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分卷阅读1 春潮 作者:p876543 《春潮》作者:p876543 原名:负心郎 商柔捡到一个大美人,然而人世间并没有童话。 古早风天雷狗血渣攻贱受虐心虐身文,三观不正。 古早风天雷狗血渣攻贱受虐心虐身文,三观不正。 古早风天雷狗血渣攻贱受虐心虐身文,三观不正。 听说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序 三月初三,忌丧事,宜嫁娶。 细雨纷纷,商柔匆匆忙忙地穿上蓑衣,拿起黑漆漆的油布盖着小小的手推车上的货物,心里想的都是家里後院的衣服还没有收好,收好衣服之後还得去隔壁王大娘那里把婉儿接回家。 商柔居住的屋子离村子有一小段距离,以前他父亲性格喜静,所以便把屋子建得较远,现在可就麻烦了。 已经生锈的轮子辗过泥泞,愈发愈是动得缓慢,商柔恨不得把手推车扛在肩膀上直接跑回家。 略显宽大的草帽快要掉下来了——毕竟是姐夫留下来的东西——商柔一手扶好帽子,一手还在推着手推车,好不容易才穿过村口的牌坊,从这里走进竹林里再转几个弯就到达自己的家里。 雨势渐渐变大,商柔不由得愈来愈着急。正在此时,他突然嗅到空气中的一股怪味——怪异的腥味,不像是鱼腥,反而有点像是—— 血腥。 商柔心中一寒, 他低头一看,只看见地上的水坑从左侧的竹林里流淌着,隐约带着血色。 这里一向很少动物出没,猎人也不会在这里狩猎。 商柔虽然急着回家,但人命关天,他还是先放下自己不值钱的手推车,然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幽暗的竹林里。 沿着血腥气味往前走,商柔很快就看见血腥的来源。 一个人倒在一棵高大的青竹下,他背靠竹干,长发如同水草般垂下来挡着脸目,後脑血如泉涌。 商柔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扶起那个人,伸手摸着那个人的鼻子——脸容已经被雨水冻得发紫,但隐约还有鼻息。 那个人呻吟了一声,商柔更是肯定对方还有生机。他顾不得太多,扶起那个人就往村里的回春堂跑去。 商柔搀扶着那个人,那个人似乎还有知觉,知道有人在扶着自己,也尝试提起脚步,却几乎被地上的水坑摔倒。 「我背你吧。」商柔也没有问那个人的同意,弯下/身来把那个人松垮垮地背到身後,然後径自往村子里飞奔而去。 大雨滂沱。 来到回春堂里,许大夫的女儿小雅正准备关门,一看见商柔就上前道:「商大哥!」 「把这个人送进去!」商柔全身湿漉漉的,加上在路上跌倒好几次,全身都是泥泞。他把那个人交到小雅的肩膀上,然後就走进回春堂里,跟小雅一人一边地提着那个人的肩膀,走进回春堂的厢房里。 许大夫听见外面传来声息便出来察看,一出来就大吃一惊。 「这是谁?」 「我不知道,可是他受伤了。许大夫你看看!」商柔把那个脏兮兮的人放在乾净的床榻上。许大夫连忙命小雅把药箱拿过来,又问到商柔这人的来历。 商柔便把刚才的经历全都说出来。 小雅把药箱拿过来,许大夫打开药箱,一边拿出剪刀剪开那个人小腹上的衣衫,一边沉吟着说:「这个人……不像是本地人。」 「先救了再说吧。」商柔接过小雅递来的毛巾擦着头发。 许大夫说:「我先为这个人止血,商柔你去换件衣服吧,客房里还有几件儒儿的衣服可以给你换穿。」 一 商柔换了套许儒的乾净衣服,再到厢房里一看时,只看见那个人後脑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 许大夫在一旁收拾着药箱,向商柔说:「幸好没有伤及颅骨,但若是在竹林里再待上一段时间,恐怕不失血至死也得冻死。」 「没事就好了。」商柔松了口气。许大夫又说:「我已经叫小雅去熬药汤了。」 「许大夫,我回家就把银两拿给你。」商柔正要往外走去,许大夫已经说:「这雨势还没有停下来,你再待上一阵子吧。」 「婉儿还等着我接她呢。」 「王大衣见你还没有去接婉儿,就知道你在雨中耽误,她总不至於把婉儿丢到门外的。」 商柔忙碌许久,现在才难得空闲下来,便来到床边看看那个病人—— 不看则已,这一看却使商柔惊呆了。 一路上商柔扶着这病人来到回春堂里,自是知道对方长得比自己高,那身段也是男人的模样,可是现在一睹那容颜竟是转不过眼睛。 稍稍理好的如墨青丝垂落胸前,一张惨白的容颜却是美丽非凡,似颦未颦的秀眉,长长的眼睫毛紧紧地合着,高挺的鼻梁使他的五官轮廓愈是深刻,如同樱桃般小巧的嘴唇也是闭得紧实,略显尖削的下巴愈发使他娇弱动人。 「这……该不会是神仙吧?」商柔口吃地说。 「神仙是不会受伤的。」许大夫脸带忧色,他拉了拉商柔的衣袖,把他带到房外,又合上房门,这才说:「商柔,这人……恐怕留不得。」 「留……留不得?」商柔不解。 「明明是男人却长得这般秀丽已是不妥,而且我刚才为他把脉,明显是会些武功的,还有……」许大夫从怀中掏出一片衣衫,是他刚才为病人包扎时剪下来的衣角。虽然衣衫已经被弄得脏黑,但其衣料柔软顺滑,彷佛是上等的丝绸。 「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他又受伤了,说不定是什麽武林人物被仇家追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春潮 作者:p876543 我们若是收留他,怕是不妥。」 雨渐渐停了。此时,房里传来隐约的呻吟声。 商柔刚想进去,许大夫已经低声道:「那麽重的伤,他却那麽快就醒来,他的武功必定不低。」 话虽如此,商柔还想进去了。房里床上的人还没有坐起来,只是睁大眼睛,有点惘然地看着商柔。 如果说他昏迷时已经是个美人,那他那双流转千光的眼睛可以说是画龙点睛。 那是双极为美丽的眼睛,如同湖水般清澈,却又带有几分说不出的慵懒风情,尤其是现在他的身体正弱,那双美眸里更是带有几分说不出的柔弱可怜。白布缠在他的头上,愈发衬托出他的花容苍白。 「这位……公子……」商柔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你是……」男人的眼神往後望向跟在商柔身後的许家父女。 小雅手里捧着药汤,她平日也习惯侍候病人,但今天这病人实在太美丽了,美得使许大夫觉得自己这妙龄的女儿不该跟他过於亲近,所以喂药的任务便交给商柔。 男人勉强坐起来,背部靠着枕头,一口口地喝着商柔递来的药汤。纵使被大雨淋过一场,但男人身上依然散发着极为好闻的香味,有点像是茉莉花的香味,清淡而宜人。 「你感觉怎麽样?」商柔看着这柔弱无助的病人就心软,实在狠不下心肠立即追问他。 「是你……救了我?」这是男人首次说话,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尾音清软,明显不是这里附近的口音。他凝视着商柔,双眸近乎是含情脉脉。 「是的。」商柔有点脸红,现在男人靠在他的身上,对方几乎是吐气如兰。 「谢谢。」男人微笑着,他的脸容虽然苍白,但神情却是温和坚定的。 男人抬头望向许大夫说:「这位是大夫?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许大夫叹了口气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公子您的侍从应该在找您吧。」 男人蹙眉道:「侍从……侍从……」 他一手扶着太阳穴,似乎非常痛苦。 「怎麽了?」商柔连忙问。 「抱歉,但我忘记了……许多事情。」 「失忆了?」商柔吓了一跳,他说:「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男人苦思,然後摇头。 连名字都忘记了,更别说是其他了。 许大夫摇头道:「都是天意。」 男人喝了药汤之後就沉沉入睡,商柔也向许大夫告辞,他道:「明天我会再来看望那位公子的。」 许大夫摇头道:「这村子以後恐怕就不太平了。」 「他就是个病人而已,还能翻出什麽风浪来?」商柔忍不住失笑。 跟许大夫告别之後,商柔也匆匆回到刚才放下手推车的地方。幸好雨已经停了,商柔也能够顺利把手推车推回家里,油布下的蔬菜自是跟他刚才一般全身湿透。 之後,商柔又从王大娘那里把婉儿接回来。婉儿似乎知道舅舅不是有意迟到,所以也不哭不闹,只是乖乖地跟着舅舅回家。 过了一夜,商柔把婉儿交托给王大娘之後就带着手推车到市场里叫卖。临到市场之前,他还是去了回春堂一趟。 以前商柔的姐姐还怀着婉儿时多劳许大夫费心,所以商柔跟许大夫早就熟稔得很,便自行走进昨天的厢房里,只看见那个病人还在床上沉睡。他生怕惊醒病人,正准备悄悄退出去时,床上的病人已经睁开眼睛,浅笑着说:「商公子,早安。」 「啊?」商柔这辈子还是首次听见有人叫他商公子,尤其是那麽动听的声音,那麽漂亮的笑容,简直使他炫目。他留意到男人的眼睛是极为不寻常的浅棕色——後来他才懂得那唤作琥珀色。 在明媚的晨光中,男人的长发显得偏向棕色,染着浅浅的金光,跟他的眼瞳颜色非常相配,却又带有几分魅惑的美感。 「许大夫昨天跟我说,你的名字是商柔。」病人一手撑在床榻上艰难地坐起来,商柔连忙扶着他,又拿着枕头为他垫着腰部。 「是的,但叫我商柔就可以了,商公子听起来很奇怪,好像我是什麽达官贵人。」商柔不安地搓着双手。 「好的。」病人含笑说,他的笑容比起三月的春光更为温柔动人。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许大夫的医术很好。」病人轻咳几声,商柔吓了一跳,马上就把痰盆端来给他。 病人也没有接过痰盆,只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商柔,商柔忍不住问:「我……我的脸上?」 「没什麽。」病人摇头。 小雅刚好把早膳端进来,热腾腾的白粥配上油条的确使人胃口大开。小雅似乎有点害羞,把托盘塞到商柔手中就跑走了。 商柔一口一口地喂着病人喝粥,病人很安静,优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画。 「你……你还是记不起任何东西吗?」 「很抱歉……」病人轻抿双唇。 「没……没关系,只是如果你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报官才好。」 「报官?」病人一怔。 「就……你受了那麽重的伤,走不了太远的路,想必是在附近出事的,说不定你的朋友家人还很焦急地在找你呢,我们这里就是穷乡僻壤,怕是找不到这里来的,所以得去县城里为你报官。」 「可是我……什麽都记不起。」病人叹了口气。 「没关系,你的朋友家人说不定正在县城里等着你呢。」商柔担心地说:「你一人流落此处,他们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春潮 作者:p876543 一定会很着急的。」 「可惜昨天那场雨把什麽足迹都冲散了,要不然我们还可以循你的足迹去找出你之前去过什麽地方。」 商柔还想继续说下去,病人却已经一手扶着太阳穴,秀眉紧皱,似乎十分痛苦。见状,商柔立即放下食物,打算扶着病人躺下来。 「我一旦想要记起以前的事情,总会头痛。」病人靠着床边,贝齿轻轻地咬着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血色的下唇。 「那就先别想了。」商柔急急地说:「这里去县城里还得坐两个时辰的牛车呢,你现在这副身子是想都不用想了,待你康复之後,我们再想法子吧。」 病人低头道:「这些日子……实在麻烦你们了。」 「小事而已。」商柔突然皱眉说:「不过,有一件事我还真的得先弄清楚。」 病人凝视着商柔。 「我……总不成只叫你吧,没有名字说到底不方便……」 病人道:「既然我是被你所救,那请你为我起个名字。」 这病人一开口就是「公子」和「请」,一口官话说得字正腔圆,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商柔尴尬地抓着头发道:「我还没读过多少书……」 「我也什麽都忘掉了。」病人笑着说。 商柔注视着病人那明媚的笑容,想了许久,终於轻声说:「我……想到一个不太动听的名字。」 「请说。」 「昨天我是在雨中看见你的,不如……就叫作小雨?」商柔询问地望向病人。 病人眨眨眼睛说:「小雨,挺好的。」 小雨在许大夫家里休养了几天,後脑的伤口总算渐渐不再冒血。 这天的黄昏,商柔本打算把婉儿从王大娘那里接回家里之後就去看望小雨,没想到王大娘却请了商柔进来喝茶,商柔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也跟着进去。 夕阳西下,窗外的青草都蒙上浅浅的金光。 王大娘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阿柔,我那媳妇又怀孕了,恐怕我以後也没时间照顾你那小侄女了。」 商柔一怔,自从姐姐死後,他一边要照顾因为母亲病逝而变得沉默寡言的侄女,一边还得努力挣钱,幸好王大娘自告奋勇帮助照顾婉儿,自己平日也会给王大娘一点钱当作是感谢,没想到现在王大娘却不能再帮忙了。 「那……没关系,大娘你已经替我把婉儿照顾了那麽久,现在婉儿大了,也可以跟我出去一起卖菜了。」说着,商柔摸摸婉儿的头发。商柔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对於婉儿可算是呵护备至,婉儿穿的都是最舒适保暖的衣服,柔软的黑发绑成两条小瓣子,看起来乖巧伶俐。 商柔满怀心事地把婉儿带到家里。他刚想出门去看望小雨时,婉儿这丫头却拉着商柔的衣角。 「怎麽了?」商柔弯身看着自己那乖巧的小侄女。 「舅舅……去哪儿?」婉儿自从她的母亲死後就变得沉默寡言,现在虽然四岁了,但话依然说得不利索。 「我……去看望朋友。」 婉儿睁大眼睛看着商柔说;「天天都去?」 「就这几天了,婉儿乖,我很快就回来给做好吃的。」 休养了几天,小雨总算渐渐回复精神,那张几乎可称为娇媚的脸庞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如同夏日的池水在倒映着夕阳。 商柔正想把药汤喂给小雨时,小雨却抬手接过药汤,他的手指修长冰冷,冷得商柔心中几乎发寒。 「商柔,你好像有心事。」小雨很快就把苦得要命的药汤给喝完,他似乎完全不怕苦涩——毕竟连商柔也不敢一口气喝完许大夫熬的药。 「没……没什麽。」 小雨也没有追问,只是说道:「谢谢你连日以来的照顾,我想许大夫在不日之内就会把我带到县城里,到时候或许就後会无期了。」 「那麽快?」商柔看着小雨的伤口,毕竟他现在的後脑现在还包扎着。 「没关系,毕竟我已经叨扰许大夫许久了。」小雨温柔地说道。 商柔却从小雨的话中听出另一层意思——他想起许大夫连日以来都在劝自己别再管这个不速之客,他脱口而出地道:「许大夫想赶你走?」 「不是赶走,是我这陌生人什麽也没有做却蒙受你们的照顾,现在是应该离开了。」小雨的言语依然斯文。 「你的伤势呢?」 小雨抿唇笑道:「真的没什麽大碍了。」 「你还在喝药呢。」商柔皱眉说道:「许大夫这次怎麽如此不讲人情?」 「一个失忆重伤的人,的确是有点可疑。我若是许大夫,恐怕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小雨温柔地安慰着商柔,彷佛现在被赶走的是商柔。 商柔说道:「你呢?你想去县城吗?我总觉得现在你伤势未愈,若是贸然上路,我怕你的伤势又会恶化。」 小雨微笑着道:「我的确是一个累赘。」 商柔见小雨虽然伤势有起色,但脸色依然憔悴,偶尔更会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担忧他的伤势,然而也渐渐明白这人看似柔弱,却是最擅於隐藏痛苦的,当下冲口而出地道:「这样吧,我可以收留你——直至你伤势痊愈为止。」 小雨有点惊讶地看着商柔。 「就……就是像你这样说,不能当一个累赘。」商柔只觉得小雨的那双桃花眼实在使自己自惭形秽,忍不住稍稍退後,这才说道:「你留在我的家里替我打扫,我给你一个容身之所,好不好?」 小雨点点头。他又犹豫着道:「可是……我也不太懂得打扫……」 「没关系,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春潮 作者:p876543 些东西学学就会,最重要的是……」商柔叹了口气道:「我家里有个小侄女,性格倒是很乖巧,但就是很安静,而且有点怕生……本来照顾她的大娘现在没空了,所以我得把她接到家里,你也得替我照顾她。」 小雨点头,商柔见他答应得轻巧,又道:「我那侄女不是那种到处捣蛋的,就是……很安静,基本上不说话,或许有点难以相处。」 「没关系。」小雨轻轻地摇头。 当商柔提到要把小雨带走时,许大夫明显不感惊讶,他道:「你这人什麽都好,就是心肠太好了,我就猜到你担心那雨公子前往县城会身体不适。」 「那你还把他赶走?」商柔一边蹲在厨房里拿着扇子为火炉煽风,一边没好气地向许大夫说道。 「你那雨公子长得活像个仙子,这几天整条村子的姑娘都藉口头晕烧热来我这里看病,全都是为了看那雨公子一眼。」 商柔想起小雨那玉软花柔的美貌,心里也很明白这群姑娘的仰慕。 「你们早晚就知道,红颜早晚化为骷髅。」许大夫摇摇头说道。 商柔抬头看着许大夫说道:「许大夫你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赶走小雨的,还什麽其他原因吗?」 许大夫没想到商柔在这种时候反而细心起来,他略一思索便道:「我也跟你说过,这位雨公子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对吧?」 「嗯。」商柔不感兴趣地点点头。 「我去打听过了,最近也没什麽商队之类的经过,也没有人在寻找像雨公子的人。」许大夫说道:「他的长相如此出众,我一定可以从画像中认出来的。」 「这又如何呢?」商柔打着呵欠说道。药汤差不多煎好了,他手里包着毛巾,把药壶放到一旁,再小心地倾倒到碗里。 「这代表两件事,第一,或许雨公子的武功高强至他受伤之後还能够躲到远方;第二,雨公子的身份异於常人,所以要寻找他的人只能暗地里查访。」 「唉,我看小雨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也没什麽特别。」 「所以还有第三个原因。」 商柔失笑着道:「许大夫你还真的心思细腻。」 许大夫低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别给小雅知道。」 「什麽话?」 许大夫轻声道:「那些富有人家不止养着小妾,有些甚至还养着小倌……」 「小倌……」商柔一怔,他失声道:「小雨是小倌?」 「我不是叫你小声一点吗!」许大夫毫不犹豫地拍着商柔的後脑。 商柔想起小雨那近乎娇柔的美貌,又想起他言语有礼,举止皆是极有教养。他本以为小雨想必是哪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现在一想,他还真的有可能是哪个权贵的男宠。 「如果是男宠,那就更加得帮助他了。」商柔摇头道:「我听说那些权贵都不把下人当作人看,小雨想必是吃了苦才逃出来的。」 「吃了苦?」许大夫冷笑道:「我看他的肌肤养得比珍珠还要漂亮。」 「无论如何,他现在失忆了,而且身体还受伤,我得帮助他,要不然你叫他到哪里找人帮忙?」商柔叹了口气,他拿着药汤便走出厨房。 没想到商柔一走出房间就看见小雅,他只希望小雅别听到自己刚才跟许大夫的对话。 「商大哥!」小雅一看见商柔就笑起来。 「小雅,你替小雨收拾一下,待会我得把他接到我的家里。」 「爹不是说……雨公子明天就去县城吗?」 「他现在还是病恹恹的,这怎麽成?而且王大娘的媳妇怀孕了,王大娘没空照顾婉儿,小雨也可以过来帮忙。」 「他是个男人啊……」小雅简直目瞪口呆了。 「总之,你们急着把他赶出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半路上旧伤复发的。」 小雅嘟着嘴点头。 「小雅妳不是应该高兴吗?我听说雨公子可受欢迎了,毕竟他还真的长得很漂亮。」 「雨公子再漂亮也不及商大哥好。」小雅红着脸轻声说道。 商柔还在想着小雨的事,随口便问:「小雅你刚才说什麽?」 「什麽都没有!」小雅鼓起脸颊说道,然而商柔根本没有留意。 在许大夫家里用过晚膳之後,商柔和小雨便沿着竹林回到家里。商柔在途中指着当日自己进去的方向说道:「我就是在那里找到你的。」 小雨应了一声,静静地望向商柔指着的地方,黑夜倒映在他的眼眸里,他的眼睛深不见底。 甫一打开栅栏,婉儿就从屋里跑出来抱着舅舅的大腿,她也不说话,只伯紧紧地抱着舅舅。 「好了好了,长那麽大还不知道害羞。」商柔笑着抱起婉儿,又刮刮自己那宝贝侄女的鼻子,向小雨说道:「这是我的侄女婉儿。」 「请容我拜见令尊令堂,还有令姐。」小雨立即说道,他们相处了几天,小雨只知道商柔尚未娶妻。 「他们都不在了,家里只有我和婉儿。」 「很抱歉。」小雨立即道歉。 「没什麽事,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婉儿呆呆地看着小雨,似乎是从未见过那麽漂亮的人。小雨俯身看着婉儿,温柔地微笑着道:「婉儿,以後请多多指教。」 「什麽指教?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商柔放下婉儿,然後说道:「我先带你把东西放下来,然後我还得去厨房弄些东西给婉儿吃。」 家里有三个房间,一间是以前父母居住的,一间是已逝的姐姐商诗的,一间则是商柔的,现在婉儿住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商诗的房间里,商柔唯有搬到父母的房间里,把自己的房间空出来给小雨。 小雨得知此事之後自是又要拜谢,商柔叹道:「你还没有失忆之前一定是个酸儒书生,事事都那麽客气。」 小雨浅浅地笑着,也不说话。 「明天起来,我再带你去看看後院,现在你早点休息吧。」 无论小雨的真实身份是什麽人,商柔都可以从他那双纤纤素手中看出,对方在家里绝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或许连厨房都没有进过,所以所谓要他留下来打扫也只是藉口而已——他实在担忧小雨这重伤未愈的病人前往县城会出事。 翌日,商柔是被窗外飘来的阵阵香味吵醒的。 商柔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竟依稀像是回到商诗还在的时候,每天她都会给自己做早膳。 他迷迷糊糊地披上外衣来到厨房门口,没想到却看见小雨拿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小……雨?你怎麽在这?」商柔抓着鸡窝似的头发看着小雨。 小雨的长发松松地绑在脑後,他身上穿着许大夫借给他的衣袍,宽大的衣袍愈发显得他瘦削,在朦胧的晨曦中如同出水芙蓉般美丽清秀。他微笑着说:「商柔,你还没有睡醒呢。快去洗把脸,然後跟婉儿一起吃早膳吧。」 商柔刚刚回到房间里,小雨也跟着进来。他手里端着水盆,水盆挂着毛巾,里面盛着热水。 「小雨……你什麽都找到了?」商柔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雨。 「你的东西放置得很有条理。」小雨回答,然後把水盆放在圆桌上。 「是我姐放置得很有条理,她不在之後,我怕婉儿一个不慎被什麽东西给绊倒,所以东西都收藏得很仔细。」商柔说道:「你怎麽就学会打水还有做早膳呢?」 「我也是看着小雅学习的。小雅说你喜欢偏稀的米粥,所以我多放了些水,你快点出来吧,要不然白粥会放凉的。」 说着,小雨就轻飘飘地出去了,空留下商柔一人在床上发呆——看着小雅学习?那麽快就学会? 於是两舅侄的早膳就多了一个小雨,本来商柔还怕小雨初初学会做东西,或许这顿早膳会极为恐怖,没想到小雨的手艺还不错,至少白粥没有煮糊,而且的确是商柔喜欢的稀粥。 怕生的婉儿倒是一直在看着小雨,商柔忍不住说道:「果然小姑娘都是以貌取人。」 小雨抿唇笑着说道:「婉儿像你一样有礼貌。」 被那含笑的动人眉眼一瞧,商柔的脸颊不自觉一红,他向婉儿说道:「这是你舅舅的……嗯,认识的人,他会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平日由他来照顾妳,妳可得听话,知道吗?」 婉儿大力地点头,嘴角还沾着白粥。小雨拿出手帕为她仔细地拭走嘴边的白粥,然後向商柔说道:「谢谢你收留我。」 「再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商柔急急地吃完白粥,然後站起来说道:「我得出去卖菜,婉儿就交给你了——她喜欢吃糖果,你可别让她吃太多,免得她的牙齿掉下来。」 二 纵使在早上时已经领教过小雨的温柔体贴,但当商柔徬晚回家时,他又再度大吃一惊。 虽然商柔平日东西也算是收拾得整齐,可是家里毕竟只有一大一小,所以商柔对於打扫清洁也不太上心,顶多就是定期打扫婉儿的房间,免得婉儿会生病。 然而今天当商柔打开栅栏时,他看见小屋前的花圃里堆积已久的杂草已经清理乾净,厨房里飘来阵阵饭香,甚至还夹杂着煎鱼的香味。 「舅舅!」婉儿从门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布娃娃——那是商诗给她造的,可是後来商柔不知道把那个娃娃放在哪里去了,婉儿丢失娃娃之後还哭了好几天,没想到现在这布娃娃却像小雨般莫名其妙地出现了。 商柔抱着婉儿往屋子里走去,自己那侄女的头发今天绑得特别漂亮,编了好几条麻花瓣——商柔就只懂得绑冲天小辫,麻花辫实在太讲究工夫了。 穿过客厅时,只看见整个客厅被打扫了一遍,堆积在地上的灰尘一扫而光,放在一旁的木柜也擦得光亮,商柔简直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家了。 来到厨房时,刚好小雨端着青菜放在饭桌上,他微笑着道:「你回来了。」 「小雨,你今天到底做了些什麽?」 「没什麽,就是替你打扫一下,还有,我看见你的柜子底里有个娃娃,我想那应该是婉儿的……是她的吧?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厨房里热腾腾的,小雨擦着额上的汗水。 「是她的,原来在我的柜底啊……」商柔乾笑着。 「还有,我看见你的房间里有鱼竿,所以就去附近的小河里钓鱼,所以今天还有鱼吃。」小雨略略一顿,有点忧心地道:「商柔,你不会怪我乱翻你的东西吧?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找抹布而已……」 「没关系。」商柔把婉儿放在特意为她造的高脚椅子上,婉儿还在玩着布娃娃。 「你还会挑鱼鳞。」商柔探头去看锅子里煎得香气四溢的鱼,鱼虽然不大,却足够三人食用。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失忆之前是个厨子?」小雨眨眨眼睛笑着。 「不。」商柔很认真地说道:「小雨,你一定是仙女。」 小雨忍不住笑起来,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平日眉目之间的幽怨都烟消云散。 商柔上前为小雨盛饭,小雨则拿铲子为煎鱼翻身。商柔叹了口气道:「小雨,自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春潮 作者:p876543 我姐姐去世之後,我真的许久没有吃过一顿热腾腾的饭。」 「那今天可要好好珍惜了。」小雨温柔地笑着。 由於小雨为婉儿找到布娃娃,所以他在婉儿心中的地位可说是提升至跟舅舅相同的地位。甫一吃完饭,婉儿就抱着小雨的大腿要跟他一同玩耍,小雨摸摸她的头发道:「婉儿乖,我还得洗碗呢。」 「我来吧。」商柔摺起袖子说道。 「由我来吧,我什麽事都没有做过,就只有这些可以帮助你了。」小雨摇摇头。 「我洗盘子,你擦乾它们?」商柔已经渐渐发现小雨那外柔内刚的性格,所以决定让步。 「好。」小雨点点头。 婉儿见家里两个大人都在忙着,便抱着娃娃站在一旁,小雨也递了一块抹布给她,於是就由商柔洗盘子,小雨和婉儿一起擦净盘子。 好不容易才把碗碟放回原处,商柔松了口气说道:「总算可以休息了。」 小雨说道:「现在差不多入春了,家里後面的田地是不是也该播种了?」 「是的,要不然我也没东西卖了。」商柔伸着懒腰说道:「明天我就拿锄子翻松泥土,过了整个冬天,这些泥土也该硬成石块了。」 翌日,商柔早早吃过小雨做的早膳,便拿着锄头到家里後方的田地,他的屋子就在竹林通往田地的边缘,只看见田地风光一览无尽,商柔不自觉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春风带着野花的香味,懒洋洋的阳光洒落在平整的农地上,只看见有些农夫也已经起来劳作了。 小雨把碗碟洗净之後也出来了,他先把婉儿放在篱笆後,然後拿着水壶走到商柔的身边。 斗笠下的商柔已经是汗流满面,他接过水壶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 春日晨曦之中,连小雨素来略显柔弱的脸容都泛起浅浅的红晕,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带笑看着商柔,连那美得异常的琥珀色眼眸也染上点点光晕。 「小雨,婉儿就劳烦你了。」商柔的大手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小雨点点头说道:「嗯,我会跟婉儿在附近玩耍的。」 果然,每次商柔挥锄头挥得疲累时,他一回头就看见小雨正在後院里打扫,而婉儿则坐在院子里玩泥巴。 中午时,商柔走进院子里,小雨已经把饭菜做好。他似乎是知道商柔估计不想吃过於油腻的东西,所以只炒了两碟小菜。就在商柔坐下来时,婉儿也抱着娃娃跑过来,她玩了一整个上午,连头发都弄乱了。 「过来。」小雨向婉儿招扣手,婉儿便跑到他的面前坐好。小雨解下她的发带,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把婉儿柔软的长发绑成繁复漂亮的麻花辫。 「小雨你那手指……还真的是很灵活。」商柔满嘴都是饭菜,却还是要称赞小雨。 「是吗?」小雨偏头笑着说道:「你也想绑辫子?」 商柔忍不住笑起来。 小雨望向外面的农地,他说道:「商柔,我们旁边的农田——怎麽好像荒废了?」 「啊?」商柔以为小雨并没有留意外面的农田,没想到他那麽快就发现了。 「嗯,我见外面许多农夫都跟你劳作,只是我们家旁边那几块田长满杂草,明显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小雨说道:「你之前一人照顾不了那麽多农田,现在我也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开垦旁边的农田。」 「小雨,旁边的农田不是我的。」商柔摇头。 婉儿乖乖地吃饭,小雨则不时为她夹菜,然後看着商柔。 「我们旁边住的是……我姐姐的公公,也就是我姐夫的父亲。」商柔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也是时候该给他送吃的。」 「请问我可以知道……令姐和令姐夫发生什麽事吗?」小雨的语声温柔,丝毫不打算勉强商柔回答问题。 「我姐姐跟隔壁的哥哥是青梅竹马,六年前他们成亲,可是四年前……四年前的夏天,这里附近出现暴雨成灾,姐夫为了救人丧生,姐姐当时还怀着婉儿,一时背不过气几乎小产,後来她……生了婉儿几个月之後也跟着姐夫去了。他老人家年轻时丧妻,一时之间失去儿子和儿媳,脾气就变得极为古怪,丝毫不让人接近他的家门,我偶尔会带些饭菜给他,他也只让我把饭菜放到门外。」 小雨的眼神幽幽的,商柔很少看见他如此心不在焉,便拍着额头说道:「小雨,我不该跟你提起这种不怎麽愉快的事情。」 「没关系,隔壁的老人……也实在不幸。」小雨一手托着头,微凉的风吹拂着他落在额前的黑发,他翘起来的眼睫毛如同蝴蝶拍翼般颤动着。 商柔不禁看傻了,就算是穿着粗布衣衫,小雨却依然美丽得不像是凡俗所有。 正在此时,一人在篱笆外叫着道:「阿柔你有空吗?」 商柔连忙往篱笆走去,向他的朋友大牛说道:「发生什麽事了?」 却看见平日大大咧咧的大牛此刻却张大嘴巴看着小雨,小雨挽着青丝,微微笑看着大牛。 「大牛,你看什麽看!」商柔忍不住用力拍了拍好友的後脑。 「我听说有个仙子来到村子里,我还以为是我婆娘吹牛,原来……」大牛吞着口水说道:「那是天仙下凡啊!」 小雨抿唇笑着,微微歪头看着商柔,似乎想知道他的反应。 「那是男人!男人!」商柔没好气地说道:「你该不会是跑来看小雨的吧?」 「不是,我家里的栅栏塌下来了,我还得找人替我按着那木板,你来帮忙吧。」 商柔转头望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春潮 作者:p876543 向小雨,小雨点点头说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收拾。」 「真的,我以前去县城的妓院见识过,那个头牌连你家那个小雨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大牛还在口沫横飞地说着,商柔无奈地说道:「他是个男人,你明白吗?」 「真的是男人吗?」大牛问。 「你待会自己去问他?」商柔简直要气死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男人——说真的,他是男人,我们都是男人,怎麽他的声音就那麽动听?简直听得我的心痒痒的……」 「要不要我把这件事告诉嫂子?」商柔笑眯眯地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不过她总不成吃男人的醋吧,而且她也见过小雨,说小雨还真的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我们穷乡僻壤的还见过多少个人,说不定京城里每个男人都长得像小雨那样漂亮。」 「怎麽可能,光是那双眼睛——哎呀,我还真的不会形容,一被他看着,我真的走不动路了。」 这次商柔倒是同意大牛——小雨的眼睛极美,所以他很少凝视小雨,生怕被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看得走不动。 商柔和大牛一同把篱笆修理好之後,大牛的老婆便送了几个橘子给商柔,还低声说道:「那个雨公子住在你的家里吧?」 「是的。」 「他……怎麽样?」大牛的老婆紧张兮兮地说道。 「他怎样?」商柔不解。 「我们都说那雨公子是个公子哥儿,说不定只在你家里躺着,什麽都不干呢。」 「人家小雨比你勤奋多了,刚才我还看见他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呢。」大牛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真的?」大牛的老婆顾不得扭自己老公的耳朵,只是吃惊地向商柔说道。 其实商柔对此都很惊讶,他便点头说道:「真的,小雨很勤快,家务都替我做好了。」 商柔拿着橘子回去时已经是午後,只看见小雨和婉儿正坐在大树下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回来了。」小雨站起来笑着说道。 「大牛的老婆给了我几个橘子。」商柔晃着手中那几个橘子,小雨接过橘子,走进厨房里。 「在做什麽?」商柔弯身看着婉儿,只看见婉儿手里拿着以长草织成的草蜢,估计也是小雨的杰作——他还真的是心灵手巧。 「这是我,这是舅舅,这是小雨哥哥。」婉儿把手中的草蜢放在地上,只看见两只大草蜢之间夹着一只小草蜢。 「你舅舅比草蜢要好看多了。」商柔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小丫头不满意地偏头,似乎是不想漂亮的麻花辫被弄乱了。 「小丫头还学会爱美了?」商柔忍不住失笑。此时,他抬头看见小雨手里捧着盘子,盘子里已经切成一瓣瓣的橘子。 「我刚刚试过,挺甜的。」小雨把盘子放在草蜢旁边,然後把切成最大的一片递给婉儿,第二大的那片递给商柔。 婉儿吃得满嘴都是汁液,小雨立即掏出手帕为她擦嘴。商柔正好口渴,便一连吃了好几片橘子。 小雨慢慢地吃橘子,食相几乎可以说是优雅。 吃完橘子之後,小雨便拿手帕擦手。他说道:「商柔,今天你要我做些东西到隔壁老伯那里吗?」 「不用了,上次给他送的菜应该还够他用几天的——几天之後我会拿东西过去的。」商柔站起来说道:「我再不回去翻松那泥土,恐怕我跟婉儿今年都得吃西北风了。」 商柔也不全是靠自已种田的,他父母留下了一头牛,名字唤作大黄,年纪跟婉儿差不多大,深棕色的毛发坚硬得很,一双漆黑的眼睛带有动物独有的单纯。 这天黄昏,商柔嘴里咬着狗尾巴草,正慢悠悠地晃着双腿骑在黄牛试在农田上散步,大黄的蹄子将会把泥土踏平,让它们变得松软,更为适合种菜。 他骑到一半,却看见小雨正靠在後门微笑地看着自己,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沾湿了,看起来自有几分出水芙蓉的秀丽。 商柔改变方向,大黄面向不远处的小雨,他双手放在嘴边,大叫道:「要试一下骑牛吗?」 小雨歪头想了想,他走前几步,来到农田前。 下午下了一场雨,翻松的泥土里都是湿漉漉的,小雨低头看着农田里坑坑洼洼的都是泥水,商柔以为他是嫌脏,没想到小雨却脱下草鞋,摺起裤管,露出纤细的脚踝和白雪似的莲足踩到污泥里,一脚深一脚浅地地走到商柔的身边。 「商柔?」小雨仰头看着还在牛背上发呆的商柔。 「小雨??」 「嗯?」 商柔低头看着小雨脏兮兮的双脚,小雨噗哧一笑道:「我怕弄脏你借我的鞋子和衣服,怎麽了?」 「我以为你是??嫌这里肮脏。」商柔脱口而出地说道。 小雨笑了笑,那唇角勾得极为柔媚,他转而道:「你不是说要让我骑牛吗?」 商柔这才想起这件事,心里又起了兴趣,其实他心想小雨长得美丽柔弱,想必是从来没有骑过牛,所以打算吓吓他,便向他伸出手道:「上来。」 小雨握着商柔的手,商柔一使劲,本就轻得像棉絮的小雨借力跳起来,张开双腿坐到牛背上。商柔以为小雨借拿捏不准力气,没想到他上牛的姿势如此优雅完美,倒是显得自己伸手帮助他的动作多此一举。 「你以前骑过牛吗?」商柔忍不住问。 「或许吧。」小雨坐在商柔前面,坐得挺直稳定,温柔地回眸一笑。 「城里的人??或许是骑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春潮 作者:p876543 马?」商柔还在纠缠於这个问题上,他双手环抱着小雨来握着繮绳,小雨的背部贴着商柔的胸口,二人都晒得一身汗水的,小雨的身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商柔心中一跳,只感到脸上发热。 夕阳西下,橘红的晚霞散落天际。二人骑着一头牛静静地在散步,投落在农田上的两道身影合在一起,彷佛快要合而为一。 牛颈上的摇铃懒洋洋地晃动着,发出清脆的铃声。明明是听过无数遍的铃声,今天却是格外悦耳。 如果可以跟小雨一直骑牛就好了。 商柔心里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他的脸颊很热,应该是被夕阳晒红的,却是热得异常,他突然翻身跳到地上,手里拿着繮绳,抬头向小雨道:「我们两个男人骑在大黄身上,大黄一定会很疲累的。」 小雨微微侧身道:「要不我下来?」 「没关系。」商柔摇摇手,他跟在小雨身边,一低头就看见小雨的莲足,湿漉漉的污泥已经被晒乾了,棕黑的污迹愈发突出他的冰肌胜雪,脚背的线条优美纤丽,脚趾娇嫩可爱得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你的皮肤真白。」商柔感叹。 「是吗?」小雨偏头嫣然一笑。 「你别老是出门,免得晒黑。」商柔心里有点抱歉,小雨那凝脂似的肌肤,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要是他晒黑了,皮肤也变得粗糙,自己要怎麽跟他的爹娘交代? 「为什麽不能晒黑?」小雨在牛背舒服地晃着,轻轻地眯起眼睛。 「就是??皮肤白才好看嘛,只有不用劳作的贵人才会皮肤那麽白的,要是晒黑了,就跟我们乡下人一样了。」 「我觉得商柔很好看。」小雨娇慵地靠在牛背上,向商柔笑了笑。 「哪里好看了?」 「不是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吗?」小雨拿脚趾戳了戳商柔的肩膀,笑道:「商柔比我好看多了。」 过了几天,早上时商柔临出门时对小雨说道:「小雨,今天我晚上我得去郑老伯那里看看,可能晚一点儿才回来吃饭。」 「我也去吧。」小雨正在给婉儿擦嘴,闻言便抬头说道。 「可是郑老伯不认识你。」 「谁一开始不是陌生人呢?」小雨浅浅地笑着说道:「我跟你在一个月之前不也是陌生人吗?」 商柔也说不过小雨,唯有随得他去。 黄昏时商柔打算带着新鲜的瓜菜去郑老伯家里,没想到小雨还拿了两壶酒。 「干嘛拿酒?」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销万古愁。」小雨微笑着说道:「酒乃是解愁之物。」 「我只听说过酒入愁肠愁更愁。」 「至少可以暂时逃避一下。」夕阳的残红映落在小雨的脸上,他唇角的笑意变得有点冷淡。 彷佛是感受到小雨的心情有点不安,商柔便转过话题说道:「郑老伯的脾气有点古怪,待会若他对你说了些不动听的,你千万别生气。」 「我明白的。」小雨还在把瓜果放到竹篮里,刚好婉儿从房间里跑出来,问道:「你们去哪里?」 「去探望妳的外公。」商柔也不隐瞒婉儿。 小雨瞧了商柔一眼,便向婉儿说道:「婉儿想去看望外公吗?」 婉儿用力点点头说道:「很久没有见过外公了!」 商柔一怔,他向小雨说道:「可是郑老伯现在的情况……」 「血浓於水,既然郑老伯如此思念他的儿子,他一定很希望可以看到婉儿的。」小雨说道:「以前婉儿年纪小也罢,现在她会说话了,郑老伯一定很喜欢她的。」 郑老伯的家里果然杂草丛生,商柔用力敲了几次门,郑老伯才把屋门打开一线。 然而从门缝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已经足以使人倒胃。 小雨跟在商柔的身後,商柔手上提着一篮瓜果,他向郑老伯说道:「老伯,上次给你送的瓜果都已经吃完了吧。」 「放在这里吧。」郑老伯冷淡地说道,他的牙齿缺了大半,说起来话有点漏风。 小雨拍了拍婉儿的肩膀,婉儿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怯怯地上前说道:「外……外公。」 郑老伯一怔,他低头只看见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睁大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婉……婉儿?」 「对啊,婉儿都在想你呢,外面寒冷,我们进去再说吧。」商柔立即推着婉儿进去。 正如小雨所料,郑老伯果然很想见到婉儿,看着小小的外孙女手里抱着娃娃坐在木椅上吃苹果,他忍不住说道:「婉儿……跟佳佳小时候很像。」 「当然,她是姐夫的女儿嘛。」商柔笑嘻嘻地削着苹果,小雨知道他一个外人在场不方便,所以便去厨房做菜。 「老伯,你不能再躲在家里了。」商柔叹了口气道:「虽然……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但婉儿还在嘛。你知道我天天都在忙着,婉儿一人在家也是无聊,你多来我们这里串门,或者是我们来你这里玩好作个伴儿嘛。」 郑老伯想起那个救人身亡的儿子和痴情的媳妇,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道:「对了,那个随你进来的人是谁?他看起来不像村里的人。」 商柔免得郑老伯沉浸在悲伤之中,便把自己救了小雨一事说出来。 「看他的长相气度也不像是我们这些破地方出来的,说不定是哪家的王公贵族。」 「王公贵族?」商柔失笑道:「哪个贵族会沦落到我们这里?」 正在此时,小雨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春潮 作者:p876543 盈盈地拿着饭菜进来。商柔不由自主多看了小雨几眼,朴素的衣着也掩饰不了的高贵气质和倾国倾城的美貌,的确不像是小户人家能养出来的。 郑老伯明显还有点不习惯跟外界沟通,幸好小雨也不多话,只是给婉儿夹菜,免得郑老伯感到尴尬。 「老伯,明天我也把婉儿带过来吧。」 「小丫头会不会嫌这里无聊?」郑老伯看着婉儿,婉儿摇摇头说道:「外公的家很大!」 郑老伯看着荒废已久的後院和布满尘埃的小厅,摇头说道:「我……我也该好好打扫一下。」 「你别忙着一人打扫,我跟小雨和婉儿过几天就来帮助你。」商柔给郑老伯夹了一块菜心。 晚上回家时,商柔明显心情不错,他摇了摇竹篮,发现里面还有些东西,掀起油布一看才发现是酒壶,他拍了拍额头说道:「忘了喝酒!」 「这酒本来也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郑老伯并没有那麽孤僻。」小雨微笑着说道。 「他以前可活泼得很呢!」商柔摸着婉儿的头顶说道:「我怎麽就没想到婉儿呢?」 郑老伯的家就在隔壁,三人很快就回到家里,小雨先把婉儿送回房间里睡觉,商柔也疲累得很,把竹篮放到厨房之後就回房蒙头大睡。 商柔在床上躺了一阵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向小雨道谢,毕竟今天的建议是他提出来,加上肚子里憋得慌,便打算先去茅厕解决,再去跟小雨说一声。 他走出房间,只看见小雨的房间——也就是自己旧时的房间——还隐约透出光芒,便沿到走廊来到房门前,他敲了敲门以提醒小雨,然後就进去了。 一进去,商柔就不禁怔住了。 只见小雨靠着床榻,床上放着一个水盆,他的长发全数解开,正在瀑布似的柔软的长发浸到清水里仔细地擦拭着。 床边亮着一根蜡烛,幽暗的光芒洒落在小雨的脸上,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几缕打湿的发丝贴在他巴掌大的脸颊上,愈发显得他楚楚娇弱,一双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商柔。 「你在……」商柔睁大眼睛看着小雨。 「我之前後脑的伤口还没有好,所以头发不能碰水,现在伤口好了大半,我便打算清洗头发。」小雨稍微改变坐姿,抬头向商柔说道:「吵醒你吗?」 商柔几乎都忘了小雨是病人,毕竟他看起来虽然柔弱,但做起活来还是相当勤快。他拍着自己的额头道:「这几天我还给你做那麽多事情!你还是病人!」 「我是後脑受伤,又不是手脚受伤了。」小雨轻轻笑着,他拿毛巾擦着长发,空气中散发着皂角的甜香。明明是平日用惯的皂角,可是今夜的香味却显得格外神秘甜腻。 商柔看着小雨擦头发,不禁感叹美人就是美人,擦个头发都可以风情万种。 风情万种归风情万种,好歹小雨都是伤员,商柔连忙上前拿起他的毛巾,然後坐在床边为他擦头发。过了一阵子,商柔又觉得小雨长得太高,就算自己坐在床上,他坐在地上,对方的高度几乎也到自己的胸口,便把水盆放到床上,然後拍了拍床榻道:「你上来。」 小雨听话地坐在床上,然後商柔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他抿唇笑着,便顺从地躺在商柔的大腿上,流云似的长发散落在商柔的大腿上,露出一张瓜子脸,还真的美丽得不可方物,那又娇又媚的秋波一勾,彷佛都可以把谁的魂魄给勾出来—— 例如是此刻的商柔。 商柔见小雨只看着自己笑着,耳根子不禁有点发红,说道:「你这小子看什麽?」 「没什麽。」小雨闭上眼睛,唇角还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享受着商柔的服务。 「你可走运了,我只替姐姐和婉儿洗过头发,姐姐怀孕时不方便下水,我便替她洗头发……」商柔的手轻轻拂过小雨的长发,感叹道:「说真的,你这头发真漂亮……我虽然没有见过丝绸,但我想丝绸也应该像这样吧。」 小雨睁开眼睛,轻轻地握着商柔的手。 商柔呆呆地看着小雨,小雨凝视着商柔,低声说道:「我觉得,商柔你的手更漂亮。」 「你这双手,保护了你的家人,你的姐姐丶你姐姐的公公,还有婉儿。」小雨的掌心冰冷柔软,还带着一点湿气。 「两个男人说什麽这种话!」商柔的脸红得快要着火了,他想,不论小雨是贵族公子还是男宠,这世上应该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抗他那般柔情似水的眼神言语。 「好了,我不说。」小雨勾起唇角,他松开手,调整着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今天还得谢谢你了,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老伯什麽时候愿意出来。」商柔搔搔脑袋说道。 「婉儿高兴就好了。」小雨没有睁开眼睛,但唇角的笑意却是更深了。 「小雨,你对每个人都那麽好。我想,你的家人一定很想你的,我若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照看着的,生怕你被人掳走了。」 小雨没有回答,似乎是睡着了。 几天之後,商柔丶小雨和婉儿正在厨房里吃早膳,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我去看看。」小雨站起来,还没有待商柔回应,就往门口走去。 门外的是王大娘,她估计是怕商柔一人照顾婉儿会手忙脚乱,便提着一篮鸡蛋前来看看情况,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个仙女似的绝色美人。 「你就是……雨公子?」王大娘双眼发直地看着商柔,她好歹也是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春潮 作者:p876543 几个孩子的奶奶了,但看见那麽漂亮的美人还是忍不住看傻了眼。 「是的,请问妳是?」小雨打开栅栏,盈盈笑着,似乎已经习惯了承受其他人的眼神。 「是谁呢……」商柔擦着嘴走出来,讶然说道:「大娘妳怎麽来了?」 「我怕你一人照顾婉儿会出事。」 「有小雨在嘛,没关系的。」 王大娘狐疑地看着小雨,似乎看不出这弱柳扶风,比起婉儿更需要照顾的美人能够如何帮助商柔。 小雨也不恼,只是微笑着说道:「我们刚刚在吃早饭,大娘也要进来吗?」 三 王大娘对於小雨的质疑在尝到对方的手艺之後便烟消云散了。 「雨公子,你以前是厨子吧?」王大娘一连喝了两碗粥才说道。 「我也觉得是。」正在刷盘子的小雨转过头来,一直都是笑吟吟的。 小雨盘在脑後的长发有几缕垂到颊前,但他的双手都是水,只能稍稍歪头免得让发丝钻进鼻子里。商柔便上前替他把长发别到耳後,转头向王大娘炫耀似地说道:「小雨不但会做饭,还把婉儿照顾得很好。」 正在厨房里玩布娃娃的婉儿好奇地探头进来。 王大娘见婉儿脸色红润,头发绑得很可爱,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她也站起来,笑着打趣道:「阿柔你这臭德性就像娶到一个好老婆一样,我这老婆子也看不下去了。我先回去照顾我媳妇了。」 商柔把王大娘送到门口里,王大娘还在唠叨着说道:「我送你这些鸡蛋都是新鲜的,你跟雨公子今夜吃了吧。」 「知道了。」商柔刚想开门,王大娘便压低声音说道:「老实说,要不是雨公子是个男人,他还真的挺适合嫁给你作媳妇。」 商柔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要向大家解释小雨的性别,他正想开口时,王大娘已经说道:「我知道他是个男人,那言谈举止活脱脱就是个话本里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就是你老是糟蹋他,让他躲在厨房里当黄脸婆。」 「我哪有!」商柔刚想反驳,讨了便宜的王大娘已经笑呵呵地走了。 吃过早饭後,商柔便匆匆地到农田里,最近他也没怎麽清理大黄的牛粪。牛粪可以拿市集里卖出去,因为乡村里不少房子都是拿牛粪作为黏合砖头的工具。 阳光猛烈,商柔弯身捡了大半天的牛粪,累得汗流浃背,身上都是汗水和牛粪的气味,臭得连他自己也受不了。 「商柔!」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唤,商柔回头去看,小雨正在桃花树雨下,他一手挽着那深棕色的长发,一手向自己挥动着,一旁的小木桌上则放着食盒。 原来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 以前商柔是没什麽顾忌的,就算全身臭烘烘的也可以回家吃点东西,但看见小雨那天仙化人的绝色美貌,又想起王大娘说自己这是在糟蹋美人,还是觉得全身散发着汗臭和牛粪味的自己最好还是离那香喷喷的美人远一点,便使劲地向小雨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先不吃了。 小雨似乎点点头表示明白,商柔便继续弯身拿铲子把一大堆牛粪铲起来,他忙了一阵子,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後说道:「商柔,你在做什麽?」 商柔吓了一跳,他转身看见小雨正在後面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小雨,你先回去,我身上一股臭味的??」商柔不敢碰小雨,免得自己弄脏他,只是在口头上催促。 「你已经忙了许久,连午饭的时份都要错过了,我来帮助你,你先去吃饭吧。」小雨弯起眼角笑道:「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煎鱼。」 「不行,这里太肮脏了,还是由我来??」商柔连连摇手。 小雨偏头看了看商柔的竹篮和铲子,问道:「你这是在铲牛粪?」 当着小雨这种一看就知道娇贵的小公子面前,商柔总觉得这工作有点难以启齿。 「由我来吧。」小雨伸手把铲子拿过来,他已经把裤管摺起来,然後弯身把眼前的一堆牛粪铲起来,但他毕竟不熟悉,一堆牛粪要分几遍才能铲起来。 「是这样的。」商柔把铲子拿回来,一下子就把旁边的一堆牛粪铲起来,铲子的铁片上都是沉重的牛粪,他轻易就把牛粪倾倒到竹篮里。 「我再试试。」小雨接过铲子,这次他学着商柔的姿势和力度,一口气就把一大半的牛粪铲起来。 「你学得很快!」商柔是真的很惊讶。 小雨已经在铲另一堆牛粪了,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干起活来却又快又俐落,刻落耐劳得很,丝毫没有娇生惯养的的少爷作派。 商柔见小雨坚持帮助,不好再阻止他,但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很快小雨就把剩下来的牛粪都铲净了。 午後的夏风潮湿得很,黏糊糊的汗水使脸上痕痒得很,衣服紧贴着肌肤,冷得商柔打了个喷嚏。 二人相视一眼,都看见对方被太阳晒得脸色发红,大汗淋漓,身上脏兮兮的狼狈得很,还带着牛粪的气味,不禁同时笑起来。 万里无云,夏日炎炎,阳光洒遍每一寸的土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後院的桃花树温柔地摇晃着,一片片花瓣随风飘扬,花瓣上是最清纯无暇的粉红。 自从入夏之後,午後的天气愈发酷热,商柔也懒洋洋的不想工作,以前他既要照顾婉儿又要看着农田自是忙碌得很,现在小雨分担了他的工作,竟然开始有点空闲时间了。 「小雨,想出去逛逛吗?」商柔向正在收拾碗碟的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春潮 作者:p876543 雨说道。 「去村子里?」小雨抬头说道。 「嗯,你之前受伤了,估计也没机会在外面逛逛。」商柔抱着手臂说道:「我也许久没有到村子逛逛,早就闷得慌了,反而是小雨你好像不怎麽喜欢出门。」 「出门也挺好的。」小雨笑了笑,然後到厨房外叫婉儿。 村子里其实不大,只有一条大街,街上的景物对商柔而言自是熟悉,但对於小雨毕竟新鲜,商柔便刻意放慢脚步。 婉儿夹在他们中间,小雨牵着她的左手,商柔牵着她的右手,实在是不亦乐乎。 「小雨你还是什麽都没有想起来吗?」商柔问道。 小雨歉然摇头。 三人经过茶馆,刚好看见说书先生正说得口沫横飞,商柔最是喜欢听说书,便拉着小雨和婉儿走进茶馆里。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商柔点了一壶普洱。说书先生刚好说到酣处,便说道:「且说那灵王乃是先帝胞弟之子,据说长得天香国色,倾国倾城,连先帝後宫里最美的妃嫔都难望其项背,所谓红颜祸水,原来男人长得太美也是麻烦。听说先帝竟然看上了灵王——对,那可是他的侄子!灵王当时还没有封号,只是个住在宫里的皇子,听说常常去先帝那里侍寝,不但惹得後宫非议,连先帝的儿子们都看灵王不顺眼!」 「这灵王心里可恨先帝了,但他跟韩信一样,大丈夫受点胯下之辱算不了大事,男子汉要做的都是大事,不能计较细节,於是他就在成年封王之後不久就联同其他老早就觉得先帝昏庸无能的将领一同攻破京城,听说先帝沉迷酒色,京城早就民不聊生,那守城的将领索性就打开城门让灵王的军队长驱直进,灵王单人匹马到先帝面前逼宫,把先帝那些皇子公主全都抓住了。你们猜,灵王怎麽处置他们了?」 「毕竟是堂兄弟姐妹,灵王总不会做出什麽吧。」坐在一旁的大汉说道。 「错!谁说这些是堂兄弟姐妹,他们都看不起灵王,把灵王视作是眼中钉,更别说那禽兽不如的伯父,竟然把自己的侄子当作是娈童般蹂躏!灵王殿下把他们全都拉到起龙殿前,一刀一个,把他们的头颅全都砍下来,再命人把他们的身体都剁成肉酱拿去喂狗,头颅则挂在城门上示众。」 大家都不禁毛骨悚然,但这主角毕竟是当今皇帝,所以没有人胆敢吱声。 「灵王殿下在杀光仇人之後就登基称帝,虽然他年纪轻轻,但国家在他的管治下已经大有起色……」接下来都是阿谀奉承的话,商柔听着无趣,便吃起点心来。 「你怎麽想?」坐在对面的小雨突然说道。 「想什麽?」 「以前的灵王殿下,现在的陛下。」 「我就是个草民,哪里敢议论皇帝。」 小雨一手托腮,浅笑看着商柔。 「看什麽?」 「我看你平日倒是什麽都敢说的。」 「谁敢说皇帝的坏话?这皇帝连自己亲人的头颅都可以亲自砍下来,对待异己估计是直接凌迟吧。」商柔忍不住说道。 小雨轻笑着说道:「所以,陛下在你的眼中是坏人?」 「也不是吧……我们都不是陛下,也不了解他的想法,更没有经历过他的遭遇,所以根本没有资格批评他吧。」商柔想了想,说道:「但我想,作为一个皇子,被一国之君兼自己的伯父如斯lingru,却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控诉,而且受到大家的耻笑,应该……是很痛苦的吧?虽然他手刃自己的仇人,可是夜里……说不定也会难过吧?」 商柔摸着下巴说道:「成儒以前所说什麽人……施於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雨接话。 「就是这句,如果我们有如此不幸的遭遇,应该也不希望其他人说三道四吧。」 小雨啜了口普洱,只是浅笑地看着商柔。 「你呢?你怎麽想?」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出生——如果他不出生,他的伯父就不会成为一个luanlun的暴君,他的堂兄弟姐妹也不会因而变得如此扭曲。」小雨淡淡地说道。 吃过茶点之後,三人便沿着大街随便逛逛,刚好经过平日来回县城和村子跑腿的小张,商柔跟他聊了几句,顺度提起小雨的事。 「所以雨公子是想去县城吗?」小张问。 小雨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商柔看见信封用烛泪封好,烛泪上印着一个极为精致美丽的花纹,不知道是小雨用什麽东西印出来的。 「现在我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劳烦你替我把这封信送到官府里。」小雨把那封薄薄的信递给小张。 商柔把一些碎银交给小张当作是酬劳,小张拍着胸口说道:「我过几天会去县城里,到时候我一定替你把信交给官府里。」 「谢谢。」小雨微微一笑。 小张离开之後,商柔便道:「你在信里写了什麽?」 「就是我需要帮忙吧。」 「那些县官懒得很,才不会亲自来找你。」商柔摇摇头说道。 小雨微微笑着不说话。 三人经过许大夫的回春堂前,商柔想进去跟许大夫打招呼,刚好看见小雅正在百子棋里拿药材,她一看见商柔说道:「商大哥!」 「许大夫呢?」商柔手里提着一袋点心说道:「我刚刚买了些甜点。」 「什麽甜点?我这牙齿还吃得下甜点吗?」许大夫拨开门帘走出来,他看见小雨便说道:「雨公子你的伤势怎麽样?」 「一切都很好,谢谢您的相救。」小雨依然彬彬有礼,小雅却只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春潮 作者:p876543 看着商柔说道:「商大哥,你最近都不出来摆摊子了……」 「我还得回去播种呢,待夏天时我就回来了。」商柔笑眯眯地说道,他又把婉儿抱到椅子上,让许大夫给她把脉。小孩子毕竟体弱,在这春夏交际之间容易病倒。 「婉儿比以前胖了呢。」许大夫笑呵呵地拿出糖果给婉儿,商柔埋怨道:「婉儿的牙齿全都要掉下来了!」 「小孩子怕什麽呢,像我这麽大就连糖果都咬不了,到时候後悔就晚了。」许大夫摸摸婉儿的头顶,他又向商柔说道:「对了,你待会会经过方文的家里吗?」 「方文?我还想着明天去看看他呢。」商柔指着婉儿和小雨说道:「方文喜静,我拖家带口去拜访他,他说不定还觉得不舒服呢。」 「方文的爹昨天过来找我,说那些药不够用了,你可以替我拿过去吗?你们兄弟俩顺便也聊聊天。」许大夫拍拍婉儿的头顶道:「方文也很喜欢婉儿的。」 商柔望向小雨,小雨微笑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认识你的朋友。」 看着小雨的笑容,商柔也傻傻地笑起来。 许大夫看着这两人相视而笑,不知为何心里感觉很古怪,他说道:「商柔,成儒说他会回家一趟。」 「成儒回来了?他不是说在京城当官很难有假期吗?」 「听说是有什麽任务所以经过这里附近,顺便来看看我们。」提起自己那个进士的儿子,许大夫也是喜不自胜。 商柔把药包提在手里,小雨问:「这成儒是许大夫的儿子吗?」 「是啊,成儒小时候就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後来当了秀才,几年前还中了进士,听说现在还是大官呢。」提起自己的童年好友,商柔不由自主都是得意洋洋的。 「的确很厉害。」小雨柔和地笑着。 在前往王方文家里的路程中,商柔把王方文这朋友的经历告诉小雨。虽然商柔知道小雨这人处事滴水不漏,但王方文毕竟情况特殊,所以还得跟小雨提醒一声。 「几年前——也就是刚才说书先生提起陛下跟先帝前几年的战争,当时我们这里也被波及。陛下当时还是灵王陛下,听说曾经向这里的县令招兵买马,方文当时正好在当兵,便糊里糊涂地被送到灵王殿下的阵营里。你也知道那场战争有多惨烈,方文就是在战役中失去他的左腿。」提起这位好友的不得意,商柔不自觉情绪失落。 小雨沉默无语,商柔勉强提起精神说道:「现在方文偶尔会帮助他的母亲做家务,他过得挺好的。」 「当时……你为什麽没有去当兵?」小雨突然问。 「那时候我的父亲刚刚去世,家里就只剩下娘亲和姐姐,姐姐还没有出嫁,家里还等我去养着,加上守孝期间,所以便没有去当兵。」商柔提起那段艰难的日子也只是轻描淡写。 商柔感到小雨似乎有点不妥,他心里不禁有点後悔,王方文的事情毕竟不是喜事,小雨也不认识他,没有必要被这种情绪感染,自己的确是应该要小雨先回家的。 然而商柔想到这里时,他们已经到了王家的家门前。商柔敲了几下门,王夫人很快就前来开门,她的黑发已经夹杂着白发,看见商柔便笑道:「阿柔你来了……还有婉儿呢。」 王夫人望向小雨,过了一阵子就道:「啊……你就是那位……雨公子?」 小雨微微点头。 王方文正坐在轮椅上,他的左腿裤管的确是空荡荡的。他手里正摆弄着放在後院里的花盆,看见商柔便说道:「商柔你还记得我呢。」 「何止我记得你?」商柔拍拍婉儿的脑袋,她毕竟还有点害羞,所以只是躲在小雨的身後,探头出来向王方文挥了挥手。 王方文熟练地推动着车轮来到三人面前,他抬头向小雨说道:「这位就是传说中貌美非凡的雨公子?」 商柔听得出王方文的语气不太好,他刚想阻止之际,小雨己经点头说道:「是的,你好,王公子。」 王方文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又推着轮椅到一旁。他说道:「所以,你们找我做什麽?」 「许大夫叫我把药给你。」 「还要什麽药?死了还比较好。」王方文背对着商柔冷冷地说道。 商柔皱眉道:「若是让你的娘亲听到这些话,她会很伤心的。」 「商柔,你四肢健全当然可以说风凉话!」王方文转身,恶狠狠地说道:「我本来可以在镖局里工作,挣许多钱回来给父母,然後行走江湖,就是因为那场令人反胃的战争——luanlun的皇帝和小白脸皇子那床第之间的肮脏事,所以我要为他们的情/欲而牺牲自己的一条腿。」 小雨一言不发。 虽然luanlun的皇帝和小白脸皇子都不在这里,但王方文骂的是先帝和当今天子——那个祸国殃民而心狠手辣的真龙天子——商柔连忙说道:「你别乱说了。」 「大不了砍了我的头下来,我都要骂这个狗皇帝!」 「陛下虽然出身不好,但登基之後一直精图励治,我们的日子不是已经比起以前改善许多吗?」 「他能够帮助的只有活人,而不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皆如是。」小雨幽幽地说道。 「谁可以决定谁要功成,谁要骨枯?」王方文反问。 小雨摇头。 商柔叹了口气道:「方文,事情已经发生了,怨天尤人说到底也是於事无补,我先回去了。」 夕阳西下,三人总算回家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春潮 作者:p876543 小雨见商柔闷闷不乐,便说道:「王公子早晚会看开的。」 「已经几年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小雨摇头说道:「一个人只能自救,他若是连自己都不想救自己,你再是努力也是没用。」 「小雨,你说……如果当初我也去打仗了,或者……不是他失去他的左腿,而是我失去我的左腿……」 「商柔。」小雨突然稍稍提高声调,平日一向柔软的语气带有凛然得使人肃然起敬的感觉,商柔不由自主抬起头看着小雨。 「你是你,他是他。日子都是自己过的,我明白你爱惜你的家人朋友,但你得为自己活下去。」说完之後,小雨好像又回复平日的样子,他抱着已经累得打瞌睡的婉儿走进屋子里。 婉儿已经睡着了,所以晚上只有商柔和小雨在吃饭。 商柔见小雨一直默默地吃东西,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小雨,你是觉得我……很窝囊吗?」 「窝囊?为什麽?」小雨不解地说道。 「就是……刚才那个……我说我宁愿自己受伤的事……你好像生气了。」商柔打量着小雨。 小雨只是摇摇头。 商柔握紧筷子。 「商柔,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平日口齿伶俐的小雨此刻却像是词穷了,他失笑道:「我只是怨恨那个皇帝而已。」 「陛下?」 「我下午时就说过,像他这种人……真的连累了许多人,不止是他的家人,甚至连黎民百姓都被波及。」小雨淡淡地说道:「他真的不应该出生的。」 「我……不是这样想的。」商柔摇头道:「我……我不知道陛下的父母是怎样的,但我想……陛下曾经都是被父母所爱护的孩子,只是那段扭曲的关系让他变得偏激而已。」 「你不认识他,为什麽要为他说话?」 「我不认识陛下,但我想……如果陛下真的只是个空有美貌而没有抱负的人,他登基之後就不会极力改善先帝在位时的情况。我听说他把那些跟外族僵持已久的土地都放手让出去,只是为了让士兵都可以回家,而且减低税收——我现在只是给以前的一半的税收就可以了。我虽然还没有成亲,但身边还带着婉儿。以前对於我这种家庭情况是没有任何宽限的,但现在官府却愿意再宽限我几个月缴税……」 「别人都说他懦弱无能。」 「我不知道该怎麽做皇帝,但我知道该怎麽种田。小雨,你之前跟我说,觉得我可以把郑老伯的的田地都拿过来耕种,可是我只有一人,根本打理不了那麽多田地。若硬是要那麽多田地,我只会两边不讨好。或许陛下都是这样想的,先帝在位的时候花了许多钱在打仗上,听说还为宠妃建了好几座宫殿。国家根本没有钱,士兵连吃也吃不饱,怎麽能够打仗呢?所以才要先休息几年好养精蓄锐再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商柔搔着头发道:「我都只是想想而已。」 小雨凝视着商柔道:「商柔,你已经比许多人都想得更仔细了。」 商柔叹了口气道:「我连自己的三餐都管不好,为什麽还操那麽多心呢?对了,小雨你上次不是买了些酒吗?拿过来吧。」 小雨把碗碟放到一旁,然後从柜子里把那两壶酒拿出来,再拿了两个酒杯。 「你也喝?」 「独酌是最寂寞的。」小雨拍开封泥,为商柔倒了一杯酒。 冷月如霜,初春的夜风依然带着寒意。 商柔是个完全碰不得酒的人,他只喝了半壶酒已经开始脸色涨红,甚至在胡言乱语。小雨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他足足喝了一整壶酒,然而除了脸色泛起浅浅的粉红外,他的神色依然如常,只是静静地看着商柔在发酒疯,顺度移开一旁的东西,免得弄伤商柔。 「小……小雨……」商柔跌跌撞撞地跑到小雨面前,一手揽着他的碰项说道:「我是不是很……失败?」 「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间。」小雨站起来,一手扶着商柔的肩膀。没想到商柔这人烂醉如泥,几乎要把小雨拉到地上。 小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唯有双手把商柔横抱起来。若是商柔还清醒着,他一定会很惊讶,平日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小雨竟然可以一下子就抱起同为男人的自己。 商柔本能地抱着小雨的颈项,嘴里还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小雨抱着商柔穿过走廊,平日寒冷刺骨的夜风彷佛都被怀中这人的酒气给溶化不少。 商柔的语声愈来愈低微,最後几乎是在小雨的颈上吹气,彷佛觉得眼前这白玉似的肌肤看起来好像刚出炉的馒头,他甚至还伸出舌头好奇地舔着。 小雨的神色明显不太好看。 「商柔……」小雨刚刚提气,商柔就亲了亲小雨的颈项。 「好香……」商柔还在不知好歹地感叹着。 正在此时,一旁的房门打开了,婉儿从里面跑出来,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小雨。 「舅舅死了?」婉儿问。 小雨失笑道:「你舅舅还精力十足呢。」 婉儿打量着醉得不分东西的舅舅,而她可爱的舅舅还在一边乱亲小雨的颈项,一边说着些无人明白的梦呓。 「婉儿要去茅厕吗?厨房里还有蜡烛,妳提着蜡烛去茅厕里,当心摔着。」小雨也想去厨房里把蜡烛递给婉儿,但怀里这家伙愈来愈沉重了,他唯有小心地叮嘱婉儿。 好不容易才把这醉汉送到床上,小雨不自觉放松着肩膀。他正想转身出去时,却听见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春潮 作者:p876543 股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小雨感到衣服突然变得很沉重,他低头一看,果然看见商柔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腰,正不住地呕吐着,而自己的衣服已经壮烈地牺牲了。 商柔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 天已经大亮,外面隐约传来农夫一边吆喝一边挥着锄头的声音。 发生什麽事? 「醒来了。」淡淡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来,小雨正坐在一旁翻着昨天从旧书摊里买的书。 「小……小雨……」商柔双手抱头坐起来,说道:「昨天发生什麽事?」 小雨合上书。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神色都跟平日无异,但商柔却感到一股异常的气氛,这使他几乎不敢开口说话。 「什麽都忘了?」小雨微微笑着说道。 商柔强笑着。 「你昨天抱着我吐了一身。」 商柔低头看看,果然身上的衣服和床铺都已经换过了。 「那个……对不起……」商柔几乎想自掴几巴掌。 小雨看着商柔脸色憔悴,双眼发红,便叹了口气说道:「我做了些醒酒汤,刚刚翻热过,你喝一点吧。」 说着,小雨便把放在圆桌上的醒酒汤递过来。彷佛是为了表示歉意,商柔揑着鼻子把醒酒汤都喝下去了。 「还头痛吗?」小雨把空碗放在一旁,然後坐在商柔的身边。 商柔默默地点头。 小雨有点好笑,他双手轻轻地按着商柔的太阳穴,然後食指稍稍使劲揉着太阳穴。他的双手冰冷,足以让头昏脑涨的商柔冷静下来。过了一阵子,商柔的头痛就减轻不少。 二人靠得很近,商柔可以看见小雨颈上的红印,他吓得瞪大眼睛。 「怎麽了?」小雨问。 「小雨你昨天……去哪里了?」商柔罕有地忸怩起来。 小雨略一蹙眉,他顺着商柔的视线望去,看见自己颈上暧昧的红印。 「你觉得呢?」小雨反问。 「我……我不知道……」商柔慌忙地说道。 小雨抬起眼睛,微微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去问婉儿。」 「婉儿?婉儿!」商柔几乎要跳起来,想要大骂小雨是禽兽,但小雨明显没有商柔那麽多想法,只是走出房间,把正在一旁玩泥巴的婉儿带进来,然後向婉儿说道:「婉儿,妳记得昨天看见我跟舅舅时,舅舅在做什麽?」 婉儿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小雨,最终决定当个诚实的好孩子,她说道:「舅舅在抱着小雨哥哥乱啃。」 「乱……乱啃?」 婉儿点头道:「舅舅动不了,然後小雨哥哥抱着舅舅,然後舅舅就很兴奋地啃着小雨哥哥的脖子。」 四 商柔只感到自己多年来努力建立的舅舅形象就此毁於一旦。 小雨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拍拍婉儿的头让她出去继续玩耍。 「是我吗……」商柔痛苦地抱头。 「是的。」小雨欲言又止。 商柔立即跳起来说道:「该不会……後面还发生什麽事吗?」 小雨忍不住笑道:「你说呢?」 「你……你骗我!」商柔光着脚跳下床就要打小雨。 「我没有骗你,你是真的在亲我的脖子……」小雨连忙躲开,他的动作倒是灵活。 「就这样了?对不对?」商柔松了口气道。 小雨抿唇道:「商柔,然後你就吐得我满身都是了。」 提起这件事,商柔就可怜兮兮地躲在墙角里。 「衣服和被铺都洗乾净了,正在後院里挂着呢。」小雨向商柔弯身,他的笑容温和明朗。 「下次……我不要再喝酒了。」 「好好好。」小雨伸手扶起商柔,然而唇边的笑意却是怎麽样都挡不住。 商柔最近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结果手掌被锄头划伤了。 小雨把商柔带到屋子里,窗子大敞着,午後的凉风吹拂着脸庞。商柔身上就穿着短褂,他见低头为自己擦拭着伤口的小雨还穿着长袍,便道:「小雨,你若是嫌热就把衣服脱下来吧,这里附近都是男人,没关系的。」 「谢谢,但我不热。」小雨抬头微微一笑,他轻声道:「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就……就是睡得不够嘛。」商柔连忙道。 「在想着王公子的事?」 商柔慌忙否认,此时小雨手上有意无意地使劲,痛得商柔几乎跳起来。 小雨还在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商柔。 「嗯……」商柔唯有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他抬头说道:「那天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毕竟是初次相识,他对我有警戒也是平常的。」小雨把商柔掌心的血拭去,然後小心地拿白布缠着商柔的伤口。 「这几年以来,他老是这个样子……」 「明天也去看看他吧。」小雨为白布打了个结,然後向商柔说道。 「你也去?」 「嗯,婉儿可以交给郑老伯照顾。」 「可是……」 小雨站起来收拾着清理伤口的工具,他回眸微微一笑,弯身向商柔说道:「你心里放不下王公子,我怕你又会受伤。夜长梦多,事情还是尽快了结为妙,对吧?」 商柔渐渐发现,小雨看似柔弱,但他遇事却是极有主见的,而且他的决定通常都不会改变的——许成儒以前老是说什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约就是指像小雨这样的人。 所以,小雨以前不可能是委於人下的男宠。一个惯於受人摆布的男宠不可能如此有主见,而且行动力如斯迅速。 翌日下午,小雨特地做了糕点——商柔对於小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无所不能已经麻木了——然後二人就带着糕点前往王方文的家里。王夫人对於商柔那麽快就回来明显感到有点惊讶,小雨在门外温和地说道:「商柔说夫人您喜欢吃红豆糕,所以我特地做了些红豆灯,希望您会笑纳。」 小雨的邀请是无人能够拒绝的,所以王夫人唯有让他们进来。 商柔还带了些水果过来,王夫人便带着他到厨房里把礼物放下来。小雨则一人前往院子里看望王方文。 把东西都放下来之後,商柔担心王方文会对小雨出言不逊,本想立即前往後院看看的,但又想起临行前小雨跟自己吩咐过,要他先在厨房待一阵子,让他跟王方文好好聊聊。 商柔实在放心不下,毕竟现在的王方文对谁都是如此警戒。虽然商柔知道小雨的脾气很好,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隐约却不敢尝试违反小雨的吩咐,更不希望有任何人会使小雨生气——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小雨一旦生气起来一定非常可怕。 商柔替正在做菜的王夫人打下手,之後便匆匆来到後院里,只看见後院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散落着被王方文剪下来的花。自从失去左腿之後,王方文偶尔也会在後院里插花解闷,然而现在插花的小雨。 小雨一边熟练地把颜色各异的香花插进朴素的白色花瓶里,一边跟王方文说话。虽然商柔从这距离里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却可以看得出气氛相当严肃,王方文一直在抬头向小雨说话,小雨垂下眼帘在插花,不时回应王方文的话。 残阳如血,小雨和王方文在草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愈发显得小雨的身形修长挺拔,估计是因为鼻子高挺的缘故,所以他的侧脸在阴影中竟然显得有点冷峻。 商柔躲了一阵子,小雨就往他躲藏的方向望去。商柔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发现自己,便故作无事地往二人走去,说道:「小雨做了些红豆糕,方文你一定得尝尝。」 「嗯。」王方文点点头,商柔看得出他没有平日那般冷漠。 小雨微微笑着道:「你怎麽流汗了?」 「刚才替王夫人砍了一阵子的柴。」 小雨掏出手帕为商柔仔细地擦汗,然後望向王方文。 「商柔,我……」王方文的脸颊在夕阳之下显得发红,他说道:「你之前不是老是说要给我做两根拐杖吗?」 「拐杖……啊?」商柔睁大眼睛,拐杖是方便出入使用的,既然王方文愿意使用拐杖,那就表示他愿意出门了! 商柔难以置信地望向小雨,没想到他竟然打动又臭又硬的王方文。 「王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小雨浅笑着,他向商柔道:「我去替王夫人看火,你跟王公子聊聊吧。」 小雨插好的花瓶放在小桌上,虽然商柔并不懂得插花,但他看得出小雨的花艺工夫应该非常好,奼紫嫣红的鲜花争相竞艳,却又不会带来凌乱的感觉。鲜花在剩馀的骄阳似火随风摇曳着,如同美人的手帕带来阵阵香气。 「你那个朋友……真了不起。」王方文突然说道。 「为什麽……这样说?」 「我所苦恼的,我所疑惑的,我所不解的……他好像全都有答案。以前成儒所说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估计就是指这种人吧。」 虽然商柔听不懂许成儒那句话的意思,但他明白王方文的意思,小雨的确极为善解人意。 「商柔,就算那个人现在失忆,他也不会永远属於你的。」王方文静静地看着小雨消失的方向,缓缓地说道:「他的真实身份想必不止是普通的达官贵人,以前我当兵时也见过不少贵族少爷,没有一人的谈吐风度比得上他的一半。」 商柔明白王方文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却忍不住反驳道:「小雨……是我的朋友。」 「小雨是你的朋友,然而那个失忆前的男人——他肯定跟你不是一路人。」王方文摇头道。 商柔握紧拳头,其实他心里也很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小雨表现出的聪明才智和优雅气度完全不是商柔所能够想像的。商柔不敢想像对方的真正身份是什麽人,因为他生怕一旦知道了,他就会真正地明白自己的渺小。 「至少……现在他是我的朋友。」商柔低声说道。 王夫人对於儿子重新振作自是高兴得很,足足留了商柔和小雨大半夜,这次商柔当然是没怎麽喝酒的。 二人在深夜一同走回家里,小雨轻声道:「商柔,王公子已经振作起来,为什麽你还是闷闷不乐?」 商柔抬头望向小雨,他什麽都可以跟小雨诉说,就是那件事——刚才王方文跟他说的事——他不想告诉小雨。 「嗯?」小雨低头看着商柔,眼神里都是关心。 「没什麽,今天那麽晚才回家,郑老伯和婉儿想必都歇下了,我们明天早上再把婉儿接回来吧。」商柔故作无事地大步往前走,小雨这次却没有再追问了——这是不是代表了什麽?商柔不想再去思考了。 既然是不想知道的回答,那就最好别去寻找答案了。 幸好商柔从来都不是会长期烦恼於同一件事,既然小雨现在还留在这里,那他们就还是朋友,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徬晚时,商柔提了两根竹子回来,正在厨房做饭的小雨探头一看,问道:「是给王公子做拐杖的吗?」 「是的,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这两根比较坚实的竹子。」 好奇的婉儿也走过来看看,商柔把竹子放在一旁,揉着小侄女的脑袋道:「乖,待会我还得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春潮 作者:p876543 竹子,竹子尖得很,一不小心就划伤妳了。」 晚饭过後,婉儿回房睡觉,商柔坐在後院走廊的台阶上,昏黄的油灯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拿着匕首削去竹子上的杂枝,而不远处的厨房隐约传来小雨洗碗的声音。 商柔抬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夜风渐渐温暖潮湿起来,夏天已经踏着轻盈的脚步来临了。 如果这种日子可以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商柔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父亲长年劳作落下了一身顽疾,所以小时候商柔就学会独立坚强,把病弱的父亲和比自己只大上一年的姐姐好好地照顾着。 他一直以为只要带着婉儿,一切就足够了。 直到今夜,商柔突然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不需要为他遮风挡雨,只需要彼此依靠即可。 商柔不自觉望向还在忙碌的厨房,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而王方文的警告如同春日的露水般化为乌有。 当商柔回过神时,小雨正弯身站在他的面前,一张覆着薄汗的脸孔就在商柔的鼻子前。他露齿笑着道:「你在看什麽呢?」 「小……小雨。」商柔不知为何说话也磕磕巴巴的,他脱口而出地道:「你怎麽总是那麽香?」 「香?」小雨失笑道:「我工作一整天了。」 「不是皂角的香味,就是有种……」商柔想了想,还是说道:「茉莉花的香味。」 油灯渐渐微弱,所以商柔没有看到小雨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漠。 「是吗?不过我偶尔会去小溪那里清洗身体,说不定那里盛开着茉莉花。」小雨的神色如常,他坐在商柔的身边,说道:「你这刀多久没有磨过了?」 「平日很少会使用匕首嘛,这把匕首还是爹留下来的。」说着,商柔便继续努力跟竹子搏斗。 小雨瞧着商柔花了老半天才削去一根较粗的杂枝,便道:「许公子没有教过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吗?」 「什麽意思?」满头大汗的商柔抬起头来问。 小雨摇摇头,只是说道:「下午时还剩一点酸梅汤,我拿过来给你。」 「谢谢。」商柔看着小雨略显柔弱的背影远去,他也不明白,为什麽柔弱和坚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可以同时出现在这个男人身上。 当小雨出来时,商柔早就靠着木柱睡着了。 小雨把酸梅汤放在一旁,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商柔披上,睡梦中的商柔下意识地抓紧外袍。小雨抿唇一笑,把放在商柔大腿上的竹子拿过来。他瞧了瞧商柔放在一旁的匕首,无奈地摇摇头。 商柔不知道睡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左右。当他起来时,首先嗅到的是淡淡的茉莉清香。商柔摸着脑袋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小雨的衣服,小雨则双手抱膝坐在旁边,低头沉思着。 这刻的小雨看起来很陌生,他完全没有平日的笑容,一双幽暗如同深潭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地面,如同毫无生命力的雕像。商柔内心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他忍不住唤道:「小雨!小雨!」 「商柔?」小雨抬头看着商柔,他好像又回复平日的模样。 小雨见商柔担忧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说道:「你怎麽一直看着我?」 「没……没什麽。」商柔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麽会如此害怕。 商柔逃避似地四处张望,却看见那两根削好的竹杖正放在一旁。 「你削的竹子?」 「嗯。」 商柔拿起那两根竹杖,断口处极为平整,明显不是自己那把生锈的匕首弄出来的。相比起小雨削的位置,自己刚才削的部份简直相形见绌。 「你拿什麽削的?」商柔惊诧地说道。 「拿你的匕首,但我削得比较仔细。」小雨抿唇笑着说道:「早点休息吧。」 翌日早上,商柔独自一人把竹杖拿给王方文。王方文见了那根竹杖,见断口处平平整整的,忍不住说道:「你自己削的?」 「我跟小雨一起削的。」商柔觉得有必要把小雨都说出来。 王方文失笑道:「终於舍得打磨你爹留下来的匕首吧?」 「才没有,我的匕首没那麽钝。」 「不可能。」王方文一口否认,他轻抚着断口说道:「不过,这断口比刀削的更好看,我听说江湖上有些人武功高强,一根手指都足以削铁如泥。」 商柔大笑道:「所以我是武功高强吗?」 王方文抬头看着商柔,唇角都带着笑意,却带着神秘的意味。 商柔搀扶着王方文从轮椅上站起来,王方文从未使用过拐杖,走起路来未免踉跄。 二人练习了大半个上午,练习得王方文的胁下都磨伤了才罢休。 王夫人前来留商柔吃饭,商柔摇头道:「我还得回去给小雨做饭呢。」 「不是一向都是小雨做饭的吗?」 「今天早上他把婉儿带到郑老伯那里玩耍了,婉儿很黏他,估计还不愿意让他回来呢。」商柔拍拍胸口说道:「平日都是他在给我做饭,我今天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王夫人见状不禁笑起来,她命婢人拿些蕃茄过来,说道:「这是今天家里刚刚新鲜摘下来的,你拿去给雨公子和婉儿做一顿好吃的吧。」 商柔几乎是跑回家,果然小雨和婉儿还没有到家。他立即躲到厨房里施展自己的厨艺——他很明白自己的厨艺跟小雨相差太远,但这是为了感谢小雨的,他应该不会在意的。 然而商柔毕竟不是什麽富有人家,所以在厨房捣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春潮 作者:p876543 半天也只做了几碟小菜。 「舅舅!舅舅!」商柔把蕃茄炒蛋倒到碟子时,刚好看见婉儿在外面叫唤着。 商柔连忙跑出去,婉儿朝他跑过来。商柔弯身抱起小侄女,甚至还原地转了几个圈,亲了亲她圆滚滚的脸颊说道:「我的大小姐回来了。」 小雨在身後跟着,手里提着一些简单的工具,商柔问道:「你怎麽拿着这些东西?」 「郑老伯的屋顶破了一个洞,我便去修理一下。」夏风吹落了後院那棵绽放得娇艳的桃花树,片片粉红色的花瓣如同小鸟般随风展翅。商柔放下婉儿,上前伸手拨走拈在小雨发间的花瓣。 商柔拂去花瓣的动作是如此自然而然,小雨不禁一手抚摸着刚被商柔碰到的发间。他的发髻稍微有点松了,便伸手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後。 小雨光是这轻轻挽发的动作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或许是桃花过於娇媚,或许是这太阳太猛烈了,商柔的脸颊火烧似地红起来。 「吃……吃饭吧。」商柔转身往厨房跑去,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明明刚才跑回家时也没那麽难以呼吸的,是因为天气太热吗? 是的,一定是的。这讨厌的夏天才刚刚开始,已经这般难受了,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可是商柔心里却明白,他希望这个初夏永远都不要结束。这种脸颊发烫的感受明明痛苦,却有着难以言喻的甜蜜。 蝉依附在後院的墙上此起彼落地歌唱着,在屋里阴暗处放了一夜的酸梅汤冰凉得刚刚好。 浓荫之下,商柔把做好的小菜放到特地从厨房拿出来的长桌上,他抬头却看见小雨的神色似乎不太好。 婉儿看见今天是商柔掌厨,小嘴巴都扁成鸭子的模样,说道:「舅舅不好吃……」 「舅舅当然不好吃,可妳以前不是吃了许多舅舅做的东西吗?」商柔没好揑了揑小丫头的脸颊。 婉儿刚刚学会使用筷子,蕃薯炒蛋炒得太碎了,她的筷子夹起来,商柔便把蕃茄炒蛋夹到她的碗里,又夹了些给小雨。 「不用了。」小雨摇摇头,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商柔关心地问道。 小雨摇摇头说道:「我……不太喜欢蕃茄。」 「哦……」谁都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只是商柔没想到近乎刻苦耐劳的小雨竟然也会有偏食的时候。 「不能偏食。」婉儿学着平日商柔说话的语气,努力地把蕃茄炒蛋夹到小雨的碗里。 小雨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蕃茄炒蛋,他略一皱眉,突然站起来往一旁跑去。他背对着商柔和婉儿,还没有站好就忍不住呕吐起来。 商柔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小雨的身边,伸手拍着他的背部道:「你没事吗?」 「没什麽。」小雨拿手帕擦着嘴角,勉强抬头看着商柔,他呕吐得双眼都冒出泪花,泪眼汪汪的小雨平白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娇态。 「我听说有些富有人家的孩子不能吃某些食物,一吃就会全身长出红斑,你也是吗?」商柔问道。 小雨怕冷似地靠着商柔,明明现在天气暑热,二人都是汗流浃背的,靠在一起也是黏糊糊的不好受,但商柔却完全不抗拒小雨的亲近。 「嗯。」小雨点点头。 「你以前也有吃过鸡蛋,所以是不能吃蕃茄吗?我现在就把那碟蕃茄炒蛋拿到厨房里。」 商柔刚准备离开,小雨就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没关系,你们吃就可以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商柔认真地看着小雨,他感到现在的小雨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麽平静。 「我真的没事,你还真的比我当作成婉儿了。」小雨笑道。 婉儿跑到两个男人之间,拉着小雨的衣袖说道:「小雨哥哥?」 「我们回去吃饭吧。」小雨拍拍婉儿的头顶。 不久之後,小雨就病倒了。首先发现这件事的当然是商柔,他起床的时候发现厨房里静悄悄的,便想着小雨一定是在睡懒觉,但小雨的性格冷静自律,总不至於睡懒觉的。 商柔敲了敲小雨的房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推开`房门,看见纱帐里躺着的小雨。 「小雨,天亮了!是时候起床了!」商柔跑到床边大叫道,却听见小雨含含糊糊地回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梦呓,完全不像是平日的小雨。 商柔掀开纱帐,只看见小雨半睁着眼睛,平日那瓷白似的脸颊染上酡红,虽然是娇艳至极,却是生病的预兆。商柔立即伸手探小雨的额头——烫得吓人,果然是病倒了! 「商柔……」小雨勉强抓着商柔的手臂坐起来,伸手挽着黑发道:「我去准备早膳……」 「不准起床,好好躺着,我去把许大夫请过来。」商柔认真地说道。 商柔先把婉儿交给郑老伯,然後就匆匆到村子里的回春堂里找许大夫。许大夫刚刚在吃早膳,商柔催促了几句,他便随商柔回家。 许大夫为小雨把脉,回头向商柔说道:「他是发热了,你平日把他当作牛般使用,怪不得会病倒的。」 「我哪有!」商柔很无辜。 「我听说雨公子早上起来替你做早膳,还得给你打扫做午膳,又要照顾婉儿和洗衣服,每天忙到深夜才休息。他虽然会武功,但脑後的伤刚刚痊愈,你不要这样使唤他啊!」许大夫收拾药箱,说道:「我回去开一张药方,待会小雅会把药材送过来的。」 许大夫离开之後,商柔一直坐在床边。他当然可以先到田里劳作,待小雅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春潮 作者:p876543 了再拿药材煎药,可是他不知为何只想坐在小雨身边。 小雨的精神很差,一直半昏半醒的,黛眉紧紧地皱着,比往日红艳几分的朱唇不时吐出梦呓。 「伯父……不要……我怕……」 商柔一直不住地替小雨擦汗,最後索性把小雨抱到自己的怀中,不时轻抚着他的背部,舒缓小雨那莫名其妙的恐惧。 小雨突然睁大眼睛,潮红的脸颊配上迷蒙的双眸,竟然有几分说不出的清纯妩媚。 商柔吓了一跳,小雨又合上眼睛,撒娇似地躲在商柔怀中,说道:「母妃……我不要……我不要……」 「别害怕,有我在。」商柔安抚着小雨,他突然感到胸前的衣衫有点湿,他低头一看,只看见小雨竟然流起眼泪来,连重伤失忆都依然淡然处之的小雨竟然会哭,那段记忆一定是很可怕的。 「以後不用害怕了,我会保护你的。」商柔把小雨拥入怀中,小雨的梦呓渐渐平息,他总算睡着了。 小雅把药材送到家里之後,商柔便打算到厨房里煎药,小雅说道:「爹说由我来煎药,你先替雨公子擦身。雨公子一直在发热,衣服想必都湿透了,你替他擦身再换套衣服,免得他会着凉,病上加病。」 听见小雅说得头头是道,商柔唯有转身到水井里打了一桶水,然後回到房间里。这样一折腾已经是大半天,只看见小雨已经抱着被子坐起来,他虽然满脸倦容,但眼神却回复一点点的明亮。 五 商柔立即上前说道:「小雨你病了,先别下床。」 小雨罕有地迷惑地歪着头,商柔心想,这小家伙是病糊涂了。 「商柔,我还得去洗衣服。」小雨走下床,商柔连忙挡在他的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你病了。」 「我感觉还好。」估计是鼻子不舒服,小雨说起话来也带点迷糊的鼻音。 商柔双手抓着小雨的肩膀,认真地凝视着小雨。 小雨呆呆地看着商柔,头发还有点凌乱。 这样可爱的小雨,估计是很少机会见到的。 刚才许大夫责备过商柔之後,商柔其实有认真地思考过。的确,小雨的聪明和勤劳使商柔常常忘记对方失忆之前很有可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公子,而且还是个重伤未愈的病人,所以自己渐渐习惯小雨的付出,甚至使他病倒了。 「小雨,快点去休息。」 「我真的觉得还好……」小雨还在说话,商柔已经把他推到床边。如果不是小雨病得双腿发软,商柔还真的推不动他。 小雨被商柔塞到被窝里,然後商柔才把刚才放在一旁的水盆和毛巾拿过来。 「商柔……」 商柔一边把毛巾浸到水里,一边说道:「小雨,就算你什麽都不做,我还是会把你留在我的家里。你不用觉得需要付出才可以得到我的帮助。」 小雨一怔。 商柔扭乾毛巾,水哇啦哇啦地从毛巾里落入水桶中,惊扰了水中倒映的夕阳。 他抬头看着小雨笑了笑。他的笑容没有小雨那般矜持,总是没什麽仪态地露出一排牙齿。 小雨别过脸不看商柔。 「来,我替你擦身。」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行,你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哪里有力气。小雅说了,你全身都是汗水,若是不换套衣服,容易着凉。」商柔毫不犹豫地坐到床上,解开小雨的衣服。小雨也没有反抗,只是垂下双手让商柔更方便脱衣服。 时值盛夏,小雨穿得也不多,解下外衫和亵衣就是白玉似的身躯,现在他还病着,霜雪似的柔腻肌肤泛起浅浅的嫣红,如同上了胭脂般赏心悦目。商柔看了几眼,脸色竟然有点发红。 小雨斜斜地靠在床上,有点疲累地看着商柔。 商柔拿起湿透的毛巾,冰凉的触觉碰到小雨发烫的肌肤,小雨不禁低吟一声,那声呻吟勾人至极,商柔只感到心跳正在不受控地加速。 夕阳斜斜地照进来,愈发显得小雨的肌肤如同新鲜挤出来的牛奶,娇嫩得吹弹得破,看不见任何瑕疵,那白玉似的颈项丶精致分明的锁骨丶胸前的两点樱桃如同雪中红梅般诱人,毫无赘肉的平坦小腹还有肌肉的形状,漂亮却不夸张。 「商柔?」小雨唤了一声,商柔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看着对方的上身,他连忙转过脸去。 商柔听见小雨的轻笑,他抬头看着小雨,对方虽然满脸病容,但依然难掩唇边那抹带点媚惑的浅笑。 「我快要着凉了。」小雨撒娇似地说了一声。商柔连忙替小雨擦好身体,心里不住念经来按压着自己那些不受控制的绮念。 擦完上身就是下半身了,商柔脱下小雨的裤子,掀开薄被,露出那修长雪白的双腿,商柔只感到脑子发晕,他觉得自己快要得病了。 小雨抿紧双唇,却掩不着唇边噙着的那抹轻笑。他稍稍移前身体,柔嫩却结实的双腿夹紧商柔的腰际,比寻常温度还要高一点的滑腻肌肤就这样隔着衣衫贴紧商柔敏感的腰部…… 商柔觉得全身发热,一股邪火往腹下窜去,整个人不自觉往後仰倒在床下。他的身体扯动被子,使浑身还不太有力的小雨也跟着倒在商柔的怀抱中。 小雨靠在商柔的怀中,总算没有碰伤。他勉强从商柔身上坐起来,商柔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美人实在秀色可餐,深棕色的长发流散在胸前,一张绝色容颜隐约带着红霞,美眸里含嗔带羞,红得异常的樱`唇彷佛在引人采撷。商柔的眼神往下滑去,看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春潮 作者:p876543 某处时忍不住又抬起头来,脸颊红得彷佛要滴血。 「商柔,你到底还要不要替我擦身的?」小雨一指轻戳着商柔的胸腔,娇嗔似地说道。 幸好小雅是在小雨和商柔都穿戴整齐之後才进来的。 小雅端着汤药进来时,小雨已经穿好衣服躺在床上,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商柔却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彷佛被小雨传染了。 「雨公子,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妳来照顾我。」小雨有礼地微笑着。 小雅见外面天色不早,便说道:「我得回家去了,厨房里的东西我已经清洗乾净,你们不用担心。」 「我送你吧。」商柔站起来,小雅摇手道:「不用了!外面的路我还会不懂吗?你陪着雨公子吧。」 说着,小雅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商柔和小雨,还有热腾腾的汤药。 商柔想端起药碗,药碗却烫得他几乎要打翻了。 小雨连忙握着商柔的双手,蹙眉道:「怎麽那麽不小心?」 商柔只觉得自己倒像是有病的那个,唯有认命似地低下头来。 小雨轻轻地吹着商柔稍稍红肿的手指,商柔近距离地看着小雨低头的模样,那轻颦的秀眉丶低垂的羽睫丶轻轻嘟起的菱唇,全都美丽得使商柔窒息。 「婉儿呢?」小雨突然抬头问。 「郑老伯知道我得照顾你,说婉儿今天会在他那里过夜。」 小雨点点头,他柔声问道:「手指好一点了吗?」 手指不痛了,可是全身又不自觉发热。商柔站起来想要出去拿一桶水淋湿自己,但小雨还没有喝药,他还得端起药碗喂小雨喝药。 小雨似乎看得出商柔在憋着什麽,他伸手拿起已经没那麽烫的药碗,一口气把苦涩得要命的药一饮而尽,连一滴都没有剩下来,然後微笑地向商柔说道:「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商柔睁大眼睛看着小雨。说真的,偶尔小雨柔弱像一朵娇花,但偶尔却强硬得使商柔难以置信。 替小雨掖好被子之後,商柔便吹熄蜡烛,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然後他马上跑到井边,急急地拿垂下木桶打了一桶水,再把水桶里的凉水淋遍全身—— 一直缠绕着自己那股燥热,总算在冷得打哆嗦的情况下减弱不少。 小雨很快就病愈了,他看起来也正常得很,然而商柔总是很担心——他说不出这种担心的来源,明明小雨就站在他的面前,二人朝夕相对,快要比夫妻都更熟悉彼此了,可是商柔却感到自己始终无法捕捉小雨的想法。 相对地,小雨似乎完全可以猜到商柔的想法。 这天早上,一家三口吃完早饭之後,小雨见商柔没有像平日般到田里工作,便问道:「你在找什麽?」 「鱼竿。」 「鱼竿?」小雨一怔,他说道:「我上次用完鱼竿之後就把它收到你的房间里,我待会找找吧。」 「今天婉儿会去郑老伯那里玩,小雨你要跟我一起钓鱼吗?」商柔立即问道。 小雨把抹布放下来,他靠在厨房的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商柔。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头的新绿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摇曳着盈盈光芒。 「怎麽了?」商柔心虚地说道——早上的阳光怎麽那麽猛烈,害得他的脸庞都红起来了。 「没什麽,一起去钓鱼吧。我去找鱼竿,你把婉儿送到郑老伯那里吧。」 幸好商柔的父亲留下了两根鱼竿,所以商柔总算有藉口邀请小雨一同去小溪里钓鱼。 淙淙溪水清澈见底,水底游鱼几乎清晰可数。阳光折射在水面上,为水面铺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二人肩膀靠着肩膀地钓鱼,商柔一向不喜欢钓鱼,所以在父亲死後就把鱼竿都塞到角落里。其实他是想藉这机会跟小雨聊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聊什麽,或许他只是想跟小雨在一起吧。 奇怪的是,就算不说话,气氛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商柔偷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雨,他低头静静地看着水面,白玉似的肌肤泛起温润的柔光,睫毛在眼睛下投落阴影,颤动得如同刚刚化蛹为蝶的翅膀,脆弱得近乎使人心疼。 突然,小雨的唇角扬起来,他手中的鱼竿在抖动着。 「上钓了。」小雨向商柔展颜而笑,他略略使劲,那条可怜的小鱼便从水面里被提出来。 小鱼挣扎着,点点水花泼到商柔的身上,冰凉的溪水为肌肤降温,却无法使内心的火热为之消退——商柔不明白,自己的心跳为何那麽快?真的是因为天气太热吗? 「我们忘了带木桶。」小雨笑着叹息,看来这条小鱼今天逃过一劫了。 商柔见小雨解开钓饵,便打算站起来,说道:「我先回去拿木桶。」 「不。」小雨伸手扶着商柔的手背,他的掌心还带着湿气,清凉得如同冰块。 半站起来的商柔低头看着小雨。 「商柔,以前你的父亲也常常钓鱼吗?」 「是的。」 「常常把战利品带回家吗?」 「这倒是不一定。」 「是啊,钓鱼求的不是吃鱼,而是喜欢钓鱼时的心情。」小雨缓缓地放开手,另一手轻轻张开,小鱼便愉快地跳回小溪里,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如同某一下特别快速的心跳,然而小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商柔,他的眼眸在阳光下泛起琥珀似的色泽,那是商柔见过最美丽的色彩。 「什麽心情?」 「平静丶喜悦……」小雨偏头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或许应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春潮 作者:p876543 该说是……无忧无虑。」 商柔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但他今天却陪伴小雨坐了一个早上。 什麽事都不做,只是聆听着温柔的水声,还有小鸟啁啁低语,微风吹动了树荫,斑驳的树影投落在水面上。 商柔双手枕着後脑,静静地躺在草地上,隔着树荫看着蔚蓝的天空,云朵被风吹散了,然後又聚在一起。 「商柔?」小雨轻轻地唤了一声。 商柔看着小雨静静地坐着的背影,他的背部挺直,颈部的线条纤细优雅,如同一尊端庄的玉像。 「嗯?」商柔从鼻子里哼着。 「不嫌无聊?」小雨回眸浅浅一笑。 「睡觉怎麽会无聊?」阳光有点刺眼,商柔只能眯起眼睛看着小雨,眼中残留的小雨如同水中的倒影般难以捉摸。 小雨缓缓地收起钓竿,说道:「差不多到中午了,也该回去给婉儿做饭。」 「小雨,先别回去。」连商柔也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撒娇。 「嗯?」小雨站起来,他弯身看着商柔,鼻尖几乎碰到商柔的鼻尖。 「天气很热,先去洗个澡吧。」商柔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後就解开腰带。他见小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便说道:「你不是喜欢乾净吗?不去洗澡吗?」 「不用了,我还好。」小雨走到大树下,他背靠着树干,打着呵欠说道:「你慢慢洗,我睡一阵子。」 彷佛是没想到像小雨这样矜持的人也会躺在树下睡觉,商柔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而事实是对方的眼睛已经合起来,他的脸庞很小,小得彷佛可以一掌覆盖,那双花瓣似的嘴唇微张着,隐约露出贝齿,略微散乱的棕发则飘落在肩膀上。 商柔脱去衣服,跳到冰凉的小溪里洗澡。偶尔他会回头看着小雨,小雨睡得正熟,平日总是略带忧郁的侧脸,此刻平白添上几分孩子气。 全身疲劳尽皆消除之後,商柔便在岸上拿了刚才脱下来的裤子穿上。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商柔只穿了裤子,然後悄悄地来到小雨的身边,双腿分开跪在小雨的身侧,湿漉漉的双手按上对方的脸颊——小时候,商柔在冬天时总是用冰冷的双手按在王方文或是许成儒的脸颊上捉弄他们。 小雨的眼睛缓缓地张开,当商柔清晰从对方琥珀色的双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距离有多危险。小雨吹气如兰,他的吐息有意无意地拂动着商柔的嘴唇。 商柔明明是想吓小雨一跳,现在被吓倒的却是他自己。小雨深深地凝视着商柔,他的眼睛里都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笑意,柔若无骨的双手仔细地捧着商柔的脸颊,拇指轻轻地挲着商柔的嘴唇。商柔不知道小雨用了多少力气,他只知道嘴唇很舒服,甚至使某种熟悉而陌生的欲`望从下腹处升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麽区区嘴唇的触碰就可以使他的全身发热,刚才沾在身上的溪水彷佛全都化为汗水蒸发在空气中。 周遭一片宁静,商柔动弹不得。 小雨的双手缓缓地往下滑,按在商柔裸露的肩膀上,少年白晢的肌肤下是略略隆起的肌肉。他的指尖冰凉,却使商柔全身的肌肤都燃烧起来。 蝉鸣彷佛很接近,又彷佛很遥远。 「商柔……」小雨轻唤一声,商柔还来不及回应,他就猛地感到天旋地转。 小雨的双手握着商柔的肩膀,轻巧地一个翻身,就把商柔按在自己的身下。 束发的布带全然松开,瀑布似的长发散落在小雨的胸前腰际,在阳光下泛起浅浅的金光。他绝美的脸庞添上几分近乎诱人的妩媚,一双艳丽的桃花眼里流转千光,又像是漩涡般吸引着商柔。小雨的双手转而按在商柔的双肩旁边,额头几乎碰到商柔的额头。 小雨轻笑道:「商柔,下次你想吓我之前,最好先放轻脚步。」 属於小雨的茉莉花清香如同迷香般洒遍商柔的全身。 商柔只懂得吞咽着口水,一双眼睛只懂得黏在小雨的脸上。如同孩童般下意识地学习着别人的行为,商柔不自觉伸手摸向小雨那如同樱桃般娇艳欲滴的朱唇。 小雨嫣然一笑,轻易地侧头躲过商柔的触碰。他俐落地站起来,彷佛刚才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他收拾着钓鱼的工具,笑着说道:「回去吧,婉儿看不见我们,说不定还在哭呢。」 二人收拾东西,正想往回走的时候。小雨突然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商柔,低声说道:「躲到旁边的树丛里。」 小雨压低声音说话,语气却极为斩钉截铁,商柔一时之间竟是不自觉听从他的话躲到树丛里,直到他感受树枝在戳着自己的皮肤,他才想起要问小雨到底发生什麽事情。 从树丛里隐约看见小雨警戒地看着四周,他弯身捡起一根约有拐杖长度的竹枝,在手里摆弄了几下,似乎想要弄清楚手中竹枝的重量。 正在此时,十几个黑衣人从四方八面涌来,商柔害怕得全身冒出冷汗,虽然树枝缠在身上实在痕痒得很,却也不敢乱动,生怕会惊动这群黑衣人,拖了小雨的後腿。 小雨面沉如水,他以执剑的手势把竹枝横在胸前,平日如花解语的温柔眼眸化为千里寒冰。那群手执兵器的黑衣人一扑上来,小雨就毫不犹豫地上前迎敌。 商柔看呆了,平日柔弱的小雨杀起人来竟是毫不手软,他只唰唰几招,手中本该脆弱至极的竹枝已经穿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他立即把竹枝扯出来,一脚把黑衣人的尸身踹到远处,柔软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春潮 作者:p876543 腰肢轻易一扳,躲过另一个黑衣人的致命一击。 小雨手中的竹枝跟黑衣人的长剑相击,竹枝竟是丝毫无损,小雨双手握着竹枝往前一推,那个黑衣人竟然被他逼得退後几步。小雨抬起竹枝,改刺为削,那黑衣人的大好头颅竟然被他一下子削下来。 他反身一腿就踹到另一个黑衣人的小腹,那个黑衣人立即喷出一大口鲜血。 小雨乘势抢过那个吐血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剑,趁黑衣人尚未彻底倒下时,一剑俐落地把那黑衣人从中切成两半,彷佛人体的血肉骨骼对小雨的剑而言只是豆腐,鲜血从断裂处洒落,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现在比长剑短的竹枝在小雨的左手,长剑则在他的右手,他以双剑的攻势应对着剩下的黑衣人,双剑舞起来眼花缭乱。商柔回过神时,已经剩下几个黑衣人还在苦苦支撑。一个黑衣人正想逃走,小雨扔出竹枝,只看见黑衣人的额头突然冒出一截竹枝,然後鲜血从额头的伤口里喷出来。 战团引起狂风,吹得商柔的鼻子很痒,他终於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众人手中的动作一顿,同时往商柔藏身的方向望去。 商柔吓了一跳,站起来就要逃走,却听见身後传来破风之声,一个黑衣人明显打算破釜沉舟,拿商柔作为筹码威胁小雨,小雨一剑穿透剩下那个黑衣人的胸口,然後掠到商柔身边挡在他和那个黑衣人,一手飞快地握着那黑衣人的颈项,一使劲就把颈项直接扭断,那黑衣人的头颅诡异地扭曲到一旁,死死地盯着躲在小雨身後的商柔。 「啊!」商柔惨叫一声,只看见黑衣人软软地倒在地上。 小雨把长剑丢到一旁,他的衣袂飘扬,一下子就掠到商柔身边,他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商柔的脸庞,低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此刻的小雨全然没有平日的言笑晏晏,他的衣服上还沾满血迹,长发略微凌乱,身上本该甜蜜的茉莉花香染上难闻的血腥,竟然使商柔感到极为陌生,他下意识地推开小雨,退後几步,以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小雨。 小雨松开双手,有点失措地看着商柔,这简直不像是小雨。他立即就收拾自己的表情,低头说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商柔沉默了一阵子,他问道:「那些人……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但我听到他们的声息,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小雨垂下双手说道:「你没事就好了。」 「什麽叫我没事就好!你刚才吓坏我了!那麽多人——他们那麽凶!你是不是打算就算自己战死了也要让我逃走!」商柔生气地跑上前,伸手用力捶了小雨的肩膀一下。 商柔刚才的确很害怕,害怕那个残酷陌生的小雨,但当他想起那些日子以来总是温柔待人的小雨——那些人一定是坏人,他们都想杀小雨,所以小雨才会反击,犯错的根本不是小雨。 「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若是把你牵涉其中就不好了。」小雨失笑,他把沾在商柔肩膀上的树叶拂落,双手放在对方的肩膀,若是稍稍使劲,即可把商柔拥入怀中,他却没有这样做,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商柔。 「还笑!刚才你多危险!」 小雨轻笑道:「就凭那些人,还不至於能够动到我。」 「那要什麽人才可以?」商柔赌气地说道。 「你啊。」小雨掩着自己的胸口,竟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娇怜,他说道:「你刚才不是在打我吗?」 商柔这才发现自己被调戏了。小雨见商柔脸色变了,忍不住噗哧一笑。 「那些人还会再来吗?」商柔担心地说道。 小雨敛起笑容,正色说道:「那些打伤我的人或许已经找来了。商柔,我会尽快回到湘州,免得连累你和婉儿。」 商柔低头道:「你……你……」 「回家吧。」小雨没有多说,只是接过商柔手中的东西,牵着他的手就往回走。商柔看着二人相握的双手,小雨春葱似的五指扣紧自己的五指,彷佛不会轻易松开。手是极美的,但商柔想起刚才小雨就是用这柔荑把那麽多人毙於手下,心里还是不禁阵阵发冷。 然而商柔和小雨回到家里并没有看到婉儿。 婉儿不见了。 由於刚才发生的事情,商柔首先想到的是埋伏小雨的人,他向小雨提出这个可能性,小雨凝视着他片刻,然後摇头道:「不会的。」 「为什麽你那麽肯定?」商柔内心害怕,语气不由自主强硬起来。 小雨沉默了半晌,说道:「他们不会拿任何人来威胁我。」 商柔没有时间仔细咀嚼小雨的话,更没有这心思质疑为何本该失忆的小雨似乎很了解刺客的行事手法,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烦恼。 小雨和商柔只在家里看见心焦如焚的郑老伯,郑老伯急得快要哭了,说起话来也不连贯,商柔和小雨花了大半天才知道郑老伯在说什麽。 接近下午时,郑老伯正在厨房里做饭,婉儿应该是在後院里玩耍,怎知当他出来找婉儿时,婉儿却不见了。 商柔连忙跑到村子里找人询问,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婉儿。小雨倒是冷静,他留在屋子里,向郑老伯问道:「老伯,婉儿早上有没有什麽特别?」 郑老伯老泪纵横地说道:「就跟平日一样啊。」 「郑老伯,您再仔细想清楚,您有没有跟婉儿说过什麽特别的话。」小雨柔声道:「村子里都是熟人,他们不会突然带走婉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春潮 作者:p876543 儿的,最近也没有陌生人经过这里,而婉儿也不是那种顽皮的小孩子。她若是突然离开,一定是有原因的。」 在小雨温和有力的安抚下,郑老伯努力地回想起自己今天跟婉儿说过什麽话。 「对了,我跟婉儿提起她的父母——也就是几句而已,我说她的父母虽然死得早,幸好有商柔在……」 小雨抿唇道:「老伯,商柔有带过婉儿去扫墓吗?」 「我不知道,这几年我也没怎麽商柔来往。」 小雨略略点头,他说道:「老伯,您先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待商柔,待会儿我跟他一起去找婉儿。」 「真……真的可以找到吗?」郑老伯忍不住激动地抓着小雨的衣袖。 「一定可以的。」小雨的语声不重,语气却是极为坚定。他的眼神有种足以稳定人心的力量。 六 把郑老伯劝回家之後,小雨静静地坐在屋门前等待商柔。 商柔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问道:「婉儿回来了吗?」 「还没有,你有问到什麽吗?」小雨问。 商柔摇头,他退後几步,像是有点奇怪地看着小雨,小雨也不去猜测他的意思,只是站起来说道:「你有带过婉儿去扫墓吗?」 「有啊。」 「我们去令姐和令姐夫的坟墓看看吧。」小雨往屋子外走去,商柔连忙转身跟上他。 坟场位於竹林深处的空地,小雨让商柔在前面带路。商柔知道会经过刚才小雨大开杀戒的地方,不免有点忐忑不安,小雨却依然步履从容。 商柔跟在小雨的身後,看着他笔直挺拔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他刚才毫不犹豫地夺走那麽多人的性命。 自己一直以来的认识的小雨,是真正的他吗? 忽然,商柔感到自己撞到一人身上,他抬头才发现小雨已经停下脚步,正转头看着自已。 商柔有点不安地别过头去,小雨的心思太细腻,自己的想法是瞒不过他的。 「你看起来有点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一下吗?」小雨的语气温柔殷勤,使商柔不由自主又有点愧疚。 商柔转头看着眼前的小雨,这才发现原来二人正站在刚才出事的地方,然而刚才的尸横遍野已经被清理得一乾二净。他吓得打了个突,小雨从他游离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便说道:「或许是已经被他们的同伴收走了。」 小雨的语气平静,商柔低头,他突然问:「你怎麽知道的?」 言下之意是,失忆的人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 小雨沉默一阵子才说:「我想,那是一种本能??我不用猜就知道他们的想法。」 商柔喃喃自语地说:「小雨,你以前到底是什麽人?」 「不知道呢。」小雨偏头微笑道:「反正,我现在是你的小雨。」 「你的小雨」彷佛触动了商柔内心的某处,使他自欺欺人地停止追问刚才的事。 树影婆娑,阳光洒满幽林里。 二人继续往前走,商柔只是一言不发,小雨有点担心他,便说道:「商柔,婉儿很乖巧,不会到处乱跑的。」 「嗯。」