道:“若他活不了,我又何必活着呢?” 话音未落,面色大悲,袍袖一拂,便已拔出长剑,握在掌中,挥剑朝自己脖上抹去。 “玉罗刹”大惊失色,指尖一弹,叮的一声,长剑便被击落,当啷坠地。 “……我若从此见不到他,他也从此见不到我,这样的生活那是多么的无趣!”红凤凰只觉喉头一甜,心如刀割,暗问苍天:“苍天呀苍天,我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让我受到如此报应,忍受这些痛苦?” 她悲戚的望着“玉罗刹”,黯然流泪道:“夫人你又何必救我……” “玉罗刹”道:“我可以救你一命,当然也可以救你的心上人一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便是在三年之内,不能见他一面,否则纵使我救活了他,我将亲手杀死他!” “若你们是真心相爱,难道连三年的分离,也无法忍受了么?” 红凤凰一听她可以救孟玉箫一命,顿时目光一亮,转悲为喜道:“好,只要夫人答应救孟大哥一命,即便是死,我也愿意!” 但又想到三年无法见到孟玉箫,心中又自难免掠起一丝伤感。 第 1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2 章 三年的时间,比之自己性命,要珍贵许多,但对于心上人的性命而言,又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互相深爱之人,一日不见便如相隔三秋,三年不见,则好似度过三千两百八十五年光华,已如百世轮回般痛苦而漫长。 但红凤凰却愿意为了心上人交付自己的一生中最灿烂、最耀眼的三年,甘心忍受那无尽的孤独和寂寞! 一个没有爱情人,如何度过那一段灰暗的岁月呢? 一个为爱牺牲的人,是弱小的,却也是伟大的。 只听“玉罗刹”忽然叹道:“唉,可是他若知道你死了,这世间恐怕再无一人可以救活他!” 她语声一顿,又自摇首叹道:“世间坠入爱河的男女,当真是又痴又傻,生死相随,可笑至极,人是都死了,爱还有什么意义呢?” 红凤凰道:“即便人死了,但那种滋味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死的!” “玉罗刹”似想起了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刻骨情事,颇为动容,又自瞧了红凤凰两眼,低吟道:“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 她语声稍顿,见红凤凰也在瞧她,敛起凄然之色,接着道:“长痛不如短痛!而且孟玉箫已是身负重伤,若想救他一命,片刻也不可耽搁,等你伤势痊愈,我们便马上去寻他!” 红凤凰神色黯然,心中虽痛,却也只是默然点头。 …… 朔风怒吼,冰雪严寒,天地间一片灰黯。 大雪纷飞中,一匹快马,急驰而入乐山城。 狂奔的马蹄,在静寂的街道上踏碎一串冰雪,冰雪溅飞。 马行得甚急,似有十分紧迫之事。 又闻一声长嘶,快马骤停。 道旁是一栋庭院深沉的屋宇,黑漆的大门上,滴水的飞檐下,斜插着一面黑缎为底,当中绣着一只白虎的镖旗,猎猎迎风招展。 马上人一振衣裙,娇躯一拧,唰地下马来,既不拍门,亦不呼喊,脚尖点地,裙带斜飘,便已入院中。 随手一掸衣上所沾的雪花,娇声呼道:“星月宫西南分舵杨振天可在?” 只闻大厅中低叱一声:“谁!” 语声顿处,自屋内快步踱出一人。 那人望了来人一眼,登时跪倒在地,道:“摘星少主,你怎地来了?” 那人指着马背上一人道:“我奉宫主之名来此地办一件事情,快将此人背到屋内,再去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请来!” “是!” 杨振天抱起马背上那人,领着摘星快步朝屋内走去。 …… 暗黄的灯火之下,一位老年郎中凑着灯光,拈着一根银针,朝床榻上一人“玉门”大穴扎下。 老人似乎眼神不太好使,手脚也不甚利索,下针时,手掌还微微颤抖。 在老人身后站在两人,一个中年大汉,一个绝色少女。 见那老人刺了一阵,床上那人仍是毫无反应,少女的面色渐沉。 收了银针,伫立床前,面带难色。 而那中年大汉见那老年郎中不再医治,又见少女面色已变,胸中顿时怒火大气,拎起那老人干瘦的身躯,往地上一扔,怒道:“你算哪门子神医,弄了这许久,一点动静也无!” 那老郎中挣扎着起身,颤声道:“杨镖头,这个年轻人受伤太重,老夫也是没有办法!” “你既没有办法,那你还来此地!” 那中年大汉一听此话,“砰”又是一拳,打得那老郎中满嘴牙碎,口中鲜血直流。 那老郎中告饶道:“小老儿本在药铺中捣药,忽然闯入两人,抓起药箱,拎着我便此地走来,那二人一路上还不停的说,若我救不了这病人的性命,一家老小都得死……” 中年大汉听了此话面色突变,冲着那老郎中胸口又是两拳,老人已被他打得昏厥,他放下老人,又自转首对那少女道:“少主,我……” 那少女听了此话,望着那中年大汉摇首道:“你们做事总是叫人难以放心……” 她语声稍顿,长叹一声,道:“罢了,放了这个郎中,我早该想到他伤得如此之重,寻常的郎中又岂能救好他,你明日一早记得准备一辆马车……” 那中年大汉俯首称是,将那被打得半死的老郎中拖出屋外。 少女在床边坐下,凝注着床上的昏迷不醒的少年,娇叹连连,面靥之上,掠起一丝难言的愁苦…… 第八十一章 痴儿怨女 蜀中乐山城西,一间庭院深沉的屋宇,黑漆的大门上,斜插着的一面黑缎为底,当中绣着一星一月的镖旗。 黑白相间的镖旗,猎猎迎风招展。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色,此刻已经拂晓。 黑漆的大门突地大开,车驾上一人,丝鞭一扬,刷地落下,健马长嘶一声,拉着车驾,飞驰出门而去。 大门之前,站着十五六个黑衣劲装大汉,每个人都是毕恭毕恭的躬身站着,直到那驾马车,完全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方才转首朝院内走去。 第 1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3 章 马行如飞,驰入到一片树林之中,忽听车内那人轻咳两声,驾车的人一扯缰绳,“吁”的一声,将马车停下。 驾车的是一个女人,女人生得娇美,却也神采逼人,眉目之间,似有不可侵犯之色,但此刻她竟甘愿为人驾车打马! 车内之人是谁? 如何能使得一个冷傲的女人,为他做这些事情? 那么,那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么? 十之八九应该是这样的吧。 当一个人下决心做一些改变的时候,他一定遇见了一个值得让他改变的人。 此刻车内那人已然缓缓起身,掀开车帘,露出一年轻俊美的脸。 他,是一个少年。 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年轻人。 他,便是孟玉箫! 驾车的女人,自然也绝对不简单,因为,她是摘星!星月宫的传人! 摘星将孟玉箫轻轻扶住,但那孟玉箫似乎并不太领她的情,他将她的手甩开,冷冷道:“凰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一个年轻男人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名字,这个男人一定是昏了头。 但孟玉箫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自己内心,听从自己内心的感受,因此他做每一件事情,爱每一个人的时候,都是真实的,他活得很潇洒。 尽管有时候他也会感到痛苦,但真实的痛苦,不也是一种欢乐么? 摘星神色一暗,怔了一怔,道:“我千辛万苦救你,你竟如此待我!” 孟玉箫道:“你对我好,我要对你说句谢谢,但你将我救出,却将凰妹留下,这叫我怎不痛苦……” 他咬紧牙关,面上神色已是痛苦不堪。 突听一阵马蹄之声响起,林子尽处,已有一匹神骏的健马拉着一驾马车,飞奔而来。 二人尚在诧异之间,忽听一个中年女人的语声道:“你自此不必再痛苦了……只因这世上已无再令你痛苦的人了……” 摘星闻声大惊,目光一闪,历叱道:“谁!” 又听得那中年妇人道:“是我!” 孟玉箫展目望去,却见那辆马车已然来到跟前,并且已经停下。 马车之上坐着一名艳丽的妇人,正是“玉罗刹”! 此刻她正笑吟吟的望着孟玉箫、摘星两人。 “夫人……” 孟玉箫望了“玉罗刹”两眼,脱口道。 哪知他话未出口,“玉罗刹”便截住他的话头,脱口道:“今日我带来一名新收的弟子,来与你诀别,顺便捎来一粒毒丸,了断你的生命?” 摘星娇靥一沉,挡在孟玉箫身前,叱道:“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伤他一丝一毫!那颗毒丸夫人还是自己吃了吧……” “星月宫的女人,到底还是蛮横了些……” “玉罗刹”娇声一笑,目光又自一转,照在孟玉箫的面上,笑道:“亏我这名弟子,还对你念念不忘,想不到孟公子便是在这不过两日之间,便已忘了旧爱,有了新欢……” “玉罗刹”言辞犀利,讲话做事从不留情面,那摘星毕竟是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被她这一说,心中难免有些羞涩,面色略红,却仍是沉声道:“我与他只是相识罢了,而他心中早已有了心爱之人,你休要胡说八道!” “玉罗刹”却笑道:“如此说来便是我失言了,纵使他对你无意,但……但难道你对他也没有一丝情义么?” 摘星半晌没有说话,像是有些难为情,但终于大声道:“我救他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我却不能告诉你,绝不是……绝不是如你所说……” “玉罗刹”微笑道:“你既不愿说,我也自是不会多问的!” 孟玉箫两道目光往那车内望去,似被车帘之内的那一对熟悉的眼波所迷,只听他道:“敢问夫人口中的弟子是谁?” “玉罗刹”嫣然一笑,道:“自是你想见之人!” “凰妹!是凰妹!” 孟玉箫目光大亮,心中一动,便欲往那车前掠去。 哪知他身形方起,突闻“玉罗刹”一声娇笑,便已被她堵在身前。 他本是身负重伤,此刻真气一动,伤势又重了几分,“噗”的一声,竟喷出一蓬血雨,身体一摇,差点摔倒在地。 那车内之人,惊呼一声,却终是没有掀开车帘,走下车来。 孟玉箫此刻心中更觉车内那人,就是自己心上人红凤凰。 此刻已顾不得嘴角的血污,心中已是焦灼不已。 他垂首间,又见一双春葱般的玉手将他扶住,又自递过来一条淡金色的罗帕,上面还绣着点点繁星。 他转首一看,见是摘星,心中登时泛起一阵凄楚。 此刻耳畔又响起摘星那温柔的语声轻轻道:“快擦擦吧。” 这淡淡一句话中,竟含蕴着无限的关切,孟玉箫头垂得更低了,也不知是该接过来还是不该接。 第八十二章 断念绝情 第 1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4 章 忽又听“玉罗刹”媚声笑道:“你二人当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孟玉箫不敢不抬头,他抬起头,便瞧见了摘星,这豪爽明朗的少女眼神中正带着无限情意。但他只得转过头去,并没有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罗帕。 “玉罗刹”又道:“不瞒你说,我这马车之内所坐之人,正是你的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红凤凰,你若想见她,唯有将这颗毒丸吞下,否则你绝难再见她一眼。” 说话间,又自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丸,托在掌心,递到孟玉箫身前。 摘星娇叱一声,出手便要去夺“玉罗刹”掌中的丹丸! 却闻“玉罗刹”一声冷笑,手腕一翻,手掌握拳,便将那粒丹丸抓在掌中。 摘星双臂一振,还欲去抢,又听身后孟玉箫竭声喝道:“住手!” 二人身形齐顿,望向孟玉箫,只听他面色凛然道:“好,我吃下这颗毒丸,但你必须让我见凰妹一面……” “玉罗刹”嫣然一笑,将丹丸塞在孟玉箫手上,笑道:“这个自然!” 孟玉箫抓起丹丸,一口吞下。 只听摘星惶声道:“你……你……” 孟玉箫脸上微微一笑,道:“若能见凰妹一面,纵使是死,我也愿意……” 他此话一出,车帘之内的红凤凰却早已是泪湿衣襟。 她轻轻抹着眼泪,心中之痛苦,又岂会比孟玉箫轻。 但这一切,车外之人,又岂会知晓! 忽又听“玉罗刹”嫣然笑道:“好,很好!” 孟玉箫沉声道:“现在我可以见凰妹了么?” “玉罗刹”转身对着那车帘之内道:“断念,现在你可以来见他!” “现在她叫断念!断绝情念,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么?” 语声一落,车帘轻轻解开,自车上缓缓走下一名少女。 孟玉箫展目一望,心中一动。 她,正是红凤凰! 孟玉箫奔向前去,抓住红凤凰的手掌,道:“凰妹,真的是你!你还好么?你可知道我这两天……” 孟玉箫正欲一诉衷肠,却突然瞧见红凤凰眼中的冷淡,她抽出自己手掌,道:“孟大哥,我……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孟玉箫只觉心中大痛,道:“但……凰妹……我……我……”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眼睛一转,突然瞧见远远一条人影站在雾中,斜倚着匹马,看来似乎十分萧索。 红凤凰咳嗽一声,冷艳一笑道:“孟大哥,我已改名断念,你忘了我吧,我已答应师父下嫁于南宫公子,他还在那边等着我,你……你走吧,日后也不必再见……” 一旁的“玉罗刹”陡然见了南宫佩玉,也心中大奇,不由得忖道:“想不到为了让孟玉箫彻底忘记她,好好活下去,她竟将南宫佩玉请来,用这样的谎言欺骗他,看来她当真是对孟玉箫用情不浅!” 她一念至此,忽又冷笑截口道:“不错,南宫公子与我这徒儿男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儿哩!” 孟玉箫听了此话,浑身如中霹雳,他又自吐出一口乌血,稍稳心神,语声突又变得十分平淡,一字字缓缓着道:“凰妹,我只问你,你以后还想不想见我?” 红凤凰咬了咬嘴唇,道:“我是个不幸的人,我们以后……以后最好莫要相见了。” “玉罗刹”又自接口笑道:“不过,你若愿意来喝一杯喜酒,我们还是十分欢迎的……” 孟玉箫身子一震,像是呆了许久,忽又顿声道:“好……好……那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红凤凰怔了片刻,突然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孟玉箫目送她背影在浓雾中消失,红凤凰已然消失无影,但她身上的那一缕幽香,犹在空中飘散,他不觉也有些痴了。 “玉罗刹”跳上马车,一边打马,一边大笑道:“二位若是有空,到时候别忘了来喝一杯喜酒!” 语声随着那哒哒的马蹄在林中回荡。 孟玉箫听着那响亮的语声,只觉有一万支利箭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的心已经碎了。 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了一千五百六十七个窟窿。 摘星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也是黯然无语。 突然间,一匹马冲过来,刀光一闪,直劈而下…… 这一刀来势好快,好猛!当真是马行如龙,刀急如风,单只这一刀之威,已足以称雄江湖。 孟玉箫骤然一惊,别无闪避,身子只有向前直扑下去,但觉背脊从头直凉到尾,刀风一掠而过。 再瞧南宫佩玉已纵马而过,扬刀狂笑道:“这一刀仅是示警,以后休要再来见凤姑娘,你若再不知趣,下一刀就要砍下你脑袋!” 孟玉箫站起来,才发觉背后的衣衫已被锐利的刀锋划开,只差分毫,他便要命丧刀下。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有些伤,划在身上,可以轻易看见,但有些伤,伤在心底,不易察觉。 而此刻他的伤,既在身上,也在心底。 第 1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5 章 孟玉箫立在狂风之中,见狂风卷动树叶,他的心又何尝不如那飞卷的树叶,被狂风撕扯,受尽折磨。 此刻车马皆已消失,见他们一走,孟玉箫精神稍一松懈,那股神奇而能支持他卓立不倒的力量,也随之消去,只觉头昏目眩,眼前发黑,噗通一声,已栽倒在地上! “孟公子!” 摘星娇靥蓦地大变,惊呼一声,只当他毒丸发作,心焦不已,将他抱上马车,打马而去…… 然而便是在此刻,一株苍天大树后,悄悄躲着一个女人。 女人柔肠寸断,欲哭无泪,放眼望处,只见载着孟玉箫的马车缓缓驰去,她的大伤初愈的面色,更显苍白憔悴。 她,是红凤凰。 她如此受苦,如此绝情,为的全都是孟玉箫,但世上又有几人知道? 一个人到达了悲伤极处,心中的凄楚,往往难以说给别人听的。 她目中不禁流下数行清泪,暗自忖道:“那摘星姑娘似乎对孟大哥有情,他们两人,一个是神龙子弟,一个是星月宫人,他们若是结成夫妇,化解武林恩怨,武林中人定必甚是羡慕喜悦,而我呢……一个不祥之人,我又何苦插在他两人之间,做他们的绊脚石呢?孟郎啊孟郎,自此以后,我愿伴青灯古佛,为你们日夜祷告……希望你幸福快乐……” 要知她对孟玉箫的痴情已到了极处,什么事都只知为孟玉箫着想,浑忘了自己,她心里只知要孟玉箫幸福,宁可自己孤独地忍受痛苦。 一念至此,她咬了咬牙,悄然转身,暗中默祷:“孟郎,但愿你……能……幸……福……”泪流满面,跃上马背,打马驰去。 第八十三章 险象环生 夜色清寂,夜风萧瑟。 一驾马车,停在院中。 摘星已不知去向了何方,只将孟玉箫与马车留在这一片院子里。 院子里躺着七八具尸体,尸体已冷,夜风吹来阵阵腥臭。 代表院子主人尊严的那面旗帜,此时也像一具尸体一样,倒在院子里。 旗杆已被人一刀砍断,布旗上站满了血,但血痕已干。 这一定又是星月宫某个分舵的地盘。 因为旗上绣着一星一月。 这样的标志,在江湖中是没人敢冒认的。 也许,在这七八具尸体中某一颗头颅,就是院子主人的。 此刻,院子里没有倒下的,除了房屋、树木,只有孟玉箫。 他伫立在清冷空旷的院落中,无边的黑暗包围着他,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他并没有死,可见“玉罗刹”让他吃下的,并不是毒丸。 难道是“玉罗刹”害怕我不愿吃下那药丸而骗我说那是毒丸? 但她为什么要怎么做? 凰妹呢? 她又是为了什么要离开我? 我们曾经那么好,可是此刻又变得如此糟。 世事当真是难料! 他摇头,他只有苦笑。 纵使人生是杯苦酒,他也只有仰首喝下去。 孟玉箫本是神龙山庄同门四人中最机智聪敏的一个,风华气度也是闻名江湖。 但是他此刻那颓败的神色,憔悴的面容,早已失去了昔日俊逸挺秀的光彩! 黑暗中,往昔英俊挺逸的神龙山庄三公子,此刻竟是神色颓败,面容憔悴,连双目都显得黯淡无光。 要不是经历了一番惨痛而绝望的遭遇,绝不会使他一变如斯! 至亲至爱之人一一离他而去,世间最凄最惨之事,莫过于此! 孟玉箫沉重的心情中不禁又加杂着悲愁与辛酸! 他再也无法掩抑胸中那股悲愤的情感,犹如山洪爆发,满眶热泪,滚滚而下!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之声,树影掩映中,另一个孤瘦的身影悄悄地伫立在孟玉箫身后。 然而,孟玉箫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别人的漠视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孟玉箫的肩膀。 孟玉箫陡然大惊,转首一看,便看见一张阴森可怖的脸。 “林麒!” 孟玉箫惊呼一声,骇得退后两步。 “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吧,嘿嘿,你已经中毒了!” 第 1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6 章 “你……你掌上有毒……” “哈哈,黑煞掌,你可听说过? “摘星姑娘呢?” “她么,已被我的人引开!” “你们要对付她?” “不,我们要对付的,是你!” “是我?!” “不错,你怎会如此担心她?” “她毕竟救了我!” “但你很快又会死去!” “她在哪里?”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 林麒突地狞笑一声,身形一掠,转瞬间便已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她在哪里……” 孟玉箫奔出庭院,当他冲入一片旷野之时,不见了林麒踪迹,身上的毒性却已经发作,他只觉浑身滚烫,如同置身火炉之中。 他倒在砂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全身的衣服都已被磨碎,身上也流出了鲜血。 但他却似毫无感觉,这些肉身的痛苦,也算不了什么,他那要命的痛苦是从灵魂里发出来的。 不是身历其境的人,永远想像不出这种痛苦的可怕。 他甚至用头去撞那山石,撞得满头俱是鲜血,他咬紧牙关,嘴角也沁出了鲜血,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但这一切都没有用,他耳边总是响着红凤凰绝情的话:“孟大哥,我已改名断念,你忘了我吧,我已答应师父下嫁于南宫公子,他还在那边等着我,你……你走吧,日后也不必再见……” “我是个不幸的人,我们以后……以后最好莫要相见了。” 这简短的几句话,有如一柄柄锋利的匕首,直剜如他的内心深处,令他的心在淌血,他的灵魂也起了一阵刺痛! 孟玉箫挣扎着站起身子,毒性发作的时间已经过去,但他的心仍是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他垂首走了几步,于是红凤凰那一对秋水般的眼波,又自浮现在他眼前。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双眼睛,那一张娇靥,如水一般温柔,也如水一般冰凉。 她深沉的眼睛里,凝聚着叙不尽的悲哀,苍白的面靥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悲伤。 就像春花的凋零,就如秋雁的哀鸣。 但这深沉的悲哀与忧郁,并未能损伤她的美丽,却更使她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那深沉的眼眸、苍白的面靥,便是孟玉箫一切欢乐、痛苦的根源。 便是在这刹那间,已有几条漆黑的人影闪入了这片旷野之中,但孟玉箫却似全没瞧见,他一心想着红凤凰,他心碎欲裂,于是走得更慢了。 他慢慢地走了几十步,突然间,三柄刀两上一下,急地劈来,刀风劲急,又快又狠! 孟玉箫身子向前一伏,右腿向后踢出,一声惨呼,一条大汉被他踢得飞了出去,另两人一击不中,便想逃走。 孟玉箫掠至他们跟前,沉声道:“你们是受何人指派?为何要来杀我?莫非是林麒?” 两人忽然冷笑一声,挥动右掌,朝自己天灵劈去,轰的一声,二人相继扑地。 他俯身下去,一探二人鼻息,心头一凉,已无气息。 孟玉箫倒抽一口凉气,惨笑道:“不想世上竟有这般狠毒的人,连自己的生命也不懂得珍惜……” 语声未落,忽又闪来两条人影。 一个声音笑道:“他们两个都是勇敢的人,纵使是一个杀了一辈子人的冷血杀手,即便他杀人无数,他都很少有这种勇气去杀他自己,但他们却做到了!难道这样的人,还称不上勇敢的人么?” 另一个声音道:“不错,不错,不过能够杀掉别人,总比被别人杀掉和杀掉自己更加有趣!像我这种人就只敢杀别人,不敢杀自己,你说说,我胆子确实是小得很哩!” 这二人谈论杀人之事,就如同寻常人坐在一起聊天一般轻松。 孟玉箫心下一惊,转目一望,苍茫的夜色之中,便已有两人快步走来。 一人瘦长如竹,一人又矮又胖。 夜色朦胧,看不清两人相貌。 瘦长那人道:“想不到他竟还没有死哩,这人命真大!” 矮胖那人笑呵呵道:“只是不知胆子是大是小!” 孟玉箫只觉心头一凉,道:“敢问二位高姓大……” 一句话未说完,眼前已发黑,终于倒了下去。 瘦长那人咯咯笑道:“我们来做个游戏,我砍一刀,你砍一刀,看谁先将他杀死,谁就输了。” 矮的那人道:“有趣有趣……” 第 1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7 章 两人走了过去,一人拾起一柄钢刀。 二人正欲举刀劈下,忽然手腕一凉,竟然有一青一白两条小蛇,爬上了他们的手臂。 二人垂首望见两条小蛇,面色变得惨绿,手腕一抖,“当啷”两声,大刀落地。 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这两条蛇奇毒无比,一旦被咬伤一口,必死无疑,你二人若还想活命的话,还不快滚!” 矮胖那人突地大笑一声,道:“王铛兄弟,你莫要被这女娃娃唬住,世间的毒蛇,我王锒见得多了,又岂会随便被人糊弄,这蛇无毒……” 话未说完,手臂一甩,便要将那条青蛇甩掉! 夜色中那女子冷笑一声,道:“你自寻死路,便也怪不得我了……” 笑声之中,只闻矮的那人一声惨呼,人已倒地。 瘦长那人见状,面色蓦地大变,身形一掠,已远在十余丈外,再一闪便无踪影。 意识模糊之中,孟玉箫瞧得满身冷汗,眼前渐渐发黑,身子仿佛渐渐在往下沉,沉入无底深渊,终于什么都瞧不见了。 孟玉箫醒来时,只觉似乎有许多根钉子钉在他手上,他早已麻木的手,突然也有了知觉,但却不是痒,而是疼。 他张开眼,暮色苍茫中,一条略显纤瘦的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如云的秀发,在风中不住飘动。 孟玉箫又惊又喜,道:“朱……” 呼唤未出,已被朱宝婵轻轻掩住了嘴。 朱宝婵道:“莫要动,你中了黑煞掌,此刻我正要小青、小白在为你吸毒,只要毒拔尽,你便完全没事了。” 孟玉箫眼睛往下面一瞧,只见两条小蛇钉在他手上,一条青,一条白,想来就是朱宝婵口中的小青、小白它们了。 …… 星光如灯,悬浮在夜空之中,山风低吟,好似来自远山的呼唤。 漫天星光之下中,朱宝婵秀发如云,立在孟玉箫身旁,山风轻拂中,弥漫着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芳香-- 这种美丽而奇妙的景色,在失意的人眼中,更有着一种无比的亲切。 孟玉箫长叹一声,转目望去,只见朱宝婵眼中,已泛起了晶莹的泪光,她竟被这种震撼人心的美,感动得流下了泪来。 “哥哥,我听人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里面,都住着一个神仙。流星的陨落,是因为住在里面的神仙,在人间发现了自己心爱的人,所以他们要落下凡尘,赶着去见他们的心上人。你说,做神仙没有忧愁哀伤,多么逍遥快活啊,可是他们偏要下凡,生老病死,都经历一遍,难道一万年的神仙日子还不如一百年的人间岁月有趣么?” “当然不如!” “为什么呀?” “等有一天你遇见了一个让你心动的人,你就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孟玉箫说到此处,心底也自想起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喉头一阵哽咽,眼中泛起泪光,再也说不下去。 第八十四章 情比金坚 茂林之中,雾霭沉沉,一线阳光,穿透浓云厚雾,将光明洒向人间。 此刻天地间虽仍是一片静寂,但孟玉箫已经醒来,他稍一提气,只觉气血舒畅,毒性已被拔尽,伤势也渐渐痊愈,暗叹朱宝婵医术之高明。 而朱宝婵站在一株树下,凝望着遥远天际渐渐升起朝阳。 未曾散尽的云雾仍盘绕在山头,眼前一切都变得无比轻柔。 孟玉箫缓缓站起身来。 “朱姑娘!” 朱宝婵转过首,便望见孟玉箫那张俊脸,她顿了一顿,舒了一口气,又自幽幽一叹,轻声道:“哥哥,你说义父他究竟去了哪里?” 孟玉箫安慰道:“朱姑娘放心,阮前辈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朱宝婵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他!” 她语声微顿,目光之中,突地闪出一道光彩,凝注着孟玉箫道:“对,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毕竟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哥哥,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么?” 孟玉箫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但我得先去神机山一趟!” 朱宝婵道:“你去神神机山做什么?去找凰姐姐么?” 孟玉箫轻轻点头道:“不错!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我!你知道的,这件事情若不能弄明白,我永远也不会甘心的!” 朱宝婵神色黯然道:“既然如此,那么,哥哥你就去神机山找凰姐姐吧,我先走了,若哥哥日后在江湖中见到我义父,记得告诉他,我在找他!” “玉袖!” 语声一落,呼哨一声,便听一声马嘶。 一阵疾风中,一匹骏马,飞驰而来,片刻之间,已然来到二人跟前。 那马双目炯然,鬃毛乌亮,神骏无比,疾行如风,是一匹难得的大宛名驹。 孟玉箫瞧了那马两眼,暗想道:“玉袖,想不到这宝驹竟还有如此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方在思忖之间,朱宝婵身形一掠,唰的一闪,窈窕的身形,便已飞落在那匹名为“玉袖”的马上。 朱宝婵坐在马背之上,将缰绳抓在掌中,微一拱手,高声道:“哥哥,我们就此别过,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第 1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8 章 孟玉箫微微一笑,抱拳道:“朱姑娘,一路保重!” “驾!” 丝鞭一扬,朱宝婵催马行去,快马如风。 一阵马蹄声落后,一人一马,便已消失在浓林深处。 孟玉箫望着朱宝婵快马驰去的身形,心中又自掠起一丝感触,不禁忖道:“朱姑娘对她义父当真是情深意重,毒王一生制毒害人,以恶毒之名传于江湖,却收得如此一个善良的义女,他这父女二人,一老一少,一恶一善,互为克星,倒也有趣!” “世间之人,渺不可言,虽同等为人,却各有悲欢,其实做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又何尝不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 他又想起那不知去向的摘星。 她当真被林麒引走了么? 若她落入了林麒的手中,林麒又岂会放过她? 我虽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救了我一条性命! 我既是一个大丈夫,又岂能置一个弱女子于不顾? 先去找她,起码要让她平安无事。 她若平安,我便也不欠她什么了。 一念至此,快步朝林外走去。 出了树林,浓雾散尽,日头渐高。 又见一片花林,花开正艳,朵朵不同。 孟玉箫垂首而行,刚走了几步,忽见身后闪了几闪,便已有四人落在他的四周,将他围住。 孟玉箫抬首一看,四名黑衣大汉,手持利剑,已将自己四路封住,四人俱是目光灼灼,杀机浮动。 再定睛一看,心头登时一寒,领头那人便是昨夜所见的那个瘦长的汉子王铛。 但见王铛冷冷笑了一声,道:“我兄弟王锒的死,你脱不了干系,我要你血债血还!” 孟玉箫微微一惊,朗声道:“他杀我不成而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语声未落,瘦长汉子王铛突地厉叱一声,拧腰转身,右掌急扬,掌中突地亮出一条铁索,他手腕一抖,铁索飞出,带着一股劲风,直击孟玉箫后身! 孟玉箫足下一点,猛力前窜,身形往前掠去,便只闻呼呼风声,一根铁索,贴着他的衣襟扫过。 哪知他足下方稳,左侧一名大汉目光一闪,杀机突起,一剑朝他左臂削来,他竟不避不闪! 那长剑已然触及孟玉箫的衣襟,眼见便要将他左臂削下! 忽闻一声厉叱,只见剑光一闪,叱声落处,便已有一柄长剑自那大汉项颈,劈到脊椎尽头,鲜血飞溅,俱都溅在面上。 一颗脑袋,便已落地,在地上滚落,颅腔之内,还咝咝的喷着鲜血! 孟玉箫大惊之下,转首望去,却见摘星已然将那染血的长剑,倏地收回,抓在掌中。 孟玉箫尚在惊骇之间,陡闻身后狂吼一声,又有一名大汉,长剑一挥,反身扑上。 摘星长剑一挺,生生自那人腹中穿过! 孟玉箫看得目瞪口呆,忽觉腹下一凉,一阵疼痛,已有一柄长剑刺入他的腹部,剑入三寸,虽不致命,但却也是剧痛难忍! 那人猛一拔剑,还欲再刺一剑,但此刻孟玉箫双掌箕张,也已勒住了他的咽喉,十指如钩,深入肉里,那人双睛一凸,七窍之中,俱都流出了鲜血! 摘星见此情景惊怒交集,厉叱一声,长剑疾出,一剑刺入了人的胁下,自左胁刺进,由右胁穿出,一柄三尺青锋,竟齐根而没。 王铛见自己一行四人,已伤了三人,当即暴怒,须发皆张,厉声嘶道:“拿命来!” 手腕一甩,那条铁索,便如灵蛇一般,打向摘星腰间大穴。 嘶声未了,孟玉箫见他来势极凶,担心摘星伤于他的铁索之下,身形一闪,掠至王铛身侧,“砰”地一掌,着着实实拍在王铛胸膛上。 王铛狂吼着喷出一口鲜血,掌中铁索,呛啷落地,好似一条冰冷的死蛇一般,躺在地上。 摘星长剑一挥,便听一声惨嚎,鲜血随之喷出! 王铛右臂虽然齐根而断,但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好像断去的不是他的臂膀! 又自飞起一脚,直踢孟玉箫下盘大穴! 哪知他尚未落足,摘星一脚已然踢出! 只听王铛惨呼一声,身躯抛起一丈,“砰”地落入了暗林,再也无法活命。 四名**名手,竟在刹那之间,一齐丧命。 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若传入江湖之中,又将引起一阵轰动! “孟公子,你没事么?” 四个活人已然变成了四具冰冷的尸体,凌乱的躺在地上。 摘星收起长剑,面若冰岩,再也不去多望他们一眼。 “你怎的将他们都杀死了!他们毕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孟玉箫望着横躺着的尸身,长叹道。 流出的鲜血,融化的冰雪,鲜血和白雪交融,显出一丝难以描叙的凄惨。 第 1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199 章 这里是片花林,现在正是春天。 春光明媚,百花齐放,有的鲜红,有的嫩绿,有的鹅黄。 若没有刚才那一场血斗,这里一定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因为,冬天已经过去,黑暗也已经过去。 春天已经到来,光明也已经到来。 “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了你!他们能够杀我们,我又为什么不能杀他们?” 这样的逻辑,没有漏洞,别人却是很难反驳。 摘星站在鲜艳的花丛间,染血的长剑,在阳光的映射下,色彩比鲜花更加艳丽夺目。 鲜花的美丽,由雨水浇灌,但长剑的光彩,却有鲜血去滋润。 “即便他们要杀我,我们也不必非要将他们都杀死!难道你的心,生来就是这么残忍和恶毒么?杀人对你而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么?”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为了你被人追杀了一夜,一早又赶来见你,你却如此待我,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的么……” 她美丽的眼眸里忽然有了泪光:“我也知道孟公子你的心底只有红凤凰一人,不过难道只准你对别人好,别人对你好就不行么?我为你杀人,你却为了别人要杀我……你……” 她说到此处,长剑垂地,目光望着右腕上的一串珍珠。 珍珠晶莹圆润,就好像少女纯情的泪珠一样。 她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好,若你不想再见到我,从今以后,那我们便一刀两段,再无任何瓜葛,就算以后再见面,也是相见不相识,我今日救你,你也不必谢我……” 孟玉箫见她竟然流下泪来,心中有些不忍,他确实不该如此对待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对自己很好的女人。 他望着面容憔悴,双眸浑浊的摘星,心中泛起一丝歉疚,不禁长叹一声,道:“对不起,摘星姑娘,是我语气重了些,你杀他们并没有错,你为我做了这许多的事情,而我……而我……” “你知道就好!” 摘星见他面色惶急,忽然“噗哧”一声,破涕为笑,娇声道:“好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话声一落,便抓着孟玉箫往前方走去。 女人情绪情感的变化,当真是奇怪得很,你绝难轻易理解。 孟玉箫尚在惊愕之中,便已被她拉着往前走去。 二人踱出花林,在街旁的面摊上吃了两碗面条,又花钱买了一驾马车,孟玉箫欲往神机,摘星将回星月,二人皆奔北而行,同出蜀地,便一齐打马上路。 第八十五章 十年磨剑 马车停在半道上。 摘星坐在树下,神色黯然,怅然若失。 她双手托着香腮,凝望着漫天的夕阳,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比春花更娇艳的女子,此刻却比秋叶还要凄凉。 孟玉箫静静地坐在马上,也没有催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摘星才缓缓上了马车,拉起车门,瞧见孟玉箫仍坐在马上等她,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孟玉箫本是为了要让摘星散散心,才劝她出城走走的,但此刻出得城来,两人心里反而都打了个结,眼见再难化解得开。 摘星不停地将车窗上的竹帘卷起来,又放下去,城郊外虽然风景如画,但她再也没有心情去瞧上一眼。 前面一丛花树,千千万万朵不知名的山花,开得正盛。 一道小溪流过花林,溪水在初春的太阳下闪闪发光。 远处,有个穷汉,正仰面卧在小溪旁晒太阳,近处虫鸣阵阵,鸟语花香,地上的泥土,软得像毯子。 孟玉箫下了马,站在一株花树下,又出起神来,微风吹动着他雪白的长衫。 摘星轻轻推开了车门,走在柔软的泥土上,瞧着孟玉箫的背影,也痴痴地出了会儿神,突然道:“你明知那其中必有诡计,为何还要答应她?” 孟玉箫似乎叹了口气,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摘星自他身旁走过,自低枝上摘下了一朵小花,揉碎了这朵不知名的山花,突然回过头,面对着他,道:“你为何不说话?” 孟玉箫淡淡一笑,终于缓缓道:“沉默,有时岂非比说什么话都好?” 摘星霍然扭转了身子,道:“这一年来,你处处照顾着我,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了,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孟玉箫瞧着她脖子后随风飘动的发丝,又没有开口。 摘星轻叹着接道:“我这一生中,也从没有人像你对我那么坏,但是我……我也不知为了什么,一瞧见你,就没了主意。” 孟玉箫闭起了眼睛,道:“这些话,你本来不必对我说的。” 摘星肩头不住颤抖,道:“我也知道这话不该说的,但若不对你说个明白,我心里更难受,更觉得对不起你。” 孟玉箫柔声道:“这怎能怪你?你又有什么对我不起?” 远处那穷汉,长长伸了个懒腰,喃喃道:“年纪轻轻,为了这种小事就痛苦不堪,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世上比这种更痛苦千万倍的事,还多着哩!” 孟玉箫本未留意他,更未想到自己在这边的轻言细语,竟会被远在数丈外的人听在耳里。 第 1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0 章 就连摘星也不觉止住了低泣声,抬起头来。 那穷汉打了个呵欠,突然翻身掠起。 只见他面上瘦骨棱棱,浓眉如墨,满脸青森森的胡碴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骤眼瞧去,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孟玉箫出道以来,天下的英雄,谁也没有被他瞧在眼里,但也不知怎的,这懒洋洋的穷汉,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 他身形虽非十分魁伟,但无论谁在他面前,都不禁要自觉渺小。 那穷汉瞧见孟玉箫,也似吃了一惊,喃喃道:“莫非就是他?否则怎会如此相像,别人的事我可不管,但是他……我岂能不成全他的心意。” 孟玉箫与摘星也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这穷汉已走了过来,他懒洋洋地走着,像是走得很慢。 但只走了两步他竟已到了孟玉箫面前。这时孟玉箫才将他瞧得更清楚了些。 只见他身上穿的是件已洗得发白的黑布衣服,脚下穿着双破烂的草鞋,一双筋骨凸出的大手长长垂了下来,几乎垂过膝盖,腰边系着条草绳,草绳上却斜斜插着柄生了锈的铁刀。 这穷汉已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孟玉箫几眼,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心里可是很喜欢这位姑娘?” 孟玉箫实未想到他竟会问出这句话来,怔了怔,讷讷道:“这……” 那穷汉喝道:“什么沉默比说话好,全是狗屁,你不说出来,人家怎知你喜欢她。” 孟玉箫的脸竟红了红,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以含蓄为美,但也不知怎地,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自这穷汉嘴里说出来,竟另有一种豪迈之气,令人不觉心动神驰。 摘星的脸虽也红了,却忽然道:“有些话,他不必说,我也知道。” 那穷汉闪电般的眼睛,立刻瞪在她脸上,哈哈大笑道:“很好,不想你竟比他痛快得多,这样的女孩子,莫说是他,就连我见了,都有些喜欢。” 那穷汉道:“你喜不喜欢他?” 摘星道:“我不……” 她抬头瞧了孟玉箫一眼,又垂下了头,接着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 那穷汉不等她再说,已大笑道:“既然不是不喜欢,自然是喜欢了。你两人既然彼此喜欢,就由我来作媒,今日就在这里成了亲吧!” 他这句话说出来,孟玉箫与摘星不觉大吃一惊。 孟玉箫失声道:“阁下莫非在开玩笑么!” 那穷汉眼睛一瞪,大声道:“这怎会是开玩笑?你瞧此地,鸟语花香,风和日丽,你两人在这里成亲,岂非比什么地方都好得多?” 他越说越是得意,又不禁大笑道:“红烛之光,又怎及夕阳之美。” “世上所有的红毡,更都不比这泥土芬芳柔软,你两人就在这夕阳下、泥土上,快快拜了天地,岂非人生一大乐事,就连我都觉得痛快已极!” 孟玉箫听他自言自语,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欢喜。 摘星呆呆地怔在那里,更是哭笑不得。 孟玉箫此刻虽有心一口拒绝,却又不忍去伤摘星的心,只因这几日她经历的变故实已太多了。 摘星内心虽已十分愿意,但面上仍是那种迟疑,她生性冷傲,又岂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安排。 孟玉箫瞧了瞧她的神色,却忽然道:“阁下虽是一番好意,怎奈我等却绝难从命。” 只因他心中想起了一人——红凤凰。 那穷汉笑声顿住,瞪眼道:“你不答应?” 孟玉箫长长吸了口气道:“是。” 那穷汉突又大笑道:“我知道了,这不是你不愿意,只是你怕她不愿意。但她既未说话,你又何苦多心。” 孟玉箫想了想,缓缓道:“有许多话,是不必说出来的。” 那穷汉叹道:“你明明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但为了她,却宁可硬着心肠不答应,这样的多情种子,倒真不愧是你爹爹的儿子。” 孟玉箫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穷汉已瞪着摘星道:“像这样的男人,你不嫁给他嫁给谁?” 孟玉箫虽然明知他是为了自己,此刻也不觉怒气发作,冷笑道:“在下什么人都见过,倒真还没有见过像阁下如此逼人成亲的。” 那穷汉道:“你没见过的人和事可多着哩,但你如此说话,目无尊长,想必是以为我宰不了你,是么?” “是么”两字出口,突然拔出腰边的刀,向身旁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 这口刀已锈得不成模样,看来简直连根树枝都砍不动,谁知他一刀挥去,那合抱不拢的巨木,竟“喀嚓”一声折为两段! 摘星生怕孟玉箫开口得罪了他,只因此人武功实是深不可测,就连孟玉箫,都未必是他的敌手。 摘星自幼在星月宫中长大,在世人眼中,她冷血无情,心肠恶毒,但她对孟玉箫却是一片柔情,她绝不愿别人伤了孟玉箫,不等孟玉箫开口,抢先道:“我答应了。” 孟玉箫突然道:“我绝不答应。” 他又想起红凤凰离别时那凄凉的笑脸、那噙满泪珠的眼眸以及那嘤嘤的哭声,他顿觉心中一痛,即便那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但在他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 没有人愿意错过朝阳,但夕阳有时候看来也很美。 那穷汉上下瞪了孟玉箫两眼,道:“她都答应了,你为何不答应?” 孟玉箫冷冷道:“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就是!” 摘星失声道:“你……你难道不喜欢我?” 孟玉箫再也不瞧她一眼——他害怕看到女人的眼泪,因女人的眼泪常常令他变得不忍心,从而改变自己想法。 女人的眼泪,有时候甚至比世上任何一柄剑都要更加锋利,比世上任何一种毒药都要更加能够害人! 第 2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1 章 孟玉箫毫不畏惧这世上任何一柄挥向自己的利剑,也毫不担忧这世上任何一种害人的毒药,但他却唯独不敢去往女人流泪的眼睛。 此刻那穷汉瞪着眼瞧着他,道:“你宁可终生痛苦,也不答应?” 孟玉箫道:“绝不答应。” 那穷汉喝道:“好!我与其让你终生受苦,倒不如现在就宰了你!” 话音一落,刀光一展,向孟玉箫直刺过去! 他这一刀自然未尽全力,但出手之快,刀势之强,惊世骇俗,环顾天下武林,已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啪”的一声,孟玉箫虽然避开了这一刀,束发的玉冠,却已被刀风震断,满头头发,都被激得根根立起!这一刀之威,竟至如此,实是不可思议! 摘星失色惊呼道:“前辈快请住手,他不肯答应只是为了我,我心里才真是不肯答应的,前辈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她惊骇之下,不禁吐了真言。 孟玉箫只觉心里一阵刺痛,出手三掌,竟不顾一切,纵身反扑过去。 谁知那穷汉反而收住刀势,哈哈大笑道:“姓孟的果然都是牛一般的脾气,犟得很,只是你却比你爹爹还呆。试想她若真的不肯答应你,真的不喜欢你,又怎肯为你死?” 孟玉箫怔了一怔,摘星也跟着怔住了,道:“前辈怎知道他姓孟? 那穷汉哈哈一笑,道:“我非但知道他姓孟,还知道他叫孟玉箫。” 摘星满面惊讶之色,喃喃道:“这倒真的是一件怪事!” 她又自转首对孟玉箫道:“难道你认识他?” 孟玉箫摇摇头,此刻他也忘了出手,只觉这人简直有些毛病,是个奇怪的疯子。 “你简直彻头彻尾像个姓孟的,而且你简直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姓孟的长得一模一样。” 孟玉箫心中虽奇,却也不去理他。 “你爹可是叫孟秋白?” 那穷汉又自上下瞅了孟玉箫两眼,问道。 孟玉箫听他谈及自己的父母,心中一动,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并未得知爹娘姓名!” 那穷汉叹了口气,苦笑道:“是了,是了,你爹娘的尸首还是我亲手埋下的,那时你刚出生不久,自是记不得他二人的模样。” 他一言至此,面上竟有一丝悲凉之色。 仰首望天,漫天的夕阳,一片嫣红,有如血染。 孟玉箫、摘星两人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穷汉目光又自一闪,凝目望向孟玉箫道:“你身上的那一支玉箫呢?它到哪儿去了,还有你的花姑姑么?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么,她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一切么……” 他想起那支玉箫,心中又起泛起一阵苦涩。 那只玉箫,他已送给红凤凰,而他的心,也一并随着那支玉箫送出。 孟玉箫又惊又愕,他惊得是眼前这个穷汉既然知道他随身有一支玉箫,必然会知道他的身世,他曾多次向师父问及自己身世,但师父都是闭口不谈,今日听他之言,似与爹娘认识,若问他,必可弄清自己的身世之谜;他愕得是他根本没有见过穷汉口中的“花姑姑”,更没有人向他透露过他的身世。 孟玉箫道:“这……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爹娘是谁?他们为何会死……” 那穷汉忽然回过头来,瞧了瞧摘星,又瞧了瞧孟玉箫,面色渐沉,似忆起那段悲伤往事,道:“当年若非是我失约,又岂会弄成这般模样,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义弟夫妇,也对不起你……” 孟玉箫虽不知其中故事,但也知这其中必有曲折。 摘星幽幽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那穷汉用手敲头,失笑道:“当时我本来想成人好事,谁知却将这件事越弄越糟了……” 他一生精研刀法,再加上终年闯荡江湖,奔波劳苦,他也曾领略到儿女柔情的滋味,但岁月留给他的是更多的悔恨与懊恼。 孟玉箫听得这笑声,心里又是悲凉,又是酸苦,突然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尘往事,过眼烟云,不提也罢!” “唉,你是我义弟的孩子!这几年可苦了你了!” 那穷汉长叹一声,忽又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就让你打两拳出出气吧。” 孟玉箫冷笑道:“你武功纵然强绝天下,却也万万受不了我一掌,你若不招架,可是自寻死路!” 他已被这穷汉奇怪的言辞激怒,语声中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看来虽轻柔,但所取的部位,却是刚猛无比,而且掌心深陷,蓄力不吐,显然一发便不可收拾。 那穷汉是何等眼力,耸然道:“果然好掌力!” 他天性好武,此刻骤然遇见此等少年高手,也不禁想试试对方功力究竟如何,手掌竟迎了上去! 谁知孟玉箫掌势突变,直劈如矢的一掌,竟突然向右一引,转变之巧妙亦是令人不可思议。 这一着正是神龙山庄独步天下的“神龙出穴”! 孟玉箫一招使出,只道对方这一掌必定要反打在自己身上。 谁知那穷汉身形滴溜溜一转,竟将这普天之下无人能破解的“神龙出穴”,轻轻化解。 那穷汉面色蓦地大变,失声道:“神龙出穴,你……你怎会神龙山庄的武功?你师父是谁?” 孟玉箫已是大惊,道:“你怎会识得我这招神龙出穴?” 第 2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2 章 此刻一旁的摘星,见二人俱都停住,又见孟玉箫被那穷汉一招制住,心头一急,身形一拨,一对纤掌,穿风掠去! 那穷汉手腕一翻,捏住摘星手腕,用力一抛,摘星被甩出三丈! 摘星身形顺势一荡,借着落在树枝上的弹力,一招“天外飞星”,俯冲而落! 那穷汉手臂一扫,摘星惊呼一声,身形顿住,那招“天外飞星”,便被轻易破解。 摘星花容突变,大惊失色,动容道:“你究竟是谁?” 那穷汉突然仰天笑道:“我一生总以未能一试星月宫武功为恨,不想今日竟在此地遇见了星月宫门下……” 洪亮的笑声,震得四面枝头山花,雨一般落下。 “前辈是谁?” 摘星悚然道:“前辈莫非与星月宫有什么过不去么?” 那穷汉戛然顿住笑声,喝道:“我正是与星月宫仇深如海,我十年磨剑,为的正是要将‘星月宫’门下,杀尽杀绝,没想到你今日竟然送上门来!” 摘星突然失声道:“陆天尧!你是陆天尧!” 星月宫最大的对头,就是陆天尧。 普天之下,除了陆天尧之外,再无一人敢和星月宫主为仇作对! 此人不是陆天尧是谁? 第八十六章 青钱秘闻 陆天尧站在二人面前,目光盯着摘星,心中也泛起一阵动荡。 摘星,星月宫的少主。 莫非她就是我和阿碧的女儿? 相见却不能相认,多么悲哀的事情! 世间为何总要有那么多悲惨的事情,而人却要开心的活着。 “摘星!你是星儿!”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莫说是亲生女儿,即便是一个十年未见的老朋友,见面时,也绝对能轻易触动你的心弦,让你情难自禁。 “恶贼!” 摘星不等他话出口,便已轻叱一声,当即挥下一掌,朝他胸口击去! 陆天尧竟也不闪避,任她一掌拍下! 若十八年的歉疚,都能在这一掌之下烟消云散,他愿意在她的掌下毙命。 “砰”的一声! 一掌打在陆天尧的胸口,但他却是纹丝不动。 摘星并无罢手之意,袍袖一拂,掌中便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剑光一转,掠向陆天尧胸口! “住手!” 孟玉箫见状,心头大震,大喝一声。 摘星的长剑当时停住,转首道:“怎么,你要拦我?” 孟玉箫道:“摘星姑娘,在下虽不知星月宫与陆前辈有什么深仇大怨,但陆前辈为人在下十分钦佩,我绝不容许你伤他一分一毫!” 摘星气得直跺脚,道:“你……你……” 陆天尧长叹一声,道:“你不必拦她,这些都是我欠她的!” 孟玉箫却仍是挡在陆天尧身前,凛然道:“你若还想杀他,便只有将我一剑杀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摘星无奈,只得将剑垂下。 她可以杀死任何人,但唯独只有一人,她下不了手。 这个人,便是孟玉箫。 若你要问她为什么,你最好还是不要问,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何苦要去为难一个为爱放下屠刀的女人。 陆天尧凝注孟玉箫良久,突然喃喃道:“像,太像了,果然不愧是你爹的好儿子!箫儿如此俊秀不凡,二弟若泉下有知,也该死而无憾了!” 孟玉箫听了此话,满面俱是诧异之色,脱口道:“莫非前辈知道我的身世?我爹娘是谁?他们为何而死?” 他连发数问,语声有些激动。 陆天尧又自瞧了孟玉箫两眼,神色凄然,叹道:“都怪我!这一切过失,都在我……” 孟玉箫忍不住问道:“陆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天尧满面悔恨之色,道:“箫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娘!” 第 2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3 章 他顿了一顿,又想起了那一对痛彻心扉的往事。 “你爹名叫孟秋白,‘天下第一神采,江南孟家秋白’,当时谁人不知,无人不晓,普天之下,莫有一个男人不以结交他为荣,也无一个女人不想目睹他的风采。他是无数少年的心中偶像,更是万千少女的如意郎君!” 孟玉箫、摘星二人皆已听得心驰神往,陆天尧瞧他二人一眼,又自接着道:“当年我与你爹孟秋白,一见如故,我们在东篱亭中畅饮,酒兴之处,狂喜之情,难以自抑,我们便指天为誓,结为生死兄弟……” 他说道此处,黯淡的面容上,已焕发起少年兴奋的光彩,那一段青葱往事,显然已成为他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 他顿了一顿,接着笑道:“我这一辈子,喝酒喝得最畅快的只有两人,一人是我的好朋友王铁人,另一人便是你爹孟秋白,世间最好的两样东西,便是美酒和兄弟,与一个好兄弟,喝上十大碗烈酒,纵使是鬼门关上走上一程,你也是十分愿意的……” “可是世间之事不会总是遂人心愿的,当灾祸降临的时候,你若无法避免,便只有接受,有一次二弟在半道上遭劫,受了重伤,被人追杀……”““江湖草寇,拦路抢劫,一般只夺人钱财,并不伤人性命,但那一伙人却穷凶极恶,连一个活口也不愿放过,当时二弟拼命逃命,幸而被一个女人所救……” “一个女人?” 摘星已然暂时忘记了胸中的仇恨,被这一段江湖往事所吸引,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天尧望了她一眼,轻轻点头道:“不错,一个女人,一个恶毒的女人,她就是星月宫的惜月!” “大宫主!” 摘星惊呼一声,道。 “她救下二弟,见他第一眼的时候,便已爱上了他,于是她想尽一切办法,替二弟治伤,她为二弟付出了很多,甚至是变得疯狂……” 孟玉箫听到此处,不禁叹道:“想不到江湖上人人痛恨的女魔头,竟也会有柔情的一面!” “像你爹那样的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愿意对他好,为他牺牲,为他疯狂的!” “惜月她很爱二弟,但二弟却并不喜欢她,爱情这种事,即便你有一万种堂皇的理由也是勉强不来的,她对二弟百依百顺,但二弟始终对她不闻不问……” “于是她开始性情大变,她变得恶毒凶残,她将二弟幽禁起来,不让他去见其他人,她每天都会给二弟上去很多美食与好酒,虽然锦衣玉食,但二弟每天过得并不快乐,你们知道的,一个失去自由的人,除了自由之外,无论你再给他什么东西,都无法令他感到快乐……” “于是二弟渐渐想到了死,于是,他悄悄将女人的发簪藏在自己衣袖里,他偷偷把破碎的瓷片磨得很锋利……他想到了一切可以杀死自己的办法,但每次都被一个女人发现了,后来这个女人便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那个女人是谁? 孟玉箫问道。” “她是惜月宫主派去照顾二弟饮食起居的侍女,名叫叶青,也就是你的娘亲……” 陆天尧又自瞧了孟玉箫一眼道。 孟玉箫激语道:“我娘,她是我娘!” 陆天尧道点头道:“不错,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聪明善良,善解人意,她后来帮助你爹逃出了星月宫,自己却被抓住了,当时她还怀有几个月的身孕,被囚禁在星月宫的时候,她虽然受尽折磨,但为了你,她坚强的活了下来,她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女人……” 孟玉箫听到此处,眼角隐隐泛出一丝泪花。 陆天尧接着道:“你爹逃出星月宫,便不惜花重金召集天下英豪,以图救出你娘,后来他找到了我,我很钦佩他的情义,便答应了他,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结为兄弟……” “我们约定三天之后,在洛阳桥头相见,共同去星月宫就然,可是……可是我却被人欺骗了,错过了日期,于是二弟就独自一人上路了,当我赶到星月宫的时候,你爹娘已被惜月双双杀死,只留下刚出生不久的你……” 陆天尧说到此处,已是面泛悲痛之色,又自陷入一片愧疚之中。 “当初若不是我失约,你爹娘便不会死,这一切过错都在我!我真的是一个罪人!” 孟玉箫双目之中已有怒火闪动,恨恨道:“不,陆伯伯,杀害我爹娘的是惜月宫主,我一定要为爹娘报仇!” 摘星目光一闪,轻叱道:“休想!” 孟玉箫瞅她两眼,冷冷道:“这是我与惜月宫主之间的仇恨,你本不必如此护着她!” 摘星娇靥一沉,道:“大宫主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 陆天尧长叹道:“她当真对你恩重如山么?” 摘星道:“当然!” 陆天尧见摘星面色凛然,不禁凄然道:“你若知道了你自己的身世,或许,你便不会再如此想了!” 摘星冷冷道:“我的身世!我是大宫主收养的一个孤女,无父无母……” 陆天尧道:“难道你娘她没有把这一切告诉你么?” “我娘!我娘是谁?她难道还活在世上?” 摘星目光一亮,心中有些激动,脱口问道。 陆天尧又自一叹道:“孩子,你本该知道这一切的,你娘她……她是怜星宫主……” 摘星一听此话,娇躯一颤,倒退一步,颓然摇首道:“二宫主,不……不……这不可能……” 陆天尧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决不会对你有半句谎言!你若不相信,等你回到星月宫中,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摘星想起十八年来怜星对她呵护有加,每次大宫主逼她练功受伤,二宫主总会偷偷的给她带来一瓶金创药,还亲自帮她上药,每年三月初七她生日的那天,她都会收到二宫主送给她的一个木雕的娃娃,还有一束鲜艳洁白的杏花…… 她想到这些,心中难免有些触动,稍稳心神,颤声道:“那……那我爹是谁?” 陆天尧道:“阿星,我便是你爹……” 摘星满面俱是悲戚之色,喃喃道:“你骗我!你骗我!我无父无母,何来爹娘?你若是我的生身父亲,那这十八年来,你又去了哪里,为何不来找我?为什么!” 陆天尧竟一时语塞,道:“我……我……” 十八年来,每日每夜,每时每刻,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受尽煎熬! “我恨你我永远也不再见你了!” 摘星眼圈一红,心中大痛,目中似有泪影。 第 2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4 章 她又自倒退三步,娇躯一掠,便已在林中消失无影。 