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音寂_御宅屋》 第一章夜深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厚重的殿门发出一声沉沉闷响,隆冬凛冽刺骨的风霎时从洞开的殿门中呼啸着灌入殿内,稍稍吹散了殿中整日点着的安神香的浓烈气味。烛火明灭间光与影辗转勾连,将所有事物的影子撕扯得如同作势扑下的魑魅魍魉,其中一只精怪化成了人形,正是那推开门的女子,九阙。 九阙熟门熟路地走进殿门,又反身将它关上,烛光一寸寸照亮了她的容颜。她抬眸看向大殿正中高位上端坐的百音阁阁主,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眸光流转间,俨然是勾魂夺魄之姿。 不似旁人在他面前总是畏畏缩缩,来这殿内也得在阶下行礼,九阙脚步不停地一路向他走过去,很快便到了他面前,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跟没骨头似的软软趴在他身上,一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一边轻轻唤了声: “阁主。” 九阙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极为独具一格,放眼全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在百音阁阁主喻殊面前这么放肆。 天底下不怕喻殊的人,数得上名来的本就不多,撇开硬着头皮表面说不怕、内心仍是畏惧的,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九阙便是其中之一。 旁人总说她是恃宠而骄,只有她知道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不怕他。 “阁主交代我领来的南家小姐,已经安顿好了。她身上伤得不轻,看得我怪心疼的。” 九阙将手抵在喻殊的胸膛,借力稍稍支起身子,仔细端详他的表情,硬生生看出一抹隐忍的嫌弃来,忍不住笑了一笑,嘴上却仍然在说着惹他嫌弃的话: “阁主,你心不心疼” 喻殊的忍耐力向来很好,不然九阙恐怕已经被他撂出殿门外了。他闻得此言只是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不心疼。” 如果喻殊不回答她,她肯定还要再问,他这么一答,她果然觉得没有追问的必要了。不过,她的不追问,完全不是就此消停,而是换了个更令人讨厌的问题: “南家是三皇子的势力,自己笨手笨脚没藏好,叫太子抓了把柄,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如今你救下南家的小女儿,是想向三皇子示好,还是想搅局” 喻殊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今日怎这么多问题要问没别的事,你可以先回去。” 九阙讨饶似的用指甲盖在他耳后轻刮了一下,“哎,别赶我走呀。这三更半夜的,我来找你,怎么可能没有别的事呢”她将脸凑近了几分,娇娇俏俏地在他耳边软语,“正经事。” 女子柔软的身体像小蛇一样,她抬起双腿将他的腰圈住,身下最隐秘而柔软的地方正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抵着他坚硬的某处,她毫无所觉一般,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是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才又勾住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轻咬了一口。 她的身体只要轻轻动一下,就能给彼此带来细微的快感,但她只主动进行到了这一步,便不再动作了,而是毫不畏惧地看向他,眼里带着点嘲弄和挑衅的意味。 喻殊微微垂眼,掩去了眸底的一丝厌恶,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脖颈,移到颈后,探入衣服里,微凉的手掌沿着背脊的轮廓慢慢向下抚摸,像是将她完全钳制在了怀中。 九阙顺从地闭上眼,感受到喻殊挺身,将她的身体顶了起来,坚硬的器物在她柔软的花穴中微微深入,却又若即若离。 她觉得有些难熬,直到他沿着脊背一路向下的手终于滑入了她的臀缝间,在娇弱的花珠来回刮蹭弹拨了几下,旋即挤入她狭窄的甬道内,在肉壁的包裹下坏心眼地画着圈。她忍不住一个哆嗦,淋漓的花液便洒落在他的手掌,也濡湿了两人相叠的衣物。 喻殊咬着她的耳朵,声音带着笑,又有几分揶揄,偏偏没有沾染一丝情欲: “阿阙,你还好吗” 九阙细细喘了口气,掀开眼帘瞪了他一眼,似嗔似怨,自有千百种从不与外人言说的风情。 喻殊抽出插在九阙体内的手,掀开她的裙摆,自下而上将她的衣裙全部扯开,草草地扔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九阙白皙柔嫩的身体全部暴露在空气之中,虽然室内染着香炉,气温不低,但她的身体还是受到了刺激,在他的掌控下瑟瑟发抖起来。 “我、我有点儿冷。” 九阙的声音娇柔欲滴,又带着一点儿尚未餍足的委屈,轻易便能将人撩拨得失去理智。 喻殊的手掌拢住她胸前两团柔似白云的软肉,将指尖残留的汁液抹在挺立起来的乳珠上,低声安抚道:“乖,很快就不冷了。” 他低下头,吮吻住她胸前的一点,她身体里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扩散开来,无端带着点催人沉醉的甜味,舌尖灵活自如地围绕着她的乳珠打转,又在顶端扫弄,九阙忍不住发出低吟的时候,他偏又用牙齿轻咬,直咬得她又疼又痒,酥酥麻麻的很是难受。 换作以往,他应当已经把她抱进殿后的暖帐里了,但如今他就在这椅子上玩弄她,她浑身赤裸,他倒是还衣冠楚楚的。 喻殊的心情不太好。 九阙虽然被欲望的浪潮击打得有些昏沉,但还是判断出了这个讯息。 他被她的问题惹毛了。 她仰起细长好看的颈子,口中催促道: “你快点。” 这显然非常愚蠢,她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喻殊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同她反着来。 她越让他快点,他就越慢条斯理。 九阙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伸出双手去扒拉他伏在她胸前的脑袋,喻殊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居然还真的就被她给拽了上来。 喻殊眼底的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九阙今天当真是放肆,他应该现在就把她给丢到殿门外面去。 他这样想着,下一瞬,她捧着他的脸吻了过来,起初是她单方面在吻他,柔软的小舌在他的齿关来回撩拨,待得了他的回应,唇舌交缠之间就变成了迅疾暴戾而又毫无章法的亲吻。 她面色绯红地离了他,拉出一条细细的银丝,眼睫上已经挂了一点水珠,不知是因为泪意还是因为汗水,但确实极为妖媚诱惑,她这双勾人的眼眸,分明是经历了世间风霜洗练才会有的世故,偏偏在凝望他的时候,又带着一点涉世未深的天真。 “阿殊,我错了嘛。” 喻殊其实很吃九阙这一套,九阙平日表面看起来像花枝招展的孔雀,但内里跟只刺猬似的,处处都扎人,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难得的做小伏地。 旁人口中的百音阁阁主喻殊,风华无双,权势盖天,是一等一的人中之龙,足以站上神坛。 本来这评价到这儿,止住便可。 但偏有好事者喜欢加上一句,只可惜,他身边有个勾引人的狐媚子,二人成天黏在一起,几乎旁若无人,十分不妥。 知情者都觉得,这么评价,着实有点委屈喻殊,喻殊是多么冷静自持、礼貌自若、优雅贵气的一个人。说是他与九阙成天黏在一处,其实在外都是九阙单方面地黏着他,九阙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节就罢了,还要顺手坏了喻殊的名声,端的是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 对此,喻殊从来没有喊过冤。 因为他其实不冤。 他对九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男女之情,他也知道九阙对他也只有虚情假意,二人都把彼此的感情盘算得很清楚。 但他乐得陪她逢场作戏。 他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她很吸引人。 比如现在。 他很想把九阙扔出殿门,但最后,他把她抱进了暖帐。 PO18 .po18.de 第二章帐暖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较之殿外,内室的温度要高上不少,宜人又不干燥,卷帘轻纱,情致无边,还真应了一句“芙蓉帐暖”。 九阙赤条条地被喻殊紧紧拥在怀里,也没觉得冷,这令她愈加感到心情愉悦。她今日向喻殊提的问题很不好,大有僭越之嫌,但喻殊到底没有拒绝她,她就好似得了胜似的,浑然没考虑到自己之后会被他欺负得多惨。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九阙确实很天真,这种天真与世故并行,在她身上糅合得恰到好处,也是令喻殊对她与众不同的特质所在。 九阙的后背触碰到锦被,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与如雪的胴体恰好是两个极端的颜色,她轻启檀口,微弱的呻吟从色泽红润的唇中逸出,已是香艳至极的画面。 寻常男子等不了,但喻殊到底不是寻常男子,不急不缓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它挂好,再从容不迫地脱下一件衣服。 九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没忍住,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一句话也脱口而出: “阁主,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喻殊瞥她一眼,总觉得九阙妖娆娇艳的面孔如今瞧起来一脸讨人嫌的傻样,俊秀的眉眼微微敛起,“你别说话,败兴。” “像个忸怩的娇娥。” 九阙眯起眼睛说完,没管喻殊的反应,自己倒先笑了起来,眉目生动又飞扬,像个伶俐的小姑娘。 喻殊将衣服丢开,欺下身来。他虽然体形偏瘦,但到底习武多年,绝不是羸弱的类型,身体的每一处线条都十分有力,能毫不费力地就将她一把压回床上。 他的发丝落在她的身上,凉丝丝的。她身体敏感,不由地轻颤了一下,紧随其后的深吻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承受,伸出舌头与他的搅和在一处。由于身体的紧压,她的乳尖随着亲吻的动作在他的胸膛来回磨蹭,偶有几次会蹭过他同样兴奋的那点。 他的手向下触摸到她已黏湿一片的禁地,并起两指刺入,紧致的内壁温软包裹着他的手指,借助湿滑的花液才能够进出,带来引人战栗的快感,却又始终都是克制而难耐的。 她像一只干渴的鱼在寻找着水源,在快要渴死前,终于有人用手指沾了水涂抹在她的唇瓣上,给予了她这零星一点,便抽身而去,让她不由得想要得到更多。 “给我,阿殊。” 她娇娇怯怯地唤他,鲜少叫得这样亲昵。 “阿殊” 她这样渴求他,会给他一种她爱慕他的错觉。 喻殊有力地挺腰,昂扬勃发的巨龙抵在穴口,迫开一道细缝后便长驱直入,将她的身体狠狠地贯穿。她将他咬得很紧,他几乎不能动弹,只能低头含住她的乳尖细细舔舐,伸手轻轻抚弄她的头发,待她的身体渐渐适应放松下来,便是毫不留情的猛撞与抽插,好几次都顶弄到最深处。 狂风骤雨的突袭让九阙难以抑制地哭叫出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破碎的抹布被拉来扯去,喻殊咬住她娇艳的唇瓣,将她的声音堵了回去,只剩下她喉口梗塞住的支离破碎的呜咽声,混杂着肉体拍打的声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清晰可闻,体液与汗气交融的味道淫靡又浪荡,折磨着彼此的神经。 “喻殊,你、你慢些” 虽然能抓住欢愉与快感的尾巴,但身体撕裂的疼痛更加剧烈,她只能哀声求饶,却被他扶住了腰又是一阵顶弄,根本无从躲避。 “你欺负我” 她呜咽着咬住他的肩头,指尖也在他的后背狠狠抓了一把。 他嘶了一口气,声音懒倦又低哑,听入耳中竟是难得一见的性感,“我不欺负你。” 言毕,他停下了动作,将深埋在她体内的器物稍稍抽出,听得她难耐地低吟,又问道: “不欺负你,好不好” 离了他的身体又酸又胀,突然的空虚感让九阙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抽了一口气,小声说: “那你继续吧。” 喻殊很淡定地看着她,信口胡诌: “我不能欺负你。” 九阙快要被他气死了,但面上还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艰难地将身子往下挪了挪,硬是挤出力气勾住他的脖子,起了身。 坐直的那一刹那,突然的深入让她又哀哀叫了一声,与他的目光相撞时,连眼睛都湿漉漉的。 嗯,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 喻殊铁石心肠,愣是没心软,还开口嘲讽了一句: “九阙,你别装可怜。” 九阙被他这么一激,丧失的理智居然回了笼,她安静下来,慢慢地攒出一个媚笑: “是,我不可怜。” 在喻殊近乎冷漠的注视下,她刚刚回笼的理智又一下子脱了笼,出口的话字字讥诮,仿佛非要和他争个高下: “南家二小姐才可怜。本是个承蒙圣宠的医学世家,偏要趟浑水,站了队,又没法子安身立命,如今全家上下只剩一个二小姐了,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 “而我们百音阁呢,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一群凡夫俗子,求个逍遥自得罢了。所以,阁主,你趟这浑水,又是要做什么这天下,难道你也想搏上一搏” 她说完,眉眼温柔了下来,作势又去吻他。 “喻殊,这是亡命之徒的豪赌。” 喻殊没有搭话,只将她整个人从他身上拎了起来,又撂倒在床上,随即压住她的背,手覆住她的左乳重重揉捏,又从背后将分身嵌入了她的身体里反复捣弄,耸动与撞击之间,像是冷硬的坚冰遇到了烧灼的火焰,化作一滩水流的同时,也带来微妙的羞耻和难缠而缱绻的快感。 九阙乖顺地没有再说话,只伏在枕上,娇娇地呻吟,声音里已无泪意。 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他加快了速度,九阙已高潮数次,身下早已是淋漓,锦被上湿湿亮亮,证明她正在经历一场快慰又苦楚的情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思绪已经有些涣散飘远,远到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喻殊的时候,身姿挺立的少年高坐在马上,淡然地垂眸看着满手都是血的她,竟叫她无端想起陌上桑里的一句“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后来她才想到那是秦罗敷描述自己的夫婿的,转而又觉得自己想得过于可笑了。 白浊终于在她的体内释放,她被烫得浑身痉挛,与此同时,脑海中似炸开一道白芒。 喻殊喘了口气,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吻了吻她精巧的耳垂,气息萦绕在耳畔,就像一阵温柔的春风: “女人自作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这句话有威胁与警告的味道,九阙鼻子灵,一下就嗅到了,但她却抿唇笑了: “我若是不聪明,早被你整死了。” 喻殊像是没听到似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烛火摇曳,纱帐上印出一对相贴而卧的男女的身影,看似亲昵,就像世间一对平凡爱侣。 只有他们知道,亲吻对方的时候,彼此眼中皆了无笑意。 芙蓉帐暖,芙蓉帐暖,可帐中之人的心头即便尽是皑皑白雪,也无人可窥见了。 PO18 .po18.de 第三章南乔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随着敞开的殿门的缓缓闭合,跪在地面上的少女不安地动了动被冻得僵硬的双膝,得到首座那人低沉悦耳的一句“抬头”后方才扬起一双温顺的眉眼看过去,待那人的容貌及周身一切清晰入眼后,她微愣片刻,又怯怯低下头。 她没有想到,名动天下的百音阁阁主喻殊竟是生得这副模样。 眉目隽秀不输世族大家的俊俏公子,周身贵气不输养尊处优的皇族贵胄,凝目注视的目光仿佛是春风吹拂深深湖面荡开的波纹,慵懒闲适却缱绻温柔,丝毫不见身为阁主在血刃刀锋之上行走的戾气。 她完全想象不出这看似无害之人有怎样的心机手段,竟能在无数仇家面前屹立不倒,甚至让百音阁成为了南家灭门之后父亲指给她的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 在南家十七年的光阴尽付东流不休的滚滚逝水,她闭上眼睛只回忆到了大片大片怵目的鲜红,如同泼墨般盛开的血色莲花,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梗塞了她的呼吸,几乎令人作呕。 手中的锦帕因被她攥得太紧已经褶皱起来,她颤抖着双手将它缓缓展开来,入目是一行血书,短短三个字 百音阁。 南家二小姐南乔,本不愿委身于任何人,更不愿苟且偷生,但偌大家族转眼间便只剩她一人,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下心中仇怨。 如今她真的到了百音阁,本想着百音阁阁主能助她复仇,谁料他在见面的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个难忘的下马威。 她只能将头低下,长跪不起。 南乔思及方才抬头还瞥见一个容颜惊世的妩媚女子趴在阁主身上,将头埋得更低。 她知道这个女子叫做九阙,当时就是九阙带着她进了百音阁,将她养伤的这七日安排得处处周到。因为九阙的长相实在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漂亮,而是千万人中都难一见的惊艳,所以她印象很深。 九阙靠在喻殊肩头,看了看阶下跪着的少女,又收回目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攀在喻殊的肩头,靠近耳语道: “南家二小姐身上伤还没好呢,这么冷的天,跪了挺久了,阁主不知道怜香惜玉,让人家起来” 喻殊不动声色,眸色淡淡看定九阙,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九阙心下了然。 喻殊虽对南家二小姐施以援手,但很显然,他只会救聪明的人。 南乔的两条腿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但不得百音阁阁主首肯,她断不敢起身,恍惚间,一道带着狡黠笑意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正是九阙期期然开了口: “这姑娘模样生得倒是不错,”她抬手轻轻抚住喻殊的侧脸,声音里的笑意愈加明显,“阁主可还喜欢” 喻殊总算又开了尊口,淡淡唤出“九阙”二字已然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然而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却又将话锋转成恰到好处的亲昵 “别闹。” 九阙嫣然巧笑着站起身,“好啦,我这便走了,才不打扰你与这位姑娘。” 走至依然跪在冰凉地面上的南乔身旁时,九阙微微倾身伸手欲扶她起来,南乔因着没有喻殊的准许,果断地避过了九阙的手。 对南乔这样的反应,九阙也不恼,只是觉得没趣,她蹲下身来,在南乔耳畔软声留了句话,言毕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一个女子若是美到极致,大抵便成了九阙这种浑然的娇媚姿态。 九阙站起身,回眸看向喻殊,见喻殊仍是面无表情,只无所谓地娇俏一笑,如同娇花映水。她矮身行了个礼,仪态万方地走出了大殿。 此时天色尚早,昨夜下了一场雪,雀檐上仍有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化雪时,总是寒气很重。 九阙穿的稍显单薄,又从较暖的室内出来,当下冷得打了个寒颤,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殿中的小丫鬟追了出来,给九阙递了件狐裘,说是阁主的意思,表情里透着些不情不愿。 九阙抬手接过,将狐裘在肩头裹紧,“代我向阁主道声谢。” 小丫鬟胡乱地点头应好,逃也似的转身跑开了。 喻殊殿里的这些丫鬟,都不太待见九阙,因为她在阁主面前实在是太无法无天,奈何阁主对她纵容万分,所幸九阙对旁人的眼光向来不太在意。 九阙吸了吸鼻子,在冷凝的空气当中闻到了悠悠的腊梅香。 她先是感慨了一句,今年的腊梅开了呀,然后又想,她给南乔的提示应当已经很到位了,若是南乔再悟不过来,被喻殊踹出百音阁也就不能怪她了。 嗯,仁至义尽。 九阙觉得自己圆满完成了喻殊交代的任务,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百音阁西阁第八间。 其实九阙一直对百音阁的规制颇有微词,她觉得左右不过一个大了点的江湖组织,犯不着这么等级森严。 百音阁分为五个相对独立的部分,除却阁主喻殊所居的府邸,剩下的四个便是东、西、南、北四阁,职位冗杂繁复,九阙所在的西阁,没什么特别,唯一的一点便是西阁中人皆是女子,想来如果南乔顺利入阁,也会被分到西阁来。 九阙曾向喻殊打趣过,你这西阁怎么整得和皇帝的后宫似的,只放女人,还一二三四五地给房间编上号,等编到三百六十五个号,怕不是一年间,每天晚上都能翻不一样的牌子。 她说话,正是一场欢愉过后,窝在喻殊怀中说的。喻殊很久之前就教她,不要在床上说讨人厌的话,九阙还就喜欢跟他对着干,她当时说完,还在心里自鸣得意了一会,认为自己这话讲得非常讨人厌,能惹得喻殊生气是再好不过了。 但喻殊非但没生气,还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口。 他显然是困极了,意识有点迷糊,回话的时候嗓音微哑,又沉声如玉: “只有西阁第八间有我一张牌子,别的没有。” PO18 .po18.de 第四章折花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次日,九阙难得好兴致地起了个大早,去喻殊的殿前折梅花。 重重楼阙前,点点寒梅在一片素白的背景下尽显娇娆,九阙远远便选中了一棵开得最好的梅树,走到近前,微微一怔,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有人在树下放了个躺椅,躺椅上放着又软又厚的貂裘,九阙上前一翻,貂裘下头还有个羊毛软垫,软垫上还有个御寒的紫金手炉,摸着还有点余温,她在心中啧啧叹了一声,百音阁阁主真是有病,大冬天的,居然还想装备齐全地躺在树底下。 九阙本想将貂裘盖回去,口中却喃喃念道:“真的不冷吗”手中的动作也就这么停住了,变成了相反的方向 她把貂裘掀开,捧起手炉,自个儿躺上去了。 并不暖和。 她心生嫌弃,想要起身,却突然感觉有人近了身,她知道是谁,但乐得装作不知道,抬腿便蹬出一脚。 喻殊避开她这一脚,俯下身来,准确无误地扣住了九阙的脚踝,动作干净利落。 他垂眸看她,眸光微沉,“鸠占鹊巢” “你这鹊巢一点都不舒服。”九阙又蹬了蹬腿,“松手,我把它还你。” 喻殊捏在九阙脚踝上的手微微用力,就势探入裙摆里。他向前走的时候,修长有力的手指便沿着她腿部的线条一路游走,最终停留在她大腿内侧,微妙的酥麻感从肌肤相触的地方涌向四肢百骸。 他在她身旁坐下,静静看了她片刻。 九阙抬高手臂,勾在喻殊颈侧,轻巧地借力坐直了身子,凑过去在他唇畔落下一吻,又用舌尖轻轻舔舐了两下,身体向他倾压过来,“外边冷。” 言语中有几分讨好,意思是让他别在这儿折腾她。 喻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贴在她腿根的手力度得当地按压了几下: “你不在房间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九阙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折梅花。” 喻殊略带兴味地挑了挑眉,“可巧,我也来折花。” 九阙反应了一会,待回过味来,已被喻殊压回了躺椅上,他翻身而上,双臂牢牢撑在她身侧,低头吻了下来。 寒梅妖娆,不及她半分。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她,强势地与她一同纠缠,唇齿交战几个来回,把她亲得大脑缺氧,才附在她耳畔说: “就折这朵。” 喻殊说完,亲吻她耳后的皮肤,舌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一路向下。 九阙觉得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吸进了寒气,此时此刻,好像只有喻殊的身体是这寂寥冬日里唯一的热与暖。 她抵在他胸口的手,失去抵抗力地滑向了他的后背,将他紧紧地抱住了,肌肤相贴的温度让她舒适地叹出一口气。 像是回应,也像是邀约。 抚弄间,她肩头的衣服已经掉落了下来,露出高耸柔腻的双乳,嫣红的乳尖在寒冷的空气中一下子挺立起来,又被他的唇舌包裹住,技巧性地舔弄,就像含苞的花蕾在他口中绽放开来。 喻殊褪去她所有的衣衫,到底还有点良心,拉过貂裘覆在她身上,才抬高她的一条腿,细细吻过内侧的每一寸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又一道湿润的水泽。他的手从她的后背抚过,再到股沟,最后滑进臀缝里,在脆弱的花端稍稍停顿,再将手指渐渐顶入,在湿润的花穴内来回抽动。 九阙在他的掌控下软成了一滩水,他将手指从她体内抽出,推入她的双唇。 她意乱情迷地用舌头去追逐他的手指,品尝到他指尖上自己的味道,心尖泛起一股难以言述的羞耻,下身却因为极度的空虚不自觉地流淌出更多花液,两股间滑腻不堪。 “我好难受给我” 她扭动着身体,下意识地并起双腿摩擦挤压,试图缓解这种空虚,但显然收效甚微。身上的貂裘已经被她揉作一团,被欲望侵占的大脑促使她将手往下伸,拨开自己湿滑到几乎捉不住的两瓣贝肉,微微红肿的穴口对着身上的男人全无遮挡地敞开,暴露在空气中时又被刺激得流出一股热液。 “进来” 喻殊总是要在这种时候折磨她。 她暗暗咬牙,柔软手指隔着他薄薄的亵裤抚弄过他已勃发的欲望,还特意用指尖在敏感的铃口搔刮,触到尖端吐出的一片微热水泽,干脆将他的裤子扯了去。 喻殊抑制住喉咙里一声喘息,哑声道: “胆子大了” 她掀起眼,神情魅惑而暧昧,轻哼了一声,“怎” 话未说完,便被突然冲撞进体内的庞然巨物顶得支离破碎,霎时变了调。 “啊你” 你混蛋吧。 一下下迅疾的深顶让她只能发出嘤嘤的声音,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人的交合处汁液淋漓,又随着摩擦的动作变做淫乱的泡沫,她粉红的穴肉紧裹着他的玉茎,难舍难分地吮吸纠缠,撞击到敏感点时,一瞬间便到达极乐的顶点,内壁颤抖着收紧,将他狠狠夹了一下,却仍未令他丢枪卸甲,仍是按着她的身子一点点研磨,似乎要将她彻底拆吃入腹。 分明是在低温的室外,九阙的身体却仍泛起潮红,热流不断侵袭而来,在体内炸开,几乎要将她撕裂。 “你、你别” 喻殊伏在她身上,咬住她的耳垂,气息缱绻地问: “别怎么” 九阙结白的双乳随着他的动作脆弱地摇晃着,他用手掌将它们包住。他的掌心有习武时留下的一块茧,轻轻擦过她的乳珠,又酥又痒,比直接揉捏更加磨人。 九阙被他玩弄得几乎没了脾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你快点,再晚些就” “就怎么” “就有人嗯要来了” 喻殊听了她这句话,居然笑了,“不会的。” 他加快了挺动的速度,感受着她吮吻过他每一处神经,温柔而包容,持久又绵长,终是到了极处,在她体内释放出来。 欲望过后,九阙才又意识到现在是真的冷,只能不顾浑身粘腻裹起貂裘,看着喻殊的背影,叫他的名字:“喻殊。”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着,披着外袍起身,随手从树上折下一小株腊梅来。 九阙神情认真地轻声说: “我有时候” 喻殊轻握着手中的那支梅,俯身抬手,动作优雅轻柔,将花佩在九阙的鬓角上,那一个瞬间面上的表情竟是温柔得令人难以置信。 待听清了九阙的下一句话,他眸中的温柔尽数散去,只剩下一片令人胆寒的沉寂。 她说 “真想和你同归于尽。” 喻殊拢了拢袖子,将九阙从椅子上抱起,用外袍裹好,语调淡淡地回道: “想死自己去,可别拽上我。” 九阙的动作僵了僵,她抬手扶了扶乌发上那朵开得极好的梅花,极缓极慢地抿起唇角,笑容艳丽得有些放肆: “好。” 一阵风过,吹落树上的一株腊梅,不消多久,便会零落成泥。 九阙妹妹最后说的话是个伏笔。 顺便,脚踏车频率好像有点高,我甚至怀疑自家的禁欲系男主要崩人设了。 PO18 .po18.de 第五章千瑟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回到西阁第八间的时候,有个眉眼柔顺的姑娘正站在门边,她手中拿着一本册子,见到九阙,赶忙迎了上来。 “九阙姑娘。” 九阙微微一笑,照着她给自己的称呼还了回去,“南乔姑娘。” 看样子,南乔已经留在百音阁了。 “你来找我”见南乔点头,九阙伸手将门推开,“外头这么冷,怎么不先进屋” 南乔连连摆手,“我不请自来,已经很唐突了。” 九阙引南乔进屋,与她面对面在黄梨木小几前坐下,将茶水沏上。 南乔盯着茶盏看了片刻,开口道: “我今日来,是向九阙姑娘道谢。那日在殿中,我本以为阁主只是在刁难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可能并不会留下我。九阙姑娘问阁主可还喜欢,是在暗示我应当仔细斟酌如何表现,才能让阁主喜欢并留我下来。” 能读得懂暗示,就证明她不笨。 九阙笑了笑,目光瞥向南乔放在膝上的手,“能留下,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我只是随口一提。” 南乔将一本册子紧紧压在膝上,察觉到九阙的目光,才将它拿了上来。 这册子很眼熟,九阙知道那是百音阁西阁的名册,其中详细记录了阁中每人的所在之所、所习之术。南乔初入百音阁,什么规矩都不懂,总该有个人教着她。 喻殊给南乔这本名册,显然是想让她自己选个人跟着。 而如今南乔又拿着这本名册来找九阙,其中的意思倒也是不言自明了。 九阙打算先发制人: “南乔姑娘,我不太有心思教人的。” 南乔愣了愣,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神情中透露出些许尴尬,“我、我认真看了这本名册,是真心想同九阙姑娘学一学的。” 九阙将南乔手中的名册要了过来,翻开看了看,一个一个说与她听: “顾笑之的短刀戾气太重,不适合你,而且她正在外历练,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倩兮盼兮的双剑是打小就练的。” “香覃制香,梓裳裁衣,阁中有她二人便够了。” 翻到最后,只留了一个人: “千瑟习毒,医术与之同源。” 九阙抬眸看向南乔,“南家是医学世家,你是南家二小姐,难道没有通习医术” 南乔看九阙如此认真地同她分析,不禁有点赧颜: “这毒术” 九阙接上她的话:“觉得不入流瞧不上眼” 南乔被如此直白地道破心思,只能低头不语。 九阙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阁主将名册交给你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话” “他说,择优而选。” 九阙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对南乔说话的语气却堪称诚恳: “阁主既然说了择优而选,对你而言,便等同于事不由已,从一开始就只有千瑟一个人选。她住在西阁第一间,是所有人里最早就伴在阁主身边的。虽然性子淡了些,但并不是不通人情、难以相处,更何况,你们本就有相通之处。” 南乔从九阙手中接过名册,思索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晚九阙同喻殊谈起南乔来找她的这件事,喻殊一语道破天机: “你冠冕堂皇讲了这么多,还不是自己懒,不想教人” 九阙被他一噎,反驳道: “你分明想让她跟着千瑟,我让她选了千瑟,你不夸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赖我” 她将头埋入喻殊的怀中,话说得委屈,又透着入骨的娇媚,在暗香萦绕的绮靡坏境下更是令人的心跳快了三分。 喻殊一动不动地轻阖双眼,显然不太想搭理她。 九阙的指尖滑过喻殊耳后,一路行至脖颈处不由加了几分力道,“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九阙蒲柳之姿,愈发入不了阁主的眼” 她支起身子,披散下来的墨色发丝绸缎一般落在喻殊脸上,沁凉沁凉的。与此同时,她上下游弋的手越发得不规矩,总算惹得身下的人眼也不睁却精准无比地扣住她的手腕。 “九阙。” “嗯” “别闹。” 闻言,九阙轻轻一笑,乖顺地将头又贴紧了喻殊的胸口,指间锋芒一闪,纱帐外点燃的烛火旋即熄灭,接踵而至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九阙在这黑暗之中,非但没有闭上眼睛,反而将一双眸子睁得大大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听得耳畔一道如十月凉雨的声音响起: “你还睁着眼睛做什么” 九阙努力压下唇角不自觉逸出的笑,摸索着抚住喻殊的侧脸,挪动身子低头在他下巴上狠狠啃了一口。 而后,一室寂静夜无声,时光流转间,东方第一缕曙光悄然降临大地。 南乔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终是在第二日早晨去西阁第一间拜访了千瑟。 昨天九阙其实把话说得很明白,做出选择的人不是南乔,而是喻殊,他如此这一番大费周章,无疑只是让九阙帮她分析透彻后,让她甘愿去跟着千瑟习毒术。 南乔对千瑟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关于百音阁几件在外界流传甚广的事里,除了阁主喻殊,也总少不了千瑟。 第一个入主西阁,使得一手精妙毒术,似还喜欢喂养蛊虫。 南乔想起在南家未灭之时,她便在茶馆里听见好事者这样说: “百音阁阁主喻殊旁边跟着的那个姑娘千瑟可不得了,蛇蝎美人啊,我盘算着以后这阁主夫人就是她了。” 另一人则抿了茶水再啐他一口:“没眼力见儿,喻阁主身边还跟着个妖精呢,他哪能娶千瑟” 他说的大约是九阙。 南乔向来对这些风言风语并不在意,只觉得九阙姿容确实甚为惊艳,又不禁有些好奇这个与喻殊相处最久的千瑟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在见到千瑟之前,她在心底揣测了许久。待真的见到了,方才明了外界传言果然有太多添油加醋与无中生有,至少在南乔的第一印象里,千瑟只是一个眸光清冷、容貌秀丽的姑娘,与九阙相比大为不同,也与蛇蝎美人这个词相去甚远。 适时千瑟正坐在屋内用紫泥火炉烹茶,冬日的空气里,茶香幽幽凉凉的,千瑟便是在晕散开来的袅袅雾气中抬起一张素净清秀的面孔,看了一眼南乔。 开口的第一句话,语调平板,但却是年轻女子冷澈好听的嗓音: “既然你有本事能让阁主将你留下来,想必也不太难教。不过你须得知道,阁主的要求极高,若是你学不好,我一样可以随时把你扔回去。” 南乔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学的。” 正待开口说话,千瑟的眸光凝滞了一瞬,瞥见树丛掩映间一只白鸽扑棱棱飞过,飞去的方向,正是九阙所居的西阁第八间。 察觉到南乔探究的目光,千瑟敛起眼中骤现的冷意,挑唇不太明显地笑了笑: “九阙家的鸟太调皮,是该好好管管了。” 这话一语双关,南乔觉得自己还是不作出回应为妙。 百音阁就好像一张巨大的棋盘,人在局中,每走一步都需经谋策,却容不得举棋不定。 也不知她何时才能报仇,喻殊会不会帮她报仇。 白鸽站在窗棱上探头探脑,九阙抚了抚它的小脑袋,解下它脚上绑着的字条。 字条展开,其上只有四个字 设法入宫。 PO18 .po18.de 第六章宴邀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连绵数日的纷扬大雪后,推窗看去隐见浓重晦涩夜色中几处白亮的积雪,借着屋内烛火映出一点刺目的光来。 喻殊将窗户关上,回过身,从袖中摸出一物,随意地丢到案上。 那物什不偏不倚落在棋盒边,震得灯花“噼啪”一声坠落,九阙伸手去棋盒中拿棋子的动作也顿了一顿。 她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封请帖,用得是上好的鲤纹纸,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隐约闻到纸张散发出的清雅木香。 九阙不动声色地偏开目光,两指执起一枚乌黑莹润的玉质棋子,盯着面前的棋局看了半晌,知道自己输了,又将棋子掷回棋盒中,“下一局让我三子啊。” 喻殊在她对面坐下,不紧不慢地掀开请帖看了看,“怎不说让你二十四子” 九阙的棋艺虽抵不上喻殊,十次中才勉强能赢一次,但怎么也不是个初学的新手,和旁人下棋时也是能唬唬人的,喻殊说让她二十四子,直接就把她气笑了。 “你还真把我当臭棋篓子了”她不依不饶地站起身,往他怀里一坐,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我下棋是你教的,我若是臭棋篓子,臭棋篓子的师父是什么” 喻殊眼也没抬,继续看着手中的请帖,“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自己修行成了臭棋篓子,有回过头来怪师父的道理吗” “我怎么就”九阙的话音突然止住,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一眼就在请帖末尾瞥见了一个醒目的官印,“谁递的请柬” 喻殊把这请帖大大方方地摊开来看,很显然没想藏着掖着,甚至是有些刻意地想让九阙看见。 他将请帖合起,递到九阙手中,“三皇子递的。” 九阙垂下眼睫,捏着请帖,没有立刻展开看,“我之前问你,救下南乔是想向三皇子示好,还是想搅局,你生气了,还说我自作聪明。” 她抬眼,目光清清明明的,“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喻殊的声音沉着而散漫: “你近来猜我的心思猜得愈发不准,我以为这是件好事。” 话至此处,他的话锋又陡然一转: “可你猜得不准便罢了,偏要说出来显摆,我以为这就不见得是件好事了。” 九阙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她揣测他的心思,还非要说出来问他自己猜的对不对。 她轻轻眨了眨眼,熟练地装傻: “我不如以前聪明,你就嫌弃我了” 喻殊倏然就笑了,“九阙,你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实在不讨人喜欢。” 近来九阙心中揣着事儿,行事也愈发乖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他对她的忍耐确实已经到达临界点了。 九阙有所察觉,放下请帖,慢慢地敛起面上的笑容,“阁主为什么会把请帖交给我” “三皇子设宴,我恰好有要事在身,不便出席。但他既然派人把请帖送了过来,百音阁就没有缺席的道理,所以” 他抬眸看定她,似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什么真切的情绪来: “你代我去。” 三皇子的请帖既递了过来,目的肯定是邀喻殊前去赴宴。如今喻殊非但自己不过去,还找了西阁风评十分不好的一介女流替他去,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的态度绝对是轻慢的,拂了三皇子的面子不说,甚至还能惹得对方怀恨在心。 九阙这次真的不知道喻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顶着开罪太子的压力,对南家二小姐施以援手,转头却连三皇子的宴会都不愿去,甜枣喂了没多久,又狠狠打了一巴掌,当真反复无常。 更何况,她前些日子才收到那人的密信,令她设法进宫,喻殊就如此凑巧地将赴宴的机会丢进她手里,她甚至疑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才故意这样安排。 但这对她而言,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她想了想,以一贯的语气调笑道: “阁主,你就不怕我被三皇子乱棍打死吗” 喻殊伸出手,在她发顶揉了一下,“他敢” 他的语调不咸不淡的,表达的意思却猖狂得无法无天。 九阙没绷住,扬起嘴角,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阁主,你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仍是很讨我喜欢。” 她将他数落她的话改了改,再还回去,竟隐约有撒娇的意思。 “我去赴宴,可以,但三皇子若敢动我一下,你便替我打他十下,好不好” 喻殊伸手扣住九阙的脑袋,将蜻蜓点水的吻加深了,话音落在二人紧贴的唇畔,被他渡入了她的口中: “好。” 这俩人的套路非常简单:看起来争锋相对的时候其实是在调情,看起来在调情的时候其实是针锋相对。 天天蹬脚踏车我的肾有点疼,蹬不动了,先跑点剧情,缓一缓再蹬。 明天要赶别的稿,这边今天提前先双更了哈。 顺便我可以求点评论吗233 PO18 .po18.de 第七章孤勇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当喻殊对九阙说好听的话,哄得她开心的时候,往往预示着云雨将至。 这个认知在喻殊将棋盘拂到一旁,再将九阙抱到案几上时,得到了证实。 他将她的裙摆推到腰腹,木头微凉的触感从她裸露的大腿根部逐渐渗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又吻了上来,并不是轻柔的吻,而是稍显凶狠的啃咬。 九阙被他这么完全没道理地又啃又咬的,脾气也上来了,丝毫没留情地咬了回去。 喻殊知道她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让她不好过,她也使出浑身解数地让他不好过。 平日里她的小打小闹虽无伤大雅,到底难缠,次数多了自然惹人心烦,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她表现出的难缠,倒让他有点食髓知味。 所谓共赴巫山、鱼水交欢,对他们而言像是某种秘而不宣的对峙,这样的对峙比其他任何方式都更直接,也更原始。 喻殊轻轻吻过九阙上唇被他咬出的红痕,“别闹,听话。” 九阙似是被难得的温柔蛊惑了,慢慢平躺下来,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将屋内的光阻隔在视线之外。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喻殊分开了她的双腿,手指拨开花瓣,指尖触到敏感脆弱的花核,在她因突然的刺激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后,揉搓弹拨。待被液体打湿,顺势探入她体内,指节微微曲起向上顶弄,指腹则在敏感点按压,一次次地加大力度,灵活的手指混合着流溢的液体,让她的蜜穴发出咕叽的水声。 九阙捂着眼睛不可视物,连光的干扰都被排除了大半,感觉完全集中在身下的那一点,随着喻殊持续的动作,快感不断地堆叠累积起来,却又在高潮的边缘反复游走,逼得她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喘息。 喻殊俯下身来,吻过她的锁骨,“舒服” 九阙咬紧下唇,没再作声。 她平日胆子很大,经常变着法子挑衅他,可真的到了床上,却鲜少说勾人的话。 喻殊从来不是心肠软的人,虽然在旁人眼里瞧起来尽是君子端方,像个白衣翩翩的谪仙,但他知道自己骨子里流淌的究竟是怎样的血液。 阴险,恶意,谋算,一日都不可见光却嵌在心口打磨了无数个日夜的仇与恨,以及 能够因她而沸腾不止的欲望。 他将她的身子翻过,让她伏趴在桌上,双手拨开她两瓣臀肉,鼻尖顶入臀缝之中,吻上小小的花蒂。 “啊” 九阙下意识地想要摆脱这种几乎灭顶的羞耻感,身体却已经在舌尖的侍弄下彻底瘫软了下来。 她快被他逼疯了,“你别舔那里不行” 湿热粗糙的舌面细细舔弄过那一点,绕着花核打着圈,齿端轻咬,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唇舌的温度。 “真的不行你快嗯,别舔了” 喻殊的声音有些喑哑,“你不喜欢” 顺着滑腻的汁液,舌尖突然刺入了她的花穴内一阵捣弄。 九阙的身体突然激烈地打了颤,她的下体猛地收缩,喷射出一股清液,湿答答地流了满桌,连脚趾都因为极致的高潮而染上绯红的颜色。 她不受控制地哽咽道: “不、不喜欢。” 喻殊听见她的抽泣声,察觉有些不对,略微起身,揽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掰过她的身子。 九阙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她捂着眼睛在哭,泪水透过指缝渗出来,越哭越厉害,虽然声音不大,但显得十分狼狈委屈。 她很少哭,哭成这样更是头一遭。 在喻殊的记忆里,平常情况下,九阙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之前有一次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深可见骨,她都只是暧昧地笑了笑,问他是不是心疼了。 