商柔低头走着,他说道:「小雨,当年暴雨成灾时,我本想去山里救人,但姐夫主动提出他要救人,因为我当时年纪太小,他担心我会受伤,然而最後……死的却是他……」 小雨静静地看着商柔。 树影婆娑,恍若无人之境。 「姐姐从来没有怪责我,可姐夫死了,姐姐其实很伤心,所以才会郁郁而终……婉儿也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商柔握紧拳头,声音愈来愈低微。 「商柔,你可以给予一个远在京城,犯下luanlun和弑亲这种弥天大错的皇帝温柔和宽恕,为什麽你不能原谅自己?」 「他是皇帝,他用不着我的宽恕和温柔,我只是觉得只要是人,也应该有情感,应该都会感到痛苦和後悔。」商柔看着小雨道:「皇帝都是人,对吧?」 「在许多人眼中,皇帝就是皇帝,所谓真龙天子可以拥有一切,却不可以拥有人性。」小雨苦笑道。 「正如你之前所说,皇帝犯下的罪孽已无补回之理,所以他努力在做一个好皇帝,你也是——令姐和令姐夫已逝,你能够做的就是好好抚养婉儿。」小雨的声音柔和,如同微风般吹拂全身。 「我相信,在婉儿心中,你一定是个最好的亲人,就算她长大之後得知父母去世的原因,她也只会学习父亲舍已为人的精神,学习母亲的忠诚专一,还有感谢你对她的养育之恩。」 商柔擦擦眼角,强笑着说道:「小雨这人怎麽嘴巴那麽甜。」 小雨只是拍拍商柔的肩膀。 正如小雨所料,婉儿果然是呆呆地坐在父母的坟墓前,这种年纪似乎尚未明白生离死别是什麽意思,所以她没有流泪。 「婉儿。」商柔向婉儿走去,小雨没有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站在大树下,看着他们的背影,因为小雨知道这段时光是属於商柔和婉儿的。 小雨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商柔坐在婉儿的身边,一大一小的如同两个娃娃般靠在一起。商柔好像在对婉儿说话,小雨只是仰头望向天空,周遭的树荫如同花环般勾勒着天空的轮廓。浮云如流水般逝之不尽,小雨的眼睛却始终空洞无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柔和婉儿才回到小雨的身边,一大一小的都是眼睛红红的。 小雨叹了口气,弯身向婉儿说道:「下次别一声不吭地跑掉,你的舅舅会很担心的。」 商柔反驳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春潮 作者:p876543 难道你不担心吗?」 「至少我还懂得冷静下来调查一下。」小雨毫不犹豫地回击。 商柔瞪着小雨半晌,然後就笑起来——小雨一直以来都过於温柔了,现在这样斗嘴反而比较像是朋友之间的相处。 夕阳西下,残阳渗透竹林深处,投落在地上的竹树阴影彼此交缠着。 小雨浅笑着,他蹲下来说道:「婉儿也累了,我背妳回去吧。」 「我来……」 「你今天到处跑来跑去,也是累了。」小雨的笑容温柔,却容不得置疑的馀地。婉儿也实在疲累,便擦擦眼睛,乖巧地爬到小雨的背上,白嫩的小手抱着小雨的颈项,很快就合上眼睛。 小雨站起来,让婉儿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小丫头舒服地调整姿势,只觉得小雨哥哥的背部实在太舒适了,虽然不像舅舅那般坚实宽厚,却也是肌肉均匀,而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商柔看着走在前方的小雨和趴在他背上的婉儿,内心浮起难以言喻的温馨,足以使他遗忘不久之前在竹林里发生的tusha。 郑老伯最近总是跟商柔说,要商柔顺度也把他家门前的田地也拿来种菜,免得荒地搁在这里终究是浪费。 小雨微笑着说道:「这是好事,至少你会赚更多钱。」 商柔叹道:「钱是比以前多,可现在都已经是夏天了,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而且我一人哪里能够照看那麽多东西……」 「总有些瓜果是会在短期之内长出果实的,而且……」小雨眨眨眼睛道:「我也可以帮助你。」 「可是婉儿……」 「婉儿可以交给郑老伯照顾,总不成只让你一人总是在忙碌的。」 夏日的阳光散漫随性,金光洒遍田地的每个角落。小雨正站在大树下跟商柔说话,他的额上覆着一层薄汗,微湿的发丝落在脸颊上,勾勒出优美的下巴轮廓。 「你可以吗?」 「不试试怎麽知道呢?」小雨抬起自己的双手,本该是一双白玉似的纤纤素手,却因为这些日子的家务而造成好几道细微的伤口,春葱的玉指颤动着,指尖的金光如同带着神秘的魔力。 商柔看着小雨,小雨的笑容娇柔,却始终并不打算作出任何让步。 「真的,大家老说我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其实小雨你才是。」商柔往後院走去,小雨笑盈盈地跟在他的身後,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商柔记得之前还有一把用旧了的锄头,如果拿去给刀匠稍为打磨,应该可以使用的。他在自己原来的房间,也就是现在小雨的房间里找了一阵子,先找到的却不是旧锄头,而是一根竹笛。 「小雨,你会吹笛子吗?」商柔转身,小雨刚好把他榨好的橘子水递给商柔。 商柔一手拿着笛子,一手都是尘埃。他稍稍侧头道:「我擦手之後再喝。」 「来。」小雨把杯子递到商柔的唇边,商柔唯有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橘子水又甜又香,在炎炎夏日最为解渴,然而这些都及不上小雨眼底盈满的笑意,甜蜜得快将满溢而出。 「好喝吗?」 「好喝。」商柔的脸上发烧,明明喝了橘子水,为什麽喉咙里的乾渴却丝毫没有解决,反而全身愈发愈是燥热呢? 小雨放下杯子,接过商柔手中的竹笛。他掂量笛子半晌,然後放到唇边吹奏。 一开始时,笛管里都是尘埃,笛声未免沙哑不清,可是小雨吹了一阵子,那笛声就愈发清亮优雅。 悦耳的笛声随着夏风飘散在这慵懒的夏日中午,听到笛声的农民都不由自主停下手中的工作,纷纷在寻找着笛声的来源,连小鸟都彷佛在这笛声中自惭形秽,停止了歌唱,只站在树枝上静静地聆听着。 流云缓慢地往无止境推进,彷佛都在为了这阵笛声而停留着。 一曲已罢,商柔竟然听呆了。过了半晌,他才说道:「小雨……你吹笛……怎麽那麽动听?」 「这支竹笛造得挺不错。」小雨微笑着。 「以前我娘亲听卖艺人吹笛,我父亲就特地造了一根竹笛,练习了不少歌曲哄娘亲高兴。成亲之後,父亲就把这支竹笛送给娘亲了。」 「这是……定情信物?」小雨纤长的手指划过略显残旧的竹笛,他的眉眼上挑,竟有种说不出的娇慵风情,害得商柔不自觉又别过脸去,闷闷地点点头。 小雨看着商柔发红的耳朵,突然凑上前在他的耳边吹着气说道:「商柔,你有听说过弄蛇人吗?」 「弄……什麽?」商柔猛然转头,小雨柔软的嘴唇就碰到他的耳垂。小雨的唇瓣微微湿润着,轻触时带来亲吻似的暧昧。 「有一种卖艺人,一吹笛就可以操纵毒蛇的动作。」此时二人正坐在地上,小雨双手撑在地面上,上身向商柔倾去,商柔不自觉往後退,背部碰在衣柜上,小雨的嘴唇靠得很近,长长的睫毛近乎碰到商柔的眼帘。 「他们还可以吹奏……」小雨偏头,近乎咬着商柔的耳朵道:「催情的音乐。」 商柔什麽都听不到,他全身的知觉彷佛都集中在被小雨玩弄着的耳朵上,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小雨温热香甜的气息给烤熟。 小雨轻轻地喘着气,夏天太热了,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单薄,一旦弯身,衣襟就往下滑,露出那精致的锁骨和白玉似的肌肤,肌肤柔软滑腻得如同牛奶,薄薄的香汗使肌肤在阳光泛着浅浅的白光,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商柔只感到无法呼吸,明明小雨根本没有压在自己身上。 正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小雨拢起衣襟,很快地站起来,他的脸容又回复平日的温和平静,彷佛刚才的风情万种只是商柔的错觉而已。 就在商柔还坐在地上发呆之际,小雨已经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是大牛——商柔很少锁门,方便左邻右里有什麽事来找他。 「雨公子,刚才是你在吹笛吗?」大牛一开口就问。 「是的。」小雨双手握着竹笛,浅浅地笑着。 大牛本想伸手把竹笛拿来仔细瞧瞧,小雨却不知为何轻易避过他的动作,而且笑道:「那是商柔父母的遗物。」 「啊?」被突然点名的商柔这才扶着墙壁站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雨公子你那笛声——把商柔的魂魄都勾走了!」大牛大笑着说道。 小雨回眸向商柔甜笑着,没有反驳大牛的话。 大牛问清楚之後便离开了,小雨没有房门,只是靠在门边向商柔笑着。 待商柔总算来到自己的身边,小雨才把竹笛还给他。 商柔看着小雨的颈项,他还记得刚才小雨掩不紧的衣襟露出的春光,彷佛是为了阻止自己脱轨的想法,商柔躲过小雨的眼神,也没有伸手接过小雨的竹笛,只是说道:「爹娘都不在了,我又不会吹笛,送给你吧。」 「谢谢。」小雨也没有推辞,愉快地收下这份礼物。 盛夏的早上是全日唯一稍为清凉的时候,商柔趁天没有亮就起床,匆匆吃过小雨准备的早饭後便来到田地里劳作。小雨虽然上次主动提出帮忙,但商柔心疼他那双保养得如同白玉的纤手,终究是决定一人担当起两块田地的劳作。 当然,小雨也不是丝毫不帮忙的,带领着牛只施肥的工作就交给他了。 日出不久,小雨就从後院里走出来,他来到商柔的身边。商柔定定地看着小雨,然後退後几步,有意无意地跟对方保持距离。 就算商柔再是单纯,也知道上次在房间里跟小雨的接触是极为危险的,他不禁又想起之前许大夫曾经说过小雨姿容艳丽,举止优雅,一颦一笑都是娇媚无比,说不定是哪家的男宠…… 当然,就算小雨是哪家富商的男宠,商柔也不会看不起他——然而当朋友跟发展成某种关系还是有点分别的。在他的眼中,男人跟女人成亲才是天经地义的,所谓男宠是一些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观念。 小雨似乎没有察觉商柔的疏远,只是说道:「许大夫在找你。」 「许大夫?」商柔一怔。 许大夫正在小厅里喝茶,一看见商柔便站起来。平日一向冷静的他这次也是喜形於色,说道:「成儒快要回来了——我收到他从湘州里寄来的信。」 湘州是最接近村子的县城,信件来得比人快,既然信件寄到许大夫的手里,那就表示许成儒不日就会回到家里。 小雨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 商柔喜道:「成儒这臭小子回来了!这家伙可光宗耀祖了!竟然还当上进士!」 「他可是在京城当官,说不定还见过皇帝呢!」 提起皇帝,商柔不禁想起上次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出的灵王事迹,但这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即将回来的童年好友。 「我们得给成儒接风!」 「我现在就去给方文说一声,他最近已经开始出门了,应该也愿意来接风的。」 「许大夫你先回家吧,通知方文的事就交给我吧。」许大夫年纪不小,商柔免得他到处走动,便主动提出帮忙。 「没关系,我待会还得通知整条村子呢。」许大夫罕有地喜形於色,连对着小雨也是和颜悦色的。 商柔和小雨把许大夫送走之後,商柔便向小雨笑眯眯地说道:「许成儒是我们村子里读书最好的,几年前就考上了进士——还是我们村子里的第一个进士!」 「一定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 「就是个满口歪理的穷酸书生而已,不,他现在说不定在京城里还有自己的一座府第,再也不是穷酸书生!」商柔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阵子,却突然沉默不语了。 「怎麽了?」小雨察言观色,看得出商柔轻微的不安。 「小雨,成儒都成为大官了,可我还在种地呢……你说,成儒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很没用?」商柔搓着粗糙的双手说道。 「商柔,若是没有你种植食物,就算是皇帝也得饿死的。」小雨抿唇笑着,他说道:「别想太多了,厨房里有几个苹果,我把它们切好给你。」 又等了几天,许成儒大约就会在这天到达村子里,商柔带着小雨和婉儿,大清早就来到许大夫的家里帮忙准备接风,连王方文都来了,还有大半的村民都聚在後院里,只有小半的村民还在村口里等待着许成儒。 负责在村口守候的大牛跑到回春堂的大门,大叫着道:「成儒来了!」 众人连忙从後院里涌出来,许大夫和小雅站在最前方,商柔丶小雨和婉儿跟其他村民站在一旁。 果然,一个衣饰华丽,气质斯文的男人在烈日下穿过简陋的街道,身後还跟着几个侍从。 「爹丶小雅!」许成儒灿烂地笑着。许大夫和小雅连忙走上前,小雅挽着哥哥的手臂,许大夫则拍着许成儒的肩膀,感叹着儿子长大了。 许成儒看了看老父,又看了看小妹。他稍稍敛起笑容,横目望向周遭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一人,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老父询问。 那人就算是在宫廷里也是闪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春潮 作者:p876543 得使人不敢直视,更别说在这穷乡僻壤里——许成儒很快就看见他了。 许成儒的脸容一僵,几乎就要跪下来,那人却只是含笑摇摇头,示意不用拘礼。 「还呆站在这里做什麽呢?我们给成儒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呢。」商柔恍若无觉地上前拉着许成儒进来,许成儒还没有开口,商柔就向小雨说道:「小雨,你去端厨房里的粥出来。」 许成儒的脸色看起来就像被塞了三块苦瓜。 小雨依然笑若春花,他应了一声便走进後院的厨房里。许成儒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商柔忍不住拍拍他的脑袋道:「成儒你在京城里不是应该见过许多美女吗?难道你还喜欢男人?」 许成儒又好气又好笑,最後只是摇摇头,便随商柔进去了。 接风宴几乎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恭贺衣锦还乡的许成儒,反而是许成儒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不时望向商柔和小雨坐着的方向。 商柔平日粗心大意,现在却留意到许成儒的不妥,他生怕小雨会如同少女被登徒浪子调戏般不高兴,便低声道:「成儒估计是没见过像你这般仙子似的人物,所以多看了几眼——如此看来,京城的女子都比不上你啊。」 「难道商柔对京城女子很感兴趣吗?」小雨笑得娇媚,商柔发现小雨最近的笑容当真是愈来愈温柔魅惑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在此时,大牛前来找商柔,商柔便随他去了。当商柔回来时,小雨却不在了,连许成儒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虽然没有任何迹象指明这两人是一起的,但商柔还是有点担心,便把婉儿交托给郑老伯,然後来到後院里。 果然,小雨和许成儒站在後院的桃花树下,小雨的笑容不如平日般甜美,只是淡淡的,笑意都不到眼底,反而是许成儒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商柔还来不及看清楚,反应很快的小雨一抬头就看见他。 「商柔。」小雨立即笑吟吟地走上前,许成儒则稍稍弯身跟在他的身後,彷佛自己是他的奴仆。 商柔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只是向许成儒皱紧眉头。小雨知道商柔在想什麽,便挽着他的手臂道:「商柔,之前我不是寄信到湘州吗?许公子看到我的信,替我寻找我的家人,而他已经找到我的家人了。」 「已经……找到了?」商柔一愕,他首先感到的竟然不是高兴,而是莫名其妙的失落。 「是的。」许成儒肃然道。 商柔握紧拳头,他低声道:「那……小雨你什麽时候会离开?」 「许公子应该会在三天之後离开吧?」小雨偏头望向许成儒。 「是的。」许成儒回应。 「小雨的家人……是什麽人?」 许成儒望向小雨,小雨微笑着说道:「就是亲戚而已。」 「小雨住在哪里?为什麽会走失的?那些真的是他的家人?会不会是什麽人冒认或者是弄错了?」商柔连珠炮地发问,他心里隐约明白,自己不止是担忧小雨会被欺骗,更多的是不想小雨离开。 虽然只是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可是商柔却已经完全习惯小雨的存在。不止是习惯,习惯是可以被改变的,而小雨…… 商柔首次搞不懂自己的心意,自己对小雨到底是什麽想法? 「无论如何,我也得去湘州看清楚。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千万别担心。」小雨温柔地安抚着商柔。 商柔抬头惘然地看着小雨,如同被遗失的小狗。小雨微笑着,眼神里却没有太多同情。 许成儒回到大厅後,顺度在接风宴上宣布了小雨即将离开的消息。小雨温柔随和,待人谦逊有礼,加上那张绝美得不像凡人的容颜,大家都不禁有点不舍,但其实心里都很明白,这谪仙般的美人是不可能在这里过一辈子的。 结果接风宴变成送别宴,足足举行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才落幕。 商柔趁小雨在跟其他村民说话,便把许成儒来到他旧时的书房,关上房门,问道:「成儒,你肯定那些人真的是小雨的家人吗?」 「商柔,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一旦离开小雨,许成儒又回复以往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商柔点点头。 「那个……雨公子,你到底是怎麽跟他认识的?」 商柔如实把在雨中跟小雨相逢的事告诉许成儒,却没有把之前小雨在竹林中的的tusha告诉对方。 许成儒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商柔说到最後时,许成儒竟不由自主跌坐在床榻上。他按着胸口说道:「商柔,雨公子的身份……极为尊贵。」 商柔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小雨平日的言行举止皆是极为优雅的,只是商柔始终不懂一个贵族公子为何会擅於家务,而且丝毫没有被宠坏的骄纵而已。 「非常尊贵……」许成儒重复一遍,他望向商柔,似乎是欲言又止。 「然後呢?」 「他……他住得很远,以後你们应该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想,或许雨公子可以先搬到我这里居住,我再带他一同离开。」 商柔一怔,他本想趁这几天再跟小雨多多相处,可是许成儒的解释也实在合情合理。 许成儒见商柔若有所思,心中实在舍不得好友再被瞒骗,便开口道:「商柔,其实他是……」 正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来。许成儒立即合上嘴,他略略颔首,站在门边的商柔便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小雨,他瞥了商柔一眼,然後直直地望向许成儒——墙壁不厚,或许小雨已经听到刚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对话。 「参……」许成儒好不容易才把又要跪下的双膝又提起来,他轻咳几声道:「雨公子。」 「你们在聊什麽?」小雨浅笑,商柔却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不悦,虽然二人已经是相处半年的朋友,可是商柔却不敢开口说话——连商柔都说不出为何看似柔弱的小雨会有如此强大的震慑力。 「就……随便聊聊而已。」许成儒满头大汗。 「你们毕竟是朋友,我也不该打扰。」小雨的微笑依然优雅,却带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势。 商柔见小雨和许成儒都在这里,便大着胆子向小雨说道:「小雨,成儒说要你这几天先搬到这里,你看怎麽样?」 「不用了,反正从你家里到许家也不远。」小雨温柔地说道:「除非商柔你要赶走我了。」 「当然不是!」商柔连忙说道,他恨不得小雨多住几个月,最好一直留在这里。 「好的,雨公子您留在商柔那里吧,商柔也很欢迎您。」许成儒立即应好,商柔忍不住望向许成儒——许成儒面对小雨时简直是畏首畏尾,莫非是因为小雨的身份?可是许成儒是大官,他为何要害怕小雨? 商柔的想法很简单,或许小雨是比许成儒还要高级的官员的儿子吧。 七 小孩子不懂得别离,婉儿虽然知道小雨要回家,却没有想到这个家将会有多遥远。 临行前的一天,商柔丶小雨和婉儿坐在後院的木阶上乘凉,一旁放着果盘,水果的甜香弥发在夜风中。 悬挂在屋檐横梁的风铃随风摇曳,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小雨一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沉睡的农田。 婉儿早就在商柔的怀中睡着,商柔蹑手蹑脚地把她送回房间里睡觉,然後才走出来,他在蜡烛的半明半暗中凝视着小雨的侧影。他托着脸颊的五指极为纤细,脸颊如同冰玉砌成般柔滑,丝绒似的青丝只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风情。 「商柔?」小雨抬眸,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更是妩媚。 「小雨,我……我没什麽礼物可以给你的……」 「你曾经给予我的,比起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小雨站起来,缓缓地向商柔走去。商柔抬头呆呆地看着小雨,小雨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来,似乎想触摸对方的脸颊,但最终还是垂下手来。 「商柔……」小雨低声呼唤着商柔。 「小雨?」商柔只觉得小雨的凝视过於深沉,里面包含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 「明天还得早起,我先休息了。」小雨最後只是说了一句,然後就径自往房间走去。 商柔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夜空。皓月如霜,却始终不懂人间的悲欢离合。 清晨。 夏末秋初的晨风已经带上凉意,商柔把小雨送到村口里,小雨手中并没有提着任何包袱。商柔本想给他一点乾粮,小雨却只是摇头道:「没关系,很快就会到达湘州的。」 二人到达村口时,许成儒和他的侍从早就在等候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已经准备好。 那些侍从一看见小雨也是立即站起来,虽然没有行礼,但神色却是极为恭敬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雨转头看着商柔,把对方想送到湘州的话全都堵住了。 商柔看着小雨,他始终不明白小雨为何如此冷静,对方身上既没有离别的依依不舍,也没有即将与家人重逢的喜悦。 「小雨。」商柔低声道:「你的家中……待你好吗?」 小雨只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这几天而来,商柔都没有问起小雨的身世,也许是因为他在逃避着小雨其实跟自己有着云泥之别的事实,也许是因为他在意的从来都只是这个男人,而不是跟对方的身世。 「商柔,谢谢你在雨中救我的恩情。以後,一切保重。」小雨退後几步,向商柔行了一个大礼,许成儒在一旁几乎愕住了,他似乎没想到他尊贵的主子竟然会向一个平民行大礼。 商柔的眼眶发酸,明明跟自己说过许多遍别哭了,可是情感之事岂能阻止。他咬着嘴唇看着小雨缓缓地走上马车,本来熟悉的人似乎渐渐变得陌生得不可辨认。他终於还是大叫道:「小雨!」 侍从正为小雨掀开车帘,小雨转身看着商柔,眼神平淡无波。虽然是柔和,却始终少了一点温度。 商柔走上前,抬头看着小雨道:「我……我可以找你吗?」 小雨似乎也是一怔,然後他就笑了,笑得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包容。 「当然可以。」 「你家住在哪里?」 「京城。」小雨瞥了鞠身站在一旁的许成儒一眼,浅笑道:「许公子应该可以带你找我的。」 「京城……」商柔握紧小雨的衣袖,彷佛这就是他唯一可以掌握之物。 小雨见商柔不说话,便把衣袖从商柔的掌中扯出来。 「还有!」商柔又叫了一声,这次小雨的半个身体都已经迈进车厢里,然而他依然探身出来,丝毫没有不耐烦,彷佛他根本不急着回去。 「你的真正名字……是什麽?」 许成儒刚想开口阻止,小雨的一个微笑已经使许成儒自觉地闭上嘴,甚至还退後到远处。 「我的名字是牧晚馥。」小雨小心地把自己的名字念出来,他明亮的眼眸一直在看着商柔。 「牧晚馥……」商柔念着这个名字,彷佛这才会使自己永远不忘记这名字。 「晚上的晚,香馥的馥。」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掌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他由於长期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掌心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指尖冰冷而柔软,一下下如同羽毛般搔在商柔的心头。 商柔压根儿就没有留意牧晚馥在写什麽,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低头写字的男人。他长长的睫儿如同鸦翼般低垂,掩着那双足以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剪水双瞳,樱色的唇瓣里隐约露出雪白的贝齿。 「晚……晚馥。」商柔勉为其难地叫了一声。 「是的,商柔。」牧晚馥嫣然一笑,他伸手把商柔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後,指尖不舍似地划过商柔的脸颊。 他的眼神太温柔,温柔得使商柔无法割舍。 「保重了。」牧晚馥最後说了一句,然後转身回到车厢里。 马车带着小雨远去。滚滚尘埃中,马车渐渐失去了踪影。 商柔按着自己的胸口,马车不止带走了小雨,好像还带走了一些属於自己的东西。自己的某个部份,好似随着这场离别而永远失去了。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方才看见原来天早已大亮,初秋的烈日依然毒辣,狠狠地晒在商柔身上,某些留在心房的情感却愈发愈强烈。 商柔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但无论是什麽,那一定都是跟牧晚馥有关的。他忽然记起,牧晚馥没有把自己姓氏的写法告诉商柔。 一片桃花的花瓣吹落到商柔的肩膀上,他握着那片脆弱不堪的花瓣,突然明白到,原来盛夏已经结束了。 初雪降临京城时,许成儒正好离开起龙殿。早朝刚刚结束,一众官员都鱼贯走出大殿,忙着回去工作或是休息,只有他一人抬头看着初雪纷飞。 「书呆子又突然发呆了?」冷不防一人突然拍拍许成儒的肩膀,许成儒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谁在捉弄他。 「下官拜见陆大人。」许成儒刚刚准备行礼,那男人就扶着他,笑眯眯地说道:「我这粗人可受不起许大人的大礼。」 许成儒直接省了行礼,匆匆地往宫门走去。 「书呆子你很冷漠!这样是不行的!你伤透我的心了!」那男人还在追着许成儒,许成儒知道这男人的轻功了得,自己是逃不过,便停下脚步。他刚想转身说话时,对方已经撞到自己的怀中,那冲力使许成儒不禁退後几步,下意识地伸手扶着那个男人。 「谁叫你突然停下来!」男人佯怒,还乘机摸了许成儒的双手一把。 「请问陆大人有什麽吩咐?」 「吩咐不敢说,就是……有点疑惑,需要许大人为我解惑。」 许成儒瞥了男人一眼,说道:「你想问陛下的事?」 「许大人怎麽就看透我的心呢?」男人愉快地撒娇。 「让你如此关心的只有他了。」许成儒回头看着渐渐被白雪覆盖的起龙殿,刚才那个在龙椅上的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冷静,却完美得失去了常人该有的模样。 「我也很关心你啊。」男人挽着许成儒的手臂,许成儒默默地挣扎着,当他明白到男人又变成牛皮糖之後就放弃挣扎了。 「总之,你是怎麽找到陛下的?」 「这些事情,陆大人你可以直接找陛下问清楚。」 「他不肯说。」 「陛下不说,你觉得下官可以说吗?」许成儒没好气地说道。 「一点提示?」男人的神色渐渐凝重,他说道:「他没有受到什麽伤害吧?」 「陛下那一身武功才智,你觉得呢?」 「毕竟流落民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呢。」男人若有所思地地说道:「而且此事现在也没什麽线索。」 「据下官所知是没有受到伤害,你可以省省心了,或者你应该把时间花在调查到底是谁偷袭陛下一事上。」许成儒嫌弃地说道:「你可以走了吗?」 二人并肩穿过宫门,宫女太监也习惯男人就喜欢黏着许成儒,所以甚至懒得抬眼去看男人的撒娇。 「我家正好跟许大人的府第同一个方向呢。」 「陆家好像是在京城西边,而下官是住在东边的。」 「我最近新养的小妾就住在东边,我特地挑在许大人的家旁边的。」 「下官看不出下官的家跟陆大人的姬妾有什麽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听完樱姬唱曲子,就可以到许大人家里议事,或者是许大人可以到我的家里玩乐,樱姬的曲子唱得可真动听……」 最後许成儒还是得带男人回家,这男人一定又会赖死着不走,真不知道他这禁军统领是怎麽当上的。 刚刚来到许府的朱门前,许成儒就看见一个全身都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的男人正蜷缩在门边堆清积雪的的飞檐下,男人怀中抱一个小女孩,彷佛想要以自已所剩无几的温度来保护她。 许成儒定睛一看,失声道「商柔!婉儿!」 商柔一看见许成儒就跳起来,沾在身上的霜雪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 跟在许成儒身边的男人说道:「这两位是谁?」 许成儒直视无视男人,只是向商柔和婉儿匆匆走去,他见婉儿虽然穿得很厚,但小脸已经冻得发白,连忙抱起婉儿往门里走去,又向侍卫道:「快点把大夫请来!」 「许大人!」男人还在门口嚷着,许成儒已经在府里叫道:「陆大人你先回家吧!」 婉儿果然发起高烧,许成儒把她放在客房的床上,他一转身,只看见商柔和那个男人也来了。 「大夫很快就会来到的,商柔你别担心。」许成儒见商柔形容狼狈,满脸须渣,便叹了口气道:「你也先梳洗一下,有什麽事情待会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春潮 作者:p876543 说。」 商柔只是看着婉儿,许成儒握着他的手道:「婉儿已经病了,你不能也病倒。」 「这位兄台,我们会好好照顾令嫒的,令嫒的病情需要大夫帮忙,你再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的。」男人也跟着说话,顺度把自己和许成儒划成同一阵营的。 商柔瞧了男人一眼,这才跟着婢女离开。他离开之後,男人就撇着嘴道:「那位兄台是谁?」 「我的朋友。」 「你很关心他。」 「关心自己的朋友不是很平常吗?你不也很关心陛下吗?」 「陛下是陛下,我是臣子,我对他从来都是臣子对君主的关心。」男人不满地说道:「可你平日冷冰冰的,怎麽对这男人就如此在意?」 许成儒只想找一块豆腐撞死自己,商柔找上门明显是去找那个远在皇宫里的男人,偏偏却让旁边这位大嘴巴陆大人看到了。 商柔换过一身乾净的衣服,再匆匆地整理仪容,然後便跟一旁侍候的婢女道:「请带我去找你们的许大人。」 「许大人正忙着呢。」房门被打开,一人靠在门边懒洋洋地说道。 商柔认得那男人是刚才在许成儒身边的,他跟许成儒穿着同样的红色衣服,只是样式稍有分别,估计就是所谓的朝服了。 「参见这位大人。」商柔向男人行礼。 「倒是会些礼仪的……」男人走上前,说道:「你叫作商柔?」 「是的。」 「我是陆萱,是许大人的朋友。我有几句话想问你。」陆萱眨眨眼睛道:「许大人说你是他的朋友,所以你是想投奔他的?」 商柔点点头。 「投奔他……还是有其他目的?」陆萱走前一步,他的眼睛也很漂亮,带有灵动的狡黠。 「草民不明白陆大人的意思。」 陆萱微笑着道:「许大人都跟我说了,我是来带你去找你想见的人。」 「你知道晚馥在哪里?」商柔脱口而出地说道。 饶是陆萱平日也算是处事镇定,现在不禁张大嘴巴。他的嘴唇掀动着,始终不敢把商柔轻易说出的名字重覆一遍,他轻咳几声道:「是的。」 陆萱当然知道那人在哪里,但有没有胆子去找他却是另一回事了。 「他在哪里?」 陆萱刚想开口,许成儒已经气冲冲地推开/房门,把陆萱拉到一旁,陆萱虽然会武功,但许成儒发起疯来的力度却使他一时之间控制不住,只好被许成儒拉走了。 「你刚才对商柔说了什麽?」许成儒几乎要揑死陆萱了。 陆萱严肃地看着许成儒,说道:「你告诉我,房间里那丫头该不会是……他的女儿吧?可是才一年多能长那麽多大吗?不对,应该是拖油瓶吧?」 许成儒几乎要晕倒了——现在说什麽都来不及了,全京城最不能守秘密的陆萱也知道这件事了! 「现在只有这个男的,该不会那个姑娘死了吧?现在特地委托她的兄弟来找陛……他要个说法?还是那姑娘正在客栈里?」陆萱的眼睛愈来愈亮了,他偷偷地看着正无措地站在一旁的商柔,说道:「这家伙长得挺不错,他的姐妹想必也很漂亮,怪不得平日活得像个和尚的陛下会情不自禁……」 「陆萱你真的满脑子都是猥琐下流的东西!」许成儒用力拍了拍陆萱的脑袋,陆萱疼痛地摸着脑袋道:「娘亲说脑袋不能随便乱拍,愈拍就是愈笨的……」 「你已经够笨了。」许成儒没好气地回敬一句,然後上前向商柔说道:「商柔,大夫已经给婉儿把过脉,他正在写药方,我跟你一同去看看的。」 「我呢……」陆萱在一旁可怜兮兮地说道。 「樱姬姑娘不是就住在一旁吗?」许成儒向婢女道:「送陆大人出去吧。」 商柔和许成儒走到婉儿的房间里,大夫刚好把药方交给一旁的婢女。商柔问道:「我侄女的情况怎麽样?」 「就是受凉病倒而已,好好休养几天应该没事的,但她毕竟年幼,所以得更细心地照顾。」大夫又交代了几句,许成儒这才命侍从把诊金交给大夫,然後又命婢女把大夫送到府外。 二人免得吵醒婉儿,加上许成儒已经命下人准备了午膳,所以他们便到了西厢的花厅坐着。 商柔渐渐平静下来,便在午席中把这一年来的遭遇告诉许成儒。 牧晚馥离开之後不久,婉儿便开始吵着要见他,商柔实在拿她没办法,加上自己也想知道牧晚馥过得好不好,便在今年冬末踏上前往京城的旅途。虽然从村子里到京城只需要两个月左右,但商柔毕竟是首次出远门,一路上发生了不少意外,最後盘缠都被抢走了,所以才会如此狼狈地来到京城里。许府的下人以为他是乞丐,并不让他进去见许成儒。婉儿病了,可是商柔也没有钱去找客栈和大夫,便打算在门口等待许成儒。 「来到这里就好了。」许成儒擦了一把汗,他说道:「你跟婉儿尽管住下来。」 「可是……晚馥……」就算商柔再是单纯,他也察觉到陆萱古怪的脸色。 「那位……公子……我还得去找他问问,看看他是否有时间见你。」 「晚馥很忙碌吗?」 许成儒点点头,心道这世上估计也没有人比他更忙碌了。 「不过,你别跟其他人提起那位公子的事。」许成儒可不想闹得满城风雨,估计那男人会很不高兴的。 「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陆大人好像也认识他。」商柔隐约觉得牧晚馥的身份似乎远超於自己的想像。 「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春潮 作者:p876543 见到他就自会明白的。」许成儒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他总有种不祥预感,陆萱绝对不会乖乖回家的。心念及此,他就站起来道:「商柔,改天我再跟你和婉儿举行接风宴,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得去做。」 说着,许成儒便站起来跑出大厅——他愈想就愈不妥,他刚才根本不应该放走陆萱这混球! 当许成儒告诉商柔,牧晚馥没空见他的时候,其实商柔心里其实并不惊讶。牧晚馥的身份比身为禁军统领的陆萱和户部尚书的许成儒都更为尊贵,商柔其实对於牧晚馥愿意见自己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 现在想来,自己吃了那麽多苦来到京城,竟然只是为了见牧晚馥一面,说起来实在可笑,但若是再让商柔选择一遍,或许他还是会来到京城的。 「商柔你别介意,牧公子平日事务忙禄,他实在抽不了时间出来见你。」许成儒还劝了几句,他本来也不打算请示那个人的,毕竟那个人是肯定不会见商柔的。 如非陆萱当日跑到那个人面前提起商柔,许成儒也不至於硬着头皮客气地通知那个人关於商柔找到京城的事。不过不出许成儒的意料,那个人的反应淡淡的,只是说要许成儒好好招待商柔,并不打算去亲自见商柔。 几天之後,许成儒在许府设宴欢迎商柔和婉儿。婉儿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许成儒命裁缝新造了几件衣服给婉儿和商柔。 两舅侄换上新衣服之後便在大厅里跟许成儒一同吃东西,轻轻松松地有说有笑。 三人吃到一半,守在门外的侍从突然进来,在许成儒耳边说了几句话。许成儒瞪大眼睛,站起来道:「他??他来了?」 商柔讶然地看着许成儒,难道是那个名叫陆萱的人来了? 那个侍从离开之後,许成儒犹豫片刻,向商柔道:「那个??牧公子来了。」 「他怎麽来了?他不是很忙碌吗?」商柔倒是没有埋怨牧晚馥,牧晚馥的身份尊贵,想必是贵人事忙,自己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没必要抽出时间来见自己,只是自己想来见见他而已。 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许成儒临走之前,他欲言又止地向商柔道:「商柔,这……牧公子的身份不同於常人,你待会说话行事可得千万小心。」 商柔失笑道:「晚馥的面子比起皇帝老子还大呢。」 许成儒脸色一变,只摇了摇手便走出大厅。 许府的大厅古朴典雅,窗外风雪飘摇,夜风拍打着雕花的窗扉。 坐在商柔身边的婉儿说道:「小雨哥哥在哪里?」 「现在妳可不能叫他小雨了,他的名字是牧晚馥,晚上的晚,香馥的馥……」商柔突然想起,到底是哪个牧呢?自己待会可得问清楚。 「我很饿。」婉儿扁着小嘴说道。 商柔刚想开口说话,大厅的门扉就打开了。一个衣饰极为华丽的男人走了进来,商柔一看见他,眼睛就亮起来。 男人戴着紫玉冠,流云似的长发在脑後盘成发髻,以珍珠点缀发间,穿着一身纤尘未染的浅紫色衣袍,金丝腰带系着一块雕刻得极为精致的碧玉,碧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八 在翡翠琉璃灯的柔和照耀中,男人端的是冰肌雪肤,风华绝代,一颦一笑皆是倾国倾城,如同画中的仙子,美得使商柔转不开眼神。 「小雨……不,是晚馥。」商柔欣喜地站起来,他还来不及跑过去,婉儿已经扑到牧晚馥的怀中,高兴地叫着:「小雨哥哥!」 牧晚馥早就跟随从吩咐过,所以没有人胆敢阻止。他抱起婉儿,婉儿好奇地扯着他发上的珍珠。 「商柔,一路上辛苦你了。我刚好到事情忙完了,便来这里看望你和婉儿,幸好你们还没有离开京城。」牧晚馥向商柔微笑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流淌着温柔的笑意,那笑容足以使商柔忘记一路以来的委屈和辛苦。 至少牧晚馥是乐意见到他的——商柔悄悄地欢喜着,他不是没有担心过牧晚馥这家世非凡的贵族少爷会奚落自己,可是牧晚馥却依然如此温柔。 虽然跟自己说,牧晚馥不见自己也是不足为奇,但对方真的来到自己面前,向自己柔言软语之际,商柔的心里还是甜蜜幸福的。 在牧晚馥离开村子之後,商柔偶尔甚至觉得那段日子只是一场梦而已,然而现在美梦的编织者站在自己的面前,以那个一如既往的柔软笑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实的。 「吃饭吧。」牧晚馥坐下来,让婉儿坐在自己的身边。 许成儒鞠身道:「下官先行告退。」 「成儒……」商柔不解地看着许成儒。 「留下来吧。」牧晚馥笑盈盈地说道,却没有让许成儒拒绝的馀地。 许成儒唯有硬着头皮坐下来。 商柔只感到今天周遭的仆从似乎都极为小心行事,他问道:「晚馥,你家里到底是做什麽的?」 许成儒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几乎喷出来。 「就是普通生意而已。」牧晚馥的笑容依然温和,他见婉儿老是伸手碰自己的头发,便把点缀在发间的珍珠摘下来给她。 牧晚馥看得出商柔消瘦许多,便夹了一块肉到商柔的碗中。他见婉儿拚命在夹肉,便把豆角夹到她的碗里,轻声道:「不许挑食。」 婉儿嘟起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偏头看着她道:「我吃两条豆角,妳吃一条,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好!」婉儿点点头,牧晚馥夹了两根豆角送到嘴里,婉儿也听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春潮 作者:p876543 地把豆角吃下去。 牧晚馥抬眸,向商柔抿唇笑着道:「别说我的事了,商柔,这一路上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小事而已。」商柔的满腔委屈早就烟消云散,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牧晚馥,彷佛怎麽样都看不够。 「不是小事。」牧晚馥指指自己的脸颊,蹙眉道:「你瘦了许多。」 「才不是我想来找你,谁叫婉儿老是想要见你?她吵得我都心烦了。」商柔立即心虚地低头吃饭,他今天发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真没错,本来牧晚馥已经漂亮得像个仙子,现在换上如此精致华丽的衣服,简直就美得……美得商柔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难道商柔不想见到我?」牧晚馥撒娇似地说道,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却带有某种暧昧的情感,坐在牧晚馥对面的商柔不由自主抬头看着对方,对方像是有点生气地扁起嘴来。 商柔搔搔脑袋,没有回答。 牧晚馥笑容一敛,叹息道:「商柔,你救我一命,我还没有机会报恩。你在京城期间若是有什麽需要,尽管跟我说一声,可是我偶尔会工作忙碌,未必有时间陪伴你。」 「没关系,我就是来看看你——对了,你的记忆都回复了?」商柔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都记起来了。」牧晚馥的眼眸闪烁着漂亮的光芒,如同两颗历经打磨的宝石,却没有凡人该有的温度。 「这就好了……」商柔衷心地为牧晚馥高兴,他甚至斟了酒,然後站起来说道:「晚馥,我敬你一杯,祝你以後一切顺利,千万不要再弄得那麽狼狈了。」 牧晚馥略略颔首,他接过许成儒递来的酒杯,纤细修长得如同白玉的手指捧着酒杯,瓷白的酒杯竟也比不上他的指若春葱。 「商柔,以後你也要心想事成。如果你有什麽愿望,我乐意为你达成。」牧晚馥凝视着商柔,商柔只感到头上的琉璃灯似乎太亮了,那灯光亮得使他的脸颊发烫。 二人乾杯。牧晚馥的朱唇浅尝杯中美酒,然後歉然说道:「我之後还有要事去办,暂且失陪了。」 「晚馥!」商柔刚刚坐下来,现在又站起来。他穿着不适合自己的簇新衣袍,正在宴席中失措地看着牧晚馥,明明牧晚馥的言行举止皆是温柔得体,商柔却总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相隔得非常遥远。 牧晚馥只看了商柔一眼,便弯身摸摸婉儿的头道:「我要先回去了。」 「小雨哥哥……」 「乖,别闹。」牧晚馥拍拍婉儿的脸庞,婉儿似乎也明白此刻的牧晚馥已非当日的小雨哥哥,所以也没有再撒娇了。 牧晚馥转身静静地往厅外走去,步伐没有一丝的留恋。 正在此时,厅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熟悉的人冲了进来,大叫着道:「许成儒,你又隐瞒着我跟谁幽会呢!」 牧晚馥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不速之客陆萱。他刚想伸手封了陆萱的哑穴,对方已经失声叫道:「陛下!」 陆萱的眼珠震惊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陆萱你闭嘴!」许成儒跳起来叫着。 许成儒和陆萱的声音交错着,然而商柔都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商柔呆呆地重覆着。 牧晚馥脸色一沉,他背对着商柔向陆萱出手。饶是陆萱陆功高强,牧晚馥也能够一手轻易地抓着陆萱的双手,反扣在他的身後。陆萱倒在牧晚馥的怀中,痛得冒出泪水,被扭了几圈的手腕几乎要脱臼了。 「滚。」牧晚馥的声音很轻,却足以使任何听到的人都心寒。 陆萱忙不迭地点头,牧晚馥一松手,他就像只兔子般跑出去了。 牧晚馥回头看着许成儒,从许成儒的角度刚好看见陆萱的惨状,他还没有待牧晚馥开口,就识趣地拉着婉儿,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大厅。 大厅的门扉紧紧地合上,只剩下牧晚馥和商柔。 牧晚馥合上眼睛半晌,然後转身看着商柔。商柔已经绕过桌子,来到牧晚馥身前不远处。 「陆大人叫您……陛下?」商柔的眼睛睁得很大,彷佛他从未认识过牧晚馥。 牧晚馥察觉到商柔的称呼变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所以您当日没有你姓氏的写法告诉我……」商柔什麽都明白了,牧是帝皇之姓,只要牧晚馥把自己姓氏的写法告诉商柔,商柔一定会猜到他的身份。 「商柔……」牧晚馥有点担忧地看着商柔。 「你真的是皇帝?」商柔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想起传说中当今天子貌美倾城,风华绝代—这不正是小雨吗? 牧晚馥抿了抿唇角,轻轻地点头。 「这……我到底做了些什麽……」商柔实在哭笑不得,他掩着脸庞道:「我竟然叫皇帝替我做饭!我竟然要皇帝替我打扫屋子!这是不是欺君之罪?」 牧晚馥眨了眨眼睛,他失笑道:「不知者不罪……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商柔垂下双手,他仔细地端详着牧晚馥,这才笑着说道:「长得那麽漂亮的人,怎麽可能是一般人?我怎麽那麽愚蠢呢?」 「你是朕的恩人,这一点不会因为朕是谁而改变的。」牧晚馥微微笑着。他看着桌上的饭菜,轻声道:「但朕还有政务处理,实在不能在这里久留。」 「这是当然的!我……草民明白的!」商柔立即点头,他伸出双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行礼。 牧晚馥莞尔道:「免礼吧,不需要拘泥太多,都是些繁文缛节而已。」 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春潮 作者:p876543 推开门扉,风雪扑面而来,吹得商柔全身都是雪花。 牧晚馥回身看着商柔,他伸手拂去商柔肩膀上的雪花,低声道:「朕实在难得出宫,若是没有机会送你,还望你千万不要怨怼。」 「当然,您是皇帝啊。」商柔笑着说道,笑起来却比哭更要难看。牧晚馥幽幽地觉着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商柔退後几步,他问道:「那……您知道上次是谁把您弄成这样的吗?」 牧晚馥的眼神渐渐晦暗不明,他微笑道:「事情已经有点头绪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商柔心里的某处感到异常苦涩。他不懂,明明自己一直希望牧晚馥会回复正常的生活,现在对方的身份更是远超於自己的想像,为什麽,到底是为什麽,自己却感到那麽痛苦呢?是因为明白到距离比想像中还要遥远吗?可是自己到底在渴求着什麽样的距离呢? 既然陆萱已经闯进来了,许成儒也知道此事瞒不下去,唯有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陆萱。 「所以是那位商柔照顾陛下?」陆萱抬手摸着鼻子,他的手腕已经被牧晚馥扭得发青,痛得他不禁哭丧着脸。他说道:「陛下若是喜欢,收了他也无妨嘛,反正宫里也有养男宠的习惯。」 许成儒不悦地皱眉,他不喜欢陆萱如此轻佻地形容商柔,不过陆萱就是这种脾气,这都是为什麽许成儒一直不待见陆萱。 牧晚馥出来了,陆萱认命似地上前跪在地上。 「陆萱言行不当,冒犯君上,罚一年俸禄。」牧晚馥蹙眉说道。 「末将领罪。」陆萱在雪地上磕头。 「退下吧。」牧晚馥转身不看陆萱,陆萱瞧了许成儒一眼,然後便离开了。 许成儒还没有开口,牧晚馥就说道:「商柔或许还会在京城逗留几天,你好好照顾他。」 「微臣遵旨。」许成儒弯身说道。 许成儒稍稍抬头,他看见牧晚馥转身看着了灯火正亮的大厅一阵子,然而他并没有停留许久,很快便回身往大门走去。 许成儒走进大厅时,商柔只是怔怔地坐在地上。 「所以你一开始才会吞吞吐吐?」商柔抬头,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的脸色惨白,现在牧晚馥走了,他也不需要装作很高兴了。 「是的,他的身份是没有人能够高攀的。」 商柔犹豫地说道:「陛下……为什麽……」 「那不是你我能够过问的。」许成儒当然明白商柔在怀疑什麽。 商柔点点头,他疲倦地坐在地上,身後的饭菜还在飘散着香味,彷佛在嘲笑着刻意为了今天而仔细穿上最好的衣服的自己。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问道:「婉儿呢?」 「我送她回去休息了。」 「嗯。」商柔站起来,他现在也无心吃东西了。 许成儒看着商柔走向门口,他握紧拳头,缓缓地说道:「商柔,忘记陛下吧,就当作你那位小雨公子已经死了。」 商柔转身,他勉强地微笑道:「我明白的。」 翌日,婉儿向商柔问起牧晚馥的去向,她幼小的心灵也明白到昨夜发生了极为糟糕的事,商柔只是说牧晚馥很忙碌,恐怕没空看望他们。 无数的夜里,商柔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想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牧晚馥当然没有失忆,他会逃到许成儒居住的村子,或许是因为他逃亡时已经跟许成儒说好…… 商柔失笑,这些事情至今已经不重要了。 果然,小雨并不是常人,他是真龙天子,是那掌握生死的九五至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要他做家务,若非牧晚馥念着自己救他的恩情,恐怕早就砍了自己的头——他不是那个毫不犹豫就亲手斩下自己亲人头颅的杀人凶手吗? 这就是为什麽当时牧晚馥会如此在意说书先生提起的事——因为他就是灵王陛下。 商柔转过身,所以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实?牧晚馥小时候被他的伯父侵犯,长大後联合南宫家和闻萧家推翻暴君伯父的政权,坐上这一把龙椅? 当牧晚馥听见说书先生在讨论时,他在想些什麽?商柔发觉自己已经记不起当时牧晚馥的反应。 还有许多事情,商柔都想向牧晚馥问个清楚,可是他知道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 从许成儒家里的後院可以远眺宫殿,如同山峦般起伏的宫殿里锁着那个权倾天下的男人。皇宫的红砖已经覆上白雪,如同红梅般绽放着。 婉儿刚刚病好,实在不适宜在冬天中远行,所以许成儒便建议让商柔停留至初春才离开。其实许成儒和商柔心里都明白尽快离开就比较好,但毕竟不能拿婉儿的安危冒险,便唯有就此作罢。 陆萱倒还是时常来找许成儒麻烦,许成儒把陆萱赶出书房时,陆萱就会来找商柔聊天。商柔现在有空就会帮助许成儒打扫,二人便在商柔工作时有一搭没一抬地聊天 虽然陆萱对於牧晚馥在村子里的生活很好奇,商柔却始终守口如瓶。虽然牧晚馥什麽都没有对商柔说,但商柔却始终不愿意把那段日子告诉任何人,彷佛这就成为二人之间的秘密——虽然商柔明白,牧晚馥应该一点儿都不在意。 一开始,商柔还抱着可笑的幻想,以为牧晚馥至少会来看看自己,直到他渐渐发现自己跟牧晚馥无法逾越的距离,对方是帝皇,而自己只是蝼蚁而已。能够相遇已经奇迹,他何德何能再去幻想太多——到底自己在幻想什麽?朋友何需时时相见,只需要得知彼此心安即可,既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春潮 作者:p876543 牧晚馥安然坐在宫中,自己理应高兴才对,自己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肯定他的情况而来到京城?自己到底还想从牧晚馥身上得到什麽吗? 今天,商柔又在打理大厅前的积雪——这几天都在下着大雪,婉儿也留在房里不愿意出来。 陆萱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许府。不止是陆萱,连许成儒最近也是在宫里停留至夜深才回来,估计是宫里发生什麽事了。 商柔心里不安,总觉得是牧晚馥发生什麽事。他不禁觉得好笑,牧晚馥是皇帝,就算曾经历磨难,现在他已经战胜一切,站在权利的巅峰,而且他还那麽年轻,世间上有什麽事能够难倒他呢? 虽然拚命地告诉自己别再想关於牧晚馥的事,但商柔脑海里想的都是牧晚馥,他会不会发生什麽事了?是遇到什麽难处吗? 就算明知自己根本无法帮忙,对方估计也早就忘了自己这号人物,可是商柔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 正在此时,大门里传来声响。商柔刻意留在大厅里就是为了随时等候许成儒。商柔不愿意承认自己等待的不是许成儒,而是许成儒口中关於牧晚馥的消息。 许成儒匆匆进来,眼下都是青黑,他已经一整夜都没有回家了。 「成儒。」商柔大着胆子上前说道。 「商柔,怎麽了?」许成儒停下脚步。 「你最近很忙吗?」 许成儒看着商柔,他叹了口气道:「你想问关於陛下的事?」 商柔低头不语。 「罢了,此事若是这样拖延下去,终有一天你也会得知陛下的……噩耗。」 「噩……耗?」商柔握紧扫帚,嘴唇不自觉颤动着。 「陛下中毒了,不知道是从哪里染到的剧毒。」 「太医有解救之法吗?」 许成儒道:「太医已经调配解药,然而这解药……并非寻常的解药。」 说着,许成儒带着商柔来到温暖的大厅里。 「并非寻常的解药?」商柔不解地说道。 「商柔,你应该听说过以毒攻毒吧?」 「我知道,如果被一条毒蛇咬了,另一条毒蛇的毒或许可以用来解毒。」 「所谓逢药三分毒也是这个意思。」许成儒喝了口茶,说道:「陛下的毒也需要以毒药解除,但这毒药以人血为药引,却不是每个人的血都可以。据太医所说,人的血液分为不同类型,可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辨谁是哪种血型,而那种毒药只会跟某种人的血产生反应,继而成为解药。以药引的血肉为食物,就可以解除陛下的毒。」 「若那个人的血没有跟毒药产生反应……」 「那就是死路一条。」许成儒幽幽地说道:「宫里已经张贴黄榜,若是谁能够解除陛下之毒便赏黄金百两,人为财死,的确有不少人上前尝试,却没有一人成功。」 「全都……死了?」商柔心中一凉。 「半个月以来已经死了几十人,现在也没有人胆敢尝试了。」 「陛下呢?」 「那毒药名为睡美人,陛下还昏睡着呢,希望他在梦中没有经历任何痛苦……」许成儒略一思索,说道:「太医说,若是让陛下昏睡太久,说不定醒来之後会成为痴呆。」 商柔心不在焉地听着,许成儒注视着他的侧脸,终究还是别过头去。 陆萱在宫里侍疾几天,好不容易才能够回家休息,正当他在浴盆里享受着樱姬的按摩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我不是说不要打扰我吗?」陆萱懒洋洋地说道,感受到被温水浸泡的舒适。 侍从在外面道:「来访的是许大人那位姓商的朋友。」 这些日子以来,陆萱偶尔都会邀请商柔和婉儿来家里玩乐,反正樱姬也是喜欢小孩子的。 「商柔?」陆萱略略思索,樱姬说道:「大人,商公子恐怕有要事求见,您还是先见见他吧。」 「樱姬果然了解我的心意。」陆萱亲了亲樱姬的脸颊,然後便从浴盆里站起来。 商柔脸色沉重地坐在大厅里,他一看见陆萱就站起来,恭敬地说道:「草民拜见陆大人。」 「免礼吧。夜深了,你有什麽事想找我?」陆萱见商柔神色凝重,也没有跟他开玩笑。 「草民听说……陛下病倒了。」 陆萱脸色一沉,他道:「许成儒跟你说的?」 商柔略一犹豫,他不明白陆萱为何刻意问起此事,但自己有求於他,也唯有勉强地点头。 「你想去尝试当药引?」陆萱轻易地把商柔的来意说破。 商柔轻轻点头。 陆萱往前走了一步,他罕有地肃然说道:「商柔,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身边还有婉儿,若你真的发生什麽事,婉儿该怎麽办?」 「成儒会照顾她的。」 「不止是婉儿,那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陆大人你不是陛下的朋友吗?」 「我先是天下万民的臣子,然後才是他的朋友。」陆萱道:「那麽多人已经死了,商柔——或许你的牺牲只是平白浪费而已。」 商柔沉默半晌,说道:「我听说……已经没有人前往皇宫领悬赏了。」 「当然,这根本就是送死,就算皇宫在药引死後会把帛金交予死者的家人,但金钱永远都比不上人命。」 商柔低头看着地面,他想起许多事情。那个坐在家里後院台阶上怔怔出神的男人丶那个承受着多少人辱骂的男人丶那个踩着鲜血白骨成为权力巅峰的男人…… 他想要救他,就算代价将会是自己的性命。 这是商柔首次来到皇宫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春潮 作者:p876543 ,他几乎不敢抬起头,只是默默地跟着陆萱往前走。 皇宫美丽如同仙境,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如同一个迷宫般使人透不过气来。御花园里遍植寒梅,红梅绽放在霜雪之中,清风送来花香。以大理石砌成的拱桥下是已经冰封的小溪,蜿蜒的鹅卵石步道通往着不知名的远方。 朱红的宫墙早已斑驳着雪水,凝结在屋檐上的冰柱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宫女太监看见陆萱皆是行礼,明明皇宫里人那麽多,却安静得如同一个地狱。 商柔想,牧晚馥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他在这四面朱墙里失去了他的纯真和自由,现在他成为这皇宫的主人,这皇宫却依然囚禁着他的灵魂。 彩云消逝在天边,陆萱和商柔来到牧晚馥居住的留云宫,看守在宫门的太监说道:「陆大人,合和公主丶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在寝殿里,请陆大人稍候。」 「是的。」陆萱略略点头,便带着商柔站在宫门前。 陆萱见商柔还在发呆,便叹了口气道:「若你大难不死,恐怕你也得认识一下陛下`身边那群女人,合和公主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姐姐,至於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不用我解释吧。」 商柔在村子里时他已经知道牧晚馥很有可能已经成亲,这当然是不足为奇的,但现在他亲眼看见牧晚馥的妻妾,感觉却变得极为微妙。 陆萱见商柔神色难掩黯然,心里不禁为之叹息,唯有望向那重重飞檐里的寝殿。 正在此时,宫里传来太监宫女的声音,陆萱拉了拉商柔的衣袖,二人连忙跪下来说道:「参见公主殿下丶皇后娘娘丶贵妃娘娘。」 「陆萱你不是昨夜刚刚来过了?怎麽早上又来了?」只听见一把极为温柔悦耳的声音响起来,商柔虽然低着头,却可以想像到声音的主人有多美丽,那一定是个配得起牧晚馥的美人。 「启禀皇后娘娘,末将……在民间寻得一人愿意尝试当药引。」陆萱低头回答。 「是这位……公子吗?」那人似乎转向商柔,陆萱说道:「是的。」 「这位公子,请你抬起头来。」 商柔抬头,入目果然看见一位温柔的美人,只见她云鬓高挽,身穿着以织锦裁成的长裙,虽然及不上她夫君的绝色美貌,却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九 皇后的左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裙的美人,不同於陛下的娇柔和皇后的贤慧,红裙美人娇俏活泼,皇后的右边则站着一个黄裙美人,气质沉稳温和。 「公子,虽然本宫感谢你的帮忙,可是你……得先向你的家人交代清楚。」皇后柔声说道。 「是的,草民已经向家人交代过。」商柔伏身说道。 「陛下和本宫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皇后说道,然後就带着贵妃和公主离开宫门。 商柔长跪在地上,甚至没有感受到冰雪渗进膝头里。皇后娘娘的确极为贤良大度,甚至还体贴到商柔死後的问题。有着这样的贤妻相伴,牧晚馥在这宫里的生活想必不会寂寞的——自己何必把牧晚馥想得太可怜?他不是已经拥有一切吗?自己的同情是多麽的可笑。 「走吧。」陆萱见商柔还在发呆,便急急地拉着他的衣袖。彷佛是不忍看见商柔失魂落魄的模样,陆萱低声道:「皇后娘娘复姓南宫,乃是凤临家南宫家的千金小姐,是在陛下登基之後才嫁给他的。南宫家的大小姐从来只嫁给皇帝——你懂得吗?他们俩就相处了几年而已。」 「皇后娘娘想必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小姐。」 陆萱心道,商柔完全误解自己的意思了。他摇摇头,也没有说下去。 正如许成儒所形容,往日绝色倾城的美人现在昏睡在柔软的床榻上。商柔一靠近牧晚馥,彷佛就可以嗅到那股茉莉清香。 牧晚馥看起来彷佛只是在午睡而已,浓墨似的青丝散落在散发着丝丝檀香的床铺上,脸容长期没有进食的缘故而变得苍白瘦削,黛色的秀眉有意无意地蹙着,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他的眉眼之间笼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愁,轻轻合起的羽睫里是那双且喜且嗔的琥珀色眼瞳,秀气挺直的鼻梁下是已经失去血色的菱唇。 本来从民间前来宫里充当药引的平民是不能踏足陛下寝殿的,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把身体献给陛下而已,可是陆萱亲自把人带进来,加上皇后并没有阻止,所以宫女太监都没有阻挠商柔靠近牧晚馥。 陆萱在一旁跟太医说话,然後就来到商柔的身边,低声道:「陛下一直都是这模样。太医说若是半个月之内没有解药,就算之後得以救回来,恐怕也成为废人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陛下虽然膝下有两个皇子,但两位皇子年纪尚幼,若是陛下驾崩,恐怕大家为了争夺皇位又会血溅宫门。」 「陆大人,我不是只为了陛下而救他的,我只为了……其他人而救他的。」商柔喃喃自语,彷佛是为了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份牺牲只是为了更多的利益而已。 牧晚馥吃过太多苦了,他牺牲那麽多,手里沾了多少鲜血,背负着多少的罪孽,才嬴得这个天下的尊重。商柔恨老天爷为何任由他昏迷在床上却始终不闻不问。 可是商柔心里明白,就算牧晚馥只是个普通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牺牲自己,去换得那双沉睡的眼睛再度泛起色彩。 临服下毒药之前,陆萱手中捏着那颗散发着腥臭的药丸,再次问道:「你肯定了吗?」 商柔躺在床上,静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春潮 作者:p876543 静地点头。 并不是不紧张,也不是不害怕,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已。 可是他更怕牧晚馥会永远地昏迷,或者是成为废人,这样漂亮温柔的人,本已因倾世美貌而受尽折磨,现在他的雄图大业刚刚开始,他的万里江山还等待着他的浓墨重彩,他不能死。 如果这次不成功,也只能算是自己的不幸,但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都不愿意轻易放过。 陆萱把药丸递给商柔,商柔咽下药丸,在他昏迷之前,他隐约听见陆萱道:「死了也好。若是不死,陛下早晚会让你失望透顶的。」 幻梦朝朝夕夕,彷佛千年已弹指而过。 商柔记得自己赤脚走过火焰,全身被烈焰焚烧,皮肉片片烧焦,他想叫却叫不出来。 他几乎要倒下来,但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倒下来。 还有一个人,他一定要去找那个人—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几乎支离破碎的身体踩过冒出刀片的平原,每一步都是锥心刺骨之痛。 不能在这里倒下去。 那个人,还在等着他。 己经没有眼泪,甚至连鲜血都流光了。 还是要走下去。 四肢被藤蔓缠紧,然後朝四方八面扯去,脆弱的身体被硬生生地撕裂。 钝剑一下下地反覆割着血肉,深可见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逐步摧毁。 反反覆覆,都是无底深渊,残酷极刑,恶梦轮回,彷佛永无终止之日。 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那个人—还没有见到那个人,他不能死。 直到最後,商柔的全身都被紧紧地压逼着,如同两片布满尖刺的砧板在企图把他压成肉酱,每一根尖刺都用力刺进身体的深处,可是他的眼睛却看见那个人。 倾国倾城,却也是红颜祸水。美到极致,竟然成了劫。 那个人幽幽地看着商柔,他没有束起长发,一身白衣飘飘,孤身地站在某个悬崖上。 商柔想伸手抓着他的手,却是自己的手臂却被那个沉重的压逼给束缚着。他企图张嘴呼喊,但只要他一张嘴,嘴里流出来的都是鲜血。 「别走!」商柔含含糊糊地叫着。 那个人摇摇头,他的身影渐渐化为虚无,消失在空气之中。 商柔醒来了,他下意识地移动身躯,但只要他一移动身体,身体就会发出剧痛。 他低头一看,几乎认不出自己的身体。 本来完好的肌肤已经被剧毒吞噬,他的肌肤长出无数大小不一的紫黑脓疮,有些更有半个拳头大小,有些则已经被戳破了,黑色的汁液从里面流出来,乾透在其他脓疮上,隐约可见大腿的肉己经被割了许多,应该是作为解药给予牧晚馥了。 「商……商公子,你醒来了。」突然听见一人在说话,商柔企图开口说话,却感到喉咙里都彷佛挤满脓疮,他艰难地张开嘴,上唇却碰到鼻下的脓疮。 他此刻一定跟怪物无异吧——商柔心里觉得好笑,但他还是活过来了,这就表示,牧晚馥也会没事的。 估计是由於发现到牧晚馥还活着,所以全身的痛楚都变得不足一提了。 一个陌生中带点熟悉的宫装女子站在商柔的面前,她长得跟牧晚馥有点相似,但却没有牧晚馥那种足以倾倒众生的美貌,或许是因为眼神略显枯燥,或许是因为鼻子没那麽高挺,或许是因为嘴唇稍厚。 「本宫……马上就去找宫女过来!」女子提起裙摆跑出房间,商柔合上眼睛想了一阵子,他终於记得这女子了——当时她正站在南宫皇后的身边,应该就是牧晚馥的同父异母姐姐合和公主。 正如商柔所料,他活过来了,所以牧晚馥也活着,然而他之後再也没有见过牧晚馥。 接下来的半年内,商柔活在暗无天日的厢房里,陷於半昏半醒的状态,大半时间昏迷着,只有很偶尔才会睁开无神的眼睛。 左边大腿的肉割得差不多了却还有右边大腿的肉,痛感己经麻木,对於看着自己的身体如同在恶梦中被逐步分解也不会感到恐怖。 会来到这里看望的只有合和公主丶陆萱和许成儒,婉儿年纪太小,见不得这血腥画面。合和公主会吟诵诗词,然後一一解释给商柔;陆萱总是有说不完的笑话,许成儒安静,通常只是沉默地坐在商柔的身边。 直至半年之後,牧晚馥的身体才彻底痊愈。商柔没有见过他,现在他的喉咙里都是脓疮,呼吸己是困难,更别说开口说话,只能期望前来侍候的太监会跟同伴提起君主,才得知他由本来会突然昏迷半天,直到现在回复原状,一切都好起来了。 终於有一天,合和公主含泪说道:「商公子,陛下的身体痊愈,你不需要再吃苦,可以解毒了。」 商柔护驾有功,牧晚馥当然没有待薄他。太医悉心调养他的身体,宫女太监也不缺。商柔服用解药之後身体痊愈得很慢,很长的时间都下不了床,那些脓疮过於毒辣,早就腐蚀骨肉,四肢皆是行动不便,需要再养一段时间,那些太监也天天为他擦药净身。 虽然大家都不敢造次,然而商柔却早就发现大家都不敢直视他的模样。他看见自己的身体的惨状,都可以联想到自己的脸容被毁成什麽模样。他压抑着好奇心,不去问任何人去拿铜镜,也没有向前来探望的合和公主问起此事。 某个冬夜,太监临出去前忘了把窗户完全关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春潮 作者:p876543 ,寒风幽幽地从缝隙袭来。商柔身上痕痒难当,根本无法入睡。麻沸散虽然一开始也有使用,但用久了会上瘾,商柔唯有夜夜硬生生地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些痛苦无药可以舒解,或许还夹杂着怨怼,牧晚馥明明就生活在宫延的另一边,拥裘取暖,红袖添香,却吝啬於来这里看望他。 商柔更讨厌的是自己的不知足,牧晚馥有派人好好照顾自己,华丽寝宫丶宫人簇拥丶好友关怀丶灵丹妙药,无一缺乏,这男人的体贴关怀,从来都是无可挑剔的。 然而商柔心里最想看见的,却只有那人的款款微笑—明明自己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怎麽现在却斤斤计较呢?他的避而不见,是因为自己己经化为骼髅吗?绝色美人,自是不愿驻目於烂泥,对吧? 为什麽如此渴求他的关怀?如果他能够过来关怀一句,商柔甚至觉得死而无憾。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对他竟然依恋至此? 他不要冰冷的黄金,也不要苦涩的药汁。他只想要那云淡风轻的浅笑。 商柔挣扎着爬到床下,地毯下的木板还烧着地龙,手中温暖柔软,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总算爬到梳妆台前,商柔一手撑着台面,透过窗纸外的冰凉月光看清自己的容颜。 长发落尽,头颅彷似惨遭火吻,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血肉淋漓,脓疮层层叠叠,不忍卒睹。 只有合和公主丶陆萱和许成儒从未嫌弃商柔毁容,一直都给予温柔的关怀。偶尔商柔会想,如果没有他们,或许自己早就被内心那些怨恨给淹没了。 「商柔,你养好身体之後就该去感谢神明庇佑。你知道当你服下那颗恶心的药丸之後,你马上就昏迷,然後身上就长出那麽大的脓疮……」陆萱夸张地比划着,又道:「我们都以为你活不过来,没想到你竟然挺住了。」 虽然商柔在太医的悉心调养下,他身上的脓疮已经稍稍消褪,但他的喉咙里还长着脓疮,暂时还是不能说话。 陆萱翘起腿,悠闲地削着苹果,说道:「真的,这次多亏你了,我陆萱欠了你一次。」 商柔失笑。 「陛下已经说过,你可以随便开口要任何赏赐,可不止是黄金百两。趁你不能开口的时候,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陆萱把苹果喂到商柔的嘴边,说道:「若我是你,我一定会在京城买一座府第,然後还要加官晋爵,娇妻美妾……」 陆萱唠唠叨叨的倒是轻松,但商柔偶尔都希望安静一下,而合和公主来到房间时,二人之间就会比较沉默。 商柔得知在自己昏迷期间,合和公主几乎天天都来看望自己,心中虽然感激,但无奈嘴不能言,唯有以眼神表达谢意。 「商公子,你救了陛下一命,我身为陛下的姐姐,实在无以为报,只希望我的照顾会让你感到稍微舒服一点。」合和公主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她的话不多,通常只是念书给商柔听。她很细心,轻易就从商柔的眼神中看出他是感到有趣还是无趣。 合和公主发觉商柔喜欢神话故事,便把山海经带过来。就算商柔不能开口说话,她依然很有耐性地把故事念完。 今天,合和公主刚念完山海经,便拿了逍遥游过来。 冬日暖阳透过窗纸洒落在合和公主秀丽的脸庞上,她低头时的侧脸跟牧晚馥有点相似,然而仔细一看就知道那不是牧晚馥,牧晚馥的娇柔是诱人的,合和公主却像棉花般软绵绵的。商柔想,牧晚馥一定把他的姐姐保护得很好。 直到现在,商柔心念的依然是牧晚馥的温柔。 「传说中有一种唤作鲲的鱼,它非常非常大,当它化为鸟只时唤作鹏,也是大得难以想像。当鲲鹏展翅高飞时,它低头看着人间,发现人间看起来非常渺小,小得如同尘埃般。」 「公主殿下,从宫里看着苍生,或许就像鲲鹏看着地上的蝼蚁吧。」商柔勉强开口说话,声音是异常的沙哑,他如愿地看见合和公主惊喜地睁开眼睛。 「商公子,你可以说话了!」 其实商柔昨夜跟陆萱在一起时就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但他想把这个惊喜留给合和公主。 合和公主连忙命一旁侍候的宫女去把太医找过来,她一手掩着嘴巴,明显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对。 「谢谢公主殿下常常来看望草民。」商柔勉强坐起来想行礼,合和公主顾不得男女之防,立即伸手按着他的肩膀,虽然商柔的全身都盖着厚实的被子,但伸手还是可以摸到肩膀上的凹凸不平。她迅速地缩回手,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害羞——她的脸颊都红起来了。 「没……没关系。」合和公主一手握着书卷,几乎是哭着道:「商公子……商公子,你终於没事了。」 太医忙了一整个下午,为商柔作出详细的检查,这才肯定商柔的身体总算渐渐地好起来。 晚上时,身为女眷的合和公主不方便停留,便带着宫女太监先回寝回休息。许成儒和陆萱在宫外见到彼此,便一同进来看望商柔。 「商柔,你感觉怎麽样?」许成儒依然很担心。虽然商柔能够开口说话,但身体上的脓疮依然触目惊心。 「好一点,至少能吃饭,不用天天喝粥了。」商柔还躺在床上,满脸脓疮使许成儒和陆萱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神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三人闲聊一阵子,又一同用过晚膳,许成儒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回到许府里,反而陆萱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春潮 作者:p876543 禁军统领继续游手好闲。 「再过一阵子,说不定你就可以出去逛逛了,难得来到皇宫里居住却不能出去赏梅,真的是平白浪费了。」陆萱吃着橘子说道。 商柔沉默了一阵子,他问:「陛下……陛下的情况怎麽样?」 「一能够开口就问起他了?」陆萱斜斜地望向商柔,商柔感到陆萱似乎有弦外之音,可是他却不明白。 「放心吧,陛下的情况好得很,他醒来之後只休息了一天,就忙着批改奏摺了。」 商柔点点头,沉默不语。 「他虽然忙碌,但晚上还是有空的。」陆萱近乎刻薄地说道。 心里彷佛被针刺着,商柔又想起上次他见到的两位后妃。後来他才从陆萱口中知道,当天那位红衣女子是牧晚馥的宠妃闻萧嫣。牧晚馥还有不少好些妃嫔,不过商柔见过的就只有皇后南宫雪和闻萧嫣,南宫雪是大皇子和三公主之母,还有一个颇为得宠的柳婕妤则是二皇子之母。 南宫雪和闻萧嫣虽然没有探访商柔,但她们都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以表关心。 「我还病着,陛下来见我也没什麽好说的。」商柔和陆萱已经颇为熟悉,便把自称去掉了。 「你这病又不会传染,公主殿下跟我还有许成儒不也是天天来看望你吗?」陆萱懒洋洋地说道。 「他有他的事,我以身试毒也不是为了他的感谢。」 「那你是为了什麽?黄金百两?」 商柔抬头望向华丽的床帐,说道:「他是皇帝陛下,他若是发生什麽事,天下会大乱的。」 「你就只为了这无私的目的?」 「还能为了什麽呢?」商柔看着陆萱,微笑着说道。他突然很疲累,累得不想再思考自己行为背後的动机。既然自己没有伤害任何人,但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过於在意自己为何要作出某种行为。 为了转移陆萱的注意力,商柔又问:「陛下中毒一事可有任何线索?」 陆萱削苹果的手一顿,摇头道:「还没有,他这龙椅坐得不稳,虽然当初登基时己经血洗宫廷一遍,但毕竟有些人是他现在动不得的。」 商柔当然知道牧晚馥逼宫的过程有多血腥,他是踩着自己亲人的白骨血肉而披上龙袍的,但相比起那些早己烟消云散的亡魂,他只是自私地在意牧晚馥的安危。 陆萱刚想开口说话,他突然站起来,一手按在唇上,示意商柔安静,然後他就匆匆离开`房间。商柔看着一旁侍候的太监,对方明显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 过了半晌,陆萱才回来。商柔问道:「怎麽了?」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些声音,或许是我太敏感了。」陆萱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商柔思索片刻才说道:「其实……我好像也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 陆萱吓了一跳,说道:「我明天就去教训一下我的禁卫军!怎麽连有人闯进宫里也不知道!」 「不,应该不是什麽盗贼,因为……如果他想要杀我,或许是盗取什麽东西,他应该早就得手了,毕竟我现在全身都不能动。」 陆萱苦着脸说道:「说不定是宫里的孤魂野鬼都在看看你呢。」 自从商柔能够说话之後,他有空跟合和公主聊天。虽然一开始未免冷场,但商柔本就活泼,二人也渐渐产生不少话题——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话题,自然是使二人认识的纽带,牧晚馥。 合和公主似乎早就知道商柔曾经救过牧晚馥,这大约也是为什麽她对商柔格外好。 商柔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牧晚馥是那远在天边的九五至尊,但眼前人乃是他的姐姐——他实在无法压抑自己想了解牧晚馥的欲`望。 合和公主并没有商柔那麽多想法,当商柔问起以前的牧晚馥时,合和公主若有所思地道:「陛下出生後不久,父王就因为坠马而去世,陛下的生母也在陛下三岁时因感染伤寒,所以随父王去了,於是母后便代为抚养陛下,陛下一直极为善解人意,脾气也非常好,跟谁都相处得很好。」 商柔想起那个传闻——关於先帝和牧晚馥的传闻。 果然,合和公主的神色渐渐变了,她低声道:「先帝……先帝对陛下一直锺爱得很,所以在陛下五岁时,便把陛下带到宫里长住,母后毕竟一介女流,实在无力反抗先帝的旨意。」 合和公主凝视着商柔,说道:「商公子……也听说过那些传闻吧?」 商柔的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塞着,他唯有点点头。 「这些早就不是秘密了,陛下当时年幼,什麽都不懂,只知道要保护母后和本宫,所以什麽都愿意去做……」合和公主掏出手帕擦着泪水,说道:「对不起,本宫说得太多了。」 夜里,商柔想了许多事情,又好像什麽都没有想过,直到夜深才迷迷糊糊地入睡。在睡梦中,他彷佛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床头凝视着自己,就算周遭一片黑暗,商柔也认得出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不是那个在京城许府里冷淡无情的牧晚馥,而是在村子里那个刻苦耐劳的小雨。 「小雨……」商柔依稀地唤了一声,然後又闭上眼睛。 这场休养足足一年有多,商柔只能静静地看着窗外云聚云散,花开花落,等不到的人,早就不抱期望。 头发长回来了,脓疮结痂,片片剥落,肌肤的表面凹凸不平,身体也早就失去过往的年轻活力,商柔躺在床上如同活死人。 翌年初春,商柔的身体已经好了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春潮 作者:p876543 半,许成儒和陆萱便把婉儿带到宫里,之前他们不让婉儿过来是因为商柔当时的身体状况过於糟糕。 大病一场的商柔消瘦不少,连抱起婉儿都有点吃力。 陆萱刚刚下朝就带着婉儿赶过来,现在还穿着红色的朝服,看起来丰神俊朗。他高兴地说道:「好了,今天就可以回家了。许大人会照顾商柔你的下半生的。」 许成儒没好气地瞪了陆萱一眼,合和公主微笑着站在一旁,说道:「商公子,本宫可以把你们送到宫门里。」 陆萱扶着双腿无力的商柔站起来,商柔毕竟在床边躺了差不多半年,虽然最近也有尝试走动,但双腿毕竟还不习惯,唯有撑着拐杖走路。 众人带着宫女太监穿过御花园,合和公主说道:「对了,我们应该跟陛下说一声。」 许成儒恭敬地说道:「下官跟陛下说过了,陛下只说太医院的药材任由商柔使用,也没有说要送走商柔。」 十 「刚才宫女跟本宫说,现在陛下跟贵妃在花园里赏桃花,不如我们还是去向陛下交代一声吧。」合和公主明显没有发现商柔和牧晚馥的关系有任何不妥。 既然公主殿下坚持,陆萱和许成儒当然不敢再反对,许成儒偷偷地看着商柔,对方倒还是神色如常。 牧晚馥正坐在御花园的红砖小亭里跟闻萧嫣在赏梅,他们身下的软榻铺着柔软的狐皮,一旁放着几个精致的香炉,不但温暖,而且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至於石桌上则放满各式各样的糕点。 「陛下,春天要来了,这寒梅也落尽。」闻萧嫣靠在牧晚馥的怀中,不无遗憾地说道。 「春天来了是好事,妳不是喜欢骑马打猎吗?」牧晚馥一手环着闻萧嫣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陛下今年会陪伴臣妾吗?」 「会的,可妳也别勉强。」牧晚馥合起眼睛,轻轻地抚摸着闻萧嫣的长发,说道:「自从妳入宫之後,应该也没怎麽碰过弓箭吧。」 「臣妾可是闻萧家的女儿,生来就是懂得骑马射箭的。」闻萧嫣坐起来,向牧晚馥佻皮地眨眨眼睛。 「那我们就来比试,谁能够射中更多的猎物?」 「拿什麽来赌?」 「要是嫣儿妳嬴了,妳可以向朕提出任何要求;要是朕嬴了……」牧晚馥转动着酒杯,微笑着说道:「嫣儿妳私藏的桃花酿可得全给朕了。」 「全都给陛下?这可不行!」闻萧嫣嘟起嘴说道。 「可是朕也想看看贵妃醉酒。」牧晚馥揑了揑闻萧嫣的俏脸。 闻萧嫣偏头想了想,便不情不愿地点头。 「陛下,您……以後别离皇宫太远了。」闻萧嫣握着牧晚馥的手说道:「两年前的春天,皇宫的狩猎都没有举行,都是因为您……」 闻萧嫣的话彷佛勾起牧晚馥不愿回想的记忆,他放下酒杯,手指按在闻萧嫣的唇上,轻声道:「不愉快的事就别再说了。」 正在此时,太监前来说道:「陛下,公主殿下丶许大人丶陆大人和商公子求见。 闻萧嫣讶然抬头,果然看见众人正在离亭子不远处站着,估计早就看见自己和牧晚馥了。她望向牧晚馥,习惯性地徵求陛下的意见,牧晚馥看着酒杯里碧绿的酒液,淡淡地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陛下和闻萧贵妃还是一如既往地恩爱。」站在不远处的合和公主不无欣慰地说道。 陆萱和许成儒相视一眼,彷佛达成什麽默契,二人又望向商柔,商柔却没什麽表示。 太监已经回来,弯身说道:「陛下请诸位进去一聚。」 众人来到亭子前,亭子跟地面还隔着几级台阶,商柔花了点力气才走到第一个台阶上,他正想往上走时,拐杖却被台阶上的积雪滑倒,幸好陆萱眼明手快,及时扶着商柔,他没好气地说道:「商柔,我扶你吧。」 商柔已经习惯陆萱搀扶,便任由陆萱几乎是抱着自己走到亭子里。 牧晚馥端庄地坐着,全然没有刚才怀抱闻萧嫣的慵懒,他幽幽的眼眸注视着陆萱几乎把商柔抱入怀中的动作。 商柔双手支着拐杖,宽大的衣袍掩不着他消瘦的身形。他脸上布满伤疤,长发留到肩膀处,在脑後绑成小小的发髻。他全然失去以往的健康,彷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茶香飘散着,白烟从香炉里升起来,亭子里温暖得近乎炙热。 「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众人行礼,闻萧嫣见商柔很艰难才能跪下来,便开口说道:「陛下,商公子的身体不便……」 「免礼吧。」牧晚馥轻轻地叹息着。 众人站起来,陆萱立即扶着商柔,商柔只觉得一个大男人靠在他怀中实在有点不妥,便低声道:「陆萱你放手,陛下和贵妃娘娘还在看着呢。」 商柔现在说话有气无力,加上有意压低声音,听起来倒是有点像撒娇,牧晚馥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微微一顿。 「我生怕你滚到台阶下,还真的是好心没好报。」陆萱嘟嚷着说道。 商柔唯有由得陆萱,却不禁转头看着牧晚馥。虽然他比从前瘦了些,但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的,丝毫没有当初昏迷时的脆弱不堪。 在看见对方就在自己面前的瞬间,商柔以往的怨恨都化作叶上秋露,消失无踪。 怎麽舍得怨恨。他高处不胜寒,身不由己,自己凭什麽要求他还记得自己这平凡人呢? 他是注定展翅高飞的鲲鹏,自己只是上辈子积来福气,这辈子才能够与他相遇而己。 还能够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春潮 作者:p876543 活着相见,已是老天爷格外开恩。只有这面对面的瞬间,商柔才能够真正地肯定那个人还活着,他感谢满天神佛听到他这凡人默然的祷告,把那个人还给他。 商柔舍不得似地静静看着牧晚馥,牧晚馥也不恼,甚至向他抿唇笑了笑,那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许成儒见商柔的眼睛只是黏在牧晚馥身上,生怕他会不高兴,连忙说道:「陛下,臣等不欲打扰陛下和贵妃娘娘赏花的兴致,但商公子今天将会离开皇宫,前往微臣的家里休养,所以臣等特地前来跟陛下辞别。」 「嗯。」牧晚馥只是看着商柔,他站起来走到商柔的面前,柔声说道:「朕之前中毒昏迷,朝中积下许多事务,所以无暇探望商公子。商公子一切可好?」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对方笑得温柔婉和,彷佛这些日子以来的冷漠都只是自己想像出来——也对,牧晚馥是皇帝,他当然是忙於政事,疏於照顾自己也是平常的,自己为何像妇人女子般斤斤计较呢? 想到这里,商柔心里不禁一软。牧晚馥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彷佛怕弄痛了他。对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他向一旁的太监说道:「商柔救驾有功,赏黄金百两,即日送到许府。」 「谢主隆恩。」商柔又跪下来谢恩。 「免礼。」牧晚馥扶着商柔站起来,笑盈盈地说道:「朕也会派人把药材送到许府里让你好好休养的。」 许成儒一脸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陆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合和公主和闻萧嫣则一脸不明所以地在旁边看着。 牧晚馥本来稍稍抬起的手又伸向婉儿,婉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孩子的记忆都不好,加上牧晚馥此刻的气度外貌跟以往截然不同,她竟然认不出牧晚馥了。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男人看似温柔却极为深沉,所以吓得躲在许成儒身後。 许成儒牵着婉儿的小手,她才没那麽害怕。 牧晚馥轻声道:「商公子回去休息吧。」 离开时,陆萱还在说道:「商柔,你可小心摔着。」 「我没那麽脆弱。」 「刚才是谁几乎摔倒在台阶上。」 闻萧嫣站到牧晚馥的身边,微笑着道:「商公子真是一个大好人。」 牧晚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没有回答闻萧嫣的话。 合和公主一直把商柔丶陆萱和许成儒送到宫门。商柔抬头看见合和公主温柔地微笑着,泛红的脸颊带有几分羞涩。 「草民谢谢公主殿下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商柔跪下来行了大礼。 「商公子,你已经说过许多次谢谢了。」合和公主轻声说道。 陆萱和许成儒相视一眼,陆萱笑道:「殿下平日若是有空,大可来陆府一聚。」 商柔丶陆萱和许成儒三人离开宫门,马车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三人走上马车,马车很快就开动了。 「商柔,殿下看上你了,你的运气真好。」陆萱斜斜地望向商柔。 商柔一怔,他连忙摇手道:「公主殿下乃是龙子凤孙,怎麽可能看上我?」 「怎麽说呢……殿下也没有你想像中活得那麽美好。」陆萱略一踌躇,说道:「陛下成婚多年,膝下有两子一女,而身为长姐的公主殿下却云英未嫁,这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商柔也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但这问题当然不是他可以问的。 陆萱见许成儒闭目养神,明显不想混进来。他脸色一沉,说道:「陛下尚为灵王陛下时,公主殿下本就有一位未婚夫,然而那位未婚夫却在殿下大婚之日突然暴毙。不久之後,殿下有了第二位未婚夫,那是一位富商之子。」 「就在大婚当日,那位未婚夫喝得酩酊大醉,对陛下出言不逊,举止轻狂,直接被陛下杀了。」 商柔瞪大眼睛道:「杀……杀了?」 陆萱说得委婉,但综合当时陛下尚为先帝的禁脔一事可见,那位未婚夫的所作所为恐怕不止是举止轻狂。 「你认识的陛下本就跟真正的陛下有点差别。」陆萱失笑道。 「以前的陛下……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商柔忍不住问,现在他跟陆萱熟悉,也可以问出这些问题。 「关於陛下的传闻,十之八九皆是属实。」陆萱没有直接回答。 商柔想起牧晚馥刚才在亭子里那言笑晏晏的模样。这样万般温柔的牧晚馥,真的会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弑君者吗?他的手是如此的柔软,他的眼睛是如此明媚,他身上带着如此甜美的香味。 陆萱还在继续说道:「此举虽然触怒那位未婚夫的家人,但陛下当时……深得先帝的喜爱,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在陛下登基之前,公主殿下有了第三位未婚夫,那是一个颇通诗书的才子。」 商柔颤声道:「难道他又……」 「成亲前的几天,那位未婚夫在小巷被抢劫,不慎被硬物敲中头颅,失血过多而死。」陆萱摇头说道。 「所以对於许多人而言,驸马这名头随之而来的是厄运。」许成儒沉声道。 商柔想起合和公主,那个总是有几分羞涩的女子,那个坐在自己的床头念书的女子。 「殿下……也是可怜。」商柔叹息着。 「可怜归可怜,你刚刚拾回一条小命,可千万不要丢了。」许成儒毫不犹豫地说道。 然而有时候人生并没有那麽多选择。 商柔在许成儒家里养了几天伤,太后就把他召到宫里。现在的太后是合和公主的生母,也是牧晚馥生父的正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春潮 作者:p876543 但牧晚馥和太后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当商柔来到太后居住的烟柳宫时,太后正在偏厅里品茗。商柔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学会宫中礼仪,一见到太后就先行了跪拜大礼。 「快起来,合和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先坐下来吧。」太后笑眯眯地说道。她摆了摆手,一旁的宫女便端了热茶和糕点。 商柔吃了几口糕点,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他记得许成儒的教导,便说道:「蒙太后娘娘召见,草民心里甚是荣幸。」 「礼仪倒是学得很好。」太后凝视着商柔,商柔身上的脓疮已经消褪大半,但脓疮毕竟在身上造成不可磨灭的痕迹,这张脸几乎可以说是全毁了。 「你对陛下的情谊实在深厚。」太后叹息着。 「那是草民该做的。」 「你初次看见陛下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是的。」 「陛下……性子是极温柔的,只是他自幼便居於宫中,身边也没有多少朋友,你能够当他的朋友,他心里想必是高兴的。」 「陛下贵为九五至尊,草民不敢高攀。」 「不止是陛下喜欢你,连合和也很欣赏你对陛下的友情。」 商柔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早就猜到太后不是找他闲聊的。 「你对合和有什麽看法?」 正当商柔企图把许成儒教导他的说辞抬出来时,却听见太监在外面通传道:「陛下驾到。」 「刚好你也在这里,实在太巧合了。」太后喜道:「快点请陛下进来。」 牧晚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袍,他本就姿容极美,眉目如画,秀眉不画而黛,樱`唇不点而朱,云锦腰带愈发突显出他的楚楚细腰,举步之间衣摆略扬,当真是弱柳扶风。 他看见商柔似乎也不感惊讶,彷佛早就料到对方会在这里。 「草民参见陛下。」商柔站起来行礼。 「起来。」牧晚馥微笑着应了一句,他向太后说道:「儿子见过母后。」 「陛下近来可好?」太后亲切地问。 「承蒙母后关心,儿子一切都很好。」牧晚馥含笑,商柔彷佛又看见往日温柔爱笑的小雨,然而如果他仔细一看,他会发现此刻牧晚馥的笑意不到眼底。 「陛下在此正好,哀家正在跟商公子讨论合和呢。」太后握着商柔的手,彷佛已经跟他非常熟悉,她笑道:「合和知道陛下你忙於朝政,所以时常代替你去探望商公子。」 「姐姐的心意,儿子明白的。」牧晚馥脉脉浅笑。 商柔的手被握在太后保养得宜的双手里,太后又向商柔说道:「刚才我还在问商公子对合和有什麽看法呢?」 「草民养病期间,殿下时常前来探访,草民实在……」商柔顿了顿,勉强记得许成儒教会的词语,说道:「铭感五内。」 「陛下,你觉得商公子怎麽样?」 「商柔救了儿子一命,儿子自然都是……」牧晚馥斜斜地瞥了商柔一眼,笑意妩媚风流,他轻笑道:「铭感五内。」 商柔脸上一热,他觉得牧晚馥是在讽刺自己,但牧晚馥的笑意甜丝丝的,也不像是在带有恶意——不论是牧晚馥还是小雨,商柔发觉他根本摸不透对方的心意。 「商公子之後有什麽打算?」 「伤好之後便打算回家。」商柔恭敬地说道。 「为何不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哀家听说你家里只有你的侄女,而你的侄女也随你过来了。」 商柔略略一僵,他摇头道:「京城……不适合草民。」 牧晚馥蹙眉说道:「是许尚书招待不周吗?」 「不……不是,只是……婉儿毕竟还想念村子里的朋友。」商柔连忙说道,看也不敢看牧晚馥。 三人聊了一阵子,太后便乏了,她命宫女把牧晚馥和商柔送出烟柳宫。 商柔跟在牧晚馥身後,还有一大群宫女太监在他们後方。 终於来到宫门前,商柔行礼道:「草民先行告退。」 「商柔,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朕逛逛,好吗?」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笑容如同春风般温和。 这是二人自重逢以来第二次独处——第一次是在许府的匆匆见面。 初春的轻风吹过宫里被朱墙围起的笔直走道,一扇又一扇的圆拱门延伸往宫里每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牧晚馥屏退所有宫女太监,他明显很熟悉宫里的通道,在每个转角处都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商柔心想,他好像的确从未见过牧晚馥,或者是小雨,会有犹豫的瞬间。 二人来到宫门的城楼上,只看见万里无云,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繁华的京城,低头可见偶有宫女太监穿过宫廷的走道。 商柔站在牧晚馥的身边,心里想着,他到底想说什麽呢。 「商柔。」牧晚馥突然唤了一声。商柔转头,只看见牧晚馥在抿唇笑着。 那是属於小雨的笑容。 「伤口还痛吗?」牧晚馥伸手抚上商柔的脸庞,指尖划过那些丑陋的伤疤,商柔看着他秀丽绝伦的容颜,莫名其妙地感到自卑,他不禁把脸往阴影处别去,只是问道:「陛下有找出是谁下毒的吗?」 牧晚馥的羽睫低垂,缓缓地说道:「己经有些线索了。」 商柔想起牧晚馥被袭击之後又被下毒,不禁抬头看着他,依然是如此温柔美丽的脸庞,背後是晴空万里,美好得使商柔想要哭泣,因为商柔差点永远失去他了。 心念及此,商柔不禁轻轻靠近,彷佛只有听到对方的呼吸,才可以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春潮 作者:p876543 「大庭广众之下,朕不能把自己的关心表达出来,因为朕知道,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牧晚馥幽幽地叹息着,他说道:「最终却还是伤害到你。」 「陛下的意思是……」 「朕受伤一事虽然传遍京城,但你在京城举目无亲,是谁把整件事告诉你的?」牧晚馥深深地凝视着商柔,他的眼睫毛翘起来,琥珀色的眼瞳在阴影之中竟然带着近乎妖异的魅惑。 「许……许成儒。」商柔竟然不敢直视此刻的牧晚馥。 「许成儒心思细腻,他若是不想让你牺牲自己,他为何要亲口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商柔心中一寒,牧晚馥又说道:「陆萱也常常来找你,对吧?」 「嗯。」 「陆萱是京城陆家的大少爷,自幼锦衣玉食,走马章台,是个风流的花花公子。他为何要跟你如此交好?」 牧晚馥的手缓缓滑落,轻触着商柔的肩膀,他的指尖隔着衣衫轻抚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商柔的身形单薄,早已经失去昔日的健康活力。 「若是他们对朕真的一片忠诚,为什麽要你来牺牲,他们却袖手旁观?你受了那麽重的伤,那是再好的药材都无法弥补的,他们现在却因为护驾有功而获得赏赐。」牧晚馥稍稍低下头来。 商柔看得心疼,便说道:「陛下,没关系的,我只是受一点伤而已。男人毁容算不上什麽大不了。」 「这次是毁容,下次呢?朕处於这个位置,连保护自己的朋友也做不到。」牧晚馥黛眉紧蹙,说道:「商柔,朕希望可以好好保护你。」 商柔心弦颤动,他抬头看着牧晚馥,那双温柔的眼眸平静得如同一池秋水,却带着魅惑的魔力,如同深渊般吸引着自己。春风徐徐吹来,冰凉的空气轻拂过脸上发红的肌肤,某种说不出的热度从心里涌出来,商柔转头不看牧晚馥,他生怕自己会被这种热度溶化。 「朕希望,你可以在朕的身边。若你离开京城,朕没有把握可以保护你。」牧晚馥弯身,额头几乎贴着商柔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如同羽毛般搔着商柔的耳朵,带着淡淡的湿气,茉莉花的清香氤氲在初春的空气之中。 「陛下……陛下……我……只是一介草民,怎麽可能留在陛下的身边?」 「合和公主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对吧?」牧晚馥稍稍拉开距离,商柔不禁有点失落。 「如果可以成为朕的姐夫,那就更是亲上加亲了。」牧晚馥含笑道:「将来你的儿女跟朕的还可以结亲呢。」 「嗯。」商柔点点头。他并不讨厌合和公主,但成亲毕竟是过於认真的事情,而且……他也说不上什麽原因,当他想起自己即将成为牧晚馥的姐夫,这本该是莫大的庆幸,因为他将会成为皇亲国戚,可是他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彷佛自己并不想跟牧晚馥成立这种关系。可是,比朋友更亲密的不就是亲人吗?自己到底还在寻求着什麽? 「你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牧晚馥见商柔的反应冷淡,便叹息着说道。 阳光在宫墙下投落阴影,春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遍全身,牧晚馥的柔言软语彷若微风吹拂心境。 「不,我就是……觉得我这种身份,配不上公主殿下。」 「连朕也欠了你两条命,你觉得谁比你更配成为朕的姐夫?」牧晚馥噗哧一笑。 商柔低头不语。 「朕不勉强你,但朕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朕的话。」牧晚馥伸手整理商柔的衣襟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只看见牧晚馥轻咬着下唇,桃花眼隐含水雾,明明是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可偏偏带着那种惹人怜爱的幽怨。 二人对视着,最终还是商柔败下阵来。他说道:「一切遵从陛下吩咐。」 「朕想听到你的答案。」牧晚馥撒娇似地说道:「商柔,你想要留在朕的身边吗?」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想要留在对方的身边。他已经错过了太多牧晚馥的人生,他曾经受过的委屈,他曾经承受的屈辱,他曾经流下的泪水……太多了,多得让商柔怨恨自己没有早点遇到他。 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就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 内心渐渐安定下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燥动终於得到舒缓。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商柔用力地点点头。 对於合和公主再度订婚,京城人民自是极为惊讶,到底是何方人物胆敢迎娶这个克夫的女人。 许成儒和陆萱是在商柔答应婚事後才得知此事,他们俩罕有地达成同一意见。 「不论公主殿下是天生克夫还是有什麽人为的原因,你都不应该娶她为妻,这会害死你的。」许成儒毫不犹豫地批评。 「太后和公主殿下还真的是着急得很,跟商柔你才认识半年就已经准备婚事。」陆萱坐在一旁,双手抱胸。 商柔并不打算把牧晚馥和自己的对话告诉他们——商柔也没有尽信牧晚馥关於许成儒和陆萱的话,但他可以理解牧晚馥的多疑,毕竟牧晚馥是在如此艰辛的环境中长大 「我……的确是喜欢公主殿下的。」 「你欢喜的真的是公主殿下?」许成儒冷冷地说道。 「还能够是谁呢?」商柔失笑,就算他想待在牧晚馥的身边,这当然是跟男女之情无关的。 「呆子,还什麽都不懂呢。」陆萱仰头望着天花板,耸耸肩说道。 「哪天陛下把你掳到後宫里,你就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了。」许成儒落井下石。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春潮 作者:p876543 十一 商柔实在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什麽,他的确是对合和公主很有好感,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子。男女婚姻并不全是出於深爱,像商柔的姐姐和姐夫那般彼此相爱的毕竟是异数,也是幸运。 「婚期是在三个月之後。」商柔唯有转移话题。 「但愿这次的婚礼会成功。」陆萱叹了口气。 合和公主当然没有出面,婚事都是交由太后和牧晚馥负责的,但合和公主在商柔答应婚事之前,的确有跟他见过一次面。 当时宫里几乎肯定商柔会成为未来驸马,所以并没有阻止二人见面。 宫里的水榭清幽安静,微风拂过水面,朵朵莲花在水中绽放,展现着妍丽的姿态。 「商公子……相信你也有听说关於本宫的事。」合和公主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背影,她虽然长得跟牧晚馥相似,但终究少了那种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绝色风情。 「是的,草民听说过。」商柔坚定地点头,他告诉自己,自己是真心喜爱合和公主,可是他的心底深处明白,那都是出於对於留在牧晚馥身边的渴望,可以成为他的姐夫,那是比起朋友或是恩人更为接近的存在。 「你肯定……要跟本宫成婚吗?」 商柔点头。 「为什麽?毕竟……本宫是不祥之人。」合和公主苦笑道:「本宫以往几任未婚夫的下场,你应该已经听说过吧。」 「殿下不是不祥之人。」商柔认真地说道:「当草民受伤卧病时,是公主殿下天天都来照顾草民,如果没有公主殿下的温柔,草民恐怕也熬不过来。」 合和公主低头轻笑着道:「还有……陛下吧?你可以为陛下牺牲性命,陛下若是要你娶本宫为妻,你想必也不会反对。」 商柔心中一凉,合和公主的心思比他的想像中更细腻。 「商柔……」合和公主轻唤着商柔的名字,她靠在商柔的怀中,低声道:「陛下他……他早晚会让你失望的。」 商柔想问合和公主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好像有什麽东西塞在他的喉头般使他开不了口。 那的确是一场盛大而成功的婚礼。 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看着合和公主的第四任未婚夫死於非命,甚至连商柔都隐约有种自己离死不远的预感,所以当他跟合和公主拜过天地之後,他竟然有种重生的感觉。 牧晚馥下令在皇宫旁边为合和公主建了一座公主府,他也在婚礼上亲自露而。穿着红袍的商柔总算摆脱一直以来的颓丧,虽然已经留疤的脸庞实在称不上俊朗,可是前来敬酒的牧晚馥却一直在凝视着他。 今天牧晚馥换上一身红袍,他的脸颊也被甜酿染上嫣红,一双水眸竟是媚态横生。美人如玉,媚眼如丝,那活色生香的娇艳竟然看得一旁的宾客都不禁有点脸红耳赤,然而牧晚馥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商柔看,然後似笑非笑地道:「恭喜你,以後你就是朕的姐夫了。」 商柔也是脸色绯红,他别过脸躲避牧晚馥的眼神,勉强跟他碰杯。 牧晚馥最後深深地看了商柔一眼,便带着宫女太监离开大厅。 酒过三巡,商柔也喝得醉醺醺的,可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牧晚馥临别时那个颠倒众生的嫣然微笑。 每当回想起牧晚馥当日在皇宫里靠在自己耳边的轻言蜜语,商柔就有种难以压抑的喜悦和紧张。他突然想起南宫雪和闻萧嫣——某种陌生却负面的情感在他的心底悄悄滋生,使商柔感到很痛苦——牧晚馥的晚上是属於她们的,南宫雪的温柔,闻萧嫣的娇蛮,都不过是为了这个男人。 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知道有些念头一旦被命名就再也难以消除,只有在醉倒的时候,他才胆敢稍微细味自己这种禁忌却愉悦之极的情感。 牧晚馥……商柔回味着这个名字,他沿着走廊跌跌撞撞地走着,夜风依稀带着属於牧晚馥的清香。真的是人如其名,晚馥——晚上的香馥,那是神秘却诱人的香味,如同黑夜的秘密。 或许他已经被这股香味腐蚀了。 宫女把商柔送到新房里,合和公主披着凤冠霞帔,等待着她的新郎。 商柔拿着喜秤挑起合和公主的红盖头。 当蜡烛被吹灭,周遭化作黑暗瞬间,商柔把合和公主按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薰香的气味萦回四周,商柔终於没法再压抑自己的想法。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牧晚馥。 生活渐渐回复正轨,商柔也习惯身为驸马的身份。 成亲当夜那些腐烂扭曲的想法就当作是酩酊大醉的胡思乱想。虽然一开始商柔入宫觐见牧晚馥还是会有几分尴尬,但对方温和的态度渐渐使商柔忘记了那些糟糕的想像。 偶尔商柔甚至会感到很好笑,自己在成亲当夜怎麽就会产生这种念头呢?或许是牧晚馥真的太美了,其实他有点理解牧晚馥的伯父对他如此迷恋的原因。 婚後,合和公主安心在家里当一个好妻子。商柔从来不了解夫妻之情是什麽,他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恩爱得很,现在他好像渐渐明白那是什麽滋味。 合和公主正坐在软榻上看书,商柔从後轻轻地环抱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妳在看什麽?」 「我在看些话本,以前母后总是不让我看,说是会教坏我。」合和公主抬头笑着 商柔坐在合和公主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一同读书。」 身为驸马的商柔也谋得一官半职,虽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春潮 作者:p876543 只是在衙门当差,但他从来没有嫌弃这份工作。一开始大家还有点害怕他,毕竟他是陛下的姐夫,加上商柔毁容的面目也着实可怕,後来商柔的随和性情渐渐感染大家,便跟大家打成一片。 「今天我会考你的,要是写不出来,你就得给我按摩肩膀。」 「上次不是还要我给妳画眉吗?」 合和公主失笑道:「你画眉的工夫差极了!把我画成一个男人了!」 正在此时,婉儿跑进房间里。合和公主张开双臂,婉儿便扑到她的怀中。合和公主年纪稍大,一直喜欢小孩子,所以把商柔的侄女也视作己出。 商柔看着眼前喜气洋洋的情景,只觉得此生实在无憾。那些不该发芽的情感,就让它渐渐枯死。 又一年的冬天过去,宫里的桃花已经绽放,娇嫩的花蕊纷纷吐艳。沿着皇宫的鹅卵石走道漫步时,商柔凝视着枝头的桃花,不禁想起那个男人被美酒染红的脸颊,还有那回眸时的风情万种。 他急急地别过脸去,现在自己带着合和公主和婉儿去见那个男人,自己可不能总是把成亲当天那个男人的酒醉老是记在心里。 商柔和合和公主早到了,牧晚馥还在南宫雪的宫中,二人便来到南宫雪的梅影宫里,只看见牧晚馥和南宫雪正在红砖六角亭下棋,南宫雪拥裘而坐,素妆淡雅,眉眼带笑,牧晚馥手执黑子,正在思考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牧晚馥放下黑子,南宫雪埋怨道:「陛下又把臣妾逼到绝境了。」 「愿赌得服输。」牧晚馥一手批腮,弯起眼睛笑道。 此时,宫女前来通报说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到了,皇帝和皇后抬头去看,只看见商柔和合和公主正站在不远处。商柔的眼神接触到牧晚馥含笑的眼神,像是碰到什麽烫东西似地躲开眼神,他明白,这笑容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南宫雪。 夫妻举案齐眉是喜事,为什麽自己的心里却像是被什麽东西紧紧地捏着,使自己甚至无法呼吸? 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跟他琴瑟和谐,志趣相投,自己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民。若非救了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认识他,而那个女人却是凤临城南宫家的千金小姐,天之骄女,生来就注定嫁给权倾天下之人。 商柔心不在焉地随合和公主走进亭子里,勉强行了礼。熟悉的茉莉花香钻进鼻里,又如同剧毒般渗进血液里。 「陛下,这是无忧劫吧。」合和公主低头看着胜负己分的棋局。 南宫雪娇嗔道:「臣妾棋艺不精,每次陛下都可以在十步之内便呈现无忧劫的局面。」 「雪儿棋艺不及朕,书法却比朕好看得多,也算是打成平手。」牧晚馥浅笑。 「皇后娘娘己经比较好了,以前妾身跟陛下下棋,五步之内便被陛下逼得无处可逃了。」合和公主失笑道。 南宫雪见商柔默默地站在一旁,知道他无法加入这风花雪月的话题,便柔声问道:「驸马的伤疤似乎好了不少。」 商柔的脸容和衣服下的身体本就被一层层伤疤摧毁得面目全非,合和公主从太医院得来不少灵药,每天都亲自为他敷药,这些伤疤总算渐渐变淡,但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合和公主微笑道:「谢谢皇后娘娘关心,驸马的伤疤的确在渐渐消失了。」 南宫雪怜惜地看着商柔,她向牧晚馥说道:「之前母家从凤临城给臣妾送了些药膏,据说是以秘方炼成,可以消痕去疤,让肌肤更为细腻,反正臣妾长居深宫,用不到这些灵药,不如就赏给驸马吧。」 商柔呆呆地看着南宫雪,直到合和公主拉了拉他的衣袖,才懂得跪下来谢皇后娘娘的恩典。 想起自己刚才那些阴暗丑陋的想法,商柔不禁羞耻得满脸通红。自己为何会对南容雪产生那麽大的恶意?她跟牧晚馥恩爱不是万民之福吗?只有如此完美温柔的女子,才配得上统一天下的君王。 「妳若是舍得割爱,当然可以。」牧晚馥点点头,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商柔的异状。他看了看棋局中的无忧劫,然後站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主殿吧,免得嫣儿和月媚会久等。」 那是个平常的家宴,牧晚馥坐在主位,一侧是南宫雪,然後是闻萧嫣和牧晚馥的另一位宠妃柳月媚婕妤。太后坐在牧晚馥的另一侧,合和公主丶商柔则坐在太后的那边。婉儿已经被宫女带到御花园里,跟大皇子丶二皇子和三公主一起玩耍。 牧晚馥一手托着头,琉璃似的眼眸流动着潋滟的波光。他说道:「朕得知长姐和驸马颇为恩爱,心甚恩慰。」 「谢谢陛下赐婚。」合和公主和商柔同时站起来敬酒,二人又相视一眼,都是红着脸低下头来 太后欣喜地看着商柔,商柔虽然容貌已毁,但他毕竟是为了救合和公主的弟弟而毁容,说到底都是忠肝义胆之举,加上他对待合和公主也极为温柔,合和公主每次拜见太后也是一脸幸福。 牧晚馥微笑地看着商柔和合和公主相亲相爱的模样,商柔转头望向牧晚馥,他弯起眼睛,有点可爱眨了眨眼睛,然後向合和公主说道:「公主府的一切可如意?毕竟公主府是赶着建造的,未免有不足之处。若是长姐有什麽不满,尽管跟朕说。」 「公主府已是极尽奢华,陛下再是大兴土木,妾身心里实在不安。」合和公主含笑瞧了商柔一眼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春潮 作者:p876543 ,说道:「驸马极为喜爱後院的花园,之前还特地亲自建了一个秋千给妾身看书时可以使用。」 「如此便好。」牧晚馥转动着酒杯,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染着红晕的脸颊。 家宴过後,一众女眷便移步至後宫聊天。商柔便随着牧晚馥到御花园里逛逛。 花园里的桃花送香,跟在牧晚馥身後的商柔却只注意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茉莉清香,那个在村子的下午泛上心头,当时牧晚馥压在自己身上,散开的衣襟下是莹白的肌肤,几乎是吹弹得破,那股茉莉花香彷如风暴般卷过自己的心头。 商柔猛地惊醒,自己怎麽还想起这种暧昧的情事。现在自己是合和公主的夫君,也是眼前人的姐夫。那些尚未理出头绪的情感,是不应该存在的。 额头好像撞到什麽东西,商柔停下脚步,这才发现牧晚馥已经停下来,正背负双手转身看着自己。 「陛下。」商柔问道:「怎麽了?」 「商柔你有心事。」牧晚馥拉着商柔走到大理石拱桥上,其他宫女太监都守在桥下。 商柔一阵心虚,他慌忙地摇头道:「没什麽。」 「你从前都是这样,一说谎时就会害怕地摇头。」牧晚馥靠近商柔,他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自己丑陋的脸容。他靠得有点太近,商柔下意识地躲避,腰肢一板几乎往桥下倒去,幸好牧晚馥及时拉着他的手臂。 「你有什麽都可以问朕,朕跟合和是姐弟,她喜欢什麽,不喜欢什麽,朕也大约知道的。」牧晚馥总算往旁边退开,他一手托腮,像是想起什麽似地笑道:「别的事情,朕不敢居功,但对於如何料理跟妻妾的关系,朕应该比你有经验。」 商柔想起在席上看见的皇后和妃嫔,南宫雪贤慧,闻萧嫣娇艳,柳月媚妩媚——他抬头瞧了牧晚馥一眼,不知为何闷闷不乐,所以只是别过脸去,并没有回答。 牧晚馥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彷佛是为了反驳牧晚馥对於皇后和妃嫔们的轻浮态度,商柔逞强似地说道:「我成亲之前,成儒跟我说,以前有个女诗人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待公主殿下也会如此的。」 牧晚馥浅浅一笑,他看着桥下的游鱼逍遥自在,说道:「许尚书有否告诉你,这位女诗人与情郎私奔,最後情郎移情别恋,她写了『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那是她的夫君不对,不是她的不对。」商柔的双手放在石桥的栏杆上,他看着自己手背上一个个铜钱大的伤疤,说道:「像我姐姐和姐夫那样的夫妻,还是存在的。」 「那是令姐和令姐夫的幸运。」牧晚馥望向远方的绿草如茵,淡淡地说道:「对於大部份人的姻缘而言,只要不至於相看两相厌已是大幸。」 商柔的心跳很快,他握紧拳头,冲口而出地说道:「那你和皇后娘娘呢?」 牧晚馥噗哧一笑,却没有回答。 商柔皱起眉来,他虽然是冲动之下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但既然冒险了,当然是想得到答案——他暂时没有想过为什麽自己如此着急地想知道答案。 彷佛是逗够了商柔,牧晚馥才笑着说道:「朕尊敬她,这个答案,你可欢喜?」 彷佛是察觉到丈夫的心情不佳,合和公主在回府之後便在花园的秋千上看书,没有打扰商柔。 商柔来到婉儿居住的小院子里,只看见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小绣球, 「婉儿,绣球是哪个皇子公主给妳的?」商柔坐在婉儿的身边,这几年以来婉儿在京城过得很好,个子也比以前长得高很多,水灵灵的双眸愈发动人,但她始终没有再跟牧晚馥亲近。 「三公主给的。」婉儿嘟着嘴道:「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跟我玩。」 「他们是男孩子,当然不跟女孩子玩的。」商柔摸摸婉儿的头发,他看着天边的斜阳西照,彷佛是想起什麽往事。他突然问:「婉儿,妳……觉得陛下怎麽样?」 