望着摘星掠去的人影,陆天尧面色凄然,内心悲怆无比,此刻这叱咤江湖的铁汉,竟然也流出两道冰凉的眼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当伤痛真正直抵人心的时候,即便是一块坚硬铁石,也会变得柔软。 孟玉箫心中也登时泛起一阵凄苦。 摘星已然走远。 他们之间,虽然并没有什么条件和誓约,但是分离毕竟总是难免要令人悲伤。 他一直希望他们在离别的时候还能笑一笑。 可是这般场景,世间又有几人还能笑出声来? 但陆天尧很快便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他毕竟是一条好汉,一条江湖中并不多见的好汉子。 他忽然对孟玉箫道:“箫儿,此刻你大伤初愈,我们歇息一日,明日启程赶去星月宫为你爹娘报仇!” 孟玉箫道:“可是陆伯伯,箫儿武功低微,恐怕不是星月宫敌手……” 陆天尧截住他的话头,道:“箫儿,不要气馁,一时失意,并算不得什么,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倒霉的,当他倒霉到了极处的时候,他便要开始转运了。” 说话间,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册书,递到孟玉箫面前,道:“不用担心,这本秘籍,你可拿去练,有了它,我们便不必惧怕星月宫了!” 孟玉箫心下一惊,将那秘籍接来一看,惊道:“《洗髓经》!” 陆天尧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这本秘籍只是《洗髓经》的上半部,是我在神医谷胡清风手里取得!” 孟玉箫道:“我听梅老先生说还有半部秘籍藏在东海玉壶岛中,由玉壶岛主世代看守,需要七枚青钱和上部秘籍,方可取回它!” 陆天尧自衣怀之中取出五枚青钱道:“七枚青钱,我已得到五枚,若找到其他两枚,我们便可先去东海玉壶岛,取回下半部经书,这样为你爹娘报仇的胜算便要更大些!报仇很重要,但你的性命更加重要……” 孟玉箫听到此处,心中忽然一动,自腰间抽出一支玉箫,道:“陆伯伯,还有两枚青钱在这里!” 说话间,便将玉箫上的饰物解下,红绳系着的,正是两枚青钱。 “这支玉箫,便是你爹当年送给我的,而你的名字,也正是因此而来……” 陆天尧将那两枚青钱接来一看,七枚青钱,刻着几个隶字,却好似一句诗。 “一片冰心在玉壶!” 孟玉箫欢快道:“梅老先生所言果然丝毫不差!这七枚青钱之上,正是刻着一句七绝!” 陆天尧目光一闪,忽然道:“梅老先生是谁?” 孟玉箫道:“‘飞来一剑’梅客山梅老前辈,也是当年的少林高僧了空大师!” 陆天尧叹道:“想不到他们竟是同一人!” 他语声一顿,望了孟玉箫一眼,又道:“既然我们得到它们,便赶先去东海玉壶,寻找半部经书!” “好!” 话声方落,二人已身形已起,飘然远去。 二人已经远去,树林之中,突然掠出一黑一白两条人影。 只听那黑衣人影道:“林兄,想不到少林秘经《洗髓经》,半部已被陆天尧所得,还有半部藏于东海玉壶岛中!” 白衣人道:“柳兄,若能得到此书,那么,称雄江湖,便指日可待!” 黑衣人道:“不错,林兄,那我们此刻便动手从他二人手中夺回青钱与秘经?” 他语声未落,身形一闪,便欲纵身飞去。 “且慢!” 白衣人大手一挥,喝住黑衣人。 黑衣人顿住身形,满面疑色道:“我们有毒王的毒药,难道还惧怕他们么?” 白衣人阴鸷一笑道:“现在不宜打草惊蛇,此行我们也去东海玉壶岛,他们在明,我们在暗,等他们找到秘籍,我们再动手,嘿嘿,这样一来,何愁秘籍不会到手!” “林兄心思果然缜密,小弟好生佩服!” “哈哈哈……” 林中响起一片得意的笑声。 二人心意一合,拧转身形,掠出林外。 第八十七章 丁鼎葬师 春寒料峭,朝阳方起,天地间犹是一片迷蒙。 曲折湍急的荆江,蜿蜒流过沙龙坪村。 晓色蒙蒙,水声潺潺,一望无涯的梅林之中,一间小屋,渐渐有了响动。 丁鼎伤势已愈,茫然醒来,师父梅客山却已不见了踪迹。 第 2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5 章 风吹梅瓣落下,一缕梅香,钻入轩窗,令人心神一震。 丁鼎坐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他这一觉确实睡得太久,太久了。 睡时,满林梅花,开得正艳,醒时,已是花落香消。 丁鼎翻身爬起,目光一落,见床头放着一封信。 他心中一动,师父多年未用的短剑,也不知去向。 他缓缓将信函拆开,熟悉的字眼跳入眼帘,,于是他的心底也起了一阵颤抖。 “鼎儿: 当你拆开此信的时候,若为师还没有回来,那为师便已经死了,你不必为此而悲伤,因为人终有一死,过度悲伤,只不过是在浪费生命。”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带一口棺材赶到星月宫,替余收敛骸骨,余死后,当葬于梅林,二娘之坟侧。” “为师一生,虽无闪耀、可为世人铭记之事迹,但也可谓无愧于心,你为人忠孝,极重义气,但生性冲动,易感情用事,愿你日后能克制自己,为师已将毕生所学写下,编写成册,你可自行修炼,若学有所成,造福武林,也不算辜负余之厚望。” “余之一生,只有一事,成为终身遗憾,那便是少林秘经自余手中遗失,引发武林纷争,日后你若有幸见到此书,可替为师将之收回,送归少林,以终余之遗愿。” “余死后,不必替余报仇,你若无处可去,自可前往神机山中,寻找师伯,余已托信于他,你若见他,自报姓名,此事便可明了。” “余一生上无怍于天,下无愧于人,有缘收得你为门下弟子,伺奉身侧,余即死于九泉之下,亦含笑瞑目矣。” 丁鼎看到此处,已是潸然泪下,语声又不禁哽咽起来,轻轻折起了纸笺他目光又自一扫,瞥见床头果然放着八张纸笺,上方写着的正是师父毕生武学。 “不!师父,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去找你!” 他将纸笺收入怀中,奔出屋外。 …… 暮色之下,星月宫前,一柄短剑,泛着寒芒。 执剑之人,已经年迈。 剑,是短剑。 人,是老人。 剑已出鞘,短剑。 剑就好像毒蛇,愈短的愈凶险。 世间之物,并非愈长愈好,越大越妙。 长剑虽长,但刺出时,剑尖的力道,往往会减弱,而短剑越短,但剑上的劲力往往越强! 梅客山轻摸着剑锋,剑锋冰冷,但他的心却似已渐渐热了起来。 他已有多年未曾触及过剑锋。 近年来他已不用剑,只因他不再杀人。 他本希望这一生永远不再用剑。 “剑是年轻人的利器,却只适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这道理,那么剑就往往会变成他的丧钟。 梅客山当然懂得这道理。但是现在却已到了他非用剑不可的时候。 此刻惜月宫主就站在他的面前,离他不足三尺的距离! 他掌中的短剑虽还够不着她,但他眼中的恨意早已将她吞没! 他想到了十年前的日子,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一个人总有一段灰暗的日子,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是一个人一生中,不可缺少,甚至是十分重要的日子。 只有经历过黑暗的人,才会对光明的来之不易,倍加珍惜。 就像夕阳之美,落叶之美,往往更加动人。 当年他离开少林寺之后,四处追寻元真武僧与徐百川的下落,一心只为少林寻回达摩神功,然而,一个女人悄然走进他的心扉。 他自幼便遁入空门,也曾对着佛主立誓,常伴青灯佛卷,一生不染红尘。 但人世间有些事情,又岂是人自己可以控制。 当时他在佛堂诵经,一瞥间听见一个女人的许愿。 那女人如酒一般烈,他却似水一般冷。 水的味道平淡,但酒的滋味,却浓烈。 二人一见情深,终于结成姻缘。 自从江湖之中,少了一个苦行的僧人,多了一对快活的眷侣。 了空大师的名号逐渐消失,而“飞来一剑”梅客山的名声越来越响。 泰山大会,天下剑派名宿云集,飞来一剑,一剑成名。 然而,好景不长,梅客山嗜武如痴,走火入魔,为了拯救爱人,聂二娘不惜潜入星月宫,盗取秘籍,后为怜星所知,吃下无情丹,绝情而死。 第 2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6 章 他含悲葬了情人聂二娘,为了躲避惜月宫主的追杀,他隐姓埋名,“飞来一剑”,自此销声匿迹。 没有人会想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飞来一剑”梅客山会在保定府里一条最繁盛的街道上,隐藏了自己。 也没有人会想到和许多个落第秀才一齐住在一栋大四合院里的江南秀才——梅念生,竟会是曾经在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飞来一剑梅客山”。 这四合院里,终日书声朗朗,落第的秀才们在书中寻找着自己的梦想,只要一旦大魁天下,那时候就可一跃而至万人之上了。 像那些秀才一们,梅念生也在读着。 他从小习武,在少林寺修佛的时候读的也尽是些佛经武学,根本没有时间读一些其他的中寻得了一份安慰和满足,使他能静心期待着,期待着一个他能够复仇的机会。 这是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一个人由盛名之下返回拙朴,那种心情往往是绝大多数人无法忍受的,但是他却挨过了。 两年之后—— 当人们已渐渐开始淡忘,甚至已完全忘记“飞来一剑”梅客山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提着一筐书,穿着一领蓝衫,用药的黄色掩饰脸上的苍白,低着头,像一个失意的游学士子一样,又开始了他的征途,只是他已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有时候,当一匹健马奔过,那匹马溅起的泥水溅到他身上时,他会发现那马上的骑士,曾经弓着身子去请求他的指教。 有时候,当他坐在嘈杂的茶馆里听到一些粗俗的汉子口沫横飞地谈论着武林中事的时候,他胸中积蕴已久的热血,也会沸腾一下,但瞬即就被自己按捺住了。 后来,他云游自湖北荆江河段,发现一片清幽的名叫沙龙坪的地方,沃野千里,民风淳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便已深深的爱上它,这种感觉他一生只有过两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他见聂二娘的时候。 于是留在了这里,他开始栽梅。 他收留了一个可怜的孤儿,那个孤儿,后来便成了他弟子,唯一的弟子——丁鼎。 他教给他武术,也教给他做人的道理。 他教给他友爱、善良、侠义、忠诚……,却唯独没有教他仇恨。 他仍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尽管在他的心中装满了仇恨。 丁鼎是一个性格冲动孩子,后来他在江湖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飞来一剑”的故事,他还遇见了一个年迈的僧人,那个僧人自称了无,他向丁鼎打听他师弟了空的消息…… 丁鼎练武有成,便决心为师报仇,当然他眼中的仇人只有一人,那便是林麒,只因那段往事在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便已刻入他的心中。 此刻梅客山两道目光泛出的怒火,比他掌中短剑闪烁的光芒,更加锋利! 他的心也开始变得冰冷,只是当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子丁鼎的时候,心中还是会微觉一痛。 因为不管这一战的结过如何,他都已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无论胜败如何,他都已经为自己计划好了一切。 如果他的剑,不能杀了眼前这个女人,他便会杀了自己。 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到了不得不把利剑当作的拐杖的年纪,而他的仇人还好好活着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 当梅客山掌中的短剑飞快刺下的时候,你可以看见他面上那种满足的微笑,他笑得很自信,也很年轻,就像他从来不曾苍老一样! 惜月宫主的面上也带着一种笑意,这一种很难形容的的笑容。 很冷,冷得无法形容! 你很难想像一个美丽的女人的面上,竟会有这种冷酷的笑容。 梅客山很自信的短剑斜斜刺下的时候,惜月宫主的长剑也挥了出来,他的心忽然一热,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一剑而变得沸腾,而他自己也开始燃烧。 沸腾的血液,蒸发成热气,升向天空。 燃烧的躯体,却化为灰烬,落回地面。 但梅客山的剑,毕竟还是短了些,就像梅客山的人,已经老了。 他的剑停在距离惜月宫主心口一寸的地方,他的剑离杀死自己仇人的距离也只有一寸! 然而,就是这一寸的距离,让他倒下了。 他倒在灰尘里,他的长须上沾满了尘土。 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支令他丧命的长剑。 而他手中用来复仇的那一支剑,却不知落向了何方! 就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惜月宫主已经纵身飞去。 这场决斗,在她看来,本就不值一提,但对于梅客山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因,这一切,都已结束…… 梅客山渐渐阖上的双眼之中,隐隐有一丝悲哀,但这一丝悲哀,也即将烟消云散…… 就像晨起的薄雾,暮收的浓雾,经风一吹,终将消散。 …… 一弯新月挂上树梢。 丁鼎潇洒地骑在他那匹马上,马蹄如飞,他的右手坚定地抓着缰绳,马的美丽的鬃毛在寒风中飘浮着。 “前面就到星月宫了,也不知师父怎样了。” 他在心中暗忖着,不由得打马飞驰,疾奔而去。 他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四下转动,不时地望着,忽见见地上躺着一人,那身影有点熟悉。 第 2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7 章 “师父!” 忽然心下一惊,大呼一声,浑身一颤,差点没摔下马来! 他奔至那人身旁,将扶起他,待转过那人面孔,看清他的相貌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为之一滞。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梅客山! 丁鼎眼含痛泪,双手握拳,狠狠砸在地上。 他流泪道:“师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浑身颤抖不止,在地上坐着,阵阵寒风吹过,他只觉那凛冽的寒风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自己身上。 夜风如刀,刀刀见血! 良久,良久—— 丁鼎缓缓站起身子,将梅客山的遗体轻轻抱起,放在马背上。 他擦干眼泪,翻身上马,打马行去! 马沿着曲折官道,行了三里路程,突地传来一阵马嘶! 丁鼎转首望去,漆黑的夜色之中,风也似地冲出来几匹健马。 健马上的是五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为首那人略一张望,立刻向他所在的方向奔驰过来。 他借着微弱的月色,望见马上的骑士中,有一个竟穿着金色的衣服的人,傲慢的嘴角,难以觉察地微笑了一下。 那群健马到他身前半箭之地停下,马上人齐下马。 一个黑衣壮汉牵着马远远地走开,另外三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汉子,随着那金衫人大踏步向丁鼎走了过来,步履稳健,武功根基都不浅。 尤其那金衫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说他是老者,也许还太早了些,但他面上松弛的皮肉,却令人看起来会在他的真实年龄上加了十岁——他每一踏步,都像是一只巨象似的,使人不能不为他这种沉重的脚力所惊异。 他是谁? 丁鼎心中不由得暗自一惊。 丁鼎心中虽然诧异,却也不去多望他们,仍是打马而行。 他心中的悲痛和仇恨,已令他对世间的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个人都丧失了兴趣。 哪知那几人却已然来到他的跟前,并且将他围住。 只见为首那金衫人,瞧了他一眼,沉声道:“阁下可是丁鼎?” 丁鼎胸膛一挺,朗声道:“正是在下,阁下是……” 他见这一伙似乎来意不善,早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他语声未落,心血一滞,便被那金衫人封了穴道,又见那金衫人大手一挥,便已冲上来五六条大汉七手八脚的将他绑了,扔在马上。 第八十八章 拈花笑禅 “听说神机山中住着一个老神仙哩!“ “世间怎会有神仙,只不过是活得比寻常人就一些罢了!” “一个人活了两百三十五年,难道会是一般的人?” “不过一百二十五年罢了!” 两名樵夫各扛着一捆柴,互相谈论,突觉心中大奇,只因这最二句与最后一句,并非他二人的声音。 二人正觉诧异之时,突地传来一声朗笑,震得四面的枝头的山花,片片落下。 二人大惊之下,转首望去,暮色苍茫中,一条颀长的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他们面前。 银白的发丝,在风中不住飘动,竟是一个老人。 那老人花白须眉,略显消瘦,神采却逼人,叫人瞧不出他的岁数。 令人奇怪的是老人虽未剃度,却偏是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衣! 一人失声道:“老人家是……” 那老人笑道:“笑禅人!” 另一人面色大惊,道:“神机山中僧,拈花笑禅人!” 老人轻轻一笑,一捋长须,颔首道:“不错,二位怎会知道老衲?” 两名樵夫一听此话,当即跪倒在地,叩首道:“老神仙,老神仙……” “你就是神机山中的老神仙……” …… “笑禅人”将二人一一扶起,微微一笑道:“二位见笑了,老夫哪里是什么什么神仙!一具凡人躯壳,只不过比一般人少存一**望,多了一份平淡之心罢了!” 二人下山而去,他们心中激动不已,只因在他们以后的生命里自此多了一段可以向妻儿朋友炫耀的神奇经历。 暮色已沉,神机山中,雾霭沉沉,神机山下,一江东去,奔腾不息。 第 2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8 章 “笑禅人”立在山头,望着山间迷蒙的雾气,心驰神往,不禁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老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一曲唱罢,忽然背后传来数声朗笑,一个声音道:“太白一首《将进酒》,道出了多少贪杯好酒之人的心声,大师本是少林僧人,不沾酒,不吃肉,可如今却饮酒吃肉,好生快活!大师虽不守佛门清规,但深谙佛道禅理,真可谓‘清心寡欲心无魔,吃肉饮酒照修佛’啊!” “笑禅人”蓦然回首,道:“清风仁兄见笑了,老衲自佛堂宝刹搬到这荒郊野外,实在是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呐!” 站在“笑禅人”身后的那人竟是清风老人,只听那清风老人又自大笑道:“出家之人,四海为家,大师搭一处草棚,便可为佛堂,垒石便可作佛像,修行不在庙堂,心中有佛,即便身处江湖,处处皆可修行。” “笑禅人”道:“好一个出家之人,四海为家,半月以来,老衲与清风仁兄松间对弈,月下饮酒,这段日子,当真是逍遥快乐!” “蒙大师好心收留,老夫得以避居在这神机山中,超脱世俗,不问世事,耳根清净,逍遥如仙!” 清风老人朗笑数声忽又一顿,道:“不过,大师这几日,对弈之时,似乎心不在焉,心神不宁,莫非心中装着什么事情不成?” “笑禅人”凝望着远山的目光缓缓收回,长叹一声,道:“清风兄有所不知,近日老衲受到一封师弟托人送来的信函……” 清风老人道:“故人来信,岂非是一件快事,大师缘何闷闷不乐?” “笑禅人”道:“当年达摩秘经《洗髓经》被盗,因此引起江湖纷争,此事我与师弟了空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当年师弟还俗后,为避灾祸,藏身不出,而我在佛主面前发誓,此生必要追回《洗髓经》,否则永不回寺,此事一去,已有六十余载,我仍是没能找回少林秘经,因此无颜回寺,只消在这神机山中做了一方野僧!” 清风老人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预,既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其后果也自是要自己承当!” “笑禅人”轻轻点头道:“不错,自此之后,我幽居神机山中,而师弟也鲜有音讯传出,三日前,师弟托惹我呢送来一份书信,信中称他要去找星月宫惜月宫主复仇,托我照顾他的弟子丁鼎!” 清风老人满面疑惑之色,道:“了空大师怎会与星月宫结仇?” “笑禅人”了无大师叹道:“仁兄可曾听说过梅客山这个名字!” 清风老人长须一颤,道:“‘飞来一剑‘梅客山!” 了无大师一拂长须,道:“不错,他与我师弟本是同一人!” “梅客山就是了空大师,了空大师就是梅客山!” 清风老人道:“如此说来,他为当年聂二娘之死而去找惜月宫主报仇,也就说得通了!” 了无大师轻轻点头,目光不时朝那下山道路望几眼,道:“我已派遣佩玉、沉海二人下山去打探他们师徒的消息,但愿可以阻止他们复仇……” 哒哒哒…… 他语声未落,忽见道上尘头大起,冲出两匹快马。 马行如风,疾驰而来。 策马二人,一人高大魁梧,一人身形偏瘦,马背上,还有一人。 两人各乘一匹马,来到跟前,那高大汉子,将那马背上人奋力一抛,扔在马下。 二人也纷纷滑坠马下,将地上那人身上的穴道解开。 地上那人一抬首,得以望见他的面容,他竟是丁鼎! 只听他满面怒容,厉声道:“你们为何将我绑来此地,你们究竟是谁?” 那“笑禅人”了无大师微微一笑,走到丁鼎跟前,俯身道:“你便是丁鼎,师弟收的弟子?” 丁鼎一听此话,神色大变,站起身来,道:“你……你是了无大师……” “笑禅人”轻轻点头道:“不错,正是老衲!” 丁鼎瞧了他两眼,又自朗声道:“师伯,师父被惜月宫主所杀,如今师父大仇未报,你为何将我带来此地?” 了无大师道:“惜月宫主武功高强,你绝对不是她的敌手,我既然已经答应师弟好好照顾你,便绝不能眼见你以身犯险,只有将你强行绑来此地!” 丁鼎面色愤然道:“如今师父大仇未报,师侄寝食难安,若叫弟子一生躲在这幽山之中,生不能报师仇,愧对恩师养育之恩,弟子宁愿自绝于此!” 他一言至此,面上已满是悲痛之色,双目中更有怒火射出。 了无大师叹道:“你若就此死去,怎对得起你师父的在天之灵,你师父在信中再三嘱咐我,不要让你为他报仇!” 丁鼎眼角流泪,面色凄然道:“即便如此,我也要报仇!报仇!” 他说到此处,足下一掠,转身奔入树林之中。 却见了无大师身形突然闪了两闪,挡住他的去路,喝道:“师侄,且慢行去!” 丁鼎足下一顿,道:“何事?” 了无大师道:“此刻天色已晚,你且在这神机山中留宿一晚,我有几招剑法传你,等你学成,再下山复仇,这样一来,纵使杀不了惜月,我也不算辜负师弟所托……” 丁鼎有些犹豫,却闻清风老人道:“丁少侠,依老夫之见,此举可行,了无大师传你几招,老夫再传你几招,这样报仇的胜算岂非更大!” 一旁的石沉海冷冷道:“傻小子,师父跟清风老人愿意传武于你,这是你的福分,你还犹豫什么?” 丁鼎又想起师父惨死,觉得三人言之成理,当下跪倒在地,道:“多谢二位前辈!” 了无大师伸出双掌,将他轻轻扶起道:“快快起开,夜色渐深,我们也快回去吧!” 丁鼎沉思片刻,忽然道:“师伯,晚辈尚有一事未了,只怕此刻还不能随你而去!” 了无大师微微一愕,脱口道:“何事?” 丁鼎道:“此刻恩师遗体尚且放在山下,未曾下葬,晚辈遵照师父遗命,得将他带回沙龙梅林安葬!” 第 2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09 章 Curl errr: Cu<B>/<B>eslve hst: tle>502 B Gtewy<; Hs<B>/<B>u 第 2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0 章 因为这块地很肥。 第一株梅花种下去的时候,丁鼎的脸上带着笑容,可是他的心却在绞痛。 梅花开得很艳。 这本是一个很好看的场景,但此刻看来却又难免令人心中生出一丝悲伤的情怀。 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无奈,就像你等不到的人,你无法挽回的事。 他在一个坟墓的左侧,又挖了一个五尺长八尺宽的坟坑。 那个坟坑看起来很大,躺下去应该很舒服。 为此,他还特意躺下去试了试。 他觉得很好,很舒服,于是他捧起泥土。 他将自己最一生最敬爱的师父埋在这块地下,他的尸体虽然很快就会腐朽,但他的灵魂却将永久安息。 丁鼎不愿任何人再来打扰他们,所以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埋葬之处。 以后当梅花盛开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称赞这片鲜艳之地,但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力量使这片花分外鲜艳的。 永远没有别人,只有丁鼎自己。 只有他知道,他已将自己最敬爱的师父的生命赋予这片土壤。 他希望师父的生命能与大地融合。 暮色刚刚降临,种花的人已都走了。 直到这时,丁鼎的眼泪才流下。 他最亲的人死了,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寂寞。 但除了他自己外,他这种感情绝不会有别人知道,永远没有! 流星划破黑暗的时候,丁鼎正在站在星空下。 他头顶是漫天星光,他脚下却是两座坟墓。 他看到流星闪耀,又看到流星消失。 他问自己:“有些人的生命,是不是也和流星一样?” 他又想到了蝴蝶,与流星一般短暂的生命。 流星在暗夜中闪耀,而蝴蝶永远只活在春天里。 春日虽易逝,但却必将再来。 只要你活着,就有春天。 只要你相信,就有光明。 第六卷 东海玉壶 第八十九章 少女小虹 东海之滨,烟波浩渺之中,一座小岛,耸立在海面上。 这是一座神秘的小岛,自然也就藏有很多不为人知江湖的秘密。 一叶扁舟,随波飘去,朝那小岛飞快驶去。 甲板上坐着一个眼睛黑亮、相貌英俊的少年。 摇船的却是一个中年大汉,那大汉身材很是高大,他站在船头,就像一座耸立的铁塔。 “箫儿!要起风浪了,抓稳了!” 那中年大汉掌中撑着一支细长的竹篙,双足踏在船上,稳住剧烈摇晃船身。 “我来帮你,陆伯伯……” 那少年方待起身,忽然一个大浪打来,船倾覆在海浪里…… “箫儿……” “箫儿……” 一声大呼过后,除了汹涌的浪花,大海里再无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海面恢复了平静。 平静的海面,就像女人妆台上放着的一面铜镜。 酥软的沙滩,就像女人衣襟中那温暖胸膛。 海滨上俏生生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那少女似乎有许多的心事,但那种阴郁并没有掩盖掉她面上那种绝世的的容光。 一只海鸥,振翅飞去。 第 2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1 章 她面上的那种忧郁便立即消失,似乎随那海鸥飞去。 此刻她伫立在海边,凝注着远方,清新脱俗,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 她双目深如瀚海,清如秋水,白玉般的面颊,透出浅浅红晕,还挂着天真的笑意。 她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这种不仅仅因为她的容貌,还因为她的年龄。 十五六岁的年龄,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十五六岁的年龄,自然也离不开那些美丽动人的故事。 她叫小虹。 彩虹的虹。 小虹,小虹,多么好听的名字呀! 她的人,也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美好。 小虹闭起眼睛,忽然想起两天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件事情,似乎已经离她很遥远,但她却永远记在心底。 那是一个宁静的傍晚,就像现在一样。 那天她因父亲整日逼她练武而感到十分烦闷。 于是她悄悄溜了出来。 她走在海滩上,听着浪花拍打着的海浪的声音,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天空是蔚蓝色的,海波也是蔚蓝色的。 而她觉得自己是彻底轻松的。 她想到—— 人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忧愁? 难道这就是人生么? 人的一生如果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那该是多么无聊啊! 人的一生,应该像大海上飞卷的海浪,而非沙滩上沉默的细沙。 人的一生,应该像海面上飞翔的海鸥,而不是泥沙中被掩埋的贝壳。 她想到自己无趣的生活,面色又自变得黯淡,不禁轻轻一叹。 人为什么越长大,快乐就会越少? 但这并不能消弱人们对未来的向往。 忽然她看见不远处的沙滩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她惊呼着跑了过去。 当她将那个人翻转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庞。 那人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他的眼睛,很大,很亮,而且很黑。 但他的衣服已经很破很破了。 她吓了一跳,正欲跑开的时候。 忽然一只手掌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救……救我……” 她的心中一动,挣脱了那个少年的手掌。 她提着胆子,缓缓走近那少年。 他,没有死! 但他又昏了过去。 他应该是在海上遇见了大风浪,被海浪卷到了这里。 我应该救他的,他那么可怜。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总有一副难得的好心肠。 她们不忍心看见别人受一丁点儿的苦难。 而善良的女孩纵使自己过得很不好,也见不得别人过得不好。 这就是一个女孩最美丽最迷人的地方! 小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个眼睛大大的少年,拖到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面。 她等了好久,那个少年才缓缓醒转。 “我……我这是在哪里……” 第 2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2 章 那少年睁开迷蒙的双眼。 当金色的光芒,射入他漆黑的眼眸的时候,他首先看见了眼前的这个女孩。 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女孩子。 “这里是玉壶岛!” 小虹转过身,本来凝望远方海岸的秋波,也自转到少年的面上。 “玉壶岛?这里是玉壶岛!” 少年有些激动,也许他对玉壶岛有着浓烈的兴趣。 当他听到“玉壶岛”三个字的时候,他甚至不再去看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里是玉壶岛,对了,那么陆伯伯呢?他又去了哪里?” 小虹有些迷惑了,望着少年的眼波,也开始泛起一丝惊愕。 那少年目光在小虹面上听了片刻,忽又站起身子。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名叫孟玉箫……” “我叫小虹!” 孟玉箫放自才说出自己的名字,小虹便也截住他的话头,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虹,小虹,多么美丽的名字! 小虹,小虹,多么美好的女孩! 孟玉箫也因她的直爽,而对她生出了一丝好感,他微微一笑。 大大的眼睛,就像是寒夜里会闪光的星星。 “对了,不知姑娘有没有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小虹瞪大了眼睛,道:“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对,他是我的伯父,他姓陆,名字叫陆天尧。” 孟玉箫点了点头,小虹却摇了摇头。 “没见过!” 孟玉箫眼中掠起一丝担忧,于是那明亮光芒,也变得黯淡。 小虹却仍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孟玉箫。 只因这个奇怪的大眼睛的少年,确实有些奇怪。 孟玉箫缓缓开口道:“三天前,我与陆伯伯在一个渔翁的手里,买了一只小船,我们准备寻找江湖传言中的玉壶岛……” “你来自中原,听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是么?” 小虹似乎并不关心孟玉箫来到玉壶岛的目的,反而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她毫无心机,自然也不会想到人世间的那些险恶。 她向往外面的世界,自然也就会对身边的一切产生厌倦。 她纯净得就像一块无暇的美玉,一碗清澈的泉水。 她微微一顿,看了孟玉箫一眼,接着又道:“对了前几天,也来了两个奇怪的人,不过他们的身材并不高大,而且还带着剑……” “他们样子看起来很凶,我很不喜欢他,所以没有告诉他们这里就是玉壶岛,我把他们骗到别处去了,但是我觉得你与他们不一样……” 她一口气讲到此处,忽觉有些羞涩,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们找玉壶岛做什么?” 孟玉箫听了小虹的话,不由得暗想道:“莫非她口中那携剑的二人,便是崆峒派的掌门林麒与点苍派的叛徒柳九真,听说几天前他们也向东海岸边的渔家买了一艘船……如果他们也来到了此地,只怕我要抓紧才行……” 见孟玉箫陷入一片沉思之中,小虹忍不住又道:“喂,我问你话,你听见了没有?” “哦!” 孟玉箫猛然回转神来,怔了一怔,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小虹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人家没问你的时候,你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当人家问你的时候,你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孟玉箫心中一动,似想起了小虹刚才问他的问题。 “你是问我为什要来玉壶岛?” 小虹轻轻的点了点头。 孟玉箫道:“我与陆伯伯来到玉壶岛是为了找一本武功秘籍,当然我们想要找到这本秘籍首先要找到一个人……” “什么人?” “他是这玉壶岛的岛主,听说他叫徐风——” 孟玉箫坦诚相待,一口气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全盘托出。 小虹又自看了孟玉箫两眼笑道:“你找他做什么,他可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哩!” 孟玉箫心中一动,道:“莫非你认识他?” 小虹娇笑道:“非但认识,而且熟得很!” 第 2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3 章 孟玉箫闻言一喜,躬身道:“还请姑娘引路,带我去见他一面!” 小虹沉默片刻,忽又灵机一动,笑道:“好啊,只是我要你帮我气一气他才好!” 孟玉箫心中大奇,又觉得有些好笑,暗忖道:“这少女小虹,天真无邪,倒是可爱得很!荒岛孤女,想必她一定是那玉壶岛主身边亲近之人!” 想到此处,孟玉箫不禁笑道:“好啊!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如何气他?” 小虹望了孟玉箫两眼,略一沉思,忽又面颊一红,道:“爹……” “爹”自一出口,她又倏地住口不言,停了一下,接着道:“他平常不准我与男孩子玩,甚至是讲话,也不行,但这次我偏要……偏要……” 她讲到此处,娇靥更红了。 孟玉箫道:“偏要什么?” “偏要好好气一气他!” 小虹咬着樱唇,道:“我要你装作我的情人,我们做一场戏,好好的气他一顿,这样我才会开心!” “我带你去见他,就说……就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她说到此处,面颊已是一片嫣红。 孟玉箫望着稚气未脱、略显娇羞的小虹,有些犹豫,讷讷道:“这……这……” 小虹道:“怎么你不答应?” 孟玉箫道:“在下倒不在意,只是担心损坏了姑娘的名誉……” 小虹道:“我才不管什么名誉哩,只要他生气了,我就高兴……” 孟玉箫望着眼前这蛮横却又俏皮的女孩,面上掠起一丝微笑。 “好!我答应你了!” 十五六岁的年龄,本就是一个爱玩的年龄,它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精彩的阶段,只要不伤天害理,陪她闹一场,又有何方呢? 小虹笑靥如花,拉着孟玉箫,飞快的往前方奔去。 …… 当时他们在风中飞奔,他们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那一阵海风,这些事情过去已经有两天了,却依旧萦绕在她的心头。 人总是忘记很好的事情,而记住不好的事情。 但她不同,她总是忘记不好的事情,而记住那些美好的瞬间。 所以,她通常都会很快乐。 但痛苦不会长久,快乐也是。 她觉得自己经不可能忘记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那个优雅而又潇洒的少年。 当然她也忘不了他被他爹怒极之下打成重伤的时眼眸中那种无辜和忧伤。 孟玉箫被玉壶岛主徐风抛入海中,已经有两天了,她也找了他两天,可是她什么都没找到。 她一定会继续找下去的,她也绝不会忘记,莫说是两天,就算是两个月,两年,两百年,两千年也忘不了…… 此刻她只能坐在他们初次遇见的地方等候。 她望着那只消失在海平面的海鸥,又想起那个消失在她的世界的那个大眼睛的少年。 海浪一拨又一拨依旧拍打着海岸,就像一柄柄利剑,一剑又一剑残忍的刺痛着她的心脏…… 第九十章 玉箫神剑 曲折的海岸上,一高一矮两个漆黑的人影,在缓缓移动。 一个少女坐在一片礁石之上,独自哀叹。 她似乎陷入那片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因而她并未察觉岸上的人影。 但那两条黑影却看见了那少女,二人齐的“咦”了一声,忽地一闪,掠至那少女跟前。 较高一个瞅了那少女两眼,嘿嘿一笑,道:“总算找着你了!” 那较矮的一个,面色已泛出怒容,道:“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我们!” 那少女似乎根本没将那二人的话听在耳里,冷冷道:“走开!” 较高的一个,冷笑道:“我二人本无心对付你,但你却欺骗了我们,你可知道我二人是谁!” “无聊!我管你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并不理会他们,忽然站起身子,转身便要离去。 较矮的一个见她根本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顿觉怒火上冲。 突地衣衫一振,挡在那少女跟前,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崆峒神剑林麒的名号听说过没有?” 他语声微顿,指着他的同伴,神色甚是得意,道:“他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神剑崆峒派的掌门林麒——” 他话未说完,那少女面似乎露惊奇之色,忽然截口道:“那你是什么人呀?” 第 2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4 章 较矮的那人道:“我嘛,我是点苍派的柳九真!” 那少女咯咯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人?” 林麒望了那少女一眼,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认识我们?” 柳九真怪笑道:“林兄名震海外,这小岛之中的乡野女子听说过你的名号,也并不奇怪……” 他语声未了,那少女不禁扑哧一笑,道:“我问你们的名字,只是想在你们死后,为你们立一块墓碑罢了,不想让你们做了无名野鬼……” 她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讲的话很有意思,又自娇笑不止。 一听此话,那柳九真已是怒不可遏。 只闻“呛”的一声,寒光一闪,他的掌中已经多了一口锋利的长剑。 只听他冷冷道:“好狂妄的女子!今日柳某若不好好教训你,日后传了出去柳某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便已朝那少女迎面劈去! 那少女未料他如此迅疾的一剑,当下一惊,身形一荡,娇躯往后飘纵,退开三丈。 柳九真着实未曾料到眼前这少女一身轻功竟然如此绝妙,不禁骇然! 林麒见了也大为震惊,就凭眼前这少女轻轻的一掠,便足以见她身手不凡! 此刻林麒已是心念数转,他暗想道:“这少女武功如此之高,莫非她与那玉壶岛主有什么关系不成?若我此刻将她擒住,逼问她《洗髓经》的下落,难道还怕她不说不成么?即便她不说,也可用她逼那玉壶岛主现身……” 他想到此处,再去看柳九真时,却见他已经落了败势。 陡闻“当”的一声,白光一闪,柳九真掌中的那口长剑,便已往一旁飞落,斜插在沙土之中。 那少女长袖一拂,纤掌一拍,落在柳九真左肩之上,柳九真只觉一股劲力击在自己左肩之上,身体往后倒去,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子。 柳九真已是面色大变,失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那少女目光扫了他一眼,娇笑道:“我呀,我叫小虹!你们可要记清楚喽!” 语声顿处,又是一阵娇笑。 “小虹”柳九真低声念着她的名字,面色苍白,身体已经起了一阵剧烈的颤抖。 林麒道:“玉壶岛主徐风是你何人?可是你爹?” “是,但又不是!” 小虹娇靥一沉,她似已不想再听到徐风这个名字。 “是又不是!那到底是还不是?” 林麒满面惊诧之色,他实已被这小虹的奇怪的回答弄得迷惑。 “不错,我爹就是玉壶岛主徐风,但我现在不想认他了……” 小虹心地质朴,毫无心机,她未曾想到林麒的险恶用心。 “为什么呀?” 林麒心念一转,便有一计掠上心头。 小虹见他似乎对自己十分关心,便放下了戒备之心。 “因为他整日逼我练武,而且……而且还打伤了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大眼睛的哥哥……哼我……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她只当像一个烦闷的少女向一个外人诉说自己压抑已久的心事一样,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全部说出,并未想到眼前之人心胸之中隐藏的阴谋。 “爹还将他抛入了大海,对了,他叫孟玉箫,你们刚才从那边走过来,有没有见到他?” 她语声一顿,竟向这二人打听起他的下落来,而且她的眼波之中,尽失期待之色。 林麒听到“孟玉箫”三个字时心中一动,面色微变,但他沉思片刻,很快又恢复平静,微微笑道:“哦,我们见过他,他并没有死,我们救了他,他现在好得很……” 小虹闻言,心中一喜,道:“怎么,你们认识他?他现在在哪里?” 林麒道:“不错,我们非但认识,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他现在安顿得很好,在一个山洞里疗伤……” 小虹道:“那太好了,你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林麒道:“你放心,他现在需要静养,有一个人在照顾他,更何况若再被你爹发现了他,恐怕……” 小虹信以为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垂首沉思一阵,似还有些不放心,目光一闪,问道:“照顾他的那个人可是他的伯父,名叫陆天尧?” “陆天尧”三个字听得林麒、柳九真二人心头一震。 柳九真更是身体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 林麒瞪了柳九真一眼,撑住他的身体,目光又自转到小虹身上,笑道:“不错!” 小虹半信将疑,又道:“大哥哥伤势怎样了,过得好不好?” 林麒道:“他伤势到已无大碍,只是他心中装着事情,无法完成,整日唉声叹气,闷闷不乐……” 小虹满面关怀之色,问道:“怎么啦,他要做什么事情?” 林麒故作哀怜,叹道:“孟兄弟这次来到玉壶岛,是为了岛中的武功秘籍《洗髓经》而来的,我二人不忍心见他为此事担忧,而无心养伤,便决心帮他寻回秘籍,达成心愿!” 他一言至此,语声微顿,望了小虹一眼道:“小虹姑娘,你是他的朋友么?” 小虹怔了一怔,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他的朋友!” 第 2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5 章 林麒接着道:“你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么你能帮他么?” 小虹道:“对,我能帮他,也应该帮他!” 林麒心中暗喜道:“这少女武功虽高,但毕竟涉世未深,好骗得很!” 柳九真见林麒三言两语,便将小虹哄住了,心中钦佩得很。 小虹仰首望了一眼夜空,已有点点星光,悬于天际。 而海面上平静无浪,映着粼粼的星光,煞是好看,她收回目光,又自想起那个大眼睛的哥哥,心中一暖,垂首对林麒、柳九真道:“你二人快随我来吧!等我偷来秘籍之后,你一定要带我去见他,我要亲手交给他!” 林麒点点头道:“好!” 月夜之下,三条人影,齐的一纵,飞身掠去。 …… 黑蓝的天,疏疏的星光—— 同一时刻里,同样的星夜下,另一人也正怀着同样的心情在仰看着天穹,数着稀落的星辰—— 他,正是孟玉箫。 此刻他正坐在岩洞口,凝视着遥远的天边。 星光下,他那白皙的脸孔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红润。 也许,他也正在想念着小虹吧! 他本来答应小虹去帮她气气她爹玉壶岛主,当他见到徐风的时候,他本想说明自己的来意,但那玉壶岛主似乎十分恼怒,还不等他开口,便当胸便劈下一掌…… 那样浑厚的掌力,好似强劲的海风,滔滔的海浪一般,呼啸而来,延绵不绝。 那绝对足以震惊整个江湖的一掌! 当时他觉得没有人能够接下那样的一掌,但他无从躲避,只有硬接了玉壶岛主徐风的一掌。 玉壶岛主的掌势落下他的时候,他身体不曾退动,一点也不能借巧力消去敌势,是以徐风的那一掌是结结实实打中了他。 以他的功力而言,就是再强几分,只怕也不是玉壶岛主对手。 然而现在,从他脸上的红润看来,他的内伤至少已痊愈了十之八九,不消说,是由于他自行以上乘内功疗治的结果,而这份功力也着实称得炉火纯青了。 的确,他是在想着小虹,想着那美丽绝伦的面颊,那天真无邪的眼睛…… 渐渐的,他又想到了红凤凰和唐婉。 唐婉是第一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而红凤凰是第一个闯进他心扉的倩影。 红凤凰对他而言,十分重要,虽然由于命运的安排落得了如今的情况,但是那初恋的甜蜜将永远存在孟玉箫的心中。 而唐婉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妹,他将她视为亲妹妹,就像他与唐钰、丁鼎二人的之间的感情一样,纯洁无瑕。 当唐婉被张敏迫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孟玉箫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毫不犹豫的将七枚青钱作为交换条件,而且不惜自废武功。 在那一刹那间,他忘了父母大仇未报,师门恩怨未了,也忘了世上无数其他该去做的大事,他只是热血沸腾,血气冲动,至于后果,他连想都不曾想过。 此刻他又想起了被南宫佩玉带去神机山治伤的红凤凰,他忘不了她临行前那一双婆娑泪眼,忘不了分别时她那绝情的语声。 “孟玉箫,我恨你,你我断绝一切恩,自此长恨如天,此生永不复见!” 他的心中一阵翻涌。 他反复咀嚼着离别时红凤凰绝情的话语。 他心碎欲裂。 他不停地问自己:“孟玉箫啊,你为什么老是丢不开呢?你仍不断地想念着她做什么啊?……” 一道光华划过恬静的黑夜。 是一颗星宿耐不住长空的寂寞,悄悄地陨落世间么? 他不解地思索着—— “我不会再爱恋着她吧?如果我不爱她,为什么那时我会管不住自己地拼命而出,难道只是为了侠义么?如果我爱她,我就不应该再这样想着她啊,让她平安地跟着那南宫佩玉吧,不管他是谁,她总算有了个归宿,是吗?……” 他的心中顿时矛盾起来了。 夜风吹来,风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如同群鬼哀嚎。 人在这样的情境下,思想变得异常的敏捷而飘忽。 孟玉箫的心,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驰骋在失去的岁月中—— 每一张熟悉的面孔都在他脑海中飞过,对此时的孟玉箫真有异样亲切。 然而,在他脑海中停留最久的仍是那慈祥仁义、顶天立地的陆伯伯,孟玉箫之有今天,完全是由于陆天尧的照拂。 忽然,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奇怪”念头闪过孟玉箫的心田:“世上的人究竟要怎样才算是好人啊?” “像惜月宫主、张敏、唐奇、郭绿竹、林麒、柳九真,这些人难道就一定是坏人么?那些所谓的善人难道真正一件坏事也不曾做过吗?” 聪明绝世的他,竟被这问题迷惑住了。 “像梅老先生,仗着绝世惊才,七艺样样精绝,剑法更是天下独绝,但是武林中提起‘飞来一剑’时,至多是‘畏’而已,并没有存着‘敬’的心里。” “而丐帮的帮主伍子风本事虽然甚是有限,可是江湖上提起伍帮主来,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赞声好,可见要做一个厉害的人物甚是容易,而要做一个好人却是极难的……” 第 2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6 章 孟玉箫本是一个偏激的人,在他看来世间之事,非黑即白,好坏善恶,自是界限分明。 但是近日来,也许是年纪稍长,也许是由于和天性敦厚的唐钰、性格乖张的丁鼎二人相处所受的影响,他那偏激的本性渐渐起了变化,不过这种变化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譬如说,以前他对是梅客山钦佩不已,但此刻他竟有了这种的想法,这不能不说是相当大的改变吧。 他的思想驰骋着,最后,他终于自问:“我算得是一个好人吗?” 这正是心中的问题,藏在他心最深处的问题。 这些日子以来,他受陆天尧的指点,练就一身绝世武艺。 他仗着一身惊世神功闯下了响亮的名号,“一支玉箫,两手神剑”成为了武林侠道的神话。 但是,他够好人吗? 当一个人成了名以后,他的行动就会自然地谨慎起来,孟玉箫此时多少有一点这种心理,他要想使“玉箫神剑”真正成为人们歌颂的对象,不仅是一个“草莽武夫”而已! 他想到了父母的仇恨,于是他毅然决定寻找藏于玉壶岛中的武功秘籍。 此刻他不停地胡思乱想,这正是内功疗伤休息期间的必然现象——思想会变得格外凌乱。 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在他脑中旋转着…… 最后,他又想到自己所遇逢的三个女子,唐婉、红凤凰、小虹。 少年总是多情,但多情多愁,多情必苦。 三日前,和唐钰的重逢使他对唐婉的“失踪”抱着较高的期望,他想,总有一天他能寻着她的—— 但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啊,他永远无法料到唐婉遭到如何的不幸——命运在捉弄他们啊! 接着他想到红凤凰。 红凤凰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个天仙,永远摆在一个最重要的位置,却也永远遥不可及,甚至他可以为了她去死,但此刻她却离开而去,即便他们无法在一起,但他也会永远的祝福她。 最后让想到了他最近才认识的一个女孩——小虹。 “我和她相处的日子虽少,但她却是那样地令我难忘,我们虽然没有明白地讲过什么,但她几番舍命救我、寻我,这岂不更胜过千言万语吗?……”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什么忧愁的事也想不到,我只有快乐,无穷的快乐……孟玉箫啊,你心深处原是最爱那小虹吗?……” 他又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陆伯伯下落不明,寻找秘籍一事,必须抓紧才行…… 他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不能再想了。 因为半个时辰的憩息期间已过,他必须收起混乱的思绪,全神贯注地作最后一次运功。 只见他五心向天,三花聚顶,脸上露出一派和穆之色,渐渐,脑门上冒出丝丝白色蒸气。 第九十一章 孤岛秘窟 三更将至,万籁俱寂。 三条人影,在夜色之中穿梭。 “看,就在那儿!” 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三人身形一顿,齐的停在一个小亭前。 小亭上刻着三个字,望花亭。 两根石柱上镌刻一联:望尽天下花,阅遍世间人。 望花亭东南方有一个岩洞,名叫修武洞。 小虹朝那修武洞望了两眼,转首对林麒、柳九真二人道:“前面那个岩洞是爹练武藏经的地方了!” 林麒、柳九真二人抬首一望,只见那山洞前有两条黑衣大汉,在交叉巡逻,山洞里隐隐有灯光透出,除此之外,就瞧不见别的人影。 远处有流水声传来,是山岩后的一道温泉,泉水叮咚,像一首悠长的调子。 林麒听着流水声,心中一动,暗想道:“想必这条山泉,便是岛中饮水之源,如此一来,若将‘毒王’阮天星给我的这包的毒药‘海底生花’,投入其中,那……” 他想到此处,不禁探手去摸衣怀之中的拿包毒药‘海底生花’,毒药还在,心中一喜。 柳九真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悄声道:“咱们现在可以进去么?” 小虹的脸比纸还白,摇头道:“不行,现在防守此洞的,大师兄徐守方,他为人最是刻板,咱们现在想进去,简直一点希望也没有。” 柳九真立刻沉下了脸,道:“既然如此,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小虹悄声道:“但幸好这里守卫的人,是每天晚上三更时换班,咱们不妨再等等,下一班若是轮到二师兄和六师哥,事情就好办了,这两人最好说话。” 林麒展颜一笑,仍未说话。 过了半晌,小虹忍不住道:“孟大哥他……他现在伤势怎样了……” 林麒笑道:“他好多了,你放心,我们将他安顿好了,等取到了秘籍,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小虹微微一笑,道:“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林麒笑道:“小虹姑娘对孟兄弟如此关心,孟兄弟也是十分挂念你呀!” 第 2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7 章 听了此话,小虹苍白的脸,立刻飞红起来,也垂头不再说话。 又过了半晌,林麒也忍不住道:“我听说玉壶岛主武功奇高无比,还有七个武功不凡的弟子,不知可是真的?” 小虹目光一闪,笑道:“不错,我爹武功高强,还有我的六位师哥,各个俱是身手不凡,只有我这个小师妹,练武时常偷懒,武功最差!” 林麒听得惊骇不已,心中不由得暗忖道:“这小虹自称武功是徐风弟子中武功最弱的,这最弱的武功尚且如此之高,那更莫说她六位师哥以及她爹的武功了!看来我得悄悄的取走秘籍了,切不可打草惊蛇!”又不禁摸了摸怀里那包毒药。 此刻他心里虽如此想到,但嘴里却笑道:“姑娘当真是好福气,有如此之多的人爱护你。” 小虹嫣然一笑,忽又垂首下去,道:“他们虽然很疼我,但却永远也不及我的孟大哥……” 她想起孟玉箫,微微垂下头去,面上的笑意更浓。 月光从枝叶间漏下来,照上了她的脸,照上了她的眼睛,她的脸红红的,眼睛亮得像星。 林麒、柳九真二人静静地听着,绝不去打断她的话。 只见她出了半天神,接着道:“我本来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但在他面前,我却觉得无拘无。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温柔,他说出来的话,更是充满了了解与同情……” “我见他的时候,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但他却绝不露出丝毫痛苦之色,为的只是不愿我见了难受,后来,他为了我不惜硬接了我爹的一掌,你知道的,我爹那一掌,是无人能够接得住的,即便是六位师哥,也难以接住,但他却接了,唉……他无论什么事,处处都先为别人着想。” 她轻轻叙说着,就好像做梦似的。 林麒道:“孟兄弟侠义心肠,不愧是人中豪杰!我二人也正是因为仰慕他,才答应帮他来去秘籍。” 小虹点了点头,目中忽又流下泪来。 她在心里呼唤着:“孟玉箫呀,孟玉箫,我这样为着你,你可知道么?”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接着,小路上就出现了两行人影,竟有二三十个之多,两人一排,头尾四人手中,各各提着盏大红灯笼。 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走在最前面,腰间悬着一柄长剑。 小虹展颜道:“咱们运气不错,来换班的果然是我六师哥叶天。” 柳九真望了领头那人,道:“这小胖子就是你六师哥?” 小虹道:“我这六师哥人虽和气,但武功却是一等一的身手,我爹的弟子中,除了我大师兄和三师哥外,只怕就要数他武功最高了。” 林麒笑道:“这倒看不出,他看来简直就像个酒楼掌柜似的,但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虹也忍不住笑道:“是啊,我们平时都叫他‘大掌柜’,但他偏偏又是我爹弟子当中年龄最小的,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呀!” 这初入情网的少女,自从知道自己有希望再见到心上人后,心情已开朗起来,话也不觉多了。 只见这叶天走到洞外,就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个黑黝黝的牌子,交给洞口巡弋的大汉。 那大汉躬身一礼,转身奔人,过了半晌,就有个国字脸、黑胡子、气势威猛的彪形大汉,大步走了出来。 叶天大步迎了上去,笑道:“大师兄辛苦了。” 徐守方目光一转,沉声道:“来的为什么只有二十九个人?” 叶天赔笑道:“赵歪嘴的老婆生孩子,小弟答应让他在家歇一天。” 徐守方寒着脸道:“生娃儿也算不了什么大事,玉壶庄内哪天没有人生娃儿,去年你师嫂生小娃时,我还不是照样要当值。” 叶天垂头笑道:“这是小弟的错……” 徐守方哼了一声,道:“这次也就算了,下个月却要罚他多当三次班,但今天的人手缺了一个,还是不可以。” 叶天赔笑道:“自你我们当值以来,这里就没有出过事,少个把人又有什么关系?” 徐守方厉声道:“老六,你这就不对了,就算一万年没有出事,我兄弟还是不能疏忽的,别人不敢闯到这里来,岂非就是因为这里的防守森严,更何况师父对此地的巡察甚是看重,是绝对不容有半点闪失的。” 叶天垂头道:“是!” 徐守方目光又一转,指着洞口一条大汉道:“你昨天当值吃饭时,偷偷喝了两口酒,我本想回去才罚你,现在有这件事,你就代赵歪嘴多当一天班吧。” 那大汉立刻躬身道:“是!” 徐守方一番安排过后,这才挥了挥手,于是叶天带来的二十九条大汉,就一个跟着一个地从他面前走进洞去。 接着,就听得山洞里响起了一片呼喝声,铁栅开闭声,又有二十九条大汉鱼贯着走出来,排成两列。 徐守方又将这二十九人仔细点了一遍,凝重的面色,才显得略为轻松了些。 他转身对着叶天道:“明天换班后,就到大哥家来吃饭,你大嫂春天里风的山鸡,还剩的有两只,她知道你喜欢吃,还留着等你哩!” 叶天也展颜笑道:“好,小弟带酒去。” 徐守方又挥了挥手,终于带着两行人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回头道:“酒莫要带得太多,免得喝醉了,第二天又要误事。” 叶天笑道:“遵命。” 海外孤岛,本就难寻,更何况防守如此严密,难怪百余年来玉壶岛中的《洗髓经》不曾为江湖中人所知。 此刻这一切俱被林麒、柳九真瞧在眼里,二人也心底也不禁暗暗吃惊,暗暗佩服。 林麒心底暗自庆幸,幸好他未曾轻举妄动,否则此刻非但不能取得秘籍,只怕已是被人抬着出去了。 等徐守方和他带领的大汉们都走得不见踪影,小虹才松了口气,她悄声对林麒、柳九真二人道:“你们在此地等我,我进去拿秘籍!” 柳九真心中略有些怀疑,微微一怔,道:“你……” 林麒却笑道:“好,好,小虹姑娘你可要小心了!” 