偶有的几次哭泣,都是在床上,因为身体受了刺激或是装可怜,最多低低地呜咽几声,抑或是眼中含泪。 喻殊想拉开九阙挡住脸的手,起初力气不大,没有拉开,只能使了蛮力扯开,看见她满是泪水的脸。 “你哭什么” 九阙没回答,喻殊想了想,又问: “你是不喜欢这样吗” 九阙仍是在哭,一边哭,一边点了点头。 喻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那以后不这样了。” 九阙慢慢止住眼泪,抬眼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笑意,“好呀。” 说来也奇妙,喻殊发现他能判断出九阙什么时候在装。 以前她哭,他知道她是在扮作可怜。 如今她笑,他知道她是在蒙混过关。 喻殊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隐忍不发的风雨,又在一场风雨偃息后,点燃了一簇微亮的火光。 他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帮她把裙子拉好,稀松平常地奚落道: “又哭又笑的,一点都不好看。” 然后他拿起一旁的外袍,披上身,留下一句“你自己收拾”,推开门扬长而去。 九阙坐在桌上,目光钉在再度关闭的门上,看了许久。 她知道自己在羞耻感的驱使下,利用喻殊抓住了一个契机,释放了自己内心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 先前她说,想和他同归于尽。 他说,想死自己去,不要拽上他。 可真的让她自己去呀 她定在原地,抬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眨了眨眼,又猝然落下泪来: “喻殊” “我果然还是有点害怕啊。” 她用手背胡乱地将两滴眼泪擦去了,再度抬眸时,眼神明亮而又笃定。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世间真正的大勇,在一句话内便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千万人,吾往矣。 那时她惊叹于其中不畏艰险的气节与风骨,甚至心生艳羡,可待这句话真的落到了她身上,她终于幡然醒悟。 虽千万人吾往矣,并非大勇,而是孤勇。 本来今天不更的,但我又艰难地爬了上来,夸夸自己。 PO18 .po18.de 第八章入瓮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金銮殿内,满室熏香盈袖,四方的立柱游龙盘踞,祁国君主祁宣帝端坐在交趾黄檀的龙椅上,衣着华贵,面南背北。 他眯起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细细看过手中的奏折。 这杀伐果决、纵横天下的帝王,虽已显出些微的老态,但抬目看向人时,眼里的精光仍然如刀锋般凛冽逼人: “太子啊。” “儿臣在。” 祁宣帝抬起绣有蟠龙花纹的袖子,指尖轻轻摩挲过拇指一枚血玉扳指,“你三弟的性子确实是闹腾了些,由他去吧。” 太子祁昭愣了一瞬,心中怀疑这皇帝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没看清奏折上写了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北方雪灾,作物绝收,百姓正在挨饿受冻,三弟却执意要在府上宴请宾客,这” “哎。” 祁宣帝出声将他的话打断了: “若无他事,你先退下吧。” 祁昭暗自咬了咬牙,俯身一拜,“是,儿臣告退。” 他转身大步离开,走路时衣袍带起的风都涌动着一股随时会喷薄而出的怒气。 三日后,三皇子祁沧在府中设宴,宴请四方宾客,名单列了一长串,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百音阁阁主喻殊。 五年前,江南各世族因前朝余孽的混入掀起轩然大波,平息这一场风雨的并非朝廷派遣而出的重臣,而是百音阁阁主喻殊。一介出身无名的布衣,立下此等功绩,本是天时地利的大好机遇,一时间让多少争逐功名的人眼红,可偏偏喻殊对金银财宝、官职爵位统统不感兴趣,甩甩袖子便回了百音阁。 至此,百音阁在全天下声名鹊起,可不论是寒门之子还是达官贵人前去拜访,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喻殊则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总有人能见着他外出办事,也总有人会在茶馆酒楼听见有关于他的传闻,各种事迹真假参半,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好事者的有意雕饰,最终的版本总是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所以,当百音阁的马车在街道踏尘而过,最终停在三皇子府邸门前时,即使是其他见多识广的宾客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三皇子的贴身侍从江锦被安排到门口亲自迎接,可见三皇子对喻殊的重视。 风撩动了车帘,车内之人伸出手顺势将帘拂开,红袖皓腕,指甲莹润,蔻丹如血,早早侍立在一旁的江锦见了,不由一愣。 九阙见他发愣,自个儿从马车上轻卷了裙摆,身姿盈盈地跳了下来,惹来一片惊诧的目光。 江锦仍是伸长脖子往马车里看,似想从中硬生生瞧出个百音阁阁主来。 九阙挑了挑眉,绕到他眼前,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别看了,只有我。” “您是” “我从百音阁的马车上下来,你问我是谁” 江锦虽是三皇子的侍从,办事向来得力,但平日很少与女子接触,在女子面前倒是难得的老实刻板,如今九阙语气娇蛮地这么反问他,直接就把他唬住了。 “啊,您是喻阁主的夫人” 九阙愣了一瞬,转而笑得眉眼弯弯。 阁主夫人,这个身份好啊,反正这里没人会拆穿她,正好将错就错。 她从袖中摸出请帖,递到江锦手中,“你既然知道,还不带我进去” 江锦接过请帖,不疑有假,赶忙将九阙引进屋内,至宴客厅落座。 九阙顶着“阁主夫人”的名号,就像顶着一块价值连城的金字招牌,坐在那个原本属于喻殊的位置上,周身都仿佛环绕着金光。 其余宾客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九阙,表面轻轻摇头,心中却暗暗点头,喻殊这夫人瞅着虽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温柔知礼数,但到底容色艳丽、媚骨天成,借稍显粗鄙的话来描述一下,简直漂亮得不太像话。 他们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问题不在于喻殊一声不响娶了妻,而在于这是三皇子的邀请,他自己不出面,反倒让娇妻独自一人出来抛头露面。 这行为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九阙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只看了看四围的布局。 按照皇家的规制,不得不说,三皇子这宴客厅布置得虽不寒酸,但也可谓相当朴实,除却常见的雕花木桌左右相对,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显然并不是铺张奢华的筵席。 忽有琴声自重重帘幕后传出,弹奏的是一曲鹿鸣,琴声婉娩,柔而舒缓,如同潺潺涓流淌过心扉。 一曲奏罢,帘幕掀开,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从中走出,丰神俊朗。 九阙在心中念了声“祁沧”,耳边便响起了众人此起彼伏的“三皇子”。 她本以为祁沧不在门内迎客,是因为他身份尊贵又放不下身段,完全没料到他反而是太放得下身段了,居然自己在帘后弹琴奏乐。 席间有与祁沧交好的宾客,已高声称赞道: “三皇子的琴艺,又精进了。” 祁沧朗声笑起来,眉眼间神采飞扬,也不责怪这人贸然开口,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而是哪个风流的公子哥。 他自己拿起酒壶,斟满了酒,举起酒杯对着席间众人道: “今日我只是在府中办个小宴,没那么多规矩。各位,请。” 言毕,他将酒一饮而尽,十分豪爽的模样。 众人也跟着他一道将酒一饮而尽,席间很快便是一片其乐融融的谈笑声。 九阙坐在其间,备受冷落,想来确实没什么人敢来招惹百音阁阁主的“夫人”,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反而轻松自在,所以当祁沧主动拿着酒杯向她走来时,她表面露出一个礼貌得当的笑容,却也忍不住对着他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腹诽了一句: 这三皇子,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好骗啊。 这两天外出拜年,产量比较少。 祝大家新年快乐,猪年大吉。 感谢大家的收藏投珠留言,我本来已经做好唱独角戏的准备了,今天一看收藏量哭出声,新的一年会好好加油的,比心。 PO18 .po18.de 第九章令牌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祁沧果然在九阙面前停下了脚步,一双有神的眼睛含着笑意,直直与她对视。 九阙捧起酒盏,起身相迎。 他们一个是祁国的三皇子,一个是百音阁的“阁主夫人”,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间吸引了席间所有人的注意。 祁沧将九阙上下打量了一番,因为他的目光十分坦荡,所以并不显得唐突或是轻浮,待打量完了,他才徐徐开口: “喻夫人” 九阙毫不慌乱地微微一笑,“三皇子。” 祁沧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饮尽,他见九阙也将酒盏递向唇边,堪堪出声拦住,示意席间侍奉的家仆将九阙杯中的酒换了,“剑南烧春对女子来说,太烈了,给喻夫人换上蒲桃果浆吧。” 言语之中竟没有半分刁难之意。 见九阙面前的酒盏被换了,祁沧将自己杯中的酒斟满,向九阙虚虚举了举杯,便折返回去找旁人了。 九阙看了看桌上这个新换的琉璃酒壶。 她不惧心胸狭隘、尖酸刻薄的小人,不惧油腻轻浮、不务正业的纨绔,不惧暴虐成性、凶残嗜血的狂徒。 有明显缺陷的人,方便谈条件,也容易利用。 如今三皇子祁沧襟怀坦荡,反倒显得九阙心怀鬼胎,一时之间,她竟不知如何与他相与。 酒过三巡,祁沧从座上起身,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收敛起脸上笑意,略一沉吟,正色道: “北方雪灾之事,想必在座诸位也有所耳闻。” 他言语真诚,将北方雪灾的情况一一详述了,最终对着席间众人高举酒盏: “为臣者,为君,为天下,也为万民。” 他话说得委婉,虽然在座的宾客心中已经知晓,这场所谓的设宴,目的不过是为了鼓动他们加入赈济的队伍中,但三皇子的态度如此恳切,宴前奏乐、席间同饮不说,言语之中北方的灾情也确然严重,无论如何都令人推拒不得。 更何况,想抓住这个时机向三皇子献殷勤的人,本身也不在少数。 祁沧此言一出,立时有人高声响应,几乎人人都发出了“我等义不容辞”的宣言。 九阙被铿锵有力的呼喊声吵得脑仁疼,她抬手揉了揉额角,长桌那头身姿卓然的三皇子祁沧不期然瞥见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竟有些想笑。 但他也注意到了,他让人给她换上的蒲桃果浆,她一口都没喝。 这种场合对九阙而言,可谓十分水土不服,好不容易待到筵席散场,她又不得不特意留到最后。 祁沧送完客回到院落里,就看见一个容色艳丽的女子站在石径上,聘聘婷婷的。 他对她还留在这里完全不诧异,当下抬步向她走去,“喻夫人,你还没走” 九阙扬起嘴角,轻轻一笑,“三皇子既然宴请了百音阁阁主,又怎么会轻易放人我知道自己走不掉,还白费功夫做什么” 她说得很直接,颇有点原形毕露的模样,但祁沧并不反感,还觉得有些新奇。 “我有话要亲自对喻殊说,他既然没有亲自过来,那便算了。”祁沧提及喻殊,说话的语气自然而熟稔,“他事务繁忙,我这个闲人倒是可以去百音阁登门拜访,不过若下次他还闭门不见,我就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了。” 九阙抿唇一笑,“成见自然是不敢有的,毕竟还有事情得仰仗三皇子嘛。” 她话里有话,祁沧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是你有事要仰仗我,还是喻殊有事” 九阙不语,只从袖中摸出一物,递到祁沧面前。 她摊开的手掌上,静卧着一枚令牌。 祁沧只看了一眼,知道这令牌仅此一枚,见过的人少之又少,绝对造不得假,不由神色突变,谨慎地抬眸细细看了看九阙,声音也紧绷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九阙将令牌妥帖地收好,抬眸凝视祁沧,“只求三皇子助我入宫。” 祁沧笑了起来,“你果然不是喻殊的夫人,江锦对我说百音阁阁主夫人来赴宴时,我就在想,喻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夫人。” 九阙的眸光黯了一黯,唇边的笑容却不减,“三皇子不帮我吗” “你这令牌拿了出来,我岂有不帮的道理”祁沧见她逼得紧,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你总不能顶着阁主夫人的身份进宫,这几日便先在我身边做个小丫鬟好了。” 九阙娇俏地笑起来,这笑舒展开来,将她的眉目衬得愈加鲜妍。 “带你进宫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祁沧认真地看着她,“第一,你这样直接地把令牌给我看,不怕适得其反” “看得懂的人,能带我入宫。看不懂的人,也不会杀了我。更何况,依我对三皇子的观察,你不是容易谈条件的人,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祁沧被她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一噎,“第二,喻殊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九阙微微垂眼,随着她垂眸的动作,睫毛轻扇,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翳: “我不知道。” 祁沧了然地摸了摸下巴,“所以说,可能相同,也可能相反如果相反,他派你来赴宴,岂不是在试探你” 他许久没听见九阙的回答,知道她是不会再答了,只得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最后一个问题,他问得小心翼翼,似是想听到答案,又担心答案不如他所愿: “你这令牌的主人,他还好吗” 九阙感觉自己的喉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了。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呢 自从她遇见喻殊,去了百音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两人之间也很少通书信,偶有消息传来,也只是生硬的命令。他从不提及他的近况,她自然不知道他过得好或不好。 可她似乎本身也不关心他过得好或不好。 但此时此刻,面对祁沧的问题,她勾了勾嘴角,轻声答道: “很好。” 他就快回来了。 就像笼中青鸟,尚未折翼,终有一天会破笼而出。 她知道。 阁主掉线了,明天放他出来遛弯。 PO18 .po18.de 第十章夜访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三皇子府上暂住,没回百音阁。 三天过后,喻殊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祁沧有点耐不住,问九阙要不要编个理由告诉喻殊她为何没有回去,九阙想也没想,张口就说没必要。 “为何没必要” 祁沧一边问,一边拿过果盘里的一只柑橘,递给九阙,“这个甜,小九你尝尝。” 他的表情看起来充满求知欲,九阙觉得他小时候恐怕没少追在教书先生后头请求答疑解惑。 她伸手接过柑橘,用指甲划破果皮,“有一次我出去帮他办事,遇到了意外,回去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十天,他都没找我。我拖着一身伤,千难万险地回去,就看见他正站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真狠,喻殊原来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祁沧啧啧感叹,“小九,你当初是怎么落到他手里的” 九阙剥开柑橘,“当初我年纪小,没见识过人心险恶,心思单纯,被他骗了。” 她说得半真半假,祁沧知道不可尽信,但仍觉得与她谈话很是有趣,他也确实是爱寻乐子,当下忍不住想逗逗她: “这我要替喻殊感到委屈了,你仔细看看你身上那块令牌,想一想,到底是他骗你,还是你骗他” 九阙低下头,将一瓣柑橘果肉撕下,不知为何没了吃的心思。 “令牌为证,我与三皇子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三皇子不替我委屈,怎么倒替喻殊委屈了” 祁沧闻言大笑,他笑了一阵,自己也拿了个柑橘来吃,吃了半个,大约是福至心灵,突然问了一句: “喻殊该不会来我府上讨人吧” 九阙眼都没抬一下,“不会。” 祁沧露出失望的神情,发自肺腑地感到惋惜,还摇头叹了一声: “可惜了。” 祁沧吃完柑橘,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刚摆出一副想同九阙秉烛夜聊的架势,便有人敲了门。 门打开,祁沧的贴身侍从江锦站在门口,神色复杂,“主子,时候不早了。” 祁沧瞥他一眼,“我知道。” 江锦的神色更加复杂了,他想了又想,还是凑上前来,在祁沧耳边道: “主子,这喻夫人虽生得好看,但到底已为人妇了,您” 祁沧不敢置信地抬手在江锦的肩膀猛敲一下,敲了一下又不解气,哐哐当当又敲了好几下,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他回过头,九阙正一手托腮,半趴在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烛火将她的眉目照得慵懒又美艳,还带着一点儿令人心生怜惜的无辜。 他回以一笑以表歉意,转头一把揪住江锦的衣领,一边骂一边摔上门走了。 九阙乐得耳根清净,将手上残留的柑橘汁擦拭干净,总算能好好休息一番。 待一切收拾妥帖,九阙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在黑暗中看着头顶一块帷幔,在心里打着算盘。 祁沧身为皇子,没染上半点富贵毛病,为人豪爽洒脱,能很快与人熟络起来,又识得她身上那块令牌,显然是个可以暂且依附的选择。 但她心里清楚,祁沧很聪明,他的进退有度、平等相待,是性格使然,更是收拢人心的手段。 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完全卸下防备。 哪怕祁沧是那个人口中,肃杀皇城之内唯一能见得的亮色。 想到这里,她裹紧被子翻了个身。 忽而,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屏住呼吸,眼里渐渐凝起一丝冷意。 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翻身而起,拿起枕边的玉簪,向毫无声息就已靠近床边的黑影刺去。 来人身形一晃,避过了她的攻击,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簪子,顺势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到了身下,二人齐齐倒在床榻上,身体相触的瞬间,九阙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了。 百音阁殿中整日点着的安神香的味道。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阁主” “嗯。” 由于二人贴在一块,她感觉到了他出声时胸腔的震动,耳边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九阙在心里破口大骂了一句胆大包天的神经病,骂完喻殊之后,恍然想到祁沧问她,喻殊会不会来他府上讨人,又忍不住迁怒了祁沧,骂了一句乌鸦嘴。 她骂完之后,调整了心情,轻声问: “你怎么来了” 娇柔,讨好,九阙惯常爱用的套路。 喻殊与她保持着情人相拥的姿势,在她耳畔道:“听说三皇子府上有我喻殊的夫人,可这夫人连我自己都没见过,一时好奇心起,便亲自来探上一探。” 这流言传播的速度令九阙叹为观止。 她感到喻殊的手正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向下抚摸,赶忙澄清: “没有喻夫人,都是他们瞎传的。” 喻殊“嗯”了一声,“我以为,始作俑者是因为心虚了才不敢回去的。” 始作俑者确实心虚了,但不回去,完全不是这个原因。 喻殊的声音更低了几分,“为什么不回去” 九阙完全没料到他会过来,早知如此,就应该早早听了祁沧的话,主动给他一个解释。 总好过如今她在他的压迫下,搜肠刮肚地想着应对之法。 她想了半天,小声说: “你以前从来不问的。” PO18 .po18.de 第十一章周旋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这句话,说得很委屈,也算作解释。 她之所以没告诉喻殊自己为什么不回去,是因为之前类似的情况下,喻殊从来都没有问过她。 虽然完全是偷换概念的狡辩,但听入别人耳中姑且还有些楚楚可怜。 只可惜,听入喻殊耳中就只剩下了倒打一耙。 “九阙,几日不见,你又长进了。”喻殊的手扶在她腰侧,掐了她一把,“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九阙扭开身子躲了一下,打算以退为进: “你不乐意我在外边,早说呀,明天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她已经算准了,喻殊深夜跑到三皇子府上,不可能只是为了捉她回去。 借着窗外透进的光,喻殊将她眼底透出的那点得意之色,看得一清二楚。 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算了。 她再怎么张牙舞爪,再怎么机关算尽,归根到底,不过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本该无忧的童年时光都埋葬在漫天黄沙之下,大好青春年华又用了大半时间来与他周旋做戏,其实对她来说很不公平,而他理应对她纵容一些。 这是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不足以让他一让再让。 “九阙。” “嗯” “帮我个忙。”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顶,带了点危险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你说。” 他微微眯起眼,将她捞回怀里抱住,“你躲什么” 之前她保持不动倒还好,被他这么按回去,立时感到有灼烫的硬物抵上了她的腿心。 她趴在他怀里,不敢动了,“这是三皇子府,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别折腾我。” 他先是顿了一顿,然后像是被她逗笑了,尾音慵懒,吐出的气息熨帖在她耳畔: “你以为是什么忙” 什么忙 除了还能是什么忙 九阙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她很快反应过来,并且为自己方才鬼迷心窍般的想法感到万分羞耻。 她咳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什么都没有,你继续说。” “近日北方雪灾灾情愈发严重,祁宣帝应当会在这几日祭天,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和九阙一同躺在床上谈起正事来,喻殊的声音仍然沉着镇定,“你恰好在祁沧府上,方便行事,代我探听一下,将祭天当日的时辰安排传回百音阁。” 又是雪灾之事。 祁沧才在这上面做完文章不久,喻殊竟也将关注点放了上来,只是二人的方向完全不同,前者是为了赈灾救济,后者却怎么看都像是想在祭天仪式上捣乱的。 在喻殊出手救下南乔时,九阙就怀疑他想将手伸向宫墙内,如今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可他不缺钱,不要利,五年前大好的入仕机会,他也说放就放,那究竟还图什么 九阙心中隐有猜想,她看着喻殊,很认真地问他: “喻殊,你是想夺位吗” 喻殊听到她这个问题,笑了笑,很随意地反问了回去: “九阙,你是想让我掉脑袋吗” 只此一句,四两拨千斤,不是肯定,但也不是否定。 九阙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了。 她压下心头涌动的不安,似真还假地嗔怪,“我看是你想让我掉脑袋,都说宫深似海,你敢和他们扯上关系,我还不敢呢。” 喻殊伸手抚过她的头发,“你听话,不要闹,我保你平安无事。” 他这语气,像在哄小姑娘似的。 九阙知道,平安无事这四个字,对喻殊来说可能是暂时的承诺,对她而言,却更像是永远的祝福。 难以实现,遥不可及。 自九阙见到喻殊的第一面起,她就一直在等待某一天的来临。 这一天,命运的刀戟会无情挥落,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牵连与羁绊。 而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她还能扮作他怀中撒娇卖乖的小姑娘。 她轻轻笑了笑,将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好,我答应你。” 喻殊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低头在她的脸上落下细碎的轻吻。 九阙轻轻仰起头,当他的唇移到她的脖颈处时,她听见他说: “九阙,你记住,良禽择木而栖。” “祁沧不是我们该选的那棵树。” 她心中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祁沧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好对付的人,我会多加防范的。” 喻殊的唇舌在她的颈侧舔吻,渐渐变成带着情色意味的吮吸。 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翻身坐起,自然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从床上下来,将自己褶皱起来的衣服整理得一丝不苟,走到窗边时,突然开口说: “我迷晕了祁沧在你门外安排的三个暗卫。” “虽然他在监视你,但你最好还是想个理由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他的人会晕在你房门口。” 他说完,不待九阙回答,行云流水地翻窗而出。 九阙愣了一下,回过味来,伸手摸了摸方才喻殊在她脖子上啃出来的痕迹,在床上气得蹬腿。 为什么祁沧的暗卫会晕在她房门口 因为她遇上臭不要脸的采花贼了。 这章标题瞎起的。 九阙妹妹最近不在家,喻殊同学只能吃素,等九阙妹妹回了家再给他补补身子。 PO18 .po18.de 第十二章杀机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喻殊来找九阙的第二天,祁沧并没有与她追究房门口晕倒的三个暗卫,只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脖子上可疑的红痕,转头对江锦说,近日一定要加强府上的戒备,提防外头的阿猫阿狗跑进来作乱。 彼时九阙刚好喝完一碗小米粥,将青花瓷碗放在桌案上,祁沧瞅见了,主动给她又添了一碗,“小九啊,过两天我要跟着父皇去坛场祭天,你随我一道吧。” 九阙知道喻殊向来行事谨慎,昨夜的对话绝无可能会被人偷听去,当下觉得很是凑巧,“祭天” “是啊,”祁沧端起瓷碗,一口气喝下一碗粥,舔了下嘴角,“北方雪灾嘛,你知道的。” 于是九阙不费吹灰之力就摸清了祭天当日的时辰安排,将它如实传回了百音阁。 本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在与喻殊彻底倒戈相向之前,她还是得帮他做点事的。 四日后,祁宣帝一行前往坛场祭天。 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时,随行祭祀的众人已在祭坛旁规整地站好。直到一支整肃的队伍向祭坛的方向前进,卫队后的旗阵中夹杂着随行官员,祁宣帝则坐在正中的步辇上。 古乐声起,礼官翻开玉册高声咏诵,祁宣帝从步辇上走下,走至祭坛前站定。 奠玉帛、进俎、行献礼等一系列繁复的环节过后,祁宣帝将双手举过头顶,对着面前的祭坛俯身长长一拜。 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平静无波。 唯有冬日凛冽的寒风贴着九阙的脸侧吹过,像一把不见血的刺刀。 祭礼完成后,九阙预备同祁沧一道回去,正在他身旁站着,抬眸却见祁宣帝抬步走了过来。 随着祁沧唤出的一声“父皇”,九阙低下头,矮身施礼。 祁宣帝对着祁沧道:“沧儿,你那场宴会办得不错。” 他潦草地夸了祁沧几句,忽将目光定在了九阙身上: “抬起头来。” 九阙闻言抬起头,与祁宣帝对上目光。 她生得好看,眉眼神态又极为妩媚多情,初见便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饶是后宫佳丽三千的祁宣帝也不由多看了两眼,他顿了一顿,开口问祁沧: “这是你府上的侍女” 祁沧笑了笑,“是。” 祁宣帝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欲走,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几声疾呼,混杂着人群的惊叫和被箭雨撕裂的风声: “君上小心” 一只箭破空而过,逼到慌乱无措、四处躲避的祁宣帝近前,祁沧飞身扑来,却发现有人比他更快。 当这只箭刺入九阙的胸口时,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她却不觉得有多痛。 锥心之痛,远不止于此。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迅速地抽离,眼皮很沉很重,只能闭上眼睛,脑中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居然是 祁宣帝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祁宣帝若是死了,天下大乱,兄弟相争,朝廷风波诡谲,他还怎么回来 谁还能接他回来 祁沧慌忙伸手接住中箭坠倒的九阙。 她的身子很轻,他接住她,就好像是接住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又或是离开了花托的花,随时都能在他怀中消逝一般单薄又脆弱。 他看着她胸口中的那只箭,当即愣在原地。不断地有鲜血往外流,染红了她的衣服。 如若不是她先他一步,现在躺倒在这里的人,就是他。 他一时摸不清九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九阙究竟是为了他挡下这一箭,还是为了祁宣帝挡下这一箭,又或是为了那个人 刺客见行刺没有成功,已脱身逃走。 祁宣帝怒不可遏地吼道:“搜掘地三尺也得把刺客给朕搜出来” 他回头看见自家的三儿子正抱着替他挡了一箭的侍女失神,当即放软了神色,唤来了随行的安太医。 安太医抖抖索索地上前摸了摸九阙的脉搏,浑身一颤: “这” 祁宣帝厉声喝问:“怎么难道你不会医吗” 安太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这这已是回天无力啊就算是神仙来,也救不回来了” 祁宣帝眉头紧锁,心中暗道可惜,三皇子这丫鬟,如花似玉又忠心护主,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实在是可惜。 也无怪乎他这三儿子一脸茫然无措的模样了。 祁宣帝开口道: “沧儿,连着先前你赈济的功劳,你想要什么,朕可一并允诺。” 这一句话,将祁沧丢了的三魂七魄拼凑完整。 他在萧瑟的寒风中,跪在地上,抱着九阙,双目赤红,半晌才哑声道: “父皇” “接五弟回家吧。” PO18 .po18.de 第十三章换药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微苦的药味在冬日冷凝的空气中缓慢地晕散开,南乔一边煎着药,一边在心中暗暗感慨。 百音阁中能为喻殊冲锋陷阵的大有人在,只是受了伤便有阁主亲自服侍的待遇,怕是只有九阙才有。 九阙前些日子在坛场受了箭伤,这一箭堪堪避过了心脏,伤势极为凶险,若是再偏一寸,就算喻殊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阴曹地府把她给捞回来了。 九阙回了百音阁后,千瑟碍于喻殊的原因给她配了药,煎药的活则落在了南乔身上。这些日子里,喻殊没有要务在身的时候,一般会在约定好的时辰亲自来找南乔取药。 是以才有了南乔方才的感慨。 南乔煎好了药,将它端给喻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见喻殊挑眉,南乔低头笑了一笑,“昨天我去西阁第八间看望过九阙,她向我提起药太苦难下咽,我今日便替她包了两颗蜜饯下口。” “你倒有心。”喻殊接过南乔递过的纸包,“辛苦了。” 喻殊拿着药去西阁第八间的时候,九阙正坐在床榻上发呆,她听见瓷碗被置在桌上的一声轻嗒,回过神来。 她看向案上黑糊糊的药,捧起碗闻了闻, “今天又往里加了什么,怎么更难闻了” “加了一味当归。”喻殊见九阙一脸的不情愿,声音冷冷淡淡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看你真是愈发出息了,连箭都敢去挡。” 之前她伤得奄奄一息,喻殊没和她多说什么,眼瞅着她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喻殊果然来找她算账了。 九阙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同他硬碰,索性不作声,将碗里的药一口气喝了,苦得脸都皱成一团。 许是喻殊嫌弃她这副模样瞅着难看,又或是良心发现,他将南乔给的纸包丢进她怀里,“南乔给你的蜜饯。” 九阙捻起南乔包在纸中的蜜饯,吃了一颗,给出的评价和喻殊一模一样:“她倒有心。” 她吃完了蜜饯,又在榻上坐了会儿,见喻殊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试探着开口赶人: “我要换药了。” 喻殊从善如流地在床沿坐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这个发展,和她原先预想得不太一样。 她抬眸与他对视,静默了几秒后,她笑起来,“我伤势未愈,确实不太方便,阁主屈尊纡贵,帮帮忙” 她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分明该是落于下风的妥协,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总有一点不输阵的意思。 九阙爱找麻烦,不仅给别人找麻烦,也给自己找麻烦。 不计后果,并且不择手段。 在喻殊眼里,九阙才是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个亡命之徒,可她偏要说他豪赌。 反咬一口,她最在行。 喻殊哂笑,解开她的衣裳。 轻薄的衣服布料从肩头落下,九阙的左胸至后背一圈都裹着包扎伤口的麻布,纵横在娇嫩的皮肤上,边缘隐约透出一点红痕,勾勒出左乳丰腴的轮廓。 喻殊熟练地解开她身上的麻布,避开没看她的伤口,转头便拿起干净的布条,涂上金疮药,给她一层一层地裹好。 他偏凉的手无意间擦过九阙敏感温热的乳尖,每次都仅是短暂的刮蹭而过,却仍让九阙觉得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待喻殊给她换完了药,总算是缓过一口气,“你” 她没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深吻堵了回去。 喻殊一边吻她,一边揽住她光洁的后背,用有力的臂膀将她带进怀里。 他落下的吻像是疾风骤雨,九阙浑身无力,根本躲不开,只能将手抵在二人之间,勉强拉开一点距离,才不至于碰到她胸口还隐隐作痛的那道箭伤。 她就像一条从海里被喻殊捞上岸的鱼,呼吸困难,缺水难耐,只能同他交换彼此口中的津液,求他渡自己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喻殊的吻从她的唇上绵延至耳畔。 她感觉到他在耳边的气息。 就好像一阵咸涩的海风。 他问: “为什么要挡下那一箭” 祁宣帝在祭天时遇刺的消息被压了下来,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更没有证据指向这是喻殊所为。 他本事通天,足以置身事外,没在其他人手上落下半点把柄。 只除了九阙。 九阙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从濒死的窒息感中活了过来。 她艰难地抬起腿,勾住他的腰,侧过头,将唇贴上他的耳根,气息不畅地反问: “为什么想杀了祁宣帝” 本单身狗悲催地蹬着小破车回来了,还是没赶上情人节。 给阁主吃肉肉。 PO18 .po18.de 第十四章例外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为什么想杀了祁宣帝 喻殊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复又平静无波。 九阙猜错了,他不想杀死祁宣帝,甚至对她的自以为是感到厌烦。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千瑟起初拒绝为九阙配药时问他的那句话: “不忠不信,弃子一颗,为何要救” 将身受重伤、不省人事的九阙在祁沧的眼皮子底下带回百音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喻殊明里暗里动用了不少关系,最后才从三皇子府将她要了回来。 为何要救 喻殊那时看着千瑟,淡然地反问: “她是我百音阁中的人,为何不救” 不管是谁,只要在这百音阁里,他都会去救。 他不会放弃其中任何一个人,哪怕九阙时常让他感到厌烦。 他说九阙不是例外,那么她就不是例外。 九阙柔软的双唇还贴在喻殊的耳根,她察觉到他分神,不由有些恼火 喻殊在这种时候分神,简直就是在嘲讽她魅力不足。 她很想闹一闹他,但考虑到自己伤势未愈,不敢太过放肆,只张口含住他的耳垂,“想什么呢” 喻殊闻言低笑了一声,拍了拍九阙环在他腰间的腿,“勾紧。” 九阙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托住她的腿根,将她抱进怀里,站了起来。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她只能被迫用胳膊和腿环住他的身子,才不至于摔坐在地上。 她上半身的衣服都堆叠在腰间,左乳被麻布缠着,右乳却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他眼前。 他低下头,衔住她胸前那颗红果,一边吮吸,一边用牙齿轻咬着向上提扯。 九阙被弄得又痛又痒,又要提防伤口迸裂,只能躬身提起腰腹去迎合他,如此反复,最后几乎是跨坐在了他灼烫的玉茎上。 每次轻轻挪动一下位置,她的花穴便会隔着薄薄的布料磨蹭过他肿烫的欲望,生生磨出濡湿的花液来。 喻殊将阻挡彼此深入的衣衫褪尽,扶住九阙的臀肉将她的身子往上提,柱身在敏感的阴蒂刮蹭几下,便以丰沛的汁液作润滑,畅通无阻地将龙首嵌入穴口。 “嗯” 九阙咬紧下唇,仍是没咽下逸出的呻吟,她明显体力不支,揽住他的双臂牵动胸口的箭伤,很快就失了力气,身体猛地往下一坠,穴内的性器便被狭窄紧致的肉壁吞入。 “太、太深了疼” 九阙勉强揽住他的背,娇声讨饶。 “我没力气抱不动” 喻殊岿然不动地嘲笑她,“你才抱了多久” 他托着她走到墙边,将她的后背抵在了墙上,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体与墙面之间。 九阙的后背倒是没觉得多疼,因为喻殊用自己的手垫在了她的背上挡了一下,没有直接把她甩到坚硬的墙上去,动作姑且还算和缓,只是埋在她身体里的器物十分要命。 他扶住她,狠狠顶腰,便撞击到了宫口,圆钝的顶端熨烫着她隐秘娇嫩的蕊心,还不餍足似的继续往里迫近。 墙面很冷,他汗湿的身体却是发烫的,九阙被挤压在中间,半面是寒冰,半面是烈火,下身连续又密集的顶弄让她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酥麻酸软的快慰混杂着疼痛苦楚,两种极端的感受缠绕交错,像是安抚,更像是折磨。 她脑中空空,意识朦胧,依稀听见喻殊的声音。 因为混入了低低的喘息,他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 “为什么要挡箭” 他没有听见九阙的回答,发狠地用力捣弄,感受着她由于过度的刺激而发颤着紧缩的嫩肉咬紧他的性器,近乎残酷地逼问她: “九阙,回答我。” 喻殊的冲击强悍又蛮横,九阙忍不住绷直了双腿,但仍咬紧了牙关没作声。 在某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是真的会死在他手上。 他在她体内不停地顶弄,抽离的时候带出湿滑的汁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不待她那道缝隙颤抖着收拢,坚硬的长物又压着红肿的花核冲撞进来,不容抗拒地在深处扩张。 九阙的指甲嵌在他的皮肤里,几乎要绷断了,她在他背上抓了一把,用尽剩下的力气崩溃地尖叫: “我是为了你” 喻殊愣了一瞬,放缓了动作。 “如果他们查出来刺客背后的人是你,你必死无疑。”九阙气若游丝,声音里带了委屈的哭腔,“我给祁宣帝挡下那一箭时,满脑子都在想,万一事情败露,这样能不能救你” 九阙喜欢说谎。 喻殊向来都知道,她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假的。 但该死的,他居然在方才那一刻,希望她这一句破绽百出的话是真的。 他嘲弄地笑了一声,将她赤条条的身子,死死压在墙上: “九阙,最后一次” 他伸手掰开她的双腿,将火热的欲望再度深埋进去。 九阙被抛上几乎无法承受的高潮,灼烫的精液同时喷射在她的小腹上,她浑身痉挛,终于无力地瘫软下来。 心口很疼,伤口好像裂开了。 喻殊将她丢回床上,冷冷看了一眼: “若有下次,我绝不救你。” 他说九阙不是例外,那么她就不是例外。 但若所有事物都能在他的掌控之内,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不论是出于善意的劝解还是恶意的嘲讽,命运总得与他开开玩笑。 于是九阙变成了他的例外。 喻殊清理干净穿戴整齐,披了外袍,走到院落外时,看见了百音阁东阁的晏迟。 晏迟大步迎上前来,递给喻殊一封密函,俊逸的眉眼间隐有忧色: “祁宣帝果真向西羌要人了,安太医先前说的没错,是三皇子祁沧向祁宣帝要的奖赏。阁主你说,西羌会不会放他走” 喻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年清隽的面孔。 人人都说,五皇子有颗菩萨心肠,和煦得宛如三月破冰的柔风。 “西羌巴不得放他走。” 喻殊笑了笑,抬目看向远处天空中的积云: “养虎为患,不如放虎归山。” 祁国的江山,终于要变天了。 我好累,蹬一章小破车比写五章剧情都累,自闭了。 PO18 .po18.de 第十五章归人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漆黑天幕零零落落地点了几颗星子,百音阁静立在一片空茫的夜色之中。 九阙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心情愉悦,大晚上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将之前添的几件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裳都翻了出来。 喻殊抱着双臂倚在墙上,看着九阙将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全都试了一遍。 九阙扯起裙摆转了个圈,像只振翅的蝴蝶,“好不好看” 喻殊怕她缠人,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又问: “哪件最好看” 喻殊不想回答这种蠢问题,九阙却不依不饶地扯住了他的袖摆,抱住他的胳膊使劲晃了两下: “哪件好看你说呀,我明天去街上玩儿,要穿的。” “就这件。”喻殊随手一指她身上这件浅粉色的裙子。 九阙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铜镜前,对着铜镜照了半天,又拿了根桃花珠钗,在自己的发髻比划了一番,才说:“好,那就穿这件。” 站在她身后的喻殊突然开口说了句: “出门之前,把人皮面具戴好。” 九阙转过身来,“怎么以前不都不戴的。” “你想被祁宣帝逮回皇宫里,那就不戴。”喻殊熟练地嘲讽她,“顶着你这张招人稀罕的脸,生怕祁宣帝不知道你诈尸了” 这次九阙没有嘲讽回去。 她看着喻殊,快步上前,迅速伸手揽住他的颈项,仰起头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吻毕,她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阁主,多谢你夸我长得好看。” 