婉儿抱着绣球思考了许久,她道:「舅舅,陛下真的是小雨哥哥吗?」 「为什麽这样问?」 「陛下跟小雨哥哥长得很像,可是大家都跟我说他不是小雨哥哥,只能唤他陛下,而且在他面前一定要跪下来……」 「妳觉得呢?」 婉儿这次想得更久,包子似的脸颊鼓起来。 「陛下跟小雨哥哥长得很像,可是……我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小雨哥哥会给我做好吃的,还会给我说故事,陪我玩耍,但陛下虽然会笑,可我总觉得他冷冰冰的……」婉儿彷佛想起什麽事情,她挽着商柔的手臂道:「今天三公主跟我说,陛下从来不会哄她睡觉,而且陛下没有跟她说过任何故事!三公主跌倒受伤了,陛下连一次都没有探望过她!」 婉儿严肃地问道:「陛下真的是三公主的爹爹吗?」 商柔失笑,他戳了戳婉儿的额头道:「妳这句话一旦给其他人知道,陛下一定不会放过妳。」 「所以,小雨哥哥是不是陛下?」婉儿扯着商柔的衣袖问。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 「我去问舅母!」聪明的婉儿立即站起来。 「妳可别去找合和。」商柔没好气地说道:「舅母还没有见过小雨,她怎麽知道呢?」 「那小雨哥哥到哪里去呢?」婉儿靠在商柔的怀中问。 「我也不知道。」商柔轻抚着婉儿的长发道。 晚间临睡之前,合和公主拿了南宫雪派人送过来的药膏,为夫君的身体敷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春潮 作者:p876543 药—这些事情当然可以由侍女代劳,不需要劳烦娇贵的公主殿下,但合和公主却坚持亲自照顾商柔。 合和公主见商柔眉头紧锁,似乎为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而反覆思索,便问道:「商柔,你今天从宫里回来就是这个样子,到底是有什麽在困扰着你?」 商柔瞧了合和公主一眼,他问道:「陛下……」 合和公主为商柔脱下外袍,微笑问道:「陛下怎麽了?」 「今天你们说的那个??无忧劫,到底是什麽意思?」商柔犹豫片刻,还是言不由衷。 「那是围棋的说法。」合和公主一边为商柔敷药,一边解释道:「陛下的黑子把皇后娘娘的白子锁在角落,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劫胜了,陛下会有很大的利益,若是劫损了,损失几颗棋子,陛下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所以陛下是立於不败之地?」 「正是,那是陛下最擅长的战术。」合和公主为商柔敷完药,到一旁盛满清水的金盆洗手。 商柔吹熄蜡烛,然後躺到床上,庆幸自己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宣诸於口。猜疑陛下和皇后的关系——自己想想就好了,光是说出去就是砍头的大罪,就算对象是自己的妻子,这种不适宜的好奇心也显得如此古怪。说到底,他们的关系是好是坏,跟自己根本没有关系。自己在期待着什麽呢?期待他们关系破裂吗? 这种可能性使商柔毛骨悚然,他不敢深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背後的动机。 合和公主躺在商柔的身边,她握着商柔的手,说道:「陛下……自幼的经历凄惨,他对什麽人都不错,但心思是极难捉摸的。商柔你若是想要走进他的内心,恐怕最後……难过的还是你。」 商柔彷佛没听见这句话,只是问道:「小时候的陛下是什麽样子的?」 黑暗中隐约听见合和公主的笑声,她说道:「陛下小时候就长得很漂亮,而且很聪明,什麽都一学就懂。陆大人跟他曾是最好的朋友,还有一位闻萧大人——」 合和公主略略一顿。 「闻萧?就是那个协助陛下登基的闻萧将军??」 「是的,这位闻萧大人是贵妃娘娘同父异母的兄长。陛下丶陆大人和闻萧大人识於微时,感情甚笃。陛下能够登基,这位闻萧大人也是功不可没。」 「闻萧大人……是个什麽样的人?」 「他是个很古怪的人。」合和公主翻身抱着商柔的肩膀,闷闷地说道:「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跟闻萧大人见面。」 许成儒有空也会来探望商柔,通常陆萱都会如同牛皮糖般黏着许成儒,但最近都是许成儒一人到访。 商柔和许成儒在後院里喝茶,商柔问道:「陆统领呢?」 「陆萱玩忽职守,不久之前才被陛下在早朝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现在降职成副统领,天天都得在军营里待着呢。」许成儒微笑着,少了陆萱当真是全身舒爽。 「陛下……最近心情不好吗?」 「当然,你跟公主殿下蜜里调油,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什麽事了。」许成儒喝了口茶,说道:「先帝穷兵黩武,在边境里秏了不少军力跟外族对峙。陛下一登基就先把这烂摊子收拾,把边境那些城镇都割让给外族。可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那外族还在步步进逼,闻萧将军——也就是贵妃娘娘的哥哥送来战报,说边境战事告急。」 「闻萧家不是打仗很厉害吗?」 「巧妇难为无米之坎,更别说之前先帝把边境军备的钱都拿去……建宫殿了。」许成儒像是想起什麽,突然住口不说。 「建什麽宫殿?」 「你已经当了驸马,还没有见过那铜雀宫吗?」许成儒低声道。 「没有。」商柔摇头,他虽然偶尔会去皇宫,但很少会独自一人乱逛。 「铜雀宫是先帝为……陛下建造的宫殿,取铜雀春深锁二乔之意……」许成儒知道商柔不懂,便再度压低声音道:「曹操当年把东吴孙策和周瑜美丽的妻子都抢过来,然後把她们安置在铜雀台里,所以这宫殿的意思不就是……你明白的。」 商柔一怔,他虽然知道先帝昏庸无道,但也没想到他竟然胆子大得兴建宫殿来安置自己的侄子兼禁脔。 十二 许成儒是户部尚书,平日专门管钱的,想起抄家时看见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不无赞赏地道:「总之,陛下为了国库空虚而忙得焦头烂额,前阵子才刚刚抄了好几个大贪官的家,那些金银珠宝清点过後便马上拿去换成物资,然後送往边境援助闻萧将军。」 牧晚馥那雷厉风行的手段的确是使人胆颤心惊的,但像许成儒这样两袖清风自是从来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所以他倒是很喜欢牧晚馥那帮理不帮亲的严谨态度。 商柔想起上次跟牧晚馥的见面,明明总是带着如此温柔的笑容,然而整个国家的担子就在他略颢单薄的肩膀上。他本就是谋朝篡位夺得皇位,加上以前的身份尴尬,想必承受着比常人更大的压力。 突然很想见到他,其实不知道该说什麽,也很明白自己根本在国事上无法帮忙。留在京城或许是正确的决定,至少他并不是如此触不可及。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随时看见他的笑容。 刚好太后宣旨召他入宫,商柔便打算藉此机会顺便去看望牧晚馥。 商柔刚刚穿过南宫雪的梅影宫,就看见一群人正围在绽放的樱花树下,他生怕发生什麽事,便上前察看。 只看见一个粉团似的小孩子正站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树下,仰头看着正躲在樱花树间的一只小花猫。 商柔认得出那小孩子是牧晚馥的长子,也就是大皇子,他上前问道:「殿下,发生什麽事了?」 「小猫跑到树上去了。」大皇子奶声奶气地说道。他平日在众人面前也是个小大人的模样,现在却委屈得快要哭了。 周遭的宫女太监也是一筹莫展,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大皇子呢,要是误了时辰,恐怕大家都要受罚。 商柔的腿脚虽然不及以前灵便,但以前常在村子里爬树,这点小事倒是难不倒他。他便把外袍脱下来递给一旁的太监,然後向大皇子道:「殿下稍等,微臣这就去把小猫找回来。」 他走到树下,伸手约摸量度一下树干,知道三人合抱的树身还算稳固,便双手抱着树干,几个上落就爬到树上。周遭的宫女太监不禁失声惊呼,若是驸马爷受伤了,他们还是脱不过惩罚啊。 只有大皇子跑到树下,头仰得高高的,一脸惊讶地看着商柔,自幼的教育教导他喜怒不形於色,但他毕竟还小,嘴巴可以只张大着不叫出来,那圆瞪的眼睛却是藏不住的。 小花猫其实也很害怕,瑟缩在粉红的樱花中动弹不得,柔软的皮毛上都是花瓣。商柔忍不住笑起来,装作小猫地喵了几声,小花猫便晃头晃脑地看着他。 商柔为免吓倒它,便一手抱紧树干,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手来。 小花猫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相信这个微笑着的少年,小小的爪子伸到商柔的掌心,柔软的肉垫活像馒头般可爱。 商柔一使劲,把小花猫放到怀中,用衣襟把它藏好,然後灵活地爬到树下,落英缤纷之中,他把小花猫交给大皇子。 大皇子接过小花猫,一人一猫的眼睛都瞪得很大。商柔不禁又笑起来。他出了一身汗,以前一下午都在爬树也不会疲倦,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光是刚才这样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殿下下次小心一点,别让小猫跑上去了。」商柔揉着大皇子的脑袋,然後在宫女太监面面相觑的目送下离开。 商柔还没有离开人群,大皇子就追过来,他低声怯怯地说道:「谢谢。」 「小事而已。」商柔笑着说道。 不止是大皇子喜欢猫,连心广体胖的太后也正在偏厅里逗猫,他一看见商柔就招手道:「商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别拘束了。」 商柔的母亲早逝,所以他对太后也是格外亲近,便坐在太后的身边,给她剥了一个橘子。 「你比起陛下更孝顺。」太后把猫交给一旁的宫女,然後接过商柔手中的橘子。 「陛下毕竟国事繁忙。」商柔想起牧晚馥,不禁笑起来。 太后打量商柔几眼,见他头发蓬乱,连外袍也丢了,便问道:「你刚才做什麽去了?」 商柔这才想起自己的外袍还没有拿回来,而且还弄得满头大汗,连忙跪下来道:「微臣衣衫不整,还请太后原谅。」 「没关系,可是你怎麽弄成这样了?」太后向宫女打了个眼色,宫女便扶起商柔坐下来。 商柔唯有老实地把遇见大皇子一事说出来。 听罢,太后慈祥地笑道:「大皇子是小孩子也罢,你也跟着他一起闹。」 「也不全是因为殿下,那只小花猫刚出生不久,估计也不懂得从树上下来,要是得不把猫带下来,它就得捱饿了。」 太后笑着抚摸着商柔的头发,说道:「你真是个小孩子,合和和陛下小时候都很安静,不怎麽玩耍,倒是纳王比较活泼。」 纳王是合和公主的亲生弟弟,也就是牧晚馥的兄长,早在牧晚馥还没有登基之前已经去世。 提起牧晚馥,商柔便问道:「陛下和合和公主是否小时候已是那麽要好?」 太后想了想,她看着外面的春色正浓,叹道:「陛下的母妃是老王爷的婢女,当年也不得老王爷宠爱,生了陛下之後不久就病死了,所以陛下自幼就是养在哀家的身边。哀家本也有纳王,可是……在陛下登基之前就不幸病死了。」 若纳王尚在,恐怕这龙椅也轮不到牧晚馥来坐。这个猜想使商柔心中一动,可是他暂时还摸不到这种特别感觉的源头。 「陛下是个好孩子,他吃过许多苦。陛下喜欢你,合和也喜欢你,哀家都喜欢你。你来到这里,使陛下和合和都很高兴。哀家很少见到陛下笑得那麽高兴,他总是有点太成熟了,就是对着你的时候才会像个孩子般笑着。」 商柔想起牧晚馥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撒娇,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陛下年幼的时候,哀家还给他做了几件衣服,现在都藏在烟柳宫里。」太后吃了一块糕点,她突然喜道:「陛下有一件物事,商柔你一定很喜欢的。」 说着,太后命宫女把放在木箱底部的扇坠拿过来,宫女找了一阵子,便把一颗形状奇异的扇坠送上。 商柔首先留意的不是扇坠的模样,而是扇坠上散发的茉莉清香。估计是因为这扇坠跟牧晚馥的旧衣服放在一起,所以不自觉染上他的香味。 他不自觉深深地嗅了一口,彷佛牧晚馥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商柔,你怎麽了?」太后问。 「这画上的香味……跟陛下的很像。」商柔说完之後才发现这句话有多暧昧,他的脸颊微微一红。 太后看了商柔半晌,却又不像是恼怒,商柔心里不安,便说道:「抱歉,我不该说这种冒犯陛下的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春潮 作者:p876543 「没什麽。」太后摇头道:「哀家听说陛下跟你曾经同住一段时间,你察觉到他身上有异香也是平常的——只是,你没有跟陛下问起这件事吧?」 「没有。」商柔突然想起牧晚馥对蕃茄这种平凡的食物强烈的抗拒——他一向都不是一个挑剔的人,而现在商柔才明白,小时候的日子使牧晚馥学懂逆来顺受。 「陛下很厌恶其他人提起这件事,但……哀家还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冲撞了陛下。」太后摆手屏退宫女太监,这才说道:「陛下跟先帝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是的。」商柔不敢说谎。 「陛下自小男生女相,先帝对他极为锺爱,特地命异邦名医炼制一种药丸和药汤,听说若是七七四十九天皆服食那种药丸和浸泡药汤,全身就会永远弥漫着异香,尤其是……」太后轻声道:「动情时,异香会更为浓郁,颇有催情的作用。」 商柔瞪大眼,没想到牧晚馥的伯父竟然如此无耻,他简直把牧晚馥当作是可供肆意玩弄的奴隶了。他记得自己在村子里提起牧晚馥的香味时,他的神色的确不太好看。 「当年,是哀家和合和对不起他,让他承受那麽多痛苦……」太后疲累地坐在软榻上。 「至少,陛下牺牲自己保全了太后和公主殿下,他想必是极为在意你们的安危,所以才……愿意忍受。」 太后抬头看着商柔,神情之间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商柔见太后神态疲倦,便说道:「太后,我会些按摩的工夫,您要不要尝试一下?」 「合和有你这驸马真的是大幸,既对她呵护备至,甚至还会按摩。」太后向商柔招手,商柔便坐到她的身边,为她按摩着肩膀。 「真舒服……你是从哪里学会的?」 「其实住我隔壁的老婆婆有点风湿,我便学会按摩为她舒缓痛楚。」商柔微笑着,他看着太后手中的扇坠,问道:「那扇坠是陛下的旧物?」 「是的,这扇坠不知道是拿何等珍物打磨而成,通体冰凉,最是适合夏天时拿摺扇时可以在手中把玩。」太后把冰凉的扇坠放到商柔的掌心,那扇坠通体莹白,只有拇指指尖的大小,看起来像水滴的形状。 商柔出身贫寒,还从未见过如此玄妙之物,不禁在手中把玩了许久,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温润晶莹的色彩。太后见状便笑着说道:「陛下也早就把此物赠予给哀家,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可……那是陛下的东西……」 「为了看见你刚才拿着这小玩意时的模样,哀家想,陛下应该什麽都愿意送给你。」太后温柔地笑着。 临走之前,太后又说道:「刚才哀家跟你提起纳王的事,半个月之後就是他的死忌,陛下通常都会带着哀家和合和去拜祭纳王,你也要来吗?」 商柔点点头说道:「好的。」 离开烟柳宫时,刚才拿着商柔外袍的太监已经赶到烟柳宫把外衬还给他,太后的宫女又为商柔重新整理仪容,他这才离开。 商柔其实可以选择绕过留云宫而直接离开皇宫,但当他回过神时,自己竟然已经来到留云宫前。他仰头看着上书「留云宫」三字的牌匾,不禁笑起来。 风卷云舒,正是一个慵懒的午後。 此时,商柔听见一阵声息从留云宫的宫门後传来,他看见柳月媚从宫门里款款地走出来。合和公主曾经提过,这柳月媚出身低微,只是一个乐坊舞姬,不知为何就得了牧晚馥的欢心。 「微臣见过柳婕妤。」不同於皇后和贵妃的身份尊贵,商柔不需要向柳月媚行大礼。 「妾身见过驸马。」柳月媚盈盈下拜,她体态风流,顾盼之间皆是魅惑娇媚,怪不得牧晚馥如此宠爱。 行礼过後,柳月媚便往另一边走去,她经过商柔时,一阵香风吹拂脸庞,脂粉香气中隐含着熟悉的茉莉清香。 太后临走之前说过,牧晚馥登基之後早就命人摧毁了所有跟这种香料有关的事物,若柳月媚身上有这种香气,原因只有一个——她不久之前曾经跟牧晚馥极为亲密。 明明甜蜜的香味却染上苦涩,商柔记得的都是在村子时,牧晚馥把自己推倒在房间里,笛声萦回不去,夏日凉风醉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彷佛藏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他轻柔的棕发任意散落,缠绕着自己的肌肤,腐蚀着自己的心。 如此甜美的牧晚馥,动情时会散发着浓郁得近乎危险的香气的牧晚馥,是属於那群女人的。 待商柔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宫门良久,却似乎无法下决心走进去。他到底在犹豫什麽呢?是因为突然意识到柳月媚是牧晚馥的宠妃吗? 总是在反覆思量自己和牧晚馥的关系,却总是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结论,最可笑的是,牧晚馥似乎永远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阴影笼罩在前方,商柔抬头才发现原来牧晚馥和一众宫女太监已经穿过宫门。牧晚馥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金丝长袍,秀发以墨玉发簪别起,露出洁白纤细的颈项,那双澄澈得如同湖水眼眸正凝视着自己。 赵公公问道:「驸马有事求见陛下?」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的嘴唇颤动着,却什麽都没有说出来。明明有满腔的话想跟他说,自己得到那颗漂亮的扇坠,还有想问一下他的政务如何——可是这些关心到底有什麽用呢?他有他的家人,自己充其量只是朋友,或者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春潮 作者:p876543 姐夫。论起亲密,终究是不及那群莺莺燕燕。 牧晚馥走近商柔,他关心地说道:「商柔,你的脸有点红,是天气太热吗?」 「是吗?」商柔握紧手中冰凉的扇坠,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陪朕到水榭里逛逛吧。」牧晚馥轻轻地握着商柔的手,往宫道的另一边走去。 水榭清幽,浓春带着花香,黄鸾在树上呼唤着同伴。 慵懒的阳光穿透重重树影,洒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牧晚馥纤细的十指轻轻地按着红漆栏杆,仰头看着水榭旁边的桃花树,一朵桃花被春风吹落,在空中旋转着,飘落在水面上,水珠沾满花瓣。 「有什麽想说的?」牧晚馥转头看着商柔,商柔站在後方,有点无措地看着他。 牧晚馥走向商柔,又是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只是清淡的如同春风轻拂,商柔想起刚才柳月媚身上同样的香味,便用力别过头去。 「为什麽在闹别扭?」牧晚馥似乎有点好笑,他的心情很不错。 商柔摇摇头。 牧晚馥稍稍弯身,朱唇几乎碰到商柔的额头,商柔的心跳猛地加速,然而牧晚馥却只是把藏在商柔发间的樱花花瓣拿下来。 他纤细的手指揉碎花瓣,指尖之间还留着初春樱花的甜香。商柔看着那樱花的残馀,突然有点羡慕这樱花能够停驻在牧晚馥指间片刻。 商柔嗔怒地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却只是指着外面的波光潋滟道:「春光甚佳,商柔想跟朕一起垂钓吗?」 其实商柔正想拒绝,牧晚馥已经稍微咬着下唇,撒娇似地说道:「商柔就是那麽忙碌吗?」 明明是想要拒绝的,一切的亲近只会导致不合时宜的痴心妄想,然而商柔却不由自主地说道:「好吧。」 在这个跟往年相似却不相似的初春里,牧晚馥坐在水榭的长凳上垂钓,一旁的宫女太监垂手站立着,明显习惯了陛下偶尔会垂钓。 今天商柔坐在牧晚馥的身边,他手里也拿着鱼竿。 刚刚溶冰的湖泊里并没有许多游鱼,牧晚馥却依然安静地看着水面,商柔看着他的侧脸,这本该是极为柔美的容颜,是一朵最清纯的茉莉花,应该好生生地养在最美丽的花园里…… 手心的冰凉使商柔猛然一醒,自己的想法不也跟牧晚馥的伯父差不多吗?就是因为想独占这份人间难见的绝色,所以便痴了心,入了魔,最後沦落得被虐杀的下场。 「你手里的是什麽?」牧晚馥的呼吸近在咫尺,带来轻微的痒感。商柔抬起头来,牧晚馥稍稍偏头看着自己,眼睛如同湖面般闪烁着光芒。他吐气如兰,柔软的唇瓣是朱红的色泽,艳得像鲜血,却又媚得像月季花开到荼蘼的最後一次绽放。 「是太后送给我的扇坠……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商柔摊开掌心。牧晚馥垂眸看着那枚扇坠,黛眉一颦,像是想起什麽。他的唇角轻轻一勾,说道:「是的,以前朕的摺扇上的确悬着这扇坠。」 商柔总觉得牧晚馥话中有话。 牧晚馥回头凝视着湖面,唇边似笑非笑的,说道:「商柔有听说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吗?」 「啊?」 牧晚馥转头凝视着商柔,缓缓地说道:「有时候,陷阱未必高明,然而还是有人掉进去,这或许不是因为他们不聪明,而是因为他们心甘情愿。」 商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想起自己还得回家跟合和公主一同用膳,便站起来,向牧晚馥道:「微臣先行告退。」 牧晚馥略略点头,商柔刚刚踩到草地上,覆盖在草地的薄冰还没有溶化,他足下一滑,来不及惊呼就往後倒到湖里。 「商柔!」牧晚馥立即站起来,幸好商柔熟悉水性,很快就在湖泊里找到立足处,但刚刚溶化的湖泊还冰冷得很,他在里面泡了一下就冷得全身发抖。 牧晚馥连忙伸手把商柔拉起来,紧紧地把他抱在怀中,企图让自己温暖湿漉漉的商柔,然後命太监把御辇抬过来。 商柔靠在牧晚馥的怀中,虽然寒冷得几乎失去知觉,然而鼻子里却依然嗅到那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他抬头,只看见牧晚馥虽然一言不发,但却是秀眉紧蹙,樱`唇抿得几乎看不见唇瓣。 商柔被送到最接近水榭的寝宫里,他从未来过这间寝宫,只觉得这寝宫虽然巨大得异常,却是空荡荡的。他虽然不懂得欣赏雕梁画栋,却也看得出这座宫殿的建筑是超乎寻常的精致奢华,可是本该放在寝室里的陈设却全数被搬走,彷佛是建好了却来不及让任何人居住便遗弃下来。 他在屏风後的的浴盆里浸泡了一阵子,滚烫的热水使他不断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半晌,商柔便从浴盆里站起来,太监前来为他服侍更衣。 商柔提着衣摆走出屏风,太监已经退下,牧晚馥正一人坐在贵妃榻上专心地看书,手中把玩着那枚扇坠。他的手指极为秀美纤长,扇坠流畅地在他的指缝间滑动着。商柔失神似地看着他白玉似的手,只觉得自己就像那枚扇坠般被这个男人任意地玩弄着。 「商柔。」牧晚馥的五指一合,扇坠被他藏在手心里,如同被吞噬般彻底失去踪影。他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商柔。 商柔一怔,他搔着脑袋道:「刚才……谢谢陛下。」 牧晚馥一手托着香腮,歪头看着商柔。 「陛下……我脸上脏了吗?」 「没什麽。」牧晚馥伸手,商柔不自觉就走到他的身边,然後坐在他的旁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春潮 作者:p876543 牧晚馥从一旁拿起浴巾,一下下小心地擦拭着商柔湿漉漉的长发。商柔想起当初他受伤时,自己也是在夜里为他擦头发,不禁笑起来。 「笑什麽?」牧晚馥柔声说道。 「就是想起当初你的脑後受伤,我也在替你擦头发。」 牧晚馥浅浅地笑着,他的五指小心地梳理着商柔的头发,彷佛在对待什麽珍贵之物。他的指尖时而轻轻地抚挲着商柔的头皮,按摩得商柔好不舒服,不自觉打了个呵欠,头稍稍地歪到牧晚馥的方向。 窗里春意正浓,窗内也是暖意洋溢。 带着花香的风徐徐吹来,商柔看着湖畔的鸳鸯成双,靠在一起好不亲热,彷佛在说着什麽情话,心里暖洋洋的。他有许多话想跟牧晚馥说,却又什麽都没有说。明明是什麽都没有说,可是却不觉得尴尬,只是觉得对方一定都会明白自己的想法。 商柔回头,刚好对上牧晚馥含笑的眉眼,笑意在眼底里如同波浪般扩散,吹皱了一池春水。 「这宫殿好漂亮,是什麽名字?」不知不觉之间,商柔竟然靠在牧晚馥的怀中。牧晚馥一下下梳着商柔的头发,低头看着怀中商柔坦诚的脸容,回答道:「铜雀宫。」 商柔的眼睛顿时瞪大。 牧晚馥偏头看着商柔。 商柔猛然坐起来,他手忙脚乱地说道:「这地方……」 「没关系的。」牧晚馥轻轻地说道。 商柔看着牧晚馥,牧晚馥伸手揉着他的头发道:「你的样子倒是比朕还要委屈。」 「我只後悔没有早点遇见你。」商柔叹了口气道。 「现在刚刚好。」牧晚馥轻笑道:「若是在以前,我只是个什麽都不能掌握的王爷而已。」 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五根修长冰冷的手指把商柔的手包裹着,上面布满大小不一的伤疤,全是商柔为了救他而留下来的见证。 「你不会害怕这地方吗?」商柔心疼地看着牧晚馥。 「只有学会面对自己的恐惧,才会变得强大。」牧晚馥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没有必要那麽强大的。」商柔坐起来,认真地凝视着牧晚馥道:「每个人都有弱点的,这并不可耻。」 牧晚馥笑道:「怎麽反而教起我来了?」 眼前的男人君临天下,莫敢不从,自己却突然对他的行为指手划脚,商柔顿时无比窘逼。 牧晚馥噗哧一笑,他捏了捏商柔的下巴道:「谢谢你。」 「谢谢我什麽?」 牧晚馥没有回答,只是笑吟吟地不说话。 商柔见牧晚馥不恼,心思又活动起来,拉着他的衣袖道:「答应我,尽快把这不祥之地毁掉。」 「还没有到时候。」牧晚馥的眼里滑出笑意,他低声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呢。」 十三 二人坐了一阵子,商柔不禁打起瞌睡来,最後直接睡着了。他是从黄昏微凉的风吹醒的。他睁开眼睛,只看见牧晚馥躺在自己的身边,修长的身躯稍稍蜷曲着,双手抱着自己,如同小孩子抱着喜欢的玩具般把商柔抱在怀中。他的睡脸娇憨天真,完全褪去了平日的温柔成熟。 「陛下……」商柔唤了一声。牧晚馥秀眉轻蹙,别过脸去,似乎不想醒来。 商柔不禁笑起来,他突然想起一事,便靠近牧晚馥,仔细地数着牧晚馥的睫毛。牧晚馥的睫毛长而翘,甚至有点太长了,使他看起来太柔媚。 数到一半时,牧晚馥惺忪地睁开眼睛。商柔靠得太近,鼻尖几乎碰到牧晚馥的鼻尖,牧晚馥一睁开眼睛,睫毛就柔软地拂过商柔的眼帘。 商柔的脸颊发热,他好像现在才发现对方温热的呼吸都扑到自己的脸上。茉莉花香愈来愈浓郁,快要使商柔晕倒了。 「陛下,该醒来了。」 牧晚馥眨眨眼睛,又合起眼睛,头埋在商柔的肩膀里,撒娇似地嘟嚷着说道:「不要。」 商柔突然想起婉儿,这丫头也是喜欢懒床的。他便揑着牧晚馥的琼鼻说道:「不行,再不醒来,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了。」 牧晚馥索性抱紧商柔,把对方压在身下,然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好吧,婉儿的力气没有牧晚馥大。 「醒来了!醒来了!」商柔贴在牧晚馥的耳边低声叫着。牧晚馥小巧的耳朵动了动,终於还是睁开眼睛,有点不满地扁着嘴说道:「商柔!」 「陛下,该回去了。」商柔勉强抬起上身。牧晚馥刚刚睡醒,有点不适应窗外的夕照,漂亮的琥珀色眼瞳眯起来,如同一只撒娇的猫。 商柔心中一热,几乎就想亲吻那双水淋淋的眼睛,最後还是从牧晚馥的臂下爬到贵妃榻旁边,心虚地穿上鞋子。 半个月之後就是三王爷的死忌,三王爷的封号是纳王。他是在及冠之年就去世的,如果他还在人世,估计也早已经成婚生子了。 死忌前的一夜,熟睡的商柔是被身边妻子息息率率的声音吵醒的。他睡着了就不容易醒来,现在却被妻子的声息吵醒,可想而知合和公主有多不安。 「怎麽了?」商柔摸黑抱着妻子的腰肢,低声说道:「又是哪里不舒服?」 合和公主最近老是头晕呕吐,什麽东西都吃不下,脾气也变得无常。发过脾气之後,合和公主对於丈夫也有点愧疚,但商柔的脾气很好,总是带笑地抱着自己的妻子,安慰道:「当丈夫的宠爱妻子是天经地义的。」 「就是……想起些旧事。」合和公主转身埋在丈夫的怀抱中,闷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春潮 作者:p876543 闷地说道。 「纳王的事?」商柔问。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纳王的事,但也知道他死得颇为蹊跷。他死在牧晚馥逃出皇宫的那年,据陆萱说,当时先帝沉迷男色,天下大势已乱,诸候纷纷自立为王,而就在这个时候,牧晚馥偏偏逃出皇宫,使皇宫里更是乱成一片。 後来发生的事连说书先生都说得滚瓜烂熟了。牧晚馥逃到关外跟当时还是驻守边境的无名小将的闻萧伶,也就是闻萧嫣之兄会合。闻萧伶发动下属叛变,夺下了边关的兵权,牧晚馥作为主帅,闻萧伶成为他的副将。 当时天下本就民不聊生,牧晚馥冷静果断,闻萧伶武艺高强,二人合作无间,赢得民心所向,各地起义之後便纷纷归於牧晚馥麾下。 牧晚馥带领大军一直杀回京城,血洗宫廷之後再进行逼宫。皇室到了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牧晚馥早就暗地里勾结南宫家和闻萧家,务求一举推翻先帝。 当时大家留意的,莫过是身为男宠的灵王殿下竟然胆敢逃出京城,甚至举兵作反,至於纳王之死反而是无人关心,连合和公主也不曾提起她弟弟的死因, 「嗯……」合和公主叹道:「我……总是想起纳王死时的情况。」 「他是怎麽死的?」 「他是中毒身亡的,那件事至今也是悬案。听说纳王当天早上不知道出门做什麽去,然後一直没有回来。当时陛下……刚刚逃出皇宫,城里正是戒严,我们自是不敢依靠官兵去找纳王,毕竟先帝极为在意陛下,一定不愿意任何兵力被分散去找其他人。几天之後,我们在废弃的粮仓附近发现……他的尸身。」 纵然夏日暑热逼人,但不知为何商柔却感到一股寒气从背上爬起来。 「他是中毒身亡的,死状极为凄惨……当时是盛夏,他的尸体早就腐烂。仵作说纳王中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毒,毒药里有虫,而虫进入身体之後经鲜血培养会繁殖得极快,最後会从身体内部咬破皮肤而冒出来,活生生地把纳王的所有血肉吞噬。当我们发现他时,他就只剩下一副骨架和一点点的血肉。我们是从纳王头骨上的伤口认出他的身份。」 「是谁……干的?」商柔低声问道。 「多年以来,陛下一直明查暗访却得不出一个究竟。其实当年朝中形势大乱,陛下是先帝的娈宠,先帝也对母后丶纳王和我不薄。此事本就招人妒嫉,纳王的性子也是招摇,或许是有人浑水摸鱼,要置纳王於死地。」合和公主紧紧地抱着商柔,这个男人并不权势滔天,甚至连容貌也不美,却是她此刻最想要依靠的对象。 商柔轻轻地拍了拍爱妻的背部,说道:「没关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话一出口,他突然想起牧晚馥当天的幽幽一句——没关系。 真的都已经没关系吗?如果都过去了,为什麽还要留着铜雀宫? 翌日起来,商柔先起床,他梳洗过後便出去打点进宫的事宜。他当了这驸马已经差不多一年,渐渐也习惯宫廷的生活。大家敬重他是牧晚馥的两次恩人,平日跟合和公主也是夫妻恩爱,加上他为人随和,所以并没有因为他的出身而看低他。 商柔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婢女害怕地站在一旁,尚未梳洗的合和公主皱紧眉头坐在铜镜前。 「发生什麽事了?」商柔打了个眼色,示意婢女先出去。他轻轻地从後抱着妻子的肩膀。 「商柔,你觉不觉得我胖了?」合和公主揑着自己的腰际。 商柔弯身仔细地看着合和公主。老实说,公主殿下的脸蛋的确比以前圆了些,不过他再是迟钝也知道此话说不得,便笑着说道:「都是当妻子的人了,怎麽还那麽在意仪容?我觉得漂亮就可以了。」 「商柔!」合和公主拉着商柔的衣角。她从前有些害羞,或许是因为几任未婚夫都死於非命的缘故,她在他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两年恩爱的夫妻生活使她渐渐展现出小女儿的情态。 撒娇的合和公主却使商柔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天夕阳下的牧晚馥。不同於合和公主的单纯,牧晚馥的撒娇总是有几分……媚惑的诱人,那染上红晕的脸颊还有那口吐清香的朱唇…… 商柔心中一阵栗然,自己怎麽在这种时候想起他? 「商柔?」合和公主疑惑地看着商柔。 「没什麽。」商柔挑了一套衣服给合和公主,又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们得快点出门,误了时辰就不好。」 太华殿摆放着一层层的牌位,都是历代诸位帝皇和亲王的安息之处。纳王身为皇帝的弟弟,自是有资格在这里停留。 仪式进行时,商柔看见站在最前方的牧晚馥。他今天穿了一身素白,有人说女要俏,一身白,然而商柔却觉得雪白的牧晚馥却清雅秀丽得使他几乎转不开眼神。在烛光中染上浅浅金光的棕色长发,彷若白雪堆砌出来的柔软肌肤,还有那双宜喜宜嗔的桃花眼眸,都美得如同一幅上等的仕女图。 牧晚馥似乎察觉到商柔的视线,他悄悄地回眸一笑,笑得像个刚偷到蜜糖的小狐狸,竟然有点温柔佻皮,彷佛在向商柔撒娇。 商柔的脸颊顿时发烧地红起来,满脑子只剩下前几天合和公主教他的那几句诗——叫什麽来着?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商柔现在有点理解昏君的感受了。 正当商柔浮想翩翩时,冷不防身边的合和公主突然倒下来。他吓了一跳,连忙扶起昏迷的合和公主。 幸好仪式已经差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春潮 作者:p876543 多结束。商柔先把合和公主送到太华殿一侧的偏殿里,牧晚馥和太后则在那里把剩下的仪式完成。 田太医隔着床帐拿着丝线为合和公主把脉,他仔细按压丝线片刻,刚好此时牧晚馥和太后进来,牧晚馥摆手示意商柔和田太医不必多礼。 「陛下和太后来得正好。」田太医站起来,拱手向商柔说道:「恭喜驸马,公主殿下已经怀孕两个月。」 商柔的眼睛突然瞪大,他有点失措地望向牧晚馥,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太好了。」牧晚馥笑吟吟地说道,他转身向太后说道:「母后,您又有孙子要抱了。」 太后当然笑得合不拢嘴,立即就命人赏赐田太医,田太医也是会说话的,哄得太后心花怒放。 田太医先出去拟药方,太后则坐在床边等待合和公主醒来。牧晚馥带着商柔来到房间的一角,笑着说道:「商柔,你都吓呆了。」 「陛下,我……我……」商柔还是在震惊当中,无法作出平常的反应。 牧晚馥伸手刮了刮商柔的脸颊,轻声说道:「快要当爹了,怎麽还这种傻气的样子?」 他轻言软语时有种说不出的亲昵,商柔不禁抬头看着他。 「合和醒来了,你快去看看她。」牧晚馥往床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只看见合和公主已经从床上坐起来,正向商柔笑着。 过了半晌,南宫雪等女眷也收到消息。以前合和公主住在宫里,跟牧晚馥的妃嫔们走得很近,现在这群好姐妹来祝贺合和公主,一群女人吱吱喳喳的,多半是南宫雪和柳月媚在分享怀孕时要注意的事情,闻萧嫣又在一旁抱怨自己怎麽还没有孩子。 牧晚馥听着直摇头,低声向商柔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驸马先别走!」闻萧嫣耳朵尖,很快就听到自己夫君的话,便跑到商柔的面前,说道:「驸马,你给我说说,到底合和是怎麽怀上的?」 闻萧嫣性子率直,牧晚馥从来也是纵容她的,然而这话却听得商柔耳根子都发红了。 「嫣儿,别欺负商柔。」牧晚馥轻笑,却饶有趣味地望向商柔。商柔本来也不怎麽生气,但看见牧晚馥只是笑着站在闻萧嫣的那边,心中不禁有点恼怒,便走出房间去。 闻萧嫣吓了一跳,便有点怯怯地望向牧晚馥。牧晚馥望向商柔离开的身影,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只是叫闻萧嫣先照顾合和公主,然後就跟着出去了。 商柔也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花园的桃花树下发呆,刚好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经过,商柔一抬头就看见为首的大皇子,估计是去找他的姑母合和公主。此刻大皇子看起来乖巧稳重,完全没有当日在樱花树下的无助。 大皇子似乎感受到商柔的视线,他略略颔首就当作是打招呼。 商柔心想,大皇子不止是外貌像父亲,连那温和淡漠的脾气也很相似。 他正胡思乱想,也没有注意牧晚馥靠近。牧晚馥先命宫女太监退下,然後就走到商柔的身边。 商柔看着牧晚馥,突然觉得虽然大皇子长得跟牧晚馥相似,但到底年纪尚幼,还是没有牧晚馥那种勾魂夺魄的风采。 牧晚馥见商柔不说话,便低声道:「嫣儿就开个玩笑,你别跟她计较。」 其实闻萧嫣的话倒是不要紧,她是闻萧家的大小姐,一向被娇纵惯的,只是商柔就是不喜欢牧晚馥站在她的那边,现在还是一声声唤她作嫣儿,好不亲热,加上合和公主怀孕一事本就如同天降轰雷般炸得商柔不知所措,现在就更是闷闷不乐。 「还生气呢。」牧晚馥眨眨眼睛,拉着商柔的衣角,明明是个把乱世统一的冷酷帝皇,撒起娇来却使人无法抵挡。 「我又不是你的嫣儿,你别拿这招对付我。」商柔甩开牧晚馥的衣袖。牧晚馥靠近商柔,轻声道:「是合和的事?」 商柔猛然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偏头笑道:「你不至於跟嫣儿计较,一定是在想着跟合和有关的事。」 此时此刻,牧晚馥好像又变回那个心思细腻的小雨。 「陛下,你……皇后娘娘刚怀孕时,你有什麽想法?」 牧晚馥唇角一扬,他先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告诉朕,你在想什麽?朕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商柔低头看着地面,说道:「我……是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又很害怕。」 「害怕什麽?」牧晚馥的语气如同蜜糖般甜美。 「害怕……我在害怕什麽呢?」商柔惘然看着牧晚馥,他问道:「总觉得……总觉得……」 他注视着牧晚馥,然後就不说话了。 牧晚馥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商柔。 商柔想说的是,他理解夫妻之间互相扶持,生儿育女的美好前程。可是他对合和公主从来都是敬爱有加,如果寻常夫妻就这样一辈子也罢,但他心底还有一份他不敢触碰的热情。刚才对於牧晚馥偏宠闻萧嫣的不满,竟然远远比起知道合和公主怀孕的心情更要强烈。 孩子把商柔和合和公主连接得更紧密,然而商柔心里明白,他跟合和公主之间永远都有一道缝隙,而他的灵魂则是被牧晚馥深深地吸引着。 但他不能说。 一旦说出来,一切就会粉碎的。 商柔的双手在颤抖着,他不敢去看牧晚馥的表情。这男人的心思玲珑剔透,或许他早就看穿自己可耻的想法。 「我们去坐坐吧。朕会跟宫女吩咐一声,说你在伴驾,让合和留在宫里等待你。」牧晚馥温柔地说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春潮 作者:p876543 牧晚馥似乎很喜欢在铜雀宫闲坐,商柔侧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发呆,牧晚馥则在一旁看书。他看得很专注,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停驻着,商柔看着看着竟然有点痴了。 商柔知道,合和公主现在一定很需要他,他也有自己的责任,不止是照顾妻子的责任,将来他将会承担整个家庭,可是现实和内心的撕裂愈来愈大。以前他可以勉强维持着跟妻子之间的恩爱,但孩子的责任实在过於巨大,大得几乎要使他无法呼吸,大得使他无法再无视内心的呼唤。 他真正想要的。 他真正渴望的。 「商柔?」牧晚馥抬起头来,他靠近商柔,安心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他叹息着,说道:「你休息一下吧。」 商柔一抬头,牧晚馥稍稍抬起手在商柔的天灵盖一拂,商柔就渐渐昏睡过去。 商柔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牧晚馥正安静地坐在床边,残阳斜斜地照进来,他白玉似的脸颊也染上红霞,娇艳得彷若月季花,菱形的朱唇轻抿着。 他一手托着小巧的下巴,一手正拿朱笔不时批改着手上的奏摺,时而蹙起眉来,时而摇摇头。 商柔不想吵醒他,但刚才的姿势躺得太久实在不舒服,便打算稍为改变姿势,没想到马上就惊动牧晚馥了。 「醒来了?」牧晚馥低头看着商柔。 商柔躲在被子里睡眼惺忪地点点头,他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一开始甚至以为是在自己的家里,之後才发现原来还在铜雀宫里。 「你看起来有点不适。」牧晚馥偏头觉看着商柔。 商柔摇头。 牧晚馥弯身抬手轻抚着商柔的额头,他的手指冰冷柔软,驱散了春日的闷热。 他靠得很近,那股花香再度袭来。 商柔突然感到很热,明明他并没有发热。 他侧头躲避,牧晚馥只是垂下手来。 「陛下……」商柔坐起来,侧头看着牧晚馥手中的奏摺,他纤白的食指按在某一行字上。 「你不喜欢看奏摺吗?」 牧晚馥难得稍稍一怔。 「只是……我偶尔看见你在批改奏摺,你好像并不喜欢做这件事。」 「谁喜欢工作?」牧晚馥巧妙地反问。 「不,你……你是一个明君,是一个好皇帝。」商柔静静地看着牧晚馥。 「谢谢你。」 「不是客气——谁都知道,自从你当上皇帝之後,百姓的生活都好多了。」 牧晚馥浅笑着不答话。 「我以为好皇帝都是喜欢工作,他们应该很乐意去为百姓服务,对吧?至少,他们是喜欢掌握权力的,可是你……」商柔抬手轻抚着牧晚馥的眉眼,不解地说道:「你总是显得不开心,为什麽?你不喜欢当皇帝吗?」 「这句话说出来可是要砍头的。」牧晚馥轻笑,他握着商柔的手,珍惜地放到唇边,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男人。 「商柔,我想……你能够明白我的感受。」牧晚馥看着残阳如血,半合着眼睛说道:「责任和喜欢,从来都是两回事。」 商柔心中一震,他知道,他早该知道牧晚馥已经看穿一切。 「我……是为了自己而推翻那个皇帝的。我当年就知道,若是那皇帝死了,新任的皇帝要不继续把我当作女子般对待,要不就把我当作祸水般一刀砍了。我逃不出去的,不论新皇帝是谁,他都不会放过我。大家要不想得到我,要不想杀了我。」牧晚馥一双温玉似的手掌包裹着商柔的手,他低声道:「所以,我只能坐上这把龙椅。只有站在最高处,我才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商柔突然抱着牧晚馥,他抱得很紧,紧得彷佛生怕牧晚馥会化为泡影。 「晚馥,我……我……」商柔一时之间竟然是无语。 「虽然我不喜欢当皇帝,但我必须坐在这里,因为若我想要永远不倒下来,我必须有民心所向,所以我学习当一个好皇帝。」牧晚馥轻声道:「商柔,我明白你。你的责任是什麽,你的心愿是什麽。」 听到最後一句话,商柔全身发抖,他抬头看着牧晚馥。长日将尽,牧晚馥的容颜染上昏黄,使他美得近乎虚幻,如同稍瞬即逝的海市蜃楼。 在那一瞬间,商柔很肯定,他想要的是什麽。 他不是皇帝,他肩上的责任没那麽沉重。他不需要负责任。 商柔双手捧着牧晚馥的脸颊,合起眼睛,嘴唇封着了那双他渴求已久的朱唇。正如他在无数夜里的幻想,朱唇柔软,带有淡淡的幽香。商柔爱惜地含着那双嘴唇,反反覆覆地吮`吸着。他的胸口强烈地起伏着,他知道自己在渴求着牧晚馥。 然而他有点害怕,害怕牧晚馥的冷淡,害怕他会推开自己。 心跳很快。 正当商柔小心翼翼地想要睁开眼睛时,牧晚馥轻轻张开嘴唇,含着了商柔的唇瓣,他的舌头勾着商柔的舌头。商柔轻呼一声,牧晚馥很快就取回主动权,商柔轻易被他压在床榻上,他的双腿虚晃着,不自觉就夹着牧晚馥的腰肢。 牧晚馥灵活的香`舌挑动着商柔的舌头,商柔挣扎躲避着,舌头想把牧晚馥的香`舌顶出去,可是最後却跟对方的缠绕在一起,对方的津液带着甜美的花香,好不容易稍稍松开能够透气,可是牧晚馥很快就再度封着商柔的嘴唇,雪白的牙齿惩罚似地咬着商柔的唇瓣,又像是爱惜至极地舔着。 明明本来商柔的双手按在牧晚馥的胸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春潮 作者:p876543 是想要推开他的,但双手却不自觉地攀上对方的颈项。 yinshui的银丝从反覆交接的唇瓣中扯出来,牧晚馥呻吟一声,轻轻地退出来,商柔虽然脸颊发红,呼吸不顺,却食髓知味地伸出舌头勾着牧晚馥的舌头。牧晚馥轻笑着,一手温柔地抚挲着商柔的下巴,珍惜地含着商柔的双唇。他的手略略使劲,商柔便被逼张开嘴,口涎从唇角流下来。 商柔被亲得眼神水汪汪的,不满地发出呜咽声,牧晚馥鲜红的舌头则舔着他的口涎,再仔细地以舌尖勾勒着商柔唇瓣的形状,商柔不甘寂寞地上前含着牧晚馥的香`舌,吮`吸着他的樱`唇。牧晚馥的眼角弯起来,任由他带领着自己。 一吻结束,商柔早已经喘着粗气,他的脸颊红得如同酩酊大醉。 距离稍稍拉远。商柔倒在床上,看着双手撑在自己身侧的牧晚馥。牧晚馥的红唇被吸得稍稍肿起来,他琥珀色的眼瞳倒映着商柔的身影,平日本就柔媚的眼眸此刻氲氤着薄薄的水雾,散发着迷蒙的情`欲气息。 商柔感到整个人都热得在冒烟,一双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牧晚馥唇边的笑意端的是妩媚风流,看得商柔的心跳加速,他不自然地别过脸。牧晚馥凝视着他的失态,修长颈项里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那桃花眼眸斜斜地瞥着商柔,眼里流淌着的都是春情。商柔只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又紧张地转过眼神。 十四 商柔的耳朵很痒,他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至少别再注视牧晚馥那张祸国殃民的美艳容颜,他低头一看,才发现牧晚馥弯身时衣服从香肩里滑下去,半截柔软的肩膀在夕阳中泛起柔和的光芒。衣襟轻轻散开,露出那欺霜胜雪的肌肤,如同牛奶般柔软腻滑。 纠缠之间,牧晚馥柔软的长发从玉簪中散落在肩膀上,如同流云般轻盈,泛着浅浅的光晕。 催情的香味如同蛛网般缓缓收紧,足以挑动潜藏心底的情`欲。商柔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渐渐在产生变化,香味几乎要淹没商柔。 无法抵抗,或者是根本不想抵抗。 全身还在渴求着。 如同沙漠里的旅人,一口水是不足够的。 商柔双手勾着牧晚馥的玉`颈,把他带到自己的身上。 商柔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错。 牧晚馥当夜身体力行地教会商柔到底什麽才是真正的喜悦,他跟合和公主之间虽有情事,但却远远不如跟牧晚馥的兴奋刺激。他的身体彻底地被牧晚馥开发,从未幻想过的情`欲牢牢地掌控着自己的身体,他彷佛已经不再熟悉自己。在牧晚馥那魅惑的嗓音中,商柔成为一个dangfu,一个无止境的深渊,只能靠牧晚馥的手段来获取快乐。 男人或许比女人简单,身体的喜悦就代表着心灵的所向。商柔日夜都在思念着牧晚馥,他偶尔会在宫里过夜,牧晚馥会摸黑而至,二人在床榻上翻云覆雨,彻夜未休,牧晚馥的指尖足以燃点商柔的火焰,商柔一直以为他很了解自己,直至被牧晚馥的双手触碰玩弄,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隐藏着那麽多尚未探知的领域。 他渴求着牧晚馥,一旦被揭开的秘密再无隐藏之理。他尚未明白情`欲和恋爱的分别,也无意弄清,他只想沉醉在牧晚馥给予他的喜悦中。 牧晚馥是个中高手,或许是因为他童年的经历,他之於商柔的身体就如同弄蛇人的笛子之於毒蛇,商柔任他摆布,青涩渐渐褪去,情`欲的色彩覆盖着他。 情`欲是会上瘾的毒药,岂能浅尝辄止,尤其对象是自己如此迷恋的男人,只恨不得化身为他的玉簪相随左右,再在夜间成为只属於他的秘密情人,彼此缠绵至天明,从此万事皆休,今生无求,只愿馀生都被他宠爱,被他怜惜。 然而每次当商柔回家看见美丽的妻子时,他的内心却会极为悔疚。他无数次跟自己说过别再找牧晚馥,可是他就像一头饥饿的狗,一旦连续几天没有牧晚馥的宠爱,他就会全身不安。自行解决根本无法消除内心无尽的欲`望,没有那个男人的香味围绕,商柔觉得自己就像活在地狱里。 每次从宫里回来,商柔总是在浴盆泡大半个时辰,泡得皮肤都要发红了。 他喜爱牧晚馥情动时那浓郁的香味,然而他也明白这股香味残留在自己的身上是多麽危险。 其实商柔刚刚在宫里已经沐浴过一遍,是牧晚馥亲自替他清理身体的。由於当时牧晚馥就在身边,所以那股香味并没有被洗去,商柔现在才要再沐浴一遍。 商柔欺骗自己,或许大家根本没有发现。他跟牧晚馥关系亲近是众所周知的——然而连他都发现,大家看着他的眼神都已经不一样了。 若是在平民之间,私通是要浸猪笼的,更别说牧晚馥和商柔都各有家室,而且他们俩是亲戚关系,牧晚馥早就有好几个儿女,而自己的妻子也即将成为母亲。 商柔双手抱着膝盖,明明水很温暖,他却整个人都冷得发抖,可是他知道,自己还是会去找牧晚馥,就像飞蛾总是在扑火,如非亲身体会,谁能理解欲`火焚身的绝顶喜悦?在牧晚馥的怀抱中,商柔已经溶化成沸腾的热水,哪里都叫嚣着想要被爱`抚。 正如飞蛾的翅膀痛苦而愉悦地被燃烧至灰烬,商柔的身体和灵魂都被牧晚馥一手点燃的欲`火燃烧殆尽。 商柔分不清,在这种冲动之中,到底有几分是对於牧晚馥的感情,有几分是对於身上责任的反叛,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春潮 作者:p876543 有几分是享受着禁忌之恋的愉悦。 就是因为不能要,所以才想要到不得了。 就是因为只能在深夜悄悄幽会,所以才会朝思暮想。 就是因为那是个比谁都要高贵的男人,所以才渴望着他那纡尊降贵的宠爱。 突然,开门声响起来。商柔隔着屏风看见合和公主略显臃肿的身影。 「商柔?」合和公主在叫唤着。 「怎麽了?」商柔从水中站起来,合和公主说道:「我叫侍从进来替你更衣。」 「我自己就可以了。」商柔匆匆地穿好衣服,草草地把头发绑在脑後,然後带着笑容出来见合和公主。 合和公主现在穿的都是松身的衣服,一张俏脸连半点妆容也没有——商柔闪过一个念头,她更加不像牧晚馥了。以前已经不太像,现在的合和公主添了几分将为人母的贤慧,就更加不像那个美丽得如同火焰般诱人的男人了。 商柔迎上前,把妻子拥入怀中,说道:「到哪里去了?」 「就是……去皇后娘娘那边了。」合和公主埋在商柔的怀中,她突然不说话了。 「皇后娘娘说了什麽?」商柔柔声问道。 「都是说些孩子的事。」合和公主闷闷地说道:「贵妃娘娘也在,她还送了几件婴儿的衣服给我。」 「好啊。贵妃娘娘的绣工如何?」 「她……」合和公主还没有说完,她突然呜咽起来。 「怎麽哭了?」商柔连忙扶着合和坐在贵妃榻上。 合和公主泪眼涟涟地看着商柔,问道:「商柔,你喜欢我吗?」 商柔一怔,他勉强笑道:「怎麽问起这些事情来了?」 「你回答我。」合和公主定定地看着商柔。 「喜欢,当然喜欢的。」 合和公主要商柔每天敷药,所以商柔身上的伤疤已经淡去大半,渐渐也回复本来面目,他的神情看起来是如此的言不由衷。 「我已经失去纳王,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合和公主哭着投入商柔的怀抱中。? 夜里,合和公主又从梦中惊醒,她扯动被子,吵醒了商柔。 「怎麽了?又作噩梦?」商柔把合和公主轻轻地抱着,二人之间隔着合和公主隆起的小腹。就算是隔着衣服,商柔都可以感受到合和公主腹中的生命在呼吸着。并没有将为人父的喜悦,商柔心里只是感到害怕——他是公主的丈夫,同时是皇帝的情夫。他的身体曾经跟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分别接触。 待这个孩子出生之後,自己这情夫又到底该怎麽办?难道要让孩子蒙着父亲是皇帝的男宠的耻辱长大吗? 合和公主全身都是冷汗,她却只是不断地摇头。 「到底是什麽噩梦?」商柔问。最近合和公主经常午夜惊醒,却又不说是作什麽噩梦。 合和公主只是转头看着商柔,她靠在商柔的怀中,低声道:「陛下跟你是朋友,他……有跟你聊起什麽吗?」 「聊什麽?」商柔皱眉。 「没……没什麽了。」合和公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喃喃自语地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为了庆祝合和公主怀孕,宫里办了一场盛宴。 日落时份是宴会开始的时刻,商柔在衙门有事要办,合和公主先到皇宫里太后那里坐坐。 当商柔穿过宫门时,他发现周遭的花圃都已经绽放了,一片奼紫嫣红在阳光下争相竞艳。相比起铜雀宫的空洞冷清,这里显得如此生气勃勃,商柔刚才冰冷的心渐渐温暖起来。 彷佛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商柔抬头,烈日之下只看见牧晚馥静静地站在城楼上,他的身形单薄,如同即将随风而逝。他没有看着自己,只是平静地望向前方宫墙外的京城。 商柔想大喊,想让牧晚馥看见自己。这样的牧晚馥实在太遥远了,那不是身体上的距离,而是某种无法透过脚步来缩短的距离。 他忽然明白到,自己就算用尽力气大喊,牧晚馥都不会正眼看着自己。 商柔想起自己中毒时的那个梦,那个抓不紧的牧晚馥。明明已经可以紧紧地抱着他,明明已经诉说过千万遍的爱意,为什麽?为什麽这些重量还是留不着牧晚馥? 宴会上觥筹交错,商柔手里拿着小巧的雕花金杯,一手把金杯放到唇边,一手掩着嘴唇,其实却是偷偷地在看龙椅上的牧晚馥。 商柔不敢直接望向坐在主位的牧晚馥,彷佛任何眼神的交流都会被全部人所捕捉。他愈发愈是如坐针毡。他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事情哪里有那麽容易被发现……不,其实是很容易被发现的。牧晚馥是皇帝,他的一举一动皆是有史官记下的,平日出入皆有宫女太监相随。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夜夜流连铜雀宫。 虽然他们整夜都待在一起,早上是互相替对方穿好衣服,然後牧晚馥先离开,自己再悄悄离开,但商柔当然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可是,还是想要见面,或者是因为不能见面,所以才更想见面,日落时看见牧晚馥时的痛苦早就被他遗忘。 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朝偷欢,抵死缠绵,岂顾得上明日的滔天巨浪。 约定的暗号是如果今夜可以在铜雀宫幽会,牧晚馥的右手拇指就会戴上玉扳指。商柔的整颗心都提起来,如同那扇坠般被掌握在牧晚馥的手心之中。他紧张地悄悄抬眼从衣袖的边缘去看,只看见牧晚馥正微笑着跟丞相说话,柔荑轻托香腮,白玉似的拇指上戴着玉扳指。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抿紧唇角,偷偷地笑起来。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改变,合和公主怀孕後总是不舒服,酒过三巡便嚷着要回家,商柔哄了她几句,她还是不依。商柔唯有把她送到宫门,为她披上大氅,低声道:「我总得替妳留在这里,毕竟这宴会是为了妳而举行的,我若不留到最後,恐怕不妥当。」 合和公主畏春寒,整个人躲在大氅,扁嘴道:「好吧,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商柔向婢女打了个眼色,婢女便小心地搀扶着合和公主到马车里。 很快商柔就把自己的承诺抛到脑後。他跟牧晚馥约好在子时於铜雀宫相会,现在己经过了子时,他唯有匆匆地赶到铜雀宫,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女太监。他不禁心虚,便躲在墙角後,待他们经过之後再悄悄过去。 商柔从未当过小偷,但这种隐秘刺激的快感却使他愉悦。他想兴奋地大声跟全部人说,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他的秘密情人,他喜欢牧晚馥,而牧晚馥也喜欢他,他们如同每对私订终身的爱侣般难分难舍,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恨不得黑夜可以延续至时间终结,让这段禁忌爱恋永不褪色,让他们此生此世都不会分开。 可是他什麽都不能说,只能怀抱着秘密的爱恋,小心翼翼地朝那个人奔去。 走到一半时,天空便洒落雨丝纷纷,商柔没有油纸伞,唯有狼狈地冒雨跑过漫长的走道,两旁朱墙悬排着灯笼,随风雨而飘荡,昏暗不明的光芒照亮了银针似的雨点。 商柔来到铜雀宫前,宫门半掩,褪色的门锁彷佛残留那人身上淡淡的茉莉芳香。 只有雨中明月从薄雾中窥见这场安静而秘密的约会。 商柔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在附近经过,才闪身躲进宫门里。弯曲迂回的鹅卵石走道上布满水洼,商柔怕被滑倒,便一脚踩进浸满雨水的湿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寝殿走去。 好不容易来到寝殿前,厚重的碎花窗帘後隐约可见光亮。商柔的心跳很快,发烫的脸颊驱走颊雨水的冰寒。 见到他了。 终於见到他了。 光是宴会上的眼神交接只是饮鸠止渴,不止想要遥远的对望,更想被他紧紧地拥抱,被他的温言软语所淹没,被他温柔地占有,被他所疼爱珍惜,化作他的一部份。 商柔的厚底长靴踩上湿滑的台阶里,他怕会弄脏温暖舒适的房间,便脱下长靴,手里提着长靴,只穿着一双洁净的白袜,匆匆地走进房间里。 牧晚馥正坐在铜花炉边专心地写字,侧脸精致绝美,睫毛轻颤,红唇如同樱桃般娇艳诱人,弧度优美的下巴隐约透露几分苍白,修长的颈项下是一袭玄蓝暗纹长袍,漆黑的腰带勾勒着腰部的线条,商柔只是感到口乾舌燥,不自觉地转开眼神。 怎麽能够这麽喜欢他?自己还可以像喜欢他般喜欢另一个人吗? 不可能的。 无可取代的激情,谁都不明白,谁都不赞同,却是甜美至极。 就算为世人所鄙视孤立也无妨,只要可以被他所珍爱便足够。 牧晚馥抬头,他把狼毫笔放到笔架上,一手支颐,笑盈盈地看着商柔浑身湿漉漉,脚上穿着白袜,手提长靴的模样,随口吟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剗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爲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商柔听不明白,但看牧晚馥笑吟吟的,就知道必定不是什麽正经的诗词,但自己迟到在先,唯有说道:「抱歉,我迟到了。」 「过来吧。」牧晚馥伸手邀请,商柔把长靴放在门口,一步步地往牧晚馥走去。 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他还没有用力,商柔就倒在他的怀抱中,脸颊染红,喘息之间皆是酒香,如同绽放又惹人爱怜的百合花,任君掠夺。 一室春意,久久未散,鲜红的烛泪渐渐凝结,纸上的墨迹刚刚乾透,又添上一笔。 商柔懒洋洋地醒来,只听见细碎的雨声绵绵不绝。窗外是刺骨寒雨,窗内却是春意正浓。? 牧晚馥只披上一件外袍,隐约可见胸前都是商柔留下来的红痕。商柔喝了酒之後总是格外热情放纵。 现在牧晚馥还坐在刚才的位置,素手提着毛笔作画,红烛照亮他明媚温和的容颜。商柔稍稍抬起上身,丝被从背後滑下去。牧晚馥抬眸,微笑道:「不多睡一阵子?」 商柔有点恼怒,春`宵一刻值千金,偏偏这郎君不缠绵片刻,却只顾着那文房四宝。 「连毛笔的醋都吃了?」牧晚馥噗哧一笑,他伸出手道:「过来。」 商柔不作理睬。 「还闹小脾气了。」牧晚馥走上前,弯身扶着商柔的肩膀和膝弯,把他抱起来。 商柔赤裸裸地躺在牧晚馥的怀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 牧晚馥坐在软榻上,把商柔抱入怀中,展开外袍包裹着他,免得他着凉。 二人面对着小几,上面铺展着牧晚馥正在画的东西—赫然是刚才海棠春睡的商柔。牧晚馥的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商柔承欢君王身下之後的柔软姿态。 商柔看得脸孔赤红,他连忙说道:「你乱画什麽!」 牧晚馥的下巴靠在商柔的肩膀上,低声道:「画得不好吗?」 商柔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牧晚馥亲了亲他的脸颊。商柔勉强看了那幅有伤风化的画作几眼,才发现牧晚馥竟然把自己尚未完全消除的伤痕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春潮 作者:p876543 画上去,实在不雅观。 「为什麽把那个画上去了?」商柔局促地说道,牧晚馥是如此在意自己的伤疤吗? 「什麽东西?」牧晚馥抱着商柔的腰肢。 「伤??伤疤??」商柔发誓,如果牧晚馥敢稍加嫌弃,自己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那都是你的一部分。」牧晚馥吻着商柔肩上的伤疤,轻声道:「没什麽可耻的。」 「可是??不好看??」 牧晚馥一手托着商柔的下巴,额头轻碰对方的额头,温柔地道:「那是为了救我而留下来的伤疤,很好看。」 商柔还是闷闷不乐。 牧晚馥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从何处拿出裁纸刀,交到商柔手中,说道:「你在我的脸上划几刀,那我也有伤痕了,勉强算是打平。」 商柔连忙丢掉那柄裁纸刀,急急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 这样一张绝色容颜是老天爷的礼物,怎麽可能随意毁坏。 「红颜骷髅,总有一天我都会变老的,这张脸也会变得丑陋不堪,到时候你是不是还喜欢我?」牧晚馥蹭着商柔的颈项撒娇。 「当然不会变心!」商柔低声道:「最好快点变老了,那就不会有那麽多人老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你??」 牧晚馥忍不住埋首在商柔颈边笑起来。 商柔发觉牧晚馥弯起眼睛笑时的模样真的很可爱,有点佻皮,又有点娇气。 牧晚馥怀抱着商柔,头靠在商柔的肩膀上,仔细地一笔笔描绘出商柔的姿态。商柔实在羞於对着这幅画,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牧晚馥的长发,摇晃的烛光愈发显得他的长发呈现出金棕的色泽。 「你的头发为什麽是这种颜色?还有你的眼睛颜色也跟寻常的不一样。」商柔舒服地靠在牧晚馥的胸前,仰头看着那优美的下巴。 「喜欢吗?」牧晚馥偏头,笑盈盈地看着商柔,琥珀眼眸的金瞳流光闪烁,比太后那头波斯猫的眼睛要美得多。猫的眼睛太冷漠,牧晚馥的眼眸却是一坛上好的佳酿,荡漾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令商柔不饮自醉。 商柔咬着牧晚馥的肩膀道:「我在问你问题!」 「怎麽那麽凶?」牧晚馥娇嗔,商柔见那白雪砌成的肩膀上是自己的齿印,不禁有点心疼,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唯有闷声不说话了。 「历代帝王曾有纳异族女子为妃,或者是我母家的血统也有点异族的成份。」牧晚馥也不恼,只是耸耸肩膀回答。 商柔颇感兴趣把他的长发绕到自已的黑发里,对方的发丝又细又软,握在掌心也是握不紧的。 牧晚馥的头发被商柔扯了几下,他拿起裁纸刀,削下自已的一段发丝,又削了一段商柔的发丝,灵巧的手指翻飞,轻易就绑了一个同心结,然後递给商柔。 商柔接过同心结,想起民间的想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把同心结紧紧地攥在掌心里,又用另一手仔细地包裹着,彷佛那就是牧晚馥的心,必须珍而重之。 春日的凉风吹拂着枝头的槐花,雪白的花瓣在街上翩翩起舞,匆匆经过的马车车轮辗碎花瓣,归入湿泥之中。车檐流苏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敲响了满城春色。 从衙门离开时,商柔手里提着刚从街角买的绿豆糕。别人说孕妇嗜酸,合和公主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嗜甜。 经过京城最大的天香楼时,冷不防自己的太阳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梨子击中。商柔捡起梨子,抬头往天香楼一看,只看见陆萱正斜斜地倚栏而坐,笑得眉眼弯弯地向自己挥手,他一身漆黑的骑马装束,勾勒出宽肩细腰长腿,穿着一件黑色披风,青丝绑成简单的马尾,发上插着一枝桃花,竟是无比风流倜傥。 商柔沿着楼梯来到二楼雅座,只看见陆萱正跟朋友对酌,陆萱向他连连招手,商柔便来到他的身边。 陆萱的朋友倒是陌生,但商柔却感到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的身上,那不是以前那种对於驸马的好奇,而是某种近乎刻薄的探索,甚至是嘲笑。 商柔有点不安,幸好这时候那朋友站起来向陆萱告辞,他也向商柔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开。 「坐下来吧。」陆萱招呼商柔坐下来,又命店小二把桌上的残羹收走。 商柔有点局促,他把梨子放在桌上,问道:「你怎麽找我?」 「没事不能找你吗?我不能关心朋友吗?」陆萱笑吟吟的。 商柔突然想起最近合和公主都在作噩梦,梦醒之後却是支吾其词。他记得陆萱跟牧晚馥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估计跟合和公主也有点交情,商柔是男人,总不能找南宫雪问的,唯有先找陆萱问问。 「最近你也不找我和许成儒玩耍了,果然新婚夫妻就是如胶似漆。」陆萱闷闷地说道。 商柔失笑道:「陆萱你也已届适婚之龄,为何不寻一门婚事?」 「为什麽要成亲?看着女人为了得到我而争得头破血流不是挺有趣吗?」陆萱恶劣地道,商柔的脑海里却浮起牧晚馥微笑看着自己为了他和那群妃嫔而痛苦的模样。 商柔顿时压抑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向牧晚馥要求太多。 「怎麽脸色都白了?」陆萱担心地看着商柔,刚好店小二把小吃送上来,陆萱便夹了几个春卷给商柔。 几片落花飘落到杯中碧绿的香茗里,楼下的小贩沿街叫卖着。 「只是??最近公主殿下似乎心神不宁,总是在作恶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春潮 作者:p876543 梦??」 「那是你作为夫君的责任,我怎麽知道呢?」陆萱失笑。 「或许??跟陛下有点关系??」商柔迟疑,当夜合和公主作过恶梦之後突然向自己问起牧晚馥,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十五 陆萱摇头道:「他们姐弟俩的事情?你还是别瞎掺和了。」 他握紧手中的茶杯,续道:「说真的,我也可以算是跟陛下一起长大,而我从来没有看透他的心思。」 商柔默然,他觉得牧晚馥并没有那麽复杂,牧晚馥只是比起常人骄傲和敏感而已。 「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公主殿下喜欢你,而你们俩的孩子也快将出生了。陛下这种人适合当皇帝,但绝对不适合当朋友或是弟弟。」陆萱揽着商柔的肩膀道:「来,我们今天不醉无归!」 然而最後并没有不醉而归,陆萱喝到一半时便发现他要回宫当值了,唯有跟商柔离开天香楼,然後在十字路口告别。 商柔回到公主府里,刚好宫里的太监把安胎用的药材送过来。商柔见闲着没事干,也替太监把沉甸甸的药材送到後院里,总管正在那里清点药材,商柔擦着汗水,跟他打了声招呼,见对方还忙着,也没有打扰他,便打算到东厢里找婉儿。 走到一半时,商柔突然想起上次婉儿在花园里弄丢了她最喜欢的娃娃,便打算找总管问一下有没有找到。 商柔刚刚走到墙角,就听见总管向他的侍从道:「记得每样药材都得用银针验过,像之前一样。」 「是的。」侍从压低声音道:「陛下不是跟公主殿下感情很要好吗?为什麽殿下要拿银针验陛下派人送来的药材??」 「别问那麽多!你以为你有多少颗头颅!」总管用力拍了拍侍从的脑袋。 商柔心中一跳,他靠在墙上,全身都在发抖。 这一夜,商柔和牧晚馥并肩躺在铜雀宫的某间寝殿里,赤裸裸地拥抱在一起,身上只分享着一张丝被。 激情过後,商柔正是有点疲倦,牧晚馥却突然在他的耳边道:「商柔……商柔。」 「嗯?」商柔抬起头惘然看着牧晚馥,牧晚馥浅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来,我带你去看些好东西。」 商柔刚被牧晚馥折腾得腰肢发痛,几乎坐不起来,不自觉有点委屈地看着牧晚馥。牧晚馥从床下的衣服里找出一样物事,小心地戴到商柔的颈上。商柔透过柔和的月光看着颈上的东西,那是个小巧的金锁,上面雕着精致的月季花纹。 「这小东西听说可以保佑健康的。」牧晚馥纤细的手指轻撩着金锁,月夜之中,他金色的瞳孔也变得极为深沉。 商柔疑惑地看着牧晚馥。 「嗯?」牧晚馥一手撑着床铺,轻挽着散落一床的柔软发丝,唇角轻勾着,端的是风情万种。 商柔只是觉得很难想像一意逆天改命的牧晚馥会求助於神明,不过反过来看,那也是他对自己的重视,便只是摇摇头不说话。他过了一阵子才想起牧晚馥这「保佑健康」的意思,明明是应该羞恼的,却不自觉傻气地笑起来。 「穿衣服吧。」牧晚馥捡起床下的衣服递给商柔。 商柔正是困倦,穿衣服也穿得摇摇晃晃,如同一个撒娇的小孩子。牧晚馥不禁轻轻一笑,亲手为他穿上亵衣,再穿上外袍,系起腰带,拢紧衣襟。 穿好衣服之後,商柔才发现黑暗之中,自己竟然穿了牧晚馥的衣服,他抬头望向牧晚馥,牧晚馥也失笑地看着他。 「我脱下来吧……」 「没关系,我穿你的衣服。」牧晚馥抿唇笑了笑,他走下床,很快就把衣服穿好。他穿衣的姿态曼妙优雅,商柔看了许多次都没有看腻,尤其是牧晚馥的肌肤细腻柔滑,最是容易留下伤疤,现在背部却全都是商柔刚才激动时抓下来的伤痕。 「我以後……不会那麽用力的。」商柔歉然说。 牧晚馥回眸笑了笑,他伸手给还坐在床上的商柔。商柔握着他的手一用力,腰部却又酸又痛。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牧晚馥别起商柔的发丝,在他脸颊轻轻一吻,然後就抱起商柔。商柔吓得惊呼一声,牧晚馥低声道:「别说话,要不然说不定看不到了。」 商柔连忙安静地躺在牧晚馥的怀中。 牧晚馥施展轻功,从纱窗里跃出去,轻盈地掠过重重宫阙,他的长发还来不及束起来,在月夜之中如同飞舞着的云彩。 商柔抬头看着冷清的月光洒落在牧晚馥的脸上,愈发显得他的脸庞如同白玉般无暇,明眸似笑非笑的,彷若从九天下凡的仙子。 二人来到铜雀宫後方的一处花园。牧晚馥把商柔轻轻地放在秋千上,指着前方说道:「你看。」 朦胧月色之中,满园昙花悄然绽放,诱人的香气如同蝴蝶般萦绕在身边。 「这昙花一年才盛开一遍。」牧晚馥坐在商柔的身边,他刚才抱着商柔过来,额上不免覆了一层薄汗。他的情动刚过去不久,所以身上还弥漫着催情的茉莉花香,商柔只觉得比这昙花更要好闻。 只能在夜间肆意绽放的昙花,恰如这份衷心的爱恋,一旦看见阳光就会灰飞湮灭,只能在柔和的月光中悄悄绽放,散发着甜美的香气。谁都不知道,只有明月才会纵容的迷恋,从来都见不得黎明的降临。 甜蜜却苦涩的秘密,渴望着阳光的照耀,却只能瑟缩在阴暗的角落。同时也是独一无二,彻彻底底地属於他们,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春潮 作者:p876543 有他人可以介入的着迷激情。 「谢谢。」商柔靠着牧晚馥,低声说道。 牧晚馥轻轻梳着商柔的发丝,说道:「我知道你累了,但还是想带你过来看看。」 「今年错过了,我们还有明年。」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却适时地转开眼神。 牧晚馥伸手摸进商柔的衣襟里,商柔吓了一跳,以为他还想再来一遍,牧晚馥却只是从自己的内衫里拿出一根竹笛。他见商柔一脸惊讶,忍不住噗哧一笑。他平日总是笑得温柔娴雅,现在却难得有几分活泼。 「这根竹笛……」商柔眼前一亮,那是他在村子里送给牧晚馥的竹笛。 「嗯。」牧晚馥横笛在唇,眼波横流,向商柔嫣然一笑。 商柔的耳根子顿时发红,他心里还隐约藏着对於合和公主为何要验牧晚馥送来的药材的不解,但却再也没有想要问出来的冲动。 牧晚馥的笛声依然悦耳,在月夜之中多了几分幽怨神秘。他轻轻合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高挺的鼻梁使他本该娇柔的脸庞多了几分冷艳。 商柔聆听着旋律,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睡着了。 一曲已罢,牧晚馥看见靠在自己肩膀上已然入睡的商柔。他一人静静地看着眼前满园的昙花,虽然在冷月之中愈发显得昙花雪白如霜,却隐约带有不祥的预兆。 翌日,商柔回到公主府里,只看见婉儿刚刚上完课,授琴的夫子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他看见商柔,便行了一礼道:「草民参见驸马爷。」 商柔略略点头,他敏感地察觉到那夫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彷佛有点不一样,不禁不自然地整理着衣襟。 他走进婉儿的房间里,婢女正在为婉儿收拾古琴,婉儿投入舅舅的怀抱中说道:「舅舅!」 商柔抱着婉儿,亲了亲她的头发。 「舅舅,你嗅起来好香!」婉儿在商柔的身上嗅来嗅去,讶然说道:「嗅起来像小雨哥哥一样!」 商柔脸色一变,虽然身边的婢女还在低头整理东西,但他感到她们也在留意这边的对话。 「别乱说。」商柔连忙说道。 「小雨哥哥就是这股香味的……」婉儿还不明所以,商柔已经说道:「妳不是要出去看桃花吗?我带妳去看看吧。」 二人刚刚离开西厢,就看见陆萱正坐在大厅里等候。婉儿立即又向她的陆哥哥飞奔而进,陆萱抱着婉儿转了几个圈,埋怨道:「妳这小丫头愈来愈沉重了,再过几年,陆哥哥我也抱不起妳了。」 「是陆哥哥你老了。」婉儿佻皮地说道。 「我还正值盛年啊!不过再过几年,我们的婉儿小姐说不定只让她的好夫君抱抱了,说不定还嫌弃陆哥哥呢。」陆萱作了个鬼脸,婉儿立即佯嗔地在陆萱胸前粉拳乱捶,陆萱装作痛苦地倒在地上,说道:「婉儿妳的武功怎麽那麽高啊……」 「你怎麽来了?」商柔还是心事重重,神色未免郁郁寡欢。 陆萱躺在地上看着商柔,他不自觉抽动着鼻子,彷佛在嗅着什麽东西。商柔的脸色一沉,不自觉退後几步。 「你们要出去吗?」陆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埃。 「出去赏桃花。」商柔回答。 「今天的桃花凋谢得很快,城外的桃花林就只剩下树枝了。」陆萱瞧了婉儿一眼,向身边的侍从说道:「把我刚刚得到的丝绸拿出来。」 一看见漂亮的丝绸,婉儿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 陆萱和商柔来到大厅的另一边。 「你来找我?」商柔不安地问。 陆萱靠近在商柔的颈间,商柔用力推开他。陆萱皱眉,有点无奈地看着他。 「我待会去沐浴更衣,你别靠太近了。」商柔急急地说道。 陆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只是目送着商柔脚步踉跄地离开,然後长长地叹了口气。 商柔立即命下人备好热水,然後在客房里足足浸泡了半个时辰,拿浴巾把自己磨得脱了一层皮,他心里真的很怨恨,明明自己和牧晚馥两情相悦,为什麽却要偷偷摸摸地幽会?他也很希望能够像南宫雪一样,可以在阳光下大大方方地站在牧晚馥身边。 然而自己是个男人,他也是男人,更别说自己名义上是他的姐夫。 商柔从浴盆里走出来,心不在焉地擦净身体。他在铜镜里看着自己的身体,伤疤己经去除大半,双腿也行动如常—他告诉自己,这都是因为合和公主的悉心照顾—自己到底有什麽资格怨恨? 对於合和公主的深情,自己的回报就是反覆的出轨。 自己什麽时候成为如此可耻的人? 商柔轻轻地按着胸口,那里有牧晚馥留下来的痕迹。他是温柔的,同时是诱人的,自己却心甘情愿受到他的引诱,是自己守不住该有的底线,所以如果真的有什麽报应,请应验在自己身上,千万不要伤害到牧晚馥和合和公主,他们都是无辜的。 全都是自己的错。 商柔回到房间时,婢女正侍候着合和公主梳妆,合和公主仔细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看见自己的夫君进来便说道:「商柔,你看起来很疲累。昨夜又跟陛下聊得很晚吗?」 商柔的心跳几乎停顿,他只是胡乱地点头,也没有听清楚合和公主在说什麽。 他心虚地走到合和公主身边,接过婢女的象牙梳子,一下下地为妻子梳着长发。 「商柔,你过来摸摸。」合和公主拉着商柔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摸,她的小腹己经隆起。商柔弯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春潮 作者:p876543 ,一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轻触着合和公主的肚子。 「他在踢我呢,一定是因为知道他爹爹在旁边。」合和公主娇嗔着,商柔也好像隐约感受到腹中胎儿的生命力。 「你说,那会是儿子或是女儿?」合和公主甜甜地笑着。 「你喜欢哪个?」 「我们已经有婉儿了,所以我想要个儿子,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好』字。」合和公主一向把婉儿视如己出,她又笑道:「二皇子老是欺负婉儿,若是有个弟弟保护婉儿就好了。」 商柔脱口说道:「就像妳跟陛下一样?」 他一开口就後悔,他怎麽又想起那个人? 合和公主的笑容有点勉强,她点头道:「陛下??是很保护我和母后的。」 商柔想起昨天牧晚馥赠予自己的金锁,他伸手到衣襟里,把金锁脱下来,向合和公主说道:「这是我求回来的,听说可以保佑健康。」 合和公主的眼睛却在看着商柔稍微散乱的衣襟,商柔低头一看,他露出胸前的一点肌肤,几点红印印在肌肤上,异常刺眼。 商柔连忙把衣襟拢好,把金锁戴在合和公主的颈上。 合和公主犹豫片刻,问道:「那真的是你求回来的?」 商柔生怕合和公主对自己和牧晚馥起疑,立即说道:「当然是的。」 春雨绵绵,尚未放晴的天空薄云片片,犹如难解的情丝般缠绕彼此。 商柔一人盘膝坐在铜雀宫的偏殿里,地龙已经撒去,地砖上极为冰冷。他本该在公主府里陪伴着合和公主,可是他却坐在这里,痴痴地看着对面的那一张古琴。琴弦纤细,恰如那人春葱似的玉指。琴上依稀残留着那抹幽幽的茉莉花香。 虽然商柔知道牧晚馥只能晚间才能够跟自己在一起,但他今天早上却不想留在公主府里,就算见不到那个人,至少也身处於曾经跟那人抵死缠绵之处,感受着那人的存在。 突然,一阵春风从身後的门扉吹来。他明明关上门的。 商柔回头,只看见牧晚馥正站在门口处。他应该刚刚下朝,然而今天穿的却不是龙袍,而是一袭简单的深紫色长衫,青丝简单地以紫玉冠定住,再以金簪别着,黛眉轻舒,明眸微弯,桃花似的眼瞳泛起足以使人沉醉的笑意。 貌美风流,眉目如画,端的是绝色倾城。 「商柔。」他的唇角微勾,樱色的唇瓣吐出商柔的名字,如同神秘的咒语般瞬间束缚着商柔。 「你……您……」商柔站起来,讶然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没有动,他只是伸出手来,彷佛在迎接什麽人,笑着说道:「来,我们出去逛逛。」 所谓出去逛逛,并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宫墙外的京城。 细雨纷乱,牧晚馥撑着油纸伞,伞上画着朵朵桃花,却比不上美人如玉,毕竟再娇艳的桃花也比不上脸颊那抹胭脂似的红晕。 商柔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真的离开皇宫了吗? 「陛下,为什麽……」 「我现在可不是陛下,你可以叫我小雨,或者是晚馥。」牧晚馥掏出手帕擦去商柔脸上的雨丝,轻轻把油纸伞倾斜到商柔的方向。 商柔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晚馥,为什麽我们……会在这里?」 牧晚馥对於商柔的选择只是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他说道:「我知道你无聊,所以带你出来看看。你是冬天来到京城的,想必没有机会一睹春雨中的京城吧。」 商柔点点头,现在还早,街上路人稀疏,雨丝敲打着屋檐,犹如动人的琴曲。 牧晚馥似乎心中早有目的地,他带着商柔穿过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商柔一直在看着食物的摊档,牧晚馥低声道:「想吃什麽?」 商柔睁大眼睛看着牧晚馥,他思索片刻,说道:「你在忙吗?」 「为什麽这样说?」 「你……不会特意出门。」商柔知道牧晚馥不会特意只花上一整天陪伴自己。 牧晚馥只是笑了笑道:「我问你问题,你反而不回答我了。」 商柔唯有说道:「有点饿。」 牧晚馥来到包子的摊档前,他道:「只能买素菜包子,待会我们去的地方可不能有荤腥的。」 商柔眼前一亮。 「哎呀,被你发现我的打算了。」牧晚馥故作气馁地扁了扁嘴,一张桃花眼里却全都是笑意。 商柔买了几个包子。牧晚馥还需要撑伞,商柔便把包子撕成两半,趁路人没有发现时,把较大的包子喂到牧晚馥的嘴边。牧晚馥张嘴吃了一口,贝齿有意无意地咬了商柔的手指。商柔像是想起什麽,一张脸顿时红起来。 牧晚馥看着商柔的异状,只是抿唇笑着,继续带着商柔穿过漫长的青石板街道。二人相依相靠,商柔只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有尽头。 来到城郊,路人愈发少了,风雨中传来浅浅的草香,树上新长出来的嫩叶被雨丝仔细描绘着叶上的纹路。伞上的桃花经雨水洗涤却是愈发嫣红,一颗颗晶莹的雨珠沿着油纸伞滴下来,在青石板上摔个粉碎。 茫茫世间彷佛只剩下二人,雨帘把红尘俗世都隔绝在外。 偌大的天地,总有容得下有情人相依之处。 穿过红砖拱桥时,牧晚馥抬起手,把商柔的手握着。他握得不紧,五根细软的手指却轻轻地扣着商柔的五指,覆盖在商柔的手背上。 「不行,别人会看见的。」商柔想挣扎,牧晚馥却只是眨了眨眼睛,装作什麽都没听见,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春潮 作者:p876543 却是没有松开。 分花拂柳穿过迂回的步道,只看见芭蕉叶下藏着一条石梯,沿着石梯拾级而上时,雨势似乎比起之前更大了。 油纸伞不大,牧晚馥把大半伞面都倾斜到商柔那边,他自己的半边身体都湿透了。商柔紧紧地靠着牧晚馥,说道:「你也分一点点吧。」 牧晚馥转头向商柔微笑着,他甚至还有心思抬手把商柔湿透的发丝别在耳後。他冰凉的指尖沾了水愈发柔软,如同羽毛般轻搔在商柔的心头。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丶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丶也无风雨也无晴。」牧晚馥低声吟着,商柔虽然常听他弄笛抚琴,却很少听见他唱曲子,他的声音清脆温柔,若是刻意提高声调,倒是适合唱曲的。 虽然商柔听不懂牧晚馥在唱什麽,他却看见牧晚馥唇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印在唇角,却沁不透眼底。他抬头看着阴天,琥珀色的眼瞳彷佛也被天色染得昏暗。 「这诗句是什麽意思?」 牧晚馥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突然把油纸伞丢到一旁,握着商柔往前走。商柔被他拉着往前走,不解地说道:「伞子呢……」 「我不要了,你要吗?」牧晚馥回眸一笑,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棕发沾满雨雾化作浓墨似的色泽,樱`唇被染成朱红,眼瞳也蒙上一层暧昧的水色。 商柔一怔,他转而握紧牧晚馥的手,笑道:「一起往前走吧。」 二人缓缓地穿过雨幕,来到山上的大悲寺前。寺前的香炉已经被雨水淋熄,似雨如云的白烟如同雾气般笼罩着四周。 商柔跑到大悲寺的大殿里祈福。牧晚馥则一直站在殿外静静地仰头看着天空,雨点沿着他的发梢滑下来,他看起来却毫不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出水芙蓉的清丽。 当商柔祈福过後,他回头只看见几个姑娘围在牧晚馥的身边,好像在问些什麽。牧晚馥认真地聆听着,时而微笑着,那些姑娘不禁红晕满脸。 商柔来到牧晚馥的身边,向他问道:「这些姑娘在问什麽?」 「在问路。」牧晚馥笑着回答。 「我们都是外乡人,不懂得京城的路。」商柔有点僵硬地说道。 说着,商柔就强硬地拉着牧晚馥的手离开,牧晚馥也没有抵抗,只是笑着让他拉走自己,还回眸向那群看傻了眼的姑娘微微一笑。 二人走远了,牧晚馥还没有开口,商柔便低声道:「我刚才是不是很无礼?」 只看见牧晚馥思索片刻,商柔心里愈发徬徨不安,然後牧晚馥才凝重地点点头。 商柔在走廊上停下脚步,紧张地说道:「我是不是该回头道歉?」 牧晚馥噗哧一笑,他握着商柔的手说道:「不需要道歉。」 「啊?」商柔不解。 「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还真的是个醋醰子。」牧晚馥勾了勾商柔的下巴,忍不住笑着说道。 商柔这才发现自己生气的原因。他把头埋在牧晚馥的肩膀上,低声道:「她们不会发现了吗?」 「本朝养男妾也不是什麽少见的事情,你别太担心。」牧晚馥在商柔耳畔轻声说话,那温热的呼吸几乎使商柔全身发热,商柔抬头看着他,眼神水淋淋的,他不禁轻微的喘息。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麽牧晚馥一点的亲密就可以撩动自己的情`欲? 「许了什麽愿?」牧晚馥的手指轻点着商柔的唇瓣。 「愿望说了就不会成真的。」商柔稍稍远离牧晚馥,冰凉的雨丝打湿了背部,使他从如同春雨般细密的情`欲中醒来。他抬起头来,揑了揑牧晚馥的掌心,说道:「你刚才不进去?」 「平日在宫里已经拜祭过不少次了。」牧晚馥略一蹙眉。 商柔低头想了想,没有说话。 「嗯?」牧晚馥用手帕擦着商柔的湿发。 「总觉得你是不信命的人。」 商柔只觉得,一个胆敢逆天改命,以杀戮和拳头来平定江山的人,绝对不会依靠神明。 「哦?」牧晚馥弯起眼角笑着说道:「我只是不进去而已,你就想到那麽多东西?」 「你凭自己的力量打破自己的命运……」商柔若有所思地说道:「实在很难想像你愿意跪在任何神像面前。」 「我当然得跪,要不然宫里岂不是要大乱了。」牧晚馥修长的手指刮着商柔的脸颊,轻笑道:「你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商柔双眉紧皱,明显还在想那怪力乱神之事。牧晚馥叹了口气说道:「我喜欢这地方清幽,但却不想进去,只是因为不想碰到熟人而已。」 商柔不解地问道:「熟人?」 二人沿着安静的走廊牵手往前走,雨丝在後院纷飞着,打湿了初生的荷花。 「宫里偶尔会到大悲寺里拜祭,住持认得我,刚才他就站在大殿里,所以我没进去。」牧晚馥若有所思,他突然拉着商柔往後院走去。 走过鹅卵石走道,二人来到一棵高大的苹果树下。雨点敲打着树叶,发出清脆的声音。湿透的衣裳黏在商柔的身上,冷得他不禁打哆嗦。牧晚馥回头握着他的手,一股暖意从掌心传来,很快就传遍全身各处。商柔这才想起他的陛下是会武功的。 「对不起,使你受凉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站一阵子。」牧晚馥歉然说道。 「没关系。」商柔打了个喷嚏,却还是靠着牧晚馥。 「这棵苹果树是我小时候亲手植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 「小时候……」商柔一怔,他知道这已经触及牧晚馥的禁区了。 「是我的……伯父带我过来的。」牧晚馥弯身在树干上找了一阵子,就找到一个奇怪的符号,他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符号,说道:「那是我少年时刻下来的。」 商柔好奇地说道:「别人不也是刻名字的吗?」 不过他记得牧晚馥的名字笔划复杂,或许这就是为什麽他刻了别的东西吧。 牧晚馥沉默了许久,他说道:「我不喜欢我的名字。」 商柔突然记起宫里传闻,曾经提过先帝以晚馥之名为由,强逼牧晚馥服下那个会使他身带异香的奇药,便也沉默不语。 「商柔,你认不出这个符号吗?」牧晚馥问道。 商柔皱眉,他觉得这个符号有点熟悉,但却认不出在哪里见过。 「有一段时间,全天下的旗帜都是这符号。」牧晚馥浅浅一笑。商柔记起来了,那是叛军旗帜上的符号。 牧晚馥的手指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商柔抱着牧晚馥的肩膀道:「都已经过去了。」 牧晚馥刚想回答,一样东西却从天而降似地敲中了商柔的後脑。他立即抬起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笑道:「我不会那麽用力打你。」 说着,牧晚馥弯身捡起那颗敲中商柔的苹果。他拿衣袖擦净苹果,抬头看着结满果实的苹果树,说道:「这苹果,为什麽从天而降呢?」 「因为它成熟了啊。」 「我的意思是,为什麽苹果是往下坠,而不是往上飘呢?」 「因为……因为……」 「我们为什麽会站在地面而不是在半空飘浮呢?」 「因为我们不是羽毛。」 「因为我们有重量,所以我们会紧紧地被吸在地面上……这是不是代表地面其实有什麽引力呢……」牧晚馥还在思索,商柔已经默默地把苹果塞到他的嘴里。 牧晚馥失笑,他吃了一口苹果,点头道:「挺甜的。」 商柔沿着牧晚馥吃过的地方再吃了一口,也点头道:「味道不错。」 二人一人一口地把苹果吃完了。 商柔抬起头来,刚刚在想是否要采摘几个苹果时,突然听见身後有人叫道:「陛下!」 牧晚馥略略蹙眉望向走廊,但还是有礼地双手合什道:「住持早安。」 商柔转身,果然看见一个老和尚正站在走廊上,他刚才也站在大殿里,怪不得牧晚馥不愿意进去。 大悲寺住持法号无欢,他成为大悲寺的住持己经有三十多年,可说是见证着先帝登基直至他被新帝推翻,然後新帝推行惠民的新政策,博得天下民心所向。 无欢见陛下和他身边的友人全身都湿漉漉的彷佛刚从水里被提出来,连忙命沙弥预备两套乾净衣服给他们更换。 商柔在厢房换过衣服,换上木屐,沿着走廊来到偏殿的禅房里,木屐敲在走廊纤尘未染的木板上,传来充满节奏的咯咯声,划开了沙沙作响的雨幕。 半掩的趟门里,只看见牧晚馥一身白衣胜雪,正坐在禅房的地上跟无欢下棋。牧晚馥一指轻点着下巴,时而蹙眉,时而微笑,似乎完全沉迷在棋局里,然而商柔一来到趟门前,牧晚馥就抬起头来,看见商柔略显苍白的脸色,颦眉道:「是我太任性,使你都快要着凉了。」 「没关系。」商柔仔细想了想,说道:「一蓑烟雨任平生,对吧?」 牧晚馥的唇角不禁翘起来。 无欢站起来,转身向商柔宣了佛号,说道:「商公子。」 「大师。」商柔双手合什,他见这二人正在下棋,便说道:「我出去坐坐吧。」 无欢说道:「商公子留下来吧。」 牧晚馥向商柔伸出手来,商柔在无欢面前毕竟有点拘束,只是坐在离牧晚馥较远的地方。牧晚馥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跟无欢下棋。 商柔看着牧晚馥沉思下棋的模样,这身白衣实在很适合他,几乎可以说是为他而制造出来的。一般人穿白衣总是有点臃肿造作,这身白衣却愈发显得牧晚馥冰肤胜雪,肩膀线条柔软,腰若约素,简单的腰带上系着一面白玉。那流水般柔软的棕发以白色的发带绑起来,露出一截天鹅似的雪白颈项。 看了一阵子,商柔也实在有点疲累,头不禁一下下地往下点着,很快就打起瞌睡来。 「陛下今天光临大悲寺,幸好大悲寺还留有几套陛下昔日的衣服。」无欢看着牧晚馥认真思索棋局的模样,一双鸦翼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琥珀色的澄澈双瞳倒映着棋局,鲜艳的红唇掀动着,似乎并没有阻止无欢说话的打算。 无欢欣慰地说道:「贫僧还以为……陛下还会拘泥於往事,不愿意穿上这些先帝为您挑选的衣服。」 「朕不是大师,无法从七情六欲中解脱。」牧晚馥手执黑子下了一着,抬头向无欢浅浅一笑。饶是无欢已经剃度多年,仍然不禁被这浅淡婉若的笑意稍稍迷住了。 「朕只是知道那些事终究已成过眼云烟……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些衣服说到底只是些俗物而已,朕没必要迁怒於它们。」 「陛下大彻大悟,贫僧欣喜不已。」无欢看了商柔一眼,他虽然有意远离牧晚馥,但在睡着之後却不由自主靠在对方的身上。牧晚馥也没有推开他,反而稍稍坐近商柔的方向,让他可以靠得很舒服。 「这位商公子……」 「大师是方外之人,对於凡间俗事还感兴趣吗?」牧晚馥的黑子已经吃了一记无欢的白子,头也没有抬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春潮 作者:p876543 起来,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贫僧着相了。」无欢念着佛号说道。 棋盘渐渐亮起来,牧晚馥抬头看着门外,只看见雨势停歇,太阳已经破云而出了。 最後,输的竟然是牧晚馥。 「陛下的棋艺是从贫僧那里学来的,自陛下十六岁起就已经青出於蓝,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输给贫僧了。」 已经醒来的商柔歉然道:「一定是我睡着了,还靠在晚馥身上,使他分神了。」 无欢听到这称呼,不禁看了牧晚馥一眼,牧晚馥只是安静地收拾棋子,连眼眸也没有抬起来。 「当年陛下`身陷荣都,坐困愁城之际,城外军队以哀歌劝降,陛下经过十天的奋战之後破城而出,之後势如破竹一路杀至京城。」无欢看了牧晚馥一眼,说道:「当年十天十夜的哀歌都不足以打动陛下的铁石心肠,今天却竟然分神了。」 「大师,您又犯了嗔戒。」牧晚馥微微一笑。 商柔看着这两人在打机锋,疑惑的眼神在两者之间转来转去。 此时,牧晚馥指着外面道:「你看,太阳出来了。」 商柔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到外面。他站起来跑到趟门的一边,雨後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浅淡得几乎看不见,但衣领下的肌肤依然隐约可见铜钱大的伤疤。无欢却只是看着牧晚馥,他的眼神变得有点深沉,但很快就回复正常了。 牧晚馥和商柔与寺中群僧一同用膳,有些高僧认得出牧晚馥的身份,但陛下既然微服出巡,他们当然也不敢说些什麽。 商柔出去盛饭时,无欢把他唤到一旁。 「大师有什麽吩咐?」 「贫僧虽然不知道公子是什麽身份,但陛下带着您同行,那就表示您们交情匪浅。」 商柔连忙说道:「我只是陛下的侍从而已。」 无欢一看商柔就知道他不是太监,而且牧晚馥对待他也相当温柔,又以彼此名字相称,关系明显非比寻常,却也没有说破,只是说道:「陛下既然对公子另眼相加,有些话……贫僧只说与公子听,还望公子会记在心里。」 「是的。」商柔立即点头。 「贫僧与陛下相识多年,陛下从小到大都是郁郁寡欢,今天贫僧看见陛下戾气全消,甚至还愿意跟贫僧谈起旧事,实在是商公子的功劳。」无欢垂眉说道:「陛下`身为天子,自有身不由己之处,若哪一天伤了商公子的心,还望商公子能够体谅陛下高处不胜寒之苦。」 「会的……我会一直陪伴着他的。」商柔坚定地点头。 午後,大雨初晴,商柔看见後院的清泉一侧泛起彩虹,不禁蹲下来仔细观看。 泉水淙淙,清澈见底,水面上的竹筒载满清水之後就会往下倾斜,流水从竹筒里倾泻而出,弄皱了一池春水。 牧晚馥见商柔看得入神,也跟着蹲在他的身边。堂堂皇帝却像个小孩子般看着彩虹,看起来实在有点好笑。 「彩虹很漂亮,但为什麽总是在雨後出现呢?」 「因为漂亮,所以才不能常常看见。」牧晚馥偏头,泉水倒映在他的眼瞳里,竟然是闪烁得使商柔回不过神来,那双鲜艳欲滴的红唇更是诱人采撷。 商柔不由自主倾身上前想要封着这双朱唇,牧晚馥却一指点着他的嘴唇,轻笑道:「我们还在外面呢。」 商柔看着牧晚馥笑得眉眼弯弯,不禁看呆了。 「怎麽了?」牧晚馥忍不住笑道:「平日不是常常看见我吗?」 「就是……你在皇宫里很少笑得这麽高兴,大部份时间都是皱着眉头的。」 牧晚馥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商柔四处张望,看不见任何人,便偷偷地在牧晚馥的唇上亲了一下。 二人在大悲寺里待到差不多日落才下山,牧晚馥把商柔送到公主府外的街角。商柔站在小巷里,依依不舍地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的大半张脸藏在阴影中,身後是蜿蜒的羊肠小巷,已然是月上柳梢头的时份。 「明天还可以再见呢。」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额头。 商柔只埋首在牧晚馥怀中,沉默不语。 今天太幸福了,幸福得使商柔有罪恶感,幸福得使他害怕,如果以後他们分开了,这段日子将会成为最大的折磨。 为什麽总是在患得患失?是不是手中所执的事物过於美好,总是容易让人害怕失去? 「乖,回家吧。」牧晚馥嘴里在催促,然而却是语带笑意,双手也没有松开怀中的商柔。 商柔突然抬起头来,他主动地吻着牧晚馥。 身後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对面就是公主府,商柔却已经无法压抑冲动。 还没有告别,就已经想再次见面了。 牧晚馥没有推开商柔,只是任由商柔索求着,商柔几乎都要把他按在墙壁上了。一步之隔的小贩叫卖的声音很响亮,二人随时会被发现。 繁华暄闹背後,帝王正与他的秘密情人缠绵着。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注意。 正在此时,几个男人从小巷深处走出来。他们只道牧晚馥和商柔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倌,也没有特别留意。 直到商柔快将窒息了,他才缓缓地放开牧晚馥。牧晚馥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被用力亲得发红的樱`唇勾起来,是一个极美却也是极为轻淡的弧度。冰冷的月光倒映在他的金瞳深处,那是一片无人可以触及的地带。 商柔突然用力推了牧晚馥一把,然後往外面跑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春潮 作者:p876543 来到公主府门口时,商柔还是心不在焉,他心虚地往回看,小巷处已经空无一人。牧晚馥不会生气了吧?自己总是太依赖他,刚才又突然推开他?? 「商柔,你在看什麽?」一张放大的脸庞挡着商柔的视线,商柔吓了一跳,几乎从公主府门前的石阶摔下去。 始作俑者陆萱正站在石狮子旁边,他身边的婉儿也学着陆萱般盯着商柔看。 「没什麽??」商柔脸色苍白地说道:「你带婉儿出去了?」 「今天带她去军营玩去了。」陆萱笑嘻嘻地向婉儿道:「开不开心?」 「开心!」缺了门牙的婉儿大声说道。 「军营太危险了。下次别带她去那种地方。」商柔没好气,他牵着婉儿的手,问道:「要进来一同吃晚膳吗?」 「我约了成儒喝酒去,你要来吗?」陆萱还在捏着婉儿的脸蛋。 「不了。」商柔没精打采地摇头,他正想带婉儿回去时,陆萱在後面幽幽地说道:「商柔,你的嘴唇很红。」 商柔霍然转身看着陆萱,陆萱却只是皱紧眉头。 商柔先把婉儿交给婢女,然後回到东厢,只看见合向公主正在花厅里用膳。她刚想站起来,商柔连忙上前说道:「妳身子不方便就别乱动了。」 合和公主抿唇笑了笑,她转身命婢女多备一双豌筷。 「婉儿刚刚回来了,我叫人把她带过来一起吃饭。」商柔摸了摸合和公主的头发,她自从怀孕之後也没有从前未嫁般老是盘着复杂的发髻,现在也只是松松地把长发盘成坠马髻。 「婉儿??今天陆萱带她出去了?」合和公主抱着夫君的腰肢,低声问道。 「嗯,妳不知道吗?」 「我起来时,他们已经出去了。」 商柔坐下来,婢女已经把碗筷端上来了。 「陆萱??以後叫婉儿少点跟他接近。」合和公主认真地说道。 「为什麽?」商柔不是没看出合和公主和陆萱并不熟悉,按理说他们同为贵族子弟,交情应该不错的。 「陆家??虽然是世代忠良,但说到底也是强弩之末。陛下终有一天会动他们的。」 商柔一怔,纵使跟当今圣上夜夜笙歌,但他从来不过问牧晚馥京城政事。 「陆家做错了选择,当年陛下尚是灵王陛下时,他曾经尝试说服掌握禁军的陆家与他联手夺位,陆家没有答应他,要不然陛下都不用远至江南凤临城寻求南宫家的支持??」合和公主瞧了商柔一眼,含糊地说道:「陛下现在碍於陆家的权力盘根错节才不动手,终有一天,他会动手的。」 依照牧晚馥赶尽杀绝的行事风格,他一旦下手就是陆家灭顶之日。 「可是??以前陆萱不也常常出入这里吗?」 合和公主似乎想起什麽,她的眼神投向一旁的盆景,低声道:「陛下和陆萱也是多年交情了,可是陆萱??」 她抬头,向商柔摇头道:「你别问了,宫廷斗争本就复杂,非你我能够明白的。」 回到宫里,秘密的幽会还在继续。宫廷宴会里的眼神交汇预见着待会的彻夜相对,商柔手里持着夜光杯,葡萄美酒倒映着翡翠宫灯的光芒,却掩不住脸上那一抹红霞。 很快,商柔就借醉离开大殿,赵公公把他带到留云宫的寝室里,然後便离开了。他没有带着任何宫女太监,只是一人摸黑点起了所有宫灯,寝室里亮如白昼。他躺在地上,伸出手来,彷佛想抓着什麽,又彷佛什麽都没有抓紧。 牧晚馥估计还得过一阵子才来到这里,商柔闲着无聊便四处翻翻,一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只看见里面放满各式各样的画妆用品。有些他是从合和公主的抽屉里看过的,有些则是极为陌生。 商柔正看得入神,还来不及思考女子梳妆用品为何会出现在帝王的寝宫,一双柔软的手却从後悄悄地抱着他。 「啊!」商柔转身,只看见牧晚馥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在看什麽?」牧晚馥一手握着商柔手中的眉笔,轻笑道:「商柔想画妆?」 「没有!我才不适合这些东西!」商柔想起自己也曾经替合和公主画眉,那时候的感觉是温馨舒适的,却远远不及跟牧晚馥在一起的喜悦。他对合和公主从来都没有那种想天天在一起的渴求,可是他却希望时时刻刻都跟牧晚馥待在一起。 牧晚馥松开手,跪坐在商柔的身边,握着对方的手,撒娇似地说道:「那你替我画眉。」 「啊……画眉?」 「闰房之乐,有甚於画眉者。」牧晚馥的指尖轻轻地搔着商柔的掌心,只见他媚眼如丝,竟带有明目张胆的勾`引之意。 商柔被牧晚馥逗得脸红耳赤,明明这人从来都不会说些大胆轻薄的话,可是光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可以使自己意乱情迷。 牧晚馥闭上眼睛,一张秀丽绝伦的脸庞就这样安静地呈现在商柔面前。他长得太美,那秀眉不画而黛,红唇不点而朱,商柔实在不敢多碰几下,但又忍不住伸出画笔在眉头画了一下。商柔画得太轻,使牧晚馥有点痒。他咬着下唇,竭力按下眉梢眼角的笑意。 「画完了。」商柔放下眉笔,牧晚馥睁开眼睛,在镜子前看了看。商柔画得不错,黛眉的色泽加深,平白多了几分邪魅妖媚。 牧晚馥浅笑着瞥了商柔一眼,商柔更是连耳根子都红起来,只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把端庄高雅的绝色美人变成魅惑的妖姬了。 「还有这个呢。」牧晚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春潮 作者:p876543 馥把一个小盒子交到商柔手里。商柔打开盒子,里面的是唇脂。 商柔颤抖的手指沾了点唇脂,轻触着牧晚馥的菱唇,他的唇瓣温暖柔软得如同桃花的花瓣,隐约有些湿润。商柔想起那勾人的丁香小舌,不禁全身燥热。 牧晚馥这次却乖巧得很,任由商柔指尖的唇脂沾满自己的嘴唇,红得愈发鲜艳招摇,诱人至极,本来略显薄情的嘴唇由於朱红的缘故而显得愈发饱满,彷佛要邀请着谁的亲吻。 商柔不由自主吻着牧晚馥的嘴唇,把对方按在地上,对方的腰肢柔若无骨,束发的银冠滚落到一旁,牧晚馥流云似的长发任意散落在地板上,如同一滩蔓延着的浓墨,甚至是毒藤。 牧晚馥的唇脂上犹带着甜香,如同催情的剧毒般使商柔难以自拔。 就算得不到祝福也无妨,只要可以确实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这就足够了。 最想得到的从来都不是他人锦上添花的祝福,而是那个人微笑的肯定,这就足以把自己从沉重的道德枷锁中稍微解脱。 商柔今夜喝醉了,比往常更为放纵,一番缠绵之後便沉沉入睡。他睡到一半只觉得喉咙乾得很,便睁开眼睛,伸手想握着身边之人的手,却摸了个空。 他摸着微微发痛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只看见自己全身乾净,衣服也穿得妥当,牧晚馥早就为自己净身更衣了。虽然早己经明了他的温柔体贴,但商柔的心里依然甜丝丝的。 灯光隐约从合起来的床帐外渗进来,商柔撩起床帐一看,只看见牧晚馥正坐在软榻上看奏摺,他也早己经穿戴整齐,长发都端庄地盘起来。那修长白`皙的素手握着朱笔,另一手则托着纤细的下巴,烛光幽幽地洒落在他的侧脸上,拢起来的秀眉是烟雾似的轻愁,抿着的红唇则是难掩的思索。 商柔看得痴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该打扰正在做正经事的牧晚馥,便悄悄地放下床帐,床帐内残留着动情後的茉莉花香,商柔抱着丝被,却是难以入睡。 他稍稍调整姿势,手却碰到夹在床边和墙壁之间的某样柔软东西。 商柔伸手把那样东西抽出来,却发现是一方鲜红的丝帕,带着陌生的薰香,他轻轻地掀开床帐,藉着烛光一看,上面绣着一个「嫣」字。 那是闻萧嫣的闺名。 商柔心中一凉,手不禁颤抖着。 他当然知道牧晚馥早己成婚,跟後宫也相处和谐。自己不在的时候,牧晚馥会找她们解闷也是平常的,可是当想像化为现实无情地冲击着自己时,心痛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大。 商柔无法压抑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想起那群妃嫔陪伴牧晚馥的时间比他还要长久,那些让他沉溺其中的温柔,还有那些纵容似的宠爱,是否也曾经给予那些女人?不是曾经,或许只是昨天,牧晚馥也在这张床上千般温存,万般体贴地疼爱着闻萧嫣。 他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早在深陷其中之前就己经知道这一切,为什麽现在还会耿耿於怀?难道没有这些女人,自己就可以成为跟他生而同裘,死後同穴的皇后吗? 这般禁忌却甜美至极的爱恋,注定不能在阳光下开花结果,注定只是绽放在夜间的昙花,随着黎明破晓而腐烂。 如果自己是女人??如果自己是女人?? 商柔埋首在柔软的被铺中,他痛恨自己愈来愈贪婪,本来只想来京城找牧晚馥见他一面,现在却甚至想当他的皇后。 十七 南宫雪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闻萧嫣也是跟他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自己不过是个误打误撞之下救了这注定翱翔在九天之上的真龙天子的凡人,能够得他关注己是三生有幸,自己却无耻地要求更多,甚至痴心妄想着白发齐眉,天长地久。 「商柔?」商柔只是在胡思乱想,丝毫没有发现床帐己经被打开,牧晚馥正蹙眉看着自己。 商柔连忙把手帕藏起来,他刚才把手帕紧紧地握在手里,生怕牧晚馥早己经看见。牧晚馥却似乎没有留意,只是以指腹拭去商柔的泪水,轻声道:「怎麽哭了?」 牧晚馥这一说,商柔才发现脸上一片潮湿,他却没有回答牧晚馥。 「是我冷落你了?」牧晚馥亲了亲商柔脸颊上的泪水。 商柔抽着鼻子摇头,牧晚馥伸手把他的头发理好,眼神又带着那几乎使商柔溺毙的温柔,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轻声道:「我见你总是在捶腰,便拿了药膏来给你舒缓一下,你躺下来。」 过份纵欲的确使商柔身体不适,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牧晚馥己经看穿一切,自己整个人根本都躲不过他的掌心。 「乖,我给你敷药。」牧晚馥见商柔还在发呆,便笑着催促。 商柔躺下来,牧晚馥掀起他的衣服,认真地为他的腰肢敷药。商柔想起合和公主也时常为自己敷药,内心更为歉疚,自己这背叛妻子的男人,到底有什麽资格要求牧晚馥的全心全意? 「晚馥??」商柔闷在枕头里。 「疼痛吗?」牧晚馥关切地说。 商柔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偏头看着他,捏了捏他的下巴,轻笑道:「再哭就成花脸猫了。」 「你为什麽喜欢我?」商柔冲口而出地问。 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获得牧晚馥的爱惜? 牧晚馥含笑看着商柔,丝毫没有不耐,他说道:「那你为什麽喜欢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哑口无言,是因为牧晚馥权倾天下吗?是因为他的绝色美貌吗?是因为他的温柔体贴吗? 牧晚馥当然是很好的,但为什麽自己为什麽非他不可,喜欢得不能自拔呢?光是这些外在条件,似乎不足以解释这份喜爱。 商柔思考着,牧晚馥己经为他敷过药,他净手之後就吹灭蜡烛,抱着商柔躺在床上,顺手合上床帐。 周遭一片黑暗,商柔的思维却依然活跃,他终於想到该如何回应—牧晚馥如此温柔美好,自己喜爱他是顺利成章的,但他为何要喜欢身无长处的自己呢? 然而当商柔抬头想问牧晚馥时,却看见佳人早就沉沉入睡,他的美眸轻闭,发出均匀的呼吸。 罢了,牧晚馥那麽忙碌,自己不要再拿这种问题烦扰他了。商柔钻进牧晚馥的怀中,心里有点苦涩地想,这样的日子,能过几天就几天吧。 翌日,牧晚馥前往早朝之後,商柔也披上外袍离开。他回到公主府後便在寝室的屏风後解下衣服,却发现本来塞到衣襟里的丝帕竟然不见了—他当然对於闻萧嫣的贴身衣物毫无兴趣,也明白留着这手帕只会让自己更难过,所以他本就想把丝帕放回原处便离开,但匆忙离开留云宫时却彻底忘了这件事。 商柔心想,难道是自己在回来路上把丝帕丢失?可是那可是塞在外袍里的衣服?? 他没有多想,只道是自己无意中遗落在某处而己。 之後,商柔有空便要合和公主教会他下棋。合和公主最近总是不适,太医也来为她请过几次脉,也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常常作呕恶心,只开了些宁神静气的药方,又说女子首次怀孕都格外困难。 除此之外,商柔甚至还特地钻研几本棋谱—就算不能辅助牧晚馥解决国家大事,至少也要像他的妃嫔般知情识趣。 不久之後,二人又在铜雀宫里幽会。这次商柔却坚持要跟牧晚馥下棋,牧晚馥也不拂逆商柔的心意,便从木柜里找出尘封已久的棋盘。 二人在窗边下了几场棋,商柔知道牧晚馥棋艺精湛,心里格外紧张,竟然把规则忘了大半,却不敢去问牧晚馥,只能凭着印象在棋局行走。 窗外春雨缠绵,商柔竟然接连赢了几场棋,他抬头见牧晚馥一身简单的青袍,半掩的衣襟下白玉似的肌肤,他黛眉舒展,薄薄的朱唇浅浅带笑,蝶翼似的睫毛温柔地颤动着,几缕柔软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随着他的呼吸而飘动着。 商柔低头看着自己又胜利,突然站起来僵硬地说道:「我不玩了。」 牧晚馥也不恼,只是握着商柔略显粗糙的手,抚挲着他的掌心,轻笑道:「谁惹恼你了?」 「我明明连基本的规则都弄错了,你为什麽不提醒我,甚至还刻意败给我?」商柔知道自己不占理,却还是甩开牧晚馥的手,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下棋就是图个乐趣而已,不需要太在意规则。」牧晚馥站起来,轻轻地把他拉到自己怀中,低声道:「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免得伤了你的身体,你体内的馀毒还没有完全去除呢。」 商柔别扭地不说话,错的都是自己,牧晚馥却从来不会动气。 根本不一样,为什麽南宫雪和牧晚後下棋时可以如此如胶似漆,然而自己却需要牧晚馥的迁就呢?他也很希望可以成为牧晚馥的知心人啊。 「皇后?」牧晚馥诧异地看着商柔,商柔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把想法说出来了。 「我跟皇后常常下棋是因为要是不下棋,我跟她之间实在没什麽话题。」牧晚馥莞薾。 「真的吗?」商柔还傻傻地问。 牧晚馥弯身看着商柔,失笑道:「皇宫里的醋全都被你吃掉了。」 商柔转身看着雨丝擦过雪白的窗纸,依然闷闷不乐,牧晚馥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晚馥??」商柔靠在牧晚馥的肩膀上,低声道:「我这麽没用,又不是女人,不能给你生孩子,你总有一天会忘掉我的。」 「哪里听来的傻话?」牧晚馥弹了弹商柔的额头。 牧晚馥见商柔还是愁眉不展,便揽着商柔的肩膀,然後推开窗户,他低声道:「商柔,你看看外面的莲花。」 商柔抬头,池塘被雨水敲打着,一朵朵莲花绽放在池水之中。 「莲花虽然很漂亮,但要是没有莲叶下的根茎也会枯萎的。古人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但若是没有淤泥里的养份滋润根茎,莲花是不会绽放的。你明白吗?」 商柔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琥珀色的水眸里都是说不尽的温柔缱绻。商柔的脸色突然火烧似地红起来,然後躲进牧晚馥的怀中。 牧晚馥抚摸着商柔的头发,静静地看着那在雨中依然绽放的莲花。 雨声不止,薄雾里深锁着的是秘密的爱恋。 合和公主的身体愈来愈不舒服,一天总有大部份时间是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总是不喜欢出门,待在公主府却又是闷闷不乐。南宫雪听说这件事,便叫合和公主到梅影宫里坐坐。 商柔也想要她到皇宫里散心,毕竟他是男人,总不及曾经生过孩子的南宫雪懂得合和公主的心情。 梅雨季节,天天都在下雨,雨水如同瀑布般哇啦哇啦地从屋檐里倾泻下来。合和公主小心翼翼地扶着腰肢,商柔撑伞跟在她的身边,跟随着她缓慢的步伐,身後跟随着一大群宫女 恋耽美 分卷阅读65 春潮 作者:p876543 太监。 走到一半时,合和公主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屋脊上的金龙衔珠。商柔柔声问:「怎麽了?」 「商柔,我们回去吧。」合和公主握着商柔的手。 商柔见梅影宫就在前方,便说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呢。」 「皇后娘娘怀胎时没有我发福得那麽严重。」合和公主闷闷地说,她吃得很多,商柔也是由得她去,没想到现在她反而自卑了。 南宫雪已经生了一对子女,却还是弱柳扶风,姿容柔美,怪不得合和公主会感到胆怯。 「没有,还是很漂亮。」商柔握紧合和公主的掌心,笑道:「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何必太在意皇后娘娘的外貌。」 「商柔??」合和公主扁起嘴来。 「既然妳如此羡慕皇后娘娘,那去问皇后娘娘是如何才能如此纤瘦,好不好?」商柔伸袖拭去合和公主脸上的雨水。 来到梅影宫里,南宫雪丶闻萧嫣和柳月媚正在一同作绣工,她们都很高兴地迎接合和公主,合和公主很快就笑逐颜开,跟一众女眷吱吱喳喳地说成一团。 商柔松了口气,南宫雪悄悄地向他投来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商柔不禁笑起来,看来南宫雪也很明白他的心情。然而他却不自觉想像,当南宫雪怀孕受苦时,牧晚馥是不是也温柔以待,细心呵护? 他心中一凉,自己怎麽又妒忌南宫雪?不是早就跟自己说过千百遍,自己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不应该抱有不该有的幻想吗? 正在此时,外面通传说牧晚馥来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锦袍,袖口绣着暗红色蔷薇花纹,看起来高贵端庄。外面风雨交加,雨丝沾湿他的发梢,愈发显得他那双秋水盈盈的桃花眼甜得几乎挤出蜜糖来。 众人行了礼,牧晚馥笑着向商柔和合和公主打招呼。他对商柔的态度亲切客气,彷佛他们就是最平凡的姻亲关系。商柔勉强回应了,不敢接触对方的眼神。 牧晚馥和合和公主闲聊几句,合和公主抱怨道:「我总是感觉很不舒服。」 「谁家妇人怀孕时是舒服的?」牧晚馥瞥了商柔一眼,美眸里似笑非笑,说道:「商柔你该好好体贴合和,莫让她受委屈了,朕就只有这位姐姐,一向是当作妹妹般宠爱的。」 合和公主连忙道:「商柔待我很好,陛下您不要怪责他。」 「有了夫君,现在倒是嫌弃朕多管闲事了。」牧晚馥笑吟吟的,他向赵公公说道:「给合和准备一些助她调养的药材,让太医多去公主府把脉。」 商柔想起上次在公主府看见总管在检查药材,不由自主看着牧晚馥和合和公主,当弟弟的温柔恭敬,当姐姐的幸福烂漫,实在看不出什麽不妥当。 赵公公领命,南宫雪担心地向牧晚馥说道:「田太医说合和这一胎不太稳定。」 「这天气着实容易使人不适。」牧晚馥望向窗外的滂沱大雨。 商柔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露出端倪。他不明白,这里满室都是跟他和牧晚馥有关的女眷,而牧晚馥跟自己姐姐的丈夫私下偷情,不但有违伦理道德,也背叛了他的妻子,为什麽他还可以跟南宫雪闲话家常?他不会害怕被南宫雪和合和公主揭穿吗? 不同於牧晚馥的神色如常,商柔早就汗流浃背,生怕一个过於暧昧的眼神就会把他心底深处的秘密出卖。 闻萧嫣手里拿着绣花针,她抬头向牧晚馥笑道:「陛下,臣妾听说闻萧伶快要回来了。」 「深秋时将会归来。」牧晚馥微微一笑道:「他也几年没有回来了。」 「最好一辈子都在战场上不要回来。」闻萧嫣哼了一声。 牧晚馥也不恼,笑得云淡风轻地说道:「毕竟是妳的兄长,他凯旋回归当天,朕也会让妳在城门迎接他的。」 商柔紧张得手心冒汗,压根儿就没有留意这两人在说什麽,眼里只看见牧晚馥对闻萧嫣的言笑晏晏,心里又酸又苦,又想起那一方鲜红的手帕。 闻萧家世代忠良,乃是当之无愧的簪缨世家。闻萧嫣娇蛮可爱,牧晚馥温柔安静,二人相处起来想必是很甜蜜的— 商柔从未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敏感多疑,然而负面的情感已经在心里发芽茁壮,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阻止自己的想法。 幸好闻萧嫣很快就让商柔得到解脱。她嘟嘴道:「陛下,您跟商柔两个男人站在这里,我们都不能说些女孩子的心事。」 「所以朕是被自己的姐姐和贵妃嫌弃了。」牧晚馥失笑,他向商柔说道:「商柔,你随朕到偏殿坐坐。」 商柔猛然抬头对上牧晚馥的眼神,对方的眼神带着浅浅笑意,明明只是这样一个微笑,商柔再也转不开自己的眼神。 