第 2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8 章 小虹也不答话,快步走到山洞外,巡弋的大汉目光一闪,立刻厉叱道:“什么人?” 小虹道:“是我,你都瞧不出么?” 那大汉躬身赔笑道:“原来是小姐。” 小虹道:“我有要紧的事要找六师哥……” 她一面说话,一面就想往里走。 谁知那大汉却挡住了她的去路,赔笑道:“请小姐恕罪,没有岛主的吩咐,小人若是让小姐进去了,明天小人当真吃罪不起。” 小虹听了此话,只有停下脚步,道:“既是如此,你就把六师哥找出来吧,行不行?” 那大汉竟还是要犹疑半晌,才躬身道:“是!” 但这时已用不着他进去找了,叶天已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圆圆的眼睛在小虹身上一转,笑道:“七妹,夜色已深,你一个人到此地来做什么?” 小虹抿着嘴一笑,又瞟了叶天一眼,忽然拉起他的袖子,笑着道:“我方才练武时忽然想起了爹教我的一些招式,还有些不解,想进修武洞中好好想想,我知道爹下了禁令,若无他的手令,三更之后,任何人也不得进入修武洞中,但六师哥你就行个方便吧。” 叶天叹了口气,道:“我一瞧见你,就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了,否则为什么早不来,迟不来,等我一接了大师哥的班,就立刻赶来。” 小虹噗哧一笑,道:“六师哥,你真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还请你让我进去吧。” 叶天只有苦笑,他长长作了个揖,道:“七妹你就请快进去,快出来吧,不要待太久,别被师父发现了,我就算承了你的恩了。” “好啦!好啦!六师哥你真啰嗦,怎么跟大师兄一样!” 叶天微微一让。 小虹娇笑着走了进去。 第九十二章 绝世宝笈 修武洞,顾名思义,就是修炼武学的地方。 但凡修炼高深绝妙武学者,往往需要一个幽静的地方,思考武学真谛,拆解招式之间的奥秘,是以通常一个能够忍受寂寞和孤独的人,他一生的成就往往也就越高。 从远处看,这修武洞根本就没有门,但一走到洞口,便可瞧见深深嵌入石壁里的三道铁栅。 就凭这三道铁栅栏,已不是任何人所能闯进去的了,那粗大的铁枝,沉重得简直像是无法移动。 但小虹只不过在石壁上轻轻按了按,铁栅便立刻奇迹般滑失在石壁里,全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从铁栅间望进去,已可发现这山洞形势的险峻,每一块突起的山石后,几乎都有条黑衣大汉石像般木立在那里。 走过这三道铁栅,一个人的心情更会不由自主地沉重紧张起来,既像是走人了一间阴森的古刹,又像是走人了一片原始森林,自己会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渺小,四面八方都像是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小虹叹了口气,道:“在这种无聊的地方,若不是为了孟大哥,请我都不来!” 她顿了一顿,四扫一眼,又自语道:“爹会将《洗髓经》藏在哪里呢?” 此刻她陷入了为难之中,这修武洞,她虽常来,但平日只在洞穴之中习武,对于这洞窟并没有多大兴趣。 她站在洞中,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山上的泉水竟也流到了这水池中,传出叮咚的水声。 她凝注着池中的泉水出神,忽然一拍脑袋,想到:“哎呀,我差点忘了,西边有一处密室,爹从来不让我和师兄们能进去,莫非他将这秘籍藏在那间密室之中。” 她一念至此,不禁大喜,沿着洞穴更深处走去。 深黝曲折的洞穴,本该十分阴森,但在这里,越往里走却越热,而那潺潺流水声也更加清晰。 再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曲折的洞穴,到了这里突然开展,这山腹中竟是空的,巨大的、圆形的穹顶,离地至少有数十丈,周围方圆更不知有几百丈。 一间石室出现在小虹的面前 石屋的门,紧紧闭着。 小虹伸出双掌,去推那扇石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那扇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她站在一旁,望着那扇石门,暗忖道:“这两扇石门重逾千钧,凭一个人的力量若想将它推开,那绝对是便无法做到的,这里一定是有什么机关枢纽!” 小虹想了想,两道目光朝那石门两侧望去,忽然她的目光被石壁左侧一个奇怪的小孔吸引住了。 那小孔乍看时是一个圆形小孔,但细看却是一个方孔,就如同一枚铜钱,设计十分巧妙。 小虹看了良久,忽然心中一动,喜道:“我知道了!” 语声未落,便自发髻上拔出一支银光闪闪的银簪。 这支银簪乍看像朵花,再看像个针团,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不像了。 小虹将那支银簪插入那方孔之中,忽然“哗”的一声,那两扇石门往两旁退去。 小虹心中大喜,暗道:“想不到娘亲给我的这支银簪竟是打开这间密室的钥匙哩!” 石门已开,眼前之景,着实令小虹吃了一惊。 一间并不大的石室,里面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一排书架之上,摆满了书籍,结满蛛网。 小虹抬首望去石壁之上,却见雕满了栩栩如生的人形,仔细一看,竟是一些武功招式。 再一看,石壁之上,竟然刻着几行字。 第 2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19 章 “永乐八年,余与武僧元真,盗少林经书《洗髓经》,因起争执,各得半部经书,后为了无、了空二僧所追,受迫隐于东海玉壶,余苦思其武功奥秘,一生受益无穷。 逃难途中,幸得书生薛丹所救,余与之皆为至交好友,并与其约定,留诗一句,青钱七枚,若有缘人,携另外半部经书及七枚青钱来此,便可带走半部经书,造福武林。 余得经书之后,练武虽有所成,然能力有限,终不得参悟,此乃余人生一大憾事。 当年盗书一事,已成余一生大过,永乐十五年,枯坐洞窟,以终余生,然不忍武林宝笈,因残缺不全,而失传于世,故藏经于木匣之中。 望有缘人,得之惜之。 百川留书,绝笔于此” 小虹看到落款处赫然写着“百川留书,绝笔于此”八个字时,心中陡然一震。 百川,便是她的祖父徐百川,她小时候,只见过他一面,后来不知何故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当时她问过自己的父母,但他二人皆只说祖父去了很远的地方,没想到他竟藏身于此,为自己当年的行为而忏悔。 她想到此处,不禁又想到当年的一些细节,父亲徐风每日都会来此,而且每日三次,从不有失,想是来此送饭了。 直到十三年前,父亲来此洞中的次数有所减少,而且有几日神情恍惚,心中似有悲痛之事,想必那几日便是祖父徐百川西去的日子。 此刻她心绪纷杂,想起祖父竟然为了半部经书,竟然孤苦终生,终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冥思苦想,心中不免生出一丝苦涩。 她往书架后面看去,果然有一个木匣,她缓缓将那个木匣放在石桌上,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小虹将木匣之上一个铁扣,轻轻一扳,打开木匣,只见其中果然有半部经纸页虽已泛黄,但仍被保存得很好。 小虹也不多想,匆匆抓起那本秘籍,便放入衣怀之中。 她飞快的将那木匣合上,又重新放回原地。 这一开、一合、一放皆在瞬息之间完成,只因她心系孟玉箫的安危,片刻也不愿耽搁。 此刻她正欲起身,走出门去,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来。 “哎,睡了这许久的,却依旧没睡够,倒是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闹了!” 小虹心头一惊,转首望去,但见石室昏暗的角落里躺着的一个人,揉着惺忪的睡眼,缓缓站起身子,又自语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话当真一点也不假!看来我的去找点吃得才好哩!” 小虹已是惊得目瞪口呆,方才她急于寻找《洗髓经》的下落,更上石室角落昏暗,并未发现石室之中竟然还躺着一个人,大惊之下,乍然见了此人,着实吓了一跳。 此刻那大汉已经站起了身子,小虹看见的身材之时,又是心头一凛,只因此人的身材高大得着实有些惊人,他站起的身子,就像一座耸立的铁塔一般。 “你……你是谁……你为什会在这里?” 小虹壮起胆子,近前一步,但她的声音已是起了一阵颤抖。 那大汉却忽然一笑,道:“人真是奇怪!见第一面的时候,总是喜欢问‘你是谁?’,但世间之人,真正了解自己的又能有几个呢?你是谁?我是谁?岂非这世间最难回答的问题!” 他笑声一顿,盯着小虹看了半晌,方自缓缓道:“小姑娘,我叫陆天尧!” “陆天尧!你是陆天尧!” “陆天尧”三个字传入小虹耳中的时候,她面上那种惊讶的神色,着实也令陆天尧大为疑惑。 “怎么?难道小姑娘你知道我么?” “你当真是陆天尧!”小虹上下打量陆天尧,又想起孟玉箫跟她讲过的陆伯伯身材高大,心中一动,点点头道:“对,你是陆天尧!” 她微微一顿,目光又自往石室中扫视了一圈,接着道:“你是陆天尧,那么孟玉箫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此刻小虹只当林麒、柳九真二人口中所说孟玉箫在养伤的洞穴,便是眼前这个修武洞,并未想到自己竟被他二人所骗。 如此心地单纯、毫无心机的少女,倒也少见。 但她这一问反倒令陆天尧甚是迷惑,但当他听到“孟玉箫”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亦是猛地一震。 “怎么?你见过箫儿,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么?” 此刻小虹问他的话,竟被他反过来问小虹。 他语声急促,面色惶急,显是有些激动。 小虹盯着陆天尧,满面疑惑之色,道:“他难道没和你在一起么?” “那日我与他一齐乘船寻找玉壶岛,半途之中遇见了风浪,我随着海浪,漂流到岸边,便发现了这一处洞穴,而箫儿却不知去向……” 陆天尧面色凄然,他又自陷入当日的场景之中。 “两日前我在海边救起了孟大哥,但后来他为了我接了我爹一掌,重伤之下,他被我爹抛入海中,我一直在找他…… 小虹停了片刻,忽然又道:“林麒、柳九真这二人你可认识?你们说救了孟大哥……” 陆天尧面色一沉,凛然道:“你知道这两个恶贼的下落!” 小虹道:“怎么,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陆天尧道:“这两人早恨不将我与箫儿杀死!我也恨不得将他二人双双击毙,他们又岂会救箫儿……” 小虹闻言心头一颤,倒退一步,怔了一怔,道:“莫非他二人欺骗了我!” “必是如此了!”陆天尧瞅了小虹一眼,叹道:“姑娘心地善良,易轻信别人,日后行走江湖,可要多留个心眼!” 他语声和缓,似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在教诲他年轻的女儿。 “如此看来,箫儿多半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他微微一顿,又道:“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快些离开此地,尽早找到箫儿!” 小虹蓦地一惊,点点头道:“此刻林麒、柳九真二人正在望花亭中等我,我们这就去逼问孟大哥的下落!” 第 2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0 章 说完,便转身朝石室外走去。 她方自走了两步,又自顿住脚步,两道奇异的目光盯着陆天尧道:“你当真是陆天尧?那你是如何进得这一间密室来的?” 陆天尧大笑道:“这还有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又何必欺骗你个小女娃娃!” 他笑声一顿,又道:“难道门前那几个守卫还挡得住我么?当然我不会惊动他们,因为我还不想惹麻烦” 小虹听得半信将疑,心想自己师哥那几人各个身手不凡,这大汉当真是他们的敌手么? 他停了一阵又指着那扇石门道:“即便你能避开那些守卫,那你又是如何打开这扇重逾千钧的石门的?” 陆天尧笑道:“这还不简单,区区两块石头,我把它移开便是了。” 小虹两道怀疑的目光照在陆天尧的面上,道:“这石门重逾千钧,纵使是个壮汉,也决不能轻易将它移开,你……” “这有何难!” 陆天尧大笑一声,快步走到那石门前,撩起衣袖,两掌一抓,便要去移那石门。 “轰隆隆!” 左面那扇重逾千钧的石门,竟被他一人之力,缓缓移开。 小虹惊骇不已,此刻她哪里还有半点怀疑,只当眼前这人绝非一般人物! 小虹愣了半晌,忽然又道:“好了,我相信你啦,我们快走吧!。” 只见她飞快地奔出那一排石屋,笔直走入了左面第三间屋子。 她身形飞快,陆天尧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快行至出口时,便听见叶天的声音,催促道:“师妹,你怎么待了这么久,快些出来吧!可别被师父知道了!” 陆天尧悄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走出去么?” 小虹神秘一笑,道:“自然不是,林麒、柳九真两人竟敢欺骗我,我要给他二人一点颜色瞧瞧,好好出这口恶气!” 她语声一落,又自缓步走到洞穴中央那一池温泉旁,俯下身子去洗手。 她虽像是洗着手,却有一股紫色的细砂,从她衣袖中漏出来,落入温泉水中,忽然,她才盈盈站起,回眸笑道:“好了,咱们可以走了吧。” “等下我先出去,你趁乱冲出岩洞,千万不要被我师哥他们发现了!” 陆天尧点点头道:“好……” “七妹……七妹……” 洞外又传来叶天的呼喊声。 小虹走了两步,回答道道:“六师哥你莫要叫了,我这就出来了,这次我可一点麻烦也没有带给你,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语声未落,她便已笑吟吟的走到洞口。 叶天见小虹已经出来,笑了笑,道:“我的姑奶奶,谢天谢地,你终于出来……” 他语声突然顿住,只因他忽然发现,竟有一片紫色的烟雾自温泉中升起,先还是薄薄一片,但转眼问已浓如紫雾。 再一瞬间,整个洞窟竟都被这紫色的迷雾弥漫。 甚至,就连近在咫尺间的小虹都瞧不见了。 洞中四下都发出了惊呼。 叶天变色大喝道:“大家坚守岗位,莫要妄动。” 小虹呼道:“六师哥,那我呢……” 叶天厉声道:“你呆在此处,也莫要走,此处想必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喝声中他已晃起了火折子,但火光在这紫雾中竟微如萤光。 小虹站在洞外,指着望花亭中的林麒、柳九真二人大声,忽然大声道:“快看,那里有人!” 林麒、柳九真本在望花亭中等候,陡见突然生变,心中一惊,又见叶天正领着众人朝自己赶来,当下心头大震,齐的一掠,便欲纵身飞去。 两条人影,齐的飞去。 叶天见了那两条人影,心头一震,大喝一声:“恶贼,站住!” 喝声未歇,人已飞去。 小虹见众人皆已去追拿林麒、柳九真二人,紫雾一起,她就箭一般蹿过去,蹿入了那岩洞中,低呼道:“陆大侠,陆前辈,你在哪里?” 可是岩洞之中,寂静无声。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掌,向外面冲出,口中道:“快走!” 莹莹微光之中,小虹抬首一看,那人正是陆天尧,只是他的右掌之中,已多了一个木匣。 而那个木匣正是密室之中那个装着经书的木匣。 他左手一扬,便有一股银光急射而出,如流星般摇曳过大半个洞窟,一闪而没。 银光一闪间,便已辨清出口,陆天尧大袖一挥,带起小虹,立刻飞掠过去。 二人飞身出了洞穴,浓雾之中,便听叶天厉声喝道:“快将此人带下去,交给师父处置!” 小虹抬首一看,柳九真已被两人拿住,不由心中一喜,暗道:“这下可有你二人好受的了,竟敢欺骗我!” 第 2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1 章 陆天尧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吧!” 小虹心中一动,两人齐地掠去。 洞外星光将落未落,夜静如水。 “还有一人,尚不知藏身何处,快去鸣锣,全庄警惕!” 叶天呼声震天,众人心中如惊雷轰鸣。 此刻洞内洞外的混乱与变动,还都未传开。 小虹与陆天尧二人立在洞门。 浓雾中忽然把守洞口的一条大汉挥刀而来,但陆天尧一抬手,这大汉便立即倒下。 就在这时,洞中已响起了一阵锣声。 锣声一响,四下便有回应,沉睡中的山庄,立刻便苏醒,不出片刻,四面八方便都会有人赶来接应。 锣声响处,人影飞动。 “走吧!” 小虹、陆天尧二人听了片刻,飞身掠去。 第九十三章 第一神剑 星月昏沉,黯淡无光。 五更已过,修武洞外,杂乱的脚步逐渐散去,而玉壶山庄中那些喧闹也随着凛冽的夜风逐渐消失。 远处,时而传来几声轻细的梆声,如同幽人的太息。 敲梆的人的脚步,已经走远,摇晃的身影,也逐渐被夜色吞没。 树影随风而舞,好似张开血盆大嘴的野兽,要吞噬那无尽的黑暗。 浓密草丛之中,悄然隐藏着一条灰黑的人影。 那条人影,用一身黑色的长袍裹住,只露出两只灼灼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那人屏住呼吸,在草丛里趴了许久,抓着剑柄的手掌,丝毫也不敢放松,见巡察的人群已经走远,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去,抖抖衣衫,缓缓的从草丛里走出来。 此人是谁? 他为何藏身在修武洞外的荒草丛中? 他为何要躲开玉壶山庄的守卫? 此刻他面色虽已略显轻松,但两道目光,却仍是四下张望,丝毫也不敢松弛。 他,是林麒。 他本与他的同伴柳九真很快就要从小虹的手里骗到《洗髓经》,但此刻他却十分狼狈,就像一只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土拨鼠,灰头土脸。 他曾是名动江湖五岳剑派的宗主,见到他的人,都要对他笑,向他敬酒,称他为“林大侠”。 他曾被人誉为“天下第一神剑”,闪耀无比,就像当空的皓月。 然而,此刻他却如此灰暗,连西天最黯淡的一点星光都不如。 即便他觉得自己还有尊严,但他的处境却实在是可悲。 他觉得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吧。 他不知为何小虹会突然识破自己阴谋,于是他想到是不是自己行为有什么疏忽,是不是自己语言甚至是表情有什么不当,他想不明白,当然他也绝想不到洞窟之中发生的一切,但在他的心中已对小虹生出一种彻骨的恨意。 他凝视着漆黑的夜色,双眸之中,闪烁着仇恨的火花。 任何一个人,在即将胜利的时候感受到挫败,他的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就像一个钓鱼老翁,在将鱼从钓钩上取下来的时候,手臂突然抖了一下,鱼落入水中,瞬间消失无影。 这种感觉,如果你有过钓鱼的经历,你肯定能够体会。 夜凉如水,但他的心中却热烈似火。 夜色渐浓,一片寂静,只有潺潺的流水传来。 听着流水的声音,林麒不禁伸手摸摸了衣怀,他狰狞一笑,心中掠起一条毒计。 林麒面露凶光,喃喃自语道:“竟敢玩弄我!玩弄我的人,都得死!都得死!我要让这玉壶岛中的人死尽死绝!” 语声顿处,又是阴森一笑。 他衣衫一振,自那荒草从中掠出,沿着那与玉带一般的水流,往山顶飞奔而去。 他站在泉眼处,阴冷的山风吹动着他的衣襟,泉水不断涌出。 他凝注着那喷涌的山泉,忽然一笑,自衣怀之中,取出一包药粉,道:“让你们都尝尝这‘海底生花’的滋味!让你们都体验生不如死的感觉!” 说完,便将那一包毒药撒入泉水之中。 他伫立良久,听着风声在耳畔嘶鸣,望着缓缓流去的山泉,面上掠起一丝恶毒的笑容。 第 2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2 章 那一丝笑容,笑得狰狞,极其丑陋,如夜寺中陡然见到的黑脸的罗刹。 一阵山风吹过,吹来一阵寒意。 他大笑一声,一敛衣衫,身形一纵,振臂飞去。 这一声大笑,如孤鸟夜枭,被飞吹去,吹入正在山脚下疗伤的孟玉箫道耳中。 此刻孟玉箫正在盘膝打坐,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 在他的脑海之中,又自想起那日小虹带着他去见玉壶岛主徐风的场景。 当时已是黄昏,小虹拉着孟玉箫飞快的往山中奔去。 他们在风中飞奔,他们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那一阵海风,这些事情过去已经有几天了,却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人总是忘记很好的事情,而记住不好的事情。 当然,他虽不知这是一件怎样性质的事情,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二人行了一阵,便见一处庄院,出现在眼前。 朱色的大门,门环被摩擦得雪亮,在霞光照射下微微泛着红光。 门环虽泛着亮光,但也腐蚀得厉害,因而它越来越薄。 一件经常被人把玩的东西,通常它的外表会很光鲜,但却不会长久,就像女人经常被人抚摸的Ru房。 院门之上,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玉壶山庄,四个大字。 字体飘逸,行如流水,矫若惊龙,可见挥笔之人,功力不浅! “这里就是了!” 小虹笑着对孟玉箫道:“等下你可要给我演得像一点,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孟玉箫微微一笑,点头道:“知道了!” 语声一落,又自抓起小红的手掌,道:“这样才更像情侣!” 小虹被他抓住手掌的瞬间,只觉面颊一热,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简直就要跳到地上一样。 她娇羞的望了孟玉箫一眼,红着脸道:“好,那我们走吧!” 话音未了,便已推开院门,抓起孟玉箫往院内走去。 二人走了一阵,穿过莲池,来到大殿前,忽见一人,负手立于石阶之上。 由于石阶上那人背对着孟玉箫二人,所以无法看清他的相貌。 “爹!” 小虹忽然顿住脚步,朝石阶上所立之人娇声喊道。 那人转过身来,见是小虹,展露笑颜,道:“虹儿!你跑哪去了?” 然而,当他目光落到孟玉箫与小虹牵着的手上时,面色又自一沉。 小虹见他面色渐沉,反而将孟玉箫的手掌抓得更紧。 孟玉箫仔开始上下打量他,但见眼前这人四十出头,文士装扮,相貌清癯,方才笑时,倒是令人觉得和蔼可亲,但此刻沉起脸来,却是威严已极。 孟玉箫听小虹称呼他“爹”,心中便知他就是玉壶岛主徐风。 小虹上前一步,道:“爹,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玉壶岛主徐风忍不住又看了孟玉箫两眼,沉声道:“虹儿,此人是谁?” 孟玉箫躬身一揖,朗声道:“晚辈孟玉箫见过前辈……” 他语声未了,便听小虹截口道:“我正要告诉你哩,他叫孟玉箫,是女儿的喜欢的人……” 徐风一听此话,气得发须皆张,道:“你年纪尚幼,岂会懂得男女之爱,何况此人出身不明……” “爹,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反正无论如何,女儿都要嫁给他!” 小虹面上虽是十分严肃,心底却是暗暗偷笑 徐风已是怒极,道:“成何体统,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叫爹的颜面何存!” 他两道目光锋如匕首,照在孟玉箫的面上,冷冷道:“你当真是虹儿……” 孟玉箫望着面色凛然的徐风,心里有些迟疑,身边的小虹却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孟玉箫心中一动,马上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虹的,请前辈一定相信……” “我”字尚未出口,徐风已是恼羞成怒,当下大喝道:“休想!臭小子,你当真是活腻了么?” 喝声中,五指如钩,直扣孟玉箫的脉门。 孟玉箫大惊之下,心头陡然一震,手掌一翻,反向他脉门划了过去,竟是连消带打的妙着,徐风一惊,右掌急拍而出。 孟玉箫竟然不避不闪,一掌迎了上去,双掌相击,如击鼙鼓,两人身形竟都往后退了三步。 徐风既未想到这少年招式如此精妙,更未想到他真力如此充沛,惊怒之下,冷冷笑道:“不想你竟是个好角色,老夫倒看走了眼了。” 一句话说完,已攻出十余招,奇诡的招式间,已似带些邪气。 孟玉箫见招拆招,半步不退,但毕竟大伤初愈,十余招接下来,气力也觉不济,额上已冒出汗珠来。 第 2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3 章 徐风已占上风,他掌势稍缓,瞧着小虹,大喝道:“还不快回房去,站在这里作甚?” 小虹竟也瞧得着呆了,此刻一惊,却娇笑道:“爹,我与孟大哥情投意合,还望爹爹饶他一命……” 徐风听了此言,气得脸色煞白,怒道:“你……你……我先杀了他,再好好教训你!” “爹,你就放过他吧!” 她见徐风已是气得不轻,心底竟偷着一乐。 “两个人打一个,总比一个人好,孟大哥,我也来……” 孟玉箫不等她说完,觉得事情已可到此为止,便截口道:“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此时有些误会,还请前辈容晚辈解……” 说话间微一分神,已被老人逼退了两步。 徐风怒道:“无耻恶徒,拐骗少女,何必多言!” 喝声未了,又自攻出三招! 小虹瞧着他两人间不容发的招式,自己竟实在插不了手,又恐徐风伤了孟玉箫,只得叹了口气,一个箭步自那徐风身侧飘出。 谁知那徐风背后也似长着眼睛,此刻他已是怒不可遏,也不管其他,反手一掌,竟朝小虹挥去! 小虹未曾料到他竟会朝她出手,惊乱之下,便已招架不住,但觉胸口一热,又向后直跌了出去。 “虹儿,你……” 徐风此刻方才意识到自己下手过重,已经伤了小虹,但他极好面子,仍是面沉如水,狠狠盯着孟玉箫,只将这一切过失俱都算在孟玉箫的头上。 孟玉箫乘徐风反掌而击时,出拳如风,又攻回原地,掠至小虹身旁,轻声道:“你受了伤?” 小虹身子已发麻,却强笑道:“我不妨事,你莫要管我。” 孟玉箫见她的笑容,却已知道她短时间只怕是站不起来的了,心里一乱,已被徐风两掌震了出去。 小虹失声惊呼:“你没事么?” 孟玉箫咬紧牙关,又接了徐风三掌,他倒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子。 小虹嘶声道:“你怎地不说话,莫非是受了伤?” 孟玉箫只得大声道:“你只管放心,我……” 他嘴里一说话,真气又一弱,又被徐风逼退两步,已完全退出十级台阶。 又是“砰”的一声! 徐风重掌打在孟玉箫胸口,孟玉箫已给震飞,撞落在大殿前的石柱上! “噗”的一声,喷出一蓬血雨! 徐风快步朝孟玉箫走去,冷笑道:“无耻恶贼!”缓缓抬起右掌…… “住手!” 小虹大呼一声,站起身子,又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朦胧之中,她仿佛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高高矮矮的人影。 在众多的人影当众,有一个她最熟悉的中年妇人缓缓走来。 她又仿佛听见那中年妇人道:“夫君手下留情,这孟玉箫只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年,更何况虹儿对他一往情深,即便他与虹儿有情,也罪不至死……” “娘……” 她的身体一软,往后倒去,已被那妇人一把扶住。 此时孟玉箫也是身负重伤,意识模糊。 但他却已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她便是岛主夫人,也是小虹的娘亲。 女人毕竟善良,爱护自己的女儿,不忍见她受苦,自然也不愿见女儿喜欢的男人受苦,若不是她,孟玉箫的麻烦只怕还多着哩。 孟玉箫心里只觉对她说不出有多么感激,他努力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含含糊糊连自己都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只听得那妇人又对那徐风道:“夫君,我们若不想让他见虹儿,又何必一定要杀死他!虹儿兴许是一时糊涂,等她想明白了,就好了。” 徐风垂首沉思片刻,转首对身后赶来的那一群高高矮矮的人影道:“来人,将他投入海中,是死是活,就交由老天去决定!” “是!” 模糊之中,孟玉箫便觉有两条粗壮的手臂,抓起自己,抓得自己两肋火辣辣生疼,快步走去…… 孟玉箫醒来时,星光,月色,什么都没有了。 熹微的曙光,已笼罩着大地,远处不住有啁啾鸟语。 他,并没有死。 …… 他坐起身子,闭目调息,时至此刻,已有两天两夜。 此刻又是深夜,凉风袭身。 方才山头那一声如孤鸟夜枭的大笑,惊动了孟玉箫纷乱的思绪。 他忽然长身而起,展目一望,目光闪处,便见一条灰黑的人影,在黑夜之中掠起。 他只觉那条人影有一些熟悉,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人。 第 2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4 章 “林麒!” 心念动处,身形一纵,如飞掠去。 风吹林动。 夜更深了。 第九十四章 身死怨消 晓色已起,海水卷着浪潮,拍打着海岸。 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在轻拍她可爱的孩子,哼唱着动人的曲调,哄他入眠。 清晨的玉壶岛,本该是沉寂的,但此刻却难得安宁。 岛上匆忙奔出一人,高声狂呼。 “中毒啦!中毒啦!” “中毒啦”三个字,宛似三个炸弹,顿时在人群之中炸开了。 此时平静的海面,也起了一阵波澜。 平坦的沙滩,已经挤满了恐慌的人群。 一位苍发老者躺在地上,在他身旁,面上尽是黑紫之色还有三名中年大汉,五个小孩,八个妇人,皆是相同的症状。 在这几人的身后,还有数十人已经身亡,七窍之中,满是乌血。 人群之中,不时传来阵阵哭泣之声,哭声悲怆动人,令人不忍耳闻。 到底发生了什么悲惨的事情? 为什么人类要如此悲伤? 此刻晓色之中,缓步走来一人,那人年纪轻轻,步履沉稳有力,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他,是孟玉箫。 他本追着那条人影,追至此地,稍一疏忽,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此刻他见遍地都是尸首,场面之惨烈,令人不忍直视,心中也大为困惑。 孟玉箫掠至那位苍发老者的身侧,见他面色暗黑,呈现紫色,俯身一探他的脉息,脉象极乱,心知他已是中了剧毒,连忙封住他身上三处大穴。 那老者的毒性似乎缓解,众人一见这陌生的年轻的人,只在老人身上轻轻一点,老人便有好转迹象,只当他是神医,纷纷拜倒在地。 “恳请少侠救命!” “恳请少侠救命!” 孟玉箫扶起的当前一人,朗声道:“在下只是封住他的穴道,缓解毒性蔓延,并不能解毒。” 此人众人听了,面色已渐渐黯淡。 这种感觉,就像从最高的山峰一下子跌落至最幽深的山谷。 “难道就没有办法解毒了么?” 当前跪倒那人,仍是此刻已经站直了身子,但他的神色仍是十分沉重。 就像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在询问自己的情况。 孟玉箫道:“那倒也不是,当下我们要尽快弄清大家中毒的原因,才能尽早解毒。” 人群中一人道:“大家好像是在一夜之间,突然中毒,毫无征兆!” “对,我当家的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 一名妇人说到此处,一时忍不住,竟失声哭了起来。 “他们可曾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孟玉箫目光一闪,往那妇人身上忘了两眼,心中亦生出一丝悲悯。 人群之中,一名中年大汉走了出来,道:“他们好像并没有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顿了一顿,忽又眼睛一亮,道:“对了,我大哥今天早上在海边看到了许多死鱼,他捡了几条,煮着吃了,当时我嫌不干净就没有吃……” 他语声未落,人群之中,又有一人道:“不错,早上我去海边收渔网的时候,在清水溪入海的地方,也发现了不少死鱼,大量的鱼虾,在一夜之间死去,这种情况以前从没有出现……” “清水溪!可是从山头留下的那条溪流?” 孟玉箫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不错!那条小溪发源于山头的宝盖泉,是岛中唯一的饮水水源……” 孟玉箫听到此处,心头陡然一怔,失色道:“水中有毒,大家不要再去喝山间的溪水,有人在水中投放了毒药!” 此话一出,在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巨大的恐慌。 有人道:“究竟是谁下的毒?他为何要毒害我们?” “我们世代在此居住,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第 2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5 章 他们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别人也自是不会毒害他们。 相安无事,这是玉壶岛中百余年来的生存之道,然而,世道人心,又岂非如此简单! 当然,也有人道:“我们一定要将此人抓住,让他也尝尝毒发而亡的滋味!” 这样的人,在玉壶岛中,一定算见过一些世面的人。 …… 孟玉箫望着愤怒的人群,心中猛然想起昨夜那条熟悉的人影——林麒! 此刻他心潮翻涌,心念数转,不禁忖道:“昨夜那条人影必是林麒无疑了,但他为何要在水中投毒,莫非他也是为了《洗髓经》而来?但为了区区一本《洗髓经》便要枉送如此之多的人的性命,足以见他用心之险恶!此人当真是一个纯粹的卑鄙小人!” 他想到此处,又想起林麒在江湖中的所为,不禁心生恨意。 他望了一眼地上躺在地上痛苦**的人群,心中又自一痛,忖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当务之急得尽快找到林麒讨回解药才行,此时急迫,不可耽搁,寻找秘籍一事,暂且放在一旁……” 他想到此处,忽见远处山头站着一个人影,心中一动,飞身掠去。 那条人影似也看见了他飞速掠去,身形一晃,往峰下一片树林飞落。 孟玉箫奔入浓林之中,只见树木拔地而起,枝叶繁茂。 目光一落,心头陡然一震,地上竟赫然躺着七八具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 那些尸体,头颅俱被人一剑割去,肢体凌乱,鲜血染红了落叶。 “快出来!林麒,我知道是你!” 喝声如雷,在林中震荡,却并无任何回应。 突地林中传来一声大喝。 “阁下是谁?林麒何在?” 这一声大喝更是惊天动地,震得四下木叶片片飘落,孟玉箫更觉耳朵发麻。 但见眼前一花,已有一人如飞鸟般急坠而下,来势之快,谁也难以描叙,树叶还未落在地上,他人已到了面前。 只见这人目如火炬,满面虬髯,两条浓眉,竟已纠结到一处,满头乱发,如刺猬般根根蓬起,听了这样的喝声,瞧见这样的容貌,谁都会认为此人必定是高大威猛,有如半截铁塔般的巨人。 那知这人竟是干枯瘦小,站直了还不到孟玉箫的胸膛,身上穿着件破旧的蓝布道袍,用条麻绳围腰束起,麻绳间插着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剑鞘上镶满各色宝石珠玉,光辉夺目,显见是价值连城之物。 孟玉箫见到这人凌厉的气势,骇人的身手,诡秘的打扮,有听他问及林麒下落,心里不禁暗暗吃惊,面上却带笑道:“前辈有何吩咐?” 这矮小的蓝袍道人,一双火炬般的眼睛,竟眨也不眨地瞪着孟玉箫,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孟玉箫道:“在下孟玉箫,敢问前辈……” 他话音未落,那蓝袍道人,“咕”的一笑,有如枭鸟夜啼,道:“小娃娃,‘毒王’阮天星这个名字,你可听说过?” 孟玉箫心中一惊,怔了一怔,道:“前辈是毒王阮天星……” 阮天星点头道:“不错!” 他微微一顿,又自长长吐出口气,道:“这些人,可是你杀死的?若真是你,那你的心可比我毒王毒多了!” 孟玉箫道:“这些人难道不是你杀死的么?” 阮天星恨恨道:“这些人皆腰缠宝刀,面带杀星,绝非一般的百姓,想必定是玉壶山庄中的守卫,我与他们无怨无仇,何必杀他们?” 孟玉箫一听,讶然道:“原来前辈也不知道杀人的是谁……” 突听一人缓缓道:“杀人的是我。” 这话声竟是出奇的平淡,声调既没有变化,话声也没有节奏。 “杀人的是我”这五个字自他口中说出,就好像别人说“今天天气不错”似的,他似乎早已说惯了这句话,又似乎根本不觉得杀人是件可怕的事。 随着语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以孟玉箫和阮天星的眼力,竟都未瞧出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这人便已出现了。 他穿着的是件银光闪闪的宽袍,一只眼睛用黑布缠着,竟是个独眼道人! 他胸前飘拂着银灰色的长髯,腰上系着银灰色的丝绦,脚上穿着银灰色的靴子,银冠里束着银灰色的头发。 他的一张脸,竟赫然也是银灰色的!银灰色的眉毛下,一双银灰色的眸子里,射出了比刀还锋利的银光。 “你……你是郭绿竹!” 孟玉箫纵横江湖,平日以为自己胆子很大,但此刻却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只因此刻他已认出了眼前这独眼道人的身份来,他失声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郭绿竹淡淡道:“你以为老夫只剩下一只眼睛,就不能杀人了么?纵使老夫两只眼睛都瞎了,照样还可以杀人!” 孟玉箫讷讷道:“你……为何要杀死他们……” 郭绿竹冷冷道:“老夫想杀谁,就杀谁,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如果一定要说出一个理由来,那么我告诉你,杀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此刻这一席话自他口中缓缓说来,听得孟玉箫毛骨悚然,无疑此人已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底的疯子! 孟玉箫方在惊惧之中,便听阮天星大喝道:“郭绿竹你勾结林麒偷走我的毕生心血《毒经》与毒药‘海底生花’,若不将它们交出来,今日你休想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话音一落,大喝一声,袍袖一挥,双掌已经如风击出! 郭绿竹见他双掌挥至,也不闪避,猛提一口真气,双掌迎去! 哪知双掌一接,却大出郭绿竹的意外,他的身形倏地一震,还未来得及转第二个念头,“毒王”阮天星的右掌,已着着实实地扑向他前胸。 第 2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6 章 双掌相击,二人各退三步,稳住身形! 郭绿竹忽然冷冷一笑,反手一勾,撤出一柄长剑! 他手腕又自一挥,长剑寒芒闪烁,便有点点寒光飞向阮天星! 阮天星左突又闪,避开郭绿竹攻来的剑招。 一时之间,但见人影飞动,剑光起落,衣袂如风,二人已经过了十余招。 孟玉箫看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只因如此激烈的武林争斗,他也是生平初见。 他正看得兴起,陡然一声暴喝,郭绿竹剑尖一颤,身形掠起,一剑刺入阮天星右肋之上! 霎时,血流如注! 阮天星大痛之下,往一旁落去。 待他站稳身子,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赤红色的丹丸,一口吞下。 他只觉浑身一热,气血翻腾,大喝一声,阮天星的右掌,已着着实实地扑向郭绿竹的前胸! 郭绿竹惨吼一声,扔下长剑,而阮天星的右手五指,竟如五柄锋利的匕首,深深插入他的胸内。 原来阮天星方才吃下的那赤红丹丸,名为赤火丸,至阳至刚,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单独服用,否则,便引发心火,喷血而死。 毒王阮天星,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他在服下此丸后,体内的真力便倏然增长数倍,这种功力的暴增,也是任何人不能抵受的,是以对掌之下,郭绿竹绝非他的敌手。 孟玉箫远远站着,看到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纵然深恶此二人,但也不禁恻然! 郭绿竹胸前剧痛,狂吼一声,拼着最后一丝余力,右掌前击,砰然一声,也着着实实地击在阮天星的胸前。 阮天星双睛血赤,郭绿竹这势挟千钧的一掌,并未能使他摔出去,只是将他前胸的胸骨,尽数打断。 然而却有另一种奇异的力道,竟支持他残存的生力,他巨猿般的左掌,疾地前伸,五指如刀,竟又插在郭绿竹的咽喉里。 郭绿竹的鲜血,溅得他一身一脸,使得虬须巨目的他,更为狰狞可怖! 从阮天星口中沁出的血,已一滴滴落在郭绿竹的脸上。 这两人天资都绝高,武功亦奇深,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怪杰,竟为了一些私人的恩怨,而落得如此下场,是值得惋惜的,抑或是不值得呢? 但无论如何,孟玉箫毕竟作了这幕惨剧的惟一看客;无论如何,他对这两人的死,也怀有许多悲怆和许多感触! 郭绿竹的长剑,还斜斜插在地上,上面的斑斑血迹,仍未完全干去。 初升的太阳,照的林间一片璀璨。 也照得二人身上的斑斑的血迹,微微发亮。 山风不再吹拂,山林里顿时变得坟墓一般地静寂,坟墓一般地凄惨—— 孟玉箫怔怔地站在那里,悄然闭起了眼睛。 但是这景象却仍深邃地,留在他脑海里,这也许对他以后作人,会有着很大的影响吧! 良久,他茫然睁开眼睛,但四周虽然已是一片光阴,在他却仍像他闭着眼睛一样黑暗。 于是他缓步走到二人身边,地上的二人,已经死去,血液亘流,紧紧压在一处。 他们生前的恩怨,以及他们生前的凶残与贪婪,此刻已随着死亡,永远消失了! 没有任何声音,即使最轻微的风声、虫鸣,都没有。 孟玉箫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又愕了半晌,缓缓移动着脚步,走到那两个怪杰的尸身之侧—— 然后,他将这两具尸身,移到一棵树下。 直到此刻,郭绿竹的怀里仍紧挟着那本从阮天星手里偷来的《毒经》孟玉箫长叹一声,费力地将那本《毒经》,从他冰凉的胁下,取了出来。 先前,他虽对这两人极为轻视和痛恶,但此刻,这份轻视和痛恶,也随着这两人的离开人世,而离开了孟玉箫的心房。 他黯然从身上扯下一片衣襟,为这两位怪杰,拭净了脸上的血迹,再纵身掠起,从阮天星的怀中,拿下了那里面放着解药的玉瓶。 他目光往那玉瓶上一落,心中一喜,玉瓶之上,竟然刻着四个小字,海底生花。 于是他想到:“方才阮天星所言林麒拿走的毒药便是‘海底生花’,此刻我得到了这瓶解药,那么要赶去给他们解毒才行!” 此刻他脑海中空空洞洞,除了那一幕惨烈的景象外,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事。 他有着急切离开这里的欲望,将那本《毒经》,揣在身上;手里谨慎地拿着那玉瓶,因为这关系着许多人的生命。 于是他回转身,向林外走去。 只遗留下这两个武林怪杰的尸身,纠缠地倒卧在树下。 阳光照在二人身上,于是二人身上那斑驳的血迹,也渐渐凝结,泛出一种乌紫之色。 第九十五章 众生平等 孟玉箫揣着《毒经》,握着玉瓶,走出林外。 第 2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7 章 他站在峡谷出口处,只觉微风拂面,精神为之一振,方才那一场惨烈的争斗,似乎也随那微风飘去,离他很遥远了。 天空漂浮的云,也被风吹得稀薄。 他仰首望了一眼蔚蓝色的云,心中又想起玉壶岛中渔民身中剧毒,痛苦不堪的场面,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脚步。 这时太阳已升起,秋日的花木虽已开始凋谢,但路旁的麦田里仍是一片金黄,天地间仍然充满了生趣。 世上又有什么花的香气,能比得上成熟的麦香? 世上又有哪一件事情,能比救人性命更加令人快乐呢? 孟玉箫深深吸了口气,将玉瓶收入衣怀之中,笑道:“无论如何,我还活着,我还年轻,世界这么大,到处都是我可以去的地方,我还有什么痛苦呢?” “等我替他们解了毒,就去寻找秘籍,然后再去找陆伯伯,还有凤姑娘……” 他想到此处,不禁心头一喜,张开双臂,迎着风奔了出去。 他又走回到那片沙滩,中毒的人,没有增多,也许是因为他们不再去喝那山涧流下的水,但死去的人,却又增加了不少,只因他们得不到能够解毒的药。 人们有时总会感到一丝无奈,因为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你无法掌控的,但你如果能够欣然接受它们,你虽不一定会快乐,但至少不会感到痛苦。 这是一种智慧,很多人不懂,因而世间痛苦的人居多。 此刻孟玉箫走到人群中,众人都惊奇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并希望他能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但见他将那只玉缓缓瓶取出,又将其中的药丸倒入掌中,高声道:“大家不必担心,在下已取回解药……” 他话音未了,众人蜂拥而来,竞相索要他掌中的解药。 孟玉箫一扫众人,目光又自落回自己掌中,面上泛出一丝为难之色,此刻中毒的人有数十人之多,而自己掌中的丹丸却只有六粒。 他忽又想到:“不行,我不能将这解药全部用完,倘若小虹也喝了这被林麒下了毒的山泉水,若无解药,岂非要了她的性命!她虽与我相识不久,但她对我却是如此友善更何况她曾救了我的性命!” 他想到此处,便又收回一颗药丸,脑海之中,又自浮现小红那张娇媚的面庞。 他将其余五颗握在掌中,又将那只玉瓶收入衣怀之中。 他望着中毒的人群,又自陷入了一片痛苦之中。 世间之人,皆为父母所生,乃是人间灵物,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也无人能以别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命。 五颗药丸,就意味着只能救五个人的性命。 此刻他心中有如刀割蚁噬,他本想救所有的人,但他的手中却只有几颗解药。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农夫守着一亩干渴依旧的庄稼,可他手中偏又只有一桶水。 五颗药丸,当真只能救五个人的性命么? 他为难之际,目光一转,忽见海水拍打着海湾,将岸边的沙土带入茫茫大海,心中一动,喜道:“我知道了!” 他这毫无缘由的一句话,弄得众人迷惑不已。 众人皆怔怔立在原地,茫然望着狂喜的孟玉箫,只因他们不知这年轻人心中的想法。 孟玉箫对身前一位中年的汉子道:“烦请大叔去山间打一桶干净的泉水来!” 那中年大汉虽不明白孟玉箫的用意,但仍是提着木桶奔山上而去。 只因他们早已将他视为救星,将所有的希望皆已寄托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 众人面上俱是一片困惑之色,站在原地等候,数十道目光齐的凝向孟玉箫。 过了一阵,忽然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回来了!” 众人的目光又齐的一转,但见耀眼的日光中,上山取水的那名中年大汉,提着一桶水,快步走来,由于走得急迫,已是汗湿重衫。 孟玉箫也大步迎上前去,冲着那中年大汉一笑,接过水桶,道:“大叔幸苦了!” 他将水桶提在掌中,倒掉一些,又将掌中的五颗丹丸紧紧握住,猛一运功,又自张开手掌,那五颗丹丸,已经化作粉末。 他将那药粉倒入水中,微一震荡,那药粉便已溶入水中。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此刻才算明白孟玉箫的用意,心中都暗暗赞叹这少年的机智。 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拥有智慧的年轻人。 一个拥有智慧的年轻人,通常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孟玉箫走到人群中央,又自抓起一块水瓢,舀了半瓢水,端在胸前,对众人道:“在下已将解药溶入水中,中毒的人,每人喝一些,过两个时辰,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 众人听得此话,纷纷扶着那中毒之人,围上前去。 孟玉箫将那水瓢交到上山取水的那名大汉手中,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此事就有劳大叔了!” 那中年大汉接过水瓢,道:“小兄弟侠义心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份大恩大德,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他一席话,已是说到众人心中所想,众人皆站在原地,望着孟玉箫,满面感激之色。 孟玉箫大手一挥,微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那中年大汉右手提着木桶,左掌持着水瓢,又道:“日后小兄弟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对我们说便是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孟玉箫道:“多谢,大家保重身体,在下先行告辞!” 第 2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8 章 语声未了,他一摸衣襟中的玉瓶,不禁又想到小虹,心中记挂她的情况,便自大步朝山上走去。 青山如黛,日光如同金线一般,照射山间。 孟玉箫并无暇顾及,他步履如风,只因他心中牵挂小虹的情况。 玉壶山庄之中的情况如何? 小虹是否也中了“海底生花”? 他恨不得能肋生双翅,飞奔至山庄之中,一看究竟。 此刻他已行至玉壶山庄外的一处密林之中,忽然空中传来一阵衣袂带风之声。 孟玉箫大惊之下转目望去,便见一条灰黑的人影,飞快的往玉壶山庄之中落去。 孟玉箫心头一震,暗道:“此人身形如此熟悉,莫非是林麒!” 动念之间,便已拔足而起,急追而去。 但他只是暗暗跟在那条人影的身后,并未惊动那人。 跟了一阵,那条人影忽然一顿,落在山庄之中一处庭院之中。 孟玉箫藏身在瓦檐之间,目光朝那人面上落去,登时大惊,那人正是林麒! 他来到玉壶山庄做什么?与他形影不离的柳九真此刻又去了何处? 为何这向来守卫森严的玉壶山庄,此刻却连一个守卫也无? 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山庄之中的人,皆已中毒了? 那小虹她…… 第九十六章 玉壶主人 孟玉箫愈想愈惊,愈想愈乱,一时之间,心绪杂乱,竟未留意院中林麒的动向。 那林麒身形突地一闪,便已闪进一间屋子之中。 孟玉箫站起身子,立于屋檐之上,两道目光,四下搜索,可是当下一片静寂,哪里还瞧得见半个人影! 他顿时心生悔意,开始责备自己不该分心,但此刻的悔恨已然晚矣。 他立在屋檐之上,风吹动他的衣袂,他的心也随之变冷。 去找找小虹吧! 他长叹一声,便欲展动身形,自屋檐之上飞落。 忽然一个声音喝道。 “站住!” 喝声起落之间,便见一条白色人影,蓦地一闪,飞速掠出。 孟玉箫转目一望,但见那人宽大的白袍,扫落一块瓦片,瓦片往一旁飞落,“啪”的一声,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拍打在人的脸上。 响声落处,又有条黑影,身形一纵,拔地而起,落在对面的屋檐之上。 原来那落瓦之地,竟然藏着一人! 那身着黑衣之人,手中横抱着一人,怀中那人,似在重伤之下,已是血肉模糊。 孟玉箫方在惊骇之间,便听当先飞出那人道:“阁下好大的胆子,竟敢跑来玉壶山庄撒野!难道就没将我徐风放在眼里么?” “哼,什么玉壶岛主!你伤了我林某的朋友,便是伤了我林某的面子,今日我林麒若不也伤你几口人,绝不善罢甘休!” 黑影人将怀中重伤之下的汉子,轻轻放下,道:“柳兄,你且好好歇息!” 孟玉箫闻声心中一动,凝神一看,说话二人竟是那玉壶岛主徐风与神剑林麒。 而林麒手中横抱着的那人竟是点苍叛徒柳九真。 孟玉箫尚在惊讶之中,陡闻一声暴喝,林麒反手拔剑,呛啷一声,剑光一闪,刺向徐风! 徐风大袖一挥,反手一撩,亦自抽出长剑,长剑一挥,迎面扑去! 两剑相交,铮鸣不止,一时之间,但见剑花错落,满天飞舞! 孟玉箫在一旁瞧着,心中暗惊,只觉这徐风之功力,如前两日相比,已是大不如前。 又下数招,再一瞧,却家徐风气血已亏,虽仍是强行支撑,明显真气不济,情况不妙。 他心中不由暗自忖道:“莫非这玉壶岛主也已经中毒,导致功力大减,否则林麒又岂是他的敌手。” 便是在这心念转动之间,二人又交了二十五招。 陡闻一声暴喝,林麒长剑刺出,直指徐风咽喉。 他剑法绝妙,冠绝当世,这崆峒神剑的名号,也绝非虚传。 这一招凌厉至极,避无可避,眼见必中。 第 2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29 章 徐风惊骇之下,猛提一口真气,双臂一振,林麒只觉长剑如堕漩涡,一盘一绞,竟把捏不住,当啷坠地。 原来徐风内功之修为,当世无双,他以绝顶内力使出这摧刚为柔的招式,荡开林麒的长剑。 林麒突地暴喝一声,弃了长剑,拼尽内力,打出一掌! 徐风惊乱之下,与之对掌,“砰”的一声,双掌相对,两人各退三步,方自稳住身形。 一阵风啸之声,二人身形相对扑去! “砰!” 二人又各自掠起一丈,凌空挥出一掌,激荡的掌风,震得一旁的孟玉箫衣袂飘飞。 “轰!” 二人身形如飞鸟一般急落。 “噔噔!” “噔噔!” 两人又退开一丈,“噗”的一声,皆已喷出一口鲜血。 林麒一抹嘴角血迹,阴阴一笑,沉声道:“你已中了剧毒,竟然还敢强行运功,纵使你用掌力伤了我又如何,我不过受些皮肉之上而已,但你却毒性攻心,必死无疑……” 他笑声未歇,仰天长啸,长袖一拂,拈来一剑,朝徐风飞身刺去。 “下毒之人是你!下毒之人是你!” 徐风毒性已经蔓延,大惊之下,急忙封住身上五处大穴。 他自封穴道,并未料到林麒出手竟然如此迅疾,骇得连退数步,往后避去。 林麒挥剑刺来,但到了徐风的身前,忽然微微一滞。 “住手!” 林麒闻得身后风声起,便知有人赶来,心念一动,内力随心而起,衣袖一荡,随手挥出一掌。 “啊!” 便听一人扑通落地之声,那人已被震飞。 徐风转首看时,心中大痛,那人竟是小虹。 她方才救父心切,不顾一切出掌袭击林麒,竟未料到林麒突然挥出的一掌,于是,她整个身躯便被震得横飞,委顿在地。 “虹儿!” 徐风心中一急,大呼一声,便欲奔上前去。 林麒冷笑一声,长剑一挥,唰唰两剑,攻向徐风,上挑玄关,下此玉门。 徐风身形错落,避开三丈! “小虹!” 孟玉箫心中大惊,惊呼一声,奔上前去,抱起小虹。 见她面色暗紫,失声道:“小虹,你……你也中毒了……” 林麒身形一掠,闪至孟玉箫身侧,阴鸷一笑,冷冷道:“去死吧!” 语声未了,手掌一抬,手起剑落…… “恶贼!” 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那喝声如惊雷轰鸣,震得林麒浑身发颤,他手臂一抖,长剑坠地。 转首一望,蓦地大惊失色,道:“陆……陆天尧……” 孟玉箫闻声望去,心头大喜,道:“陆伯伯!” “箫儿!” 时隔多日,历经风浪,二人终于在此重逢,还有什么事比这更令人高兴的呢? “箫儿,你最近好么……” “好得很,只是甚是挂念陆伯伯……” “哈哈哈……” 笑声清朗高亢,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陆天尧那震天的笑声,听得孟玉箫心怀激荡…… “恶贼休走!” 徐风厉叱一声。 便是在这瞬间,那林麒抱起地上的柳九真,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虹,你怎么样了?” 孟玉箫凑在小虹耳边,面色惶急,轻声问道。 第 2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0 章 小虹缓缓睁开双眼,勉强一笑,柔声道:“孟……孟大哥……能……能够再见到你,我……我已心满意足……纵使是死……” “死”字方自出口,孟玉箫掩住她的嘴,道:“不要说傻话,你怎会死呢……我不让你死!不让你死……” 他说到此处,已是语声哽咽,忽又猛然想起一事,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丸,放在掌心。 “你把它吃下,不要多说话!” 又将那颗丹丸送入小虹的口中。 小虹望着孟玉箫,眼中已有了泪影。 “此刻她已受了重伤,快抱她回房疗伤!” 徐风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急声道。 “好!” 孟玉箫闻心中一动,抱起小虹,缓缓起身。 三人快步朝庄内走去。 第九十七章 毒经解厄 日色已暮,红日西沉。 朱红色的波光随着汹涌的晚潮上下闪动,玉壶岛上所有的石笋都成了一半紫色一半金黄色,高高地矗立在晚霞中。 无边霞光之中,突地漫无声息地掠出一条黑衣人影,人影一闪,飞落在海边。 那黑衣人影手中横抱着一人,似乎已受重伤。 他身形极快,一时看不清他的面貌,更看不清他手中横抱着的人是谁,只听他附在伤者的耳边,轻轻道:“柳兄,你可觉得好了些?” 他怀中的伤者立刻点了点头,道:“好得多了,若非林兄,我……” 他语声之中,极为明显地是在强忍着痛苦。 这二人竟是从玉壶山庄逃出的林麒与柳九真。 林麒打断了柳九真的话头,截口道:“来,柳兄,我来替你疗伤!” 说话间,便将柳九真缓缓扶起。 松软的沙滩上,二人盘膝而坐,远处依旧是汹涌的浪潮。 柳九真睁开双眼,咬牙忍住了一声**,微声道:“林兄大恩大德,小弟……” 林麒截口道:“多言无益,他们此刻正在为解毒一事发愁,绝对不会追来,但我们也不能耽搁,只要你能忍住一时的痛苦,这点伤势并不碍事,等你伤势痊愈,我们再去寻找《洗髓经》。” 他语声一顿,又自衣袖之中取出一个碧色的玉瓶,倒出一颗丹药。 他一面说话,已一面将那颗丹丸放入柳九真口中,又道:“这百花丹是半个月前我从阮天星那里偷来的,具有疗伤的奇效,你先服下它。” 柳九真吞下丹药,已是感激不已,动容道:“小弟一生能够结识林兄,真是三生有幸……” 林麒微一挥手,截住他的话头道:“休要多言,气沉丹田,血冲灵关……” 柳九真缓缓阖上双目,依言运功,林麒缓缓将一股真气倒入他的体内。 只见他五心向天,三花聚顶,面色渐渐恢复血色,脑门上冒出丝丝白色蒸气…… 山巅浓云,盘绕峰头。 林间渐起浓雾,暮色已沉,天地之间一片静寂。 便是在这云雾之间,玉壶山庄,屹立其中,宛似天上宫阙。 玉壶山庄,一间小楼,灯火辉煌。 挂在楼梯间的两盏灯笼,随风摇动。 门也没有关,风,从门外刮进来,灯光飘飘摇摇,将灭未灭。 飘摇黯淡的灯光,照着孟玉箫的脸,他的脸比纸还白。 孟玉箫耗尽内力替小虹疗伤,此刻已是真气大损,额上汗珠,涔涔而落,面上神色,苍白如纸。 小虹扑过去,还未扑到他身上,已失声痛哭出来,颤声道:“孟大哥,我……我该怎么来谢你呢?” 徐风神色也甚是惨淡,长叹道:“你毕竟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小虹垂下头,已是泪流满面。 孟玉箫淡淡一笑,道:“你不必难受,只要你没事了,这就够了。” 小虹揉着眼睛,道:“我不是难受,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这两个字说出口,却已泣不成声。 陆天尧站在屋角,看着几人,默然无语。 此刻小虹吃了解药,又得孟玉箫真气相济,一番调息,已无大碍。 但玉壶岛主徐风却似已经支撑不住,此刻他正坐在床头默默暗自运功,但是一口真气始终提不起来,他甚至能感到身中的毒不仅发作,而且已经开始蔓延开了。 第 2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1 章 “爹,你怎么啦?” 小虹见徐风面色黑紫,心中担心不已。 “前辈似乎也中了‘海底生花’的毒?” 孟玉箫心中一惊,脱口道。 陆天尧无言地呆站在一旁,也是束手无策。 小虹扑到徐风身侧,道:“爹,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并没有怀上孟大哥的孩子,孟大哥也不是我的情人,我只是为了气你而已,爹……爹……你怎么样啦……请你原谅女儿……” 徐风微微一笑,道:“傻孩子,我都知道了,这些事你娘亲早就看出来了……” 父女二人,此刻相拥一处,场面颇令人动容。 看着深情相拥的父女,孟玉箫的心中登时泛起起一阵酸涩。 他行走江湖,已有数载,那些血腥的杀戮、恶毒的阴谋、险恶的人心,自是见过不少,但也体会过不少的温情,与唐钰、丁鼎二人的惺惺相惜,是朋友间的友爱,与红凤凰的相互挂念,是情人间的牵挂…… 他时常对江湖之中那些阴暗、争斗产生厌倦,也经常被一些温暖的瞬间打动,有善有恶,有悲有喜,这才是一个真实的江湖…… 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穿过孟玉箫的脑海,他满面喜容地叫出了声—— “有了,或许我找到解毒的办法了!” 一旁陆天尧两道惊奇的目光转向孟玉箫。 他虽是功力盖世,但对于下毒解毒这一门却是一窍不通,玉壶岛主徐风中毒看来非浅,但他也只有旁观,束手无策。 只是见小虹大喜过望,精神不由一振道:“什么东西,是解药吗?” 孟玉箫摇了摇头,叹声道:“这东西,我看这东西准成。”