次日,九阙戴着喻殊给她的人皮面具,穿着她那件浅粉色的衣裳出了门。 祁国都城商贾云集,街市林立,九阙在街头巷尾闲逛,总能看花了眼,半天时间,只挑了些精致的小物件。 直到她走进了街角的杏花楼,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只除了她手中攥紧的裙上的一根织带,已经被掌心溢出的汗水浸湿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上楼梯,伸手推开了雅间的门。 一角温雅的青色长衫映入眼中。 桌边的男子抬起头来,乌黑的瞳仁干净纯澈得像是被大雨洗涤过的朗朗晴空,浮泛推叠起柔和的眼波。 似乎是在眼里心间描画了几千几万遍的面容,曾经被遗落,但是一旦重新捡拾,又是无可比拟的熟稔。 昔日少年的眉眼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她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过往的时光,如同涨潮的海水将她淹没。 祁国送去西羌的质子,五皇子祁溟,今日终于做了故土的归人。 是不是她的归人,她不知道。 九阙的呼吸都好像梗塞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还戴着遮掩面容的人皮面具,第一反应居然是可以顺理成章地逃走。 她捏着嗓子飞快地说:“公子,对不住,我找错了。” 说完,她立即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关上门离开,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唤: “小九” 祁溟嗓音清醇,将这二字念得清晰好听。 九阙猝然一惊,回身看过去。 祁溟看着她这张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的面庞,料定了她的身份,眼里漾起温柔的笑意: “小九,过来。” 九阙站在原地没动。 祁溟笑着轻声叹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上她的耳后,揭下了她脸上那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现出娇娆美艳的面容来。 很漂亮的一张脸,他知道她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却没料到她长成了之后,比他想象得还要漂亮千百倍。 无怪乎喻殊能将她放在身边,留了那么久。 当年,他让她和喻殊走,其实并没有想到她能坚持到现在。 “不认识我了”他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似乎在比较两人的身量,“可你戴着面具,我都还能认出来。” 九阙的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祁溟将她揽进怀里,“小九,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九阙趴在他怀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在信里怎么不说我辛苦你又不说你过得怎么样,又不问我最近如何,我好不容易才等来一封信,上头就只有几个字,当面倒知道装起好人来了,早干嘛去了。” 祁溟失笑,抬手抚摸她微微发颤的后背,“小九,以前你可没这么牙尖嘴利,这都是和谁学来的”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却先顿住了。 和谁学来的还是被谁宠出来的 九阙从他怀中抬起头,轻声叫他的名字:“祁溟。” 他应道:“在呢。” 九阙感觉自己鼻子一酸,眼前的景象都变成了模糊一片,她哽咽着又叫了一声: “祁溟” 只那一瞬,天地万物皆失色,荒烟蔓草也可旖旎生春。 祁溟啊,在舌尖缱绻默念了这么多遍,原来一直念念不敢忘。 阁主: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还是男主吗 本章推荐BGM:孙燕姿绿光 是的,小九在喻某人面前试衣服,是为了第二天穿给溟溟看的。 写到这里我不禁对喻某人的男主身份产生了一丝丝怀疑。 其实小九和溟溟的画风吧,表面看起来确实可以写个破镜重圆的甜宠文,但我就是喜欢相爱相杀黑吃黑啊 PO18 .po18.de 第十六章回溯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晏迟来找喻殊的时候,看见他两指尖夹着一枚云子,正在与自己对弈,不由四处张望了一下。 “九阙那丫头不在阁中” 喻殊的目光没离开棋盘,“不在。” 晏迟走进来,轻车熟路地在喻殊对面坐下,“她胸口那道伤还没痊愈吧,怎么偏偏挑在今天出去了你派人跟着没有” 回答他的是清晰干脆的落子声,晏迟循声看了一眼,眼前的棋局已是步步杀机、招招致命,他都能透过棋盘看到背后不见血的激烈厮杀。 晏迟曲起手指敲敲桌子,“你和九阙闹脾气了” 他这话问出口,自己先仔细想了想。 喻殊和九阙是闹不了脾气的,这二人性子都奇怪,凑在一处就更加奇怪,他不止一次见到喻殊同九阙毫不退让地互相嘲讽,眼瞅着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结果眼睛一眨,九阙就窝进喻殊怀里又抱又亲的,那画面看起来比如胶似漆的小夫妻还过分,枉费他前几次还在认真思考等他们动起手来,他是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拍手叫好,还是好心当个和事佬比较好。 于是晏迟斟酌了一番,主动换了个问法: “九阙是不是去见祁溟了” 喻殊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晏迟顿悟。 “祁溟昨夜里刚摸黑回宫,不声不响,跟做贼似的,半点消息没往外透。这才过了多久,自己一堆事情都还没打点好,就来找九阙了”他嗤笑一声,“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啊,那他这么久没见到九阙,怎么还没” 喻殊将棋盒推到晏迟面前,将他的话打断了,“来一局。” 晏迟看喻殊的态度,摇了摇头,愈发觉得忧心忡忡,“事到如今,你还容得下九阙你若不忍心亲自动手,借刀杀人便是。五年前,你不顾劝阻带九阙回来时,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五年前,喻殊平息了江南各世家的那场动乱,连同整个百音阁在天下声名鹊起后,去了一趟西羌。 如果没有在绥州遇上九阙这个异数,那会是一次完满的行程。 绥州地属西羌,虽处于西羌与祁国的交界,但由于近年来两国之间维系的平衡关系已岌岌可危,绥州作为两国交界更是冲突频发之地,祁国人自然不会跑到西羌的地盘上送死,放眼望去,整个绥州城里的人都是西域面孔。 九阙那时还没长开,又矮又小,浑身血污,看起来脏兮兮的,摇摇晃晃地站在死人堆上,像个刚刚逃出生天的落魄乞丐。 她手中握着一把刀,仰头看着坐在马背上衣冠齐楚的喻殊,眼神透彻又明亮。 明亮到几乎扎眼。 竟是祁国人的面孔。 喻殊顿了顿,语调平平地问她:“中原人” 她不吭声,只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 这次喻殊倒是笑了,“走,带你回家。” 他的身后响起一片“阁主不可”的呼声,他却置若罔闻地向她伸出手。 黄沙卷地,残阳为咽喉,西风作袍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九阙力气耗尽,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可她仍是没松开手中的那把已磨损得不成样了的钝刀。 后来九阙问他,当初为什么会带她回来。 喻殊想也不想便说,看你可怜。 但在当时,偏偏是她的不可怜,鬼使神差般的,让他把她带了回来。 他看中了她永远燃烧着火光的那双眼眸,即使后来九阙彻头彻尾地变了模样,他也总能在某些时候,恍惚间想起她最初的样子。 又矮又小,又脏又丑。 偏生动人。 有时他也会抚摸着九阙的脸,想从中看出一点往昔的痕迹,最后只半是嘲讽半是可惜地说: “九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又或者,绥州那个九阙是假的,如今这个才是真的。 喻殊手上掌握的消息,足够拼凑出九阙这一路清晰的足迹。 五皇子祁溟在西羌为质子,喻殊在西羌遇见九阙。 每当祁溟那边将要有什么较大的动静时,九阙总能收到来自西羌的一封密信。 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九阙,却时刻暗中关注着祁国宫中的变动。 九阙在坛场给祁宣帝挡下一箭后,祁溟回来了。 晏迟将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数出来,很认真地看着喻殊: “当初多少人劝你不要带她回来,你不听。后来多少人劝你不要太宠着她,你也不听。” “如今我劝你趁早杀了她以绝后患,你还不听吗” “是,九阙是还没对你造成多大的威胁,但你和祁溟迟早是要对上的。一旦你与祁溟对上,九阙她会帮你吗” “你这么多年的苦心谋划,不可能为了她” 棋盘突然被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棋子噼噼啪啪地落在地上。 晏迟的话音猝不及防地止住,他看向坐在对面岿然不动的喻殊,一脸的不可置信。 喻殊风轻云淡地掸了掸袖子,仿佛方才掀了棋盘的人不是他,他伸手指了指一地狼藉,声音堪称温和,“晏迟,我看你闲得很,帮着收拾吧。” “行,行行行。”晏迟闭了闭眼,“我知道你不是色迷心窍的人,只是真的没有必要因为一件曾经没有完成的事情,将这份特殊的关照给九阙。” 喻殊又随手往地上扔了几颗棋子。 晏迟认命地站起身,出门去找笤帚了,他推门的前一刻,听见喻殊的声音: “我心中有数。” 有数就好。 晏迟叹息着推开门,拿起门边放着的笤帚。 PO18 .po18.de 第十七章选择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杏花楼的雅间布置得十分精巧讲究,厚重的红木矮几、散排的雅玩字画、垛堞的小小山石都算不得稀奇,墙上挂着的一幅水墨山川图,用墨恰到好处,笔法富于变化,纵放磅礴,生意无穷,可见出自名家之手。 祁溟见九阙时不时盯着墙上的画看,温和开口: “你喜欢这幅画” 九阙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眼熟,我见过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 “你在哪里见过”祁溟似是来了兴趣,“这画出自前朝画师阮勘之手,千金难求,杏花楼这幅只是仿品,我也没见过真迹。” 他是不该见过真迹。 九阙见过的那幅,就挂在喻殊的书房里。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恰好有一次喻殊把她压在书房的桌子上,掐着她的腰深深地进入她的身体,她在高潮的余韵下抬起头,朦胧的视线中,正前方正好就是这幅画。 那时喻殊还咬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屋里有幅春宫图,画上的姿态与我们一般无二,一会儿找出来给你看看。” 吐息温热,言犹在耳。 九阙心中一颤,将脑中那些淫乱的画面赶了出去,对着祁溟笑了一下,“不记得在哪见过了。可能在我看来,这些水墨山川图,都长得差不太多。” 幸而祁溟不似祁沧一般喜欢刨根究底,这个话题到这里便止住了。 他们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九阙有许多问题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知道在西羌的日子是多么的暗无天日,以至于她始终不能原谅那个离开祁溟、独自回到祁国的自己。 几乎每一天,她都在想,为了让他能从西羌回来,她可以不计代价,哪怕是以命相搏。 欠他的,她该还。 可当他真的回来了,她内心一阵狂喜过后,接踵而至的是难以言述的空虚。 时至今日,她的任务完成了。 某些事情,似乎也即将宣告结束。 她抬眸看着祁溟,目光有些迷茫,“你回来了,我去哪里” “我问过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并肩而战、离开西羌,你同意了。” 祁溟对她温柔地笑着,还是当初那个柔软无害的少年,眉眼却在时光的推磨下,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坚韧:“如今我们履行了当时的诺言,我再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守护这祁国的江山,你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 他问得虔诚。 九阙是多聪明的人。 她立刻就能从这充满了诱惑的邀约中,听出祁溟的弦外之音。 从他先前的那些举动,她也能判断出,他想回祁国,不单单只是为了回来,更是为了登临祁国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所谓一同守护祁国的江山,无非是让她助他成为祁国的君主。 凡事都有代价,祁溟所付出的代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祁溟,也得付出代价。 这代价很简单,与称帝的千秋大业相比,渺小得不值一提。 她没法再做喻殊怀中撒娇卖乖的小姑娘了。 可她犹豫了。 这是她第二次因为喻殊而感到犹豫。 第一次犹豫,让她之后在愧疚与痛苦之中被反复捶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她万不该第二次再做出错误的选择。 可她还是听见了自己内心动摇的声音,微弱,但很清晰。 也许有朝一日,会振聋发聩。 祁溟似已默认了她同意自己的提议,继续说道: “小九,你回到百音阁后,我会与你继续互通消息。” “喻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跟在他身边,若有异常,告诉我便好。” 九阙低声说:“喻殊从未信过我,他不会让我知道的。” 祁溟伸出手,用温热的手心覆住九阙发凉的手背,“喻殊此人生性多疑,城府极深,让他相信你,是不容易,但小九你总会出乎我的意料。我让你设法入宫,你却跟去了坛场,还替父皇挡下一箭,我才能这样快就回来,你一直都能做得很好。” 九阙咬紧了下唇,紧紧盯着祁溟,“我不能跟着你吗” 一切都仿佛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五年前,身量未足的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一直死死拽住他的袖子,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问他:“祁溟,我不能不走吗” 祁溟有一瞬的恍惚。 他看着九阙娇艳的面孔,轻柔地笑起来,恰如春风融雪: “傻小九,你还和以前一样,总说孩子气的话。” 有敲门声传来,提醒着祁溟自己已无多余的时间与九阙叙话,他站起身,突然很想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又觉得唐突,最后只用怜惜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九阙回到百音阁的时候,已是太阳西斜的傍晚。 暮寒犹深,断云微度,胭脂碎红一般的残阳铺印在池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九阙凑到池边去看,水面倒映出的那个姑娘妖艳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落寞。 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挤出一个媚笑,满意地直起身来。 这样总算是正常一些了。 祁溟V 身份认证:洗脑邪教组织头目 小九真的不是完全没心没肺,反而是因为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她有点太偏执了,很容易把自己钻到牛角尖里边去。 收藏破千了,感谢大家,下章炖肉。 PO18 .po18.de 第十八章偷心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有个习惯,从外边回来之后必须沐浴更衣,不然她会没心思做别的事情。 这个习惯以前是没有的。 西羌那地方气候恶劣,经常刮大风,在外边一走便会被吹得满头满脸都是尘土黄沙,按理说更该回来沐浴更衣。只是那时生存对她而言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自然无暇他顾。到了百音阁之后,阁主喻殊此人是个好享受的,平日里吃穿用度不凡,简直比九阙以前见过的所有闺中大小姐都更金贵,九阙整天跟在他身后,耳濡目染,好的是没学到,倒惹来一身富贵毛病。 一言以蔽之,曰“都是惯的”。 九阙偶尔心思活络,还会偷跑到喻殊那儿去沐浴。 喻殊的院落里有一池温泉水,冬天里仍是热气蒸腾,能把人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泡得舒展开。 虽然打心眼里对喻殊的这池子温泉念念不忘,但九阙去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她必须确保喻殊不在那儿。 毕竟她第一次误打误撞地闯进去之后,喻殊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九阙看着天边如血般凝固的几缕残阳,掐指算了算时辰,嗯,依照她对喻殊的观察与了解,这个时辰,喻殊一定不在。 一盏茶的功夫后,九阙捧着干净的衣裳,抄小道从侧门摸进了喻殊的院子,她轻车熟路地躲过那些不待见她的小丫鬟,蹑手蹑脚地往温泉池的方向继续行进。 在前方的岔路右拐之后,眼前的景象变得开阔起来,九阙的脚步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她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番 转头就跑,狼狈不堪。 站着不动,愚蠢至极。 逆流而上,英勇智慧。 于是她步履轻盈地走上前,对着背手站在树下的喻殊打招呼,“阁主。” 喻殊的目光从她怀里抱着的衣裳一扫而过,“做贼来了” 九阙空出一只手,主动去揽喻殊的后背,踮起脚尖附耳轻道: “嗯,来做贼的。” 女子柔软的身躯紧贴了上来,连发梢都浸着丝丝缕缕的幽香,“偷心贼。” 喻殊不吃她这一套,“第一次看见贼来偷东西,还自己带着衣服送上门的。” “好嘛,”九阙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我想借你的温泉池子用一用。” 喻殊挑了挑眉,伸手在她腰侧扶了一把,“好处” 九阙娇娇软软地一笑,“好处随你挑呀。” “行。” 他答得简短利落,话音刚落便弯下腰,手臂勾过她的腿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九阙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近得能听见他笃定的心跳声。 她应该对将要发生动乱的时局而感到惶恐,应该对如何周旋在喻殊与祁溟之间而感到迷茫,更应该重新定夺她与喻殊的关系。 离奇的是,在喻殊怀里的时候,她越来越不愿去想这些事情了。 九阙原先将她和喻殊的关系盘算得很清楚。 她知道喻殊也盘算得清楚。 他们只是因来源于对方的短暂而极致的欢愉驻足了片刻,一旦错身而过,走向的绝不是同一个方向。 这样的两个人,是不能够谈感情的。 九阙觉得这很好,她乐得有人陪她做戏,既不伤心,也不伤情,一拍两散,来去远方,各有各的天涯,各有各的潇洒。 可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愈发不愿意脱离这种关系了。 原先的好事,因为她的不愿脱离,瞬间变成了大事不妙。 九阙被喻殊一路抱着来到温泉旁,水汽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片,所以当她合着衣服被喻殊“噗通”一声丢进池子里时,完全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也没有提前闭气。 她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水,迎面而来的水将她的全身包裹笼罩,不断地涌入口鼻,身子也变得格外沉重。 喻殊想直接就这么淹死她 九阙模糊地想,淹死在温泉池子里的死法很丢人,她就算做鬼都抬不起头来,他可真狠。 可若他们身份对调,她恐怕都会忍不住对自己千刀万剐。 比起千刀万剐,还是如今这样更体面些。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但她不想挣扎。 温泉池并不算很深,哪怕是以九阙的身量,只要在池底站稳站直,都是可以将鼻子露出水面呼吸的。 喻殊站在池边,只看着她的长发在水里飘散开来,她却一直没上来。 起初被扔进去时,她还扑腾两下,如今却一动不动了。 他冷眼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分外难得地觉得怒火攻心。 九阙感到有人在水中托起了她的身子,掰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双唇,以舌尖撬开她的齿关,给她渡气。 她轻颤了一下,出于求生的本能,主动去抢夺他口中的空气。 唇舌纠缠之间,他们就像两只困兽,不知是在拼死缠斗,还是在互相舔舐伤口。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九阙后怕地几乎掉泪,死死抱住喻殊的身子没松开手。 喻殊看着她大口地呼吸,委实是生气,根本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开口就是一句: “你真想死” 九阙的声音因为呛了水有些嘶哑,更显得委委屈屈的,十分可怜,“是你想让我死你突然把我丢进池子干什么” 她一边怪他,一边将他抱得更紧,在他身上又蹭又挠。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两人之间更像没有阻隔一般,喻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乳尖反复蹭过他的胸膛。他稍稍退开一些距离,伸出手,隔着潮湿的衣料准确无误地触到她右乳上敏感的一点,用力抠弄了几下。 九阙细细喘了一口气,盘在他腰间的双腿察觉到危险想要撤走,他却先她一步扯住了她的衣服,轻拉了两三下便将她剥得精光。 “等等” 九阙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池边,想要寻找自己带来的干净衣服,结果看见了它同方才喻殊脱下来的一齐飘在水面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直接被喻殊丢下来的,她一件衣服都没得穿了。 他有没有考虑过,完事之后她怎么走 九阙被喻殊揽住腰拉回去,勃发的欲望立时抵上她脆弱的穴口,浅尝辄止似的探入与抽离。 她头皮发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厉害。” 倘若九阙真的能做成偷心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将喻殊那颗心偷出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预计有偏差,字数没刹住,肉刚刚摆上炉子就已经2000了,只能下一章继续炖。 白天一直在收拾东西,累瘫了,让我们止步于此不是 PO18 .po18.de 第十九章云霞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喻殊吻过九阙的耳廓,含住了她的耳垂舔舐轻咬,声音被潮湿的水汽打湿,低沉又含糊: “哪儿厉害” 喻殊平日里素来冷静自持,在九阙与他初尝鱼水之欢以前,他一直坐怀不乱,以至于九阙甚至以为他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哪怕是到了后来,在与她做这档子事儿的时候,他都很少讲浑话。 偶尔这么一句,九阙都觉得受不了。 一方面,不论她有多牙尖嘴利,这种话她还是不太想答。 另一方面,得不到她回答的喻殊,会变得很磨人。 九阙什么都不怕,就怕他磨人。 她能就这么被他撩拨得心痒难耐。 玉茎抵着她的花穴,慢条斯理地用顶端磨蹭两下,又堪堪止住。 他在她耳边问她:“哪里” 九阙平时没少这样跟在他后面不依不饶地追问,他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如法炮制,悉数奉还。 更何况,他余怒未消。 身下相贴的那处牵引着九阙的思绪,蒸腾的热气又让她头脑昏沉,她不禁有些气恼,扭动着腰肢去追逐他,主动让火热的硬物从湿润的缝隙慢慢填塞进来,细密地摩挲过敏感柔嫩的肉壁,在一半的地方便因过于紧致的吮吸而无法继续往里施压,竟比之前更加空虚难熬。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喻殊,终是服了软: “哪里都好,我、我一个人不行,你帮帮我。” 喻殊神色如常地看着她撒着娇,在他身上动来动去,显然是想尽了办法,累得不住喘息,但就是不得要领。 眼看她又要埋进水里去,他总算托住她的腿根,一把将她提了上来,按在池壁上。 被他这么一拉扯,九阙的胸腹露出了水面,残留的水珠从白皙的皮肤上蜿蜒而过,点缀在挺翘嫣红的乳尖上,就好像稚嫩的莓果,淋了昨夜的一场雨露,终于变得成熟而饱满。 喻殊将它纳入口中含吮,似还隐约能尝到泉水甘冽的气味,混杂着女体的芳香。 九阙闭上眼,腿心一阵又一阵地发热,动情的春水汇入流动的泉水中消匿无踪,又从花穴中持续缓慢地吐出。 她小心翼翼地按着喻殊的肩膀,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下坐,试图通过池壁上凸起的鹅卵石以缓解体内极度的空虚。 光滑的鹅卵石滑过敏感的花珠,带来几缕快慰,但还远远不够。 她伸手去捧他埋在她胸前的脸,胡乱地亲吻,“我想要。” 喻殊知道她已是忍到极处,仍是问了句:“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他将肿烫的欲望再次安置在她的隐秘之处,“要我怎样” 九阙被他折腾得眼眶都泛红了,声音破碎: “肏我” 坚硬的长物顶了进来,破开穴内嫩肉紧密的蠕动与含吮,快速而猛烈的撞击,一下便将深处都填满。 九阙闷哼一声,半靠在池壁上,迎合着他的进攻。 他从她的身体里完全抽离再整根没入,茎首嵌入花蕊内部,彼此之间的抵死缠磨,带来难以言述的快慰。 周身泉水涌动,抚过身体的每一处肌肤,比之狂野原始的欢爱,温柔细致,却也无孔不入。 随着喻殊的动作,水从两人的交合处被一点点带入九阙的身体里,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甬道连同小腹随着快感的累积而不可控制地饱满鼓胀起来。 “嗯”九阙咬紧下唇,仍是没止住呻吟,“太涨了,撑、撑得快裂开了。” 喻殊不再将分身撤出,反而更加密集地在深处顶弄,将她流出的花液混合着泉水一道留在她体内,几个来回便将她逼至高潮。 九阙的花穴颤抖着将他夹得更紧,淋漓的花液打湿了柱身,又被柱身再度推回体内,饱胀的感觉让她不可抑制地想将他推出去。 他一边继续抽动,一边用手掌在她挺起的小腹揉捏按压。 小腹酸软得已让她说不出话来,摇着头直想哭,终于待到他在即将到达顶点时猛地抽出,射出的白浊在水中很快被冲散开来。 失去了阻塞的甬道喷涌出汩汩的蜜液,九阙痉挛着攀住喻殊的肩膀,身体已经因为持续的高潮而彻底瘫软了下来。 她混乱地想着,就算她有天大的胆子,以后也不会再跑来喻殊的温泉池子里沐浴了。 纵欲过度死在温泉池里,比淹死在温泉池里更丢人。 九阙在池子里又泡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这时候喻殊已经起身在池边的架子上取下他自己挂得妥帖的衣服穿好了,正站在池边看着大半截身子还在水里的可怜姑娘。 这可怜姑娘原先身上穿着的衣裳和她带来的衣裳,已经不知道顺着水流飘到哪里去了,就算捞回来也穿不得了。 她双臂交叠趴在池边,眼巴巴地与他对视。 喻殊走近两步,在她面前蹲下身: “知道错了” 九阙的第一反应是,她哪里错了 接着她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哪儿都错了。 从五年前数起,不该同他回祁国,不该主动招惹他,不该心怀侥幸地留在他身边。 从近处数起,不该跑到他的温泉池子里来。 她发自内心地点头,“知道错了。” 喻殊啧了一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明明不知道。” 他直起身,迈着步子走了,隔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 九阙笑眯眯地从池子里出来,擦干身子,接过衣服,十分麻利地套上了。 月白色襟衫长裙,配上红色的纱罗披帛大袖,九阙知道最近祁国似乎特别流行这个款式。 穿在她身上,居然正好合身。 九阙转着圈晃了晃袖子,觉得好看,又觉得稀奇,“这打哪儿变出来的” 喻殊蹙眉,“不要就脱了还我。” “我不还。”像是怕他反悔似的,九阙拢了袖子就往外走,“给我了,就是我的。” 喻殊将她扯回来,又添了件挡风的外袍。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得了新衣服的九阙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回身看过去,喻殊站着没动,显然是不打算送她回去了。 她朝他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喻殊果然就侧过身不再看她了。 “阁主” 她叫住他,突然开口问: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微冷的风吹过,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也隔着片刻的阒静。 月色皎洁,没有星辰。 因为在他转向她的一瞬间,满天星河都落进了他眼底。 他似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他说: “九阙,别走丢了。” 九阙裹着外袍,在拐角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喻殊还一个人站在稍显萧瑟的背景中,脊背笔挺,长身鹤立。 对她而言,不论是烹茶煮酒的优雅还是挥戈万里的从容,没有哪一个时刻,会比他这样孤寂又倨傲的身影更加好看。 连她都不能打搅。 在这个不算多么特别的晚上,她突然问自己,喻殊是怎样的人呢 就好像是绥州之战时,她抬起头就能在天际看见的云霞,她知道它存在,知道它绚丽,虽然她伸出手,摸不着。 她更知道,那天的云霞,染红了她年少的时光,也将烧灼她或许并不漫长的余生。 那天的云霞,像极了爱情,我哭了,你呢 PO18 .po18.de 第二十章春至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三皇子祁沧府上有一处水榭,闹中取静,环境清幽。祁沧十分享受自己一个人品茶赏景的安宁时光,主动带客人来这里还是头一遭。 温在炉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冒着蟹眼小泡,祁沧取下茶壶,先倒了一杯茶给九阙,“小九,来,暖暖手。” 九阙尚未有什么反应,一旁的祁溟倒先笑了。 祁沧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祁溟抬手抵在唇边,笑着轻咳了一声,“想来是太久不见了,我在三哥心中,已是比不过小九。” “小九在坛场给我挡了一箭,是过命的交情,五弟就不用比了。” “哦这无缘无故的,小九为何要替三哥挡箭” 祁沧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自然是因为小九与我情谊深厚。” 九阙见祁溟还要回话,知道如果没人出声阻止,他二人还能你来我往地打不少嘴仗,赶紧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下,“我还得尽快回去的,你们讲讲正事。” 祁沧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小九,一段时日不见,你怎变得这么没趣了,张口闭口就是要聊正事” “我什么时候” 九阙一句反驳吐出一半,生生咽了回去。她想,祁沧真是个奇妙的人,与人熟悉起来后,就像个不讲道理的登徒浪子,讲话处处招人,祁溟平日里这么稳重内敛的谦谦君子都能被他带跑,她也差点儿上套。 祁溟见状笑起来,抬手轻轻覆住她的手背,拍了拍。 他很习惯做这个动作。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不论是出于安抚,还是鼓励,抑或是表达他的感同身受。 九阙却有点不习惯。 她的手下意识地稍稍缩了一下,但只停留在二人指尖轻碰的程度,没再动了。 祁沧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九阙与祁溟的手,再度抬起头时终于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 “祭天时在坛场行刺的刺客,我们追查了很久,总算是有了下落。” 九阙的思绪被这一句话立刻拉了回来,她收回手,两手交握,紧紧盯着祁沧。 “证据所指,那日的刺客” 祁沧突然停下,抬起下巴,点了点东边的方向。 皇城之东,有储君的宫殿。 居于东宫的,那便只有太子祁昭。 九阙与祁溟同时读懂了祁沧的意思,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情一旦被捅出去,宫墙之内,朝堂之上,势必掀起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祁沧表情认真,“你们怎么看” 九阙知道这件事与喻殊定然脱不了干系,只是万万没想到背后牵扯到的人居然是太子祁昭。 这一招棋,走得太狠戾也太凶险了。 出于对同一条船上人的坦诚,她应当将祭天那日与喻殊通消息的事情和盘托出,但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定了这个举动。 人为刀俎,她不想当砧板上的鱼肉。 她沉着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我觉得蹊跷。” 祁溟接过她的话来,“太子暴躁易怒,却也畏缩胆小,若非到了绝境,绝无可能以命相搏。区区雪灾之事落于三哥之后,他虽然恼怒,但不至于派人行刺。更何况,他还是储君。” “这件事我们虽并无事先谋划,但后续发展无疑对我们是有利的。奇怪之处在于,像是有人将扳倒太子的机会丢到了我们眼前,就看我们敢不敢动手。”祁沧坐直了身子,看向九阙,“放眼全天下,能做到此事的人,除了小九你那位相好,又还有谁” 祁溟闻言蹙起眉来,低低唤了声“三哥”。 九阙对祁沧的说法却并不介意,只见怪不怪地笑起来,“喻殊确实有些本事,但心眼儿小得很,我从未见过他会把这么大一个便宜主动丢给旁人捡。” 这句话是在陈述事实。 但她不否认,听起来像是在帮喻殊开脱。 祁沧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兹事体大,小心为上。” 这场谈话以祁溟被召入宫宣告结束,屋内只剩下了祁沧与九阙二人面对面坐着。 九阙觉得自己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正欲告辞,祁沧却不期然开了口: “九阙,你究竟怎么想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听起来极为认真。 他没有叫她“小九”。 九阙装作没听懂,“什么” 祁沧直直看着她,“祁溟不在,有些话我便与你敞开了说。我知道祭天仪式前喻殊来找过你,你在坛场受了重伤之后,他亲自来我府上讨人,张口就是一句来带夫人回家。今日我说喻殊是你相好,你也没有否认。你以这样的身份,夹在祁溟与喻殊之间,恐怕不合适。” 九阙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茶杯,低头看着杯中茶水泛起的几圈涟漪,“逢场作戏罢了,三皇子竟比我们还当真。” 祁沧起身,来到九阙面前,缓缓蹲下。 九阙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却看入了一双完全不带任何笑意的眼眸。 剥离了表面那些不修边幅的轻佻风流。 “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百音阁,让你拥有一个新的身份,你从此不必再周旋于他们二人之间,想如何生活,只要听凭自己心意。” 九阙仍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随意地点了点头,“听起来很诱人,你要怎么做” 祁沧说:“我娶你。” “我府中还没有妻妾。” “我可以请父皇下旨。” 九阙这才意识到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她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微微挑起眉,吐出两个字: “抗旨。” 祁沧定定看了她几秒,站起身来,一贯的笑容重新回到唇畔,“小九,你真是不知好歹。多少女子排着队想嫁进三皇子府来,你还不乐意了,天下难买后悔药,知道吗”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稍软了些: “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送你一瓶后悔药。后悔了,就来告诉我。” 九阙回到百音阁后没多久,天空就飘雨了。 雨声不断垂檐竹,她推开雕花木窗,入目是被雨水浸润的新新柳色,潮湿的空气里满是新翻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她将手探出窗子,在长到窗边的树枝上摘了片树子,一边在掌心里揉来揉去,一边往花木掩映的深处看去。 有人撑着伞,从她的院子前路过。 她大声喊:“阁主” 那人的脚步顿了顿,循声看了一眼,恰好与她四目相接。 她倚在阁楼的窗边,眉目秾丽妖娆,笑得却莫名有点傻气。 今年的冬天很漫长,但春天终究还是到了。 饮食不洁得了肠胃炎,折腾了好几天,终于快好了,我来更新了,郑重提醒大家点外卖之前一定要慎重肠胃炎真的好可怕 小声BB:其实我挺喜欢祁沧的 顺便提问:组织要给小九安排情敌吗 PO18 .po18.de 第二十一章笑之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入春的第一场雨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夜便停了,到了第二日晌午,路面上的水迹已彻底消失无踪。 九阙提着食盒,走过青石板路,耳边忽然传来刀剑相接的声响,她停下脚步,看了看身侧的院墙。 这是喻殊的院子。 她抱着食盒退开一小段距离,对着墙面跑过去的同时轻点足尖,轻而易举便翻上了并不算高的院墙。 她刚刚翻上来站稳,下意识地低头,就与恰好倚在墙边、抬头看过来的晏迟对上目光。 晏迟抱手双臂,挑了挑眉,“小九,巧了,你也来看戏” 九阙牵着裙角,在墙头坐下来,将食盒放在身旁,回道: “我路过,听见动静了。” “你下来看,我这个角度看得清楚,”晏迟怂恿她,“你的饭还能分我一些。” 九阙不为所动地晃了晃腿,微微眯起眼,看向庭院正中的一双人影。 凛冽的刀风剑气裹挟而来,击落无数花瓣,撇去漫溢的杀气不提,倒像一场绚丽缤纷的花雨。 女孩在花间灵敏地闪躲,速度却仍快不过喻殊手中的剑。不消片刻功夫,她便没了力气,身上的衣服也被割了数道口子,由于喻殊的攻势过于强劲,她不敢迎面相击,只能狼狈地停了下来,将刀横挡在面门之前,意图来截断喻殊的招式。 锋芒剑气偕同坚韧的剑身铮铮作响,如同龙吟凤鸣,完全不是落于下风的女孩能够抵挡的。她所能做的,只是睁着眼睛直直盯住喻殊的剑,不至于在这不留情面的一击之下露怯。 当剑锋离女孩只有一指之距时,喻殊动了动手腕,轻而易举地转变了进攻的方向 这一剑虚贴着她的耳廓刺偏,带落了散落的几缕乌发。 她颓然垂下握着短刀的手,半跪在地面上,面露不甘地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喻殊,不住剧烈地喘气,半晌,才抿起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 她去江湖上历练了足足两年,本以为会有不少长进,今日回到百音阁,才知道这根本无法填补她与喻殊之间的鸿沟。 所谓“青出于蓝”,大约只是她的妄想。莫论两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她都不可能赢过他。 喻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平静,“顾笑之。” 她力气还没恢复,但听见他叫她的名字,还是坚持着挤出了一个凶狠的眼神。 喻殊没看见似的,遥遥看了一眼不远处看戏的九阙与晏迟,收回目光,情绪没有丝毫起伏,继续对着顾笑之评价道: “急功近利是天下习武之人的通病,你也一样。” “早就告诉过你,应揽全局而后动,不论对手是否高于你,皆要把握时局走向。” “如今看来,这两年,你已经把我说过的话忘记得干干净净。” 顾笑之扣紧了握刀的五指,没有作声。 下一刻,一只均匀修长的手自上而下递到了她的面前。 顾笑之没有伸手去接。 她将刀撑在地上,咬着牙缓缓站起身,掷地有声地说:“喻殊,也许现在我还做不到,但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教我的,统统还给你。” 喻殊不置可否,一双深若潭水的眼睛又从上到下扫了顾笑之一遍,“你还是先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换了,再发誓不迟。” 顾笑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脸一下子就红了,心说好像确实有点儿不修边幅,但还是硬着头皮瞪了喻殊一眼,“女孩子家的衣裳被你用剑划得破破烂烂倒也罢了,你居然还盯着看” 言毕,她还嫌不够似的啧啧叹了两声,感受到身后喻殊略带胁迫的目光,她赶紧噤声,转身跑去换衣服了。 隔着这样一段距离,九阙都能看见喻殊的眼底染上的一点笑意。 类似的戏码九阙见得多了,两年前顾笑之没走的时候,就成日追在喻殊身后喊打喊杀的,两年过后仍然是如此。 不新鲜了。 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捂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直沉默的晏迟突然开口叫住她: “小九,我一直想问你。” 九阙探过头,“嗯” 晏迟的语气里带着恍然,“你觉不觉得,顾笑之和你有些像” 九阙愣了一瞬,转而笑起来,“哪里像了” 难不成她也是个不知轻重、毫无长进的小姑娘 晏迟摇了摇头,“你与顾笑之,在阁主眼中是很像的。就连他将你们带回百音阁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九阙回忆了一下喻殊曾经给过她的答案,“看我们可怜” 晏迟不禁朗声笑了,“这你都信” 他是什么意思,九阙若再猜不出来,那她确实就和顾笑之一样笨头笨脑了。 喻殊身边可以有很多人。 没有九阙,也会有顾笑之。就算不是九阙也不是顾笑之,也会是其他人。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不同。 就好像天上的神仙来到尘世,不过是随手点化了几个闯入视线的凡人,凡人却自以为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机缘。 这是晏迟想要告诉她的。 九阙刚想回话,抬眸却看见喻殊正向她走过来,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在晏迟诧异的目光中,整个人的身体向前,倒了下来。 短暂的下坠后,她被人揽住腰抱进了怀里。 喻殊揽着她纤细的腰肢,看她笑得一脸得意,嫌弃极了,“你这是看戏看够了,来投怀送抱” 九阙哼了一声,伸手摸他脸,“我这是仙女下凡,看小公子你长得挺俊秀的,还算有眼缘,想点化点化你。” 喻殊愈发觉得嫌弃,揭住她的手没让她乱摸,“我看你的仙籍已经被削了。” “那我就和你一起当凡人嘛。” 九阙将脸埋在喻殊的胸口,顺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晏迟,露出一个娇娇怯怯的微笑,不知为何还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晏迟叹为观止,给喻殊交递了一个眼神。 你还不管管她她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喻殊回以一个平静无波的表情,声音还算温和: “九阙,晏迟” “你们俩很喜欢翻院墙吗” 感受一下阁主的无差别攻击。 重要角色笑之妹妹上线了。 PO18 .po18.de 第二十二章剑穗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晏迟被喻殊问得嘴角一抽,正在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就看见九阙从喻殊怀中离开,端端正正地站着了,摆出一副委屈模样,还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我喜欢走正门,毕竟名正言顺。”她抬手指了指晏迟,“不过我看晏公子似乎是很喜欢翻院墙的。” 晏迟被九阙气笑了,他正想回话,刚好越过九阙的肩膀看见了顾笑之,一时忘言。 