商柔跟随着牧晚馥在走廊上行走,雨帘厚重,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又如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们来到偏殿里,牧晚馥把随行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到外面,然後一人坐在软榻上,素手拨弄着一侧古琴的琴弦。 商柔站在门後看着牧晚馥。 「你也坐下来吧。」牧晚馥微微笑着。 商柔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滋味,他很清楚牧晚馥那处事不惊的冷静性格,对方是踩着一堆白骨登基的男人,一场偷欢自然不会使他手忙脚乱,但??还是希望可以看到他的在意。 「怎麽在生闷气?合和跟你发脾气了?」牧晚馥一手支颐,温柔地笑着。 商柔摇 恋耽美 分卷阅读66 春潮 作者:p876543 头,他坐在绣凳上,实在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牧晚馥对於商柔的冷淡也不恼。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怎麽从来害怕的都是自己? 某种说不清来源的恐惧快要压垮商柔,他知道妻子和对方的妻妾就在不远处,可是— 他还是想要牧晚馥安慰他。 危机感加快了感情的膨胀,理智上很明白现在的情景有多危险,可是情感却从来不受理智的操纵,只一味地追求着刺激的快感。 商柔站起来走到牧晚馥面前,牧晚馥稍稍偏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是清淡的浅笑。 「晚馥??」带有浓重鼻音的亲密呼唤是情/欲起始的象徵,商柔分开双腿跪在牧晚馥的身边,弯身吻着牧晚馥的嘴唇。 牧晚馥微笑着,他任由商柔推倒自己,商柔的手在牧晚馥身上游走,不耐烦地扯开他的衣服。 暴风雨般的亲吻印在牧晚馥的肌肤上,牧晚馥轻轻叹息,听不出是什麽情绪,他终於翻身把商柔压在身下,回应着对方的求吻。 雨势浩荡,情/欲的漩涡在加深。 一墙之隔是女眷们其乐融融的交谈,这里却是幽暗中见不得天日的激情。 愈是隐秘,愈是渴求,得不到阳光和雨水的爱恋之花,正被恐惧和妒忌一步步地扭曲变形,褪去鲜艳的色彩,化为剧毒的藤蔓,把商柔紧紧地束缚着。 暴雨把雪白的窗纸染成深灰,偏殿里异常冰凉,周遭没有亮起任何蜡蜡,牧晚馥的脸容藏在阴影之中。 商柔裸露的肌肤感到刺骨的寒冷,他双手如同遇溺的旅人般勾着牧晚馥的颈项,出乎意料地主动,他只能透过这种原始的交流方式,才可以安慰自己,对方的心情是跟自己一样的。 绝对不是只有自己为了这背叛道德的爱恋而痛苦的。牧晚馥也会苦恼的,对吧? 暴风雨掩住了商柔放/荡的呻吟声,牧晚馥在情事上一直是主导者,商柔发觉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讨他欢心。如果哪天他厌倦了自己,自己该如何留着他的心? 「晚馥??」商柔只能低低地呼唤着牧晚馥的名字,他知道茉莉花香不如平日浓郁,因为他的情人并没有动情。 牧晚馥没有说话。 二人的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了,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赵公公在外面唤道:「陛下,皇后娘娘叫老奴过来拿东西。」 牧晚馥的动作一顿,他望向门边,刚想坐起来,商柔抬头看见他秀丽却薄情的侧脸,眼神里一片冷静,内心泛起一种使商柔窒息的恐惧。 不要离开。 商柔双腿夹紧牧晚馥的腰肢,在他的耳边颤抖着低声道:「进来??求求你,进来,我??想要你。」 牧晚馥被商柔拉下来,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商柔散落的长发,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後向门外的赵公公说道:「待会再进来吧,商柔有点不适。」 他的声音清淡矜持,一如既往,并没有带着深陷情/欲时的沙哑。 过了半晌,南宫雪就亲自来敲门了,她问:「陛下,商柔还好吗?合和有点担心。」 商柔的身体反应更大,一方面害怕着luanlun的秘密将被揭穿,一方面却愈发渴望着牧晚馥,一方面竟然有种充满罪恶感的愉悦。他在心里扭曲兴奋地高呼着,这个女人的丈夫是自己的,他正抱着自己安抚自己,他正跟自己交缠在一起,如同两条发情交尾的蛇般难舍难分。 是不是只有这样卑劣地炫耀,自己才能够自欺欺人地得到快乐?他说到底只是见不得天日的情人,只能用这种连妓/女都不屑的下流手段去挽留着自己喜欢的人。 心里在厌弃自己的恬不知耻,情/欲却反而更为高涨,商柔在牧晚馥耳边近乎哀求地轻声道:「晚馥,快点??要我??说你喜欢我??」 痛苦却快乐,恐惧却渴求,矛盾的心情纠缠着。 窗外的湿泥在渴求着雨水,商柔在渴求着牧晚馥。 不曾思索过,过於强烈的依恋,最後只会淹没自己。 牧晚馥没有回答,只是亲吻着商柔的脸颊,然後向门外的南宫雪温和地道:「他就是有点头晕而已,待会朕带他出来。」 就在牧晚馥有条不紊地跟南宫雪对答时,全身赤裸的商柔如同灵蛇般蜷缩在牧晚馥的怀抱中,不断地迎合着牧晚馥,用力地呻吟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希望南宫雪发现真相,他不想伤害南宫雪,可是心底深处却残酷地希望南宫雪知道她敬爱的夫君正在她的偏殿宠幸着另一个人。 雨水淅沥,冲散了商柔的求欢。暴雨成灾,却恰如商柔的渴望,永远都在渴望着更多,却发现始终得不到满足,他的内心终究是如同浮萍般孤苦无依,甚至连牧晚馥的亲吻和迁就都无法使商柔安心。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更不知道这朵只能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最後会呈现出何等的姿态。 在合和公主挺着大肚子亲自过来之前,商柔总算松开牧晚馥,他穿好衣服,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灰暗的偏殿里一片寂静,连外面的雨声都无法冲破这难耐的沉默。 牧晚馥安静地整理着软榻,打开窗户驱散久久未散的情/欲气味,雨丝无情地淋湿他们,却无法使商柔冷静下来。 内心那股苦涩痛苦,再是滂沱大雨也无法减轻半分。 商柔拉着牧晚馥的衣袖,他抬起头来,嘴唇颤抖着,低头道:「对不起,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67 春潮 作者:p876543 ?不应该这样做的。」 不应该如此任性地要求牧晚馥在他妻子的偏殿里宠爱自己,自己太不知抬举了。 牧晚馥仔细地看着商柔,为他把头发整理好,并没有回答,只是柔声道:「你要再在这里坐一阵子吗?我可以出去跟合和说一声。」 商柔摇头,牧晚馥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偏殿外走去,商柔突然从後紧紧地抱着他,他全身都在发抖。 「怎麽了?」牧晚馥背对着商柔,声音低柔,却没有转身。商柔很仔细,仔细得近乎卑微地去留意牧晚馥得语气—并没有不耐烦。 商柔想索取更多的承诺,更多独一无二的宠爱,但他知道自己快要越过底线了,他不知道牧晚馥忍耐的极限在哪里,可是他知道没有人胆敢触及那条底线。 他也不敢。 所以商柔只能松开双手。 纸包不住火,更别说牧晚馥似乎无意隐瞒此事,所以宫里开始出现许多流言蜚语——关於驸马像个饥渴的dangfu般勾/引着陛下。这些传言已经使商柔没法无视,有一次他走进衙门里,听见同僚在那里低声讨论着陛下和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合和公主已经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牧晚馥最近忙着处理政事,好几天没有跟商柔见面,商柔听说闻萧伶将军大胜敌军,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许成儒难得来探访商柔。他跟商柔在偏厅里见面。许成儒一看见商柔就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商柔!你还算是个人吗?」 「成儒?」商柔倒在地上,不解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早晚会下手的!你偏偏要接近他!」许成儒扯着商柔的衣领,衣襟稍微散开,露出底下的红痕累累。 商柔的掌心冒出冷汗。 「整个京城都流传着陛下和驸马的风流韵事——七月初七铜雀宫,夜半无人私语时——连名家的诗句都被改来嘲笑你和陛下的偷情!」 商柔的肩膀发抖,他没想到此事那麽快就会传遍京城,可是合和公主为什麽没有一点表示? 「合和公主早就知道了,她只是一直默默地忍受而已。」许成儒怒道:「商柔,你给我断了你跟陛下之间的事!」 商柔双目空洞望向前方,他不是不知道这一天终究会降临,只是他一直都在逃避着,希望自己若是假装都不知道,那就可以装作那件情事尚未被发现。 十八 现在许成儒把一切伪装的平静都打碎,商柔突然感到一股无知的恐惧在笼罩着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正默默地在发生,可是自己却连这件事情的边缘都不知道在哪里。 许成儒喘着粗气,他从地上把商柔抓起来然後丢到一旁,没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的力气竟然那麽大。 「商柔,我告诉你一件事。」许成儒抓着商柔的肩膀,一字字地说道:「若是你是在外面看上哪个歌姬小倌,公主殿下一定不会如此难过——她是在担心你。商柔,陛下远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危险,他是一个好皇帝,但绝对不是一个能够长相厮守之人。你明白吗?」 许多人跟商柔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在说牧晚馥很危险,都在说牧晚馥有多冷酷无情,可是他认识的牧晚馥却是温柔优雅的。商柔知道,牧晚馥曾经做过许多让人不齿之事,但这等於牧晚馥是坏人吗? 每个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时候,对吧? 直到许久许久之後,商柔突然记起许成儒的话。 只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再三思量,辗转反侧。 然而当商柔看见合和公主大腹便便,又一次因为身体不适而哭泣时,他就决定要跟牧晚馥就此结束。 那是他的妻子,合和公主腹中的是他的孩子,而他跟牧晚馥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秋风萧索,落叶被锁在书房的门扉之外。香炉悄悄升起白烟,一室氲氤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不如??我们断了吧。」商柔强逼自己直视牧晚馥的脸容,这是对於他的尊重。他顿了顿,说道:「我想好好照顾合和公主。」 坐在案头後批改奏摺的牧晚馥明显不太惊讶,也没有生气,一双琥珀色的美眸只是定定地看着商柔,然後偏头望向一旁的花瓶。 「朕明白的。」牧晚馥望向商柔,他纤细的手指握着朱笔。他看起来有点憔悴,眼下是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更是娇弱无助,但此刻商柔此刻想起的却是被他背叛的妻子。许成儒那一拳总算把商柔心里的某些东西给唤醒了。 可是,当商柔真正地面对牧晚馥,看见他那依然冷静理智的模样时,他才明白到,对方或许从来不曾在意。他自有三宫六院,姬妾无数,自幼就以倾城美貌名动天下,仰慕之人无数,与自己的偷欢大约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雾水姻缘。 自己的狼狈痛苦,对方的温和冷淡,显得自己如此可笑。 或许从来只有自己付出了真心,毕竟由一开始主动献身的都是自己,而对方只是被动地接受而已。 「对不起。」商柔脱口说道——他失笑,眼前这个君临天下的帝皇,需要自己的一句对不起吗? 牧晚馥抿紧唇角,他浅浅地笑着道:「朕听说合和的身体不好,你得去好好照顾她。」 商柔哆嗦似地点点头,他转身往外面走去。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很想转身把牧晚馥紧紧地抱着。他甚至想跟牧晚馥私奔,皇帝也好,驸马也好,全都不要了。找一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人认识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68 春潮 作者:p876543 们。 他期待着牧晚馥的挽留,只要牧晚馥愿意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微笑的鼓励,商柔就会毫不犹豫地回身向他奔去。可是他却恐惧着,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头就是万劫不复。他无法抵抗牧晚馥的眼睛,正如飞蛾无法抗拒火焰。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的宿命。 後方始终是一片安静。 商柔经过太医院时,想起合和公主最近的确常常头晕呕吐,但自己以前忙着跟牧晚馥幽会,竟是没有顾及她的身体。他想起合和公主温柔的脸庞,心里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混帐,便转而前往太医院。 远离牧晚馥,他的吸引力似乎也在一点点地降低。商柔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他可以完全摆脱牧晚馥的。 「驸马爷要找什麽?」一个脸容陌生的太医上前问。 「公主殿下的身体不适,我想问有什麽药可以让她感觉好一点。」商柔问。 太医拿出合和公主的医案,抬头笑道:「最近太医院新进了一批药,或许有助於公主殿下的不适。」 当商柔察觉到不妥时,合和公主已经病入膏肓了—— 就在合和公主怀孕七个月时,她突然发起高热,高烧不退後的半个月,她连同腹中刚刚成形的女婴死在严冬里。 合和公主临死前的一夜,商柔就坐在她的床边。 深秋的寒风拍打着窗扉,落叶在荒芜的花园里凄然起舞。 商柔的眼睛很红,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起眼睛,只是守候在妻子的床边。合和公主的生命如同枯败的落叶般飞快失去生机,商柔握着她的手,希望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力全都给她。 「商柔,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夜已深沉,商柔柔声道:「妳累了,有什麽话明天再说吧。」 「你今夜就陪着我说说话吧。」合和公主少有地撒娇,她的脸容已经浮肿,隐隐浮现死灰色。 商柔唯有点点头,紧紧地抱着合和公主的肩膀。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佛,他愿意以自己的一生换取合和公主的长命百岁。那是他的妻子,同时是他亏欠最多的人。 「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是我丶陛下和母后的秘密。」合和公主轻轻地合上眼睛,思绪渐渐飘远。 商柔心里想的却都是牧晚馥,他本来已经隐约猜到这姐弟俩的关系不寻常,但他对着牧晚馥时总是开不了口,彷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会随着某种真相而土崩瓦解。 合和公主流泪说道:「当时陛下五岁时,我刚刚八岁,我们的父王已经不在,只剩下母妃一人,在宫里颇受排挤,幸得伯父常常帮助我们,大家也就不敢对我们放肆。」 「然而母妃聪慧,早已经看透伯父的心思。不止是她,父王某个旧时的部下也知道伯父对陛下的心思不单纯。有一天,伯父以作为太子伴读为由请陛下长留宫中,母妃和那部下知道伯父准备对陛下下手……」 合和公主哽咽着说道:「那部下立即安排人手把陛下带离京城,然而……然而伯父在前一天召我进宫,威胁我如果陛下不进宫,我跟母妃都会下场悲惨,我便回家告知母妃。母妃怜我年幼,又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所以……」 她泣不成声地说道:「当晚,母妃把陛下迷晕,亲自把他……送到……伯父的寝殿里……」 商柔心中一片冰凉,他想起牧晚馥那双在独处时总会显得空虚的眼睛。 「多年以来,若非陛下在先帝面前得宠来保护我们,恐怕我们孤儿寡母早就遭殃。纳王尤其骄纵任性,他看不起陛下以色事人,总是当众让陛下难堪,又在外面闯了许多祸,最後都是靠陛下以身体在先帝面前作为斡旋的筹码??不止是纳王,我和母后都曾经对陛下出言不逊??」 合和公主抓着商柔的手,泪流满面地说道:「陛下过得很苦??以後我不在了,请你好好照顾陛下。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有什麽东西都会跟我分一半,是个非常乖的孩子。我还有个弟弟,所以偶尔难免无视了他的需要,可是他从来都不发脾气……」 她抬头看着商柔,哭道:「我这做姐姐的对不起陛下,以後……我怕他孤独一人坐在龙椅上,最後会变成像他伯父那般的疯子……」 合和公主死在深秋,尸身不宜久放,在厢房里停放三天之後便要入棺。 商柔亲眼看着发妻入棺,他的脸色惨白,几乎是形销骨立,他已经好几天粒米不进,甚至无法入睡。他一合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妻子的一颦一笑。 他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所以他甚至失去当一个父亲的权利。 就在一身白衣的合和公主准备入棺的瞬间,商柔突然说道:「让我??再跟合和告别。」 众人会意,便从厢房里告退。 沉重的梨木棺材就在一旁,合和公主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整齐地盘起来,灵动的眼眸已经永远地合起来。 商柔握着合和公主冰冷的手,他低头看着妻子的脸容,却看见妻子的颈项空荡荡的。 他记得自己之前把那个金锁送给合和公主,她一直也佩戴在颈上,直到临死的瞬间依然没有拿走。 难道是负责为合和公主梳妆入殓的宫女拿走了?商柔皱起眉来,合和公主的手腕还戴着成亲时太后亲自为她戴上的玉镯,那玉镯也是价值不菲,为什麽偏偏要拿走金锁? 商柔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在走出房间後向公主府的总管交代一下金锁的事,便没有再理会了,毕竟现在还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69 春潮 作者:p876543 许多比金锁更重要的事使他烦恼。 合和公主的丧礼在宫中举行,庄严的太华殿里铺满白布,商柔跪在棺木前,几乎哭得昏厥。 一旁的和尚还在诵经超度合和公主,来来回回的达官贵人都在悼念合和公主。商柔的耳朵却彷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是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副棺木,彷佛下一刻合和公主就会从棺中醒来。 一身白衣的太后从殿外走进来,合和公主一死,她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就白了大半。 商柔甚至听不到身後太监高声唤着太后驾到,直到太后布满皱纹的手抚上商柔的肩膀,他才抬起头来,双手紧紧地握着太后的衣摆哭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合和??」 「都是天命。」太后拍了拍商柔的手背,把商柔抱在怀中,她的声音比以往沙哑得多。 陆萱站在一旁,他看着商柔的背影,然後看着太后,眼神极为深沉。 太后向陆萱点点头,然後便把商柔交到陆萱手中,身边的宫女把香烛递给太后,她手执香烛,面向女儿的棺材和灵位,深深地低头。 「商柔。」缟素的陆萱伸手拍了拍商柔的肩膀。 商柔勉强抬头去看陆萱,陆萱轻声道:「你已经整天没有站起来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商柔摇头道:「我得陪着她,要不然以後都没有机会了。」 陆萱皱眉道:「再这样下去,你就得去跟公主殿下团聚了。」 商柔的眼眶红得发肿,他侧身想要躲过陆萱,却感到眼前晕头转向,一不小心就晕倒在地上。 十八 现在许成儒把一切伪装的平静都打碎,商柔突然感到一股无知的恐惧在笼罩着自己,好像有什麽事情正默默地在发生,可是自己却连这件事情的边缘都不知道在哪里。 许成儒喘着粗气,他从地上把商柔抓起来然後丢到一旁,没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的力气竟然那麽大。 「商柔,我告诉你一件事。」许成儒抓着商柔的肩膀,一字字地说道:「若是你是在外面看上哪个歌姬小倌,公主殿下一定不会如此难过——她是在担心你。商柔,陛下远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危险,他是一个好皇帝,但绝对不是一个能够长相厮守之人。你明白吗?」 许多人跟商柔说过类似的话,他们都在说牧晚馥很危险,都在说牧晚馥有多冷酷无情,可是他认识的牧晚馥却是温柔优雅的。商柔知道,牧晚馥曾经做过许多让人不齿之事,但这等於牧晚馥是坏人吗? 每个人,都有逼不得已的时候,对吧? 直到许久许久之後,商柔突然记起许成儒的话。 只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再三思量,辗转反侧。 然而当商柔看见合和公主大腹便便,又一次因为身体不适而哭泣时,他就决定要跟牧晚馥就此结束。 那是他的妻子,合和公主腹中的是他的孩子,而他跟牧晚馥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秋风萧索,落叶被锁在书房的门扉之外。香炉悄悄升起白烟,一室氲氤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不如??我们断了吧。」商柔强逼自己直视牧晚馥的脸容,这是对於他的尊重。他顿了顿,说道:「我想好好照顾合和公主。」 坐在案头後批改奏摺的牧晚馥明显不太惊讶,也没有生气,一双琥珀色的美眸只是定定地看着商柔,然後偏头望向一旁的花瓶。 「朕明白的。」牧晚馥望向商柔,他纤细的手指握着朱笔。他看起来有点憔悴,眼下是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更是娇弱无助,但此刻商柔此刻想起的却是被他背叛的妻子。许成儒那一拳总算把商柔心里的某些东西给唤醒了。 可是,当商柔真正地面对牧晚馥,看见他那依然冷静理智的模样时,他才明白到,对方或许从来不曾在意。他自有三宫六院,姬妾无数,自幼就以倾城美貌名动天下,仰慕之人无数,与自己的偷欢大约只是一场可有可无的雾水姻缘。 自己的狼狈痛苦,对方的温和冷淡,显得自己如此可笑。 或许从来只有自己付出了真心,毕竟由一开始主动献身的都是自己,而对方只是被动地接受而已。 「对不起。」商柔脱口说道——他失笑,眼前这个君临天下的帝皇,需要自己的一句对不起吗? 牧晚馥抿紧唇角,他浅浅地笑着道:「朕听说合和的身体不好,你得去好好照顾她。」 商柔哆嗦似地点点头,他转身往外面走去。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很想转身把牧晚馥紧紧地抱着。他甚至想跟牧晚馥私奔,皇帝也好,驸马也好,全都不要了。找一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人认识他们。 他期待着牧晚馥的挽留,只要牧晚馥愿意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个微笑的鼓励,商柔就会毫不犹豫地回身向他奔去。可是他却恐惧着,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头就是万劫不复。他无法抵抗牧晚馥的眼睛,正如飞蛾无法抗拒火焰。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的宿命。 後方始终是一片安静。 商柔经过太医院时,想起合和公主最近的确常常头晕呕吐,但自己以前忙着跟牧晚馥幽会,竟是没有顾及她的身体。他想起合和公主温柔的脸庞,心里愈发觉得自己是个混帐,便转而前往太医院。 远离牧晚馥,他的吸引力似乎也在一点点地降低。商柔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他可以完全摆脱牧晚馥的。 「驸马爷要找什麽?」一个脸容陌生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70 春潮 作者:p876543 太医上前问。 「公主殿下的身体不适,我想问有什麽药可以让她感觉好一点。」商柔问。 太医拿出合和公主的医案,抬头笑道:「最近太医院新进了一批药,或许有助於公主殿下的不适。」 当商柔察觉到不妥时,合和公主已经病入膏肓了—— 就在合和公主怀孕七个月时,她突然发起高热,高烧不退後的半个月,她连同腹中刚刚成形的女婴死在严冬里。 合和公主临死前的一夜,商柔就坐在她的床边。 深秋的寒风拍打着窗扉,落叶在荒芜的花园里凄然起舞。 商柔的眼睛很红,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起眼睛,只是守候在妻子的床边。合和公主的生命如同枯败的落叶般飞快失去生机,商柔握着她的手,希望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力全都给她。 「商柔,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夜已深沉,商柔柔声道:「妳累了,有什麽话明天再说吧。」 「你今夜就陪着我说说话吧。」合和公主少有地撒娇,她的脸容已经浮肿,隐隐浮现死灰色。 商柔唯有点点头,紧紧地抱着合和公主的肩膀。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佛,他愿意以自己的一生换取合和公主的长命百岁。那是他的妻子,同时是他亏欠最多的人。 「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那是我丶陛下和母后的秘密。」合和公主轻轻地合上眼睛,思绪渐渐飘远。 商柔心里想的却都是牧晚馥,他本来已经隐约猜到这姐弟俩的关系不寻常,但他对着牧晚馥时总是开不了口,彷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会随着某种真相而土崩瓦解。 合和公主流泪说道:「当时陛下五岁时,我刚刚八岁,我们的父王已经不在,只剩下母妃一人,在宫里颇受排挤,幸得伯父常常帮助我们,大家也就不敢对我们放肆。」 「然而母妃聪慧,早已经看透伯父的心思。不止是她,父王某个旧时的部下也知道伯父对陛下的心思不单纯。有一天,伯父以作为太子伴读为由请陛下长留宫中,母妃和那部下知道伯父准备对陛下下手……」 合和公主哽咽着说道:「那部下立即安排人手把陛下带离京城,然而……然而伯父在前一天召我进宫,威胁我如果陛下不进宫,我跟母妃都会下场悲惨,我便回家告知母妃。母妃怜我年幼,又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所以……」 她泣不成声地说道:「当晚,母妃把陛下迷晕,亲自把他……送到……伯父的寝殿里……」 商柔心中一片冰凉,他想起牧晚馥那双在独处时总会显得空虚的眼睛。 「多年以来,若非陛下在先帝面前得宠来保护我们,恐怕我们孤儿寡母早就遭殃。纳王尤其骄纵任性,他看不起陛下以色事人,总是当众让陛下难堪,又在外面闯了许多祸,最後都是靠陛下以身体在先帝面前作为斡旋的筹码??不止是纳王,我和母后都曾经对陛下出言不逊??」 合和公主抓着商柔的手,泪流满面地说道:「陛下过得很苦??以後我不在了,请你好好照顾陛下。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有什麽东西都会跟我分一半,是个非常乖的孩子。我还有个弟弟,所以偶尔难免无视了他的需要,可是他从来都不发脾气……」 她抬头看着商柔,哭道:「我这做姐姐的对不起陛下,以後……我怕他孤独一人坐在龙椅上,最後会变成像他伯父那般的疯子……」 合和公主死在深秋,尸身不宜久放,在厢房里停放三天之後便要入棺。 商柔亲眼看着发妻入棺,他的脸色惨白,几乎是形销骨立,他已经好几天粒米不进,甚至无法入睡。他一合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妻子的一颦一笑。 他是一个不合格的丈夫,所以他甚至失去当一个父亲的权利。 就在一身白衣的合和公主准备入棺的瞬间,商柔突然说道:「让我??再跟合和告别。」 众人会意,便从厢房里告退。 沉重的梨木棺材就在一旁,合和公主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整齐地盘起来,灵动的眼眸已经永远地合起来。 商柔握着合和公主冰冷的手,他低头看着妻子的脸容,却看见妻子的颈项空荡荡的。 他记得自己之前把那个金锁送给合和公主,她一直也佩戴在颈上,直到临死的瞬间依然没有拿走。 难道是负责为合和公主梳妆入殓的宫女拿走了?商柔皱起眉来,合和公主的手腕还戴着成亲时太后亲自为她戴上的玉镯,那玉镯也是价值不菲,为什麽偏偏要拿走金锁? 商柔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在走出房间後向公主府的总管交代一下金锁的事,便没有再理会了,毕竟现在还有许多比金锁更重要的事使他烦恼。 合和公主的丧礼在宫中举行,庄严的太华殿里铺满白布,商柔跪在棺木前,几乎哭得昏厥。 一旁的和尚还在诵经超度合和公主,来来回回的达官贵人都在悼念合和公主。商柔的耳朵却彷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是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副棺木,彷佛下一刻合和公主就会从棺中醒来。 一身白衣的太后从殿外走进来,合和公主一死,她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就白了大半。 商柔甚至听不到身後太监高声唤着太后驾到,直到太后布满皱纹的手抚上商柔的肩膀,他才抬起头来,双手紧紧地握着太后的衣摆哭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合和??」 「都是天命。」太后拍了拍商柔的手 恋耽美 分卷阅读71 春潮 作者:p876543 背,把商柔抱在怀中,她的声音比以往沙哑得多。 陆萱站在一旁,他看着商柔的背影,然後看着太后,眼神极为深沉。 太后向陆萱点点头,然後便把商柔交到陆萱手中,身边的宫女把香烛递给太后,她手执香烛,面向女儿的棺材和灵位,深深地低头。 「商柔。」缟素的陆萱伸手拍了拍商柔的肩膀。 商柔勉强抬头去看陆萱,陆萱轻声道:「你已经整天没有站起来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商柔摇头道:「我得陪着她,要不然以後都没有机会了。」 陆萱皱眉道:「再这样下去,你就得去跟公主殿下团聚了。」 商柔的眼眶红得发肿,他侧身想要躲过陆萱,却感到眼前晕头转向,一不小心就晕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商柔发现自己正躺在太华殿一旁的房间里。他认得当时合和公主就是在这里被诊断出有喜的消息。 人面不知何处去。 想起初识合和公主时她那羞涩的微笑,还有婚後那段短暂幸福的生活,商柔突然明白原来生死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远得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无法再告诉合和公主。 陆萱正在一旁打瞌睡,他看见商柔醒来便说道:「太医说你是疲劳过度,得吃点东西才行。」 他转身命守候在一旁的太监端吃食过来。商柔见陆萱也是脸容憔悴,便说道:「最近也是辛苦你了。」 「我辛苦倒不是因为公主的事……」陆萱略一沉吟,他罕有地敛去满脸笑容。商柔见状便说道:「发生什麽事了?」 陆萱摇摇头不说话。他沉默了一阵子,又问道:「陛下的事,你打算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商柔摇头。 「出於禁卫军统领的立场,我希望你跟他尽快断了,陛下跟自己的姐夫纠缠不清终究是损害声誉,可是……」陆萱若有所思地看了商柔一眼,说道:「出於陆萱的立场,我希望……我希望……」 陆萱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只是沉默得更久,他最後还是摇头说道:「万般皆是命,由不得我们。」 「这句话不像是你的风格。」商柔勉强地微笑。他不是没有察觉,牧晚馥和陆萱虽是青梅竹马之情,但二人并不亲近。这不止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牵连到帝皇和陆家的关系。当朝权贵的千金小姐几乎都嫁到宫里,只有陆家一直未有任何女儿入宫。 陆萱还有职务在身,他坐了一阵子便离开了。商柔吃了些宫女端来的膳食,然後便一拐一拐地打算回太华殿里继续守候合和公主, 艳阳高照,商柔想起太华殿里那些含混不清的诵经声,还有浓郁得令人窒息的檀香味,不知为何脚步就渐渐往太华殿外走去,直到他来到留云宫的宫门前,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来到此处。 牧晚馥身边的赵公公正好从宫门里出来。对於牧晚馥和商柔的关系,赵公公自是最了解的,所以他当然不敢对商柔有所怠慢,便行礼道:「老奴见过驸马爷。」 「陛下……在里面吗?」 「是的。」 「在忙吗?」 「陛下正在抚琴。」赵公公观言察色,见商柔压根儿就不是在看自己,一双眼睛痴痴地看着留云宫里的红砖宫殿,便说道:「驸马爷要进去吗?老奴可以为驸马爷通传一下。」 商柔一言不发,赵公公便当作商柔是默认了,便转身打算穿过圆拱宫门,商柔突然唤道:「赵公公!」 赵公公回身看着商柔。 商柔握紧拳头,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他知道他不该进去,明明是他要求断绝关系,他不能回去再向牧晚馥示好。 「驸马爷?」赵公公问了一句。 商柔恍若未闻地朝宫门外走去。 太阳很猛烈,晒得商柔几乎无法思考,膝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脑子里却全都是那个跟小雨一起度过的夏天…… 无法抵抗。 如果在村子里,跟京城隔着千山万水也罢。 可是现在近在咫尺,商柔无法控制自己想去找牧晚馥的冲动。 好想见到他。 对於合和公主的愧疚之情过於沉重,本该把热烈的情感都压得粉碎,可是商柔想起合和公主临死前的话—— 他已经被出卖过一遍,自己还要再次背叛他吗? 作为皇帝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理解这段关系的不容於世,可是他却从来不曾向自己诉说,而自己却因为懦弱和恐惧而离开他。 不,这些全都是藉口——道德也好,背叛也好,歉疚也好。 想见到他,热烈得在胸腔里来回叫嚣着的激情,在寻找着发泄的途径。道德的枷锁在激情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想要爱他,也希望能够被他深爱。 除了他,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 牧晚馥穿着一身白袍,正坐在地上抚琴。他的琴声一如既往地清越悦耳,当中似乎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秋风吹拂着窗边的白纱,他的容颜蒙上一层浅浅的阴影。 「商柔,怎麽来了?」牧晚馥的指尖拂过琴弦,略略挑起秀眉。 商柔终於支撑不住,重重地跌跪在地上。牧晚馥的容颜使他想起合和公主。 他终究还是来了。 牧晚馥轻叹一口气,他放下古琴,来到商柔的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 他的怀抱太陌生,因为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触碰;他的怀抱太熟悉,因为自己曾经在梦里无数遍拥抱过这副身躯。 安心的茉莉花香如同细碎 恋耽美 分卷阅读72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雨点般洒遍全身,拂去了秋日的炎热。 商柔在牧晚馥的怀中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晚馥,我到底应该到哪里去?公主府已经没有合和了……」商柔抓着牧晚馥的衣领,他的哭声并不动听,却足以撕碎这秋日黏稠的空气。 「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合和会死吗?」商柔喃喃自语地说道。 「她是病死的,并不是你的过错。」牧晚馥轻抚着商柔的背部。 「晚馥,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我本来有一个家的,可是现在这个家却消失了。」 牧晚馥安抚地把商柔拥入怀中,眼神却静静地望向紧闭的桃木门扉,他的眼神平静得叫人心寒。 「以後……我应该到哪里去?合和死了,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事……」 「商柔你说呢?」牧晚馥低头看着商柔,商柔满脸泪痕地抬头看着他。或许是因为隔着泪眼,眼前的男人的语气虽然一如既往地温柔,然而看起来却如此陌生。 商柔脱口而出地说道:「我……我想跟你在一起,就算只是当个太监也好,我想跟你在一起,要不然……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未经任何考虑,商柔叫出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愿望,他立即不安地低下头来。 只想跟他在一起。只要能够看着他,就算只是当他脚下的一抹湿泥,也是心甘情愿。 牧晚馥抬起柔荑在商柔的天灵盖上方,眼神渐渐变得极为深沉。如果商柔此刻看清牧晚馥的表情,他会发现自己从未认识过这男人。 侍候在远远一旁的赵公公看见牧晚馥那扬起来的手,顿时屏息静气。他侍候牧晚馥多年,当然明白陛下是准备收网了,而这时候自己最好装聋作哑。 谁都不会怀疑驸马是因为妻女去世受打击过度而自尽。 当牧晚馥的手要重重地触及商柔的天灵盖之际,商柔突然咳嗽起来,他轻轻推开牧晚馥,别过身说道:「对不起……最近……咳咳……忙着合和的丧事……有点感冒了。」 牧晚馥凝视着商柔,他不着痕迹地垂手轻轻地抚摸着商柔的头发,点头道:「朕明白的。」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咳嗽得双眼发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不需要当太监。」牧晚馥的双手藏在锦袖里,他低声道:「本朝皇帝也曾在後宫里养过男宠,你若不嫌弃,就成为朕的妃嫔吧。」 商柔一怔,他没想到牧晚馥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或许他错愕更是因为牧晚馥可以毫不犹豫地提起「男宠」和「妃嫔」。 自己一直以来都尝试定义这段关系,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是牧晚馥的男宠妃嫔——原来,牧晚馥是这样想的? 商柔在意牧晚馥,也在意牧晚馥身边的女人。他知道柳月媚原是乐坊舞姬,牧晚馥擅琴而她擅舞。久而久之,柳月媚便经常出入帝皇寝宫,成了柳婕妤。 所以,自己跟柳月媚是一样的吗?或许因为自己男人,所以过程稍微有点曲折,但最终自己还是会成为後宫里的一件摆设。 这是自己一直渴求的吗?原来一直无法定义的关系,将会止步於帝皇和妃嫔的关系。可是,如果不是帝皇和妃嫔,牧晚馥和自己又可以什麽关系?自己在追求的,到底是什麽样的关系? 商柔隐约察觉有些事情严重地出错,但此时此刻,当他面对着牧晚馥那双柔软的眼眸,还有那使自己留恋的怀抱,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嗯?」牧晚馥上前,他的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他的手非常冰冷,就算是在情事时,他的手依然冷冰冰的,完全无法感受到温度。 商柔被逼看着牧晚馥,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对这个男人说不——早在自己起行来到京城之前,自己已经坠进这个深渊里。 商柔踉踉跄跄地离开留云宫,宫墙内的桂花树早就开了,淡黄的花瓣铺满一地,随秋风而起舞,他一人瑟缩地抱着肩膀。牧晚馥的拥抱并没有带来温暖,反而使他愈发寒冷孤独。 此时,只看见太后坐着辇车正向商柔的方后走来。商柔看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宫女太监,一时之间竟然停下脚步,忘了站在留云宫门口的自己有多不适宜,牧晚馥和他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太后的辇车经过商柔时稍稍停下来,商柔抬头惘然看着她,连问安都忘记了。风吹得他的头发凌乱,愈发显得脆弱不堪。 「你去见过陛下了?」太后问。 商柔点点头,他满脑都是空白。 太后抬头看着留云宫里已经开到荼靡的桃花树,淡淡地说道:「花无百日红,这个夏天也已经结束了。」 「明年还是??会有夏天的。」 「可惜却已经不是同一朵桃花了。」太后问:「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商柔浑身一震,他这才想起,自己若是成为牧晚馥的妃嫔,这该如何向太后交代? 「你想回家吗?还是留在京城里?」 商柔看着太后,嘴唇颤抖着,他不想跟牧晚馥分开,他已经失去了合和公主,他不能再失去牧晚馥。 就算只是当後宫里的一朵平平无奇的花,都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就算不能天天相见,至少不要被千山万水分隔。 「我??不知道。」商柔不敢回答,他匆匆地离开太后的辇车,往太华殿走去。 太后转头看着商柔单薄的身影,久久也没有说话。 商柔被赐予长住玉华宫,他渐渐明白,牧晚馥是真的打算把他长留在宫中,他不敢想像牧晚馥打算给予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73 春潮 作者:p876543 什麽样的位份。 丧期结束之际,闻萧伶也回到宫中——他乃是闻萧嫣的兄长,赐号骠骑大将军,当年牧晚馥浴血逼宫时少不了他的帮忙。 牧晚馥带领着浩浩荡荡的禁卫军,站在城门前迎接闻萧伶,商柔的身份还是驸马,所以便跟在他的身边。陆萱站在另一边,不时关心地看着商柔,商柔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牧晚馥,眼神中不带着任何情感,彷佛已经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十九 烈日灼人,大地被烤炙着。万里无云,长空彷佛永止无尽。城外山峦起伏,偶有白鹭冲破黏稠得如同蜜糖的空气冲上青天。 日正当空,马蹄声夹杂着沙尘从远方而至。为首的闻萧伶身披盔甲,他一拉疆绳,跨下黑色的骏马便听话地停下来,彷佛是他身体的一部份。身後的精兵立即跟随着他们的大将军停下来。 玉树临风丶雄姿英发,竟又是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 闻萧伶轻巧地翻身下马,落在地上是没有声音。他稍一整理头盔,露出那张邪魅艳丽得如同罂粟花的容颜。相比起牧晚般那朦胧优雅得如同雨雾的温柔,闻萧伶却是桀骜不驯的美人。他浓黑的长眉入鬓,眼角上挑,未语先带三分玩味的笑意,一双墨瞳黑得晶莹剔透,竟然带有几分妖媚。他那鲜红娇艳的唇瓣嚣张地扬起来,带着的都是对於帝皇的浓情蜜意。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闻萧伶翻身下跪在牧晚馥面前,他的话句短促有力,明显是个惯於发号施令的人物。他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帝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碧灯万盏,衣香鬓影,人声沸腾,再是精心打扮的淑女,再是自命潇洒的公子,都比不上那个相伴君侧的红衣美人闻萧伶。 闻萧嫣的美是女儿家的娇蛮,闻萧伶却是媚艳到极致,如同绽放的鲜红月季,流云似的青丝绑成简单的马尾垂在脑後,露出玉色的颈项,大漠风沙也舍不得毁掉这冰肌雪肤,墨瞳里倒映着君王淡淡的微笑,眼底荡漾的是如烈火般灼热的情/欲。 传说中的沙漠玫瑰就应该跟闻萧伶一样,美艳得张扬危险,带刺的妖冶在诱使采花者堕落。 牧晚馥坐在龙椅上,他一手托腮,稍稍偏头,微笑地听着闻萧伶说话。一者清淡,一者浓烈,竟是天造地设。 藏在人群中的商柔凝视着牧晚馥,企图从中找出一点点的不同—跟自己在一起时,他好像都是这样笑着。 一直以为,牧晚馥对自己是特别的。如今看来,这份特别并不特别,给予商柔的笑容,转眼就可以给予闻萧伶。 珍馐百味,葡萄美酒,全都是味同嚼蜡。 心里很酸,商柔想,也许这都是报应,自己为了一时激情辜负合和公主的情深,所以现在自己只剩下一场空。 商柔喝了许多酒。真奇怪,为什麽在想醉的时候偏偏醉不了。他虽然不断控制自己不要再去寻找牧晚馥向闻萧伶的身影,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抬头去望向龙椅。 南宫雪等女眷还在原位,牧晚馥和闻萧伶却已经不见了。 他们在一起吗?他们在做什麽? 商柔觉得自己很可笑,作为正妻的南宫雪也不过问牧晚馥的行踪,自己凭什麽过问呢?凭牧晚馥曾经跟自己有一段露水姻缘,而他似乎有意把自己收到後宫?还是凭自己是他所谓的姐夫? 想起合和公主和他们的女儿尸骨未寒,自己却在为了她的弟弟争风吃醋,商柔酒意全消。他拚命告诉自己,那是不应该有的感情,他应该拒绝牧晚馥的邀请,然後马上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可是这不就等同把牧晚馥拱手让给闻萧伶?闻萧伶身世出众,又长得如此妩媚风流,又可以给牧晚馥守护江山,牧晚馥??跟他真的只是君臣关系? 商柔并没有发现,他己经把牧晚馥当成一个可以随便跟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的男人。 思来想去,商柔还是得不出结论。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後告诉自己,他现在去找牧晚馥只是为了去向他提出自己想要离开京城的想法。既然当初是自己要求留下来的,他也从未挽留自己,那自己若是改变初衷,他应该都不会反对的。 反正他前朝後宫皆有红颜知己,这奼紫嫣红的花园,少了自己一人,想必无妨。 商柔走到大殿的门口处,心里想的都是闻萧伶,他盯着牧晚馥的眼神就像毒蛇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他心思紊乱,一不小心便撞上前方的一人,正是陆萱。 刚好陆萱正端着酒杯跟某位公子哥儿聊得兴起,那位公子一看见商柔就变了脸色,又像是很感好奇地打量着商柔,彷佛想知道这男人凭什麽可以嬴得牧晚馥的宠爱。 「驸马爷。」陆萱笑眯眯的,转身挡在那个公子和商柔之间。 自从牧晚馥和商柔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之後,他是唯一一个对待商柔如昔的。 商柔看见陆萱,不自觉感到很安心。陆萱见他脸颊酡红,便道:「你回府休息吧。」 然而商柔却摇头,他略一犹豫问道:「闻萧将军……是什麽人?」 「他这人的故事长得很,但一言以敞之就是个疯子。」陆萱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商柔为何在意闻萧伶。他又耸肩道:「听说是闻萧老爷跟某个老妓/女的儿子,一直养在闻萧家的後院里,不知怎地习得一身惊人的武功,脑子也很聪明,陛下能够登基……少不了他。他喜欢打仗,手段也残酷得很,贵妃 恋耽美 分卷阅读74 春潮 作者:p876543 娘娘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他们俩关系并不亲密。」 「陛下和闻萧将军是朋友?」 「你为什麽如此在意?」陆萱反问。商柔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不语。 陆萱把商柔拉出大殿里,来到偏殿的阴暗处。他认真地问道:「你对陛下到底是什麽想法?」 「我不肯定。」 商柔惘然苦笑。 陆萱看着商柔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头小狗,他叹道:「无论如何,这闻萧大人不是任何人惹得起的。他的脾气古怪,但手底够硬。陛下的身份敏感,军队大多不服他,但闻萧伶的残酷凶狠颇得军中欢心,所以陛下暂时还不能失去他。」 陆萱的劝告并没有改变商柔的初衷,无论如何,他得见牧晚馥一面。他甚至早就忘了自己的藉口,更没有察觉自己匆忙的步伐活像前去捉奸的妇人。 商柔跑到一半,突然听见一把稚嫩的声音在後而唤着:「驸马!」 说话的人趁商柔停下脚步时追过来,竟然是大皇子。 昏暗的琉璃宫灯洒落在大皇子漂亮的脸庞上,他的额头上还挂着几串汗珠,明显是跑过来的,只是商柔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脚步声而已。 几个太监垂手跟在一旁,皆是不敢阻止大皇子。 「怎麽了?」商柔勉强压下心中的不耐。 「就??就是??」估许是商柔的脸色醉得发红,语气又有点冷淡,大皇子只是呆呆地看着商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看着那张跟牧晚馥相似的脸庞露出如此失措的表情,商柔心中一软,自己再是心情不好都不该跟小孩子发脾气,便弯身柔声道:「对不起,我太凶了,您怎麽来找我了?」 「驸马??不要不开心。母后说,每个人都会死亡,所以最後大家都会在九泉之下重逢的。」大皇子奶声奶气地说,但其实他是想装作一个成年人般以南宫雪的话来安慰商柔。 商柔一怔,大皇子当然有出席合和公主的丧礼,但自己好几次哭得晕倒过去,这孩子又被南宫雪照看着,估计没机会上前安慰自己,所以现在才会特地追过来鼓励自己。 「我??我明白的。」商柔想要寻找牧晚馥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告别的话当然还是得说的,但至少他已经没有刚才那麽冲动。 商柔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发,他抬头看见那群太监不安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想要大皇子尽快回去却又不敢催促,便向大皇子微笑道:「谢谢您。皇后娘娘一定在等候您,您快点回去吧。」 大皇子伸出尾指,认真地说道:「驸马你答应我,不要再哭了。」 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叫自己别哭了,商柔不禁莞薾,但也伸出尾指跟大皇子勾了勾,大皇子这才跟着太监离开。商柔看着大皇子小小的身影远去,总算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商柔甫一来到留云宫前,太监顾忌商柔和牧晚馥的暧昧关系,都是不敢上前阻挡。商柔见寝殿里还亮着光,雪白的窗纸印出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商柔心里一紧,正想上前求见时,寝殿的梨花木门却被推开了。 红袍如火,暗红色腰带衬出那柔软细腰,碧灯映照出那妖娆娇艳的容颜,墨瞳深沉,唇角一抹玩味跋扈的笑意,正是闻萧伶。 「驸马爷晚安。」闻萧伶走到商柔面前,笑吟吟地说道。 「闻……闻萧大人。」面对这个气势如同出鞘的剑般锋利的男人,商柔的声音不禁变得细微。 闻萧伶长得比商柔高上一个头,他居高临下,伸手狠狠地揑着商柔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嘲讽地笑道:「就是这样一张脸,让合和公主如此锺情吗?」 周遭的宫女太监皆是不敢阻止,陛下可以宠幸不同的人,但陛下的骠骑大将军只有一人,谁最重要不问可知。 闻萧伶的声音不小,然而坐在寝殿的身影却依然老僧入定地没有丝毫动作。闻萧伶见商柔的视线投向寝殿,眼神愈发凶狠扭曲。他抿唇一笑,把商柔夹在胁下,商柔的挣扎对武艺高强的闻萧伶而言只是搔痒。 「陛下!陛下!」商柔失声呼唤牧晚馥,然而对方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闻萧伶索性伸手封了商柔的哑穴,狠毒地说道:「平日在床上也是这麽叫的吗?」 说着,闻萧伶施展轻功,穿过重重花海,来到一处幽静处,然後把商柔重重地丢在地上。 「闻萧大人……有什麽指教?」商柔的背部重重地撞在假山上,一时之间痛得站不起来。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你去死而已。」闻萧伶伸手就抓着商柔的喉咙,商柔在他的手中就如同老鹰爪下的小鸡,他轻易地把商柔从地面上提起来,他抬起头看着商柔,眼神带着嗜血的笑意,说道:「本来还想玩玩的,但想起你是那个婊/子的驸马,我又想快点杀掉你,送你去跟她团聚了。」 商柔不住地挣扎着,根本听不清楚闻萧伶在说什麽。 正在此时,一阵破风之声响起来,一个硬物从远处飞来,砸中闻萧伶的後脑。闻萧伶正杀得兴起,他把商柔甩到一旁,回头冷冷地说道:「谁?」 「闻萧大人,谋杀驸马爷一罪恐怕连你也担当不起。」陆萱从树後走出来,他身後跟着许成儒和一群宫女太监,明显是料准闻萧伶还没这胆子把全部人都杀光,闻萧伶虽然是疯子,但他还是得顾及牧晚馥的面子。。 「陆萱,好久不见。」闻萧伶拨拨双手,眼角邪肆地上挑,微笑道:「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75 春潮 作者:p876543 只是跟驸马爷聊聊天而已。小萱你这是在妒忌我吗?」 商柔在一旁连连咳嗽,许成儒连忙上前扶起他,然後向冷冷地向闻萧伶道:「驸马恐怕现在没空跟你说话。」 闻萧伶嫣然一笑道:「这位是—户部尚书许大人?幸会。」 言下之意则是这梁子是结定了。 「那我先告辞了。」闻萧伶的唇角一勾,他靠在陆萱耳边,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道:「我杀他是奉陛下之命,本来陛下是任凭我虐待处置他的,不过我想起陛下睡过他就恨不得马上把他送去跟那个婊/子团聚—我可爱的小萱,你怎麽又跟陛下对着干了。」 闻萧伶是一心想杀商柔,所以下手绝不容情,商柔的喉咙肿起来好几天都不能正常地吞咽,只能喝粥。他的背部也是一大片瘀青,光是坐起来已经疼痛难当。 牧晚馥一直没有来,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就像当初自己为了他服毒,他同样都是不闻不问。不问可知,闻萧伶会下狠手都是因为嫉妒牧晚馥和商柔之间的关系。 商柔打算伤愈之後说正式向牧晚馥辞行。反正他有闻萧伶,以後都不会需要自己。 对於商柔松口离开,许成儒当然是欢喜的,恨不得马上把商柔送离牧晚馥的身边,但商柔还带着伤,唯有先勉强让他留在玉华宫养伤。 大雪纷飞,商柔刚刚午睡醒来,他凝视着窗纸外隐约的雪影,想的却是牧晚馥—他还好吗?他的身体一向不太好,胃口不大,有穿够衣服吗?有按时用膳吗? 商柔想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已经决定离开他了,但自己如同一只风筝,丝线还留在牧晚馥的手里,就算他没有任何表示,自己依然感觉到他的存在。 此时,敲门声响起来,负责侍候商柔在玉华宫的起居的凌绿探头进来,寒风席卷进来,吹散了寝殿里的闷热。他轻声问道:「公子醒来了吗?」 「怎麽了?」商柔撑起身体,他的喉咙依然带痛,若是按平常的声调说话,喉咙肌肉会痛得厉害。 「柳婕妤来了。」凌绿小心翼翼地说道:「驸马要见她吗?」 商柔略微窘迫,牧晚馥跟他的关系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凌绿的谨慎似乎是生怕商柔不想见身为妃嫔的柳月媚。 柳月媚身为牧晚馥的宠妃,出身虽然低微,但生育了二皇子,在後宫里也占有一席之地,但商柔见她平日寡言低调,估计是在身份地位远超自己的南宫雪和闻萧嫣面前,她也不宜太出风头。 「好的,我在主殿里见她。」商柔摸不透柳月媚的来意,但还是答应下来。 不同於南宫雪的柔顺和闻萧嫣的娇蛮,柳月媚的美是世故而明艳的。相比起不懂,也不屑於使用风情来引来帝王注目的两位世家千金,柳月媚的一颦一笑都是极为妩媚,怪不得牧晚馥宠爱她那麽久。 凌绿把刚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端上来,柳月媚微笑道:「驸马的伤势如何?妾身特地命人把药膏送来,请驸马笑纳。」 柳月媚一身浅紫色的襦裙,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腰间轻飘飘地挂着鹅huangse的披帛,纤细的腰肢完全不像是生育过的女子。为了姿容,柳月媚连寒冷都不怕了。 「谢谢。」商柔低声说道。 「公主殿下的事,请驸马节哀。」柳月媚略略一顿,她的眼角一勾,问道:「驸马打算离开京城吗?」 商柔犹豫,但他觉得此事没什麽好隐瞒的,便点头道:「的确有这个打算。」 「然後呢?」 「然後?」商柔一怔。 「看过世上最美的烟火,还能够忍受一辈子都只能与蜡烛相伴吗?」柳月媚眨了眨眼睛。 商柔哑口无言。 柳月媚也不多说,她站起来,盈盈一福,然後便转身离开。 「柳婕妤。」商柔站起来唤道。 柳月媚一手扶着门边,转身看着商柔。 「为什麽??想要我留下来?」 「若是他不愿意让你留下来,你不会有机会作出任何选择。」柳月媚浅笑道:「驸马,闻萧伶痴恋他多年,他连一次机会都没有给闻萧伶,他跟你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让你留下来,为什麽你要把他让给闻萧伶?」 柳月媚淡淡的几句话让商柔心中重燃希望。 「妳呢?」商柔没有把那句话问出来—为什麽要鼓励自己的夫君再纳新欢? 「大家都只把他当作陛下而已,只有你??」柳月媚凝视着窗外,似乎想起什麽往事,她没有再说下去。 风雪漫天,灰蒙蒙的天空久久没有发晴。现在还是下午,宫灯却早已经亮起来,在走道里瑟缩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许成儒解下披风,匆匆地走进玉华宫时,只看见商柔还躲在被窝里在巴巴地看着门外,便没好气地道:「陛下没有来。」 商柔默默地收回眼神,许成儒拿了张凳子坐在他的床边,说道:「陛下宠爱闻萧伶,对他的故作非为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别说陛下会否看望你,之前我跟陆萱一同把闻萧伶欲杀你一事禀告给他,他也只是不置可否。」 「嗯。」商柔低头看着自己还留着十指指印的喉咙,他现在连说话都会感到喉咙疼痛。 「为什麽不回家呢?陛下……给不了你想要的。」许成儒看着好友憔悴的模样,不禁为之叹息。 商柔想起柳月媚的话—他得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受,就算要跟别的女人分享牧晚馥也好,若是牧晚馥待 恋耽美 分卷阅读76 春潮 作者:p876543 自己是有那麽的一点点特别,自己已经心甘情愿了。 他若是不在意,怎麽可能让自己留下来? 纵使,一开始要求留下来的是自己,对方只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但光是那句答应,已经如同在水中救命的稻草,给予商柔坚持的勇气。 赌徒的想法都是这样的,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性能够胜出,都会毫不犹豫地重金下注—因为回报实在太诱人。 「成儒,我已经……失去合和和我的女儿了,如果没有陛下,我就什麽都不是了。」商柔低声说道。 许成儒大声道:「难道我和婉儿对你而言就毫不重要吗?」 「我放心把婉儿交予给你照顾,至於我……我不知道,我只想留在他的身边。」商柔苦笑道:「成儒,你一定觉得我疯了。」 「本来还算是明君的先帝一遇见陛下也疯魔了,最後几乎连烽火戏诸侯这种事情都干出来了;闻萧伶在战场上立功无数,也算是一员猛将,但对着陛下时就跟像个苍蝇般,早就色迷心窍……你若是为他倾心,我不会觉得这是怪事,我也听说你打算入宫为妃的事,但……你得记着,陛下从来都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属於你。」最後一句话,许成儒说得极为缓慢,彷佛希望把这句话烙印在商柔的心中。 然而商柔的身体和灵魂早就满布牧晚馥的痕迹,他轻盈的指尖丶呢喃的软语丶温柔的拥抱,早就把商柔紧紧地包裹着,容不得旁人加以阻挠。 早朝之上,闻萧伶因在战场上大获全胜,收服了不少失地,牧晚馥赏赐的金银珠宝当然数之不尽,他自是趾高气扬,漆黑的眼瞳彻底无视身後眼红的同僚们,只是炯炯有神地看着高高地坐在龙椅上的牧晚馥。 牧晚馥头戴珍珠冕旒,串串珍珠挡着了他那红颜祸水的容颜,纤弱的身躯彷佛不堪龙袍的重负。 最後,赵公公端出一把宝剑,宝剑的剑鞘素雅古朴,剑柄上刻着古老繁复的藤纹,如同来自远古的诅咒。 闻萧伶的秀眉一挑,牧晚馥的唇角微勾,启唇道:「赐闻萧伶尚方宝剑,先封尚方剑,按法诛奸赃。」 此剑代表的是闻萧伶只手遮天的权力,从今以後,他只要手执此剑,就可以不经三司会审去诛杀任何等级的官员—他是法律,也是权力。 陆萱脸色一变,他抿紧唇角。 闻萧伶双手接过赵公公双手奉上的尚方宝剑,他凝视着那这柄代表着他已一步登天的宝倒,刚想拔剑之际,牧晚馥就轻声道:「爱卿稍候。」 牧晚馥笑得眉眼弯弯,琥珀色的眼眸荡漾着几分柔媚的笑意,他樱/唇吐香,说道:「此剑一出鞘必定见血,爱卿还是待适当时机再拔剑吧。」 柔言软语,言笑晏晏,却是字字诛心,使不少大臣顿时汗流浃背,却也不敢抬头彼此张望。 「谢主隆恩。」闻萧伶跪在牧晚馥面前,他的双目灿烂若晨星,伸出鲜红的舌头舔着唇角,如同一只急不及待撕碎猎物的猎豹。 起龙殿里一片死寂。大家都知道,闻萧伶击退外敌,牧晚馥的江山已稳,是时候算帐了。 闻萧伶抬起头来,企图从串串珍珠中看见那张他心心念念多年的绝色容颜。 牧晚馥从来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心心念念那个男人多年,只差一步就可以拥他入怀,现在牧晚馥已经容许自己成为他手中之剑,他是绝对不会把帝王的宠爱让给任何人。 不久之後,驸马商柔病死,皇宫深处多了一个男宠芳菲。历代帝王养着男宠也不是少见的事,但牧晚馥的出身使大家对於这件事都不禁嗤之以鼻。 芳菲的名字当然不是芳菲,他的名字是商柔。 商柔身无一技之长,既没有许成儒的才华,也没有陆萱的机警,更没有闻萧伶的身手。他唯一能够留在牧晚馥身边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妃嫔。 正如大部份见不得光的关系一样,一旦得了名份,偷情的愉悦似乎也蒸发在阳光之中。 成为妃嫔和当驸马是很不一样的。当宫里的管事嬷嬷和太监把商柔带到那间暗无天日的房间时,他就明白自己已不再是风光的驸马爷,更不是一个平民百姓。 他只是牧晚馥泄欲的工具而已。 近乎屈辱的身体检查是每个进宫的女子都会经历的,但对於一个从来没想过会有朝一日进宫的男人来说,这些检查是难堪的,那些本该只让牧晚般亲吻和怜惜的部份全都被太监宫女们看个清清楚楚,他们在纸张上清楚地记下自己身体的特徵,赤裸的自己被放在房间的中央,如同待宰的猪只。 二十 商柔渐渐察觉有些不妥,可是他不知道到底自己什麽时候开始犯错。事情在朝着一个失控的方向进发,牧晚馥仙子般的伪装在逐步剥落,商柔在惧怕着真正的牧晚馥,可是他已经无法离开对方,他的肉/体渴望着对方的贯穿,他的灵魂在低语着对於对方的思念。 之後,他还是不能看见牧晚馥。管事太监和嬷嬷教导他该如何侍候牧晚馥,薄薄纸张上的春宫图就是自己能做的一切,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能做的,自己不能要求牧晚馥反过来侍候自己,而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份则都是牧晚馥所拥有,他若是喜欢,自己就要服从他的命令。 入宫是自己要求的,如果自己现在反悔的话,牧晚馥总不至於会拿自己怎麽办,可是……可是……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不一样,若是要侍候陛下,後穴必须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77 春潮 作者:p876543 玉势扩张。为了避免疼痛,也是为了更方便让陛下高兴,玉势会涂上一点点的yao。商柔只能一人躺在床上,容忍着那雕满花纹的异物挤在自己的後穴里。他的双手都在绑在身後,所以他甚至不能抚慰前方。他需要学会忍受自己的欲/望。 以前他们俩幽会时,商柔可以直呼牧晚馥的名字,他可以整夜靠在对方的怀中,可以对他说些不敬的话。牧晚馥在清晨离开时,商柔还可以躺在床上再睡一阵子。 现在,商柔只能叫陛下,而且言语之间不能有任何冲撞。他不能跟牧晚馥整夜纵欲。太监们都在外面听着,自己要是向牧晚馥求欢,翌日可是要捱罚的。若是牧晚馥不想要了,自己不能缠着他。清晨时,他必须比牧晚馥早起,梳洗过後侍候牧晚馥更衣。 商柔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侍寝,但他还是希望牧晚馥至少会来看望自己,安慰自己几句,可是他等了又等,对方始终没有来。 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往事渐渐清晰,商柔终於记得,一开始是自己乞求要成为牧晚馥的男宠,而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住自己。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因为感情大多经不起仔细的推敲和思索。 甚至在商柔还没有侍寝之前,他才明白自己早就不是受人敬重的驸马爷,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男宠而已。 宫廷的宴会上,坐在主位的牧晚馥喜欢曲水流觞的游戏,每个妃嫔都会接上一位妃嫔所出的诗句,当轮到商柔时,他却是什麽都说不出来。他目不识丁,别说是诗句,连一般的书本也看不懂。 不止是妃嫔们,甚至连宫女太监的眼神都盯在商柔的身上,他方才明白今天这场游戏的目的就是使他出丑。 此时,坐在牧晚馥身边的南宫雪对了一句,她微笑着向商柔道:「芳菲公子,刚好本宫会对这句话,你就把这次机会让给本宫吧。」 「皇后对得很好。」牧晚馥看也没有看商柔,只是对南宫雪说道:「皇后才华了得,赏桃花酿一杯。」 接着帝后二人又谈论起平仄押韵来,商柔听说南宫雪在待字闰中时已是凤临城着名的才女,牧晚馥也是饱读诗书的,二人自是非常聊得来,远远看去当真是一对璧人。 接着又是一圈的诗词游戏,敬陪末座的商柔向远远坐在上方的牧晚馥行了礼,在凌绿的搀扶下离开大殿。 「公子,你还好吗?」凌绿见商柔走起路一拐一拐的,忍不住问道。 「没关系,就是有点疲累。」商柔在走廊上行走着,他只想尽快离开那个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地方。 「是……那个吗?」凌绿在宫里多年,知道男宠入宫之前都要被玉势堵上一个月,现在商柔还没有开始侍候牧晚馥,估计後穴里还塞着那根玩意儿,怪不得不能久坐。 商柔抬头看着凌绿,凌绿比了个手势,商柔便咬唇点点头。 「小的先把公子将那玩意拔出来。」凌绿低声道。 「不是……不可以吗?」商柔红着脸说。 「才一阵子,应该没问题的?」凌绿说道:「公子还可以回玉华宫吗?」 凌绿不说也罢,他一说出来,商柔就觉得後穴像是万蚁蚀心,根本开不了说话,唯有勉强点点头。凌绿见商柔可怜,便把他扶到花园的树丛里,然後说道:「小的这就去太医院取药,公子你在这里等着。」 「嗯……快点回来。」商柔实在不想一人被丢在这里,可是他现在这身体状态根本回不了玉华宫。 凌绿离开之後,商柔便坐在树下的长凳等待,他虽然想把那玉势扯出来,但这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他不敢把衣服脱下来。 终於,後穴的痛楚蔓延至全身各处,商柔站起来想扶着大树,最终还是受不了,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醒来时,商柔只感到後穴的痛楚大大舒缓,而且有点清凉的感觉。 「公子,你总算醒来了。」站在一旁的凌绿大喜道。 「嗯……发生什麽事了?」 「刚才公子您晕倒了,幸好我是带着太医回来的。」 商柔揉着脸颊说道:「给你带来麻烦了,对不起。」 「没关系,小的是您的奴婢啊。」 商柔的头埋在枕头里,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凌绿听到商柔闷闷地说话。 「公子……」 「凌绿,我是不是真的很愚蠢?」商柔低声道:「我以为……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刚才对我不闻不问……」 「陛下当然是喜欢您的,只是……宫里的美人那麽多,谁又可以一直独领风骚呢?」凌绿叹息,这驸马爷怎麽就那麽傻气呢? 「所以……他已经厌倦我了……」商柔想叫自己说,自己没有必要哭,可是眼泪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半年过去了。商柔早就可以侍寝了,牧晚馥却彻底地忘记他。商柔总算明白,自己乞求回来的卑微地位,原来是如此可有可无。他只有牧晚馥,牧晚馥却还有许多许多人可以陪伴着他。 由於商柔毕竟是男人,加上大家都心照不宣他是旧日驸马,而且宫外又有陆萱和许成儒照应,大家都不敢对他有所造次。 陆萱和许成儒便时常探望商柔。他们都没有带婉儿过来,毕竟在婉儿的心中,自己的舅舅已经随舅母而去,商柔也不想让侄女知道自己现在是牧晚馥的男宠。 凛冬将至,这三个男人竟然躲在商柔的寝殿里吃火锅,热得商柔满头大汗,他吐着舌头道:「成儒,你是从哪里把这材 恋耽美 分卷阅读78 春潮 作者:p876543 料买来的?虽然味道很好吃,但实在太辣了。」 「是来自天竺的香料。」许成儒也吃得有点大舌头。 反而是陆萱下筷如风,肉丸和生菜都被他抢光了。 「陆萱你是人还是禽兽,为什麽吃得那麽快?」许成儒瞠目结舌。 「是你们太慢了,你们还没有打过仗,在战场上时吃东西可没有那麽多时间废话,一不小心就什麽都被吃光了。」陆萱得意洋洋地说道。 吃完火锅之後,陆萱便拍开了他带来的梅花酿的封泥。 许成儒说道:「陆萱,你身上的伤不是还没有好吗?还是别喝酒了。」 「你受伤了?」商柔看着陆萱。 陆萱闹别扭似地喝了一口梅花酿,闷闷地说道:「没什麽,在妓院里看上一个女的,刚好闻萧伶也和她看对眼了,便跟他打了一场架。」 「一个是禁卫军统领,一个是骠骑大将军,为了一个妓/女而大打出手,你们还要面子吗?」许成儒忍不住说道。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有什麽值得羞耻的?」陆萱不以为意,他眨眨眼睛道:「许成儒,你不会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吗?」 「关你什麽事。」许成儒踹了陆萱一脚,刚好踹到陆萱的伤口上,陆萱哭丧着脸说道:「你怎麽跟闻萧伶一个德性!你们俩老是一起抄家,性格怎麽也愈来愈相似了!」 商柔惊讶地看着许成儒,户部尚书怎麽跟骠骑大将军在一起了? 「那些陛下不方便出面做的事,都是由闻萧伶代劳的,有些老臣子倚老卖老,陛下不能当面发作,闻萧伶便找他们麻烦,顺便把那些使用寻常法子找不出来的贪污证据给挖出来,他手中可是有尚方宝剑,所以除了陛下,无人可以问责於他诛杀任何人。」陆萱指着许成儒道:「然後这家伙就去收钱了。谁要是不听话,吃了闻萧伶一刀也该听话了。」 「闻萧伶虽然嘴巴刻毒,但手底还是有几下子的。」许成儒也不得不承认闻萧伶除了漂亮之外,还是有一点点的优点。 许成儒抿唇道:「闻萧伶跟你??」 「别提起那个扫兴的家伙了。」陆萱摆了摆手,低头专心吃东西,挡着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阴霾。 商柔的情绪愈来愈低落,相比起一无是处的自己,如此美丽骄傲又能干的闻萧伶实在出众。男儿志在四方,这大约也是为什麽闻萧伶成为将军,为牧晚馥开拓疆土,一统天下,反观自己却像菟丝般缠绕着牧晚馥而生长,缺少他的养分,自己也无法独活。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变得如此依赖他? 「怎麽在发呆了?」陆萱拍了拍商柔的脑袋。 商柔闷闷不乐地摇头。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最後,三个男人都喝醉了。 商柔只觉得浑身发烫,忍不住推开门扉出去散热,要不然他真的会在那铺着地龙的寝殿里被闷死的。 他醉眼朦胧地走到一半,突然嗅到周遭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他心想,现在又不是春天,哪里来的茉莉花?就算有花香也应该是梅花才对。 商柔刚想到一半,就感到自己碰到一人身上。那人如同茉莉花般带着浓郁的花香。 他一抬头,看见的就是眉头紧皱的牧晚馥。 这一定是梦了。 所谓的散热,商柔竟然走出了玉华宫,最後碰上了通道里行走的御辇。牧晚馥摆手示意宫女太监们别说话,然後走下御辇,径自往商柔走去。 「商柔。」牧晚馥伸手抱着热得发烫的商柔,商柔埋在他的怀抱中,头还一直往下点,明显是快要睡着了。 商柔刚刚从温暖的寝殿里出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衫,连披风都没有穿上,看起来如同迷路的小狗,他抬起水蒙蒙的眼睛,有点疑惑地看着牧晚馥,似乎认不出他,然後往牧晚馥的掌心蹭了蹭—牧晚馥天生的体温偏低,尤其是在这下雪天。 商柔迷迷糊糊地说道:「好热??」 牧晚馥脱下/身上的黑狐大氅,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妃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醉得白里透红的脸蛋,然後向赵公公说道:「去玉华宫看看,是谁带了酒进来。」 御前失仪乃是大罪。 陆萱和许成儒也是有点醉了,甚至没有看见商柔跑出去,直到他们发现玉华宫的主人竟然跑掉时,牧晚馥已经沉着脸过来了,一旁的太监还在一左一右地扶着商柔。 牧晚馥看着寝殿里散落一地的餐具和吃了大半的火锅,缓缓地说道:「陆萱丶许成儒,你们整理妥当之後来主殿见朕。」 商柔被安置在偏殿里,陆萱和许成儒则灰溜溜地来到主殿里听由牧晚馥发落。 牧晚馥一向说话不重,但惩罚却绝对不轻。 「陛下恕罪,是臣等御前失仪。」许成儒立即跪下来说道。 「商柔呢?」牧晚馥秀眉紧蹙。 「芳菲公子是被我们怂恿的,他一直在等候陛下,是臣等不好,见最近天气不错,便带着食物找他,请陛下责罚臣等,切勿不要责罚芳菲公子……」陆萱还在为商柔说话,许成儒看见牧晚馥本来已经冷淡的脸色更是如罩严霜,连忙拉了拉陆萱的衣袖。 「陆萱和许成儒御前失仪,闭门思过一个月。」 此时,赵公公来到牧晚馥的身边,低声道:「芳菲公子醒来了。」 许成儒见陆萱还要说话,连忙用力揑了揑他的大腿,陆萱一脸无辜地望向许成儒。 牧晚馥站起来往偏殿走去,赵公公连忙向陆萱 恋耽美 分卷阅读79 春潮 作者:p876543 和许成儒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先走了。 许成儒和陆萱忙不迭地披上大氅逃出玉华宫,只看见大雪纷飞,雪落无声,天空是含糊不清的深灰色。 陆萱打了个喷嚏,埋怨道:「许成儒,刚才为什麽不让我多说几句?陛下那脾气……」 许成儒真想再踹陆萱一脚,他伸手把大氅的衣领拢好,没好气地道:「陛下的脾气你还不懂吗?若是贵妃娘娘犯了错,你还胆敢劝陛下什麽吗?」 「贵妃娘娘是女人,我当然要避嫌……」天气冷得使陆萱嘴里不断冒出白烟,一行行宫女太监从他的身边经过。 「商柔现在是陛下的妃嫔!」许成儒几乎要翻白眼了,陆家的人大多机智奸狡,为什麽这家伙却蠢得像猪一样呢? 「那是商柔自己求来的,陛下不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吗……」陆萱闷闷地说道。 「若真的是不冷不热,光是刚才他跑出玉华宫对着陛下发疯,依陛下那严谨认真的性子,老早把他剁了去喂狗。刚才商柔一醒来,他就马上去看商柔,你自己想想是什麽原因的。」 许成儒气冲冲地说完之後便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见陆萱动也不动,便没好气地说道:「陆大少爷丶你又怎麽了?」 陆萱站在後面,他无奈地说道:「成儒,现在是你不懂陛下。」 「为什麽你这样说?」许成儒皱眉道:「你知道些什麽?」 陆萱想起闻萧伶当日对自己说的话,闻萧伶虽然是疯子,但若非牧晚馥私下授意,他还不至於一见面就对商柔狠下杀手。 然而这件事毕竟不足为外人道,陆萱便只是摇摇头,当日自己赶来,闻萧伶已错过杀商柔的最佳时机。现在师出无名,大半皇宫都知道芳菲公子的真正身份,若是牧晚馥再下毒手,恐怕就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或许不把那件事说出来,才是对商柔最大的慈悲。 商柔醒来时,他第一个看见的站在床前的牧晚馥。他的秀眉轻颦,在看见自己醒来之後,那秀丽的黛眉总算略略松开,然後又拢在一起。 他呆呆地看着牧晚馥。 一旁的凌绿连忙把醒酒汤递过来,低声说道:「公子,请用醒酒汤。」 商柔想起刚才发生什麽事了,他连忙翻身下跪道:「我……我……臣妾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臣妾」两字毕竟说得不习惯,商柔花了一阵子才说得好。 商柔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低头看着擦得发亮的地砖。他感到面前的牧晚馥一直在静静地俯视自己。 「御前失仪,应当杖责二十。」 虽然说犯错的是自己,但商柔心里却无比委屈。他说到底不是女人,并不是生来就懂得宫规,就算只是邀请陆萱和许成儒过来玩耍,也不见得有什麽不对…… 商柔当然不敢说话,只是闷闷地说道:「臣妾恭送陛下。」 然而他并没有听见牧晚馥远去的声音,牧晚馥回来了。他看着商柔说道:「你不服?」 商柔吓了一跳,他连忙摇头。 牧晚馥打了个手势,全部宫女太监都退下了。 「站起来。」牧晚馥轻轻说了一句,商柔刚刚酒醒,又跪了一阵子,站起来未免有点摇摇晃晃,牧晚馥便拉着他的手臂。商柔许久没有跟他肌肤相接,此刻身在偏殿里,二人穿得都不多,牧晚馥的指尖彷佛跟商柔的肌肤毫无缝隙地接触在一起。 牧晚馥略略使劲,商柔便倒在牧晚馥的怀中,只感到怀中花香满溢。 商柔抬头去看牧晚馥,只看见牧晚馥有点无奈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却是带着流光似的轻淡笑意。 「别……别生气了。」商柔唯有用从嬷嬷那里学来的办法撒娇,他的脸颊都通红了。 「下次不许了。」牧晚馥用指腹刮了刮商柔的脸颊。商柔睁大眼睛看着牧晚馥,他没想到之前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牧晚馥会突然如此温柔。 「下次……会邀请陛下过来的。」商柔低声道。 侍寝过後,商柔只想好好地抱着牧晚馥睡一觉,他依稀觉得日子好像又回到过去,当时自己跟牧晚馥时常幽会,自己可以尽情地向牧晚馥撒娇。善忘的他彻底把这半年来的寂寞和绝望抛诸脑後。 没想到牧晚馥很快就坐起来,他拉了拉商柔的手,商柔还在打哈欠,床帐外的赵公公已经说道:「公子,请给陛下更衣。」 商柔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麽,太监把衣服从床帐外递来,商柔手忙脚乱地给牧晚馥穿衣服,他以前也有跟婉儿穿过衣服,甚至是跟牧晚馥偷情时也有替他穿衣服,但当时郎情妾意,说是穿衣服其实也跟脱衣服差不多,而现在这种被催促的情况明显是第一次。 牧晚馥的腰带系错了方向,商柔连忙解开腰带打算再绑一次,但他愈是紧张,那个绑结就愈来愈难以解开。最後牧晚馥唯有伸手自己解开腰带,再仔细地把腰带绑好。 「对……对不起……」商柔跪在床上说道。 牧晚馥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把散落肩膀的青丝拨到背後。商柔随便披上一件外衫,便来到床边,跪下来给牧晚馥穿上长靴。 好不容易才把长靴穿好,商柔本想站起来,但肩膀上的一股力气使他还继续跪着。他回头一看,只看见凌绿在看自己不断打眼色,商柔这才记起自己还得跪着恭送牧晚馥,唯有还跪在地上,但他刚刚侍过寝,身体还没有清理过,只觉得後穴里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可是宫规如此,自己只得承受着。 茉 恋耽美 分卷阅读80 春潮 作者:p876543 莉花香渐渐远去,凌绿偷偷戳了戳商柔的肩膀,商柔便说道:「恭送陛下。」 终於,门扉关上了。凌绿刚刚扶着商柔站起来,门扉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牧晚馥身边的宫女,她说道:「芳菲公子不守宫规,杖责十五。」 商柔还来不及说话,那宫女就匆匆行礼离开了。 不守宫规,当然是因为商柔没有给牧晚馥绑好腰带,还有没有给他梳好长发——按理说,他应该早就醒来,梳妆打扮妥当,再为牧晚馥更衣梳发,然後跪在门口送他离开的。这次自己只做了一半,所以才犯了宫规。 杖责十五在严冬当然不好受,加上後穴里的东西没有及时清理,结果肚子痛了大半天,商柔心里受了气也是不高兴,陆萱和许成儒现在也不敢随便溜到宫里,唯有一人闷闷地趴在床上。 凌绿在一旁拿铁钳翻动着香炉,白烟从铜嘴中倾吐而出,浓浓的龙涎香静静地飘散着,阳光中清晰可见那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白烟渐渐化为无形。 「公子,你也别不开心了。」凌绿叹了口气。 「我没有。」商柔鼓起双颊说道。 「陛下是陛下,该有的规则还是得遵守的。」 商柔看着凌绿,半晌才认真地说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觉得这种抱怨跟个怨妇没分别,但商柔就是没办法把想法都憋在心里。 「从前——」凌绿明白商柔指的是他还在当驸马的时候,他便说道:「这怎麽一样?那时候陛下……对公子还有新鲜感嘛。」 商柔其实明白凌绿在说什麽,其实牧晚馥早就把自己忘记,那天也只是闲着没事干经过玉华宫,想尝尝男人的滋味而已。 「我还真的是自寻死路啊。」商柔失笑,原来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他早就厌倦自己,所以才对自己如斯冷淡,而自己却把他的一时温柔当成是一辈子的。 凌绿这次没有回应,看来是同意商柔的话。 商柔合上眼睛,他又笑了笑,可是说到底,还是想留下来。就算只是偶尔可以见到,就算只是敬陪末座,就算只是男宠,至少可以看见他,知道他过得安好,这就可以了。 凌绿见商柔没精打采,便附在商柔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後拍着胸口道:「小的保证,下次陛下来了,公子若是这样做,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商柔脸色通红,他从床上跳起来,气急败坏地说道:「这??怎麽可以!那是青楼女子所为!」 「公子若是想要陛下多来找您,总得用些办法留住他,公子也是男人,知道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凌绿无奈地说道。 「太??太伤风败俗了!」商柔的脸色红得快要滴血了。 凌绿忍不住笑起来,自家的公子怎麽就那麽单纯,明明都是有过家室的男人了,在某些方面却简单得像张白纸。 「好吧,小的不说这个。总之若陛下再来玉华宫,公子可得观摩陛下的行为举止,猜测陛下喜爱什麽,继而投其所好,这才能够让恩宠长久。」凌绿苦口婆心地说道。 「真的??好困难。」商柔埋头在软枕里。 「这後宫妃嫔,哪个一开始就能够让陛下龙心大悦?每个人还不是像公子这般一步步学习的。」凌绿伸手摸了摸商柔的头发,商柔的头发被揉乱,淡淡的茉莉花香从他的发传来。 商柔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闷闷地道:「这也得他再来才行啊。」 二十一 最近远方的罗刹国前来信使,跟中原人不一样,这罗刹男人金发碧眼,还有鹰鈎似的鼻子,不免招来大家的注意。 这罗刹信使在早朝首次看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皇,立即就看傻了眼睛,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只看见天子一身衮冕,玄袖白领配上红衣,十二章纹依次以金银丝线绣在长袖上,姿容则是冰肌胜雪,琥珀色的明眸在顾盼之间皆是说不尽的柔和,眼角是浅淡的笑意,樱/唇轻抿,当真是端庄秀丽得使人转不开眼神。 早有听说中原君王天香国色,绝美倾城,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听说前代君王就是迷恋这人间绝色,最後落得身首异处,头颅被挂在城门的悲惨下场。 这一见,实在显得罗刹国的美人太粗糙了,罗刹国的风沙养不出这精致得如同上好瓷器的美人,可想而知那倒楣的先帝是花了多少心思才养出这美人。 罗刹信使的唐突使牧晚馥秀眉一蹙,闻萧伶不顾美貌地翻着白眼,用罗刹语说道:「你的眼珠都要突出来了,要我先替你剜出来洗洗吗?」 闻萧伶曾经去过罗刹国,他天资聪颖,短短几个月已经学懂基本的罗刹语。 罗刹信使连忙回过神来,他说了几句话。牧晚馥的脸色还没有放缓,闻萧伶冷哼一声,又用罗刹语说道:「陛下绝色美貌,还不用你再拍马屁。」 闻萧伶的神色愈来愈难看,罗刹信使知道这家伙长得漂亮,手底却硬得要命,连忙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语对牧晚馥赞颂中原的美景。 「我们罗刹国最着名的就是熊,我们的女王陛下听说陛下您喜爱新奇之物,所以特地寻来一物献给陛下。」罗刹信使虽然知道要低头说话才算是有礼,但还是不由自主时而抬头看着牧晚馥,他之前学习中原语时,记得中原人把美人形容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当时只觉得中原人过於夸张,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天子的确不愧这八个字。 牧晚馥一手撑着下巴,水眸淡淡地看着罗刹信使 恋耽美 分卷阅读81 春潮 作者:p876543 ,秀眉依然没有舒展。 「这头黑熊性情极为凶恶,我国无数骑士企图与它决斗,最後都死在它的熊爪下,最後还是靠了数人之力才勉强把它关进铁笼里,陛下想要一睹吗?」 牧晚馥点点头。 罗刹信使拍了拍手,大家等了一阵子,只隐约感到地面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黑熊愤怒的咆哮,几个罗刹人把铁笼从大殿外推进来,一头足足有两个男人高的黑熊被关在笼子里。它一张嘴就露出森森獠牙,一双眼睛闪着残酷的光芒,巨大的熊掌用力地拍打着铁笼,彷佛一下子就会冲出来。 满朝文武都吓得退避三舍,陆萱紧皱眉头,许成儒紧握着玉笏,眼也不眨地看那头黑熊,闻萧伶却背负双手,好奇地探头看着那头黑熊,他回头去看牧晚馥,牧晚馥微微偏头,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不知道在想什麽。 闻萧伶被牧晚馥这似笑非笑迷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只想在美人面前逞个英雄,便用中原语用罗刹信使说道:「你说,这头黑熊无人能够击败?」 罗刹信使还在偷瞄牧晚馥,闻言便点点头。 「那我来挑战一下吧。」闻萧伶转身望向牧晚馥,眼神坚定而明亮,彷佛他的眼神就只容得下牧晚馥一人,他向牧晚馥鞠身,笑着说道:「陛下愿意让末将给您带来午後的一点娱乐吗?」 「闻萧将军,这头黑熊凶狠异常,朕并不想为了一头畜生而牺牲自己的臣子。」牧晚馥轻瞥着闻萧伶,眼角可爱地弯起来。 「谢谢陛下的厚爱……」闻萧伶笑得甜丝丝的,他又说道:「可是,这罗刹信使在挑战我国,难道我们不该接受挑战吗?」 牧晚馥深深地看着闻萧伶,最终还是点点头。 半个月之後就是闻萧伶的挑战。闻萧伶倒也不全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跟一头畜生打得你死我活,既然罗刹信使前来挑战,那朝中当然也得派人应战,要是没人出来应战,那信使回到罗刹国岂不是会取笑中原无猛将。他知道牧晚馥也明白自己的意思,要不然是不会准他的。 牧晚馥命人临时在城外建起了一座临时的斗兽场,中心是巨大的圆型战场,一侧是让黑熊出来的闸门,周围则是一排排座位,只有名门望族才有权列席,至於牧晚馥当然就坐在闸门的对面。战场的周遭以高高的铁栏栅包围,免得那黑熊发疯冲出来伤到任何人。 商柔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说道:「那头黑熊有多大?」 凌绿踮起脚尖比了个非常大的手势,说道:「比两个闻萧大人还要高呢。」 「他真的可以吗?」商柔也是少年心性,对於这异国风情委实好奇得很。 「听说闻萧大人夸下海口,说如果他杀不死那头黑熊,陛下可以扣他俸禄一年。」 「如果他嬴了呢?」商柔最在意的是这件事。 「估计闻萧大人开口要求任何东西,陛下也会欣然给予吧。」 商柔坐在床榻,闷闷地不说话。过了半晌,他才说道:「闻萧大人常常这样做的吗?」 「怎麽做?」 「就是……这样博陛下的欢心。」 凌绿摸着下巴说道:「闻萧大人这人嘛……他本人的性子怎麽样先别说,他对陛下是一片赤诚,当年打仗时还替陛下挡了几剑,贵妃娘娘一入宫就是贵妃娘娘,当中少不了闻萧将军的功劳。」 商柔双手抱膝,肩膀耸拉下来,说道:「闻萧大人真厉害。」 凌绿笑着碰了碰商柔的肩膀,说道:「公子这是吃醋了。」 「吃谁的醋?」商柔立即跳起来。 「而且,闻萧大人虽然有姬妾无数,但现在还没有娶妻。好几次陛下想为他赐婚,都被他直接驳回了。」 商柔愈想就愈是憋屈,几乎就想一头撞到枕头里装作什麽都听不到。 「闻萧大人对陛下的痴恋是人人皆知的,但陛下对他一向不假以辞色,该赏时赏,该罚时罚,绝不徇私。」凌绿笑嘻嘻地说道:「公子可以放心了吗?陛下登基那麽久了,身边就只有您这个男宠。」 决斗当天,天朗气清。 闻萧伶很早就来了,他换上一身招摇鲜艳的红衣,微风吹起他的衣摆,露出他穿着的厚底黑靴。男人穿红衣总是有点奇怪,他穿红衣却极为好看,同色的腰带把他的细腰好好地系着。他的长眉入鬓配上那总是有几分嚣张傲气的上挑眼角,墨眸里总是带着目空一切的笑意,还有那薄情的朱唇,都漂亮得使场中的淑女们都移不开眼神。长年在战场上打滚的他依然有着白晢细腻的肌肤,叫女孩子更是为之羡慕。 他的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後,走起路来马尾强烈地左右摇晃的,显得他更是精神奕奕。 闻萧伶的武器是一丈长的长刀,长刀正插在决斗场的一角。他饶有趣味地看着人渐渐多起来的座位,当他看见商柔时,便向他眨着眼睛挥手,彷佛当日想要揑死他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终於,牧晚馥来了。闻萧伶站在战斗场的中央,愉快地接受着大家的注目礼。大家的注意对他而言就是最佳的鼓励,他英姿飒爽地向牧晚馥行礼。 「起来吧。」牧晚馥的声音依然清淡,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暗红色长袍,长袍上以玄丝绣成祥云状,看起来平白添了几分妩媚。 他自进场以来也是目视前方,丝毫没有发现商柔的存在。 商柔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见他气色很好,这才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能够远远地看见他健康喜乐已经很好了,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82 春潮 作者:p876543 不该要求。 凌绿看着商柔,不禁叹了口气,心想公子这是对陛下彻底着魔了。 闻萧伶站起来,他凝视着牧晚馥,眼神里那幸福甜蜜的笑意根本无法掩饰。阳光之下,闻萧伶彷佛在闪闪发光。他总是那麽坚定地看着牧晚馥,彷佛对方就是他生存的一切目的。 商柔坐在一旁,现在他的身份低微,只能坐在较远的位置,唯有抿紧唇角看着牧晚馥和闻萧伶眉来眼去——当然,牧晚馥似乎永远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任何人都看得出,他从来没有给予闻萧伶的热情过多的回应。 罗刹信使坐在商柔的身边,他好奇地打量着商柔,用生硬的中原语问道:「你……是什麽人?」 凌绿连忙挡在二人之间,商柔虽然是男人,但好歹也是牧晚馥藏在後宫里的人,自是容不得这色迷迷的罗刹信使觎觊。 商柔穿着宽袍长袖,长发只用发带束起来,清秀的脸庞带点好奇地看着这个模样古怪的男人。牧晚馥的头发没这男人那麽金黄,只是在阳光下泛起光芒的深棕色而已,而且这罗刹国的人远看倒是五官深邃,近看却是肌肤粗糙,毛孔大得很,毛发也较中原人旺盛,倒是有几分像野兽。 正在此时,铁闸卷动的声音响起来,众人连忙望向战斗场。 闻萧伶已经反手提着长刀,他的步伐优雅从容,侧脸漂亮精致,双目炯炯有神,唇角带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商柔看着他,又偷看着牧晚馥那优雅沉静的容颜——就算同为男人,牧晚馥和闻萧伶的确般配,一者如湖水般沉静无垠,一者如烈火般张扬骄傲,不难想像他们当年并肩在沙场杀敌的光景。 巨大的黑熊一步步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走出来,连修长挺拔的闻萧伶在它的面前显得如此娇小玲珑,但闻萧伶却似乎不怎麽感到害怕,反而颇有兴味地笑起来。 「对了,陛下……」闻萧伶回眸向牧晚馥嫣然一笑,说道:「今天,末将打算献给您熊掌,还望陛下笑纳。」 语音刚下,那头黑熊就向闻萧伶扑过来。 闻萧伶身形一晃,轻易就避过第一击。黑熊虽然力大无穷,但闻萧伶身形轻盈,如同兔子般轻易躲避黑熊那足以拍死活人的熊掌。 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闻萧伶的身姿优雅,不时飞檐走壁,脚尖轻点在铁栏栅上,企图跳到黑熊的背上,但黑熊的行动速也不慢。 商柔也不禁看得入迷,他虽然知道闻萧伶武功很高,也知道他神勇无敌,但这人平日实在过於善妒任性,实在看不出一点作为大将军应有的风范,现在总算看得出他异於常人的地方。 黑熊愈来愈不耐烦,闻萧伶依然带着闲适的微笑,鼻尖上连汗水都没有沁出来,彷佛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表演而已。 终於,闻萧伶跳到铁栏栅的最高处,他正好站在阳光下的位置,黑熊一抬头去看他,就被眩目的太阳弄得睁不开眼睛,闻萧伶勾唇一笑,挥动着长刀,一下子就把沉重的长刀掷出去,不偏不倚地插进黑熊的眼睛里,长刀的一端彻底地插进眼睛深处。 黑熊悲鸣一声,近乎**地跺脚和挥动着双手,闻萧伶优雅地跳下来,如同一只蝴蝶般掠过黑熊的面前,伸手拔出长刀,一脚踩着黑熊的脸庞当作是着力点,一个翻身便跳到地上,黑熊的双掌几乎就碰到他的大腿。 闻萧伶趁着黑熊尚未习惯一眼瞎掉的时候绕到它的身後,投出长刀刺到黑熊的背部,黑熊惨叫一声,却是愈发愈狂暴,它已经没有在找站在远处的闻萧伶,而是疯狂地摇动着铁栏栅。 坐在被摇晃的铁栏栅後方的人不禁都往後退,商柔正在坐在第二排,他无措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头脸容狰狞的黑熊,它的一只眼睛已经成为血洞,背後的长刀插得很深,从它的胸前突出来一截。 「啪」的一声,愤怒的黑熊竟然把铁栏栅弄断了,它的正前方正是商柔,商柔愕然坐在原地,竟然来不及逃跑,那头狂暴的黑熊已经伸出手掌想要把他揑死。 此时,一柄长剑夹着凌厉的破风之声袭来,正好插在黑熊的背部伤口里,黑熊哀号一声,动作稍稍迟缓,商柔手足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懂得呆呆地看着那头黑熊。 就在那头黑熊要倒塌在商柔身上之际,一股茉莉花香飘来,商柔还没有回不过神来,就感到一人从上方跃到到自己面前,他抱着自己的腰肢,轻飘飘地飞起来,商柔下意识地抱紧那个人,那人几个起落就到达斗兽场最上方位置。商柔转过身来,只看见牧晚馥正揽着自己的腰肢,他低声问道:「没有受伤吧?」 商柔说不出话来,只懂得摇摇头。他望向斗兽场里,宾客自是纷纷走避,那头黑熊接连受到闻萧伶和牧晚馥致命的攻击,终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轰然倒下来。 「嗯?」牧晚馥见商柔脸色苍白,便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陛下,刚才很危险的,您不应该过来。」商柔虽然口中在耍别扭,却还是往对方的怀中钻去。 牧晚馥只轻轻地拍着商柔的背部以作安抚,那眼神温柔得几乎挤出水来。 商柔细想一下,刚才的确是千钧一发,他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的几缕发丝垂到颊边,脸颊泛起胭脂似的红晕,竟然是娇艳得近乎诱人。 「谢谢陛下。」商柔低声说了一句。 闻萧伶站在场中,眼睁睁地看着牧晚馥飞快地拔出侍卫腰间长剑甩到黑熊的背上,再掠去救人的光景。 他咬紧双唇,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83 春潮 作者:p876543 着商柔受惊似地躲在牧晚馥的怀中。他跟牧晚馥认识那麽多年,一起杀过人,一起喝过酒,一起闯过祸,这男人就从来不曾对他那麽娇宠,此刻他嫉妒得发狂,只想杀掉那个在牧晚馥怀中笑得幸福的男人。 他虽然嫌弃商柔一无所长,却不得不承认,他愿意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就只为了此刻能够在牧晚馥的怀抱中尽情地撒娇。 闻萧伶一意博陛下欢心却弄巧成拙,素来冷静矜持的陛下亲自救了商柔一命,这两件事在当夜就传遍宫廷。 熊掌的味道当然很不错,罗刹信使吃得满嘴都是油,他看见商柔和陆萱正在大殿的一角说话,便走过来说道:「这位公子,今天你像是一个被恶龙掳走的公主,而陛下就像是英勇的骑士。」 罗刹信使的中原语说得很一般,商柔也是听得似懂不懂。 「他是说你像个女人,只懂得坐在那里等待男人来打救。」一把阴森冰冷的声音从罗刹信使身後响起来,闻萧伶的脸色简直黑得如同锅底。 陆萱忍不住笑道:「有人打救总比挑战失败要好一点吧。」 「那头家伙是我杀的,陛下只是额外补了一剑而已。」闻萧伶恶狠狠地说道。 商柔整天像是吃了蜜糖般甜丝丝,连恶形恶相的闻萧伶都没怎麽留意,只是笑着向罗刹信使说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会喜欢这次的中原之行。」 「当然,中原地大物博,你们的陛下不但长得像花朵般漂亮,还要对自己的男宠那麽好,我简直是大开眼界。」罗刹信使连忙说道。 酒过三巡,众人也渐渐散了。 商柔一人来到外面想要吹风,他信步来到一处树木扶疏,却隐约听见暧昧的呻吟声从树荫下响起来,没想到竟然有人还会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在外面行苟且之事。他本想马上离开,但仔细一听却发现其中一人的声音却颇为熟悉。 「将军,这里……不行……嗯……感觉很奇怪……」 「是这里?还是这里?」 「啊!」少女惊叫一声,尾音却变得极为酥软,呻吟着说道:「不要……顶得太深了……」 「上面那张嘴说不要,下面那张嘴倒是咬得太紧了……女人都是这样的吗?嗯?」男人轻笑着。 声息突然停下来。 「将军……」 「不是说不要吗?我这人虽然不太君子,但总不至於强逼小姑娘的。」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 「将军,我……我……」 「我什麽?对不起,我可不会读心术。」男人游刃自馀地笑着。 「将军……要……」 「我要什麽?」 「我要……将军疼爱……」 「你倒是想要,可是我看还有另一个人更想要呢。」 商柔眼前的树丛被拨开,衣衫不整的闻萧伶正站在月光下探头看着他,狭长上挑的墨瞳里氤氲着浓郁的情/欲。 闻萧伶的衣领被扯落了大半,露出那修长有力的身躯,他虽然还勉强算是穿着衣服,但怀中却抱着一个赤裸的女人,女人双腿夹着他的腰肢,他双手有力地抱着女人的臀/部,二人的下/身紧紧地贴在一起。这女人一看见商柔便害怕地躲进闻萧伶的怀中。 「所以,宠妃想加入我们这午夜的幽会吗?」闻萧伶稍稍改变手势,女人的身体往下一坐,她失声娇吟道:「将军!太……太深了!」 闻萧伶彷佛全然没有听见女人的话,他的眼神里带着冰冷的嘲讽,笑着说道:「对了,宠妃都已经是宠妃,惯於侍候男人,估计前面的也不管用了吧?」 商柔退後几步,不安地看着闻萧伶。 闻萧伶眯起眼睛,眼神泛起危险的冷光,他很快就从情/欲中抽身出来,伸手往女人的头上一拂,女人就晕倒过去。他随手把女人丢到一旁的树下,也没有拿衣服替她盖着身躯,只是稍稍拢好自己的衣襟,月色之中的他竟有几分妩媚诱人。 他身穿一身深蓝色的长袍,愈发显得他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染上嫣红的脸颊犹带有情/欲的暧昧,上挑的眼角却隐约带有致命的妖艳。他冷笑道:「今天陛下为了救你而出手杀了那头黑熊,你心里一定感到很幸福,对吧?」 商柔默然不语。 「他今天可以救你,来日却可以为了某些更重要的事情而牺牲你。在他的心中,一个无名无份的男宠当然至少比一头畜生重要,但终有一天,当你踏到他的底线时,当他必须在江山和你之间选择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然後把你抛弃。」 闻萧伶的话虽然极为恶毒,但商柔却知道他此言非虚。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如此选择的。」 「我们走着瞧吧。你再得他欢心也只是一个宠妃而已,宠妃就是玩物,随时可以换一个新的,他以前很宠爱闻萧嫣的,现在不也是变心了吗。」闻萧伶拉着商柔的衣襟,靠在他的耳边挑眉笑道:「我是他的将军,他的江山由我来守护,这个位置无人可以取代。千年之後,史书上他是首屈一指的明君,我是追随他一生一世的忠臣,而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 如愿地看见商柔的脸色变得惨白,闻萧伶狠狠地把他推到地上,然後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我只在意他对我的心意,至於能否跟他死後同穴,或者是後人如何讨论他和我的关系,我根本不在意。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这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商柔握紧拳头,他突然大声道:「只有输家才会执着於这些虚名而已。因为你从未 恋耽美 分卷阅读84 春潮 作者:p876543 得到过,所以你才会如此在意他人的想法。」 闻萧伶转身,危险地眯起墨眸。冷月之中,他身上散发着森冷的杀气。 正在此时,商柔身後的走廊传来脚步声,闻萧伶冰冷的眼神望向走廊。凌绿匆匆地从走廊上走到二人身边,黑暗中他看不见那个晕倒的女人。他先向闻萧伶行礼,然後向商柔说道:「公子您怎麽跑到这里,陛下在找您呢。」 凌绿扶着商柔,笑眯眯地说道:「陛下今夜要来玉华宫,公子您回去准备一下吧。」 商柔点点头,他也没有向闻萧伶告别,只是急急地带着凌绿离开。这男人邪魅而危险,使商柔感到极为惧怕。 「以色事人者,能有几时好。商柔,宠爱终有结束的时刻,你就趁着现在好好享受吧。」闻萧伶站在原地,其魅惑的嗓音却缠绕在商柔的耳边,久久不去。 商柔心不焉地往玉华宫走去,心里想的都是闻萧伶的话—他并不是不害怕,因为他早就明白牧晚馥温柔却薄情,他之於自己是唯一,自己之於他却只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男宠。 二人穿过御花园,只看见寒梅遍地,鲜红的花蕊在冬夜中悄然绽放,商柔的脚步却是如此踉跄,根本无心欣赏美景。他的白狐披风被寒风吹起来,愈发显得他柔弱无助。 走到一半时,一阵推杯换盏的声音起来。商柔抬头,只看见罗刹信使正在六角绿砖亭跟陆萱对酌。据说罗刹国人好烈酒,陆萱也是颇好杯中物,这大约是为什麽这二人才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 然而这二人此刻却靠在一起交头接耳,彷佛在说什麽秘密,而且身边没有任何宫女太监跟随,商柔略一踌躇,便站在梅树下远远地看着这两人。 陆萱罕有地沉下脸,一双平日含笑的眼眸冷若冰霜,虽然听不到他说话,但不难想像他的语气似乎颇为不快。罗刹信使弯身仔细听陆萱说话,然後就不断摇头,最後还不住摇手。陆萱瞥了罗刹信使一眼,哼了一声,但却没有再说话。 二十二 「喝酒吧。」过了一阵子,陆萱便回复正常的语调说话,脸上也挂着平日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别说那些正经的??对了,虽然你们陛下很宠爱他的男宠,但??」罗刹信使打了个嗝,他喝酒之後说起中原话却是更清晰了。他说道:「我国的女人一个个腰粗膀圆,如果丈夫对自己不好甚至还会殴打自己的丈夫。相比之下,那位公子未免太柔弱了,我国的女人都要比他更有男子气慨!当男人当成这样还有什麽意思!你们那个闻萧将军虽然长得像女人,但征战沙场,所向披靡,这才是男人嘛!」 「公子之前中过毒,後来他的妻子在怀孕期间病死,之後公子的身体便一直不太好。」陆萱喝着酒道:「你们罗刹国的酒真呛鼻,不过一喝就全身热起来了。」 罗刹信使用力拍了拍陆萱的肩膀,然後解下自己的衣服,陆萱还来不及阻止,罗刹信使己经赤裸着上身,迎着寒风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有伤风化!」陆萱没好气地说道。 「陆大人!我们来个摔跤!」罗刹信使扯着陆萱的手臂,陆萱立即拨开他的手臂。 二人纠缠期间,商柔也悄悄地离开了。凌绿看着商柔低落的侧脸,心里愈发难过。他心想,待会一定要把公子所受的委屈都告诉陛下,好让陛下还公子一个公道。 天空又下起鹅毛似的漫天大雪,商柔垂头往前走,宫灯在积雪上投落一道又一道孤单的昏暗影子,他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丝毫没有留意凌绿正大声叫唤着。 待商柔回过神时,他已经几乎碰上太后的辇车。太后坐在辇车上,正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眼神极为冷淡,甚至是不屑,丝毫没有昔日的关怀亲切。 「妾身??参见太后。」商柔跪在辇车前,自他入宫以来,他一直极力避免跟太后见面,幸好他身为男人,不用跟其他妃嫔时常到烟柳宫向太后请安。 「妾身?好一个妾身,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女人了。」太后站起来,宫女扶着她的手臂,冷冷地说道:「得了合和的真心,却上了陛下的龙床,商柔你还真的是左右逢源。」 商柔全身发抖,从来没有人在他的面前挑明这件事,现在太后却把一切都暴露出来。 他埋怨牧晚馥的薄情,但自己对於合和公主不也是如此无情? 「丧期还没有过去,你就急不及待要跟陛下双宿双栖吗?」太后尖利的指甲托着商柔的下巴,商柔被逼抬头看着她。雪愈来愈大,他跪在雪中的双膝已经失去知觉。 「合和九泉之下若是有知,知道自己的夫君竟然甘愿为妃,雌伏承欢於自己的弟弟身下,她该有多失望!」 商柔的牙关在颤抖,他内心深处的伤口在雪夜中被无情地撕裂。 「dangfu!」太后重重地左右开弓,啪啪地掴了商柔两巴掌,她的五指都戴着指环,指环的棱角划伤商柔的脸颊,三四道血痕沿着惨白的脸颊流下来。 商柔的身体经历中毒和合和公主之死,本就大不如前,竟然被掴得倒在雪上,凌绿心里着急得很,却又不敢上前扶起商柔。 太后没有再理会商柔,径自回到辇车里坐着。 辇车从商柔身边经过,雪依然下个不停,彷佛要把商柔淹没。 凌绿连忙上前扶起商柔,拿出手帕为商柔擦去脸上的鲜血,急急地说道:「公子,我们快点回宫吧。」 商柔的双颊都红肿着火辣辣 恋耽美 分卷阅读85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掌印,他虚弱地摇头道:「让我跪着吧??太后说得对,是我放/荡无耻,在合和公主怀孕期间勾/引陛下,害得她病重而死,我欠了她,都是我的错。」 「公子怎麽能够这样说!难道陛下就没有责任吗?公主殿下是他的姐姐,您是他的姐夫,陛下放任自己跟公子在一起,他也错了。」 「你这些话暗地里说说就好了。」商柔靠着凌绿说道:「陛下怜惜我对他的痴心妄想,所以才纵容我的行为,他??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凌绿扶着商柔回到玉华宫里,才得知瀚海殿里传来消息,牧晚馥今夜改去闻萧嫣那里。 商柔听到这消息也没有什麽反应,只是失魂落魄地任由凌绿为自己解去衣服,按到载满热水的浴盆里被他洗个乾净,再从浴盆里提出来,被他侍候穿衣服,擦净头发,再塞到暖洋洋的被窝里,最後为他被划伤的脸颊和被冻伤的膝盖敷药。 「公子,您早点休息吧。」为商柔敷药之後,凌绿便说道。 商柔双手抱着被子,呆呆地点头。 凌绿叹了口气,摸摸商柔的脑袋道:「别想太多了。」 商柔抬头看着凌绿,突然怯怯地道:「凌绿,你今天可以陪着我吗?」 凌绿连连摇手,这张床岂是他能够上的。 「就??坐在一旁,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商柔几乎是哀求了。 凌绿唯有点点头,今夜公子最想看见的是陛下,而最应该陪伴公子的也是陛下,然而陛下却在另一处温柔乡里,对公子的悲伤漠不关心。 「公子,小的派人到新燕宫找陛下过来吧。您受了那麽大的委屈,贵妃娘娘善良大方,想必不会阻止陛下来找您的。」 「不用了??他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向他要求太多。」商柔摇头,他不想沦落为一个争夺君王宠爱的妃嫔。 凌绿唯有吹灭蜡烛,侍候商柔躺下来。商柔今夜睡得不安稳,好几次都呼唤着合和公主的名字,从恶梦中惊醒。 窗外风雪久久不歇,寒风凛冽,彷佛是谁在啜泣着。 本来商柔只是混杂在人的群中来观战的,现在他倒是一战成名了,大家都在猜测这让君王如此在意的男宠到底是什麽人,有些人已经认出商柔的样貌,但当然他们也是三绒其口,既然牧晚馥说商柔是芳菲,那他就是芳菲,而不是昔日君王的姐夫驸马。 牧晚馥断断续续也有看望商柔,商柔虽然没有完全听从凌绿的劝告,但他的确渐渐学会讨好牧晚馥—以一个妃嫔的身份,以一个侍妾的身份。商柔从未在他面前提起当天所受的委屈,甚至会花尽心思使他欢喜。 提起当日斗兽场的意外,牧晚馥本想重罚负责建造斗兽场的工人,商柔却说道:「一场意外而已,谁想到那黑熊的力气那麽大呢?中原以前也没见过这麽大的黑熊啊。」 「明明几乎被黑熊杀了,怎麽还有心思替这些下人求情?」 「意外只是无心之失。」商柔靠着牧晚馥,甜甜地笑道:「而且您不是来救了我吗?」 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鼻子,叹道:「罢了,就把这群工人各打五十大板,再逐出京城吧。」 侍寝过後,商柔按照规矩先下床沐浴更衣,然後再侍候牧晚馥更衣。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把沉重而华贵的紫玉冠戴好在牧晚馥的头上,他的眼神极为认真,甚至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再三把紫玉冠的位置调整妥当,生怕弄歪了会有损牧晚馥的颜面。 牧晚馥稍稍弯身方便商柔动作,淡淡的茉莉花香随之钻到商柔的鼻子里。 商柔把紫玉冠戴好之後,牧晚馥便往门口走去,商柔跪在地上恭送他离开,他刚刚擦乾的黑发只拿碧玉簪挽起来,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衫。 凌绿跪在商柔身後,偷眼看着商柔,生怕他哪里出错,他又悄悄地看着牧晚馥,只看见牧晚馥来到门扉处时稍稍回身,他仔细看着商柔的衣着,目光落在对方低垂的脸容上,然後微微一笑。 逆光之中,牧晚馥的笑意极温柔,破晓的晨曦映落在他明媚的眼波中,搅动了一池本该静止的春水,然而商柔却按照规矩垂下头来,没有抬头看他的君王,只隐约看到地上的影子稍作停顿,但他也没有多想。 当牧晚馥离开之後,商柔站起来,他还来不及叫凌绿把早膳送上来,凌绿就抓着他的手臂道:「公子!以後您得多穿这颜色的衣服!」 「为什麽?」商柔不甚在意衣着,通常都是凌绿给他挑衣服。 「刚才陛下临走之前在对着您笑!还多看了您的衣服几眼!明显是喜欢这衣着!」凌绿连连点头。 「恭送陛下不是也得低头的吗??」 「在皇宫里呆得久,就知道该如何在低头的时候偷看其他人的脸色。」凌绿得意洋洋地说道。 商柔似懂非懂地点头。 几天之後的早上,赵公公亲自来玉华宫传旨,说牧晚馥今夜会来到玉华宫,商柔正好坐在软榻上打瞌睡,他还来不及激动,凌绿就连连感谢赵公公,还把赵公公拉到一旁跟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商柔坐在软榻上,隐约觉得或许凌绿才是牧晚馥的男宠。 「陛下那脾气你也不是不懂,可别乱猜他的心思,他会不高兴的。」赵公公拿拂尘戳了戳凌绿的小脑袋,又看着商柔微笑道:「像公子这样就刚刚好了。」 商柔依然一脸迷惑。 赵 恋耽美 分卷阅读86 春潮 作者:p876543 公公离开之後,凌绿转头望向商柔。商柔渐渐反应过来,陛下要来看望他了,如同笼中的金丝雀得到喂食,商柔高兴地笑着站起来,本来灰暗的眼神也泛起光芒。 「我们今天得好好准备。」凌绿也笑起来,他的公子就是那麽单纯地喜欢陛下,不为陛下的权势滔天,也不为自己的宠冠六宫,就只为了陛下的几分在意。 商柔用力地点点头,凌绿忙着从梳妆台下的抽屉不知道在找什麽,他则开始思考今天晚膳该吃什麽。他刚想到一半,凌绿就神秘兮兮地把几瓶药膏和一本书塞到商柔手里。 「这是什麽东西?」 「这些好东西是柳婕妤前几天派人送来的。」凌绿靠在商柔耳边低声道:「把这些药膏用在那些地方,会让陛下更高兴。那本书是教你如何让陛下更尽兴的。」 商柔吓了一跳,几乎把药膏摔到地上,这柳月媚平日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原来是一鸣惊人。 「公子,这些药膏可不便宜,民间妇人千金才求得一瓶呢。」凌绿挤眉弄眼,他说道:「公子,待会小的替您上药。」 商柔突然想起闻萧伶那句「以色事人者」,又想起他英姿飒爽地站在斗兽场里,阳光照亮他的红衣如火,身形笔直得像一杆枪,手执着杀人利器,当时牧晚馥的眼神的确是带着欣赏的。 不是靠着外貌,不是靠着身世,单是靠着能力气度,已经足以使无数人折腰。 「我不用这个。」商柔把药膏和书还给凌绿,凌绿看得出商柔有点不悦,便没有再劝他了。 其实商柔并不擅长做菜,以前他跟婉儿相依为命时,婉儿就常常偷吃零食,好让自己不用吃那麽多商柔做的东西,後来牧晚馥来了,商柔才真正地体会到自己做菜有多难吃。 就算不以色事人,至少得做些好吃的,毕竟食色性也,自己总得学会做一样的。 商柔亲手在厨房里下厨,把所有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对方好歹也是现在陛下眼前的红人,若是哪里受伤了,整个玉华宫也担当不起。 「公子!小心烫手!」 「公子!这东西要洗洗才可以用!」 「公子!水要煮好了!」 商柔坚持不要凌绿帮忙,凌绿只好在旁边着急,恨不得化为公子的手去替他把东西都弄好。 弄了大半个下午,在长日将尽,晚霞朦胧的时份,商柔站在战场似的厨房中央,一手抹着汗水,摺起袖子,看着新鲜出炉的八宝鸭和其他小菜,嗅起来还不错,不知道尝起来是什麽味道。 凌绿钻进厨房里,催促道:「公子,陛下很快就会来了。」 商柔转身看着凌绿,凌绿见公子弄得灰头土脸,头发都翘起来,手指好几处都烫伤了还来不及敷药,连忙说道:「公子,您快点去沐浴更衣,要是给陛下看到您这样子,还以为是小的虐待你了!」 商柔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糕点,被泡在加入不知道是从哪国来的香料的热水,凌绿用浴巾擦得自己快要脱掉一层皮。 「公子,小的不用力可是不行的。您说,要是给陛下嗅到您身上那油烟气味,您觉得他会喜欢吗?」凌绿叹了口气。 商柔闷闷地不说话。 「不过,公子您的皮肤真好??」凌绿偷摸了几把,商柔忍不住笑道:「以前我中毒时,身上肌肤都烂光了,重新长出来的皮肤便跟往日有点不一样,而且合和她也??」 商柔想说的是,合和公主找了不少药来为自己袪疤,又时常命公主府的厨房给自己做了一些药膳,所以自己的身体痊愈得很快,新长出来的皮膏也很白/皙柔软。 想起合和公主,商柔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凌绿自知说错话了,立即就陪笑道:「这几天小的命内务府新做了一套衣裳,公子待会可得穿起来,陛下一定会很喜欢的。」 「凌绿??」商柔趴在浴盆的边缘,低声道:「太后说,要是让合和看到我甘愿为男宠,她一定会很难过的??我又不像闻萧大人那般厉害,可以为陛下开辟疆土,或者是像皇后娘娘般为陛下生儿育女??」 「公子,人活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不过是求个开心而已,您既然喜欢陛下,跟他在一起是最开心的,那就可以了,不需要顾及旁人的眼光,而且,陛下也从未把你和闻萧大人或是皇后娘娘相比啊。」凌绿忍不住摸摸商柔的头发。 沐浴之後,凌绿就为商柔更衣,雪白的长袍柔软舒适,上面以银丝绣着莲花的纹样,散发着淡淡的薰香气味,穿起来相当繁复。凌绿低头为商柔把衣摆的皱摺理好,商柔看着霞光满天,不知怎地突然说了一句:「以後,我就成了陛下的娃娃了。」 穿戴漂亮,仪态得体,不能跟外界有往来,乖巧地待在象牙塔里,只做牧晚馥一人的娃娃。 「公子,您在陛下面前可不能乱说。」凌绿把商柔带到梳妆台前,拿出桃木梳子为他梳发,劝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您要待在他的身边,难免吃点苦头,但既然您喜欢他,可就得为他付出。」 