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扬了扬道:“有了这本书,什么毒都详细地记载在上面——” 原来他那一册书正是阮天星毕生心血所作的《毒经》,此刻林中那场血斗又自掠上他的心头,他的心又自一抖,那样的场景,一个人一生遇见一次,便已是永生难忘。 当时他不忍见毒王毕生心血失传于世,便将它带在身上。 事后,孟玉箫虽一直书不离身,但一来连遭奇遇,二来急事缠身,根本无暇去看它,而且几乎都忘了。 此刻他忽然灵机一动,此刻有了毒经,什么毒还不是迎刃而解? 徐风接过毒经,看了看封皮,念道:“《毒经》——阮天星作,阮天星,啊……” 孟玉箫接口道:“今日我在林中见阮天星、郭绿竹二人争斗,他二人不惜同归于尽,双双毙命与深林之中,这本书可是毒王阮天星毕生心血哩——” 众人听了不禁惊诧出声,未曾料到他还有如此一段奇遇。 孟玉箫又道:“阮天星在江湖之中虽成就‘毒王’之名,毒术天下独绝,但武功却并不甚高,当日他不惜吞下赤火丸,以增加内力,拼死杀死郭绿竹,最后也毒发身亡,我替他们收敛尸身时,发现这本毒经,便留了下来——” 说着接过毒经,迅速的翻开看去。 这毒经上包罗万象,宇内海外每一种毒草、毒蛇,甚至是有毒的生物,几乎全部在内,直看得孟玉箫心惊胆战,但心中却由衷地佩服那又癫又谐的毒老头——阮天星。 孟玉箫很快地浏览过去,那毒经中还不时加上一两幅插图,孟玉箫越看越惊,心中一动。 须知孟玉箫为人性本放达,天生好学武术,是以并不以为毒术乃是邪道旁门的玩意,心中一动,眼见这毒经上真是“毒”不胜收,竟动念要学习下来。 他一念之间,已下决心,很快地翻着书,却始终不见有那什么“海底生花”的名称或解法。 玉壶岛主坐一边,仔细调运真气,脸上神色一片漠然,倒是小虹很焦急地望着孟玉箫。 又过于一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玉箫已差不多快要把一册书都翻完,但仍没有找着这“海底生花”的名字。 见孟玉箫神色黯然,小虹心中立时也凉了一截,问道:“怎么,难道书中没有记载么?” 孟玉箫点点头,忽又面露疑色,道:“奇怪,为何这书上几乎记载了世间毒物,却唯独没有有关‘海底生花’的记录?” 陆天尧接口道:“兴许是那‘海底生花’的毒,是他研制不久,并未来得及记载!” 徐风大笑一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是老天要老夫绝命,又有何惧!” 他笑语震天,豪情万丈,似已将生死看得轻淡。 小虹却道:“不,爹,我不让你死……不让你死……” 徐风轻抚着小虹的后背,凄然道:“虹儿,爹总有一天要离你而去的,你也不必悲伤!” 小虹眼圈一红,竟落下几滴眼泪来,她扑入徐风的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徐风长叹道:“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只是我徐某之死,竟然丧命于卑鄙小人之手,恨哉!恨哉!” 他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先父临终前传秘书于我,叫我等待有缘人来此,只是我苦等数十载,未能如愿,此番若是见了先父,心中有愧……” 陆天尧闻言心中一动,目光一闪,道:“你口中的秘书可是少林秘经《洗髓经》?它现在在何处?” 徐风点点头道:“不错,此书在先父西去那日便已被我封入一个木匣之中,除我只之外,无人知晓……” 陆天尧不禁截口道:“可是修武洞中那间密室书架后面的木匣。” 徐凤面色突变,只因他实未想到陆天尧竟然知道他藏书之地,失声道:“正是,难道你进去过?你是如何进去的?” 陆天尧仰首大笑道:“区区一个洞窟,岂能挡住我陆天尧的脚步!” 他语声微顿,接着又道:“但那个木匣之中,并无一物!” 第 2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2 章 徐风心中一惊,面色更紫,显是中毒更深,他两道目光盯着陆天尧,心中对眼前这个大汉,已是生出一丝敬畏。 只听他颤声道:“不可能,《洗髓经》是我亲手放进去的,岂会有错?” 陆天尧道:“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说完,他又自怀中掏出一本只有几张,薄得很,仔细一看,竟是半部经书。 书页已经泛黄,封面上赫然写着“洗髓经”三个大字。 徐风怔了一怔,脱口道:“这……这便是上半部经书?” 陆天尧点头道:“正是!” 他又自转目望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孟玉箫道:“我与箫儿,此番前来,便是为了下部经书而来。” 话声一落,又自取出七枚青钱。 “青钱信物!” 徐风目光一扫陆天尧掌中那七枚青钱,神色凄然,又自叹道:“纵使你是先父口中的有缘人,但此刻另半部经书,已不翼而飞,唉,没想到家父守护了数十年的经书,竟然在我手中遗失……” 他话声未落,小虹抹去眼泪,忽然道:“爹,经书并未遗失,在我这里!” 说话间,便已自掏出一本秘籍,正是下半部《洗髓经》。 众人一见,心中陡然一震,齐的望向小虹。 “那日我在密室之中的角落里找到这部经书,我知道孟大哥一直在找他,便将它偷偷带了出来……” 她说到此处,不禁抬首望了孟玉箫两眼,面颊一红,垂下首去。 徐风接过经书一边看,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这部经书,现在我将这半部经书转交给你们,也算是完成了先父遗愿,我终于可以去见先父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那经书,交到陆天尧的掌中。 陆天尧接过经书,收入怀中,望着面色渐暗的徐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 他此行本就是为了义弟孟秋白之仇而来,而他寻找《洗髓经》的用意,在于帮助孟玉箫练就神功,报仇雪恨,却未曾想到取书途中几经波折,生出如此之多的变数…… 此刻孟玉箫虽是激动不已,但仍是不停的翻动着手中的毒经,忽然一张纸笺,自那书页之中掉出,飘落在地。 他心中一惊,弯腰拾起那张纸笺,抓在掌中,凝目一看,不禁喜道:“找到了,找到了!” 小虹闻声一振,脱口问道:“莫非你找到‘海底生花’的解法了?” 孟玉箫抓起那方纸笺,缓缓念道:“海底生花,采用海底十大毒花研制而成,毒性至阳,中毒者……解法……取蜈蚣、蜥蜴、毒蛇、蟾蜍、蝎子、蜘蛛……各八条,采其体内毒液混合……温水冲服……” 小虹大喜道:“如此说来,爹身上中毒有解了!” 她微微一顿,盯着孟玉箫手中的那张纸笺,面上又自掠起一阵忧色,道:“但这解方可信么,解毒之物,尽是人间各种毒虫毒物,若喝下它们的毒汁,还能活命么?” 孟玉箫道:“阮天星人称‘毒王’,想必解毒之法讲究的是以毒攻毒……” 小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道:“既然它是‘海底生花’之毒的解法,那它为何没有写入《毒经》之中?” 孟玉箫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那张纸,道:“这上面的笔迹甚是潦草,想必是阮前辈生前匆忙写出,或许还来不及写入《毒经》之中。” 陆天尧道:“当下我们并无更好的办法,无论真假,都要试上一试!” 孟玉箫轻轻点头道:“不错!” 徐风道:“虹儿,不用多想,尽管上面的照方,去抓药便是了!” 小虹终于释然,微微点头,接过那张药方,走出门去。 “我去帮你!” 孟玉箫心中一动,快步奔去。 陆天尧与徐风望着二人面上掠起一阵笑意。 第九十八章 碧波红尘 山巅浓云,绽开一线,一道阳光,破云而出,雾更稀了。 天已渐亮,天地之间,一片清辉。 海岸边盘膝坐着的两个人,缓缓站起身子…… 远方走来一群人,个个俱是手持长剑。 “师父!” 那群人见了海岸上那两人,大呼一声,快步走去。 …… 茫茫海滨,一只帆船,停在岸边。 帆船之上,站着四人,却是孟玉箫、小虹、徐风、陆天尧四人。 徐风道:“若非孟少侠的解方,玉壶庄中上下一百四十余口人,恐怕早已中毒身亡,如此大恩……” 孟玉箫道:“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 2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3 章 小虹站在徐风身侧,两道目光始终未离孟玉箫面上。 小虹忽然道:“大哥哥,你要去哪里呀?我以后若是想见你了去哪里找你?” 孟玉箫道:“西安临潼,你去过临潼吗?那可真是一处好地方,虽然风沙吹在你身上,却会使你感到温暖,就像是……就像是慈母的手在轻轻抚弄着你的头发似的。” 此刻他心中满是柔情蜜意,是以说起话来,言词也像是诗句一样。 小虹呆了一呆,喃喃自语:“慈母的手在抚弄着你的头发!呀……这是多么美呀!可是……唉,我连这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孟玉箫心弦一震,暗道:“小虹也从未离开过玉壶岛,自是没有见过中原的景色。” 却见小虹俨然一笑,又道:“我曾就出海打渔的老人说起过临潼城,可是总没有机会去。喂,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去西安找你,去看看你生长的地方,然后……” 她一面说着,一面却不禁垂下了头,一朵红云,便又自她颊边升起。 孟玉箫只觉心中一甜,将自己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轻轻问道:“真的?” 小虹的头垂得更低了,此刻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出半分娇纵刁蛮的样子。 她低低地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回答:“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为什么还要问我?” 于是,又是一阵幸福的沉默,又是一阵含情的凝睇。 几人在船上说了一阵,徐风和小虹二人上了岸,孟玉箫却留在船上。 只听他大声道:“晚辈尚有急事要回中土,就此告别,异日有暇——” 陆天尧站在船头,挂起风帆之后,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出神。 他面色十分平静,似这样的离别场景,在他的一生之中,已经历过无数次。 小虹奔上船,望着孟玉箫,不舍道:“大哥哥,你真的要走了么?” 孟玉箫轻轻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对,我要走了!你要保重身体!” 小虹扯着孟玉箫的衣襟,柔声道:“大哥哥,你一定记得要回来看我!好吗?” 孟玉箫道:“好,小虹,等我办完了事情,一定回玉壶岛看你!” 徐风哈哈大笑道:“孟少侠既有‘要事’,走就是了,不要来什么异日不异日的一套啦——” 语声一顿,又自大笑数声,道:“好!虹儿,咱们走!” 说着一抓小虹,两个起落,就消失在树林中。 孟玉箫怔怔地望着两人背影消失,伫立良久。 他心中不禁也如那翻卷的浪潮,难以平静。 人生聚散,本就无常。 也许,一别之后,再无交集。 相聚的日子,虽短暂,但那些快乐的记忆,却能永恒一个人一生之中,可能经历的苦厄要远远多于快乐,但总会有一些美好的日子。 若你能记住那些美好的瞬间,你的生命里有一两个爱你的人,那你的一生便算不得太糟糕。 “箫儿,你若是舍不得那个小女孩,就不要走了吧!” 陆天尧望着孟玉箫,朗声笑道。 笑声顿处,又一转身,扯起帆儿,划入海中。 “陆伯伯,你就不要笑我了!” 晨风甚紧,船行如箭,孟玉箫披襟挡风,顿觉心旷神怡。 大丈夫志在四海,威风八面,又岂能为离别伤怀。 他已将那份淡淡的离愁,抛入茫茫的海中。 只因他要做一个大丈夫,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陆天尧立在船头,顿觉胸中壮烈,不禁引吭长啸,如龙吟般的啸声随着海风传出老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海面上飘荡,有如风雷滚动。 听得孟玉箫心神荡漾,振奋不已,他心内不禁想道:“大江犹能如此,何况一望无垠的大海哩!” “人生在这世上,那真是渺小得很,任你是盖世英雄,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我,我可要在这有限的年华,做出些辉煌令人永远不忘的大事,这才不辜负父母生我,陆伯伯教我的一番心血。” 他想到此处,再仰首去望陆天尧,但见他已是激动不已。 忽然,淡淡的雾气,像轻纱般从四海升起,缥缈袅袅之中,使周围景物迷迷糊糊。 霎时,雾浓了起来,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骤起的大雾正是东海群屿间的一大特色,而这种时起的大雾也为玉壶岛主避去不少骚扰与麻烦。 大雾乍起,视野受限,就是世居东海的渔夫们都万分顾忌这种漫天浓雾。 孟玉箫心想:“纵使雾大,但此时风向非常稳定,只要把定舵向,好歹能航到中原沿岸。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要坚定自己的想法,终究能抵达成功的彼岸。” 此刻陆天尧仍是另在船头掌舵,于是他懒散地坐了下来,任那小艇平稳而轻快地前进。 偶尔,他俯下身去,伸手划了划海水,修长灵巧的手指在海水中划起几道细短的白线,瞬即消失—— 第 2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4 章 大雾中,船在疾行,孟玉箫无聊地胡思乱想着。 于是,他想到了那古灵精怪的小虹-- 想到了冷艳却又多情的红凤凰,最后他又想到自己的师妹,纯洁柔弱的唐婉—— 小虹留在玉壶岛中,红凤凰被带入神机山! 但此时唐婉呢? 她又去了何方? 孟玉箫不敢想象,这毫无经验过人心险恶的纯洁少女,长期涉足江湖,会经历怎样的凶险—— 好长一段时间孟玉箫如此躺着,又坐起。 雾愈来愈浓,即使以他超人的目力,五丈以外已是浑沌一片了。 艇侧浪头变成有规律而高昂地顺着船头向前冲去,远处传来搏浪之声,使孟玉箫直觉感到离海岸近了。 一股莫名的振奋使他从艇中站立起来,一双神目紧紧注视着正前方,期待陆地突然出现的那一刹那—— 雾似更浓,孟玉箫什么也看不见,空中变幻莫测无伦的水气,在他眼前显出各式各样的幻影。 突然一阵桨击水声—— 就在离船头十丈左右飞快掠过一条黑影,看来倒像是条小艇,若非有这样大,孟玉箫也看不见了。 “谁!” 船一阵激荡,扬起三丈的浪花, 陆天尧将船桨一扔,身形一闪,已飞入那一片茫茫的白雾之中。 “陆伯伯!” 孟玉箫惊呼一声,陆天尧便已消失无影。 孟玉箫正欲掠上那只飞驰而来的小艇,忽然眼前一晃,便已有两条黑色的人影,掠至孟玉箫的眼前,落在甲板上。 “林麒!柳九真!” 孟玉箫惊呼一声,认出了那两人。 此刻白雾茫茫,月色渐升,烟波浩淼的水面上,小舟随之摇荡,波浪拍打着曲折的海岸,船头立着一白一黑的两人,黑衣是崆峒掌门林麒,白衣人正是点苍叛徒柳九真。 林麒冷冷笑道:“不错!是我,你想不到吧,我们一路跟踪你已经很久,如今你已经得到《洗髓经》,识相的话,还是乖乖将它交出来吧!” “休想!” 孟玉箫听了此话,已是大怒,厉声道:“你们设计诱开陆伯伯,就是为了抢夺少林秘书《洗髓经》!” 柳九真嘿嘿一笑,道:“不错!陆天尧我们自是难以匹敌,但凭你一人之力,难道还能逃脱得了么?” 林麒道:“更何况此刻陆天尧已被我派中弟子围困,想必一时半会也绝难脱身。” 孟玉箫大怒道:“你……” 林麒微微一顿,又自大笑道:“纵使他脱得了身,但只要他落在那只船上,他便会粉身碎骨,必死无疑,因为我在那只船上装满了火药……” 他话音未落,忽闻“轰隆”一声巨响,陡见火光冲天,飞来的那只船,便已被炸得四散飞去。 一时之间,烟尘滚滚,海水因蒸发而释放的热浪扑向孟玉箫。 “不要!” 孟玉箫痛呼一声,只觉一阵眩晕,差点摔到。 林麒与柳九真那得意的笑声,又自飘起。 “恶贼!” 孟玉箫目光冰凉,面色铁青,反手撤出长剑,手掌紧握剑柄,突地暴喝一声:“你这卑鄙的小人!”反手一剑,向林麒刺去! 林麒大骇之下,连退数步,差点跌落水中。 柳九真见林麒落败,面色突变,撩起长剑,朝孟玉箫后背刺下。 孟玉箫避无可避,眼见那一剑,便要刺中。 忽见浓雾之中,点点寒光,忽地一闪,如雨点往船头急落! 便听林麒、柳九真二人一声痛嚎,手臂之上,已各自钉入一颗钢钉。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二人已中了我的毒钉,还不快滚,便只有亡命的份了!” 林麒面色陡然变,猛一提起,只觉心血一滞,失声道:“你……你是谁!” 柳九真已是骇得不轻,道:“你……你……” 白雾中那声音接着又道:“你二人如今死到临头了,还问这么多作甚?” 她笑声未歇,林麒、柳九真二人只觉怒火上冲,便欲往那声音传来处扑去。 哪知—— 真气不济,“扑通!扑通!”两声,便已失足跌入海浪之中。 孟玉箫一惊,冲出两步,两道目光往那白雾之中焦急的寻找,望见船帆后隐隐有一个纤瘦的人影。 第 2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5 章 “婉妹!是你吗?” 第九十九章 物是人非 “婉妹,我知道是你,你可以下来吗?” 孟玉箫在此大雾中只觉此女郎轮廓已像极唐婉,但弥漫雾气遮掩下她却是如此冷,冷得孟玉箫不敢启口—— 那女子久久不答,孟玉箫也久久立在船头,不知相持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开口平静说道:“不错!玉箫哥哥……,是我!想不到会在此碰见你!”但孟玉箫听得出她语气中包含着绝大的痛苦与激动。 “吁!” 孟玉箫长长缓一口气,自嘲地笑笑,然后步下船舱,舟中横板上正坐着令他难忘的唐婉。 “但她是这么冷冰冰!” 孟玉箫心想,接着打算缓和一下周围冰冻的气氛,但总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只好苦笑道:“婉妹,真高兴能见到你,你这些日子——” 孟玉箫说到此,突然远处传来数声惊呼,紧接着听得一片扑打水花的声音。 一个声音叫道:“师父!柳掌门!快!快爬上这块礁石来——” “死丫头,竟然敢骗我们!” “这钢钉上根本没有毒,而是令人散失内力的迷药!” 浓雾中,又自传来一阵林麒恶毒的咒骂声,还有柳九真愤怒的吼叫声—— 又听了一阵,唐婉才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 孟玉箫抓住这机会,立刻道:“婉妹真是聪明,这计策我真佩服得很。” 唐婉淡淡一笑,道:“孟大侠过奖了——” 孟玉箫听出她语中隐隐含有暗刺,他对唐婉除了万分抱歉外,只有无比的怜惜了,更何况他对唐婉并不是完全忘情。 “婉妹!我——我对不起你,以前的事情别提了,不知婉妹近来生活好吗?” 唐婉突然掩面痛哭起来,蓦地她双桨一划向右横过六七丈,突然纵身后抱起一人,一点船身即向外跃去。 孟玉箫大惊,尚以为她要寻短见,立刻也跟踪跃起,但当他落下时却发现脚下竟是干沙实地—— 此时唐婉早已隐身浓雾,孟玉箫微一停顿,立刻辨清方向循声迫去。 孟玉箫功力高出唐婉许多,何况她手中尚提着一人,所以孟玉箫不久就追及她,只见唐婉将那人抱得紧紧的,一路啼哭地抱着—— 孟玉箫只好紧紧跟在她后面,出声安慰道:“婉妹!难道你就不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唐婉头也不回,仍继续奔跑,就这样在崇山峻岭中,回转约有两三个时辰,竟奔至一洞口—— 唐婉毫不停步直奔进去,而孟玉箫也毫不犹豫立刻跟进—— 一奔进洞,竟是一个宽敞的大岩穴,内中再分许多小曲道通人更深层,唐婉对地形甚是熟习,径拣当中一条向内深入—— 转了好几个转,前面竟出现一石室,内中石床、石凳、石桌、石椅一应俱全。 唐婉将手中人轻放在石床上,蓦地转过身来。 孟玉箫停在石屋门口,疑惑地看着内中一切—— “孟大侠一路跟来作甚?” 唐婉语声微微哽咽,,面上已有悲戚之色。 孟玉箫脸上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叹声道:“婉妹!别这样对我,纵使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相隔这样久你也应谅解我啊!” 唐婉冷哼一声,道:“你——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也没有什么要我谅解的。” 短短的数语却像枝枝利剑般穿透孟玉箫的心,如果不是他对唐婉抱有愧恨,以他性格早要顿足走了。 但他此刻站在洞口,见唐婉如此伤悲,他的内心也很不好受。 孟玉箫看看唐婉身后静躺在石床上的那人,心中暗暗生疑。 只见他满头乱发遮去大半脸,怪异的装束使人看来觉得不伦不类,为了要找出继续呆在此地的理由,于是孟玉箫说道:“他是谁?看来受伤很重,让我帮你将他医好吧!” 唐婉奇怪地一笑,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说道:“不敢有劳孟大侠,此人是谁大侠也无须知晓,就请您赶快离开这儿!” 这左一声大侠,右一声大侠,叫得孟玉箫惭愧而无地自容—— 孟玉箫不能再言语,晶莹的泪珠在他眼眶中滚动,他终于没有让它滑落下来,但那种神色,不仅包含哀伤,还有一丝微微的愤怒。 虽然孟玉箫确曾有负过唐婉的地方,但经过这么多折磨,她也应谅解他,给他稍微慰藉才对。 孟玉箫想着,嘴唇发着颤,一直抖动老半天才脱口而出,道:“婉妹!你……你……唉!”说时两手微张着,眼中充满希冀被幻灭的目光,脸上一片呆痴与悲怜—— 这一声“婉妹”像一只巨槌,重重击在唐婉心扉,被理智压住的感情,一发再也不可收拾。 只见她也泪如泉涌,伸手掩面泣道:“玉箫哥哥!玉箫哥哥!为什么又让我碰见你呢?为什么……” 孟玉箫僵硬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一丝宽慰的欢欣溶化了他郁积的愁结,至少唐婉还没忘记他啊……这就已经足够了…… “婉妹!我实在对不起你,唉!当年的事不谈也罢!你……你已……嫁人了吗?” 孟玉箫说时指了指石床上受伤的那人。 第 2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6 章 唐婉点点头,面上浮起淡淡一丝苦笑。 “是谁?” 孟玉箫奇异地问道,因为他不明白…… 唐婉幽怨的一瞥孟玉箫,极不愿出口地说道:“林天宝!” 孟玉箫惊得突然紧紧抓住唐婉双肩,怀疑地再问她道:“是林天宝?林麒的儿子林天宝!” 还没待唐婉点头答是,孟玉箫已一晃身抢至石床前—— 唐婉以为孟玉箫尚未忘记前仇,急得大叫道:“玉箫哥哥!你不能……我不许你伤他!”说时一把拉住孟玉箫左手。 孟玉箫右手轻轻一拂,扫开覆在那人面上的乱发,骇然一个难以忘怀的面容呈现在他眼前—— 这人不是林天宝是谁?孟玉箫心中暗思。 深而长的两道刀痕在鼻梁上划了个交叉,当他想到当时在比剑枫林时林天宝疯狂面孔,不禁打个寒噤。 孟玉箫叹了口气,顺手探了探林天宝的鼻息,倒甚均匀有力,于是摇了摇头,道:“还好,伤得不甚重,大概再休息个把时辰即可以清醒过来。” 孟玉箫转脸望着正关切注视林天宝的唐婉,心中不禁奇怪他两人怎么会结合为一块的?又怎会跑到这荒僻的海边岩区来住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婉蓦地发觉孟玉箫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禁红飞双颊,轻轻笑道:“你想不到我会嫁给他是吗?”唐婉瞟了床上林天宝一眼。 孟玉箫点点头—— 唐婉又淡淡苦笑,拍拍旁边石椅请孟玉箫坐下,然后娓娓道出一段事迹来—— “你知道那天我离开峨眉后……” 唐婉含羞地望望正预备聆听的孟玉箫,脑中又浮起那使她终生也不能忘怀的一幕。 第一百章 少年天宝 当日在峨眉山神龙大会上唐婉负气而走,本以为孟玉箫会追出,哪知等了半日,却犹未见孟玉箫的影子,当下又气又恼。 当她走到一片幽林之中,忽见身前人影一晃。 便有一条人影,飞快飘来。 “你……” 唐婉只觉心血一滞,便被那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一句话,竟也说不出口。 那人走到唐婉跟前,唐婉方才看清他的容貌。 他面色惨白,鹰鼻削腮,看来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但眼睛倒还有神,目光四下一转,就盯在唐婉身上。 唐婉的大眼睛也瞪着他,却说不出话。 但见那人嘿嘿笑道:“神龙山庄的四小姐,嘿嘿,看来我柳九真艳福当真不浅呐!” 唐婉面色大变,失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柳九真阴森一笑,道:“等下你就知道的……” 他语声未落,忽闻林中一片人语。 一个声音道:“师哥,你师叔……柳九真躲到哪里去了?” 另一个声音道:“即便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将他抓住,交由师父处置!” 那二人竟是何安、钱贵师兄弟几人。 柳九真当下心头大震,面色大变,顾不得唐婉,身躯一纵,便欲飞身掠去。 何安、钱贵几人,听到响动,当下心中一动,目光落处,惊呼一声。 “柳九真!” “叛徒!” 喝声未了,五条人影,便齐的追出。 钱贵正欲追去,目光一扫,瞥见被藏于树后的唐婉,咦了一声,顿住身形,两道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唐婉。 他看了半晌,突然咧嘴笑道:“嘿嘿,想不到这里竟还有一个个模样蛮标致的小妞儿哩,但却不知被谁点住了穴道了。” 他又看了一阵,觉得眼前这女子有点熟悉,沉思片刻,心中一动,道:“呀,唐姑娘!” 唐婉冷冷瞧他一眼,道:“既然知道是我,还不快将我身上的穴道解了!” 钱贵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缓缓走了过去,脚尖在唐婉身上轻轻一点,也说不出有多轻薄,可恨唐婉简直要气疯了。 这钱贵却嘻嘻笑道:“唐姑娘,是谁点了你穴道的呀,这人实在太不懂怜香惜玉,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我替你出气……” 哪知他话音未落,忽又飘来一个少女的笑声。 钱贵心下一惊,转首望去,便见一名黄衫女郎,含笑吟吟,款款而来。 待那少女走近,钱贵望见她的面容,骇得不轻,那人竟是朱宝婵! 钱贵自知已是惹祸上身,当下心神大乱,却见朱宝婵非但毫无出手救人之意,反而缓步走到唐婉身前,吃吃笑道:“好姐姐,你就快告诉他吧,咱们这位钱公子,天生的多情种子,瞧见漂亮的女孩子受了欺负,他比谁都生气。” 第 2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7 章 钱贵听她此言,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大笑道:“这话怎地有些醋味。” 朱宝婵伸手勾住他脖子,道:“我不喜欢你,会吃醋么?” 语声清脆,有如黄莺鸣啼。 钱贵听得骨头都酥了,笑道:“若我有了你,怎会还瞧得上别人,就你……” 话未说完,突然倒下去,连一声惨呼还未发出,就已断气,脸上还带着笑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唐婉也想不到有这变化,也不觉吓呆了。 朱宝婵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瞧着唐婉笑道:“这样的男人,瞧见女人就想占便宜,死了也不冤,但我若不是为了你,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他哩。” 唐婉睁大眼睛,道:“你为了我?” 朱宝婵柔声道:“好姐姐,你虽不认得我,但我一瞧你这身衣服,可就认出你了,你就是名满江湖的女侠神龙山庄的四小姐唐婉唐姐姐,是么?” 唐婉道:“你是谁?” 朱宝婵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是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 唐婉大笑道:“你有父母亲人,怎可算是孤苦伶仃?” 朱宝婵眼珠子一转,眼泪像是立刻就要流下来了,垂首道:“我虽有父母亲人,但他们……他们却都讨厌我,我既不会讨他们的欢喜,又没有他们那么心狠手辣。” 唐婉瞧她这副模样,心已有些软了,但还是大声道:“瞧你方才杀过人,难道还不算心狠手辣么?” 朱宝婵颤声道:“你可知道,我若不杀了他,一辈子就都要受他的凌侮。” 她突然扑在红凤凰身上,痛哭道:“好姐姐,你说,这能怪我么?” 红凤凰心更软了,叹了口气,道:“不错,这实在不能怪你,世上有些男人,的确是该杀的。” 她实在想不出这少女有骗她的理由,这少女若是对她有恶意,岂非早已可以一刀将她杀了。 却不知朱宝婵的心机,她简直一辈子也休想猜得到。 她虽然也有些江湖经验,但和朱宝婵一比,简直就像小孩子似的,朱宝婵就算将她卖了,她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好了!” 唐婉冷冷望了一眼钱贵倒下的尸身,忽又抬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二位杀了我师弟,难道还想跑么?” 哪知她语声未了,便出传来一声暴喝,便已有四名点苍派的弟子,围了上来,领头那人正是何安。 他们几人本去追那点苍叛徒柳九真但一无所获,此刻去而复返,竟然发现钱贵毙命,胸中自是怒火中烧。 朱宝婵却丝毫也不顾怒极的四人,冷冷一笑道:“我们杀他,只因他该死……” 何安厉叱道:“即便他该死,也轮不到你们来杀!” 朱宝婵冷笑一声道:“该死之人,自然是天下人都杀得的!” 唐婉道:“不错,此人若留在世上,迟早是个祸害,我们杀他,是替天行道!” 她话音未了,便听何安一声暴喝。 “找死!” 但见剑光一闪,刹那之间,但见他长剑剑尖,幻起数朵剑花,只听“唰,唰,唰”数声轻响,他长剑已一连刺出七剑! 这便是点苍剑法绝技“七星刺血”! 唐婉当下大骇,连忙纵身闪避,可当她退到左侧时,又觉背后一凉,便有一柄长剑抵住她的脊背。 一个声音冷冷道:“别动!再动就叫你毙命于此!” 唐婉当场顿住,朱宝婵见状,亦是手足无措,面色惶急。 又听何安道:“将她二人带回点苍,交由师父处置!” “是!” 众弟子一声齐喝,便于将二人抓住。 片刻的沉寂中,树尖突地响起一阵朗声大笑,一个清朗明亮的声音笑着道:“且慢动手! 众人心中,齐都一惊! 何安厉叱一声:“谁?” 转目望去,喝声中只见一条黯灰人影,自上跃下,身形凌空,轻轻一转,便飘然落入林中,他似已在这林中藏身许久,但林中这许多武林高手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此刻跃下地面的身法,又是这般轻灵曼妙,众人心中,更是惊上加惊。 此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一齐凝目望去! 几人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惊疑! 一声厉叱落处,但见一个身穿淡绿衣衫,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的少年,“嗖”地落了下来,身手看来竟是十分矫健。 何安剑眉微轩,认出来人身份,朗声道:“林天宝!?” 那绿衣少年冷笑一声,大声道:“不错!是我!“何安面色一变,道:“阁下有何事赐教!” 林天宝道:“请何兄给在下几分薄面,放过这两位姑娘!” 第 2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8 章 何安面色一沉,冷冷道:“我放过她们,她们又何曾放过我的师弟!” 林天宝道:“人死不能复生!在下愿意将钱兄弟的后事准备妥当,希望此事可以不必再提……” “笑话!难道阁下当真以为崆峒派在江湖之中可以只手遮天了么?” 何安冷冷一笑,面上已有怒容,双目几欲喷出火来,身后几名弟子,各个俱是目光如炬,盯着林天宝。 “崆峒派包庇我派中叛徒柳九真,便是与我点苍派为敌,此人是林麒的儿子,各位师弟,莫要放过他,将他抓住,前去崆峒派换人!” 语声方了,众人一声齐喝,挥剑攻上。 林天宝见众人围上,心下一惊,用剑抵住唐婉的那名点苍弟子,身形一闪,一剑刺来。 林天宝手腕一勾,以三指挟住了刺来的剑尖,“啪”地一声,长剑折为两段,又自飞出一脚,一脚踢开这名点苍弟子,手腕一震,寒光错落,半截断剑直刺何安。 扑来那名点苍剑手惨呼一声,滚开一丈,双手护住胸膛,两腿曲作一团,在地上连滚两滚,落入一片荆棘丛中,当场晕了过去,满身俱被荆棘划破,满面俱是鲜血。 何安恨声道:“好狠!”反手一把,抓住了那半截断剑,正待一足踢出,哪知唐婉已将另外两名点苍弟子的穴道拂中,此刻正闪身掠来,抬手一掌,轻轻拍在他背后“将台”大穴之上。 林天宝断剑乘势一送,笔直刺入何安肩骨之下,林天宝亦是一声惨呼,鲜血飞激而出。 唐婉惊呼道:“你……你!……你怎么样了!你小心些……” 林天宝只觉肩头一凉,已被何安忽然如刀的五指,抓破五条血口。 他肩头虽然十分疼痛,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温暖,暗暗忖道:“她毕竟还是关切我的。”想到唐婉方才那短短的一句话,短短的四个字“你小心些”,他心灵与躯体,便似乎已置身云端,是那么轻松、柔软而舒适! 他精神一震,飞身掠去,双掌一挥,击向何安。 何安一声闷哼,口喷鲜血,颤声道:“你,你……”扑地翻身跌倒。 林天宝收住掌势,转身道:“我们走!” 语声未了,只听黑暗中突地传来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一人遥遥大喝道:“小何,小何,老夫一步来迟了。” 蹄声自远而近,晃眼便来到近前,一名老翁,鲜衣怒马,手挥长剑,狂呼而来,只见一串泥水飞溅,此人便是欧阳正。 这名满天下的点苍高手,一带马缰,飞马驰来,厉呼道:“点苍弟子莫惊,欧阳正来了!”随手一抄,将何安提到马上,又自挥手一剑,带着一股急风,直击唐婉。 林天宝目光望处,只见他座下怒马的马蹄,竟已将踏在唐婉身上,惊呼一声,急窜而去,双掌急伸,竟生生托住了那两只马蹄! 怒马一声惊嘶,欧阳正剑尖微偏,一剑刺空。 “师妹!” 却在这时林中又自传来一声怒喝,两条齐的一闪! 林天宝目光一闪,惊呼道:“洪……洪庄主……”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洪武、张敏二人。 林天宝口中虽在呼喊,目光也在转动,但双手却托住马蹄,动也不敢妄动一动只因他若一松手,唐婉便要被马蹄踏伤! 暗林中又自传来一声阴恻恻的长笑,四道灯火,骤然一齐熄灭,四下的风声也随之寂然。 风雨呼啸,大地一片漆黑,几乎伸手难见五指! “爹!” 林天宝目光一亮,心中大喜。 “宝儿!” 林麒领着数名崆峒弟子,已然来到身前。 就在这刹那之间-- 张敏一声惊呼,洪武厉喝一声,回手一拉,竟将欧阳正与那何安二人一齐扯下马来。 欧阳正心知此刻多留无益,和身一滚,抱起重伤之下的何安,向黑暗中狂奔而去。 林天宝收起双掌,身形一拧,便欲追出。 “站住!” 林天宝身形一顿,转首一看,说话之人,正是林麒。 “爹,我……” 林麒手掌一挥,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林天宝走到唐婉身前,讷讷道:“唐姑娘,你没事吧?” 唐婉冷冷道:“我没事,多谢你!” 她语声极冷,听不出一丝感情。 一旁的张敏却突然笑道:“林公子对四妹当真是好得很呐!竟然不惜用一对肉掌去托住那飞驰的马蹄……” 林天宝微微一笑道:“在下心中当时只想着唐姑娘的安危,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唐婉瞧了林天宝一眼,心中虽有所触动,但仍是一脸的冷漠。 她转首对张敏道:“好了,师姐,我们回去!” 她顿了一顿,又自对朱宝婵道:“妹妹,你孤苦无依,若想跟着我,那就随我来吧!” “好!” 朱宝婵眼珠一转,答应一声,随之走去。 第 2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39 章 “师妹,你要去哪?” 洪武奔出一步,脱口问道。 “神龙山庄!” 语声中,她轻轻一顿脚,然后,那纤瘦娇弱的身形,便有如一朵轻云般飘然而起,冉冉地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等等我!” 朱宝婵亦拨动身形,飘然而去。 此刻众人俱都站在林中,望着地上的血渍,默然停顿了许久,在这片刻的寂静中,谁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有林中的吹来的风,伴着众人被抑制着的沉重呼吸。 第七卷 煮酒焚剑 第一百零一章 多情多愁 过四川,翻大巴山,入陕西,过渭河,至西安,一路上俱是野店荒村。 残阳已落,堰城郊外的一个小小村落里,炊烟四起,正是晚饭时分,五六个褛衣赤足的汉子,正在这村里仅有的一个小吃食摊子前,花一文钱买些花生,花两文钱买些炊饼,三文钱沽些白酒,四文钱秤两肥肉,箕踞在长椅上,就着肥肉花生,吃口炊饼,饮口白酒,谈论着天南地北,以及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锅里的肉汤沸腾着,小摊的主人满意地望着面前的这些吃客,偶然慷慨地多切一片猪头肥肉,换取两句奉承的言语。 突然,有人目光一亮,轻轻道:“看,好漂亮地一对人物,老板,看来你的大买卖要上门了。” 老板目光一转,只见道路上大步行来两名娇美的少女,神情间虽然带着些疲倦憔悴,但气度却仍是清丽而高贵的。 左侧那名翠衫少女,端庄儒雅,气若幽兰;右侧少女,身着黄衫,艳丽无比,俏丽之中,犹带几分狡黠。 卑微的老板咧嘴一笑,低语道:“人家才不会照顾到这里,我看你们……” 哪知他话还没有说完,这两名少女已笔直向他走了过来,那青丝翠衫、姿容如仙的少女,自怀中取出一把通体碧色的玉梳,轻轻道:“老板,买四文钱的饼,换不换?”所有的人一齐呆住了。 这是一把玉梳,制作十分精美,以一条红色的丝绦编住的,甚是名贵,其价值绝非四文钱的烙饼可比,发呆的老板愣了半晌,赶紧笑呵呵的包起一大片烙饼,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 一旁的黄衫少女,瞧了一眼那把玉梳,见上面连一点刮痕也无,心知玉梳必是她十分珍视之物,此刻将它以四文钱抵当,必是负气之举。 但那翠衫少女却毫不在意,她将那烙饼接了过来,轻轻道:“临潼快到了吧?” 许多张嘴巴一齐开口道:“就在前面!” 翠衫少女轻轻道了谢,急急走了,过了许久,这些发愕的汉子才纷纷议论起来,而且看样子还要再议论几天。 “李老头,你今日可得了大便宜,就那把玉梳,已够你卖半辈子烙饼了……” “是啊!你今日可算是遇见了财神……” “对啊!对啊!李老头,今日这酒钱,你可要免了我们的酒钱……” “好!好!” 那李老头笑呵呵道,只当那翠山少女是上天赐来的财神。 “有了这把玉梳,今日你可不会在被你那婆娘骂了吧……”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忽然众人一片寂静。 路口突地传来一阵马嘶,飞快的冲出一匹骏马。 那马神骏无比,马背上坐着一个华服公子。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那华服公子已然来到跟前。 只见他“噌”的一声,跳到马下,自衣怀之中取出一锭黄灿灿的金子,对那李老头道:“那把玉梳,我买了,这锭金子,你看够不够?” 此刻非但那李老头呆了,桌旁那五六个褛衣赤足的汉子,也是齐的愣住。 那少年道:“怎么?不够么?” 李老头恍然惊醒,连连道:“够,够了!” 说完,便将那把玉梳,交到那华服公子的手中。 那华服公子接过玉梳,将黄金一抛,翻身上马,朝那两名少女追去。 此刻众人心中更觉惊奇,暗暗猜测这少年与那两名少女之间的关系。 “你说这少年出手如此大方,想他必定是为了那名翠衫少女……” “依我看,他是为了那名黄衫女子……” “不对,不对……,那两名女子,他肯定都喜欢……”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生怎么能同时爱上两个人?我们可是连一个女人都讨不到……” “这是我们穷人,天下哪个富人不是三妻四妾哩!更何况你看他出手如此大方,我们又岂能与他相比……” “是啊,是啊!富人的想法往往与我们这些穷人不同……” …… 第 2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0 章 食摊前,笑语喧天,而入城的路上,却稍显寂静。 只见那翠衫少女将烙饼分成两半,大的一半,递给了那沉默、憔悴,但却十分艳丽的黄衫少女,轻笑道:“想不到吧,一把破梳子竟然可以买这么多饼。”她撕了一小块,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仿佛在咀嚼着贫穷的滋味。 那黄衫少女垂首望着手里的饼,神色黯然叹道:“那一把玉梳,对你而言,一定是一件珍贵的物品,你本不应拿出来的。” 翠衫少女轻轻一笑,道:“为什么?我又不是偷来抢来的。” 黄衫少女道:“我知道那必定是你心爱的东西,但是我……” “这把玉梳是一个人送给我了,但我现在不想要了!不想要的东西,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为什么?” “因为我想忘记那个人……” 翠衫少女眼眸之中掠起一丝伤悲,又自黯然一笑道:“不要多说了,快吃了它吧!” “那个人是不是孟大哥……” 黄衫少女心中一动,长叹一声,忽然轻轻道:“这些天,假如没有你,我……我……唉!恐怕已经饿死在路上了……” 翠衫少女的一双秋波,骤然明亮了起来,像是两粒方被洗过的明星,因为她目中的阴霾,此刻已被情感的雨露洗净。 “他……” 她似又有想起一些沉痛的往事,便已有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这流泪的翠衫少女便是唐婉,而那黄衫女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朱宝婵。 此刻唐婉又想起那日在峨眉山中神龙大会上孟玉箫那绝情的话。 “婉儿妹妹,三哥是一个不幸的人,以后……以后最好莫要相见了。” “婉儿,我已决定要娶凰妹为妻……” 绝情的话,字字如刀,割在她的心底,刀刀见血! 终于,她痛哭失声,朱宝婵怔了怔,道:“姐姐,你哭什么?” 柔弱的她,此刻又何尝不要一双强健而有力的臂膀的扶持与保护,但她却只是将这份需要深深地隐藏在心底,除了“他”,她心里再也不愿接受任何一个人的情感。 于是她头垂得更低,脚下是灰黯的山石泥土。泪流满面,她不敢伸手去抹擦一下,因为她不愿让她身后的朱宝婵发觉她心中的哀痛,于是泪珠便无助地落到地上! 她站了半晌,反手一抹面上泪痕,又自仰首望了一眼昏沉的天空,道:“时候不走了,我们快些入城吧……” 话犹未了,突见一人从后面跃马赶了上来。 马上人锦衣玉面,神采飞扬,一柄镶满珠玉的短剑,斜斜插在腰带上,却正是食摊前那名以黄金买回玉梳的华服公子。 他,是林天宝。 他一路追行至此,终于赶上,此刻见了唐婉、朱宝婵二人,面色一喜,跃至马下。 唐婉瞧了他一眼,立刻扭转头,就好像不认得他似的,但那林天宝瞧见她,却是满心欢喜,又忍不住埋怨道:“唐姑娘,你怎地不告而别,害我找得你好苦。” 唐婉寒着脸道:“谁要你找我的?” 林天宝怔了怔,道:“我……我不找你找谁?” 唐婉冷笑道:“我管你找谁,天下的人,你谁都可以去找,为何定要来找我。”语声一落,转身走去。 林天宝微微一怔,挡在她的身前,取出一把玉梳道:“唐姑娘,我知道你舍不得它,所以……所以……” 唐婉见了那把玉梳,一把夺过,狠狠扔在地上,放足奔去,远远走了开去。 林天宝想不到她突然对自己比以前更冷淡十倍,满心欢喜,宛如被一桶冷水当头淋下,竟呆在那里。 朱宝婵眼波一转,却走到他身旁,悄声道:“林公子,这两天我姐姐心情不好,有什么话,你不会等等再说。” “姐姐,等等我!” 又自高呼一声,转身追去。 只留林天宝倚着马背,怔怔站在原地。 第一百零二章 幽人赏花 黑暗来临,幽香扑鼻。 唐婉、朱宝婵二人已然来到距离神龙山庄不远的一片梨花林里。 此刻已是阳春三月,梨花绽放,朵朵娇艳,微风一吹,花瓣飞散,好似离人点点泪光。 “姐姐,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一片如此美丽的梨花林哩!” 朱宝婵顿住脚步,望着在银白月色下漫天飞舞的梨花,不禁叹道。 “这些梨树是十年前师父带着我与玉箫哥哥亲手植下的,当时我们很开心,满以为种下梨树的第二年,便可以有梨吃了,可是后来等了三年,我们才终于吃到了这片梨林中结下的第一个香梨……” “……我还记得玉箫哥哥极爱吃梨,往后的每年收梨的时候,我们都会把摘下的鲜梨送给乡邻,看到他们吃到梨子时甜美的表情,我俩甭提有多高兴了……” 唐婉凝注着眼前一株梨树,似陷入一片回忆之中。 朱宝婵也听的心驰神往,叹道:“想不到在这片梨林之中,姐姐还有如此多快乐回忆……” 第 2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1 章 月色之下,梨花树前,唐婉手抚梨树,迎风而立,她明眸凝睇着远处的片片梨花,心里像是有许多心事。 “可是这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无论快乐悲伤,它都已如那片片梨花,随风飘散了……” 忽然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击碎了她的遐思,回眸望处,只见远处似有黑影闪动。 朱宝婵一手掩住了唐婉的嘴唇,轻轻道:“那边有人来了!” 她一手掩住唐婉的嘴唇,一手拉住了唐婉的手腕,藏身到那株梨树之后,唐婉敛起悲戚之色,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语声,亦自低语道:“什么人?莫非是……” 朱宝婵道:“如此深夜,如此神秘的夜行人,如此隐私,便非善类……” 语声未了,已有一阵单调而沉重的马蹄声缓缓而来,唐婉心里不觉大为钦服,这年纪轻轻的女子不但毒术高明,耳目更是超人一等。 只听那蹄声缓缓自远而近,接着,竟似有一个女子幽幽叹息了一声,蹄声渐近便可听她轻轻在说:“难道又要天亮了么?唉……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为什么夜总是这么短呢?” 唐婉柳眉微皱,心念一转:“原来是情人们的幽会!只是这声音倒像是有些熟悉……” 另听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带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何况你我虽非夜夜相会,却也不只一年一度呀!” “要是一年一度,我真要愁死了!”这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与娇腻:“你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滋味,人家虽然将我们称为‘铁龙金凤’,可是……唉,又有谁知道我对他是多么厌恶!他当真就有如一块坚硬的铁,丝毫也不懂得情趣……” 听到此处,唐婉心头一凛:“这女子居然是自己的师姐张敏!’,此刻她已忍不住要探出头,看一看这男子是谁,只听张敏忽又接口道:“我仿佛听你说过,你好像从阮天星那里得到了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海底生花’,唉……我想我现在真需要一包这样的毒药,然后……” 她缓缓顿住语声,唐婉一颗心却已几乎跳出腔外,她实在想不到师姐竟想要杀害师兄洪武。 她屏息静气,凝神而听,只听那男子道:“柳九真虽已将毒药送给了我,但此刻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洪武现在还是神龙首领,他若突然暴毙,势必会引起武林各派的猜疑,到时候,只怕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张敏娇嗔一声道:“那……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这样偷偷摸摸么?” 那男子忽然咯咯一笑,接道:“你请放心,现下我已知道了达摩秘经《洗髓经》的下落,等我取回它,到时候又还有什么事难得倒我们呢?” 唐婉心神皆颤,只觉握住她的那一只冰冷的手掌,也起了一阵阵轻微的颤抖,又听张敏如惊呼了一声,道:“你知道《洗髓经》在哪?” 那男子道:“自然!” 张敏娇声道:“你知道《洗髓经》的下落,就快些告诉我嘛,我一定……”她语声更是甜得起腻。 那男子轻笑道:“一定怎么?” 张敏笑道:“下次晚上,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接下去语声含糊,夹杂着一阵阵足以荡人情潮的腻笑。 这两人此刻早已步入梨花林中,而且已将从她二人身旁走过,唐婉只觉心头怒火上涌,她若非要等待下文,只恨不得一掌将这一双男女劈下马来。 “快说嘛,快说嘛……《洗髓经》究竟是藏在哪里,我都让你……你,你还不告诉我?” 这仍然是张敏撒娇的腻语,但接着便是那男子低沉的声音—— 黝黯的夜色中,只见一匹黑马,转出花林,仿佛甚是华丽的马鞍上,却有男女两人合乘,张敏斜倚在一个身披风氅的男子怀里,娇喘依依,仰面而视,但由唐婉这方向望去,却再也无法看到这男女的面容。 只听他极为得意地轻轻一笑,手抚张敏的肩头,缓缓道:“你问我这《洗髓经》藏在哪里是么?好吧,我告诉你,《洗髓经》数十年前就已被分成两半,一半现已落入陆天尧、孟玉箫二人手中!还有半部,藏在东海玉壶……” 唐婉暗中失望地长叹一声,张敏也正在此时发出失望的叹息,“只有半部经书有什么用?”她失望地低叹道:“更何况茫茫东海,要想寻找半部经书谈何容易!” “此时对于别人而言,自然是十分艰难。”那男子含笑道:“但又岂能难得倒我林麒,去东海寻找秘籍有陆天尧与孟玉箫二人带路,在他们得手之后,我在出手——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有谁会知道……” “即便如此,但你又岂是陆天尧的敌手?” 张敏幽幽叹道。 林麒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个瓷瓶,哈哈笑道:“有了这毒药,又何惧陆天尧!” 张敏目光一闪,惊道:“海底生花……” “不错!有了它……” 夜露风寒,那朱宝婵忍不住忽然轻咳一声,身披风氅的林麒语声突顿,唐婉白手掌一紧,只道他必要转身查看,已准备与之相搏。 哪知他头也不回,以袖蒙面,突地掠下马鞍,风氅一振,急掠而去,一瞬间便没入无边的黑暗里。 张敏亦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击上马股,健马一声轻嘶,放足狂奔而去。 唐婉“咳”地一声,长身而起。 朱宝婵道:“你要做什么?” 唐婉娇靥一沉,厉声道:“奸夫淫妇,竟要谋害亲夫,此事天理难容……” 朱宝婵道:“是以姐姐你要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了!” 唐婉凛然道:“正是。” 朱宝婵“嗤”地一声冷笑,道:“敢问姐姐,你此刻可能杀得了他二人?” 唐婉怔了一怔,沉声道:“即便杀不了他们,也莫要让他们害了我那忠厚老实的师哥,我师哥洪武对我师姐张敏可谓情深意重,但她却背着师哥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还想弑夫,更何况师哥自幼对我疼爱有加,我……我怎能袖手看他死在这一对奸夫淫妇手里。” 她一言至此,已是十分激动,但朱宝婵却显得很是平静,只听她缓缓道:“这两人自知隐私泄漏,哪里还敢害人,甚至有别人要去害那姓李的,他两人都要拼命保护,避免别人把这笔账算在他们身上。” “但我也要尽快赶回神龙山庄,将此事告知师哥,让他多留几个心眼,莫叫他二人奸计得逞!” 她语声一顿,目光忽又触到那满树凋零的梨花,恨恨道:“世间为何有如此之多的薄情女与负心汉!” 她语声虽轻,但语气间却突地激动了起来,似想起了孟玉箫,于是她清澈的目光中,也聚满了深深的怨毒之意。 她双目凝望着梨花,不知怎地,明眸中竟也流下两滴清泪。 “姐姐!其实,孟大哥他……” 唐婉反手一抹泪痕,瞪了朱宝婵一眼,大声道:“干你什么事?”纤腰一拧,奔入梨花深处,朱宝婵牙关一咬,垂下头去。 第 2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2 章 一时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第一百零三章 再度劫波 黑暗终是比黎明短暂,旭日东升。 昨夜一场疾风,满林梨花,竟已落了大半。 临潼城外,神龙山庄之中,此刻正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武林豪士。 两条纤瘦清丽的人影,其疾如风,刷地掠入神龙山庄之中。 那两人,一个红衣红裙,红布包头,乍眼看去,宛如一团烈火的绝色少女,一人黄衫罩身,相貌清丽。 “师妹!” “师哥!” 一条大汉,奔上前来。 此人便是洪武,他两道目光照在唐婉面上,道:“师妹,你怎地回得这么晚,比我们先上路,反而走到我们后面去了!” “是啊,是啊!我们还担心你在路上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张敏亦奔出一步,掠至唐婉身侧,面上绽放一丝微笑。 唐婉冷冷瞧她一眼,道:“危险倒是没遇到,只是昨夜在梨花林中看到了……” 张敏一听此话,娇靥蓦地大变,心底不禁变得十分恐慌,却又不敢说出口来,横目瞧了洪武一眼,但见洪武黝黑的面色,掠起一丝惊奇之色,脱口道:“你们在梨花林中看见了什么?” 朱宝婵忽然道:“洪庄主,我们在梨花林中看见了梨花绽放的场景,那景色简直太美了,我一生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当时心中好奇,便嚷着让姐姐陪我赏花,所以才来的晚了一些……” 朱宝婵说到此处,轻轻扯了一下唐婉的衣襟,道:“姐姐,你说是么?” 唐婉微微一怔,扫了一眼朱宝婵,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头道:“是……是的……” 张敏听到此处,心头一颤,她本已伸手入怀,她暗中本已捏起三枚钢针,准备射向唐婉的后心,但听到这句话后,手掌一颤,钢针又复落入怀中。 这其间,张敏的心情是惊惶而紊乱的,她想得越多,也就越加慌乱,只因为她心中有着隐私,有着愧疚-- 对丈夫不忠的妇人,她纵然颜厚得不觉痛苦,然而心中最少也会惊惶而紊乱的! 便是在这霎眼之间,她面上已变了几种颜色,亦不知是因为内心的挣扎,抑或是因为心绪的变化。 洪武瞅了一眼朱宝婵,目光之中突地闪现一阵明亮的光芒,道:“小姑娘,等秋收时,那梨树上挂满白白的梨子,你摘下一个,吃上一口,又香又脆,那才有意思哩!” 朱宝婵瞅了张敏一眼,又自望向洪武,嫣然笑道:“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尝一尝这神龙山庄的香梨!” 洪武大笑道:“好啊!好啊!到时候,在下一定挑一个又大又甜的香梨给姑娘吃……” 一旁唐婉看着这纯朴好客的师兄,又想起梨花林中之事,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伤感。 “唐姑娘!” 声音落处,忽然走出一个俊秀公子,那人竟是林天宝。 唐婉冷冷瞧他一眼,立刻扭转头,就好像不认得他似的,但那林天宝却是笑嘻嘻的走到她的跟前道:“唐姑娘,我已让人前来提亲,你愿意嫁给我么?” 唐婉寒着脸道:“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林天宝只觉心头一凉,讷讷道:“为……为什么……” 唐唐婉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说话间,便已转身走去。 “姐姐……姐姐……” 朱宝婵见状,连忙随之走去。 林天宝茫然站在当场,心中有如刀割火烧。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忽然间从山巅坠落了谷底,从温暖的火堆旁掉入了寒冷的冰窖里。 只见张敏大步奔来,她秋波一转,见到林天宝愁苦的面庞,忍不住幽幽一叹,道:“林……公子……”忽然见到林天宝目中的失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此刻他只觉眼前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忽又发狂似地冲出走廊,冲出院外,拍打着栏杆,迎风而立。 他目送唐婉的身影远去,不知怎地,明眸中竟也流下两滴清泪。 张敏远远跟在林天宝身后,见他立在栏杆旁,此刻忍不住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身旁停下脚步,低叹道:“林公子,你心里有什么伤心的事么?你哭了么?” 林天宝反手一抹泪痕,大声道:“干你什么事?”身躯一拧,奔入走廊。 张敏身形一闪,挡在他的身前,道:“我有一个办法,可让婉儿嫁给你?但你……” 林天宝目光一闪,问道:“什么办法?” 张敏神秘一笑,自衣怀之中,取出一颗药丸,托在掌中,道:“只要让她服下这粒丹丸,她便会忘掉孟玉箫,而心甘情愿嫁给你……” 林天宝面上俱是怀疑之色,道:“真的么?真的么……” 张敏道:“自然是真的,我张敏几时骗过人?” 林天宝面色惶急,急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 第 2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3 章 张敏笑道:“今夜我设法让她服下此丸,若能成功让她吃下药丸,我便会在我的窗台前摆上三支梨花,你若见着这三支梨花,三更时分,记得来到婉儿房中,将她带走!” 林天宝面色愕然道:“带走,为什么要带她走?带她去哪里?” 张敏道:“我这师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你强行逼迫她,她宁死不从,当下之计,只有将她带走,我这妹子,虽然从不受人逼迫,但心肠却软得很,你用你的诚意,一定可以打动她,至于去哪里,天下之大,难道还找不到一片宁静的地方么?” 林天宝有些犹豫,道:“我……我……” 张敏秋波一转,便瞬也不瞬地停留在林天宝的脸上,轻叱道:“你怎么啦?看来你并不是真心想娶我这小师妹……” 林天宝急忙道:“不,我想娶她,做梦都想!” “那你为何不愿意,你是舍不得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么?” “不,我愿意,我可以为她放弃一切……” 如果唐婉想看一看他的心,他甚至可以立即拿一把刀子将自己的胸膛剖开,将心掏给她看。 此刻他两道目光落在张敏面上,见她言辞恳切,心中一阵动荡,张敏悄悄道:“林公子,这样才对,你千万记住,今晚三更,以梨花为号……” 她微微一顿,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面小旗,道:“这是清风旗,有了它,神龙山庄之中,便无人再敢拦你……” “好!我知道了!” 林天宝轻轻点头,接过神龙令,放入衣怀之中,缓步走去。 望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张敏的面上掠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 夜渐深了,深闺之中。 两名少女,坐在窗前。 “” 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一个粗狂的声音道:“师妹!师妹!” “师哥!” 唐婉惊呼一声,将门打开。 但见洪武掌中端着一碗燕窝,步入屋内。 “你师嫂煮了燕窝,叫我盛一碗给你送来!” 唐婉见了洪武,接过燕窝,浅饮一口,拉着洪武道:“师哥,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洪武微微一怔,道:“什么事,如此神秘!” 唐婉道:“师哥,师姐……师姐她背叛了你!” 洪武道:“师妹,你休要胡言乱语,敏敏,敏敏她又岂会是这样的人!” 唐婉道:“师哥,此事为我亲眼所见,就是昨夜在神龙庄外,梨花林中,师姐与林麒二人在花林之中做出苟且之事……” 洪武厉叱一声道:“不可能!” 唐婉道:“师哥,此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可问宝婵妹妹,当时她也看见了……” 朱宝婵道:“洪庄主,此时确实是我们亲眼所见,今日白天没有将此事说出,只因当着武林群豪的面,顾及到庄主和夫人的颜面,所以……” 洪武满面怒容,厉声道:“不要再说了,亏你师姐待你如此之好,特意煮了燕窝,让我送来,你却……” 他一语未落,已是怒极,愤然出门而去。 朱宝婵望着他气愤而去的背影,不禁叹道:“这痴人倒也傻得可以……” 她话音未了,忽闻“啪”的一声,朱宝婵大惊之下,转首望去,唐婉掌中那只瓷碗,掉落在地。 又见唐婉面色苍白,朱宝婵面容骤然而变,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奔回到唐婉的身侧,将她扶住,惶声道:“这碗中有毒?” 唐婉缓缓点了点头,沉重地叹了一声气,颓然坐到床上。 朱宝婵心中又急又惊,大喝道:“张敏!一定是她!” 唐婉又自缓缓颔首道:“我中毒了!” 朱宝婵长叹一声,俯身去看她的脉息,花容惨变。 她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我竟然没有想到她竟然下毒!” 唐婉凄然一笑,道:“这怎么又怪得了你。我做梦也未曾想到她竟会差师哥将这碗燕窝送来,并且在其中下毒!