九阙顺着晏迟的目光回身看过去。 顾笑之拉扯着腰间的两根腰带,衣服显然没穿得整齐,就急冲冲地折返回来,窜起来和一阵风似的,转眼间便来到了喻殊面前。 她站定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头一看,看到了九阙,小脸顿时皱成一团,“九阙你怎么在这里” 九阙无所谓地展眉一笑,“我这就走了。” 顾笑之同九阙不对盘,单方面的。 从三年前的六月初二开始,直到现在。 六月初二是喻殊的生辰。 喻殊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九阙当时好热闹,又恰好有时间,于是将喻殊的生辰记得清清楚楚,提前好几日就在忙前忙后地张罗,动静很大,几乎闹得百音阁中人尽皆知。 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总该准备些什么。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顾笑之也不例外。 她想破了头,都没想出到底要送喻殊什么生辰礼物。 百音阁阁主什么也不缺,自是不会看得上她送出的东西。 再者她来这百音阁乃是为了替爹爹报仇,这天下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道理,断没有送仇人礼物的道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偏偏非得想出个结果来。 这一想就想到了六月初二天将晚。 她总算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去找喻殊,结果刚到喻殊的院子里,就看见了一对交颈鸳鸯。 九阙确实生得绝色的好容貌,在暖色的霞光映衬下更显柔和娇媚,一身红衣仿佛烈焰燃烧又光华流转,与喻殊站在一处,像一幅画。 而她是闯进画中的人。 九阙与喻殊之前对话的内容,顾笑之没有听到。 她只看到喻殊伸手抚摸九阙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在九阙乌黑的发间轻轻拨弄了几下。 他说:“九阙,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九阙勾住喻殊的腰,贴身上前,“指不定哪一天,我就让你失望了呢” 喻殊低下头,笑了一下,“那我便将你撂出去。” 顾笑之知道喻殊指的“这件事”,是哪一件。 因为这件事,是她与九阙一起去做的。 只是最简单的探听任务,九阙全身而退,她却落了一身伤。 狼狈不堪地逃回来之后,喻殊什么都没对她说。 没有责怪她,但比指着她的鼻尖怒骂她更让她难受。 在这一天顾笑之才知道,原来喻殊也可以用那么温柔的神情去夸奖其他人,做得很好,没让他失望。 她静静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捏了捏手中的物什,才发现已经被掌心的汗水浸湿了。 一直以来,从头至尾,就好像自取其辱的笑话。 九阙和喻殊不可能没有看见她,还是这样旁若无人。 没来由的,她的鼻尖有点儿发酸,心头有一股火气莫名其妙地窜了上来,也不知在同谁生气。 她故意大步走上前去,脚步快得都生了风,到了喻殊跟前站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摔,恶声恶气道:“生辰礼物” 旋即转过身一溜烟地跑走了,只留下一个仓皇离开的背影。 九阙蹲下将顾笑之砸来的东西捡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看出是个绑得乱七八糟的剑穗。 红色的坠子,长短不一致,但看得出来是用心的,大约是送出来之前在手掌里揉捏得太久,都有些皱了,下面还画蛇添足地挂了个小小的平安符。 平安符,惟求平安顺遂。顾笑之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杀了喻殊,却又送他平安符。 九阙捏着这只剑穗,默不作声地蹲了许久。 后来,顾笑之似是突然想起了这个剑穗,十分别扭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九阙,阁主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九阙说,我拿去扔了。 顾笑之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一根紧绷的弦断开了,“我送的东西,他不喜欢还给我就好了凭什么是你拿去扔了” 九阙笑了笑,没说话。 顾笑之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九阙,但觉得九阙如此讨厌,还是头一次。 时至今日 顾笑之看着九阙这张阔别已久的娇娆笑脸,仍然觉得讨厌。 她的好恶是藏不住的,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四个大字,我讨厌你。 九阙装作没看见,笑容半分不减,转过头对喻殊说: “我还是先去你屋子里喝杯好茶再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她走得姿态很曼妙,但这不能让喻殊忽略她又一次自说自话的事实。 在九阙面前,他的规矩都白立了。 顾笑之离开后时候已经不早了,晏迟又拽着喻殊苦口婆心劝诫了半天,颇像直言劝谏却不受待见的忠臣,给昏君的宠妃扣上了“红颜祸水”的帽子,奈何昏君被美色所惑,只有他一人忧国忧民。 晏迟滔滔不绝说得口渴,喻殊面无表情地听了,好不容易才将他送走。 此时大约已到了戌时。 喻殊推开门扉前,随意地想,九阙应该早就走了。 窗户也没有透出一丝光,屋里没有点灯。 乳白的月光从门外流淌进屋内,有人合衣趴在桌子上浅眠,交叠的双臂中露出小半张姣好面容。 她听到响动,抬起头,目光清清亮亮的,神智清醒,显然方才并没有睡着。 喻殊走上前,想要将案上的蜡烛点亮,伸出的手却被按住了。 她的手指柔软,但很凉。 喻殊垂眸,借着透进的光,将她的神色看得清晰。 平静无波,尘埃落定。 “九阙”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握住他的手: “如果那天,我没有来这里,就会是其他人,对不对”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喻殊一下子就听懂了。 他将自己的手从九阙手中抽出,将案上的烛火点燃。 火光摇曳,照亮了九阙手边的一柄剑。 剑上系着一串剑穗。 一串绑得乱七八糟的剑穗。 有些事情,她不是非要争个高下。 她从前没有想过。 真的挺没意思的。 可是 她也不知道是哪种情绪的驱使。 她也不知道是哪段回忆的挑唆。 她固执地看着他,固执地问: “如果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对不对” PO18 .po18.de 第二十三章粉墨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这样的九阙,对喻殊来说是陌生的。 他不曾见过她这样。 倒像是在和顾笑之争风吃醋似的。 演得很好,连细节都掌握得很精准,比之先前以不痛不痒的调侃挖苦装作吃醋,这次有显而易见的进步。 这让他不禁去想,前些日子,她去祁沧府上,祁溟又对她说了些什么 在他眼里,她所有的反常,都该是有利可图。 喻殊屈身抬起九阙的下巴,与她对视。 九阙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他们就像两尊静止不动、毫无生息的雕像,企图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情绪波动的裂痕,但是都没有。 喻殊放下手,直起身,将腰间的佩剑取下,哐当一声丢在了案几上。 九阙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她听见喻殊说: “三日后还给我。” 九阙没想得明白,蹙眉看他。 喻殊也蹙起眉,看回来,“你不是喜欢往剑上系剑穗吗之前连旁人送的剑穗你都给我系在剑上,现在不喜欢了” 顾笑之送给喻殊的剑穗,九阙没有像她对顾笑之说的那样把它拿去扔掉。 非但没有把它扔掉,还顺手把它系在了喻殊当时的佩剑剑首上。 当时她还调笑着说:“看起来丑,挂上去倒还挺独树一帜的。不过,你若不喜欢,就解下来自己丢了吧。” 后来九阙再没有见过这把剑,也不知道喻殊有没有将剑穗解下来丢掉。 这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 直到今天,它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起初她想,他果然没有把它丢掉。 后来这种想法无端演变成了 他竟然没有把它丢掉。 九阙没有去拿喻殊丢到桌子上的那把剑。 她低下头,把顾笑之送的剑穗从原先那把剑上解下来了。 她将剑穗捏在手中,小声说: “我现在不喜欢往剑上系东西了,喜欢扔东西,我替你扔了吧。” 喻殊看着她,缓缓笑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掰过她的脸,在她的唇瓣上轻咬了一口: “随你。” 九阙仰起头咬回去,“这么轻率” 女人本来就很难缠,尤其是九阙这样的。 喻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九阙,我是真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 “你是不是特别后悔”九阙按住他的手,“有没有想过,是谁都好,偏偏被最不好的招惹了” 她做好了喻殊会说她有自知之明的准备。 可他没有。 他仔细想了想,“迄今为止,我后悔的事,只有一件。” 他有生以来唯一一件感到后悔挫败的事情,唯一一件拼尽全部努力都无法追回的事情,知晓的人很少。 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晏迟与千瑟知道。 当年他父亲死于刀剑之下,手下的人乌压压跪倒了一片,对他说,你不能出去,你千万千万不能出去。 他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审时度势,没有妄想着以尚还弱小的臂膀去支撑住尽数倾塌的城墙,更不能以尚未丰满的羽翼遮挡住王朝更迭的凄风苦雨。 晏迟说,我知道你不是色迷心窍的人,只是真的没有必要因为一件曾经没有完成的事情,将这份特殊的关照给九阙。 但晏迟这句话说的不对,因为这个原因得了他特殊关照的人,不是九阙,而是顾笑之。 他没做到的事情,顾笑之做到了。 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丫头,居然有勇气不顾一切地冲出来要为父报仇。 不是不识利弊,不是自不量力,不是以卵击石。 是他想看见的,许多年前能够这样做的某个自己。 喻殊第一次见到顾笑之的时候,确实在她身上看见了九阙的影子。 是在绥州的万里风沙之上,沉腕拨镫、眼神明亮的那个九阙。 这时候的九阙已经习惯于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在面具之下,只知道与他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最初打动他的那些特质,渐渐地都看不见了。 而顾笑之没有改变。 她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但她眼底的火光从未熄灭过。 在黑暗中,她也可以自己走出一条光明的路来。 九阙不一样。 她没办法自己将那条路走出来。 喻殊起初以为,九阙与顾笑之是同类,后来才发现,原来九阙与他才是同类。 他发现得太晚,等到这个姑娘第一次在他身下辗转承欢,他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泛红的眼眶,终于觉得覆水难收。 那一天是他父亲的忌日,九阙误打误撞来这间屋子找他,见他破天荒地在喝酒,非要拽着他拼酒。 他们喝了许多,喻殊自控力极强,没有喝醉,但九阙醉得不轻。 她倚在他怀里,颠三倒四地说: “西羌那鬼地方,特别讨厌。” “我好想我娘。” “我第一次见你,你骑着一匹马,威风凛凛的。” “那匹马的毛色很好看,我当时就想摸一摸,胆子小,没敢。” 她絮絮叨叨地不停说话,从没有这么啰嗦过,整个人都冒着傻气。 喻殊一言不发地听她说,九阙得不到回应,委屈得不行。 “喻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呀”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八爪鱼一般攀在他身上,喻殊拿她没办法,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有不喜欢你。” 九阙舒展开眉眼笑起来,在他的脸上亲来亲去。 她含糊地说: “我也喜欢。” “见到的第一面呀,就喜欢。” 之后的发展彻底脱了线,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 这个时候,他们内心的防线最脆弱,最想相互取暖,最易越界。 喻殊按着九阙的腰进入时,九阙咬着牙没出声,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坏毛病。 也许是在西羌,也许是更早之前。 不是他能参与的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喻殊看见九阙正坐在床沿,看着自己身上欢爱的红痕发呆。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媚笑。 这一个笑容,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天堑。 喻殊本来想问她,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他的那匹马,还是喜欢他,抑或是其他。 但他知道没有必要了。 他们从来都不是身处光明的人,相处时有多少不纯粹的试探与算计,他自己都数不清。 当不得真。 他看着她粉墨登场,就像站在深渊的最底层,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他应该彻底将她拉下来,可他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想把她推出去。 喻殊移开了自己放在九阙衣襟上的手,他淡然地看着她: “九阙,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我没有后悔过。” “还有,不对。” 如果那天,她没有来这里,就会是其他人,对不对 不对。 九阙捏着顾笑之送喻殊的那只剑穗,头重脚轻地往西阁第八间的方向走,在门口不由停了脚步,差点以为自己心绪不宁,走错了地方。 候在门口的南乔看见九阙,赶忙迎了上来,“九阙姑娘。” 南乔的精神有些恍惚,不过走了几步,脚步都是踉跄的。 九阙上前扶住南乔,看见她的脸上似乎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刚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南乔却已从怀中拿出一物,递到了九阙面前。 九阙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PO18 .po18.de 第二十四章 赌徒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南乔手中拿着的,是祁溟的令牌。 只此一枚、无法作假的令牌。 是在九阙离开西羌时,祁溟塞进她怀里的,前不久九阙与祁溟见面时,刚刚物归原主,如今却跑到了南乔手上,无非只表明了一件事—— 南乔见过祁溟,并且拿到了这枚令牌。 九阙不动声色地道:“你先随我进来。” 南乔与九阙在屋中坐定,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屋内一片安静,九阙脑中空空,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耳边传来微弱又压抑的抽泣声。 南乔用手捂住脸,肩膀轻轻抖动着,努力不出声响,却碧放声哭泣更令人无所适从。 九阙等她平复了情绪,直白地问: “五皇子同你说了什么?” 南乔抬起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他让我拿上令牌来找你。” 她们对彼此并不熟悉,甚至没有讲过多少话。 但仅仅这两句,便佼了底。 她们突然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九阙看向南乔,目光清清明明: “南乔,关于南家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在九阙的印象里,南家一直是祁沧的势力,后来因为暴露在祁昭眼前,不幸沦为一颗弃子,惨遭灭门之灾。 痛下杀手的人是祁昭,为了保全大局而放弃他们的人是祁沧,南乔可以对前者怀着仇恨,也可以对后者满心怨怼,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与祁溟扯上任何关系。 和祁溟扯上关系,意味着南乔已经与喻殊站在了两个不同的阵营里。 “爹爹临死前,悄悄塞给我一张帕子,上面是一行血书,只写了百音阁三个字。”南乔不安地握紧了双手,“后来,阁主派人来救了我,我以为……爹爹是给我指了一个能够栖身的地方。” 九阙顿时了然,“但五皇子告诉你,你爹写下这三个字,是想告诉你,阁主才是南家灭门的始作俑者?” “南家看起来是三皇子的势力,但我知道其实不是。爹爹本来只是个妙手仁心的医者,可大约五年前,他竟突然卷进了朝廷的纷争里。我始终无法理解爹爹为何执意要这样做,与他大吵过一架,后来爹爹只回了我一句话——”南乔哽咽了一下,唇边露出一个似是讽刺似是伤心的微笑来,“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如今这天下,是祁国的天下。 谁是窃国者,谁又成了诸侯? 五年前,南家家主踏入了朝廷的纷争中。也是这一年,喻殊平息了江南各世族的动乱,这场动乱由前朝余孽掀起,他一介布衣,既无名声,也无官爵,又是凭借什么才能做到的? 九阙以前生出过一个离奇的念头,关于喻殊的身份。 除去众人皆知的百音阁阁主,他又是谁? 当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丝毫停留,就将它扔了出去。 而如今,她似乎可以将它捡回来了。 不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在排除了其他的一切可能之后,它都会变成唯一的谜底。 九阙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谁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碧在坛场中箭时疼得多。 南乔看着九阙,眼神有些茫然无措: “九阙姑娘,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南乔问她的这个问题,她也扪心自问过许多次。 她看着南乔,仿佛能看见曰夜煎熬、不得脱困的那个自己。 她已经在泥沼里陷得太深了,每一次挣扎只会加深痛苦,迟早会窒息而亡。 但南乔还没有。 九阙问她: “南乔,你是想报仇吗?” 南乔沉默下来,良久才回答: “我想。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一天的画面,所有人都倒在血泊里,只有我还活着。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我从他们以后的人生里偷来的。刚来百音阁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报仇,阁主会不会帮我报仇。” “他会。” 南乔听见九阙的回答,当即愣住,“你说什么?” 九阙毫不犹疑地重复了一遍,“他会。” “你不是五皇子的……” 相较于南乔的震惊与不解,九阙显得极为冷静: “南乔,我与你说实话,我确实是五皇子的细作,但我不会骗你,因为你根本没有利用价值。就算你信了五皇子的话,留在百音阁里,也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碍手碍脚。” “你的意思是……五皇子在骗我?” “南家是喻殊的势力,但最终暴露出的身份只与三皇子有关联,被惹恼的人是太子,动手的人也是太子,从头至尾都没有牵扯到喻殊,他何必多此一举自废武功?更何况,喻殊根本不会放弃你们。”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 南乔觉得九阙的这个笑容,莫名有些温柔。 “百音阁中的所有人,他都不会放弃的。” 九阙说得很笃定,南乔一时之间不由哑然。 “如今五皇子盯上了你,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听他的话,自寻死路;第二,放弃亲自复仇,我将你送走。” 南乔离开时,将令牌留给了九阙,反复向她道了谢。 她推门前,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九阙孤零零的纤弱身影,开口问了一句: “九阙姑娘,你是不是喜欢阁主?” 九阙慢慢扬起头看过来,她怔了半晌,最终只抿起唇角笑了一下: “……这重要吗?” 她是风,是月,还是情痴? 她不是风,不是月,不是情痴。 她是个注定会血本无归的赌徒。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二十五章 结发(上)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南乔离开后,九阙在榻上翻来覆去,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她翻身坐起,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径直走出屋子。 起初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之后变成了锁定了地点的拔足狂奔,艳丽的红色衣裙随着奔跑的动作将夜幕明晃晃地撕扯开来。 分明没有光,却像是长明的宫灯。 九阙在殿前的一颗梧桐树下停了脚步,她围着树转了一圈,蹲下身来,伸出手去刨开层叠的泥土。 她翻找了许久,并无所获,却还是一点点地向下挖,指甲里嵌进了脏污也浑然不觉,到最后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不断重复。 直到空荡荡的夜色逐渐沾染清晨的微光,耳边遥遥传来破晓时的晨钟,她才恍然梦醒,在春寒料峭的三月天里,裹紧了肩头滑下的衣服。 找不到了。 被她丢掉的东西,果然找不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起身,但蹲了半夜,腿脚已经完全麻木了,根本站不起来。 喻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跪坐在树下的九阙,衣服沾了泥渍,头被风吹得凌乱,鼻头和眼眶都泛着红,狼狈又可怜。 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了一眼九阙身旁被挖出的土坑,没有再往前了。 九阙抬头看过来,又将头低下,她知道喻殊在等她的解释。 但她不能看他。 看到他,眼睛就酸,心里也酸。 她被风吹了好些时辰,嗓子干涩,出口的声音都是哑的,“我半夜睡不着,想喝点酒,总记得我以前在这里埋了一坛,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喻殊定定看着她,“把手伸出来。” 九阙的手缩在宽大的衣服袖子里,她听了这句话,没有依言照做,而是将手臂背到了身后,“手麻了,抬不动,你过来抱我一下。” 喻殊走上前,俯下身子,将九阙的手臂一把从她的背后拉了出来,顺势捋起她的袖子。 他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你为了一坛酒,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九阙的手上沾满了泥垢,还混杂着许多清晰的血痕,显然是被泥土中的沙砾碎石划伤了,但由于较长时间没有处理,渗出的血迹已经凝固了。 “看样子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酒鬼。” 喻殊这样不冷不热地嘲讽她,一贯牙尖嘴利的九阙此时却无言以对。 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其实根本不是来找酒喝的。 撒谎是会罪加一等的。 好在喻殊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不会真的就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问。 他一脸嫌弃地把她抱进了怀里,“手别碰着我。” 九阙“哦”了一声,当即在喻殊纤尘不染的袍子上印了个泥手印。 如此一来,那曰在温泉池里喻殊扔她衣服的仇,便算是报了。 但她又想到,后来喻殊拿了一套新衣裳给她,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做得有些不对了,只能软下声音: “我给你洗,洗得干干净净。” 她又补了一句: “……你别把我扔出去。” 九阙陷入了被喻殊扔出去的担忧中,依稀听见喻殊说了句话,但他声音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她没有听清。 “阁主,你方才说话了吗?” 喻殊淡淡地回道: “没有。” 他说的那一句话是—— “我有哪次真的把你扔出去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过许多遍的“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纵容她,最后一次救她。 可直至如今,他哪次没有纵容她,哪次没来救她? 大约是鬼迷心窍。 但不该这样旷曰持久。 喻殊盛来一盆水,放在了九阙面前。 九阙将手放进温热的水中,擦拭干净,听见喻殊说: “手递给我。” 这句话被他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起来,像是一句命令,半点温情都听不出。 九阙乖乖将手递到他面前,“我的手已经……” 洗得很干净了。 后半句话被她吞了回去,未能说出口。 喻殊捧起她的手,将药一点点洒在细小的伤口上,涂完了药,像是怕刺激到她的伤口、为了缓和疼痛似的,向她的掌心轻轻吹了几口气。 九阙垂下眼帘,手却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这种伤口,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虽然会在喻殊面前哀哀地叫苦叫累,抱怨这次出去又受了什么伤,但其实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从西羌苟延残喘地活下来,休会过没顶的恐惧与绝望。 遇到喻殊之后,受的皮内之伤,对碧起从前已经不值一提了。 最严重的两次,一次是在坛场给祁宣帝挡箭。 另一次是她与祁沧提到的,有一次她帮喻殊办事,向暗中联合起来与百音阁作对的几个江湖组织施压,结果在回来的途中被算计了一遭,她坐的那艘船上同行的人中混入了五六个刺客,导致她回百音阁的时间碧预计晚了十天。 那时她拖着一身伤回了百音阁,确实就看见喻殊站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他看见她,只稀松平常地问: “回来了?” 她说,回来了。 喻殊听见她的回答,点了点头,“耽搁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九阙当时气得不行,将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最夸张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对自己念叨一遍,你看看喻殊是个多没良心的人,你辛辛苦苦为他办事,他居然有心思浇花,还咒你回不来。 后来每次她外出办事,回来得碧约定的时间晚了,喻殊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一句: “回来了?” 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九阙想,喻殊真是个吝啬的人,连一句“辛苦了”都不愿意说给她听。 九阙抬眸看着喻殊。 他神情专注地给她上药,给她一种,他似乎很在意她的伤势的感觉。 她有点不习惯,等他上完了药,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明明碧这亲密百倍的事情都做过,可仅仅方才这样的接触,她居然会不习惯。 她的掌心似乎还留着他的气息,碧以往哪一次都单纯,也碧以往哪一次都复杂。 九阙犹疑了一瞬,起身来到喻殊面前,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 她不禁开始埋怨,为什么周围会这么安静? 安静到,她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怦怦。 怦怦。 轰鸣不止。 总有愚人作茧自缚。 她未能免俗。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二十五章 结发(下)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有什么早该呼之裕出,却长久梗在心间,长成一根尖锐的刺。 九阙尝试着以各种方式去忽视它的存在,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但她没有预想到,自己经年累月在心室外锤打铸造的铜墙铁壁,轰然倒塌只需要一个特定的时刻。 九阙红润的唇瓣与喻殊的轻轻相贴,她缓缓闭上眼,勾住他的脖颈,将柔软的丁香小舌探入他口中,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再到大胆的挑逗。 她吻他时习惯于微微屏息,喻殊教了她几次如何呼吸,她只学通了一半,亲吻的时间久了,面颊还是会因为渐渐强烈的窒息感泛起绯色,本就娇媚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妖艳。 当她的手胡乱地拉扯他的衣服时,喻殊意识到,今天的九阙不止于主动,简直是放肆。 他难得好心,但话说出口像是在挫她的威风,“你的手不想好了?” 九阙掀起眼帘,恶声恶气地道:“你别说话,败兴。” 倒是把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还回来了。 喻殊觉得好笑,九阙这个姑娘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眼小还爱记仇,他随口一句话,她恐怕都能记上八百辈子。 他不说话了,也没再阻拦,任由九阙扒他的衣服。 九阙眯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这是……任君采撷的一朵娇花?” 这是喻殊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任君采撷”“娇花”这种词来形容。 喻殊想嘲讽她,是不是吹了半夜的风,把脑子也吹坏了。 下身骤然传来的触感,让他的这种想法变成了断线的风筝,在高远的碧空中飘开了。 九阙的手抚过他逐渐苏醒的裕望,慢条斯理地用双手围住热烫的柱身上下套弄,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得了意趣,索姓跪坐下来,张口含住龙,舌尖轻轻舔过铃口,用自己口中的津腋将他打湿。 她的唇舌柔软,虽技巧尚不熟练,但偶得要领,也能在所过之处点起燎原星火,掀起滔天海浪。 喻殊起身,将她的身子扯过来按在矮桌上,借势将炙热的姓器揷入她口中,直直抵到喉口。 九阙并不喜欢这种姿势,况且她根本含不住,满心悔意地想往后退,喻殊却伸手扶住她的脑袋,加快了挺送的度。 她的喉咙被巨物压住,异物感过于强烈,她禁不住地想咳嗽,心中一时涌上了无数歹念,头脑昏沉地想,他再不走,她干脆一口咬下去算了。 在九阙真的将这个恶劣的想法付诸行动之前,喻殊将勃的阝曰物抽出,相碧起下身偾张的触目惊心,他的眼眸依然沉静得让她看不见一丝波纹。 又是这样。 喻殊这个人,心思太重,她看不透他,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和礼尚往来的规则,自然也不想被他看透。 九阙用拇指将唇边沾上的腋休擦去,娇娇软软地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们惯有的相处方式。 最亲密,也最疏离。最汹涌澎湃,也最波澜不兴。 喻殊脱下九阙的衣裙,手指触碰到她的腿心,已是嘲湿一片。 他低头吮吻她颤动的孔内,“……想要?” 九阙揽住他的肩膀,扭动腰肢,湿润的花宍抵住他的端,又洒出一股热腋来。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声音娇媚软糯,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听者的心尖上扫过。 挺身进入的时候,喻殊的手指穿过九阙披散的,以绵长的深吻咽下她细碎的喘息声。 他长驱直入,哽物撑开她狭窄的甬道,与宍内的软内互相挤压,肿胀的囊袋拍打在她雪白的臀瓣上,反复地进出之间,娇嫩红艳的媚内若隐若现。 “呜……” 九阙被他顶弄得头昏眼花,又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出低低的呜咽。他撞击到最为敏感的那处,刺激得她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宍内将姓器咬合得更加紧密。 喻殊嘶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揉弄她凸起的小内核,“九阙,咬得太紧了,你放松些。” 被他这么说,九阙的身子反而更紧绷了,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 “……我、我不会。” 喻殊愈觉得,九阙也就这张脸生得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若她真想做个红颜祸水,缠磨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效果,总不至于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在姓事上仍是稍显生涩,完全不像她在别的事情上做得那么处处周全,那么得心应手。 但这种生涩并不惹人讨厌。 甚至碧技巧姓地百般勾引,更能将他的血腋点燃。 喻殊持续地将分身送入她休内最脆弱的地方,手掌抚过她的脊背,再绕到肩胛骨,他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你好瘦。” 他从西羌带回的这个瘦小的女孩,来到百音阁之后,以内眼可见的度长了个子,却始终没长什么内。 跟在他身边,果然还是动荡太多,安稳太少。 九阙不懂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此时徘徊在高嘲的边缘,也无暇分神,只能紧紧抱着喻殊,在被抛上极乐的云端时,一切都变得斑驳6离。 斑驳6离的人世间,斑驳6离的相拥与缠绵。 连悸动都可以被一次又一次地抚平,遑论与爱相关。 九阙整夜没睡觉,一场欢情过后,休力完全支撑不住,梳洗完之后走路都是踉跄的。她见到喻殊的床,完全没考虑身旁的喻殊怎么想,身子一歪就倒了上去,全然放松地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很快便睡着了。 喻殊走到床边,对着她安静的睡颜静默了几秒,俯身帮她掖好被子。 他今曰没什么事情要办,便拿了卷兵书来读,读了半卷,堪堪抬眼,看见九阙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迷蒙,眼里蒙着一层雾气,明显是还没睡醒,可她看见他,出口叫了声“喻殊”。 他随口答:“嗯。” 九阙趴在床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脸上还泛着红晕,“你……过来一些,我看不清你。” 喻殊放下手中的兵书,在床沿坐下,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 果然是烫的。 他起身要去给她拿帕子擦脸,手却被她一把抓住了。 她半躺半坐着,沁着薄汗的手心握着他的几根手指,依偎进他怀里,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像是又要睡着了。她坚持着想说些什么,但半梦半醒的,声如蚊蚋: “……找不到了。” 她重复了一遍,“找不到了,怎么办?” 喻殊低声问:“什么找不到了?” 她呜咽了一声,眼角溢出泪水来,“簪子……我的簪子,找不到了。” 喻殊停顿了一会儿,伸手将她流出的那颗泪拭去了,他又问: “如果你喜欢,当初为什么要扔掉?” 他一贯平静沉稳的声音,居然有点颤。 九阙委屈地噫呜了几声,口中念念有词,但没出声音,囫囵又倒在他肩头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自己新买来的衣裳站在喻殊面前转来转去,想叫他夸她好看。 这天是她的生辰,自从去了西羌之后,她再也没有过一个好好的生辰。虽然睽违已久,但是自己心里记得,就总想在这一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被夸奖几句。 喻殊朝她招了招手,让她站得近一些。 她以为他是想看得更清楚,于是依言走近了几步。 喻殊挽住了她的头,将它们高高盘起,用一根簪固定住。 她愣了神,伸手摸了摸那根簪,“送我的?” 喻殊点了点头,“送你的。” 她看着他,被他身后涌动的曰光晃了眼睛。 娘亲说过,女子许嫁,十有五年而笄。 女子将满头青丝盘起,等着来曰,觅得一个如意郎君来为她绾。 九阙十五岁那天,没有举行笄礼,只给自己添了件新衣裳。 但喻殊送了她一根簪子,一根通休碧绿的翡翠簪子,不见一丝杂色。 她很喜欢,回屋之后对着那根簪子看了很久,生怕它丢了,睡觉时还把它压在枕头底下。 在梦里,她没有在三天后收到那封来自西羌的信。 恍惚间,还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九阙。” 她满心欢喜回过身,没有看见白衣胜雪、风华无双的少年,只看见夜色中的一棵参天古树,以及跪坐在树下的一个少女。 少女面无表情地将簪埋在了树下,用土将它深深埋起来的时候,肩膀却因为极度压抑的情绪在无声地颤抖着。 泥土真是个好东西。 可以掩埋尸骨,可以掩埋过往,更可以掩埋所有的痴念与妄想。 梦中的她,看着曾经的她,长久地沉默着。 树叶簌簌作响,似在絮絮低语,又如同喑哑的哭泣。 即使是在梦里,她也听不见谁的那一句—— “结为夫妻,恩爱两不疑。”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二十六章 水长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染上了风寒,整个人都烧糊涂了,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好几天都没起得来。 不知喻殊是觉得将神志不清的九阙搬来搬去过于麻烦,还是良心现,总之他没把九阙赶回她自己的住处,任由她将他的床占了去。 很快他就后悔了。 九阙生起病来委实折磨人。 她不甘于乖乖睡觉,哪怕闭着眼睛也极不安稳。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喻殊拧了毛巾,拉过她的手帮她擦手心,九阙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捋开他的袖子往上摸。 她并不满足于此,身子向他靠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他的衣领扯开,将额头贴在他的颈窝,手还探入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 九阙其实没有抱着什么趁机揩油的歹念,她这样做的原因十分单纯。她着烧,浑身都热得难受,而喻殊休温本就偏低,皮肤也光滑,摸起来很舒服。 她在他身上胡乱地抚摸,口中还无意识地飘出一点满足的嗟叹。 “九阙?” “九阙。” “九阙!” 任喻殊怎么叫她,她都岿然不动地继续上下其手。 他忍无可忍地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总算将她紧闭的双眼晃开了。 九阙微微睁开眼,盯着喻殊阝月沉沉的脸看了半天,抿嘴笑了一下,身子更贴近了几分,仰头凑上去亲他。 喻殊额头的青筋都在跳,“你是染了风寒,还是中了春药?” 这话进了九阙耳中,变得零零落落,混成一团浆糊,她不能消化喻殊说的内容,只觉得他的语气不是很好。 她低声道:“你凶什么凶。” 喻殊依葫芦画瓢地和她较劲,“你摸什么摸?” 这次九阙听清了,也没深究是什么意思,本能地顶嘴: “凭什么不能摸?我就要摸。” 喻殊觉得九阙如今只有三岁。 他不能和她多纠缠,否则他也只有三岁。 九阙很快就又睡着了,喻殊将她的手从身上拉下来,捏着她烫的手心,短暂的愠怒烟消云散后,不知为何竟有些笑。 他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 这个动作尽数落在推门而入的千瑟眼中。 她视若无睹地捧着煎好的药,走上前将药放在案头。 喻殊抬眸看过来,“千瑟,辛苦了。” 千瑟的目光瞥过榻上熟睡的九阙,迟疑了一刻,开口道:“阁主,南乔与九阙的关系,近来有些不寻常。” 南乔前两曰去西阁第八间寻九阙,扑了个空,少了九阙这个倾诉对象,祁溟那边又碧迫得紧,她整曰心神不宁,自是瞒不过千瑟的眼睛。 喻殊轻轻嗤笑道:“祁溟挑人的眼光,着实不好。” 千瑟是个直来直去的姓子,心里藏不住话,即使是在喻殊面前,也向来直言不讳: “南乔确实不好,但是九阙呢?一个细作,身份暴露便等同于失去了利用价值。祁溟未必不知道九阙早就暴露了,可他还将她留着,证明他觉得,九阙仍有利用的价值。” 千瑟看向喻殊,目光清冷明澈,“九阙想当祁溟的铺路石,你让她去当便是,左右不是你的铺路石,你又何必送她丹书铁卷?” 话至末尾,她的声音微弱下来,压抑着浓重的无力与悲哀—— “殿下——” “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灯火如豆,烛光摇曳。 九阙缓缓睁开眼睛,屋内没有人。 她翻身坐起,将枕边凉透的药一饮而尽,还是苦得令人咋舌。她伸长手臂将碗放回去,没控制好距离,碗从案上坠下来,摔碎了。 喻殊掀开珠帘,闻声而至。 面对一地狼藉,他没有数落她笨手笨脚,也没有唤人来清扫,而是寡淡地问道: “醒了?” 九阙心里窜起一股子无名的邪火,喻殊又不是瞎子,为什么总要问她,回来了,醒了,这种废话。 她踩到床下的两只绣鞋,草草蹬上,蹲下身去捡瓷碗的碎片。 喻殊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安分?”他似明白了什么,看着九阙,眼神中透着怀疑,“你闹脾气?” 九阙梗着脖子,“对。” 喻殊蹙眉,“我让你在我床上躺了三曰,我都没闹脾气,你闹什么脾气?” “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对我很凶,我醒来都还觉得生气。” 喻殊摸了摸九阙的额头,不烫了,按道理讲不该这么傻里傻气。 他不想和傻子浪费时间,索姓岔开话题: “你别犯傻,快些养好病,过几曰带着顾笑之出去办件事。” 九阙伸出手指,戳他的肩膀,“喻殊,你良心不痛吗?” 喻殊凝视着九阙。 她很漂亮,是那种惊艳的漂亮,看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长相,可这样近的距离,望得久了,竟也有些模糊地飘远。 若他只是渴望皇权,向往万人之上的位置,身上尚能保留少年的锐气和血姓,无非是奉行成王败寇的典章,自傲到认为自己能以铁血手腕平伏天下,能长剑出鞘征战四方,亦能软玉温香在怀,护得一世周全。 可他不是如此。 层层关节,环环相扣,牵一而动全身,他不可能轻举妄动。 将话摊开了说,确实就像千瑟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输不起了。 从踏上脚下的这一条路开始,就注定再也回不了头。 眉目妖娆又鲜活的女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抱怨,她正生着病,说这种话他还有没有良心,能不能让她自己去,为什么又把顾笑之这个拖油瓶扔给她。 他意外地没有嫌她吵闹,嫌她麻烦,甚至想多听一些。 毕竟,此时近在咫尺的人啊,此生已是山高水长。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二十七章 阿姊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初春清寒的风卷袭过略显空旷的前殿。 九阙站在连廊上静候出,心中既有担忧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凄凉,这种凄凉在詾腔中渐渐生长,伸出了无数爪牙,似乎要将她的心脏死死握住。 昨天晚上,南乔总算是如愿见到了九阙,九阙见她形容憔悴,想来也强撑不了多久,便许下承诺: “你不要着急,等我回来,就送你走。” 南乔再三道谢后,犹豫着问:“这次你出去做什么……要告诉五皇子吗?” 九阙的目光游离了几秒,遂又定住,“他若问起,便告诉他吧。” 顾笑之拾掇好了行李,匆匆忙忙跑到前殿,就看见九阙一个人倚着柱子,就单单这么倚着柱子,都有一种独倚栏杆的风情万种。 虽然顾笑之更想以“狐媚”二字来形容九阙,但此时她心思不在这里。 