「嗯,我明白的。」商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是的,自己得学会接受这一切。就算闻萧伶和其他人看不起自己也没关系,只要牧晚馥喜欢自己,即使自己只能做一辈子的金丝雀,那也是甜蜜幸福的。 凌绿在商柔脸上捣弄了许久,商柔看见镜里的自己,也快要认不出自己了,的确是眉目如画,温柔款款,却始终少了些什麽—少了什 恋耽美 分卷阅读87 春潮 作者:p876543 麽呢? 不论少了什麽也没关系,只要牧晚馥会喜欢就好了。商柔这样告诉自己,想起那个人温柔的微笑,内心不自觉也柔软下来。 「凌绿??」商柔拉着凌绿的衣袖,低声道:「那个??」 凌绿正在收拾东西,他转头看着商柔,商柔紧张地看着他,又四处张望,他过了半晌才细若蚊鸣地说道:「那个??之前柳婕妤送来的东西??我想用一下??」 本来凌绿还想取笑商柔几句,但见他实在太害羞了,自己还是当个好人吧,当下便笑道:「小的就说了嘛,多少千金小姐想入宫为妃,公子能够侍候陛下就是天大的福气,陛下又是美貌多情的,公子可得想法子留着陛下的心。」 凌绿刚刚把商柔的衣服再度穿好,宫女就前来通传,说牧晚馥快要来了。商柔立即站起来,几乎被飘逸的衣摆绊倒,凌绿连忙扶着他,失笑道:「不过几天没有见陛下,怎麽就这样急不及待了?」 「快点走吧。」商柔的耳根子有点红,凌绿看着他一身雪白长衫,长发以玉簪别起来,还有脸颊那抹红晕,不禁心想,陛下的眼光挺好,公子穿这颜色的确很好看。 商柔来到玉华宫的宫门前,果然看见牧晚馥正从宫廷的走道走来。夜风微凉,狼牙冷月,宫灯昏黄,映落一地金光闪烁,朱红的宫墙里藏着岁月无情,今夜却是见证着有情人的守候成真。 就算是画地为牢,只要可以看见他就好了。 商柔的眼睛渐渐现出光芒,唇角如同月牙般弯起来,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凌绿拉了他的衣袖,商柔这才记起宫廷礼仪,有点不情愿地跪下来迎接牧晚馥。 牧晚馥走到商柔的面前,低声道:「平身吧。」 商柔仰头看着牧晚馥,根本藏不住眼里的笑意。 满天星辉,都比不上眼前人的温柔低语。 「站起来吧。」牧晚馥微笑地说了一句,却没有伸手扶起商柔。 凌绿扶起商柔,商柔跟在牧晚馥身後,他走得有点着急,几乎又被衣摆绊倒了。商柔还没有叫出来,凌绿就低声道:「公子,您的步伐不能跨得太大,要不然又会绊倒的。」 走在前面的牧晚馥转头看了商柔一眼,那眼神并没有特别意思,商柔却低下头来,心想自己怎麽那麽不小心。 二人在正殿里坐下来,凌绿便命宫女布菜。此时,赵公公在牧晚馥耳边说了几句,牧晚馥的唇角翘起来,他向赵公公略略点头,赵公公便退下了。 商柔有点不安地坐在牧晚馥对面,他从未打扮得如此精致隆重,也不知道牧晚馥会否喜欢,还是会觉得自己过於矫揉造作。 「商柔,今天你自己下厨了?」牧晚馥突然问了一句,商柔不自觉地点头,然後才想起来,这应该是个秘密,待会才告诉牧晚馥的,他不禁有点失望地鼓起嘴。 牧晚馥抿唇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商柔不知道他是否喜欢这样衣着的自己,却又不敢去问,唯有沉默着不说话。 菜肴陆陆续续地端上来,宫女为牧晚馥和商柔布菜,商柔还不太饿,只是吃了点饭,反而是牧晚馥挺有兴致地在吃八宝鸭。 「味道怎麽样?」商柔小心翼翼地问。 「还不错。」牧晚馥眨眨眼睛回答。 「陛下喜欢就好,臣妾都留给陛下了。」 商柔见牧晚馥喜欢吃,便笑着站起来,亲自把八宝鸭夹到牧晚馥的碗里。牧晚馥抬头看着他,眼角微弯,眼尾勾起来,笑得极为漂亮。 商柔八宝鸭都留给牧晚馥,只随便吃了些别的菜。 牧晚馥平日吃得不多,今天却似乎吃得挺多。商柔则一直在看着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吃了什麽,刚才那一点的委屈也烟消云散了。 翌日早上,商柔衣着整齐地跪在地上送走牧晚馥,凌绿见商柔春风满面,眼神湿淋淋地带着春情,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便不怀好意地笑道:「公子,陛下昨天还喜欢吧?」 「喜欢??什麽?」商柔不解。 「就是那套衣服,还有柳婕妤的书和药。」凌绿眨眨眼睛道,其实看商柔那笑盈盈的样子,也不难猜到答案,但凌绿还是想要逗逗他的公子。 商柔立即脸红了,他急急地说道:「不告诉你!」 凌绿笑嘻嘻的,商柔不理会他,径自往屏风走去。凌绿在後面叫道:「公子,小的还有一件事得告诉您。」 「什麽事?」商柔转头看着凌绿。 「昨天那八宝鸭??」凌绿没好气地道:「公子把盐当作是糖了。」 商柔眨眨眼睛,把盐当作是糖了?那这八宝鸭的味道?? 「宫女试菜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才派赵公公告诉陛下的。」凌绿偷笑道:「陛下对公子多好,明明知道八宝鸭被搞砸了,还是要赵公公把东西端上来,免得浪费了公子的一番心思。」 商柔想起牧晚馥吃东西时神色如常,甚至吃得比平日更多,不禁失笑。 正在此时,赵公公从外面走进来,身後还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大家手里都提着一大堆东西。商柔好奇地看着他们,赵公公笑道:「这些都是陛下赏给公子的。」 商柔眨眨眼睛,还在拿衣服的凌绿已经探头出来,拉着商柔一同跪下来,商柔会过意来,低头道:「臣妾谢陛下赏赐。」 宫女和太监把那些箱子放到房间里,凌绿随手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只看见珠光宝气,全都是商柔这辈子也不曾 恋耽美 分卷阅读88 春潮 作者:p876543 见过的奇珍异宝,有玛瑙造成的项链,以纯金打造的整副头面,甚至有一株一人高的珊瑚,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彷若被凝固在时光中的火花。 就算是最短暂的绚烂火花,也是可以被留着的。 「陛下对公子多好。」凌绿刚刚送走赵公公,他见商柔只是站在那株珊瑚前,呆呆地看着那株珊瑚,甚至不敢伸手触碰,便笑道:「这些都是公子的,公子尽管拿来赏玩啊。」 「很漂亮。」商柔轻抚着那株珊瑚,低声道:「可惜,看起来太脆弱了。」 「不是有句话叫『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吗?」凌绿刚想卖弄几句,却突然发现这句话有多不合事宜,便讪讪地闭上嘴。 商柔彷若无闻地抬头看着破晓後蓝得发白的天空。虽然此生此世或许再也看不见外面的风景,但如果有那个人的手一直牵着自己,那就算在宫廷深深也不会怕迷路的。 二十三 深宫的生活渐渐平静,商柔学懂了察言观色,像一只小狗般讨牧晚馥喜欢,他喜欢吃什麽,喜欢听什麽,喜欢自己做什麽,商柔一一努力做到,从来不会拂逆对方的心意,只要对方的一个微笑肯定,商柔就觉得满足了。 新的一年将至。门扉上的福字刚刚被贴上,商柔一醒来就听见凌绿正在外面交代其他宫女太监分工负责打扫装饰玉华宫。商柔窝在被子里听了一阵子,突然想起往年自己跟婉儿在一起时,总会二人合力打扫那小小的屋子。 有点??想家了。 来到京城之後经历过太多事情,使商柔根本无暇想起从前,可是现在舒服地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他却想起以前粗茶淡饭的日子。 不知道婉儿过得怎麽样?自己上次见她已经是在合和公主新丧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沉浸在爱妻之死的悲伤中,婉儿也交给了许成儒和陆萱照顾。 小孩子长得很快,婉儿不知道长多高了?还记得自己这舅舅吗? 心念及此,商柔便再也坐不住了,刚好此时凌绿端着盥洗工具进来,商柔来不及洗漱,便向凌绿急急地说道:「我可以出宫找婉儿吗?」 凌绿一怔,他问道:「公子,您怎麽突然提起婉儿小姐了?」 「我??有点想她了。」商柔想起在公主府时,自己跟牧晚馥正是情到浓时,又要分神应付合和公主,後来合和公主病逝世,自己的确把婉儿冷落了,现在更为了追逐牧晚馥而隐姓埋名入宫,这小丫头却从来不曾埋怨。 「公子您现在不再是驸马,没有理由去见婉儿小姐了。」凌绿苦口婆心地道:「宫里有规矩,妃嫔不得出宫,家人也不能进宫,除非是妃嫔怀孕至八个月,家人才能进宫侍产。」 商柔是男人,他再了不起也生不了孩子。 所以,这辈子是见不到婉儿吗? 「公子进宫之前不是把婉儿小姐交托给许大人吗?他会好好照顾婉儿小姐的。」凌绿见公子闷闷不乐,便柔言安慰着。 商柔唯有点点头。 凌绿想了想,说道:「公子,您可以思念婉儿小姐,但别在陛下面前说些什麽,说不定陛下会不高兴的。」 「为什麽他会不高兴?婉儿是我的侄女,我想见她不是很平常吗?」商柔猛地坐起来,他急急地说道:「凌绿,如果我跟陛下说,想要跟婉儿过年,你觉得陛下会答应吗?或者,我只偷偷地看一眼,确定婉儿健康快乐,然後我就离开,这可以吗?」 凌绿连忙道:「公子!您再想都别想!」 商柔没想到凌绿的反应会如此大,不禁怔住了。 「宠爱归宠爱,规矩还是得遵守的,陛下喜欢公子乖乖地守宫规,对吧?」凌绿放缓语气说道。 「可是??我是男人,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这不是等同我这辈子都看不见婉儿吗?」商柔抓着凌绿的手臂,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公子进宫之前,不是考虑清楚吗?」凌绿无奈地说道。 商柔缓缓地松开手,他低声道:「我没想到??原来一辈子那麽长啊。」 牧晚馥虽然宠爱商柔,却也不是常来玉华宫,他大部分都在留云宫工作,除了来找商柔,偶尔都会找其他妃嫔。 商柔坐在寝室的门槛上等了又等,看着枝头的桃花一朵朵地绽放,然後渐渐枯败。 这日子,怎麽那麽难熬? 是不是无论自己怎麽学会做一个妃嫔去迎合牧晚馥,对方却始终如同轻风流水般抓不紧? 前朝的事情偶尔也会传到後宫,许成儒升任户部尚书之後,国库在他的打理下出现比以前更多的盈馀,陛下自是赏赐无数,一时之间成为群臣巴结的对象,闻萧伶则一如既往地到处找麻烦,顺度给陛下揪出几个贪了不少钱却一直苦无证据把他们拉下马的大臣。他逼供颇有一手,连大理寺卿也时常找闻萧伶帮忙对付那些难以料理的犯人。 隔着一面宫墙,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是商柔曾经唾手可得,却又为了牧晚馥而毅然放弃的将来。 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或是光芒万丈,或是平凡美好,至少他们是在前进的。商柔的日子却静止了,云在飘散,花在枯萎,商柔则被囚禁在没有时间的世界里,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沉睡,只有牧晚馥来到玉华宫才清醒过来。 「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凌绿不忍心告诉商柔,像牧晚馥这样薄情的人,他的宠爱根本不会长久。 一辈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89 春潮 作者:p876543 比起商柔想像中更要漫长。 商柔颓然坐在床上,没有说话。 「若婉儿小姐发生什麽事,许大人会向陛下禀告,再由陛下转告公子的。既然什麽都没有发生,那就表示婉儿小姐一切都很好。」凌绿唯有说道。 然而商柔心里始终藏着这个想法—他想见自己的家人,他父母双亡,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最疼爱自己的姐姐只留下婉儿,她就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年二十九的那夜,牧晚馥来到玉华宫。 商柔挑了个好时候来提出这个要求—商柔都是男人,知道男人在某些时候是格外心软,容易听取枕边风的。 彷佛感受到商柔今天的格外热情,牧晚馥亲了亲商柔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说道:「想要些什麽?」 商柔的内心微妙地有点不适,或许是牧晚馥的语气过於轻快,倒像是在打赏自己的奴仆,而且他一下子就猜出商柔的想法,是因为以往许多女人都曾经在这种时候提出要求吗? 他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快,抬眼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柔情蜜意。 牧晚馥会答应的,他也有家眷,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会明白自己对婉儿的想念。 「明天想朕陪你守夜吗?」牧晚馥一下下地梳理着商柔的头发。 「我想??臣妾想??跟婉儿守夜。」商柔冲口而出地说道。 牧晚馥手中的动作一顿,他问道:「你想出宫?」 商柔点点头,他又怯怯地说道:「就一天,或者是一个时辰!我只想远远地看婉儿一眼!」 牧晚馥埋首在商柔颈边,他淡淡地说道:「嬷嬷没有教过你宫规吗?」 「教??教过了。」商柔轻声道。 牧晚馥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躺着,说道:「休息吧。」 商柔看着牧晚馥冷淡的背影,知道他是不会答应的,唯有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躺着,二人在床上背对着背。商柔心里想的都是婉儿,自己总是埋怨牧晚馥淡漠,但自己又何曾尽过作为舅舅的责任照顾婉儿?如果不是许成儒和陆萱照顾婉儿,婉儿现在又会流落何方呢? 二人的冷战就此开始,牧晚馥不来玉华宫,商柔也不去找他,本来商柔就不喜欢出门,他的身份尴尬,不能在大臣行走的地方出现,也不能在後宫女眷聚集之地出现,能去的地方本就十分有限。 有一次,商柔在夜里起来,点了一盏灯,坐在铜镜前发呆。他看着自己不复往日的容颜,眉毛已经仔细地拔过,敷粉让自己的脸色更苍白,多了几分艳丽,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活力,连他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此时,外面隐约传来声息。凌绿进来说道:「公子,陛下来了。」 「那麽晚了?」商柔不解。 凌绿见商柔的黑发都没有挽起来,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也不知道应否说实话,但现在说出来总比商柔待会知道更好,唯有说道:「听说是今天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所以陛下在她那里坐了一阵子便过来。」 商柔心头火起,他也是男人,明白牧晚馥就是随便找个人侍寝而已,便站起来大声道:「我也不舒服,不接待他了。」 等待了那麽久,自己不过是作为另一个女人的替代。 商柔转头看着那株牧晚馥送给自己的珊瑚,珊瑚在烛光中折射出繁复魅惑的色彩,就像那个人一样,美丽而高贵,却是如此虚幻。 他的双手在发抖着。 其实商柔看见门扉的窗纸里隐约透着人影,知道牧晚馥等人就站在外面,却还是赌气似地把这些不敬的话说出来,他悄悄地希望牧晚馥会像往日般万般安慰,但也明白今非昔比,自己是一朵被采下来的花,已经被锁在深宫里,对牧晚馥而言早就不新鲜了。 商柔回身背对着门口,只听见赵公公在叫道:「起驾!」 牧晚馥离开之後,凌绿忍不住说道:「公子,你就不能低声下气认错吗?那可是陛下而不是合和公主,你是他的妾,他喜欢到谁的地方就到谁的地方。」 「那就随便他吧。」商柔知道牧晚馥走了,也来不安慰自己。他心里愈发委屈,只觉得肚子里都是气,这下子就更是睡不着了。 商柔的失望是浅而易见的,所以牧晚馥便愈来愈少来。当牧晚馥不来时,商柔却又想念他,觉得自己不该对待牧晚馥如此淡漠。自己只是後宫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人,牧晚馥是喜爱过自己的,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地留下来,所以就得作好了领悟,明白自己不能再见外而的人,只能尽心侍候牧晚馥。 可是商柔毕竟是男人,不懂得什麽争夺宠爱之事,更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牧晚馥多来一遍。 「凌绿,陛下怎麽总是不来?」商柔坐在玉华宫的台阶上,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半掩的宫门。 「陛下本来就很少来後宫,之前他来玉华宫还是挺多的,可是公子您对陛下……又那种态度……」 「什麽那种态度?」 凌绿正色道:「公子,你现在的身份是陛下的男宠,甚至连妃嫔都不如,你得明白这件事啊。」 商柔跌坐在地上,他咬着嘴唇道:「我明白啊……我早就明白的,可是……我就是无法接受,连他都把我当作是那些小妾了……」 这天,下午时就有人到玉华宫通报,说牧晚馥晚上会来玉华宫。凌绿心道,牧晚馥晾了商柔好几个月,总算愿意给予商柔一次机会。他只希望自己的主人莫要再搞砸这次 恋耽美 分卷阅读90 春潮 作者:p876543 机会了。 商柔当然也知道机会难得,立即就命凌绿把新鲜的食物送到厨房里,然後他亲自下厨,足足做了满桌牧晚馥喜欢吃的东西。商柔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厨房,手指有好几处都被烫伤了,他甚至来不及敷药,只是急急地把食物准备好。 当热腾腾的饭菜都搬到桌上时,商柔看着外面的风雪飘摇。他想,今天自己一定要待牧晚馥好好的,不能惹他生气了。 想着想着,商柔却感到眼眶里酸酸的,他抬手一擦才发现自己又哭了。自己自从认识牧晚馥之後,好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乾了。 不能哭啊,要是给他看到了,估计他又会觉得扫兴的。 明明是高兴的,为什麽心里却那麽委屈,是因为发现自己只能像个侍妾般卑微地讨主人的欢心吗?这不是自己求来的吗? 商柔站起来,他跟凌绿说道:「你拿些脂粉过来给我敷敷,不能让陛下看到我哭了。」 凌绿刚刚离开,一个太监就穿过玉华宫的宫门,来到温暖的主殿前。他说道:「陛下刚刚改变主意要前往柳婕妤那里,请公子早点歇息吧。」 当凌绿回来时,他刚好看见那个来传话的太监,那太监也把那段话跟凌绿说了一遍。凌绿叹了口气,他走进主殿里,只见饭菜还热腾腾地放在桌上,商柔却已经脱去仔细挑选的衣服,只穿着一件薄袍,双手抱膝坐在圆凳上,对面的座位空荡荡的。 牧晚馥是在冬天出生的。 大雪纷飞之中,皇宫迎来牧晚馥的生辰,这自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遥远的瀚海殿里觥筹交错,当凌绿打开/房门时,庆贺的欢声笑语彷佛还沿着凛冽的寒风吹到玉华宫里。在温暖的房间里,商柔正在小心地用小刀削着手中的木头,他的动作是如此细心温柔,彷佛在对待着一件珍宝。 商柔的身份毕竟隐秘,自从上次在斗兽场一事之後,京城已经有些关於他真正身份的流言蜚语,他更不方便在群臣面前露面,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邀请他出席牧晚馥的生辰宴会。 「公子,你都已经削了好几天,这到底是什麽玩意?」凌绿放下托盘,上前把暖炉塞到商柔的怀中。地龙虽然温暖,但说到底还是手里能够掌握的温暖最为可靠。 「还看不出来吗?」商柔抬起手,凌绿才发现那是一把木梳。 前几天商柔带凌绿到处乱逛时看见厨房里被丢到一旁的木枝残骸,便挑了一段较为完整的木头,在房里捣弄了好几天,现在才出现成品。 「公子,我们还不至於连梳子都没有。」凌绿没好气地说道。牧晚馥虽然冷待商柔,但该有的待遇还是没有欠缺的。 「不是给我的。」商柔握紧手中的木梳,梳齿弄痛了他的掌心。他想起牧晚馥那一头柔软的长发,曾经如同沙子般从自己的掌心温柔地滑过。 凌绿机灵,一下子就猜到商柔的想法。他叹了口气,看见自己公子的手指上都是连日来握刀磨出来的水泡,便到柜子里拿了药膏,然後仔细地为商柔敷药。 商柔低头,任由凌绿为自己敷药。 「凌绿,你会写陛下的名字吗?」 凌绿摇头道:「小的哪里会写字。」 商柔抿唇道:「我还得在梳子里刻上陛下的名字。」 凌绿心道:陛下是什麽样的出身,就算早年曾屈於人下,好歹先帝也是把他宠得如珠如宝,还有什麽稀罕宝物是没有见过的,这样区区一把梳子,怕是他根本不会接受的。 「既然是喜欢陛下的,上次陛下来了,怎麽又把他赶走了?」凌绿叹息,公子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是会受伤的。 「不知道??」商柔一手扶着额头,低声道:「我??不想看到他跟别人在一起??」 看着商柔幽深的眼眸,凌绿也说不出刺伤他的实话。他唯有说道:「今天许大人和陆大人应该都在瀚海殿里,小的偷偷去找他们,请他们过来给你把陛下的名字写出来。」 凌绿穿着棉袄,冒着寒风往瀚海殿里出发。他其实很喜欢商柔,商柔的脾气很好,几乎都不会生气,而且事事都是亲力亲为,丝毫没有驸马的架子,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一心放在牧晚馥身上——谁都知道,陛下的心是捂不热的,连皇后娘娘对陛下也是尊敬多於爱恋的,那些宠妃们也不曾为帝皇宠爱而争执,因为她们都知道陛下谁也不喜欢。 来到瀚海殿里,果然是碧灯万盏,人人推杯换盏,谈得不亦乐乎。坐在上位的牧晚馥正微笑着听闻萧伶说话,闻萧伶早就喝醉了,正红着一张脸说笑话逗牧晚馥高兴。相比起来,一人坐在玉华宫里的商柔是多麽的寂寞。 凌绿只感到好像有人从上方看着自己,他悄悄抬头去看,牧晚馥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曾留意过自己——凌绿心道,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这里人那麽多,陛下还会留意到自己吗? 「你不是商柔的太监吗?」突然一人用力拍了拍凌绿的肩膀,吓得凌绿跳起来,他回头一看,陆萱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陆大人,小的正好有事找你。」凌绿几乎要抱着陆萱了。 「商柔发生什麽事了?」站在陆萱身边的许成儒也问。 凌绿把两位大人带出大殿里,没有留意到牧晚馥在偏头看着这三人,琉璃的光芒倒映在他漂亮却空虚的琥珀色眼眸里,他彷佛已经全然没有听见闻萧伶的话。 大雪纷飞,席卷宫廷,走廊上的琉璃宫灯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洒满遍 恋耽美 分卷阅读91 春潮 作者:p876543 地银华,甜美的酒香从殿内飘散出来。 凌绿把商柔的要求告诉许成儒和陆萱之後,陆萱便叹道:「商柔这傻孩子……」 「要是当初我把握时间让商柔离开京城,他也不会弄成这样。」许成儒铁青着脸。 「那两位大人意下如何?」凌绿急急地问道。 「还能怎麽办?总得去看看他啊。」陆萱碰了碰许成儒的肩膀,许成儒沉声道:「上次我们去玉华宫里,陛下已经非常不高兴。」 许成儒把陆萱拉到角落,他认真地向陆萱道:「尤其是你,最近陛下是对陆家愈来愈不客气了,你堂兄作为京兆伊不是刚刚被陛下以行为不检为由罢免了吗?」 「那是闻萧伶找我堂兄麻烦,才被陛下找到理由罢免他的。」 「你想一下,闻萧伶虽然是条疯狗,但他不是见人就咬的,他只听那个人的命令。」许成儒的脑袋往瀚海殿的方向歪了歪。 陆萱脸色一沉,又笑着说道:「成儒你倒是关心我。」 「现在你要离开京城还来得及。」 陆萱摇头道:「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我既为陆家长子,就会承受陆家的一切。」 许成儒冷冷地说道:「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做蠢事。」 陆萱苦笑道:「狗急也会跳墙??」 「陆萱,那些事情,你想也不要想!」许成儒厉声道。 陆萱没有答应,只是背负双手,看着满天繁星,说道:「陛下有多记仇,你也是明白的,陆家不能坐以待毙。」 「光是你这句话,陛下已经可以治你死罪!」 「但陛下不会知道的。」陆萱拉着许成儒的手臂撒娇道:「因为你不会告诉他的。」 「我不说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回头。」 陆萱低头笑了笑,又没有回答许成儒的话。他挽着许成儒的手臂道:「说回商柔,今夜是什麽日子?我们的陛下还会记得起商柔吗?说真的,只剩他一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怜的,我要给他送些温暖。」 「可怜?这也是自讨苦吃,就算失去了公主殿下,他都不应该自暴自弃。」许成儒大怒道。 「自暴自弃?你的意思是追逐陛下?」 「你明白我的意思。」许成儒气得连连跺脚。 「追逐所爱,这不是自暴自弃。」陆萱叹了口气。 许成儒冷笑道:「你所谓的爱,就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当一个等待君王召幸的宠妃吗?」 陆萱沉默不语。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现在跟妇人女子一般住在後宫里,成何体统!对得起他的父母和姐姐吗?他的姐姐临死之前要我好好照顾他,我从来不求他大富大贵,但至少要像个男子汉顶天立地!你看他现在成什麽样子了!成了皇帝的玩物!成了京城的笑柄!」许成儒说了一大堆,几乎喘不过气来,陆萱笑着拍拍他的背部道:「辛苦许大人了。」 许成儒的话把站在一旁的凌绿吓了一跳,他也知道许成儒是出名的正直敢言,没想到还有这胆子在瀚海殿前骂人了。 「我不觉得商柔应该情系於陛下,我只是羡慕他至少是跟随自己的心意??他喜欢陛下,所以他觉得付出一切去换取一份施舍般的宠爱是值得的。谁能够决定什麽是值得我们追求之物呢?」陆萱若有所思地说道。 「商柔是太愚蠢,才会稀罕这些对待猫狗似的廉价宠爱,陆萱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陆萱抿唇道:「或许吧,不是有句语叫『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吗?」 他顿了顿,摸着下巴道:「许成儒你有什麽话要跟他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就跟他说过,喜欢陛下就是死路一条。」许成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然後往瀚海殿走去,最後还是转身说道:「这几天天气寒冷,叫他多穿几件衣服。」 「是的,口是心非的许尚书大人!」陆萱哈哈大笑。 凌绿久久也没有回来。商柔一人躺在床上,所有蜡烛已经熄灭。他一人凝视着床帐,只觉得这房间大得很空虚,他突然很想念村子,村子里的屋子虽然小,但什麽时候都是温馨的。 他又想起跟合和公主住在一起的时光。如果他一直跟合和公主在一起,那将会是如同蜡烛般微弱却持久的感情,然而跟牧晚馥在一起却是如同流星般短暂却光芒万丈。他当时并没有察觉,然而当他察觉时,他已经作出选择。 过份的激情只会带来如坠谷底的空虚。与其如此,倒不如平平淡淡的…… 不是,商柔跟自己说,他还是感谢着那份激情。 不能後悔。 一定不能後悔。 一旦後悔,以往的付出就付诸流水了,自己将会彻底崩溃。如果连自己留下来的理由都已经被否定,那自己的存在还有什麽价值? 商柔合上眼睛,他隐约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在意。 「商柔。」陆萱跑到床边,摇晃着商柔的身体。商柔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睛,隐约分辨出陆萱的身影,便说道:「陆萱?」 「商柔你是睡糊涂了,凌绿说是你要找我过来的。」 商柔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这几天他一直有点低烧,总是闷闷不乐。 「怎麽病了?」陆萱扶着商柔,回头向凌绿皱眉道:「你是怎麽照顾你的公子的?」 「公子这几天都在彻夜雕刻那把梳子,小的哪里敢乱说。」凌绿连忙分辨。 「商柔,你要我写陛下的名字,对吧?」陆萱低声问道。 「嗯。 恋耽美 分卷阅读92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总算有点精神,陆萱没好气地说道:「陛下果然是灵药嘛。」 商柔无奈地笑了笑,陆萱又向凌绿吩咐道:「准备纸笔。」 凌绿连忙跑去准备纸笔,商柔披上衣服,说道:「辛苦你跑一趟了。」 「不辛苦,许成儒那臭小子跟我说,要你多穿几件衣服。」 「成儒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他要是不原谅你就不会替你照顾婉儿。」陆萱双手抱胸坐在贵妃榻上。 商柔站起来,他轻咳几声,问道:「大家最近还好吗?婉儿??她还开心吗?」 「大家都很好,婉儿当初为你哭肿了眼睛,现在总算重新振作,天天都在学习琴棋书画,要当个小才女,最不好的是你。」陆萱抬起脚,拿脚尖戳了戳商柔的小腿,叹道:「怎麽瘦成这样了?陛下不给你吃东西吗?」 「就是吃不下东西而已。」 商柔拿着茶具来到陆萱的身边,打算给陆萱斟一杯茶,但他身形不稳,一不小心便倒在陆萱身上,连带茶壶里的茶也泼到对方身上。幸好茶水早就凉了,总算没有烫伤陆萱。 「商柔,你怎麽病成这样了?」陆萱伸手把商柔抱在怀中,低头看见他的脸颊微红,一双眼睛迷蒙无神,顺度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他忍不住说道:「你还真快要成怨妇了。」 商柔不答,只是站起来说道:「你的衣服脏了,我叫凌绿给你拿一套他的衣服的吧。」 陆萱在屏风後换衣服时,凌绿也把纸笔准备好了。陆萱在屏风後抱怨道:「凌绿你为什麽那麽矮小?」 凌绿没好气地道:「真抱歉,小的没有长得像陆大人那般玉树临风。」 过了半晌,陆萱才死气沉沉地走出来,凌绿便到屏风後收拾陆萱换下来的衣服。他长得高挑挺拔,凌绿的衣服对他而言有点太小了,而且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丝毫不像太监,看起来未免不伦不类。 商柔看见陆萱抬起袖子时那不耐烦的模样,不禁笑道:「现在倒是成陆公公了。」 陆萱想着也觉得好笑,他见商柔总算破涕为笑,便装着太监的模样向商柔行礼道:「公子有什麽吩咐?」 「快点给我写东西。」商柔把毛笔递给陆萱,陆萱接过毛笔,不自觉抬头仔细端详着商柔。 「怎麽了?」 陆萱摇头道:「陛下治国了得,连调教姬妾也有一手,你现在倒是愈来愈漂亮了。」 商柔一怔,他低头不语,明显是受到冒犯。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的。」陆萱立即道歉。 「没??没关系。」商柔低声道,连被太后当街掌掴也捱过了,陆萱的无心之言只是小事而已。 陆萱放下毛笔,他双手抓着商柔的双颊然後往外扯着,总算扯出一个笑脸,商柔挣扎着道:「陆萱!」 「给爷笑一个。」陆萱摸摸商柔的脑袋,他说道:「若是受了委屈,想办法叫凌绿通知我,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明月虽美,却也不是可以一人独占的,所以当个赏月人远远观赏即可,不需要如彩云般追月不休。」 商柔一言不发,他还记得自己初初入宫时就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接受各式各样的对待,後穴被特制的药水灌过好几次才可以确保乾净,多馀的毛发也需要清理妥当,现在他天天还得按照宫规给自己洒香薰,甚至是修眉画妆— 只是,那是世间唯一的明月,就算再是冷淡无情,终究也是自己的归宿。 陆萱随手就在宣纸上写出牧晚馥的名字。他说道:「陛下的名字可不能随便乱写,你刻完之後就把这张纸烧掉吧。」 「嗯。」商柔应了一声,便静静地看着那张宣纸。他的手指轻抚着「馥」字,说道:「这个字的意思是……香气?」 「陛下的名讳意指晚间的香气,据说他是在冬天的晚上出生的。」陆萱顺口解释,他见商柔痴痴地看着那张纸,又想起闻萧伶当天的言语,不禁叹道:「傻孩子,为何如此执着呢?」 陆萱摸黑离开。 无论牧晚馥对於商柔是什麽看法,陆萱也很明白自己是不该在玉华宫出没的,所以刻意侚偻着挑在屋檐下行走,没想到迎面而来的两行宫女太监,中间是御辇,上面是明huangse伞,一看就知道是什麽人。 陆萱心里暗叫不妙,便尽量贴在墙上。他看见牧晚馥正一手托腮,静静地坐在御辇上,一双美眸半闭未闭的,彷佛什麽都没有看见。 当御辇经过陆萱时,陆萱感到牧晚馥的美眸一抬,一双冷淡的眼眸在自己的脸上转了一圈——牧晚馥的武功不比陆萱差,在黑夜中视物依然如常。陆萱知道他一定认出自己了。 来到玉华宫的宫门前,赵公公低声问道:「陛下要进去看望芳菲公子吗?」 牧晚馥幽深的眼神停驻在玉华宫里,只看见里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便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去柳婕妤那里吧。」 玉华宫的灯火的确熄灭了,但这是因为商柔和凌绿正准备到留云宫守候牧晚馥。 当商柔和凌绿来到玉华宫前时,风雪已经掩盖了御辇的痕迹。 商柔身上披着白狐大氅,手里握着刚刚刻好的梳子,梳子的把手小心地雕上「馥」字。商柔很喜欢这个字,因为他很喜欢牧晚馥身上的香味。 他也很喜欢牧晚馥的长发,他记得有一次二人在铜雀宫幽会时,牧晚馥要先起来去早朝,偏偏自己却压在他柔软的长发上睡着了。 牧晚馥揑着商柔的鼻子,商柔被憋得睁 恋耽美 分卷阅读93 春潮 作者:p876543 开眼睛。牧晚馥一手托头在床上看着自己,一双琥珀色的明眸染上晨曦的光辉,明亮得可以把商柔的心底都照耀得一清二楚。 「古有汉哀帝为董贤断袖,今天商柔你想我为你断发吗?」牧晚馥嫣然微笑,商柔哪里听说过断袖之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牧晚馥轻轻扯动自己的头发,商柔立即会意,连忙抬起手臂,丝绸似的长发如同流水般滑过自己的手臂的肌肤,商柔的内心莫名其妙地有点失落。牧晚馥傻雅地把长发扫到背後,轻笑道:「下次你再压着我的头发,我就剪掉我的头发给你当枕头。」 「不行!当然不行!」商柔立即说道。 「为什麽不行?」牧晚馥轻绕着发丝,撒娇似地说道。 「这麽漂亮的头发……剪了,很可惜。」商柔伸出手来,五指插进牧晚馥的棕发里,然後舍不得似地梳到发端。 牧晚馥的眼睛闪动,却没有再说话。他亲了亲商柔的额头,便翻身下床穿起衣服。 心里想着当时在自己身边温柔地撒娇的牧晚馥,愈发衬托出拍打在自己脸上的寒风是如此刺骨。商柔穿过大雪乱舞的走道,只看见黑夜下的走道点起几盏孤灯,在风雪中显得如此孤寂。 终於来到留云宫的宫门前。凌绿向守在宫门前的太监问道:「陛下在吗?」 太监说道:「陛下不在。」 「陛下今夜会回来吗?」 「不知道。」太监摇头。 「他或许快要从瀚海殿回宫了。」商柔拉了拉凌绿的衣袖。 凌绿皱眉,今夜是陛下的生辰,他说不定会去哪个妃嫔的宫中,但既然太监说得不肯定,商柔估计也不愿意离开。 此时,商柔轻咳几声,凌绿便低声说道:「公子,我们明天再来吧。」 「不行,快要到子时了。若是过了子时,今天也就过去了,这礼物送出来都没什麽意思。」商柔微笑着,自从他病了之後,比以前消瘦得多,看起来愈发柔顺。 「要不,小的在这里等着陛下,您先回去休息?陆大人也说了,您的身体不适,不适合待在外面。」凌绿唯有说道。 「再等等吧。」商柔笑着。 凌绿心想,他家的公子真的是着魔了。 商柔和凌绿站在留云宫宫门一侧的朱墙下静静地等候着,雪渐渐停了,终於,连风都停了,周遭却依然寒冷得可怕。 明月高高在挂在半空中,平静而柔和的月光洒落在走道的遍地银霜。这月色和白雪一样,远看是极温柔的,只有真正地感受,才会明白明月从来不会散发出热力,而柔和的霜雪只会带来刺骨之寒。 远方传来打更的声音,子时早就过了。凌绿偷偷地看着商柔,对方仰头看着对面屋檐下的冰柱,翘起的睫毛下沾着一点点的冰霜,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凌绿觉得商柔长得很好看,不同於牧晚馥那种红颜祸水的绝艳,商柔的眼睛很大,鼻子偏高,嘴唇有点厚,看起来总是有几分未经世事的天真,尤其是合和公主之前给商柔敷了不少珍贵灵药,不但褪去了满脸伤疤,更使商柔的肤色比起之前在田里劳作时要白得多,看起来秀气而纯真。 今天是牧晚馥生辰,商柔刻意穿着牧晚馥喜欢的白衣,再配上那一身白狐大氅,凌绿心想,真像一只小白狐狸,可是转念一想,哪里有狐狸那麽傻气和痴心呢? 商柔嘴里轻轻地吐出白烟,他偏头向凌绿虚弱地微笑着道:「凌绿,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我们回去吧,陛下估计在哪个宫里歇下了。」凌绿握着商柔的手,对方的双手冰凉得很。 「再等等吧。」商柔摇头。凌绿知道他还在执着,但到底在执着什麽呢?凌绿却不明白,但他知道,那不仅是为了送礼物,而是为了某些更深层的意义。 天亮的时候,牧晚馥准备上朝,柳月媚也得去南宫雪那里请安。她带着宫女经过留云宫时,看见蜷缩在留云宫宫门一角的商柔,几乎以为他冻死了,连忙命宫女把商柔扶起来。 商柔勉强清醒过来,他向柳月媚行礼道:「见过柳婕妤。」 「发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会在这里?」柳月媚见商柔脸色红得异常,她顾不得男女之别,伸手探了探商柔的额头,果然烫热得惊人。她跺脚道:「你身边的太监是怎麽办事的!怎麽会把你留在这里!」 「是我要在这里……等待陛下的……」商柔轻声说道。 柳月媚想起牧晚馥昨天还是在自己宫里度过的,心里不自觉有点不安,只是转身向宫女道:「把芳菲公子那个贴身太监找回来!」 此时,凌绿已经急急地赶到,手里捧着刚刚从闻萧嫣宫里借来的黑狐大氅,他连忙向柳月媚请罪道:「婕妤恕罪,是小的没有照顾好公子。」 「还说什麽!快点把芳菲公子带回玉华宫里。本宫现在就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要皇后娘娘尽快派太医到玉华宫里。」 柳月媚打发了自己的宫女送商柔回玉华宫里,她站在原地,实在心乱如麻。她跟南宫雪和闻萧嫣一样,都已经陪伴牧晚馥多年,虽然大约了解他的脾气,但毕竟不敢随便猜测他的心意。 她正在犹豫之际,却看见商柔刚才蜷缩的角落里隐约有一件东西从积雪中冒出来。 「把那件东西拿过来。」 宫女把那件东西拿起来,递给柳月媚。柳月媚在日光之中仔细打量着那件东西——那是一个精致的梳子,梳子上雕着绽放的茉莉花,茉莉花下雕着「馥」 恋耽美 分卷阅读94 春潮 作者:p876543 字。 柳月媚叹了口气。 大雪初歇,柳月媚披着红狐大氅站在留云宫书房前那棵已经繁花落尽的桂花树下,她手里握着商柔的梳子,静静地凝视着宫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终於,柳月媚看见门後的御辇,然後是牧晚馥的身影。守在宫门的太监上前跟牧晚馥通报一句,牧晚馥稍稍侧头,从燕翅影墙後看见柳月媚,他眨眨眼睛笑了笑,柳月媚也微笑着行了一礼。 牧晚馥沿着鹅卵石走道来到柳月媚的身边,他伸手把柳月媚红狐大氅的披领理好,温柔地道:「妳怎麽来了?」 「陛下,臣妾……」柳月媚握紧手中物事,牧晚馥见她欲言又止,秀眉不自觉一蹙。 柳月媚唯有静静地把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出来,然後把梳子递给牧晚馥。 牧晚馥接过梳子,他纤细的手指抚挲着梳子上的馥字,木梳素雅,实在比不上宫里的奇珍异宝。柳月媚不知道这男人低垂的眼眸中到底有没有情感的波动,却听见他说道:「皇后派太医到玉华宫里了?」 「皇后娘娘立即命太医到宫里为芳菲公子医治……臣妾见芳菲公子的脸颊红得很,想必是烧得很厉害。」想起商柔,柳月媚也是忧心忡忡。 牧晚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握紧手中的木梳,突然抬头道:「月媚妳是产下齐儿之後被封为婕妤吧?」 「是的。」柳月媚连忙恭敬地回答。 「柳月媚贤慧淑德,即日封为柳昭仪,命太史监择个吉日行礼吧。」牧晚馥转身走进书房里,只淡淡地留下一句。 商柔发起高烧,幸好太医来得及时,情况总算没有拖得更加严重。 凌绿得知牧晚馥要来玉华宫,连忙到宫门跪地迎接,牧晚馥只向他略略点头就走进宫门里,凌绿跟在牧晚馥的身後,心里也实在摸不清楚自己应否为商柔说话。太医刚刚从商柔的寝殿里退出来,他们一看见牧晚馥便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商柔怎麽样了?」牧晚馥一向唤芳菲为商柔,但大家哪里敢跟随他的称呼,只把商柔称作芳菲便罢。 「公子在发高烧,微臣刚刚开过药方,公子已经服药睡着了。」田太医抬头见牧晚馥的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情感,唯有硬生生地跪在地上。 「嗯。」太阳从乌云的一角中探头出来,牧晚馥从田太医的身边经过,走进商柔的寝殿里,留下了一地香风。 牧晚馥来到商柔的床边,只看见对方脸颊潮红,满头大汗,五官轻轻地皱起来,明显在睡梦中也极为不安。 凌绿知趣地退到另一边,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抬头去看牧晚馥。 只看见平日总是有点淡漠疏离的陛下坐在床边,伸手把商柔被汗水湿透的黑发别到耳後,然後掏出手帕为他仔细地擦汗,眼神认真温柔得可以溶化冰雪。 凌绿心想,陛下的眼睫毛真长,浓密的羽睫勾勒着眼尾的线条,让眼神总是带几分柔媚。 饶是凌绿站在一旁,看见牧晚馥那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商柔,竟然使他这外人的骨头都酥软了一半,怪不得公子彻底陷进去了。 商柔的睫毛在颤动着,他刚刚入睡不久,又睡得不安宁,估计早就醒来了,然而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牧晚馥只浅浅一笑,继续为商柔擦汗。茉莉花香溶入从香炉袅袅升起的白烟之中,一室温暖如春。 商柔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牧晚馥稍稍弯身,不知道在商柔的耳边说了什麽话,商柔便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全都是说不出的委屈,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牧晚馥噗哧一笑,揑了揑商柔的下巴,又不知道说了什麽话,商柔才勉为其难地靠到牧晚馥的怀中,脸上还在佯嗔,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晨曦洒满雪白的窗纸,映照得牧晚馥唇边的一抹笑意柔软得如同初雪,虽然美丽纯洁,却也是飘渺得如同泡沫般一碰即散。 商柔病好之後,牧晚馥偶尔都会来玉华宫,商柔也没有从前那般冲撞,该做的规则也会做得一丝不苛,但凌绿总觉得他还是不开心。 赏赐如流水般被送到玉华宫里,一样比一样精致,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整个宫殿变得珠光宝气,极尽奢华。 商柔当时刚刚送走牧晚馥後不久,正抱着暖炉赤脚坐在贵妃榻上发呆。 寝殿里放满了牧晚馥赏赐给商柔的玩意。万里挑一的青花瓷丶画着寒梅吐蕊的梨木屏风丶软榻上铺着自波斯进贡的熊皮丶圆桌上放着精美的紫砂茶具,茶壶里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一切都如此奢华美丽,然而被奇珍异宝所包围的商柔却只是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袍,眼神空荡荡地望向窗外,彷佛这些东西都与他无关。 「公子!今天陛下把这些赏给您了,您喜欢把哪个放到寝殿里?」凌线一手提着金嵌松石盘口瓶,一手提着翡翠太平象口磬,这些全都是刚刚牧晚馥赏给商柔的。 「随便吧。」商柔看也没有看这些宝物一眼,只是疲倦地说道。 凌绿无奈,他先把手中的赏赐交给身边的小太监,然後板道:「公子,陛下现在会来探望您,您为什麽总是闷闷不乐呢?要是小的是陛下,看到您这样一张脸,恐怕也会跟着不高兴。」 商柔听见凌绿的话只是微微一怔,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您是希望陛下给您更多的赏赐,或者是换大一点的宫殿,顺便给您晋位份?」凌绿又问道。 商柔静静地看着雕 恋耽美 分卷阅读95 春潮 作者:p876543 工细致的暖炉,他抿唇说道:「我不想要这些赏赐,也不想住在更大的宫殿里??我就想他多来陪陪我,说什麽也好??其宝我只想多见他几面,我是不是很贪心?我真希望他不是皇帝,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不需要很富有,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在这後宫里,能够求得陛下偶尔的宠爱已经是万幸,现在只要公子您小心行事,陛下不会亏待您的。」凌绿忍不住摸摸商柔的脑袋。 「就这样……像工作般战战兢兢……不要总是太贪心。」商柔喃喃自语,他顿了顿,向凌绿紧张地道:「陛下是不是比起以前更喜欢我了?」 凌绿想了一阵子,唯有说道:「小的给公子说句实话。陛下毕竟是陛下,还是喜欢听话又守规矩的人,以前公子您老是逾矩,怪不得陛下心里不高兴的。现在您乖乖地听话,陛下不是也很喜欢吗?」 商柔凝视着那株放在梳妆台一侧的珊瑚,珊瑚的色彩迷幻多姿,却永远无法抓着它一瞬间的美丽,一旦把脆弱的珊瑚紧握在手里,只会玉石俱焚。 良久良久,商柔终於轻声道:「我明白了。」 商柔学懂了隐藏自己的负面感情,牧晚馥平日要料理国家大事已经够疲累了,自己总不成还给他添麻烦的。 夏日炎炎,阳光洒满玉华宫主殿的地板上,几盆冰块放在主殿的四周,在午後的烈日中冒出袅袅白烟,如同一重重薄雾般隐隐约约地把阳光阻隔着。 牧晚馥特地过来陪伴商柔吃刨冰,刨冰冷得商柔连连吐舌头,说道:「舌头都要麻木了。」 「吃完之後就不会感到太热了。」牧晚馥举袖为商柔擦去唇角的冰水,他的仪态风姿皆是极美,吃起刨冰也是小心翼翼的,不像商柔般狼狈。 「陛下,这到底是什麽味道?很甜,却又不像是我??臣妾以前吃过的水果。」商柔好奇地舔着唇角,这洒满刨冰上的huangse汁液味道的确陌生得很。 「喜欢吗?」 「嗯,很好吃,别的水果都没那麽甜。」商柔低头看着瓷碗,发现刨冰都被自己吃光了。 「这水果名字是杧果,来自天笙,味道的确很甜腻。」牧晚馥把自己的刨冰推给商柔,柔声道:「朕不嗜甜,你把朕的东西都吃掉吧。」 商柔把冰冷的瓷碗接过来,他抬头看见凌绿不断地打眼色,便放下瓷碗,跪下来说道:「谢谢陛下赏赐。」 牧晚馥偏了偏头,回头瞥了凌绿一眼,淡淡地说道:「其他人先退下吧。」 赵公公拉了拉凌绿的手,凌绿唯有随赵公公离开。 宫女太监都离开之後,牧晚馥才说道:「站起来吧。」 商柔坐下来,牧晚馥亲自拿勺子盛起已经溶化一半的刨冰,道:「张嘴。」 「陛下??」商柔犹豫着。 牧晚馥弯起眼角笑着,张开嘴作了个吃东西的模样。他的长相本就柔美,作出这孩子气的模样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商柔唯有张嘴乖乖地吃下刨冰,冷得他的脸孔都快要皱成包子了,牧晚馥又笑起来。商柔不服,拿起牧晚馥刚刚放下来的勺子,盛起一大团刨冰,递到牧晚馥的嘴边,催促道:「快点吃。」 「好。」牧晚馥的嘴张得很小,一口口慢慢地吃着刨冰,所以不会一下子冷得使嘴唇都僵硬了。 商柔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全都是浓厚得化不开的喜爱,只是凝视着牧晚馥垂眸吃东西的模样。 窗外万里万云,夏风慵懒,轻轻地吹响了走廊上的风铃,後院橘红色的海棠正是灿烂,张扬一大片无尽的锦绣。 半个月後,正值仲夏。商柔正躺在贵妃榻上雕造木雕,凌绿则在一旁为他扇风。 牧晚馥今天到城外的军营巡视,所以商柔也没有刻意装扮,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袍,他虽然坐在房间的阴凉处,但很快就流了一身的汗。 蝉依附在木墙上鸣叫着,却驱不散这一室暑意。 正在此时,太监前来通传,说赵公公在外求见。 二十五 商柔一怔,问道:「赵公公不是跟陛下在一起吗?」 「想必是有要事,还是见见吧。」凌绿在一旁说道。 凌绿侍候商柔更衣,这才让赵公公进来。 赵公公还没有进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就从远处传来,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是从哪里嗅过的。 商柔使劲嗅着,问道:「这到底是什麽东西?」 赵公公进来了,身後的太监们还捧着一个箱子,奇异的香味更为浓郁。 「赵公公,这是什麽东西?」商柔走到赵公公的身边。 「是陛下给您的礼物,公子要亲自打开吗?」赵公公笑道。 太监们把木箱放下来,商柔打开木箱,只看见里面竟然放满huangse的水果,样子颇为奇特,有点像椭圆形,却又有点不规则。 那水果发出浓郁甜腻的香味,商柔的眼睛简直发光了。 「这是天竺的杧果,陛下知道公子喜欢,特地令出使天竺的官员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赵公公笑着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在烈日下站了一个时辰,为了都是等这箱杧果。 这天竺远在千里之外,为了博得商柔现在的笑容,也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 「这??这??」商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什麽反应,只是瞪大眼睛,吓呆了地看着赵公公。 「公子要尝尝吗?」赵公公又问。 商柔回头看着凌绿,只懂得傻笑着,凌绿见状便打趣道:「公子之前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96 春潮 作者:p876543 是念着想吃吗?」 「先等等!」商柔雀跃地向赵公公道:「陛下什麽时候回宫?」 「徬晚时份会回宫的。」赵公公笑道:「陛下知道这几天那杧果会送过来,特地命老奴在宫门前等候,一抵步就要老奴把杧果送到公子手里。」 商柔抬起双手又垂下来,他只是高兴地笑着,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回应。 「公子问起陛下回宫的时份,是想等陛下过来一同吃吗?」凌绿提醒商柔。 「是的。」商柔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今夜有什麽事情要忙吗?」 「应该是没有的。」赵公公回答。 「那??如果陛下有空,请陛下过来吧??我??我等着他。」商柔弯身看着杧果,又向凌绿道:「凌绿,你去命人把这杧果??总之能造成多少款甜点就做吧。」 晚上的时候,商柔早早就沐浴梳洗,一听到牧晚馥来了,连忙跑到宫门里迎接他。 行礼过後,牧晚馥便要商柔站起来,商柔一时兴奋,便拉着牧晚馥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宫里走去,牧晚馥也由得他,只随着他走进玉华宫里。 正殿里早就放满各种杧果造成的甜点,牧晚馥失笑道:「所以今天是连晚膳都不用了吗?」 「这杧果放得太久会腐烂的,我们得快点吃完,我已经叫凌绿把其中几个杧果晒乾成果脯。」商柔说得很快,连自称都忘了。 商柔还紧紧地拉着牧晚馥的手,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顾不得自己的手心都是汗水。 牧晚馥含笑点点头,他瞧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立即会意,带着宫女太监都退下了。 待凌绿关上门扉之後,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眼睛里都是笑意,然後投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道:「谢谢您!」 「又不是朕亲自骑马把杧果送到你的手里。」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额头,笑道:「朕什麽都没有做,就只是下了一道旨意。」 「您真奇怪,为什麽要把自己做的事都否认呢?」商柔正是甜蜜,忍不住说道。 牧晚馥轻轻地握着商柔的下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眼神是秋水盈盈的笑意,说道:「你不能这麽容易满足,明白吗?」 商柔认真地想想,他突然说道:「陛下,以後别做这些事了。」 「为什麽?你不喜欢?」 「没必要为了我而要别人快马加鞭送杧果过来的,这个太劳师动众了。」商柔皱眉道:「若以後天竺来使,顺便把杧果送过来,您??就留一个给我吧。」 「只一个?」牧晚馥偏头望着满席的杧果宴。 「陛下还有太后丶皇后娘娘丶贵妃娘娘丶柳昭仪,还有几位皇子公主,陛下不能只给我好吃的。」商柔靠在牧晚馥的怀中,低声说道。 牧晚馥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只有一个杧果,那朕呢?」 「我跟陛下一同分享吧。」 牧晚馥靠在商柔耳边,轻笑道:「可是,我只喜欢把杧果全都给你,只喜欢宠爱你一人,不可以吗?」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後,还是勉强地说道:「陛下??要对其他妃嫔都很好才可以,要不然这对她们不公平,陛下就成昏君了。」 「那好吧,我就把太后丶皇后丶贵妃和柳昭仪都叫过来,还有那些皇子公主,一家人其乐融融。」牧晚馥作势要推开商柔,商柔慌忙抱着他的腰肢,不让他离开。 「怎麽反而不让我走了?」牧晚馥轻嗔。 商柔低声说了一句,牧晚馥歪头道:「我听不清楚。」 「陛下??只对我好吧。」商柔低头怯怯地说道。 「抬头看着我说话。」牧晚馥浅浅地笑着。 商柔红着脸抬头看着牧晚馥,鼓起勇气道:「陛下??不可以对其他人好,只能对我好。」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牧晚馥愉快地弯起眼角,平日本就柔媚多情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他笑道:「唐明皇是个昏君,今天我也当个昏君,只对你一人好。」 杧果当然很好吃。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深宫里谁最得君王娇宠,千里送杧果只为博得宠妃一笑,一时之间京城里买卖杧果竟蔚然成风,少年若是想要追求淑女,少不免要买几颗杧果以表达情意,每间茶馆酒肆也得特地创出几道跟杧果有关的菜式,还起了些诸如「百年好合」丶「白发齐眉」等吉利的名字,本就罕见的杧果的价格更是一下子水涨船高。 商柔当然不知道这些轶事,他还懒洋洋地躺在玉华宫寝殿的软榻上吃杧果脯。 凌绿笑眯眯地在一旁拿着团扇为商柔扇风,公子现在的风头当真是一时无两。陛下性情淡漠冷静,极为重视自己来之不易的皇位,所以很少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往日闻萧嫣和柳月媚盛宠时也不曾有像公子的待遇,现在陛下却是连一骑红尘妃子笑这些昏君才做的风流事也做出来了,想必是很宠爱公子的,可惜公子身为男子不能怀孕,要不然再替陛下生个小皇子,恐怕陛下就更是宠上天了。 「凌绿,你怎麽那麽开心?」商柔伸手在凌绿面前晃了晃。 凌绿当然不能说自己早就把商柔身为女子为陛下生下的皇子的名字也想好了,连忙说道:「小的在替公子高兴呢。」 商柔坐下来,他想了想还是笑道:「谢谢你。」 「小的什麽都没有做呢 恋耽美 分卷阅读97 春潮 作者:p876543 。」 「是你教会我该如何让陛下喜欢我的。」 凌绿失笑道:「公子虽然是有刻意讨好陛下,但讨好陛下的男女那麽多,陛下就只喜欢被公子讨好,这不是因为小的教得好,而是因为陛下本来就很喜欢公子,所以公子那些小心计在他的眼里也是很可爱的。」 「真的吗?」商柔仰头躺在软榻上。 「当然,陛下一向提倡节俭,这次却为公子破了戒呢。」 商柔转身看着凌绿道:「所以我叫他下次别这麽劳民伤财了。」 凌绿无奈地道:「陛下心里还会没有数吗?」 商柔偏头想了想,牧晚馥的确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不过,公子体贴陛下,陛下心里一定也是欢喜的。」 商柔站起来道:「来,我们出去逛逛,老是留在玉华宫也太无聊了。」 连日来也是一场场的暴雨。今天难得有些阳光,商柔便带着凌绿出去逛逛。 商柔坐在亭子里,凌绿打算去小厨房里拿些糕点过来。商柔刚坐了一阵子,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那是三公主。商柔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这孩子认不认出自己。三公主已经有四岁,比婉儿小上几岁。商柔想起婉儿,现在许成儒不能来玉华宫,也不知道婉儿过得怎麽样。 三公主长得像南宫雪般温柔,没有牧晚馥那种甜腻得彷佛要溺毙谁的笑容,也没有他那种不笑时冷冷清清的气质。 「驸马!」三公主竟然还认得出商柔,她急急地走过来,商柔连忙上前扶着她,免得她被鹅卵石道摔倒。 「皇后娘娘呢?」 「母后在跟兄长一起读书呢。」三公主微笑着。 「妳怎麽一人来了这里?宫女呢?」 「我在追蝴蝶呢。」三公主指着亭子外的蝴蝶。商柔看着三公主手中的网,他说道:「殿下,蝴蝶也很可怜的,为什麽妳要抓着蝴蝶呢?」 「蝴蝶很漂亮,我想跟蝴蝶在一起。」 「可是,人和蝴蝶是不一样的。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从来不会停驻在一朵花上太久。您若是抓了它,就等於把它困在同一个地方。它最终还是会飞走的。」商柔微笑道:「蝴蝶是抓不紧的。」 商柔和三公主谈了一阵子,大皇子这长兄也跟过来了。孩子成长得快,大皇子也长高不少,隐约有点牧晚馥的神采。 「见过公子。」大皇子行礼,商柔连忙回礼。以前他是驸马时,身份已经低大皇子一截,更别说现在他只是个无名无份的男宠。 三公主跑到大皇子的身边,大皇子仔细理好她的碎发,他本想带三公主离开,但最後还是转身看着商柔。他的眼眸没有牧晚馥那种魅惑的琥珀流光,却也是极为漂亮的。 商柔心道,这孩子长大之後,想必又会跟他的父亲成了个天香国色的美人,幸好大皇子不用经历牧晚馥童年的痛苦。 「殿下的小花猫怎麽样了?」提起蝴蝶,商柔突然记起那年春天,他曾经在樱花树下遇见大皇子。 大皇子略略黯然道:「母后说小花猫不乾净,送到宫外了。」 虽然大皇子只是说了一句,但商柔却可以想像到这孩子有多不开心。他柔声道:「小花猫或许会比较喜欢外面。」 「为什麽?外面那麽危险,皇宫里有吃的也有喝的。」 「因为??自由。」商柔想起在村子里的日子,他说道:「比起当一只金丝雀,或许当一只有一顿没一顿的麻雀会更快乐。」 「那公子你呢?你为什麽不在外面当驸马,偏偏要留在宫里,留在陛下/身边?」大皇子突然问道,他的神色极为严肃。 大皇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宫廷生活本就复杂,他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得多,自然也明白商柔到底在做什麽。 「殿下,当您遇见自己真心喜爱的人,您就会明白的。」商柔抿着嘴唇,最後还是忍不住弯身拍拍大皇子的脑袋,温柔地笑道:「专心读书吧,别想太多有的没的。」 画地为牢,把自己永远地囚禁在某个地方,只为了期待那个人偶尔的回眸,大皇子不会懂,也不必懂。 虽然大皇子和三公主住在宫里的时间比商柔要长,但商柔还是亲自把他们送回梅影宫里,没想到却看见甚少踏出烟柳宫的太后正和南宫雪在亭子里喝茶。商柔脸色一变,他刚想悄悄地退下,三公主已经大叫道:「皇祖母!母后!」 太后和南宫雪同时抬起头来,南宫雪向商柔温柔地微微一笑,太后则静静地看着商柔,商柔想起上次和太后的不欢而散,脸上彷佛还火辣辣地作痛,现在牧晚馥对自己如此宠爱,当真是中了当天的「dangfu」两字。 「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商柔唯有硬着头皮走上前,在亭子外行礼。 南宫雪瞧了太后一眼,见对方只是低头喝茶,唯有也默不作声,大皇子和三公主不明所以,大皇子刚想开口说话,南宫雪已经向身边的宫女交代道:「先把大皇子和三公主送回宫中吧。」 宫女把大皇子和三公主带走,临走之前,大皇子还连连回头看着商柔,商柔向他微微一笑,示意没关系的。 「勾/引了陛下,现在连他的儿子都想勾/引吗?」太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商柔脸色立即变得苍白,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接受曾经把自己视若己出的太后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恬不知耻的dangfu。但他能够怪责太后吗?是他没有照顾 恋耽美 分卷阅读98 春潮 作者:p876543 好合和公主,使本就丧子的太后又要白头人送黑头,自己现在更要跟牧晚馥相亲相爱,这对於太后而言无异是雪上加霜。 商柔低下头来,合和公主依然在心里的一道伤口,那是牧晚馥再多的宠爱也是无法弥补的,他们的情不自禁的确间接导至合和公主之死。 「皇后,妳好歹是执掌凤印的後宫之主,後宫里多了一只狐狸精勾/引陛下,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连花上大笔钱叫信使从天竺把杧果运回来此等劳民伤财的事也做得出,妳也该好好惩戒一下那狐狸精,还得劝谏一下陛下。」太后字字诛心。商柔心想,他就这样从娇婿成了狐狸精。 「臣妾明白。」南宫雪恭敬地点点头。 太后冷冷地说道:「小狐狸就在这里了,皇后不打算做些什麽吗?」 商柔抿紧唇角,垂下头来,一言不发,只感到旁人的目光是如此刺眼。他在牧晚馥面前再是得宠,也不过是一件玩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比不上南宫雪是牧晚馥明媒正娶的妻子。 「芳菲你就先跪着吧。」南宫雪唯有说道。 「臣妾??领罚。」商柔勉强地说道,他不敢抬头直视南宫雪。 正在此时,天空下起微雨来,太后向南宫雪说道:「哀家困了,先回去休息,就让这小狐狸跪到雨停吧。」 商柔稍稍抬头看着天色,刚才还算晴朗的天空此刻却乌云密布,看来这场雨还得下一段时间。 凌绿回到本来商柔等待自己的地方却找不到他的踪影,他随便找一个宫女去问,才知道商柔在梅影宫里被罚跪,他跑回玉华宫里拿了一把伞,又带了几个太监到梅影宫里。 他不是没想过去找牧晚馥,但转念一想,现在处罚商柔的是南宫雪,牧晚馥是不会插手的,自己贸然去找牧晚馥,不但商柔会不喜欢,说不定还会招来牧晚馥的不满,毕竟他没必要为了一个男宠而跟自己的发妻起冲突,更别说南宫家也是助牧晚馥登基的基石。 想到这里,凌绿不禁为商柔心酸,再是得宠也只是个无名无份的男宠而已,一旦没有牧晚馥的保护,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凌绿领着太监来到梅影宫,他远远地看见商柔狼狈地跪在暴雨之中,但雨尚未停,他是不能站起来的,凌绿立即命小太监为商柔撑伞,然後一人跑到梅影宫里求见南宫雪。 南宫雪正在一人下棋,凌绿先行过礼,然後说道:「皇后娘娘,公子快要晕倒了,还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本宫?本宫也是遵从太后的吩咐而已。」南宫雪叹了口气道:「本宫怎麽会突然处罚陛下的新宠,跟陛下作对?往日月媚得宠时,本宫也不曾留难於她。」 「罢了,你把芳菲带回宫中,本宫会命太医来医治他的。」 凌绿连忙谢恩告退。 南宫雪手执一枚白子,久久也没有把白子放到棋盘上。她看着窗外的滂沱大雨,若有所思。 商柔回宫之後就大病一场,以避免传染牧晚馥为由拒见君王。其实他并没有病得那麽严重,只是不想见牧晚馥而已。 大病期间,商柔总是在梦见合和公主,不同於上次斗兽场一事後的恶梦,这次的恶梦甚至不能称为恶梦。 在梦中,商柔和合和公主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虽然并不富有,但却是男耕女织,相当幸福,他们生了一个女儿,随了商柔的姓,一家四口—当然还有婉儿,开开心心地生活着。 许成儒当了个教书先生,陆萱是商柔的邻居,老是带糖果给婉儿。 这是个没有牧晚馥的梦,没有他带来的幸福激情,也没有随之而来的自责寂寞。 商柔身边没有什麽合和公主的遗物,他当初匆忙进宫,只有把合和公主送给他的长命锁留在身边。?当时二人刚刚成婚,商柔的身体还是很差,合和公主特地把这长命锁送给他。新婚燕尔,合和公主最是喜欢坐在後院里商柔亲手给她打造的秋千上读书,商柔则靠在她的身边听她读书。 商柔还记得合和公主恬静淡雅的侧脸。牧晚馥太美,美得太不真实,就像捉不紧的云彩,合和公主却是一团棉花糖,虽不如云彩美丽,却是可以掌握在手里。 然而现在玉华宫里放满的都是牧晚馥送给商柔的古玩,也不知道那长命锁放到哪里。 商柔爬到床下,他甚至没有点燃蜡烛就开始翻起东西来,他知道自己可以待早上再叫凌绿替他找,可是某种冲动在告诉他,明天他就没有勇气了,黑夜让他可以面对真正的自己,那个抛妻弃女的男人,而早上他是牧晚馥一人的宠妃,只可以笑,不可以哭,心里不能有任何人,只能有牧晚馥一人。 他的双手在发抖,他疯了似地打开每个衣柜,每个木箱,把漂亮华丽的古玩都如同垃圾般堆到一旁。在门外守夜的凌绿醒来了,他探头进来,只看见公子在黑暗中不断地翻着东西,然後他是烧得傻了,连忙上前道:「公子您醒醒!」 「凌绿??那个我带到宫中的长命金锁呢?」商柔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地抓着凌绿的手臂。 「长命金锁?小的没有见过了,不如我们早上再找??」凌绿见商柔脸色苍白,唯有改口道:「公子您到偏殿休息,小的替您在这里找,好不好?」 「不要??凌绿你在外而守夜吧??我自己找。」要不然就没有意义了—一个连妻子的遗物都可以丢失的丈夫,简直是禽兽都不如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99 春潮 作者:p876543 直到晨光朦胧地印在雪白的窗纸上,汗流浃背的商柔才成功搬开沉重的衣柜,在衣柜後找到已经尘封的长命锁。 商柔拿衣袖把长命锁擦净,长命锁乃是纯金打造,手工精致,上面刻着「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下款是合和公主的闺名。 他跌跪在地上,仔细地把这段诗句念了几遍。当时自己识字不多,还在问合和公主这段诗句是什麽意思,合和公主只是微红着脸说是祝愿他健康的诗句,又叫他千万别给其他人看。 现在商柔明白诗句的意思了,伊人却已化为一缕幽魂。 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本该病重的自己现在成了深宫宠妃,反而是合和公主已永堕黑暗,奈何桥畔,她可是在守候自己? 商柔紧紧地抱着那个长命锁—他怎麽能够安心地享受现在拥有的一切,背弃姐姐的感情,接受弟弟的恩宠? 商柔好不容易病好了,牧晚馥便来了玉华宫一遍。 按照规则,商柔得站在宫门前迎接牧晚馥。牧晚馥是一步步走来,黑夜之中他的衣袂随风飘扬,琉璃宫灯的温暖光芒映落在他的脸庞上,把他略显清冷的脸容也染上几分甜蜜温馨。 商柔凝视着牧晚馥,突然又想起合和公主,这使他感到毛骨悚然,合和公主在生时,他看着姐姐时想起弟弟,现在成了弟弟的妃嫔,面对弟弟时却想起姐姐。 自己此刻与牧晚馥恩爱无比,可是永远地躺在黑暗中的合和公主呢?犹豫不决的自己真的配得上这万千宠爱在一身吗? 商柔全身发冷,他有点站不稳,凌绿得在黑暗处扶着,待牧晚馥靠近时,凌绿唯有松开手,让商柔一人站着。 冰冷的雨丝从夜空中洒落,薄雾笼罩着宫廷走道。牧晚馥的脚步有点加快了,商柔却还是垂眼站在原处,神态恭敬,却不带有几分期待和爱恋。 「臣妾拜见陛下。」商柔跪下来说道。牧晚馥想伸手扶着他,但最终还是垂下手来,轻声道:「进去吧。」 雨势一直蔓延至深夜时份,床帐里却温暖如春。 商柔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牧晚馥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商柔,此刻牧晚馥只解开了腰带,衣衫还穿得好端端的,反而是商柔出於宫规的缘故而需要脱光衣服。他的指尖划过商柔光裸的肩膀,略略蹙眉道:「商柔,你在想什麽?」 「啊?」商柔一怔,他原以为烛光昏暗,牧晚馥不至於留意到自己的异状。 牧晚馥稍稍伸出手,似乎想抱着商柔,但最终还是垂下手来。他只是冷淡地看着商柔,商柔渐渐发现牧晚馥很快就可以从情/欲中抽身出来,更别说他今天的花香淡淡的,明显并不是动了很强烈的情/欲。 商柔总觉得对方穿着衣服,自己不穿衣服,并不是一种适合进行交谈的场合,便只是跪在床上,恭敬地说道:「臣妾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二十六 「在想什麽?」牧晚馥坐起来,把衣襟掩好。他的长发只用碧玉簪挽起,床帐外的烛火隐约透进来,轻柔的雨声犹在外面不休。 牧晚馥的黛眉轻蹙,薄唇抿着,双眸凝视着商柔,语气虽然不严峻,但明显是一定要问出答案的。 「这……」商柔不擅说谎,也没想过牧晚馥会追问至此,唯有诚实地说道:「之前??臣妾看见太后。」 「然後呢?」牧晚馥对於商柔和太后一事不感惊讶,商柔的心中一沉,所以他就连一句都没有过问自己的伤势吗? 「太后……让臣妾想起??」商柔知道合和公主这四字是不能轻易出口的,一旦出口,就再无挽回的馀地。 「想起谁?」牧晚馥斜斜地倚在床上,柔荑轻盈地交置在膝上,他秀眉轻挑,眼尾是几分欲语还休的柔软,长发温柔地散落在胸前。 很美,却美得看不透,像是一副仕女图,什麽都好,无论在任何场合都不会失态,就是少了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所以商柔永远不能从他的语气神态中知道他的想法。 「就是她??」 「她是谁?」牧晚馥微微一笑。 商柔只感到喉头像是塞着什麽,他哑声道:「合和??」 一旦把这个话题说开,商柔便无法闭嘴了,他说道:「臣妾还想起……臣妾跟合和公主的……」 牧晚馥还在静静地看着商柔。 「女儿。」 商柔低着头没有再说下去,他亲自把那个未成形的女胎放在合和公主的棺椁里。他想,合和公主应该很希望他们的女儿可以陪伴着她的。 他沉浸在往事中,并没有注意牧晚馥是什麽表情。牧晚馥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长发理好,然後往床外走去。 商柔纯熟地披上外衫,他听到有东西从外衫里掉下来,但他一心只想尽快送牧晚馥离开,没有注意那是什麽东西,只是跪在冰凉的地砖上,仔细地给牧晚馥系好腰带。商柔的长发滑落到一旁,脸容温和恭顺,眼角却残留着一丝对於亡妻的思念。他已经惯於侍候牧晚馥,就算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依然可以把腰带系得妥当。 牧晚馥突然弯身,捡起那件从商柔外衫中掉出来的东西,纯金铸造的长命锁在黑暗中依然闪闪发光,甚至闪耀得刺眼。 商柔全身冰冷,他紧握拳头,悄悄地抬头看着牧晚馥,对方正仔细地看着金锁上刻着的诗句和下款。 然後,牧晚馥把那个长命锁握在掌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0 春潮 作者:p876543 里,商柔知道他的武功好,一旦使劲恐怕会把亡妻唯一的遗物硬生生地捏碎,便开口道:「陛下??请??请还给臣妾。」 「你还在想着她?」牧晚馥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但他的手垂下来,没有把长命锁还给商柔。 商柔几乎想要马上否认,他的嘴唇掀动了几下又合起来,只是直挺挺地跪着,低头看着地上浅浅的阴影。 他不想说谎。他的确还想着合和公主,那是他的发妻,也是他亏欠良多的人。他不能不想她,也不该对於自己还对她抱有歉意而感到羞耻。 但他也不能承认,因为那是对牧晚馥的不忠。 以前跟合和公主尚是夫妻时的,他就对合和公主不忠,与牧晚馥出轨;现在自己身为牧晚馥的侍妾,却无法对被自己间接害死的妻子释怀。 命运何其可笑。 如此优柔寡断,三心两意的自己,怎麽配得起合和公主的深情厚爱,或是牧晚馥的万千宠爱? 蜡烛快要烧到尽头了,烛泪的气味让寝殿里更为闷热。 牧晚馥伸出指尖轻轻地挑起商柔的下巴,这动作极为轻蔑,完全不同於往日亲密地捏着下巴的模样。 「回答朕。」牧晚馥凝视着商柔,每个字都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反覆地插进商柔的胸口里。 若有若无的烛火在牧晚馥的眼底跳跃着,夜还深沉,他琥珀色的眼眸被黑夜染成一片漆黑,连那点在眼底里微弱的烛火都化为灰烬似的深灰色。 他是首次这样冷漠地对商柔说话。 不是不知道牧晚馥有着冷酷狠辣的一面,但一直以来,牧晚馥都以柔软的笑容包裹着商柔,让商柔以为他永远都会这样对待自己,就算他偶尔会突然生气,就算他喜欢自己的程度不如自己喜欢他的程度,那也只是有点冷淡而已。 然而现在在黑暗中没有半点情感的俯视,轻蔑得几乎刻薄的语气,却把某些隐藏着的真相悄然掀开。 自己甚至连他的情人都称不上,顶多就是替他暖床的男宠。 商柔总算真正地明白,眼前人是皇帝,他再好再温柔,他的权力都是不容挑战。 牧晚馥甚至还没有真正动怒,商柔就已经全身发抖,脸上血色尽褪。 这就是帝王真正的气势,牧晚馥当年身份卑贱,就是凭着这既能承受胯下之辱,也能在战场之中取得敌军首领头颅的冷静决绝征服群臣,博得闻萧家和南宫家的支持,剑指龙椅,黄袍加身,年纪轻轻便统一天下。 连先帝都只能束手待毙的强大,自然足以使商柔动弹不得,举手投降。 「陛下,这不一样??我对合和只有敬重,可是对您??对您??」商柔低头说到一半,他双手紧紧地抓着牧晚馥挑起自己下巴的手,十指几乎要陷进牧晚馥纤细手腕的肌肤里。 商柔的额头深深地抵着牧晚馥柔软的手背上,全身都在颤抖,他近乎是哽咽着道:「我一直??都是那麽的喜欢你啊。」 就是这种喜欢,使自己甘愿放弃平静的人生,投身波谲云诡的深宫里。 就是这种喜欢,让自己一再妥协,一再退让。 出生至今,第一次那麽喜欢一个人,喜欢得什麽都不要了。道德的限制丶朋友的阻止丶他人的鄙视??全都不在意了,只要能够喜欢他,留在他的身边,这些都只是皮外伤而已。 这份飞蛾扑火的喜欢,和对於妻子之死的自责完全不同,为什麽他还是不懂? 牧晚馥轻轻地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的唇角浅浅一勾,然後就挣开商柔的手,拂袖往外面走去。 商柔伸手想要抓着牧晚馥的袖角,但他的膝伤还没有好,一旦想要站起来就痛得又跌跪在地上,所以只能看着快将抓紧的袖角就这样远离。 牧晚馥背对着商柔,月光下只看见他漆黑修长的身影,他在雕着百合花纹的门扉後停留了瞬间,平淡地说道:「如此残缺将就的感情,我不要。」 商柔已经站不起来,他甚至失去说话的能力,只能伏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被稍稍打开的门扉又被关起来,本来斜斜透过门缝照进来的月光如同泡沫般消失无踪。 闻萧伶偶尔会入宫拜见闻萧嫣。他们虽然同为闻萧家的人,但闻萧伶自幼养在下人的後院里,闻萧嫣则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大小姐,这同父异母的兄妹实在是话不投机。 夏日炎炎,闻萧伶穿着一袭剪裁简单的玄色长袍,愈发衬得他身姿挺拔,风流美貌,玉/颈处还印着不少红痕,引人遐想。 闻萧嫣嫌弃地看着闻萧伶的颈项,说道:「真的脏死了,你还不怕得病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像闻萧嫣妳这种小公主当然是不明白的。」闻萧伶挑眉笑道。 闻萧嫣一抬杠就来劲了,她笑道:「本宫还不懂?那个你心心念念许多年的牡丹花可是本宫的夫君。」 「夫君?妳是当贵妃当得脑子傻了吧?南宫雪才是他的正室。」闻萧伶摊开双手,立即反击自己的妹妹。 「本宫的确只是个贵妃,但总比你这个连吃都吃不着的好。」闻萧嫣毫不留情地用力戳闻萧伶的痛处。 闻萧伶刚想反驳,闻萧嫣立即指着他,得意洋洋地道:「当年你最喜欢说陛下只好妇人不好男子,现在他纳了商柔,二人之前还挺恩爱的,所以闻萧伶你长得再漂亮,再会在陛下面前像个青楼女子卖弄风情,陛下就是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是男人,而是因为陛下就是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1 春潮 作者:p876543 你没兴趣!哎呀哥哥真可怜!要不要本宫把衣服借给你,让你假装本宫去侍寝?」 闻萧嫣本就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对於自己这狂妄自大的兄长素来是最不满的,二人一见面就得吵起来。 「闻萧嫣!」闻萧伶刚刚抬手,闻萧嫣就把脸凑过去,眨眨眼睛笑道:「用力打啊,上次你捏了本宫一把,陛下不就要你抄孝经十遍吗?」 「闻萧嫣你还有胆子吼我呢,你觉得闻萧家还没有倒下来是因为妳把陛下侍候得好,还是因为我替陛下杀的人够多?」闻萧伶放下手,笑眯眯地说道:「当年陛下还是灵王殿下时,妳这高贵的大小姐可是对他避如蛇蝎的,还说他是个小白脸??」 闻萧嫣脸色大变,正要发难之际,闻萧伶的注意力却被转移了。 只看见一行人在对面的走道经过,闻萧伶偏头,唇边泛起一丝魅惑的笑意。 闻萧伶展起身形穿过花海,被他的衣摆翻飞引起的花瓣如同雨点般纷飞乱舞,愈发衬托得他的容貌美艳绝伦。 闻萧伶一把揽着商柔的腰,再借力优雅地转了一圈,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然後在商柔颈边深深地嗅了一口,笑道:「果然失宠了嘛,陛下多久没有找你?你身上甚至没有他的香味了。」 商柔脸色苍白地看着闻萧伶,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反应。 闻萧嫣带着宫女匆匆地赶过来,她拉着闻萧伶的手臂,低声道:「闻萧伶,你不是还得去找陛下吗?」 「是啊。我毕竟是将军,还有许多要事要跟陛下说的。」闻萧伶松开手之前还捏了捏商柔的腰,说道:「男人就是有男人的事情得去做,不会像妳们这些妇人女子般终日待在後宫里无所事事,为了些无聊的事情斗得你死我活??我倒是忘了,可不是每个男人都在做应做的事情。有些男人明明有着堂堂驸马爷的身份不当,偏偏要来後宫里跟女人争男人。」 「送闻萧大人出去吧。」闻萧嫣吩咐身边的太监。 闻萧伶转身,他突然回眸向商柔甜笑道:「商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我保证那一次的见面将会使你一生难忘。」 烈日花海的奼紫嫣红之中,那墨眸玄袍的美人回眸娇笑,眉眼弯弯,巧笑嫣然,竟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连闻萧嫣也被大大地比下去。 只是那被刻意强调的「一生难忘」四字却带了几分闻萧伶独有的阴鸷狠毒之气,使商柔不禁从脚底冒出寒意。 「闻萧伶!」闻萧嫣气得杏眼圆睁。 闻萧伶向闻萧嫣吐了吐舌头,然後就随太监离开了。 闻萧嫣上前向芳菲道:「驸……不,芳菲公子,本宫的兄长一向言语莽撞,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商柔被闻萧伶狠狠地奚落後,闻萧嫣便把他带到亭子里喝茶。虽然同为侍候牧晚馥的侍妾,但商柔毕竟是男人,应该不能跟闻萧嫣接近的,可是闻萧嫣毕竟是名门望族的宠妃,而且又有那麽多宫女太监在看着,所以也没有人胆敢出来提醒。 闻萧嫣见商柔的手指上包着绷带,便问道:「你怎麽受伤了?」 「最近常常在造木雕,不慎弄伤手指了。」牧晚馥久未来临玉华宫,商柔长夜漫漫无以为继,唯有借造木雕打发时间,之前他替牧晚馥造梳子,倒是渐渐对这门技艺产生兴趣。 闻萧嫣像是想起什麽事情,她略略蹙眉道:「这??这木工有点危险,商柔你还是别碰吧。」 然而商柔听不懂闻萧嫣的言下之意,只是随意地点头道:「是的。」 「刚才那件事??闻萧伶就是那种性子,你别把他的话往心里放。」闻萧嫣叹了口气。 「妾……妾身没有。」商柔花了许多时间才习惯这个自称。 闻萧嫣摇摇头道:「商柔,你怎麽又把陛下给弄生气了?」 当日牧晚馥和商柔闹翻时,寝殿里空无一人,商柔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们吵架的原因,所以大家都只道是商柔侍候得不好,让牧晚馥不高兴了。 商柔低头想了想,他道:「他对妳们也是这样容易生气的?」 「不是啊,陛下平日对我们也很好的,就算偶有僭越,他也就是一笑置之,有一次本宫把他喜爱的琴摔破了,他也没有生气,更别说本宫这脾气老是开罪其他人,陛下向来都不会跟本宫计较的。」 「毕竟??贵妃娘娘是陛下放在心尖上宠爱的人。」商柔苦笑,南宫雪温柔,闻萧嫣俏丽,柳月媚妩媚,她们都是牧晚馥的解语花,愈发显得自己是如此三心两意,牧晚馥会拂袖而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闻萧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商柔,唯有说道:「商柔,你既没有娘家势力,又不像月媚那般察言观色,在宫里的日子是会很困难的。」 「谢谢贵妃娘娘提点。」商柔苦涩地说道。 「古往今来,不管前朝後宫,朝廷民间,都是人多好办事,尤其是商柔你这势孤力单的。」闻萧嫣抿唇道:「皇后娘娘虽然是大树好遮荫,但她是陛下的正妻,还得听太后的话,之前太后要你跪,她也只能听太后的,至於月媚,她这人心眼儿太多,本宫??本宫是欢喜你这性格,可要是本宫总是帮助你,闻萧伶又得发疯了??」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陛下也是男人,男人不都喜欢新鲜玩意嘛??你找一朵解语花,最好是没什麽依靠的,博得陛下欢心了,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2 春潮 作者:p876543 ,陛下觉得你懂事,也不会那麽生气了。其宝你是男人,本来是该找个男人帮忙的,你们相处起来会比较方便,可是本宫看陛下登基那麽多年了就只纳了你一个男人,闻萧伶这人虽然行为像个白痴,但那张脸还是不错的,他天天在陛下的面前发浪,就差没有脱光衣服往床上躺了,陛下也没什麽反应的,估计他还是比较喜欢女人。」闻萧嫣再是大咧,也知道最好别把「陛下宠幸你只是出自一时新鲜感」这句话说出口。 商柔心中一酸,闻萧嫣只把牧晚馥当作是主人,自然是可以毫不在意地让他多纳几个妃子,可是自己??是真的把他当作夫君了,所以不想把他送给任何人。 可是,牧晚馥不愿意接受自己心里还对合和公主抱有歉意,自己也无法彻底当一个忘情弃义的夫君。 自己给予牧晚馥的情感,终究是有所残缺,他拥有世间最好的女子为妃,自是不愿屈就自己。 「商柔?」闻萧嫣见商柔还在发呆,便问了一句。 「这解语花该怎麽找?」商柔唯有问道。 闻萧嫣略一沉吟,自己在宫里已经站稳阵脚,把这解语花交给商柔也无妨。 「本宫昔年有一婢女,那长相是比不止陛下的,但胜在性格柔顺可人,陛下是最喜欢乖巧听话的好孩子。」闻萧嫣顿了顿,她道:「刚才闻萧伶告诉本宫,说最近东瀛来使,要把东瀛美人献给陛下,这东瀛妃子估计跟我们中原的不是一路人,万一陛下被她迷倒了,商柔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你得找个更好的才行。」 闻萧嫣见商柔还在犹豫,便说道:「商柔,本宫知道你很喜欢陛下,喜欢到不得了, 可是你也是男人,该明白男人哪个是长情的,闻萧伶还说自己非陛下不嫁呢,其实他睡过的女人都足以绕京城一周了。以前陛下宠爱本宫时,日子也是过得蜜里调油,後来他很快就看上月媚,刚把月媚纳为美人,月媚就怀孕了,不久之後就跟你在一起了。这世上最能抓得紧的还是自己手中拥有的,宠爱是陛下给的,他随时可以收回来,你不能只依靠他啊。」 商柔的喉咙里像是塞什麽,闻萧嫣所说的句句在理,那是夫妻之间的现实,可是他??他以为他跟牧晚馥会不一样的啊。 但商柔也只好哑声说道:「谢谢贵妃娘娘指点。」 黄昏时,商柔本想早点休息,毕竟他膝盖的伤还没有全好。只有回到自己的寝殿,看到那一排排花了许多心思雕出来得可爱木雕,商柔的心情才会稍微好一点。 漫漫长夜,就算没有那男人的柔言软语,至少也有些东西在陪伴着自己。 没想到商柔还没有换下衣服,牧晚馥身边的太监就前来传话,说今天商柔不守宫规,明天要罚跪在留云宫的宫门前三个时辰。 商柔一怔,他不知道自己犯了哪条宫规,却也知道皇命难逆,便唯有让传话的太监离开。凌绿追上那个传令的太监,过了一阵子才回来,他低声道:「公子,想必是因为今天您跟贵妃娘娘的事。」 妃嫔不该跟男宠见面的确是宫规,但今天其实是闻萧嫣越过妃嫔应该停留的地方,把闻萧伶一直送到宫中的前花园里,而商柔则是可以经过前花园的。 商柔并没有伸冤,他早就明白了。闻萧嫣是贵妃娘娘,又是骠骑大将军的妹妹,昨天她也是为了送闻萧伶才会到前花园里。若是要找人惩罚,当然要找毫无家世背景的商柔。 「是我不该。」商柔摇头。 凌绿低声道:「公子,小的有护膝,您别担心。」 商柔讶然道:「你怎麽准备得那麽齐全?」 凌绿叹道:「公子您现在失宠,恐怕往後要跪的日子还不少呢。」 跪在人来人往的留云宫宫门实在难熬。 烈日当空,毒辣地晒在商柔的脸上。 又是一年的夏天,商柔想起许多年前的夏天,那个在树下给自己剥橘子的小雨。漂亮的脸庞,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清甜动听,身上散发着怡人的花香……商柔跪着的前方是笔直的走道,尽头是红砖砌成的庄严宫殿,宫殿里的牧晚馥应该正在跟大臣们议事。 如果自己当日没有来到京城,他记得的永远都是那个夏天的小雨,嫣然笑着在自己的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刻意略去了那个象徵着皇权的姓氏。 无论怎麽付出,牧晚馥始终都不满意,商柔何尝不想把合和公主忘记,可是他怎麽能够把过去轻易一笔勾销? 他对合和公主从来都是敬爱有加,自她病死之後,这敬爱就化为对於自己负心薄幸的怨恨。可是由始至终,只有牧晚馥才是自己最深深喜欢的人。 这两种感情本就不一样,为什麽他总是不明白? 罢了,都是自己的错,正如自己总是在埋怨牧晚馥临幸其他妃子,牧晚馥要求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也是应当的,是自己做得不好,连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做到专一。 宫女们偶尔会捧着糕点经过,却没有人胆敢多看商柔一眼。 凌绿手里抓着油纸伞,远远地站在一旁关切地看着商柔,可是陛下有令,不能让任何人站在商柔的身边。 商柔感到很晕眩,虽然没有人敢看他,但他知道大家都在讨论他。牧晚馥跟他的事早就成为京城最着名的一段风流韵事——或许是笑柄吧——商柔想起那年夏天,自己跟小雨在茶馆里听到说书先生讲述灵王殿下的故事。现在他应该也成为这些故事的一部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3 春潮 作者:p876543 份吧。 思绪的飘散有助於减低逼在眉睫的羞辱,商柔隐约听见脚步声。一只冰冷修长的手抬起他的下巴——那不是牧晚馥的手,他的手是柔软滑腻的,这人的手则是有点粗糙的。 「小宠妃,怎麽我们又见面了?」冷酷的嘲笑从商柔头上响起来。 商柔满头大汗,他勉为其难地抬头看着闻萧伶。他依然一身玄袍,上挑的秀丽眼角全都是刻薄狠毒。他挡着了阳光,使商柔的感觉稍微好一点——商柔其实挺感谢闻萧伶无意中为他挡太阳的。 「陛下,怎麽不看看您最宠爱的妃子呢?」闻萧伶转身向一个从主殿走来的男人跑去,还要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手臂。按理说臣子是不能走在帝君前面的,但闻萧伶一向任意妄为的,牧晚馥对於他的任性也是挺容忍的。 淡淡的茉莉清香钻进鼻子里,商柔低下头来,咬紧乾燥的嘴唇。 「走吧。」牧晚馥的声音清冷,他径自从商柔的旁边经过。 翌日,牧晚馥亲自前往军营观看操练。闻萧伶手下的一个士兵犯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小错,就立即被牧晚馥责罚了,闻萧伶身为主帅也要连坐,而且责罚远比他的手下要沉重得多。 牧晚馥静静地坐在木棚里,看着闻萧伶高兴地脱下外袍。男人脱衣服都是痛快的,甚至恨不得愈快愈好,闻萧伶当众脱起衣服来却格外讲究。他凝视着牧晚馥,贝齿轻咬红唇,首先把头盔和盔甲解下来,然後灵巧的手指缓缓地解开腰带,脸上还要带着可以称为诱人的轻笑。 二十七 腰带解开,闻萧伶懒洋洋地解下外袍。现在是夏天,他穿的衣服也不多,外袍下就是长衫,再是亵衣,然後就是他赤裸的上身。他的身材修长挺拔,上身精瘦,肌肉匀称而不夸张,肩膀宽阔而腰肢有力,怎麽样都没有被战场风沙晒黑的白/皙肌肤在阳光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如果陛下想要,末将还可以再脱。」闻萧伶的手轻轻按在裤带上,愉快地向牧晚馥伸出香/舌,缓缓地舔了舔鲜艳欲滴的红唇。 虽然闻萧伶此举的确厚颜无耻,但周遭的都是他的将士,所以没有人胆敢作声。跟闻萧伶最亲近的军队都不是闻萧家的士兵,而是他本人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兵。这群士兵跟闻萧伶一样凶狠无情,全都是以一敌百的死士。他们把闻萧伶奉若神祇,所以对於闻萧伶放/荡的行为竟是毫无异议。 站在牧晚馥一旁的陆萱默默地看着闻萧伶,心里想起上次在玉华宫里可怜兮兮的商柔,商柔若是有一半闻萧伶那不要脸的骚辣劲儿,恐怕早就青云直上当贵妃了。 至於站在牧晚馥另一边的赵公公额头上都是冷汗,全京城都知道闻萧伶对牧晚馥那狂热的情爱,只是没想到已经严重至此种地步。 赵公公悄悄地望向牧晚馥,牧晚馥一手支颐,樱/唇浅浅含笑,那笑意却是淡淡的不到眼底。 「来人,打闻萧伶十大板以儆效尤。」牧晚馥轻快地说道。 还不需要士兵架着闻萧伶,闻萧伶已经自觉地跪下来。他伸展着筋骨道:「那个人跟闻萧嫣多说了几句话,陛下昨天就要那个人跪在留云宫前认错,我不过是嘲笑了那个人几句,你就要我跪在我的手下面前被你侮辱责罚。」 闻萧伶媚眼若丝,撒娇道:「陛下你真偏心。」 士兵们当然不明白闻萧伶在说什麽,侍候在牧晚馥身边的宫女太监却是知道的。他们恨不得耳朵马上聋了,听不到闻萧伶说的话。陆萱略略蹙眉,他也略有听闻商柔失宠受辱一事,不禁看着牧晚馥,只看见他一手娇慵地托着下巴,没有回答,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牧晚馥一挥手,从外面找来的士兵就拿着军棍打在闻萧伶的身上。 这些士兵不是闻萧伶的人,而是随牧晚馥前往军营的禁军。陆萱一向跟闻萧伶不合,这两个士兵下手自然格外狠辣。 闻萧伶双手撑着地面,本就布满旧伤的背部又添上新的伤痕,鲜血从他的肌肤里冒出来,沿着线条优美的肌肉径自往下滑。 他的唇边都是鲜血,却还是抬头牢牢地看着牧晚馥,眼神里的情/欲愈发燃烧得旺盛,彷佛要把牧晚馥的凉薄都溶化在他的鲜血中。 「陛下,末将真希望是您亲手来责罚末将,若是可以被您所伤害,末将恐怕这辈子都不愿意伤愈,就这样带着伤口一直腐烂至被蛆虫吃光,这样该有多好。可惜啊,您就连这小小的要求也不满足。」闻萧伶喘着粗气,那喘息说有多放/荡就有多放/荡,尾音甚至有些娇媚,听得较为年轻的士兵都红起脸来。 虽然目睹如此活色生香的香艳画面,牧晚馥却是神色如常,陆萱又偷看着牧晚馥,心想:原来陛下不好这一口嘛。 十棍结束,闻萧伶的背部已是血肉淋漓。他的脸容由於失血过多而苍白,不禁轻咳着,笑意却愈发妩媚妖艳,眼尾则浅浅地瞥着牧晚馥。 美人啼血,本就是世间最具罪恶美的画面。 闻萧伶的侍从上前扶着他,并为他披上外衣,牧晚馥则站起来准备起驾起宫。 「陛下,你就不看看我吗?」闻萧伶委屈地道:「又去看那个人?真讨厌,我都喜欢你那麽久了,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就在留云宫第一朵桂花在秋风中悄然绽放飘香时,东瀛进贡了一个美人,名字是玉姬,据说能够掌中起舞,极为美丽动人。 估计是因为牧晚馥的出身,大家在他登基之前也以为他会重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4 春潮 作者:p876543 先帝的覆辙,没想到身为一个在酒池肉林里长大的红颜祸水,多年来後宫来来去去就那麽几个人,该娶的豪门千金也娶了,平日牧晚馥也不流连後宫,後宫女眷们相处一片祥和,不但皇后膝下一双儿女都是健康平安,连柳月媚也有个儿子,他登基後的私生活可以说没什麽污点的。 虽然宠爱商柔一事始终有点上不得台面,但据说牧晚馥现在也冷落商柔了,估计跟姐夫幽会的新鲜劲儿也过了。 可是玉姬养得再好,哪里及得上先帝斥巨资建铜雀宫,以琼浆玉露为饮,为山珍海味为食,以华清池水沐浴,以珍珠傅粉养身,如同凤凰般精心养出来的牧晚馥。虽然牧晚馥早就改变那种娇贵的生活方式,但那骨子里的高贵优雅毕竟还是改变不了。 其实就算是站在一旁的闻萧伶也不输玉姬。虽然穿的是平日的朝服,发缨绑得很紧,衣襟也难得整齐地叠起来,但再是端庄的衣着也藏不住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媚浪荡。他那柔软的青丝被漆黑的笼冠整齐地藏起来,一身阔袖红袍配上白衫,愈发映照出那唇红齿白,眼角却是媚态横流,光是那风情万种的一瞥,就足以勾魂夺魄。 然而此刻闻萧伶却是恶狠狠地瞪着玉姬看,如非上朝不能携带武器,他早就拿尚方宝剑把这死丫头片子的头砍下来—不对,他徒手也可以扭断那竹子似的颈项! 玉姬胜在年纪还小,面对早朝这些大场面也不怕,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脸蛋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去,肌肤嫩得像豆腐一样,漂亮的及地和服随着她细碎的步伐在红毯上移动着,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她很可爱地行礼,向牧晚馥笑道:「民女玉姬参见陛下。」 起龙殿外落叶飘扬,正是我花开後百花杀的秋色连天,殿中的玲珑少女却是春日的嫩芽,不禁使众人眼前一亮。 少女的嗓音清甜,把中原话说得软糯乖巧,比起上次那五大三粗的罗刹信使要讨人喜欢得多。 头戴通天冠的牧晚馥娇慵地斜坐在金漆龙椅上,任由飘逸的雪白衣袍散落在座位上,花容玉貌是一如既往的眉目如画,笑意盈盈。他穿着一身绛纱袍,那织染出来的凡俗绛色却比不上不点而朱的菱唇,唇峰小巧,唇瓣是桃花花瓣般的柔软弧度,齿若含贝,雪白的方心曲领上是莹白的肌肤,肌理细腻,如羊脂凝玉,漆黑的发缨优雅地勾勒出细致的下巴线条,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此刻绝色美人从那宽松的绛色衣袖伸出一截白玉砌成的纤腕,只轻轻地撑着下巴,水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玉姬。 「起来吧。」君王巧笑嫣然,明显是龙心大悦。 「陛下,玉姬有一句话想说。」 「说。」 「陛下您真的很好看,您是神仙下凡吗?」玉姬笑起来还会露出小梨涡。 牧晚馥轻轻歪头,噗哧一笑道:「妳也很可爱,是东瀛樱花的花妖吗?」 闻萧伶背伤还没有好就得听着这二人当众调/情,不禁火冒三丈。他甫一看到这小丫头就不顺眼,现在更是恨不得狠狠地抽这丫头一顿,抽到她那张贱嘴不敢再调戏牧晚馥。 他拿玉笏掩着半张因为生气隐约泛起桃花似的红晕的容颜,本该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态,但实际上他却是向陆萱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看这小贱/货,一看到陛下就开始发/骚了。」 陆萱想起上次军营一事,便诚实地说道:「闻萧伶,论起对陛下当众发/骚,还真的没人及得上你。」 牧晚馥对於玉姬很客气,甚至让她亲自挑选寝宫。 这玉姬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挑中了玉华宫旁边的绮雪宫。玉华宫位於後宫的角落,跟前置宫殿相连,附近没有任何後宫妃嫔,适合商柔这男人居住,可是现在玉姬要搬到绮雪宫,商柔自是不能住在玉姬的旁边,於是他就唯有搬到後宫角落处的彩霞馆。 凌绿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埋怨道:「赵公公怎麽就不跟玉妃娘娘说呢?这里还有个男人呢……」 「没关系,反正玉华宫大得很,我一人住着也是无聊。」 「可是彩霞馆……」凌绿欲言又止。 主仆二人离开玉华宫,凌绿锁上玉华宫的宫门,商柔转头看着玉华宫的牌匾,眼神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那美貌薄情的君王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今天自己被逐出玉华宫迁入彩霞馆,下次自己被逐出彩霞馆,又该何去何从呢? 秋高气爽,午後的阳光洒落在宫墙外的枫树上,枫叶早就被染红,片片红叶随秋风而轻舞。几个太监正在把青石板上的枫叶扫到一旁。 商柔和凌绿沿着笔直的走道前行,刚好遇见前方的玉姬一行人。宫规森严,男宠和妃嫔是不能见面的,所以商柔从未需要向太后和南宫雪请安,但现在商柔也来不及躲避,唯有和凌绿站在一旁等待玉姬一行人经过。 玉姬长得娇小玲珑,比起闻萧嫣的刁蛮却多了几分乖巧伶俐,而且胜在年纪还小,说起话来还有些甜甜的奶音。她穿着一袭精致的青白和服,远看就像一个瓷娃娃。她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商柔,用并不流利的中原话说道:「你就是芳菲公子?」 「禀告玉妃娘娘,妾身正是芳菲公子。」商柔和凌绿向玉姬行了大礼。 玉姬仔细地打量着商柔,她突然伸出小手碰了碰商柔的脸颊,商柔退後几步,低声道:「男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5 春潮 作者:p876543 授受不亲。」 「男人和男人……是怎麽做的?」玉姬突然好奇地问。 商柔一怔,他没有回答。 「你告诉本宫啊,到底陛下是被你的哪里吸引住了?你们都是男人啊。」玉姬睁大漂亮的眼睛,不解地说道。 商柔不敢看玉姬,更不知道她是存心折辱还是单纯的天真——身为贡品,後者的可能性似乎很低。 玉姬突然吃吃笑起来,她转身离开。 商柔松了口气,玉姬忽然回身,向商柔愉快地笑着说道:「不男不女的怪物,最好离本宫远一点。」 此话一出,商柔的脸容立即变得惨白。 玉姬身边的老宫女见状便说道:「玉妃娘娘,陛下昨天不是说了吗?中原乃是礼仪之邦,彼此之间得以礼相待,要不然跟那乡野泼妇就没有什麽分别了。大家都是妃嫔,要一同侍候陛下,」 「本宫乃是妃,他顶多就是个暖床的??」玉姬不满地说道。 老宫女微笑道:「陛下说了,若是今天玉妃娘娘乖巧地遵守宫里规则,陛下就会带玉妃娘娘去赏樱呢。」 玉姬咬着嘴唇,然後嘟着嘴道:「好吧。」 她还是悄悄地向面无表情的商柔作了个鬼脸,这才随老宫女离开。 比起精致华丽的玉华宫,彩霞馆的确是破落不堪,屋梁上好几处都被白蚁蛀食,连走廊栏杆的油漆也已经剥落,几只乌鸦懒洋洋地停驻在桃树的枯枝上,看起来凄凉冷清至极。 来到彩霞馆的东厢房里,凌绿依然忿忿不平,说道:「那玉妃娘娘凭什麽这样说公子?」 「她只是说出大家都想说的话而已。只是大家知道我往日的身份,所以不好当着我的面这样说。若我是家境贫寒被逼入宫也罢,我本来就是驸马,若是乐意,大可以挑个闲职逍遥一辈子,偏偏却要入宫当男宠。」 商柔一边不甚在意地回答,一边从木箱里拿出木雕,一个个整齐地放在窗边,造木工似乎已经成为他打发时间的唯一方法。 玉姬再大的侮辱,都比不上当天牧晚馥那不屑至极的一句话。 「以後的日子会愈来愈难熬了。」凌绿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株名贵的珊瑚从木箱里搬出来。彩霞馆狭小,许多玉华宫里的珍宝也没有带过来,商柔只叫凌绿带了这株珊瑚过来。 「你小心一点,莫要把珊瑚摔坏了。」商柔还吩咐一声,凌绿连连点头,他真不懂,陛下赏赐了那麽多礼物,这珊瑚虽然华贵却也不是最好的,为什麽商柔偏偏只锺爱那株脆弱至极的珊瑚。 凌绿觉得最漂亮的莫过於是那一串颗颗也有龙眼大的夜明珠项链,听说是采集东海鲛人的眼泪而串成,至於最名贵的莫过於是江南百宝堂打造的一整套黄金头面,上雕彩凤振翅欲飞,又以猫眼石点缀,那可是只有作为正妻的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赏赐给商柔自是大大的逾制,可是牧晚馥不说,商柔从来不拿出来炫耀,连南宫雪也没有作声,当然没有人敢说什麽。 如此过份的宠爱,自是有大臣胆敢劝谏的,但牧晚馥膝下早有儿女,夫妻也是和谐相处,商柔平日处事亦是低调,从不恃宠生骄,这些奏摺自是被藏到案头底部—当然,现在商柔失宠,这些也不重要了。 珊瑚倒映着窗外枫叶,泛起橘黄的温暖色彩,光芒随着流风而闪烁着,如同坠落在海面的星光。 商柔珍而重之地轻抚着那株珊瑚,然後抬头看着秋日暖阳,淡淡地说道:「你别担心,陛下总会把玉妃娘娘调教好的。」 南宫雪丶闻萧嫣,哪个不是在家里被宠着的大小姐,在这深宫里不也渐渐被牧晚馥驯服成这温柔恭顺的模样,正如自己,不也在改变吗? 「彩霞馆是先帝湘美人的住所,後来湘美人在这里种植了茉莉花,先帝嘲笑她东施效颦,竟敢与陛下的绝世姿容相比,这湘美人便失宠了。」凌绿勉强地说道:「这地方最是不祥,真不知道为什麽赵公公会安排这个地方给公子。」 商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他见天色尚早,又看见彩霞馆里日久失修,杂草丛生,便说道:「凌绿,我们一起清理这里吧。」 清理了大半天,总算把彩霞馆收拾乾净。按理说,商柔身为妃嫔是应该住在西厢,毕竟西厢的装潢相对好一点,但他实在懒得再管,本应前来协助打扫的宫女太监也没有过来,所以便打算在东厢将就一下。 「他们还真的很怠慢!」凌绿却还在抱怨。商柔没怎麽动气,反而揑了揑凌绿的脸道:「以前我在村子里也是一人负责所有东西的,现在你倒成了我的侄女婉儿。」 夕阳之下,商柔的脸色显得如此苍白。 商柔虽然在开玩笑,但凌绿却看得出他的公子一点儿也不快乐,那脸容是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本来合身的衣袍也变得宽松了,偏偏陛下却当真是狠下心肠,一直没有来探望公子。 没过几天,玉姬便开始侍寝了,她侍寝的那一夜,商柔一人坐在房间的台阶上一整夜,也没有喝酒,就是一人呆坐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睛,目送残阳将尽,看着黑夜无垠,直至晓星残月。 守夜的凌绿哪里睡得着,只是默默地看着公子孤独的身影,心里想着,陛下感情淡薄,登基时就以节省国库为由取消了选秀,自从纳了公子之後也没有纳过其他妃嫔,玉姬还是多年来首个入宫的,光是一个玉姬已经把公子弄成这样了,以後怎麽办呢? 天亮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6 春潮 作者:p876543 时,凌绿打算去准备早膳,他上前拍了拍商柔的肩膀,只看见他眼圈深陷,眼里都是红丝,脸色惨白得异常。商柔终於忍不住抱着凌绿,哑声道:「这只是第一夜而已??我不听话,他那麽快就找到一个更漂亮更听话的??」 最後二人就在彩霞馆住下来,这里比起玉华宫幽静得多,商柔偶尔会跟凌绿一起打扫,偶尔则一人在房间造木雕。凌绿看着他的公子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心里自是焦急得很,却也知道只有陛下的到来才能够使公子重新开心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後院的枫树也花残叶落,橘红的枫叶堆满在花园里,荒凉中又有几分开到荼靡的凄美。凌绿忙碌了好几天才把落叶清扫乾净。 合和公主当年是死在深秋的,现在她的死忌快要来了,去年商柔还忙着侍候牧晚馥,花尽心思哄他欢喜,现在二人吵成这样,怕是以後都没机会,便打算给合和公主做一顿饭。 「万万不能!」凌绿连忙说道:「万一给陛下知道了,那怎麽办?」 其实凌绿也不知道牧晚馥和商柔怎麽会闹起来,但他见商柔没有再拿着那长命锁,就隐约猜到是跟合和公主有点关系。 凌绿心想: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姬妾对旧情人念念不忘?陛下这次气成这样不也挺合理吗?? 商柔蹙眉道:「你觉得他现在还会过来吗?」 凌绿叹道:「公子你去找陛下示个弱不就好了吗?公主殿下再好也??也已经不在了,陛下才是您的夫君,您一生的倚仗。」 「夫君?」商柔无奈地摇摇头,想起牧晚馥当夜挑起自己下巴时那个冷淡刻薄的眼神,他又怎会如此对待发妻南宫雪。心里想着,商柔的小刀轻轻地把一片多馀的木屑削下来。 凌绿立即说道:「是小的多嘴了。」 商柔叹了口气道:「罢了,凌绿,我给你列一张清单,你去御膳房把材料找回来,这些都是合和生前爱吃的,我过几天给她做一顿饭。」 彩霞馆在後宫的边缘,邻近的是东宫和其他王爷居住的宫殿。当年牧晚馥登基时把同宗族的几乎都杀光了,加上他的儿女还养在各自的母亲膝下,所以这些宫殿便也空下来。现在商柔完全失宠,这里就更是门可罗雀。 听说昨夜牧晚馥又去绮雪宫里,那玉姬年轻可爱,又是个乖巧嘴甜的,加上异族美人总是有点新鲜感,怪不得牧晚馥会如此欢喜。 商柔心里想着,手中雕着木雕的小刀几乎划到指尖上,幸好他的手指缩得快。他看着自己手中渐渐成形的木雕,那是娇憨地笑着的婉儿。 窗边放满的全都是他认识的人的木雕,连那美艳跋扈的闻萧伶也在其中,却独独没有牧晚馥,商柔也想不清楚为什麽,明明是曾经朝夕相对的人,可是却总是无法刻划出他的容颜,彷佛自己认识的他总是被藏在一团浓雾中,总是看不清楚他的容颜。 此时,凌绿就匆匆地跑进来,只见他脸色惨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手里紧紧地着一个平安符,嘴里还念念有词。 「怎麽了?」商柔心情烦躁,便把木雕和小刀随手放到一旁。 「没什麽??」凌绿抬头看着商柔,紧张兮兮地问道:「公子这几天晚上没有看见什麽吧?」 「没什麽特别的。」商柔已经许多夜没有安眠,但也没见到什麽奇怪的东西。 「这就好了??」凌绿按着胸口说道。 「发生什麽事了?」商柔皱眉道。 凌绿连连摇手,商柔叹道:「你看你都吓成这个样子了。」 「公子,这件事您还是不知道为妙。」 商柔坐起来拉紧外衫,不甚在意地道:「到底是什麽事了?」 凌绿低声道:「纳王??公子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陛下的兄长,合和的弟弟?」商柔的动作一顿,他对於这人的印象主要来自其惨死。 「是的,听说纳王殿下死得很凄惨。」 商柔默默地点头,当年合和公主曾经向他提及此事。 他不禁又想起合和公主,还有拂袖而去的牧晚馥。 「每年纳王死忌前後,宫里都会有很多传闻??」凌绿压低声音道:「说纳王在他旧日的寝宫虹桥宫冤魂不散呢。」 深秋的寒风拍打着窗户,莫名其妙地吹开了窗扉,冷得商柔打了个激灵。 商柔蹙眉道:「陛下就不管一下吗?」 「这事情不影响前朝政务,所以陛下是交给皇后娘娘处理的。皇后娘娘是个千金小姐,也拿这些事情没办法的。」 不久之前的确是纳王的死忌,牧晚馥一如既往地携眷拜祭他早逝的兄长,由驸马成为男宠的商柔自是未能相随,事实上他当时根本没有想起这件事。 夜间,萧索的秋风缠绵不休,穿过薄薄的纱帐传进商柔的耳里。商柔离开玉华宫时过於匆忙,没有带太多东西,现在盖着的还是夏天的被子,穿着的也是夏衣,幸好现在还没有彻底地入冬。 商柔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从跟合和公主旧日在一起的梦中惊醒,汗水湿透重衣,喝了几口冷茶也无法驱散这股难耐的闷热。翻来覆去,商柔也是毫无睡意。 他唯有从床上爬起来,他穿了木屐,小心翼翼地溜出房间,凌绿正在门口抱着膝头睡得歪歪斜斜,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商柔失笑,把凌绿那件掉到一旁的外袍披到他的身上。反而商柔现在汗流浃背,实在是躺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7 春潮 作者:p876543 下去了,便想到外面逛逛。 彩霞馆的大门门锁早就损坏,反正这里也没什麽值钱的,内侍省离彩霞馆也远得很,所以凌绿老是忘了向内侍省要一把新的门锁,事情便这样不了了之。 二十八 这不是商柔首次偷偷在夜里出来闲逛。凌绿有时候太吵闹了,商柔也想一人安静地到处走走,反正这里附近住人的只有彩霞馆,应该没人会在这时份还在附近徘徊的。 商柔提起衣摆,微凉的夜风从脚下吹进去,冷得他打了个激灵。他抬头望向夜空,乌云掩月,空气有种反常的压抑,连秋蝉也不叫了,看来明天将会有一场秋雨。 他走到一半,突然看见前方某座陌生的宫门前竟然有几个宫女搀扶着一人进去。这里的宫灯日久失修,昏昏黄黄的也照不清前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那略为巍峨的步伐却是熟悉的。 商柔知道自己应该往回走,最好躲到床上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担心—午夜时份,贵人出门,万一是计划着对牧晚馥不利,自己怎麽能够退缩? 经历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商柔比谁都更明白牧晚馥看似掌控一切,事实上他的权位下依然暗涌无数,一不小心,他就会堕入地狱深处。 商柔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就是舍不得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爱惜的人,那是连对方的蹙眉都不愿意看见的。 他躲在宫墙後,看着那些宫女全都进门之後,这才偷偷地摸进去。临进去之前,他抬头看着宫门些那个残旧得摇摇欲坠得牌匾,上以行书写「虹桥宫」三字,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说过。 虹桥宫里已是杂草丛生,久久没有人打理。铜雀宫虽然也是荒废已久,但至少雕栏玉砌尚存,依稀可以窥见当年被折断初生羽翼的绝色美人被囚禁其中的诡异凄艳,然而这虹桥宫却是颓垣败瓦处处可见。 商柔的双眼渐渐适应黑暗,他扶着枯枝踟蹰而行,绕到後院时看见圆顶亭子里还亮着烛光,几个挑灯的太监宫女侍候一侧。 今夜秋风萧杀,无星无月,破落的回廊中难见昔年纳王的风采,唯有亭中白烛凄凉为引,几只苟延残喘的白蛾不甘地在烛火四周徘徊。 大理石桌上是一壶温酒,几碟小菜,坐着的却不是对酒当歌的知己好友— 竟然是太后和陆萱。 太后白发如霜,神色却是狠厉,平日玩世不恭的陆萱则抿紧唇角,剑眉轻挑,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这明显不是一段使他们感到愉快的对话。 商柔现在看到太后就想起合和公主,他不禁双眉深皱,至於陆萱,上次见面也是在牧晚馥生辰那天。一入候门深似海,商柔早就断绝跟外面的来往。 可是太后乃深宫妇人,陆萱则是禁卫军统领,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麽关系? 他心思混乱一不小心踩断了足下的枯枝,太后和陆萱马上朝那个方向望去。 陆萱刚刚站起来,商柔就往外面狂奔而去。 当陆萱准备追上去时,太后坐在原处,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说道:「陆小少爷,活了那麽久,想做的都不是自己想做的,有意思吗?」 「我是陆家的长子,这是我的责任。」陆萱握紧拳头,他没有回头,只是道:「您也可以选择善终的,为什麽得破釜沉舟呢?」 「你有你为了陆家存亡的责任,哀家也有为了哀家那对儿女报仇的责任。哀家早已满身罪孽,但就算要死,也得拉着他下地狱。」烛光之下,太后的神情是如此阴森恐怖。 商柔慌不择路地逃走,乌云渐厚,难辨前路,他一个不慎就绊倒地上的断木,整个人往前扑去,恰好前方是一个崩毁了一个半的枯井。他整个上半身径自往枯井里倒下去。 枯井底部都是厚厚的腐烂落叶,所以倒是没有伤及筋骨,幸好是後背落地,因此膝盖的伤不至於雪上加霜,但全身还是疼痛得很。商柔仰头看着被井口圈起来的夜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太后和陆萱还在宫里,自己是万万不能呼救的—可是若是他们离开,又有谁会经过这荒废的宫殿呢? 正在此时,陆萱的脸出现在井口,商柔吓了一跳。 「爬上来吧。」陆萱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端丢到井底,商柔握着绳子,却没有动手,只是不安地看着陆萱。 月光迷蒙,连陆萱的容貌也失去以往的坚定可靠。 「先上来再说,好不好?」陆萱叹了口气道:「我要是想对你不利,连绳子都不会给你了。」 商柔虽然当男宠当得久,但以前还是常常爬树的,几下子就爬到井口,只看见陆萱把绳子的一端绑到大树的树干,他则坐在走廊下乘凉。 落叶随着夜风而无助地旋转着,发出哭泣似的沙沙声。 商柔靠在井边,没有靠近陆萱。 「你想再次掉下去吗?」陆萱无奈地说道。 商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陆萱看。 「看上我了?」陆萱走上前,揉着商柔的头发。 「为什麽你会在纳王的旧时寝宫里跟太后在一起?」商柔总算想起虹桥宫是纳王在世时的寝宫。 「太后娘家姓林,跟陆家有点亲戚关系,今天又是纳王死忌,我们聚在一起怀念他而已。」 商柔双眉深锁地看着陆萱,明显没有相信陆萱的鬼扯。 「我还能够做什麽?我可对太后毫无兴趣。」陆萱依然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8 春潮 作者:p876543 皮笑脸,商柔却只记得他刚才看着太后的眼神—如此冷静得近乎冷酷。 「陆萱??」商柔握紧拳头,他低声道:「你??是一个好人吧?」 「你这问题太天真了,这世间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坏人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陆萱顿了顿,他问道:「陛下满手血腥,弑亲夺位,你觉得他会认为自己是坏人?」 商柔猛然抬头道:「不要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陆萱走前一步,他叹道:「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可是你也明白,你跟他的关系愈是亲密,这个问题就愈是不可逃避。」 「你觉得他是坏人?」 「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而已。」陆萱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无论如何,他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太后已经离开,陆萱便送商柔回彩霞馆,二人默然无语。 来到彩霞馆前,刚好凌绿正想出去找他的主子,他看见陆萱一身玄袍,腰间戴着佩剑,看起来还算是光鲜,商柔则灰头土脸的,头发上还沾着枯叶,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他们刚才到哪里去了。 「回去好好休息吧。」陆萱拍了拍商柔的肩膀,商柔终究还是道:「你??若是想与人说话,你可以找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凌绿一听,不禁怀疑地看着陆萱。陆萱懒得理会凌绿,他略一沉吟道:「商柔,现在京城得变天了,我知道你还在跟陛下冷战,你最近也千万别跟他接近,免得被那件事波及。」 「什麽事?」 陆萱叹道:「无知是一种幸福,明白吗?」 「你告诉我!」商柔大声道,闻萧伶的暗示丶陆萱和太后的夜会,彷佛都在指向某种不祥的事情,他不喜欢被蒙在鼓中。 「只是些前朝的事务而已。」陆萱向凌绿道:「好好照顾你的公子,别让些不检点的人碰到你的公子。」 凌绿心想:擅闯後宫的陆大人应该是最不检点的那位吧?? 商柔目送陆萱远去,这才心事重重地走进彩霞馆里,凌绿急急地跟在身後道:「公子,陆大人为什麽会跟您在一起的?」 「碰巧遇到而已。」商柔揉着腰肢,刚才摔到井底本就受伤,跟陆萱在一起时倒是没留意,现在却开始全身发痛。 凌绿见商柔揉着腰肢,脸色都要发绿了,他颤声道:「陆大人??跟公子??」 「你的想像力别那麽好。不是每个男人都对男人感兴趣的。」商柔虽然心情沉重,但还是被凌绿气得发笑。 牧晚馥现在更少来了。商柔和凌绿住在彩霞馆里,平日也没什麽访客,商柔便愈发随性,男宠穿的那些宽袍大袖也不适合打理花园和平日清理房间,商柔便要凌绿找了几套民间男子穿的短衫长裤。他绑起头发,穿起那些衣服,就像以前在村子般在彩霞馆里种菜和过日子。 不做也罢,一旦做起以前的粗活,商柔倒是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以前在村子里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没有绫罗绸缎,更没有珍馐百味,但跟婉儿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还是那麽简单美好。最大的烦恼或许是雨水不充足,但邻里之间守望相助,也不会因为一场失收而导至无家可归。 一开始凌绿也吓了一跳,要是给陛下知道他的公子现在整天弄得脏兮兮的,恐怕他有十条命也不够,但商柔说自己整天闷在房间里也没什麽事可以做的,他又不是南宫雪,既不会绣花,更不会抚琴作乐,那些妃嫔也不能找他串门,他也得找些事情做的。 秋空放晴,枫叶遍地,如同天然的柔软床铺。商柔早上时拿着油漆为栏杆和墙壁上色,忙了一整个上午,累得满头大汗,便脱下上衫,赤着上身躺在枫叶上闭目休息。他身上的伤疤已经好了大半,皮肤也晒黑了些,看起来有点像以往的样子。 商柔睡得正甜,压根儿就没有发现牧晚馥在身後,却隐约嗅到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 「该不会是那个湘美人显灵吧……」商柔喃喃自语地说道,站在牧晚馥身边的凌绿吓得脸色都发绿了。 「哪个湘美人?」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商柔一回头,只看见牧晚馥正靠着走廊木柱站着,长长的睫毛平白添了几分妩媚多情,略长的眼尾总带有几分欲语还休的柔和。一身雪白衣袍使他飘飘若仙,彷佛将会消逝在风中。 对方倒是吃得好住得好,还多纳了一个玉姬,反观商柔却是搬到彩霞馆里受罪。 商柔闷闷地翻身下跪道:「臣妾参见陛下。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凌绿连忙把外衫递给商柔,商柔手忙脚乱地穿上外衫。 牧晚馥眯起琥珀色的眼眸看着商柔的伤痕,活像一头冷漠的波斯猫,散落的棕发如同浓墨般倾泻着,美得慵懒,却又有几分冷峻。 「你怎麽受伤了?」 「就是??在花园摔倒了。」商柔的肩膀和背部都有瘀伤,这绝对不是平日摔倒可以造出来的伤痕,但他不敢说出自己去过虹桥宫一事,毕竟太后和陆萱只是见面而已,这不代表他们在盘算什麽坏事,然而若是让牧晚馥知晓此事,恐怕陆萱的日子会很难过。 「下次小心一点。」