师哥为人忠厚老实,我又怎会想到他送来的燕窝之中会被张敏下了毒……” 朱宝婵自衣怀之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入唐婉嘴中,突又心念一动,面上倏地泛出焦急之色,急声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你休息一下,我去找那毒妇要解药!” 她将唐婉扶到一旁坐下。 哪知唐婉却缓缓垂下首去,生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娇弱的身躯,缓缓向椅后倒下,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也紧紧闭成一线—— 朱宝婵奔出屋外,寻那张敏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神龙无恙 夜半三更,轩窗斜插梨花三支,幽香一缕。 第 2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4 章 梨花清香,本是世间纯洁美好之物,却被人用作邪恶的讯号。 于是那氤氲的香气,也开始变得令人厌倦。 庄内三更梆响,林天宝悄悄朝张敏房间的窗台望了两眼,三支白梨花,代替了一枝红海棠。 他心中大喜,奔出屋外。 洪武离开唐婉的房间之后,心中反复想着唐婉与朱宝婵的话,他的心中也起了一丝动荡…… “师哥,此事为我亲眼所见,就是昨夜在神龙庄外,梨花林中,师姐与林麒二人在花林之中做出苟且之事……” “师哥,此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可问宝婵妹妹,当时她也看见了……” 朱宝婵道:“洪庄主,此时确实是我们亲眼所见,今日白天没有将此事说出,只因当着武林群豪的面,顾及到庄主和夫人的颜面,所以……” 这心思简单的粗犷大汉,此刻也陷入了一片苦恼之中。 这会是真的么?敏敏当真背着我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不!不可能!敏敏又岂会是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可是,师妹说,是昨天夜里,对,昨夜,哎呀,我昨晚感觉很累,喝下敏敏给我送来的一碗姜汤,便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清晨。 我醒来的时候,敏敏正躺在我的身边,对,当时她在我的身边! 那么,那么,师妹一定是看错了,暗夜之中,难以视物,认错人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我昨晚睡得太沉了,我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沉过,或许,我确实太累了…… 他想到此处,不禁长声一叹,又自忖道:“师父死后,神龙山庄也犹如一般散沙,师父在世时,我师门四人,团结友爱,亲如一家,但此刻四妹怀疑敏敏,三弟背叛师门,武林之中更是乱象横生,纷争不断……唉,师父啊师父,这般场景,恐怕也不是您老人家愿意看到的吧……” 他此刻已然走到庭院中,站在一株梧桐树下,明月已然爬上了梢头,照得地面如水一般澄澈。 他心中一动,忽又想起一事。 “那日三弟说师父未死,而是隐居山林,还留下一封信,交代了神龙山庄的大小事宜,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封起了褶皱的纸笺,轻轻展开,借着月光,看了起来。 “此书留与余四位弟子,四弟子切记,见信如见余亲临,信中所嘱之事,皆依言而行,不得有悖。” “余之弟子中洪武入门最早,忠诚豪爽,余深爱之,惟嫌太过憨直,心直而耳软,是其致命之伤,是以不能成大业,执大事。” “敏儿聪敏过人,婉儿温婉柔顺,却终为女子之身,习武不深……惟有箫儿,身世凄苦,被余自幼收养,虽钟鸣鼎食,却无矜夸之气,最难得是平日寡言而不露锋锐,且天资极高,余已决意将陪伴余数十年来之宝剑‘清风剑’,交付箫儿。” 洪武读到此处,才猛然想起那日在神龙大会上,孟玉箫掌中那口利剑,便是师父之物清风剑,不禁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误会三弟了!那么他说师父未死,师父又去了哪里呢?” 他想到此处,又忍不住接着往下看去。 “余数十年江湖闯荡,虽亦不免染下双手血腥,但扪心自问,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而今而后,余自不能再问人间事,余白手创立神龙山庄,今后全部交托于洪武与张敏夫妇!” “神龙山庄乃是余一生之事业,若无武儿之忠诚豪爽,不足以号召天下群豪;若无敏儿之聪明机变,以补武儿之不足,神龙山庄亦不能成为百年事业。” 洪武念到此处,叹息一声,暗道:“师父之安排当真是合理得很!” 他微一停顿,抬头念道:“神龙令,清风旗,乃吾门至宝,今后交与箫儿和婉儿共同执掌,箫儿持令,婉儿掌旗,以箫儿之正正直,婉儿之仁厚,想必不会滥用令旗,二人可共同练习余之武学双剑合璧之武功,亦不致使此令旗失却了威信!” “余一生上无怍于天,下无愧于人,朋友知心,弟子成器,余即死于九泉之下,亦含笑瞑目矣。” 他读到此处,已是动情不已。 “师父虽未在信中提及隐居之地,但那日听三弟所言,师父未死,必不会有假,他隐瞒隐居之地,必是不愿再有人来打扰他,况且他托三弟捎来这份‘遗书’,想必是心中牵挂神龙山庄,方才做了这番安排!只要师父未死,这就足够了,我洪武当为神龙山庄守住这一份基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想到此处,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狂奔而去,大呼道:“敏敏,敏敏!师父未死!神龙无恙!” “师父未死,神龙无恙!” 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霹雳,震得这神龙山庄,都起了一阵颤抖。 他呼声未止,便听一声娇叱。 “狗男女!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洪武奔出一看,便见张敏正领着众人在追两条人影,他心下大惊身形一闪,掠至张敏身前,惶声问道:“怎么啦,敏敏!” “师妹勾结林天宝盗走了神龙令!” “这……这怎么可能……敏敏,你不会弄错了吧!” 洪武一脸诧异的望着张敏。 张敏却道:“武哥,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么?我亲眼所见他二人在房中幽会,他们还从我这里偷走了清风旗,想要私奔……” 洪武仍是不愿相信,盯着张敏道:“敏敏,你不会因为做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才会想着杀人灭口吧!” 张敏听了此话,心中一动,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她失血的嘴唇,两行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痛苦的面靥,簌簌流下。 “武哥!” 她哀呼一声,竟掩嘴嘤嘤哭了起来,道:“我十六岁就嫁给了你,已有二十年了,难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二十年来,我为你洗衣做饭,你生病的时候,我为你端茶倒水,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我何曾有过一句怨言,但你……你却听了别人一两句流言,就……就怀疑我……我……” 她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失声道:“我……再……也……无……颜……留……在……世……上……一……刻……”她一字一字地说将出来,每个字里,都不知含蕴多少悲哀与痛苦。 她又抬头,以模糊的泪眼,望了望门外的夜空,似是对人世留恋地作最后之一瞥! 然后,她突地闪电般伸手入怀,闪电般自怀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闪电般刺向自己胸膛,口中犹自悲嘶道:“师父,我对不起你,不能再为神龙山庄尽……” “力”字尚未出口,匕首方自触及她衣裳,洪武突地大喝一声,左掌急沉,敲在她右腕上,只听“当”地一声,匕首落地! 第 2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5 章 突地!她霍然停下脚步,一声惊呼,闪电般转过身来,洪武一掠而前,低喝一声:“敏敏,你做什么傻事!” 夜色之中,只见张敏一双惊愕、清澈、充满了泪珠的眼睛,正悲痛地望在洪武面上! 洪武道:“敏敏,我相信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张敏反手一抹泪痕,道:“武哥,只要你相信我,这就够了,够了!” 洪武心中望着张敏婆娑的泪眼,心中登时泛起一阵怜悯,将张敏拥入怀中,柔声道:“敏敏,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怀疑你……” 张敏靠在他那宽广的胸膛的上,轻声道:“没事,” 洪武道:“神龙令,本就是师父留给师妹的,他们既然拿走了,就由他们去吧!” 张敏心中突然一动,道:“武哥,你说什么胡话!师父几时将清风旗令交给她了?” 洪武目光突地一亮,自衣怀之中,掏出那方纸笺,道:“敏敏,你看,这是师父遗书,他在信中说,三弟持令,四妹掌旗,你我二人共同执掌神龙山庄,既然四妹取走了清风旗,也算是师父的安排,我们便不必再追究此事……” 张敏怀疑道:“此信不会是假的吧?” 洪武道:“假不了,此信乃是师弟亲手交给我的,师弟还说……” 张敏目光一闪道:“还说什么?” “还说师父未……” “死”字尚未出口,洪武心中一动,目光又自落到张敏面上,他本想将师父未死的讯息告诉她,但此刻在他的心中似有有些难言的心思,于是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师弟还说师父为了神龙山庄在书信上做了一番详细的安排,不信你打开看看……” 张敏接过书信,轻轻展开,一字一句读着…… “此书留与余四位弟子,四弟子切记,见信如见余亲临,信中所嘱之事,皆依言而行,不得有悖……” …… 第一百零五章 鬼面唐奇 神龙无恙 夜半三更,轩窗斜插梨花三支,幽香一缕。 梨花清香,本是世间纯洁美好之物,却被人用作邪恶的讯号。 于是那氤氲的香气,也开始变得令人厌倦。 庄内三更梆响,林天宝悄悄朝张敏房间的窗台望了两眼,三支白梨花,代替了一枝红海棠。 他心中大喜,奔出屋外。 洪武离开唐婉的房间之后,心中反复想着唐婉与朱宝婵的话,他的心中也起了一丝动荡…… “师哥,此事为我亲眼所见,就是昨夜在神龙庄外,梨花林中,师姐与林麒二人在花林之中做出苟且之事……” “师哥,此事千真万确,不信,你可问宝婵妹妹,当时她也看见了……” 朱宝婵道:“洪庄主,此时确实是我们亲眼所见,今日白天没有将此事说出,只因当着武林群豪的面,顾及到庄主和夫人的颜面,所以……” 这心思简单的粗犷大汉,此刻也陷入了一片苦恼之中。 这会是真的么?敏敏当真背着我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不!不可能!敏敏又岂会是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可是,师妹说,是昨天夜里,对,昨夜,哎呀,我昨晚感觉很累,喝下敏敏给我送来的一碗姜汤,便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清晨。 我醒来的时候,敏敏正躺在我的身边,对,当时她在我的身边! 那么,那么,师妹一定是看错了,暗夜之中,难以视物,认错人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我昨晚睡得太沉了,我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沉过,或许,我确实太累了…… 他想到此处,不禁长声一叹,又自忖道:“师父死后,神龙山庄也犹如一般散沙,师父在世时,我师门四人,团结友爱,亲如一家,但此刻四妹怀疑敏敏,三弟背叛师门,武林之中更是乱象横生,纷争不断……唉,师父啊师父,这般场景,恐怕也不是您老人家愿意看到的吧……” 他此刻已然走到庭院中,站在一株梧桐树下,明月已然爬上了梢头,照得地面如水一般澄澈。 他心中一动,忽又想起一事。 “那日三弟说师父未死,而是隐居山林,还留下一封信,交代了神龙山庄的大小事宜,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封起了褶皱的纸笺,轻轻展开,借着月光,看了起来。 “此书留与余四位弟子,四弟子切记,见信如见余亲临,信中所嘱之事,皆依言而行,不得有悖。” “余之弟子中洪武入门最早,忠诚豪爽,余深爱之,惟嫌太过憨直,心直而耳软,是其致命之伤,是以不能成大业,执大事。” “敏儿聪敏过人,婉儿温婉柔顺,却终为女子之身,习武不深……惟有箫儿,身世凄苦,被余自幼收养,虽钟鸣鼎食,却无矜夸之气,最难得是平日寡言而不露锋锐,且天资极高,余已决意将陪伴余数十年来之宝剑‘清风剑’,交付箫儿。” 洪武读到此处,才猛然想起那日在神龙大会上,孟玉箫掌中那口利剑,便是师父之物清风剑,不禁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误会三弟了!那么他说师父未死,师父又去了哪里呢?” 他想到此处,又忍不住接着往下看去。 “余数十年江湖闯荡,虽亦不免染下双手血腥,但扪心自问,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而今而后,余自不能再问人间事,余白手创立神龙山庄,今后全部交托于洪武与张敏夫妇!” “神龙山庄乃是余一生之事业,若无武儿之忠诚豪爽,不足以号召天下群豪;若无敏儿之聪明机变,以补武儿之不足,神龙山庄亦不能成为百年事业。” 洪武念到此处,叹息一声,暗道:“师父之安排当真是合理得很!” 第 2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6 章 他微一停顿,抬头念道:“神龙令,清风旗,乃吾门至宝,今后交与箫儿和婉儿共同执掌,箫儿持令,婉儿掌旗,以箫儿之正正直,婉儿之仁厚,想必不会滥用令旗,二人可共同练习余之武学双剑合璧之武功,亦不致使此令旗失却了威信!” “余一生上无怍于天,下无愧于人,朋友知心,弟子成器,余即死于九泉之下,亦含笑瞑目矣。” 他读到此处,已是动情不已。 “师父虽未在信中提及隐居之地,但那日听三弟所言,师父未死,必不会有假,他隐瞒隐居之地,必是不愿再有人来打扰他,况且他托三弟捎来这份‘遗书’,想必是心中牵挂神龙山庄,方才做了这番安排!只要师父未死,这就足够了,我洪武当为神龙山庄守住这一份基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想到此处,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狂奔而去,大呼道:“敏敏,敏敏!师父未死!神龙无恙!” “师父未死,神龙无恙!” 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霹雳,震得这神龙山庄,都起了一阵颤抖。 他呼声未止,便听一声娇叱。 “狗男女!竟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洪武奔出一看,便见张敏正领着众人在追两条人影,他心下大惊身形一闪,掠至张敏身前,惶声问道:“怎么啦,敏敏!” “师妹勾结林天宝盗走了神龙令!” “这……这怎么可能……敏敏,你不会弄错了吧!” 洪武一脸诧异的望着张敏。 张敏却道:“武哥,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么?我亲眼所见他二人在房中幽会,他们还从我这里偷走了清风旗,想要私奔……” 洪武仍是不愿相信,盯着张敏道:“敏敏,你不会因为做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才会想着杀人灭口吧!” 张敏听了此话,心中一动,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她失血的嘴唇,两行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痛苦的面靥,簌簌流下。 “武哥!” 她哀呼一声,竟掩嘴嘤嘤哭了起来,道:“我十六岁就嫁给了你,已有二十年了,难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二十年来,我为你洗衣做饭,你生病的时候,我为你端茶倒水,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我何曾有过一句怨言,但你……你却听了别人一两句流言,就……就怀疑我……我……” 她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失声道:“我……再……也……无……颜……留……在……世……上……一……刻……”她一字一字地说将出来,每个字里,都不知含蕴多少悲哀与痛苦。 她又抬头,以模糊的泪眼,望了望门外的夜空,似是对人世留恋地作最后之一瞥! 然后,她突地闪电般伸手入怀,闪电般自怀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闪电般刺向自己胸膛,口中犹自悲嘶道:“师父,我对不起你,不能再为神龙山庄尽……” “力”字尚未出口,匕首方自触及她衣裳,洪武突地大喝一声,左掌急沉,敲在她右腕上,只听“当”地一声,匕首落地! 突地!她霍然停下脚步,一声惊呼,闪电般转过身来,洪武一掠而前,低喝一声:“敏敏,你做什么傻事!” 夜色之中,只见张敏一双惊愕、清澈、充满了泪珠的眼睛,正悲痛地望在洪武面上! 洪武道:“敏敏,我相信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怎么能……怎么能……” 张敏反手一抹泪痕,道:“武哥,只要你相信我,这就够了,够了!” 洪武心中望着张敏婆娑的泪眼,心中登时泛起一阵怜悯,将张敏拥入怀中,柔声道:“敏敏,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怀疑你……” 张敏靠在他那宽广的胸膛的上,轻声道:“没事,” 洪武道:“神龙令,本就是师父留给师妹的,他们既然拿走了,就由他们去吧!” 张敏心中突然一动,道:“武哥,你说什么胡话!师父几时将清风旗令交给她了?” 洪武目光突地一亮,自衣怀之中,掏出那方纸笺,道:“敏敏,你看,这是师父遗书,他在信中说,三弟持令,四妹掌旗,你我二人共同执掌神龙山庄,既然四妹取走了清风旗,也算是师父的安排,我们便不必再追究此事……” 张敏怀疑道:“此信不会是假的吧?” 洪武道:“假不了,此信乃是师弟亲手交给我的,师弟还说……” 张敏目光一闪道:“还说什么?” “还说师父未……” “死”字尚未出口,洪武心中一动,目光又自落到张敏面上,他本想将师父未死的讯息告诉她,但此刻在他的心中似有有些难言的心思,于是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师弟还说师父为了神龙山庄在书信上做了一番详细的安排,不信你打开看看……” 张敏接过书信,轻轻展开,一字一句读着…… “此书留与余四位弟子,四弟子切记,见信如见余亲临,信中所嘱之事,皆依言而行,不得有悖……” …… 第一百零七章 重逢悲喜 “玉箫哥哥,后来,我便带着林天宝来到了东海,今日又遇见了你……” “我还以为我们永别了,就像那崖上的云雾,轻风吹来,就散得一丝不剩了……” “可是现在我毕竟再见了你一面,在这茫茫的东海之上,虽然我们即将分别,但我已经满足了……” “从此刻起,我将是一个真正的世外之人,一尘不染,心如止水,林公子因我而伤,我必须照顾他,至于你,你还有许多未了的事,我只能天天祝福……祝福你一切幸福——一切——” 莹亮的泪珠沿着那美丽的脸颊,滴在地上,霎时被干燥的沙土吸了进去。 唐婉回忆着这一幕幕往事,心中泛起阵阵剧痛,宛似被刀将心口上的肉,一刀一刀割去。 她回首望了一眼躺在一旁林天宝,又自凝望着洞外山崖上的云雾。 此刻她呆呆的不知所措,并不是想着那伤心往事,而是想着心中那个秀俊的影子。 第 2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7 章 此刻这个秀俊的的影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她又便显得如此冷漠。 洞外山风呼呼出来,好似人类呜呜的哭泣。 “怎么,婉儿妹妹,你要去哪里?” 孟玉箫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不错,我要离开这里!” 她俯身下去,将那石床上的林天宝缓缓扶起,又自站了起来,举步困难地背着他缓缓走离。 “婉妹,让我来帮你……” 孟玉箫奔上前去,伸手便要拖住林天宝的身体。 “不必了……” 唐婉将那林天宝负在背上,朝洞外缓缓走去,但走每一步道,都甚是困难! “婉妹……” 孟玉箫还欲说些什么,但终是欲言又止。 天光一黑,太阳落过了崖壁,山洞中顿时幽暗下来,只有粼粼东海之上仍倒映着西天那一角余辉。 余晖将唐婉纤瘦的身形拉得长长的,就像一柄横插在孟玉箫心中的利剑。 唐婉缓缓的走去,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很轻,但却都像是踏在孟玉箫的心上一样。 晚风袭人,令人生寒。 唐婉已然走出了洞外,孟玉箫怔怔立在洞内,心胸之中,充满了歉疚。 忽然飘来一个声音。 “这里有个山洞,好像有人,我们进去看看!” 语声落处,又闻一声惊呼! 孟玉箫心下一惊,掠出洞外一看,便有一条人影如箭射了下来。 孟玉箫足下方稳,蓦地一阵怪啸,一个奇异已极的声音喝道:“孟玉箫——” 语音方落,倏见西边海岸一阵响,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直上升至三四丈劲道才失,在空中微微一停,滴溜溜一转,斜掠而下。 这一手露得高明之至,无论是身法、姿态,均曼妙已极。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影儿已落在地面上。 孟玉箫展目一望,心中一动。 “林麒!” 话音方落,左面一阵怪笑,“刷”地又自纵出一人。 那人正是柳九真,此刻他正挡在唐婉的身前,双目中满是阴森之气。 唐婉冷冷盯着他,娇叱一声道:“让开!” 林天宝伏在唐婉的背上并不能看清他的相貌,但闻柳九真阴鸷一笑,道:“小姑娘模样倒是生得挺俊,只是不知是何人有这等福分消瘦美人恩,且让我来瞧瞧……” 说话间,便已伸出双掌去抓唐婉背后的林天宝。 唐婉见状,当下骇然,一只手拖住林天宝,另一只手去拨开柳九真抓出的双掌。 可她毕竟背上背着一人,体力不支,一退数步。 孟玉箫大喝一声,道:“住手!” 语声顿处,身形一闪,掠上前去! 哪知他身形方起,便已有一条人影掠来,挡住孟玉箫掠去的身形! 孟玉箫见是林麒,血往上冲,但他仍冷冷道:“恶贼!” 他随手抓起一根长约一尺半的树枝,横在胸前,闪眼望去,只见林麒反手一抽,撤出一柄长剑。 长剑青芒,寒光逼人。 陡闻一声暴喝,剑光一闪,林麒长剑迎击,刺向孟玉箫。 另一端柳九真也正对唐婉步步紧逼! 此刻孟玉箫心中担忧唐婉、林天宝二人,心神不宁,招式之间,略显迟疑,脚步也有些儿仓促。 他出战虽缓,但剑法却精妙绝伦,二人一瞬间便对拆了约有二十余招,但却未闻兵刃相触过一次。 二人缄口苦斗,但孟玉箫毕竟手持短枝,不如剑上锋芒,加之稍一分心,此时已被林麒逼退三步。 孟玉箫缠斗之间,又忍不住朝唐婉瞧了一眼,心头一凛,此刻唐婉娇靥之上,已是汗如雨下。 孟玉箫分神之际,又闻林麒蓦的大喊一声:“呔,看你再想逃——” 说着一剑点向孟玉箫的眉际。 孟玉箫苦战至此,心胸之中,俱是愤恨之气,只见他身子一矮,也不见他着力,身子突然一滑,竟自摆脱出林麒剑上致命的一击。 他掉过头来,稳住身形,短枝一扬,准备再接林麒的攻击。 却见林麒暴喝一声,仗剑回首又是一剑刺来。 第 2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8 章 孟玉箫心头一惊,突然右手一抛,换左手持枝,一阵疾挥,但见漫天枝影一匝,竟自在身前布出一道树网,尤其用的是左手剑,更显得古怪之极。 他使出这招,林麒一击数剑都被封回,另一端柳九真见了,也大吃一惊,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便在这时,孟玉箫张手一弹,一截枯枝已闪电般弹出,原来他在换手之时,悄悄折下了一截枯枝。 他用的手法,劲道巧妙之极,只听得“噗”的一声,击中林麒的右胁下第十一根筋骨——“章门穴”上。 林麒突然觉得心血一滞,身体不觉重了,但仍是挥剑相迎。 孟玉箫左手一挥,绝技已然使出,但见漫天剑影中,一点黑突突的树影飘忽不定地击向林麒。 只见林麒急切间挥出剑划出一道圆弧,哪知孟玉箫这一招劲力十足,只见树尖微微一沉,微带一丝劲风竟在森森剑气中寻隙而入! 眼看林麒不免要挡不住树枝——别看这一枝树枝,如点到了身上,照样是洞穿,可令人丧命! 突然海岸边传出一声欢呼。 “掌门在这里!” 呼声落处,便已有十条黑影如飞般闪出林中。 一人洪声道:“住手。” 说着抖手劈出一掌,朝孟玉箫胸口打来。 孟玉箫陡见有人窜出,且攻出一掌,不求伤人,但求自保,身形一错,退后寻丈! 那人收住掌势,已有九人齐的掠来,当众两人扶住林麒,道:“师父!” 林麒死里逃生,虽骇得不轻,但心胸之中,怒火更炽。 “将他抓住,搜出《洗髓经》的下落!” “是!” 十人齐应一声,飞身扑去!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厉叱,众人身形齐的一顿! “去死!” 那头柳九真长剑一挥,朝唐婉心口猛刺而去! “唐姑娘小心!” 只闻“噗噗”两声,鲜血喷射而出! 柳九真长剑半截已然刺入林天宝体内,他竟替唐婉挨受这致命的一剑! 时至此刻,柳九真才算看清他的容貌,面色惨变,失声道:“林……林公子……” 林麒一听“林公子”三个字,心头陡然大震,奔上前去一看,面色惨白,痛呼道:“宝儿……宝儿……” 林天宝凄绝一笑,惨白的面庞,满是悲苦之色,他似乎要用尽他最后的力气,缓缓说出他生命里最后的一句话。 “爹……爹……孩……孩儿……不孝,请……请您……放过……放过……唐……” 话未说完,双目便已紧紧阖上。 林麒眼含痛泪,抱着林天宝冰冷的尸身,喃喃道:“宝儿……宝儿……” 柳九真愣在当场,垂首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时无措。 其余十名崆峒弟子俱是面色凄然,立在当场。 唐婉凝注着双目紧闭、满身血污的林天宝,良久,良久,方才叹出一口气,道:“或许,这样的结束,最好!” 林麒忽然放下林天宝,长身而起,剑尖一颤,双目盯着唐婉,目中仇火闪烁,恨恨道:“是你害死了宝儿,我要杀了你!” 语声一落,长剑一挥,朝唐婉刺去! 唐婉怔在当场,竟然未曾避开半步,眼见那长剑便要刺入她的心脏! “婉妹!” 忽闻孟玉箫一声轻唤,抖手掷出树枝,向林麒掷去,拉起唐婉,转身如飞而去。 十名崆峒弟子,身形齐闪,便欲飞身追出。 “站住!” 林麒大喝一声。 众人身形为之一顿,齐声道:“师父……” 林麒黯然转身,抱起林天宝鲜血淋淋的身躯,缓步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人心如刀 东海之中,狂风巨浪之中,一叶小舟,快速驶去。 忽然一个浪头打来,船覆没在大海之中。 “玉箫哥哥!” 第 2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49 章 “婉妹!” 孟玉箫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便已落人海中! 狂风肆掠,接连几个海浪打来,打得他再也不能挣扎,心中惨然一叹:“别了!”许多亲人的身影,一齐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人已沉人海水,半昏半醒之间,只觉掌上触着一物,他也不分辨那是什么,下意识地反手一把抓住,便再也不肯放松! 他心中虽然牵挂唐婉的情况,但他却已是筋疲力竭。 …… 骄阳,海风,沙滩。 火热的骄阳,咸涩的海风,柔软的沙滩。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海平面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人世间似也得到了该有的安宁。 一片骄阳,映得海面上闪动着千万条黄金色的光芒,阵阵海风,吹得海岸上千百株椰树婆娑作响。 一片黄金色的沙滩上,本来渺无人迹,但此刻那无情的海浪,竟突然多情地送上了一条躯体,只见这躯体牙关紧咬,双目紧闭,也不知是生是死。 他颔下虽然生满了短须,但眉目间却仍甚是年少,他双掌紧紧抓着一只木箱,十指都已嵌入木里。 骄阳越升越高,酷热的阳光,笔直照在这少年的眼帘上。 他缓缓睁开眼帘,阳光刺目,他想抬手去遮盖阳光,但是他手指嵌在木箱里,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吐出几口惨碧的海水,站了起来,环目四望一眼,面上仍是一片空白,只因已经过一次大的惊骇与刺激。 他,孟玉箫,又一次逃脱了死神的掌握,但是他已是精疲力竭,心如死灰,在这无人的荒岛上,还能有几分生机?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极力不去回忆往事,他不敢去判断唐婉的生死,他便不敢猜测自己以后的生命会如何发展,只因命运似已注定了他要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做一个孤寂的野人,以至老死。 生命中绚烂的色彩,在他说来,似乎都已成了过去,此后有的只是一连串灰色黯淡的日子。 他放目四望,又自落在那只木箱之上,他的目中竟有一丝感激,毕竟它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他翻开那只木箱一看,里面竟有一个圆溜溜的椰子,他抓起一块石头,将那椰子砸开一看,心头一震——《洗髓经》! 椰壳之中竟然是藏着《洗髓经》! 《洗髓经》在这里,那么陆伯伯又在哪里? 莫非陆伯伯已经遇难,他临终之前,将这秘籍藏入椰壳,放在这只木箱之中? 不!陆伯伯他武功高强,又岂会葬身于这大海之中! 或许,他只是落入海水之中,担心这秘籍,会被海水侵蚀,所以才将它藏在这木箱之中。 此刻孟玉箫已是心念数转,心中所想俱是陆天尧的安危。 他手中捧着两册秘籍,伫立在涩涩的海风之中,凝注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怅然若失。 他望见海面上漂浮着的船只的残骸,心中忽然一动。 对了,婉儿呢? 她又在哪里? 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要去找她! 他往前奔去,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方自迈出一步,便觉双腿一软,跌倒在沙滩上。 他茫然躺在沙滩上,心中虽然焦急,但也只得盘膝而坐,调息休养,他觉得气血舒畅了不少,又自将两部秘籍翻开来看! …… 夜已颇深,星光映人海面,孟玉箫已将那两册秘籍全部看完。 他一番调息,身体已渐渐恢复,站起身子,眺望着远方海面,忽然无边星光之下,平静的海面中,竟然浮出一叶小舟。 那一叶孤舟,飘荡在漆黑而辽阔的海面上,显得是那么寂寞而孤凄。 孟玉箫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莫非是什么人来了不成么?” 孟玉箫仰视星群,借以辨别着方向,在这凄凉的海面上,他目中的疯狂之色,也已渐渐变为沉重的忧郁,仿佛心中也藏着许多心事。 突地,海风渐劲,一阵狂风,吹来了一片乌云,掩住了天边的十数点星光。 那只小舟也已飘到跟前。 孟玉箫藏身在一株椰树下,展目一望,自船上走下两名女子来,此刻乌云遮天,天空暗沉,看不清二人相貌,但孟玉箫只觉她们的身形有点熟悉。 “孟玉箫!快出来!” “现在唐婉在我的手里,你若想要她活命,就将《洗髓经》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孟玉箫一听此话,心中一震,又觉声音无比熟悉,奔出一看。 “师姐!” 喊话之人,竟是自己师姐张敏! 而另一名女子正是师妹唐婉,此刻她正被张敏胁迫。 第 2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0 章 张敏一见孟玉箫现身,当即抽出一把匕首,抵住唐婉后背,道:“快将秘籍交出来!” 孟玉箫道:“我可以先将半部秘籍交给你,但你必须放了师妹,你若还想要另外半部,只有将我们送回中原,我才会将它交给你!” 张敏娇靥一沉,道:“你敢跟我谈条件!” 孟玉箫凛然道:“你若不答应,便永远也别想得到这本秘籍!” 张敏怔了一怔,一咬银牙,一字字道:“好,算你狠!快上船吧!” 孟玉箫将上册秘籍,朝她抛去,张敏一把接在掌中,看了半晌,方自收入怀中,缓缓放下抵住唐婉的匕首。 孟玉箫扶住唐婉,满面俱是关切之色,道:“婉妹,你没事吧?” 唐婉叹道:“玉箫哥哥,你不该……不该救我……” 孟玉箫道:“说什么傻话!纵使是绝世秘籍,又岂能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 唐婉咬着嘴唇道:“玉箫哥哥,你何苦对我这般好……我……我……” 他话音未落,便听张敏道:“我知道你二人自幼鬼点子就多,可不要在捣什么鬼!我已喂四妹吃下毒丸,等一到中原,秘籍给我,解药拿去!” 说话间,袍袖一扬,身形一闪,去势如风,便已掠上小舟。 “此刻无风无浪,最好行舟,走吧!” 孟玉箫、唐婉二人听了此话,亦齐一纵身,飘入舟中。 碧波万顷,夜行一舟。 船在海上行了三天三夜,终于靠岸。 这日黎明,金色的阳光洒满海滩。 小舟靠了岸,四下可见成群结队的武林人士在沙滩上走动,他们见到靠岸的船只,都免不了要走向前去查看一番。 孟玉箫、张敏、唐婉三人身形一掠,落下船来。 人群之中,一个中年大汉,虬髯灰衣,正领着数名弟子,围在岸边一只船前,此刻见了孟玉箫三人落下船来,领着两名弟子,快步朝三人走来。 却在这时,突听海上响起了一片桨声,接着微风飕然,众人齐的转目一望,浩瀚海面上,一舟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来。 那灰衣汉子飘然而立,目光四下一扫,振臂一呼道:“掌门到了!” 他身后数名弟子,闻声一惊,齐呼一声。 “掌门!” 呼声落处,那只疾舟,已然靠岸。 众人一齐围上。 孟玉箫展目一望,心头一凛,那只船头立着一人,面色木然,正是林麒。 他面色虽木然,但眼神中却似蕴藏着一种神秘的光芒,仿佛已看破了许多秘密,但亦是在这神秘之中,又隐藏着一种悲伤,一种深沉的悲伤,就像蔚蓝浩瀚的海洋。 在他身后,一人黑衣执剑,却是柳九真,他的面色,十分凝重。 便是在这一瞥之间,孟玉箫心中已然知晓此刻在这只船上必然载着林天宝的遗体返回中原。 他思忖之间,忽又听身旁张敏悄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语声方落,便已拉起唐婉快步走去。 孟玉箫心中一动,收回目光,随之走去。 第一百零九章 春风得意 三人进了杭州城,已是暮色四合。 一家酒馆,门前悬着一块招牌,上”四个隶字,笔力刚健,龙飞凤舞。 门楹两侧,写着一联。 左一联,写道:“杀猪屠狗处” 右一面,写道:“寻欢作乐时” 字迹拙劣,字体歪斜,文句粗俗,笔触稚嫩,有如幼童手臂,与此酒楼“春风”之名,取意春风得意,全然格格不入,然而一笔一画间却是大开大阖,满含豪气。 但下面的题款更是令人触目,写的是:“王铁人写于大醉之后”。 三人乍见此联,心中虽奇,但也并未放于心上,踏进酒楼,暂时安顿。 夜幕虽已降临,但苏杭之繁华景象,丝毫也未因天色而有些微减退。 处处灯火,处处欢歌。 酒楼之中,更是热闹非凡。 这春风酒楼,虽是酒楼,但店主人却是苏杭名侠谢天恩。 此人交游广阔,宾朋遍天下,算得上是个侠中雅客,他虽成名于江湖之中,却隐迹于杯盏之间,他厌倦江湖争斗,便躲在杭州城内,经营这一家春风酒楼,每日研究烹饪,酿造美酒,好不惬意。 江湖之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卖他几分薄面,来此饮酒,因此无人敢在酒楼之中惹是生非,酒楼之中,一派和睦。 三人走入厅堂之中,挑了一处空桌坐下,匆匆跑来一个店伙,春风满面前来招呼。 第 2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1 章 张敏叫了几个菜肴,与之低语几句,那店伙又跑开了。 便是在张敏点菜之际,孟玉箫目光自厅内一扫,此刻这名楼之中,亦已高朋满座,酒馆掌柜谢天恩忙着在厅堂之中招待客人,厅内酒客,亦都持杯含笑与他打招呼。 见此情形,孟玉箫不禁暗叹这苏杭名侠在江湖之中的声望,当他的目光落到屋角时,心中又觉甚是奇异。 只因厅内远远一角处,一个凭栏而坐的中年大汉,却未回首,面前的桌上,无酒无馔,只有清茶一壶,老菱满碟,以菱为馔,以茶作酒。 但见那谢天恩恭恭敬敬走到那中年大汉身旁,笑呵呵打招呼道:“王兄今日又来喝酒了!” 孟玉箫听了心中大奇,不禁暗忖道:“此人明明喝得是茶,为什么谢天恩偏偏说他喝得是酒?” 孟玉箫尚在思忖之间,又听那中年大汉低声“嗯”了一声,缓缓吐出两个字道:“等人!” 谢天恩笑眯眯道:“王兄,你慢慢等,小弟先去忙了!” 那中年大汉又自“嗯”了一声,谢天恩听到了这一个“嗯”字,方才走了开去。 见谢天恩已然走开,那中年大汉又自垂下首去,喝桌上那一壶“酒”,等他想等的人。 孟玉箫正在猜想那人身份,忽然大厅之中一个锦衣少年剑眉一轩,一拍桌子,仰天狂笑道:“谢兄,一个疯子,你理他作甚,明明是茶,偏说是酒,可笑至极!谢兄,快替我拿酒来。” 群楼之人,一听此话,一齐悚然回顾,谢天恩苦笑一声,拍掌叫酒。 此刻四下寂静,鸦雀无声。 那锦衣少年笑声突地一顿,目光笔直望向楼角大汉的背影,沉声道:“此人是谁?” 中年大汉面色微变,还未答话,只听楼角的汉子已举起杯盏,饮尽一杯,冷冷道:“小孩子,你不认得我么?” 他语声微顿,说话间,又自倾了一杯浓茶,缓缓道:“茶和酒,无非就是一个符号罢了,就像人的名字一样,猪不一定是猪,狗也不一定就是狗,人自然也不一定是人……” 话声虽缓,但字句锵然,掷地有声。 孟玉箫听了,微微一怔,暗忖道:“此人说话时中气十足,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那锦衣少年一听此话,登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你敢骂我!” 那中年汉子并未理他,甚至瞧都没正眼瞧他一眼,端起茶杯,仰面又自饮了一杯。 此刻阁之人俱都面色大变,但那锦衣少年的面色更沉,他忽然长身而起,谢天恩已一拉他衣袖,惶声地道:“燕公子,你何苦,快坐下来。”词色之间,竟似对这神气奄奄,貌不惊人的老人十分畏惧。 锦衣少年“燕公子”目光一扫,快步走到那中年汉子的桌旁,冷冷道:“阁下可知道我是谁?” 谢天恩连拉他几次衣袖,他都有如未觉,中年汉子轻轻一笑,道:“你是谁,我是谁,谁是谁,这些都不重要,也没有人规定,去茶楼一定就要喝茶,来酒馆就非得饮酒,谢掌柜,你说,我说的对么?” 说罢转过头去,端起茶盏,两道目光照在谢天恩的面上,仍是未曾瞧那“燕公子”不瞧一眼。 谢天恩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王兄所言,分毫不差!” 他语声微顿,又自长叹一声,对那“燕公子”道:“十行,你怎地如此气盛,得罪了他老人家……” 燕十行冷哼一声,“呛啷”自腰间拔出一把镶满宝玉的短刀,正欲发作,被谢天恩一把夺下。 谢天恩走到那大汉跟前,道:“铁人兄,这位燕公子乃是武林中素“飞天燕”之称的燕青天燕大侠的令郎,今日本是小事,何苦……唉!”楼角大汉竟也不闻不问,连头都不转回来。 众人一听“铁人”二字,面色齐的一凛,屋角这个喝茶的大汉,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铁人王”王铁人。 那燕公子,当时愣住了,面上俱是惊骇之色。 但见王铁人淡然一笑,缓缓起身,摇晃着茶壶,道:“茶喝完了,人该走了!”一壶茶,已被他喝得精光。 他好似喝醉了一般,摇晃着走出门去,丝毫也不顾众人惊奇的目光。 孟玉箫见此情景,心头又是一凛,不禁忖道:“酒会醉人,难道茶还能醉人么?” 耳边又听那王铁人道:“天色已晚,看来我等的人,今日是不会来了” 说着,又踉跄的迈出两步,已然步出门外。 众人只当他已经走了,又自举杯饮酒。 哪知刚举起酒杯,又听门外“砰砰”两声巨响。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又听一个声音道:“谢掌柜,你这两块牌子,挂了也有二十几年了吧,也该换换了!” 谢天恩答应一声,正欲往店外奔去,却见王铁人已经抱着那两块写着字的门联木板,走进屋来。 “快拿笔来!” 王铁人把那两块木板往桌上一放,大手一招,呼道。 此刻厅内众人,骇得目瞪口呆,那燕十行更是心头发颤。 谢天恩听了此话,连忙跑到柜台前取了笔墨,递了上来。 王铁人把那两块木板翻转一面,接过笔墨,放在桌上,又自撩起衣袖,抓起笔,唰唰数笔,便已写好一联。 谢天恩在一旁看着,见王铁人写完,不禁脱口念道:“去茶楼喝酒!” 王铁人写完一联,似乎甚是得意,沉思片刻,又自挥笔,写道:“来酒馆吃茶!” 字迹仍是拙劣不堪,字体歪斜扭曲。 王铁人写完,将笔一方,大笑道:“谢掌柜,这下应该没人再说酒馆不可喝茶了吧!” 谢天恩笑着道:“吃什喝啥,本是人的自由,确实不该因为一个名字,而限制了人的自由……” 王铁人仰天大笑道:“是极,是极!以在下之见,你那匾额上‘酒楼’二字,最后也改了,改了!” 第 2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2 章 谢天恩道:“依铁人兄的意思,该如何改?” 王铁人垂首思索一阵,忽然目光一闪,拍手道:“有了,不妨就将‘酒楼’二字拿下,改成“得意”,对,就改为‘春风得意’!” 谢天恩一听,抚掌赞道:“春风得意!春风得意马蹄疾,春风得意签歌逐,改得好!改得妙!” 王铁人也甚是得意,道:“快改!快改!” 谢天恩转首,对身旁一名店伙道:“快去改,快去改!” 王铁人笑道:“谢掌柜,这两块门联,就麻烦你挂到门上去,我得走了!” 谢天恩道:“好!好!铁人赐字,何等荣耀!王兄慢走!” 王铁人笑嘻嘻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点!那我明日再来你这酒馆喝茶!” 说完,便又朗笑数声,缓缓走出门去。 铁人已走,那燕十行心神稍稳,坐下饮酒,厅堂之中,满堂宾客,又自闹腾起来。 “哎,你们说,这铁人王在等什么人呀……““听说这王铁人是陆天尧陆大侠的朋友,他在这里应该是在等陆大侠吧……” “我好像听说王铁人是在等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对,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好像是他的妻子……” “妻子?王铁人没有拜堂成亲,哪里来的妻子?” “王铁人虽然没有成过亲,但他却有妻子,而且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 “对,一个很漂亮的女儿……” “你是说香香小姐?” “不错,就是她!” “那不是他的养女么?” …… 谢天恩忽然道:“大伙,喝酒便是了,不要在背后嚼舌根,否则会惹祸上身……” 他话音一落,厅内顿时停止了议论,各自吃酒。 孟玉箫听着众人的议论,又忍不住朝门外望了两眼,见王铁人已经走远,心中不禁暗自称奇,叹道:“这人真是一个怪人!” “客官,菜来了,请慢用!” 这时,店伙已将菜肴递上桌来。 张敏瞅了孟玉箫一眼,冷冷道:“吃饭便吃饭,少管人家闲事!” 孟玉箫收起思绪,望向桌面,又自抓起竹筷,夹起一块肉片,搁到唐婉碗中,轻声道:“婉妹,快吃!” “玉箫哥哥,你也吃……” 唐婉也给孟玉箫添了一块肉。 三人一路奔波,饥饿已极,闻见肉香,食欲大开,纷纷举筷,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十载烟尘 月落星沉,酒足饭饱。 酒馆之中,闲谈的人群,逐渐散去。 孟玉箫扶着唐婉,缓缓往客房走去。 二人已然来到客房之中,孟玉箫扶着唐婉坐下,只听唐婉幽幽叹道:“玉箫哥哥,婉儿,连累你了……” 孟玉箫微微笑道:“婉妹,你说什么傻话,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你为我端茶倒水,如今有这么个机会,让我报答你,你就不要多想了……” 唐婉听到此话,只觉双眼发涩,眼圈泛红,眼中已有泪影闪烁,只听她道:“玉箫哥哥,可是我……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泪珠便已自眼角涌出。 孟玉箫伸手替她抹去泪痕,柔声道:“傻妹妹,你不要想这许多,你要你好好活下去,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语声未落,唐婉娇躯忽然一抖,便晕厥过去。 孟玉箫将她扶住,惶声道:“婉妹,你怎么啦?” 又见她面靥呈现黑紫之色,颤声道:“师妹,你……你毒性发作了么……” “解药!解药!去找师姐!” 他一念至此,霍然长身而起,正欲朝屋外奔去。 忽然“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门前站着一个丽影,正是张敏。 只听她嫣然笑道:“我们师兄妹四人之中,要数你们二人感情最深,难道你就忍心见四妹毒发身亡么?” 第 2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3 章 孟玉箫道:“师姐,快把解药给我!” 张敏伸出纤掌,冷冷道:“想要解药,先把另外半部秘籍给我!” 孟玉箫面色黯然,倒退一步,道:“师姐,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敏姐姐了!” 张敏冷笑一声,道:“人都是会变得的,不是?当初你忍心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恨你,师妹有什么好的,我哪一点不如她!整个江湖之中,没有哪一个男人不贪恋我的美貌,可是你偏偏连正眼也不愿多瞧我一眼……” 她说到此处,双目之中,已是充满怨毒之色。 然而,便是在这怨愤之中,又带着一丝悲哀,作为一个美丽女人的悲哀。 “当初,师父决定把我嫁给师哥的前一天,我特意跑去问你,问你是否愿意娶我,可是你说……你说……你只把我当作姐姐看待……” 此刻张敏看着眼前孟玉箫秀俊的面庞,又自想起那一段青葱往事,她的面上掠起一阵凄楚。 她十五岁就在来到神龙山庄,拜在清风老人年门下,那时,洪武十七岁,孟玉箫也不过还只有十岁。 那时,他们还都是黄金般的童年,虽然在严师的督导下,他们却也有过任何一个人在童年中都有过的游戏。 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感情甚笃。 孟玉箫备受师父疼爱,在师兄弟三人之中,年纪虽然最小,但却也是最机灵活泼,张敏比他大上两岁,也比懂得自然比他多得多。 那时候张敏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心中对于爱情已有朦胧的憧憬,她竟然偷偷爱上比自己小五岁的三师弟,于是她事事都照顾着他。 但那不过只是儿童纯真的爱情,姐弟间的爱情,纯洁得有如一张白纸,少女情怀羞涩,面子又薄,直到她长大了许多,她还是没有将这段感情说出来! 到了她二十岁那年,孟玉箫十五岁,那时候十二岁的唐婉也入拜入神龙山庄,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直到三年后的今天,张敏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星光是如何明亮! 就在那星光明亮的晚上,清风老人在大厅上摆了几桌酒筵,宣布了两件喜事,第一件是又收了一个聪明的女弟子,第二件宣布的却是,他的弟子洪武与张敏的婚事。 就在那天晚上,张敏悄悄跑去见孟玉箫,终于向他敞开了心扉,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她说,如果他愿意娶她,就和她一起去师父面前,将此事说清,但孟玉箫拒绝了…… 就在那间冷清清的小屋中,就在张敏嫁给洪武的前夜,她伤心欲绝,偷偷啜泣了一夜,以朦胧的泪眼,数天上的明星,直到破晓,哭得双眼通红…… 但自此以来,张敏却极力使自己将那份纯真的爱情忘去,只因她已嫁给大师兄,她只能将这份感情忘却,永远的忘却,忘得干干净净! 而孟玉箫也刻意和她疏远,他们之间的谈话,也渐渐变得严肃而庄重,他们甚至也没有在单独说话,以后他们就连单独见面的时候都没有了,直到此刻…… 此刻,这些多年来的往事,在一霎眼间便从张敏的心中闪过,而此刻,她望着着孟玉箫俊秀的脸庞,那颗少女般悸动的心,又开始扑扑直跳…… 她的眼波竟是如此深邃,就仿佛那湛蓝的海洋,又仿佛是陷入了一场春夜的梦。 忽然传来唐婉一声娇喘,孟玉箫心中一动,凛然道:“师姐,你既然已经嫁给了师哥,就应该尽好一个妻子的责任……” 他顿了一顿,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册用油纸包好的书,道:“这是你要的下部秘籍,快把解药给我!” 张敏冷笑一声,道:“好,你很好……” 说话间,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抓在掌中。 “嗖”的一声。 孟玉箫手臂一扬,将秘籍抛给张敏。 张敏伸手一抓,抓在掌中,又将解药扔给孟玉箫。 她拿着秘籍看了几眼,收入怀中,纵身掠去。 孟玉箫捧着药瓶,倒出两颗药丸,放入掌心。 又自奔至唐婉身侧,将药丸送入她的嘴中。 夜渐深了,唐婉缓缓醒转,面色逐渐恢复红润,显是毒性已解。 孟玉箫守在床榻之侧,见师妹已然醒来,登时大喜,将她扶起,轻声道:“师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唐婉微微一笑,道:“玉箫哥哥,我感觉好多了,若没有你,只怕我……我……”语声未了,目中已是泪如泉涌,孟玉箫道:“只要你活着,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唐婉反手抹去泪痕,道:“嗯,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忽然一阵夜风自窗外吹来,吹来一丝寒意。 孟玉箫转首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道:“婉妹,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我人听说,西湖美景,湖光山色,天下独绝,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西湖泛舟,放松一下,你觉得好么?” 唐婉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道:“好啊!好啊!” “那就说好了,你先歇着!” 孟玉箫站起身子,又自瞧了唐婉两眼,将门窗掩了,转身走去。 屋外虽然夜风凄切,但屋内唐婉的心中却涌起一丝暖流。 她闭上双眼,终于沉沉睡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铁刀信物 二人醒来,已是拂晓。 孟玉箫叫醒唐婉,又来到张敏房间一看,却已是空空荡荡,不知去向。 孟玉箫、唐婉二人下了楼,便见酒馆掌柜谢天恩,正在命人将王铁人写得门联悬在门侧。 那谢天恩见孟玉箫、唐婉二人下楼来了,笑着道:“二位起得真早哩!” 第 2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4 章 孟玉箫微微一笑道:“是啊,是啊,准备到西湖上玩玩!” 谢天恩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西湖美景,闻名天下,二位可要好好游览一番,才算不虚此行!” 孟玉箫笑着点头。 二人朝店外走去,忽又听谢天恩喃喃念道:“怪事!怪事!铁人今日怎么没来等人了?难道是他等的人到了么,或者是,他生病了……” “不,不可能……铁一样的人,又怎会生病……” 孟玉箫听了此话,脚步一顿,侧目朝王铁人昨日坐的屋角望去,只见桌椅被擦得纤尘不染,桌上仍是无酒无馔,赫然摆着,清茶一壶,老菱一碟。 以菱为馔,以茶作酒,以候铁人。 孟玉箫心中虽奇,但也只是稍作停顿,与唐婉齐肩踱出店外。 …… 杭州古城,风景名胜,数不胜数。 西湖美景,更是令人留恋往返。 若你来到杭州古城,未能到西湖一游,那必将是你终生的遗憾。 孟玉箫、唐婉二人花钱雇了一叶小舟,泛舟游湖,西湖碧波之上,清风吹过,湖中隐约传来一阵清歌:“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歌声缥缈间,对面缓缓荡来一只渔舟。 摇船的汉子精神一振,引吭喊道:“罗……罗绮,你……你又在唱……唱什么?”短短十个字,他已说得满头大汗。 渔舟上一个青衣乌发的明艳少女,银铃般娇笑一声,摇着橹娇笑道:“我在唱小阙,……” 语声未落,忽一抬头,瞥见孟玉箫的两道眼神,面颊一红,垂下头去。 孟玉箫心中大奇,也忍不住多瞧她两眼,目光听了片刻,又自往那船上扫去。 却见渔船头盘膝坐着一个蓑衣大笠,面容清癯的渔翁,手结渔网,微微一笑,道:“好没规矩的丫头,看到孟公子,也不请安问好。” 青衣少女仍然低垂着头,轻轻道:“孟公子您可好。”秋波一抬,面颊更红如枫叶。 孟玉箫立于舟上,心头一震,暗自忖道:“这二人怎的认识我,莫非他们是在对我说话么?但我并不认识他们!” 孟玉箫尚在惊疑之际,那蓑衣渔翁哈哈一笑,已将小舟,摇到孟玉箫的舟前,笑道:“孟公子,老夫与小姐,受庄主之托,请您到庄中做客。” 唐婉怔了一怔,面上掠起一阵诧异之色,道:“我们并不认识你们……” 那渔翁高声笑道:“二位所不认识我们,但却不知是否认识这口刀?” 说话间,便已自船上捧出一口铁刀,刀身已锈,刀刃已钝。 唐婉笑道:“老人家,这样的刀,普天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又岂会认得?” 那渔翁道:“非也非也!寻常刀客,以利刀杀人,岂敢用钝刀,而绝顶刀客,通常敛起锋芒,即便是一把锈刀,也可行走江湖!” 唐婉道:“依我看,这口刀的主人,一定是个懒人,一个连自己的刀也不愿意去磨的懒到极点的人!” 渔翁笑道:“刀客不去磨自己刀,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刀客不磨刀,渔民不修网,这算什么道理?” 渔翁一捋长须,仰面笑道:“第一个道理,便是他已经不想再杀人,第二个道理,便是他若想杀人,已不再需要借助刀刃上的锋芒!” 唐婉面上掠起一阵惊诧之色,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脱口道:“不用锋芒,那他怎么杀人?” 渔翁笑道:“他一般不杀人,如果非要杀人,那便用气!” 唐婉道:“用气?!” 渔翁点点头道:“不错!用气,正义之气,高手用刀,即便无锋,也可杀人!” “世间哪有这样的刀客!” “这样的刀客,世间确实少有,但却并非没有!” 老渔翁的目中忽然闪烁一阵异样的光彩,只因在他心中,他知道这样一个人。 “那么,他是谁?” 唐婉忍不住问道。 凝注着那口锈刀一直未曾说话的孟玉箫,心中忽然一动,脱口道:“陆伯伯!” “你终于想到了!” 那渔翁咧嘴一笑,道:“不错,当今天下,无锋杀人,只有一人,那便是天下第一刀陆天尧陆大侠!” 那香香小姐娇笑一声,道:“不错!不错!这样的人,才有意思,才有资格受到铁人山庄的接待!” 孟玉箫道:“难道陆伯伯,到了铁人山庄?” 那渔翁笑道:“不错,陆大侠与我们庄主乃是故交好友,现下他已在庄内饮酒,特意交代我二人前来,接二位入庄!” 孟玉箫目光一亮,道:“好,我随你们去!” 唐婉有些犹豫,却听那老渔翁道:“二位快请登船!” 孟玉箫当先跳上小舟,唐婉一见,只得随着上舟。 那老渔翁抖了抖鱼篓,又自笑道:“二位当真是好口福,老夫行舟途中,网住两尾鲜鱼,正好拿回去下酒。” 第 2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5 章 孟玉箫微微一笑,又朝那竹篓之中望去,便看见两条活蹦乱跳锦鲤老渔翁将鱼篓封住,用绳子拴住,放入船的底舱之中。 竹篙一撑,高呼一声,摆舟行去。 “二位可要站稳啰!” 水急船轻,轻舟瞬间便已摇入莲花深处。 轻舟行去,只见朵朵红莲,开得正艳,片片莲叶,一望无涯,小舟擦过,舟上人纵然纵目而望,犹望不到边际。 远处又飘来那青衣少女罗绮的曼声清歌: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风摇雁飞,沙沙之声起于莲叶间,与歌声相和,更形成一片天籁。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香香小姐 四人抵至铁人山庄之时,已近午时。 骄阳似火,好似在山庄主人接待客人的热情。 那老渔翁提着鱼篓,推开庄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罗绮将二人领到偏厅之中,捧来两杯香茗,对孟玉箫、唐婉二人道:“二位请在此稍后片刻,我先去禀报我家小姐!” 二人只得依言而行,在厅内饮茶等候。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孟玉箫、唐婉二人心头大奇,转目望去,便见四名粗汉抬着一只木箱走进厅来。 四人极其高大,守在门前的两个家丁,竟也拦他们不住。 四人进得厅内,将那木箱一放,冷冷瞧了孟玉箫一眼。 当首一人,身着麻衣,面若刀削,见了孟玉箫,冷哼一声,道:“香香小姐躲着不见我家公子,难道是为了这小子么?” 那个年迈的家丁,忙道:“陶管家息怒,这位公子,只是我们庄主的客人罢了,与我家小姐并不相识!” 那麻衣人转首过去,指着地上那只木箱,哈哈笑道:“如此在下便放心了,这木箱之中的黄金,是我家公子,叮嘱我几人送来的彩礼,特来向香香小姐提亲,劳烦通报一声!” 说话间,又自走到那木箱前,将那木箱一掀,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木箱之中,装满金光闪闪的黄金,直照得人头晕目眩。 厅内两名家丁,看得痴了,如此之多的黄金,摆在面前,他们一生之中,还是头次见过。 四名粗汉,面上俱是得意之色。 孟玉箫却并未放在心上,神色之间,俱是一片漠然。 唐婉忽然冷笑一声,嘲讽道:“黄金虽然珍贵,但终究是冷的,不比人心,女子嫁人,嫁的是一颗温热的真心,一片不变的深情,而非冰冷的黄金!” 那麻衣汉子一听唐婉话中,满是轻视之意,顿时怒了,厉声道:“哪里的来的小姑娘,你可知道,祸从口出,一个喜欢胡言乱语的人,她的命往往不会太长……” 唐婉瞅了他一眼道:“通常一个蛮横无理的人,他的命更短……” “你……” 四名大汉一听此话,登时勃然大怒,伸手拔刀,只见刀光一片。 厅内两家丁,见此情景,一下慌了神。 唐婉冷冷一笑,道:“四位在别人庄内做客,便如此嚣张,若在自己地盘,岂非无法无天!” 那麻衣大汉,仰面笑道:“我威远镖局,无论在哪里,都是这般行事!姑娘又能如何……” 四条大汉把刀而立,虎视眈眈,盯着唐婉。 孟玉箫挡在唐婉身前,右手缓缓拔剑。 谁知道厅外竟突然有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传了出来。 “几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到铁人山庄来撒野,是活得腻烦了么?” 在这充满杀机的昏暗的厅堂中,突然响起了如此娇媚,如此动人的笑声,令人听在耳里,既觉销魂,又觉可怖。 娇媚的笑声中,屋子的门,霍然大开。 一个柔发如云,明眸如星的绝色少女,左手挽着头发,右手举着盏铜灯,俏生生走了出来。 她穿着件浅紫轻纱的长袍,那玲珑剔透,美丽诱人的胴体,在灯光掩照下,若隐若现。 门前两名家丁,见了她,俱都垂下首去,恭恭敬敬,叫了声“小姐”。 孟玉箫远远瞧着,也不觉吃了一惊,暗道:“这香香小姐,怎会是如此娇媚的人间尤物?” 那四条大汉更是眼睛都瞧直了,几乎连大气都透不过来,就是躲在黑暗中的人,都不觉也伸长了脖子,伸出了头。 当首那名麻衣汉子,颤声道:“香香小姐,在下……” “香香小姐,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她嘴里说着话,手已向那麻衣大汉掴了过来。 第 2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6 章 那麻衣大汉只是呆呆的瞧着,也不闪避。 只因每个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魅力,莫说是一个巴掌,即便是一只利剑,向他刺来,他为了能多瞧她一眼,便也不会避开! 谁知香香这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打到他身上时,竟忽然变得坚逾金石,而且正打在他穴道上。 那麻衣大汉只觉身子一麻,人已倒了下去,他眼睛犹在瞪着香香,目中犹自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香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咯咯笑道:“确实,一个蛮横无理的人,他的命更短……这句话岂非在你的身上得到了验证……” 麻衣大汉已然倒地,全无声息,其余三名大汉,已是骇得面色惨碧,浑身发抖…… 孟玉箫、唐婉二人也看得目瞪口呆。 