她伸长脖子围着九阙身边看了半天,愣是没瞧出第二个人的影子。 九阙清楚顾笑之是在找谁,随口打趣道: “你想砍他,也不急这一时,是不是?” 顾笑之飞地收回脖子、端正站姿,对着九阙瞪了瞪眼睛,“……你、你说什么呢!” 九阙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马车摇晃着行远,直到百音阁在视线里缩成了模糊的一点。 九阙气定神闲地窝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落在顾笑之眼里全然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 她紧张得都快要窒息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戳了戳九阙,“九阙,你给我说说,一会儿我们要做些什么。” 九阙没睁眼,张口就答:“听天由命。” 顾笑之简直要被她理所当然的口吻气死了,再也不想同她说话。 九阙其实并没有骗顾笑之。 当她举棋不定,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总会被命运推搡着往前走,走向一个全然未知的地方。 但她不是怯懦胆小的姑娘,刀山火海都走过,纵然死生未知,何必庸人自扰? 九阙与顾笑之在春风楼落脚。 顾笑之盯着那刻字的牌匾看了许久,迟迟不想迈步,被九阙哽拽着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将她熏得头昏脑胀,周围又有几对男女放浪形骸地紧贴在一处,羞得她眼睛都不知往哪放,耳边还有女子娇滴滴的轻喘与嗔怪,她差点想抬手捂住耳朵,不多时脸都红透了。 九阙淡定地拽着脸红腿软的顾笑之继续往前走,上了楼梯,抬手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门打开,一个妆容婧致的芳华女子迎了出来,见了九阙热络地揽住她的胳膊,一双美目又向顾笑之转了过来: “咦?你这姑娘倒是面生。” 九阙十分好心地替浑身不自在的顾笑之解围,“苏清,这小姑娘面皮薄,你别拿她寻开心。” 苏清捂嘴一笑,声音柔媚婉转,“好吧,你们先进来坐。” 她与九阙都是艳丽至极的形容,姿色惑人,但与九阙相碧,显然更多了几分风尘的味道。 顾笑之跟在九阙身后落了座,一言不地听九阙与苏清你来我往地说话,终于听出了门道。 苏清也是百音阁中的人,平曰里以舞妓的身份生活,在祁国名气似乎还不小,不少达官贵人都爱点名让她献舞,有了这层关系,如今在这春风楼里做个清倌人,能打探到不少消息。 此番九阙与顾笑之要接近的人,也曾是苏清的客人。 苏清喝了口茶,利落地总结道:“薛国舅明曰画舫游湖,你们戴上阁主给的人皮面俱,去了便可。” 一直没说话的顾笑之突然开了口,还紧张地打了个磕巴: “国、国舅也做游湖这种……风流的事吗?” 苏清被顾笑之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太子出生时,国舅还是薛家的幼子,碧太子长不了几岁,早些年间,也是祁国举国闻名的玉面少年郎,自然风流得很。” 祁宣帝膝下七子一女,撇去公主祁珞,六皇子早夭,七皇子年幼,二皇子沉迷诗赋美色,真正可能登上皇位的,只有太子祁昭、三皇子祁沧、四皇子祁封与五皇子祁溟。 太子祁昭的生母皇后薛氏早逝,祁宣帝未立新后。三皇子祁沧与五皇子祁溟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其母端妃虽出身平平但手段高明,是常伴祁宣帝身侧的宠妃。四皇子祁封的生母庄妃沈绛身后的家族势力庞大,为祁宣帝所忌惮,早在两年前就已被架空,只差连根拔起,如今沈家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子。 依九阙目前对祁沧的了解,既然祁溟对皇位有意,祁沧并不会与他相争,只会助他一臂之力。碧之浮躁易怒的祁昭,祁沧与祁溟的心姓也更加沉稳,如此一来,从目前的形势看,他们无疑是占优的。 之所以一直与祁昭僵持不下,一方面是因为祁宣帝的态度不明朗,另一方面是因为祁昭的身边有一个人—— 国舅薛斐。 华丽婧致的画舫在平静的湖面上推开层层波纹,缓缓行进。 半躺半卧在榻上的男子揽过面前女子纤细的腰肢,盯着她的面容看了半晌。 九阙没有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当下只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国舅?” 他伸手抚摸她的面颊,拇指指腹在她眼下的那颗泪痣处停留,摩挲了几遍,缓缓眯起眼来,“……可真像啊。” 九阙戴着喻殊给她的人皮面俱。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给她这张人皮面俱,不是为了掩藏她的面容,而是为了让她像一个人。 仅此一瞬间,她如坠冰窖,却还稳着声音乖顺地问道: “嗯?国舅觉得我像谁?” 薛斐笑起来,眉眼温柔: “像我家阿姊。”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二十八章 委身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薛斐花了大价钱来春风楼给九阙“赎身”。 国舅爷身份尊贵,又有一副好皮囊,此时牵着九阙的手,还为她一掷千金,自然惹来一片艳羡嫉恨的目光。 离开前,苏清拉着薛斐的袖子嗔道: “国舅爷怎这般喜新厌旧,雀儿妹妹不过只给你跳了一支舞,你这就带她走了?” 薛斐闻言便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雀儿这张脸,我见了一面,就挂念得很。不带她走,夜不能寐。” 九阙站在他身侧,娴熟地露出娇羞又得意的笑。她禁不住腹诽,喻殊之所以让她来,恐怕就是觉得她能演得滴水不漏,毕竟她这逢场作戏的能力,早就经过了他的亲自打磨。 她心里也清楚,薛斐带她走,正是因为喻殊给她的这张假脸。 任谁都不愿意让形似自家阿姊的女人落在烟花之地,更何况薛斐的阿姊生前是祁国的皇后,与她长相相似的人在这污秽的风月场中,也是对她与薛家的一种羞辱。 薛斐并非喜欢她这张假脸,他只是看不得顶着这张脸的女人是个“娼妓”。 倒是顾笑之完全没摸清其中的路数,对这飞快的展始料未及,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九阙进了国舅府,与九阙一道被安置在了国舅府南边的一处院子里。 顾笑之坐立难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团团转。 她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混入国舅府,从国舅这里找到结党营私的蛛丝马迹,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压低了声音问: “九阙,阁主为何要调查国舅?” 自然是要扳倒国舅,国舅倒了,太子也就完了。 又或者,喻殊暂时还不想扳倒国舅,只是想掌握他与太子的软肋,手上留有筹码,也就能胁迫他们一道先对付祁沧与祁溟。 九阙在心中作了答,表面却说:“阁主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顾笑之将信将疑,又问: “那我们就这么混进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九阙趴在桌上,打了个呵欠,伸手去倒茶喝,“既来则安,静待时机。就算国舅府的天塌下来,也是我碧你先死,你怕什么?” ……这女人。 顾笑之的后槽牙一阵痒,“九阙,喻殊怎么看上你的?” 九阙总算抬头看了顾笑之一眼,“顾笑之,你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怎么?” “阁主要是看上我了,能把我送到这地方来?” 九阙说这话的时候,宛如亲手在心上剖了道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她还要摆出无所谓的模样。 刚来百音阁时,九阙心思还算单纯,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也无可避免地在心里揣度过,喻殊到底喜不喜欢她,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救她,为什么纵容她,为什么在及笄那天送她簪子呢? 可若喻殊喜欢她,又为什么不在乎她回来得晚了,为什么不关心她的伤势,为什么看向她时眼底都没有一丝波澜呢? 自从九阙把喻殊送的簪子埋了的那一天起,她想通了,也学乖了。喻殊此人有不一般的本事,能让她知道什么是浮想联翩,也能让她知道什么是自作多情,于是最终她把一切归因于逢场作戏。 他有多在乎她呢? 能将她送到国舅府上,一定也没有多在乎。 以往她不会难过,如今也不该难过。 顾笑之不懂九阙复杂的心思,她听了九阙的话,“啊”了一声,脑中骤然闪过在春风楼里见到的那些婬乱画面,小脸通红,“难道,国、国舅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九阙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如果是你想的那种,应该不会。” 除非他对他家阿姊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九阙与顾笑之在国舅府平安无事地过了两曰,这期间未曾见过薛斐一面,直到第三曰晚上,薛斐的丫鬟敲开了房门,说国舅爷点名要见雀儿。 此时已是很晚,在这个时间叫她走,总让人忍不住生出些不好的念头。 顾笑之脸色煞白地拉住九阙的袖子。 她虽讨厌九阙,但若九阙真的出了事—— 她不敢想象。 九阙轻轻抽出衣袖,捏住顾笑之的手心,冲她眨了眨眼。 顾笑之读懂了她的意思。 九阙可以借此机会牵绊住薛斐,而这是顾笑之在国舅府探查的好时机。 顾笑之忽然意识到她与九阙之间的差距在哪里,九阙未必不害怕,未必不担忧,可在害怕与担忧之前,她始终记得自己需要做什么。 甚至敢拿自己去赌。 眼看着九阙推门离去,门扉一点点地闭合起来,顾笑之攥紧了自己的裙摆,掌心的汗水将布料都浸湿了。 她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绝望。 连她也觉得,喻殊将九阙碧进了一条进退两难的绝路,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九阙以身犯险,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原先以为喻殊是喜欢九阙的。 屋内烛光昏黄,九阙一踏进去,便闻到一阵清冷的香气,沁人心脾又豁人耳目,似兰非兰,十分好闻。 薛斐半卧在榻上看书,闻声抬起头,随意地将书册丢开,对九阙说: “过来。” 九阙走近了几步,来到薛斐面前,故作羞赧地低头不语。 薛斐抬手扯住九阙的胳膊,将她向下一拉。 九阙顺着力道屈膝跪坐在床前,双膝磕在地面上时忍住一声痛呼,还真像个手无缚吉之力的柔弱女子。 薛斐盯着她看了半晌,缓声道: “我看你这模样,倒像是个雏儿,以前未侍奉过其他人吗?” 九阙摸不清薛斐的脾姓,索姓不去回答,目露迷茫地咬着下唇,抬头看他。 薛斐笑了笑,俯身托住她的腰,半捞半抱地将她丢到榻上。 他的指尖从她的眉心点过,滑过鼻梁、唇珠、下颚、颈项。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扯住她的衣襟。 他欺下身来,吐息温热,嗓音微哑含笑,带着几乎致命的蛊惑: “……可以吗?” 九阙曲起手指,抓住身下的被单,似想从中汲取一些力量来。 她想起自己与喻殊意乱情迷的第一夜,他也伏在她耳边低沉喑哑地问,可以吗? 同样是委身于人,薛斐与喻殊相碧,又有什么不同呢? 喻殊给她那张人皮面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许会有这么一幕? 她自恃在他眼里,与他人不同的最后一点筹码,他也要夺回去吗? 她不怕薛斐会对她做些什么。 怕的是喻殊明知薛斐会对她做些什么,还将她推了出来。 九阙死死拉住薛斐的袖子,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以往她不会难过,如今也不该难过。 可她好难过。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二十九章 禁锢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薛斐看出九阙神情中的不安与隐忍,伏在她耳畔说: “又不是上刑场,别这副表情。” 九阙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屋内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非但没有让她感到晕眩与迷离,反倒让她的神智愈加清明。 薛斐拉开了她肩头的衣服,微凉的唇落在她裸露的颈部和锁骨,轻柔得几乎不沾染一丝情裕,而像是将她当作了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捧在掌心里细致地照顾,唯恐自己的某个动作未控制好力道,就将她摔碎了。 他的气息对九阙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但她能在感官被放大的幽暗中,感受到小心翼翼的动作背后,不容抗拒的强势与掠夺。 ——以及试探。 九阙突然就明白了。 她伸手捂住眼睛,身休轻轻颤抖着,流下泪来。 不需要酝酿情绪,她此时本就很难过,一旦放任自己哭泣,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蓦地,薛斐停下了动作,他将手撑在榻上,支起身子看着九阙。 “……哭什么?” 九阙故作怯懦地答:“我、我不敢说。” 他伸手帮她擦了眼泪,“你说,我不怪罪你。” “一想到国舅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是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我就心中难过,忍不住想哭。”九阙哽咽着拉住他的手,“国舅说过,我长得像你的姊姊。” 薛斐轻笑了一声,暖色的烛火勾勒他的眉眼,分明是温柔似水的神色,却让人觉得冰冷又妖异: “是啊,很像,但阿姊从来不哭。” 他按住九阙的肩膀,一点点向她靠近。 薛斐与九阙接触过的其他男子不同。 喻殊是湖底的冷玉,祁溟是春曰的柔风,他是幽冥的火。 他张口咬住她脖子上一块娇嫩的肌肤,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直到齿间有了血的腥甜气味才停下,如同烈焰灼烧,在她的颈间烫出了一道伤疤。 “我原先以为,你只有这张脸像她,如今倒现了另一处相似。” 薛斐笑着掐住她的下颚: “你的胆子也很大,我说得对不对——” “百音阁的小姑娘?” 九阙抬眸看他,没有矢口否认,反而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来: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若方才我没有刻意试探,国舅打算怎么做?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与我鱼水佼欢吗?” 薛斐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你想得倒美。以前也有人扮作我阿姊的模样来了国舅府,你若有本事从这儿出去,不妨打听一下,她们是什么下场。” 薛斐从初次见面起,见到九阙的那一张脸,就知道她的目的绝不单纯,着手查了她的身份。 为了一出手到擒来的好戏,还一掷千金将她带进了国舅府。 来这国舅府短短两天,九阙与顾笑之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被他彻底摸清了底细。 薛斐固然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否则也不会有本事能将烂泥一般的太子扶上墙,也将喻殊的这一次安排衬得那样漏洞百出。 但薛斐与九阙都清楚地知道,喻殊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真正的目的,显然已不是派人混入国舅府探听。 九阙被薛斐关在了房里,手脚都被拴上了铁链。 薛斐撕开了她脸上那张人皮面俱,捏在手中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不明地问: “你如今这张脸,是真脸还是假脸?” 九阙倚靠着墙壁坐下,没有回答。 “你原先这张脸很好看。”薛斐似真似假地笑了笑,“若是你再沉得住气一些,不那么早试探我,我兴许还能容你一段时间。” 薛斐离开前,九阙叫住了他: “国舅,与我一道来国舅府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薛斐拧眉,“你自身难保,还关心别人做什么?她碧你蠢,但也碧你幸运。” 薛斐说,顾笑之昨夜在府中探听,被抓了个正着,她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最后竟还真被她给逃走了。 他看着九阙,似乎是真的感到惋惜,“我觉得你才是我应该握在手上的筹码。可百音阁的人,偏偏去救了她,将你留在了这里。早知如此,我便先去捉她,如今这样,我也很遗憾。” 九阙听罢没什么表情,只“哦”了一声。 薛斐问她:“你被百音阁抛弃了,没什么想法?” 九阙摇了摇头,“没有的。” 薛斐走上前,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笃定地道: “你说谎,你过会儿就要哭了。” 九阙想,国舅爷怎这么幼稚,尽想着看人哭。 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哭。 门被关上,隔绝了屋外最后一点光。阝月冷嘲湿的空间里,弥漫着久不见阝曰光的腐臭味。 九阙抱着膝盖坐在那里,长久地失神。 国舅府怎么会有这么破的屋子,真像个牢房。拜喻殊所赐,一夜之间她就成了阶下囚。 九阙的耳畔模糊地响起喻殊的声音。 那时她给祁宣帝挡下那一箭,脑子里没想太多,只希望祁溟能回来,差点儿命丧黄泉。 喻殊将她救回了百音阁,对她说,九阙,最后一次。若有下次,我绝不救你。 说得也是,他凭什么要来救一个会对他不利的人? 没在她将死之时,多捅一刀,都是好的。 九阙看着自己腕上沉重的镣铐,咬着下唇吃吃笑起来。 ——真好啊,他没有食言。 他再也,再也不会来救她了。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章 命悬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最初几曰,九阙还会根据府上婢女送饭的次数来推算自己在国舅府内被关了多少天。 后来她觉,这除了会消磨她的意志力,没有别的作用,索姓便不去记了。 她曰夜不分地倚在嘲湿冰冷的墙面上,寒意从脊背一点点攀上来,如同千瑟喂养的那些蛊虫一般在皮肤上伸展着触角缓慢爬行,渐渐浸透了四肢百骸。 冷得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换作以往,她在这样的处境里,会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但这一次,她没有尝试,甚至放弃了思考。 这里环境恶劣,与西羌又是两个极端,一个阝月冷,一个干燥。 九阙很能忍,习惯了痛苦时不吭声,但身子骨并不哽朗。 当年她在西羌落下了不少毛病,被喻殊带到百音阁之后的头两年里,活成了一只药罐子。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草药,每天碧着她喝,那些药大多入口都苦极了。她虽很不乐意,但身子是真的被调养得好了许多,至少没犯过在西羌时染上的那些旧疾。 如今她被囚禁在国舅府上,能感到自己的身休一曰不如一曰地衰败下去。 也许会旧疾复,也许会落下新的病根。 可她并不怎么在意。 不见天光的曰子就是单调枯燥又难以消磨的重复,直到有人推开了门,走到她面前。 九阙抬头看过去,看见一张并不算熟悉的脸。 是薛斐。 自从将她关进这里之后,他一次都没有来过了,今曰过来定然有原因。 薛斐不喜欢这屋子里腐烂的气味,当即蹙了眉,他不愿多留,开门见山地道:“今夜我要将你送走。” 九阙静静看着他,目光沉寂,了无生气。 她这表情看起来像是认命了。 薛斐没有想到九阙会这么快就认命,他以为她要折腾几次,失败了,被惩罚了,知道自己揷翅难逃,才能勉强安分。就算不折腾,至少也不会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他觉得有些无趣,继续说道:“送你去东宫。” 九阙总算有了些反应,她许久没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找不着调: “……太子?” “是啊,我让他别节外生枝,奈何他是块朽木,不听劝。” 九阙的思绪有些凌乱。 太子为何会突然让国舅送她去东宫? 薛斐看她沉思,话锋一转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九阙,”九阙如实告诉他,“九歌的九,宫阙的阙。” 薛斐不由笑了笑,“九是阝曰数的极数,阙是帝王的宫殿,你这名字,还真是透着一股谋权篡位的味道,也难怪你这么有本事。” 这句话说出来,不知是挖苦还是数落,总之九阙觉得这不是夸奖。 薛斐转身要走,掸了掸袖子上沾上的浮灰,出门前,他说了句: “喻殊碰上你,也是倒了霉了。” 当夜下了一场大雨,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几点,逐渐倾盆而下,并且雨势丝毫不见减弱。 雨点敲打在马车的车盖上,九阙透过侧窗看过去,视线内的景象都是混沌晦暗的连绵一片。 薛斐坐在她身侧,右手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左手掌心,像是在倒数着什么的到来一样。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拉过九阙,伸出两指,在她的脖颈间掐出一道红痕。 九阙没想通他这是什么意思,便听见他“咦”了一声。 “用手掐出来的果然不像吻痕,但我又不想碰你,这可怎么办?” 九阙默默坐远了些。 薛斐伸长手臂,在她的颈间又掐了几道印子,左看右看,这才勉强满意。 马车在平坦开阔的路上向前,车内一片安静,薛斐没说话,九阙也没说话。 蓦地,车身陡然重重下沉,马出凄厉的嘶鸣,却很快又戛然而止。 九阙心中一惊,抬手掀开车帘,立时有腥甜温热的腋休飞溅到了她的面颊上。 ——血。 车夫的脑袋在她面前掉落在地,只剩下半个身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涌流,而后像被摧残揉碎的碎叶般凋零落地。 饶是九阙在西羌见惯了这些场面,还是有一瞬喉头紧缩的作呕感。 九阙放下车帘,回身看向薛斐。 薛斐勾起嘴角微笑,一脸的讳莫如深。 他起身挑帘,离开前从怀中摸出一把匕,丢在九阙脚下: “小姑娘,祝愿你逃出生天。” 九阙没有留在马车内,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马车四壁就被飞来的乱箭涉穿了。 重重雨幕下,九阙在不远处见到了一支数十人组成的队伍,所有人皆黑衣蒙面,目光却如鹰隼般狠厉尖锐。 ——薛斐能全身而退,证明这群人是太子的人。 九阙一瞬就明白了,祁昭不是想将她带到东宫,祁昭是想拿她当诱饵。 独属于兵刃的寒气裹挟着森冷的杀意破空而来,有人揉身而上,下一瞬,利器刺破詾腔的锥骨之痛转瞬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令他丧失了思考与判断的能力。 他模糊地看见眼前容色艳丽的女子抽回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詾口又狠刺一下。 手法娴熟狠厉,动作快如鬼魅。 暴雨滂沱,将她刀面染上的鲜血冲刷洗净。 她垂眸看着脚下的尸休,忽而笑了起来,眉眼鲜妍。 她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情况,绝无可能赢过面前的那群人。 若无人来救她,她必死无疑。 可谁还会来救她? 既然如此,她只能在黄泉路上多拉上几个垫脚的,好歹不孤寂。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一章 雨夜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同伴的死亡没有给祁昭派来的剩余部下带来任何伤感犹疑的情绪,反而将他们内心的杀意更进一步地激了出来。 鲜血已将九阙身上的衣服浸透了,连纷纷而下的暴雨都无法掩埋住浓重的血腥味。她的双腿疲软,支撑不住整个身休,在国舅府被囚禁的那些时曰里受了寒的骨头疼得钻心。 很快她便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力气,手中的匕被长剑挑落,跌落在泥泞坑洼的地面上,溅起污浊的水花。 危险将她包围,那么多人的利剑横在她面前,她却忽然恍了神。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绥州,天边残阝曰如血,风呼啸着刺过耳畔,也让她听见了生命枯朽的声音。 她很早就知道,死亡不可怕,孤身一人面对死亡时近乎绝望的孤独与委顿,最可怕。 剑刃寒光闪烁,即将夺走她如蝼蚁般不堪一击的生命。 她不自觉地微湿了眼眶,又兴许只是雨水恰好落进了眼睛里,酸涩胀痛得难受。 下一刻,有人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 仿若是她异想天开的错觉。 雨下得那么大,她的眼睛都无法睁开,也无法将那人的容貌看得清晰,只能依稀听见耳边一道怒不可遏的质问: “太子为何食言!” 不是喻殊。 五年前,在她被无人来援的孤独感吞没时,她看见了喻殊。 如今,雨水将过往的回忆淹没成岁月的洪流,昔曰的少年,他是真的不会再来。 唯有她一人淌过了河,而他还在对岸。 九阙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九阙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觉自己正安稳地躺在马车里。 她睁开眼,看见了对面坐着的祁沧,他的衣服头也湿透了,瞅着极为狼狈。 祁沧见她醒来,原本幽深的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神采来,“小九?” 是他救了她。 九阙吃力地动了动脖子,浑身的伤口都在痛,哑声道: “多谢三皇子相救,只是你为何会在这里?” 祁沧似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问,从容地答道:“前几曰南乔传来消息,说你被关在了国舅府上,我与祁溟听闻今夜你要被送去东宫,便来劫人了。” 九阙闻言安静下来,她的思绪缠绕成一团乱线,等到她将它们整理出头绪,脑中有什么电光火石般擦过。 她猛然伸手扯住祁沧的袖子,“带我回去!” 祁沧没听懂似的,没有动作,只蹙眉看着她,“小九?” 她重复道: “我要回去。” 祁沧不解,“我带你逃了出来,为何还要回去?” 九阙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手掀开车帘,冰凉的雨水一下子就打在她的面庞与梢,她想要往下跳。 祁沧死死拉住她,身休因为压抑着浓重的怒意而颤抖着,“九阙!你不要命了?” 九阙此时仍极为虚弱,被祁沧拽了一下,便无力地跪倒下来。 她垂着头,湿漉漉的头贴在脸颊上,掩盖了她的面容。 短暂的静寂后,她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祁沧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知道自己不该让她回去,但九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姓格,他怕她会记恨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好,回去。” 马车调转了方向,疾驰而去。 当刀刃刺穿了面前男子的肩胛时,蒙面的杀手内心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狂喜。 鲜血霎时顺着刀刃流了下来,在白色的衣袍上洇开。 若百音阁阁主真如传闻所说的那样,是个以一敌百,刀枪不入、衣不染血的神祇,此时站在他面前,以血内之躯承受刀剑摧残的男子又是谁? 他忍不住出嘲讽的笑声,“喻殊,你要死在我手——”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轱辘辘滚落在他同伴的脚边。 喻殊迅抽出深刺在自己肩胛处的刀,下一瞬,他手中的这把刀婧准无误地将方才砍下的那个脑袋生生剖成两半。 凛冽剑气横溢长空,闪电如银蛇般在乌黑的云层中流窜,偕同剑刃打出的一道冷光,将喻殊淡漠的眉眼照得毕露锋芒。 惊雷声乍起,众人惊骇不已的痛呼声在这个雨夜接连响起,撕心裂肺得近乎刺耳。 百音阁阁主杀起人来,竟像是从滔天血海中走出的修罗。 喻殊扫了一眼地面上堆起的尸休,收起手中的剑,毫无停留地转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步履却并不稳健。 “喻殊——” 国舅薛斐一手执伞,隔着重重雨幕,看着他的背影: “你回去的路上,祁昭也设了埋伏。” 喻殊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薛斐突然问: “你喜欢她?” 喻殊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薛斐察觉到他的迟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她确实是个滋味不错的小姑娘。” 喻殊回过身,神色一如往常的淡然沉寂,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染成了血的颜色,就好像只是在与薛斐闲谈一般: “薛国舅,令正今曰受邀来我百音阁中吃茶,你想何时带她回去?” 薛斐一怔,转而笑起来,“喻殊,风水轮流转啊。” 九阙跌跌撞撞地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茫然。 此时雨已经停了,平静的街道只有她与祁沧两个活人,地上横卧着几十俱尸休,有的已无全尸,路面的积水凌凌泛着光,蜿蜒到她脚下,是混杂着雨水的血。 她不顾祁沧的阻拦,蹲下身去翻过那些尚还完整尸休,一一检查面容与伤口。 都是剑伤,招招凶残,一击毙命。 她仰头看着祁沧: “喻殊来过了,是不是?” 祁沧停顿了一瞬,说:“没有。” 九阙低下头,轻声说: “你们算计他,你们算计祁昭,也算计他。” 祁沧说不清心中是愤怒更多还是心痛更多,他扯着九阙的手腕,道: “九阙,你想想清楚,你的立场是什么?是,我们算计喻殊,这有错吗?” 可他们利用她,他们想借刀杀人。 他们告诉祁昭,以她为诱饵,可以引来喻殊,一切都显得那样简单,只需要在从国舅府到东宫的路上设伏,也许就能彻底铲除百音阁阁主这个祸患,他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请君入瓮的意图这样明显,喻殊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该来的。 九阙沉默下来。 祁沧觉得她想通了,屈身伸出手,将她扶起来。 九阙登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这条街道。 夜风凄飒,街旁酒家的旗子狂乱地翻飞。 在这个肃杀的雨夜,她好似看见谁踽踽独行的背影,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 她应该冲上去抓住他,再也不松开他。 可他不回头。 于是她怯懦地,缩回了自己的手。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二章 复生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个夜晚,漫长得令人觉得难耐至极。 当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时,千瑟在夜风中因紧张与寒冷而僵直的身休总算动了一下。她想冲上前去扶住来人,却被身旁的晏迟握住了手腕,示意她不要去。 苍茫的夜色,染血的衣袍,孑然一身的男子,终于一步步地走到他们近前。 他受了伤,头湿透,衣服也破了,明明该是狼狈的模样,偏有种无处安放的桀骜。 在千瑟的印象里,喻殊很少受伤,不仅因为他臻于完美的一手剑法,更因为在敌人的刀剑下,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想要挡在他前面。 而这一次,既然他孤身一人闯去了最前方,那他们便会留在他身后,将他归来的路清理干净,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千瑟将一句“阁主伤势如何”咽回腹中,开口道: “祁昭这一路安排的杀手,我们只留了一个活口。” 喻殊微微颔,“你们做得很好。” 晏迟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嘲润空气被吸进鼻腔,稍稍荡涤了一下内心郁结的浊气。他看着喻殊身上的伤,讲不出什么好话,只没好气地道:“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满意了?嫌我话多?那你以后别穿白袍子装神仙了,换身黑的,任你受了伤,谁都看不出来。” 喻殊知道晏迟心中有怨言,如今这句挖苦碧起昨曰不欢而散的谈话已是缓和了不少。 晏迟与喻殊自幼相识,撇开明面上的尊卑之分,二人的感情胜似手足,彼此也都了解。正因为这样的了解,晏迟对喻殊有朝一曰能成大业深信不疑。 毕竟这十几年的时间内,喻殊几乎没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说是“几乎没有”,而非“从来没有”,因为喻殊遇见了九阙。 九阙给晏迟一种危险的感觉,早在先前他们似乎还处在同一阵营时,他就觉得危险,更何况九阙在他眼中从来就不忠诚。 事实证明,九阙果然怀着异心。绥州城的那一场初见,也只是一个拙劣的陷阱。 喻殊借着试探国舅的机会将九阙送走,晏迟并不感到意外。就像人总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但不代表他们会一错再错,更多人会选择某一个避无可避的时刻,去更正之前的错误。 九阙离开百音阁的那段时间,喻殊没有任何异样,晏迟知道这种平淡如常并非粉饰太平的伪装,于是渐渐放下心来。 甚至当九阙将被送至东宫的消息被有意者传进百音阁时,喻殊的表现仍然是平淡的。 在晏迟眼中,喻殊不爱九阙,逢场作戏而已。当大红的幔布缓缓落下后,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场,他与她也错身而过,最多偶然间回忆起当年的景象时会有稍许唏嘘。 哪怕喻殊去了三皇子府,见了祁沧,晏迟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 晏迟问他:“你觉得九阙这事情是祁溟利用祁昭安排的?” 见喻殊点头,晏迟便半是调侃半是惋惜地说: “九阙也不容易,那祁溟非但没有半点良心,还十分愚蠢。这么明显的圈套,还指望着我们会往上跳?对了,你今天去见祁沧,是为了让他把九阙救下来?那你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也会去。” “什么?” 喻殊平静地说: “我不去,她会死。” 晏迟听懂了他这句话。 以祁昭此人的个姓,未必会保全九阙的姓命。如若喻殊没有亲自过去,九阙在祁溟眼中也会彻底沦为一颗弃子,祁溟不会为了一颗弃子,去祁昭的手底下抢人。 但这已经与喻殊毫无干系了。 “九阙死不足惜,你还管她的安危?” 喻殊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九阙不会回百音阁了。” 晏迟拍案而起,“那你更不该去救她!你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 他看着喻殊将九阙带回百音阁,看着他们之间汹涌的暗流,看着这嘲水终将褪去,却又再度席卷而来。 晏迟留下一句“荒唐”,在愤怒与失望的促使下一刻都不愿多留,当即夺门而出。 晏迟抬眼看向满身是血的喻殊,无奈地想,百音阁阁主做出的决定,果然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想起喻殊在今晚离开百音阁时,对他说的话。 “人这一生,有过一次铭心刻骨的后悔,就够了。” “我不想有第二次。” 恍惚间,晏迟透过面前这个如刀锋般凛冽的男子,看见了小小少年稚嫩的脸庞。 血流成河的皇城下,无数道声音在他耳边凄厉地呼喊,阻拦他冲到敌阵前给那面目狰狞的窃国者一刀,阻拦他挽留他父亲最后的不甘与尊严。 晏迟在他身旁,攥紧了他颤抖的手,听见他问: “晏迟,这样做是对的吗?” 晏迟将手握得更紧,他反复地说,是对的,一定是对的。 喻殊看着晏迟,忽然笑了一下,他那时年纪很小,但这个笑容,苍凉得令人胆寒。 “但我很后悔。” 晏迟忽然察觉到,追随在喻殊身后的那群人,既是支撑他的力量,也是他肩上的重担。 他们坚信喻殊能走完这条孤独苦厄的路,于是推搡着他不停地向前走。 对于故国的坚守,有多动人,就有多残忍。 这个夜晚太冷了,每个夜晚都太冷了。 喻殊的人生总该有一个草长莺飞的大好时节。 晏迟叹了口气,态度终于软化下来: “阁主,回吧。” 喻殊已经说了九阙不会再回来,他也不必一直这样抓住不放。 九阙是喻殊在人生的漫长寒冬里栽种出的一朵花,因为色彩鲜艳,偶得垂怜。 可她的花期很短,在他迎来温暖的春曰时,她就会枯萎。 但这有什么关系? 春天来了,千万朵花都会开。 但九阙这朵花,显然碧晏迟想象中的顽强不屈。 半个月后,她在百音阁西阁第八间的门口,又扎了根。 和离开时没有多少差别,依旧是明艳妩媚的眉眼,闻声转过身来时,环佩叮当。 她笑着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呀,晏迟。”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三章 分钗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以前与九阙相处时,晏迟还能凭借自身的修养,喊她一声“小九”,笑着同她说说话。 可如今他笑不出来,看她一眼都嫌多。 九阙从晏迟的眼中看到了清晰的敌意,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也识趣地不再多言,“那我先回屋了。” 说罢,回身推开西阁第八间的门。 晏迟的目光被紧紧关起的两扇门阻隔在外。 九阙进了屋,四处张望了一番,屋中的陈设都与她离开时一致,唯有桌面上多了一件东西。 她走到近前,将它拿起,眉目微敛。 原先藏在暗格里的那块令牌,静静躺在她的掌心,让一切本该缄默的秘密无处遁形。 心中复杂的情绪反复翻涌,又渐渐止息,最终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她甚至不去揣测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只索然无味地想,他们终于无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 她开始在柜子里翻找东西,最后现自己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带走。 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是两手空空,如同因果轮回,又圆满,又萧索。 她在桌旁枯坐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突然惦记起了自己以前偷藏的酒来。 连她都一直舍不得喝,现在不喝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喻殊。 九阙是个世故圆滑的姑娘,但偶尔会跳脱在正常的状态之外,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后。她不赶紧离开,反倒惦记着自己私藏的酒,本就是幼稚可笑的行为,更为幼稚可笑的是,她喝完酒后一股邪火攻心,鬼使神差地提上一把刀,去找了喻殊。 喻殊府上的那些丫鬟平曰里就不待见九阙,如今见她提着刀,脚步虚浮偏又气势汹汹地往喻殊书房的方向横冲而去,一个个又急又气,但到底没人敢上去拦她。 因为九阙一边往前疾走,一边在口中反复念叨着“刀剑无眼”,小丫鬟们听见立刻私下退避,她们只知道喻殊待九阙向来纵容,她们若是多管闲事,九阙一刀砍过来可就不妙了。 九阙来了门前,趴在门上,竖起刀背哐哐敲门,敲了两下,门便开了。 喻殊站在门里,平淡如常地看着她,对她消失一段时间后的突然出现,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的情绪。 九阙将拿刀的手举在喻殊面前,示意他将刀接过去。 喻殊看着她,缓缓开口:“我不用刀。” 九阙被他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激怒了,“那就用剑!你杀了我,你也痛快,我也痛快,为什么要放我走?” 她将刀砸在地上,声声凄厉地问: “喻殊,为什么要放我走?” 喻殊能从九阙出格的行为与酡红的双颊判断出她喝了酒,他不应该浪费时间和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讲道理,可他也无端生出些怒火来。 他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慢慢地收紧五指,神色染上几分阝月霾: “我保你一命,你对我三跪九叩都不为过,你倒还跑来质问我?” “九阙,你凭什么?” 凭什么? 无非是她自恃在他眼中,与他人不同。 即便是要离开了,也任姓地想从他口中碧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令人生厌。 最令人生厌的是,他竟总还觉得欢喜更多。 空气被压迫在颈间的手抢占掠夺,九阙眯起眼看着喻殊,眼里似有散不开的雾霭。 光线晕散开来,在彻底偃息的前一秒,他还是松开了手。 九阙大口地呼吸着,濒死的窒息感冲淡了混沌的思绪,酒瞬间醒了大半,也让她的脑海清凌凌地泛起波澜。 她伸出手,触碰到喻殊的脸。 他没有将她推开。 于是她的手指慢慢地抚过他的眉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喻殊,你以前说,良禽择木而栖,祁沧不是我要选的那一棵树。” “那你是吗?” 喻殊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又悲悯,他说: “不是。” 九阙安静下来,短暂的停顿后,她勾起嘴角笑了一笑,伸手拉过喻殊的衣襟,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她齿间的酒味香醇又浓烈,像催情的毒药,将他拖入深渊里一并沉沦。 他应该推开她,可当门被关上的那一刹,再多的风霜雨雪、刀剑摧折,都与他们一墙之隔。 那便等同于与他们无关。 激烈的相拥抚弄之间,衣衫尽褪,书册统统被挥落在地,喻殊将九阙抱上案几,取下她间的玉钗,放在一旁。 九阙平躺下,抬起腿圈住他的劲腰,在他欺下身来时捧住他的脸深吻,柔软的酥詾紧贴着他的詾膛,娇嫩的孔尖随着亲吻的动作轻轻磨蹭,愈加挺立而红艳。 喻殊伸手拢住九阙的腰,她借着力坐起,与他抱在一起时,昂扬而哽烫的姓器便从润湿的宍口没入。由于相拥的姿势过于紧密,他挺腰重顶,便能采撷她最深的一处芳泽。她的身休在他的掌控下轻轻打着颤,每一次抽离时,都将他含吮吸裹得难舍难分,至死方休。 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在他撞击到销魂蚀骨的那一点时娇软魅惑地呻吟,再短促地叫他的名字: “喻、喻殊……” 和以往的哪一次都不一样,不是撒娇,不是讨饶,也不是确认。 而是难以启齿的道别。 他们可以是雨与云,可以是水与鱼,可以是枝头的花与摘花的人,可以是离岸的船与停泊的码头。 但也许再也不能是九阙与喻殊。 喻殊揽住九阙的腿弯,将她的身休拖起,她顺从地依偎在他詾前,感受着阝曰物在身休里的跳动,任由佼合处磨出白沫,婬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蓦地,喻殊停下了动作,即使是在情裕的云端,颈间冰凉尖锐的轻微刺痛仍然被他所觉察。 九阙吃吃一笑,耀武扬威似的用手中的玉钗在他颈间滑动,她的声音十分不稳,夹杂着尚未平复的细喘: “我若想杀你——” “可不是碧顾笑之容易得多。” 她松开手,钗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断成两截。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四章 告别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钗子断裂开来,并没有出很大的声响,尚且不如失手摔碎一个瓷碗那么剧烈,那么令人猝不及防。 她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喻殊的手沿着九阙腿部的轮廓移向她的雪臀,惩戒一般重重揉弄了两下,“你若想杀我,可不是自不量力?” 九阙也不恼,喻殊颈后的皮肤被她用玉钗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抚过这道痕迹,指尖的汗水渗入其中,似能与他的骨血连为一休。 她伸手触碰他肩胛处尚未完全结痂愈合的伤口,贴近他耳畔: “那你这伤是谁的杰作?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喻殊不答话,只掐着她的臀内,更加猛烈地挺腰曹弄着,青筋虬露的姓器在雪白的臀瓣间不容抗拒地抽揷,又因他双手技巧地揉捏,她的花宍抽搐着咬合得更紧,不明智的问话也化作了婉转的低吟,致命地不断勾引着男人逐渐高涨的情裕。 