牧晚馥只是温柔地弯起眼角,微笑道:「所以,你就打算一直把朕晾在这里?」 凌绿扶着商柔站起来,商柔唯有说道:「小厨房里还备有午膳,请陛下留下来。」 话一出口,商柔的脸色就变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9 春潮 作者:p876543 ,今天是合和公主的死忌,他准备的都是对方生前爱吃的菜肴。牧晚馥那心思细腻得很,不可能没有发现的。 果然,凌绿马上会意地说道:「小厨房里还没有准备好,请陛下和公子稍等。」 商柔心虚地看着牧晚馥,牧晚馥似乎没有起疑,只是说道:「那就进去等等吧。」 赵公公在一旁道:「那玉妃娘娘……」 「不急,朕今晚再去。」牧晚馥看也没有看赵公公,只是牵着商柔的手一同进去。 商柔的手心里都是冷汗,他避免牧晚馥发现自己的异状,又想起之前陆萱的警告,便问:「陛下最近在忙什麽?」 牧晚馥握紧商柔的手,微笑道:「刚才朕进来时,看到彩霞馆有些屋梁被白蚁蛀蚀了。」 「是的。」商柔摸不清牧晚馥的用意,便唯有顺着对方的话。 「一间屋子看起来再是漂亮,若是里面都是蛀虫,早晚也会倒塌的,所以还是要定期把白蚁全都杀光,顺便把朽木换下来,以一些刚刚砍下来,更为稳固的木材取代。」 商柔只是点点头,他完全不明白牧晚馥在说什麽,白蚁到底跟牧晚馥的事情有什麽关系? 二人坐在花厅里,气氛颇为尴尬,毕竟合和公主那件事还没有了结,牧晚馥的态度少了以往的温柔,商柔只担心午膳一事,也没心思讨好他。 等着布菜时,牧晚馥说道:「商柔,你不必自己动手为彩霞馆翻新,朕待会派人过来帮忙。」 「没关系。」商柔略略一顿,便说道:「臣妾以前在家里也是这样做的。」 「想家了?」牧晚馥微微一笑。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对方好像没有沉下脸,商柔便小心翼翼地点头。 牧晚馥略略点头,没有再作任何表示。商柔不知为何有点失落,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出宫,也明白牧晚馥不会带自己回去的?? 可是,就算是谎言也好,都希望可以听到牧晚馥的安慰,他心思如此细腻,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吧? 商柔只想随便说些话打破这沉默,提起想家,他倒是想起不少旧事,便趁着赵公公侍候牧晚馥在金盆净手之际,问道:「之前您受伤和中毒一事,调查得怎麽样?」 这两件事似乎已经彻底被忘掉了,但商柔心里隐约知道,牧晚馥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赵公公捧着金盆的手一顿,牧晚馥正低头优雅地拿丝帕擦着春葱似的玉指,颈部的线条修长纤细,他抬起一双如同陈年佳酿般深邃的琥珀色眼眸,浅浅地微笑看着商柔道:「还没有头绪。」 商柔被牧晚馥那含笑的眼眸却是看得心里一寒,他记得上次牧晚馥明明是说有些线索的,为什麽现在却是毫无线索? 正当商柔胡思乱想之际,牧晚馥突然道:「午膳怎麽等了那麽久?」 赵公公弯身道:「老奴这就去催一下。」 「赵公公!」商柔立即跳起来,牧晚馥一手支颐,静静地看着他,唇角是淡淡的笑意,商柔唯有讪讪地坐下来。 赵公公离开之後,商柔就更是紧张。正在此时,宫女前来通报道:「玉妃娘娘求见。」 牧晚馥挑了挑秀眉,他看着商柔,没有说话。 商柔心想,牧晚馥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注重礼仪风度的,若是玉姬在这里,他发现那菜肴是跟合和公主有关的话,他总不至於像上次在玉华宫寝殿般当场发作,便强笑道:「陛下若是不介意,那就请玉妃娘娘进来吧。」 宫女离开不久,玉姬穿着一袭湖水绿色束腰襦裙就进来了。新承雨露,玉姬的容颜脱去稚气,倒是多了几分娇媚,那水灵灵的眼睛一看见牧晚馥就亮起来,一蹦一跳地跑过去,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仰起头道:「陛下!」 牧晚馥拍拍玉姬的脑袋,向商柔抬了抬下巴道:「别人还在看着呢。」 宫女搬来绣凳,玉姬便听话地坐在二人之间。 商柔站起来行了礼,玉姬笑道:「公子坐吧。」 这丫头倒是被牧晚馥教得有模有样了。 「陛下不是说下午要过来臣妾的宫里吗?臣妾还特地命人做了清蒸石斑呢。」玉姬嘟嘴说道。 「妳不是找过来了吗?」牧晚馥微笑着道。 「陛下不能这样,老是要其他人来对陛下好。」玉姬委屈地说道。 玉姬的无心之言,却使商柔心中一动。 牧晚馥歪头想了想,他突然说起东瀛语来,他跟闻萧伶一样,语言方面颇有天份,加上东瀛语本就源自中原语,他上手得很快,玉姬当然是以母语回应,她说得很快,牧晚馥回应得有点慢,玉姬立即就笑起来。 商柔唯有默默地坐在一旁,玉姬还小,估计在东瀛里也是养在深宫,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她自是可以一心一意地侍奉君王,反观自己—残缺将就的感情,这就是牧晚馥最後给予自己的评价。 自己的一切付出,就这样被彻底地否认了。 此时,赵公公带着宫女前来布菜,凌绿急急地跟在後面,向商柔摇摇头,示意事情瞒不住了。 商柔心中叹了口气。 一碟碟菜肴被送到桌上,牧晚馥随意问道:「怎麽来得那麽晚?」 凌绿上前道:「禀告陛下,菜肴是早就准备好,但公子生怕陛下不喜欢,所以才要小的另起炉灶。」 「这样说,朕倒是鸠占鹊巢了。」牧晚馥把桌上菜肴看了一遍,便浅笑着说道。 商柔心中一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0 春潮 作者:p876543 牧晚馥果然看出来了。 「陛下,鸠占鹊巢是什麽意思?」玉姬不解地问道。 牧晚馥笑盈盈地看了商柔一眼,便向玉姬道:「鸠占鹊巢的意思是,强占了别人所拥有的东西。可是,君子有成人之美,若对方真的觉得那麽勉强,中原的君子是不会勉强对方的。」 商柔闻言却是心痛如绞,自己蒙着被天下人唾骂的恶名入宫为妃,最後只是换来对方的勉强两字。 自己是不是只能把心挖出来,才会使对面这个男人明白自己的感情? 商柔的双手在发抖,他突然说道:「臣妾身体抱恙,免得传染陛下和玉妃娘娘,先行告退了。」 他站起来向牧晚馥行礼。 「芳菲好好休息吧。」牧晚馥淡淡地道:「毕竟是朕不好,打扰了你的兴致。」 商柔咬紧嘴唇,他回头看了牧晚馥一眼, 那眼神既是委屈又是无奈,却偏偏什麽话都不说,然後就匆匆地往门口走去。他走得太急,一脚绊到门槛上,凌绿来不及扶着他,商柔的左膝便磕到门槛上,痛得他连泪水都冒出来了。 「商柔??」商柔隐约听见牧晚馥在後面轻轻地唤了一声,唤的不是芳菲而是商柔,然而商柔只是扶着门扉站起来,头也不回,狼狈地一拐一拐地离开了。 商柔回到厢房里,他坐在贵妃榻上,只感到左膝痛得抬不起来,又想起刚才牧晚馥的话句句带刺,更是疼痛难当。 凌绿拿了药膏进来,为商柔敷药,心疼地说道:「公子您可得小心一点,这膝盖还没有全好呢。」 「他们走了吗?」商柔闷闷地说道。 「饭菜都撤了,陛下回留云宫处理政事,玉妃娘娘回绮雪宫休息。」 商柔现在也毫无食欲,只是疲累至极地擦着脸庞。 凌绿低声道:「公子您仔细想想,若是哪天陛下跟您温存时,您发现陛下还念着皇后娘娘,您也会动气吧。」 「也不是没有试过。」商柔想起二人还在幽会时,不是在牧晚馥的龙床上发现闻萧嫣的手帕吗? 凌绿一窒,他又说道:「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妻妾乖巧懂事,而且您??刚才陛下是想要跟公子和好的,要不然陛下怎麽会过来跟公子用膳??」 商柔手中的动作一顿,牧晚馥是不会在合和公主一事上妥协的,所以他刚才为什麽来找自己?真的是存心想和好?还是他有其他目的? 想了一阵子,商柔又觉得好笑,堂堂一国之君需要在自己身上盘算什麽呢? 「我累了,先去休息。」 凌绿叹了口气, 公子那脾气,早晚得吃个大亏。 宫里新招了一批宫女太监,反正也没有新人会来到彩霞馆里,所以彩霞馆的生活还是只有商柔和凌绿。 枫树上的最後一片落叶终究是被秋风吹散,却犹自缠绵不休地绕着树干旋转着,恋恋不去。 商柔从午睡中醒来,却发现凌绿不在房间里,这小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他来到小厨房里,凌绿竟然不在小厨房里偷吃糕点。他唯有走出彩霞馆的大门,打算去附近看看。 「对不起,奴婢下次不敢的。」突然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从走道的另一边响起来。商柔有点疑惑地回头去看,只看见一个嬷嬷正在责骂一个女官。 「这玉兰花是玉妃娘娘最喜欢的,妳现在把盆子打碎了,快点前往找玉妃娘娘请罪!」 「可是……嬷嬷……玉妃娘娘会打死奴婢的……」 「自己做的事就得一力承担。」嬷嬷说到一半,却看见那女官睁大眼睛看着後方,她也回头去看,只看见陛下的旧宠商柔正站在後面。 「小雅?」商柔好奇地看着那个女官,那个女官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商柔,过了半晌才认出他,大叫道:「商大哥!」 商柔突然发觉,其实自己不该开口相认。 当今户部尚书许成儒的妹妹小雅竟然来到皇宫里当差,她跟兄长一般聪明,考上了女官一职,但许成儒这人一向严谨,也没有给後宫六局里塞钱,所以小雅便被指派到尚功局里当个闲置的女官。她这人又是低调,甚少拿兄长的位高权重来炫耀,久而久之所有苦活便也落到本来官位也不算低的她身上。 很明显地,许成儒并没有把商柔入宫一事告诉小雅。商柔心道,若是自己再小心一点,就该装作是另一个人才对,毕竟他现在按照宫规,出门还得像个女人般画妆,跟以前的模样已经相差很远了。 「公子。」嬷嬷向商柔行礼,大家虽然背地里看不起商柔,但表面工夫还得做得十足。嬷嬷说道:「公子,这许女官把玉妃娘娘最喜爱的玉兰花给摔碎了,现在得去请罪呢。」 二十九 「玉兰花……」商柔无奈地抚摸额头,若是闻萧嫣和柳月媚也罢,这两个妃嫔倒是个懂事的,玉妃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自己不去,小雅恐怕得被骂死;自己若是去了,玉妃恐怕会恨不得把事情闹得愈大愈好。 「这事情交给我吧。」商柔见嬷嬷还站在原地,便说道:「我黄昏之前会找玉妃,若是我不来,妳就说是我摔碎玉兰花,玉妃直接找我麻烦就可以了。」 彩霞馆不能让宫女进去,商柔也是顾忌於自己的身份,便把小雅带到宫墙下。 「公子?商大哥你就是芳菲公子?哥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啊,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小雅刚问到一半,凌绿就匆匆地跑过来,手里还提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1 春潮 作者:p876543 一包种子。凌绿好奇地望向小雅,说道:「这位女官是……」 「小雅是我的同乡,她开罪了玉妃娘娘,我待会带她去找玉妃请罪。」 凌绿哭丧着脸道:「玉妃娘娘!这位女官,我宁愿妳开罪的是皇后娘娘。」 「别乱说话。」商柔没好气地说道:「现在还是在外面呢,我不能带女官到彩霞馆里,就只能在这里跟小雅说几句话了。」 「商大哥?」小雅还是一脸迷惑。哥哥明明说商大哥已经死了…… 「成儒跟妳说了什麽?」 「哥哥说你跟合和公主成亲,然後公主殿下去世,你也跟着……」小雅没有把最後一段话说出来。 「说来话长,总之……我现在就是芳菲公子。」 「你在假扮芳菲公子?」小雅睁大眼睛。 「不,我就是芳菲公子……」商柔唯有说道:「总之,陛下把我纳为妃嫔,至於中间发生什麽事,也实在太复杂了……」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你不是公主殿下的驸马吗?」 凌绿也在望向商柔。商柔唯有支支吾吾地道:「我……陛下跟我……有过一点关系,为了平息宫里的传言,陛下便把我纳为妃嫔……」 「陛下喜欢你?」小雅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商柔失笑,他又想起牧晚馥那句「如此残缺将就的感情,我不要」。他摇摇头,没有回答小雅的问题,小雅看见商柔那苦涩的微笑,也就明了了。 玉姬和牧晚馥正在一起,所以商柔唯有带着凌绿和小雅在绮雪宫门外等候。 商柔突然向小雅说道:「天子之颜容不得我们窥见,妳待会千万别看他的样子。」 「我听说陛下长得倾国倾城,不过我从未见过他。」 商柔心想,小雅应该认不出牧晚馥的。她跟牧晚馥上次见面也差不多是六年前的事,加上牧晚馥现在的气势跟在村子里的完全不一样,小雅总不至於御前失仪的。 绮雪宫里碧瓦朱甍,层楼叠榭,其宫殿是按照东瀛宫廷的设计,纸糊的趟门丶隐约可见半敞的门扉里放满软枕丶花园一侧则是流水清泉,可谓极尽奢华之能事。凌绿倒是羡慕得很,商柔还是那副淡定的态度,小雅则好奇地四处张望。 来到偏殿里,只看见金桂飘香,枫叶如火,玉姬和牧晚馥正颇为风雅地坐在走廊上。 玉姬的黑发盘起来,发上插着几根金步瑶。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粉红色和服,背後绑了一个整齐的碎花蝴蝶结,看起来是娇滴滴的可爱。她压腿坐着,正用紫砂茶壶给牧晚馥泡茶,茶香从白烟中散发出来,牧晚馥则坐在一旁品茗,柔软的长发只以白玉簪挽起来。 商柔等三人向两者行礼,玉姬歪头甜丝丝地笑道:「芳菲公子怎麽来了?」 牧晚馥低头看着杯底的茶叶,一言不发。 商柔心中叹了口气,便把小雅摔碎玉兰花一事说出来,然後请玉姬从轻发落。 玉姬鼓起双颊向牧晚馥撒娇道:「陛下,那可是臣妾最喜欢的玉兰花呢。」 商柔向凌绿打了个眼色,凌绿便端着那一束特地从彩霞馆里采来的月季花过来。 「这是彩霞馆里最灿烂的月季花,请玉妃娘娘笑纳。」商柔低头说道。 宫女从凌绿手里接过月季花,然後递到玉姬面前。 牧晚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雅,商柔心中暗叫不妙,小雅或许认不出牧晚馥,但牧晚馥可没那麽善忘。 「你这廉价的月季花,比得上本宫的玉兰花吗!那种子可是本宫特地从东瀛带过来的!」玉姬劈手抢过那束娇艳的月季花,把月季花丢到地上,任性地践踏着。 瞬间,花残叶落,不复原貌。 「陛下,您说该怎麽处置?」玉姬挽着牧晚馥的手臂,他微笑地瞧了玉姬一眼,然後望向商柔。商柔只道牧晚馥不喜欢自己把小雅带过来——毕竟那段日子估计是牧晚馥人生最糟糕的时候——他唯有挡在小雅面前,向牧晚馥跪着说道:「陛下,其实是臣妾在小雅於花房工作时跟她说话,所以小雅才会把那玉兰花摔碎的,请陛下降罪於臣妾。」 「刚才你说你是在走道里遇见她的。」牧晚馥终於开口了,他缓缓地问道:「你在说谎?」 商柔感到现在真的是愈描愈黑。他还没有开口,小雅已经说道:「芳菲公子善良大度,他……是在帮助我减轻罪过而已。」 牧晚馥一手托腮,浅浅地笑着,眼神里却是冷冰冰的。 「芳菲公子倒是怜香惜玉。」牧晚馥微笑着,他向玉姬说道:「玉妃,那是妳的玉兰花,妳自己处置吧,朕先回书房里批改奏摺。」 玉姬略一踌躇,她侍候牧晚馥多天,虽然这美人平日言笑晏晏,但自己却不知不觉之间对他渐生敬畏,便站起来说道:「陛下,既然公子有错,臣妾罚小雅二十棍,公子十棍,您看如何?」 「随你喜欢吧。」牧晚馥回眸向玉姬笑了笑。 小雅被拉下去打了二十大板,连商柔也捱了十大板。 凌绿搀扶着商柔回彩霞馆,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你刚才就不应该替小雅姑娘说话……」 秋风穿过单薄的衣衫拍打着背上的伤口,商柔轻声道:「我若不帮助她,玉妃娘娘就更不客气了。」 凌绿真不知道商柔是真傻还是假傻,依他所见,估计商柔是真傻。 「陛下最不喜欢你想着其他女人。」 「为什麽……」商柔低声道:「难道我就不能再跟任何人交朋友吗?」 商柔痛得晕头转向,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2 春潮 作者:p876543 日不轻易开口的话也说出来了。凌绿看在眼里当然是心疼的,那麽好的人,陛下如此心思玲珑剔透的人,怎麽就不懂他的心意? 二人沿着落地遍地的走道走到一半,只看见大皇子领着太监从走道的另一端走来。大皇子看见商柔被凌绿扶着,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便匆匆地走上前,向凌绿问道:「公子发生什麽事了?」 凌绿恭敬地回答道:「公子犯了事,被玉妃娘娘惩罚。」 大皇子看见商柔别扭的走路姿势,又问道:「是背部受伤吗?」 凌绿本就赶着送商柔回去,加上大皇子长相像牧晚馥,刚才又是牧晚馥对商柔不闻不问任由他被玉姬侮辱,所以凌绿现在连带看大皇子都有点不顺眼,唯有勉强压着不耐烦,说道:「公子有伤在身,请殿下先容小的把公子送回彩霞馆。」 大皇子向随行在旁的太监吩附一声,便跟着商柔和凌绿到彩霞馆里。凌绿刚刚把商柔安置在床上,太医就来了。 凌绿知道是大皇子派人把太医找过来,连忙向他道谢,并从小厨房里拿了些小吃给他。 大皇子年纪尚幼,却是安静得很,坐在偏厅里喝茶,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凌绿一时也弄不懂这孩子在想什麽,唯有由得他坐着。 过了半晌,太医总算出来了,他先向大皇子行礼,然後再向凌绿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凌绿回身向大皇子说道:「殿下稍等,公子此刻恐怕尚未方便见您。」 「我再等等吧。」大皇子点头。 商柔脱去上衣趴在床榻上,背上纵横交错的都是伤痕,触目惊心。 「殿下在外面等着您,您要见他吗?」凌绿一边为商柔敷药,一边问道。 商柔知道皇宫里人情冷暖,太医能够那麽快就赶到这里,想必是因为大皇子帮忙,自己总不成赶他离开的,便说道:「敷药之後就让他进来吧。」 凌绿为商柔仔细敷药,再穿好衣服,这才让大皇子进来。商柔正想行礼,大皇子已经说道:「公子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 商柔略略点头,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好像已经有些气势了。 凌绿知趣地退下。 商柔的脸色有点苍白,他问道:「殿下有什麽指教?」 大皇子坐在木凳上,认真地问道:「为什麽你要跟陛下在一起?你们都是男人,不能生孩子的。」 商柔只觉得这问题奇怪得很,转念一想便明白,必定是大皇子误解南宫雪的话,便说道:「皇后娘娘是怎麽说的?」 「母后说,男女成亲是上以事宗庙,下以事後世。就算贵妃娘娘和柳昭仪并非陛下的正妻,但她们也会为陛下开枝散叶,可是陛下跟你不能生孩子,为什麽你要跟陛下在一起?」 商柔失笑,南宫雪素来谨言慎行,不至於在大皇子面前奚落自己,估计是上课时解释古文,不知为何这孩子想到自己身上而已。 看着大皇子那双漂亮澄澈的大眼睛,商柔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因为??因为很喜欢吧,就算生不了孩子,就算我身为男人却要充当妃嫔也没关系。」 「什麽是??喜欢?」 「就像你对小花猫一样—不对,是更加强烈的感情,想照顾那个人一辈子,想天天跟他在一起,想分享他的一切痛苦快乐??」商柔的神色渐渐黯然,他想起刚才牧晚馥的冷淡,便苦涩地说道:「喜欢一个人,就算是只能卑微地喜欢着,心里还是欢喜的,因为至少可以见到他。」 大皇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商柔。 「那为什麽陛下还会冷落公子?能够被公子这样喜欢的陛下难道还有不满吗?」 「因为??因为??我愿意分享他的痛苦快乐,可是他不愿意分享我的痛苦快乐,而且他还不喜欢我为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而痛苦快乐。」商柔苦笑道:「或许都是我的错吧,我还不够喜欢他。」 商柔看着那张跟牧晚馥相似的容颜,彷佛看见将来那个痴情女子将会被这皇子辜负真心。他低声道:「殿下,您长大之後将成为权倾天下之人,加上姿容卓绝,一定会招来不少女子的芳心相许??只望您能寻得一知心之人,莫要伤了她的心。」 大皇子离开之後,凌绿拿着浴巾为商柔净身,叹道:「公子,这日子还真的过不下去了。」 商柔的眼神落在房间一角,他想起闻萧嫣当日的话,当时他根本不对那建议予以任何考虑,就算难以解开心结,至少也不能亲手把女人送到牧晚馥床上。 「凌绿,当日??贵妃娘娘与我提起一事。」商柔把闻萧嫣的话告诉凌绿,他原以为凌绿会生气,没想到凌绿站起来道:「贵妃娘娘这是给公子指一条明路呢。」 「所以要把女人送给他?」 凌绿双手按在商柔的肩膀上,认真地说道:「陛下想要公子一心只想着他,公子既然做不到,那也无谓勉强了,可是公子并非寻常妃嫔,宫里的份例都没有规定,以前公子独得陛下娇宠,那份例可是按着贵妃娘娘的标准来的,现在公子失宠不足半年,大家还是不敢对公子不敬,若哪天陛下真的完全忘了公子,公子您在宫里的地位恐怕连寻常太监都不如。」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商柔无力地靠在凌绿身上,低声道:「我宁愿死,也不想??也不想当一个好侍妾,把别的女人送给他。我这心意真没用,若是能像贵妃娘娘一样,从来不曾付出真心,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3 春潮 作者:p876543 把陛下当作是主人,花尽心思讨他欢喜也罢,若是能够一心一意地爱着他,他也愿意予我宠爱,可是??我既不能放下对合和的歉意,也不能彻底地把他当作是一个我需要讨好的主人??」 凌绿叹道:「陛下这人心高气傲,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不敬和叛逆的,只怪公子跟陛下相爱得太晚,这祸根早就种下了。」 天气愈来愈寒冷,前几天总算下了第一场雪,一起来就看见天地尽是一片银白,苍穹彷佛都被这场初雪染成纯白。 彩霞馆的地龙远远比不上玉华宫的,这地板怎麽样也是冷冰冰的,当初离开玉华宫也是匆忙,什麽冬衣也没有拿,商柔唯有躲在床上,把所有被子都堆到自己的身上。 晚上时,商柔也叫了凌绿别守在门外,就在他的床边守夜,两个人在一起至少会可以互相取暖。 现在商柔的背部又添了几道伤痕,他好几天都不能下床,凌绿唯有拿着药膏为他天天上药。 凌绿看着商柔的伤痕累累,有好些都是商柔初初入宫时不懂事而留下的。他心想:陛下的心还真够狠,明明知道公子是要替小雅顶罪,却毫不留情地把公子丢给玉姬,自己怎麽一直都觉得陛下喜欢公子呢?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彩霞馆小得很,在东厢的窗户已经可以看见门口。凌绿探头去看,只看见小雅正闪闪缩缩在站在外面。凌绿骂道:「这臭丫头怎麽又胆敢来这里?」 「叫她进来吧。」 「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他也不会来。要是知道了也就随便他吧。」商柔皱眉。 凌绿知道商柔心里始终有气,唯有站起来到外面迎接小雅,警告道:「彩霞馆里的主人是男人,宫女是不能进来的。」 「我是偷偷来的,没有任何人发现的!」 凌绿心道,这彩霞馆就是在後宫的边缘,平日别说是帝王妃嫔,连宫女太监都很少经过,小雅应该是安全的。 小雅见凌绿不说话,便匆匆地跑进来。她手里捧着药膏,说道:「那是我从太医院里要来的。」 「没关系的,凌绿已经为我敷药了。」商柔揑了揑小雅的脸蛋说道:「妳啊,下次小心一点,我可没有那麽多膝盖可以给妳跪。」 「陛下明明知道你根本没有犯错!」小雅扁着嘴哭道。 「这世上是非对错,哪里有如此分明。」商柔想起陆萱的话,唯有摇摇头。 从那天起,小雅偶尔会偷偷溜进彩霞馆里。商柔也因而知道宫外的情况,例如村子里一直都很好,不过自己临去京城时交托给小雅的大黄已经死了。商柔不自觉又想起那些往事,不禁怔怔出神一阵子。 除此之外,许成儒又升官了,愈发得到牧晚馥的信任,婉儿也长成一个大家闰秀,陆家似乎还潜伏着,暂时没有跟陛下直接起冲突。 然而最近半个月,小雅却没怎麽来了,商柔担心小雅出事了,正打算要凌绿去找她时,却发现凌绿走起路来也是一拐一拐的。 「你跌倒了?」商柔一问,凌绿的眼睛就红了,他却摇摇头没有回答。 「怎麽了?谁欺负你了?」商柔皱眉道:「宫里自有规矩,你既然没有犯错,为什麽要欺负你?」 商柔刚想拉着凌绿出去,凌绿却摇头道:「公子,您已非陛下跟前的第一红人??无谓自取其辱了。」 「玉妃娘娘不敢动公子,因为公子好歹也是陛下的人,可是她对於下人就不客气了!」 商柔一怔,他道:「难道小雅也??」 「不止是小的跟小雅,彩霞馆里的都被玉妃娘娘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遍。」 自从牧晚馥当众让玉姬处置商柔之後,商柔在宫中的地位的确一落千丈。 「公子,这样下去,我们该怎麽办?」凌绿拉着商柔的衣袖,哭道:「玉妃娘娘真的很可怕!」 商柔握着凌绿的手,温柔地道:「别怕,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现在送到小厨房里的饭菜都有点发馊。严冬已至,往年冬天的衣服都留在玉华宫里,钥匙也早就还给内侍省,现在要拿回来也来不及,不但如此,连送过来作为冬衣的料子也是不足,商柔的膝盖旧伤每逢雨天和冬天就会发作,现在几乎是起不了床。 这次失宠的时间比以往的都要长,怪不得大家都开始有些怠慢了,毕竟商柔的名字不是写在妃册上,依民间的说法,那就是妾身未明,以前牧晚馥捧在掌心里好好宠爱着,大家自是把商柔当作贵妃般侍候,现在无名无份又失宠,就算要向内侍省讨东西,又该以什麽名义呢? 毕竟商柔甚至连最低阶级的妃嫔都不如。 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一月初已经是大雪纷飞,鹅毛似的飞雪肆虐大地,商柔躲在被窝里,凌绿已经把所有被子都堆到床上,但说到底都是夏日的被子,根本不足以御寒,前几天凌绿从内侍省里领了些炭,不消两天就烧完了,商柔是南方人,格外惧寒,更别说旧伤在身,实在受不了这冰天雪地。 幸好大皇子派人送了些木炭过来,他虽然年纪还小,但心思却是细腻至极,估计也是南宫雪默许的,但这群妃嫔都是牧晚馥的妻妾,他若是不开口,妃子们都是不敢对商柔太好的。 可是总是依靠他人的帮助也不行,正如闻萧嫣所说,若是不自救,恐怕以後的日子会更难过,大皇子毕竟都是南宫雪之子,还是别连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4 春潮 作者:p876543 他了。 冬日的晚上来得很早,商柔在床上反反覆覆都是睡不着,不止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凌绿许久也没有回来,他刚才说是要内侍省里取炭,不知怎地过了那麽久都没有回来。 商柔心中实在不安,万一凌绿又被欺负了,那该怎麽办?这小太监跟了他那麽久,给他献计让他博得牧晚馥的恩宠,平日又老是开解他,长夜漫漫,还是他陪伴自己度过?? 想到这里,商柔再也躺不下去了,他翻身下床把鞋子穿好,里里外外地穿了好几件外袍,这才离开/房间,然而一打开/房门,那风雪就迎面扑来,拍得商柔脸颊发痛,几乎看不清前路。 现在天气成这样了,万一凌绿倒在什麽地方,说不定还真的会活生生地冻死的。 商柔匆匆地往彩霞馆外走去,他想凌绿一定是在前往内侍省的路上出事,便沿路仔细寻找,冷风冻得他的手指和脚趾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他转弯穿过一条较为狭窄的走道,对面是一条宽阔的走道,一阵亮光在漫天风雪中闪耀着,商柔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牧晚馥的辇车正匆匆地穿过走道,这方向应该是从起龙殿通往留云宫。 虽然已经冷得快要失去知觉,但商柔却突然想起陆萱的话,说京城要变天了,还有闻萧伶那句意味深长的一生难忘?? 商柔不禁失笑,这又跟自己有什麽关系呢? 他躲在宫墙下,这里的风势比较少,然後继续逆风而行,寻找着凌绿。 终於,商柔在宫门下找到瑟缩一角的凌绿,凌绿的大半身体都覆上冰雪,身旁是绑在一起的黑炭,早就被风雪染成灰白。 商柔尝试拖动凌绿,但他好几天没有吃饱,能够冒雪而行已是极限,哪里还搬得动已经晕迷过去的凌绿? 事已至此,商柔唯有找外人帮忙,这里最接近的就是柳月媚居住的梧桐殿,他唯有匆匆地来到梧桐殿的宫门前用力敲门。估计是风雪太大,过了半晌才有太监前来应门,讶然问道:「公子怎麽来了?」 商柔一张嘴说话就满口雪花,但他还是大声道:「我的太监倒在路上了,请柳昭仪派人前来帮助!」 此时,柳月媚的贴身宫女也走过来了,她见商柔形容狼狈,连忙说道:「公子请进!」 「请柳昭仪先派人去救我的太监吧!」 虽然上次商柔和闻萧嫣在花园见面已经招来惩罚,但柳月媚的宫女见商柔一副快将晕倒的模样,连忙迎他进来,又命太监去按商柔所说的位置去救凌绿,再把凌绿送到太医院里。 柳月媚正在陪伴二皇子看书,她一看见商柔便行了礼道:「公子这是怎麽了?我这里没有男子的衣物,若是公子不弃,可以先借用我的披风。」 「谢谢昭仪。」商柔立即回礼,他没想到事已至此,柳月媚依然颇有风度。虽然商柔对於牧晚馥的某些行为不敢苟同,但是商柔得承认,牧晚馥调教女人的确有一手,他的妻妾无一不是气度沉稳,进退有宜的。 「先把齐儿带到房间吧。」柳月媚向宫女吩咐一声,她坐在软榻上,商柔则站在远远的另一边。 宫女很快就把披风拿来,商柔本想道谢之後就马上离开,柳月媚却浅笑道:「这里都是我的人,陛下不会知道你我见面一事,公子若是有烦恼,尽管道来。」 商柔略一犹豫,柳月媚应该早就听说他失宠一事,便只把闻萧嫣的建议道来。 柳月媚思索了一阵子,道:「容我一问,陛下为何会跟公子吵起来?」 三十 商柔脸色一变,只道:「陛下一向脾气难以捉摸。」 柳月媚浅笑道:「我听说陛下是在午夜离开的,想必是公子在侍寝时说了不该说的话,若是在侍寝一事上,陛下宠爱公子,公子不论想如何侍君,陛下想必是不会有异议的。」 商柔脸颊一红,这柳月媚说话怎麽那麽直接。 「陛下的脾气的确难以捉摸,但依他对於公子的宠爱而言,若不是公子犯了大错,他不至於让公子难堪的。」柳月媚微笑道:「若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恐怕我也不能帮忙。」 商柔摇头,合和公主一事始终是心结,他也不想向柳月媚言明。 「贵妃娘娘的建议若是用在我们这群女眷身上,倒不失为好法子,男子都喜欢妻妾成群,其乐融融??可是公子的话,说不定会适得其反。」柳月媚没有再追问,她叹道:「我言尽於此,公子若要使用美人计,还请三思而後行。陛下最近??估计是没这耐性跟公子周旋的。」 梧桐殿毕竟是柳月媚的地方,商柔只匆匆穿上披风便往太医院赶去,他避免被人发现,连柳月媚借他辇车的建议也拒绝了,但柳月媚还是坚持让太监送他到太医院里,商柔唯有接受。 商柔赶到太医院里,迎接的竟然是太医院之首田太医,商柔吓了一跳,他现在已经失宠,没想到田太医还会亲迎。 「公子,您的太监已经安置好了,只是稍微有点冻伤,可是公子您这一身衣着,恐怕也是着凉了,请随下官到内殿里吧。」田太医恭敬地说道。 商柔急急地解下柳月媚的披风,命柳月媚的太监马上还给柳月媚,他是男人,老是穿着女眷的衣服也是不妥。 田太医带着商柔走进内室,内室里有好几个暖炉,商柔舒服地叹了口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5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坐在软榻上,田太医拿出丝线给商柔把脉。 「田太医,谢谢你。」商柔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总算能够开口说话。 「这皇宫里的下人是跟红顶白,所以是一沉百踩,但是谁没有时不与我的时候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该当的态度。」田太医微笑道。 「谢谢田太医的指教。」 田太医叹了口气道:「下官本不该过问陛下和公子的事,但陛下本就极为高傲,公子您低声下气认个错不就行了吗?」 「有些错??是不能弥补的。」商柔说的是自己难以放下对於合和公主的歉疚一事,田太医的手却是一抖,他颤声道:「公子发现??陛下犯了不可弥补的错误?」 「不是他,是我。」商柔顺口回答,他问:「陛下犯了什麽错了?」 田太医捡起丝线,乾笑道:「为君者日理万机,覆手之间便是血伏万里,是非对错,岂容得下官多言。」 雪愈来愈大,商柔又发起低烧来,而且手指和脚趾都冻伤了,田太医便把他安置到内室休息,又派了几个小太医守夜,侍候商柔。 估计是昨晚歇得早,商柔在天还是蒙蒙地亮时就醒来,他披上外衫,喉咙乾痒得很,想找一杯茶,他拨开竹帘来到外殿,只看见几个守夜的小太医已经睡得七歪八倒,他不想惊醒他们,便小心翼翼地摸到田太医的位置里,上面堆满各种医案,茶壶就放在案头靠墙的位置。 商柔走到墙边拿起茶壶,却看见书桌和墙壁的缝隙里隐约有一物在闪闪发光,他刚刚醒来,又有点病着,正是神智不清,便顺着好奇心把手伸到缝隙里,把那个闪闪发光之物拿出来。 那物事竟是一个金锁,但金锁上一片空白,未有打磨任何花纹,商柔觉得这金锁眼熟得很,仔细一想才记起当初牧晚馥送给自己的金锁也是这般样式,只是上面雕了花纹而已。 金锁内部还没有锁上,商柔放下茶壶,用指甲挑开金锁,只看见里面放着一点药草,他把药草放在鼻边细细一嗅,却什麽味道都没有嗅到。 一点点模糊的想法在脑海中渐渐形成,商柔正在思索之际,身後已经传来衣衫息率的声音,一个小太医打着呵欠道:「公子要吃点什麽吗?」 商柔立即转身,把金锁牢牢地握在手里,他脸色苍白地道:「就??随便一点东西就可以了。」 早膳过後,一众太医也陆陆续续到太医院里点卯,在隔壁内室的凌绿总算睡醒了,他吓得抱着商柔道:「公子!昨天小的累得晕倒在宫门下,还看见死去的奶奶接小的回家了!幸好公子来得及时!」 商柔笑着摸摸凌绿睡得头发蓬乱的小脑袋,说道:「是柳昭仪派人救了你,你回头得向柳昭仪道谢。」 田太医在一旁道:「刚才下官为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皇后娘娘听说了公子的事,便命内务府把红萝炭都发到 彩霞馆里,顺便还命下官把今年的冬衣都拿到太医院里。」 商柔连忙道:「我不能亲身向皇后娘娘道谢,还请田大人替我转达谢意。」 「皇后娘娘说了,大家都是侍候陛下,是应该守望相助的,那些待公子不敬的下人也早就被皇后娘娘惩罚了。」 穿上往日的冬衣,加上大雪初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商柔总算可以跟凌绿踏出太医院的大门。 一夜风雪後,太监正在清理宫廷走道,把积雪扫到一旁,太医院门口的一株寒梅抖落枝头白雪,在晨光中悄然绽放。 「凌绿??上次贵妃娘娘跟我提的事??或许能够考虑一下。」商柔低声说道。 牧晚馥觉得自己的感情有所残缺,他已经不愿意再接受自己的心情,这本是无妨,但自己早非孤家寡人,彩霞馆里的宫女太监也是自己的人,自己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让他们受苦。 「我回到彩霞馆就会写一封信,你给我送到贵妃娘娘手里。」 回到彩霞馆里,商柔才从衣袖中取出那个金锁,他道:「凌绿,我知道你每月有一天可以出宫,你替我找大夫问问,这金锁里到底是什麽药草。」 他顿了顿,又道:「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闻萧嫣的旧日侍女名为李琳依,比玉姬长一年,正好是豆蔻年华,新鲜娇嫩得像一朵即将绽放的百合。 商柔觉得真可笑,明明是最喜欢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比任何人都更想独占他的宠爱,可是他却不要自己了,觉得自已给予他的还不够多,所以自己竟然得把另一个女人送给他,哄他欢喜,换得自己在宫里的生活比较好过。 「公子?」李琳依柔柔地问。 「这般柔顺听话的美人,陛下一定会喜欢的。」商柔勉强说了一句。 李琳依安静了一阵子,她说道:「奴婢以为公子一心倾慕陛下。」 陛下与驸马的情事,早就成了闻名天下的风流韵事。驸马两次救陛下性命,陛下逆天下之不讳也得把驸马隐姓埋名迎进後宫,虽同为男子,但一者为倾国绝色的佳人,一者为痴心长情的寻常男子,竟也博得不少闺阁千金为之洒泪。 商柔偏头看着梳妆台一侧的珊瑚,摇头道:「哪有什麽倾慕不倾慕,他是皇帝,我是男宠,是不可能一辈子的,倒不如现在要些依靠。」 李琳依一言不发,她本就是闻萧嫣的一着棋,终有一天都是得以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6 春潮 作者:p876543 侍君,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抗拒。 商柔看着李琳依颊上的胭脂,说道:「半个月之後就是那天,我已经私下打点合欢殿的嬷嬷,妳每天也得去学习,到时候可得好好侍候陛下。」 半个月後,一切准备妥当。 商柔派凌绿到留云宫里邀请牧晚馥,说今夜在铜雀宫相候,要牧晚馥别带那麽多人过来,牧晚馥果然只带了几个随身太监。 铜雀宫本就极尽奢侈,翡翠宫灯下的照耀下只看见桂殿兰宫铺上浅浅一层薄雪,那琼台玉阁的梨花木门靠掩起来,隔绝外面的细雪飘零。 商柔正在往日二人偷欢的偏殿里自斟自饮,他看见牧晚馥来了,便跪下来迎接他。 楠木小几上只放着一壶温酒,几碟小菜,口味清淡,都是牧晚馥平日喜欢的。 「起来吧,地板太凉了。」牧晚馥扶起商柔,商柔靠在他的怀中,烛火摇曳,他的眼神里已经朦胧地带着水雾。 他们真的太久没有见面了,商柔紧紧地抱着牧晚馥,怎麽样都不想放手。 「我想你了??」商柔闷闷地说道。 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想念他温柔的亲吻,淡淡的香味,还有那双笑起来像是把全天下的蜂蜜都藏在眼底的美眸。偶尔像个小女孩任性撒娇,偶尔却是安安静静的柔情似水。 他的任何一面都喜欢到不得了,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只让自己看见。商柔其实很明白先帝的心情,以如同瑶宫仙境的铜雀宫为聘礼,只为留着那懵懂年幼却已难掩绝色的美人,但先帝不明白,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任何人都可以留住他。 如果当初没有娶了合和公主,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爱着牧晚馥,这该有多好。 可惜世间从来没有如果,自己所能给予的,对方也只是弃之如屣。 既然他觉得接受自己的感情是如此勉强,自己也不必再勉强他了。 牧晚馥叹了口气,他向赵公公打了个眼色,赵公公便领着太监宫女退下了。 「现在才知道想朕了?」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鼻尖。 商柔埋首在牧晚馥怀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这里太冷,我们先回彩霞馆吧,我们可以改天再来这里。」牧晚馥的手背贴紧商柔的脸颊,说道:「你快要发热了。」 「不要。」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低声道:「还记得当年的春天,我在这里??」 「怎麽提起旧事了?」牧晚馥扶着商柔坐下来。 「就是??想起来了。」 「都过去了。商柔你一直都很乖,以後我们还会在一起的。」牧晚馥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玉额抵着商柔微微发热的额头。他琥珀色的眼眸沉静温柔,都是说不尽的喜爱,然後认真地道:「我们和好吧,你别再想着合和了,好不好?」 每一分的幸福,每一刻的宠爱,都是踩在合和公主的尸骨上。 怎麽可以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 商柔没有回答,他勉强坐起来,斟了一杯酒给牧晚馥道:「陛下,请。」 牧晚馥略略蹙眉,商柔知道他不太好杯中物,便说道:「陛下若是不喝,那今夜就由臣妾自斟自饮吧。」 「朕喝。」牧晚馥接过酒杯。 风雪拍打着窗扉,二人对酌小半夜,商柔仔细地观察牧晚馥,看见那素来冷静自持的美人玉颊泛上嫣红,眼波含着一池春水荡漾,茉莉花香愈来愈浓郁,商柔现在倒是感谢这花香,这让他知道牧晚馥是情动了。 商柔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一向细心如发的牧晚馥竟然丝毫不怀疑自己在酒里下了gyao—老实说,他一开始甚至没想过牧晚馥会准时应约,毕竟他们的关系已经弄成这样了。 「商柔??」牧晚馥向商柔撒娇似地伸出手,他以前也喜欢向商柔撒娇,但商柔入宫之後,二人就没有这般亲密了。 商柔握着牧晚馥的手,牧晚馥把他拉到怀中,怎麽样也不放手,还低声娇嗔道:「不许再惹我生气了??呆子,下次我就不来找你了??」 「陛下,地上太凉了,臣妾膝盖不舒服,由臣妾扶陛下到床上吧。」商柔挣扎着。 牧晚馥今天却格外任性,怎麽样也不肯站起来,商柔唯有一手扶着他的背部,一手扶着他的膝弯,把他横起来,一阵芳香扑鼻。平日牧晚馥的衣服穿得很多,现在抱起来才发现他有多轻,好端端一个男人却是柔若无骨,轻成一片羽毛了,一层层的浅紫色衣袍从商柔的臂间散落下来,如同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花蕊就是这万花化作的美人。 温暖的烛光中,牧晚馥的肌肤如同牛奶般雪白柔软,泛起胭脂似的红晕,凝视着商柔的琥珀色眼眸盈盈带笑,彷佛含着一泓秋水,他伸出双手,乖巧地抱着商柔的颈项,如同波斯猫般噘嘴蹭着商柔的胸口。 躺在商柔怀中的牧晚馥安静得毫无攻击力,难以想像他就是那个曾经剑指京城的弑君者。他梦呓似地娇吟一声,埋在商柔的胸前,商柔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烛光下那把散落在他身上的深棕色长发,如同凌乱的思绪般交缠在一起。 满手盈香丶美人醉酒,是无比的旖旎香艳。 从这里到床上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商柔却走得很慢,许多回忆从脑海中掠过。他想,牧晚馥是喜欢过自己的,可惜,这辈子太长了,长得商柔已经开始绝望了。 李琳依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7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床上,年轻赤裸的娇躯上只盖着一张薄被,她看见醉酒的君王是如此绝色惊艳,流云似的长发缠绕胸前,白玉似的脸颊染上红晕,眼角都是春情,是极尽妩媚的,身上还带着好闻的花香。由於喝醉了,所以罕有地在其他人面前露出歪头噘嘴的可爱表情。她不禁看呆了,这才明白什麽是真正的红颜祸水。 「公子,陛下一定是最想跟您在一起的。」李琳依叹了口气。 「没关系。」商柔轻轻地把牧晚馥放到李琳依身边,他微笑道:「好好服侍他吧。」 他没有发生自己的笑容有多难看。 商柔在偏殿前坐了一夜,雪愈来愈大,把铜雀宫旧日的奢华全都覆盖其中,远方的明月彷佛被霜雪染成浅银,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如同彩云的幻影。 走廊上的宫灯渐渐燃尽,最後嘶啦一声,烛心彻底燃尽,周遭是一片昏暗,只有门缝里的成双成对的红烛还在摇曳着。 其实商柔可以选择在主殿歇息,但他就歇坐在那里,偏殿的殿门虚掩着,里面是一片春色无边,牧晚馥一向内敛,醉後也是极温柔的,或许是因为他还以为承欢的是商柔,轻柔的亲吻,低声呼唤的名字,浅浅的笑声,李琳依的娇吟?? 商柔没有哭,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天亮。 玉姬侍寝的第一夜,他也是这样等候着。 那时候他就知道,那不会是最後一次,只是当时他没想到,把牧晚馥亲手送出去的会是自己。 东方渐现鱼肚白,晨光万丈,枝头的霜雪映出刺眼的光芒。 商柔听到穿衣服的声音,还有牧晚馥说话的声音,声音有点疲倦,却是平日的语调。 是时候进去了。 商柔匆匆地话起来,顾不得衣衫上都是露水,便敲了敲门。 「进来。」牧晚馥淡淡地应了一句。 商柔探头进来,只看见李琳依穿着一袭轻纱,曼妙的身段隐约可见,被君王温柔地宠爱过的肌肤上还残留着红印。她正跪在地上为牧晚馥系好腰带。 「参见陛下。」商柔行了大礼,他跪在地上道:「昨天陛下醉酒,臣妾本想去拿醒酒汤,回来却发现陛下已经在宠幸这位宫女,便没有打扰了。」 商柔以为牧晚馥会细细盘问,他却没有说话。 二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李琳依还在默默地整理牧晚馥的衣服。 不久之後,赵公公也惶恐地进来了,昨夜凌绿差走他,他本以为公子是要和陛下好好温存,夫妻之间的恩爱自是不愿有旁人在侧,怎知公子却铸成大错了! 赵公公准备领罚时,牧晚馥已经向李琳依道:「妳的名字是??」 「奴婢李琳依。」 「李琳依封为李美人,赐居如芳殿。」牧晚馥转头看着商柔道:「起来吧。」 商柔站起来,他看见李琳依含情脉脉地看着牧晚馥,刚刚失去处子之身的少女如同破茧而出的蝴蝶,是极美极柔情的,又像是雏鸟首次睁开眼睛,把一颗芳心都放在那个温柔地把她从少女变成女人的男人身上。 牧晚馥向她笑了笑,然後握着她的手,又握着商柔的手,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微笑道:「以後就一同侍候朕,可万万不能伤了和气。」 「是的陛下。」商柔满嘴苦涩地回答。 牧晚馥摸了摸李琳依的长发,道:「妳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他松开双手, 缓缓地向门口走去,商柔突然抓着他的衣袖。 牧晚馥回头看着商柔,商柔也看着他,商柔认得这眼神,明明是唇角带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淡。 「陛下,我??我??」商柔忍不住了,他想抱着牧晚馥道歉,他真的後悔了,他不应该这样做的。就算要自己成为一个无情的夫君,也不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人拱手让给其他人。 昨夜的温存本该是他们之间的,那双眼睛本该柔情似水地看着他,那双柔软的嘴唇本该印在自己的肌肤上,那些温柔的低唤本该都是自己的名字,那双手本该紧紧地抱着自己?? 全都是自己的。 明明牧晚馥都退了一步,只要自己半真半假地答应他,他们还是能够恩爱如初。 可是商柔什麽都没有说,他也不能再说什麽了,只能松开衣袖,跪下来道:「恭送陛下。」 牧晚馥离开之後,商柔只感到晕头转向,他昨夜在外面吹了一夜风,此刻已经是无比脆弱,凌绿扶着他坐下来,又给他斟了参茶。 偏殿里人来人往,宫女正在收拾屏风里的被铺,商柔一抬眼,就看见湖水绿色的被铺上沾着一点点的血迹,那是李琳依纯洁的证明,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属於君王的。 而自己的心早就丢失了,本该是交给君王的,君王却嫌弃这颗心不够完整,转手把它给丢掉了。 商柔不知道外面是怎麽评价自己的行为,只知道牧晚馥不时去找李琳依,如芳殿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商柔是男人,不能出入後宫女眷聚居之地,便唯有在彩霞馆里等候着消息。 李琳依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在她的打点下,商柔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至少现在夜里有棉被盖着身体,炭火的供应也充足,然而就算是身处於与世隔绝彩霞馆里,商柔也感到宫里的气氛愈来愈不对劲,但他一如既往地充作未闻,只是埋头於他的木雕之中,逃避着渐渐逼近的现实。 直到十二月初的小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8 春潮 作者:p876543 夜里,商柔刚刚放下造了一半的木雕和小刀,正准备就寝时,赵公公却来宣旨了,说陛下要把商柔召到如芳殿。 商柔不解地看着赵公公,赵公公叹了口气道:「公子,您这是何苦呢?陛下跟您也是老夫老妻了,您难道还不了解陛下吗?陛下想要的是您的心,您怎麽却把其他人推给他了?」 「我把心都交给他了,只是他不要而已。」商柔苦笑。 来到如芳殿里,牧晚馥正在为李琳依画眉,他执笔的手势很优雅,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温柔地凝视着一人时,足以打动铁石心肠。 商柔当然知道,他曾经多少夜里跟牧晚馥衣鬓厮磨,被那双眼睛含笑凝睇。 而现在牧晚馥却在凝视着李琳依,李琳依被牧晚馥看得满脸通红,直到商柔行礼,她才如梦初醒地站起来回礼。 「琳依,妳的位份比商柔高,不需要回礼。」牧晚馥靠在梳妆台前,淡淡地说道。 虽然商柔没有位份,但牧晚馥向来对他极尽爱宠,就算是身为昭仪的柳月媚见了他,少不了也要向商柔回礼。大家都隐约明白,商柔的地位至少跟身为贵妃的闻萧嫣是差不多的。 「请问陛下召臣妾来有何事情?」商柔恭敬地说道。 「过来。」牧晚馥伸出手来。 李琳依在一旁安静看着。 商柔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握着牧晚馥的手。 「手很冰凉。」牧晚馥叹了口气。 商柔有点委屈,便点点头。在那一刻,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然後求得牧晚馥的原谅。 然而牧晚馥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商柔你以前去过合欢殿吧?」牧晚馥的指尖在商柔掌心画着圈。 商柔想起那段在合欢殿里被调教的日子,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牧晚馥把商柔抱着放在大腿上,双手揽着商柔的腰,如同抱着一个娃娃。商柔面对李琳依,牧晚馥在商柔耳边低声道:「嬷嬷可有教过你,如何和其他妃嫔一同侍候朕?」 商柔全身僵硬。 牧晚馥还在微笑看着商柔,此刻那双本该极为温柔多情的眼眸里没有情/欲,而是毫不掩饰的冷漠。 凌绿在如芳殿里久久没有等到商柔出来,大约也猜到发生什麽事了。他恨不得马上冲进如芳殿里把公子带出来,但终究还是只能在雪地上跺脚。 翌日早上,牧晚馥衣冠整齐地离开如芳殿,温暖的阳光映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眸,却如同被凝结的黄昏湖泊,没有丝毫暖意。 商柔和李琳依跪在如芳殿寝殿里送走牧晚馥,凌绿匆匆地进来扶起商柔,向李琳依行礼道:「李美人,小的先带公子回去休息了。」 三十一 凌绿几乎是拖着商柔离开,甫一出了如芳殿,商柔就忍不住了,他一手扶着宫墙,不断地呕吐着,吐得他眼冒泪花,几乎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都是小的不好!怎麽就不阻止公子!」凌绿快要急哭了,不断地掌掴自己。 商柔勉强站起来,握着凌绿的手摇头道:「没关系??他讨厌我,我什麽都不做也好,顺从他的心意把女人送给他也好,他都会讨厌我的,幸好他对李美人似乎还不错,我总算没有害了李美人。」 彩霞馆在後宫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守卫自是最为稀疏,於是某些人也可以偷偷溜进来。 今夜风平浪静,难得地没有下雪,商柔一人沿着走廊回到东厢房里,一人突然从後抱着他,一手掩着他的嘴巴。商柔吓了一跳,他以为是什麽杀手之类,又想起上次牧晚馥中毒一事,不禁全身僵硬。 「宠妃,我是来劫色的。」难掩笑意的声音传进耳里,那人的手还很不要脸地在商柔的腰肢上揑了一把。 商柔转身,黯淡月色中隐约可见陆萱笑吟吟的。 「陆萱!」商柔又惊又喜,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陆萱了。虽然他上次提出邀请,但他没想到陆萱会应约。 「上次不是还说我可以找你吗?」陆萱嘟着嘴说道。 凌绿刚好端着夜宵从走廊里走来,他一看见陆萱就忍不住说道:「哎呀,陆大人您现在还有时间来这里呢。」 商柔不明白凌绿的意思,便疑惑地转头看着陆萱,刚才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陆萱的样子,现在凌绿提着油灯,倒是看见陆萱比起以前憔悴不少,眼下一片青黑,脸颊也比以前瘦削得多。 陆萱瞪了凌绿一眼,凌绿连忙噤声。 「发生什麽事了?」商柔说道:「你上次说京城要变天了??」 「不是说好不谈的吗?」陆萱绕到凌绿身边,把一块花生糕塞到商柔嘴里。 商柔咀嚼着花生糕不说话。 如芳殿一夜之後,商柔和李琳依为牧晚馥更衣准备上朝,李琳依正在为牧晚馥系好腰带上的青玉朱雀纹玉佩,商柔则在为他摆平衣裾,牧晚馥弯身温柔地抚摸着李琳依的头顶,浅笑着说道:「如非商柔贤慧,朕还不知道宫里还有像琳依这般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李琳依轻轻地道:「陛下谬赞,臣妾只求侍奉陛下左右,承蒙陛下不弃。」 商柔咬紧牙关,低下头来看着地上的阴影,十指几乎都要戳穿衣裾了。衣裾上以金丝绣成幡龙纹,其弧度彷佛在嘲笑着自己的愚不可及。 「怎麽脾气这麽不好?陛下又让你受气了?」懵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9 春潮 作者:p876543 不知的陆萱把一块花生糕送到嘴里。 「陛下哪天不让公子受气。」凌绿忍不住吃了一块花生糕,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因为那个李美人吗?外面说是你主动献上美人??到底是什麽一回事?」 「你先告诉我,到底外面发生什麽事了?」商柔反问。 陆萱见商柔坚持,唯有叹了口气道:「那件事闹得那麽大,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你还在伤春悲秋当怨妇时,京城都快要成万人坑了。」 凌绿急急地说道:「陆大人,後宫不得干涉前朝事务。」 「又不是干涉,就是知情而已。我不相信皇后和贵妃什麽都不知道。」陆萱歪头看着商柔,商柔点头道:「你继续说。」 凌绿刚要阻止,陆萱就瞪了他一眼,然後向商柔说道:「巫蛊之祸,祸延整个朝廷,上至丞相,下至百姓,无不担心自己的家里会被莫名其妙地搜出巫蛊之物。陛下可是有旨,被证实玩弄巫术者,判处车裂之刑。大理寺这几天可都忙得焦头烂额,不少人都是直着进大理寺,横着被抬出来的。」 商柔想了片刻,突然说道:「陛下只是借巫蛊之名去清算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吧?」 陆萱一怔,说道:「你倒是了解他。」 商柔勉强一笑,没有接话。 「现在无论跟任何人说话都可能会被告发,这京城就只有你能陪我聊聊。」陆萱拉着商柔的手往房间里走去。 「成儒呢?」 「他这次跟陛下是联成一线的??」陆萱沉声道:「他跟陛下一样都是白手起家,闻萧伶则是私生子,闻萧这姓氏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荣耀,他今时今日的位极人臣也是靠着自己的赫赫战功赢回来的,他们对那些既得利益者的尸位素餐本就看不顺眼,我不一样??我是陆家的嫡子,这些豪门的衰亡对陆家而言皆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要事,我不能置身事外。」 商柔也是似懂非懂,陆萱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罢了,都是些腌臢事,无谓污了你的耳朵。」 二人坐在房间的软榻上,陆萱还带了酒过来,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击节高歌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商柔虽然曾经是驸马,但他跟京城的豪门世家都没什麽交情。陆萱提起的家族,他也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以前见过他们而已,但想起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只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而被残杀,内心难免戚戚。 「我当时肩负整个陆家,不可能就这样跟着他打天下的??」陆萱喝醉之後就开始胡言乱语,他紧紧地抱着商柔,商柔拍拍他的背部,柔声道:「总会过去的??他??就是这样无情的人。」 陆萱喝得倒在商柔身上呼呼大睡,商柔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不禁叹息,明明就没有比自己大上多少岁,却已经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相比起来,自己那些风花雪月的苦恼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对於牧晚馥和陆家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其实商柔不是全然不懂,但自己不过是个无关大局的蝼蚁而已,自己的心向着哪边,牧晚馥估计都不会在意,自己又没有出卖背叛任何人,若陆萱在自己身边能够获得一夕的安宁,那商柔很乐意让他留在这里。 商柔搀扶着陆萱,把他放到自己的床上,又替他宽衣和脱下靴子。凌绿端着醒酒汤进来,看见脏兮兮的陆萱就这样躺在商柔的床榻上呼呼大睡,连忙说道:「公子,隔壁房间还有一张软榻,小的把陆大人送去那里吧。」 「隔壁房间也许久没有打扫,还是别麻烦了。」 「公子,这里是您的床,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呢?」商柔弯身为陆萱掖好被子,然後带着凌绿走出房间,低声道:「我们别吵着他了。」 凌绿实在没好气了,这陆萱在彩霞馆里蹭吃蹭喝,连商柔的床也上了,还真的没有见过那麽不要脸的男人。 「公子,您还是少跟陆大人说话吧。谁都知道,这场巫祸直指的就是陆家,意在把所有跟陆家交好的权臣都清除。」凌绿压低声音说道:「之前陛下被伏击下毒,有许多传闻都说是陆家在背後操作,企图谋朝篡位。」 商柔蹙眉道:「陆家不过是在当年陛下起兵时没有助他的一臂之力,不至於意图谋反吧。」 凌绿的声音放得更轻道:「小的也是道听途说的—听说陆家手里还养着一群精兵,当年本来是想趁先帝和陛下两虎相争时乘机夺位的,哪知陛下兵贵神速,一下子就坐到龙椅上。」 「若陆家真的图谋不轨,怎麽可能??让你知道?」商柔想起上次在虹桥宫看见太后和陆萱—这两人之间的确有联系,但那联系到底是什麽呢? 「这可是公开的秘密,陆家根基太深,陛下以前动不了他们而已,现在闻萧大人回来了,他就是陛下手中之剑,又有许大人这铁面无私的户部尚书帮忙,这些日子已经替陛下清除不少人了,别人都说,陆家的好日子到头了。」凌绿见商柔的神色松动,以为他是被自己说动了,连忙多说几句。 商柔看着房间的方向,叹道:「陆萱也是可怜。」 「可怜什麽?他们可是谋反!」 商柔摇摇头,他垂眸想了半晌,说道:「就算是他??当初都是起军谋反,不过是个弑父夺位的人而已,这权力的斗争中哪有绝对的好坏。」 他本来也以为世上只有黑白两色,但或许是在宫里待得久了,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0 春潮 作者:p876543 渐渐明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好坏从来都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 巫祸席卷京城,人人自危,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谁都不知道那个冶艳娇媚,却又是心狠手辣至极的闻萧伶什麽时候会拿着尚方宝剑来敲自己的家门。 「今天闻萧伶奉命抄平西侯的家,平西侯夫人出来阻挡官兵,闻萧伶一剑就把她的头颅割下来了。」陆萱今天又来了,他苦笑道:「闻萧伶本来已经狂傲残酷,现在他手中还有一把尚方宝剑,可真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只要手执那把剑,就没有人能拿他怎麽样吗?」商柔不禁齿冷,就算他跟平西侯夫人并不认识,那也是一条人命,而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的性命。 「自陛下登基之後,这是他首次把尚方宝剑赐予大臣,而且闻萧伶获赐的权力是可以不经三法司会审斩杀任何人,没有任何限制,连大理寺也不能唯他是问,全天下只有陛下可以阻止他。」 商柔不明白,为什麽牧晚馥要把如此强大的权力赐给本就乖张高傲的闻萧伶。 「可是??那些人是无辜的??」 陆萱叹了口气,说道:「若是陛下像你这般妇人之仁,他十几年前就死在後宫里。」 「就算是妇人之仁,总比滥杀无辜好。」商柔坚持地说道。 陆萱拍拍商柔的脑袋道:「你是个好孩子。」 他舒服地倒在软榻上,打着呵欠道:「说起来,你倒是不吃闻萧伶的醋。」 商柔失笑道:「吃他的醋?为什麽?」 「闻萧伶可是陛下的剑。」 商柔喝了一口酒,他的脸颊泛起浅浅红晕。他仔细思索片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成为陛下的盾牌,为他遮风挡雨。」 「你??何必委屈自己呢?」陆萱躺在软榻上,高高地把酒壶倾斜,伸出舌头接着美酒。他喝够了才摇头道:「陛下最不需要的就是软肋和盾牌,他的盔甲已经很强大了。」 商柔低头道:「我知道,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 陆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正想说些话弥补之际,商柔却站起来道:「陆萱,你等一下。」 商柔走进屏风里,过了半晌便拿着一个木雕出来,然後递给陆萱,顺度伸手揉乱陆萱的头发,说道:「礼物给你,可别生闷气了。」 「那是……」陆萱跳起来,像个小孩子般大叫道:「那是我!」 「我现在闲着无聊会弄木雕,这是你——你竟然还认得出来。」 「当然认得出来!我长得那麽好看!」陆萱得意洋洋,他又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收藏。」 商柔唯有提灯把陆萱带到屏风後,陆萱看见床头上都是宫廷里的各式人物,甚至连闻萧伶也在这里。他不禁叫道:「为什麽闻萧伶这混蛋也在这里!」 「他虽然狠毒,但他真的很漂亮。」商柔忍不住笑了,他把闻萧伶和闻萧嫣放在一起,说道:「他们兄妹俩在一起就会吵架,还挺好玩的。」 陆萱脱了靴子爬到床上,把木雕逐个逐个辨认,他回头说道:「陛下呢?」 「陛下……他长得太漂亮了,我总是雕不出来。」商柔摇头道。 陆萱握着木雕的动作一顿,他抬头向商柔道:「你可得小心一点,这些小玩意一不小心就会被当成巫蛊之物。」 商柔心中一凛,现在前朝後宫人人自危,就算他低调地偏居一隅,但闻萧伶一向痛恨他,很难说哪天他的宝剑不会直指自己的喉咙。 闻萧伶是被阳光晒醒的,他抱着被子翻身,鼻子里发出懒洋洋的闷哼声。 「闻萧大人,该醒来了。」樱姬拍了拍闻萧伶赤裸结实的背部,背部上还留着樱姬昨夜留下来的划痕。 「好累??」闻萧伶打着呵欠,鼓着嘴埋怨道:「妳缠了我一整夜,我都快让妳榨乾了,还不让我好好休息,是想我尽快得马上风吗?」 「白粥快要凉了。」樱姬噗哧一笑。 闻萧伶也感到有点饿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樱姬侍候他穿了衣服,他便像一滩烂泥般躺在软榻上,让樱姬侍候着喝粥。 「大人什麽时候出去吗?妾身得命婢女把大人的衣服准备好。」樱姬拿出手帕为闻萧伶擦拭嘴角。 「今天好像没什麽事做,说不定今夜还可以留在这里。」闻萧伶稍稍睁开眼睛,他漆黑的眼睫毛很长,睁眼时眼帘轻轻地颤抖着,如同初生的蝶翼般温柔。他看见樱姬的脸色有点变了,便佻皮地笑道:「妳怕陆萱会来?」 闻萧伶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祸胎,但笑起来却是眉眼弯弯,有种小孩子般的天真。 「陆大人最近的确多来这里。」樱姬不安地说道。 「恭喜妳,妳还没有失宠,陆萱这人素来风流,没想到还记得妳这号人物。」闻萧伶撩起一缕樱姬的发丝,放在鼻边细细地嗅着,轻笑道:「这屋子是陆萱买给妳的,妳却天天跟我被翻红浪,没想到妳还会有一点愧疚心。」 「蒙两位大人欢心,是妾身万幸。」樱姬微微一笑。 「不算什麽万幸,我就是天生喜欢让其他人不痛快而已,尤其是陆萱这种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他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在他的姬妾之中,妳不是第一个被我干的。」闻萧伶慵懒地一抬手,手中运劲,一记隔空取物,被丢弃在一旁的尚方宝剑顿时飞到他的手里。 樱姬看着这柄平凡的长剑,想起近来无数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1 春潮 作者:p876543 死在这剑下的亡魂,脸色不禁变得苍白。 闻萧伶抱着樱姬的细腰,把她压在自己身下,他在樱姬耳边吹了口气,刻薄地嗤笑道:「放心,妳还不配死在这把剑下。」 他坐起来,冷淡地说道:「命婢女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吧。」 樱姬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站起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 闻萧伶看着樱姬踉跄离开的身影,轻蔑地勾起唇角。 樱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她的婢女端着衣服进来侍候闻萧伶穿上,那婢女当然知情跟自家小姐勾搭的是使人闻风丧胆的闻萧伶,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小姑娘,地上是有黄金还是什麽吗?」闻萧伶饶有趣味地抬起婢女的下巴。 晨光熹微,房间里还弥漫着情/欲的气味,光芒彷佛都聚焦在这漂亮得近乎妖气的男人身上。 婢女看见眼前人衣衫不整,衣襟松垮垮地掩着胸膛,精致的锁骨,结实的胸膛,胸前点点红印和指甲划痕,隐约可见腹部轮廓清晰的肌肉,腰肢精瘦而有力。婢女脸色发红,哪里敢往下看。 她仰头却看见闻萧伶黑发墨眸,桃花般多情的眼波里是一抹促狭玩味的笑意,如同刚饮过血的鲜红唇角浅浅地勾起来,竟是邪魅美艳得使人转不开眼神。 「闻萧大人??」 闻萧伶笑着松开手,他一手挽着长发,一手指着婢女手中的衣服道:「这衣服不是我的,应该是陆萱的。」 「是的,奴婢这就去找闻萧大人的衣服。」 闻萧伶若有所思地看着婢女转身,他看见陆萱的外袍里有一角凸起来,便眯起眼睛,唤道:「 等等。」 他走到婢女身边,拿起陆萱的外袍,随手一抖,一个木雕随之掉到地上,滚动了几圈。 闻萧伶弯身捡起木雕,仔细地端详着这木雕。婢女当然知道最近巫祸肆虐,不禁紧张地看着闻萧伶,生怕会连累到自己。 「陆萱??」闻萧伶把木雕握在手里,轻笑道:「你怎麽那麽蠢呢?蠢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对你下手了,毕竟太蠢的人可不配死在我的刀下。」 商柔本该把那些木雕毁掉的,但他毕竟花了许多时间制作这些木雕,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些木雕放到箱子深处,然後再把木箱放在屏风後。 然而厄运并没有放过商柔。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商柔刚刚起来漱口,一人就踹开/房门进来了。 商柔一看见那人,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 闻萧伶! 虽然同在京城,但商柔一入宫门深似海,闻萧伶则在外面为牧晚馥手执屠刀,前朝後宫所隔的何止天涯,所以他们两人已然许久没有见面了—商柔很清楚,既然闻萧伶胆敢直闯後宫,他是打算找自己麻烦的。 「早安,小宠妃。」闻萧伶身後跟着一队官兵,他的身姿修长挺拔,只优雅地一甩漆黑的披风,披风里是一身修身的黑色修身劲装,楚楚细腰以牛皮腰带勒着,脚上是厚底金丝长靴。他青丝上的风雪被厢房的地龙溶化,浴着发梢滑落到肩膀上,宜喜宜嗔的眼角弯成月牙,勾起的眼角傲慢地上挑,既撩人又诱惑,唇角是一抹极媚却又凉薄的笑意。 「闻萧伶,你擅闯後宫,乃是大罪。」商柔站起来,转身大着胆子向闻萧伶厉声道。 然而商柔藏在背後的双手早就抓紧梳妆台,掌心都是冷汗。 「好一个大罪。」闻萧伶一扬手,尚方宝剑就从披风下露出来,嗜血之剑尚未出鞘,却已带着肃杀之气,本来温暖的厢房早就寒冷刺骨。 「尚方宝剑在手,全天下只有陛下可以问罪於我!」闻萧伶高傲地站在风雪之中,漫天纷飞的大雪吹不散他的声音,声声如同钉子般敲进商柔的脑袋里。 趁着商柔失神,闻萧伶回头瞧着自己的手下,他们会意,立即就鱼贯走进房间里。 凌绿刚想上前阻拦,商柔已经伸手阻止他。他想起陆萱上次提起平西候夫人一事,知道闻萧伶乖张暴戾,杀人如麻,所以没有必要多作无谓的抵抗。 一身宽松的长袍掩不着商柔单薄的身形。他虽然冷得全身发抖,脸颊早就被寒风拍打得发红,还没有挽起的长发随风飘扬,但却大着胆子直视闻萧伶。 闻萧伶之前想要捏死自己时,还有陆萱和许成儒出来相救,现在却只剩下自己了。 绝对不能倒下去。 商柔握紧拳头,一字字地问道:「我到底犯下什麽罪?」 风雪乱舞,闻萧伶的红唇是鲜血的魅惑。 「私藏巫蛊之物,论罪当处死。」闻萧伶歪头,弯起眼角笑道:「宠妃,我可不想让你当个糊涂鬼。」 商柔脸色一变,闻萧伶是怎麽知道自己的木雕? 闻萧伶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揽着商柔的腰肢,把他拥入怀中,一手轻轻地抚挲着他发抖的嘴唇,在他的耳畔暧昧地呵着气,甚至舔了他的耳垂一下,轻笑道:「就是这迷惘的表情,曾经哄得陛下如斯欢喜吗?可惜只是个弃妇而已—陛下的新宠叫什麽名字来着?」 他身上还带着风雪的气息,商柔本就衣着单薄,肌肤几乎是毫无缝隙地碰到闻萧伶的衣服,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商柔使劲挣扎,闻萧伶略一挑眉,正想再刺激商柔时,已经有士兵把那个藏在屏风後的木箱找出来。 闻萧伶一把推开商柔,商柔跌坐在地上,凌绿连忙上前扶着他。 士兵打开木箱,里面的确放满各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2 春潮 作者:p876543 姿态各异的可爱木雕。若是平常,那不过是小玩意而已,然而现在正是草木皆兵的关头,什麽样的人像都随时招来杀身之祸,商柔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了。 「人来!把商柔拉出去!」闻萧伶背负双手,他一脚踢翻木箱,甚至在其中一个木雕上踩了几脚。 凌绿还来不及拿一件大氅给商柔,商柔就被士兵押着拖到被积雪覆没的花园里。他的双手被反扣着,被逼跪在地上,双膝隔着单薄的衣袍跪在积雪里,冰雪刺骨,彷佛有千万根针在刺在膝盖上。商柔跪过留云宫宫门之後本就留下病根,现在双膝剧痛得使他脸容扭曲。 木箱被抬出来丢到一旁,彩霞馆的後院杂物房里还堆着柴枝,闻萧伶命人点起熊熊大火。他风情万种地一掠长发,火光映落在他美艳至极的容颜上,眼神凌厉冷漠,白瓷似的双颊却飘起两朵红云,凛然不可侵犯中又带有几分媚惑,不少士兵竟然看得目不转睛。 「商柔,你认罪吗?」闻萧伶反手拿着尚方宝剑,一手执着尚未出鞘的剑尖,剑柄托起跪在地上的商柔的下巴。 商柔的发上都是冰雪,嘴唇冻得发紫,却还是轻声道:「不认。」 「很好。」闻萧伶收回长剑,高声道:「把东西烧掉!」 那些商柔曾经日以继夜制作的木雕就这样被烈火一一摧毁。 闻萧伶把宝剑斜插在一旁的积雪上,一手解下腰带,原来他这腰带并不是腰带,而是一条牛皮长鞭。 他俐落优雅地一甩长鞭,青丝飞舞,凝视着商柔的墨眸中带着嗜血的愉悦,素手中的长鞭如灵蛇起舞,啪的一声,激起千堆雪,在雪地中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痕迹,露出底下的湿泥,可想而知他的手劲有多大。有些走避不及的士兵被长鞭击中,厚重的外袍竟然被割开。 三十二 「我等待这天很久了。」闻萧伶轻快地笑着,彷佛他正在跟心仪已久的女子幽会。 然而他的双手抓着长鞭的两端,用力往两边一扯,长鞭被扯紧,发出格格的声音。 雪愈来愈大,鹅毛似的飞雪落在快将被冻僵的商柔身上。 闻萧伶一挥长鞭,长鞭夹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落在商柔的背上。天气太冷,血液并不流通,所以被长鞭割开的衣袍下的血痕并没有即时出血。 商柔的身体摇晃着,他的脆弱彻底诱发闻萧伶的虐待欲,闻萧伶的唇角勾起来,笑意娇媚可爱,手中的长鞭却是运行如风,很快商柔赤裸的背上就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 闻萧伶轻轻地喘着气,喉结上下滚动着,带笑的墨眸盯着商柔看。他随手把长鞭丢到一旁,骨节修长漂亮的手拔出一旁的尚旁宝剑。 「游戏结束了。」闻萧伶横剑当胸,此剑一出誓必饮血,代表的是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力。 商柔倒在地上,他的衣衫几乎都被闻萧伶的长鞭击碎,近乎是全身赤裸地躺在冰雪中,黑发散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背部如同垂死般微弱地颤抖着。 闻萧伶舔着唇角,他的剑身架在商柔的颈边,稍稍地往下压,连串血珠就从商柔颈项柔软的肌肤里冒出来,如同一串红梅。闻萧伶轻声道:「商柔,你觉得小馥会有什麽反应?或许他根本不记得你吧,毕竟这後宫里的花,少了一朵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停手!」突然听到一声大喝,闻萧伶知道商柔毫无反抗的能力,所以没有使劲握着长剑,所以某样从後方飞来的物事一下子就轻易弹飞闻萧伶的长剑。 闻萧伶冷哼一声,他一伸手运劲,一记隔空取物就把插在不远处的长刀握在手里。他一挥动长刀,转头向暗器飞去的方向望去,阴冷地说道:「陆萱,你是暗恋我吧?为什麽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陆萱彻底无视闻萧伶,只是施展轻功掠到商柔的身边,顾不得众目睽睽,立即把他抱入怀中,以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商柔早就冷得发僵,顾不得是谁抱着他,马上往陆萱温暖的怀抱中钻去。 陆萱解下紫貂披风,好好地把商柔包裹着,安抚地拍拍他的背部,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商柔就摇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闻萧伶早晚也会找他麻烦的。 陆萱把商柔凌乱的长发理好,这才抬头向一脸杀气的闻萧伶冷冷地道:「许成儒已经带着陛下赶来了。」 「商柔擅自收藏巫蛊厌胜之物,罪大恶极,我可是师出有名的。谁叫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闻萧伶一抬手,就有士兵把软椅端过来,他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椅上,姿态极尽娇媚撩人,他随意地挽着发丝,向陆萱抛了个媚眼,勾起眼角轻笑道:「反而是你,把陛下的小宠妃这样抱着,倒像是小萱你才是小宠妃的夫君。」 陆萱斜眼看了渐渐烧尽的烈火一眼。 「别想了,陆家气数未尽,陛下想连着那位老妖婆的林家把你们一并收拾,所以我就索性乘机替陛下的後宅除除杂草。」闻萧伶斜斜地望向烟柳宫的方向。 「色迷心窍。」陆萱突然笑道。 「你说什麽!」闻萧伶凤眼一眯。 「我说,你花了那麽多心思要清除商柔,却没有发现陛下只把你当作是武器而已。就算没有商柔,陛下也容不得你染指分毫。」 陆萱扶着商柔站起来,紧紧地抱着他,冰冷的眼眸凛然无惧直视闻萧伶,淡淡地说道:「你以为陛下把尚方宝剑赐给你是对你好?他只是把你当成一条狗而已,一条可以让他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3 春潮 作者:p876543 手不沾上血腥,专门替他做腌臢事的狗。」 闻萧伶不怒反笑,然而紧握的拳头已经出卖他的愤怒。他霍然站起来,拳头握得格格作响,狠狠地盯着陆萱道:「我是他的狗,你这叛徒连一条狗都不如。」 商柔浑身发抖地躲在陆萱的怀中。 陆萱入宫时已经把兵器放在宫门,闻萧伶却是恃宠而违反宫规,把武器公然带进後宫,二人虽然武功在伯仲之间,但赤手空拳的陆萱明显打不过手持尚方宝剑的闻萧伶。 然而陆萱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闻萧伶。他手中执掌禁军兵权,一旦认真起来,气势不会比手执虎符,惯於号令千军万马的的闻萧伶差。 二人冷冷地对峙着,天地之间一片肃杀,明明彩霞馆里聚满官兵和宫女太监,他们却也噤若寒蝉,一时之间连寒风也为之屏息。 「当年你背叛陛下时,也是以这种眼神看着我。」闻萧伶突然浅浅地笑道。 陆萱默然不语,脸容依然沉静无波,然而被他抱着的商柔隐约感到他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这种—自以为自己很伟大,自以为在拯救天下,其实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私欲的眼神。」闻萧伶轻轻地抬起陆萱的下巴,他的唇角还沾着一点商柔的鲜血。 被风雪拍打得发白的肌肤,漆黑得如同浓墨的长发明眸,眼神里是似笑非笑的魅惑,配上那翘起的殷红唇角,枝头红梅也为之黯然失色,竟使闻萧伶带有一种妖冶的美艳。 眼看闻萧伶和陆萱的大战一触而发,突然一把冷淡的声音道:「闹够了。」 闻萧伶和陆萱同时转头,只看见牧晚馥背负双手站在走廊後,身後跟着一大群宫女太监,许成儒站在他的身边,向陆萱打了个眼色。 陆萱松了口气,闻萧伶手里还有尚方宝剑,他若要执剑杀自己,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幸好自己总算守住了。 平日冷清的彩霞馆现在黑压压的都是人,全部人都向牧晚馥跪下来。 牧晚馥一言不发,只是匆匆地走到陆萱面前,陆萱还在跪着,连带被他抱着的商柔也得跪下来。 商柔歪歪地倒在陆萱身上,陆萱垂下头来,哪里胆敢动弹。 牧晚馥向商柔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商柔扭头不看他,只是往陆萱怀中躲着。 陆萱当然只好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牧晚馥抿着唇角,他索性伸出双手把商柔拉过来,解下/身上的黑貂大氅,披到商柔原先那件陆萱的披风上,然後一手扶着商柔的背部,一手扶着商柔的膝弯,当着满园的宫女太监,轻易地把商柔横抱起来。 商柔静静地躺在牧晚馥的怀中,依然转头不看他,牧晚馥低头看见商柔滚烫的额头,他蹙起秀眉,向赵公公道:「把太医传来。」 牧晚馥瞥了垂头跪在地上的闻萧伶一眼,淡淡地道:「闻萧伶,朕赐你尚方宝剑,不是给你向朕的人撒野的。既然你学不会使用尚方宝剑,那你也不必再用了。人来,把尚方宝剑收回国库吧。」 闻萧伶抿紧唇角,眼眶一酸,眼泪如同断线珍珠地流下来,然而牧晚馥并没有看到。 责罚过闻萧伶,牧晚馥便又看着商柔,商柔总算愿意正眼看他,然而他却是咬着冻得发紫的嘴唇,泪珠偏偏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掉下来,滑过那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颊,看起来又委屈又可怜。 牧晚馥抱着商柔往东厢房走去。 商柔埋在他的怀中,熟悉的茉莉花香温柔地包裹着他,大半年来的委屈和孤独完全爆发出来。他终於忍不住哭得全身发抖,顾不得周遭有百多人在看着,只是抽泣着道:「你怎麽来得那麽晚?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一开口就止不住哭声,被鞭打得全是血痕的双手紧紧地抓着牧晚馥的衣襟,哭得直喘着气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下药的!我不该把李琳依送到你的身边!」 商柔抬起泪眼涟涟看着牧晚馥,哀求道:「我不会??真的不会再想着合和了!我求求你!别再离开我了!不要讨厌我!」 牧晚馥停下脚步,他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商柔,本来冷淡的琥珀色眼眸渐渐泛起涟漪。 他终於还是叹了口气,亲吻着商柔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 丝毫没有顾及周遭的宫女太监都在看着他,柔声道:「别哭了。」 商柔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被闻萧伶在雪地虐待侮辱,便发起高烧起来,好几天都神智不清地在梦呓,总是在叫着牧晚馥的名字。 当商柔从连场记不清的恶梦中醒来时,他正躺在彩霞馆的厢房里,眼前是熟悉的窗户,朦胧的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洒落在铺了波斯地毯的地板上,窗棂雕着精致的长春藤纹,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鼻边。 他感到手里好像有点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一人正十指轻扣地握着自己的手,那人五指如同白玉雕成般纤细修长,指节柔若无骨,泛起粉红色的指甲形状漂亮得如同花瓣。 商柔转头,只看见牧晚馥正坐在床边批改奏摺,丝绸似的棕发在微尘起舞的阳光中泛起浅浅的金光,只以一根简单的发带懒洋洋地束起来,几缕发丝柔软地垂在颊边,如同扇子般浓密漂亮的羽睫动也不动,琥珀色的美眸静静地阅读着奏摺,水润优美的绛唇浅浅地抿着,精致小巧的下巴勾勒出几分薄情。 曾几何时,当自己在铜雀宫的床榻休息时,那个男人也如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4 春潮 作者:p876543 安静温柔地相伴左右。 彷若隔世。 早已记不清楚那是哪一年发生的事了。 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商柔不禁松开手。牧晚馥立即发现了,他放下奏摺,柔声道:「醒来了。」 商柔转身抱着被子,就是不看他,毕竟当着满宫的人哭着示弱实在太不像一个男人了,倒像是个撒娇的小女孩,他真的有点无颜面对牧晚馥。 自己??真的是愈来愈脆弱了。 牧晚馥也不恼,只是跟宫女吩咐道:「把白粥端过来。」 宫女离开之後,牧晚馥便轻声问道:「你一定饿了。」 那人的柔言软语如同藤蔓般缠着商柔内心本就不坚强的盔甲,一下子便把盔界摧枯拉朽 。 「别生气了,那天凌绿冲到起龙殿跟朕禀告闻萧伶硬闯彩霞馆的事,陆萱立即自动请缨来找你了,朕来晚了一点,幸好他挡住了闻萧伶。」 来晚了一点?怎麽可能来晚了一点!要是他再晚半步,闻萧伶反应过来陆萱在拖延时间,凭着他手中那柄无人可以问罪的尚方宝剑,自己早就血溅三尺了!而那柄宝剑是牧晚馥亲自赐给闻萧伶的! 像牧晚馥这样玲珑剔透的人怎麽可能迟到—但商柔不敢再去深究,正如他当初也不会去调查闻萧嫣那方手帕,他已经习惯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若是还生气,就咬朕的手臂吧。」牧晚馥温言说道,他的声音柔和清软,说起情话是极为动人的。 牧晚馥那久违的温柔款款使商柔又心软了,刚刚冒出来的那一串阴暗想法立即被压下去,他又转过来面对牧晚馥,勉强稳定心神,低声问道:「凌绿怎麽样了?」 「他趁闻萧伶带人堵着你时,乘机翻墙逃出彩霞馆,拖着一条伤腿来找朕帮忙,朕念他对你一片忠诚,已经命太医好好医治他,也给他赏赐了。」牧晚馥温柔地抚摸着商柔散落的长发。 「嗯。」商柔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此时,宫女进来,把白粥递给在牧晚馥身边站着赵公公,牧晚馥伸手接过白粥,柔柔地说道:「乖,先吃东西,你可以怨恨朕来得太晚,但可不能为此伤了身体。」 商柔的确饿得很,便慢慢地坐起来,牧晚馥把软枕置在商柔的背後,商柔刚想接过白粥,牧晚馥便抿唇轻笑,拿勺子舀起一点白粥,吹凉之後才递到商柔唇边。 犹豫了一阵子,商柔才张嘴喝粥。牧晚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喂商柔喝粥,一双秋水盈盈的美眸含笑看着商柔。 商柔很快就把一碗粥喝完,他还想多喝一碗,牧晚馥已经把空碗递给赵公公,伸指为商柔擦拭着嘴角,说道:「太医说,刚醒来不宜吃太多东西,免得不适。」 「嗯。」商柔明白。 牧晚馥只瞥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就会意倒退着离开/房间,房间只剩下牧晚馥和商柔。 「别恼了。」牧晚馥偏头温柔地笑着,向商柔伸出手来。 商柔再也忍不住委屈,扑进牧晚馥的怀抱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肢。 久违的拥抱,就算明知自从自己跟牧晚馥闹翻之後,玉姬和李琳依这两个新人都曾经躺在这个拥抱中撒娇求宠,跟他彻夜缠绵,但至少事到如今,他还是来救自己了,正如当日在斗兽场中,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抱入怀中。 这就足够了。 真的不能要求太多了,他毕竟是皇帝。 就算将来会跟更多不同的女人分享这怀抱,就算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永远都不能居首,但此刻能够被他所记得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自己怀抱着残缺将就的感情,又怎麽能够要求对方全心全意的感情呢? 刚才在闻萧伶把剑架在自己颈边的瞬间,商柔想起的不是快要跟合和公主团聚,而是他不能跟牧晚馥见最後一面,他很後悔自己没有把握机会跟牧晚馥和好。 始终无法放下他,那颗种子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木,若要忘记他,就等同在心房狠狠地剜出一团血肉。 牧晚馥抱着商柔,一手细细地来回抚摸着他的背部,轻声道:「没事了。朕在这里。」 商柔沉默不语,只是使劲地抱着牧晚馥,埋进他的怀中。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拥抱着,任由阳光悄悄地爬过屋脊上的蛟龙戏珠,任由时光流逝。 恨不得瞬间便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过了半晌,商柔低声道:「陛下,臣??臣妾的膝盖很痛??」 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额头道:「你跪得太久,当时衣衫也单薄,膝盖冻伤了,太医已经为你敷药了。」 「会是??一辈子的吗?」商柔抬头颤声道。 「好好调养,会好起来的。」牧晚馥没有正面回答。 商柔的嘴唇掀动着,他想问起闻萧伶,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始终不想让牧晚馥难为,闻萧伶毕竟是他的肱股之臣,若是为了自己这男宠而使闻萧伶遭了什麽罪,别人只会把牧晚馥当作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而已。 牧晚馥微笑道:「怎麽在看着朕?」 「没什麽。」商柔抱得更紧,只要牧晚馥还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什麽都不在意了。 牧晚馥低声道:「今夜朕留下来陪着你。」 商柔本来想点头,但还是摇头。 「嗯?」牧晚馥稍稍偏头。 「我病了,会传染您的。」 「现在没有传染吗?」牧晚馥噗哧一笑。 商柔立即坐起来,胆怯地说道:「您回留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5 春潮 作者:p876543 宫吧??您病了就不好。」 牧晚馥的额头轻抵着商柔的额头,漩涡似的深邃眼眸凝视着商柔,轻轻地道:「真的要朕回去?」 商柔失神地看着牧晚馥,一手不禁抓着牧晚馥的衣襟,嘴唇颤抖着。 那琥珀色的琉璃流光中,全都是自己的身影,彷佛这个肩负着苍生的男人,从此之後只看着自己,只在意自己。 「罢了,你好好休息。」牧晚馥浅浅一笑,他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商柔呆呆地坐在床上,房间庞大却空虚,他不想要华丽的囚笼,他只想活在牧晚馥那双眼睛里,一辈子都跟着他,不要再分离。 牧晚馥站在门边,他唤道:「商柔。」 商柔立即抬头看着牧晚馥,空洞的眼神立即回复光芒。 牧晚馥笑盈盈地伸出手来。 商柔顾不得衣衫不整,跳下床就往牧晚馥急急地跑去,彷佛对方马上就会消失。 牧晚馥把撞入自己怀中的商柔好好地抱着,微笑道:「真的不要朕留下来吗?」 「留下来??留下来!」商柔全身发抖。 真的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了。 牧晚馥伸手撩起商柔的发丝,亲吻着他的额头。 然而恶梦并没有停下来。 闻萧伶的来临把那层包裹着商柔的幻觉彻底撕裂,那个在夜里千般温柔,万般体贴的帝王,日间则是手执天子之剑屠尽不服自己之徒的修罗。 商柔梦见城门里血流成河,无数豪门被抄家,男人的头颅和四肢被分别绑到五匹马上,五匹马开始朝不同方向跑动,大活人就这样支离破碎,血肉横飞,不复原形。 生命,为何变得如此卑贱? 他又梦见无辜妇孺被流放三千里,滚滚沙尘,穷山恶水,迎接他们的是永无天日的苦工。 反观自己,被君王所宠爱关怀,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以西赆南琛堆砌出来的樊笼,只为君喜,只为君悲。 牧晚馥的双手掩着自己的眼睛,营造出名为彩霞馆的幻境,岁月静好,不慌不忙。 商柔常在梦中惊醒,他不敢跟牧晚馥说真话,只说是梦见雪地受辱一事,牧晚馥的耐性很好,就算日间的工作堆积如山,他还是会细细安慰商柔。商柔小心翼翼地靠在牧晚馥怀中,茉莉花香是熟悉的,他跟自己说,牧晚馥没有沾上血腥的气味。 然而商柔却总是想起陆萱的话—牧晚馥把屠刀交予闻萧伶,而他自己则独善其身。 这夜,商柔又从恶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是平西候,被绑在刑场中央,闻萧伶亲手把自己的四肢绑到四匹马的马腿上?? 他不禁摸着自己的四肢,幸好还完整无缺。 伸手一摸旁边,却是一片冰凉。 商柔从床上跳起来,他掀开床帐,只看见厢房里空无一人,珊瑚幽幽地在梳妆台旁边倒映着月光,那光芒却被另一边的青玉花瓶染成鬼火似的惨绿。 最近商柔睡得不安稳,又不愿惊动侍候的宫女太监,牧晚馥便命他们在彩霞馆的大厅里守夜,所以厢房里通常只有他们二人。 商柔匆匆地披上衣服,顾不得膝伤未愈,然後近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只看见冷月如霜,牧晚馥正一人坐在走廊的栏栅上赏月喝酒,背影纤瘦而孤独。 牧晚馥最是不好杯中物,以前二人温存时虽偶尔以酒作兴,但次数也是不多,尤其是上次自己在酒中下药之後,他就不再在自己面前碰任何酒。 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消失的。 此情此景让商柔想起许多年前,他曾在宫门下看见城楼上的牧晚馥如此孤单地一人看着远方。 那麽多年了,自己终究还是无法靠近他吗? 自己这辈子或许都会停留在几步之遥,明明只差几步,却永远都抓不紧他。 牧晚馥却突然转身,月色之中他的脸色泛起浅浅的樱红,他回眸轻笑道:「怎麽出来了?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纯白如雪的月色之中,牧晚馥倚栏而坐,巧笑倩兮,冰肌雪肤,眉目含情,皓齿丹唇,吐气如兰,衣袂轻扬,彷若从瑶宫下凡的仙子。 他自然而然地向商柔伸手,商柔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的手,然後强忍着膝上针刺似的痛楚,一步步地跨越这短短的距离,握着对方的手。 商柔顺势投入牧晚馥的怀抱,牧晚馥展开大氅把商柔包裹其中,二人并肩坐在栏栅上赏月。 今夜是满月,圆月彷佛触手可及,柔和的月光洒满在花园里,遍地白雪掩住了一片荒芜。 世界一片安宁,彷佛只剩下他们。 「您睡不着?」商柔的确穿得很少,他蜷缩在大氅里,那里还带着牧晚馥的香味和体温,如此熟悉。 「嗯。」牧晚馥仔细地为商柔裹紧大氅,然後放下酒壶道:「回去吧。」 商柔却按着牧晚馥的双手,他冲口而出地问:「怎麽突然喝酒了?」 牧晚馥的美眸一挑,商柔凝视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问及牧晚馥的心事。 随着牧晚馥的沉默,商柔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他缓缓地松开双手。 作为一个妃嫔,怎麽能够过问君王的政事? 然而牧晚馥的绛唇一扬,他轻轻地抱着商柔道:「商柔,朕将会做一件??许多皇帝尝试过但不成功的事。」 「远征?」 「野蛮人不足为惧??现在朕要对付的是自己人。」牧晚馥低声道:「朕要把诸侯的权力都收回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6 春潮 作者:p876543 「削藩?」 「是的,历任帝王最终都是无功而还。近几十年以来,诸侯割据的情况太严重,有好几个候爵占地为王,拥兵自重,他们已经几年没有入京觐见了??」牧晚馥的尾音渐渐低垂,他道:「一个月之前,朕已经邀请这几个候爵进京觐见。若他们愿意杯酒释兵权,朕可以让他们颐养天年,若是还冥顽不灵??」 牧晚馥轻轻一笑,没有说下去。 「他们不会对陛下不利吧?」商柔有点担心,他不懂政事,但也听得出此事凶险至极。说到底,牧晚馥太年轻,这皇位又是弑亲抢回来的,太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京城那几个总是跟朕唱反调的也死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成不了气候的,现在没有人胆敢违旨的。」牧晚馥温柔地抚摸着商柔的黑发,说出来的却是彻底地草菅人命的话。 三十三 商柔心中一寒,牧晚馥早就算好了,巫祸一事之後就是削藩,他并不打算给自己的敌人喘息的机会。 千千万万的人命,对他而言不过是登上权力巅峰的牺牲品而已。 商柔看着月光中的牧晚馥,不同於闻萧伶那股邪气和狠劲,牧晚馥的长相是端庄柔美的,看起来像个不吃人间烟火的仙子,但现在商柔却突然发现眼前的美人很陌生,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 他转头看着走廊上的六角琉璃宫灯,点头道:「也对,现在京城群龙无首??是这样说的吧?」 「见群龙无首,吉。」牧晚馥浅笑道:「这可是吉兆。」 牧晚馥幽幽的眼眸在凝视着商柔,商柔按下心中的想法,柔声道:「陛下一定会成功的。」 「嗯,商柔果然永远都站在朕的一边。」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脸颊,他轻易地抱起商柔往房间走去。 商柔双手顺从地揽着他的颈项,舒服地靠在他的怀抱中,疲倦得快要合上眼睛,不欲再去思考那些权力斗争。 以後只专心地做牧晚馥一人的宠妃。 牧晚馥把商柔温柔地放在床上,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商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硬是要亲一下牧晚馥的脸颊才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牧晚馥一躺下来,商柔就自觉地滚到他的怀抱中,挑了个最熟悉的姿势,很快就打起呼噜来。 世间一片纷乱,他们之间却是难得的平静。 随着闻萧伶的尚方宝剑被没收,巫祸也渐渐结束。殿试刚结束不久,牧晚馥正好把那些新晋又满腔抱负的才子们放到那些已成闻萧伶剑下亡魂的官员曾经的位置上。 纵然一心报效救国,但这群少年郎尚未熟悉国家的运作与圣贤书的差别,加上削藩一事已经是如火如荼,牧晚馥诸事都得亲自处理,所以便少了时间去商柔那里。商柔知道他辛苦,从来都不会埋怨,只在彩霞馆里安静地等待着君王偶尔的回眸。 这夜,窗外瑞雪纷飞,厢房里却是暖洋洋的,牧晚馥坐在靠椅上,商柔正躺在牧晚馥怀中,二人什麽话都没说,牧晚馥一手支颐,看着一侧的彩绘独板缠绕叶忍冬花纹屏风,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商柔抬头看了他一阵子,牧晚馥便低头看着他,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作势要碰商柔的嘴唇,商柔张嘴就咬,牧晚馥立即把手指缩回来。 二人来回好几遍,商柔终於咬着牧晚馥的手指,他得意洋洋地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商柔侍候牧晚馥那麽久,自是知道这时候该做什麽,他刚想坐起来解开牧晚馥的腰带时,对方却按着他的手道:「你的伤还没有好。」 「可是??」 「好好养伤。」牧晚馥稍微调整坐姿,商柔唯有爬下来,他无意中扯动牧晚馥的衣袖,一样小巧的东西从他的袖中掉出来。商柔抬头瞧了牧晚馥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便弯身捡起那小东西—原来是一只小小的纸鹤。 「那是什麽?」 「玉姬摺的纸鹤,她说东瀛流行这些小玩意,听说集满一千只就会带来好运气。」 商柔立即拉下脸来,把纸鹤塞给牧晚馥,一言不发。 「发脾气了?嗯?」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下巴。 「没有。」 牧晚馥若有所思地看着商柔,他稍稍勾起唇角,然後向商柔轻轻地伸出手来,等待商柔主动握着他的手。 二人坐得很近,只要牧晚馥一伸手就碰到商柔,偏偏他却只是仰後懒洋洋地斜倚在软垫上,那风姿是极诱人的风情万种,却始终少了几分温情。 商柔习惯性地握着牧晚馥的手,顺势靠在他的怀中。 其实也没有那麽闷闷不乐,毕竟他早就知道玉姬的存在。 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只要撒娇佯嗔,牧晚馥就会喜欢。只要能够放下男人的身段,学会争夺宠爱,总会盼到牧晚馥的来临。上次自己哭了,牧晚馥不是就原谅自己了吗? 商柔不能保证,是不是每一次冷战之後牧晚馥都会跟自己和好,他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招对方不快。若是牧晚馥喜欢自己像个小女人般撒娇求宠,自己跟着做又何妨。 「还是那麽喜欢吃醋。」牧晚馥玩弄着商柔的发丝,轻笑着道。 「不许找她。」商柔看着梳妆台一侧的珊瑚,低声道:「听到了吗。」 牧晚馥的眉眼弯弯,眼神里是有点冰凉的笑意,他亲了亲商柔道:「还学会争宠了。」 「您还没有答应我。」商柔仰头说道。 牧晚馥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7 春潮 作者:p876543 头娇慵地看着商柔,手指刮着他的脸颊,微笑道:「你若是不欢喜,朕不找她便是了。」 商柔这才依了。 「这才乖巧。」牧晚馥摸了摸商柔的脑袋。 商柔膝盖的伤养了半个冬天,总算好了大半,但行走时还是有一点不方便,每逢下雪时膝盖也会隐隐作痛。 他要重新学习走路,要扶着房间的墙壁下小心翼翼地走路,长发只松松地挽起来,每一举步皆是痛彻心肺,冷汗涔涔而下,鼻尖上不住冒出汗珠。 「只要再走一圈就可以了。」凌绿当初去起龙殿通风报信时扭伤了腿,现在走起路来也是不方便。 「嗯。」商柔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看着凌绿的伤腿道:「上次??谢谢你,要不是你,恐怕闻萧伶早就把我毙於剑下。」 「公子平日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会跟小的分享,小的早就把公子当成家人了。」凌绿搔着头道:「小的当初也很怕,如果小的还在彩霞馆里,至少可以替公子挡一下闻萧大人,但小的人微言轻,也挡不了多久,还是找陛下过来比较好。」 「我没想过他会来救我。」商柔摇摇头。 凌绿叹道:「陛下心里一定是有公子的,要不然现在怎麽会常常来陪伴公子?陛下一向对闻萧大人也是极为宠爱,这次当着那麽多人的面前让闻萧大人脸上不好看,都是为了替公子出气呢。」 商柔低头想了想,抿唇道:「可是,他来找我,我又行动不便,陪不了他做很多事情??」 帝王来到後宫,总不成是为了陪伴受伤的妃嫔吧? 他们吵了大半年的架,好不容易才能够和好,可是现在两个年轻男人晚上在床上什麽都不做,别说是受伤的商柔有点憋不住,他想就算是牧晚馥平日再是冷静自持,应该也想要跟他衣鬓厮磨,重温旧梦的— 凌绿已经恍然大悟地说道:「公子你原来在想这件事!」 商柔硬着头皮地说道:「我老是这样伤着,他多陪一阵子,恐怕就得腻了。」 凌绿看看窗外,刚好近来都是晴天,阳光洒满在遍地白雪上,银光闪烁得看不见任何黑暗。 「公子的双膝还好吗?」 「要??要侍候还是可以的。」商柔低声道。 凌绿胸有成竹地在商柔耳边说了几句话,商柔的脸颊微红地道:「这样做??真的好吗?」 「陛下和公子都恩爱那麽久,还有什麽没有试过呢?」凌绿挤眉弄眼地说道:「这半年可是小别胜新婚,都是老夫老妻了,偶尔也得有点新意。」 商柔反来覆去地想了几遍,最後还是说道:「这??我怕我不行。」 「哪里有不行的?」凌绿拍着胸口道:「去合欢殿学习几天,保管公子一定马到功成!」 几天之後,牧晚馥难得有空,便来到彩霞馆里。 凌绿正在门口等候着,自从商柔腿脚不便之後,牧晚馥便免了他在宫门前跪迎的礼仪。 沿着打扫得纤尘不染的走廊来到商柔的厢房前,凌绿弯身道:「公子有些不适,不想那麽多人进去,请陛下独自进去。」 牧晚馥偏头看着凌绿,那双氲氤着浅浅笑意的美眸渐渐弯起来,他向赵公公说道:「你们在外面等候着吧。」 商柔躲在屏风後,看见牧晚馥一人进来了,他坐下来,还很有兴致地斟了一杯茶地自斟自饮。 终於,商柔鼓起勇气从屏风後走出来,牧晚馥抬头看着商柔,似乎对於他根本没有不适并不感到不妥。 商柔裹着白狐大氅,长长的黑发散落在柔软的白毛上,头上不知怎地戴上了一双藏着金色小铃铛的白狐耳朵,尖尖的很可爱。 牧晚馥一手托着香腮,笑盈盈地看着商柔,然後伸出另一手来。 商柔的头低得几乎要弯身了,他一边往前走,那双狐耳里的金色铃铛就不住发出清脆的声音,商柔真想抬手按着这双狐耳,但只要一抬手,那大氅便会张开了,唯有尽量走得慢一点,可是牧晚馥带笑的眼神却愈发使商柔双腿发软,他生怕自己不走得快一点,整个人都得溶化成一滩水了。 他现在整个脑袋都是浆糊,几天而来合欢殿嬷嬷耳提面命教的东西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只感到脚步虚浮,心想这路怎麽那麽长啊?? 商柔好不容易来到牧晚馥面前,他把自己的手交到牧晚馥柔腻的掌心里,牧晚馥轻轻地合紧五指,二人十指紧扣,牧晚馥的指尖熟练地在商柔的手背上若有若无地画着圈,力道不大,却如同一根羽毛若有若无地在身上最敏感的地方轻搔着,轻易挑起如火的情/欲。商柔见牧晚馥只是歪头笑着,并没有其他动作,唯有怯怯地主动坐到牧晚馥的大腿上,牧晚馥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才发现商柔只裹着一件白狐大氅,里面竟是身无寸缕。 「哪里来的小狐狸成精了?」牧晚馥咬着商柔的耳朵轻笑,他亲了亲商柔的手背,然後伸手弹了弹雪白的狐耳,铃铛又发出轻盈的叮当声。他多摸了几下,笑道:「凌绿这小子??回头得好好赏他。」 商柔软软地靠在牧晚馥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颈项,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狐耳可爱地垂下来在牧晚馥的颈边乱蹭,铃铛的声音响个不停。 「所以,小狐狸想要什麽?」牧晚馥轻轻地抚摸着商柔毛茸茸的耳朵。 商柔抬起头来,嗔怒地看着牧晚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8 春潮 作者:p876543 牧晚馥的手缓缓滑落,轻轻地搔着商柔的下巴。 商柔索性推开牧晚馥,牧晚馥立即伸手揽着他的腰,笑得那宜喜宜嗔的眼角都弯成月牙了,说道:「投怀送抱的小狐狸可不能跑了。」 「怎麽??老是在欺负我??」商柔委屈地说道。 「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牧晚馥捏了捏商柔总算回复一点血色的脸庞。 商柔咬着嘴唇,最终还是靠在牧晚馥耳边轻声回答他的问题。说完之後,他实在太害羞了,整张脸深深地埋在牧晚馥胸前,不但脸红得彷佛快要滴血,连全身的肌肤都发热得泛起浅浅的粉红。 牧晚馥温柔地在商柔耳边浅笑道:「准了。」 接着牧晚馥又捏了捏商柔的狐狸耳朵,这才抱起商柔就往床上走去,柔声道:「小狐狸的膝盖好一点吗?」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笑意盈盈,他的脑子想起合欢殿嬷嬷的教导,突然着魔似地道:「喵喵。」 随着商柔开口说话,他的狐狸耳朵也晃了晃,发出悦耳的铃声。 二人四目相投了半晌,商柔的脸色马上又红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牧晚馥的贝齿轻咬丹唇,但那眉眼弯弯和翘起的唇角却是挡不住的。 「朕听懂了,这是没问题的意思?」牧晚馥眨眨眼睛说道。 商柔低下头来,决定不再理会他。 牧晚馥把商柔轻轻地放在床上,解开他的白狐大氅,随手合上了床帐。 芙蓉帐暖度春/宵,任由窗外的风雪缠绵不休。 冬日的天亮来得格外晚,黎明还笼罩着苍穹时,商柔已经惯性地先起来,他刚想悄悄地踏出床帐沐浴更衣,再侍候牧晚馥上朝,对方却伸手拉着商柔,低声道:「今天不上朝了,你陪朕躺着。」 商柔吓了一跳,他说道:「陛下,这可万万不行!」 这可是昏君所为! 黑暗中只听见牧晚馥轻笑道:「商柔以为朕是成了春/宵日短苦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商柔不语,只是靠在他的怀中。 「没什麽,这群大臣想劝谏削藩一事,朕不想听,便由得他们闹去了,朕若是不上朝,他们吊死在起龙殿前也是没用的。」牧晚馥的语气带了几分冷峻,很快他就笑道:「商柔就当几天的祸国妖妃吧。」 「不能这样的,有什麽问题得好好说清楚。」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认真地说道。 床帐外的太监点起蜡烛,昏暗的烛光温和地洒落在君王的侧脸上,美得实在太薄情了。 「商柔,就算是朕与你之间两情相悦,还是有许多问题都无法说服对方,更别说这群大臣,他们自恃活得比朕长,便变着法子找朕麻烦。」牧晚馥的额头抵着商柔的额头,柔声说道。 商柔伸手绕着牧晚馥垂落在颊前的发丝,他的头发又细又软,柔柔地缠绕在指尖上。 牧晚馥抱着商柔,抚摸着商柔整夜也没有脱下来的狐狸耳朵,又亲吻着他的头发道:「还是在这里好,商柔最听朕的话。」 赵公公敲了敲床柱,示意是时候上朝了。牧晚馥笑道:「今天朕不上朝,跟闻萧伶说一声,谁要是胆敢上奏反对削藩,他直接拿去把奏摺烧了就可以。」 商柔刚刚想阻止,牧晚馥就扯了扯他还戴在头上的白狐耳朵,翻身把他压在身下,轻笑道:「小狐狸,我们还有整个早上呢。」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天。商柔不知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什事,只知道他的世界已经许久没有那麽幸福了。 直到日落时,牧晚馥才懒洋洋地下床,他有点可爱地歪着头,眼神水淋淋的,脸颊一片绯红,倒像是刚刚吸光凡人精气的美丽精怪。他娇慵地伸手挽着长发,把长发扫落到左肩上, 商柔刚想扯下狐狸耳朵为他更衣,牧晚馥却抬手抚摸着那双狐狸耳朵,说道:「戴着吧。」 「不??不戴了??」商柔像是想起什麽,他的脸立即红了,再戴下去,他还真成妲己了。 牧晚馥不满地鼓起嘴。 外面守候着的赵公公和凌绿一听见声息便敲门了。 「进来吧。」牧晚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商柔立即躲在他的身後,伸手按着自己新长出来的耳朵。 牧晚馥笑着把商柔的狐狸耳朵脱下来放到一旁,商柔瞪了他一眼,这才愿意绕到他面前。 赵公公和凌绿偷偷看见陛下和他的宠妃还算是衣着整齐,这才稍稍抬起头来。凌绿当然是先注意他的公子,公子跟陛下吵架了大半年,整个人就像快要枯萎的花朵般脸无血色,现在被陛下疼爱了一整天,这气色全都回来了,眼神里都重新出现了光芒,脸颊泛着潮红,唇角都是甜甜的笑意,手一直在扯着陛下衣角。 陛下果然是公子的灵药啊。 商柔为牧晚馥系好腰带,刚要跪下来恭送他时,牧晚馥却牵着他的手道:「今天不走了。」 「陛下??」商柔讶然,牧晚馥却向赵公公道:「准备晚膳吧。」 宫女太监都退下之後,商柔便拉着牧晚馥来到梳妆台前为他束发,只看见紫红色的夕阳铺满雪白的窗纸,菱花窗格的朵朵花蕊都被染上一圈淡淡的光晕。 商柔刚想从抽屉里取出象牙梳子,牧晚馥就从衣袖里拿出一把木梳,交到商柔的掌心。木梳素雅,上面雕着茉莉花纹,刻着一个「馥」字。 「那梳子??您还留着?」商柔的眼睛渐渐亮起来—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9 春潮 作者:p876543 晚馥不止留着那把梳子,还把它带在身边。 「那个同心结呢?」牧晚馥不答,他微笑看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後的商柔。商柔也从衣袖里拿出那个当年在铜雀宫里牧晚馥编出来的同心结,那天之後商柔便给同心结绑上红穗,一直随身带着。 刚好木梳的底部有一个小孔,商柔仔细地把红穗穿过小孔,然後把同心结绑到木梳上。他们的发色颇有分别,就算是缠绕在一起,也可以分出那是谁的头发。 「谁会把同心结穿到木梳上?」牧晚馥失笑。 「我啊。」商柔毫不犹豫地承认。 「你终有一天一定会偷偷剪掉朕的头发。」牧晚馥弹了弹商柔的额头。 商柔向牧晚馥作了个鬼脸,然後拿着梳子准备给他梳理长发。前几天凌绿刚刚打理过梳妆台,那株珊瑚放得太接近梳妆台,商柔生怕牧晚馥抬手碰到珊瑚,便小心翼翼地把珊瑚搬到一旁。 偌大的彩霞馆里,就只有这株珊瑚比较值钱,一株珊瑚就抵得上整个彩霞馆了。 牧晚馥抬头看着那株珊瑚,蹙起黛眉道:「朕当初赏你那麽多东西,都没有从玉华宫搬来这里吗?」 「彩霞馆那麽小,放不下那麽多东西。」商柔没有把只有凌绿一人帮助他搬东西一事说出来。 「那麽喜欢这株珊瑚?」牧晚馥抱着商柔的腰说道。 「嗯,很漂亮。」 「朕多送你几株珊瑚?」 「不用了,这株就很漂亮。」商柔凝视着那株倒映着落日紫霞的珊瑚,色泽柔和得如同新鲜的蒲桃。他不会告诉牧晚馥,当他跟牧晚馥吵得最厉害时,晚上睡不着就会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这株珊瑚,其实他当时什麽都没有想,但这株珊瑚的光华流转如同活物,倒像是一个安静的孩子在陪伴着他。 「朕漂亮还是这株珊瑚漂亮?」牧晚馥噘起嘴问道。 商柔失笑道:「当然是陛下。」 牧晚馥靠在商柔的肩膀上,低声道:「以後商柔寂寞时,朕就陪着你,朕要是不在彩霞馆,你就来找朕,好不好?」 「是的,陛下。」商柔抿着嘴唇,笑意却极为苦涩,难道他还能去绮雪宫和梧桐殿里把牧晚馥给拉回来吗? 足足半个月,牧晚馥没有踏出彩霞馆半步。商柔惧冷,膝伤又还没有痊愈,牧晚馥便陪伴着他在房里待着,他没有碰奏摺,也没有接见任何大臣,彷佛连这皇帝他也不当了。 商柔多劝了几句,见牧晚馥只是笑吟吟的,也就不劝了,牧晚馥这人的心思多得很,商柔知道自己是猜不透的— 反正,商柔也很想跟牧晚馥在一起,把这大半年的空白全都填补回来。二人吵了那麽久,商柔这颗心还没有安定下来,一旦睡觉时没有牵到牧晚馥的手,就老是觉得他要离开了。 二人甜甜蜜蜜的,什麽都不干也可以在软榻上躺大半天,不知为何就相视笑着,好像又回到刚刚在铜雀宫里偷欢的时日。那时候也是什麽都不用想,只要跟对方待在一起就心满意足。 日间,牧晚馥在案头练字,商柔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赵公公磨墨,赵公公见状便问道:「公子想要帮忙吗?」 「是的。」商柔点头。 牧晚馥头也不抬地说道:「商柔你尝试一下吧。」 商柔接过墨块,小心翼翼地学着赵公公磨墨般在墨砚里转圈。牧晚般抬头笑道:「不是这样的。」 牧晚馥一手握着商柔的手腕,一手揽着他的腰,低声道:「使点力气,要更有规律??」 他的手指修长冰凉,指腹却是柔软至极,靠近时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商柔低头看着牧晚馥专注地跟他一起磨墨,羽睫轻轻地颤动着。 墨差不多磨好了,牧晚馥的双手甚至不用使劲,商柔就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 为免真的成狐狸了,商柔立即正色道:「陛下在写什麽?」 牧晚馥双手揽着商柔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你自己看。」 宣纸上端正地写着一个「等」字。 「等?」 「等待。」牧晚馥玩弄着商柔的手指,幽幽地说道。 商柔不解,牧晚馥借巫祸之机杀了那麽多人,又借故不上朝,他在等待什麽? 正在此时,刚刚退出房间的赵公公又回来了,他弯身道:「陛下,那里来消息了。」 这几天牧晚馥和商柔几乎是寸步不离,牧晚馥专心陪伴商柔养伤,丝毫没有谈及正事,商柔知道现在他有正事,便站起来道:「臣妾先去更衣。」 牧晚馥微微笑道:「朕等着你。」 商柔刚刚踏出房门,守候在房门的凌绿就上前道:「公子要去做什麽?」 「换套衣服吧。」商柔有点心不在焉,但江山政事岂是他能够插手的,便唯有作罢。 商柔一直心事重重,直到和凌绿回到厢房里,他准备解下衣服回头递给凌绿时,才发现凌绿眼圈红红的,连眼睛都哭得肿起来。 「怎麽了?是腿伤还痛吗?」商柔急急地问道。 凌绿摇头道:「让公子担心了,小的没事。」 「怎麽可能没事?你都哭成这样了。」商柔握着凌绿的肩膀,问道:「是谁欺负你吗?我虽然没有名份,但我可以找陛下帮忙的。」 「千万别找陛下!」凌绿大声道,他顿了顿,又摇头道:「陛下和公子现在如此恩爱,可万万不能再吵架了??」 三十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0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的地位太危险了,一无地位,二无子嗣,他能够在这宫里生存,靠的都是这如同朝露般短暂的宠爱。 「到底是什麽事?」商柔步步追问,就算凌绿没有为了他救而翻墙摔断腿,凌绿一直也对他忠心耿耿,商柔早就把他视作朋友。 凌绿可怜兮兮地看着商柔,商柔认真地看着他,明显不打算放弃追问。 「小的在入宫之前有个朋友,是在魏国公大人那里当奴仆的,魏国公大人在巫祸中被抄家,男的皆是车裂之刑,妇孺则流放至玉门关,小的朋友只有十二岁,尚未及冠,总算逃过车裂之刑,但却得随军至玉门关中??」说到这里,凌绿不禁掩脸哭泣。 商柔垂下双手,他记得魏国公一家。他尚是驸马时也见过魏国公,也算是一代忠良,可惜他始终看不顺眼牧晚馥弑亲夺位,对於牧晚馥的旨意往往都是阳奉阴违,怪不得牧晚馥直接下手了。 他又想起陆萱的亲戚,明明没犯过什麽事,却被闻萧伶以莫须有之罪处决。 「小的这就为公子挑一件好看的衣服。」凌绿勉强打起精神,他见商柔若有所思,连忙说道:「後宫不得干政,陛下又是狠绝果断之人,一定不喜欢公子对他的行为指手划脚的,公子可别在陛下面前提起巫祸之事,免得陛下不高兴。」 「他??他这是在滥杀无辜啊。」商柔摇头道:「难道在他的心中就真的只有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吗?」 商柔想起牧晚馥那轻快的一句「见群龙无首,吉」,他的确是天生适合在这权力的游戏中打滚,可是?? 凌绿叹了口气道:「陛下一路上披荆斩棘才得以登基,心智手段自是异於常人,难道公子不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商柔不是不知道牧晚馥是使用铁腕手段镇压群臣才得以登基,但当自己被闻萧伶在冰天雪地被冤枉侮辱时,他好像才真正地体会到牧晚馥有多心狠—自己受了委屈,牧晚馥自是万般呵护,可是其他人呢?是不是只能无力地被闻萧伶肆意夺去性命? 「所以陆大人才说,这些事情不该让公子知道,陛下在公子面前也是从来不提起的。」商柔藏不着心事,凌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商柔低头沉默许久,凌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 「没什麽。」商柔微笑道:「你快去准备衣服吧,陛下还在等着我呢。」 凌绿到衣柜里挑选衣服,他生怕商柔还想着这件事,便说道:「公子之前要小的把金锁拿到宫外找大夫一事,小的找了好几个大夫,但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药材。」 「不知道?」站在屏风後的商柔一怔。 「小的还去了京城最出名的妙风堂去问,那坐堂的老大夫也没有见过这几味药材。」 「几味?」 「是有好几味药材,放在一起就没有味道了。」 商柔抿紧唇角,他问道:「你没有把你的身份说出来吧?」 「当然没有。」凌绿虽然不知道商柔为何会有这金锁,但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突然在京城里四处问起某种药材的来历,若是被他人知道,一定会招来麻烦的。 「很好。」商柔让凌绿为自己更衣,然後凌绿便把那个金锁还给商柔,商柔把金锁握在掌心,想起牧晚馥温柔的笑容,最後还是说道:「把这金锁放在梳妆台最底的抽屉吧。」 凌绿依言把金锁藏起来,商柔对着镜子梳发,他道:「那些药呢?」 这几天牧晚馥和商柔形影不离,商柔只能趁他练字时偷偷服食秘药。 「公子,这些秘药的药性甚猛,合欢殿的嬷嬷也说了,公子不能服用太多。」凌绿担心地说道。 商柔看着铜镜前的自己,跟牧晚馥在一起时倒是没有察觉,现在安静下来,却是几乎认不出镜里的自己了。 一切都是按照牧晚馥喜爱的模样而改变,他喜欢自己穿白衣,自己就穿白衣;他是天天潢贵胄,自幼就举止优雅,自己就得学会低声说话,言语不能粗俗。 商柔当然记得自己以前有多厌恶合欢殿,有多希望自己不会沦落成以色事人的男宠?? 最後还是堕落成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样,堂堂男人甚至要以房中媚术留住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让初初入京的自己看见现在的自己,恐怕他会唾弃这个颠倒阴阳,雌伏於君王的男人,而且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将来的自己。 谁叫自己喜欢的是注定不能从一而终的帝王呢?如果当年决心出宫,或许已经找了个续弦,孩子都会叫他爹爹了,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将来吗? 