又见那香香小姐缓缓走到那三名大汉身前,咯咯娇笑道:“这个木箱,留下,这个死人,抬走!” “是!” 三人颤声答话,抬着地上那麻衣大汉冰冷的尸身,逃一般出门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铁人之王 三名粗汉,已经抬着那具尸体,灰溜溜走出铁人山庄。 此刻虽已是正午时分,但这铁人山庄的偏厅之中,却是一片阴暗。 孟玉箫、唐婉二人已是骇得愣在当场,只因他们绝难想到眼前这个不胜柔弱的女子,下手竟会如此诡异和恶毒。 香香小姐望着呆住的二人,忽然嫣然一笑,走到孟玉箫身前,道:“孟公子,久等了!” 孟玉箫敛起思绪,道:“香香小姐,敢问陆伯伯此刻身在何处?” 那香香小姐秋波一转,便瞬也不瞬地停留在孟玉箫的脸上,娇声道:“此刻他正在弹剑阁中,与庄主喝酒,公子可要去见他?” 孟玉箫心中一动,喜道:“当真么,快带我去见他!” 香香小姐黛眉轻颦,娇声道:“好,二位请随我来!” 说完,便领着二人走去,柳腰欲折,步履之间,若不胜行。 孟玉箫、唐婉二人随之走去。 三人行了一阵,一路可见水榭楼阁,花木郁郁苍苍香香忽然顿住脚步,纤指指着一处高阁,轻声道:“到了,那里便是弹剑阁了!” 二人顺着她的手势望去,但见五丈高阁,立在苍松巨柏之间。 楼阁之上,悬着一块匾额,其上书写着三个大字,弹剑阁,笔力遒劲,矫若惊龙,气势磅礴。 松柏枝叶相连,树影之间,坐着两人,举杯对酌,但此刻二人皆已侧面对着三人,加之树影婆娑,并看不清二人相貌。 孟玉箫展目望去,依稀之中,根据二人身影,左侧一人,与陆天尧有几分相似,右面一人,像是昨日在春风酒楼之中喝茶之人。 此刻虽可望见二人身形,但登上楼阁,犹须走上一阵。 孟玉箫已是迫不及待,他正欲拔足而起, 却闻香香小姐轻叱一声,道:“且慢!” 孟玉箫身形一顿,转首望向香香小姐娇靥之上。 但见她笑靥如花,银铃般的笑声,直笑得孟玉箫心头一震。 “孟公子,无需如此费力,让他二人下阁便是了!” 孟玉箫、唐婉二人满心诧异,却见香香缓步走到一株巨柏之下,轻轻扯动一根细长的金线,风中便传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那金线另一端竟然系着银铃,悬挂在弹剑阁中。 香香这端一扯丝线,高阁那头,银铃颤动,叮叮作响。 此番设计,心思着实巧妙得很,倒与古时战场之中烽火传信,有异曲同工之妙。 铃声未落,突闻数声朗笑,一阵衣袂带风之声传来。 三人只觉眼前一晃,便有两条人影,如同白云一般飘落下来。 “箫儿,你可算来了!” 孟玉箫定睛一看吗,说话之人,正是陆天尧。 “陆伯伯,你没事就好,箫儿还以为你……” 孟玉箫说到此处,忽然住口不言,只是这后面的话太不吉祥。 陆天尧却哈哈大笑,道:“你难道以为我死了么!” 他语声微顿,又自朗笑数声道:“我陆天尧命硬得很,怎会轻易死去,况且大仇未报,阎王爷也不敢收我!” 这时一旁王铁人亦是大笑不止,道:“是极!是极!当年被江湖人称为恶魔之谷的神医谷,都未能要了陆兄的性命,区区几个蟊贼,又岂能奈得陆兄何?” 陆天尧道:“陆某虽然不惧恶徒歹人,但这狂风巨浪,倒也着实厉害!那日差一点陆某便再也见不到大伙了……” 他一言至此,面上又自泛起一丝凄楚,长叹一声,道:“唉,陆某虽保全性命,但……但那秘籍,却不知去向了!” 孟玉箫一听此话,心中一动,脱口道:“陆伯伯,那日你在东海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 2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7 章 陆天尧面上掠起一丝,陷入一片回忆之中。 “那日,我飞身前去追寻那只飞快驶来的船只,当我刚落到那甲板之上时,便闻道一阵浓烈的火药味,当时我感觉情况不妙,便纵身跳入海中……” “当刚我跃入海中时,便听‘轰’的一声巨响,我潜在海水之中,隔着水层望去,但见火光冲天,海水也被烧得火热……” “我身上揣着秘籍,当时无船,况且周围皆是茫茫海面,根本看不见陆地,我知道若长久泡在海水之中,《洗髓经》便会腐烂,于是我冥思苦想,希望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即便我命丧大海,也要为后人这武林奇书,保存下来…… “我在茫茫大海之中漂浮了一天,一直将那秘籍举出水面,到了夜晚,我实在太疲劳了,竟然差点睡着了,后来,我在海水之中,捞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当时天暗,我摸到那东西时,还以为是骷髅,你知道的,大海之中,溺亡之人,多的是……” “后来,在月光下,我才看清楚那圆溜溜的东西,竟是一个已经被晒干空椰壳,于是我将秘籍塞在椰壳之中,并且将它密封好,这样一来,即便我死了,秘籍能够保存下来,我也死而无憾。” “我抱着那个椰壳,在海上又漂了两天两夜,后来我找到一个空的木箱,我把那藏有秘籍的椰壳放在那只木箱之中,我抱着那只木箱,也不知在大海上漂浮了多久……”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艘渔船之中,但那只木箱,已不知去向了,我才知道自己被出海打渔的渔民救了……” “我身体恢复之后,还特意雇船出海,去寻找那只木箱,却一无所获,我想去打听你的的情况,但也苦于消息不灵通,人手不够,后来,我想到了铁人兄,便来到铁人山庄,请他帮忙打听你的下落,昨日竟有说在春风酒楼之中,见到了你,便让人将你们请来这里见面……” 陆天尧将这一段经历徐徐说来,几人听得惊心动魄,但陆天尧不改色,只因这些风浪对他一生之中所遭受的苦难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此刻他望着众人凝重的神情,叹道:“我虽平安无事,但却弄丢了秘籍,这让我十分不安和歉疚,秘密落入茫茫大海之中,只怕永远也不会再有人得到了,武林至宝,杳无音讯,自此……” 孟玉箫心中一动,忽然道:“陆伯伯,《洗髓经》并未在大海之中毁坏,后来我在海中飘荡的时候,在木箱之中,发现了它……” 陆天尧听了此话,目光一亮,道:“真的么!真的么!” 孟玉箫道:“千真万确,但此刻秘籍已经落入张敏手中!” 陆天尧道:“既是你发现了秘籍,又岂会落入她的手中?” 唐婉面靥之上,俱是自责之色,叹道:“若不是因为我,秘籍又怎会被她拿去!” 孟玉箫道:“当时张敏对你用毒,逼迫我交出秘籍,即便秘籍再重要,也比不上你的一条性命……” 陆天尧道:“不错,只要秘籍还在,就总有重新夺回来的那一天,但人若死了,一切皆成空谈!” 王铁人抚掌道:“好一个人若死了,一切皆成空谈,陆兄胸中侠义,对生命感悟,较之十八年前,更加深了!” 陆天尧大笑道:“哪里!哪里!铁人谬赞!” 王铁人一拍陆天尧的肩膀,大声道:“走!我们喝酒去!” “好!好!喝酒去!不醉不归!” 陆天尧大笑数声,二人齐步走去。 只留一片震天笑语,在山庄之中回荡。 香香伫立半晌,忽又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色渐暗,她轻声叹道:“我们也走吧!” 孟玉箫、唐婉二人心神一荡,又听香香娇笑道:“他们喝酒,我们吃茶!走吧!走吧!” 笑声一顿,轻移莲步,缓缓走去。 孟玉箫、唐婉相视一眼,随之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故人未亡 栏杆前,二人执壶而饮。 篱笆内,片片春花绽放。 虽已近黄昏,但酒意却正浓。 晚风低吟,好似女子的轻歌,晚风吹动着花枝,细碎的花瓣,在夕阳的光辉中飞舞。 陆天尧抱着酒壶,凝注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忽然长叹一声,道:“铁人兄,当年的花红去了哪里?” 王铁人仰首饮了一口酒,怅然道:“她……她真是个苦命的人儿……” 陆天尧道:“怎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她抱着一个婴儿,来到铁人山庄找我,后被惜月宫主追杀,身负重伤,我派人打听很久,直到有一天江湖之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人……” 陆天尧忍不住问道:“什么神秘女人?” “陆兄,可曾听说过神机山‘玉罗刹’之名?她在神机山中栽花,却独爱红牡丹,她每到之处,便插一支牡丹,似在向武林中人示警……” 陆天尧摇首道:“并不知晓!不过此人,倒也有些意思!” 王铁人道:“我怀疑‘玉罗刹’便是十八年前的花红,有一年清明,我到守归山你义弟夫妇二人坟前祭拜,竟然发现坟前竟有人祭扫过的痕迹,我心中大奇,又见一条丽影,一瞬即没,我一路狂奔,追了五六里,却没能追上她,我虽未能看清她的容貌,但她的身形与花红很是相似……” “我也曾派人去神机山中,寻找她的下落,但神机山中,云烟渺渺,终是一无所获……” 陆天尧道:“由此看来,这‘玉罗刹’与十八年前的花红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不知陆兄今后有何打算?” “义弟惨死,怨大仇深,我曾在义弟坟前,指天为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明日我便带” “我听说,中原十三派掌门,在神龙山庄歃血为盟,以洪武为神龙首领,立志荡扫星月魔宫,此刻已快到了星月宫……” 陆天尧道:“如此甚好,我明日便与箫儿,前往星月宫寻那惜月报仇!” “一定要如此着急么?” 第 2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8 章 “此时压在我的心头已有十八年,义弟夫妇当年惨死之状,无时无刻不再我的脑中浮现,我已片刻不能等待……” 王铁人叹道:“既然陆兄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留,只盼陆兄早日报仇归来,你我再喝上三天三夜!” “好!” 陆天尧大笑一声,直震得院中春花片片落下。 “香香当着是你的亲生女儿么?” 陆天尧饮了一口酒,忽又道。 王铁人叹道:“香香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但她的命运却实在太悲惨了些!” 陆天尧吃了一口酒,道:“怎么啦?我见她生得娇美,而且待人随和,并无怪异之处……” “唉,人骨子深处的东西,又岂是随便可以看得出来的!” 王铁人面上掠起一丝惆怅之色。 “她自幼丧母,我又忙于庄内事务,疏于管教,十二岁那年,又被惜月宫主掳去,在星月宫中,待了三年,直至去年我才设法将她救出,以致她嗜杀成性,不过我见她今日看孟公子时,目中俱是柔情蜜意,倒也少见……” “难道你这女儿看上我这侄儿不成?” “唉,提这些作甚!” “也对,儿女们的事情,自有他们自己的发展!” “来,喝酒!饮罢千杯酒,斩断万缕愁!” “来!” 二人提壶豪饮。 …… 天已拂晓,人已醒来。 铁人山庄庄门外,怒气冲冲闯进一伙人。 那一行人共有三个,当首一人,是一个华服少年,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壮汉。 三人不顾庄内家丁的阻挡,冲进庄内,直奔香香小姐闺房而去。 孟玉箫、唐婉二人俱已经起身,正准备往厅堂走去,突见三人匆匆而来,心中感到奇异,便跟在三人身后。 走开了一阵,忽闻一阵笑声传来。 “三位匆匆而来,不知有何急事?” 孟玉箫转目一看,说话之人,正是香香小姐的侍女罗绮。 那华服少年见了罗绮,面色一沉道:“罗姑娘,香香现在身在何处?” 罗绮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是威远镖局的江涛公子?” 那少年点点头道:“不错!” 罗绮笑道:“我家小姐让三位在偏厅等候,小姐换身衣裳,便来招待三位,公子怎的如此鲁莽?” 那江涛微微一怔,一听香香要亲自招待他们,面上的怒容,顿时消失,嘻嘻笑道:“好!好!全凭香香安排!” 罗绮娇声一笑,道:“既然如此,三位便请随我来!” 江涛满面春风,道:“好说!好说!”便已虽罗绮走去。 孟玉箫、唐婉二人悄悄跟在几人身后,亦朝那偏厅而去。 罗绮给三人一一递上香茗,一边笑着道:“这茶叶可是我家小姐亲自上山采摘的,三位好好品尝,可不要辜负了我家小姐一番心意!” 江涛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赞道:“好茶,好喝!” 他微微一顿,将茶杯放下,又自道:“现在茶也喝了,怎还不见香香?” 罗绮道:“公子莫急,我这就去请小姐……” 哪知她话音未落,门外便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香香来迟,江公子久等!” 声音极其娇媚,直听得人的骨头都要酥了,孟玉箫在一旁听着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娇媚的笑声中,屋子的门,忽然大开。 一个柔发如云,明眸如星的绝色少女,左手挽着头发,右手提着裙角,俏生生走了出来。 她穿了见淡红轻纱的长袍,那玲珑剔透,美丽诱人的胴体,若隐若现。 厅内那江涛见了香香,顿时呆住了,只因这样妩媚的少女,在他一生之中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 却见香香咯咯娇笑一阵,竟然径直走向心神皆醉的江涛身旁。 她非但坐到江涛的膝上,而且整个身子都已偎入他怀里,随着江涛同来的那两名壮汉对望一眼,转过目光,不再看她。 又听香香那腻到人的骨子里的声音道:“江公子,今日怒气冲冲而来,难道是来找小女子的麻烦不成么?” 江涛纵声大笑道:“岂敢,岂敢!” 他搂着香香的腰肢,笑道:“今日在下是为了昨日府中下人冲撞了小姐,特意前来赔礼道歉的!” 第 2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59 章 香香咬着他的耳朵吃吃笑道:“哦,江公子可真是知书达礼!” “可是我杀了他!” “他得罪了香香小姐,死有余辜!” 香香媚声一笑,笑音一落,目光又自一扫桌上茶杯,娇嗔道:“不过,赔礼道歉,一杯茶怎够?” 江涛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理当自罚三杯,算作赔罪。” 香香接过话头,转首对罗绮道:“小绮,快去取酒菜来!” “是!” 罗绮应了一声,转身走去取酒菜。 酒菜已上桌,他果然连尽三觥,以手拍案,以箸击壶,曼声高歌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美人,如此美事,岂可无酒,来来来,我也敬你们三杯。” 说话间,又自斟满一杯酒,对着身旁自己带来的两名下人,举起酒杯。 那二人虽觉江涛言行古怪,但也听话得很,竟真的皱着眉喝了三杯下去,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在喝药。 但江涛却是一杯一杯地喝个不停,大口大口地吃个不休,生像是觉得菜不够,还不时去咬香香的鼻子。 香香吃吃地笑着忽然“哎哟”叫了一声。 江涛道:“痛?” 香香将头埋入他胸膛里,道:“不痛。” 江涛大笑道:“我给你一朵价值千金的珠花,所以我就可以咬你,你也只有说不痛,这就是人,每个人都是有价钱的,只不过价钱有高低而已。” 香香腻声道:“你也有价钱的么?” 江涛道:“你想买我?” 香香道:“嗯!我想将你买回去藏起来。” 江涛狂笑道:“只可惜我的价钱太高,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够将我买下,若你拼命挣钱,有个三五十年,也许还有希望。” 香香娇笑道:“那时我岂非已变成老太婆了。” 江涛笑道:“只要有钱,老太婆也没关系。” 听到这里,藏在一旁的唐婉忍不住悄声道:“这人倒真是好笑得很!。” 孟玉箫轻轻叹了口气道:“此人也只有和香香这样的人,才算相配!” 二人又自往厅内看去,只见那江涛又连尽二杯,拍案笑道:“你现在虽买不起我,我却买得起你,你买我,我买你,我娶你,你嫁我,那结果岂非也差不多么?” 他霍然站起,一把拉起香香,喃喃道:“此处太过喧闹嘈杂,不如去小姐闺房坐坐……” 他身旁那两名汉子,见他起身,面色一急,齐声道:“公子……” 江涛面色一沉,带着三分醉意,喝道:“住嘴!你二人先回去,若老爷问你,就说……就说本少爷以后都在铁人山庄住下了……” “少爷……少爷……” 二人还欲说些什么。 “啪!啪!” 二人面颊之上已各挨了一个耳光! 江涛踉踉跄跄,拉着香香往厅外走去。 孟玉箫、唐婉望着二人缓缓走进香香闺房。 远远便可望见香香吃吃地笑着,用纤巧的脚悄悄勾起了门。 过了半晌,只听那少年曼声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语声渐渐低微,渐渐听不见了。 …… 孟玉箫、唐婉、陆天尧三人,离开铁人山庄的时候,也正有一辆马车驰出庄外。 风吹帘动,掀开一角。 孟玉箫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顿觉遍体生寒。 车厢之内,载着一人,看样子已经死去,像是江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玉箫怀恨 三人打马驰去,涉水翻山,快马在道上行了五日,已然抵至皖南地区,忽被一山阻断去路。 陆天尧跃至马下,仰首望去,山巅之间,云雾缭绕,奇峰怪石,数不胜数,知是黄山,心中一动,一段凄惨往事,又自掠上心头。 当年他便是亲手将自己的义弟夫妇葬在黄山山侧一处名为守归的山坡山,此刻来到此处,又不免触景伤怀,心中顿时萌生了前去祭扫的想法。 他倚着马背,顿足不前,凝望远山。 见陆天尧面色凝重,孟玉箫也自翻身下马,呼道:“陆伯伯,你怎么啦?” 第 2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0 章 陆天尧的目光又自收回,落在孟玉箫,凄然一叹道:“箫儿,十八年前,你爹娘惨死在惜月宫主手中,我亲手将他们葬在黄山左侧,守归山上,今日既然来到此处,我们便去祭拜他二人,求他们在天之灵,保佑你此去报仇,能够手刃仇人!” 孟玉箫听到此处,已是面色凄然,只听他道:“我自幼便父母双亡,幸得恩师抚养成人,但时常在心底想象双亲模样,今日势必要去他们二位坟前,敬香烧纸!” 陆天尧道:“箫儿如此孝顺,义弟若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 他语声一顿,又自足下一拨,荡起一丈,飘落马上。 “前边不远处,有一座甘夜寺,庙中的主持是我的故友,我们可去向他要些供品香烛纸钱,用作祭扫之用!” 孟玉箫闻声心动,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 山风怒号,云蒸雾涌,黄山西南,一脊孤悬,长至三里,两旁陡绝,深陷万丈,远远望去,直如一柄雪亮尖刀,斜斜插在青天之上,白云之中。 便是在这孤脊尾处,有一条蜿蜒山道,通往一处低矮的山坡。 晓色云开,浓雾渐稀,一块山石,立在山道旁,上面镌刻“守归”二字,赫然入目。 守归之名,取意守望回归,寓意美好,但此刻却有一个悲伤的人,正卓然伫立在一座合葬的坟前。 坟前笔直插着三支长香,一堆冥币,已燃成灰烬,只有缕缕轻烟,袅袅升起。 坟前那人,竟是一个体态如柳、风姿绰约的绝色女人,一手轻抚风鬟,一手微弄衣袂,柳眉低颦,明眸流波,凝睇望着墓碑上斑驳的字迹。 坟墓似有些年月,但墓碑上的字迹,却依稀可辨,其上写道:“弟秋白 弟媳叶青之墓” 那女人又自发上拔下一支鲜红的的牡丹,斜斜插在坟头,口中喃喃道:“青妹,孟郎,你二人共赴黄泉,做了一对同命鸳鸯,却把这永无穷尽的思念和仇恨,留给了活着的人,你们的孩子玉箫,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希望他不要因为仇恨而迷失自己……” 她喃喃自语,但面上却肃穆而凝重,神色之间,满是担忧。 却在这时,林中突然响起一片人语。 “陆伯伯,爹娘的坟墓,究竟在何处呀,怎么我们走了这许久的路,还是没有看到?” “箫儿,就在前方,很快便要到了……” 那绝色女人听了此话,身形一掠,转瞬之间,便已消失无影。 陆天尧、孟玉箫、唐婉三人,已然来到坟前。 孟玉箫见坟前有人祭扫过的痕迹,心中大奇,忍不住道:“难道有什么人来过么?” 陆天尧心头一动,道:“奇怪!知道你爹娘葬在此处的人,除了我,就只剩下一人了……” 孟玉箫目光之中,掠起一阵光芒,脱口问道:“什么人?” 陆天尧又自黯然摇首,叹道:“可是她在江湖之中,多年已无她的消息传出……” “这里怎会有一支红牡丹!” 唐婉目光一扫,落在坟头,惊道。 陆天尧、孟玉箫二人目光齐的往那坟头望去,心头一动,见坟头竟然斜插一支鲜红牡丹。 火红的牡丹,插在荒凉的坟头,更添了几分凄惨。 此刻陆天尧又自想起了那日在铁人山庄王铁人跟自己讲过的一番话。 “陆兄,可曾听说过神机山‘玉罗刹’之名?她在神机山中栽花,却独爱红牡丹,她每到之处,便插一支牡丹,似在向武林中人示警……” “我怀疑‘玉罗刹’便是十八年前的花红,有一年清明,我到守归山你义弟夫妇二人坟前祭拜,竟然发现坟前竟有人祭扫过的痕迹……” “当时我心中大奇,又见一条丽影,一瞬即没,我一路狂奔,追了五六里,却没能追上她,我虽未能看清她的容貌,但她的身形与花红很是相似……” “我也曾派人去神机山中,寻找她的下落,但神机山中,云烟渺渺,终是一无所获……” 他想到此处,不禁心头凛然,暗自忖道:“莫非真如铁人所言,‘玉罗刹’便是当年的花红,而今日来这坟前扫墓的正是她……” 孟玉箫道:“此人究竟是谁?” 陆天尧敛起思绪,怔了一怔,道:“若我推断无误,此人便是你娘生前的认的一个好姐妹,名叫花红,当年她们二人,同为星月宫中的婢女,感情深厚,当时江湖之中,何人不知,无人不晓,‘花红叶青,似海深情’,成为一段江湖佳话……” 陆天尧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自叹道:“可是,后来她二人都爱上了你爹,她们之间的感情,也因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即便如此,在你爹娘死后,她仍是在帮助他们,当初我便是将你托给她照顾的,她冒着被星月宫人追杀的危险,将你送至铁人山庄……” 孟玉箫道:“想不到花姑姑,竟然如此重情重义,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 陆天尧道:“或许,你已经见过她也不一定,又或者,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孟玉箫轻轻点头,忽又道:“对了,后来,我怎又到了神龙山庄,成为了神龙子弟?” 陆天尧道:“我听铁人讲,当时她带着你离开铁人山庄之后,便一直受到惜月宫主的追杀,当日,她为了保护你,身负重伤,眼见你二人便要绝命,忽然飘落一人,那人手执清风剑,腰悬神龙令,便是……” “是恩师!” “不错!” 孟玉箫心中一动,脱口道。 此刻月上树梢,林间洒落一片碎影。 孟玉箫望着月光碎影的目光又自转到坟上,他面色凄然,黯然流泪道:“爹,娘,孩儿不孝!” 他顿了一顿,又自抓起一坛烈酒,道:“孩儿,今日以酒明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三杯白酒,一缕青烟… 第 2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1 章 漫天夕阳已逝,苍茫的暮色转浓,泼墨一般的夜色中,孟玉箫端起了坟头第一杯酒。 转目四望,碧树长草,因风而动,宛如鬼哭,四下一无人迹,只有陆天尧、唐婉二人,神色凄然立在他身后。 他木然持杯而立,心中当真有说不出的悲苦萧索,此刻长眠在这坟中的人,他虽从未见过一面,但血溶于水的事实却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仰首饮干了第一杯酒,辛辣的白酒,冲下了他牙关里的鲜血,他抬起手,奋力抛去了手中的空杯,暗中默祷:“复仇!” “复仇!复仇!” 他以复仇为馔,饮下了这三杯冷酒,胸中的仇血,却更热了,热得几乎要烫开他冰冷的肌肤。 他任凭眼眶中的热泪,无声流下,泪眼模糊中,他赫然发现,一个纤细艳丽的女人,无声无息地自漫天黑暗里,冉冉出现于坟后。 这幽灵般的人影,忽然出现,使得他身后的唐婉惊呼一声,扑地跌倒在地上。 陆天尧剑眉一轩,目光一闪,低叱一声:“谁?” 叱声一落,只见这人影一身白衣,长袖飘飘,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黑如点漆,亮如明星,虽略显娇弱,但却美得清丽绝俗,仿佛从来没有食过人间烟火。 “惜月!” 陆天尧大喝一声,双目之中,已有火光闪动。 这幽灵般的人影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美丽得让人心醉。 银白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给人一种彻骨的寒意。 她,是惜月! 孟玉箫双眉一皱,只见她抬起手来,苍白而又枯瘦的手掌,缓缓自长袖中伸出,掌中竟握着那三只叠起的酒杯。 她目光凝注着展梦白,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这酒杯是你抛去的么?” 刹那间孟玉箫只觉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他方才含恨掷出这三只酒杯,方向似全不同,而此刻这三只酒杯,竟全都到了惜月的手中。 他暗中心寒,语声却仍然无畏:“不错!” 惜月走到坟头,衫角与袍袖一齐飘舞,她轻轻放下酒杯,目光忽然自孟玉箫面上移开,也不去看陆天尧泛红的双眼,而是将凝注到坟头。 她的面容,在看到“孟秋白”三个字的时候,轻轻抽搐了一下,只听她冷冷笑道:“你死了,你死了,十八年来,你躺在这里,无忧无愁,可是十八年后,我要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语声虽轻,但其中却是满含怨毒之意。 孟玉箫干咳一声,骂道:“妖女,毒妇!” 但惜月却是仍然冷冷一笑,低语道:“你可是要为你爹娘报仇?” 这冰冷的言语,充满蔑视与冷淡,仿佛鞭子似的抽在孟玉箫心上。 孟玉箫双目一张,目光尽赤,厉声道:“不错!我早已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惜月笑道:“很好!七日之后,华山之巅,一绝生死,你敢来么?” 孟玉箫摸着冰冷的墓碑,他一垂首,冰冷泪水,便已一滴滴已经打落在冰冷墓碑上。 冰冷的墓碑,冰冷的泪珠,然而在他胸中,却奔腾着火一般的仇血! 只听他恨恨道:“好,七日之后,我必去赴约!” 惜月娇笑不止,娇躯一拧,身形掠去,宛如一缕轻烟般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惜月消失的身影,他呆呆地愕了半晌,忽然奔到他爹娘坟头,放声大哭起来。 他似乎要将自己心中的悲愤积郁,在这一哭中全部宣泄。 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觉一只手掌,在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肩头,只听唐婉轻叹道:“玉箫哥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他牙关一咬,忍住哭声,反手抹去了面上泪痕。 又听陆天尧道:“这样才对,孟家的男儿,既然不知畏惧,那么世上还有什么做不成的事呢?你爹爹的仇人,又不是真的恶魔。” 孟玉箫缓缓站了起来,那一片混乱的思绪,终究只化作两个寒若坚冰、锋如利刃的字眼——复仇! 复仇!复仇! 夜露沾湿了墓碑,泪水沾湿了他的面颊。 复仇!复仇! 就像一首唱入人心的哀歌! 夜已如水一般冰凉,但他的心却似火一般炽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龙首领 神机山中,一名少年,持剑而舞,剑花错落,直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忽闻一声朗笑,一个老僧,手掌一翻,拨起一阵劲风,便有万片飞叶如同刀片一般,朝那少年射去! 少年目光一瞥,挥剑相抵。 只见青芒阵阵,那片片飞叶,俱都被他凌厉的剑气扫飞,落在地上。 那老僧一拂长须,微微颔首,凝望着少年道:“丁少侠的剑法造诣,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第 2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2 章 少年正是丁鼎,只见他收剑而立,道:“若非师伯,将这玄妙剑法传我,弟子又岂能进步神速!” 老僧道:“你的进步,皆是因为你的勤奋,与老夫并无多大关系!” 他语声微顿,双目凝注着一片枯黄的落叶,缓缓飘落,轻轻一叹,又自接道:“到了,到了!” 丁鼎满面俱是诧异之色,忍不住问道:“了无师伯,什么到了!” 老僧了无道:“树叶的生命,时候到了,便会坠落,世间之事,都有尽头,一旦时间到了,你便无法挽留!” 丁鼎静静听着只觉他这话语之间,充满无奈。 “鼎儿,时机到了,你可以下山复仇了!” “当真么?这是真的么?” 丁鼎面色登时容光焕发,双眸更是闪亮如星,只因他已等得太久。 虽然他留在神机山中,也不过半月,对于一个人漫长的一生而言,半月的时光,根本不值一提,但有时候,一个人半个月所经历的事情,他心中的情感、内心的痛苦,却是永远也无法忘怀的。 这半个月,对他而言,是刻骨难忘的半个月,他内心饱受煎熬,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可谓度日如年…… 若在你的生命里。也有这样一段灰暗而又难忘的岁月,想必你便可以很好的理解此时的这种心情。 “老夫接到消息,此刻武林群豪已然结成同盟,三日之后,便会前往星月宫,荡平魔宫,你可借此机会,下山一看,寻找复仇之机!” 了无望着丁鼎,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丁鼎当即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师伯,弟子谨记!” 磕罢响头,又自站起身子,准备下山而去。 忽又听一个声音飘来。 “且慢行一步!” 丁鼎转目一望,清风老人飘然而来。 “前辈有何事嘱托?” 清风老人笑道:“老夫尚有一事放心不下,你此番下山,若是见了箫儿,便告诉他,老夫在这山中快乐得很,让他勿要挂念!” 丁鼎点头道:“弟子明白!” 说完,又自对着二人躬身一揖,飞身朝山下掠去。 …… 又是黄昏的时候。 皖南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孤单的人影。 不,应该说是一人一骑。 那匹马通体全白,无一根杂毛,异常神骏,马上的人却透着古怪,一身整洁的淡青儒服,在滚滚黄沙中竟是一尘不染,而且背上斜着一支长剑。 如果你仔细看一下,你定然惊奇那马上少年是那么秀俊潇洒,而且脸色白中透着异常红润,显然是有了极深厚内功的现象。 马蹄得得,奔得甚疾,忽地他轻哼一声,一勒辔头,那马端的神骏,刷的一下就将疾驰之势定住,忽然一阵疾风吹来,扑扑两声,便已有一团白影飞来。 少年双眼望去,心头一惊,伸手一捞,便已拿住一只信鸽。 他将那只信鸽,抓在掌中,自它爪下解下一张纸条,展开一看。 “三日之后群豪齐聚星月宫,蜀山欲借机重振,扬剑立威,此事火急,钰儿切记!” 马上少年便是唐钰,他一路打听阿莲的下落,自蜀中到皖南,一路风尘,却犹是音讯全无。 此时天色已暗,马奔又速,一只信鸽疾飞而至,不知他怎地一瞥眼就能看清楚了。 他将纸笺收入怀中,又自仰起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道:“师叔祖信中要我北上,定然是有要事,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只好先找个地方宿上一夜。” 他想到此处,打马驰去。 哒哒哒 …… 陆天尧、孟玉箫唐婉三人下了守归山,天色已暗,便在山下一家名为“普渡”的客栈之中住下。 普渡客栈,普渡众生,客栈乃是山中僧人经营,无酒无肉,只卖些斋饭素菜。 三人来到普渡客栈之中,已是又饥又渴,叫了一些斋饭素菜吃着。 客栈外面,突然响起一个轻脆娇弱的声音,大声叫着说道:“这房子里有人吗?” 店内一个秃顶和尚,目光一扫,奔出店外,道:“有人,请进!” “普渡客栈,难道是一群秃驴开的么?” 那少女伫立在店门前,目光一抬,忽又娇声大笑。 “施主,何必开口便要骂人!和僧开店,只是为了方便入山礼佛的香客!” “本姑奶奶想骂谁就骂谁,你们管得着么!” 孟玉箫心中一跳,因为这声音一入他之耳,他便知道说话的是谁了。 只因如此蛮横无礼、古灵精怪的可爱少女,在他生命里曾出现过一位。 第 2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3 章 他尚在惊愕之间,门外便已闪入一条淡黄色人影,娇躯一扭,秋波微转,突地噗哧一笑,伸出纤手指着笑道:“哥哥!你怎的在这里?” “宝婵妹妹!” 孟玉箫长身而起,那乌发黄衫的少女果然是朱宝婵! “姐姐!” “妹妹!” 唐婉见了朱宝婵,也是又惊又喜,挽着她的手,便在桌旁坐下。 孟玉箫道:“宝婵姑娘,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朱宝婵幽幽一叹,道:“我仍是在打听义父的下落,但仍是一无所获……” 她语声微顿,目光又自落到孟玉箫的面上,道:“哥哥,你在江湖中走动时,可曾听到义父的消息?” 孟玉箫面色凄然道:“毒王,他……他已经死了……” 朱宝婵娇靥惨变,浑身一颤,道:“不,不可能!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么?” 孟玉箫道:“宝婵妹妹,此事千真万确,我曾在玉壶岛上,见过阮前辈一面……” 朱宝婵道:“是谁杀了他?他是怎么死的?” 孟玉箫道:“当日我在玉壶岛中,见到阮前辈与郭绿竹在林中决斗,他二人双双毙命……” 他说到此处,似陷入到当日的场景之中,面色泛起一丝悲戚之色。 “这是毒王遗物,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说话间,又自衣怀之中取出一本书。 朱宝婵接过一看,扉页纸上,赫然写“毒经”二字。 “义父……义父……” 她捧着毒经,垂首时,便已有珠泪滚落。 孟玉箫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过于难受,这是毒王毕生的心血,毒王至死也要将他夺回,作为他的传人,你应该将之发扬光大……” 朱宝婵反手抹去泪痕,点点头道:“对,我一定要让义父的毒术闻名江湖……” 她将毒经收回,又听孟玉箫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义父死后,我在这世上,便再无一个亲人,若哥哥不嫌弃蝉儿出身卑微,蝉儿想与哥哥认作兄妹……” “好啊!好啊!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子,岂非是人生一大快事!” 朱宝婵一听此话,面色一喜,道:“那我们现在便指天为誓,义结金兰!” 说完,又拉着孟玉箫走到屋外,当即对着苍天拜了三拜。 “哥哥!” “妹妹!” 二人互相叫了一声,心中登时泛起一阵无法描叙的甜蜜,又自齐步走进店内,在桌旁落座。 “对了,不知哥哥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已答应惜月宫主,七日之后,在华山之巅,一决生死,我要为爹娘报仇雪恨!” 孟玉箫说到此处,已是双目尽赤,胸中热血翻腾。 “若我还能活着,我便要去神机山找凰妹,我又有数月不见她了……” 唐婉一听此话,神色微微一暗。 “妹妹,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朱宝婵道:“哥哥去哪,我便跟着去哪?” 孟玉箫道:“只是跟着我,会有许多危险!” “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什么危险,我都不怕!” “昨日我在路上,看见成百上千的武林人士,在集会,我一打听,才知道两天后,他们将去星月宫……” “他们去星月宫做什么?” “神龙大会上推举你师哥洪武为神龙首领,他们此番要去荡平魔宫,斩杀妖女!” 她一言至此,又自垂首下去,不再言语。 孟玉箫听了,也是陷入一片沉默。 屋内再无人语,只闻一片杯盘交响。 夜,更深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秋白如霜 朝阳曦曦,晨风依依,天青云白,空山寂寂。 第 2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4 章 通往星月宫的唯一条山路转角处,突地传来“笃、笃”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奔往星月宫,十四面大旗,迎风而动。 人群最前列,并行两匹骏马,一男一女。 女人娇艳无比,坐在马背之上,马鞍之上,赫然悬着一柄长剑。 男人高大威猛,衣襟半敞开,浓黑的虬须,在风中颤动。他背上负着一柄长剑,手中扶着一面金黄的大旗。 旗上绣着两条飞龙,在风中飘舞,那两条大龙,好似突然活过来一般,在风中张牙舞爪! 旗,是清风旗。 男人,是洪武,神龙首领。 女人,是张敏。 在二人身后,十三面旗帜下,分别十三派掌门。 各大派的门下弟子,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今日齐聚与星月宫,只因他们已然歃血为盟,立誓荡平魔宫…… 便是在这浩荡长队的最尾处,有三条人影,尾随而行,然而,百数的绝顶高手,竟也未曾发现他们。 星月宫前,人头攒动! 成百上千的武林豪士,俱已来到星月宫前,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一条人影,飞快地掠来,眨眼工夫,他已越过两片荒草和一片榆林,此刻正卓立在星月宫左殿屋脊上! 金色的阳光照映着他那俊秀却略显苍白的面容,一双充满了毅力光芒的眼神,有若夜空中两颗明亮的寒星!两片紧抿的嘴唇,勾画出几分倔强而孤傲的意味! 他,正是孟玉箫! 但他怎么一人出现在这里呢? 他一人来此,也自是有他的道理和原因的。 只因他在昨日喝得酒坛之中,放下一包白色的粉末,粉末对人体无害,却会让人昏昏沉沉睡上一天一夜,这就是陆天尧、唐婉、朱宝婵三人,没有出现在这里原因。 那么他的道理是什么呢? 道理就是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应该麻烦别人。 确实,他是一个怕麻烦的男人。 此刻,他伏在屋脊之上,目光朝大殿前落去。 此刻群豪已是怒火冲天,喊声一片。 看来,这一场武林中的血战,已势难幸免。 孟玉箫一面盘算,一面转目望去,双方皆已亮出兵刃。 那一边,惜月宫主冷笑声戛然而止,已斩钉截铁地说道:“杀!” 叱声落处,便于数十名少女,振剑杀出! 洪武一摇大旗,大声道:“各位英雄,请抽出尖刀,拔出利剑,杀死妖女,荡平魔宫!” 喝声如雷,震彻云霄! 十三大大门派之人应声起立,各自挥舞刀剑,杀入阵中…… 众人杀意正浓,忽闻惜月一声娇笑。 陡见火光映天,“嗤嗤嗤嗤……”一阵药信引燃之声爆处,七道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火花已冲霄而起,直升上高空,又复“砰砰”直响。 林麒等人霍地长身而起,心头一惊,齐地掠至厅外,又闻“咔咔咔咔”之声如连珠般暴射而出…… 林麒闻声变色,匆匆跃至伍子风身后,低声道:“此地伏有‘诸葛神驽’!” 惜月冷然一笑,方自一摇头,道:“贪生怕死之徒!” 少林方丈无印大师朗宣佛号,道:“林掌门莫要惊慌,这区区‘诸葛神弩’,算不了什么,等我们援兵来时,弹指之间,此庄便成鬼域了!” 话尚未完,突地数道乌金光华电射而至,“夺夺”连声,两根弩箭,竟齐地朝几人胸口射来! 众人大惊,连忙闪避! 那弩箭贴着衣襟射过! 林麒骇得不轻,闪目望去,只见光华敛处,凉风嗖嗖,又有一支利箭疾射而来! 他乍见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往后掠去,大声道:“敝派有大事发生,恕我等不能参与盛会,再见!” 话声一落,已自齐地施展身形,破空而起,凌空又复齐声发话道:“崆峒弟子,随我走去!” 余音袅袅,数十名崆峒弟子,纳剑入鞘,踪影俱杳,端的是神速至极。 张敏没料到事情竟发生得这般突然,方自怔得一怔,崆峒门派之人已然远去,不由大怒,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杀机陡地层层涌起…… 洪武等人虽不知其原委,但哪肯错过时机,当下齐声大喝道:“各位朋友们动手!” 陡听庄门外一声大喝:“蜀山楚仙琴驾到!” 喝声落处,便有一位苍发老者,领着二十余名弟子赶来! 众人转目一望,心知那老者便是楚仙琴! 在他身后,笔直站着一个白衣少年,英姿飒爽,神采逼人! 第 2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5 章 屋脊之上,孟玉箫朝少年面上望去,心头大喜,此人竟是唐钰! 唐钰未死!唐钰未死!他差点叫出声来! 然而,大殿之前,惜月宫主见了楚仙琴,依旧含笑卓立,安然无恙。 但见她纤掌一翻,数点寒光自她袖间射出,洪武身后便有两名弟子双手捧胸,脸上充满了惊骇错愕与痛苦之色,嘴唇抽搐,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指缝间,鲜血汩汩流出…… “七星透骨针!” 洪武面色一变,话音刚落,便闻“砰”然一声,他身后那两人终于直挺挺地仆倒地上,寂然不动! 这突然的变故,顿令各派弟子骇然失色,一时间,个个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楚仙琴振臂大呼道:“蜀山弟子听令,杀妖除魔,匡扶正义!” “是!” 蜀山弟子,齐喝一声,挥剑扑去! 陡听空中一声娇笑,一条人影飞掠而来! 孟玉箫闻声一惊,目光落去,那人竟是摘星! 此刻她正挡在惜月身前,道:“你们休想伤害宫主!” 张敏忽然身形一折,掠至跟前,冷冷道:“小姑娘,敢逞什么英雄!” 摘星娇叱一声,袍袖一扬,方自打出一掌! 哪知她掌势方起,只觉眼前一晃,左肩突地一震,“啪”的一声,竟先被张敏击了一掌。 张敏后发先至,着实令人心头骇然,众人内心都感到十分诧异,只因这奇诡莫测的一掌,即便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见了,都免不了要自叹不如! 众人不知这其中缘由,乍见之下,自然会惊诧,而屋脊之上的孟玉箫,却知道她必是修炼《洗髓经》上的武功! 洪武见张敏旗开得胜,把手一挥,竟率了群雄朝惜月扑去,惜月见状,掠回厅堂! 而摘星被一掌击中,她只觉肩胛之处痛彻肺腑,不由自主地“哎哟”一声,呼出声来,只是她多年苦练,虽败不乱,身形一纵,便于掠去。 张敏见她欲转身逃去,当下惊呼一声,撤出长剑,将她拦下! “站住!” 她轻叱一声,长剑疾挥,青锋连环,剑花如雪,刷刷刷刷,一连四剑,将摘星迫退一半! 摘星骇得不轻,一时竟愣住了! 张敏纤腰猛拧,刷的一剑,朝摘星胸口刺去! 摘星仍在惊惧之中,那长剑挥来,眼见必中,屋脊之上,孟玉箫大惊之下,方待急闪…… 又闻一声娇叱! “阿星小心!” 娇声中,一条红影,电射而来,青锋一闪,刷的劈下。 张敏被这一剑,逼退一步,却见那条红影,长袖一拂,将摘星带到圈外! “二宫主!” 那女人竟是怜星! 摘星惊呼一声,感激的望了怜星两眼,心中虽有万般情潮,却只得隐藏于心。 张敏冷笑一声,道:“阁下来的正好,正好一并将你们斩尽杀绝!” 怜星大笑数声,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语声未了,身子微微一飘一闪,便已脱出剑势范围,反臂疾探,骈指向张敏“肩井”穴点去。 张敏沉肩滑步,手中剑划一半弧,斜挑而上,刷的一剑,向怜星手腕削去! 摘星秋波微瞟,反手拔出长剑,娇叱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势如狂风骤雨,向张敏攻去。 张敏嘴角含笑,也自展开身形,轻灵几闪,立时手挥指点,化去连环三剑,将摘星逼退三步! 又自猛然转身,瞬间攻出数招,招招袭向怜星浑身要害。 张敏连出数招,招招诡异莫测,电光火石间,怜星避闪不及,万分无奈的向后倒纵! 张敏长剑一送,只闻“噗”的一声,怜星只觉肩头一痛,剑尖刺入她的左肩之中,霎时鲜血如注! 张敏又猛挥一掌,“砰”的一声,怜星已被她一掌震飞,跌落在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伤得不轻! 张敏挥剑,又要朝她刺下! 摘星心头大痛,腕肘微缩,反腕一剑,身躯藉势一转,挡在怜星身前。 张敏冷笑一声,一掠而至,长剑一扬,拔开摘星剑势。 摘星只觉虎口一麻,长剑便已脱手飞出! 长剑飞去,“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此刻摘星一声惊唤,心念又自极快的一转,忖道:“呀,难道我们近日便要死于她的剑下么?她的武功怎的在这短短数日之间,进步如此之快……” 这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第 2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6 章 张敏便又挥出一掌,她只觉身体失控,朝一旁飞落…… 她心知这一摔,自己势必重伤,索性阖上双目,听天由命…… 哪知她并未撞成重伤,她只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掌,将自己的身体拖住,那手充满力量…… 她大惊之下,转目一看,便望见一掌俊秀的脸庞…… 他,是孟玉箫! 不知何时,孟玉箫已从那屋脊之上,飞掠而下。 “孟公子!” 她樱唇微启,柔声道。 孟玉箫将她放下,瞧她一眼,道:“我救你们,只因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此刻地上怜星也已缓缓站起身子,她反手擦去嘴角的血渍,走到孟玉箫的跟前,凝注着孟玉箫双目,道:“你是孟玉箫,你是孟秋白的儿子……” 孟玉箫轻轻点头,却并未出声。 怜星倒退一步道:“像,太像了!特别是眼睛,多情、清澈而又明亮,就像春日的花,天山的泉,夜间的星……” 张敏忽然冷笑一声,指着摘星,道:“孟玉箫,平日里你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可现在你却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你为何如此绝情!” 她一言至此,双目之中,已然充满怨毒、嫉妒和仇恨! 孟玉箫心中方自一惊,望了张敏两眼,心中顿时泛起一丝凄楚。 “我救她,只因她曾救过我,师姐,你放下屠刀,不要再添杀戮了,好么?” 他心中又自闪现几年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师姐的影子,与此刻的恶毒凶残的张敏,是那么的不同,那时她善良、纯洁、质朴,甚至连地上爬过的一只蚂蚁也不忍心伤害…… 那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们一起和小河里摸鱼虾,把河水泼了一身,一起去池塘边捉蜻蜓,还去树上抓蝉,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那时的他们最简单,也最快乐…… 然而,此刻这一切都变了,师妹变得多情善感,师姐变得工于心计,连心思最简单的师哥也开始变得不开心了,整日愁眉苦脸…… 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他们有了私心,他们之间产生了爱情,爱情本无错,也无罪,甚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他们偏又都是不会处理爱情的人,因之这本来美好的事情,变得很糟糕,甚至成为一场杀戮的开端…… 张敏听孟玉箫语声恳切,掌中的剑,渐渐垂了下来,她黯淡恶毒的目光,突然也变得明亮,泛出一丝温柔的光。 只听她道:“师弟,我愿你为了你停止杀戮,你愿意陪着我离开这里么,我们去山林隐居,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在那里,我们没有过去,只有未来,光明而又美好的未来……” 孟玉箫摇首道:“师姐,你已是大哥的妻子,而我也有自己的爱人,我们之间,已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四个字,如同四支利箭,射入张敏的心底。 “你的爱人?她是谁,是她,还是唐婉……” 张敏两道炙热的目光照在摘星的面上,她的心却已经冰冷。 “是凰妹!” 孟玉箫脑海之中,掠起一个丽影,那张清秀的面靥,又自渐渐清晰,他想起了那双流泪的眼睛,他的心也开始疼痛…… 张敏娇靥突地一沉,垂下的剑,又开始扬起。 “你们都得死!必须死!” 她说到此处,突然厉叱一声,身形暴起,唰唰挥出两剑! 孟玉箫心下一惊,双掌齐出,大呼一声。 “你们快走!” 呼声落处,双掌一推,便将怜星、摘星二人推出圈外。 他足下方稳,陡见寒光一闪,张敏长剑当胸刺来! 孟玉箫身形一荡,退后丈余,避开剑势! 张敏阴恻恻一声冷笑:“师弟,你我二人也有多年未曾动过手了吧,今日定要决出生死!” 语声方了,翻身一掌,孟玉箫也自挥掌相迎。 “啪”的一掌,两掌相交。 张敏厉笑之声未绝,足下未动寸步。 而孟玉箫只觉掌心一热,尽力一震,蹬蹬蹬,退后三步。 二人怒目而视,却闻一声狂吼。 那头洪武,突被怜星一掌打在胸口,震飞在墙。 “武哥!” “师兄!” 二人心中一动,转目望时,却见惜月纤腰一折,已然掠至跟前。 只闻惜月瞧了孟玉箫两眼,道:“你虽懂些情义,但也免不了一死!” 孟玉箫冷哼一声。 惜月又道:“你可别忘了,五日之后,华山之约!” 孟玉箫目中闪出烈焰般的光芒,凛然道:“自是忘不了的!” 第 2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7 章 “好!好!” 惜月大笑数声,笑声震天,直笑得众人心头发颤。 张敏道:“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一落,便欲挥剑。 惜月夹住她的剑身,冷冷瞧她一眼,道:“你这女人,真不简单!” 又自松开二指,袍袖一拂,双手连扬,发出无数蓝色火花,仿似正月里的花炮一般,洒落弥漫广庭的白雾之中,同时,口中大喝道:“只怕你们今日杀不了我!” “那倒未必……” 张敏脱口道。 哪知她话声才起,立见数十缕淡淡的白气,骨嘟嘟自地面升起,瞬即弥布了整个广庭…… 孟玉箫曾见过这种毒雾,深知厉害,不由大惊失色,慌忙喝道:“这是毒雾,大家快退!”身形一起,跃上半空…… 张敏见此情形,不由一愕,掠到屋角,拉起洪武,齐地平跃上空中…… 只见白雾滚滚,人影晃动。 眨眼之间,便见惜月、怜星、摘星等人消失在白雾之中! 门外,又自想起一阵连珠弩响,登时箭似飞蝗,将庄门堵了个风雨不透,星月宫中未能脱身的弟子手下,立时惨叫连天,中箭倒毙了二三十个! 张敏飞落围墙上面,不禁顿足叹息道:“可惜!可惜!余孽虽除,但首恶未死,这次竟让让她们跑了!” …… 然而,便是在这混乱之中,已有两条俊秀挺拔的人影,双双掠至一片浓林之中。 “孟兄!” “唐兄!” 二人此番相见,当真恍如隔世。 四目相对,两只手掌,紧紧握在一处,心胸之中,似有诉不尽的思念。 “走,喝酒去!” “好!” 第一百二十张章 华山之约 一夜彻谈,两个挚友,分三坛酒。 醒来时,春寒料峭,天已大亮。 秦淮河水,蜿蜒流去,旷野苍茫,水声潺潺。 两匹无鞍的健马,饮水在秦淮河边,远处暗影憧憧,遥见一城兀立,气魄雄伟,四面堆沙,几与城齐,便是临潼古城。 无边晨光之中,无鞍健马边,伫立着两个目光炯炯、风度翩翩的少年。 二人神色之间,俱是一片黯然,良久良久,左面一人方自缓缓叹道:“孟兄,今后有何打算?” 右面一人缓缓道:“五日之后,我已答应与惜月宫主在华山之巅,一决生死,为爹娘报仇……” 他无可奈何地怆然一笑道:“但愿爹娘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手刃仇人!” 左面一人道:“孟兄弟,你一定能够手刃仇人的!” 右面一人长叹一声,振衣而起,苦笑道:“无论是否能够报仇,华山之约,我定是要去的。唐兄,我劝你还是随我一齐回临潼吧,此刻婉儿妹妹,也已到了临潼,我们一路同行,快马赶路,不出半日,便可入城。” 左面一人道:“玉箫兄,你尽管自回临潼,我却要到鲁南去走上一趟,恐怕难助你一臂之力……” 右面一人面色微微一愕,问道:“怎么?唐兄要去鲁南作甚?” 左面一人长叹一声,仰面望天,却见拨云见日,浓云深处,射出万丈光芒。 “我在这中原绕了一大圈,仍是未能打探到阿莲的下落,我想再回太平村看看,阿莲是否回去了……” 日光映得秦淮河水,粼粼泛出金光,他面色却突地变成一片苍白,失声道:“阿莲双目失明,我得尽快找到她才行,而且我已得到了治疗她双眼的灵药……” 右面一人,目光一闪,道:“想必这阿莲姑娘一定是唐兄的心上人了!” 左面那人,面上突地闪现一阵动人的光彩,道:“不错,阿莲美丽又善良,当你见她第一眼的时候,你就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在忘记她……” 他抬首仰望苍穹,仍然天青如洗,偶然有一朵白云飘过,但转瞬间便已消失踪迹,他只希望自己心中的烦恼,也能像这白云一样,在自己心中,不过是偶然奇迹而已。 “黄河水患,我已有三个月未见到她了,但是这些事,却又是那样鲜明地镂刻在我心里,我又怎能轻易忘记呢?” 他黯然长叹一声,目光呆滞地向四周转动一下。 秦淮河水依旧缓缓的向黄海流去,千百年来,从未改变,但是人事的变迁,却是巨大得几乎难以想像。 “大哥说得是,我常常想,众生芸芸,可是就有那样巧,从千百个人中,你就只会爱上她一个,那么你为她牺牲,为她拼命,很当然的事了。” 两人互吐心事,谈得很是融洽,如海一般的友情滋润着他们两颗赤子之心。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左面一人双眉一轩,长身而起,仰天狂笑道:“玉箫兄弟,你只管放心,半月之后,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我们约上鼎弟,一起上崆峒,去找林麒报仇!” 他大笑着配上马鞍,轻轻一掠上马,又自笑道:“半月之后,江南再见,到那时我会在落英峰下,备下美酒佳酿,叫上鼎弟,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三天三夜!” 第 2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8 章 话音落后,丝鞭一扬,刷地落下,健马长嘶一声,放蹄急奔而去。 右面那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叹,亦自掠上马背,拨转马首,打马朝临潼古城奔去。 …… 马行到半路之上,忽见两名灰衣乞丐,坐在路旁,嚎啕大哭。 马上少年,被两名乞丐拖至马下。 “孟少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掌门!” 马背上那人翩翩少年,正是孟玉箫,此刻他正准备赶去临潼城内,与陆天尧、唐婉、朱宝婵三人会合。 左侧一名年长的乞丐道:“小老儿名叫钱老二,是丐帮弟子,点苍派内生变,伍帮主受点苍掌门之托,赶去相助,不料却在半道之上,遭到点苍叛徒柳九真暗算,现在被林麒、柳九真等人,困在前方一片山谷之中,进退不得,恳请孟少侠出手相救!” 另一名年纪较小的小乞丐道:“小人,名叫黄金贵,也是丐帮弟子,请孟少侠出手救帮主脱困!” 孟玉箫一拍马背,道:“好!快带我去!” 三人疾奔而去…… 到了临潼城的人,谁都会立刻想到“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这两句有名的诗句,因为那有名的华清池,便在临潼县里。 临潼客栈之中,一名俊秀的少年,手中捧着一方纸笺,面上俱是愁苦之色。 只听他喃喃道:“婉妹,婉妹,你怎地也不辞而别了……” 孟玉箫自幼在临潼古城长大,对于城内的一切自是十分熟悉。 然而,便是在这一份熟悉之中,触景伤情的情结,也就更加浓烈。 周围的一切并未发生多大的变化,但是人事的变迁,却是巨大得几乎难以想像。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几声杜鹃的哀啼。 但即使暮春杜鹃的哀啼,也不如孟玉箫此刻内心的凄楚。 他想起五日后的决斗,飘忽的心,才算暂时有了着落…… 他缓缓抬起头,天上星群闪烁,苍墨的穹天,是那么辽阔而遥远。 屋脊上,无边夜色之下,陆天尧正抱着一坛烈酒,独自喝着。 他从未喝醉,但今夜他却似有些不胜酒力,不过三杯五盏,已是喝得酩酊大醉…… 同样在这一片星光之下,另一个空间了,也有一名女子难以入眠。 她,是摘星! 她娇慵地斜倚在精致的紫铜灯下,柔和的灯光,梦一般地洒在她身上,面前的云石紫檀桌上,有一蓝紫竹编筐、绿丝为带的佳果,鹅黄的是香蕉,嫣红的是荔枝,嫩绿的是柠檬,澄紫的是葡萄…… 这些便连大富之家也极为罕见的南海异果,却丝毫没有吸引住她的目光,她只是懒散地望着壁间的铜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怜星沉重的步履,并没有打断她轻烟般的思潮,她甚至没有转目望她一眼,苍白的面容,在梦般的灯光中,宛如冷玉。 静寂中,就连屋角几上的铜壶滴漏中的流沙声,似乎也变得十分清晰,无情的时光,便随着这无情的流沙声,悄然而逝,轻轻地、淡淡的,仿佛不着一丝痕迹,却不知它正在悄悄地窃取着人们的生命。 她凝注着暗黄的灯光,心中又自掠起一个秀俊的人影,心中似有无尽的心事。 “孟玉箫啊孟玉箫,华山之约,你又岂是大宫主的敌手,你若死了,我的生命,又还有什么意义,若是能替你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决斗之巅 五日之后,华山山头。 陆天尧笔直的站在山巅,挺拔的身躯,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 他眺望着莽莽群山,他觉得群山都在他的脚下。 他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得太久了。 然而,此刻的他,却又是孤独而寂寞的,因为一个人若想想要站在高处,他必须学会忍受孤独,享受寂寞。 朱宝婵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陆大侠虽然绝代英雄,但这一生中又几曾享受过什么欢乐?” 伍子风叹道:“看来一个人还是平凡些好。” 无印大师也叹了口气,悠悠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突听一人呼道:“来了,来了。” 无印大师道:“什么人来了?” 他转过身,已瞧见白云缭绕间,出现了惜月和孟玉箫的身影。 山风更急,天色却渐渐黯了。 惜月宫主立在瑟瑟秋风之中。 此刻在这江湖之中神一般的人物,立于秋风之中,目光自所有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孟玉箫的身上,在她冷冰的眼睛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 第 2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69 章 “孟玉箫,十八年前,你本就该死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 她语音虽平静,心情却也不禁十分激动。 十八年,确实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若你保持快乐,十八年时光,飞逝而过,若你心怀怨恨,十八年,每一日都将在妒火怨气中煎熬。 孟玉箫亦站在风中,他神色毅然,狂风吹动他的衣衫,在他的面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竟然如此冷静,他本不该如此冷静的。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惜月宫主的手掌,已渐渐抬起。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再让这一战半途中止。 这一次,可以说是十八年来,是她生命里最高兴的日子。 因为,十八年前,一个男人留给她的伤痛,都将在这一次决斗之中随着另一个男人的死亡而终结。 她是激动的,任何一人当她想了十八年的事情终于将要实现的时候,她的心情都是一般人难以体会的。 此刻无论谁想描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紧张和兴奋,都是多余的,因为她此刻心情之紧张和兴奋,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像得到。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能够懂她的人,还有一个惟一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的人,那就只有怜星宫主。 然而,此刻怜星也藏身在此地,但她没有露面。 在这场盛会上,她竟没有出现,而是选择躲在一株大树后面。 她本是喜欢热闹的。 她很远便看见站在山头的陆天尧,但她不敢去见他。 她也本是很爱他的。 她的脸看来比平时更苍白,她本也不是个富于感情的人,但这两天,她发觉自己有些变了,只因短短几日以来,她已经历过许多件她平生未曾经历过的事。 她这一生中从来也不知道一个人面对死亡时是什么滋味,从来也不知道恐惧。 她从来也没倚靠过别人,更没有对任何人生出过感激之心。 她自然从没有挨过饿,没有喝醉过酒,更绝没有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竟然也同样深爱着她。 