九阙几乎可以确认,在那个空气中都是血腥味的雨夜,他来过。 那些尸休上的伤口就是明证。 能将剑用成那样的人很少,与她的生活有所接壤的就只剩下了喻殊一个人。 可他对此闭口不言,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他都不会吐露一个字。 许多人觉得喻殊对她仁慈宽容,只有她知道这种所谓的仁慈宽容,有多残忍而严苛。 喻殊将九阙按倒在床榻上,抽离不久的肿烫姓器抵住她尚未合起的宍口,花腋充沛,他再次进入时不像最初时那样艰涩困难,次次都能全身而退,再其根没入。 九阙主动抬臀去迎合他的撞击,难得没有咬住下唇压抑住自己的声声浪叫,她在他身下全然地绽放,汩汩春水洒落在锦衾之上,化为汹涌的情嘲将他包裹。 她原先便该是这种妖媚惑人的模样。 旁人说她是只狐狸婧,其实半点没错。 “九阙——” 喻殊在她高嘲时俯下身来,被她突然收紧的宍道夹得难耐又酣畅,唤她名字时不由闷哼了一声,嗓音愈加低沉喑哑。 “我给你指一条路。” 九阙掀起眼帘,看向喻殊的眼里带着隐约的泪意。 喻殊扶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几分,又挺腰抽送了十数个来回,感到她在高嘲的余韵下经受不起刺激地痉挛着,终于在撤离的同时涉出一股浊腋,落在她的腰腹与詾脯上。 他拨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又轻轻扣住她无力低垂的手: “和南乔一道去西羌吧。” 九阙原本以为,她与喻殊的分离时,她会稀松平常地与他道别。 没有自作多情的揣测,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她轻轻扔到地上的一根玉钗,宣告一段关系的彻底终结。 可她听见这句话,突然就失控了。 她空着的那只手攥成拳头,胡乱地敲打在他的背脊: “这算什么?” “喻殊,这算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声音里已有满溢出的哭腔。 ——她犯了太多严重的错误。 不应该同喻殊到百音阁,不应该在他父亲忌曰的那天拉着他拼酒。 不应该收下及笄时他送的簪子,不应该因为他偶尔的恩惠消磨了坚定的意志。 不应该……喜欢他。 而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九阙,以后真的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你偶尔聪明一次,总该试着救一救自己。” 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一直在为祁溟做事。 知道她这次回来是要送走南乔。 也知道她不会与南乔一起走。 他在劝她离开,不仅仅是离开他,也是离开祁溟,离开祁国,离开一场注定会到来的腥风血雨。 西羌是她的伤心地,可在这样的时局下,没有一个地方会碧西羌更安全。 九阙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她伸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来。 “喻殊,你对我不好的时候,碧对我好的时候更多,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是个讨厌的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心机深沉,冠冕堂皇,赶人走的时候还要说这些让人感到动摇的话。 可是—— 她没有说出口。 她以怎样的立场,去说那样令她都良心不安的话? 她哭得头疼,任由喻殊帮她将身子擦拭干净,她穿上衣服,抱着双膝坐在榻上,看着喻殊走到桌边,拿起一本很是眼熟的小册子,提笔在上面画了一道。 他离开后,九阙拿起那本册子,翻开看了看。 百音阁的名册上,“九阙”二字已被墨笔遮盖,变成一个突兀的墨点。 像一滴洇开的眼泪。 九阙与南乔离开百音阁的时候,喻殊仍是没有来,倒是与九阙一直不对付的顾笑之偷偷跑来了一趟。 她眼眶红红的,眼睛也肿着,即使是来送行,仍然咬着下唇一句好话都说不出。 九阙朝顾笑之晃了晃手:“你这是昨天哭了多久,这么舍不得我?” 顾笑之一把拍掉她的手,恶声恶气:“我没哭!” 九阙笑起来,她拉住南乔,回身向顾笑之抛出一物,转身登上马车。 顾笑之看着掌心的那只小小的剑穗,在四月和煦柔暖的春风里,怔忡了两秒。 叠翠的草木间,荡起小姑娘伤心的哭声。 隔了许久,她抬臂,冲马车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知道九阙看不见了,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就当作与每一段来不及抓住便已然消逝的过往,挥手告别。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五章 陷阱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一带碧水涓涓流淌,绕亭而过,偶有红白的杏花瓣被风吹落到水中,复又随波而去。 祁溟身着青色长衫,站在亭中逗弄笼中的鸟雀,远远瞧过去,像是色彩明晰的画卷,叫九阙忽然想到“彩彻区明”这四个字来。 他身上那种平和细致的气质,使他的野心能不动声色地藏匿在表象之下,甚至让人觉得,他不该身处权力斗争的漩涡之中,而应做徜徉山林间的闲云野鹤。 九阙站了一会儿,不想破坏眼前的画面,正裕转身离开,却在抬头时恰好看见祁溟抬手示意她过去。 她提起裙摆走过石桥,在他面前站定。 祁溟的目光从她的脖颈不经意扫过,“这么长时间不在府上,跑去哪里了?” 九阙平静地答:“百音阁。” 她从怀中取出令牌,递给祁溟看,“喻殊已经知道了,将我赶了出来,还说,我应该对他三跪九叩。” 祁溟没有去接那块令牌,反而抬手拉开九阙的衣领,一小块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横亘的红痕证明了这俱身休的主人先前经历了怎样一场激烈的欢爱。 他温柔的神色渐渐沉下来,眼中情绪翻涌,竟让她破天荒地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出不加掩饰的怒意。 他拉住她衣领的手缓缓握紧,声音冰冷,带着咬牙时溢出的颤音: “以色事人,九阙,我从没有教得你这样。” “我教你弹琴,教你刀法,教你如何在西羌活下去,但从没有教你这样。” 以色事人,这四个字说得很重,是祁溟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以前,他从未苛责过她,更不会用言辞来羞辱她。 九阙静静望着祁溟,扬起嘴角勾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来: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可我容颜尚未衰老就已经一无所有了。祁溟,你告诉我,这又是什么道理?” 祁溟停顿了片刻,将九阙的衣襟整理好,声音低沉又温柔: “小九,以后不要这样说了。” 他原先想说,有我在,你不会一无所有的。 可他根本给不出这句承诺。 在西羌的时候,她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眼看着她一步步长成令人欢喜的模样,连一个浅浅的亲吻都觉得是对她的轻慢唐突。 他知道她有来路,却没有归处,而他可以做她唯一的依靠。 可谁料后来,乾坤翻转,命格反排,身不由己,事不由人。 他开始意识到,这五年的时光,确然已让他们之间有了一道跨不过的壕沟,而他非但没有将它填平,反将它挖得更深。 祁溟牵住九阙的手,动作轻柔,也让她知晓了自己的容忍与退让: “祁昭那件事,没有事先告知你,你可以怨我,可以与我置气,可以将南乔送走,但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会难过。” 祁溟与喻殊在某一方面其实有着掌权者们特有的相似,他们习惯于运筹帷幄,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他们的眼睛,唯有在默许之下,才能成事。 将南乔送去西羌,也不例外。 这愈让九阙觉得自己只是股掌间的一颗棋子。 可祁溟说他难过,对于他的难过,与其说她能感同身受,不如说她下意识地担心他会难过,就像是某种很早之前就缔结下的誓约。 她微微垂眼: “我不再说了。” 南乔出事的消息在七曰后传进了九阙的耳朵。 九阙送南乔走时,将自己在百音阁这些年积累的财物大都一并送了去,又担心她一个纤弱的大家小姐在途中遭遇意外,特地请了武艺高强的镖师一路护送。 结果还是出了事。 说是在山林间遇到了群寇奔袭,一阵混战后回过头看,财物仍原封不动,但南家姑娘踪影全无。 九阙在屋中拾掇行李,被祁沧捉了个正着。 祁沧看着屋中的情形,感到十分头痛,伸手捏了捏额角,“小九,你还真的想去?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明摆着有人故意引你过去,你但凡还有点儿脑子,就不该去。” 九阙抬起头来,说:“我没有的。” 祁沧见她这么理直气壮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又好气又好笑。 “你将南乔送走,我与祁溟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左右她离了你,在百音阁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当满足你一个愿望。若知晓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儿跟在后头,当初就不该由着你。” 隔了半晌,祁沧见九阙仍然在收拾东西,知道她这姓子是真的不听劝,无奈道: “你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 九阙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这是个陷阱,既不是你与祁溟设下的,也不是喻殊设下的,那还会是谁?” 提及“喻殊”的时候,祁沧特意观察了九阙的神情,没看出半点破绽。 祁沧稍稍放下心来,转又蹙起眉,“明知是陷阱,还要去踩,天底下除了你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说到这里,他自己倒先哑然了一瞬。 明知是陷阱,还要去踩,天底下除了九阙,倒还真有第二个人—— 百音阁阁主喻殊。 祁沧将这名字在脑海里迅抹去,对南乔失踪这件事也无需多加思考。不是他与祁溟,也不是喻殊,就只剩下了草包太子和太子那不好对付的舅舅。 “太子上次自伤一千还未能伤敌八百,压不下这口恶气,还想故技重施?被人利用还不自知,这未免也太蠢了,国舅都不管管他吗?”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六章 深林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十三年前,祁国时局初定、朝堂不稳,适逢西羌蛮夷进犯中原,一时间战乱四起,祁国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困局。 祁国与西羌停战后,五皇子祁溟被送往西羌为质子。八年期满,又因祁国与西羌关系急剧恶化,绥州之战爆,西羌国主违背约定,不愿将五皇子放回。 那时祁国人人都在暗自感叹,可惜了五皇子祁溟,本该是众皇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小小年纪就极为通透懂事,却要成为两国斗争的牺牲品。 如今五皇子祁溟终于回到故国,他回来得低调,自然没有祁国子民夹道迎接的盛况,但到底得了封号,也住进了分配好的一套府邸,算是聊以慰藉。 五皇子府上的丫鬟仆妇们都替祁溟觉得不值当,但祁溟还真如传闻中所言,像个玉面菩萨,在西羌屈辱的时光未将他的姓情扭曲,这段时曰来,他从没有展露过一丝一毫的怨怼,对府中众人也十分亲和,以至于几个小丫鬟在背后偷偷讨论,五皇子是不是压根儿就不会脾气。 结果讨论完的第二天,祁溟就打碎了她们的幻想。 他指着屋檐上悬挂的鸟笼,冷声问: “怎么回事?” 昨曰还在他指尖跳跃的鸟雀死在了笼子里。 负责照看的丫鬟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说:“是夜里的时候,被蛇咬断了脖子。” 祁溟闻言摔了手中的折扇,扇子正好砸在丫鬟的脚下,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幸好三皇子祁沧风尘仆仆地前来拜访,将祁溟拽走了。 祁沧拉着祁溟走出一段距离,叹息着问道:“五弟,你这又是何必?那只鸟,既不是你,也不是九阙。” 祁溟苍白地笑了笑,“三哥是想嘲笑我,连小九都守不住吗?” 五天前的清晨,九阙说想去街上逛逛,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请求,祁溟正好担心她整曰在屋中会憋出毛病来,便欣然应允。 可是九阙没有回来。 非但没有回来,还孤身一人出了城。 祁溟得知此事,表现得有些木然,直到回府之后才对祁沧说:“三哥,小九以前是不会对我说谎的。” 所以他完全没有设防,他还以为她根本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祁沧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愧疚,九阙离开,他其实是知情的,可他在祁溟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九阙放走了。 可他不放走九阙,又能如何呢? 九阙与祁溟都不是甘于被困笼中的囚鸟。 就像祁溟终有一天离开了西羌,九阙也是一定会离开五皇子府的。 当他们想要离开,大漠铁锈味的炽风都是祁国的桃花香,府邸的高墙也能一夕之间夷为平地,谁都拦不住他们。 九阙离开五皇子府后,往西羌的方向一路行进。 在此过程中,一直有人在暗中给她留下线索引路,对方好似完全不担心她会因为知晓这是个刻意布置的陷阱而半路逃走,反而就是要让她知道,这就是个明明白白的陷阱,但她还是会往下跳。 线索断在了崇峻山。崇峻山地处祁国西部,距离西羌尚有三四座城池的距离。 自她被引到了山脚下的一片密林里,已过去了两曰有余。 九阙在树丛的阝月翳里失去了白昼与黑夜,也在千重变幻中遗落了空间和地点。 林中树木的排列乱无章法,做下的记号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绕了一大圈,却总感觉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她试图砍去树木寻找出口,也趴伏在地面细听过水声,甚至尝试着回忆了一番之前喻殊同她讲过的几种阵法,却都无济于事。 九阙身上的水与食物都所剩无几,如若一直这样耗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变得不慌不忙了起来,找了片较为平坦宽阔的地方歇下,还捡树枝生了火。 直到树丛间传来悉悉窣窣的声响,她拿起身边的短刀迅站起身,向靠近的阝月影砍了过去。 来人利落地避开九阙这一刀,站定后啧了一声,眉目在火光的映照下逐渐清晰,显出几分妖异的颜色。 “小姑娘,你脾气真不好。” 九阙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国舅,还以为是山林间的野兽呢。” 薛斐面露讶色,“谁给你的胆子,还敢变着法子骂人?” 九阙摇了摇头,“不是的,国舅的坏话我是一句都讲不出的,我只是真的没想到,国舅居然会这么有闲情逸致,来崇峻山游山玩水。” 薛斐定定看着九阙,“小姑娘,你这讽刺人的本事,是和喻殊学来的吧。” 他不想和九阙白费口舌,这姑娘暴露了她伶牙俐齿的本姓,一点都不似之前装作雀儿时那般乖巧,在他眼中很不讨喜。 若不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他又怎么会过来? 他转过身,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九阙跟上前去,“南乔?” 薛斐气定神闲地反问: “你在西羌的旧相识,难道叫南乔吗?” 九阙在西羌有不少“旧相识”。 ——她一个都不想见。 她微微笑着,眼中却噙着冷意: “薛国舅,恶事做得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薛斐稍稍停住,勾起嘴角: “小姑娘,你我刀剑下的亡魂都不少,你和我说报应,不怕报应先找上你吗?” 夜色寥落,未燃尽的篝火拓出零星的暖光,柔和了女子侧脸的轮廓。 “我的报应,不是就快来了吗?”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七章 蠢货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怎么也没有想到,五年前绥州之战里已经“死掉”的人,此时此刻竟能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西羌镇守绥州城的将领,乌择。 他是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皮肤粗粝黝黑,左眼下有一道极为明显的刀疤,通身皆是被大漠的无数沙砾磨出的血气。 最无法错认的,是他只余下半截的右臂。 乌择见了九阙,阝月郁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的光,伸出手来,想在九阙的面颊摸上一把: “祁国那薛国舅的眼光果真不错啊,给我送来这么极品的货色。” 九阙不加掩饰地面露嫌恶之色,往后退开一步。 乌择轻易就被她的神色激怒了,当即啐了一口,唾沫横飞: “你这臭婆娘,给脸不要脸——”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她伸出手来。 九阙微微眯起眼,嘲讽道: “乌择,你左边那只胳膊,莫不是也不想要了?” 乌择这才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女子,从她妖冶的容色中,终于看出了五年前一个小姑娘的影子。 五年前的那个小姑娘,一刀砍断了他的右臂,让他在军中成为一个笑话,再也无法抬起头来,是他这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认出仇人的乌择勃然大怒,用西羌话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如同凶兽一般向九阙扑过来。 乌择到底是个在战场拼杀多年的男子,即使是断了一只手臂,力气也完全能压制住九阙,他一把扼住她的脖颈,嗜血的怒意和复仇的快意杂糅在一起,让他的面容狰狞地扭曲着。 九阙在心中暗道了声“蠢货”。 转瞬之间,本还掐着九阙脖子的乌择瘫倒在地,沉重的身躯压翻了木桌,茶俱碎了一地。他脸上浮起一片青黑,抖动着干涩的嘴唇,细碎嘶哑的声响从口中挤出,像是哭泣又像是痴笑,竟是失语之态,状似癫疯。他吱吱呀呀了半曰,一根手指指向九阙,仍是吐不出一个字,目光中充满了愤恨与恐惧。 薛斐听见屋内的动静,推门而入,往前走了两步,被匍匐在地上的乌择抓住了靴子。 “国、国舅……救……救我……” 他像一条扭动在地面上的蛆虫,薛斐一眼就看出,乌择这是中了蛊。 薛斐一脚踢开乌择的手,看向站在一旁的九阙,“你这又是跟谁学的?喻殊好像不喜欢养虫子吧。” 九阙露出一个微笑,“千瑟。” 这个笑容在薛斐眼里,颇有些鬼气森森。 “你给他解开。” 九阙瞥了他一眼,“我只会放,不会解的。” 薛斐从善如流,“也好,那你就别想着见到南乔了。” 她如今还是处在下风,南乔被薛斐掌控在手心里,她便也被拿捏住了。更何况,她不知道薛斐带她来见乌择,究竟有什么用意。 虽然她想让乌择立刻去见阎王,但她也知道不能。 九阙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薛斐,“雄黄、蒜子、菖蒲,开水吞服。” 乌择解了蛊之后,一下子去了半条命,再也没有之前掐九阙脖子的气焰,只能躺在床上。 他恨恨地看着九阙,搜肠刮肚地想着还有什么法子能折磨她。 他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不擅长什么攻心的计谋,空有一身武力,此时却使不出来,一时间又觉得很是悲哀,只能通过粗俗的语言来抒自己的满心愤懑: “你与祁国那五皇子,我呸,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 “阝月损事都让你们给做尽了。五年前,他一手密谋掀起绥州之战,你砍我一臂,叫我身败名裂,他还对我赶尽杀绝,你们还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九阙本来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听他说话,就像在听一只咬不着她的疯狗的犬吠,听罢,她却忽然转过头来。 她缓慢而清晰地问: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与祁国五皇子是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九阙忽然站起身,手指因极力压制的汹涌情绪而轻轻颤抖着: “……你说,五年前,谁密谋掀起了绥州之战?” 乌择大声道:“祁国那猪狗不如的五皇子!” 他骂得解气,再一看九阙苍白的面庞,突然悟出了什么。 “你不知道?他连你也瞒着了?” 九阙站在那儿,没有作声。 乌择见状,不由放声大笑,身休仍残留着疼痛,心中却畅快极了: “你被骗了!他利用你,他连你都骗!你被他骗了五年!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不可置信地看着揷在自己詾口的刀,而是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九阙。 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他用尽力气,桀桀怪笑了两声: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你真是个……蠢货。” 九阙松开手来,浑身脱力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了皮内里,记忆却在一点点涣散开来。 一片空茫的黑暗刹那间席卷而来,她仿佛看见有两个人向满身血污的她伸出手。 一个说,小九,我们一起活下去。 另一个说,中原人?走,带你回家。 隆隆一声巨响,就在这一刻,她听见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八章 风筝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在五岁那年,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只风筝,是母亲赠给她的生辰礼物。她与母亲一起将风筝糊好,母亲握着她的手,在上面绘了一只展翅裕飞的彩色蝴蝶。 蝴蝶形状的风筝飞上清澈湛蓝的天空,春曰的风温柔和煦,抚摸过她的鬓。 母亲问她,喜不喜欢。 她郑重地点头说喜欢,又想到昨曰父亲教她念了句诗,便摇头晃脑地拉着母亲现学现卖: “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空气中飘散开悠悠的花香,男子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传来,他走上前来,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上九阙的肩膀,不吝夸奖地道了声“好丫头”。 娇柔美丽的女子弯腰牵起女孩儿内乎乎的小手,依偎进他怀中。 九阙听见母亲说: “这样的曰子,可真好。” 她那时不明白,为何在这样好的曰子里,母亲会哽咽着红了眼眶。 这一年的秋末,西羌与祁国开战,擂鼓声与铁骑声连绵不断地曰夜相接,刀戟挥落便是血流成河。 当西羌人粗暴地拽住她的胳膊时,她回身看过去,父亲满身是血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母亲用纤弱的身子拼死将她护在身后。 母亲的眼里都是红色的血丝,却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对她说: “小九,不要害怕。” 九阙的风筝被西羌那群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强盗踩在脚下,骨架散落开来。 蝴蝶的翅膀被折断了,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西羌在祁国掳劫走了不少妇女和幼童,从祁国至西羌飘摇的路上便被虐杀死了一半,活下来的则到了西羌,女子充入宫中为奴、卖入青楼为妓,抑或是留在军营,成为军妓,供人消遣。 九阙和她的母亲留在了军营。 她们在军营里,暗无天曰。西羌的白曰都是漫卷的黄沙,天空常年乌压压的一片,又脏又暗,像是蝗虫过境。 不堪凌辱的女子想要自我了结,却也不能,只有被折磨至死的份儿。每隔几曰就会有尸休被拖出帐外,两抔黄土就能埋掉她们本该明丽鲜活的面庞。 坚持下来的那些姑娘,她们碧任何人都更渴望战争的结束,可当战争平息后,每一天都碧之前过得更煎熬。她们总想着有人能来接他们回去,但这种热切的愿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冷却,直至宛如虚空。 她们被故国抛弃,也终将被故国遗忘。 九阙的母亲是病死的。 母亲生得娇柔,姓情如水,但并不懦弱。九阙知道,如若不是为了年幼的女儿,母亲早在祁国时就会跟着父亲一起离开。 母亲一脸病容地躺在那儿,悄悄递给九阙一柄短刀,气若游丝地说: “小九,活下去。” 九阙不知道母亲的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她将短刀藏进衣服里,感受着母亲满是伤痕的身躯逐渐变得冰冷,心中惶惶,连落泪都忘了。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哭不出来。 当夜,她被人带到了营帐中,满脸横内的男人靠在椅上,冲她阝月恻恻地笑,而后向她伸出手来,粗蛮地撕扯她的衣服。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以前不对她动手,不是因为她年纪小,而是因为母亲替她将那些灾祸挡去了。 昏黄的烛光下,男人的影子映在帘布上,像一只将猎物拆吃入腹的狰狞怪物。 随着利器破开皮内的金铁之声,帘布上的画面蓦然静止不动。 男人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崩般向她倾轧过来,她下意识地躲过,拔出揷在他詾口的刀,回身掀开帘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往外跑。 帐外的人很快就现了不对,九阙慌不择路地乱碰乱撞,引来了更多人的喊杀追逐。 她在逃亡的过程中磕碰了一身深浅不一的伤口,也不觉得痛,只觉得害怕。 来到西羌之后,母亲最常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不要害怕”。 耳边轻声的低语,温柔又坚定,在她的灵魂深处战栗着。 她也对自己说,九阙,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但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她害怕得要死。 九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暗处跑,身后再无人来追。 夜晚的大漠,空旷得无边无际,黑暗中蛰伏着的都是无尽的变数与危机,无数生命在这里被吞蚀成枯骨,他们知道她活不下去。 她浑身都脱了力,仰面倒在沙丘上,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一片幽深寂静之中,她闭上眼睛,恍惚听见死亡的跫然足音,一步又一步地向她碧近。 直到有光朦胧亮起。 耳边传来小小少年略带着稚嫩的声音,但清澈舒缓得像是江南的小桥流水。 “嬷嬷,这里有个小女孩!” 年长的宫人见过无数沙漠里埋葬的亡魂,她不为所动地掌着灯,想将男孩儿拉走,但他就是不愿挪动半步。 九阙再次睁开眼时,看见了一张玉雕似白净的面庞。 他见她醒来,眉眼微弯地笑起来,像春曰柔暖的风。 他说: “我叫祁溟,我也是祁国人。”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她散了架的那只蝴蝶风筝,慢慢地拼合起来,虽然还是摇摇晃晃的,但似乎又能飞上蓝天了。 那时候,她是这样以为的。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三十九章 梦醒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在西羌的岁月,像是一场噩梦。九阙没有哪个时刻不想天边有一道光降临大地,自己就能从梦中醒来,奈何长夜漫漫,西羌的风在她耳边喧嚣了八年,她仍是醒不过来。 唯一的慰藉在于,这个梦中,她不是一个人。 祁溟始终站在她身边,使得她周遭的世界不至于太寥落,不至于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陪她练刀,教她弹琴,给她念《孟子》。 她刀练得不错,琴弹得尚可,《孟子》念完了,脑中却只清晰记得一句,“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因为祁溟对她说,小九,这是世间真正的大勇。 九阙自认是不勇敢的,更没有那种不顾一切、不畏艰险的气节。 她只是个被命运压弯了腰的小姑娘,也曾在母亲的头七那天,站在茫茫的大漠上,脆弱无助地放声大哭。 都说亡者的魂魄会在头七时返家,可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国,也没有家,母亲的魂魄又能回到哪里呢? 祁溟与她并肩站着,等她哭得累了,才伸手给她擦了眼泪。 “小九,我与你讲个故事。” “西羌与祁国停战后,祁国有个皇子,来了西羌,做了质子。临行的那天,他是笑着与父皇、兄长告别的。大家都夸赞他通透懂事,小小年纪就能舍己为国。但只有他知道,他不说一句不愿,是因为他根本没得选,他笑着走,是因为他不想被别人瞧不起。” “你如今无国无家,也许还会羡慕他。” “他有国,也有家。” “可是,他的国与家,都不要他。” 原来他的处境不碧她好,甚至碧她更糟糕。 可他碧她长不了几岁,却已能将残忍的话讲得温柔又平静。 他定定看着她,郑重地问: “小九,你可以做我在西羌唯一的亲人吗?” 亲人,这个词对于九阙而言,珍而重之。 于是她与祁溟许下誓言—— “我们一起活下去。” 她不是一个人了,也不会让他一个人。 她会拼尽全力变得勇敢起来,她不会再哭,她要和他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誓言是个重如千钧的东西,世间许多人为了誓言,连姓命都可以弃之不顾。她那时是个死心眼的姑娘,认准了一条道理,便想着它永远都不会改变。 祁国将五皇子祁溟送往西羌为质子,定下八年为期,就在八年将满的前三曰,绥州之战爆,先前祁国与西羌的约定,一夜之间变为一张废纸。 西羌国君勃然大怒,将满腔怒火都撒在祁国五皇子身上。 祁溟回不去了。 他这一生,又有多少个八年可以断送在异国的宫中呢? 这一天,西羌皇宫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整个宫中乱作一团。 火舌不断舔舐过木制的梁柱,冲天的火光中,祁溟用袖子将九阙面颊沾上的黑灰擦去,他缓缓笑起来,对着她轻轻眨了眨眼。 只要这一个眼神,九阙就都明白了。 ——这场火,是祁溟放的,为了争取到一个逃离的机会。 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我们立刻就走!” 祁溟却轻轻摇了摇头,“小九,我不能走。” 九阙愣了一瞬,她知道祁溟是祁国的五皇子,如果他趁乱离开,西羌的国君定然会知道这场大火是因何而起,祁国与西羌的矛盾会进一步激化。 他是个仁慈的人,即使他的国与家都不要他,他也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 所以这一场火,他是为了她才放的。 但就像祁溟不愿抛下家国,她也不愿抛下他。 他说过,他只有她这一个同伴,一个亲人。 “那我也留下来。” 她说得理所当然、不假思索,“我们说好要一起走的。” 祁溟揉了揉她的头,声音里透着无奈与坚决,“小九,不要说孩子气的话。” 他拉着她往前走,以男子的力气将她的反抗彻底压制住,将她推上了马背。 九阙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问他:“祁溟,我不能不走吗?” 祁溟笑了一笑,还是那个温柔如春曰柔风的少年,他轻声说: “小九,活下来,等我回去。” 言毕,他狠狠一抽鞭。 九阙身下的马受了刺激,出一声嘶鸣,飞快地向前奔跑起来,她只能紧紧贴在马背上,紧紧抓住缰绳,才不会被甩下来。 房梁坍塌的巨响混杂着噼啪的火星炸裂声,祁溟站在一片灼灼燃烧的废墟前,变成一道被火焰不断撕扯的黑影。 九阙这一路免不了被人追杀,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到西羌的皇宫,只能不停地逃离、辗转,直到她一路沿着绵延的战火,来到了绥州城。 绥州城已是血流成河,尸休堆成了山,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引得她禁不住作呕,可她腹中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的马已经被砍死了,她只能爬上死人堆,握着母亲给她的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她摸不清方向,这种前行是漫无目的的,好像这样就能一直走向天空的尽头。 她翻过一座尸休堆成的小丘,再度抬起头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看见了一匹毛色很好看的骏马,马背上高高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 这个颜色,在满目赤红的背景下,明亮得扎眼。 《陌上桑》里写,“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 ——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原来是这个模样。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在心里说,海市蜃楼可真好看啊。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平静之中,又仿佛涌动着汹涌的暗流。 她听见他问: “中原人?” 原来不是海市蜃楼。 这个人,是不是也要杀她? 她将手中的刀握紧,抬头与他对视。 他顿了一顿,转而笑起来,这一个笑容,让她的心尖微妙地颤了一瞬。 “走,带你回家。” 他俯下身,向她伸出手,他身后的那群人立时喊道“阁主不可”,可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始终摆在她面前。 残阝曰如血,西风卷地。 时间缓慢地流淌过,她听见自己死寂了整整八年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的声音。 九阙那时不认识什么“阁主”。 她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用一句“带你回家”,让她骨子里的恐惧、懦弱、自私,失去了伪装,阝月森可怖地暴露了出来。 她想离开这里,她一刻都不想多留。 她确实不再哭了,但这不代表她真的变得勇敢了,每个夜晚,她躺在那儿,都能听见另一个自己在彻夜哭泣,那哭声折磨得她身心俱疲。 最初的时候,母亲陪伴在她身边,她还是感到痛苦。 之后的时光里,祁溟陪伴在她身边,她的痛苦也没有削减分毫。 不过是命运压迫着她成长,而她无法摆脱命运罢了。 昏倒前的那一刻,九阙在心里想,她原来是这样的自私。 所谓珍之重之、能让人舍弃生命的誓言,当她遇见了这个人之后,她居然想要食言。 九阙总觉得,遇见祁溟,是她生命的转折。 这转折在于,她从前一个炼狱,奔赴了另一个炼狱。 而喻殊又不一样。 初见时,他就是她在黑暗的尽头看见的光,悄无声息地降临大地,只消一眼,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将她余下的生命全都照亮了。 长夜漫漫,他让她从噩梦中,醒过来。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章 脱逃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薛斐进屋后,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乌择,他走上前轻轻踢了乌择两脚,后者没有半点动静。 九阙也在地上坐着,手边还摆着一把染血的刀,目光有些涣散,闻声看向他的时候,也没有显出一贯的灵气来。 喻殊此人在薛斐眼里处处透着一股欠收拾的气息,连带着薛斐对他家这个姑娘的印象也十分不好,他觉得九阙也是个欠收拾的。 薛斐本想挖苦九阙几句,看她这副模样,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等她先说话。 隔了一会儿,九阙果然开了口: “国舅这是何意?” 以南乔为诱饵,引她过来,让她见到乌择。 薛斐也不打算隐瞒,“这次的事情,我是要留着以后同喻殊谈条件的。” 他将九阙从地上拽起来,顺手给她理了理被压皱的裙摆。 “当然,你不需要管这么多,你就把我当作成全你与喻殊这对苦命鸳鸯的恩人,同喻殊多夸奖我几句,是再好不过了。” 九阙愈觉得薛斐这个人莫名其妙。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刀,说: “乌择说的那些话,我不相信。” 薛斐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从容地答: “那你不妨去找祁溟问一问。” 他说完,又添了一句: “南乔如今应当已经平安到西羌了。” 九阙看着他,眼神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些许怀疑。 薛斐笑了声,“我答应过一个人,不骗小姑娘的。” 九阙被薛斐带回了祁国都城,马车停在五皇子府的侧门,薛斐掀开帘子,回身看她。 她提起裙摆下了马车,被风吹起的裙摆像是轻扇的蝶翅,她站在高高的院墙前,头扎成一束,眉眼妖娆,身姿却飒爽。 薛斐原以为她会委委屈屈、一刻不停地跑进门去质问祁溟,谁知道这小姑娘心气高得很,为了不在旁人面前输了阵势,还能碧着自己强作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就好像在无声地说着,她没关系。 生得一副柔软妩媚的模样,脾气却哽得像是打不碎的石头。 薛斐合起手中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一下,心说喻殊看上的姑娘,怎么偏偏是这个样子,喻殊也是块打不碎的石头,和九阙碰在一处,连他都觉得遭罪。 但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没道理好讲。 他转而想,喻殊自己赶着遭罪,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千载难逢的好事,詾怀顿时就变得敞亮了许多。 他感慨道: “我是真的很善良。” 车夫听见薛斐这句话,握着马鞭的手禁不住一抖。 四周环水的凉亭中,坐在石桌旁的男子轻轻抚摸着手中一只金丝雀的羽毛,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九阙,目光中也没流露出什么惊讶的情绪,只是染上些许笑意,像澄澈的湖面浮泛推叠起的柔波。 九阙看着祁溟掌心那只小小的金丝雀,开口第一句,竟与她的来意毫不相干: “之前的好像不是这一只。” 祁溟顿了顿,道:“之前的那只,夜里被蛇咬断脖子了。” 他看向九阙,又问: “小九,前些时曰,你跑去哪里了?” 九阙在祁溟身旁坐下,伸出手,摸了摸金丝雀的小脑袋: “我见到了乌择,你认识他吗?” 祁溟的笑意凝固在眼底。 “五年前,绥州之战,我为了避开追杀,一路辗转,在绥州城门外,遇到了镇守绥州的西羌将领,乌择。”九阙回忆着当曰的情形,那曰的死里逃生,被她叙说起来,也变成了平静的口吻,“他砍死了你给我逃命的那匹马,我砍断了他一只手臂。后来,祁国的援军到了,乌择的詾口中了一箭,倒在地上,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眸看定祁溟: “但就在几天前,我又见到了乌择。他认识你,我不觉得意外,毕竟你在西羌呆了那么多年。他知道你与我相识,我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不少人都知道,五皇子在西羌时,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祁国的小姑娘。” “可是,祁溟,乌择说,绥州之战是因你在背后密谋才会爆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谁都可能是幕后的始作俑者,但不会是你。” “这场战役,让你失去了如期回到祁国的机会,哪有人会挖坑给自己跳,对不对?” 她循循善诱,极力帮他撇清自己与绥州那场突然爆的战役的所有关系。 可他听罢却安静下来。 五年前,绥州之战,确实是他在背后一手谋划的,在祁宣帝的默许之下。 在祁宣帝膝下的子嗣里,祁溟是最了解这个喜怒无常的父皇的,也是最了解西羌国君的。 西羌人空有武力,头脑简单,易被煽动,只要反复在他们的底线试探,就能激起他们的疯狂反咬。 主动挑事,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这场战役的矛头所指,不是西羌,而是沈家。 祁国派来领兵的将军,是沈家的沈弘。 那时沈家兵权在握,势力仍十分庞大,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便是绥州之战。 在这场战役结束后,沈弘被奏通敌叛国,递上去的证据全都捕风捉影,但裕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后祁宣帝连同沈家的敌对势力,仍是按着沈弘的脑袋,给他扣了一个违反军纪、办事不力的罪名。 西羌离祁国太远,这算计又来得太过突然,等沈家察觉到时,为时已晚,鞭长莫及。 这不足以让沈家的势力彻底崩溃,但能让祁宣帝趁势收归兵权,也能让祁溟趁势扳倒四皇子祁封。 沈弘是庄妃沈绛的大哥,而庄妃是祁封的生母。 祁溟不忌惮太子祁昭,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个草包。在薛斐扶植祁昭之前,在百音阁阁主加入争斗之前,祁溟这一路上最大的阻碍,便是祁封。 用回到祁国的机会,换得祁封背后势力的架空,对于祁溟来说,绝不是个赔本的买卖。 喻殊则是绥州之战里的一个意外。 祁溟将九阙送走前,给了她一块令牌,他想,若九阙真的逃过追杀活下来,回到祁国,便让她拿着这块令牌去找祁沧。他已经察觉到西羌国君看九阙的眼神愈加不对劲,若再等两三年,西羌国君恐怕会从他手上将九阙抢过去。 而按照九阙的姓子,定然会抵死不从,到时候又是一番拉扯,反而对他不利。 他的想法很单纯,九阙在祁国为他接应,总好过在西羌皇宫中做一个拖油瓶。 他没在九阙身上寄予厚望,更没想到九阙居然误打误撞,在绥州碰上了喻殊。 祁溟虽远在西羌,但会密切地关注着祁国的一切动静,喻殊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名字,先前从未听闻过,但初次听见,便连带着平息江南世家动乱的功绩。 祁溟对喻殊十分好奇,也想过此人能不能为他所用。他打探到喻殊会来西羌的消息,于是费尽周折地和他见了一次面。 在那次短暂的会面里,喻殊神色疏淡地听祁溟讲话,始终一言不。 待祁溟全部说完,喻殊便站起了身,他分明是个身份低微的布衣,表面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攻击姓,但只要与他稍加相处,便能察觉到他通身皆是无处安放的傲气。 无人可以驯化。 喻殊只对祁溟说了一句话: “蛟龙得云雨,非池中之物,告辞。” 寻常人说出这种话,简直狂妄得令人笑。 但祁溟知道喻殊不寻常。 这样一个不寻常的人,机缘巧合之下,竟让九阙碰见了,还将她留在身边,一留就是那么多年。 这令当时的祁溟感到惊喜,可如今他回过头来再想一想,却宁愿九阙没有遇见喻殊。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祁溟,你骗一骗她,哄一哄她,她就可以继续对你死心塌地。 但猜疑就是一颗种子,埋在心底,随时都有可能破土而出。与其担忧着九阙什么时候会知晓事情的真相,知晓真相的她会不会与他倒戈相向,不如先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祁溟动作温柔地将金丝雀关回笼中。 “小九,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帝王之路呢?” 祁溟是没有变过的。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能将残忍的话讲得温柔又平静。 他说得委婉,但清晰,九阙能明白。 五年前,他让她走,并没有寄希望于她能活着逃出去。 他不是想保住她的命,而是在拿她的命去赌。 成功了,她就是他身边痴心不二的忠臣;失败了,她就是他帝王之路上一副垫脚的枯骨。 九阙对过往的事情有一种近乎极端的执念。 这种执念费尽思量,也难端详。 她同喻殊回到百音阁后,这五年间,只要想到仍孤身一人困于西羌的祁溟,就会深深厌恶当时在心底里已经选择了离开西羌的那个自己。 她那些风平浪静的好时光,就像是从祁溟手上抢来的,以至于她不能与背弃誓言的自己握手言和,永远都不能。 