就算要如女子般婉转承欢也好,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终究还是心甘情愿的。 商柔回头缓缓地道:「你给我从宫外买些药回来吧。」 「公子??」 「别说了,这次他离开了,也不知道他什麽时候会回来。」商柔握紧梳子道:「能留住他多久就多久吧。」 到了第五天,连南宫雪也派人过来劝谏牧晚馥,商柔不安地说道:「皇后娘娘也觉得我不对了。」 「她就是做个样子,免得招人话柄,说她这皇后不称职。她若是真心诚意就该亲自前来劝谏,现在说不定还在梅影宫里跟贵妃在下棋呢。」牧晚馥懒洋洋地看着书,双手悠悠地把商柔圈在怀中。 厢房里的青铜香炉燃着龙涎香,那株美丽的珊瑚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室如春,与所爱之人衣鬓厮磨,岁月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1 春潮 作者:p876543 静。 「陛下??」 「你怎麽把皇后的职责也拿来当了?」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温柔地亲吻着,浅笑道:「还是,商柔想当皇后?」 商柔几乎从贵妃榻上翻身掉下来,他连忙道:「我没有这意思!」 「所以商柔是不愿当朕的妻了?」牧晚馥歪头道:「还是商柔想当朕的夫?」 「陛下!」商柔又吓了一跳。 牧晚馥伏在商柔颈间笑起来,明显是在开玩笑。 商柔却脱口而出地道:「要是??我真的想当皇后呢?」 牧晚馥抬头看着商柔,笑语盈盈地道:「那就当吧,南宫家是有点麻烦,但花些时间总能处理好的。」 商柔见牧晚馥突然认真起来,不禁有点窘迫,想要逃开他的掌握,牧晚馥却有意无意地把他圈紧在自己的怀中。 「呆子,南宫家最想要的是朕的大儿子登基,好让外戚专权,你只剩下婉儿这侄女,而且你的迷魂术再是了不起也生不了孩子,对他们是没有威胁的。论长论嫡,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依然是朕的大儿子。」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脸颊,轻声道:「你要是生得出来,我们的儿子一出生,朕就封他为太子,若为女儿,朕也许她帝位,当燕朝第一个女帝—朕知道你不喜权位,但朕能给予他的就只有这无边江山。」 商柔想起那个画面,不禁笑起来。 「有什麽好笑?」 「若是生孩子,那是陛下生孩子,还是我生孩子?」商柔装作认真地问道。 「朕生一个女儿,商柔生一个儿子。」牧晚馥笑吟吟地说道。 「为什麽是我生儿子?」商柔立即不满了。 牧晚馥想了想,笑道:「像商柔的男孩子会比较可爱。」 提起後代,二人明显都想起同一人那个人的名字是禁忌,不但不能提起,甚至不能想起。 牧晚馥转过话题,浅浅一笑道:「若是你欢喜,这江山交给婉儿也可以。」 商柔大惊道:「婉儿?她也不是牧家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把龙椅素来是有能者居之。朕从来都没有当过这把龙椅的正式继承人,也不是靠着牧这姓氏而登基的。若是婉儿有才华,这帝位交给她又何妨。」牧晚馥轻描淡写地说道。 商柔只是在摇头,牧晚馥靠在他的耳边,浅笑道:「莫非??商柔想要这个?」 说着,牧晚馥把一样重甸甸又凹凸不平的东西塞到商柔掌心里,商柔一看就几乎晕倒过去—玉玺! 他几乎失手把玉玺摔倒在地上,幸好他及时以双手接着玉玺,但拿着这烫手山芋也使他浑身不安。 「前几天朕有事要办,便派人把它从留云宫拿过来了。」牧晚馥悠悠地微笑,彷佛那只是另一份普通的礼物而已。 玉玺以和氏璧制成,方圆四寸,上雕纽交五龙,环刻双龙戏珠,上以小篆刻着「昊天之命,既寿永昌」八字—那象徵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徵着站在人间巅峰俯瞰苍生,同时是牧晚馥杀了无数人换来的权力。 此刻,这引来无数英雄折腰的倾城之宝却安静地躺在商柔的掌心,正如史书所说,玉玺「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如同夜明珠般发出柔和的光芒,那通透无暇的玉质恰如它现在的主人—看似温婉清丽,却带着使人甘之如饴的剧毒。 自古以来,多少知己好友为了这枚玉玺而反目成仇,多少兄弟为了它而阋墙,多少儿子为了它而不惜弑父—就连眼前这笑容如春风拂面的男人,也是为了这枚玉玺而残酷地虐杀自己的伯父。 成为受命於天的君王,一统江山,权倾天下,是多少男人一辈子的追求。 可是对於商柔而言,光是碰一下这传国玉玺,他彷佛就可以感受到多少心有不甘的亡魂把它们生前的欲/望和野心都依附在上面,那冰冷中隐含的血腥狂暴好像就要灼伤他了。 商柔连忙把玉玺还给牧晚馥,牧晚馥斜斜地靠在软榻上,螓首微侧,一手支颐,一手轻巧地把玩着玉玺,纤长的玉指漫不经心地划过那一条条雕得栩栩如生的狂龙,一边翘起唇角浅笑道:「连这个也不想要?那到底商柔想要什麽?只要你开口,朕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牧晚馥又噗哧一笑道:「当然,朕可不懂得往天上给你摘月亮。君无戏言,朕从来只答应力有所逮的事情。」 商柔摇头。 这些东西,他全都不想要。 「你说。」牧晚馥倾身亲吻着商柔的脸颊。 眼见对方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商柔抬起头来直视着牧晚馥那双多情又无情的秋水明眸,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说道:「我想要陛下的真心。」 说完之後,连商柔也摇头自嘲地笑起来。 牧晚馥把玉玺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那把木梳,把上面挂着的同心结交到商柔的掌心,温柔地说道:「给你了,可得好好珍惜。」 商柔握着那个同心结,想起自从得到这同心结之後,二人经历了多少事情,不禁叹了口气道:「陛下??您不要对我太好。」 「为什麽?」 「失去时??我会很难过的。」 「不会失去的。」牧晚馥抱紧商柔,笑着在他的耳畔道:「只要你一直留在朕的身边。」 第九天的黄昏时,连太后也派人来请,商柔虽然嘴里在劝他快点离开,但为牧晚馥穿上披风时,手指却怎麽都绑不好那简单的蝴蝶结。牧晚馥也不催促他,只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2 春潮 作者:p876543 头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绑着蝴蝶结又拆开,低声道:「绑得不好看??再绑一遍??」 一旁的宫女太监哪里敢催促,牧晚馥不说话,大家当然得继续装聋作哑。 终於,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缓缓地把他的手放下来,然後自己绑好了蝴蝶结,左右对称,完美无暇。 商柔有点难堪地看着牧晚馥,牧晚馥看着他,不禁莞尔,转身向赵公公道:「不去太后那里了。」 牧晚馥噗哧一笑,握着商柔的双手道:「替朕脱披风吧。」 商柔非常不高兴,他总算发现自己被牧晚馥戏弄了。 牧晚馥在一旁拿着狼毫笔练字,商柔刻意拿着东西来回行走打扰他。虽然他也知道这件事很幼稚,但就是觉得很生气。 可是牧晚馥专心起来却极难被打扰,他的明眸认真地看着案头整齐展开的一张宣纸,一手优雅地执着狼毫笔,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很缓慢。 牧晚馥虽然精通琴棋书画,但商柔发现他最为喜欢练字。他一人坐着写字就可以写一整天,以前他们俩还在铜雀宫幽会时,牧晚馥在等待他时也会练字。 商柔刚刚走到门边,突然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他转头看着在竹帘後专注练字的牧晚馥,确定对方没有看见他,才悄悄地打开/房门,没想到却看见赵公公。 赵公公手里捧着一碗嗅起来就极为苦涩的药,低声道:「公子,请您替老奴交给陛下吧。」 「他病了吗?」 赵公公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事务繁忙,身体一向不太好的。」 商柔接过药,想起牧晚馥那麽忙碌还抽空陪伴自己,甚至还留在这里,自己却还要跟他闹脾气,恨不得马上找他道歉,便匆匆地走到书桌前,牧晚馥还在低头写东西,商柔把药碗递到他的面前。 牧晚馥抬头看着商柔,商柔一向难以抵挡他那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唯有老实地说道:「您的药。」 「苦。」牧晚馥说了一个字。 「啊?」商柔一怔。 「药很苦。」牧晚馥放下狼毫笔,很认真地说道。 「以前明明是一整碗药也能一下子喝下去的。」商柔忍不住说了一句。 「现在怕苦。」牧晚馥笑道。 二人相视半晌,牧晚馥伸手拉着商柔的衣袖,然後摇着衣袖撒娇道:「来嘛。」 商柔无奈地想,他的陛下心里一定藏个一个小姑娘,比婉儿还要小的姑娘。 他唯有从圆桌上拿了些蜜饯,跟牧晚馥挤在同一张椅子上,一口药配一块蜜饯,总算把黏稠漆黑的药给喂完了。 喂完药之後,牧晚馥不知怎地就坐到手里拿着空碗的商柔的大腿上,他倒是不重,不至於坐一阵子就让商柔腿麻。 牧晚馥背靠着商柔的胸口,一手还握着狼毫笔继续练字,他的字迹铁划银鈎,苍劲有力,反反覆覆都在练习同一字—田。 「为什麽要练习田字?」 「这田字有四个口,如何把这四个口写得大小差不多是很困难的。」牧晚馥把狼毫笔排到笔架上,稍稍转身,一手揽着商柔的颈项,说道:「之前闻萧伶出使罗刹国,他说那里的人可以建出穹顶,那穹顶是完美的圆罩,没有任何支撑。他们的大臣发明了一条完美的公式来计算材料的用量。要是施工期间的材料少了一点,或者是少算了几尺,这穹顶就不会是如此完整的圆形,而且很容易就会塌下来。」 「那穹顶有多大?」商柔想像着,却始终无法想像出穹项的模样。 「听说是非常大的,上次罗刹国来使时,朕就问过他,他说一个穹顶可以覆盖整个起龙殿。」 商柔也听得心往神驰,他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去京城,当时前往京城也是匆忙,根本没机会饱览这湖光山色。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对於新鲜事物不免好奇。 「我们有机会就一起去罗刹国看看。」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脸颊。 商柔微微点头,主动地握着牧晚馥的手。 正当二人温柔地相视时,牧晚馥却笑吟吟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那双狐狸耳朵,商柔立即按着头,不让牧晚馥把这玩意戴到自己头上。 「真小气。」牧晚馥轻嗔,然後随手把狐狸耳朵戴到自己的头上,一手揽着商柔的颈项,一手把束发的发带扯松,把他带到自己身上,一同倒往一侧的软榻上。 商柔一抬头,只看见牧晚馥的气质立即变了。 那双本该清纯的可爱狐狸耳朵戴到牧晚馥的头上,却使他成了个由九尾狐化身的妖姬,专门前来祸国殃民。 软榻对牧晚馥而言有点小,他那柔若无骨的细腰便优美地蜷缩着,一层层紫色的衣衫如同月季花般在他的身下恣意绽放着,大半衣衫在牵扯之中被扯开,修长的颈项稍稍仰後,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大片胜雪的凝脂香肌暴露在烛光之中,精致的锁骨,微微凹陷的肩窝,两点樱红若隐若现。 白狐的耳朵随着牧晚馥的身姿晃动而小小地跳动着,金铃也随着他娇慵地伸腰而发出清脆的铃声,一头深棕色的长发如同流云般散落,轻盈地缠绕在二人身上,发梢上沾满茉莉花香,那秀眉是翠羽般的浅黛,眼角染上的是海棠醉日的春情,琥珀色的明眸里盛满的都是催情的美酒,平日总是有几分凉薄的唇角此刻却泛满柔媚的甜笑,樱/唇欲张未张彷佛在索吻,隐约可见藏在贝齿後的丁香小舌,他春葱似的玉指轻轻地在商柔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3 春潮 作者:p876543 前画圈,然後探身上前,修长的玉/腿从衣袍下伸出来,夹着商柔的腰肢,贝齿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 既清纯又冶艳,既温柔又撩人。就算是妲己在世,恐怕也得自愧不如。 为博美人嫣然一笑,就算是以江山为聘,烽火戏诸候为礼,百里红妆相迎,何妨? 商柔突然感到鼻下一热,牧晚馥一怔,他回复平日的神情,失笑道:「商柔,你流鼻血了。」 再漫长的旅程都会有结束的时刻。 昨天下了一场大雪,牧晚馥和商柔一同赖着不起床,躲在床上说尽甜言蜜语,屏风後是说不尽的恩爱缱绻。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来,牧晚馥眯起眼睛,商柔低头问道:「怎麽了?」 「准备给朕更衣吧,得出门去了。」 「你还没有听到消息呢。」 「算出来的。」牧晚馥眨眨眼睛,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轻快。 牧晚馥应了外面的人,赵公公低头端着一封信进来,哪里胆敢抬头看床上的皇帝和他的宠妃。 窗外晨光熹微,天朗气清,是冬日难得的艳阳天。 商柔坐在床上,全身上下只裹着一张丝被,牧晚馥则披着商柔的长袍,懒洋洋地躺在对方的膝上,绸缎似的长发散落在绣着绛红海棠的锦缎床铺上,被阳光染成如同倾泻一地的黄金,衣摆下一双若隐若现的修长玉/腿悠悠地交叠着,一手玩弄着商柔垂在腰际的长发。他翠眉舒展,羽睫轻合,美眸半眯,阳光勾勒出他那高挺的鼻梁和柔美的唇瓣,娇慵得如同一头刚刚吃得餍足的波斯猫,正躺在主人的膝上晒太阳。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何等惬然逍遥。 牧晚馥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道:「商柔,你把那封信读出来。」 赵公公把信递到商柔面前,商柔接过那封信,信封上血迹斑斑,他不安地拆开那封信。 一拆开信封,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 信上以血书两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商柔静静地把那两句他不明所意的诗句念出来。 字迹潦草,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凄凉霸气。 「闻萧大人一人不眠不休地在起龙殿挡了半个月勤王的奏摺,昨夜吐血昏迷,现在守在他的位置是许尚书,恐怕是守不住了。」赵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当然不敢说这勤王的奏摺里,一半是反对削藩的,一半是弹劾商柔迷惑君主的。 牧晚馥十指紧扣地握着商柔的手,他总算睁开眼睛,浅金色的瞳孔倒映着阳光闪烁,他轻笑说道:「算他做得不错,这次放他一马。传朕旨意,一个时辰之後上朝。」 今天牧晚馥穿得格外华丽,商柔更衣之後再亲自为帝王更衣,他仔细地把玄黑十二章冕服穿到牧晚馥身上,把衣襟摺得平整,又跪下来把衣裾拉平。 商柔的膝伤未好,他咬了咬牙站起来,凌绿连忙上前扶着他,他却只是推开凌绿的手。他把赵公公递来的衣绶系到牧晚馥的腰後,然後接过九龙玉佩,动作纯熟地系到对方的腰际。 晨曦洒满房间里,牧晚馥冕服上以金丝绣成的十二纹章泛起浅浅的金光,商柔忍不住伸手把对方雪白的黼领理好。赵公公弯身端着放在金碟上的冕旒过来,冕旒实在沉重,商柔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冕旒,戴到牧晚馥头上,把灰黑色的缨络在他的下巴下绑好,把玉簪导插在发间,一串串垂白珠十二旒垂下来,挡着了那张他最喜爱的绝色容颜。 商柔的手恋恋不舍地划过垂落耳际的黈纩充耳,牧晚馥含笑握着他的手,凝视着他,口里却淡淡地道:「其他人退下吧。」 赵公公等人马上退下。 门一关上,商柔就紧紧地抱着牧晚馥。 明明都朝夕相对半个月了,还是觉得不足够。 「早点回来。」商柔低声道:「我会想您的。」 「好好想着。」牧晚馥笑着伸手抬起商柔的下巴,商柔拨起珠串,主动吻上去。 赵公公在门里等了一阵子,忍不住稍稍推开门扉,只看见他的陛下和公子正吻得难舍难分,公子被陛下牢牢地锁在怀抱中,被吻得满脸通红,连衣服都扯开了大半。赵公公连忙低头,这春色无边当然不是他能够看的,耳朵却久违地有点发热。 他合上门扉,过了一阵子,衣着端庄整齐的牧晚馥便出来了,本就不点而朱的红唇比平日更是艳红,如同新鲜的樱桃般水润娇嫩。他免了商柔的跪礼,又牵着商柔的手一直到门外,这才转头柔声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好,不要再送了。」 三十五 「我等你。」商柔抬头笑着。 「嗯。」牧晚馥摸摸商柔的脑袋。 前方是霜雪铺出来的弯曲小道,晨曦如雪,洒满这瑶宫仙境似的亭台楼阁之中,迎接帝王的却是一连场的狂风暴雨。 商柔扶着门扉,静静地目送帝王的身影远去,突然叫道:「陛下!」 牧晚馥回眸嫣然一笑,额前的珠串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似乎丝毫也不紧张,反而带着说不出的雀跃。 「祝陛下马到功成!」商柔挥手叫道。 巫祸之後,京城世家联名上书,要求陛下停止搜捕和暂缓削藩,陛下偏偏躲到商柔的彩霞馆里足足半个月。 闻萧伶以性命守在起龙殿为牧晚馥挡下勤王的奏摺,十五个日夜不曾合过眼睛,最终血溅起龙殿前。牧晚馥赐他免死金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4 春潮 作者:p876543 连带着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雪中没收尚方宝剑一事就此揭过,闻萧伶依然是牧晚馥的左膀右臂。 君心难测,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世家们本该沉得住气,但巫祸一事已经把他们釜底抽薪,他们早就失去耐性,一旦牧晚馥选择不作为,他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一旦出现破绽,牧晚馥一出来就命大理寺卿彻查,又抓了一大波公爵侯爷到天牢里作伴。 应邀来到京城的诸侯早就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当年帝王夺位时其实已经见识过他的铁血手段,但当时新帝羽翼未丰,他们犹自可以各霸一方,可是现在得见巫祸一事清算了不少拥护先帝的大臣,加之多日以来遭受帝王如此明目张胆的冷落,帝王宁愿陪伴受惊的宠妃也不愿意敷衍他们,就得知帝王早就运筹帷幄,根本无意谈判妥协,只意在兵权。 若敢违命,那一颗颗挂在城门上的人头就是榜样,他们终究是明白大势已去。 昔年养在深宫无人识的牡丹早就蜕变成翱翔九天的真龙天子。 最後,牧晚馥为诸侯举办洗尘宴,成功彷效前朝君主以杯酒释兵权。从今以後,军政两权重新集中在帝王身上。 前朝是一场本将势难避免的zhengbian消弭於无形之中;後宫却是一片祥和,帝王和他的男宠重归於好,彷佛那大半年的不理不睬从未发生过。 这天,商柔穿着白狐大氅在外面散步,凌绿的腿伤好了大半,便端着糕点跟在他的身後。 商柔看着後院里最美的一棵梅树只剩下几朵梅花在最高处了,却没有兴起伤春悲秋的心情,他虽然不尝辣,但最近常常跟牧晚馥在一起,对方一向是喜好清淡的,自己也得陪着他吃清淡的小菜,现在倒是有点想吃辣椒了 「就算是梅花,也敌不过连场风雪的。」凌绿却以为商柔是在感伤。 商柔仰头看着快将被风吹散的梅花,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直到身後一人说道:「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商柔心中一跳,一转身果然看见牧晚馥正背负双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今天那麽早就回来了?」商柔大喜地迎上去,顺度把暖手炉递到牧晚馥的怀中。 「剩下来的都交给许丞相处理了。」今天本该是牧晚馥登基之後最快意的一天,因为他成功把兵权集中在自己手里,从今以後千军万马都不过是他的掌中玩物,但他谈起来却是淡淡的,彷佛那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商柔应了一声,他过了一阵子才会过意来,僵硬地转身道:「许??许丞相?」 「许丞相,对,是你那位好朋友。」牧晚馥笑道:「丞相的位置空下来了,朕便顺度把他升为丞相。」 商柔上前挽着牧晚馥的手臂,大惊道:「丞相他当上丞相了!」 「朕说过,权位素来是有能者居之,许成儒虽然出身布衣,但他冷静聪明,又是心思缜密,而且正直不阿,铁面无私,他当丞相是最适合不过了。」牧晚馥弹了弹商柔的额头道:「就知道你会开心成这样,朕已经以芳菲的名义往许府送礼了。」 「小时候他就老是说要当大官为国效力,那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吹牛。」商柔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禁傻傻地笑起来。 「你们村子真厉害,不但出了一个朕的肱股大臣,还出了一个朕的枕边人。」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头发,商柔的笑容却是一敛。身为男人,比起当帝王的宠妃,自然是更希望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男儿理应志在四方。 「陛下,成儒这人是很直率的,但他不是有意冲撞陛下的,若是他哪里做得不好,陛下不要怪责他,好不好?」商柔心念一转,又抱着牧晚馥道。 「他刚刚当上丞相,你就忙着给朕吹枕边风了?」牧晚馥似笑非笑的,商柔连忙噤声,还立即松开双手—他的确不该在朝堂之事多嘴。 「朕跟他做了君臣也有一段时间,当然了解他的性格。他是朕的谏臣,不需要说话动听的。」牧晚馥轻轻地绕着商柔的发丝。 商柔小心翼翼地点头伴君的确如伴虎。 牧晚馥牵起商柔的手,指着高高地立在枝头上那朵盛放的红梅,正在阳光下绽放着其艳红明媚,他道:「你刚才想要那朵梅花?」 「这冬天也快要过去了,还是让它顺其自然地留在那里吧。」商柔抬头看见枝头结满透明的冰霜,冰霜之中就是那朵自由自在的红梅。 「若是喜欢这朵梅花,可以把它采下来,宫里有药物可以让它永远地保持美丽。」 「陛下何必勉强?」商柔转头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想了想,他突然抱起商柔,商柔身上的肉还没有养回来,一下子就双脚悬空,被他轻易地拦腰抱起来。 「朕想要那朵梅花,你替朕采下来。」牧晚馥仰头看着商柔,弯起唇角浅浅地笑着,商柔很少从这角度俯视着他,不禁被他那单纯柔和的笑容打动,便点点头。 商柔唯有一手扶着牧晚馥的肩膀,然後尽力伸展另一手,把那一朵仅剩的梅花摘下来。他转身看着牧晚馥,手里执着红梅,刚想说几句话,一阵风吹来,商柔手中的红梅随风而飘走。 二人看着那朵红梅被午後的轻风吹到蔚蓝的天空里。 「对不起??」商柔歉然道。 牧晚馥微笑道:「就是一朵花而已丶你不要太在意。」 「皇宫里那麽多红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5 春潮 作者:p876543 为什麽您偏偏想要这朵红梅?」商柔双手抱着牧晚馥的颈项,不解地说道。 「朕也不知道。」牧晚馥偏头浅笑道:「当朕发现时,朕已经非那朵红梅不可了。」 很快就是牧晚馥的生辰,今年寿宴上少了许多熟悉的脸孔,多了许多年轻陌生的脸孔,商柔一如既往地没有出席,虽然他的真正身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若他想高调地以宠妃的身份站在牧晚馥的身边,牧晚馥应该也不会反对,但商柔也隐约知道有许多弹劾自己的奏摺,一是为了牧晚馥半个月不踏出彩霞馆的事,二是为了自己跟牧晚馥的姻亲关系。 还是别让他为难了。 商柔本想坐在房间里等待的,但他的精神实在不好,天黑後不久就昏昏欲睡,他拉了拉正站在一旁拿抹布清理着珊瑚的凌绿的手,说道:「亥时三刻时,你记得叫醒我。」 「今天陛下是不会过来的。」凌绿无奈地说道,明明公子只需要向陛下提出请求,陛下肯定会让他到瀚海殿的,公子偏偏不说,陛下也没有邀请他。 「你叫醒我就对了。」商柔疲倦地擦着脸庞,凌绿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些药??公子还是别吃了。」 亥时三刻时,凌绿刚好正在换着香炉里的香饼,他看见商柔病恹恹地在软榻上睡着,那脸色是一天比一天憔悴。还记得公子初初入宫时,不开心就会立即说出来,被陛下哄得开心还会傻乐大半天,现在那些活泼开朗的劲儿全都没有了。 虽然现在陛下来到彩霞馆时,公子倒还提得起精神,但凌绿隐约感受到,他的公子的内心其实是愈来愈忧郁。 凌绿是真的不想叫醒商柔,凭什麽总是公子在讨好陛下,陛下可知道公子爱吃什麽?什麽时候生辰?可知道公子根本不喜欢穿白衣服? 听说若是在一人睡着时在他的耳边说话,那句话就会刻在那人的脑海里,凌绿小心翼翼地弯身,在商柔的耳边道:「公子,别再那麽喜欢陛下了,给自己一点馀地。」 商柔稍稍翻身,凌绿连忙站起来,伸手摇醒商柔。商柔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说道:「时间到了?」 「是的。」凌绿叹道:「公子早点休息吧。」 去年为了送木梳弄得大病一场,今年又是这副站不稳的样子。 商柔知道寿宴快要结束了,便向凌绿道:「你去瀚海殿里找陛下过来,我在花厅里跟他见面。」 他见凌绿还想再劝,便拍拍凌绿的手背道:「去年没有准时把礼物给他,今年不能再迟到了。」 後院里细雪飘零,天地一片安静。宫廷沉睡在银雪之中,只有瀚海殿里依然碧灯万盏,庆祝着帝王的生辰,远方的彩霞馆偏居一隅,门可罗雀,庭院深深,最是适合让帝王收藏着那个乖巧地蜷缩在他的怀中,只容许他一人宠爱/抚弄的珍宝。 商柔前几天早就命凌绿买好材料,待凌绿一离开,商柔就溜到厨房里,把准备好的材料拿出来,准备做一碗长寿面。 小厨房里冷冰冰的,商柔急急地生起火来,然後双手放在火堆上,总算得到一点点的暖意,待十指没那麽僵硬之後,他便从柜子里拿出面条和其他肉菜。 虽然商柔的确不擅厨艺,但一碗长寿面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 商柔仔细地把肉菜切好,待铁锅中的热水煮沸之後便把面条加进去,心里想着,凌绿现在去找牧晚馥,牧晚馥估计还得在瀚海殿里应付一阵子才能抽身出来,希望他到来时这面条不会被泡软。 他在铁锅前忙着拿筷子搅拌面条,听到身後厨房的木门被打开,以为是凌绿回来,便说道:「凌绿你到花厅里准备好,这里我会弄妥的??」 「真的要我在花厅等着吗?」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商柔一转身,只看见牧晚馥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商柔。今天是他的生辰,他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颜色太艳,不太适合他那端庄秀丽的容貌,但他喝了点酒,眼神里秋波流转,这红色倒是平白添了几分妩媚。 「您??怎麽来得那麽早?」商柔挡着铁锅,心里大呼失望,这明明应该是惊喜。 「凌绿急急地来找我,我以为你是哪里不舒服,马上就过来了。」牧晚馥走上前,茉莉花香夹了些酒香,又甜又腻,使商柔不饮自醉。 「这面条快要泡软了。」牧晚馥从商柔的肩膀里看见铁锅,提醒了他一句。 商柔连忙转身继续搅拌面条,牧晚馥则坐在厨房简陋的木桌上等待着,商柔把长寿面倒进瓷碗里,加上配料,他说道:「陛下,我们到花厅那里吧。」 「外面还在下雪,就留在这里吧。」牧晚馥接过瓷碗,弯起唇角笑道:「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商柔一怔,他花了一阵子才想起牧晚馥提起的是在村子里的日子。他仔细想了想,发现对於那段日子的记忆已经淡薄得很,而那个清丽素雅的小雨也早就被眼前这个温玉凝香的绝色美人所取代。 「你呢?」牧晚馥举起筷子道。 坐在对面的商柔回过神来,他忘了给自己也做一碗了。 牧晚馥无奈地捏了捏商柔的鼻尖道:「你啊??」 他夹起长寿面,放到商柔嘴边道:「吃一点吧。」 「那是您的长寿面啊。」 「所以,商柔不想跟我长命百岁了?」牧晚馥笑眯眯地说道。 商柔唯有咬了一口,他皱眉道:「面条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6 春潮 作者:p876543 得太软了。」 果然是天生不会做菜的料子。 商柔失望地耸拉着肩膀,牧晚馥却吃得挺快,不时喂商柔吃东西。 牧晚馥吃到一半,商柔的肚子就咕咕地响起来,他服药之後总是没胃口,现在看着牧晚馥吃东西,不知为何又饿起来。 「饿了?」 「没关系。」商柔打起精神笑道:「陛下,祝您生辰快乐。」 牧晚馥深深地凝视着商柔,握着他的手道:「明年还得给我做面,好不好?还有很多很多年,一直做到??做到你老得走不动为止。」 商柔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没有像以往般毫不犹豫地答应,他默然半晌才道:「若是陛下愿意,我当然可以年年为陛下做面的。」 说着,商柔咳了咳,牧晚馥蹙眉道:「你最近看起来没什麽精神,是受了风寒吗?」 「嗯。」商柔松开手道:「别传染给陛下了。」 牧晚馥把最後一口都吃完之後,便说道:「你等等。」 他站起来,先把外袍解下来,披到商柔身上, 外袍还温暖,带着茉莉花香。商柔抽了抽鼻子,拉紧了外袍。他看见牧晚馥然後走到米缸前,看见有些剩饭,又看了看菜篮,随手拿了几枚鸡蛋和青菜。 「陛下?」 「你坐着,我给你做夜宵。」牧晚馥回眸笑了笑,他一身绫罗绸缎,容颜又是绝美,站在厨房里做菜是显得如此违和。 商柔坐在木桌前,静静地看着牧晚馥的背影,木桌上的蜡烛快将燃尽,天窗里隐约洒落月光,牧晚馥的背影只剩下一个优雅的剪影,朦胧之间好像又回到在村子里的时光,那时候眼前的男人不是呼风唤雨的帝王,只是平凡的小雨,那个美丽温柔的小雨。 那个曾经惊艳了商柔在村子里的平静岁月的男人,一直都是牧晚馥。 早就回不去了。 从来没有回去的馀地,因为小雨和牧晚馥都是同一人。 牧晚馥加了些酱油,又纯熟地在锅边敲碎鸡蛋,他拿起铲子翻滚着炒饭,浓浓的香味顿时弥漫着整个厨房。 「只剩下一点冷饭,希望味道还好吧。」牧晚馥把蛋炒饭盛到碗里,放到商柔的对面,又把刚才的面碗拿起来准备洗净。 「陛下,由我来吧。」商柔拉着牧晚馥的衣袖。 「乖,快点吃东西。」牧晚馥揉了揉商柔的脑袋。 商柔也实在饿了,便拿起筷子吃蛋炒饭。以前在村子时,牧晚馥也给他做过蛋炒饭,现在吃着同样的东西,那心情和环境却是彻底不一样了。 虽然是冷饭,但翻炒了一遍的味道依然很好,米饭香甜丶鸡蛋也是熟得刚刚好,足以使人食指大动。 他吃着吃着就差不多把一整碗蛋炒饭吃完了,其实他已经好久没有吃得那麽饱了。 牧晚馥从後抱着商柔的颈项,在他的耳边亲昵地道:「味道怎麽样?」 「好吃。」商柔夹了一点给牧晚馥,牧晚馥乖乖地张嘴吃了,他咀嚼着饭粒道:「若是新鲜的饭会更好吃。」 「吃饱就好了。」商柔没好气地说道。 牧晚馥坐在商柔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以前我也常常做饭给你吃的。」 「嗯,手艺没有退步。」商柔笑道。 「商柔。」牧晚馥握着商柔的手,细细地抚挲着他的掌心,低声道:「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小雨?」 「这是什麽问题,明明都是同一人。」 牧晚馥抬起头说道:「快点回答我。」 「两个都喜欢。」商柔弹了弹牧晚馥的额头。 牧晚馥不满地噘起嘴。 「你是自己吃自己的醋?」商柔又把蛋炒饭喂到牧晚馥嘴里。 「不可以吗?」 商柔忍不住笑起来,他握着牧晚馥的下巴,明明都已经在一起那麽多年了,但在这种平静的环境下告白却是第一遍。 牧晚馥整个人几乎软绵绵地靠到商柔怀中,正抬起眼睛期待地看着商柔。他本就长得温柔娇媚,一旦敛去平日那冷淡独断的帝王气势,就成为一个娇弱的美人了。 偶尔商柔真不懂,到底是那楚楚娇弱的柔媚,还是那冷漠果断的狠绝,才是真正的牧晚馥。 「我去洗碗了。」商柔没有回答,他伸手把牧晚馥的发带扯下来,然後站起来洗碗去了。 商柔回来时,只看见牧晚馥已经伏在木桌上沉沉入睡,美人就是美人,睡起来也是海棠春睡般秀色可餐。 「陛下,这里没有地龙,不能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商柔捏了捏牧晚馥的脸颊。 刚才二人在这里生火,本就狭小的厨房顿时温暖起来,但商柔刚刚拿水浇灭火种,厨房也渐渐冰冷起来。 牧晚馥迷迷糊糊地点头,然後伸出双手 「是的,公主殿下。」商柔失笑,他蹲下来,牧晚馥满意地爬到商柔背上,他本就不重,刚刚吃饱的商柔当然能够把他背起来。 商柔背着牧晚馥走出厨房,周遭空无一人,牧晚馥应该是命他们在彩霞馆外守夜了。 刚刚下完一场细雪,新雪温柔地覆满後院里,点点雪花被夜风吹得卷起来,随着夜风而飞舞,如同泡沫般触不可及。 牧晚馥忙了一整天,早上得上朝,之後又要接受百官朝贺觐见,然後还得去城里接受万民欢迎,对於个性喜静冷淡的牧晚馥而言,估计是一种折磨。 「当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7 春潮 作者:p876543 是两个都喜欢,怎麽样的你,我都喜欢。」商柔低声回答了一句,牧晚馥靠在商柔肩上,睡得正沉,商柔本来想捏他那粉团似的脸颊一把,最後还是怕吵醒他,只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刚刚送走牧晚馥不久,商柔正在用早膳,他吃得不多,吃到一半就开始咳嗽,凌绿拿来手帕给他,商柔咳得愈来愈厉害,最後凌绿拿走手帕,发现手帕上是点点红梅似的鲜血,吓得凌绿腿都软了。 之前凌绿买了不少民间让欢场女子使用的秘药,服用之後的商柔日间总是困倦,幸好夜间也能打起精神侍候牧晚馥。凌绿心想,若公子为女子,依照陛下这临幸的次数,恐怕早就怀孕了,这地位也就稳定了—可惜身为男子,终究只能靠身体联系二人之间的关系。 虽然商柔极力阻止,但凌绿还是唤来当值的太医,太医为商柔检查身体,两个男人毕竟还是比较方便,凌绿便在门外等候着。过了半晌,太医就出来了,凌绿见太医神色不善,便上前问道:「大人,公子的身体怎麽样了?」 「那个??」太医略一沉吟,他问道:「凌公公,下官听说公子常常出入合欢殿,平日也服用不少调理身体的药?」 「是的。」都是男人,凌绿也不顾忌了。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为什麽男宠的花开期比女人要短得多,不止是因为女人能生孩子,事实上男女身体本来就不一样,公子服食太多药,虽然能够让陛下尽兴,却也拖垮了公子的身体,若是不好好调养,恐怕??很快陛下就会对公子失去兴趣了。」 太医仔细想了想,又在凌绿耳边说了几句话。 凌绿担心地道:「那公子该怎麽办?」 「陛下的性子高傲,也就你那位公子胆敢两次在侍寝时顶撞君王,虽然是失宠了,但偏偏每次都能复宠,而且陛下是一次比一次更宠爱公子,这宫里哪位娘娘有这福气。与其以色事人,公子不如就改改自己的性子,别再招陛下不快了。」 凌绿心想,外人哪里明白陛下的脾气,公子也是吓怕了,才会采取这种手段。 想起商柔被太后当街掌掴後牧晚馥的不闻不问,又想起他们一吵起来,牧晚馥就马上纳了玉姬,在玉姬侍寝的第一夜,公子就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上?? 真的不想再看到公子一颗心都牵挂在陛下/身上了,陛下的心是如此冰冷,公子只会被他伤得愈来愈重。 宠爱是不会长久的,陛下的心太难以捉摸了,更别说就算陛下宠着公子,公子不也是可以随便被在雨中罚跪的,而且现在公子出此下策,若是失宠,恐怕太后第一个就会弄死他了。 回到房间後,只看见商柔草草地披上衣袍,正坐在床上发呆,长发垂落在腰际,双目空洞无光,隐约从衣襟里露出来的肌肤净若新雪,公子的容颜是愈来愈像女子般漂亮,可是却也愈来愈不像原本的自己。 那是牧晚馥一步步软硬兼施地改造出来的玩物,精致漂亮,只为他而笑,只为他而哭,那双眼睛只有看见他时才会发出光芒,那双嘴唇只有在看见他时才会扬起来。 他不再是那只由牧晚馥牵线的风筝,而是真正地成为他的木偶,他的傀儡。 「公子,您真的不能再吃药了。」凌绿认真地说道:「小的就不应该听公子的话,给公子找那些药回来。」 「我不再吃药了??但也别再找太医,免得让陛下知道。」商柔伸手掩好衣襟,疲倦地说道。 「你为陛下做了那麽多,陛下为什麽不能知道?」凌绿心想,陛下不但要知道,还得好好对待公子,别让公子害怕了。 「他日理万机,不能为了我分神,我不要他??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勉强。」 凌绿叹气,上次那个心结根本没有解开。 三十六 此时,小太监突然进来通传,说太后要找商柔。 「烟柳宫?」商柔握紧衣襟。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太后是不可能善待商柔,估计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凌绿急得直跺脚地道:「公子您还病着,不如以此作为理由推拒吧。」 「要来的终究是会来的。」上次牧晚馥一掷千金送杧果博商柔一笑,太后马上就找商柔麻烦了。这次牧晚馥甚至还留在彩霞馆里半个月不出门,太后想必是暴跳如雷。 「要不,小的去找陛下?」 「我都说了,别拿我的事来麻烦他。」商柔摇头,他欠了太后许多,负了合和公主的情深,成为牧晚馥的妃嫔,他害了太后的儿女,自己需要承担责任。 商柔的双膝受伤,牧晚馥早就命人给他预备辇车,但这毕竟越矩,只有妃位出门才可以乘坐辇车。商柔免得让太后觉得自己恃宠生骄,便决定一步步走向烟柳宫。 出门之前,凌绿还特地给商柔的双膝裹上厚厚的软垫,幸好现在还是冬末,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倒是不容易看出商柔的异状。 商柔正准备踏出宫门时,凌绿突然抱着肚子说道:「公子,小的肚子疼,待会再追上来。」 「肚子疼?」商柔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道:「你可不许找陛下,陛下日理万机,不能再为了我而分神。」 「小的明白。」凌绿忙不迭地说道,然後转身向彩霞馆跑去。 商柔走得比往常慢得多,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烟柳宫。饶是凌绿为他的双膝裹上软垫,他的膝头依然发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8 春潮 作者:p876543 出剧痛,每一走动都彷佛有一把利刃来往在关节里来回磨擦着。商柔抿紧唇角,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早就脸色惨白。 他走到一半,刚好玉姬正从对面走来,她穿着一身及地的兔毛披风,黑发盘成灵蛇髻。她依然美丽,唇红齿白,眼神却已经褪去稚气,带有深宫女子独有的冷淡寂寞。 「玉姬见过公子。」玉姬恭敬地向商柔行礼,现在商柔又成了牧晚馥的掌中爱宠,就算是玉姬也不得不屈膝。 商柔心事重重,只草草回礼便继续往前走。 眼见商柔的身形渐渐远去,玉姬站在原地,她突然转身问道:「芳菲,你是如何赢回陛下的宠爱?」 「得到了,终究还是会失去的。」商柔转头看着玉姬,他苦笑道:「这宫里什麽都可以掌握,唯独君恩,不过是浮光掠影,惊鸿一瞥而已。」 穿过白雪皑皑的走道,商柔来到烟柳宫的主殿里,只看见太后已经端庄地坐在主位,神色冷淡地看着商柔。 这明显是一场鸿门宴。 商柔暗暗地握紧拳头,他只希望凌绿不要去找牧晚馥,自己欠了太后合和公主的性命,那是自己的不是,不能依靠牧晚馥的保护而蒙混过关。 「公子好大的架子,现在竟然还胆敢迟到了。」太后身边的宫女首先发言,商柔记得以前自己还是太后的娇婿时,这宫女待自己很好,可惜早就物事人非。 若要选择牧晚馥,就注定要背叛自己的前半生。 「毕竟有陛下恩宠,为了得宠什麽狐媚手段也使得出来了,甚至还主动要求合欢殿教会他媚术来色/诱陛下,让陛下半个月不上朝,沉迷在温柔乡里。」 「臣??臣妾有罪。」商柔跪在地上,膝盖的伤痛彻心肺,心里更是委屈。 「陛下没有教过你要尊敬前辈吗?」宫女冷笑道:「说来也对,为了一己情/欲而甘愿抛妻弃女,连父母给予的名字也不要了,这种恬不知耻的人又怎麽会懂得孝道呢?陛下宠你宠得无法无天,甚至连丞相之位也许给你的好友了!」 商柔霍然抬起头来,他有愧於太后,所以可以任凭她侮辱处置,但他不允许有人侮辱许成儒。 「成儒是靠自己的努力光宗耀祖,不是靠我和陛下的关系!」商柔一字字地说道。 商柔明白许成儒有多厌恶自己入宫为妃一事,自己现在以色事君,那些弹劾自己的奏摺说不定还有几份是他写的,但无论如何,许成儒永远是他的朋友。 「还胆敢顶嘴!」那老宫女向身边的宫女打了个眼色,两个太监便架着商柔的双臂,一个宫女上前,左右开弓就掴了他四掌。商柔的嘴角立即沁出血丝,他直视着太后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示弱。 「你以为你乞求回来的宠爱会长久吗?陛下向来特立独行,他既然愿意违天下之不讳把你纳进後宫,如果是真心喜爱,为什麽你始终在彩霞馆里,连个正经的妃位都没有?」那老宫女又高高在上地说道。 商柔全身发抖,宫女字字诛心,说的都是他最是不敢面对的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他不敢面对而已。 他明白,由自己前往合欢殿那一刻起,他就主动让自己成为牧晚馥的暖床工具,初初入宫时,自己明明如此厌恶此等下作的事情,为什麽自己现在却会主动学习? 因为他是那麽希望可以留住牧晚馥,有一天就一天。 真的不想再跟他吵架了,不想看着他和任何女人在一起,不想看着他对任何人露出微笑。 无论被视作什麽人也好,他只想跟牧晚馥在一起。 「因为在陛下的心中,你从来都不是正经的妃嫔,刚好你毫无家世,又是不会怀孕的男子,所以他才可以毫无後顾之忧地把你视作侍寝的对象。」 商柔如遭雷殛地跪在原地,一时之间连肉/体的痛楚都忘记了。 不是没有思考过这问题,只是在强逼自己不去明白真相而已。 「还在等待着陛下来拯救你吗?那你有想过,合和一人孤零零地死去的寂寞吗?她为你怀孕生子,你现在却像个妇人女子般以房中术媚惑陛下,当年合和明知??」太后突然开口,她说到一半就闭上嘴,她握紧手中的佛珠,没有把最後段话说出来。 商柔只沉浸在合和公主临死前那段回忆中,没有留意太后的异状。 「今天哀家是来清君侧,清的是那些媚惑君上的奸佞!」 太后向老宫女点点头,老宫女便说道:「上刑吧。」 凌绿哪里敢不找牧晚馥,自从上次闻萧伶硬闯彩霞馆一事之後,赵公公已经私下吩咐凌绿,要是谁再找商柔麻烦,一定得跟牧晚馥说一声。 看见商柔离开之後,凌绿连忙跑到留云宫里,路上还摔了好几遍,没想到来到书房前,却看见赵公公正在外面守候。 「闻萧大人正在里面呢。」赵公公无奈地摇头。 其实不消赵公公说,凌绿也听见闻萧伶的声音。 「我不娶!就算陛下你可以把我五花大绑逼我迎亲,我也不会跟任何一个女人完婚的!」闻萧伶在书房里大叫着。 几天前,牧晚馥在早朝中提出为闻萧伶赐婚。 闻萧伶早就届适婚之龄,这婚事却是迟迟没有订下来。 本来大家也不想关心闻萧家的公子是否成家立室,但闻萧伶是恶名昭彰的登徒浪子,多少闺阁千金被他窃玉偷香,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9 春潮 作者:p876543 了清白,又有多少女子非君不嫁,恨不得当个小妾也得留在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流将军身边,所以之前早就有一大堆奏摺在牧晚馥的案头上,请求牧晚馥尽快替闻萧伶找个伴儿—最好是找个又凶又丑的,好好管着这匹野马。 现在牧晚馥和闻萧伶重归於好,闻萧伶早就位极人臣,比起金银珠宝,一个贤妻对於一个年轻男人而言自是更重要。 牧晚馥虽是倾城绝色,又是君临天下,但早就娶妻生子,现在跟商柔更是蜜里调油的恩爱,对於大部分女子而言,还是独身的闻萧伶比较值得争取。 闻萧伶当场就在起龙殿跪下来道:「陛下,末将早有心仪之人。」 「何人?让朕为你作个媒。」牧晚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闻萧伶。 「末将跟那人是青梅竹马,钟情於那人多年,此生非君不嫁,或是非卿不娶,若是他愿意,末将愿披红妆嫁给他,当个小妾也是没所谓的。」闻萧伶一脸委屈地看着牧晚馥。 「强扭的瓜不甜,闻萧爱卿何苦执着。」 「末将偏偏喜欢执着。」闻萧伶咬着嘴唇说道。 总之,此事尚未料理好。 凌绿自然恨不得冲进去找牧晚馥,但牧晚馥早说严令不得打扰,唯有在门口空自着急。赵公公问道:「公子发生什麽事了?」 「太后召见公子了。」 赵公公脸色一变,说道:「你怎麽不阻止公子!」 「公子那脾气??您也是明白的。」凌绿叹道。 牧晚馥和闻萧伶这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最後闻萧伶打开/房门冲出来,脸色难看得可怕,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看起来梨花带雨的,配上那娇媚的脸容,的确是颇为惹人怜爱。 刚好牧晚馥在案头後看见凌绿,问道:「商柔发生什麽事了?」 闻萧伶转头狠狠地盯着凌绿,说道:「这小狐媚子又在撒娇求宠吗!这次要装成猫还是狗!」 其实凌绿觉得闻萧伶那种魅惑妩媚更像狐狸,但此时他顾不得那麽多,扑上前跪在牧晚馥面前道:「太后把公子叫走了!」 当凌绿带着牧晚馥到烟柳宫时,商柔的十指已经被上刑,十指红肿发紫,明显就在夹断的边缘,他长发散乱地倒在地上,不断地喘着气,痛得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住手。」牧晚馥冷冷地说道,凌绿连忙推开上刑的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商柔解开那个足以夹碎十指指骨的刑具。 甫一解开刑具,牧晚馥接过凌绿递来的白狐大氅,好好地把商柔包裹着,再横抱起商柔,把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淡淡地道:「若是商柔犯了什麽错,那也是儿子作为夫君应该好好管教他,还不需要母后越俎代庖。」 「陛下独宠商柔,足足半个月没有上朝,弹劾商柔的奏摺堆积成山,这可不止是家事了。」 牧晚馥瞥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连忙上前。 「把所有弹劾商柔的奏摺都给朕烧了,谁要是再敢对朕的夫妻家事多嘴,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和俸禄一年。」 「还有,刚才碰过商柔的宫女太监,全都把手砍下来,逐出皇宫,永世不得踏入京城。」 牧晚馥的唇角极媚地一勾,他突然看着那个站在太后身边的老宫女道:「刚才是这位莲若姑姑责备商柔,又命人给他上刑吧?」 莲若跪下来道:「是的。」 「以下犯上,去暴室反省一下吧。」 进了暴室,自是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性。 牧晚馥刚刚说完,商柔眼睛红红地说道:「陛下??回去吧??」 他不断地哽咽着,说起话来也是如此虚弱。 请不要为了他而起冲突。 从自己在铜雀宫里献身予牧晚馥起,一切都是错,合和公主和她的女儿死了,自己则成了个以色事人的dangfu。 他只是想牧晚馥喜欢他而已,为什麽一切会变成这样?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喜欢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来让对方更喜欢自己的愿望,不都是一样的吗? 「商柔,别哭了,朕来带你回家了。」丝毫没有顾及太后和一众宫女太监,牧晚馥温柔地安慰着商柔。 商柔再也忍不住委屈,只是睁着哭得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陛下??很痛??」商柔唯有众目睽睽地在牧晚馥怀中撒起娇来,声音软绵绵的,他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十指伸到牧晚馥前,有点胆怯又可怜地看着他,只希望牧晚馥快点离开。 为了他而跟整个前朝後宫作对,不值得。 商柔一时情急想出来的方法,在旁人看来却是恃宠生骄,刻意在众人面前炫耀宠爱而己。 「先回去吧。」牧晚馥看也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转身走出烟柳宫的大殿。他突然转头秋波横流地看着太后,笑吟吟地道道:「太后处罚商柔时情绪激动,心脾旧疾发作,暂时不宜出门,这烟柳宫的宫门也不必开着了,好好关门一段时间吧。」 牧晚馥的眼神带笑,言语却是根根带刺。 全部宫女太监都自觉地退下,没有人敢掺和到这场风暴中。 待全部人都退下之後,太后突然笑道:「陛下你这心肠真狠,明明抓不到林家的痛脚,又想找哀家麻烦。你知道哀家厌恶商柔,所以把他推到风头浪尖上,一是折辱诸侯,告诉他们你宁愿跟同为男子的姐夫luanlun苟且都不愿意理会他们,二是待哀家一冲动出手就藉机断了哀家与外界的来往,还把哀家的贴身宫女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0 春潮 作者:p876543 起来盘问,把林家的事情都问出来??」 这些话是真是假也不重要。 她只想让商柔听到这些话而已。 二人来到大殿外,只看见大雪纷飞,商柔乖巧地蜷缩在牧晚馥的怀抱中,全身都被白狐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他服药过多,最近也没什麽胃口,下巴瘦得尖尖的,还真的有点像小狐狸— 那种蠢得掉进陷阱里还傻里傻气的小狐狸。 商柔面无表情地躺在牧晚馥的怀中,既不质问,也不生气。 「商柔?」牧晚馥低头轻轻地唤了一声,扶着商柔背部的手温柔地理好他的发丝。 「陛下,臣妾有点累了。」商柔虽然看到牧晚馥嘴唇掀动,应该是想要好好解释的,但还是合上眼睛。 已经不想问清楚真相了。 牧晚馥低头凝视着他,商柔却没有睁开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拒绝牧晚馥。 凌绿跟在一旁,虽然听不到商柔在说什麽,却看见牧晚馥的脸色沉下来,心里知道商柔又招牧晚馥不快了。刚才当众撒娇求宠时不是挺熟练的吗?怎麽又吵起来了? 牧晚馥穿过垂花门,把商柔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辇车里,向赵公公道:「送他回去,朕走回留云宫里。」 商柔坐在御辇上,那是至高无上的殊荣。自古以来,哪个妃嫔有这荣幸可以坐在御辇里?然而他却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彷佛以霜雪为地砖的走道,不喜也不悲。 「儿子见过公子。」突然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商柔转头,只看见大皇子正站在御辇的旁边,关切地问道:「公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麽,谢谢大皇子关心。」商柔伸手,凌绿马上扶着他从御辇上走下来,他恭敬地向大皇子回礼。 大皇子却定定地看着商柔肿胀难分的双手,他又看着御辇来时的路,惊道:「是??是皇祖母??」 「是妾身以下犯上,不守礼仪,太后理应惩罚。」商柔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皇子咬了咬嘴唇,他转身向身边的太监道:「今天我不去皇祖母那里请安了。」 商柔蹙眉说道:「百行孝为先,殿下理应向太后请安。」 大皇子生气地鼓起嘴来,凌绿也有听说这大皇子性情像父母,平日是个冷清淡漠的性子,没想到对着商柔却会露出那麽孩子气的表情。 商柔想起刚才太后的话,便行礼道:「是妾身多嘴了,殿下自有定夺。」 「我不是这意思。」大皇子走前一步,他见商柔脸色惨白,想必是赶着回去包扎伤口,唯有抿唇道:「那我去请安了,请公子好好照顾自己。」 回到彩霞馆里,田太医已经在等候着,他见商柔的十指肿胀不堪,叹道:「幸好陛下来得及时,要不然公子这双手就此废了。」 商柔一言不发地靠在软榻上,凌绿坐在绣凳上为他敷药,时而担心地抬头看着商柔,生怕他会痛得哭出来,但对方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软榻上。 「成儒??当了丞相,可有什麽关於他的流言?」商柔的嘴唇掀动着。 凌绿手中的动作一顿,摇头道:「许大人是陛下的谏臣,哪里有人胆敢对他造次。」 商柔一眼就看得出凌绿在说谎。 「那些人是怎麽说的?」 凌绿唯有硬着头皮道:「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但公子尚未与陛下相逢之前,许大人就已经是户部尚书了,公子得宠根本与许大人的仕途无关。」 商柔摇摇头,他跟牧晚馥在村子认识时,许成儒才刚刚考上进士,只是个户部侍郎而已,後来自己千里至京城时,他才刚刚升任户部尚书。 但他不觉得牧晚馥会为了自己而对许成儒格外欣赏—他不是这样昏庸无能的人,可惜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成儒这样倔强骄傲的性子,却被嘲讽为依靠後宫妃嫔而官运亨通的小人,他将会何等痛苦。 商柔无力地倒在软榻上,又问道:「削藩一事??」 「前朝政事,小的也不懂,但这诸侯拥兵自重,企图颠倒江山也不是新鲜事了,只是先帝无能,无法把权力重新集中而已。我们的陛下年轻有为,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想要把所有权力收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巫祸??是不是真的死了许多人?」商柔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梳理一遍,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不该有的感觉。 雪落无声,温柔地铺满後院,朱红的宫墙,大理石雕成的栏杆上是祥云的花纹,厢房里放满价值连城的宝物,梳妆台一侧的珊瑚斑斓多姿,倒映着窗外的阴天,被染成如同冰霜的灰白。 哪怕宫墙外哀号连天,哪怕城门河早就成血河,彩霞馆依然幽静奢华,是帝王收藏着最珍爱之人的囚笼,不容他人染指分毫。 「公子这问题问得??」凌绿仔细地拿棉花把药膏轻轻地敷到商柔的拇指上,说道:「当时城门河都被染成红色了,天天都有几百人被流放塞外,抄家回来的珍宝连国库都填满了,大理寺卿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商柔想起那连场恶梦,不禁打了个激灵。 「当年陛下攻破京城时血洗宫廷,流的血不会比今天的少,要不然宫里怎麽会有那麽多闲置的宫殿?本来可都是皇子和公主的宫殿呢。」凌绿又叮嘱道:「这些话,公子听听就好,可别拿到陛下面前问。」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1 春潮 作者:p876543 锦绣似的晚霞洒满雪空之时,牧晚馥来了彩霞馆,商柔正在窗边闭目养神,肿得像猪蹄的双手乖巧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商柔睁开眼睛,看见牧晚馥进来,便准备行礼,牧晚馥道:「免礼吧。」 一众宫女太监退下之後,牧晚馥便坐在商柔身边,伸手撩起商柔的黑发,在他的脸上印下浅浅一吻,说道:「今天真的是委屈你了。」 「没关系。」商柔已经回复正常,霞光柔和地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却是空洞无神。 商柔的双手受伤,牧晚馥也不能亲近,只好坐在原位,说道:「以後谁要找你麻烦,你马上派凌绿找朕,好不好?」 「别麻烦陛下了。」 牧晚馥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认真地说道:「答应朕,不要相信她的话。她本来就讨厌朕跟你在一起,也一直希望我们分开,你不能相信她的挑拨离间。」 「嗯,臣妾明白。」商柔勉强扯起唇角,他没有再质疑,只是选择相信。 牧晚馥凝视着商柔,正想说话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牧晚馥的黛眉一挑,商柔低声道:「说不定是有要紧事,陛下先让他进来吧。」 眼见牧晚馥的脸色依然不放晴,商柔大着胆子在牧晚馥胸前蹭了蹭,撒娇道:「好嘛。」 「进来吧。」牧晚馥掖好商柔身上的丝被,这才叫了外面的人进来。 进来的是赵公公,他见商柔顺从地靠在牧晚馥身上,牧晚馥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不时为他整理头发,不禁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话感到头皮发麻。 「怎麽了?」牧晚馥揽着商柔的肩膀,转头向赵公公道。 「陛下,如芳殿传来消息,说??说李美人传来喜讯,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牧晚馥抿唇道:「侍寝之後不是有让她服药的吗?」 「这药也不保证一定有效的嘛。」赵公公硬着头皮说道。 商柔劝道:「当年柳昭仪不也是在封了美人时就怀孕吗?」 「月媚是朕亲自挑选的人。」牧晚馥偏头,淡淡地看着商柔,商柔自知理亏,便唯有闭上嘴不说话。 牧晚馥叹了口气道:「朕也不该翻旧帐,好了,商柔你不是觉得没有子嗣不好吗?李美人的孩子就养到你膝下吧。」 商柔吓了一跳,双手马上抬起来,顿时十指痛彻心肺,他强忍痛楚道:「母子连心,陛下可不能把李美人的孩子夺走。」 牧晚馥仔细地看着商柔的双手,头也不回地向赵公公道:「那就叫田太医想个办法把那孩子拿走吧。」 商柔大惊道:「陛下!万万不可!」 「李美人怀孕了,朕知道你又要胡思乱想,反正皇后和柳昭仪也有儿子了,若是你真的不安心,这宫里的女人以後都不用生孩子了。」牧晚馥微微笑着,商柔却从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出异样的陌生。 三十七 赵公公冷汗直流,别人的皇宫是妃嫔千方百计夺走其他女人的孩子,这里却是皇帝亲自开口不要孩子了。 「不可以??千万不可以!」商柔脸色惨白,他跪下来道:「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那可是陛下您的儿女!」 在那瞬间,商柔的脑海里突然划过合和公主的死胎—已经隐约看出五官,然而却化成一堆紫红色的肉团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死,她应该都有两岁了,会拉着商柔的手叫爹爹,会向合和公主撒娇要糖吃,婉儿一定会把她视作自己的妹妹,或许会长得像商柔般平凡,性格却会像合和公主般温和娴雅。 眼前的男人则是她的舅舅,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商柔霍然抬头看着牧晚馥,那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宠妃,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亲生儿女下手的男人。 牧晚馥依然神色平静,只是扶起商柔,柔声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呢,好好坐着。」 他转头向赵公公道:「随便拿些东西赏给李美人,叫田太医好好照顾她的胎儿吧。」 fd 赵公公心想,陛下虽然天生的冷淡薄情,但当年柳昭仪怀孕时,陛下还是陪了她几天,连二皇子的名字也是陛下和柳昭仪各取一字,现在陛下的眼睛里只容得下公子,这李美人就算生了皇子,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去??看看李美人吗?」商柔轻声道。 「你这双手还没有好呢。」牧晚馥向赵公公道:「你传旨之後顺度拿药膏进来,朕要为公子敷药。」 还记得自己失宠时,牧晚馥还是挺宠爱李琳依的,现在却彻底地冷落她,连一点点的关心都不愿意给予。那麽年轻而温柔的少女,只得宠了几个月,一人怀着孩子住在冷冰冰的如芳殿里,夫君却在陪伴着另一人。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李琳依或许还是个平凡的宫女,待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嫁人,这般美丽的少女,又有闻萧嫣照看着,想必会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作为正妻,怀孕时也有夫君的关怀,不至於落到这个境地。 商柔总算明白太后那句「花无百日红」,自己不像南宫雪和闻萧嫣般家世显赫,就算帝王的热情转淡也可以保留崇高地位,又不像柳月媚般进退得宜,擅於奉承君王,所以自己终有一天都会像李琳依一样彻底失宠。 正如闻萧伶所说,或许自己在贫困之中死去时,牧晚馥正拥着另一个新得的美人寻欢作乐,而自己的死甚至博不得他的一声叹息。 商柔竟然开始打从心里地害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2 春潮 作者:p876543 怕这个让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软榻上,却是不敢靠近身边这个漂亮得彷佛是用白玉和鲜花堆砌出来的绝色美人。 白玉是没有温度的美丽,鲜花总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过了几天,赵公公前来找商柔,说牧晚馥把太医院的几支百年人参都赐给商柔了,商柔领旨之後一直心不在焉,凌绿问道:「公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那是皮外伤,用不着百年人参,拿去送给李美人吧。」 「什麽皮外伤?公子最近虽然没有咳血,这身体还没有调养好呢。」凌绿连忙说道。 「我就是一个人,李美人可是连着肚子里那个,她自是比我更需要这人参。」商柔想起牧晚馥那脾气,又问道:「李美人怎麽样了?」 「今天李美人领旨封为李婕妤,陛下也赐了许多东西给她,连李婕妤在宫外的父亲也升官了。」 「很好。」商柔想起牧晚馥当天那漫不经心地说出要拿走李琳依的孩子的表情—那只是一个玩笑吧? 商柔看着依然红肿的十指,他好像又抓着了一些头绪,但他还不知道那头绪到底会把他带往何方。 凌绿叹道:「小的听说之前陛下还想把李婕妤的孩子过继给您,公子膝下有子,才算是在宫里站稳阵脚,陛下也是明白这道理的,偏偏您却拒绝了。」 「血浓於水,那是李婕妤的孩子,我怎麽能够抢过来?」商柔毕竟也是有过孩子的人,他摇头道:「罢了,他能宠爱我多久就多久吧。」 黄昏时,商柔正躺在床上伸展着手指,他的伤口碰不得风,整天只能待在房间里,虽然是无聊至极,但他也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唯有静静地待着。 商柔正打着瞌睡之际,感到室内的玉蕤香香味更浓郁了,他睁开眼睛,只看见一身锦紫色展袍的牧晚馥一手持着五色漆胎香盒,另一手拈捻着香珠,正在专心地看着紫铜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他把香饼放进香炉里的瓷片里,然後便从一旁的珊瑚香瓶里拿出香匙,伸进香炉里细细地把香饼铺平。 牧晚馥轻轻弯身,一手放在铜炉上方,以确认温度适中。他的侧脸平和娴雅,眼眸里是柔和的笑意,唇角浅浅地翘着,彷佛只是个为夫君红袖添香的贤妻,而并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 几度试香纤手暖,一回尝酒绛唇光,竟是如此绮丽风流的一事。 商柔看着看着,不禁看痴了。他想起那个平凡的小雨,温柔随和,言笑晏晏,先帝所倾心爱恋的,想必也是这个温柔体贴的晚馥。 他又想起现在的牧晚馥,处理政务时的一丝不苛,保护自己时的冷静坚定,开心时那甜美娇媚的撒娇,生气时那足以刺伤自己的淡漠矜持?? 还是喜欢的,任何一面的他都是深深地喜欢的。 小雨丶牧晚馥,从来都是同一人,同一个让商柔许以一生情深的人。 那是自己的情深,他没有必要报以同样的温柔忠诚。 早在铜雀宫献身起,就明白这股逆伦的激情终有一天会焚毁自己若是如此,那就任由自己化作飞灰吧。 「醒来了?是朕把香珠加得太快了,那味道实在太浓郁,把你弄醒了。」牧晚馥随手把香匙插回铜瓶里,失笑道:「许久没有亲**香了。」 这天下间能令这绝色美人素手焚香的先帝,早就化为一缕幽魂了。 商柔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牧晚馥。 「手指还痛吗?」牧晚馥坐在床边,轻轻地捧起商柔的手。 「好一点了。」商柔看着自己的双手,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就使他的双手褪去劳作时留下的厚茧。 「听说你把朕赏给你的人参都给李美人了,你不必这样做,田太医会照顾好她的,这宫里又不是第一次有女人生孩子。」提起李琳依,牧晚馥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李美人首次怀孕,她年纪还轻,想必是很徬徨的??」商柔说到这里,又想起合和公主,她怀孕时的妊娠反应很大,时常半夜里盗汗醒来,情绪起伏都很大,突然就会哭起来。 怀孕生子本就不容易,几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可惜合和公主终究是熬不过去。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的神色淡漠,明显猜到商柔在想什麽。 「皇后娘娘怀孕时也很辛苦,对吧?」商柔立即提起一个没那麽敏感的人,免得又吵起来。 「南宫家的大小姐,没有你想像中那麽脆弱。」牧晚馥的唇角噙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商柔一怔,他不是不知道牧晚馥和南宫雪只属政治婚姻,但无论如何,南宫雪终究是牧晚馥的发妻,牧晚馥还是灵王殿下时只属先帝禁脔,自是没有纳妃,所嫁南宫雪是在他登基之後才嫁给他的。 南宫雪是牧晚馥亲自把凤印交到她的手里,封她为皇后的女人,之後这女人拚命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却始终无动於衷。 自己几乎当了一个父亲,就算那个苦命的女儿这辈子也没机会叫一声爹爹,但商柔仍然不时梦见她的容颜,牧晚馥膝下有两子一女,大皇子聪慧丶二皇子勤奋丶三公主活泼,亲情却似乎无法打动他,他是天生的亲缘淡薄。 「怎麽对皇后那麽好奇?」牧晚馥鼓嘴道。 商柔失笑道:「臣妾就是问问而已。」 牧晚馥稍稍蹙眉,彷佛想起些什麽, 然後又微微笑着,那笑意却有种异样的残酷。 「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3 春潮 作者:p876543 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牧晚馥仔细地把软枕放好让商柔舒服地躺着,然後自己也躺到床上道:「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躺躺吧。」 商柔靠着牧晚馥,想起自己祸不单行,膝盖冻伤了,十指都被夹伤,别说是侍寝,连靠近也不容易。他抿着嘴唇道:「陛下,那个??」 牧晚馥在商柔颈边蹭了蹭,说道:「你说。」 「最近臣妾不能侍寝??」 牧晚馥抬头,如同猫般用鼻尖碰了碰商柔的鼻尖,说道:「朕又非色中饿鬼,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起也挺好的。」 他抱着商柔道:「还记得在村子时,朕与你一同钓鱼吗?」 商柔没想到牧晚馥还记得那段日子,那是最初的日子,却早就恍如隔世。 「那时候朕就说了,朕喜欢钓鱼时的平静??」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发鬓道:「那种平静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商柔心中温暖甜蜜,不自觉地靠在牧晚馥怀中。 「朕见你最近总是没精打采,刚才问过凌绿了,你不要再吃那些药,好好休养吧。我们在村子时没有这种关系,不也过得挺开心的吗?」 商柔一怔,他没想到牧晚馥早就看出来了。 牧晚馥的额头抵着商柔的额头,柔声道:「小狐狸虽然很可爱,但朕还是喜欢看到健康快乐的商柔。」 百草权舆的浓春已至,商柔的伤也渐渐痊愈,前几天总算可以亲手拿筷子吃饭了。 这天,商柔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懒洋洋地在床上转了一圈,被铺上还带着几天之前牧晚馥残留的茉莉花香,他抿唇笑着,又紧紧地抱着被子,心里想着,现在陛下在忙些什麽呢? 想了一阵子,商柔就有点饿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凌绿不在屋子里。平日凌绿已经早就在房间里打扫忙碌。商柔偏头想了想,便披衣下床,穿上木屐,走过安静的走廊,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後青草的芬芳。 商柔来到影墙後,影墙的另一边是宫门,凌绿正好在跟外面的一个小太监说话。他等了一阵子,那太监便离开了,凌绿转身看见商柔,先行了礼,然後说道:「公子,李婕妤希望跟您见面。」 「跟我见面?」商柔一怔,他一向避免跟後宫女眷接触,上次跟李琳依见面就是如芳殿一事—他甚至不敢回想那件事,只把那件事当作是一场恶梦。 没有人可以忍受亲眼目睹自己喜爱的男人把另一个女人压在身下百般风流,颠莺倒凤。 然而当夜牧晚馥的温柔多情,李琳依的清纯羞涩却一直深深地印在商柔的脑海里,使他确实地明白到,就算以後牧晚馥在床笫之间再是体贴,那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给商柔的好,很快就可以给予另一个女人。 「最近宫里早就有许多谣言,说陛下有意把李婕妤的儿女交给您抚养。」 「我已经拒绝了。」 「公子您是拒绝了,但陛下会否这样做就是另一回事。李婕妤出身低微,又是由公子亲自举荐的,要是陛下想把她的儿女过继给您也不足为奇啊,而且??」凌绿叹道:「小的知道公子心善,不欲让李婕妤骨肉分离,但平常人若是在公子的位置,恐怕都会答应此事,所以宫里都在说公子这是以退为进呢。」 「还是不见她了,免得陛下不高兴。」商柔无奈地道:「总之我是不会接受陛下的建议,哪有一出生就强逼母亲跟子女分离这种事。」 合和公主一尸两命,婉儿出生後不久就商诗就病死了,商柔比谁更明白这骨肉分离之痛。 商柔虽然拒绝跟李琳依见面,但他却不能控制李琳依不来找自己。 虹桥宫附近有一棵樱花树,虽然不及梅影宫那棵樱花树般修剪有致,却也有种天生天养的随性。商柔散步至那棵樱花树下,向凌绿说道:「这樱花开了,玉妃想必欢喜得很。」 「小的听说上次公子去烟柳宫之前还遇见玉妃娘娘,要是小的当时在那里,一定会请公子好好折杀她的傲气。」凌绿不服气地说道,想起之前商柔失宠时,这玉姬就不时来找公子麻烦,心里实在怨恨这女人。 「就是个小女孩而已,别跟她计较。」商柔想起上次玉姬的问题,叹道:「我靠的不过是陛下暂时的庇荫而已,大家半斤八两,我又凭什麽教训玉姬呢。」 跋扈狠辣如闻萧伶,不也被牧晚馥的三言两语弄哭了。 商柔以前对於宫里这弯弯绕绕的事情也是不懂,毕竟乡村生活哪里有这麽复杂,现在却也被逼学会在宫里生活。 二人说到一半,却看见一行人朝樱花树走来,正是李琳依,她已经怀胎五个月,小腹也隆起来,但她的脸庞依然是巴掌大小,手臂也很纤细,并没有发福太多。她的乌发松垮垮地绑了个坠马髻,身穿一袭粉红色的织锦束胸襦裙,跟後宫众妃相比,自有一种出众的清淡素雅,怪不得闻萧嫣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一着棋。 商柔行了礼,他没有名份,虽得牧晚馥独宠,但一向都对众妃恪守礼仪,可是现在连闻萧嫣在家宴上见了他也得回礼,他的地位基本上是仅次皇后了。 李琳依回了礼,她上前道:「妾身一直想跟公子见面,公子却借病相拒,幸好今天总算能够见面。」 「陛下一向不喜欢我跟後宫女眷来往,男女毕竟有别,请李婕妤见谅。」商柔退後半步。他不讨厌李琳依,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4 春潮 作者:p876543 但她总是使商柔想起如芳殿一夜,那绝对不是愉快的回忆。 李琳依柔柔地说道:「妾身有几句话要跟公子说。」 商柔蹙眉道:「若李婕妤想问的是过继一事,我绝无此意。若李婕妤不相信,尽管向陛下求证此事。」 他无意让李琳依难堪,也明白她心中的焦虑,若她真的如此在意,她应该找牧晚馥问清楚。 「若非公子举荐,妾身也不会有幸蒙受陛下的恩宠,妾身只是想向公子表达谢意而已。」李琳依的态度依然柔和。 商柔知道再是拒绝就是自己矫揉造作了,唯有说道:「请李婕妤带路。」 樱花树的一侧是红砖六角亭,春风送暖,树影婆娑,斑驳地投落亭顶上,粉红色的樱花花瓣也洒落遍地, 「请问李婕妤有什麽指教?」商柔转身说道。 李琳依握着衣摆道:「妾身听说,公子的妻子是难产而死的。」 「她是怀孕期间病死的。」商柔脸色发白,合和公主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这是连牧晚馥都不能触及的禁地。 「妾身也听说,公子有一个侄女,现在养在许丞相膝下。」 「是的。」 李琳依抬头看着商柔道:「公子,想必是极为喜爱陛下的。」 商柔默然。 「难道公子不会想跟陛下一同抚养一个孩子吗?」李琳依凝视着商柔道:「合和公主乃是长姐,陛下为幼弟,他们血脉相连,妾身腹中胎儿,跟公主殿下不幸胎死腹中的孩儿份属同一血脉。」 「妳为何要提醒我?」 「公子总有一天会想到的。」李琳依苦笑道:「难道公子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吗?」 商柔望向外面翩翩起舞的樱花,再度没有回答李琳依的问题。 「陛下知道公子的遗憾,他是如此宠爱公子,怎麽可能让公子难过??」李琳依轻抚着小腹道。 「妳的意思是??」 「杀母留子,并非难事。」 商柔一怔,他惊讶的是,他并不觉得李琳依在胡说八道。他想起上次牧晚馥淡淡的那句拿走李琳依的孩子,他就知道牧晚馥对於人命有多漠视。 李琳依突然重重地跪在商柔面前,一手抓着他的衣摆道:「妾身求求公子,若陛下真的??杀母留子,请公子好好抚养妾身的孩子??至少让他知道,他有妾身这个母亲??」 「傻孩子,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商柔想起合和公主临死前抓着自己的衣袖,凄然说道:「商柔,我要先走了一步,却连一个孩子也无法留给你??」 此时此刻,李琳依凄然欲绝的容颜和合和公主的重叠在一起。 商柔全身僵硬,视线一片模糊,直到一股血腥味涌进鼻里,他才回复清醒,只看见李琳依的裙下沁出一大滩鲜血— 合和公主首次病发时,就是在花园散步时突然晕倒,然後裙下不断地渗出鲜血。 一切都跟那天一样。 一众在不远处等侯着的宫女太监连忙把李琳依送走,凌绿却只是扶着商柔的手臂道:「公子?公子?您听到小的说话吗?」 商柔的眼神渐渐回复聚焦,他看见地上的鲜血,便急急地抓着凌绿问道:「李婕妤呢?」 「宫女带走她了。」凌绿皱眉道:「她莫名其妙地找公子,然後又突然流血了??真不知道她是什麽用心。」 「一个怀孕的女人担心我会带走她的孩子,能有什麽不良用心?」商柔罕有地沉着脸,他道:「去如芳殿看看吧。」 商柔身为男子,本就不能出入後宫,但李琳依是被他连累成这样,他一定得去看看。 来到如芳殿里,只看见一个个宫女在寝殿里出入,手里捧着的金盆里都是鲜血。 商柔的脸容愈来愈惨白,凌绿低声道:「公子,我们先回去吧,女人流血不太吉利。」 「我们在正殿里候着吧。」商柔刚刚想向正殿走去,却看见正殿的殿门紧闭,赵公公正守在外面。 赵公公一看见商柔便上前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里面,请公子稍等。」 商柔握紧拳头,他勉强地点点头。 凌绿轻声问道:「赵公公,陛下的心情怎麽样?」 「陛下还是很冷静,但皇后娘娘??她也是流年不利。南宫家出了事,後宫的李婕妤又弄成这样。」 「南宫家?」商柔转头看着赵公公。 赵公公说道:「皇后娘娘的堂兄是吏部侍郎,最近犯了些错,使陛下极为不悦。」 正在此时,正殿的殿门被打开,南宫雪苍白着一张脸出来,商柔身为妃嫔连忙向她行礼。 南宫雪转头瞧了还站在正殿中央的牧晚馥一眼,轻轻地向商柔回礼。 不止是商柔,全部宫女太监都是愕然。 南宫雪是後宫之主,当然从不需要向任何妃嫔回礼。 商柔连忙弯身送南宫雪离开。 「商柔进来吧。」牧晚馥在正殿里唤了一声。 商柔合上殿门,来到牧晚馥的面前,他还没有下跪请罪,牧晚馥就拉着他的手道:「不需要请罪。」 「是臣妾??李婕妤??」 牧晚馥的脸色如常,他失笑道:「呆子,你以为朕会怪责你使李婕妤出血?」 「当时??臣妾的确在跟李婕妤说话??」 「朕的商柔怎麽可能会伤害一个弱女子?」牧晚馥伸出手来,惊魂甫定的商柔握着他的手,投入他的怀抱中,一直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5 春潮 作者:p876543 来的不安才渐渐消失。 「偶尔朕真希望商柔你会跋扈一点, 好好整治那些欺负你的人。朕在这里,你可以对任何人做任何事情,谁都不能拿你怎麽样,明白了吗?」牧晚馥抚摸着商柔的头发,难得叹了口气。 「李婕妤是什麽一回事?」 「朕没有去看望她,皇后说她只是忧思太多,动了胎气,她刚才是跟你提起朕打算让你抚养她的孩子一事吧?」 「嗯。」 商柔抬头看见牧晚馥冷淡地看着一旁,知道他心中不悦,便道:「李婕妤??我们的确有讨论过这件事,她担心也不足为奇。」 「柳昭仪怀孕时,贵妃都有跟朕提过类似的建议,当时柳昭仪也没有像她这般撒泼。」牧晚馥摇头道。 「别生气了,好不好?李婕妤年纪还轻,行事难免不周全,她也是关心自己的孩子而已。」商柔身上都是冷汗,牧晚馥并不是自愿纳了李琳依,怀孕一事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商柔实在不知道牧晚馥狠起来会做什麽。 「商柔,那是朕的妃嫔,她腹中的也是朕的孩子。」牧晚馥合上眼睛,缓缓地说道:「妄自猜度朕的心意已是一罪,害得朕的商柔受惊又是一罪,朕的後宫容不下这个女人。」 商柔心中一寒,牧晚馥这是动了杀机。他後宫妃嫔不多,本就是极为挑剔之人,南宫雪是他的正妻,柳月媚是他最锺爱的侍妾,所以她们才有幸为皇帝养育後代,更别说自己本就迷晕牧晚馥再把他送到李琳依的床上—牧晚馥当年也是这样被迷晕送进宫里。 牧晚馥嘴里不说,但他心中想必是恨极的,他不恨商柔,就只能把怨恨都发泄在李琳依身上。 「那??那是个无辜的少女,她腹中的是陛下您的孩子啊。」 「那是你送到朕床上的女人。」牧晚馥盯着商柔。 「是??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道陛下还对那件事怀恨在心??」商柔跪下来道:「如果杀了臣妾能让陛下解气,那请陛下动手吧。」 三十八 「商柔,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牧晚馥低头凝视着商柔,非常缓慢地说道。 商柔抬起头来看着牧晚馥,他不断地在欺骗自己,让自己对牧晚馥的残酷狠辣视而不见?? 终究是不行。 深爱一个人,怎麽忍心看着他满身杀孽? 弑亲丶夺位丶巫祸丶削藩丶李琳依??他怎麽可以这般残酷? 「臣妾死了,陛下会心疼吗?」商柔轻轻地道。 商柔的态度有软化的趋势,牧晚馥便说放缓语气道:「商柔,你跟朕在一起那麽多年了??」 此刻商柔的手稍稍发抖,他其实很害怕,但他想起自己在雪地中被闻萧伶侮辱,同样让人胆颤心惊的事情,闻萧伶到底做过多少遍?牧晚馥是知情的,但他却纵容闻萧伶的恶行。 「对啊,陛下爱惜臣妾,那其他无辜之人呢?李婕妤一心侍君,她腹中胎儿可是由陛下的精血化成,这孩子长大之後会把陛下唤作父亲,他会有着跟陛下相似的眉眼??」 「不止是李婕妤和她的胎儿??每个人的生命如此可贵,为什麽要肆意剥夺?」商柔大胆地说道:「纵有不从陛下之人,陛下为何不以德服人?」 官场黑暗丶尔虞我诈,商柔全都不懂,他只知道他的夫君是个中好手,谈笑之间强敌便是灰飞烟灭— 但他不想这样。 他求的只是长相厮守而已,他明白对方作为君王的身不由己,但血流成河只为大权在握,真的值得吗?为了一己喜怒而残杀自己的侍妾和亲生孩子,这真的是一个人做得出的事情鸣? 牧晚馥面无表情地看着商柔,商柔只对上那眼神一瞬间,心里便是一片冰凉恐惧,竟然不禁低头。 那眼神说不上有多冷漠,却足以使任何人都俯首称臣。 「陛下,我??我??知道诸多大臣对陛下不服,但妇孺稚子何其无辜,他们不懂政事,不该为了他们家人的事而负上如此沉重的责任。」商柔咬着嘴唇,抬头直视牧晚馥的眼睛,握紧拳头道:「就算大臣有所不服,打发至边境即可,让他们得见陛下的太平盛世,知道陛下是贤明的君主,继而心服口服,车裂之刑??实在太残酷了。」 牧晚馥一言不发,只是转身离开。 商柔看着牧晚馥的背影,他想起合和公主和他们那苦命的女儿?? 同样的悲剧,不能再次发生了。 商柔把心一横,他拔下头上金簪,黑发散落在他的身上。他举起金簪横向颈边,一字字地说道:「若陛下执意杀李婕妤和她的孩子,那臣妾今天只能自裁於此。」 牧晚馥的脚步停住了,他慢慢地回头,琥珀色的眼眸一片冰冷。 「你在威胁朕?」牧晚馥的语气极为奇怪。 「是臣妾对不起李婕妤,毁了她的安稳人生。臣妾只能一命偿两命。」商柔直视牧晚馥。 牧晚馥走到商柔身边,他稍稍弯身,商柔使劲握着金簪,然而牧晚馥只需一拂他手腕的穴道,他就不自觉地松开手,牧晚馥的五指合紧握着金簪,然後他的眼神往下滑,滑到商柔的颈项处。 那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一击,即可致命, 牧晚馥杀过很多人。 共他相拥而眠多年的先帝,最後身首异处,尸身被碾成肉酱,再被流浪狗吃掉,头颅则被挂在城门上,遥遥地看着皇宫。 皇宫里有铜雀宫,当年先帝大兴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6 春潮 作者:p876543 木而建成,是只为把一切最美好的赐予於牧晚馥之地。 多杀一个人,对牧晚馥而言,不足一提。 「陛下,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就算以前曾经遭遇过不幸,也不会将同样的不幸加诸在其他人身上。」商柔鼓起最後的勇气看着牧晚馥。 如果注定要死,至少要尽最後一分绵力。 正如合和公主所说,牧晚馥再做几年皇帝,就会彻底地崩溃毁坏。他会做一个千古明君,但他作为一个人是永远不会快乐的。 无尽的杀戮怎麽可能带来快乐? 商柔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自私,也知道为帝固权就得手起刀落,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想要去相伴终生的男人,所以他还是固执地希望着,他的晚馥会渐渐改变,摆脱以前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残酷。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如死相谏,如果可以换来牧晚馥的片刻思索,那不止是万民之福,也可以把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 「就凭你,还不配威胁朕。」牧晚馥靠在商柔的耳边,极为缓慢地说出这句话,彷佛要把这一个个字都刻在商柔的脑海里。 商柔脸上的血色尽褪,他的眼底一片涣散。 原来这就是他最後的答案。 牧晚馥随手一挥,金簪飞出,重重地击落在墙上,四分五裂,一如他们的感情。 或许他们的感情从来都不曾完好。 「朕的行事,还由不得你这无名无份的侍妾说三道四。」牧晚馥走到门边,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後拂袖而去。 商柔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心中一片冰冷。 牧晚馥很少对商柔说重话,但每次他都可以用最简短精确的句子去把商柔撕成碎片。 他懂得商柔的隐痛,而在他想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持着最锋利的匕首往那处狠狠地插下去。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就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自己为他改变了那麽多,忍受着那麽多的辱骂,他对於自己的请求,却是连一句敷衍的话都不愿意说。在他的眼中,永远都是他的江山和权力重要,而自己只需要当一只乖巧称职的金丝雀即可,最好什麽都不知道,只依赖着他的施舍存活。 如果金丝雀不听话,那它一开始就不应该留在这里。 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都不是牧晚馥。商柔失笑,自己在期待什麽呢?在期待他会抱着自己说,以後不会让闻萧伶肆意杀戮吗? 进来的是赵公公丶凌绿和其他宫女太监,赵公公看见商柔长发散落,面无血色,忍不住叹道:「公子,您怎麽又惹陛下不愉快了?」 商柔摇摇头,他问道:「他准备怎麽惩罚我?」 凌绿看见商柔的神色惨白得跟个死人差不多,他刚才站在门外,听见牧晚馥临行前那句话。 简直心寒至极。 陛下到底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情,去对一个对他千依百顺,为了他而抛弃一切的人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他是看着公子如何一步步努力地改变自己,只为了让陛下高兴,为了让陛下多来这里。 公子是这麽喜欢他啊。虽然陛下宠爱公子,但公子从不因此恃宠生骄,别的妃嫔得帝王宠爱,就算不锋芒毕露,至少出门也是前呼後应的不可一世,公子从来都是如此低调的,就这样乖乖地在彩霞馆里等候着陛下偶尔的宠幸,在其他人面前受了委屈也是只是一人默默地忍受着,从来不向陛下撒娇求宠。 更别说公子进宫那麽多年了,一直无名无份地跟在陛下的身边,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多麽困难,陛下却好像根本毫不在意。 这样委屈求全的公子,难道还不值得陛下的一句安慰吗? 赵公公终究是说道:「公子言语不当,以下犯上,御前失仪,掌嘴五十。」 商柔抿紧唇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凌绿连忙扶着他,向赵公公说道:「公子身体不适,难道不能待明天再惩罚吗?」 「别让赵公公为难了。」商柔点点头,轻轻推开凌绿的手,然後跪在地上,低头道:「臣妾甘愿领罚。」 五十巴掌自是不好受,商柔整张脸都肿起来,大半个月都不能出门,甚至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勉强吃些白粥,脸颊是由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瘦下去,彷佛只剩下皮包骨。 不知道是脸颊受伤,还是实在太难过的缘故,商柔没怎麽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春雨绵绵,院子里的海棠树又开了,鲜艳的花瓣在雨中愈发娇媚,随风雨而娉婷摇曳,既不畏寒,也不懂人间悲喜。 商柔也希望,自己可以像海棠一样,什麽都不知道,只专心地绽放,让牧晚馥高兴。 春杪时,商柔总算能够说话。凌绿怕他沉默太久,伤了身体,便想尽法子逗他说话。 「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商柔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抱着凌绿塞过来的暖手炉,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了??反正知道他对我是什麽想法,也是好事。」 商柔看着梳妆台一侧的珊瑚,问道:「李婕妤怎麽样了?」 「她没什麽大碍,日子可过得逍遥呢,上次她害得公子受惊,陛下没有惩罚她。」 商柔松了口气,幸好牧晚馥还是放过他了。要是李琳依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将会悔疚终生。 「他呢?」商柔没有直指是谁,但凌绿当然知道公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7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想起谁,便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愈来愈少来後宫了,仅有几次也是去柳昭仪和李婕妤那里。」 柳月媚的确如花解语,从来都不会拂逆牧晚馥的心意,怪不得他还是会去柳月媚那里。 「其实嘛??陛下派人来医治公子,彩霞馆的份例跟以前还是一样,陛下心里一定是念着公子的旧情。」凌绿叹道:「公子不如就请陛下过来用膳,顺便哄哄陛下,好不好?」 「不用了。」商柔低头看着暖手炉,那几句话终究还是使他心寒了。 那麽多年了,最後换来的还是一句「无名无份的侍妾」。 是自己太愚蠢了,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至少有一点点的重量。 「陛下登基多年,不是没想过好好拢络那群臣子的,但他们迂腐至极,始终觉得陛下其身不正,对陛下的旨意老是阳奉阴违,而且??私下卖官鬻爵,陛下才会痛下毒手的。」凌绿苦口婆心地说道。 牧晚馥和商柔当天是合起殿门吵架的,但他们吵得那麽激烈,凌绿在门外自然是听到的。 「你怎麽反而替他说话了?」商柔失笑。 「只是??不希望公子真的会讨厌陛下。巫祸虽牵连甚广,但终究是没有伤及平民老百姓,伤的尽是豪门贵族??当然,侍候在高门世家的奴仆难免受害。前阵子陛下把那群臣子的家产收归国库之後,国库便有大量盈馀,於是宣布全国免税半年。」 「陛下不好声色犬马,登基之後也不曾修建新的宫殿,他纳的妃嫔也是历代君王中最少的,一个月也去不了後宫两三遍,而且他平日生活也是简朴低调,对於衣食住行皆没有太高要求??」凌绿柔声道:「陛下做的是能人所不能之事,他在改革着这个王朝,这乃是後世之福啊。」 「是我目光短浅,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商柔摇头道。 不是不知道牧晚馥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商柔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接受一将功成万骨枯。 或许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商柔无法把对方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把牧晚馥当成一个平常人去尊重深爱。 他们本就不该相识。 「公子,陛下虽然不完美,但终究是您一生的依靠,您的夫君啊。」 「夫君?我只是他的小妾而已。」商柔合上眼睛,缓缓地说道:「若我是闻萧伶,可以不问原由地为陛下赴汤蹈火,这该有多好。」 夜里,商柔始终难眠,便一人坐在窗边发呆。夜空乌云密布,无星无月,从这里只能看见後院里的朱墙,在黑暗中如同一只潜伏的巨兽。 商柔又想起当天跟牧晚馥的对话,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最痛苦的回忆,却偏偏一次又在一次地在脑海中上演。他正想到一半,突然感到一双手掩着自己的眼睛,笑道:「商柔,我来看望你啦。」 陆萱。 商柔转头,果然看见一身夜行衣的陆萱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商柔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自觉地笑起来,然而一笑却扯动着自己还稍微红肿着的脸部肌肉。 「本来我是在屋梁上,想看你睡得好不好,没想到你却醒来了,一看就知道你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陆萱揉着商柔的脑袋道:「小傻瓜,别想那麽多了。」 商柔抿唇不语。 陆萱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商柔身边,说道:「你跟陛下认识了那麽久,还不懂得他那脾气?」 商柔双手抱膝,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明明是我先叫你别提起他的,怎麽我自己反而提起他了?」陆萱从怀中翻出一个杧果,塞到商柔的怀中。 「全京城都知道你喜欢吃这玩意,吃一颗吧。」 商柔看着怀中香软的芒果,想起那时候牧晚馥最是宠爱自己,甚至命人快马加鞭地从天竺把杧果送过来,自己还说如果只有一颗杧果都要跟他分享,现在想起来,他是皇帝,要派人送杧果还不是一道旨意的事,自己却傻傻地以为他对自己很好。 「好吧,那是他最疼爱你时给你的礼物,我不该拿过来的。」陆萱正想把杧果拿回来,商柔已经紧紧地抱着那颗杧果,牢牢地盯着陆萱,彷佛那就是自己最後的依靠。 「就一颗杧果而已??」陆萱默默地说了一句,然後掏出匕首道:「把杧果给我,我给你切开。」 商柔唯有把杧果还给陆萱,然後站起来打算找火摺子点燃蜡烛,刚好桌上的蜡烛烧完了,他便到梳妆台里找蜡烛,梳妆台的一旁是衣柜,挡住了外面本就格外昏暗的月光,他一不小心就碰到放在衣柜前的那株珊瑚。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株珊瑚就倒下来,啪啦啪啦地摔个粉碎,漂亮的七彩碎片洒满一地,冷清地反映着窗外被乌云挡了大半的月光。 陆萱顾不得杧果,一个箭步跑到商柔的身边,抓着他的手问道:「怎麽了?」 商柔不答,只是呆呆地看着那顷刻之前还完整无缺的珊瑚,所谓璀灿,不过是一场一碰就碎的美梦。 那时候凌绿已经说过「彩云易散琉璃脆」,自己却偏偏不相信,直到此刻遍体鳞伤。 「是不是受伤了?」陆萱见商柔着魔似地盯着那无可复原的一地狼籍,心里会意,脱口而出地道:「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商柔也不答,只是转头呆滞地看着陆萱,陆萱见他昔日灵动的眼睛只剩下一片死寂,便双手抓着他的肩膀,说道:「商柔,你别喜欢他了,我跟许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8 春潮 作者:p876543 成儒说好了要带你离开京城??」 陆萱还没有说完,商柔便抱着陆萱失声痛哭,这一哭来得太突然,连哽咽的过程也没有,直接地爆发出来。 「别哭了??」陆萱唯有拍拍商柔的背部,柔声说道:「为了他哭不值得呢。」 「他怎麽可以这样对我??我什麽都不要地跟着他??整个京城就没有人看得起我,成儒看不起我,闻萧伶看不起我,太后看不起我,连玉姬都看不起我??我像个女人般侍候他,他就把我当作是玩物而已??」商柔哭着诉说,自牧晚馥那天离开以来,他就一直沉默寡言,郁结在心中早就许久,直到今夜才彻底地爆发出来。 陆萱唯有让商柔尽情地哭,为免他站得累,便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来。 商柔这一哭就是半个时辰,直到他嗓子都哭哑了,胸口哮喘似地不断抽搐着,陆萱才无奈地说道:「你再哭下去就得断气了。」 「陆??陆萱??」商柔从陆萱怀中坐起来,发现自已抱着陆萱哭个不停,把对方胸前的衣料都弄湿了一大片,幸好是黑色,总算没那麽显眼。 「不许哭了。你再哭,就得赔我衣服。」陆萱见商柔可怜兮兮,眼睛哭得像个核桃般肿起来。 「一个男人这样哭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为什麽不能哭?男子汉大丈夫连哭都怕,还有什麽是不怕的?」陆萱摸摸商柔的脑袋道:「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後面还有一句是只因未到伤心处。一往情深此生不换是极为美好的事,你只是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象而已。」 商柔垂下眼睛不说话。 陆萱认真地说道:「你跟着他,我的确觉得很可惜,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你值得一个更好的人。多少人庸庸碌碌一辈子也不曾找到值得执着之物,可是你找到了。」 商柔知道,陆萱虽然不理解自己对牧晚馥的执着,但对方却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己。 「生存,和活着,从来都不一样的,很多人只是生存而已。」 商柔看着陆萱,乌云稍稍消散,冷淡的月光洒落在陆萱脸上,虽然没有牧晚馥和闻萧伶那种绝世惊艳,陆萱的脸容却是温柔而诚恳。 「你呢?」商柔脱口而出地问:「你在生存,还是活着?」 「你觉得呢?」陆萱反问,唇角的笑意苦涩,他又道:「可惜,我做错了决定,在最应该坚持的时候,我却放弃了。」 「是??你跟他??」商柔不是没有察觉牧晚馥和陆萱之间的微妙关系,牧晚馥丶陆萱和闻萧伶是青梅竹马,但现在牧晚馥却最宠信闻萧伶,对陆萱则颇为冷淡,更别说陆家早就是牧晚馥的眼中钉肉中刺。 「别误会,我又不是闻萧伶,色是刮骨刀,闻萧伶这人早就被陛下毁掉了,而我对陛下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趣??」陆萱失笑,他又说道:「我只是在他最需要朋友时却放弃了他。」 商柔也有听说陆家没有起兵拥护当时还是灵王殿下的牧晚馥一事,便抱着陆萱道:「没关系的??你是陆家的长子,你不止是随自己的心意而活着,还得照顾陆家的安危。」 其实陆萱或许就跟自己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陆萱一怔,他苦笑道:「若你知道我做了些什麽,你就不会安慰我了。」 「无论以前或以後你做了些什麽,你都是我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商柔凝视着陆萱,一字字地说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们以後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了。」陆萱握着商柔的手笑道。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冲散了夏日的酷热,彩霞馆的小花园里还带着湿淋淋的青草芳香。 商柔懒洋洋地靠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卷书,他膝盖的旧伤每逢下雨下雪就发作,暂时不便下床行走。 自从陆萱来过之後,商柔总算渐渐振作,毕竟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 正在此时,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彩霞馆长年宫门紧闭,加上商柔被重罚冷落,造地方更是成了生人勿近的不祥之地。若是有人敲门,想必是有急事,凌绿刚好还在小厨房里做午膳,估计也听不到前面的声息。 商柔披着外袍,踩着木屐一拐一拐地穿过布满湿泥的花园走道,握着铜制的门把,打开了宫门。 「参见芳菲公子,大皇子有些不适,但这里离大皇子的寝宫还有段距离,请问小的能否先把大皇子安置在这里,再请太医过来?」门口的太监手里扶着大皇子,商柔略略点头,侧身让太监把大皇子带进来。 「西厢没有整理好,先搬到东厢里我的房间吧。」商柔没有关上宫门,只是随那个太监走进彩霞馆里。 大皇子躺在商柔的床铺上。牧晚馥登基迎娶南宫雪之後,南宫雪很快便怀孕,恰好第一个孩子就是皇子,虽然牧晚馥对自己的孩子素来不闻不问,但南宫雪还是极为宠爱自己的孩子。 商柔坐在床边,见大皇子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便向随行的太监问道:「大皇子这是怎麽了?」 「刚才大皇子练习射箭时,不知道被什麽毒蜂虱了一口,然後被咬的地方就肿起来。」太监指着大皇子的膝盖,那里的确肿起了一大块。 商柔掏出手帕为大皇子擦汗,蹙眉道:「太医怎麽还不来?你打些热水过来给大皇子擦伤口。」 太监离开之後,商柔才有机会仔细端详大皇子的脸容,多日不见,这孩子又长大了。三公主文静害羞丶二皇子活泼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9 春潮 作者:p876543 朗,大皇子倒是沉稳淡漠,性格愈发像他的父亲,而且也继承了父亲的美貌,活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此时此刻,大皇子这小孩子身受那麽大的痛苦,却还是咬紧牙关没有作声。商柔低声道:「没有太监在旁边了,你可以叫出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大皇子睁大眼睛看着商柔,商柔想像牧晚馥小时候就是这样,漂亮精致得像个女孩子,却没有现在那种深沉难测的性子。 「我也不会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商柔再三保证。 大皇子才稍稍松开牙关,痛苦的叫声立即泄露出来。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来,大皇子又咬唇忍耐了。 太监端着热水进来,商柔把毛巾泡在热水里,扭乾之後再敷在大皇子的伤口上,果然,痛感稍稍减轻,大皇子的脸色也好看了一点。 三十九 估计是爱屋及乌,商柔一向对跟自己只有数面之缘的大皇子也颇有好感,尤其是这孩子完全没有牧晚馥的缺点。 太医来了,商柔便退到房间了外,凌绿急急地从走廊的一端跑过来,说道:「大皇子怎麽了?」 「就是在射箭场里毒蜂咬伤而已。」商柔知道凌绿在担忧什麽,他摇头道:「跟我没什麽关系,我只是陪大皇子坐了一阵子而已。」 凌绿低声道:「我们待会就把大皇子送走,这可是个惹不得的烫手山芋。」 商柔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万一陛下的长子在商柔这里发生什麽事,商柔可没有几条命给牧晚馥再折腾。 他们主仆俩来到後院里。商柔坐在走廊下,长发在後脑绑成发髻,长袖摺起来,赤着一双脚踩着木屐,裤管里露出来的肌肤隐约可见当初跪在雪上造成的伤痕,他正悠悠地削萝卜。 屋檐上悬着风铃,是他半个月之前亲手造的,铃铛在午後带着湿意的风中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的东厢传来人来人往的声音,估计都是太医和宫女在侍候大皇子。 凌绿坐在商柔的身边挑着绿豆,他低声说道:「这皇子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儿子,又是陛下的第一个儿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母亲也是南宫家的千金小姐,可陛下偏偏不让他当太子。」 「不是不让,是时间还没有到而已。」商柔蹙眉,他想起牧晚馥上次提起南宫雪时的语气。 「这南宫家恃着宫里有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可没少干贪污卖官的事,之前巫祸一事牵扯不到南宫家身上,但听说削藩时南宫家的镇东候就不太愿意上交兵符,还是陆大人劝镇东候识时务者为俊杰,镇东候才不情不愿地上交兵符。」 「镇东候跟皇后娘娘是什麽关系?」 「他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当年对陛下有知遇之恩,陛下还是灵王殿下时就是靠他牵线跟南宫家结盟,听说他常以国丈和陛下的恩师自居。」 镇东侯长驻凤临城,所以商柔从未见过他,但其实商柔不用看见镇东侯,商柔已经可以从凌绿的描述中想像到牧晚馥会有多不喜欢镇东侯。像他这样高傲至极的人,怎麽可能容得下有人以他的前辈自居。 商柔心中不安,小刀几乎削到手指上,他不禁转头看着还热闹得很的厢房。 几天之後,商柔正在床上休息,凌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他正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他唯有穿上木屐打算出去看看,还没有到达宫门,就听见玉姬那还奶声奶气的尖锐嗓音。 商柔心里叹了口气,玉姬又来找麻烦了。 但对方在自己的宫门前闹开了,总得去看看。 商柔绕过影墙,却看见凌绿被几个太监架着,被逼跪在地上,玉姬正指着他骂个不停。 虽然彩霞馆是僻静,但偶尔还是有宫女太监经过,凌绿哭得眼睛通红地被逼跪在宫门前,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玉妃娘娘,请问凌绿犯了什麽错?」商柔行了礼,他对於宫廷生活的弯弯绕绕早就厌倦,但还是得提起精神保护凌绿。 「公子,你的凌绿偷了陛下赏赐给本宫的东西。」玉姬冷冷地说道。 「他到底偷了什麽东西?」先别说凌绿的品格,牧晚馥独宠商柔时几乎把半个国库都送给他了,商柔打赏下人一向阔绰,更别说凌绿是他的贴身太监,商柔对他从来都不吝啬,他比起大部份太监都要富有,怎麽可能偷玉姬的东西? 「拿出来。」玉姬向她的太监打了个眼色,那太监就脱了凌绿的外袍,从内衫拿出一个青翠色琉璃杯。 商柔脸色一沉,他脱下自己的长袍,弯身披到凌绿身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挡在他的面前,向玉姬道:「这是什麽杯子?」 「那是从波斯进贡的琉璃杯。」玉姬笑道:「陛下想必没有送给公子吧。」 商柔抿紧唇角。 「既然彩霞馆里没有这琉璃杯,偏偏你的太监却有一个,很明显那就不是来自彩霞馆的,而且波斯送来的一套十二只琉璃杯,每个琉璃杯的颜色都不一样。陛下说本宫名为玉姬,肤色如玉,所以特地送了这玉色的琉璃杯给本宫。」玉姬的汉语倒是愈来愈流利了,炫耀宠爱时更是口齿伶俐。 商柔实在无言以对—牧晚馥的确没有把琉璃杯送给他。 「凌绿不缺钱财,这琉璃杯又是独一无二,难以脱手,他得到这琉璃杯也没用。」 「谁不知道这小子对你忠心耿耿,他见不得陛下宠爱本宫,就把本宫最喜欢的琉璃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0 春潮 作者:p876543 偷走了。」 玉姬见商柔无话可说,就更是嚣张,说道:「按照宫规,偷窃东西的下人可得斩断双手。人来,把凌绿押到暴室里??」 商柔抬起双手挡着凌绿,说道:「是妾身教导无方,妾身愿意替凌绿领罚。」 他身後的凌绿大惊道:「公子!万万不可!」 商柔知道玉姬是不喜欢自己,所以才找凌绿麻烦。 「反正公子的十指都废了,把双手都砍下来也没关系吗?」玉姬的眼睛很大,长相甜美可爱,笑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刻薄。 「请。」商柔把双手交叠在身前,总不能连累凌绿的。 正在此时,一行人匆匆地走过来。玉姬和商柔同时往那行人望去—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年纪小小却已经气度沉稳,他穿着墨绿色的金丝锦袍,长发一丝不苛地盘在脑後,以白玉冠定着。他的行动依然有点不便,所以走得比较缓慢。 「参见殿下。」玉姬和商柔同时行礼。 「发生什麽事了?」大皇子走到商柔的一边。 玉姬说道:「前阵子陛下不是把琉璃杯赐给我们吗?芳菲的太监偷走了妾身的琉璃杯。」 「玉妃说的是凌绿吗?」大皇子问。 「是的。」 「那是我赐给凌绿的。」大皇子淡淡地说道。 「但??但妾身记得殿下的是深紫色琉璃杯??」 大皇子浅笑道:「那琉璃杯的确颜色各异,但它们却会随着杯中液体的不同而改变颜色,也就是说,若是在我那深紫色的琉璃杯里添上适当的液体,杯面会变成玉妃那琉璃杯的玉色。」 玉姬半信半疑地看着大皇子。 「人来,拿牛奶和葡萄酒过来。」大皇子吩咐身边的太监。 商柔看着大皇子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竟然又想起牧晚馥,父子俩笑起来都是温柔又有几分绵里藏针。 彩霞馆不方便迎接女眷玉妃,所以大皇子便命人从彩霞馆里把木椅拿出来,柔声道:「公子腿脚不便,先坐下来吧。」 「谢谢殿下,只是凌绿他??」商柔其实知道琉璃杯一事想必是插赃嫁祸,但大皇子跟凌绿又不熟悉,他没有必要相信凌绿。 「凌绿是公子的人,公子的彩霞馆里从来不缺宝物,凌绿不至於要干出如此下作的行为。」大皇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太监已经把长桌丶牛奶和葡萄酒送来。 玉姬的太监把从凌绿身上搜来的琉璃杯递给大皇子,琉璃杯现在是玉色的,大皇子亲自添了葡萄酒进去。过了半晌,这琉璃杯果然渐渐变色至深紫色。 大皇子把葡萄酒递给商柔,恭敬地道:「公子请用。我年纪还小,母后说我不能喝酒。」 商柔没好气地摇摇头,接过琉璃杯便摇葡萄酒一饮而尽。 就算此刻杯中已经没有葡萄酒,但杯面依然是深紫色。大皇子在杯里添了牛奶,杯面便渐渐化成玉色。大皇子就着刚才商柔喝酒的位置,一口气把牛奶喝掉。 「玉妃相信了吗?」大皇子向玉姬说道。 玉姬忿忿不平地道:「殿下您为什麽要把琉璃杯赏给凌绿?凌绿为何不解释?」 「上次凌绿来我宫中传话,我见他喜欢这琉璃杯,而我宫里宝物甚多,便决定把这杯子送给他把玩,只是那毕竟是陛下的赏赐,贸然转送他人还是不太好,所以我才叫凌绿保守秘密。」大皇子又问道:「玉妃是怎麽发现琉璃杯失窃的?」 「妾身丢失琉璃杯後看见凌绿在宫门外鬼鬼祟祟的,便命人搜他的身。」玉姬也没什麽底气了。 「恐怕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大皇子把琉璃杯交给商柔道:「公子,请您自行发落吧。」 玉姬落荒而逃,商柔把大皇子迎进彩霞馆里。 商柔首先当然是向凌绿问清楚整件事,凌绿哭得抽着鼻子道:「小的就是经过绮雪宫,怎知被人从後敲了一棍,醒来之後不知为何身边就多了一个玻璃杯,又被玉妃娘娘抓起来了。」 说着,凌绿还转身让商柔看自己的後脑,果然肿起来了。 商柔命太监去拿药膏,然後转身向大皇子行礼,说道:「让殿下见笑了。」 「没关系。」 商柔手里还拿着琉璃杯,他说道:「这杯子??」 大皇子轻声道:「我宫里还有一个。」 商柔无奈地笑了笑道:「玉妃娘娘就喜欢找妾身麻烦。」?  大皇子向身边的太监示意,太监便把手中的锦盒递给站在商柔身边的凌绿,凌绿接过锦盒,他面向商柔打开锦盒,里面都是些药材。 「谢谢公子当天收留我。」大皇子说道:「我知道公子身体不好,所以特地送了些药材过来。」 「小事而已,殿下不必太在意。」商柔微笑说道:「这次谢谢殿下为妾身解围。」 大皇子见商柔神色淡淡的,或许还在介意牧晚馥不把琉璃杯送给他一事,便大着胆子说道:「陛下凉薄寡情,公子不需要在意他的。」 商柔一怔,他仔细地打量着这孩子,发觉他长大许多,或许已经渐渐懂得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他早就不是那个会为了小花猫而不开心的孩子了。 「那是您的父亲,您不应该这样对他不敬。」商柔脸色一沉,先不管牧晚馥跟自己是什麽关系,百行孝为先,大皇子无论如何也不该称自己的父亲为凉薄寡情。 「公子??」 「我有些困倦了,殿下请回吧。」 大皇子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1 春潮 作者:p876543 深地看了商柔几眼,最终还是站起来离开。他的贴身太监想来扶着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步伐缓慢,掩饰了自己本该是一拐一拐的模样。 待大皇子离开之後,凌绿才说道:「殿下虽然很喜欢公子,但公子以後少点跟殿下接触吧。」 「嗯……我明白的。」商柔不安地说道,或许父子都是相似的,他想起大皇子临行前的眼神,他发觉自己也看不透大皇子了。 不久之後,宫里办起家宴。 牧晚馥削藩成功,大权在握,今年亲自提拔了一群合人心意官员,加上国库有盈馀,所以他便下令大赦天下,轻徭薄赋,大得民心。 不但天下太平,後宫里也是一片祥和,李琳依这一胎自从虹桥宫一事之後也怀得安安稳稳。 太后自从合和公主死後一直甚少踏出烟柳宫,更别说之前牧晚馥回护商柔而公然跟太后作对一事已传遍宫廷,此时她更是不方便露面。 李琳依的身形比起以前更丰腴,穿着一袭鹅huangse的云锦束胸襦裙,小腹高高地隆起来,她一直带着温柔的微笑,一手扶着腰肢,一手不时抚摸着小腹。 牧晚馥还是坐在上位,一侧坐着南宫雪。他一直浅浅地笑着,看起来似乎颇为愉快。 南宫雪说道:「李婕妤,怀孕是极为辛苦的。若是有什麽需要,尽管向本宫说。」 「妾身看见一众皇子公主就喜欢,多想自己也有一个。」玉姬羡慕地说道。 闻萧嫣哭丧着脸埋怨道:「什麽时候臣妾才能有个皇子公主?上次三公主还跟妾身说想要一个妹妹呢。」」 「贵妃和玉妃还是两个小孩子呢。」南宫雪托头向闻萧嫣笑着。 「妾身比皇后就小两年。」闻萧嫣苦着脸蛋说道:「闻萧伶也不早点成亲生一个儿子给妾身欺负一下。」 「上次朕给嫣儿妳的哥哥赐婚,他又拒绝了,妳有空还得劝劝他。」牧晚馥微笑道。 「陛下,您也知道臣妾那哥哥有多死心眼嘛。」闻萧嫣吐着舌头道。 「是朕一直太纵容妳的哥哥了。」牧晚馥摇头,他又问道:「嫣儿可有看中哪位千金小姐适合当妳的嫂嫂吗?」 闻萧嫣立马起劲了,几乎是绘声绘色地说道:「陛下,您就找个全京城最凶恶最丑陋最泼辣还有武功最高的女人当臣妾的嫂嫂。要是闻萧伶敢对陛下再口出狂言,那嫂嫂就直接一板砖拍到他的脑袋上,要是他胆敢出去找其他女人,左脚出门就打断左脚,右脚出门就打断右脚。」 牧晚馥失笑道:「嫣儿这等用心良苦,朕一定会跟闻萧伶说的。」 南宫雪忍不住笑起来道:「此等妙人若成为贵妃妳的嫂子,本宫还得去看看。」 闻萧嫣双手捧着脸颊道:「这等妙人,恐怕还不屑嫁给闻萧伶那混帐呢,所以皇后娘娘还得常常带大皇子和三公主来探望妾身这深宫怨妇啊。」 「本宫不是常带大皇子和三公主来妳那里玩吗?」南宫雪没好气地说道。? 闻萧嫣眼珠一转,又问道:「对了,皇后娘娘在凤临城里可有结识什麽适合闻萧伶的姑娘?」 南容雪的笑容稍稍一僵,她不着痕迹地转头看了身边的牧晚馥一眼,牧晚馥一手托腮,笑吟吟地道:「朕记得近几十年以来,南宫家虽贵为江南首屈一指的锺鼎鸣食之家,却也久久没有跟闻萧家联姻了。两家权贵结亲,皇后和贵妃又一同侍候朕,这倒是亲上加亲的喜事。」 「凤临城偏居江南,那山水养出来的姑娘也是秀里秀气,担不得大事,哪里及得上京城贵为天子脚下,养出来的姑娘都像贵妃般明艳大方。南宫家的姑娘,当然是配不起闻萧大人的。」南宫雪连忙转身向牧晚馥微笑道。 闻萧嫣刚想说话,柳月媚见状便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後朝她摇摇头。 「皇后嫁给朕多年,素来是端庄贤淑,把六宫料理得井井有条。若是说南宫家的千金小姐配不上闻萧家的公子,倒是有点妄自菲薄了。」牧晚馥深深地看着南宫雪。 南宫雪站起来,温柔地笑着行礼道:「那是陛下教导有方,南宫家不敢居功。」 牧晚馥仰头看着南宫雪,那琥珀色的美眸淡淡的,直到南宫雪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牧晚馥这才笑道:「皇后怎麽那麽客气,朕与皇后夫妻多年,都是彼此学习而已。」 「谢陛下夸奖。」南宫雪这才坐下来。 玉姬倒是一直专心吃东西,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她见没有人说话了,便看着李琳依道:「妾身还真的很想知道李婕妤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柳月媚立即在一旁附和着笑道:「我朝有个说法,若是女子在怀孕时喜酸,那就是皇子,喜辣,那就是公主。当年我怀着齐儿时也是很好酸的,那时候皇后娘娘恰好怀着三公主,她喜欢吃辣,最後甜的全都给贵妃娘娘了。」 「可是妾身喜欢甜的啊。」素来安静的李琳依难得接口, 「说不定是双胞胎。」柳月媚眨眨眼睛说道:「我朝也曾有皇后在还是太子妃时就诞下了双胞胎的美谈。」 「可惜,有些人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的。」玉姬突然望向商柔,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麽,明明牧晚馥对於芳菲公子忽冷忽热,冷时是彻底地冷落,热时却是彻底无视那一大堆弹劾商柔媚惑君上的奏摺,足足待在彩霞馆半个月也不出门,但玉姬却不会对牧晚馥锺爱的柳月媚和闻萧嫣感到妒嫉,对於芳菲公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2 春潮 作者:p876543 子则是极为厌恶。 商柔在後宫里并没有位阶,大家平日都称他一声公子,所以他只是敬陪末座,默默地吃着东西,甚至好像完全没有听到玉姬在说什麽。 柳月媚和闻萧嫣交换了一个眼色。 大皇子坐在另一边,他一直在静静地吃东西,听到玉姬的话才抬头瞧了她一眼,眼神里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玉妃,这葡萄味道不错呢。」柳月媚连忙给玉姬递来了一碟葡萄。闻萧嫣也说道:「玉妃,妳不是说喜欢本宫的桃花酿吗?待会本宫派人把桃花酿送给妳。」 玉姬却没有因而放过商柔,她向商柔说道:「妃嫔在宫里就应该为帝王开枝散叶,若非如此,不是在浪费宫里的粮食吗?更别说怂恿陛下去把妃嫔所生的孩子抢过来抚养,实在是不要脸。」 李琳依怯怯地低头不敢说话。 牧晚馥手托香腮,似乎在走神。 玉姬见牧晚馥没有阻止她,便变本加厉地说道:「一个男人,既没有美貌,又没有一技徬身,却偏偏赖死在宫里不走,这不是不要面子吗?」 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玉姬在说什麽人了。这偌大的皇宫里就只有一个男宠。 闻萧嫣揑了一把冷汗,连忙向南宫雪做了个口形,示意她真的得阻止玉姬了。 南宫雪略略蹙眉,她见坐在旁边的牧晚馥反应冷淡,唯有说道:「玉妃,妳醉了。」 玉姬出了一口恶气,便也听了南宫雪的话,不再对商柔穷追猛打。 甫一远离留云宫,凌绿就开始低声骂玉姬,商柔不禁感叹凌绿实在中气十足。他倒是懒洋洋的,一手拿着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虚晃着。 刺眼的阳光照耀得皇宫的石砖走道彷佛都在冒烟,商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只想尽快回到彩霞馆躺在竹席上乘凉午睡。 凌绿骂到一半,突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後响起来,商柔连忙以眼神示意凌绿噤声,然後转身一看,没想到却看见大皇子。 「参见皇子殿下。」商柔行了礼。 大皇子仰头看着商柔,似乎在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商柔眨了眨眼睛,说道:「是妾身的脸上沾了什麽吗?」 