她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红凤凰,她也了解到此时她也正在为情而困扰,他知道孟玉箫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这些事情,竟在短短三两天内一起发生在她身上。而且每件事的印象都是那么鲜明而深刻,她拼命想忘记也忘不了。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当你拼命想要忘记的时候,你往往会记得更加清楚。 这两天她只要一想到女儿红凤凰,心里就发疼。 她心绪翻腾,内心痛苦不堪,整颗心就好似被放在烈火上煎熬一般。 决战已开始! 江湖中每天、每时、每刻,都不知有多少人在作生死的决战,但千百年来,只怕再也不会有一次决战比这次更令人伤感的。 因为在这一场决战中,已无太多的悬念,孟玉箫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开始!” 陆天尧的叱声方起,两人已猝然动手。 二人身形闪动,众人的目光俱随着他二人的身形转动! 转瞬之间,两人已斗了三百招。 只听“砰”的一声,众人一声惊呼,孟玉箫已被惜月宫主一掌打得飞了出去。 “玉箫哥哥!” 朱宝婵惊呼一声,掠上前去。 “孟兄!” 无印大师、伍子风面色惨变,飞身掠去,扶起孟玉箫。 “箫儿!” 陆天尧双臂一振,也惊呼着赶到孟玉箫面前。 只见孟玉箫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已是奄奄一息,再一探他的脉搏,亦是若断若续,眼见生机便已将断绝。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是万万活不成的了。 此刻群心中俱是泛起一阵惊奇,孟玉箫受陆天尧点拨武功,又得到七枚青钱的秘密,又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陆天尧亦是大为困惑,自己亲手调教的孟玉箫,为何会轻易便被惜月宫主一招击倒? 他疾点孟玉箫两处大穴,迟疑的望着他。 朱宝婵垂首低泣,忽又抓起孟玉箫的手臂,心中猛然一惊,失声道:“你……你不是……玉箫哥哥……” 她话音未落,耳畔忽闻一声痛呼。 “阿星!阿星!” 众人目光转处,已有一人飞身掠来。 众人当下大惊失色,看看受伤的孟玉箫,又看看飞来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 2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0 章 两个不同的人,却有着同一张面孔! 那人才是真正的孟玉箫! 可受伤之人,又是谁?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之泪 众人皆惊奇的盯着受伤的“孟玉箫”,但见他缓缓的撕下面皮。 面皮缓缓揭开,露出一张秀美的面孔。 她,是摘星!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封住我的穴道,易容成我的模样,来参加决斗,难道你可以为我而死,我……我会觉得开心么……” 孟玉箫已不觉急出了满面痛泪,跺脚道:“你……你明明可以避开那一招的,你……你……你……” 摘星凄然一笑,挣扎着道:“我本想用这一招故意诱她上当的,谁知……谁知她……” 她急剧地咳嗽着,嘴角已沁出了血丝,喘息着又道:“这只因我……我太聪明了,反而弄巧成拙……弄巧成拙……” 孟玉箫面目含悲,目光凝注着摘星,一字字道:“为什么……为什么……” 摘星勉强一笑,缓缓道:“因……因为……我……我……” 此刻她虚弱已极,她说到此处,还有两字在堵在喉咙中,却再也说不出来。 陆天尧见她痛苦不堪,心中已如火烧,道:“星儿,星儿……” 惜月宫主忽然冷冷一笑,道:“想不到我养了你十八年,你竟然会背叛我……” 她又自退后一步,面色一沉,恶狠狠道:“背叛我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话音一落,流云般的长袖轻轻一拂,白光一闪,掌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剑。 “去死吧!” 喝声未落,便已展动身形,飞剑劈落! 陆天尧心下一惊,“呛”的一声,拔出铁刀! 身形掠起,宛似飞虹般落去! 只闻“当”的一声巨响! 惜月宫主掌中的长剑,已断成两截! 围观的群豪,皆是目瞪口呆,只因他们知道天下第一刀回来了! 沧海一刀又重回江湖! 这本是震惊江湖的大事,而他们的惊讶,却也合情合理,因为毕竟这世上能够见到如此迅疾一刀的人不算太多! 惜月宫主亦是骇得面色大变,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功夫?” 陆天尧道:“达摩秘经《洗髓经》!” “想不到你竟得到了它!” 惜月宫主停了片刻,忽又道:“但这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你的女儿,即将死去,你却无可奈何,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十八年前,你害了你义弟夫妇二人,连你心爱的女人,也因你而死,现在你又害了你自己的女儿……” “你一生以侠义为行事准则,却不知这一切苦难皆是因为你的侠义之心而造成……” 惜月宫主时而狂笑,时而怒斥,她语速飞快,听得陆天尧浑身一颤,好似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 他掌中的铁刀,已扔在地上。 他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束发的丝带也他被扯下。 “都是我!都是我!” 发丝已乱,随风飞卷。 他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惜月冷冷看了他两眼,道:“不错,都是你!” 陆天尧在风中狂奔,仰天长啸,啸声悲凉已极。 “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惜月奔至他的面前,望着他道:“你应该去死,去见你的义弟,向他们赔罪!” 陆天尧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喃喃道:“对,我该死!该死!” 说完,便欲飞身投入身后一片绝壑。 “陆伯伯!” 孟玉箫大呼一声。 陆天尧的身子忽然停住。 “箫儿,陆伯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第 2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1 章 “陆伯伯,你不能死,你若死了,箫儿也不独活!” 此刻只有怜星宫主才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见了如此悲惨的一幕,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苍白而美丽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激动之色,他在心里喃喃自语:“我怎能让这两人死?摘星虽不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我从小带大的,孟玉箫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也保全了我的颜面,我怎么能眼看这两人死在我面前。” 她忽然冲了出去! 在这一刹那间,她已将十八年前的仇恨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只觉心里热血澎湃,不能自已。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笑禅僧人 “陆郎!” 陆天尧霍然转首,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张脸虽仍保存着少女般的光彩,却褪去了年少的羞涩,美艳之中,又带着几分憔悴。 “阿碧!” 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内心有说不出的复杂,然而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作两个早已刻入他的生命的字——阿碧! 怜星凝注着陆天尧心中也升起一丝悲戚, 胡渣,散发的发丝,浑浊的双眼,当年这璀璨夺目的天下第一刀,此刻竟变得如此黯淡。 “陆郎,星儿并不是我们的女儿……” 她嘴唇微微发抖,面上也没有了那种的光彩。 陆天尧浑身一抖,抓住怜星的双臂,问道:“她不是,那谁是?她又在哪里?” “她名叫红凤凰,此刻我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只知她被‘玉罗刹’带回了神机山……” “神机山!红凤凰!凰儿……她是凰儿……” 陆天尧喃喃道。 惜月听了此话,娇躯一震,如中霹雳一般,两道目光盯着怜星,颤声道:“你敢欺骗我!你竟然背叛我……” “姐姐!这一切在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不能在错下去了!” 怜星流泪道。 惜月冷笑一声,道:“枉我当年将你救活,你毕竟还是背叛了我!” 她一言至此,面上已经满是怨愤恶毒之色。 她倒退一步,恨恨道:“好!好!竟然她不是你们的女儿,那么现在我就将她抛入绝壑之下,让她粉身碎骨,做一个永远游魂……” 话语未了,唰的一声,振动双臂,朝摘星掠去,孟玉箫身体一掩,将奄奄一息的摘星护在怀里。 忽然五条人影起的一晃,挡在惜月的身前。 “五毒人!” 人群之中不知谁“啊”了一声,说出这样三个字。 众人目光起落之间,便见五个人已然飘落。 那五人之中,一个肥胖和尚,一个俊秀公子,一高一矮两个道人,一个美艳妇人。 正是天笑和尚、“万花公子”胡笙、凶神、恶煞二道以及“冷面娇花”凤倩倩。 凤倩倩一见孟玉箫怀里面色惨白的摘星,心中大痛,奔到她的身旁,凄然道:“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她颤抖着的双手要去抚摸摘星苍白如纸的面靥,孟玉箫忽然退了一步,道:“你要干什么?” 凤倩倩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在她临时死之前,我连抱一抱她的资格都没有么?” 她此话一出,众人心头一凛,惜月颤声道:“难道当年在神医谷中,我抱走的是你的女儿?” 凤倩倩凄然点头,道:“不错!当年你抱走的是我的女儿,而凰儿才是陆大侠与怜星宫主的女儿……” 惜月颓然倒退三步,摇首道:“不,这不可能……你怎忍受十八年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的痛苦……” 凤倩倩凄然一笑,道:“若我跑去告诉你摘星不是你要的人,她还能活命么?十八年的痛苦,又怎么比得上女儿的一条性命?” 惜月听了此话,娇靥突地一沉,目光之中泛出一丝凶光。 “你们骗我,都在骗我!所以都得死!都得死!” 语声一落,流云般的长袖一拂,朝凤倩倩肩头抓去! 凤倩倩心头大骇,不禁又后退数丈。 惜月攻势不减,纤掌穿出,直劈凤倩倩面门! “住手!” 陡闻凶神、恶煞二道一声暴喝,四掌一卷,拳影霍霍,朝惜月攻将上来。 惜月冷哼一声,剑光一闪,自袖间撤出一柄利剑,长剑随手一挥,一式“万点星光”,洒像二人。 “嘶嘶”风声中,长剑已自戳出十余剑。 第 2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2 章 一时之间,只见点点剑光幻化出朵朵剑花,将凶神、恶煞二人困在其中! 二人置身剑阵之中,只觉目眩神迷,失了方寸,又闻一声惜月娇叱,蓦地剑式一收,招式又变,正是第二式“一轮冷月”。 “星月剑法”深奥无比,变化之多不可遍数,以星宿转移变换,演化剑法绝技,非但奇诡莫测,而威力更是大得出奇,此刻群豪见了也不禁黯然失色。 凶神、恶煞本是武当道人,剑法虽高,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奇诡的剑招,见惜月长剑挑刺,已是愣立当场,一时竟不知所措! 只见剑光一闪,二人只觉咽喉一凉,垂首看时,喉管已被割破,轰然倒地! 一旁天笑和尚念痴、万花公子胡笙见状,已是勃然大怒! 胡笙痛呼一声,掌中折扇一抖,便朝惜月“天柱”大穴点去! 惜月纵身一剑,挥剑如闪电,胡笙折扇尚未沾到惜月的衣襟,而胡笙的一颗头颅也就随着剑光骨碌碌滚在一旁。 便是在这剑光闪烁之间,这一生爱美的俊俏公子,一颗脑袋,便永远的与他的身体分离! 众人看得神魂欲裂,凤倩倩只觉悲从中来,而天笑和尚那一张永远笑着的脸,也突地一僵,变成惨绿,再也笑不出来! 这时天色已是申酉时分,日色偏西,天色向晚,一轮红日照射着辛捷手中长剑,映起耀眼光芒。 天笑和尚突地怒吼一声,大掌一挥,纵身扑来。 见天笑和尚攻来,惜月心中一惊,长剑一阵震荡,激起无数剑影,封守门户,正是“星月剑法”中的“星垂平野”。 她这剑式才发立收,闪电般又变为“西天月落”反手两剑,劈向天笑和尚双臂、双肘。 “星月剑法”共九式,是一口气施出,非得快捷不可,是以招式未满,立即收招,威力反而大得出奇。 天笑和尚不曾想惜月宫主剑式如此精妙,心神稍乱,但他很快便又稳住心神。 他忽然心中一动,记起一招,怪吼一声,伸出巨灵之掌,硬迎惜月攻来剑式。 惜月一招二式目的是要逼开天笑和尚,是以收发快捷,内力并没有使全。 这时见他竟然探手硬夺长剑,心中大惊,弹指之间,天笑和尚已握住剑身。 惜月轻叱一声,内力陡发,剑身一阵动荡,但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天笑和尚的手竟然像是金属所铸! 天笑和尚握得良机,一掌向惜月左肩打去。 “咔嚓”一声,长剑已被天笑和尚硬生生扳断,惜月一仰身,却仍未能避过天笑和尚当肩一掌。 掌风落处,惜月的娇躯被震退三步。 只听她惶声道:“这是什么功夫?” 天笑和尚道:“少林功夫,达摩秘经!” 一旁陆天尧脱口道:“《洗髓经》,他怎会《洗髓经》中的功夫?” 孟玉箫心中一动,不禁忖道:“他住在神医谷中,而陆伯伯的上半部《洗髓经》也是在神医谷中取得,莫非他便是当年盗取经书的元真武僧,隐姓埋名藏于神医谷中……” 他尚在忖念之间,突然一声惨嚎,他转目看去,却见天笑和尚手足之上,俱已被钉上一根银针! “七星透骨针!” 孟玉箫心头一凛,天笑和尚已然倒地不起,手足之上,鲜血涌出! 惜月掠身前去,正欲一掌劈下,忽然风中飘来了三个人影。 “此人还请宫主交与老衲处置!” 惜月手掌顿住,展目一看,却见一名老僧,身后跟着两名弟子,飘然而来。 孟玉箫目光一照,心头一惊,望见那两名弟子的相貌,一人俊逸不凡,一人甚是威严,正是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 他再去看那老僧,但见他花白须眉,略显消瘦,神采却逼人,叫人瞧不出他的岁数。 令人奇怪的是老人虽未剃度,却自称老衲,而且偏是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衣! 天笑和尚嘴角已有鲜血涌出,口中却仍是喃喃道:“师父……师父……” 孟玉箫心中一动,暗想道:“莫非他便是神机山中的‘笑禅人’,数十年前的少林方丈了无大师?” 惜月娇靥一沉,道:“阁下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将他交给你?”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了无,他是我的弟子元真!” 说话间,又自望了天笑和尚一眼。 惜月一听此话,娇靥微变,道:“既是了无大师,那此人便由你带走!” 了无大师微一躬身,笑道:“多谢!” 笑声一歇,又自身后南宫佩玉、石沉海道:“把他带走!” 石沉海应了一声,走到天笑和尚身旁,将他抄起,背在肩上。 了无大师宽大的僧衣一拂,拨起一阵劲风,转瞬之间,几人便已消失无影。 人群之中,无印大师领着数十名少林僧人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师父慢走……师父慢走……” 群豪见此情景,面上俱是一片肃然。 众人尚在惊愕之中,忽然人影一翻,不知何时凤倩倩已然抱起摘星,纵身飞去。 惜月一惊,便欲追出。 第 2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3 章 “站住!” 孟玉箫双臂一振,挡在她的身前。 惜月娇靥一沉,冷冷道:“你敢拦我?” 话音未了,袍袖一拂,一对纤掌,拨起两缕劲风,直朝孟玉箫胸口挥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刀之死 掌势如狂风骤雨般递出,迅猛绵密,有若长江大河。 孟玉箫骇得不轻,连忙闪避,一连退出数丈。 惜月掌势不停,转瞬之间,便已攻出十招,众人皆屏息凝神,目光随着二人身形转动,孟玉箫亦是拳掌交替,哪里敢有半点松懈! 高手过招,毫厘之差即失良机,惜月见数招已下大,孟玉箫虽然苦力支撑,大汗淋漓,却仍未落败,当即轻叱一声,沉掌提起,竭力拼出一掌击向孟玉箫。 孟玉箫心头一凛,突觉劲风袭体,眼角一飘,眼见惜月一掌挥来,如果不避,则非重伤不可,但躲避除了后退之外,别无他法! 电光火石间,孟玉箫万分无奈的向后倒纵,身体凌空时,用内力抖手,右掌一翻,并且闪电般伸出左手想扣住惜月的手掌,以化解她的掌势。 哪知惜月早已料到他的意图,右手一翻,竟用“小擒拿手”反扣孟玉箫脉门。 孟玉箫双掌方自攻出,手心竟觉宛如锤击,继而,胸口一阵剧痛! 只闻“噔噔”的两声,孟玉箫被震退三步。 他身体晃了两晃,竭力稳住身形,勉强立住,但是他受的那一掌实在太重了,经过这一阵拼力振作,再也支持不住,哇哇一连吐出三口鲜血,“噗”地跌倒下去—— 朱宝婵心神一颤,掠至孟玉箫的身旁,将他扶起,一探他的脉息,娇靥登时大变,又自衣袖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碧色药丸,送入他的嘴中。 孟玉箫服过丹丸,又吐了几口鲜血,众人只待他身体恢复再战,哪知他却缓缓闭上双眼,身体也似变得僵硬,又听朱宝婵嘤嘤哭泣,眼泪如泉水般涌出。 “哥哥……你不要死……哥哥……” 哭声凄切,即使暮春杜鹃的哀啼,也不如她此刻哭声的凄楚。 众人听此语声,心头一惊,不仅暗自忖道:“莫非他已经死了不成?” 陆天尧当即心头大震,掠至孟玉箫的身侧,俯身一叹他的鼻息,面色大悲,喃喃道:“箫儿……箫儿……” 他悲号两声,突地发出一声狂吼,好似一只发疯的野兽! 狂风吹动着他凌乱的发丝,他面色暗然,双眼浑浊,就如暗夜之中,两只将灭的烛火,再无往日的光彩! 日光之下,群豪皆寂,孟玉箫静静躺着,也许他再也体会不到肉上体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毕竟,他死了。 他虽死了,却把无尽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 陆天尧、怜星、朱宝婵、唐钰、唐婉、丁鼎,还有——此刻正藏在一株树下,偷偷抹眼泪的红凤凰…… 白云飘渺,天青胜蓝,人静如石。 红凤凰倒在树下,痴痴地望着这飘渺的白云,眼泪早已流尽了。 因为她的生命和灵魂,她的情人和夫婿,此刻正在这飘渺的白云间,在和别人作生死的决斗。她却连这次决斗的结果都不知道。 孟玉箫现在究竟是胜?是负?是生?还是死?…… 红凤凰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我为什么还要关心他?他和我还有什么关系?” 她想站起来,振作自己,怎奈她不但心已碎了,整个人都似全都碎了,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忽然间,她听到有一阵悲惨的哭声和几声愤怒的吼叫声,传了过来。 哭声、吼声落下后,风中又飘来一片人语。 “死了!死了!” “死了!死了!” “死了”两个字就好似两柄利剑,直剜入她的内心深处。 她心神欲裂,只因她知道—— 悲哭的是朱宝婵,狂吼的是陆天尧,而死的是孟玉箫…… 她实已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凄然在树旁,她想痛哭,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她已经哭不出声来,她只有望着那飘荡的白云……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最灿烂的季节,已如那白云,随风飘去! 忽然树后,又传来一阵悲惨的哭声。 哭声凄切,悲痛已极! 红凤凰却已听出她就是唐婉。 她心中忖道:“难道孟大哥真的死了么?” 她不愿相信孟玉箫已死的消息,只因她的心中,还保留的一丝希望! 希望,本是很美好的事情! 人生正是因为有了生生不息的希望,才会变得精彩而光明。 第 2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4 章 但希望破灭时,往往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这也是很多生命堕落的缘由。 红凤凰挣扎着爬起,绕了过去。 唐婉见了她,猝然一惊,失声道:“你也在这里?” 红凤凰紧紧拉着她的手臂,道:“他……他已死了?” 唐婉黯然点了点头,又痛哭起来。 红凤凰只觉头脑一阵晕眩,整个人都似已崩溃。 她的人还未倒在地上,也失声痛哭了起来。 两人对面坐在树下,对面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们再也哭不出声来…… 然而,那场决斗并没有因为她们哭声的停止而停止,一条生命的逝去,有时候并不能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甚至会引起更多的杀戮…… 陆天尧像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咆哮着扑向惜月,若恨意是火,恐怕天地间早已被他的仇恨之火烧成焦炭…… 陆天尧抽出手中那口刀,劈向惜月,他的刀身虽已经锈,刀锋也已钝,然而,就在他刀锋落下的时候,惜月突然撤出的一柄匕首,也刺入他的心口。 “砰!” 两人轰然倒地! “陆郎!” “姐姐!” 陆天尧再也没能爬起,但惜月竟然缓缓站起身来,陆天尧的刀,还插在她的肩头,她竟然缓缓抬起手掌,将那口刀一把拔出,扔在地上。 她仰首狂笑道:“孟秋白,你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我的下落,我要让你知道,背叛我的人,只有死路一……” 她话音未落,忽听一道尖锐的风声,由树丛间电也似的向她袭了过来。 虽那一缕风声之中而来,是一点黝黑的影子。 她只觉心口一痛,垂首看时,便已有一柄利剑插入她的心脏。 她身体晃了两晃,终于倒去,这次她再也没能站起。 此刻群豪尚在惊愕之中,便见一个白衣少年,立在风中。 他是谁? 只见他仰望着天空中的飘舞的白云,喃喃道:“师父,弟子终于为你报仇了!” 我想,你已经猜到这人是谁了。 不错,他就是丁鼎! “孟兄!孟兄!” 他掠至孟玉箫的身侧,唤他两声,却犹是未能得到应答。 朱宝婵垂首无语,丁鼎黯然不语。 但群豪又自陷入一片欢腾! “惜月妖女死了!” “可别让怜星跑了!” …… 怜星柳腰一折,闪入山林之中,群豪纵身追去,喝声一片! 群豪已去,又自恢复一片静寂。 云色淡白,天空蔚蓝。 丁鼎的目光,却呆呆地望在地上。 地上,躺着五具冰冷的尸体,他那柄长剑,还插在惜月的心口上。 阳光照在剑上,剑脊两边的锋口,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清晨的生命,原本是光辉而灿烂的,但此刻站在清晨阳光下的两个人,却有如两尊死寂的石像,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辆马车,停在路旁,朱宝婵把孟玉箫与陆天尧的尸体搬上了马车,丁鼎想要帮忙,但她拒绝了。 丁鼎叹了一口气,他心中又想到了一个人——林麒,于是他转首走到惜月的身旁,拔出他那柄长剑,身形闪了两闪,便已消失无影…… 见丁鼎跃入林中,消失无踪,朱宝婵才将孟玉箫的尸体轻轻放了下来,又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灰尘,拉平了衣裳。 她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痛了孟玉箫似的,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对个尸体如此温柔的了。 朱宝婵凝注着孟玉箫,喃喃道:“别人都认为你是个死人,又有谁知道死人有时也会复活的。” 日渐西斜,晚霞满天,生命岂非也像是那一轮夕阳,时候到了,注定坠落…… 晚风吹来,朱宝婵也已经跳上了马车,扬鞭策马,正欲催马行去…… 忽然闪来一道人影,掠入车厢之中,将孟玉箫从车上拖了出去。 朱宝婵心头一惊,那人正是张敏。 只见她冷冰冰的目光的望着孟玉箫的尸体,呆了片刻,忽又高声道:“孟玉箫已死了,你们还不赶紧来瞧瞧。” 第 2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5 章 她呼声也冷得像冰,这冰冷高亢的呼声,随着山风传送了出去,疾风中立刻掠过来许多条人影。 当先掠来的一人,自然便是崆峒林麒,他掠至孟玉箫的尸身旁,伸手摸了摸,长身而起,沉声道:“不错,孟玉箫已死了。” 柳九真顿足道:“只恨我等竟不能手诛此贼。” 林麒厉声道:“他生前我等不能手诛此獠,死后也得鞭杀其尸……” 喝声中,长剑已出鞘,剑光一闪,竟向孟玉箫的尸体刺了过去。 “住手!” 朱宝婵骇得面色煞白,轻叱一声。 突听“当”的一响,那直刺而下的剑光,突然青虹般冲天飞起! 众人一惊,却见一位美妇已笑嘻嘻站在孟玉箫尸体前。 林麒掌中剑,竟是被他震飞的,吃惊道:“玉罗刹,你这是做什么?” “玉罗刹”悠悠道:“做人怎可如此残忍,鞭尸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林麒怔了怔,冷笑道:“夫人何时变得慈悲起来?” “玉罗刹”眼睛一瞪,怒道:“我什么时候不慈悲?” 林麒胸中虽然忿然,但想到“玉罗刹”方才弹指震剑的功力,笑既笑不出,气也馁了,躬身道:“夫人请恕在下失言……非是在下不知慈悲,实因这孟玉箫是武林叛徒,委实罪大恶极,即令他如此死了,实不足以赎其罪。 “玉罗刹”娇声一笑,道:“一个人无论他生前有多大的罪,只要死了,便可一笔勾消,世上惟有死人才是最完美的,活着的人都该对死人分外尊敬,我说得对么?” 这番话说得更是令人哭笑不得,林麒苦笑道:“他人既已死了,夫人又何苦为他劳心。” “玉罗刹”正色道:“这个少年与我有些渊源,而且他生得如此俊俏,即便是死了,我也不能让你伤害他身体!。” 林麒无奈不敢针对她的锋芒,只得退下。 一旁张敏秋波一转,上前道:“夫人,此人生前已入清风门下,总归是神龙山庄的弟子,他的尸体,夫人总该让弟子们带走才是,贱妾则担保绝不……” “玉罗刹”不等她话说完,已急忙摇手道:“无论他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弟子,今日他既然死在我‘玉罗刹’的面前,尸体就是属于我的,便由我处置,谁若想将我的尸体抢走,我和他拼命。” 她美目圆睁,娇靥通红,生像是在和别人争夺什么宝藏似的,各派弟子面面相觑,林麒终于叹道:“无论如何,孟玉箫总已死了,我等总算已有了交代,不如就遵夫人之命放过他吧。” 张敏呆呆站着,望着地上孟玉箫冰冷的尸体,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玉罗刹”咯咯一笑,缓缓走到朱宝婵道的身边,指着孟玉箫的尸体道:“他就交给你了,找块好点的地方,将他埋了!” 朱宝婵点了点头道:“是!”便将孟玉箫的尸体往车厢里塞。 “玉罗刹”见她跳上马车,打马驰去。 车轮辚辚,向前奔去,终于消失在林子尽头。 “玉罗刹”拍了拍手,娇声笑道:“好啦!好啦!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林麒像是想说什么,但瞧了“玉罗刹”一眼,终于只是狠狠跺了跺脚,大步而去,只走出数丈外,方自恨声道:“妖妇,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咱们快走,走得越快越好。” 惜月已死,天下第一刀陆天尧也永远的离开了江湖,追寻怜星的各派人士,在山林中闹腾了一阵,一无所获,此刻也已各自散去了惜月死,神刀亡! 这既不确实,又嫌夸张的消息,却立刻像野火燃烧着野草一般,在华山四周县城的武林豪士口中燃烧起来。 一个时辰之内,快马飞驰,在各县城之间往来不绝。 听到消息,能够赶到的武林中人,俱都飞骑赶来了,只因他们想一探这消息的真假。 这是震惊武林的大事,若没有亲眼所见,绝没有人敢轻易相信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而复生 黄土路上,被急行的马车,带起一串黄色的车尘。 马车的前座,坐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 她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挥着马鞭,焦急的赶着马车。 她是谁? 为何如此如此匆忙? 马车之中,又装着什么? 马行到一片寂静的山林之中,停了下来。 她掀开车帘,掠入车厢,但见车厢之中,躺着两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具尸体。 一具年轻,一具苍老。 一具渐渐冰冷,一具却开始变得温热。 “哥哥!哥哥!” 她焦急的呼喊着。 左侧那一具年轻的尸体,竟然缓缓睁开双眼,甚至是坐了起来。 一丝光线,射入他的眼眸,一阵微风,吹着他的肌肤。 第 2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6 章 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直到此刻他才真切的感觉到光明的可贵! 一个体会到死亡可怖的人,才会感觉到生命的可贵,因而对它倍加珍惜。 就像哑巴渴望表达自己的想法,瘸子渴望奔跑,瞎子渴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光明。 “我难道还活着!” “对!你还活着!” “宝婵妹妹!” “玉箫哥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给你服下了‘阎罗花’花粉制成的丹丸,它有治伤的奇效,但人一旦吃了它,便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如同死了一般,心跳脉息,皆会停止,一个时辰后,才可恢复……” “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的奇花异草!” “是啊,这种花,我也是从义父的毒经上看到的……” 孟玉箫听到此处,心中方才释然,目光一转,忽又落到身旁那具冰冷的尸体上,道:“怎么陆伯伯还没醒?” 朱宝婵神色凄然,又见孟玉箫面色局势期待之色,半天才道:“陆……陆大侠……他……他死了……” 孟玉箫面色惨变,嘶声道:“不,这不可能,陆伯伯怎么会死,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骗我的!” 朱宝婵道:“当日陆大侠大怒之下,挥刀劈向惜月宫主,他虽砍伤了惜月宫主,但被她一剑刺中心口……”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自撩起陆天尧心口上的伤口,缓缓道:“伤口太深,一剑毙命,陆大侠当场身亡……” 孟玉箫望着陆天尧沾满乌血的衣襟,只觉心口大痛,黯然流泪道:“陆伯伯……陆伯伯,箫儿不孝……箫儿不孝……”抱着陆天尧的尸身痛哭起来。 零乱的字句,零乱的意义,却在他们零乱的思潮里,结成一个毫不零乱的死结,朱宝婵坐在他的身旁,静静的看着他,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远方传来阵阵风声,像是人在呜咽,为生命唱响一曲悲情的挽歌。 空中落下片片树叶,有如怨妇落泪,在控诉惨淡人生的心酸与不幸。 也不知过了多久…… 孟玉箫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皱眉道:“惜月呢?她死了么?” 朱宝婵点头道:“死了!” “死了?” 孟玉箫两道炽热的目光照在朱宝婵面上。 朱宝婵轻轻颔首,怔了一怔,回首道:“她确实已经死了!” 孟玉箫急问:“是谁杀了她?” 朱宝婵道:“是丁鼎!” “丁鼎兄弟!“ 孟玉箫长叹一声道:“但他又怎是惜月的敌手?” 朱宝婵轻轻一笑,垂首道:“当时他自山林之中窜来,好似一阵疾风,然后他快速出剑,也是一剑刺中心口,惜月当场丧命,你知道的,天下任何武功,速度才是制敌的关键……” 语声一顿,抬起头来,道:“我记得他还说他要去找林麒报仇……” 秋波似水,吐气如兰。 孟玉箫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纵有悲伤情绪之意,却又怎能在她的面前发作? “我们去找个地方,把陆大侠好好安葬吧!” 朱宝婵敲了一眼陆天尧的尸身,忽然道。 孟玉箫黯然点头,道:“好,陆伯父与爹兄弟情深,就把他葬在守归山吧……” “好!天色昏沉,恐怕将会下雨,我们快些走吧!” 孟玉箫将陆天尧的尸身缓缓放下,与朱宝婵二人走到马车前座,催马行去。 马在林中驰了一阵,走了许久,却又像绕了几个圈一样,始终走不出去。 此刻天色更暗,乌云堆叠,顷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将至。 朱宝婵仰首望天,心中有些焦急,不禁道:“奇怪,怎么走来走去,又回到了此处,难道我们迷路了么?” 孟玉箫一勒缰绳,车行渐缓,亦喃喃道:“怪事!怪事!” 话音方落,突见前头尘土飞扬,一匹健马,急驰而来,孟玉箫心中暗道:“何不寻此人打听一下路途?” 他心中一犹豫,这匹健马,已有如风驰电掣般自车旁急驰而过,只得暗叹一声:“罢了。”却又奇怪地忖道:“难道此人又是来寻我的么? 只见此人一身浅蓝衣衫,身躯瘦小,行动却极矫健,马上身手不弱,只是面色蜡黄,似乎久病初愈,打马来到孟玉箫车旁,扬臂高呼道:“阁下可是孟玉箫孟公子?” 语气沙哑,虽是高声喊话,却仍十分低黯。 孟玉箫心念一转,抱拳道:“正是。” 马上人嘴角一牵动,似笑非笑地,抱拳又道:“幸好在这里遇到阁下,否则又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了。” 扬手一提缰绳,轻挥马鞭,举止甚为潇洒,口中牙齿,更是莹白如玉。 第 2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7 章 孟玉箫心中大惑,道:“阁下寻我作甚?” 马上人笑道:“孟公子,夫人在群芳庐等你,故此派遣小人前来请公子!” 朱宝婵娇靥之上,泛起一丝机警之色,道:“不知阁下口中的夫人,究竟是谁?” 马上人道:“怜星宫主!” 孟玉箫默然,却听朱宝婵道:“你快走吧,我们不见!” 马上人微微一怔,瞧了孟玉箫一眼,忽又轻轻一叹道:“摘星少主为公子而死,临死之前,想见公子一面,竟然也……” 他话音未了,孟玉箫目光一闪,道:“好!我随你去!” 马上人微微一笑道:“那么,公子请随我来!” 话音一落,拨转马首,打马而去。 “驾!” 孟玉箫丝鞭一扬,赶着马车随之而去。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生有命 群芳庐中,病榻之上,躺着一名少女,美艳绝伦,但却了无生机。 草庐之外,山花正艳,但这美丽的女子,却枯萎了。 她,正是摘星! 孟玉箫坐在床前,呆呆地望着她,心里突地升起一阵温暖,只觉自己多日来的辛苦惊骇,只要这种温暖的千万分之一,便已足够补偿。 摘星忽然缓缓的睁开双眼,道:“孟大哥,你能抱一下我么?” 孟玉箫轻轻抱着摘星,双目之中,俱是悲戚之色。 摘星躺在在孟玉箫的怀中,喘息着,挣扎着道:“孟……孟大哥,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孟玉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吧!” 摘星道:“我死了之后,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我娘亲,也希望你告诉她,我虽然不能再服伺她,但我始终是她的女儿。” 孟玉箫揉了揉眼睛,道:“我……我答应你。” 摘星凝注着他,缓缓又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照凤姑娘,我知道你爱她,我希望你们永远幸福快乐,白头偕老……你记得一定要去神机山找她,她也一定很想见你……” 孟玉箫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她会么?” 摘星道:“嗯,我是女人,我很了解她,我知道她真心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真正的爱,是不会挂在嘴上,而是深埋于心……” 孟玉箫颤声道:“我知道,我全知道,求你莫要再说,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摘星嫣然一笑,缓缓阖起眼睑。 她笑得是那么平静,因为她已不再有烦恼,不再有心事。 孟玉箫望着她,却已不禁泪落如雨…… 摘星的手已渐渐垂了下来,她的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她知道自己的时候已经到了,已没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无论任何事,迟早都有结束的时候,到了这时候,她的心情反而特别平静。 嫉妒、爱憎、好胜、炫耀……这些世俗的情感,忽然之间都已升华,这种情感的升华正是人类至高无上的情操。 这一切急促的改变,只因她深爱着孟玉箫,而她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就像春末时凋零的春花,天明时燃尽的油灯。 她的双目已经阖上,她只有一个愿望。 她只希望孟玉箫能好好的活着,红凤凰能好好的活着,所有他的朋友和亲人都好好活着,而且活得愉快。 她的双目已然彻底阖上,面颊上是两行清冷的泪水。 她死了。 孟玉箫的眼眶一湿,垂下首去,这钢铁一般的火热汉子,竟也流出两道冷清的泪水…… 屋外山花烂漫,但屋内却一片萧索。 屋子中央已搭起了灵堂,案上燃烧着素烛火,点起了三支长香,青烟缭绕。 香案中央,立着一块灵位,上面写道:“亡夫陆天尧之灵位” 灵位之前站着一名妇人,绝世的美貌,已完全被悲伤掩盖。 她是怜星,此刻她正一手持杯,目中凝注着这一双深情款款的少年男女,心里想到陆天尧苍白英俊的面容,不禁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的一生,此后永远寂寞了。 两行晶莹的泪珠,缓缓沿腮落下,落入杯中。 她仰首喝干了杯中和泪的苦酒,转目望去,只见桌上素烛已将燃尽,烛泪滴滴落下,就正如她的眼泪一样。 第 2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8 章 于是她突又想起两句凄惋的诗句,禁不住轻轻念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阿星!阿星!” 忽闻孟玉箫凄惨的呼声,她语声一顿,掠至床前,惶声道:“她怎么啦?” 孟玉箫黯然道:“她……她死了……” 死了,对于死去的人,是一种解脱,但对于活着的人,却是一种折磨。 死人再无不会懂悲欢离合,也没有喜怒哀乐,但活着的人,却必须承受,幸而世间还有一些希望,希望是美好的东西。 就像烂漫的山花,柔和的清风,温暖的阳光…… 然而,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大雨落下的时候,天空也就渐渐明亮起来。 若无这一场雨,只怕那乌云永远也难散去,也绝难看见光明,世间之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有经历黑暗,才能迎来光明。 我记得一位很有名的世人曾经写过这样的一个诗句,可以很好的表达这种意思。 “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 …… 雨后初霁,山花随风而舞,就像美人柔软的腰肢,便是在这灿烂的花林之中,突然冒出了三座新坟三个新坟默默的堆在大地上,新坟墓碑之上,各自刻着一行字。 “亡夫陆天尧之墓 亡女摘星之墓 亡姊惜月之墓” …… 夕阳满天,两匹健马,飞驰而去。 快马跑得有些倦了, “哥哥!” 两人坐在路旁议论 “哎,大哥你听说了没有,现在各派都在寻找孟玉箫的下落?” “听说他已经死了,一个死掉的人,他们怎会有如此大的兴趣?” “大哥你有所不,各派感兴趣的并不是他的,而是《洗髓经》的下落!” “我听人说,当日在华山一役中,各大门派,返回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尸身,于是武林之中便有流言成孟玉箫并未死去……” “真的么?” “确实如此,魔宫虽已铲除,但《洗髓经》的下落,又成为了武林各派竞相寻找” “孟玉箫当真死了么? “并不清楚,不过就在昨日,铁人山庄突然向武林各派发帖,称孟玉箫、陆天尧二人遗体已被找回,三月初七,将在铁人山庄,为他二人举行葬礼……” “”此刻武林各派,听此消息,纷纷赶至铁人山庄““发帖之人,究竟是谁?是铁人王么? “那倒不是,听说是香香小姐!” “香香小姐?!怎么是她?” “香香小姐帖上称孟玉箫为亡夫,只怕他二人已是成亲……” …… 孟玉箫听到此处不禁暗自发笑,叹道:“这个冷血的女人,又想做什么?” 那二人有说有笑,已然走远。 朱宝婵抬首瞧了孟玉箫一眼,娇笑道:“哥哥,你怎地又突然多了个妻子?香香,这名字倒挺有意思的!她竟然要嫁给你这个‘死人’!” 孟玉箫苦笑着摇首道:“这香香小姐,本是铁人的爱女,我也不知她为何在江湖之中散播这样的消息……” 朱宝婵抿嘴笑道:“哥哥,人家对你有情有义,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啊!” 孟玉箫道:“宝婵妹妹,你就不要在嘲笑我了,你知道我……我心中只有凰妹一人……” 他一言至此,面上又自泛起一丝悲戚之色,叹道:“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朱宝婵道:“我们先去铁人山庄看看这香香小姐,究竟安的什么心,然后再去神机山中找凰姐姐……” 孟玉箫点点头道:“好!好!”便欲策马行去。 朱宝婵忽然道:“只怕你这样在江湖之中抛头露面是不行的!” 孟玉箫微微一顿,转首道:“那该如何?” 朱宝婵神秘一笑,道:“这个嘛,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易容之术!” 二人打马奔去。 第 2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79 章 夕阳落去,星月升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鬼面具 初升的阳光,照耀大地,洒下一片清辉。 两匹快马,如飞奔驰,昔日平静的铁人山庄,此刻却沸腾起来。 马行到铁人山庄附近,在一道小溪边停下,从马背上跳下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正是孟玉箫,女人是朱宝婵,但他们的面貌却已完全的改变,这世上,只怕除了他们自己在无一人能够认出他们。 孟玉箫走到小溪旁,照了照自己的影子,只见溪水中一个风神如玉的美少年也正在瞧着他,这少年看来仿佛是孟玉箫,又仿佛不是孟玉箫。 此刻望着自己的倒影,孟玉箫也不禁骇得一跳,不仅暗叹朱宝婵易容之术的高明。 “怎么样,哥哥?” “想不到你这易容之术,竟比阿星还要高明许多!” 朱宝婵嫣然一笑。 孟玉箫也不觉瞧得痴了,喃喃道:“这难道就是我么?……孟玉箫呀,你要记得,这面目不过是你暂时借来用用的,你切莫忘了自己。” 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二人心下一惊,齐的闪身掠到假山后,只见几个人谈谈说说,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笑道:“江湖传言,将这铁人山庄说得那般神秘,简直好像是魔宫地狱似的,今日看来倒也普通得很。” 另一人道:“若不是前来吊丧的,恐怕是你我永远也无缘到这里面来瞧上一眼的。” 第三人笑道:“其实我来吊丧是假,想来见识见识这铁人山庄倒是真的,听说香香小姐国色天香,若能有幸一睹她的芳容,纵使丧命于此,也心甘情愿……” 几个人谈笑而过,孟玉箫心念一动,也跟了过去。 还未走到正厅前,便已瞧见前面挤着一大群人,孟玉箫被挤在人丛里,简直什么也瞧不见。 只听一人道:“这孟玉箫,死的虽不光荣,但丧事倒风光得很。” 另一人道:“这还不是瞧陆大侠的面子。” 孟玉箫忍不住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含笑道:“各位吊祭的,却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 那人皱着眉回过头来,满脸不耐烦的神色,但瞧了孟玉箫一眼后,面上竟立刻露出了笑容,道:“兄台原来还不知道,咱们此刻吊祭的,正是天下第一刀陆天尧陆大侠与昔日神龙山庄三公子孟玉箫。” 孟玉箫怔了怔,苦笑道:“原来是他们。” 那人一挑大拇指,赞道:“陆大侠一生仁义,三日前,他为了武林道义,与星月宫魔女决斗身亡,陆大侠如此仁义,江湖中谁不相敬。倒是这孟玉箫活着时虽不光荣,死后倒风光得很。” 另一人笑道:“兄台瞧来眼生得很,不知高姓大名?” 孟玉箫淡淡笑了笑,道:“在下孟玉箫。” 那人当真吓了一跳,但瞬即失笑道:“江湖中同名同姓的人,可倒真有不少,只是瞧兄台的人品风采,又比那孟玉箫高明多了。” 孟玉箫微笑道:“只怕也未必高明多少。” 说话间,人丛突然两边分开,一个风尘绝代的美妇人,在无数双眼睛的凝注下,神态自若地走了过来。 孟玉箫认得她正是那名震天下的神机山“玉罗刹”。 只见她手挽着一个少女,身穿黑衣面蒙乌纱,虽然瞧不出她的神色,却可听到一阵阵轻微啜泣声,自乌纱中传了出来。 孟玉箫瞧不着她的面目,已知道她是谁了,他心头一紧,全身都似已麻木,竟不觉瞧得痴了。 “玉罗刹”若有意,若无意,含笑瞟了他一眼,那少女却始终低垂着头,独自啜泣,谁也不瞧。 “玉罗刹”这眼波一瞬间虽有风情万种,孟玉箫却也茫然不觉,他眼中除了这少女外,也再也瞧不见别的。 只听群雄窃窃私语。 有人道:“这位姑娘据说就是孟玉箫未的爱侣,她方才在他灵前,不但哭晕了三次,而且还将一头青丝,生生剪了下来。” 孟玉箫只觉心头一阵刺痛,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告诉她自己还没有死,叫她莫要伤心。 但是,这时“玉罗刹”与红凤凰已走过去了,孟玉箫终于也将那满心伤痛,咬牙忍住,只听又有人叹息道:“孟玉箫有这样的伯父,又有这样标致的情人,若是好自为之,谁不羡慕?只可惜他自己偏偏不争气……” 纷纷议论间,突听一人大声道:“孟玉箫是我的朋友,他生前是好是歹,都不去管他,但他死后若有人谈论他的是非,被我听到,却放不过他。” 喝声中,一人大步走了过来,满面俱是悲愤之色,分开入丛,昂然而去,正是那义气当先的少年丁鼎。 孟玉箫眼瞧着自己的心爱女人和生死至交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竟不敢相认。 这岂非是世上最令人断肠的时刻,他纵然勉强忍住,也不觉已热泪盈眶。 幸好这时谁也不会去留意他神色的变化,只因今日最佳主角——香香小姐——已走了过来。 她虽然也是满脸伤痛之色,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步履也俱都十分沉重,只差没有流下泪来孟玉箫瞧见此人,但觉心胸俱裂,但此时此刻,他心中无论是悲伤是愤怒,也全都得忍住人丛渐渐散了,每个人走过时,都忍不住要多瞧他两眼,似乎都在惊异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美少年。 孟玉箫茫然木立了许久,此刻朱宝婵也不知去了何方。 他心中担心她的下落,目光在人群之中搜索,哪里还瞧得到她的影子,此刻做梦也想不到朱宝婵竟然尾随他的好兄弟丁鼎而去。 少女的情怀,往往是这样神秘而有趣! 而朱宝婵偏又是个大胆直爽的女孩。 第 2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0 章 孟玉箫望着四散的人群,心中一片空白,突然又瞧见了香香公主的娇美的脸庞,此刻正在瞧他嘻嘻地笑。 “各位英雄,小女子今日为亡夫举办葬礼,只因有一件事情要想大家公布,这个木匣之中装着的是亡夫遗物《洗髓经》,此经书,既然是少林之物,理应归还少林!” 这张脸看来虽是那么天真而无辜,但此刻孟玉箫却只觉比毒蛇还要可怖,他正想远远走开,谁知香香公主柳腰一折,竟向他缓缓走了过来。 孟玉箫心头不觉一寒:“难道她已认出了我?”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既不能转身狂奔,只有站在那里等着。 香香小姐竟笔直走到他面前,媚声一笑道:“这位公子好出众的品貌,贱妾好生倾慕,不知公子可否能让贱妾稍尽地主之谊,到庄里略用两杯水酒。” 她言语诚恳,笑容温柔,看来正是盛意拳拳,令人难却,若是换了别人,必定坦然无疑,随他去了。 但在孟玉箫眼中,这温柔的容貌,正无异魔鬼的面具,她话说得越动听,居心越不可测。 孟玉箫只觉背脊发冷,强笑道:“小姐盛情,在下却不敢打扰。” 说完,便往庄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花佳酿 孟玉箫站在庄外,两道目光在逐渐散去的群豪之中,寻找朱宝婵的身影。 然而,群豪散尽,他始终也未能见到朱宝婵。 “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庄内徐步走出一个青衣小鬟。 孟玉箫转目一看,那人竟是香香小姐的贴身侍女罗绮。 她笑着走近孟玉箫,竟拉起他的手,把他往庄院里拖。 这只手冰冷而潮湿,就像是毒蛇的红舌,孟玉箫又是恶心,又是惊恐,正不知该如何摆脱她。 突听一个少女的语声娇笑道:“这位客人我家主人已先约好了,姊姊就放过他吧。”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伸了过来,有意无意间往罗绮脉门上轻轻一按。 罗绮竟不能不立刻松手,只见一个身穿着水红轻衫的少女,正歪着头在瞧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顽皮之色。 罗绮咯咯笑道:“小姑娘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那翠衫少女嘻嘻笑道:“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罗绮沉声道:“我正要问她是谁?” 那少女眨了眨眼睛,悄悄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害怕,你可听说过神机山‘玉罗刹’之名。” 罗绮怔了怔,面色大变,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玉箫瞧着她远去,刚松了口气。 又听那少女笑道:“你瞧着她,难道还舍不得她走,要跟她去见她家香香小姐不成么?”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孟玉箫,孟玉箫倒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少女又道:“你可知道她请你去,是为了什么?” 孟玉箫微笑道:“倒还不知。” 那少女吃吃笑道:“她请你去,只因她家小姐从未杀过你这么好看的人,所以想杀一个试试看是何滋味,以我想来,杀你这样的美男子,的确是要比杀那些丑八怪刺激得多。” 孟玉箫笑道:“你也想试试么?” 那少女大眼睛一转,娇笑道:“我虽然也想试试,却又怎忍下得了手?” 她眼波流动,哈哈地笑着,突然塞了张纸在孟玉箫手里,娇笑着转身奔去,奔出数步,又转过头来道:“傻小子,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快打开纸来瞧瞧呀,艳福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你还不知道?” 孟玉箫怔了半晌,但闻手掌中已飘来一阵阵醉人的香气,正和“玉罗刹”身上所带的香气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展开了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今夜三更时铁人庄外,花神祠前,有绝代之名花与百年之佳酿相待于月下,问君来否?” …… 三更未到,孟玉箫已到了花神祠外。 他依约而来,既非为了那绝代之名花,更非为了百年之佳酿,而是为了那迷雾般的乌纱,乌纱里一双清澈的眼波。 月光下,只见凄凉的花神祠前,不知何时已移来了一片花海,百花丛中,白玉几畔,斜倚着一个身披轻纱的美人。 花光月色,映着她的如梦双眸,冰肌玉肤,几令人浑然忘却今夕何夕,更不知是置身于人间,还是天上。 但孟玉箫却只觉有些失望,纵有天上的仙子殷勤相待,却又怎及得他思念中的人眼波一瞬。 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百花间传了过来,道:“你既已来了,为何还不过来?” 孟玉箫大步走了过去,淡淡笑道:“刘伶尚未醉,怎敢闯天台?” “玉罗刹”嫣然笑道:“如此名花,尚不足以令你未饮而醉?” 孟玉箫道:“在下未知夫人为何相召之前,还不敢醉。” “玉罗刹”笑道:“如此明月,如此良夕,能和你这样的美少年共谋一醉,岂非人生一快……这原因难道还不够?你难道还要问我是为了什么?” 第 2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1 章 孟玉箫微微一笑,走到“玉罗刹”对面坐下,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举杯对月,大笑道:“不错,人生几何,对酒当歌,能和夫人共醉于月下,正是人生莫大快事,我还要多问什么?” 他本非豪迈不羁的人,但一个人数次自生死关头闯回来后,对世上一切事都不禁要看得淡多了。 人生不过如此而已,他又为何要苦苦束缚自己,别人看来很严重的事,在他的眼中看来,却已是毫无所谓的。 “玉罗刹”凝眸瞧着他,突然笑道:“你知道么,我对你的兴趣,已越来越大了。” 孟玉箫笑道:“兴趣?” “玉罗刹”眼波流动,道:“有关你的一切,我都觉得很有兴趣,譬如说……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武功是出自什么门派?” 孟玉箫叹道:“一个四海为家的流浪者,只怕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夫人的这些问题,夫人你说是么?” “玉罗刹”嫣然道:“你年纪轻轻,又能经历过多少事?怎地说话却像是已饱经沧桑,早已瞧破了世情似的。” 孟玉箫悠悠道:“有些人一个月经历过的事,已比别人一生都多了。” “玉罗刹”银铃般娇笑起来,道:“你说得很好,但至少你也该说出你的名字,是么?” 孟玉箫微一沉吟,道:“在下孟玉箫。” “玉罗刹”笑声骤然顿住,道:“孟玉箫?” 孟玉箫道:“夫人难道觉得这是个不祥的名字?” “玉罗刹”展颜一笑,道:“我只是觉得有趣……孟玉箫自己参加孟玉箫的丧事,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有趣么?” 她明星般的目光紧盯孟玉箫。 孟玉箫神色不变,淡淡笑道:“司马相如,蔺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虽然有个孟玉箫死了,但却还有个孟玉箫是活着的。” “玉罗刹”一字字道:“你能确定自己不是那死了的孟玉箫?” 孟玉箫大笑道:“夫人难道以为我是鬼魂不成?” “玉罗刹”微笑道:“我第一眼瞧见你,便觉得你有些鬼气。” 孟玉箫道:“哦?” “玉罗刹”道:“你像是突然一下子自幽冥中跃入红尘的,在你出现之前,没有人瞧见过你,也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孟玉箫道:“夫人莫非已调查过在下?” “玉罗刹”嫣然笑道:“世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对你这样的男人不感兴趣的,我究竟也是一个女人,是么?” 孟玉箫笑道:“夫人岂只是女人而已,夫人乃是女人中的女人,仙子中的仙子。” “玉罗刹”道:“但你却对我全不感兴趣,我走过你面前时,你甚至连瞧都未瞧我一眼,这岂非有些奇怪么?” 她笑容虽是那么妩媚,语声虽是那么温柔,但在这动人的外貌下,却似乎有种刺人的锋芒,足以刺穿人世间一切秘密。 孟玉箫暗中吃了一惊,强笑道:“夫人艳光照人,在下怎敢作刘桢之平视?” “玉罗刹”柔声道:“你眼睛只是盯着我身后的一个人,但她脸蒙黑纱,你根本瞧不见她的面目,你那样瞧她,莫非你和她早已认识?” 孟玉箫道:“她……她是谁?” “玉罗刹”娇笑道:“你莫想瞒我,我早已觉得你就是死了的那孟玉箫,你可知道,到目前为止,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瞒得过我的。” 这名动天下的”玉罗刹”,眸子里的确似乎有一种足以洞悉一切的魔力。 孟玉箫勉强控制着心里的激动,淡淡笑道:“世上只怕也没有什么人能忍心欺骗夫人。” “玉罗刹”道:“你呢?” 孟玉箫道:“在下究竟也是个人,是么?” “玉罗刹”咯咯笑道:“好,你很好。” 她突然拍了拍手,花丛间便走出个人来。 梦一般的月光下,只见她深沉的眼睛里,凝聚着叙不尽的悲哀,苍白的面靥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这深沉的悲哀与忧郁,并未能损伤她的美丽,却更使她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她看来已非人间的绝色,她看来竟似天上的花神,将玫瑰的艳丽,兰花的清幽,菊花的高雅,牡丹的端淑,全都聚集在一身。 刹那间孟玉箫只觉天旋地转,几乎连呼吸俱都停止。 “玉罗刹”凝视着他,绝不肯放过他面上表情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指着花丛中走出的红凤凰,一字字道:“你再瞧瞧,认不认得她?” 孟玉箫举杯一饮而尽,道:“不认得。” “不认得”这虽然是简简单单三个字,但孟玉箫却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说出来的,这三个字就像是三柄刀,刺破了他的咽喉,这三个字就像是三团灼热的火焰,滚过了他的舌头,烧焦了他的心。 明明是他最亲切、最心爱的人,但他却偏偏只有咬紧牙关说“不认得。”世上又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心的事。 明明是他世上剩下的惟一亲人,但他却偏偏只能视之为陌路,世上又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事。 酒入咽喉,芬芳的美酒,也变得说不出的苦涩,人生本是杯苦酒,这杯苦酒他只有喝下去。 “玉罗刹”转向红凤凰,道:“你可认得他?” 红凤凰苍白的脸,没有丝毫的表情,冷冷道:“不认得。” 明明是他未来的妻子,但却当着他的面说不认得他,这三个字也像是三支箭,刺入了孟玉箫的心。 “玉罗刹”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若连她都不认得你,你想必就不会是那死了的孟玉箫了,再说……一个人若连他未来的妻子都不愿相认,他纵然活着也等于死了。” 孟玉箫的心的确已死了,仰首大笑道:“夫人说得好,容在下敬夫人三杯。” 第 2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2 章 他自斟自饮,转眼间已喝下了数十杯,甚至连红凤凰的转身走回去时,他都未回头去瞧她一眼。 “玉罗刹”笑道:“你醉了。” 孟玉箫举杯道:“人生难得几回醉?” “玉罗刹”幽然道:“不错,一醉解千愁,你醉吧。” 孟玉箫喃喃道:“只可惜这几杯酒还醉不倒我。” 他却不知他酒量虽好,这百花佳酿的酒力却更异乎寻常,他全身飘飘然似已凌风,竟真的醉了。 只听“玉罗刹”柔声道:“醉吧,醉吧……置身在此险恶的江湖中,若连醉也不能醉时,人生就真的太悲惨了,下次你若还想醉,不妨再来寻我。” 醺醉中,他仿佛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高高矮矮的人影,每一个人的面目都是那么狰狞可恶。 他又仿佛听见“玉罗刹”道:“这孟玉箫只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各位总该相信了吧。” 江湖原来竟真是如此险恶,对每个陌生人的来历都不肯放过,若不是“玉罗刹”,孟玉箫的麻烦只怕还多着哩。 孟玉箫心里只觉对“玉罗刹”说不出有多么感激,他努力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含含糊糊连自己都不知说了些什么。 