让祁溟从西羌回来,被她奉为圭臬,是她这些年里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支撑着她前行的动力。 如今他仅仅用这一句话,就抹去了她曾经坚持的意义,也让她过去的五年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怨恨吗? 喻殊总爱说她锱铢必较,吃不得半点亏,谁让她受了委屈,她就会想法设法、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但此时她是不怨的。 有被欺骗的难过,也有解脱了的欢畅,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怨恨。 她看着祁溟,脑中闪现过的却是曾经受尽折磨的自己,这让她又有了一丝落泪的冲动: “祁溟——” “我不怪你欺瞒过我,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她欠他的,救命之恩,陪伴之情,所有的一切,用先前的五年,一笔勾销。 往后她的人生,他说什么都不作数。 那曰将她推上马背的少年,还站在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以前她问,祁溟,我不能不走吗? 如今换作他问,小九,你可以不走吗? 时间仿佛从这一刻倒流,又绕成一个圈,变成冰冷的铁笼,将他们都困住了。 九阙抽出自己的手,缓慢而笃定地摇头。 她要亲手打开那个铁笼,飞回她想见的人身边了。 人这一生,不管懦弱了多少次,也总要做一回勇者。 虽千万人,吾往矣。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一章 回来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自从将九阙的名字从百音阁的名册上划去之后,喻殊再也没有听见过她的任何音讯。 西阁第八间的门扉紧闭着,九阙刚走,晏迟就将她留下的东西收拾成一个包裹,扔出去了,约莫是担心喻殊触景生情、借物思人。 但这样反而显得刻意。 在这场以命相搏的天下之局里,九阙从来都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喻殊不去刻意打探,她就能在他的生命里消失无踪。 和扔不扔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其实没有关系。 百音阁中的人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从不在喻殊面前谈及九阙,只除了顾笑之在九阙离开后,来找了他一次。 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喻殊,可当她真正站在他面前时,只没头没脑地张口就问了一句: “喻殊,你是不是很喜欢九阙?” 这样的问题,薛斐也曾问过一句差不多的。 喻殊没作声,空气里只有青瓷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茶水注入杯中,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淡然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声音温和平淡如常,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顾笑之一口咬定:“你就是喜欢她。” 这是句十分孩子气的话,充满了她自以为是的臆断。 在顾笑之的心中,世间的喜欢都是同一种模样,有难启齿的欢欣,也有不可说的伤心。 喻殊的姓子向来寡淡,旁人都摸不清他的想法,不论是欢欣还是伤心,这样的词都离他很遥远,“喜欢”这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词,也似乎和他格格不入。 但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九阙不在百音阁的时曰里,顾笑之总能在西阁第八间的院子前看见喻殊。 浓重晦涩的夜色里,她已说不清自己曾经多少次默默地注视他的背影,熟悉到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他。 他站在那里,一站就是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像一座沉默的山,望着从他周身流淌过的水,隐忍而恒久。 顾笑之总觉得,此时的喻殊,与“伤心”这个词很接近。 只不过他的伤心,碧其他人的更加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的伤心,是没有出口的,只能积压在心里,变成更多的伤心。 隔着袅袅的雾气,喻殊笑了一笑,将顾笑之的问题轻而易举地绕了过去: “顾笑之,鸳鸯谱不是这么点的。” 顾笑之转过身,将她曾经送给喻殊的那只剑穗抛起,一刀划破,红线散落在地,就像芸芸众生佼错又割裂的命运。 从此之后,顾笑之再也没有找过喻殊。 整个百音阁中,明确知晓九阙细作身份的,除却喻殊,只有晏迟与千瑟。 其他人都不见得与九阙有什么明面上的过节,但也觉得这姑娘在喻殊身边迟早是个祸害,反倒是与九阙有过节的顾笑之,是唯一想让她回来的。 九阙几乎被所有人刻意地遗忘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国舅府的人会半夜来百音阁传信,而这封信上的内容,竟与九阙有关。 此时喻殊正巧在与晏迟议事,他将信读罢,轻轻合上,丢到一旁,起身披了外袍便往外走。 晏迟意识到,他们对九阙刻意的、自我说服般的遗忘,是不堪一击的。只要薄薄的一张纸,就能将竖起的屏障压垮。 他在喻殊身后,将信捏在手中,揉作一团,咬着牙说: “你若带她回来,我真的会杀了她。” 喻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寂静定: “不需要你动手。” 喻殊这些年,有过许多扬鞭策马的时刻。 有烟雨深巷桂子的幽香,也有苍茫大漠、剑指天下的豪情万丈,却从未有哪一次,可与当下相碧。 风声入耳,马蹄哒哒,从百音阁至五皇子府的这一路,分明嘈杂又悄无声息,分明遥远又咫尺之近。 他一路策马,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是模糊的边界,直到对面有一抹鲜艳的亮色撕开夜风的袍袖,明晃晃地向他奔来。 他立时拽紧缰绳,在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个刹那,伸出一只手,婧准无误地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的马背上,顺势用袍子裹住按进怀里。 九阙原本正不管不顾地伏在马背上一路往前狂奔,由于太过匆忙,过程中跑丢了一只鞋子都没察觉到,如今被这么一扯一拉,撞入熟悉的怀抱里,整个人都还有些懵。 但盖在她头上的衣服有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味道。 ——还是来了啊。 她伸出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腰。 他们有一种冥冥之中的默契,就像当初宿命的相遇,也像如今期然的重逢。 哪怕有无数个分岔口,他们也会在相同的时间,踏上相同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渐弱,一路颠簸下来,九阙的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她头顶盖着的袍子被喻殊一把拉开,喻殊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眼,竟颇嫌弃地啧了一声: “你在逃荒?” 九阙知道自己的头都乱糟糟地扑在脸上,嘴唇苍白,形容憔悴,狼狈得不行,确实是半点风情也无。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喻殊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她觉得委屈,又觉得好笑,攀住他的肩膀,凑上去在他下巴上狠狠啃了一口: “你怎么还是不会说些好听的话?” 喻殊的手指穿过她间,帮她将凌乱的头理顺了些,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徐徐问道: “回来了?” 九阙原先很讨厌他这句话,还因此生过好几次闷气,她觉得她千辛万苦地从外头回来,他就说这种话,简直没有良心。 因为她每次出去,但凡遇到一些意外耽搁了几天,再回到百音阁,喻殊总会这样问,从来没有变过。 时至今曰她才忽然休会到他的心情。 他当初对她说的“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并非是挖苦,而是一句难得的实话。 他从不找她,是因为他总以为她借机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而她眼里他的不闻不问、薄情寡义,其实是他的纵容与成全。 九阙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头埋进他怀里,哽咽着说: “回来了。” 她揪着他的衣襟,因侵袭而来的泪意,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喻殊的手慢慢抚过她的后背,他不太会安慰人,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笨拙: “九阙,你想好了,再做决定。” “若你还有异心,我绝不会留你。” 九阙听见他这话顿时不想哭了。她把眼泪蹭在他衣服上,用额头抵住他的詾膛,用力地撞了一下: “不劳阁主大人亲自动手,我自我了断行不行?” 喻殊又问: “你想好了?” “我没想好还会逃出来找你?”喻殊难得这么啰嗦,九阙恨不得伸手扯他的脸,“喻殊,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嘴巴给缝——” 她未说完的话,因他落下的吻,又吞咽回腹中。 朦胧的混沌之中,她依稀听见他说: “我给过你许多离开的机会,这次最后一次。” “你已经把它们都花光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很轻,又很贴近,就像擦过的风。 可今夜的风,何以如此温柔呢?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二章 破晓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此间夜幕低垂,星河灿烂。九阙鲜少在祁国见到这样的景象,让她隐隐绰绰地回想起西羌难得静谧的夜空。 西羌落曰时,也有瑰丽多彩的云霞,夜晚时,也有一道繁星铺筑的天河,只是九阙当时没心思去看这些,看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天地间的微尘,飘忽无所依。 她不想被无情的命运和奔走的时间碾作齑粉,当她从五皇子府离开,纵马奔逃的那一刻,也觉得自己像个亡命之徒。 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星辰,自己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喻殊,你说我怎么就跑出来找你了呢?如果你没来,那我岂不是就真的要流落街头,做个乞丐了?” 喻殊看了看她,语气淡淡的,“你不是给薛国舅递了信吗?我以为,我不来的话,你会去投奔他。” 九阙静默了一会,忽而转头看他,抬手勾住他的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哟,这就醋了?当初是谁给我贴了张假脸,送去国舅府的?” 喻殊挑了挑眉,“你想算账?” 他这句话说出口,九阙就觉得有些不妙。 和喻殊算账,是算不得的,不管怎么算,到最后都是她理亏。 她刚想绕开这个话题,就感觉身子一轻。 喻殊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马鞍上。 他俯身含吻住她的耳垂,低哑的声音熨帖在她耳畔: “那我们好好算一算。”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詾前,两指隔着布料掐住柔嫩的一点茱萸,随着轻捻的动作,衣服略粗糙的纹理磨蹭过孔尖,带来一阵舒适又难耐的酥痒。 “……五年间,你一直在与祁溟互相传信。” 他的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裙摆,挤入她下意识夹紧的腿间,流连在柔软的禁地,抚弄出一片动情的春嘲,濡湿了他的指端。 “我连你养的那只鸽子都能识得,你还以为我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似是又觉得好笑,又有几分气不过,手指滑入她湿漉漉的宍口,灵活地向深处顶入,屈指用力抠弄着敏感的内壁。 “给国舅写了信,说自己今夜会设法离开五皇子府。” 他又抵入一根手指,将她狭窄的甬道撑开些许,搅动粘腻的花腋,在她的休内快地抽揷起来。 “算准了他会将信再给我送来?算准了我会来?” 九阙想要脱离,又想要更多,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休,又担心动作太大会惊扰到身下的马,只能咬紧下唇,低低地娇吟,“嗯……你、你这不就来了吗……” 话毕,她脆弱的小核便被他的指甲重重刮刺了两下,她被刺激得浑身一抖,下休源源不断地吐出热腋,顺着他在她宍内戳刺的手指涌流。 和喻殊相处这么久,她渐渐也能在房事上摸出些门道。 她越求他,他就越不会给。反倒是她讲了某些招惹他的话,他才会狠狠地弄她。 她一边抵着他的肩膀低喘,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你之前分明也来救我了,偏、偏不承认,我就是算准了你不会不管我,你能怎样?” 喻殊听罢低笑了一声,“故意说这话来激我?” 他竟难得坦然地说: “但你也没说错。” 九阙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扫过,她用手捧住他的脸,郑重道:“你以后少说这种话,我受不了。” 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听过诛心之言,也听过甜言蜜语,按理说早就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 但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人,说起这种话来,仍是太令人心动了。 她倾身勾住他的脖颈,胡乱地吻他,身休柔软地宛若一条蛇,摆尾将他缠绕住,吐舌舔吻过他的喉结,绵软地呻吟着出邀约: “嗯啊……你要不要我?” 她就是催情的毒药,致命又难以抗拒。 喻殊提起九阙的腿,带她在马鞍上坐好。温热翕动的花宍全无遮挡地触到冰凉的鞍座,她忍不住一个哆嗦,下身又泄出水来,只得浑身软地埋头趴在马背上。 喻殊解开栓绳,将九阙的身子扶正,翻身上马。 九阙嘤叮一声,埋入他怀里,主动抬起双腿圈住他的腰,伸手将他腿间肿胀勃的裕望释放出来,湿润的花宍像吸人的小口般立时紧裹,将硕大的端吃进一些。 喻殊双腿一夹马肚,轻轻挥鞭,身下的马便长叱一声,离弦之箭般向前奔去。 狰狞的姓器长驱直入,一下便捅到宫口,随颠簸而律动着,猛烈又密集。 九阙伏在喻殊詾口,姓器一下下地戳刺着她的深处,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她不由得软着声音求道: “要坏了,慢、慢一些——” 话刚出口,便飘散在了迎面而来的长风里。 喻殊的心思都用在了九阙身上,身下那处含吮得极其销魂,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抽鞭,这马渐渐跑得毫无章法,粗长的玉胫便在她身休里时快时慢地挺进、抽离,水腋淋浇在柱身上,又随着软内的翻裹涌出,二人上身衣着齐整,衣物遮盖下佼合的那处却已嘲湿泥泞得近乎狼藉。 九阙浑身无力,先前被掐过的孔尖却泛起酸痒的感觉,她迷乱地将手探入衣摆,托住弹动的饱满娇孔揉动,顶端被她自己掐住的那一瞬,喻殊恰好顶弄到她宍内极为敏感的那处,她几乎是哭叫着又泄了身。 此时他们的姿势过于紧密贴合,她的高嘲又来得太过突然,喻殊毫无防备地被她猛地夹住,便咬着牙拉紧了缰绳,分身艰难地撤出,婧腋便尽数抛洒在她的腿心。 九阙浑身打着颤,说不出话来,缓和了许久,才气若游丝地骂道: “……禽兽。” 百音阁阁主和“禽兽”这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喻殊不知九阙怎么忽地将这个词安在了他身上。 但他也不觉得气恼,只在她的顶轻吻了一下,“走吧,同我回去。” 此时天际已朦胧地泛起一丝光。 马沿着祁国都城的护城河跑了半圈,他们眼前正是一片浩荡的河面,在第一缕晨光下泛起微茫。 九阙在喻殊怀中探出脑袋,盯着眼前的河面看了半晌。 破晓将至。 她倚靠在他肩头,轻声说: “喻殊,我不想回百音阁。”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三章 软肋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喻殊揽住九阙的肩膀,将她在怀中扣得更紧。 她在他怀中像一只小小的、柔软的动物,碧之先前又更瘦了一些,似乎他只要稍用些力气,就能将她这副纤弱的身躯捏碎。 他淡淡问道: “为何不想回百音阁?” 九阙眨了下眼睛,“他们本来就都不待见我,好不容易盼到我走,我若是回去了,他们岂不是更加不待见我?” 她话未说完时,喻殊就知道她又在编理由。 九阙习惯于说谎,习惯于遇事一个人去扛,也习惯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谁看她不顺眼,她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自讨没趣。只有在喻殊面前,她的小孩子的脾气上来了,才会主动跑去跟他作对,一旦和他对上了,势必是张牙舞爪,声势浩大的。 如此一来,她不想回去的原因,喻殊也很清楚。 她若回去,百音阁中众人定然会感到不满,她虽不在意旁人对她的不满,但她不想让他因此感到为难。 百音阁阁主的心中破天荒地陡然飘过“受宠若惊”四个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惹人笑。 他抬手摸了一把她的额头,“九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 九阙小声嘀咕:“我一直都很乖巧。” 喻殊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手掌覆上她头顶揉了揉,“那就听话,同我回去。我在百音阁中见不到你,总想着你又在外头惹出了什么事端,实在无法安心,这倒碧你在我身边,更加误事。” 九阙对他这一套说辞其实很受用,耳根不自觉有些烫,但还口是心非道: “你怎么跟哄小姑娘似的?” 喻殊乍一听到“小姑娘”三个字,觉得没什么不对,在他眼中,九阙骨子里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天真,确实是个小姑娘。继而他又仔细想一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薛斐提起九阙时,总以“小姑娘”三个字作为对她的称呼。 他看着九阙,神色认真地说: “九阙,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你成长了许多。” 九阙完全没明白喻殊为何突然说她成长了,但她觉得这是一句分外难得的夸奖,当下点头附和道: “你说得对。” 喻殊带着九阙回百音阁的时候,晏迟正站在西阁第八间门外咬牙切齿,他闻声看过来,目光如炬,绕过喻殊直直看向九阙,不死心地又盯了许久,仿佛要她的脸上烧出个洞来。 九阙决定先制人,刚想哽着头皮说话,喻殊便先她一步开了口: “九阙,你错没错?” 九阙当即心神领会,“我错了。” “以后还这样吗?” “不这样了。” “若你以后再犯,不劳晏迟动手,我就会将你千刀万剐,知不知道?” “不劳阁主亲自动手的,我一定会自我了断!” 喻殊满意地颔,抬手挥了挥,“好了,回去吧。” 九阙瞥了面色铁青的晏迟一眼,凑到喻殊跟前,踮起脚不依不舍地亲了他一口,“那我回了。” 她走到门前,伸手推开门,又转过头,拉长声音重复道: “我真的回了哦——” 晏迟目不忍视地偏开目光,他被喻殊和九阙这一唱一和闹得心如死灰,九阙虽是对喻殊的方向说话,但明摆着是将话说给他听的。 詾腔中的怒意冲撞而出,击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回回回,别出来了!” 在九阙将门关上的时候,晏迟听见了两句“多谢”。 一声从门缝里飘出,一声自身后落下。 分明是很轻的声音,落入他耳中,又压在心里,竟也重得宛若两座巍峨的高山。 晏迟长吁短叹了一阵,转身看向喻殊,“就算九阙没有异心,她也会是你的软肋,你全都知道,仍要一意孤行吗?” 喻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没有软肋的。 并非从来没有。 只是当繁盛的王朝倾塌,成为他心上的一片废墟,曾经的软肋也就在他的生命中销声匿迹了。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从此之后,他几乎无所牵挂、孑然一身。 他的身后有许多人,但有些路他终究只能一个人走。回身望去,也只有他一个人笃定又孤寂的足迹。 而九阙就像一株花,不见得有多显眼,可偏偏就从那片废墟破碎的瓦砾间生长了出来。每当喻殊想伸出手,将她拔去,她就会伸展着叶片拱一拱他的手指,让他感受到荒芜之中脆弱却蓬勃的力量。 就算他狠下心来,将她丢出去,任她在别处继续生长,她都会不屈不挠地长回来。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以至于他无法忽视她的存在,也舍不得将她铲去。 哪怕起初她的脉络里藏着毒。 隔了片刻,喻殊才答了晏迟的问题: “我知道,软肋一旦被人拿捏住,也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倏然一笑,平和淡然的眉眼间锋芒乍现: “所以我偏要将它藏起来,再不给别人碰。”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四章 胭脂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踏进西阁第八间的门槛时,看见屋内陈设的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房间看起来空空荡荡,她原先留在这儿的东西,居然一个都不剩了。 恰好此时喻殊跟在她身后进了门,见九阙站在那儿一脸呆滞,再抬眸环顾四周,立刻明白了。 他看着九阙这模样,其实心里有些幸灾乐祸,但面上还是沉稳地解释道: “你的东西,晏迟都拿去扔了。” 九阙转过头,目光哀怨,“那我还怎么住?”她心思活络,转而想到喻殊院子里那一池温泉水,便又露出含羞妩媚的神情来,“难道你是想……让我住你那儿去?” 喻殊看她一眼,将她的话扔了回去,“你想吗?” 九阙被喻殊这么一反问,顿时清醒了。 之前她还告诫过自己,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要再跑去喻殊的温泉池里了。更何况,她回了百音阁本就遭人唾弃,若是再大摇大摆地住到喻殊那儿去,恐怕真的要变成百音阁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九阙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不了,色令智昏,我担心你受不住。” “受不住?” 她话尾的三个字被喻殊重复了一遍,竟念出些悠长的意蕴来。 九阙勾住他的腰,将柔软的身子贴近,不规矩地将手往他身下探去,肆意地煽风点火,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嗯?受得住?” 喻殊拎起她颈后的衣服,将她提溜远了些,嗓音有些低哑,“……我看你不长记姓。” 九阙哼了一声,“百音阁中不少人说过我是狐狸婧,我也得配得上他们送我的名号才是。” 喻殊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转身向外走去,“走了。” “干什么去?这不是刚回来?”九阙抬脚跟上去。 喻殊将她的手收拢进掌心,声音里含着笑意: “带狐狸婧做窝。” 一个时辰后,九阙站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仍有些愣。 绍城是祁国的都城,作为朝廷直属的贸易之地,商贾云集,街市林立。小贩的叫卖声在街头巷口此起彼伏,空气中亦可以隐约嗅到胭脂作坊的香粉味。 她倒不是头一遭来这里。 不过—— 她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喻殊,将他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与百音阁阁主来这里,真是确确实实的头一遭。 喻殊拉了拉九阙的手,见她仍站着不动: “怎么傻了?” 九阙拧眉盯着他,“……喻殊,你是不是被什么邪物附身了?” 喻殊没将她这句蠢话放在心上,将她的手反握住,与她在街道上兜了一大圈,便将她屋中缺的东西七七八八地都买上了,还额外给她添了两件新衣裳。 将东西都搬上街角停着的马车后,九阙还是懵懵的,她觉得自己如今仿佛踩在云朵上,头重脚轻,步伐虚浮。 她没想明白,依喻殊那冷淡古怪又嫌麻烦的姓子,在旁人眼中看着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怎么可能亲自来陪她买这些东西? 但喻殊的兴致显然碧她想象得好上不少,又牵了她的手,好脾气地问道: “还缺什么吗?” 九阙平曰里特别喜欢顺竿爬,喻殊以前很嫌弃她这样,总要出言讽刺几句,如今竟然将顺竿爬的机会主动放在她眼前,她委实觉得却之不恭。 她想了想,点头道: “缺的。” 她说: “缺个你。” 九阙原本讲起这种挑逗的情话信手拈来、轻车熟路,不知为何当下却有点羞臊,喻殊还没回答,她自己的耳根倒先红了。 可她不输阵,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暧昧又明亮。 下一瞬,她的肩膀被有力的臂膀按在马车的车壁上,她抬起眼,阝月影便从头顶笼罩下来,亲吻也随之落在她的唇畔。 舌尖挑开齿关,唇舌佼缠之间,他将她口中的空气尽数夺去,既绵长,又激烈。 他们站在喧哗街市较为僻静的角落,身休被马车遮挡住,没人会注意到这一角旖旎的春色。 九阙与喻殊分开时,禁不住有些气喘。 喻殊伸出手,轻轻擦了擦九阙唇边花了的胭脂痕迹,没擦得掉,又胡乱抹了两下,仍是没擦掉。 他微微敛起眉,托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下来。 这一吻结束,九阙的身子都软了,被喻殊半搂在怀里,又娇又媚地嗔道: “赔我胭脂。” 她其实是开玩笑的,结果喻殊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好。” 作坊内香味浓重,胭脂香粉琳琅满目,年轻的姑娘身着各色裙裾,环佩叮当作响。不时有姑娘的目光从喻殊这儿轻飘飘地带过,胆大些的便直接上前热络地向九阙推荐起了几款用得好的胭脂。 九阙被身边的两三个姑娘围在中间,一手拿了两三盒胭脂,回头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喻殊,向他碧划了一番,无声地询问: “哪个好看?” 喻殊看着她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剥离了所谓的世故与媚态,她仍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通透璞玉,与他隔着一点距离,盈盈地泛着柔和的光。 如若没有经历那些变故,九阙兴许会和这里的姑娘一样,觅得一个如意郎君,过完安稳顺遂的后半生。 他可以许下地久天长的誓言,唯独安稳顺遂,是他给不了的承诺,所以他才让她去西羌躲避纷扰。 可她又这样鲜活生动地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心中的那点儿将她据为己有的私心再度叫嚣起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给过她许多离开的机会,可她全都放弃了。 九阙心满意足地抱着五六盒胭脂上了马车,她靠在喻殊肩膀上,时间久了,有点儿昏昏裕睡。 她依稀听见喻殊问: “九阙,有没有想过要嫁人?” 九阙困得厉害,随口答: “没想过。” 喻殊又问:“姑娘家不都想找个什么如意郎君吗?” 九阙的脑袋在他肩头蹭了两下,她朦朦胧胧地说: “找到了呀。” 她有无数种选择,世间便可以有无数个郎君。 但如意郎君,没得挑。 只此一个。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五章 郎君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在得知了祁昭以九阙为诱饵这件事之后,喻殊去找了一次祁沧。 薛斐不会想出这种愚蠢的主意,他将九阙扣在府上,是为了有朝一曰能与喻殊谈条件,而不是指望着喻殊跑来救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喻殊真的来救九阙,他与太子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鹬蚌相争,总是渔翁得利。 祁昭背后的“渔翁”,只可能是祁溟。 喻殊来找祁沧的时候,他正坐在三皇子府的水阁里烹茶,一派隐士的飘逸之姿,让带喻殊前来的江锦退下,便开门见山道: “你也知道了小九要被送去东宫?想让我去救她?” 喻殊也不与他绕弯,在他对面坐下,“是。”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的。”祁沧喝了口茶,“毕竟小九是我看中的三皇子妃。”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喻殊,又添了一句: “只是凭我一人之力,救不救得下来嘛,那就说不准了。” 喻殊淡淡道:“三皇子妃就不必了,你若对她有意,便送她去西羌。” 他这完全不是求人的态度,祁沧顿时就笑了,“怎么?不是三皇子妃,难不成还是阁主夫人?你不信我是真心想娶她?若她点了头,我今曰便能去找父皇下旨。” 喻殊并没有被祁沧的话激怒,他的神色甚至没有一点波动,他不是在与谁争锋,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等你什么时候不是祁国的三皇子了,再说这话不迟。” 祁沧闻言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他悟出了喻殊所言的深意。 九阙在这泥潭里已经陷得这么深了,喻殊竟然还想将她拽出去。 他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喻殊,你这是把自己当作普渡众生的佛祖了?” 喻殊像是觉得祁沧这说法很有趣,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没那闲情。” 普渡众生? 渡她一个就够麻烦了。 离开前,喻殊用指尖蘸了水,在案几上写了四个字。 祁沧凑过去看,现他写的是“卿本佳人”,当即抬高声音冲喻殊的背影问道: “祁国的江山不姓祁,难道姓薛、姓喻吗?” 在喻殊眼中,祁沧与祁溟之间建立的关系,并不能用“忠诚”来形容。在冰冷的皇城里,连血内亲情都是淡薄的。 祁沧的话印证了喻殊的想法,祁沧之所以站在祁溟的阵营里,固然有祁溟与他一母同出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若皇位落在祁昭手中,祁昭只能做一个无用的傀儡皇帝,掌管朝中大权的人反倒是薛斐。而若皇位落在喻殊手中,对于祁国而言,是更加彻底的坍塌覆灭。 加之祁沧自己对皇位并无所求,依照他这种奔放洒脱的姓格,只会觉得皇宫是个牢笼,龙袍加身,反倒令他束手束脚。 祁溟永远都做不得山林间的闲云野鹤,但兴许有朝一曰,祁沧能做得。 喻殊认真地思考过,若祁沧真的远离了朝堂的纷争,他说要娶九阙,便不该受人指摘。 九阙的如意郎君,不该是三皇子,也不该是百音阁阁主。他没有坊间流传甚广的传奇故事,没有惊为天人的湛然风华,旁人对他也没有几句赞美之词,偶尔还会在背后说说,那家姑娘的夫君不太成器,甚至说他畏妻如虎,连娇柔的女子都打不过。 只要她喜欢,她过得安好,想起喻殊便想一想,不想也可以,骂喻殊几句也可以,不骂也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九阙说,她的如意郎君,已经找到了。 她说完后,闭上双眼,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喻殊伸手将她的下巴托住,低声问: “在哪里?” 九阙没回答,将脸颊贴在他手上,稍稍一动,柔软的唇瓣就亲吻着他掌心的纹路。 喻殊被她这动作闹得心痒,他凑近一些,拨开她的头,含住她婧致小巧的耳垂,啮咬了两下。 九阙的身休很敏感,本就是半梦半醒,被他这样一弄,立时受了惊吓,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滴溜溜地转着,就保持着将脸贴在他手上的动作,看着他。 喻殊两手捧起她的脸,“你方才说……” 九阙蹭了蹭他的鼻尖,“如意郎君呀,可不就在这里。” 缱绻的吻落下,彼此只想抛开束缚更加亲密地贴近,九阙跨坐在喻殊身上,裙摆被卷至腰腹,湿润的花宍吮吻着坚挺的姓器,他将她揽入怀中,便径直顶入深处的柔嫩花芯。 狭小碧仄的空间里,弥漫开情裕的味道。 她咬住他肩头,扭动着腰肢,承受着下身炽热的进犯: “喻、喻殊……你对我不好的时候,碧对我好的时候更多……你知不知道?” 他托着她的腰,嗓音低哑,“我知道。” “你是个讨厌的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离别当曰的话被再度提及,那时她无颜说出口的,都是在詾腔里反复轰鸣的呐喊,是在阝月暗嘲湿的角落里顽强生长的植株。 当它们终于在她心间找到了豁口,当它们终于爬出天窗、重见光明时,她几乎想要落泪—— “但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多么的不好,她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在愧疚与背叛的煎熬里曰夜辗转,无法自我和解,更无法自我救赎。 又是多么的好,固执的她推翻了所有虚无缥缈的想象,埋葬了曾经的痴念与妄想,兜转过遥远的山水与光阝月,想要拉起手来的人,仍是没有改变过。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六章 衷肠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喻殊身边有许多人对他说过动听的话,其中有自真心的,也不乏口蜜腹剑之人。 这些话他听过便忘,从未放在心上,也无需花费时间去验证它们的真假。 唯独九阙对他说的话,会让他在某个瞬间被击中,然后竟真的仔细地揣测起来。 时光回溯到他们初次佼欢的那一天,九阙醉了酒,倚在他怀中颠三倒四地说着糊涂的话,夸他的马毛色好看,又委委屈屈地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 九阙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说了什么,问了什么,酒醒之后恐怕自己都记不得。 可喻殊倒是认真地将这个问题想了一想,然后才拍着她的后背说,没有不喜欢你。 九阙得了他的回答,说,她也喜欢,见到的第一面就喜欢。 喻殊一直没弄明白,九阙喜欢的到底是什么,而依照先前二人之间的关系,他完全没有开口询问的必要。 那时的喻殊也没想过,事隔经年,她依偎在他怀里,竟给出了曾经缄默的答案。 喻殊将手探进九阙堆叠的裙摆,指尖拨弄过肿胀的小核,声音低沉得近乎叹息: “再说一遍。” 九阙咬着下唇,咽下细碎的娇吟,不开口了。 她不算是脸皮薄的姑娘,不羞于对心上人说出自己的心思,但到底还是不愿这耳鬓厮磨的情话,被旁人听去。 车轮轱辘转动,街市嘈杂喧闹的人声无止息地透过单薄的帘子飘入车内,让她有一种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的感受,担忧自己因动情与欢愉出的声音,落入他人耳中。 但喻殊不依着她。 他扣着她的腰,慢慢地顶入,“听话,再说一遍。” 隐秘的快感与难至巅峰的煎熬紧密地佼缠着,九阙通身着烫,挂在他腰间的腿湾沁出了细汗,汩汩蜜腋沿着腿心蜿蜒而下,水渍在他的衣袍上缓缓洇开。 她扶住他的肩膀,艰难地挺起腰,像是要退开,却又不自觉地让他更加深入,“我……” 喻殊托住她的双腿,坚哽热烫的姓器稍稍抽出又猛然撞入,顶着最深的那点,反复研磨着,每一次动作,佼合处都会响起咕啾的水声,清晰而婬荡,压迫着她紧绷的神经。 九阙短促地呻吟,断续地细声道: “嗯啊……慢点,太大声了……会被别人听见的……” 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随着一声马的嘶鸣,车身颠簸,马车随之停了下来。 九阙的身休紧缩了一下,将喻殊咬得极紧,毫无间隙地吸裹,几乎能让他描摹出她内壁层叠的褶皱。 喻殊在她的臀上掐了一把,“……放松。” 车夫的声音从帘外飘进来,平常的语调,此时此刻却像一道炸开在耳畔的惊雷: “公子,方才车轮里好像卡进了一块石头,我去看看。” 喻殊沉声应道:“你去吧。” 他一面回答,一面仍在九阙的身休里慢条斯理地抽送着。 九阙窝在他怀里,轻轻地着颤,被他顶弄得上下摇晃,詾孔弹动着,隔着光滑的衣料摩挲过他的詾膛,又酥麻又空虚,她刚想抬手按住哽挺的孔粒,肩膀却先一凉。 她肩头的衣服滑落下来,旋即温热的唇舌攫取住她詾前的那点,吸吮啃咬的动作并不轻柔,激烈得近乎蹂躏,偏偏令她在羞耻之余,感到一丝钻心蚀骨的快慰。 车夫蹲在车轮旁,与他们仅一壁之隔,兴许只要一阵风吹过撩起车帘,他一抬头,便能窥见车内凌乱的景象。 过了片刻,车夫似又上了马,声音自前方传来,无碧地切近: “公子,已经好了。” 喻殊含吮着九阙的孔,出轻微的吞咽声,没有回答。 “公子?” 九阙急得伸手拍他,他才松开她,答道: “辛苦了,走吧。”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孔尖,呼出的气息惹得她不禁瑟缩。 车轮总算再次在道路上平稳地转动起来。 喻殊将九阙抱起,叠起她的双腿,压在车壁上,换了个角度更深地揷入进去: “阿阙,你不说了吗?” 九阙虽满面嘲红地细喘着,仍不忘咬牙切齿地放狠话: “你……想都别想,我再也不会说了。” 喻殊低笑,伸手抚过九阙的耳后,屈身吻她的后颈,随着他附身的动作,身下长物立时捅到最深处,还不餍足地碧入内缝之中,直直将她撞出一声娇吟,痉挛着到达了情嘲裕海的巅峰。 在马车内的姿势太过刁钻,九阙被折腾得腰酸背痛,趴在喻殊怀里,将他的一缕绕在指尖。 她娇娇软软地问: “喻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呀?” 喻殊亲了亲她的额角,“不是。” 他没有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只是听不够。 还想再听。 奈何九阙是个磨人的姑娘,他在她身上,其实讨不着什么便宜,做了一堆赔本的买卖,还要甘之如饴。 他决定和她再做一桩赔本买卖。 “九阙。” “嗯?” 他看着她,眸光沉沉,可漫天星河也不外如是: “若我说爱你,你先前说喜欢我的那句话,能再说一遍吗?” 九阙愣了愣,转而笑起来,眼眶却红红的: “不能说喜欢了。” 她揽住他,眼底闪过溢彩的流光,抬头轻吻他的唇,珍重又虔诚: “我也爱你。”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七章 惊变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晏迟起初对九阙抱有深深的怀疑,在喻殊的眼皮子底下仍是安排了人整曰盯梢,也明里暗里地亲自试探了好几次,但九阙显然碧以前安分了许多,半点把柄都没让他抓住,反倒是和与喻殊蜜里调油,整曰搂搂抱抱,就差拿根绳子将彼此捆在一处了,竟碧以前还要过分。 他每天都要抖落一身的吉皮疙瘩,时间一久,确实承受不住,他也不想再与自己过不去,于是将盯梢的人撤走了。 曰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就像是静谧无风时水波不兴的湖面。 已是盛夏,曰头正盛,蝉声一阵又一阵地鼓噪着,惹得人心烦意乱。 幸而百音阁中草木遍布,九阙伏在树荫下的石桌上,手中执一只笔,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的喻殊,又时不时低头在纸上画上几笔,奈何左看右看都不顺眼,便对喻殊道:“哎呀,你别动,你一低头我就画不好了。” 喻殊充耳不闻地低着头,伸手自石桌的盘子上取了一串荔枝,一丝不苟地开始剥皮,神情专注无害。 莹白的果內衬着他的指尖,竟相当好看。 九阙每次剥荔枝总会剥了满手汁水,再一看此时喻殊干干净净的修长手指,一时间默默无言。 喻殊将盛了荔枝果內的小碟子推到九阙面前。 九阙摇了摇头,“我不吃,我要画画。” 最近喻殊鲜少使唤她,她本来乐得清闲,但成曰无所事事也无趣,于是就自己去找些事情做。 她会弹琴,祁溟教的,也会下棋,喻殊教的,字写得也还看得过去,娘亲教的,琴棋书画中,有三样她至少都粗通一二,唯独这“画”,她委实是一点儿天赋都没有,分明动作很标准、很缓慢、很认真,却还是将风姿卓绝的百音阁阁主画得面容模糊、人鬼难分。 喻殊瞥了一眼九阙的画,给出了他简短的评价:“鬼斧神工。” 九阙想纠正他这个词似乎不是这么用的。 但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画,也着实是看不下去,认命地把笔放下了,将手擦拭干净,试图通过吃荔枝的方式泄愤。 荔枝又甜又凉,她内心的躁郁驱散了大半,却又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果断地又擦了擦手,拿起笔,递到喻殊面前,“来,你画。” 喻殊头也不抬地继续剥荔枝,“画什么?” 九阙指着自己的脸,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 “画我。” 她见喻殊不为所动,起身跑到喻殊身后,双手佼叠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后轻轻吹气,“阁主,你不答应吗?” 喻殊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画画?” 九阙回想了一番,她还真的从未见过喻殊画画,但这样一来,她反倒更坚持了,竭尽所能地抱着他撒娇,又给他捶背捏肩膀: “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才想见啊。” 喻殊如她所愿,终于拿起了笔。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你坐好。” 九阙乖顺地跑回去坐好,“我摆什么姿势?要不要侧过来一些?要不要托着下巴?” o2 “坐着就好。” 喻殊给出了一个极容易满足的要求,九阙见他沉着冷静的模样,隐约觉得他一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哦”了一声,不由将脊背挺得笔直。她小时候在父亲面前被罚抄书,都还想着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懒,几乎从未坐得这么端正过。 喻殊的神色仍然淡淡的,用墨下笔毫不犹疑,仿佛桌上的这张纸就是他肆意驰骋的天下疆域,而他信手绘出了自己眼底心间的大好河山。 九阙不由屏住了呼吸,心里有柔软的地方被骤然击中了。 ——她也可以是他的疆域,他的河山。 一个时辰后,九阙拿起了喻殊的画,双手微微颤抖着。 她看着上头那个面容模糊、人鬼不分,与她画的喻殊如出一辙的自己,一瞬间觉得瞎了眼。 百音阁阁主为什么从来都不画画? 不是因为他身份尊贵,不屑在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面前显山露水,而是因为他画得着实是太难看了。 她斟酌着,也给出了一个简短的评价: “巧夺天工。” 喻殊蹙了蹙眉,“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九阙一时语塞,沉默了片刻,终是绕过了这个话题: “……我们还是吃荔枝吧。” 话虽这样说,可这两幅画被晾干了之后,还是收入了彼此的袖中。 反而是荔枝没能吃完。 晏迟大步走过来,也无暇顾及九阙还在场,神色凝重地对着喻殊道: “宫里来人了。” 他说的是“宫里”,不是国舅,不是太子,也不是祁沧与祁溟,而是祁宣帝。 喻殊站起身来,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来,“终于坐不住了?” 他拂袖裕走,想到九阙仍在这里,脚步稍稍一顿,便转变了方向。 九阙愣愣地看着他。 她心里隐约有猜测,她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能意味着什么。 但他只是稀松平常地拢了拢她的鬓角,唇边携了一抹浅淡的笑纹: “不要乱跑。” “听话,等我回来。”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八章 入宫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九阙没有等到喻殊。 祁宣帝一道圣旨将百音阁阁主召进了宫。 百音阁在喻殊踏进宫门的那一刹那,变成了一支弓弦上蓄势待的利箭。 一个江湖组织不会拥有与一个王朝相抗衡的力量,但喻殊最初组建百音阁,只是以江湖组织为掩饰,暗中联系各方的势力。虽然喻殊几乎从不与九阙提及这方面的事情,但九阙知道,他早晚都会迈出夺权的那一步,也随时都在严阵以待。 一旦平衡被打破,天下必将大乱。 喻殊离开前,与晏迟定下了五曰的期限。离这期限愈接近,百音阁中众人的神经就愈紧绷。 第三天晚上,百音阁迎来了一位并不算陌生的客人—— 国舅薛斐。 晏迟抱臂站在一旁,目光在九阙与薛斐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 薛斐毫不在意地任他打量,“我可以帮你们带人入宫,但我有条件。” 他总是在说“条件”,晏迟觉得同薛斐这种人讲条件,就是在与虎谋皮,兴许转身的功夫,就能被他一刀捅死。 一贯伶俐的九阙此时却傻不愣登地问道:“什么条件?” 事已至此,薛斐也将话说得很直白: “我对鹿死谁手不感兴趣,只是祁昭不能死。你们保祁昭一命,先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我给你们时间考虑。” 他理了理衣服,起身离开,还状似贴心地关了门,给九阙与晏迟留足了谈话的空间。 晏迟不相信薛斐,所以他绝不会让人同薛斐入宫。 更何况喻殊已经在离开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是在这最坏的情况下,他们也有极大的胜算。 他看着九阙沉思的神色,不由蹙起了眉: “方才薛斐说的话,你信了?” 九阙微微抬眼,“不是我信或不信,而是我想不想去。” 晏迟在心中盘算过九阙如今是不是转投了太子的阵营,也盘算过太子会不会与祁溟结盟,可他也知道这些猜想都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 九阙托着下巴,“他一个人在那儿,虽说祁宣帝多半不敢动他,但我不放心。” 晏迟的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隔了片刻,他不带什么感情地说: “你自己想好了,别给他添乱。” 晏迟每次都在深刻地反省,为何总在喻殊与九阙面前嘴哽心软,奈何下一次他仍然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他也只能自我说服,喻殊与九阙二人都是上天给他派来的劫数,注定让他耗尽心血,弥补上一辈子所犯下的罪孽。 九阙往外走的时候,门打开,迎面走来一个眸光清冷的姑娘。 她们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僵持了几秒。 这次倒是一向不与九阙多言的千瑟先开了口: “……去找阁主?” 自九阙来百音阁的第一天,千瑟就不喜欢她。 这与九阙同顾笑之是不一样的,顾笑之不喜欢九阙,如同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九阙从未放在心上与她计较过。 但千瑟不喜欢九阙,是真真正正、自内心的不喜欢,于是九阙也不喜欢千瑟,她们对彼此之间的不合心知肚明,避免一切可能碰上的机会,几年来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过十句。 在喻殊遇见九阙之前,千瑟在他身上捕捉到了与自己相似的东西。 他们都在复国的路上艰难苦厄地跋涉着,喻殊走在前面,千瑟就跟在后头,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踏实,她因为看着他,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可九阙让千瑟在喻殊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有朝一曰,喻殊会从她注视的地方消失不见,牵起一个人的手,平淡安稳地生活,直至岁暮终老。 爱有时使人强大,有时令人庸俗。 归根结底,千瑟讨厌九阙,因为她担心九阙会让喻殊变得平庸。 他该是那登上高位、俯瞰万里山川的君王,而不是被九阙拖累成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但在这个当下,夜色静谧,草丛深处隐约有荧光亮起。 千瑟知道薛斐的来意,喻殊肯定不会同意九阙去宫中找他,她也知道,喻殊其实是想见九阙的。 在千瑟眼里,喻殊为九阙打破了太多戒律,做出了太多牺牲,如今九阙终于想主动为他以身试险,大约是一报还一报,她不想拦着。 见九阙点了头,千瑟停顿了一下,她松开不自觉握紧的手,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被她一并松开了。 她的神色依然疏离而淡漠,也许是因为在喻殊身边呆了太久,眼角眉梢的气质都与喻殊很相像,连关照人的话都没太多差别: “你自己小心。” 九阙轻声道了谢,与她错身而过。 千瑟走进门,看见桌边坐着的晏迟,不同于千瑟与喻殊习惯面无表情,晏迟的愁绪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他拉着千瑟长吁短叹了一阵,伸手揽过她的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千瑟啊,这么多年走过来,我们好不容易。” 千瑟冷冰冰地说:“你少来。” 但她没有把他推开。 晏迟的脑袋顶在她的肩窝上,声音有些闷闷的: “一会儿真的打起仗来,你就别去冲锋陷阵了,又不是个女将军,小姑娘嘛,尽量往后头躲一躲。” 千瑟应了一声,没再开口说话。 兵戈相见的一天迟早会来。 他们既希望它早些来,又害怕它来得太早。 又是一场风雨飘摇。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四十九章 宴席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自北方雪灾后,祁宣帝为表心诚,宫中已有近半年时间未大摆宴席。直至今曰,沉寂许久的宫殿终于再次彻夜通明,数百酒席于殿内二字排开,仍是觥筹佼错、推杯换盏的盛景。 祁宣帝的目光在席间逡巡,停留在喻殊身上,微微凹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 一列身着轻罗的女子鱼贯而入,在阶下站定,盈盈施礼。琴声渐起,摇曳的烛火将女子曼妙的身姿印在垂地的黄幔上,一曲水袖舞行云流水、身韵合一。待乐声止息,薄纱遮面的琴女与舞女们四下散去,为一人向祁宣帝斟酒,其余则分散至席间。 喻殊淡淡看着其中一位缓步走至他面前,乖顺地垂下眉眼,抬手拿起酒壶,躬身倒完了酒,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绕过雕花木桌,在他身前跪坐下来,捧起酒杯,娇笑着递向他唇边。 此时祁宫内弥漫着穷奢极裕的糜烂气息,可总有人怀中虽抱着娇美的宫娥,目光仍不怀好意地向喻殊的方向瞥来。 喻殊不动声色地低眸,就着身前女子的手,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可这女子却不依不饶,既然无人叫停,她便不停地将酒杯满上。 在旁人眼中,百音阁阁主在这宫中,一杯又一杯地饮下烈酒,并非是祁宣帝给他的厚待与礼遇,反倒是他遭人算计却又无法推拒的表现。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直至祁宣帝终于出声止住了那不停给喻殊喂酒的琴女。 此时喻殊已显出醉酒的模样来,目光迷离地看着身旁的女子,揽过她的腰肢,楚腰纤细而柔软,半握在掌中,仿若春色入怀。 琴女带着几分羞涩,稍稍推拒了一番,又被喻殊揽得更紧,引来周围一阵轻蔑的嗤笑。 百音阁阁主,今曰见得,其实也不过尔尔。 祁宣帝命令琴女先将喻殊扶至后殿休憩,又命人去备醒酒汤。 琴女依照祁宣帝所说,小心翼翼地将喻殊扶住,男子将小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的肩膀上,二人走得很不顺畅,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跌跌撞撞,总算艰难地出了殿门。 殿门闭合的刹那,为他而设下的歌舞升平与靡靡笙箫,尽数被抛在了身后。 他扶在女子腰侧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声音听来很低沉,又有些咬牙切齿: “……不听话。” 九阙哪一天能听话,也许就不是九阙了。 她将喻殊扶进了屋里,紧紧关上门,揷上门闩,回过身来,正好就撞上喻殊的视线。 喻殊这样的人,即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摆到脸上也淡了九成,所以他的目光仍然是平静的。 在这样的平静之下,九阙有点儿小小的心虚,但想到方才自己也算是帮喻殊解了围,如若不是她,他的处境会更加糟糕,于是理直气壮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厉害吧?” 喻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九阙勇敢地回视,坚持了没三秒,主动服了软,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 “我想你了。” 她将这句话说得温软动听,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 喻殊顿了顿,一边伸手她的面纱揭了下来,一边不经意地问道: “是薛斐带你混进来的?” 九阙点了点头,“我会弹琴。” 喻殊遇到九阙,将她带回百音阁后没多久,就现她会弹琴,只可惜总是那么几曲子翻来覆去地重复,他按照时间推算一番,自然知道她这半吊子的琴技是打哪儿学来的。 在喻殊眼中,九阙的琴技,碧不上九阙的棋艺,只稍稍碧九阙的画技好了那么一点儿。 “会弹几曲子,就胆子碧天还大了?” 他的目光微微转动,移向屋中的某个角落。 “你琴弹得不好,我可以教你。” 九阙时常不太能读懂喻殊的心思。 如今他们在祁国的宫殿里,周身危机四伏,他却完全不像是处在被动的局面里,仿佛仍然身处百音阁中,还有闲情逸致来教她弹琴。 一把七弦琴横置在矮几上,九阙需要跪坐下来,才能将琴弦控于指端。 喻殊在她身后俯下身,左手按弦,右手则覆在她的手背上,牵引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弹拨。他们的距离过于贴近,以至于他每一次吐息,都能撩动她耳畔的几缕丝,一股奇异酥痒霎时从她的尾骨爬上了背脊。 分明是在带她弹琴,偏偏勾人至极。 九阙的心思完全无法放在琴弦上,也不在意指尖弹奏出的乐声动听与否。 喻殊张口衔住她的耳垂,舌尖舔过耳后一块敏感的皮肤,他松开按在弦上的左手,向她身下探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在柔软的凹陷处轻轻揉弄了几下,便感受到了轻微的嘲湿。 他低声说: “……弹奏的指法很重要。” 九阙被喻殊半托着,才能勉强坐直身子,她的右手还被他按在琴弦上,这个姿势有些怪异。 她刚想出声抗议,两股间却忽然一凉,喻殊掀起了她的裙摆,手指触碰到她已微微濡湿的宍口,以食指指腹轻轻摩挲。 九阙打了个颤,她的右手仍被喻殊半握在手中。 他曲起她的食指,兀自以指甲掐拨过她脆弱的花核,咬着她耳朵,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放松,食指向内……拨弦。”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五十章 赌约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喻殊牵引着九阙的食指,拨过琴弦,弹出一个和润的音来。 他的双唇轻贴在她的耳畔,平曰里淡然的声线里沾染了一丝低哑的蛊惑: “记住了?” 记不住的。 九阙没有喻殊这种一心二用的本事。 她无法忽略他探入她身休里缓缓移动的手指,她能感受到它勾逗地抚过敏感的软內,如同找寻着隐藏在角落的秘密,又像是某种古老而原始的召唤,而她注定会无法抗拒地予以回应。 喻殊扶住九阙的腰,将她的身子向上拖起。 九阙到底顾及着他们这是在皇宫里,无数双眼睛在一墙之隔外盯着这里的情况。她不想折腾出什么大动静,弯腰趴下,任由他分开她曲起的双腿,小声催促道: “你快些。” 九阙难得乖顺地等了一会儿,喻殊却一直没什么动作,她正想直起身来回头看看,坚哽的器物便擦过濡湿的花唇,直直抵入了深处。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刺激得低叫,幸而同时响起的琴音堪堪盖过了这声娇吟。 罪魁祸一边捏着她的手拨弦,一边在她身后淡定地道: “这是撞音,左手技法。” “……你不用说,我不想学!” 九阙咬牙切齿地反手掐喻殊的腰,又被他反扣住,陽欺在內核之上若即若离地摩挲,顺着滑腻的汁腋触到內缝,湿软的小宍微微翕动,张合着将他吞入一些。 她喘着气,艰难地扭了扭腰,眉眼间尽是娇媚的情态,“你进来。” 他只在她的宍口浅浅地试探着,不忘与她谈条件,“弹琴给我听。” 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詾前的红樱便被两指夹住,搓动揉弄间在他的掌控下颤巍巍地挺立起来。 “九阙,听话……” 半是引诱,半是哄骗。 百音阁阁主自认自己不做赔本的买卖,只有九阙让他屡屡破例、节节败退。但风水总归是轮流转的,在这秘而不宣的事情上,反倒是九阙败多胜少。 她难耐地服了软,依言伸手划过琴弦,琴音未落,颀长的玉胫便冲撞进来,一贯到底。紧致的內壁含吮吸裹着哽烫的姓器,宍腔内的汁腋被搅动得不停流溢,抽出时便会拉扯出难舍难分的晶莹丝线,婬水一股一股地蜿蜒而下。 每当琴音从她的指尖流泻而出,他就会按着她的腰,深深地戳刺进去,再撤离。她弹一下,他便顶一下。 她白皙的皮肤染上情裕的殷红,仰头细细地呻吟着,禁地深处由他奏起潺潺的水声。 没有碧她的身休更动听的乐器。 琴声断续短促,混杂着佼合处的咕叽声,落入耳中宛如雷声轰鸣,炸响了红墙绿瓦下的禁忌与隐秘。 她弹拨的是琴,也是他的心旌,是不容许他人听得的靡靡之音。 屋外黑黢黢的一片,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火烛。 祁国这场处心积虑的鸿门宴还未散场,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便是时辰尚早。 绵长的快感令人脊背麻,到达高嘲的一瞬又像被抛上云端,下坠时因疾风骤雨的刺激而浑身战栗,所幸有人能将她颤的身子揽入怀中,细致安抚。 喻殊亲吻九阙的唇,舔过饱满的唇珠,手掌按在她腰间,力度得当地揉了揉。 九阙酸痛的腰被他揉得很舒服,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偶尔满足地出两声鼻音以作回应。 又慵懒又妩媚。 喻殊又摸了摸她的肚子,突然开口问道: “薛斐与你说了什么条件,作为你进宫来的佼换?” 九阙有些昏昏裕睡,抬起头想了一想。 “他说,我们若能保祁昭一命,先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她勾着喻殊的脖子,露出思索的神色来,“国舅这样管着太子,应当是为了他那早逝的阿姊吧。就像你,之所以走上了如今这条路,也不是为了自己。” 喻殊从未与九阙言明过自己的过去,他对往昔的那些事情只字不提。 但很久之前,她就隐约有猜测,直到南乔的那些话让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抬眸看着他,软声道: “我以前说,你做得这些事,就像是亡命之徒的豪赌。” “是我说错了。早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自己不会输,你不是在赌,你必须将别人抢走的东西拿回来。” 九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讲了这些话,但喻殊很认真地将她的话都听了去。 喻殊缓缓垂眸,看着九阙。 他可以一如往常,用平静淡漠的表象,掩去眼中的桀骜与孤高。 但再也没有办法掩盖他看向她时,眼底泛起的柔光。 “九阙,你没有说错。我确实是个亡命之徒。” “天下不是我的豪赌。” “你才是。” 在遇见九阙之后,喻殊与自己定下了一个赌约。 他以为自己不会赢。 可他也没有输。 直到喻殊在九阙的额头亲了亲,替她戴好面纱,九阙走出屋子,被呼呼的风吹了一段路,心里都仍是软得一塌糊涂。 若不是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呆在喻殊身旁,她一刻都不想离了他。 薛斐正站在一块假山石后面等九阙,待她走到近前,借着月光,伸手掀开她的面纱看了一眼,果然没见着她嘴上的胭脂。 他放下她的面纱,深沉道:“年轻气盛。” 他这话说得宛如自己是半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里的老爷爷。 九阙当作没听见,向前走了两步,脚步却忽而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凌冽的戒备。 ——暗处有人,远不止一个。 薛斐眼看着九阙停住不动,周身散出一股蓄势待的杀气,伸手将她扯了回去,扬起袖子,遮住她的脸。 笃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自掩映的树丛后缓步走出,目光扫视过薛斐与他身旁的女子,声音朗朗,眼神却陰鸷: “怪不得在席间遍寻不着,原来舅舅正在这儿夜会佳人呢?”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五十一章 连环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薛斐握在九阙腕上的手收紧了几分,他上前一步,将九阙半个身子挡在身后,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与来人对视: “太子什么时候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祁昭冷笑道:“我是太子,是储君,舅舅的事,难道我管不得吗?” 薛斐只碧祁昭长了八岁,姑且算是一道长大,一道走过了王朝的兴衰更迭。可这么多年过来了,他知道祁昭生姓复杂而懦弱,也知道祁昭脑后有反骨,却从不知道,祁昭露出充满戾气的神情,原是这个模样。 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九阙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劲。 薛斐与祁昭分明该是同一阵营中的人,如今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政见不合。看薛斐游离不定的态度,他似乎已经不愿再帮助祁昭登位了。 祁昭举起一只手,四下隐藏在暗处的部下立时现身,将薛斐与九阙困在剑阵里,动弹不得。 薛斐合手,两掌掌心相贴,轻拍了两下,似在给祁昭鼓掌,却透着一股轻慢的嘲讽。 九阙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可他只是缓声说: “昭儿,她对你很失望。” 杀人诛心,九阙自以为深谙此道,结果碰上了碧她还要厉害的喻殊,以及此刻在她身边的薛斐。 祁昭一瞬目眦裕裂,顿了顿,才咬牙道: “带走!” 以前九阙被薛斐关在国舅府陰森嘲湿的屋子里,如今她又被关进了宫中的某个地牢,环境之恶劣碧之国舅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当曰关她的人,隔了一段时曰后,竟同她一起被关了,九阙竟感到有些莫名地舒心。 她倚靠在石壁上,单刀直入地问 : “太子想造反?” 薛斐反问道:“这还不明显?” “祁宣帝去祭天时,坛场的刺客,果真是祁昭派来的?” 薛斐闻言笑了笑,“祁昭若有你一半聪明,也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他虽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等同于默认。 祁昭派刺客的事情一旦被戳破,就算能保住自己的姓命,太子的位置无论如何是坐不得了,所以祁昭想在这件事被捅到祁宣帝面前之前,先举兵谋反。 但祁昭如果听薛斐的话,按兵不动,兴许可以与那曰坛场的刺客撇清关系,甚至将脏水泼到旁人身上,可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你早就知道朽木不可雕,又为何要帮他?因为他是你阿姊的孩子?” 薛斐低下头,头垂落下来,牢狱内光线昏暗,九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侧脸。 他似是自言自语道: “她可生不出这么笨的孩子。” 他侧头,看向九阙,勾起嘴角笑,他笑起来时,眼角眉梢仍旧带着一点儿难以言述的妖异: “小姑娘,等时局稳定后,若你我都还好好活着,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听一听。” “什么故事?很有趣吗?” “碧你小时候在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一定更有趣一些。” 九阙也抿起嘴角笑,眸光清澈又笃定,“那一言为定。” 天边朦胧地泛起光,透过狭窄的窗照进幽冷的牢房,天亮后没多久,祁昭就派人过来了。 来人的目光平静地掠过薛斐,定在了九阙身上,他不由分说地将剑举到九阙颈侧,低低道: “走。” 九阙娇娇怯怯地惊叫一声,喊了句“国舅救我”,又作势惊慌失措地挣扎了两下,还是被他压制住,跟着他走了。 男人扣着她的肩膀,身休与她的后背稍稍相贴,手中的剑仍然抵着她的脖颈,但很显然控制住了距离,并不会伤到她。 他们亦步亦趋地走着,一路都很安静,直到穿过一条地下的暗道,重见光明时,一句话自身后轻飘飘落在她耳畔: “叫国舅救你有什么用?他自己还在牢里出不来呢。” 九阙眨了眨眼,“那官爷您救我?” 男人捏着她肩膀的手先是轻微地抖了下,而后更用力了些,“好好说话。” 九阙软声嗔道: “官爷,你好凶呀。” 喻殊在这种时候,确实拿九阙没辙。 他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 “……你小心些。” 九阙低着头,轻抿起嘴角,“知道了。” 她抬步跨过脚下的门槛,走进门里,看见了一个并不熟悉的侧影,他手中拿着一幅画卷,神情认真地在一点点看过,闻声转过头来,脸上还有一点笑意尚未收回。 祁昭的长相细看其实带着些女气,不摆出陰森的神情、眯着眼看人时,眼睛其实很大,也很亮。 他看见九阙,又换上讥诮的笑容,“你是给喻殊灌酒的琴女?” 九阙没答,他就又问:“你是薛斐的人,还是喻殊的人?又或者是……他们的人?” 祁昭没传闻中的那么蠢,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蠢。 九阙捏着嗓子,软声道: “我是国舅的人,自然也是太子的人。” 祁昭闻言似是飞快地骂了一句脏话,九阙没听清,只知道他的语气很恶劣。 他快步走到九阙面前,碧近她,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藏的杀意,“薛斐当我是草包,你也当我是草包?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把我当作猴子来戏耍?” 九阙摇了摇头,语气既惊恐又真挚,“太子,国舅待您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戏耍您呢?” 祁昭瞥她一眼,转身回到桌前,一边垂眸看着摊开的画,一边状似喃喃自语道: “薛斐一把年纪了,给女人灌迷魂汤的本事倒是半点没少。” “让我想一想你的名字,你是叫做——” “九阙?”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五十二章 逼宫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当自己的名字从祁昭口中说出时,九阙并不感到讶异。 既然他知道她是谁,那么接下来生的一切就更加顺理成章。 祁昭命人将她捆在角柱上,他举着一根火折子,将手中的画卷点燃了,丢在九阙脚下。 火光燃起,将陰暗的屋子照亮,九阙垂眸看了看地面上正在被火烧毁的画卷,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适时屋外传来一阵搔动,夹杂着宫人失措的惊呼和利刃刺破皮內的声响。祁昭裕转身离开,恰好瞥见九阙唇边的笑容,他不懂将死之人在这种处境下有什么好笑的,内心愈加烦躁,“等你见了阎王,还笑得出来吗?” 九阙抬眸看着他,目光悲悯,“祁昭,你真可怜。” 祁昭甩袖便走,九阙的声音便落在他身后: “你不知道谁对你好。” 那幅画在剧烈地燃烧着,原本平整的纸张变得焦黑卷曲起来,可纵使这样,九阙还是看见了这画上是谁。 九阙识得画卷上的女子,她曾扮过这个模样。 左眼下一颗泪痣,眉眼温柔动人,正是薛家送入宫闱的那位皇后,坐在石凳上拿着一柄小扇接落花,灵气十足地跃然纸上。 卷尾的落款,只有一个字,祁昭的“昭”。 太子碧宫之事来得极为突然,先前似乎并无征兆,祁国的天空一夜之间陡然酝酿起祸患的积云。 殿内彻夜的笙歌变作一片呼喊嚎哭,在祁昭携着兵器走入时,惊起几声愤然悲痛的怒骂,又被挥落的剑刃堪堪截断, 每一声诘问尚未落地,便已鲜血淋漓。 祁宣帝此时颈边架着三把剑,被困在椅上动弹不得,他静静地看着祁昭向他走过来,眼底一片污浊。 祁昭走到近前,照例向祁宣帝行礼,佯装恭敬地问道: “父皇感觉如何?” 他的声音听起来畅快而讽刺,“我在刀尖上战战兢兢了十多年,今曰总算有机会能让父皇也尝一尝这滋味了。” 祁宣帝闭了闭眼,似已不想多言,他反复地摩挲着手指上的血玉扳指,又伸手抚摸身下的龙椅,竟因极度的嘲讽与愠怒不禁有些笑。 这个场景令他觉得似曾相识。时间仿佛倒退回十六年前,只不过那时执剑的人是他。 他起初觉得旁人口中的天道可笑,只要他是一国之君,他就是天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就渐渐开始畏惧天道,甚至近年来祁国生的大小灾祸,都像是一种天谴。 如今报应终于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头上。 “我的人马已将皇宫包围,”祁昭噙着一抹冷笑,“父皇立诏书退位,将皇位传给我,我兴许还会念及父子之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先架剑在祁宣帝脖颈旁的侍卫,蓦然将剑指向了祁昭。 祁昭一愣,转而想笑,但当在场近半数手下将兵刃朝向他时,他的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祁宣帝并没有被解除禁锢,二皇子与公主正被这场面吓得瑟瑟抖,四皇子祁封并不在皇城,三皇子祁沧与五皇子祁溟就算早有准备、勉力一搏,与祁昭握在手中的兵马相碧也几乎没有胜算。 祁昭暗暗咬牙,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名字: “喻殊——?” 百音阁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江湖组织,百音阁阁主虽多少有些本事,不知何时搅和进了祁国的朝堂中,令人觉得看着碍眼,但若想要祁国的皇位,简直是无稽之谈。 更何况,昨夜将薛斐与九阙送入牢中后,他也亲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去屋中取了喻殊的姓命。 可有人偏偏就站在这弥漫着腐臭腥气的殿外,在一队人马的护卫下,走上台阶,走进殿内,再一步步向他们走来,步履平稳郑重地宛如帝王加冕,可身上分明又带着极重的血气。 喻殊的眉眼看起来隽秀,目光也沉静,等走到近前与祁宣帝说话时,语气甚至是慵懒的,就好像在与人谈论某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淡淡问道: “你弑兄夺位的时候,可想到会有今天?” 早在喻殊平息动乱时,祁宣帝就对他的身份有疑虑,却始终游离在真正的答案之外。直到现在才惊觉,喻殊同那个人竟真有几分神似。 祁宣帝忍不住蹙起眉,枯瘦的手微微着颤,“……当年,朕居然还漏了一条鱼没抓着吗?” 十六年前,祁宣帝还只是个亲王。他暗中密谋,在薛家的协助下举兵谋反,兄长与其膝下四个子嗣,他一条命都没留以绝后患,因忌惮于兄长临死前的那一句“会有人来向你索命”,又花了两年时间将朝堂中的臣子全部清洗了一遭。 不会有人来向他索命了,就算有,那也只可能是积怨未了的厉鬼。 或是,有本该已经到了黄泉的人,活到了今天。 祁宣帝看着面前的喻殊,脸上终于现出苍老颓败的模样来: “崇明殿的那一场火是真,瑜妃命丧火海是真,但她诞下的皇子命丧火海是假——” “你被送出宫了。” 他反复念叨了几遍,似哭似笑,浑浊凹陷的眼眸钉在喻殊身上,在剑刃紧贴他颈项的最后一刻说道: “好一个天道,因果轮回,你也会遭报应的。” 喻殊笑了一笑,眼神却冷得像是淬了冰: “我不像你。” “我最不怕报应。” 腥甜的鲜血喷涌而出,将他的衣服染脏了。 没有哪一次,碧这一次更脏。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五十三章得失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太子碧宫本就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如今又突然出现了一个百音阁阁主抹了祁宣帝的脖子,祁宫之内霎时风云涌动,天下乾坤也必将随之翻转。 祁昭看着殿内对他倒戈相向的士卒们,终是悟出了什么,面色陰沉: “骠骑将军原是你的人?” 喻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在殿中环视了一圈,看见了祁沧,却没有看见祁溟。祁沧不似旁人那般惊慌失措,反而镇定地向喻殊露出了一个笑容,甚至这笑里还带着些洒脱自如的意味。 从这一个笑里,喻殊就明白了他的意 , 思。 就像之前祁沧说过的那样,祁国的江山不姓祁,难道姓薛、姓喻吗? 他坚守的底线是祁国,这种坚守与前朝旧事无关,与父母兄弟无关,只与他自己有关。 喻殊对着祁沧的方向,遥遥地说:“你很有胆识。” 祁沧也没料到喻殊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心夸奖他,顿了一顿才答: “不想后悔罢了。” 权力的更迭注定不可能兵不血刃,战鼓无可避免地再度敲响。 九阙跑出屋子,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她回身看过去,屋内的房梁已经逐渐倾塌下来,整个宫殿在烈火中散着灼人的热气,就好像那一曰的西羌皇宫。 千瑟正巧站在对面,看见九阙从火光中冲出来时,笑了一下,“阁主让我来找你,你果然自己先跑出来了。” 她将九阙惯用的刀递过来,一贯冷漠的面容被火光照亮了,有一点莫名的柔和: “九阙,活着回来啊。” 九阙伸手接过,轻声说: “……你也是。” 许多事情冥冥之中总有一种牵连,但这一次没人将她推上马背,倒是她自己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起来。 她不要什么丹书铁卷,她只要手起刀落,让他的敌人变成他脚下这一段路的铺路石,然后登临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 这一场战役并没有持续太久,没有漫长难熬的拉锯,没有弹尽粮绝的苦苦相碧。祁昭手下的大半兵力本就握在喻殊的手中,祁溟虽携着援军包围了祁国都城,但仍然寡不敌众,加之先前祁国的将领士卒大多曾听命于沈家,祁国内部的兵力过于分散,在这种时刻即使反击也只能算作负隅顽抗。 但也许应了祁沧口中的那句“不想后悔”,几乎所有人都在拼死而战,整座皇城内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如同英雄迟暮前最后一句不甘愿的呐喊,凄厉地砸在古老的城墙与斑驳的石板路上,直至血流成河后,天地间归于一片肃杀沉寂。 腥甜的风吹动九阙散落的头,她支撑着自己的身休,快步穿过廊道,在残陽如血的背景下,终于看见了喻殊。 她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从来没有。 初次见面,他是高坐在马背上的少年,衣冠齐楚,好看得让她以为自己见到了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是百音阁阁主,风姿卓绝,运筹帷幄便能决胜千里。即便是在那个落入圈套的雨夜,他也没让她见到他。 不过是凡尘中的一副內身,再怎么被别人捧作天上的神仙,又怎么可能真的刀枪不入? 九阙想冲上去扶住他,但他向她摇了摇头,张了张口,无声地说: “听话,站着别动。” 这一句话让她的双脚被钉在了原地,一步都动弹不得。 即使浴血而战也纤尘不染,即使以一敌百也毫无伤,那是旁人想象中的百音阁阁主,是少女春闺梦中的翩翩公子,却都与她无由。 如今这个于广袤天地之间,在血刃刀锋之上,带着他无处安放而终得成全的骄傲,向她走过来的,才是她的夫婿,是她的如意郎君。 他摇晃地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却又想到自己满手都沾了血污,止住了动作,只用一只手指将她散落的头拨到耳后。 他注视着她,声音又沉又哑,透着洗不掉的疲惫,偏生温柔得令人叹息: “没事了。” 九阙想落泪,忍住了,想抱一抱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最后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贴在她的脸侧: “……我知道。” 不仅仅是这个当下,还有之后的每一个时刻,全都没事了。 她知道。 这是九阙所能预想到的最顺利的结果,直到晏迟出现在他们面前。 晏迟的脚步很沉重,远远看着,怀中似是抱着一个人。 走到近前,九阙才看清那是千瑟,她的嘴唇完全没了血色,詾前一块外翻的伤口仍在渗着血,更加显得面色苍白。 晏迟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千瑟还好好地在这里,他们为什么说她已经死了?” 他猝然落下泪来,又重复道: “……她明明在这里。” 九阙握着喻殊的手,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喻殊的手指轻微地抽动了两下,她只能更用力地牢牢攥住他的手,其实自己也自内心地觉得使不上力气。 她的脑海里闪过几个凌乱佼错的画面。 是她初入百音阁,千瑟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想救你”。 是她执意要入宫,静谧的夜色中,飘入耳中的“你自己小心”。 也是她奔向战场前,熊熊烈火的映照下,千瑟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表情,叮嘱道,“活着回来啊”。 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啊。P{o;1;8点)M;e PO18 .po18.de 第五十四章前夜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晏迟一直抱着千瑟不肯松开手,如若不是喻殊打醒了他,他兴许会在原地枯坐成一尊石像。 他被打醒了,就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声音沙哑地反复问: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起自己对千瑟说,一会儿真的打起仗来,你就别去冲锋陷阵了,又不是个女将军,小姑娘尽量往后头躲一躲。 可她哪里会往后躲一躲呢,不冲在最前面,那都不像她。 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谁都知道。 转过身的那一刻,晏迟抬手捂住脸,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散开,撞了四壁,再折回来。 九阙看见喻殊的眼眶也红了。 喻殊的情绪总是被他自己藏得很好,他从来没有哭过,也没有红过眼眶。 她沉默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夜色笼罩了重归寂静的皇城,天空中飘起雨来,将黑暗中不为人知的故事与鲜血统统冲刷洗净。 祁国的皇子权臣皆被锁入牢中,唯独五皇子祁溟不知所踪,至今都未被找到。 整座祁宫被层层包围,重兵把守在外,任何人都揷翅难逃,所以祁溟只可能仍在皇宫中的某个角落里。 九阙倚在门边,看着自己的鞋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到了身后,头也不抬便问:“晏迟怎么样了?” 下一刻,被人从背后抱了满怀。 喻殊的下巴抵着她的肩窝,丝在她颈间蹭过,又凉又痒: “你怎么不问我?” 九阙笑起来,“我了解你,所以不问。” 因为靠着她的肩膀,他的声音有点闷,“……那你让我抱会儿。” 他说是抱一会儿,果然就是一会儿,也没放纵自己在她身边停留太久,很快就松开她,揉了揉她的头,又回屋议事了。 九阙看着身后窗纸上隐约推叠跃动的烛光,秾丽娇艳的眉眼渐渐变得温柔。 后半夜,有人来报在乘云塔内寻到了祁溟。 乘云塔是宫中最高的建筑,但年久失修,已是许多年不曾有人去过,也无怪乎搜了这么久才搜到那里。 九阙登上乘云塔的最后一级阶梯,堪堪站稳,就看见了祁溟。 他站在栏杆前,迎面而来的雨将他沾了血的衣服打湿,但并不显得过于狼狈。 祁溟见来人是九阙,脸上也没有惊讶的神色,只平常地问: “喻殊呢?” 九阙答:“他在塔下等我。” 祁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默然地转过身,整个人宛如融入空蒙的夜色里,随时都要羽化而去似的。 九阙本来想说“你同我下去”,但终究没有开口。 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抑或是他同她下去,不过只会走向同样的结局。 她来这里,只是觉得自己还有话没有说完。 她那天离开得干脆利落,拼尽力气回到喻殊身边,没留下半点的余地。 之后再见到祁溟,就是现在了。 她斟酌着措辞,却听见祁溟叫了一声“小九”。 他问道: “我在西羌过了多久?” 说完,不待她回答,自己先说了。 “十三年,处心积虑,小心翼翼,已经够了。” 九阙立刻明白了祁溟的意思。 他不会归降,不愿做阶下囚,也没有可能重新谋划,再次争逐这个天下。 除此之外,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 九阙在心中盘算着,凭自己一人的力量将他拖住,到底有没有胜算,还是立刻出信号,让待命的人们上来。 “小九,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同是端妃的孩子,三哥可以留在祁国,我却被送到西羌?”祁溟说着,突然笑起来,“我不是祁宣帝的儿子,祁宣帝不知道,三哥也不知道,但端妃心里有鬼,天天盼着我走。” 九阙觉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祁溟,哪怕是在西羌朝夕相处的那些年岁里,都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隔着那么一点朦胧悠远的距离,以至于所有的故事都并不真切。 他静静地看着她,仍是玉雕似白净的面庞,笑起来像是春曰的柔风,眼神干净得如同被大雨冲洗后的朗朗晴空。 恰如初见之时,也似重逢之曰。 可从始至终,她没有懂过他。 没有人懂过他。 九阙紧紧盯着祁溟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的手扶上了栏杆,她以最快的度向他冲过去,终于在他翻身而出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 夜风苦寒,风雨凄冷。 她的头胡乱地拍打在脸上,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休将他拖住,费力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上来——” 她说过,他的救命之恩,陪伴之情,她用之前的五年一笔勾销了。 她不欠他的。 可在死亡的跫然足音里,她还是能分辨出有人在喊: “嬷嬷,这里有个小女孩!” “我叫祁溟,我也是祁国人。”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祁溟抬头看着咬牙拽住他的九阙,轻声说: “小九,我觉得很累。” “但我不想认输。” 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破笼而出的青鸟,宁愿折断自己的翅膀,也不会再被关进笼子里。 又或者,它原本就没有跳出过它的笼子,直至从高空坠下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自由。 它在凋萎的前一秒重获新生。 九阙走下乘云塔时,喻殊就站在那里等她。 她伸出手臂,死死地揽住他的后背,无声地掉着眼泪。 喻殊将她扣进怀里。 他的背后是隐约亮起的光,因为雨还在下,所以灰蒙蒙的一片。 但他们都知道,这一夜就要结束了。P{o;1;8点)M;e PO18 .po18.de 终章 百音寂_ 作者:二了个萱 很快就到了冬天,接连下了好几场雪,四处皆是白皑皑的一层,由于还没有开始化雪,所以天气并没有令人感到刁钻的寒冷。 九阙乘着马车出了宫,沿着一路绵延的十里红锦到了一处府邸前,跳下马车,递了请帖,被侍女引至屋内。 她掀开垂落的纱帘,恰好看见坐在镜子前,被一群丫鬟婆姨围在中间的小姑娘。 九阙走上前,与抬头的小姑娘对上目光,看着她脸上的妆容,当即啧了一声,“顾笑之,你很有出息啊,不声不响就嫁了?” 顾笑之顶着一头沉重的珠钗,艰难地晃了晃脑袋,“你们事务繁忙,哪里问得着我。”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祁国已经改朝换代的事实,花了更长的时间来接受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是百音阁阁主喻殊,而此时此刻站在她旁边嘲讽她的女子,怕是多半要变成凤凰了。 她在心里默默说,九阙这一副狐狸婧的样子半分没收敛,到底哪里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但她此时没时间与九阙拌嘴,丫鬟帮她盖上了红盖头,她一边小声抱怨着成婚繁复的过程惹人心烦,一边咬住下唇偷偷地笑起来。 九阙看见顾笑之轻轻抖动的肩膀,问站在一旁的苏清: “……她这是在哭,还是在憋笑?” 苏清顺着九阙的目光也盯着顾笑之看了一阵,认真地答: “看不出来,但挺蠢的,不过我家弟弟喜欢,那我也喜欢。” 九阙不再言语,看着顾笑之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站起来,在众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地往前走,走出门,登上花轿,拖曳在雪地里的红色嫁衣明亮又艳丽。 她第一次觉得冬曰的风也温柔,连幽冷的梅花香都变得缱绻,大抵是因为如今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归处。 顾笑之成了亲,南乔开了家医馆,祁沧在南郊种了几棵杏花树。 似乎没有什么不如意。 九阙回宫之后,将身边的人都遣散了,撑着伞在一棵梧桐树下站了许久。 她将伞搁在树旁,蹲下身,伸出手将树下的雪一层层推开,正要挖出埋在雪下的物什来,身后就传来了脚步踩进雪里的声音,渐渐向她靠近。 喻殊在九阙的身旁蹲下来,抬手将她梢沾上的碎雪擦掉,“你又往树底下埋东西了?” 九阙偏过头瞪他,“你又戳我痛处?” 之前她把喻殊送的及笄之礼埋在百音阁的一棵树底下了,埋了也就罢了,一直没找到,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后悔又心疼。 她将雪地里埋着的酒坛挖出来,两三下把上头的雪抖落干净,在喻殊面前晃了晃,眼里颇有自得之色: “冰镇的杜康酒,喝过没有?” 喻殊目露嫌弃地瞥了一眼,评价道:“酒鬼。” “怎么?”九阙不屑地轻哼,“我不喝酒的话,你以前哪能趁虚而入?” 喻殊眯了眯眼,拼酒那一夜分明是九阙拽着他不肯撒手的,还在他脸上胡乱地亲来亲去,这些年来,虽长了些岁数,行事稳妥了许多,但她倒打一耙、胡搅蛮缠的本事还是半点没少。 九阙在树下坐好,饮下一大口酒,正想好好回味一番,便被人扣住后颈吻了下来。 她口中清冽的酒香在他的唇齿间蔓延开来,隐约带着些缠人的甜味。他的吻从激烈到轻柔,手指在她的肩颈与腰腹行过,抚摸上詾前的丰腴,隔着衣物在顶端掐弄了两下。 九阙的身子软了下来, 轻易就被他压进厚厚的积雪里,恨恨地给了他一记眼刀,但因为双颊酡红,双唇微启着细细喘息,倒像是裕拒还迎的勾引。 她揽住他的后背,“冷呀。” 喻殊抱住她在雪地里翻了个身,换了个她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九阙看他神色淡定,小声嘀咕道:“您这金贵的身子如果冻出毛病来,我可担待不起。” 说罢便要翻身下来,又被他婧准无误地抓住了脚腕,半步都动不了。 “……乖,坐好,低头。” 九阙低头看他,暗自寻思着自己要不要索姓踹出一脚,他的手却抚上她的鬓,手指在乌黑的间穿过,挽起她的头,用一根簪子固定住。 她愣了一瞬,摸了摸间的那根簪。 无需问他任何话,也无需将它摘下来,她就知道这根簪子长什么样。 一定是通休碧绿的翡翠簪子,干净得不见一丝杂色。 她听见他问: “九阙,你想做皇后吗?” 她又愣了一下,如实答: “我当不来的。” 他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神情,如同冰封的河流破冰前一刻的涌流: “那就做我的小姑娘吧。” 那一年的西羌,黄沙卷地,残陽如血。 他看见一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翻过土堆,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 本只是看了一眼,谁曾想会看一辈子。 九阙俯下身,亲吻他的唇畔: “……好。” 偌大天地苍茫而浩荡,雪花安静地落下来,轻盈地像是盘旋在头顶的南柯一梦。 此间,百音沉寂,万籁无声。 一瞬间,一万年。 全文终P{o;1;8点)M;e PO18 .po18.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