他只听得“玉罗刹”又道:“这少年今日既是我的客人,终生便都是我‘玉罗刹’的佳宾,今后若是没有什么必要各位最好莫要麻烦他,现在也让他好好睡吧。” 孟玉箫醒来时,花香,月色,什么都没有了,熹微的曙光,已笼罩着大地,远处不住有啁啾鸟语。 接着,他便瞧见一条婀娜的人影,自乳白色的晨雾中,踏着残落的花瓣,飘飘走了过来。 她的来临,仿佛为大地带来阵清新的气息,她目光闪动着的光亮,也是明朗而纯真的,既不是“玉罗刹”那样的锋芒,那样的媚艳,也没有红凤凰那样的悲哀和忧郁,这复杂的世界在她眼中看来,似乎也是单纯的。 她,是朱宝婵! 而且在她身后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丁鼎!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血红凤凰 孟玉箫的死讯,对于红凤凰来说无疑比世间任何一柄尖刀都要更加锋利! 她风一般奔出了神机山,这一次“玉罗刹”没有拦她。 只因她也曾体会过这种伤痛。 她们都是悲伤的女人,同病相怜的女人,往往更容易彼此理解。 …… 玉门关外,黄沙漫天。 红凤凰茫然走着,也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已走到哪里。 她的心已经碎成细沙,被狂风吹刮,四下飞舞。 此刻她只恨不能有一阵霹雳击下,将她整个人都震得四分五裂,一片片被风吹走,吹到天涯海角,吹得越远越好。 她又恨不得孟玉箫会忽然赶来,跪在她脚下,求她宽恕,求她原谅,而且发誓以后永远再不离开她。 此事已经永远不可能发生了,只因她深爱的男人,已经死去。 风沙停了,她靠在一棵树下,取出一支玉箫,望了半晌,又自倾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酒是辣的,心是苦的。 她流出了眼泪,却不知是因为酒的辛辣,还是心的凄苦。 狂风已歇,飞舞的风沙,已落回地面。 但孟玉箫并没有来,霹雳也没有击下。 杯中的苦酒还满着,她也不知到何时才能喝光。 “就让这颗毒丸来结束这一切吧!” 她手中捏着的一颗碧绿的毒丸,已到了酒杯之中。 “为什么这世上总有那么多凄惨的事情!” 她长长一叹,捧起酒杯。 “住手!” 一条红影突地一闪,掠至她的身前。 “当”的一声。 她掌中的酒杯,已坠落在地。 杯中的毒丸,也滚了出去。 “呀!” 一只飞鸟,电闪飞来,落于地上,啄去那颗毒丸。 那鸟浑身一阵抽搐,顷刻间,便已倒地不起。 “你……” 第 2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3 章 红凤凰转首一望,目光凝注在那红衣人的面上。 “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红衣人微微一怔,道:“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红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怜星。 “孟玉箫并没有死,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么,他没死,他在哪?” “你见过他,他就是昨日你在铁人山庄见到的那个自称孟玉箫的男人!” “是他!真的是他!” 她面色忽又一暗,道:“可是他……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认?” “此刻武林各派人士都在打听《洗髓经》的下落,若他未死的消息传出,岂非是害了他他隐姓埋名,卑微的活着,只是为了能够再见你一面,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却偏要过这种低声下气的生活,真是难为他了!”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我听说他与丁鼎准备去上崆峒找林麒报仇,然后找回《洗髓经》,送归少林……” “上崆峒派,我要去崆峒!” 她轻轻一叹,迈出的脚步又自顿住,道:“可是我已答应师父,三年之内,若无她的允许,绝不能再见他一面!” 怜星道:“你尽管去,她那儿我去说!” “好!” 红凤凰纤腰一折,轻轻一掠,便已消失在漫天风沙之中。 怜星望着红凤凰消失的身影,眼中已有泪影,只听她轻叹道:“凰儿,以娘的自由之身,换取你的甜蜜的爱情,这是娘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 神机山中,寒月如水。 一盏孤灯,两个女人。 怜星和“玉罗刹”。 这样的两个女人,怎会在这样的月夜见面? “……人间哪有光明的月夜; 除非在梦里找寻……” “玉罗刹”凝注着昏黄的月色,幽幽一叹,呆了片刻,又自盈盈走了出去,拿回来一只形式奇古的酒樽,两只玉杯,斟满了一杯,送到面前,媚笑道:“许久以来,我都未如此开心过,来,我们喝酒吧。” 灯光下,只见她面靥嫣红,似又恢复了昔日的媚态。 怜星接过酒杯,将那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玉罗刹”娇笑着又替她斟满一杯。 怜星端着酒杯,目光凝注着“玉罗刹”如花的笑靥,忽然开口道:“花红,十八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 “有些人,有些事情,别说是十八年,就算再过八十年、八百年,你也是忘不了的,只因它们已经镂刻在你的骨头上,你活着的时候,它们萦绕在心口上,当你死了,它们铭刻在你的墓碑上……” “玉罗刹”说到此处,语声竟有些哽咽。 她望了怜星一眼,笑声渐渐停顿,眼泪却不停地流了出来,缓缓捧起酒杯,将杯中酒饮尽,又喃喃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大宫主幽禁在孤月崖,他偷偷的跑了出来,惊慌之中竟然跑到我的房间……” “那时我正在换衣服,他瞧见我又是吃惊,又是愤怒,但他却又是生得那么英俊,就站在我的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笑嘻嘻地瞧着我,我知道他是大宫主要抓的人,但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使我没法子向他出手……” 她做梦似的喃喃自语着,往事的甜蜜与痛苦,都已回到她心中,她终于又在梦中寻着了那光明的月夜。 “后来,叶青妹妹也跑了进来,她惊慌失措的拉着他走开了,他虽然已经走开了,但他那双眼睛,我却再也无法忘却,就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也就是那双眼睛,让我看到了光明的月夜……” 怜星望了一眼有些痴醉的“玉罗刹”,幽幽一叹道:“可是孟秋白爱的人是叶青,两个人相爱到那种地步,世间倒也少见……” 一听此话,“玉罗刹”娇躯一颤,突然孩子般痛哭起来,整个人扑在地上,嘶声道:“你为什么要揭破我的梦?你为什么要我痛苦?” 怜星面色木然,冷冷道:“你只知道我令你痛苦,却不知你早已令别人痛苦了,你将孟玉箫与凰儿拆开,令他们余生活在痛苦中,你可以借着酒来逃避痛苦,但他们……他们……在如此美好的年华之中,却要饱受相思的折磨,他们那么年轻,却要遭受如此之重的痛苦…… 她冷漠的双目泛起了泪珠。 “玉罗刹”停止哭泣,凝注着怜星,忽然冷冷一笑,道:“他们让我痛苦,我又何必要让他们的儿子快乐?” 怜星道:“我知道这并非你的真实想法,否则当年你也不会冒死去救叶青。” “玉罗刹”笑道:“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伟大……我差点忘了,红凤凰是你的亲生女儿,也难怪你今日会来找我……”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你若如此伟大,便喝下这被毒酒,只要你喝下这被毒酒,我便答应还红凤凰自由之身,你敢么?” 说话间,便自发髻之上,摘下一朵鲜红牡丹,放入酒壶之中,轻轻摇荡,又自将两只玉杯斟满,举起酒杯,道:“来,我们再喝!” 怜星仰面将杯中毒酒倒入腹中,娇躯往地上倒去。 “玉罗刹”望着茫茫夜色,也缓缓举杯,一饮而尽…… 冷风穿林而过,星光明灭闪烁,天地间本就充满了神秘。 而生死因缘,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 2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4 章 第一百三十章 兄弟情深 秋意已深,在清晨傍晚,一种肃杀的气氛,漫扬在北国的原野上,杨柳枯了,燕子南飞,小桥下的流水,枯寂无力地向东流着。 已是初更的时分,高朗的天空,出现了疏疏几颗小星,淡淡地闪烁着,显得天路是那么遥远,无涯…… 在临潼城郊五六十里外的小丘上,有一座破旧的古庙,蔌蔌的山风,吹过那腐朽的窗槛,发出一阵阵的摇晃声,令人感到凄凉悲怆。 月影之下,古庙之外,一位白衣少年正在练武,一位黄衫少女正在坐在一旁瞧着,面上挂着一丝甜美的笑意,不禁看得痴了。 晚风吹来,白衣少年手上招式愈练愈强,忽然一转身呼地劈出一掌,激出漫天砂尘,在夜风之中飞扬。 他双足一错,一晃身又是一掌劈出,发出呜呜怪响,显然力道比第一掌还要强,他掌势未竟,身子一转,又是一拳当胸推出,呜呜怪响越趋尖锐,啪的一声,远在丈外的一棵碗口松树竟然应声而折。 他停下了手,偏头想了想,悄声道:“这月来,师父留给下的七页秘籍,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只是第二招‘飞沙走石’转到第三招‘风卷残云’时,似乎真力不如其他几招那么顺利,大概是功力不济的原故吧——嗯,我得好好练练,不然将来和孟兄一比,可差得远了——” 忽然自古庙之中传出一阵笑声,一个清亮的声响:“鼎弟这手‘飞沙走石’力道刚猛,真可谓无坚不摧——” 丁鼎风一听,惊喜过望,大叫一声:“二哥!” 声犹未了,便见一个紫衫少年大步自古庙之中走出。 “二哥!” “三弟!” 两个俊秀的少年目光之中泛出,面上焕发出耀眼的容光,四只手掌,紧紧握在一处。 那紫衫少年,浓眉大眼,风度翩翩,正是孟玉箫。 而那个月影下练武的白衣少年,正是丁鼎! “二哥!你醒了!” “对,我醒了!” “想不到你我兄弟二人,此生竟然还能相见!” 丁鼎语声激动。 孟玉箫目光转向身后那名黄衫少女,轻轻一叹道:“若不是宝婵妹妹,我只怕早已……早已……” 那黄衫山女一听此话,长身而起,娇躯一拧,盈盈走到二人身侧,笑道:“若非大哥当初救了我,今日我又岂能救下大哥?这世间之事,善恶因果,终将有报……” 孟玉箫道:“今日一见,当真不易,可谓九死一生!你我一定要好好喝它几杯!” 孟玉箫双目一闪,竟似比夜空之中的星辰更加明亮。 丁鼎大笑道:“好!小弟正有此意!” 朱宝婵嫣然一笑道:“我去拿酒!” 语声一落,缓缓走去。 孟玉箫、丁鼎二人相视而笑。 “二哥,明日我决定上崆峒找林麒报仇!” “我跟你一起去!” “但……但你的伤势……” “没事,这点小伤,已无大碍!” “对了,二哥,你可曾见过大哥?他到哪里去了?” 丁鼎望着朱宝婵款款而去的身影,又自将目光收回,望向孟玉箫,忽然道。 孟玉箫道:“大哥他说要去鲁南寻找一位名叫阿莲的姑娘!他还说半月之后,他会在落英峰下备下美酒佳肴,,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丁鼎听到此处,面上掠起一阵笑意,他似已经嗅到了美酒的芬芳,他似有些醉了。 这时,朱宝婵已经捧着一坛美酒,捏着两只玉杯,走了过来。 她一面走,一面笑道:“不知是哪个俗念未断的嘴馋和尚,竟在这古庙之中,藏了这样一坛好酒!这酒至少也有六十年了,可比我们三人的岁数加起来还要大哩,这两只玉杯,只怕也是价值不菲,你二人真有口福!” 说话间,便将两只玉杯递到孟玉箫、丁鼎二人手中。 孟玉箫、丁鼎二人接过酒杯,齐的一笑。 但见她小心的端起酒坛,将两只玉杯斟满,媚笑道:“你二人可要小心些,别把这玉杯给磕坏了,到时候喝完酒之后,记得将这对酒杯还我。” 孟玉箫哈哈一笑道:“宝婵妹妹,你要这对酒杯作甚?” 丁鼎已是满面惊奇,却见朱宝婵道:“这对酒杯,我要拿去当铺换些钱!” 孟玉箫道:“你要真么多钱做什么?” 朱宝婵略显娇羞,面颊微红,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但我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我得为自己攒点钱买嫁妆……” 孟玉箫笑道:“妹妹,你难道有心上人了么?” 月色下,只见折弄着衣角,面靥嫣红,抬首望了丁鼎两眼,又自垂下首去,似又恢复了昔日的媚态。 孟玉箫见她如此模样,又瞧她望丁鼎时的羞涩,心中立时明白了大半,大声笑道:“原来,你对鼎弟如此喜欢,我竟没有瞧出来!” 第 2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5 章 “哥哥,你……” 朱宝婵娇嗔一声,偷偷望了丁鼎两眼,红着脸走开了。 “鼎弟,我这妹子,人好得很,模样也俊,你可要好好珍惜……” “二哥,我……我知道……” 孟玉箫笑了数声,又自端起酒杯,道:“来,我们喝酒!” 话音一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丁鼎也捧起酒杯,将酒水往腹中倒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萧鼎和鸣 点苍山脉上。 一个中年汉子,站在山崖绝顶,负手而立,灰黑的长袍随风而去。 看来这中年汉子满怀心事,浩然长叹,但见他右手执着一方黄绫,反复把弄不已。他正是点苍的新任掌门人——柳九真。 李北斗已被他杀害,忠心于李北斗的弟子,已被他尽数除去,此刻点苍派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站到了更高的位置,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实现,于是他开始膨胀,变得野心勃勃。 人心难以满足,因为人的欲望,本是一道永远也无法填平的鸿沟。 此刻他立在崖顶之上,山风吹来,衣袂飘飞。 天光下,益发显得黄光流蝥,但见缎上的图案是一只麒麟,而且还用黑线绣了端端正正的四个字:“神剑林麒”。 昨夜里,林麒用九匹快马送来这面令旗,并送来一封书信,信中约他前往崆峒,共谋大事,柳九真知道他所谓的大事,便是寻找武林奇书《洗髓经》的下落。 达摩秘经,武林绝学,得到它便意味着万人敬仰,无限风光,只怕这世间很少有人能拒绝它的诱惑,即便那是一个吞噬生命魔窟,人们也愿意跳下去。 就像一只只扑向烈焰的飞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对权利和名望的渴求,有若毒蛇一般吞噬着他,他知道这是罪恶的深渊,但却仍要向前,毫无办法停止。 火烧得越旺的时候,飞蛾便越疯狂,人与欲望,也是相似的道理。 山坡下,有车马匆匆而过,风沙漫卷。 山坡上,柳九真望着马车辚辚,心潮难平,但见那辚辚的车轴转动之下,扬起漫天风沙,随风而逸。 其实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你竭力创下的的事业、前途,当你迷失自己的时候,它们便会和这些风沙一样,立刻消失无踪…… “无论如何,我都” 柳九真收起黄绫,转身走去。 九匹骏马,发疯似得冲下了点苍山。 马怎么可能会疯?只因马背上的人已疯。 一个人接近疯狂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快要结束…… 初冬时分。 寒凉刺骨,北风肆劲—— 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崆峒,整个名山埋在一片白云之下,银色茫茫,一片肃杀凄凉之色。 也许是地势高,气候愈寒。 昨夜里鹅毛大的雪花漫天飞舞,阴霾沉沉的天空,一早还是丝毫不散,只是天公作美,倒是大雪停了下来。 太清观——这号称神州第一剑派的发源地,在大雪滂沱中巍然矗立。绝早,观前便有一对面清目秀的幼僮在忙着打扫门阶。 大雪方止,山顶上积雪盈尺,两个青衫幼僮各持一柄扫帚,使劲地拂扫,瞧他们举手投足间,显然甚是有力,飞扫雪花,丝毫不露畏缩之态,到底是名门大派,连这等小僮也是一身功夫。 静极了,夜来大雪飘舞,天寒地冻,一切生物都畏缩不前,是以整个崆峒山上寂然无声,只有两个幼僮一面打扫,一面嬉笑,发出的娇嫩童音在空气中动荡。 忽然漫天飘雪之中,传来一阵马嘶。 两名道童心下一惊,转目望去,便见九人九骑疾驰而来。 此刻虽是天寒地冻,但那马匹,却是行得极快,转瞬之间,便已来到跟前。 “阁下……” 二人正欲开口说话,却见大雪纷飞中,当前一匹快马,急驰而入,狂奔的马蹄,在静寂的山道上踏碎一串冰雪,冰雪溅飞,一声长嘶,快马骤停。 奔马驰入一栋庭院深沉的屋宇,黑漆的大门上,滴水的飞檐下,斜插着一面黑缎为底,当中绣着一只麒麟的大旗,猎猎迎风招展。 马上那人一振风氅,刷地下马来,既不拍门,亦不呼喊,脚尖点地,风氅斜飘,便已入院中,随手一拂颔下短须上所沾的雪花,引吭呼道:“林兄可在?” 此刻其余八骑,也已奔入院中,俱都停在门前。 大厅中低叱一声:“谁!” 厅门立开,一片灯光,照上雪地,一个锦衣重裘的中年大汉,踩着灯光,大步而出,眼神一扫,大声道:“柳兄,你可来得真快!请快进来喝两杯热酒。”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柳九真面带重忧,木立当地,沉声道:“林兄急邀我来,莫非是已经打听到了《洗髓经》的下落了?” 第 2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6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6 章 林麒点点头道:“不错,那《洗髓经》现已落入张敏手中,我约柳兄前来,便是为了商讨抢夺秘籍之事。” 柳九真浓眉深皱,道:“可是那张敏既然得到了《洗髓经》必然已经修炼了上面的武功,我们又岂是她的敌手!” 林麒笑道:“此事柳兄不必担心,我早已安插眼线在神龙山庄之中,此刻他已在张敏、洪武二人饭菜之中,投下毒药,昨夜他来信称,张敏、洪武二人皆已中毒,你我此番前去,《洗髓经》必是唾手可得! 柳九真目光一闪,道:“此事可是当真?” 林麒道:“千真万确!这是我收到的信,柳兄你看……”说话间,便自衣怀之中掏出一方纸笺。 忽然,一阵急遽的马蹄声随之响起,人影马蹄与飞溅的冰雪,一齐奔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林麒恶贼,快纳命来!” 林麒面色一惊,纵身掠上门前的滴水飞檐,展目一望,便见漫天飞雪之中,冲来两骑。 顷刻之间,便已驰入院中。 林麒身躯一震,面色立变,惶声道:“丁鼎!孟玉箫!”又情不自禁地抬眼一望,穹苍阴暝,仿佛已将垂落到屋脊上。 柳九真也自掠出屋外,陡然见了孟玉箫、丁鼎二人,也骇了一跳。 孟玉箫、丁鼎此刻见林麒,胸中的豪气,已是高不可抑。 林麒身形一闪,便欲掠去。 孟玉箫身形一拨,落在屋脊之上,挥剑劈下。 林麒骇得不轻,滚下屋檐。 哪知足下方稳,檐下丁鼎,振剑出鞘,剑式如风! 林麒大惊之下,反身窜去,孟玉箫衣衫一振,如同一片落叶一般,飘到林麒身前,长剑挥出! 林麒慌乱之中,将柳九真一拉,他竟然用柳九真替自己挡剑! 但闻“嚓”的一声,剑光一闪,鲜血飞溅,柳九真喉咙之中,发出凄凄一吼,一条左臂已然被斩断。 林麒趁机打出一掌,掌风激荡,刚猛异常,但闻“托”的一响,孟玉箫在拼命的一拳,那一拳中心而入,“托”的打在孟玉箫长剑锷上。 孟玉箫但觉对方力道好大,手心一热,长剑几乎脱手而飞,铁腕一挫,力持长剑,但闻“托”的一声,精钢制的剑锷,齐柄而折,可知这一拳好不惊人! 孟玉箫剑式不停,反手一撩,林麒但觉左脸一凉,霎时鲜血如注,一支左耳被削去。孟玉箫咬牙切齿道:“你也有今天——” 剑枝一抖,分心而刺。 这一切一切都在极短的一瞬间完成,林麒大惊,身形一转,将那血肉模糊的柳九真,挡在身前!孟玉箫一剑已然分心直入,在柳九真的身体上留了一个透明窟窿。 可怜柳九真一生作恶,到头来竟被自己的好朋友出卖,免不了在仇人剑下伏诛! “师父!” 此刻已有数十名崆峒弟子赶来,将丁鼎困住! 柳九真嘴角一颤,轰然倒地! 只因他着实想不到自己昔日的好友,竟然拿自己去当挡死的盾牌! 林麒不去救援,眼见柳九真伏诛,自忖难与匹敌,乘着众弟子赶来驰援之际,反身逃走。 崆峒弟子越聚越多,越聚越拢! 孟玉箫、丁鼎二人挥剑应敌,直杀到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众人皆已退去,二人将那一具具尸身翻转过来,去看他们的面庞,却唯独不见林麒! 二人收剑而立,此刻残阳如血,晚风呜咽。 “唉,二哥,又叫林麒那恶贼跑了!” “鼎弟,不用着急,他跑不了的……” “怎么,二哥,知道他的去向?” “他此行鄙视要去神龙山庄找张敏,我们去哪里找他……” “好!” 但闻马蹄得得,鸾铃摇荡处,两匹骏马,如飞驰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拔云见日 黄沙漫天,苍穹变得异常低沉,就像人生气时突然板起的面孔。 也许,一切都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 就像死囚的脑袋在等待,刀挥落的那一刻。 也像悬在门前的一串鞭炮,在等待火星的靠近。 人都有命,宿命。 挣脱不了的命,就叫做宿命。 一匹快马,发疯似得驰入了临潼城。 第 2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7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7 章 马走得快,很快,非常快! 非常快,究竟又多快? 闪电,你见过么? 就和闪电一样快! 已经到达了速度的极限。 一个能将马赶到如此之快的人,绝对是一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错,马背上的人确实是一个疯子,他的样子看起来又有些狼狈。 不过,这也很正常。 因为一个疯子,他的精神状态往往不是很好。 他的脖子上满是鲜血,而且,很奇怪的是,他竟然只有一只耳朵。 他怎么只有一只耳朵? 他怎么会一个人上路? 他的另一只耳朵呢? 他的同伴呢? 他的耳朵,是被谁割掉的? 他的同伴,又是被谁杀死的? 他,是谁? 我想此刻,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林麒! 他的耳朵是被孟玉箫割掉的,但他的同伴却是他自己害死的。 快马驰入一处庄院,门前的守卫想要将他拦下,他丝毫也不理他。 笔直的冲过去,那个可怜的守卫,便被马蹄踢飞,踩得稀烂! “张敏!张敏!” 林麒在院中嘶声喊叫着。 他的呼声未落,便已飘来一道丽影。 来人是一个女人,很娇美的女人。 “张敏!” “林麒,你想干什么?” 女人厉叱一声,娇靥更沉,她是张敏。 林麒阴鸷一笑,冷冷道:“你把《洗髓经》交给我!” 张敏道:“凭什么?” “你若不它交给我,我便要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洪武,你这个淫娃荡妇,你是个对丈夫不忠的女人……” 他得意的笑着,嘴角泛起一丝冷漠,就好像犯错的并不是他,与他毫不相关,张敏恶狠狠的盯着他,娇靥马上大变。 狂风刮得更急,沙石纷飞。 天空更沉! 轰隆隆,天上忽然想起了雷声,一道闪电在乌云中划过,仿佛天忽然张开眼似地大亮了一下,然后大雨倾盆而下。 张敏忽然抽出长剑,娇躯一闪,人在空中,一剑猛然刺向林麒。 林麒大惊,自马背上弹起,避开这迅疾的一剑! 呛啷一声,已然撤剑在手! 张敏什么话也没说,挥剑刺去,一阵猛攻,她已经心中对林麒的恨意和对洪武的歉疚,化成点点剑花,射向林麒! 林麒也挥舞着他的长剑,他剑上的招式也愈发凌厉辛辣! 雨更急更大,风更狂更暴! 林麒的怒火更炽! 张敏却似有些体力不支,她只觉心血一滞,这是什么原因?她想不明白。 林麒冷冷一笑,他笑得很诡异,只因他知道原因。 张敏当然想不明白!只因她做梦也想不到她最亲近的侍女绿萍,竟也会是和林麒有勾结! 林麒猛一用力,一剑刺向张敏的胸口! 张敏噔噔后退数步,才避过杀招,这时她的后背,已经贴到屋角,林麒狰狞一笑,举起剑—— “敏敏——” 第 2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8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8 章 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高喊,正是洪武。 张敏闭起双眼! 林麒的剑火速刺去! 洪武忽然一个鹞子翻身,抱住张敏! “噗”的一声,林麒的剑,刺穿了洪武的胸口! 林麒愣住,手松开,剑已然插在洪武的身上。 轰隆隆,又是雷响,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 洪武的口角有鲜血渗出,面上露出一丝凄惨的笑容,缓缓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的事……但……我爱你……” 张敏的心中响起了无数个霹雳,她骇得娇躯一震! “武哥!” 但无论多么凄厉的叫喊声,也是徒劳。 因为洪武已经死去。 林麒望着神色凄然的张敏忽然道:“敏敏,他死了,这样岂非最好,有了《洗髓经》,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话未说完,张敏的手突然一抬,打在他眼睛上。 就在这时,苍空里雷霆一声,大雨倾盆而落,也就在这时,剑光一闪,一柄长剑,插入了林麒的背脊。 林麒狂吼一声,一掌挥出。 张敏凌空飞越,退出一丈,掌风过处,一株碗口大的树,竟然笔直倒了下来。 林麒满脸鲜血,须发皆张,嘶声道:“你……你……你为何……” 话犹未了,扑面倒地。 门外雨如注,血红的剑穗,在风中狂卷飞舞。 大雨之中,人影一闪,忽然落下两个人。 正是孟玉箫与丁鼎。 “张敏!” 孟玉箫大喝一声。 张敏微微一顿,却没有说一句话,抱着洪武的尸身,往屋内拖去。 “你……” 丁鼎欲将她拦下,却被孟玉箫阻止。 但见她将洪武的尸体,移到屋内,凝注着神龛出神,往日的点滴又自掠上她的心头—— 那是他们都还小,青春年少,在风里不知疲倦的奔跑,偶尔被绊倒了也不觉得痛…… 还有一年春季,师父带着她们去庙里上香,他们偷偷的许下自己的心愿,祈求尘世间最美的因缘,那时候的心愿纯洁而美好…… 可是现在长大了,一切都变了,受一点委屈,就寻思报复,受伤了也不再哭泣…… 她转首望了一眼孟玉箫,满面俱是愁苦之色,又自垂首凝注着洪武,她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污。 孟玉箫虽然还活着,但洪武却已经死了,江湖还有何欢乐? 她凄然一笑,朝屋外望了一眼,天色忽然转晴,露出一抹蓝色。 雨停了,大地又复苏了。 然而,这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缓缓拿起长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师姐——” 孟玉箫一声惨呼。 呼声未落,张敏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一缕芳魂,随风而散。 良久,良久—— 孟玉箫凝望着两具冰冷的尸身,叹道:“师哥师姐,愿你们在地下相聚,再无烦恼忧愁……” 丁鼎愣了片刻,忽然道:“对了,《洗髓经》呢?” 话音一落,正欲奔入屋内去寻,忽然传来一声朗笑。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道:“在老衲这里!” 两人心头一震,目光齐的一落,便见一位老僧与两名弟子缓缓走来。 正是了无大师、南宫佩玉、石沉海三人。 但见了无大师掌中捧着两册秘籍,微微笑道:“此物本是少林之物,老衲便私自做主将经书秘密送归少林,不知二位少侠可有异议?” 二人躬身道:“弟子不敢!” 第 2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9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89 章 了无大师僧衣一拂,大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便告辞了!” 他刚走出一步,又自转首对孟玉箫道:“令师托老衲报平安,他在神机山中一切皆好,请你勿要挂念!” 孟玉箫点点头道:“弟子遵命!” 了无大师朗笑数声,拂袖而去。 南宫佩玉、石沉海二人也振袂而起,飞身掠去。 望着三人疾飞掠去的身影,孟玉箫忽然心中一动,身形两闪,追了出去。 一片浓林之中,孟玉箫振臂大呼一声。 “南宫兄,等一下!” 南宫佩玉足下一顿,转首便望见孟玉箫那张焦急的面庞。 “什么事?” 孟玉箫近前一步,道:“凰妹,最近怎么样了?” 南宫佩玉怔了一怔,道:“她……她并没有嫁给我,其实她心里也是深爱着你,当初她骗你,只是因为她为了救你一条性命,答应了‘玉罗刹’三年之内,不能见你,她不愿见你悲伤难受,才说出那番绝情的话……” 孟玉箫听到此处已是内心澎湃,不能自已,他又自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波,他的心绪变得更加杂乱。 只听他喃喃道:“凰妹……凰妹……你在哪?我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无论天涯海角……” 南宫佩玉道:“‘玉罗刹’已经还她自由之身,此刻她已不在神机山,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愿你不要辜负她……” 一言至此,他的双臂一阵,袍袖一扬,也不再去多瞧孟玉箫一眼,足下一拨,转身就走—— 不消两三起落,他的影子已消失在重重的黑暗之中。 孟玉箫站在凄凉的夜风之中,望着他已然飘远的身影,又想起他的话。 “她……她并没有嫁给我,其实她心里也是深爱着你,当初她骗你,只是因为她为了救你一条性命,答应了‘玉罗刹’三年之内,不能见你,她不愿见你悲伤难受,才说出那番绝情的话……” “‘玉罗刹’已经还她自由之身,此刻她已不在神机山,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愿你不要辜负她……” 黑夜已降临,大地上恢复到原始的沉静,天上第一颗星,射出它黯淡的光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又自飘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师父,鼎儿终于替您报仇了。愿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突然远远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孟玉箫知道说话的正是丁鼎! 他正在拿剑刺林麒的尸体,他早已恨不得将林麒的尸身剁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忽又传来一片衣袂带风之声。 孟玉箫猛一转身,便望见丁鼎那挂满泪珠的面庞。 那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滔滔不绝。 忽然,他低声唱了起来:“南岛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不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他反复地唱着,声调愈来愈高,真如杜鹃泣血,巫峡猿啼。 孟玉箫道:“鼎弟,既然大仇得报,你也不必过于悲伤,我们都还活着,这便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 丁鼎抹去眼泪,点点头道:“不错,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 孟玉箫两道目光照在丁鼎面上,道:“对了,不知三弟今后有何打算?” 丁鼎道:“师父大仇已报,婵妹在三里外的玉花林等我,我决定带她回梅林,二哥,你呢?” 孟玉箫仰首望天,但见月光之下,万星齐放。 他顿了一顿,双目之中,泛起一丝光亮,毅然道:“我要去找凰妹,我知道她也一定在找我!” “还有婉妹,我答应过大哥要好好照顾她,我已托丐帮两名弟子帮我一路打听她的消息,希望能够找到她……” 他一言至此,心中忽然一动,叹道:“也不知唐大哥找到那位阿莲姑娘没有……” 丁鼎道:“落英峰之约,也不知他会不会出现……” 孟玉箫道:“无论他来不来,我都要备下美酒,在那里等他!” 丁鼎道:“我也要去!” 孟玉箫道:“三弟!我们且在此地别过,明年春季,落英峰下再聚……” “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涯芳草 一夜大雪,长安城顿成银色世界。 唐钰漫步进了长安城,已临近傍晚,就找了一家干净酒楼,选了一处临窗桌子坐下。 酒楼柜台前一名正打着哈欠的店伙,一见唐钰进了酒楼,忙打着哈哈,上前招待。 “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唐钰抬首瞧了那店伙一眼,道:“两碟小菜,一坛好酒!” 第 2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0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0 章 那店伙笑眯眯道:“客官,小店好酒多得是,只是不知客官要喝哪一种?” 他语声微顿,又自瞅了唐钰两眼,接着又道:“小人知道好酒之人,吃什么菜,不甚讲究,但这酒却半点也马虎不得!” 唐钰一听,立时来了兴致,心中暗想道:“这小伙计说得倒是有些意思!” 他两道目光照在那店伙面上,笑道:“你这都有哪些好酒呀?” 那店伙眉飞色舞道:“小店有杏花酒、梅香酒、女儿红、心头烧……但其中最有名的要数这‘心头烧’,只是不知客官酒量如何?这‘心头烧’,寻常人喝一杯面红如血,两杯头脑昏沉,三杯心如火烧……” 唐钰有些怀疑,笑道:“那第四杯呢?” 店伙得意道:“四杯么,没有第四杯了,因为没有人能喝下这第四杯酒,三杯酒已经足够他们躺上三天三夜了……” 店伙语声一顿,又自低吟道:“往事如烟绕,喜怒哀乐愁,方在酒中泡,又自心头烧。” 唐钰道:“好一个‘喜怒哀乐愁,方在酒中泡,又自心头烧’,好,我今日倒要试一试你这‘心头烧’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快去取酒来!” “好嘞!” 那店伙答应了一声,将身上的褡裢一甩,跑去端酒去了。 不大一会儿,那店伙捧来一坛“心头烧”酒,又自递上两碟小菜。 唐钰坐在窗前,端着酒杯,独自喝着。 他酒入愁肠,不由得跌入一片往事之中,心中亦泛起了一丝惆怅。 他自从胡清风手中得到了仙灵草制成的药丸之后,便四下打听阿莲的下落,他四处奔走,也不顾路途艰辛遥远,只盼苍天有眼,能让他早日找到阿莲治好她的眼睛。 几日前他听说有人在长安城中曾见过一位相貌清丽、才华过人的盲女,他马上想到阿莲,便一路飞奔至此。 他本与孟玉箫、丁鼎二人约好,三日之后,前往落英峰,找崆峒神剑林麒报仇,但如今三日之约,早已过去,他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想起阿莲悲惨苦难的一生,他一时诸多感概,连喝了三杯,竟然面不改色。 那店伙见了直咂舌,惊叹不已。 唐钰仍端着酒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恍若尘世间那些喜怒哀乐愁,真的都已溶入了那辛辣的酒水中。 忽然,整个酒楼上的客人都不约而同地向楼梯望去。 唐钰不觉甚是好奇,放下酒杯,举眼一看,楼梯尽处,俏生生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唐钰望了一眼,只见那姑娘双目深如瀚海,清如秋水,白玉般的面颊,透出浅浅红晕,还挂着天真的笑意。 这时,整个酒楼都变得静悄悄的,大家都被这少女绝世容光所震,在她脸上,有一种安详的气氛,有一种飘逸的美艳。 年老的酒客心里都想:“我如果有这么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儿该有多好!” 年轻的酒客心道:“我如果有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妹妹该有多好呀……” 他们并未敢想到其他,因为那少女至美之中,还显出一种令人望而生敬的高贵。 唐钰也觉得那少女可爱之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心中一动,这可爱的少女竟似在哪里见过。 那少女似乎察觉了唐钰正在瞧她,微微一笑,走到唐钰面前道:“喂,你瞧我干么?你知不知道我孟大哥现在在哪儿?” 唐钰发现大家眼光都向他射过来,心中大感尴尬,竟然没有听清她的问话。 唐钰微微一怔,起身问道:“你,你说什么?” 那少女见他俊脸通红,本想责问他为什么没有听清白己所讲的话,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柔声道:“我问你一个姓孟……姓孟的大哥,你见过他没有……他……他眼睛大大的……” 唐钰冲口道:“什么?你问的可是玉箫兄弟吗?” 那少女笑靥如花,像是欢喜已极,接口道:“正是孟……孟玉箫哥哥,你是他的兄弟,那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他!” 这时酒楼中议论纷纷,一些忠厚长者,都发出会心微笑。 他们都觉得这少女固然如滨水白莲,明艳不可方物,那少年也如临风玉树,俊美已极,真是一对璧人,所以都暗暗为他们二人喜欢。 那些年轻的人,看到那少女凑近那少年有说有笑,心中颇有酸意,但一举目,只见唐钰俊脸闪出令人迷惘的光辉,再一打量自己,不觉一个个面如死灰,自愧不如。 又一听到那少女口口声声打听另一个男子,心中都觉惊奇,人人都暗想:“不知那姓孟的小子是何等人物,竟值得她这么关心,唉,这样的姑娘,如果只要……只要有一半这样关心我,就叫我死,也是心甘情愿!” 众青年不约而同地瞟了唐钰一眼,微带挑拨讥讽的一眼,那意似乎思是说:“小子,你别得意,那姑娘另有意中人哩!” 唐钰不理会众人目光,低声道:“你可是叫小虹?” 那少女大眼一转,奇道:“对,我叫小虹,喂,你怎么知道呢?” 唐钰见她满面焦急怀疑之色,心中耸然一惊,想道:“这姑娘对玉箫兄弟甚是关心,想必玉箫兄弟对她也有情意,那次他病中梦语,不停地念着的竟是她的名字……” 他干咳一声,笑道:“哦……我曾听玉箫兄弟提起你……” 那少女一听此话,已是喜不自胜,笑靥如花,问道:“真的么,大眼睛大哥说我什么呀?” “玉箫兄弟说你美丽又可爱,是个好姑娘……” 他一见这少女,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只觉自己应该处处保护她,不让她受丝毫损害,是以为了安慰她,竟破例说了一次谎。 原来,那少女正是从玉壶岛溜出的小虹,一个月前,孟玉箫赶往玉壶岛寻找《洗髓经》的下落,在玉壶岛中结识了她,两人结下深厚情谊。 小虹是那玉壶岛主徐风的女儿,从小从未离过玉壶岛,对中原一切,大感兴趣,而且又结识了一个大眼睛的哥哥,自是对岛外的一切,更加向往。 一想到那大眼睛哥哥,她心中便感喜悦,后来孟玉箫找到《洗髓经》之后,便离开了玉壶岛,但小虹却对他念念不忘。 第 2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1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1 章 她第一眼便瞧到那双大眼睛——那双充满了她不能了解的情意的大眼睛,虽然,她不了解那眼中的真意,可是在她心底下却泛起了丝丝甜味。 孟玉箫离开玉壶岛后,她心中十分不舍,在岛上住了一阵,只觉岛上的一切都很无趣,心里只是想到中原风光与那大眼睛哥哥,最后终于忍耐不住,乘着父母亲不注意,偷偷从岛中溜了出来。 她本不知孟玉箫去向,但在岛上无意间听孟玉箫提起说要去长安,便牢记心中,一路上,碰着人便问她孟大哥在何处,也不知闹了多少笑话。 她自幼生长海外孤岛,又在父母宠爱之下,对于世事可谓一窍不通,落店投宿,从来不知要付什么钱,吃完住完便走,人家见她天真貌美,都让她三分,是以一路行来,并没有吃什么亏。 这日在酒楼上见唐钰望她,又觉唐钰甚是俊秀可亲,便向他打听,没想到乱碰乱撞,却正好碰对了人。 小虹道:“那么孟大哥现在在哪儿?” 唐钰望着小虹,只觉她清丽可人,忙道:“我听人说他在华山,你去在那里找他吧!” 他又想起路上听人说,半个月前孟玉箫与惜月宫主在华山绝顶一战,被击成重伤,他本欲孟玉箫、丁鼎二人约好,找落英峰寻林麒报仇,而自己却不能尽力,心中顿时泛起一阵伤感。 他想到此处,不免为孟玉箫担忧起来,但他又见眼前小虹对孟玉箫关怀有加,不忍让她担心,暗想道:“这姑娘天真已极,毫无心机,谈及玉箫兄弟时,满面羞色,想必定是喜欢上他了,现在玉箫兄弟的情况,尚不确定,我又岂能让她伤心呢?唉,人世间的爱情,当真是令人迷醉啊,阿莲啊阿莲,你又在何处呢……” 他一想到阿莲,心内便感到伤痛,立刻黯然不语。 小虹道:“喂,你怎么不高兴了,你姓什么呀?” 唐钰道:“我姓唐,叫唐钰。” 小虹道:“我叫徐虹,你就叫我小虹好啦!孟大哥也是这样叫我的,小虹,小虹,多好听啊!” 她娇靥之上掠起一丝笑容,似陷入了甜蜜往事之中。 唐钰见小虹默然不语,温暖的阳光自窗外斜斜照进来,照得她的小脸红红的,小嘴微翘,神色很是明艳,心知她又想起那段幸福往事。 他暗自想道:“这姑娘心地真是和善,玉箫兄弟真好福气,他日碰到他,我要好好劝他,可要一心一意爱这位姑娘,唉,世上还有什么人会比她更可爱呢?” 他心中又浮起了阿莲的倩影,想道:“这世上,只有阿莲,才可与她媲美。” 日渐偏西,强烈的日光,也变得柔和。 桌上杯盏狼藉,一坛酒,已被他喝了一大半。 唐钰长叹一声,缓缓自衣怀之中取出一方纸笺,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信上的句子…… “……阿莲自幼孤苦,得识大哥,实乃几辈子修来之福分……小渔村中的快乐时光,阿莲毕生难忘……如今大哥寻到一生爱侣,阿莲心中欢欣,祝福大哥…… “请善视苏小姐,莫念不祥人,今生已已矣,愿结来生缘……” 唐钰看了几遍,见那纸笺之上,写到最后几句时,上面已经模糊,斑驳印记,想必是那阿莲写信时伤心难抑,而落下了泪水所致。 他苦思那日与苏蕙兰相晤情形,再也想不出什么,面上泛起一阵愁苦之色。 “阿莲留书出走,一定是听到我和苏姑娘说了什么亲热的话,可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难道我那日酒后,竟真的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吗?” 他愈想愈是害怕,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心想:“要是真的那样,我又怎对得起苏姑娘?” 小虹突然叹道:“我小时候,什么也不懂,整天只是玩耍,闭目坐在海边听海浪,赤脚去沙滩上捡贝壳,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睡一觉,渴了便摘个果子来吃。”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怕,只有爹爹板着脸逼迫我练武功时,我才会感到一丝害怕……” “可是,自从孟大哥来到玉壶岛之后,一切东西都不再能使我发生兴趣,他离开之后,我一心只想着孟大哥,担心他不和我好,我的心中真是苦恼,唉,难道人愈长大,便愈不快活吗?” 她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也不隐藏自己的情感,此刻将自己对孟玉箫的喜欢全部说了出来。 她说完,又自偷眼一瞧唐钰,见他手中拿着一张纸,满脸缠绵凄恻,便悄悄凑近道:“唐大哥,你看什么?” 唐钰悚然一惊,赶忙收起阿莲的信,强笑道:“没什么,我明天要去找一个人,玉箫兄弟在华山,你得尽快赶去,否则只怕会和他错过。” 小虹见他不愿说起,便也不再多问,柔声道:“嗯,等你找到你要找的人,有空了一定记得要来玉壶岛玩上几天。” “好,我一定常常去看你。” 唐钰点点头,忽道:“你看到玉箫兄弟,就请告诉他,落英峰之约,我有要事在身无法赴约,但一个月后我会在铁人山庄等他,到时候我会备下好酒,向他好好陪罪!” 小虹将唐钰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此刻天渐昏沉,霞光散去,星光升起。 天上疏疏几颗星儿悬挂在蔚蓝的天际,小虹斜斜睁着莹亮的大眼睛,数着点点星光,她纯洁的心中又浮上孟玉箫多情的面容…… 唐钰轻叹一声,他又想起了阿莲,面上俱是愁苦之色……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首之约 长安城内,一片繁华。 细碎的阳光照着长安古街道,如多情人明亮的眼眸,熠熠发光。 一匹骏马,长嘶一声,飞驰而过。 马行到一家院子前,马背上一人,忽然一扯缰绳,“吁”的一声,跃下马背。 “阿莲!阿莲!” 那是一个俊逸的年轻公子,他飞快的奔入院内,便见一名女子正伫立在轩窗前。 窗前摆放着一盆兰花,兰花开得正艳,与那女子相比,却要逊色三分。 那站在兰花旁的女子闻声一惊,本欲采摘兰花的手指,突然停住。 第 2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2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2 章 “唐大哥!是你么?” 她娇靥一怔,问道。 美丽的眼睛一闪,却毫无光彩。 她又自伸手去摸靠在窗沿的竹杖,那是一支光滑的竹杖。 光滑的竹杖,就像女人光鲜的皮肤,光滑的竹杖,就像女人晶莹的泪珠。 “是我!是我!” “阿莲这段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我……” 年轻公子语声激动,面色惶急,他的眼眶之中,竟隐隐有泪花闪动。 那人正是唐钰,他听人说长安西街有一名才女,才华过人,但却是一个盲女,他也不多想,飞身上马,便飞奔来此,赶来相见。 然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踏遍千山万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阿莲,这怎能不叫他狂喜呢? 此刻他将阿莲拥在怀中,他的心狂跳不止,但他觉得他是幸福的,因为他见到了自己相见的人。 去见想见的人,去喝想喝的酒,去吃想吃的食物,这就是幸福! 阿莲依偎在唐钰的宽大温暖的胸膛里,她觉得眼睛发涩,数月来受的的苦楚,一齐涌上心头,她终于忍不住了,眼圈一红,竟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来。 “唐大哥,我……我……你忘了阿莲吧,阿莲已不再是当初的阿莲了……” 她伏在唐钰的胸膛上大哭。 也许只有一场大哭才足够宣泄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就像夏日一场能够洗刷所有燥热的骤雨。 唐钰紧紧抱住阿莲,道:“不,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阿莲已是泣不成声,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也不知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悲惨的事情。 良久,良久—— 唐钰缓缓的放开阿莲,盯着她的双眼道:“阿莲,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之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可惜阿莲并不能看见。 阿莲顿住哭泣,柔声道:“什么?” 唐钰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白色丹丸,道:“这颗用仙灵草研制的药丸,是我从胡清风那里得来的,你快服下她,这样,很快你就可以复明了!” 话音一落,便已将那颗药丸,放入阿莲的口中。 阿莲吞下那颗药丸,面上却并无多少欣喜之色,面上反而多了一种愁苦。 唐钰并未在意阿莲的异样,只当她是太过于激动。 阿莲沉默半晌,忽又面色悲戚,掩面叹道:“唐大哥,阿莲死后,你不要伤心,要好好的活下去,答应我……” 唐钰截口道:“胡话!你怎么会死呢,我要你活下去,我们要在一起,永远也不再分离!” 阿莲凄然一笑,面色悲怆,眼角已有泪花闪动。 “你快躺在床上歇息一会儿!” 唐钰轻轻擦去阿莲的泪痕,抱起她往内屋走去。 他将阿莲轻轻放在床上,又自扯了一块黑布,覆住了阿莲的双眼,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一个时辰之后,你的眼睛就可以看见了!” “我现在要去见我的一个好兄弟,我和他约好了,在城门前相见,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在这里躺一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阿莲轻轻扯住唐钰的衣襟,柔声道:“唐大哥,你不要离开我好么,你多陪我一会儿好么?” 唐钰笑道:“傻姑娘,等你眼睛好了,唐大哥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你,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阿莲仍是不愿松手道:“你就多陪我一会,好么?” 她语声凄切,似在她生命的最后的一天,她只想与她最爱的唐大哥在一起,哪怕是多一分钟、多一秒钟也好。 唐钰迟疑片刻,又自重新坐回到床边,抓起阿莲柔软的手掌,点点头道:“好好!唐大哥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时光流逝,阿莲阖上双目,渐渐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莲醒来,便看见唐钰那一张英俊的面庞。 于是她的娇靥,也自温柔一笑。 “来,阿莲,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他微笑着将阿莲扶起。 他的笑容,十分动人,在他的面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人的笑容了。 能够打动人心的笑容,一定是真诚的笑容,就像能够打动人心的话语,一定是发自肺腑的话语。 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男人,幸福的男人,也应该具有这样的动人笑容。 他轻轻地拆下缠住阿莲眼睛的黑布。 “你看得见了么?” 他温柔的问道。 阿莲缓缓的睁开双眼,一缕明亮的光芒,射入她的眼眸。 第 2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3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3 章 光,明亮的光! 人,英俊的人! 她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光明温暖的世界,强光刺入她的双眸,她差点没晕倒过去! 她凝注着唐钰,心潮翻涌,唐钰如她想象中那般英俊,符合她对情人的一切幻想,但那又怎么样呢? 唐钰含笑对着她,她却回避着他那炙热的目光! 唐钰依旧是那个俊秀不凡的少年,而她却早已不再是那个纯朴贞洁的少女了。 “阿莲,你看得见了么?” 唐钰问道,抬起手掌,在她眼前轻轻的晃了两下。 阿莲轻轻抓住他的手掌,点点头道:“我看得见了,看得见……可那又怎么样呢?” 唐钰大喜道:“那太好了!太好了!” “阿莲,你等着,我这就去去准备嫁妆,明儿便来娶你,你说好么?” 阿莲娇躯一颤,握住唐钰的手掌缓缓松开,道:“不,不,唐大哥,我配不上你,只有……只有苏姑娘才配得上你……” 唐钰截口道:“阿莲,时至今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一片心意么,我爱的人是你,不是苏姑娘,我只把她当作妹妹,你……你不懂么……” “你……你若不答应我……我……我……” 阿莲叹道:“你还有很长的岁月,而我……而我……” 她说到此处,已到了伤心之处,哽咽难言,顿了片刻,接着又道:“你实在不该为了我,而辜负了苏姑娘一片心意……” “阿莲,你答应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 阿莲望着焦急而诚恳的唐钰,面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但她的心头却泛起一阵酸楚。 “好!我答应你!” 她的允诺,只不过是不想让唐钰更加伤心罢了。 “唐大哥,我有些累了,你也休息去吧……” “好,阿莲,你早些休息,我明日一早便来娶你!” 唐钰欢快的离开,而阿莲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唐钰走后,她又一个人悲伤的抹起眼泪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头是岸 当晨曦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的时候,唐钰便已经醒来。 他从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的可爱! 他欢快的奔到东街订了凤冠霞披,又欢喜的跑到西街请了轿夫。 唐钰在街上轻松地走着,但觉自己得到了宇宙间的一切。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不但感觉身上暖暖的,在他内心的深处也充满了暖意。 他细细咀嚼阿莲的话。 突然,一种从未有的感觉袭击着他,在一刹那间,他分不出是喜是悲,只觉手足无措,他定定神,想道:“我怕是乐昏了吧!” 然而,恐惧的阴影突然愈变愈大,渐渐地笼罩了整个人。 他是极聪明的人,此时狂喜之情一消,头脑便见清醒,当想到阿莲最后向他一笑的神情,那真是缠绵凄怆,似乎心都碎了…… 他怕极了,不顾一切发足狂奔,待他赶到,只听到一阵哭声传了出来。 唐钰心知不妙,一提气越墙而过,匆匆冲进屋里。 只见阿莲倒在地上,小余伏地痛哭。 小余哭道:“阿莲姑娘死了,你还来干么?” 唐钰冲上前去,抱起阿莲,一探脉息,已是手足冰凉。 他眼前一花,几乎昏过去。 他轻轻放下阿莲尸体,漠然地向四周瞥了一眼,忽然低声唱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唱声方止,哇的一声,喷出两口鲜血来。 小余抬头只见这俊少年在一刻间如同变了一个人,在他眼中是无限阴暗、无限的绝望,令人如置身寒冰原野,小余不禁打了个寒颤。 唐钰痛极之下,反而镇定,他不再言语,抱着阿莲的尸体,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此刻迎亲的队伍,已来到院前,吹起的响亮的喜号,伴随着几声锣声传来。 喜庆的乐声,在唐钰听来,却比哀乐更要凄惨。 抬轿的轿夫,见了失魂落魄的唐钰,当场怔住了。 看热闹的人群,一时间也懵了。 第 2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4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4 章 “唐公子!” 一名中年轿夫走向前来。 唐钰一言不发,雇了一辆车,抱着阿莲的尸体,冲了出去。 一到郊外,便顺手抛给车夫一锭银子,抱起阿莲,如飞而去。 那车夫以为遇着财神,捧着银两,咋舌不已。 唐钰专走小路,奔了一阵,到了一处山脚之下,他施展上乘轻功,如疯狂一般翻山越岭,那山路甚是崎岖。 唐钰跑到一个山洞边,把阿莲放下。 他这一生苦难太多,此时心意已决,反觉无所依恋,拔出长剑,挖了一个大洞,把阿莲葬了,在她坟前轻声说道:“阿莲,大哥这一生是陪定你了——无论天上、地下,你等着我呀,我就来了。” 他如梦呓喃喃,没有一丝感情冲动,好像这种决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就不用考虑了。 他轻叹一声,走到山边,太阳已渐偏西,长安城一切历历在目,自觉生命已至尽头,就站在阿莲坟前,举起剑,往脖子上抹去。 突然,他觉得右手一震,一股大力使他宝剑把持不住。 一声响若洪钟的声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唐钰只觉如雷轰顶,又觉宛如当头被泼了一桶冷水,一刹时间,他又像是糊涂了,又像是清醒得很。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人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长长一叹,又自抓起长剑,轻轻一抹,脖子一凉,便听见鲜血喷射而出的声音,他的心中泛起一阵快感。 他轻松一笑,他从没有如此快乐…… 第一百六三十六章 落尽英雄 阳春三月,野花送香—— 汉阳城外龟山下,西月湖边,幽篁翠竹之中,隐藏着一所寺庙,庙门横额上三个斗大的字:“镜花庵”。 镜花庵位置险僻,人踪罕至,但这时竟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到庵前,其中一个身材较胖的轻轻敲了敲庵门。 呀然一声,庵门打开。 开门的竟是一个清丽绝伦的妙龄女尼,雪白的僧衣上,一张俏艳的面容,乌黑大眸子嵌在秀丽的脸上,象牙般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只是在那绝俗明丽之中,却透出一丝凄苦。 那两乞丐陡然一怔,不料在这荒庵之中竟有如此清丽超俗的少女——尤其奇的是她竟是个尼姑! 是什么原因使得这美丽的姑娘用她可爱的青春,来陪伴着青灯古佛? 两个乞丐怔了一会,一个年纪大的结巴地道:“姑娘——啊,不——小师傅,可以给咱们一些水么?咱们赶路赶得太渴了——” 那美丽的尼姑温柔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去提了水壶给那两个乞丐,然后悄悄地掩上了门。 那两个乞丐坐在庵前一棵大树下,一面喝水,一面开始边谈—— “唉,人海茫茫叫咱们去找一个只知叫做唐婉的姑娘,这真是难于大海捞针——” 另一个道:“谁教孟大侠是咱们丐帮的大恩人呢?孟大侠托咱们的事,咱们就是跑折了腿也得办到啊!” 原先一个道:“是啊,孟大侠那份武功、人品,真使我姓钱的佩服得五体投地,莫说他是咱们的恩人,就是他不曾帮过咱们,只要他瞧得起我姓钱的,肯差使我一声,我也照样心甘情愿呢。” 他们谈得畅快,却不知庵门里那妙龄女尼正侧耳倾听着哩。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苍白得像冰一般的面孔就泛出异样的红晕,显然的,她内心中正如波澜般起伏不定。 她像是跌入了往事中,她的面上透着嫣红,双眉虽然微蹙着,但嘴角上却含着甜蜜的笑容—— 渐渐,她的笑容消失。 她美丽的脸上现出一种异样的凄苦。 那种可怜的表情,令每一个人见了都会由内心感到无比的震动—— 她噙着泪水,喃喃地自语:“玉箫哥哥,你永远也找不到我了——” “这,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啊,我从生下来的那个时辰,就注定我这一生悲惨的命运。” “但是老天爷你也太残忍了,你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永远也无法补偿的重大罪孽,加在我这样一个弱女子的心上……” 然后,她再想到门外那两个乞丐的谈话,她安慰地自言道:“玉箫哥哥他毕竟是记着我的,这……这已经够了,就这样让它结束,这样的结束是最……最好的。” “玉箫哥哥,你别找我了吧,你找不到的……我将在这庵堂之中度过我的余生……我会为你祈福……祈求你永远幸福……” 她轻轻转过身,仰望着神案上的观音佛像,方窗孔外,一柱阳光正巧照在观音的脸上,那慈祥而智慧的眉目中,好似发出令人凛然的圣洁光辉。 她虔诚地跪了下来,缓缓地点燃了一束香,庄重地插入案上的香炉。 一缕轻烟袅袅上升,经过那柱阳光时,变成了青色的一片。 小尼姑虔诚的祷声随着那缕轻烟,缓缓升人浩渺的天庭—— 天色一暗,太阳又钻人深厚的云层中了…… 世间那么多的愁苦,最后不也都是随风而散了么。 …… 第 2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5 章 红袖春衫 作者:笔印 第 295 章 落英峰下,摆起了三坛美酒,。 两名风度翩翩的少年,伫立在微风之中。 他们似在等人,等了许久。 从天地间第一缕微光出现,一直等到最后一丝光芒消失。 他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只要他们等的人,没有出现,他们便会一直等下去。 有时候朋友间的一句诺言,岂非比黄金还要贵重许多。 他们还在等着,酒坛里的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生命总有尽头,但世间的美酒,你却是永远也喝不完的。 人生并不算太长,但你若能找到一两个真心陪你喝酒的人,你的一生总归算不得太糟糕。 【全书完】 第 295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