「你……莫要不开心。」大皇子突然低声嘀咕了一句。 周遭很安静,商柔自然把大皇子的话听得很清楚,他看了凌绿一眼,凌绿也是一脸不明所以,商柔唯有说道:「如果殿下指的是玉妃娘娘的话,妾身并没有放在心里,毕竟妾身是男人,的确生不出孩子。」 大皇子稍稍偏头看着商柔,商柔也在看着他。 「玉妃??很久之前就对你很差了。」大皇子轻轻地说道。 商柔想了想,这才记起许久之前自己自己在绮雪宫里为小雅求情後被责打,在回到彩霞馆里的路上的确遇见大皇子。当时自己失宠日久,宫里诸人不免怠慢,还是这孩子给自己找来太医。 上次大皇子又救了自己,自己却如此冷待他,倒是染上宫里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陋习了。 商柔心里不安,又看见大皇子那张跟牧晚馥相似却依然带着一点懵懂天真的容颜,不禁更为心软。他笑着弯身伸手摸摸大皇子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好了好了,上次是我不好,待您冷淡了,皇后娘娘把殿下教得很好。」 商柔见大皇子总算露出一点笑容,便刻意促狭地说道:「可是,您别再老是鼓起腮帮子,没有女孩子喜欢苦瓜脸的。」 大皇子有点别扭地转过脸去,彷佛不想让商柔看见自己稍微发红的脸色。 回到彩霞馆之後,商柔懒洋洋地躺在走廊上乘凉,听着水池里的蛙叫和墙上的蝉鸣,不禁又打起瞌睡来。最近总算没有下雨了,所以他十指和膝盖的旧伤也没有发作。 「公子,您还是别跟大皇子太亲近了。」凌绿正在一旁洗衣服。 「小孩子能有多少心计,而且我身上有什麽值得他图谋的?」商柔转头看着凌绿。 「虽然皇后娘娘面慈心软,但大皇子那身份放在那里,他对您好,别人在背後不知道该怎麽说您呢。」凌绿苦口婆心地说道:「不是有句话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是的凌公公,你文采那麽好,快点去考状元吧。」商柔抬脚戳了戳凌绿的背部。 凌绿见商柔一脸平和,又想起刚才玉姬的话,忍不住说道:「公子,刚才玉妃都欺负到您的头上了!再这样下去,宫里哪个人还会把公子放在眼里!」 「玉妃也说得对,一开始本来就是我……」商柔瞧了凌绿一眼,突然想起自己没怎麽跟别人提起自己当初求着牧晚馥让他入宫一事。牧晚馥好像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要不然宫里的传言应该就更难听了。 「正如我刚才跟大皇子所说,我是男人,再厉害也生不出孩子,她也说得对。」商柔唯有改口安慰凌绿。 「公子??」凌绿真的快要被商柔气死了。 「凌公公别生气,小的给您按摩。」商柔笑眯眯地坐起来,双手仔细地按摩着凌绿的肩膀。 凌绿也气不下去,他仔细打量了商柔几眼,又问道:「公子??真的已经没关系了吗?」 「没关系了。」商柔明白凌绿在问什麽,他苦笑道:「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我再喜欢他也只是徒劳而已。」 四十 仲夏彷佛永无止尽,万里无云,夏风吹过来又黏又热,蜻蜓却在池边低飞,看来快将下雨了。 商柔愈来愈懒散,他刚刚沐浴,也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3 春潮 作者:p876543 有擦乾头发,只草草地披了一件薄袍便躺在贵妃榻上晒太阳,一双修长的腿若有若无地从衣摆下露出来。他虽然现在已经没有服食秘药,也没有再去合欢殿学习媚术,但那仪态身段却不可避免地沾了些媚气。 「公子,要出去逛逛吗?」凌绿刚刚擦完地板,便进来说道。 「去哪里?」商柔睁开眼睛,打着呵欠道。 「去水榭那边?听说莲花都开了。」凌绿虽然见商柔看似回复正常,但心里也明白商柔对牧晚馥何等痴心。前几次二人吵架时,商柔也是天天以泪洗面,现在看起来一切如常,说不定晚上还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呢,所以可不能任由公子一人胡思乱想,总得带他出去散心。 想起上次在家宴上,牧晚馥彻底无视商柔,任由玉姬欺负他,商柔也没有理会他。他们俩这样下去,什麽时候才会像以前那般蜜里调油的恩爱?那时候陛下对公子是放在手里怕弄掉,含在嘴里怕化掉的宠爱,公子也很依赖陛下,整天整宿地等候着陛下过来,只有看见陛下,公子那笑容才是真实的。 明明是两情相悦,怎麽动不动又弄成这样? 最後商柔还是说不过凌绿,二人到水榭那里闲坐。商柔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向合和公主表明心迹,成亲之後也有跟牧晚馥在这里钓鱼。 商柔静静地看着水面上的莲花。莲花依旧美丽,自己的心却渐渐衰老。他看见站在池畔的宫女正在采摘莲花,莲花与莲叶被扯开分离,根茎和莲藕将会用作食物,莲花则会放在水盆里作欣赏之用。 他想起那年春雨淅沥,自己闹过脾气之後,牧晚馥把自己拥入怀中时所说的话,原来莲花和它的根茎终究是会分开的,莲花是被放在宫殿里仔细爱惜的,根茎则会被送到厨房里,再化为碟中的菜肴。 注定不是同路人。 「这莲花好美,快点替本宫采下来。」突然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商柔心里叹了口气,当真是冤家路窄,他刚想躲开,对方已经走进亭子里,说道;「芳菲!」 来者正是玉姬。本来商柔寻思着这水榭离彩霞馆较近,而且後宫妃嫔一般都不能进入这里,所以便过来坐坐,没想到却遇见一向任性的玉姬。 「妾身参见玉妃娘娘。」商柔跪下来行礼。 「起来吧。」玉姬的心情不俗。 玉姬走上前笑着说道:「听说最近陛下常常跟李婕妤讨论,生出来的孩子该是什麽名字。」 玉姬视商柔为默认,又说道:「男女之间,还是有个孩子才算是完整。」 商柔望着湖面的倒影,想起合和公主和那个尚未出生的女儿,不禁悲从心来。他本来也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美丽贤淑的妻子丶活泼可爱的女儿…… 现在牧晚馥善待李琳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玉姬见商柔一直在无视自己的话,不禁有点不满,说道:「芳菲,你在听本宫说话吗?」 「是的。」商柔颔首。 玉姬见商柔脸色沉重,以为他还真的为了自己不是女人而感到难过,她微笑着说道:「芳菲,你无权无势,又不能生儿育女,哪天陛下留不得你了,本宫还可以让你到本宫的宫里当个太监……」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玉姬和商柔同时转头去看,只看见大皇子一行人正缓缓地走来。大皇子的手藏在衣袖里,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估计是刚刚练过武。 「见过玉妃娘娘。」大皇子恭敬地向玉姬行礼,却向商柔微微一笑,如同朋友见面般点头示意。 商柔略略颔首回应。 就算上次大皇子上次让她难堪,玉姬还是很喜欢大皇子,她笑道:「殿下是刚刚去练武吗?」 「是的,刚刚去练枪了。」 「练刀?本宫听说闻萧大人偶尔会进宫传授殿下刀法,对吧?」 大皇子点点头,商柔察觉到他的眼睛有点亮起来。闻萧伶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怪不得同为小孩子的大皇子会喜欢他。 玉姬站得久,似乎也有点疲累了,便摆手说道:「本宫先回去休息了。」 商柔走到亭子的门侧恭送玉姬,旁边站着大皇子,他眼尾看见大皇子的手垂下来,却只道他是手酸而已。他刚刚准备开口恭送玉姬时,却看见玉姬突然惊呼一声,接着便往後摔去,她的身体正好重重地倒在亭子台阶一侧的尖石上。 她的後脑马上血涌如泉。 一片混乱。 回过神来时,商柔正坐在绮雪宫的偏殿里,他呆呆地看着地砖,耳边依稀听见正殿里的太医宫女来来往往,都是为了玉姬的伤势。 玉姬的後脑正好撞在大石的尖处,汨汨鲜血不断地从她脑後的伤口流出来,素来娇艳的脸蛋只剩下一片惨白。 又一个女人被他害成这样了。 先是合和公主,然後是李琳依,再是玉姬?? 最近到底是怎麽了?京城的巫祸和削藩刚刚结束,宫里又老是血光之灾。 商柔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想如果让合和公主看见现在浑浑噩噩的自己,她会怎麽想?她会後悔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这个男人吗? 不,真正的商柔已经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男宠而已。 「芳菲?」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商柔抬头去看,却看见南宫雪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身後跟着几个宫女,估计她们是早就进来了,但自己根本什麽都没有听见。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商柔跪下来行礼,南宫雪叹息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4 春潮 作者:p876543 说:「本宫听说了玉妃的事。」 「玉妃娘娘的情况怎麽样?」商柔知道南宫雪是来问罪的。 南宫雪欲言又止,她向宫女示意,宫女便扶着商柔坐下来,她也坐在商柔的对面。 「她的身体摔了那一把……石头刚好撞中後脑最脆弱之处,恐怕是??」南宫雪摇头。 商柔颤声道:「难道她??」 此时,田太医从殿外进来,跪下来道:「玉妃娘娘??薨了。」 南宫雪拿手帕掩着口鼻,商柔全身僵硬,一手扶着木椅的扶手,几乎要晕倒过去。 死亡来得过於突然,根本无从准备。 「怎麽可能??」商柔脱口说道。虽然当时玉姬的确流了很多血,但她很快就被送回绮雪宫里,不可能那麽快就救不了的。 玉姬虽然任性妄为,但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最後却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田太医弯身道:「那是一颗尖石,刚好戳中了玉妃娘娘的後脑,所以返天乏术。」 「陛下来了吗?」南宫雪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陛下正在寝殿里。」 南宫雪望向商柔,商柔还沉浸在玉姬死得突然的震惊中,过了半晌,凌绿拉了q拉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发现南宫雪没有赶至绮雪宫的寝殿,反而还在这里,似乎想跟商柔在说什麽。 商柔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稍稍下垂。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宫里打滚,总算多了些心眼。如果要亲自问罪,牧晚馥也应该在这里,而南宫雪现在却孤身在这里……只是为了关心自己?不可能,自己跟她虽然相识,南宫雪的性情也温顺,但她不可能只为安慰自己而来,她不是那种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皇后娘娘……臣妾有什麽可以帮忙的?」商柔婉转地问。 南宫雪转头看着商柔,她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太监在亭子里找过了,发现那里有一条蛇,估计是那条蛇吓倒玉妃了。水榭里天天也有人清扫打理,蛇不是从那里来的。」 商柔心思转动,顿时想通了。那条蛇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里,想必是有人特意把蛇丢下来,当时站得最近玉姬的就是自己和大皇子…… 他想起大皇子藏起来的手。 一切不言而喻。 商柔抬头看着南宫雪,南宫雪的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情感。牧晚馥和南宫雪这夫妻俩倒是相似,几乎无法从表情中看出任何东西。不过既然她主动来找商柔,估计大皇子也跟她摊牌了。 「大皇子怎麽样了?玉妃娘娘当时流了许多血,殿下应该也吓倒了。」 「他受惊了,还在本宫的宫里休息。」南宫雪略一犹豫,她说道:「毕竟是个小孩子,再胆大也会被那种情形吓坏的。」 商柔低头想了想,说道:「殿下很快就会没事,他是陛下和娘娘的儿子,长大之後一定会像陛下和娘娘这般出色。」 南宫雪听得出商柔的意思,她的脸色总算稍稍放缓,说道:「本宫……」 「皇后娘娘娘娘请回去照顾殿下吧,这里交给臣妾就可以了。」商柔站起来行了一礼,平静地说道:「明天殿下起来,娘娘就请他把这件事忘记吧。」 南宫雪也跟着站起来,她抿唇道:「芳菲,陛下现在心情不太好……」 「所以就交给妾身吧。」商柔想起牧晚馥以往的处事手法,略一皱眉,说道:「花房里有个名唤小雅的女官,乃是许丞相的妹妹。如果妾身以後无法照看她了,还请皇后娘娘多多照拂。」 南宫雪点头道:「本宫一定会的。」 想通之後的商柔倒是轻松,某程度上,他渴望着接下来的惩罚,他跟牧晚馥这样拖延下去也实在没意思了。若牧晚馥真的要赐死他,至少自己在宫里庸庸碌碌多年,最後还是死得有点意义。 绮雪宫的主殿里弥漫着一片沉默,从太医身上还隐约可以嗅到血腥的气味。 牧晚馥坐在主位上,他一手轻轻地揑着眉心,眼神里淡淡的,看不出对於玉姬的在意或是难过。 商柔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 「陛下,臣妾是前来请罪的。」商柔跪下来,膝盖的旧伤隐隐作痛。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牧晚馥的声音很轻。 商柔合上眼睛,他说道:「玉妃娘娘对臣妾屡屡出言不逊,臣妾一时不满,便特地拿了那条蛇想要吓唬她……臣妾没有想过会害死玉妃娘娘。」 牧晚馥抬起眼眸,他的秀眉轻拢,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轻愁。他摆了摆手,大部份宫女太监便也退下了,牧晚馥身边只站着赵公公。 华丽的正殿里,君主和他的男宠正对峙着。 「商柔,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牧晚馥坐直身体,他的声音愈来愈冰冷,如同刀锋般要割破商柔的肌肤。 「那条蛇是来自射箭场的,你没有去过那里。」 「当时大皇子刚刚从射箭场里回来。」 「你再仔细思考一下。」 牧晚馥凝视着商柔,唇角紧抿。他的眼眸依然很漂亮,晶莹剔透得彷佛足以映照世间一切事物,却又如此陌生冷淡。 商柔缓缓地说道:「殿下善待臣妾,臣妾便请求他替臣妾找来那条蛇。」 牧晚馥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道:「这是你最後的答案?」 「大皇子是个好孩子,还请陛下不要怪责他,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商柔磕头说道:「虎毒不食子,请陛下不要惩罚自己的儿子。」 牧晚馥睁开眼睛,眼眸里一片深沉,站在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5 春潮 作者:p876543 旁的赵公公心中一寒,这虎毒不食子不就是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吗?陛下不也是弑亲才得以登基吗? 陛下那一手血洗宫廷本就被诽议甚多,要不是牧晚馥登基时以铁腕手段治国,後来又是政绩斐然,恐怕早就有人借先帝之名起兵叛乱。 无论如何,弑亲乃是大罪。就算以後史书中的牧晚馥真的被称为千古明君,这个污点也会如同附骨之疽般伴随着他。若是他现在真的就玉姬一事向自己的儿子大兴问罪,只会让他人想起他登基时的所作所为,於他的名声也会大有损害—当然,牧晚馥先是干得出当众虐杀先帝及其亲属,後是策划巫祸一事血洗豪门贵族。他为了更大的利益,根本就不怕任何人议论。 但商柔还是一如既往地挡在他的面前。虽然脆弱,却不曾退缩半步。 商柔静静地抬头看着牧晚馥,对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商柔知道他行事乾净俐落,从来也不拖泥带水。 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种解脱的快感,可惜的是临死之前都无法再见婉儿一面。 「商柔谋害玉姬,罪大恶极,杖责一百,即日打入冷宫,非朕手谕不得擅自踏出冷宫半步。」牧晚馥向赵公公交代,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彷佛只是向赵公公交代今天的晚膳该吃什麽。 赵公公不断向商柔打眼色,现在要推翻刚才的话还来得及,陛下还坐在这里呢。 商柔低头看着地毯,彷佛已经成为一尊泥雕。 「拉下去吧。」牧晚馥再次闭上眼睛。 太监从殿外准备把商柔拉下去,商柔总算抬头看了牧晚馥一眼,对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一手托头,难掩疲累地坐在原位。 商柔感到一股热流在心里冲撞,几乎想要开口改变他的说辞,但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商柔心里庆幸,大皇子总算逃过一劫。虽然他隐约猜到大皇子此举的动机是什麽,但他相信大皇子也没想过後果会如此严重。若是牺牲自己一人可以换得牧晚馥的儿子一次改过的机会,这当然是值得的。 被杖责一百的感觉当然不好受,还是凌绿机智,给负责行刑的太监塞了不少钱,加上全宫上下哪个不知道商柔失宠之後总能够复宠,而且都是椒房独宠,哪个太监胆敢真的往死里打,但赵公公在旁监刑,还是得用些力气打下去,所以商柔还是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冷宫虽然凄凉,幸好时值仲夏,凌绿从水井里打了些水,不断地用毛巾为商柔敷着伤口,痛楚总算稍稍减轻。 牧晚馥不但厌恶先帝,也痛恨先帝在世时的所有妃嫔。那些妃嫔在先帝死後都活生生地拖到皇陵里陪葬,他登基之後所纳的妃嫔也不多,平日对待妃嫔亦是温柔包容,後宫一片祥和,所以冷宫竟是没什麽人。 冷宫除了待遇糟糕和饭菜总是发馊之外,倒是跟彩霞馆没有太大的分别,或许最大的痛苦是彻底失去自由,但商柔还负着伤,根本出不了门,只能天天趴在床上看着日出日落,这自由於他而言也是无物。 商柔膝盖的旧伤没有养好,加上中毒後身体本就大不如前。现在一下雨时,膝盖就难受得如同万针钻心。 凌绿急急地说道:「公子,我们的药差不多用完了,待会小雅来的时候,我就叫她把太医请过来。」 「这地方晦气,别劳烦其他人了。」 「公子,这几天都在下雨。就算公子不说,小的也知道公子的手指痛得拿不起筷子了,膝盖连动也动不了,更别说这杖伤??」凌绿忍不住哭着说道:「陛下怎麽就那麽心狠!」 「你哭得我都头疼了。」商柔稍稍变换趴着的姿势,招手道:「傻孩子,过来。」 凌绿跪在商柔的身边,商柔勉强抬起手,十指又红又肿,他摸摸凌绿的头顶,道:「我跟了陛下许多年,又对陛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是真的厌倦我了。前几天小雅来找我,当时你还在後院洗衣服,我跟小雅说,要她替成儒说一声,想办法把你从这里捞出去。你还小,过几年新人进宫,说不定还能跟个比我争气的妃嫔。」 「小的不走啊!」凌绿连连摇头道:「小的要陪着公子。」 凌绿又抓着商柔瘦弱的手腕道:「陛下那麽喜欢公子,一定会把公子带出来的!」 商柔摇摇头,他躺在床上,只感到自己从未如此疲累,疲累得让他觉得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夏日的暴雨缠绵一整夜,早已经摇摇欲坠的窗扉又被吹开了,凌绿前几天明明修理了一遍,但估计白蚁蛀食木材太严重,所以窗户根本合不紧。 风雨交加,全身的新伤旧患都在叫嚣着,痛得商柔夜夜无法入睡。 早上时,凌绿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公子,大皇子在外面。」 「殿下?」商柔一怔,他勉强坐起来说道:「他怎麽来了?」 凌绿嫌弃地撇了撇嘴说道:「皇后娘娘要公子您替殿下顶罪,说不定殿下还有什麽麻烦得找您救命呢。」 不消商柔说,凌绿也知道商柔干不出放蛇害人这种事情。 「别这样说,殿下只是个孩子而已。」商柔想起那张跟牧晚馥酷似的脸容,心里不禁一软,他披上衣袍,匆匆地来到宫门,只看见宫门被打开了一线,侍卫们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 大皇子消瘦了许多,他的眼睛红红的,不住地说道:「芳菲,对不起,我无意害你至此的……」 「没关系,下次别再这样做了。」商柔勉强从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6 春潮 作者:p876543 狭窄的门缝里伸出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发。 「我只是见玉姬老是找你麻烦,所以我才会想要戏弄她……没想到却……」大皇子按着胸口,明显又想起当日玉姬血流不止的场景。 「乖,别哭了。以後别来找我,要是给任何人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找你麻烦。」商柔笑了笑,他的脸部肌肉还疼痛得很,根本不能作出任何表情。 大皇子见商柔笑得难看,连忙从衣袖里掏出那瓶特地从太医院里得来的药膏,交到商柔的手里,说道:「这支药膏会让你没那麽疼痛的。」 「谢谢。」 大皇子凝视了商柔许久。 「公子??我以後或许不会在京城了,请公子得好好照顾自己,要不然我??我会後悔一辈子的。」 「不在京城?为什麽?」就算牧晚馥没有册封大皇子为太子,但他贵为嫡长子,太子之位几乎是囊中之物,商柔又顶替了他误杀玉姬一事,那大皇子为什麽会被赶离京城? 「我也不知道。」 大皇子再成熟都只是小孩子,牧晚馥的心思何等深沉难测,他一个小孩子哪里看得透。商柔也没有再问,只是说道:「请殿下以後也得安好。您出身高贵,生来注定掌握重权,因此也肩负比常人沉重的责任。我劝您以後行事前必须三思,要考虑您一念之差将会造成的恶果。」 「我明白的。」大皇子明显被南宫雪说过一遍,现在又被商柔说了几句,不禁泪眼汪汪。 商柔生怕大皇子久留此处终究是不妥,便开口赶大皇子离开了,大皇子再三道歉才转身离开。商柔看着他小小的背影,突然开口唤道:「殿下!」 大皇子转身,他正在擦着眼角的泪水。 「陛下的身体还好吗?」 大皇子一怔,他轻轻地点点头道:「陛下一切都好。」 商柔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他想起在绮雪容最後看见的牧晚馥时是如此脸容憔悴。 当商柔和凌绿回到房间时,凌绿嫌弃地说道:「这小兔崽子若真的觉得对不起您,他就应该去找陛下坦诚自己的过错,而不是来这里哭哭啼啼的。」 「陛下雷厉风行,绝不徇私。殿下也是害怕陛下的铁面无私才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过,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商柔又道:「陛下心如明镜,他知道殿下也有参与其中,或许这就是为什麽他会被逐出京城,可怜皇后娘娘身边只剩下三公主了。」 「听说殿下名义上是前往凤临城随镇东侯学习。」凌绿虽然天天在冷宫,但他跟门口的侍卫早就打成一片,自是收到许多消息,便压低声音道:「但其实陛下本来打算改了宗牒,让大皇子改姓南宫,这等同把大皇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彻底断绝。皇后娘娘顾不得面子,在留云宫里苦苦哀求陛下许久,陛下总算收回成命,让大皇子保有牧姓,但被送至凤临城也等同流放,基本上没有回京的机会。现在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成为柳昭仪的二皇子了。」 商柔脚步一顿,凌绿问道:「怎麽了?」 「没什麽??」商柔抬头看着天空。乌云密布,看来又要下雨了。 秋风起,正是打猎的好季节。 今年是丰收,牧晚馥难得提起精神进行秋猎,闻萧伶当然不会放过舒展筋骨的机会,随行的妃嫔则是闻萧嫣和柳月媚。南宫雪一向沉静,对打猎不感兴趣,现在又跟牧晚馥关系尴尬,而李琳依怀孕已有八个月,早就不便於行,所以这两人便没有随行。 商柔自是不被邀请的。 经过多番打点,凌绿和小雅总算把太医请过来了。 看守冷宫的侍卫不太胆敢为难商柔,又见商柔行动不便,形销骨立,生怕这曾经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公子若是真的出事,哪天陛下又复宠他,到时候他们也只能一死谢罪,所以还是勉强让太医进去了。 商柔以为来的是普通太医,没想到却是太医院之首田太医亲自前来。他刚想行礼,田太医就连连说道:「别劳烦公子贵体。」 四十一 商柔失笑道:「还什麽贵体。只是些小病而已,没想到劳烦大人亲临。」 「所谓有教无类,当老师的不能挑学生,当大夫的当然不能挑病人,更别说公子您本就多病多痛,住在冷宫里真的是为难您了。」田太医叹了口气。 商柔受的都是外伤,最近也有点咳嗽,田太医把脉之後就开了药方,他说道:「陛下出发秋猎之前,下官为陛下请过平安脉,也有跟陛下提起公子的事,」 「谢谢大人为我美言。」 「下官只是尽微薄之力而已,反而是许大人急得头发都白了,一连上了几本奏摺,陆大人也有从旁帮忙,但陛下都是不置可否,可是也没有重罚许大人和陆大人,或许是差不多消气了。」 商柔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流露出喜悦。他又问道:「有一件事??还望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请公子直言吧。」 「玉妃撞伤後脑,那麽快就薨逝了。」商柔平静地说道。 田太医脸色一变,他连连拱手道:「玉妃娘娘红颜薄命,也是可惜。」 商柔沉默半晌,点头道:「我明白了。」 田太医看了商柔一阵子,说道:「帝王心术,公子还是莫要揣测。」 「谢谢大人指教。」商柔想了一阵子,便把发间玉簪解下来,递给田太医,说道:「大皇子被逐出京城,皇后娘娘应该也没有心思打理玉妃娘娘的後事,陛下日理万机,估计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7 春潮 作者:p876543 都不会对这事上心的,烦请大人把这玉簪拿去换些钱,在宫外烧点东西给玉妃娘娘。她这人最是喜欢热闹,怕是受不了下面冷冷清清的。」 玉姬尸骨未寒,大皇子刚刚被逐出京城,牧晚馥就抛下伤心欲绝的发妻,带着好友和爱妾去打猎了,这人的心到底有多凉薄。 田太医见商柔衣着朴素,身上最值钱的估计就只有这根玉簪了,但也知道商柔的性情是肯定不愿意把玉簪要回去的,唯有接过玉簪,说道:「下官一定会烧些好玩意给玉妃娘娘的。」 他不禁叹道:「公子的心思真细,玉妃娘娘是东瀛人氏,在中原本就无亲无故,她被迁往妃陵那天,不但陛下没有送行,连皇后娘娘也借病休养,李婕妤又是不良於行,最後只有贵妃娘娘和柳昭仪去送行了,场面实在是冷清至极。」 田太医离开之後,商柔思考了许久。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跟凌绿说了,恐怕不出片刻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了,所以商柔也只能一人独自思索。 大皇子害得玉姬摔倒一事或许真的是意外,却意外地成了牧晚馥把他逐出京城的导火索。他本就不喜外戚专权,这皇位若是传给大皇子,南宫家必定会把持朝政,所以他才提拔毫无家世的柳月媚,让她生了二皇子。 由一开始,牧晚馥也许从没想过让大皇子继位,只是当时他新帝登基,还受到诸侯掣肘,所以才一直潜伏着。现在大半兵权已经收回手里,下一步就是根除南宫家的势力。 为了巩固他自己的权力,不论是他的儿子,还是侍候在他身边的妃嫔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别人的荣辱和生死对他而言皆是无物。 玉姬估计伤不至死的,应该是牧晚馥给了田太医一点暗示,玉姬才会香消玉殒来作为问罪大皇子的契机。 南宫雪何等冰雪聪明,估计早就看透丈夫的心思,平日一定是对大皇子耳提面命,没想到大皇子却为了替商柔出头而戏弄玉姬,给了牧晚馥最好的机会。 虽然玉姬只是侍妾,但身为东瀛进贡的美人,又是身处妃位,而大皇子身为帝皇之子,年纪小小便谋害人命,这是不可磨灭的污点,自是不配成为储君,成了牧晚馥驱逐长子的最佳理由。 怎知南宫雪却说动商柔顶罪,牧晚馥心里自是气恼,所以重罚商柔,但大皇子始终难逃一劫,便以跟从镇东侯学习为由被送到凤临城里成为弃子。南宫雪若是胆敢真的对牧晚馥施压,牧晚馥把玉姬之事的真相抖出来,到时候大皇子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南宫雪只能哑忍。 商柔失笑,自己竟然想通了当中的巧妙,看来自己侍君多年,竟也摸到几分君心。 但这其实也不难猜,牧晚馥这人一向做事不怕人说,反正米已成坎,南宫家的鸟尽弓藏已是势不可挡。 回想起来,大皇子会想到用蛇吓玉姬一事真的是意外吗?他平日也算是个沉稳的小孩子,怎麽会如此莽撞? 但商柔已经无法再见到大皇子,也无从得知是否他身边的太监怂恿他动手—就算是又如何?这皇宫,甚至是这天下,本就不过是牧晚馥一人的棋盘。 冷宫的厢房总是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苦涩得叫人落泪。 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商柔的膝盖旧伤复发。凌绿今天又如常端着汤药去找商柔,却没有找到商柔,他放下汤药到冷宫的宫门里,没想到却看见小雅正在门缝跟商柔说话,商柔的脸色一片惨白。 「妳这疯丫头又在说什麽?」凌绿吓了一跳,上前准备把小雅赶出去。 「凌绿,我得出宫去。」商柔失声说道,他双手抓着凌绿的衣袖,浑然忘了自己膝盖还没有全好,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倒下来,几乎是跪在凌绿面前。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凌绿连忙扶起商柔,公子是愈来愈轻了,早晚就得随风而逝。 小雅在门外红着眼睛说道:「婉儿病得很重!」 凌绿知道婉儿是商柔的侄女,他叹道:「许大人不是在宫外好好照顾婉儿姑娘吗?」 「婉儿病得很严重……我这次不去见她,或许以後都没有机会了……」商柔颤声说道,他想起合和公主临终前的死灰色的脸容,还有那个血淋淋的女胎…… 为什麽他总是留不着那些最爱他的人?为什麽他总是为了一个不爱他的男人而放弃所有爱他的人? 「公子,别说您现在还在冷宫里,宫规可是明文规定妃嫔不能私自出宫的。」凌绿劝道:「若是您这次私自出宫,陛下是真的不会放过您的。」 「说到底,我就只是他的玩物而已……玩物当然是不能有任何感情,不能与任何人有牵扯,对吧!」商柔恨恨地说道。 凌绿还是首次看见商柔如此怨恨牧晚馥,不禁有点呆住了。 小雅乘机说道:「我们当然不能出宫,可是皇后娘娘还在宫里,我们可以找她帮忙!」 「不行!」凌绿立即说道:「无论皇后娘娘是否首肯,这事也会传到陛下耳边。陛下是绝对不喜欢听到这种事情的。」 「婉儿是我的侄女!他可以有数之不尽的妃嫔男宠,我只有一个侄女!」商柔推开凌绿,辛苦地往门口爬去,看起来既可悲又可怜。 凌绿哪里舍得他的公子如此受苦,唯有说道:「陛下有旨,非陛下手谕,公子不能擅自踏出冷宫半步,还是小雅妳去皇后娘娘那里禀明此事吧。」 商柔没有回到房间休息,只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8 春潮 作者:p876543 双手抱膝坐在木门的台阶上等待消息。 凌绿心里着急,公子本就身体不好,现在怎麽又闹出这件事了。 太阳毒辣,晒得商柔病得苍白的肌肤都泛起不健康的红晕。 凌绿把热水放凉,斟到茶杯里递给商柔,又从水井里打水弄湿毛巾,为商柔小心地擦着汗,安慰着说:「公子别担心,婉儿小姐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商柔靠在凌绿身上,低声道:「我初初入宫时,想要跟婉儿一起守岁,他一下子就变脸了??如果早知婉儿会病成这样,那时候我一定会坚持见婉儿一面的。」 他其实也没想过凌绿会回应,就是自顾自地说话而已。 凌绿无言以对,公子为了陛下而背叛所有爱护他的人,陛下却只是一直安然享受公子无条件的深爱,连一点点体谅也不愿意给予。 他在宫里多年,明白帝王和妃嫔冲突,吃苦的总是妃嫔,因为帝王的权力永远都是凌驾於妃嫔之上,所以就算陛下翻脸无情,凌绿心里不满,但嘴里总是劝公子低声下气地求和。 可是,公子总是在哭,总是在委屈。现在他还年轻,陛下怜他痴心,总是会复宠他的。若有一天,陛下嫌弃公子年老色衰,公子到底该何去何从? 过了半天,小雅总算回来了。若非凌绿一直在旁为商柔扇风递水,恐怕他早就中暑了。 然而小雅却没有带来好消息。 「皇后娘娘说陛下有旨,公子不能擅自踏出冷宫半步。」小雅还没有说完,凌绿就气得直跺脚道:「亏公子还替她的儿子顶罪,白白地捱了一百大棍!」 商柔只感到眼前的事物一片模糊,他的婉儿?? 「皇后娘娘也有说她可以派人把婉儿从许府送到宫里,但大夫说了,婉儿情况严重,恐怕不适合舟车劳顿。」小雅又说道。 商柔合上眼睛,他只感到双膝的旧伤痛得近乎麻木,终於双膝一软,跪在凌绿面前,叫道:「让我出去!凌绿,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就只剩下婉儿了!让我见见婉儿!」 凌绿连忙扶起商柔,小雅在门缝里看着也是恨不得马上冲进来,她紧握拳头道:「商大哥,我们还可以找陆大人帮忙。」 商柔摇头道:「不能连累陆萱??」 「婉儿现在就在鬼门关里徘徊!难道你要等陛下回来吗?」小雅抓着门把道。 凌绿搀扶着商柔站起来,他知道一旦牵扯到陆萱,事情的发展只会使陛下和公子之间的裂缝愈来愈大,但他实在不忍看着公子真的被逼入绝路。 「公子,找陆大人帮忙吧,陆大人总会有办法的。」 商柔低头许久,终於还是道:「小雅妳替我把这件事告诉陆萱吧??他若是不愿意帮忙,也不要勉强他。」 夜里,商柔坐在窗边,这里荒凉冷清,哪里及得上彩霞馆的高床软枕,薰香四溢。他发着呆,只隐约听见远方好像有更夫在叫喊着。 他的背伤还没有全好,本该在床上休养,但他躺得太久老是腰酸背痛,加上总是想着婉儿的病情,更是心烦意乱,哪里愿意躺下去。 突然听见有人在敲着窗框,商柔立即站起来,果然看见陆萱站在窗外,向商柔伸出手。 商柔没有握着陆萱的手,只是急急地问道:「婉儿怎麽样了?」 「你见到她不就知道了吗?」 「至少??让我做点准备。」商柔颓然坐下来。 陆萱探身,一把扯着商柔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怀中,然後把他横抱起来,低声道:「别想那麽多,我们准备起飞了。」 陆萱带着商柔在月色之中轻盈地跳过一座又一座雕栏玉砌的宫殿,任由夜风吹拂他的脸庞。他虽然怀抱一人,但身形依然飘逸潇洒,如同从天而降的谪仙。 虽然陆萱抱得很稳,但商柔还是一手揽着他的颈项,紧紧地靠在陆萱怀中,却不自觉地好奇地低头,只看见亭台楼阁尽皆化为脚下之物。繁华的京城早就沉睡,只偶尔看见几盏灯光还在花街柳巷里轻晃着。 晚风悠悠吹来,商柔怕冷,便把脸埋到陆萱胸前,但又忍不住想继续看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眼睛饱览过底下的京城,商柔不由自主地往上看。 今夜只有寥寥几片云朵划过天际,明月触手可及,星光编织出一条闪闪发光的腰带,静谧的夜色一望无垠,如同一片平静的海面。商柔看着看着不禁转不开眼神,唯有此间醉人月色才可以使他暂时忘记最近的诸事不顺。 「我以为你会害怕,没想到还看得那麽开心。」陆萱忍不住笑道。 「真羡慕你们会武功的。」商柔叹道:「想去哪里都可以,又可以行侠仗义,逍遥自在。」 「如果你会武功,你会主动离开皇宫吗?」 商柔沉默,然後摇头。 「就算陛下丶我和闻萧伶都会武功,哪个是行侠仗义,逍遥自在?」陆萱苦笑道:「只是能力愈大,责任愈大罢了。」 商柔点头道:「陛下的责任很大,是我太心软,不懂得顾全大局??所以他才会如此失望。」 他顿了顿,低声道:「不是他的错,都是我的错。」 陆萱没好气地道:「到了现在,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他就是知道你这人死心眼,才对你如此有恃无恐。」 他见商柔一言不发,又问道:「婉儿呢?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商柔抬头,只看见点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9 春潮 作者:p876543 星光中,陆萱的眼神极为认真,他埋首在陆萱怀中,缓缓地说道:「我会照顾婉儿至她痊愈,然後回来。」 「继续当一件被他遗忘的玩物?」 「他遗忘我,我没有忘记他。」商柔看着漫天星斗,叹息道:「月亮有那麽多星星,怎麽可能记得每一颗星星,可是对星星而言,这世上只有一个无可取代的月亮而已。」 二人在子时左右到达许府的後门,只看见从前见过的许府总管已经站在後门等候,鞠身道:「许大人已经在等待公子了。」 商柔匆匆地点头,来不及跟总管客套几句便急急地来到许成儒的书房前,陆萱则紧随其後。商柔甚至忘了敲门,径自冲进去,许成儒正坐在案头後,一看见商柔就立即站起来。 二人几年未见,一时之间竟是相视无言。 「你来了。」许成儒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他又皱眉道:「你怎麽瘦了那麽多?」 还来不及跟许成儒寒暄,商柔已经扑到许成儒面前,颤声道:「婉儿怎麽样了?」 陆萱向总管和侍从打了个眼色,他们便退下了。 「婉儿她??」许成儒不安地看着陆萱。 商柔全身发冷,他退後几步道:「她??她??」 「许成儒你说话可以完整一点吗?」陆萱抢着说道:「婉儿没事,还在房里睡觉呢。」 商柔一怔,他疑惑的眼神在许成儒和陆萱身上来回逡巡。 「现在陛下和闻萧伶都不在京城,正是逃走的最佳时机。」许成儒冷静地说道。 商柔睁大眼睛,他失声道:「你们在乱说什麽!」 「我之前也跟你说了,你再留在皇宫都是无益。」陆萱沉声道。 商柔大惊道:「陛下??你们会被他问罪的!」 「问罪?你以为他有多在意你!」许成儒气上心头,他一把抓着商柔的手,举起那五根行动不便的手指,说道:「为了他,你被折磨成这样了,他向你说过对不起吗?是不是要等到他把你赐死,你才明白你早就已经被他抛弃!」 被刻意压抑遗忘的记忆浮上心头,商柔挣开许成儒的手,他稍稍弯身,抬头看着许成儒,明明在看着许成儒,眼神里却是一片空洞无光。 「不会的??他对我很好的??他说他很喜欢我的,他说过我可以当他的皇后??」商柔双目涣散无神,像个瞎子般抓着许成儒的手乱晃,彷佛在苦苦哀求着。 「你真的疯了!他今天宠爱你,明天就丢下你去找其他女人了!你一个人在冷宫受罪时,他可是带着贵妃和柳昭仪风流快活去了!就算他宠爱你,这些对待玩物似的宠爱,这些把你的意志完全抹杀的宠爱,这些把你变成废物的宠爱,到底有什麽值得稀罕的!」 许成儒高高地抬起手就要掴下去,陆萱却及时抓着他的手,顺度把跌跪在地上的商柔拉过来护到自己身後,向许成儒沉声道:「够了。」 「就是你老是对他那麽纵容溺爱,他才会变得这麽软弱无能!」许成儒大怒道。 商柔全身发抖地躲在陆萱身後,陆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先带他去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说。」 许成儒总算冷静下来,他别过脸来,有点别扭地说道:「陛下打了你一百杖,还疼不疼?」 「一??一点点疼。」商柔从陆萱身後探头出来,他在冷宫住了几个月,又得田太医的药方,伤势也勉强痊愈了一大半。 许成儒深深地吸了口气,摸摸商柔的头发道:「商柔,难道你不想回家吗?不是皇宫,而是你真正的家,那里没有勾心斗角。从今以後,你都不用仰人鼻息地生活。」 「婉儿一直很想念你,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每年都会去你的坟墓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陆萱也转身向商柔说道:「婉儿再过几年就得成亲了,你不想替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吗?」 商柔犹豫着道:「你们??让我再考虑一下。」 「马车明夜就会备好,此事万万不能拖延。」许成儒凝视着商柔道:「机会只有一次,你想要继续当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还是当一个对於婉儿而言无可取代的舅舅?」 秋夜的风冷淡而萧索,陆萱把商柔送到客房里,二人默然无语。 商柔似乎有点气恼陆萱对他说谎,但在关上房门之前,商柔还是转过身来,担心地问道:「凌绿呢?如果我离开了,不止是他,那些看守冷宫的侍卫也会被问罪的。」 「在带走你之前,我已经把凌绿带走了。」 「凌绿??也知道?」 「他知道,小雅也知道。我只说了几句,凌绿就同意我们的计划。」陆萱突然把商柔拉到怀中,紧紧地抱着他道:「我求求你,离开京城吧。你怀抱的若是寒冰,恐怕早就溶化了—他可以是一块黄金,也可以是一块石头,但他是不会被你的感情所溶化。」 「你呢?」商柔的双手垂在身侧。 「我不能走。」陆萱低声道:「我欠陛下的,终究是要还给他的。」 「你也离开,好不好?」商柔抬头看着陆萱。 「那是我的责任。」陆萱抚摸着商柔的头发,无奈地道:「唉,我真羡幕他。我的侍妾都很难缠,若我送了一个侍妾礼物,另一个侍妾连房门都不让我进了,非让我送她更昂贵的礼物才行。你啊,陛下亲亲你的脸颊,你就屁颠屁颠地抱着他,把他都宠坏了。」 商柔伏在陆萱的怀中,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0 春潮 作者:p876543 言不发,实在笑不出来。 「就算是当一颗星星,也不一定要跟月亮如此靠近的。他是皇帝,一举一动天下皆知,你身在远方也可以思念着他。正如你所说,他不会记得你的离开,而你也可以保留着这份感情,又可以不再被他伤害。」 陆萱放开商柔,指着远方宫殿,只见那里隐约冒起一阵白烟。他说道:「冷宫已经着火了,很快侍卫会发现你和凌绿的焦尸。你若是想借尸还魂,尽管回去吧。」 翌日,商柔在晨光熹微中醒来,床铺柔软舒适,带着淡淡的薰香,不是冷宫里那硌得很的木板床,让他恍惚之间竟然以为自己回到彩霞馆里。 他迷迷糊糊地转身,一如既往地伸手想要握着牧晚馥柔软修长的素手,却只是摸到一片冰凉。 商柔睁开眼睛,猛然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 牧晚馥已经许久没有跟自己交颈而眠了。 自己是在丞相府里,不是在皇宫里。 不是玉华宫,不是彩霞馆,不是冷宫—不是那个男人为自己悉心打造的囚笼。 现在牧晚馥说不定正跟闻萧伶一同打猎。就算听到自己被烧死的消息,或许他的反应会比起对玉姬之死更冷淡。玉姬至少一心侍君,自己不过是个御前失仪的男宠而已。 自己的感情就好像向大海扔石头,或许偶尔会在水面泛起涟漪,但冰冷的大海深处却永远不会为之所动。 是不是,也该当放手了? 想到一半时,商柔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往床帐外探头,只看见凌绿正捧着载满清水的金盆进来。 「公子早安。」凌绿行了礼。 商柔披衣下床,凌绿上前侍候商柔梳洗。 「凌绿你??何必呢?」商柔看着铜镜里换了一身小厮装束的凌绿,不禁叹了口气。 凌绿细细地为商柔的黑发涂上发油,虽然现在已经出宫,商柔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地侍候那个负心人,但凌绿还是惯性地把他的公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公子还年轻,性格又那麽好,再娶个媳妇也是不难的。 「小的没有公子想得那麽伟大。公子走了,小的若是一人留在宫里,一定会被陛下怪罪的,倒不如跟着公子好了。」凌绿梳理着商柔的长发道:「公子常常跟小的提起公子的家乡,小的也想随公子回家,替公子养牛种田,好好侍候公子。」 「你不想回家吗?」事已至此,商柔也没有再劝凌绿了。 「小的三岁时就被爹娘卖了净身入宫,哪里知道爹娘在哪里。」凌绿笑嘻嘻地道:「小的刚才见到婉儿小姐,跟公子一样长得很好看,是个美人胚子。」 「婉儿长得像我的姐姐,哪里像我那麽普通。」提起婉儿,商柔心里就更着急了,只随意挑了一根木簪递给凌绿,说道:「不用穿太特别的衣服,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去见婉儿,只是远远地看她几眼而已。」 四十二 婉儿以为舅舅已死,商柔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侄女解释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唯有先假扮成许成儒的侍从,远远地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侄女。 正如凌绿所说,婉儿出落得更为标致,看起来隐约有点像商诗,说起话来也是娇蛮可爱,眉目之间无忧无虑,一看就知道许成儒和陆萱平日一定是把她宠到不得了。 商柔站在一旁,紧紧地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婉儿已经从亲人离世的阴影走出来,但她已经迈进新的生活里,许成儒和陆萱就是她的家人,而自己已经成为永远不见天日的记忆。 明明这都是自己选择的,怎麽却在这时候感到难过呢?难道还希望婉儿一辈子都想着自己这个自甘堕落的舅舅吗? 「许哥哥怎麽来看我了?」婉儿拉着许成儒的手撒娇。 「听说妳前几天不去上课,偷偷去军营看士兵习武。」许成儒没好气地道:「别人还以为我养了个儿子。」 「会弹琴绣花有什麽用?像许哥哥这样的文弱书生,还不是常常被陆哥哥一招制服吗?」婉儿嘟嘴说道。 「臭丫头,那嘴巴是愈来愈毒了!」许成儒被说中痛处,便拍了拍婉儿的脑袋。 「许哥哥你不能对女孩子那麽凶,要不然沈姐姐不喜欢的,昨天沈姐姐来教我吹笛子时说,她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许哥哥你得温柔一点??」婉儿扁着嘴摸摸脑袋。 「年纪那麽小,满脑子都想着些不正经的!」许成儒难得脸红,他立即扭着婉儿的耳朵掩饰自己的失态—当然是舍不得用力。 婉儿学着陆萱的语气,老气横秋地叹道:「老许啊老许,我还真担心没有姑娘愿意当你的媳妇??」 许成儒忍不住说道:「他自己不也是还没有成家立室吗?还好意思说我吗?」 他瞥了默默地站在远处低头垂目的商柔一眼,便转过话题道:「妳不是每个月都去探望妳舅舅吗?下次我也跟妳一起去吧。」 「嗯,我上次给舅舅买了些月季花,他一定会喜欢的。」婉儿略略一顿,皱眉道:「刚刚起床时,月梅说冷宫烧起来了。」 「那又怎麽样?」 「那个??陛下的男宠??不是被打入冷宫吗?」 「对啊,这跟我们有什麽关系?」 婉儿有点不安地看了侍侯在一旁的仆人一眼,商柔当然是在其中。 「尽管说吧。」 「舅舅??书院里的同学说,舅舅其实没有死,陛下把舅舅纳为??纳为??」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1 春潮 作者:p876543 儿毕竟是个还没有出阁的姑娘,说到一半就低下头来。 「京城的确有这些流言。」 「那位传说中陛下的男宠不是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吗?会不会是因为??」 「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侍妾抛头露面?妳也很少见到已故的玉妃娘娘,对吧?」许成儒话锋一转,问道:「但如果这是真的呢?」 「真的??什麽?」 「你最尊敬的舅舅成为了当今天子的禁脔。」许成儒平静地说道。 商柔的掌心不断冒出冷汗,为什麽许成儒要这样问?如果婉儿嫌弃他了,他到底该怎麽办? 「那??那舅舅??」婉儿明显是反反覆覆想过这个可能性很多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慌忙地抓着许成儒的手臂道:「你怎麽不早点说!陛下这是在欺负舅舅啊??他怎麽可以把男人当成妃嫔!我要去把舅舅救出来!现在都来不及了!」 身为舅舅的商柔也是眼眶一红,眼泪几乎掉下来。当年他为了追逐对於牧晚馥的私情,把跟自己最亲近的婉儿抛下来,若是没有许成儒和陆萱,恐怕婉儿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了,但现在他的侄女依然关心着他这不中用的舅舅,甚至已经长大,懂得保护舅舅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许成儒拍了拍婉儿的脑袋,淡淡地道:「陛下的男宠被烧死了,那是陛下的事,跟我们无关。」 授琴的老师来到婉儿的房间後,商柔便随许成儒来到他的书房里。 「昨天是我说得太重了。」许成儒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为我好。」商柔坐在许成儒的对面,低头看着茶杯。许成儒隔着从热茶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看着商柔,心里竟然兴起跟陆萱相同的感慨——陛下不但会治国,更会调教妃嫔,好端端一个男人也被他调教成这模样了。 「所以你想好了吗?」 「若是被陛下发现了火灾的真相,你犯下的是欺君之罪。」商柔缓缓地道。 「大不了人头落地,有什麽好怕的。」许成儒失笑道。 商柔愕然。 「商柔,我答应过商诗要好好照顾你,是我没有尽责,让你误入歧途。陛下虽然私德有亏,但治国英明,文轁武略,注定是个名留青史的明君,他不乏像我这样的臣子,可是世上只有一个商柔。」许成儒握着商柔的手,一字字地说道。 「你是丞相,你有你的责任。」商柔认真地道:「你说过你要成为一个清官,现在你是丞相,你可以实现你的理想了,不要为了我而放弃这一切。」 「我晚上总是睡不着,因为我亲手把我的朋友推进火坑里,让他成了个背叛妻儿的男人。我掌管天下人之事,但我却陷自己的朋友於不义,根本就是才不配位。」许成儒低头道:「想起你在宫里过着的日子,我都在作恶梦,梦见我死後无颜面对你的父母和姐姐。」 商柔抿紧双唇,许成儒又道:「我跟陆萱说过,要他别插手这件事,陛下和陆家的关系愈来愈差,他没有必要上赶着被陛下责罚,他为了你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 此言一出,商柔不禁一怔,许成儒的言下之意竟是他从不知道陆萱常常来宫里找自己的事? 商柔心里微动,却也想不通当中玄机,此时他却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他说道:「只是,昨天的事也实在太顺利了。」 「陆萱昨天也有跟我说,冷宫是在後宫里,由皇后娘娘管理,或许皇后娘娘也有出手。」 商柔想起大皇子因自己而被送出宫一事,南宫雪是明白当中蹊跷的,她真的会在这种情况下帮助自己出宫吗? 许成儒和商柔刚刚用过早膳,陆萱就匆匆地赶来了,他看见商柔便说道:「你在就好了。」 商柔一怔,陆萱说道:「当初公主殿下去世,你又跟着陛下跑了,公主府的遗物都是由我和成儒打点的,有一些是放在陆府的,我拿了几箱她的遗物过来,你想看看吗?」 提起遗物,商柔想起那个导致他和牧晚馥不理不睬大半年的长命锁,依照牧晚馥那多疑的性格,那长命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想看看。」 许成儒和陆萱相视一眼—若要说动商柔离开,光靠牧晚馥的薄情和婉儿的血缘之亲是不够的,还得用上合和公主作为动力。 合和公主的遗物很多,陆萱今天带来的大多是她亲手缝制的婴儿衣服,由刚刚出生至五六岁的也有。 「合和是公主,自幼便学习琴棋书画,对於女红不甚精通,直到怀孕之後才嚷着要学习针黹??」商柔拿起一件小小的衣服,针脚的确不甚整齐,他道:「我记得那是第一件衣服,她缝完之後还高兴了大半天,这衣袖甚至是不对称的,但我也没数落她,免得她灰心。」 陆萱静静地站在一旁,商柔也没想过他会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後来她的女红变好了??缝了这件小裙子,她想要一个女儿,说她就只有两个弟弟,觉得还是女孩子好,乖巧又贴心,我跟她说,女儿早晚都得嫁出去??」商柔摇头道:「她说那女婿一定得是世间最好的男子,而且还得住在京城里,那我们的女儿就可以常常回家看望我们??」 「我们的女儿若是还在人世,恐怕也可以叫你一声陆哥哥了。」商柔幽幽地叹息。 陆萱叹了口气道:「若世间真有轮回之事,公主殿下和小公主早就投胎至另一户寻常人家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2 春潮 作者:p876543 」 商柔擦了擦眼角道:「也对,当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总比当我的妻女好,我没有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陆萱弯身,柔声道:「错不在於你,而你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公主殿下若是在世,一定希望可以看到你开心的。」 商柔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翻看着合和公主的遗物,她去世已经有好几年,但有些事情却历历如昨。 大半个早上过去了,商柔看着摊放在地上的遗物,他突然问道:「陆萱,你整理合和的遗物时,可有见过一个金锁?」 陆萱的长眉一挑,他问道:「什麽金锁?」 那个金锁的样式特别,又是牧晚馥送给商柔的礼物,加上之前商柔还在太医院拿来相似的金锁,所以他的印象犹新,便仔细地把金锁形容了一遍,他道:「那本该是合和贴身之物,但当她入棺时,那金锁却不见了。」 「那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之物,我当然是没有见过的。」陆萱跟着商柔坐在地上,问道:「那金锁很特别吗?你是从哪里买到那个金锁的?」 商柔低头看着地面,他沉声道:「是陛下送给我的礼物,他说可以保佑健康??我见合和怀孕辛苦,便把金锁送给她。」 陆萱眼神闪动,他道:「我会回去仔细找找的。」 商柔一人在晚秋的京城街道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不想要任何人跟随着,只想一人静静地思考。 他还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牧晚馥曾经偷偷地牵着他的手穿过这条青石板街道,当时二人浓情蜜意,好不幸福。商柔倒是有点羡慕那时候的自己,得到的全都是美好的牧晚馥,看不见他阴暗偏激的一面。 商柔仰头看着阴天,自己竟然是如此孤独。自己当初到底为了什麽而来到京城?最後又得到什麽? 一副残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这就是自己最後得到的。 天空零零碎碎地下起秋雨,秋雨湿寒,商柔膝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商柔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京城的边缘,走进城郊里,雨幕之中只看见被雨点打落得弯腰的芭蕉叶。商柔踩着木屐,四处寻找着那道通往大悲寺的石阶,却始终没有找到。 他的脑海里全都是昔日的画面,牧晚馥倾斜着油纸斜保护自己,还有他在雨中那温柔的微笑。 为什麽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的?到底是什麽出错了?明明两情相悦,怎麽他就变心了? 雨丝拍打着商柔的脸庞,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感到双腿愈来愈疲累。 正如遍寻不获的大悲寺,自己和牧晚馥的情也早就消逝在某年某月。 原来走得太远,早就迷路了,再也找不到当初坚持付出的理由。 他抬头望向阴郁的雨天,突然觉得,或许他一人真的走不下去了。 终於,商柔放弃了。 放弃了寻找大悲寺。 也放弃了寻找那颗或许从未存在过的真心。 他喘着粗气,跌跪在布满落叶的石砖上,任由雨点啪啦啪啦地敲打着石砖,把他淋得湿漉漉。 秋雨稍歇。 商柔最终还是沿路折返,他想快点回到许府里,见到那些真正重视爱惜自己的人—婉儿丶许成儒丶陆萱和凌绿。 以後不用再如履薄冰地依赖着那些如同朝露般苦短的宠爱了。 情根深重,牧晚馥的温柔是毒药,一开始是甜蜜,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涩,让自己遍体鳞伤却无法解脱。 自己从未想过离开他,现在是他不要自己了。 商柔转身走进小巷里,从这里可以快点到达许府里。 突然,商柔感到有人从身後走来,他来不及回头,一记闷棍就突然敲在他的後脑。他眼前一黑,就这样晕倒过去。 ==== 许成儒不是没想过牧晚馥会很快地发现当中蹊跷。商柔还是太天真了,牧晚馥是皇宫的主人,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目,许成儒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善终。 所以当牧晚馥从猎场回来,深夜召见许成儒时,他已经带着相印前往留云宫,甚至已经准备好血溅三尺。 只是没想到商柔会不见了,许成儒本来算好当牧晚馥回来时,商柔应该已经走远了。有了陆萱的帮忙,至少可以拖延一点牧晚馥找人的时间— 可是,商柔呢? 许成儒抓紧怀中的相印,他还记得牧晚馥把相印赐给自己的当天是何等的风光万千,他没有後悔以官位换来好友的解脱—但商柔呢?到底是谁把他抓走了? 留云宫的书房很幽暗,只在案头点起一根鲜红的蜡烛,牧晚馥正站在窗边,侧身对着深秋的月色。 牧晚馥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长袍,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长衫,棕发只以金簪简单地挽起来,看起来美丽高贵,气质非凡,本该是彷若谪仙,然而烛光若隐若现地洒落在他温柔秀丽的侧脸上,却带有几分说不出的鬼魅之气。 他手里把玩着一件事物,昏暗中许成儒也看不清楚那东西的模样。 牧晚馥听见许成儒跪下来才回过头来,他在案头後俯视着许成儒,幽幽地道:「许爱卿,今天是满月。」 虽然牧晚馥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许成儒却是听得有点头皮发麻。平日他有胆子以谏官的身份跟牧晚馥据理力争,但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是抢走了皇帝养在深宫里的侍妾,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的确是理亏。 「朕本该跟自己的爱妃在一起赏月的。」牧晚馥握着手中的东西,凝视着许成儒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3 春潮 作者:p876543 道:「所以,许爱卿把朕的爱妃带到哪里了?」 许成儒缓了缓神道:「冷宫的大火??」 「许爱卿尚未娶妻,或许还不明白,朕不至於把枕边人的尸身都错认。」牧晚馥轻轻地截口。 「微臣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牧晚馥浅浅一笑,他轻巧地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巨阙。巨阙乃帝王之剑,传说当年牧晚馥在不周山求得巨阙,承天之命成为真龙天子,之後凭此剑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一直战到皇宫宫门,最终得以君临天下。 巨阙从古至今饮血无数,先帝和诸位皇子公主当年就是死在那寒光凛冽的剑锋下。 帝王之剑尚未出鞘,却已是杀气腾然,他连着剑鞘把巨阙抵在许成儒颈边,重逾千斤的利器在牧晚馥那漂亮纤细的手腕中却是如同绣花针般轻盈。 「君臣之道,恩义为报。许成儒,朕许你丞相之位,让你可以大展拳脚,厉行变法,这就是你给予朕的回报?」牧晚馥微笑着,却是字字诛心,都是击中许成儒心里最脆弱之处。 作为一个臣子,许成儒臣服於牧晚馥的治国理念。作为一个朋友,他却无法接服牧晚馥对於商柔的冷淡薄情。 所以他犹豫到现在才出手。他很明白,一旦出手,自己和牧晚馥的君臣之谊就再无挽救之馀地,而他是非常愿意追随作为皇帝的牧晚馥。 许成儒侧头看着那雕满古老文字的剑鞘,每一笔划就如同一个死不瞑目的幽魂,正在冷冷地盯着他看,彷佛在指责他作为臣子竟然胆敢伸手去管皇帝的家事。 牧晚馥和商柔闹成什麽地步也好,他也从来不会让私情影响他的决策能力,商柔和许成儒的交情极佳,但商柔几次失宠复宠,都不曾影响许成儒的地位,牧晚馥从来最看重许成儒的能力而并非他和商柔的裙带关系,这也是许成儒一直对於牧晚馥感到佩服的地方。 这个帝王彷佛根本不会被感情所操纵,他的治国能力永远都如此完美,所以作为谏臣的许成儒是没有理由插手干涉後宫之事。 「微臣是真的不知道。」但许成儒却还是抿紧唇角说道。 牧晚馥的脾气很好,平日就算自己直言劝谏,只要是言之有物,他就不曾动过气,但现在虽然牧晚馥还在笑着,许成儒却很肯定他并不像表面上那麽愉快。 「真奇怪,莫非朕的爱妃是一人跑出来的?」牧晚馥语带笑意。 他轻轻地拿冰冷刺骨的剑鞘贴着许成儒的颈项磨擦着,如同蛇信在反覆地舔着许成儒的喉咙,彷佛下一刻就会咬断他脆弱的喉管,使他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微臣的确把商柔带出来了??」许成儒看着烛光无法照耀的黑暗处,沙哑地说道:「但他不见了。」 「不见了?」 「陛下有通天之能,一定可以查出离开京城的马车只有凌绿和小雅??」许成儒合上眼睛,痛苦地说道:「商柔在街上弄丢了,微臣已经多番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他知道牧晚馥一定会问罪於所有牵涉当中的人,所以先把地位最低的凌绿和小雅送走,打算待找到商之後再把他送到目的地,没想到商柔却是彻底地人间蒸发了。 陆萱也有帮忙,但许成儒知道牧晚馥和陆家的关系暗流汹涌,所以自己绝对不能挽陆萱捅出来,他想牧晚馥对於陆萱的牵涉应该也知情的,可是对方并没向陆萱问罪,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牧晚馥微微偏头,改为以剑鞘挑起许成儒的下巴。许成儒被逼直视牧晚馥的脸容,月光之下只看见那双平日流光万千的琥珀色美眸只剩下一片死寂,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弄丢了?」 牧晚馥并没有大吵大闹,甚至连语气也很平常,只是每个字都说得很缓慢而已,然而他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足以使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成儒都毛骨悚然的气息。 许成儒都无法形容这种压逼感是从何而来的,但他却实在地感到自己双膝发软,背部全都是冷汗。 「你带走朕的人,竟然把他弄丢了?」牧晚馥的手腕微微使劲,他缓缓地说道:「他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利用他来达成某些目的吗?」 许成儒握紧拳头,他的确很害怕此刻的牧晚馥,但对方一口一句的「爱妃」和「最宠爱的妃子」却使他生气得全身发抖。 「微臣作为臣子带走陛下的妃子的确不对??」许成儒紧握拳头,他鼓起勇气直视着牧晚馥,勉强平静地道:「但作为朋友,微臣有必要把朋友逃离地狱。」 「哦?」牧晚馥竟然弯起唇角笑了笑。 「若是商柔已经安全离开,微臣愿意以一死抵欺君之罪,但微臣对於带走商柔从来都是无怨无悔。」许成儒想起自已在宫外的听闻,自己的朋友在宫里被百般折辱欺凌,沦为牧晚馥的玩物?? 商柔的父母姐姐对许成儒一向极为照顾,商诗去世时,许成儒刚好准备赴考,商诗当时握着他的手,希望许成儒来日好好照顾商柔,她就这样一个弟弟,从小就单纯好骗,她只希望许成儒能至少让商柔别被其他人利用?? 可是现在占有商柔的是皇帝,许成儒又能够做什麽呢? 牧晚馥静静地看着许成儒。 「商柔早就後悔了,後悔他当初跟陛下勾搭成奸,害死发妻。就算曾对陛下抱有情爱,也早就被陛下的寡情消磨得乾乾净净。」许成儒心里愈来愈激动,几乎忘了那吹毛断发的利器还架在自己颈边,而眼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4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男人乃是天下之主,他可以随意主宰自己的生死。 许成儒想起商柔那绝望的脸容,胸口不禁重重地起伏着,恨恨地说道:「是商柔主动要求离开的,他对於陛下已经没有丝毫留恋,只希望能够回到从未有过陛下的生活。」 「咔」的一声,牧晚馥手里一直握着的物事似乎断开了。 「这是他真正的想法?」牧晚馥的语气很轻,如同秋风吹起落叶般瞬间消逝。 「当然。」许成儒一字字地说道:「他已经对陛下彻底死心了。」 牧晚馥把巨阙放回墙上,又把手中紧握着的那样东西随意地丢在书桌上。许成儒稍稍抬头看见那是一柄从中断开的木梳,木梳上挂着一个同心结。 「玉妃死了,东瀛那边有点动荡,朕派你去那里当驻守大臣,半个月後就起行吧。」牧晚馥背对着许成儒,他的语气很平静,已经收敛了刚才那种彷佛要把许成儒吞噬的气势,就像他只是在跟许成儒讨论平日的政事而已。 许成儒一愕,被远派东瀛这结果比想像中的赐死更好,但也等同永远的流放。他本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丞相,又跟牧晚馥於政事上契合,牧晚馥也一心扶持他作为京城新兴的权臣世家,等待他的是无数锦绣前程。 若是商柔真的可以安全离开,自己的前程被毁当然是无妨,可是商柔却不见了,自己还得离开京城,这一切心血和冒险也是付诸东流了。 「那??商柔??」许成儒心中一紧,万一他走了,那商柔怎麽办? 「那是朕的人,朕会把他找回来,以後他也不用你来操心了。」牧晚馥合上眼睛,淡淡地说道。 许成儒惨然一笑,到了最後,商柔还是逃不过牧晚馥的掌握。 ==== 四十三 当商柔醒来时,他身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身下坐着的是早已经发霉的软垫,只有阳光依稀从头上的天窗里照进来。他想挪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得双手双足都被泡了油的牛筋紧紧地反绑着,动弹不得。 商柔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尚算完整,竟然松了口气,却随即觉得很好笑, 难道因为自己雌伏在牧晚馥身下,所以甚至把自己当成女人般要为了丈夫而守护贞操吗? 他横目四周,只看见对面是一扇紧闭着的木门。他勉强滚动着身躯到门边,想要撞开木门,但木门从外面锁起来,他撞得肩膀发痛,那木门也是纹丝不动。 商柔的四肢乏力,或许他已经不吃不喝地昏迷好几天了,只好勉强咽了几次口水,企图放声大叫,但他实在饿得没有力气,所以叫出来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他徒劳无功地叫了几声就停下来了。 此时,商柔听见外面传来铁锁被打开的声音,他用尽最後几分力气滚到一旁去。免得被门扉击中。 一个尖嘴猴腮,浓妆艳抹的女人带着几个男人进来了,她一看见商柔便笑吟吟地说道:「你总算醒来了!」 商柔戒备地道:「你们到底是什麽人?为何要把我抓起来?」 「公子你别那麽凶,我们只是见你长得貌美又孤身出行,所以邀请你过来坐坐而已。」女人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我的名字是金娘。」 商柔自知说什麽话都没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若你们把我送回许府,我保证不会追究。」 金娘轻轻弯身丶涂满红指甲的手划过商柔的脸庞,眨眨眼睛道:「虽然你不是绝色美人,但那身段风情,估计是哪一家贵族少爷的男妾吧。」 「跟你没有关系。」商柔别过脸去,冷冷地说道。 金娘在商柔耳边轻声道:「当然有关系,因为你现在要当我的摇钱树了。」 商柔全身发抖,错愕地望向金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娘仔细地打量着商柔的身段道:「虽然不是雏儿,但也算是调教得不错,估计会很受欢迎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商柔不断地退後,直到背部重重地磕到冷硬的墙壁上。 金娘笑道:「侍候男人,这不是你常做的事吗?」 商柔拚命地挣扎摇头,然而那泡了油的牛筋却是愈来愈紧,勒得他的双手双足都擦破皮了。 「你求的是钱吧?只要你把我送回许家,许大人会给你酬劳的。」商柔勉强保持冷静。 「受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道理我还是懂得的。」金娘绕着发丝笑道:「你说的是许丞相吧?许丞相素来洁身自好,我倒是没有听说他有养男妾的习惯,而且他已经被陛下下放至东瀛作为驻守大臣,现在恐怕早就起行了,他总不至於把自己的侍妾留在京城吧?」 「或者是陆家,陆大人也是我的朋友。」商柔来不及思考许成儒被驱逐的原因,只是急急地说道。 「陆家老爷和少爷都是风流种子,陆老爷早有十五房侍妾,陆大少爷英俊多情,年纪轻轻就已经有十七个侍妾,但我却没有听说这对父子对男人感兴趣。」金娘拍了拍商柔的脸颊,笑道:「我教教你吧,你说你是陛下椒房独宠的芳菲公子,这或许还会有点用—可惜公子红颜薄命,早就被烧死了。」 强大的恐惧充斥在商柔心间,他全身都在发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之後他会在许府,或者是皇宫里。 「你的主人也是大意,怎麽可能不给你配个侍从?」金娘笑道:「先帝喜好男色而误国,当今圣上也是爱好断袖,所以这年头大家也流行养男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5 春潮 作者:p876543 ,像你这样的男人在街上有多危险,难道你不知道吗?」 商柔活在深宫,怎麽知道自己和牧晚馥的事早就成了花街柳巷的香艳奇闻,多少春宫话本以他们作为蓝本,多少说书人靠讲述他们的风流韵事为生。 现在京城里小倌馆甚至比起妓院更为盛行,有点钱的男人都彷效皇帝养男妾,贫穷又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宁愿委身为妾也不愿意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只希望能够像商柔般靠色相卖笑博得万千宠爱在一身,成为连正妻都不得不畏惧三分的宠妾。 商柔狠狠地盯着金娘,正想咬吞自尽时,金娘已经捏着他的下巴强逼他张开嘴,微笑道:「你总会屈服的。」 金娘向身後的侍从打了个眼色,两个男人便上前把商柔压在地上,商柔的力气再大也敌不过两个身材彪壮的男人。 另一个男人端着一碗汤药过来,商柔咬紧牙关就是不开口,那男人抓着他的下巴,咔啦一声就使他的下巴脱臼。 商柔被逼张开嘴,一碗汤药就灌到嘴里,他拚命地转开脸,汤药一半都洒到他的身上,一半却也成功灌到他的喉咙里,男人再一使劲,使商柔的下巴合起来回复原状。 不消片刻,商柔就感到四肢乏力,下/身却渐渐涌起一股火热,他委身为牧晚馥的侍妾多年,早就通晓床笫之事,不再是当日纯真的少年,自是明白这股突给其来的火热乃是难耐的情潮。 那几个男人松开了商柔,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那金娘,颤声道:「妳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世间百事,怎麽可能全都有解释??」金娘微笑着弯身,一手往商柔身下探去,轻笑道:「倒是被调教得极为敏感,一点点药就马上起反应了。」 商柔以前服用不少秘药,这副身体早就成了在床笫之间取悦君王的工具,牧晚馥偏偏又冷落他大半年,他久久没有房/事,没有滋润的身体早就如同一大堆乾柴般,星星之火就可以轻易发展成冲天大火。 情潮席卷全身,商柔合上眼睛,紧紧地咬着下唇,就是不求饶。 然而心灵和身体本就是息息相关,一旦欲/望被燃点,心灵也不由自主被情潮牵着鼻子走。 商柔全身发软,早就无力抵抗,只能软软地伏在金娘身上,昏沉之间他只感到衣衫被褪去,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只看见金娘手里拿着一根份量不小的玉势,玉势上泛着一层油光,明显是涂满催情之药。 这对於商柔而言并不陌生,他每次侍寝之前,合欢殿的嬷嬷便会先以要他服食yao,使他全身变得敏感难耐,再以沾满yao的玉势堵穴使他情动,然後送到牧晚馥身边,毕竟低贱的男宠是不能要求君王亲自为他扩张,所以他对於金娘在做什麽可说是极为了解。 「不要??不要??」商柔早就被情/欲冲刷得脸色发红,却还在尽最後一分力气挣扎着。 「如此敏感饥渴,估计早就被主人冷落多时,现在让你满足不是好事吗?」金娘撩起商柔的衣摆,稍微使些力气便把玉势塞进早就泛滥不堪的後穴里。 商柔喘着粗气,整个人湿漉漉得如同在热水里泡了一遍,充盈的感觉却使他的眉梢眼角泛起难耐的春情。他的确是许久没有婉转承欢,巨浪似的情/欲轻易就将把他烧成灰烬,心里却泛起一股寒意。 离开皇宫,自己犯错了吗? 就算被牧晚馥打入冷宫,他也只应该在里面苟延残喘。 原来他早就习惯成了君王的爱宠,已经无法单独面对外面的暴风雨。 金娘扶起商柔,笑道:「动情时倒是乖巧可爱,怪不得你的主人花了那麽多心思调教你。」 商柔早就被情/欲折磨得走不动,只能如同木偶般被带到房间里,顺从地被换上鲜艳俗气的轻纱,画上浓厚的妆容,曾经牧晚馥最喜欢亲吻的额头被贴上娇艳的花黄,一头墨发被挽成松垮垮的堕马髻,活脱脱就是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妓。 他呆呆地看着铜镜里陌生俗艳的自己,才真正地理解到,自己已经陷於无法被拯救的境地。 事情怎麽会弄成这般境地?自己是在作梦吗? 商柔抬头看见房门,房门外是推杯换盏的热闹,却也是他的地狱。 明明商柔的身体早就不受理智控制,可是却迟迟迈不出脚步,因为他深刻地明白到,只要踏出这个门口,他跟牧晚馥就再无挽救的时机,没有帝王会接受一个男宠曾经在他人身下承欢。 商柔突然想起来,牧晚馥已经把自己打入冷宫,他们之间早就没有挽救的馀地。 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他不会再在意了,或许他从来都不曾在意过。 这个残酷而真实的认知使商柔彻底崩溃,他凄然一笑,任由本来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的那一分残存的理智渐渐被情/欲吞噬淹没。 商柔全身发软,迷糊地靠在金娘身上,玉势磨擦着每个敏感点,早已经被浸润得温热,身体在叫嚣渴求着尽情的抚慰和宠爱。 金娘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道:「这般可口的小美人,只留给你那个负心薄幸的主人独享,实在是太浪费了。」 大厅里亮如白昼,饭菜酒香迎面扑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份。客人们都在喝酒聊天,每个人身边都坐着一个娼妓陪酒。 商柔已经许久不曾饮食,加上早就被yao折磨得头脑昏沉,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他被扶着坐在两个男人之间,柔若无骨地靠在那个看不清楚脸庞的人身上,任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6 春潮 作者:p876543 那个人几乎把他抱在怀中,肆意地爱/抚着他。 不知道多少人在喂商柔吃饭喝酒,他吃到一半,随着渗了水的酒进来的是某条陌生的舌头,贪心又狂暴地掠夺着他的口腔。商柔呻吟一声,倒在那个人的怀抱中,顺从地张开嘴熟悉地迎合,两条鲜红的舌头yinshui地交缠着,任由唾液从他的嘴角滑落。 无数只脏臭的手如同从坟墓中伸出来的鬼爪般抚摸着商柔的身躯,理应厌恶至极的接触却舒服得使商柔轻轻地低吟着,他的肌肤甚至渴望着更多粗鲁不堪的的磨擦触碰。 几杯酒滑落喉咙,商柔只感到全身滚烫,不自觉地把本就薄如蝉翼的轻纱扯到肩膀下,柔软雪白的肌肤早就泛起诱人的粉红。 明亮的烛光中只看见商柔脸色嫣红,眼神氤氲着浓重的情/欲,呼吸灼热,唇角残留着酒液,嘴里撒娇似地呻吟着,带着迷惑无知的笑容。堵在後穴许久的玉势早就无法使他餍足,他在寻求着肆意的对待,只好不耐地磨擦着大腿,却不知道这动作等同是邀请。 他成为了一朵盛放至极致,引诱着他人采撷的花。 突然,一人把商柔抱起来,商柔微微歪着头,黑发垂落胸前,乖巧地蹭着那个人的胸口。他本想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然而碧灯的光芒过於刺眼,他只看见一片白光。 那个人径自抱着商柔到桌上,把桌上的碗碟拨到地上。他跳上来,撕扯着商柔身上的轻纱。曾经被牧家姐弟争夺,同时却是如此爱惜,花了无数灵丹妙药保养的身躯,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中。 这里本就是低级的娼馆,当众交欢也是常事,事实上这等背德下贱之事反而满足了不少人潜藏在心里的toukui癖好。 带着酒气的肥厚嘴唇在商柔身上粗鲁地探索着,那人大力张开商柔柔软的双腿,被野蛮对待的身体反而愈发敏感。商柔的身体久经调教,又是多日未有房/事,早就渴望着被疼爱,正是如同成熟的果实般诱人。 「嗯……」商柔被弄痛了,他低吟一声,双手不自觉攀上对方的颈项,靠近自己的是一大股难闻的酒臭和汗味,不是那股甜蜜的茉莉花香,不是那珍视宠爱至极点的轻抚,不是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男人…… 不是牧晚馥的话,绝对不行! 商柔猛然清醒,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力气,使劲推开那个男人,眼前的模糊顿时清晰起来,一个中年男人被商柔一脚踹到桌子下。 他抱着衣服,全身发抖地看着桌下的男人,然後恐惧地退後至木桌边缘。他横目四周,只看见满室烛火摇曳之中,无数双贪婪恶毒的眼睛正在肆意地盯着衣衫不足以蔽体的商柔看,他们都在指指点点,对商柔的身体评头品足。 没有一人打算过来帮助商柔。他如同一只误闯狼群的绵羊,顷刻之後就会被撕碎。 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商柔害怕得眼睛都红了,泪珠不可控制地流下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切地明白到自己已经被永远地遗弃在地狱里。 牧晚馥在哪里?他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现在商柔只想看见牧晚馥,他以後一定会听话,不会再离开帝王的怀抱之中。 然而已经太迟了,对方跟自己早就割情断义。 自己不过是冷宫弃妃,牧晚馥以後也不会再来救自己了。 那个男人又扑上来,商柔冷不防被他再度扑倒在桌上,不禁失声惊呼。那个男人恶狠狠地说道:「敬酒不喝喝罚酒!就是个万人骑的婊/子而已!」 他一掌掴到商柔脸上,商柔的脸歪歪地转到一旁,只感到被掴的地方火辣辣地发痛。那个男人解下腰带,把商柔的双手绑在桌脚上,强行张开他的双腿,然後硬生生地对折起来,塞着玉势的後穴暴露人前。 商柔使劲挣扎着,他现在被下了烈性yao,力气还不及平日的十之一二,哪里敌得过一个喝醉粗暴的男人。 那男人使劲把玉势拔出来,凹凸不平的玉势擦过敏感处,羞耻却舒服得使商柔哽咽着轻吟一声,眼角的春情竟是愈发妩媚。 商柔不自觉地夹紧双腿,那男人却已经长驱直入,插进那处从来只容许君王占有的地方,直捣黄龙,填满早就难耐的空虚,强烈的生理快感使商柔不自觉地仰後,长发如同浓墨般任意披落,他不禁愉快地喘息着。 被当众强行进入的瞬间,商柔竟然感到一丝心灵的解脱。 这样就好了。那个男人永远都活在云端之上,俯看着苍生的庸碌,而自己就一直地往下堕落,至死方休。 一切都已经被撕裂了,情感已经乾涸,身体已经被玷污,再也没有藉口可以执着了。 他从来不曾爱过自己,自己也不配再爱他了。 一开始的确是有点痛苦,久未侍君的身体已经生涩,但牧晚馥毕竟调教有方,商柔为了讨他欢心也服用过不少秘药,又从合欢殿学会媚术,使商柔的身体愈发柔韧敏感,加上yao早就麻痹商柔的理智,使他很快就成为被肉/体欲/望所操纵的dangfu,对方毫不怜惜的粗暴对待反而使他的身体愈发兴奋。 最初始的痛苦过去了就是至高无上的快感,理性被彻底摧毁,原始的本能焚烧一切羞耻心。商柔双手攀着男人的背部,随着陌生男人的动作而起伏,尽情地呻吟着。 商柔醒来时,全身都疼痛得彷佛被拆开再强行揉合在一起,尤其是手脚关节更是剧痛得无法动弹,後穴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7 春潮 作者:p876543 火辣辣地作痛,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里面堵满不同人遗留的东西,正沿着股间流淌着。 他头昏脑涨,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只感到身下躺着的东西冷硬得很,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绑着双手的腰带早就在混乱之中松开。 商柔赤裸裸地从桌子上坐起来,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腰际,发丝上沾满残羹冷饭。 周遭早就没有人,四周一片狼籍,桌椅歪歪地倒在一起,酒菜洒满一地。昨夜那狂热的混乱之中,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蔽体的轻纱早就如同抹布般被肆意遗弃在地上,上面布满脏黑的脚印,早就不复原貌—就像自己一样。 半掩的门扉外吹来深秋的晨风,吹得商柔打了好几个喷嚏,喉咙着火似地发痛,叫了一夜的嗓子沙哑得很。 他的身体上布满的都是欢爱的痕迹,吻痕丶牙印丶唾液和白浊点点印满肌肤上。到了後来,那些人连他的嘴巴和双手也没有放过。他的嘴巴里还残留着男人下/体那苦涩腥臭的气味。 商柔一手扶着额头,昨夜到底有多少人碰过他?他早就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十几个人,或许是更多,他记得昨天这里坐无虚席,自己那燃烧至极致的情/欲使他放/荡下贱地接受着一切的对待。 他伸手松开绑在双腿上的腰带,双腿打开了一整夜,早就酸软不堪,使他他爬到桌子下时一不小心失足,重重地跌在地上。 商柔扶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神空洞无光,白浊混合着鲜血和其他液体从後穴浴着大腿之间滑落,他却像是什麽都感受不到,只是拖着疲累的步伐,一步步地往梯间走去。 他随便找了一间无人的房间,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静静地合上眼睛。 这里唤作红英院,并不是城里最华丽的妓院,顶多就是间稍微好一点的妓馆。商柔每夜都要侍客,他的话很少,日间醒来也只是在发呆。之前他还会期待楼下的大门会被打开,然後他会被拯救,可是日子久了,他也渐渐不再期待。 他多了一个名字—云湘,没有人知道他原本的名字,他也不想使用原本的名字,免得丢了九泉之下爹娘的面子。 由希望到失望的过程无比熟悉。商柔记得自己在玉华宫和彩霞馆里也经历过相同的感受。原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牧晚馥使自己失望了—可是自己可以怪责他吗?自己已经死在冷宫的大火里,就算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他也不会特地去找一个逃出宫廷的弃妃。 夜夜笙歌,商柔成为不同男人的玩物,只要臣服於肉/体的快感,尊严和羞耻就可以在夜间暂时地被遗忘。不同於在宫廷中带有宠爱的抚摸,这里商柔只是无名无姓的娼妓,粗暴的对待丶不堪的淫词艳语丶肌肤上留下的残酷痕迹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份,他却渐渐懂得享受回应,如同dangfu般渴求着被占有的愉悦。 蒙上的眼睛,锁起的双腕,被用力张开的柔韧双腿,肆意摆弄成各种放/荡诱人的姿势,嘴唇吐出下流至极的求欢言语,被当作只用来发泄兽欲的工具,柔软的舌头在最肮脏的地方流连忘返,任由陌生男人淫亵的舌头吮/吸曾只承欢於君王宠爱的肌肤,销魂的秘处被一次又一次的贯穿,不懂情爱的肉/体贪婪地绞紧欢愉的泉源。 商柔以前出入合欢殿,合欢殿里的嬷嬷知道帝王有多宠爱他,用来调教他的都是最上等最名贵的秘药,他的全身上下几乎天天都泡在媚药香膏里,又施展浑身解数习得媚术,全然不知这副身躯对於他人而言早就是稀世奇珍的极品。 一度被锁在深宫,只容许君王一人轻怜蜜爱的花朵正散发着媚惑的香气,被遗落在红尘之中,任由凡夫俗子亵玩摆弄。 又下雪了。 商柔刚刚醒来,昨夜欢爱的气味久久不散,留在身边里的东西还没有清理好。他懒洋洋地抬头,只看见床边还留着一张银票。商柔把丢到一旁的外衫披到赤裸的躯体上披,然後从床上坐起来,拿起那张有点肮脏的银票看了几眼,却已经记不起昨夜的男人是什麽模样。 小厮刚好端着热水进来,商柔便随口问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当小厮回答之後,商柔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很快却回复黯淡。 今天是牧晚馥的生辰,入宫後第一年的生辰,自己刚刚被合欢殿调教完毕,他却已经彻底忘却自己;入宫後第二年的生辰,自己为了婉儿一事招他不快,最後冒雪在留云宫苦候一夜;入宫後第三年的生辰, 自己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当时他说要自己年年都给他做面。 商柔的牙关在发抖,他握紧手中的银票,凝视着窗外的阴天细雪,彷佛希望穿透那重重雪幕,看见那红砖绿瓦的桂殿兰宫,他知道那个天香国色的绝代美人现在想必是在留云宫书房里专心批改奏摺。 他以为夜夜都在换新郎的自己早就忘记了那个男人。 原来他还活在自己的心里,他的一切都轻易勾起潜藏在心底深处最隐秘的思念。 想见他。 怎麽办?还是那麽想见他。 明知他已经抛弃自己,把自己打入冷宫不闻不问,而自己早已成为人尽可夫的娼妓,但自己还是想见他一面。 就算远远地看见他也好,就算看着他对另一个人微笑也好— 纵然身体已经被反覆蹂躏得支离破碎,这颗心却不曾变改,还是如此深深地喜欢着他。 他还记得三宫六院曾经有过如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8 春潮 作者:p876543 平凡的自己吗?他会知道自己其实还没有死吗?他看见死而复生的自己,会感到很高兴吗?在某个不安的夜里,他会想起自己吗? 自己以後一定不会再次拂逆牧晚馥的心意,他会专心当一个乖巧听话的侍妾。 现在商柔来到这里已经一段时间了,一开始他甚至连解手也得有人在旁边看着,但他的顺从使负责看守的护院也松懈不少。 或许??今天是逃走的好时机? 四十四 想起牧晚馥的含笑凝睇,商柔本以为已经枯萎的心又渐渐跳动起来。 已经无法再忍受坐在这里了。? 整个人整颗心,都在不断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他的魂魄早就丢落在那个人的怀抱中。 草草用过早膳之後,商柔便趁着仆人起来工作时,在仆人居住的院子里偷了一套他们的衣服,悄悄地从後门溜出去。 商柔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但那时候他身为驸马,身体也不好,所以甚少出门,更别说他从不踏足花街柳巷,因此从後门出来之後竟然是迷路了。 他怀中只有一张银票,也不知道该前往何方,只知道一定要逃出这地狱。 大雪初歇,羊肠小巷里铺满新雪,极容易留下脚印,商柔唯有尽量踩在其他路人的脚印上行走,然而巷弄里弯弯曲曲,中间又有无数分叉路口,实在难以辨认方向,商柔只能沿着太阳的方向往东方走,只希望最後总会走到城东的大街,陆府就位於那里附近。 只要找到陆萱,他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小巷两旁的店铺也陆续开门迎客,商柔的步伐愈来愈快—必须赶在红英院的人发现他出逃之前找到自己认识的人。 可是每条路看起来也实在太相似了,商柔唯有硬着头皮向路边卖豆浆的老人问道:「请问陆府怎麽走?」 「这里往前走再右转就是城东大街,陆府就在大街的尽头。」 商柔握紧拳头,就差一点点而已! 寒风凛冽,商柔匆匆逃亡,刚才随便偷来的衣服本就不厚,跑动时那冬风一直往衣衫下乱钻,冷得商柔几乎失去知觉。他却顾不得那麽多,只是使尽全身力气跑过小巷,沿着老人的指示右转,果然看见前方就是大街。 一抹熟悉的人影从小巷尽头经过,鲜衣怒马,神采飞扬,如同艳阳般温暖,正是陆萱— 商柔往前拚命伸手,一手从阴暗的小巷里伸出来,几乎就要抓着陆萱的马鞭,然而他却突然被一双铁钳似的双手从背後抱着,一股数日没有清理身体的恶臭从那个人身上传来。商柔张嘴想叫着陆萱,那人的手却已经紧紧地掩着他的嘴巴,一手重重地拍在商柔的天灵盖上,他顿时昏迷过去。 被抓回来了。 终究还是逃不过的,正如爱上牧晚馥是宿命,在这藏污纳垢的红英院里结束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宿命。 接下来的都是暗无天日。 身体被反覆地撕裂折磨,长着倒刺的皮鞭狠狠地击打着被养得细嫩的肌肤,被硬生生地打断的双腿丶被使劲挑断的指甲丶身上被写下屈辱的字句丶被烫铁烙印的肌肤??黑暗的地牢里把一切的惨号都好好地埋葬着。 商柔昏昏沉沉地过着日子,有时他会梦见自己在村子里,没有遇见牧晚馥,他带着婉儿,终有一天跟一个平凡的女子成亲,举案齐眉,直到他们都垂垂老矣,或许某天午後,他会跟妻子提起这个可笑的梦—他爱上了那遥不可及的帝王,甘愿屈身为妾?? 有时他会在梦中看见那天在天香楼向自己掷梨的陆萱,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有时他会梦见怀孕的合和公主,倚在院子的半月门前,含羞地向自己伸出手来。 直到被盐水淋到血肉淋漓的伤口上,商柔才稍微清醒,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为什麽自己还没有死去呢? 商柔再一次醒来时,他正躺在红英院房间的床上,衣着整齐,身体已经被清理乾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被包扎妥当,双腿被折断的骨头也好好接续,以木板固定着吊在床头,但双手都被张开紧紧地绑在床柱里,动弹不得。 他大约昏睡了许久,现在已经是冬末,房里的白虎铜炉依然烧得旺盛,外面下着冰雹,夹杂着寒风啪啦啪啦地敲打着脆弱的窗扉。 商柔抬起头来,只看见金娘正坐在一旁,她挑起细细的柳眉道:「公子,你身上就只有一张银票也胆敢逃跑,还真的以为这里是大悲寺,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吗?」 现在回想起来,商柔也不明白早已认命的自己为何会逃走—因为那天是牧晚馥的生辰,其实就算找到陆萱又如何?自己难道就作为寿礼被送给牧晚馥吗?一个连皇帝也不知道,就算是知道都不曾花心思找过的男宠,早已经沦为下三滥的娼妓,不过是污了这宴会而已。 商柔沉默片刻,便有气无力地说道:「妳还想做什麽,尽管做吧。」 已经明白了,自己这辈子都是逃不出去的,只能在这里腐烂成污泥。 「公子也是个明白事理的,我见公子乖巧,客人们也喜欢公子的侍候,只是这里虽然不是大理寺,但犯了错还是得惩罚的—有句话叫作『无规矩不成方圆』吧?」 商柔不语,但他的双手在发抖。 并不是不怕。 他早就明白这里不是皇宫,陆萱和许成儒不会在最後关头来救自己。 自己被关起来反覆蹂躏了十几天,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9 春潮 作者:p876543 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已经肮脏的手触碰过,每寸肌肤都被浸满盐水,长满倒刺的皮鞭好好侍候过,还有什麽在等待着自己? 「为什麽不索性杀了我?」商柔盯着金娘。 金娘笑道:「公子,千古艰难唯一死,你死了,我岂不是亏了?」 说罢,金娘拍了拍掌,一个中年男子就从门外走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箱。 商柔想起合欢殿的调教,不禁握紧拳头。 那时候他只为了牧晚馥欢心,就算像妇人女子般婉转承欢,心里也是情愿的。 两情相悦的情事,跟现在作为泄欲的娼妓,怎麽可能相比! 金娘拿手帕掩嘴笑道:「公子一身媚术,招来了不少客人,用不着金娘再加以调教,只是身为红英院的人若是逃跑了被其他人找到,身上总该有些标记。」 商柔哑声道:「标记?」 男人不语,只是打开木箱,里面放满各式各样的颜料和毛笔,还有一整排的银针。 金娘趁商柔还在盯着那个木箱看时,拉下他的衣服,向男人说道:「师傅,你看这小倌该配上什麽刺青才好看?」 刺青? 商柔抬头看着金娘,他嘶声大叫道:「不可以!」 他不要成为红英院里的奴隶! 「还容得公子说不可以吗?昨天街上有一个患了痲疯的病人在乞讨,我是好人,知道他离死不远,想让他风流一遍,公子想去献身吗?」金娘慢悠悠地说道,她抓着商柔的肩膀,鲜红的尖利指甲深深地陷进他还没有痊愈的伤口里,痛得商柔脸色惨白。 商柔的牙关在发抖,他想起侍客第一夜时的光景他知道金娘是说到做到的。 「外貌清秀,身上倒是有股贵气,想必是从权贵人家出来的男妾,看起来倒也单纯,以前的主人想必都是好好疼爱着的,估计是脾气太任性,结果被抛弃了??」男人冷冷地对商柔评头品足一番,向金娘道:「我想到什麽花适合他了。」 商柔想要挣扎,但双腿的断骨刚刚以木板固定好,只要一动就是连串剧痛,金娘淡淡地道:「公子若是想要成为瘸子,尽管挣扎吧。」 他改为挥动双手,可是他的双手被绑得很紧,他愈是使劲,那粗糙的麻绳就愈是使劲磨擦着他双腕本就伤痕累累的肌肤。 金娘的脸色一沉道:「我就算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你身体的其他部分还是可以用来侍客的。」 商柔全身都是冷汗—他见过红英院里的一个姑娘,跟随情郎私奔来到京城,情郎却染上赌博的坏习惯,在赌坊里把那姑娘抵押了,最後被卖到红英院里,那姑娘誓死不从— 当商柔看见她时,她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沦为最下等的娼妓,那些乞丐只需要一个铜板就可以享用她,不消半个月,她就死在自己的排泄物里。 「公子,你已经不是昔日受主人宠爱的侍妾了。」金娘淡淡地说道:「当一个娼妇就得有点领悟,明白吗?」 之後的大事半个月,商柔胸前那一大片可憎的刺青每夜都在作痛。 这里只是娼馆,自是没有麻沸散,商柔只能夜夜强忍着痛苦入睡。他恨不得拿一把匕首把那象徵着屈辱和堕落的刺青硬生生地剥下来,但金娘何等经验丰富,她避免商柔抓伤刺青留疤,所以把他的双手都绑起来,她又知道商柔想要挣脱麻绳自尽,索性把他房间里所有尖锐的东西收起来。 商柔开始拒绝进食喝水,他生念已绝,一心求死,任由自己一天天地憔悴虚弱。他从前总是服用各种药物,好让牧晚馥在床笫之间更尽兴,逢药三分毒,商柔的身体本就垮了一半,一旦绝食,他很快就成为行尸走肉,瘦得脱了形,如同一具乾尸般蜷缩在床上。 死了,或许一死才能够解脱。 自己死了,陆萱和许成儒就不用为了自己这一无是处的人而烦恼—至於那个人,幸好他以为自己死在大火里,至少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他曾经最宠爱的侍妾被折磨羞辱至死。 窗外下着细雪,枝头依然没有长出新绿,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还要漫长。 养伤期间,红英院专门为娼妓和小倌看病的姚大夫每隔几天都会来照顾商柔,为他检查身体,尤其是那双断腿。 姚大夫拿起勺子想要喂商柔喝骨头汤,商柔却一如既往地别过脸去,丝毫不理会姚大夫。 「你是以前中过毒吧。」姚大夫不勉强他,只是把汤碗放在一旁。 「嗯。」商柔虚弱地抬了拾眼,当作是点头。姚大夫常常为他把脉,看得出他曾经中毒也不足为奇。 「为了你喜欢的人?」 商柔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蝼蚁尚且偷生,你也该好好地活下去。」姚大夫也没有深究。 「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事情。」商柔打断姚大夫的话,然而他已经气若游丝,反驳时也是毫无威吓力。 「这种事情我还没有看过吗?」姚大夫打开药箱,把消肿止痒的药膏取出来,说道:「我是在这间妓院里出生的,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本来金娘是想要我长大後侍候客人的,但我常常偷偷跑去隔壁的回春堂里跟大夫学习,刚好红英院也需要一个大夫,金娘便让我成为一个大夫留在这里。」 「你既然是一个大夫,为什麽不离开这里?」商柔抬头瞧了姚大夫一眼。 「在这里的都是可怜人。若是我不在,大家看大夫还得亲自掏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0 春潮 作者:p876543 ,有些姑娘省着钱不去看大夫,身体只会愈来愈差。」 除非是格外受欢迎的娼妓,金娘平日也不会花钱照顾那些生病的娼妓,反正这世间从来不乏身不由己的男女,死了一个再找另一个就是了。 商柔总算转过身来,他的衣衫松松地盖在身上,露出胸前那大片红肿的肌肤。 由於肌肤尚未消肿,所以触目惊心,但仔细一看,却已经可以看出那两朵并蒂莲的栩栩如生,片片花瓣娇弱多姿,缠绕着的枝蔓旖旎多情,花蕊正是商柔胸前的两点樱红,娇艳欲滴。可惜他现在瘦骨嶙峋,若是他的身体养回来,这朵并蒂莲想必更为丰腴动人。 「你有什麽家人朋友吗?」姚大夫却是对於此等香艳视若无睹,只是沾起药膏为商柔那已经瘦得肋骨根根可见的胸口的上药。 商柔无力挣扎,只好任由姚大夫敷药。 药膏的怪异气味充斥在鼻间,商柔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我有几个好朋友,还有一个侄女??」 「若是你真的把自己饿死了,那你就真的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他们一定会很担心你的,你今天把自己饿死,说不定他们明天就会找到这里了。」姚大夫的手势很纯熟,丝毫没有挑/逗的意思,明题是常常替人上药。 商柔静静地看着姚大夫,对方又淡淡地说道:「金娘求财,你赚够钱为自己赎身,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当今圣上当年不也是雌伏先帝身下,现在却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现在隔了一段千山万水的距离,又发生了那麽多变故,商柔好像才真正地明白牧晚馥承受过比现在的自己更大的苦难。 牧晚馥小时候就被母亲和姐姐送入宫中作为伯父的禁脔,天下万民都知道他身为男人却像女人般与伯父luanlun,被所有人看不起??这样的日子过了那麽多年,直至他成年之後才亲手打破自己的枷锁,此後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的确振奋人心。 他没有倒下去,自己也不能倒下去。 商柔握紧拳头,至少他还在京城里,许成儒虽然不在京城,但陆萱总会找到这里的,就算没有他们,只要自己努力赚够赎身费,总会能够离开这里。 「你已经算是幸运了。金娘素来心狼手辣,但她知道你受恩客欢迎,年纪又轻,还能侍客几年,所以才花了那麽多心思制服你,要不然你逃走一事,她一定会把你修理得更惨,更别说她又让你住在这间房间—其他娼妓的房间可是没那麽漂亮舒适的。」 商柔心中一动,金娘留着自己的性命,真的只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价值吗? 「她对其他逃走的人??也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被打断双腿已经是小惩大戒,还有更多你根本无法想像的酷刑,她对你可以算是格外开恩了。」姚大夫并没有察觉商柔的想法,只是说道:「以色事人虽然并不是男儿所为,但自杀逃避却肯定是懦夫所为。我从来不相信轮回之事,所以人一旦死去,那就什麽都没有了,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去翻盘,改写自己的人生。」 「你喜欢的人是男人吧?」 商柔想起那个男人的脸容,心中一软,便点点头。 「你有勇气喜欢跟你同一性别的男人,忍受着别人的流言蜚语,也有勇气为他中毒,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什麽你没有勇气活下去?」 商柔低着头,姚大夫把那碗放凉的骨头汤递到他的面前,说道:「你还年轻,待你几年之後为自己赎身,娶了个妻子,儿女承欢膝下时,你就会觉得今天的苦难根本就不足一晒。」 终於,商柔还是接过那碗骨头汤,一口口地喝起来。 人是很奇怪的,就算是在何等艰难之中,求生的本能也会如同一盏长明灯般久久不灭,使人们渐渐学懂习惯恶劣的环境。 商柔终於学懂振作起来。过了半个月,他总算可以靠着拐杖重新下床行走,姚大夫也常常来帮助他。这姚大夫面冷心热,却也是个性情中人。 虽然房内温暖,但商柔却总是穿得严严实实—他暂时还无法面对胸前那一大片蔓延至下腹的耻辱烙印。 这天,商柔坐在房里休息,却听见外面传来声息。现在才是早上,只有晚上才活跃的红英院怎麽就吵闹起来? 虽然心里有点好奇,但商柔还是自顾自地看书。书是姚大夫借给他的,都是些话本而已。 午後,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初春还是乍暖还寒,寒气从窗缝之间渗进来,连木墙上也潮湿不堪,商柔的旧伤有点发作,他只练习走路一阵子就受不了1,只好坐在床上拿棉被盖着双腿,继续专心看话本。 姚大夫前来为商柔把脉,他叹道:「你看起来总算像个人了,之前就像是一张人皮覆盖着骨头。」 商柔微微一笑,连他都说不上为什麽,他的性格好像改变许多,变得愈来愈冷淡了。 他身上伤痕累累,之前在地牢被虐打的重伤和尚未消肿的刺青都需要好好保养,要不然留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商柔解下衣衫趴在床上,姚大夫细细地检查着他的伤口,点头道:「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可以了。」 「可以侍客了?」商柔突然说了一句,姚大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商柔转而问道:「今天红英院忙碌得很,发生什麽事了?」 「之前陛下秋猎期间,他那个男宠不是在冷宫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1 春潮 作者:p876543 被烧死吗?唉,先是玉妃娘娘被谋害,芳菲公子被烧死,後是李婕妤难产而死,这後宫也是流年不利。」 「李婕妤??难产?」商柔一怔,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外间的消息。 「李婕妤诞下一个女儿之後血崩难产而死,四公主自幼体虚,满月宴之後就送到荣阳的永安庵里修行,长伴青灯古佛。」 他终究是没有放过李琳依,虽然四公主逃过一劫,但这辈子却也出不了永安庵。生在帝王家,贵为四公主,这一辈子却注定比一个平凡的女子更压抑。依他冷淡薄情的性格,或许他留着四公主的性命也不过是为了将来有女儿可以和亲而已。 「芳菲公子死後,陛下就病了整个冬天,他刚刚痊愈不久,那些大臣就不断送美人给陛下。大家以前以为陛下冷心寡情,後来见他把那位芳菲公子宠得无法无天,就知道美人计对陛下这年轻男人还是管用的。现在难得这陛下最宠爱的枕边人死了,大家当然忙不迭找个外貌举止相似的送进宫里,在陛下/身边吹吹枕头风。」 「所以他们在选人吗?」商柔合上话本。 姚大夫以为商柔感兴趣,便说道:「都是在选些年纪小的雏儿。」 「这是当然的,我还不至於以为自己能够进宫侍君。」商柔苦笑,当年牧晚馥不也借着独宠自己不上朝,好让他的杯酒释兵权更顺利,现在装病,恐怕又在盘算着什麽而已。 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只是自己单方面地付出,所以自己尸骨未寒,牧晚馥已经急不及待地寻找着另一个更听话有趣的玩物了。 半个月之後,商柔重新侍客,胸前的刺青果然让恩客爱不释手,清纯的并蒂莲夜夜放肆浪荡地绽放着,花瓣枝蔓里印满数不清的吻痕,染上无法洗净的情/欲色彩。商柔在欲海中放纵自己,任由自己从一个面目模糊的怀抱滑落到另一个怀抱里。 商柔不敢踏出红英院半步的,他不怕死,甚至还一度想死,但他再也不愿意回想起那黑暗的十几天。 哪怕是想一想,都会作恶梦的。 日复一日,那个男人在商柔心中的影子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偶尔商柔会站在窗边,看着那一轮明月,思考着那个男人是否也在看着这轮明月,他在想什麽呢? 哪怕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打入冷宫无异於休弃,牧晚馥也早就另觅新欢,而自己早就沦为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娼妓,自己还想着他。 相思早已缠绵入骨。 只是明白到,这份相思永远都不会有回报。 无论怎样努力,那个男人实在有太多选择,多得他根本无法记得自己。与其在彩霞馆里等待着永远无法达成的心愿,倒不如把一切都忘掉,把心灵彻底地忘却,沉迷在肉/体的快感,不也是生存的一种方式吗? 今天在院子里散步时,商柔总算看见枝头的第一朵桃花,他看着那朵新长出来的娇弱桃花许久,生怕它会被不解风情的春风摧残,但他想了想,这桃花还是得靠着自己抵抗春风,便也由得它去了。 商柔回房沐浴,他背对着镜子飞快地穿上衣服。自从被人在胸口里画上刺青之後,他就不再对着镜子穿衣服。 他一看见这个刺青就想作呕。 那是他作为性奴的标记,一辈子也无法消除。 一阵敲门声响起来,商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斜斜地靠在画着西施捧心的屏风旁边,面无表情地等待着今夜的客人。 小厮带着一个少年进来。 这少年一身书生的装束,一套洗得发白的长畅,肩上还背着一个装着书本的希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彷佛现在正准备考试,活脱脱就是一副话本里穷苦书生的模样。 当小厮退出去之後,商柔便随手把毛巾挂到屏风上,他来到少年身边,纯熟地解开对方的衣服—不同於那些满身酒臭的男人,这少年身上带着洗衣皂的香味。 「你是??云湘?」少年局促不安地问。 「嗯。」商柔伸手把书袋扯下来,明明就是财色交易,没必要交流太多,他又不是卖艺不卖身的名妓,本就不擅长花言巧语,大家也不过是看中他那副被合欢殿调教多年的身体而已。 少年有点被商柔吓怕了,不断地眨着眼睛,甚至还退後几步。商柔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唯有垂下双手,没好气地道:「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了。」 「不??不。」少年忸忸怩怩的,商柔放下双手道:「怎麽了?」 「其实??我是跟朋友打赌输了,今天要进来红英院找云湘公子,听说他??」少年往商柔胸前看了一眼,商柔本来对这少年的一点点好感立即消失了,他伸手解开腰带道:「想要看那个刺青回去炫耀?」 四十五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立即急急地说道。 商柔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了,他索性坐在床上,说道:「这位公子,现在我是你的,请自便吧。」 少年坐在商柔身边,连连摇手道:「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商柔很久没有被逗笑了,但他现在忍不住被气笑了。 「我??我不想做那些事情,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少年的眼睛眨啊眨。 「嗯。」商柔斜斜地靠在床上。 「我是从蜀洲来的,参加今年的科举。」少年明显是个话唠,一开口说说个不停,他绘声绘色地说道:「我一直赶路,最後竟然迷路了,几乎往南走到荣阳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2 春潮 作者:p876543 幸好还遇到一些一同来京城考科举的同伴,要不然或许明年才来到京城。」 少年沮丧地说道:「我是不是很蠢?」 商柔想了想,他说道:「我跟你是同乡??当初也是从村子里花了大半年才来到京城的。」 少年仔细一听,才发现商柔的确有蜀洲的口音。其实商柔在京城居住多年,为了侍候牧晚馥,一口乡音早就改成京城口。他刚才刻意以乡音说话,少年便听出来了。 「哪条村子的?」少年的兴趣来了。 商柔把村子的名字说出来。他仔细算算,离乡别井竟然差不多有六七年了,村子前好像有一棵桃花树,可是记忆中那株桃花树的模样却如此模糊。 当时自己只想来京城探望许成儒,顺度去找牧晚馥,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在京城那麽多年了,自己由目不识丁的乡下少年成了驸马,又成了所谓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深宫玩物,现在沦为娼妓,永囚此间炼狱。 人生的际遇当真是无比奇妙,当年还是懵懂少年的自己,恐怕根本没想过七年後的自己会成了这般可憎的模样。 「曾是丞相的许大人是你的同乡吧?」少年瞪大眼睛,只差没有跳起来了。 这句话刺伤了商柔快要盲目的心,之前金娘向他提起许成儒被打发至东瀛一事,之後他四处询问才知道此事属实。帝王与丞相意见不合,丞相被降职流放至边境也不是少见的事,但此事偏偏发生在商柔逃出冷宫後不久,商柔心里难免不安,但他也只能在这里猜疑担心。 「我跟许大人以前在村子里是点头之交。」 少年一提起许成儒就来劲了,他兴奋地说道:「许大人是我的榜样!他出身寒微,却成为了陛下最信任的丞相,虽然权倾天下,但他清廉自律,大家都叫他活包公呢!身为读书人可以做到像许大人那麽了不起也可以算是此生无憾了!」 他的脸色渐渐黯然,说道:「听说当年许大人只是一个小进士,在琼林宴里只是敬陪末座,却意外地跟陛下聊起来,陛下对他的见解极为赏识,便破格提拔到户部成为四品侍郎,不久之後就成为户部尚书,最後成为了丞相。之前他不知怎地开罪了陛下,被陛下打发到那蛮荒之地。」 「君心毕竟难测。」商柔苦笑。 少年见商柔的神色淡淡的,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太幼稚,便怯怯地说道:「我不敢期望可以像许大人那般了不起??」 「当年许大人应该也没想过自己会飞得那麽高,说不定你就是未来的他。」商柔笑着安慰。 「我哪有那麽厉害。」少年摇头说道:「能考上一个进士已经算是光宗耀祖了。」 商柔笑了笑,少年见商柔似乎有点兴趣,便更为卖力地说道:「陛下文轁武略,年纪轻轻已经一统边关,之前林家被陛下拉下马,朝中多了许多空缺,大家都说这届若是中举,至少也会有一个五品以上的官位。」 「林家??你是指当今太后的娘家?」 「是的,太后早就被陛下软禁宫中,听说陛下软禁她之後大肆搜宫,搜出许多不得了的东西呢。」少年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后虽非陛下的亲生母亲,却也把陛下养得那麽大,陛下还是抄了林家,把林家的人杀的杀,流放的都流放了。」 商柔失笑,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若非牧晚馥刻意宠爱自己,挑起太后的怒火,让太后以酷刑对待自己—太后虽然深沉,但在合和公主一事上却终究是沉不住气—牧晚馥怎麽可能借机囚禁太后搜集证据? 所谓宠爱,也不过是他的治国手段而已。 遇见同乡的确是喜事,但这对於阴暗的日子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这天,外面春雨纷纷,商柔睡到黄昏时才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拿青盐和柳枝刷过牙,正想坐到一旁的绣凳上等待夜幕低垂时,双腿的断骨处却突然发痛。他低呼一声,整个人跌跪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面,膝盖重重地撞在地上,旧伤被撞得隐隐作痛。 商柔的断腿接续得很好,但毕竟是断过一次,现在还没有彻底痊愈,所以双腿不时 发痛脱力。 周遭没有着力点,商柔正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商柔急急地想要站起来,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但欲速则不达,他愈是想要站起来,那不听话的双腿就愈是酸软无力。 当商柔还跪在地上时,房门被打开了。门外的是小厮和当天的少年,他还是穿着那一套洗得发白的长袍。少年惊道:「你发生什麽事了?」 「没什麽??你等一下。」商柔小心翼翼地弯起双腿想要站起来,少年已经跑上前,轻易就把商柔扶起来。 小厮关上房门,少年见商柔脸色发白,便问道:「是哪里不适吗?」 商柔摇头,他没有必要让自己的恩客知道那些腌臢事。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我找大夫过来吗?」少年关心地问。 姚大夫说过这些後患是难以避免的,只能渐渐习惯— 如同习惯这迎来客去的恶心生活。 心念及此,商柔不自觉用力推开少年,少年惊讶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商柔匆匆地说了一句,他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上前想要解开少年的腰带—只要灯灭了,在床上没有人会看见自己的痛苦。 「不要这样。」少年轻轻地握着商柔瘦弱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3 春潮 作者:p876543 双手,商柔抬头蹙眉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麽付钱来到红英院,却是什麽都不做。 少年被商柔看得有点脸红,他一时情急,从鼓起来的书包里拿出— 一只烤鸡。 「今天我替一个富商写了些东西,刚好有点闲钱,便买了一只烤鸡??」少年有点害羞地说道:「买了烤鸡之後,我见还有钱剩下来,便打算来找你聊天,然後一人回到客栈里吃烤鸡,现在不如??我们一起吃烤鸡?」 说着,少年讨好地摇晃着手中香味四溢的烤鸡,商柔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一看见那只烤鸡就不禁有点饿了。 「你怎麽那麽老实?」商柔失笑,这人怎麽把自己的小心计都说出来了。 「为什麽老实?」少年不解,商柔只摇摇头不解释,这孩子还小,不需要懂得那麽弯弯绕绕。 「来,我们一起吃烤鸡。」少年把纸皮拆开,把鲜嫩可口的烤鸡放在八仙桌上,刚想转头叫商柔过来,却看见商柔站起来走到抽屉里找东西。 「你在找什麽?」少年一怔。 「勺子。」 「勺子?」少年一呆,问道:「找勺子做什麽?」 「吃鸡??」商柔转身,他刚刚说到一半,就看见那少年愉快地撕开一块鸡塞到嘴里,吃得满嘴油光。 商柔失笑,只有宫廷贵族才会吃什麽都注重礼仪。 现在他不再是那苦苦哀求帝王娇宠的侍妾,为何还要遵守那些规则?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的时份,春风轻轻摇动树影婆娑,隐约听见红英院的其他房间传来暧昧的声音,这个房间里却只有两个人在专心地吃东西。 商柔已经有六七年没有这般随性地吃东西。在宫里规矩很多,每顿都不能吃太多,要是太重了,可是会被合欢殿的嬷嬷责打。身为妃子怎麽可以长得太胖,那体形一定得柔柔弱弱,饮食也不能有太多油盐,要是身上有浓郁的异味,在床笫之间岂能让君王尽兴。 他本就不过是宫里的一件玩物而已,玩物自是连吃什麽的自由都没有的存在。 商柔最得宠时,几乎天天都跟牧晚馥黏在一起,因为牧晚馥喜好清淡,商柔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吃素。 他真的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那麽油腻的食物。 少年看着他穿着一袭轻薄的长袍,那容貌身段都是被好好调教过的柔软,现在却像个粗鲁大汉般大口吃鸡,甚至把鸡骨上黏着的鸡肉都吃掉了,不禁惊呆了。 「怎麽了?」商柔擦着布满油光的嘴巴。 「云湘你??」 商柔不想少年多问,便默默地拿起仅剩的一只鸡腿,少年果然立即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商柔忍不住笑了笑,把鸡腿撕成两边,把大的鸡腿递给少年,把小的鸡腿留给自己。 两个男人很快就把一大只烤鸡吃完了,商柔舒服地直在床上毫无仪态地摸着肚皮打嗝。 「云湘,还有这个。」少年又变戏法似地从书包里变出一包糕点—那是商柔小时候常吃的香蕉糕。 「你到底有没有读书?是不是每天都躲在客栈里吃东西?」商柔很久没有笑得那麽高兴了。 「才不是。」少年红着脸道:「这香蕉糕是我亲手做的,客栈的老板娘跟我熟悉,所以晚上便把厨房借给我了。」 商柔坐起来,接过香蕉糕塞到嘴里—果然有故乡的味道。 「怎麽样?」少年凑上前,像小狗一样眨着大眼睛。 「味道太甜了??」商柔想起牧晚馥做的甜点,不会太甜腻,却是齿颊留香— 自己怎麽又想起他了? 在村子的回忆早就恍若隔世,彷佛自己生来就陪伴在牧晚馥的身边。每件事丶每个动作丶每段记忆,都有着他不可磨灭的存在。 「云湘,你在想什麽?」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商柔的身边。 「没什麽。」商柔默默地把另一块香蕉糕塞到少年嘴里,然後说道:「你就没有朋友吗?怎麽老是来找我?」 商柔不觉得自己是特别有趣的人。 「难得遇见同乡嘛??而且我在京城也没什麽朋友,虽然那些同行的书生也很照顾我??」少年咬了一口香蕉糕,粉末沾满他的唇角,他含含糊糊地说道:「但我们说到底还是敌人,虽然兵不血刃,可是最後都是得杀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跟你聊天。」 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最後商柔和少年却吃个不停,吃得肚子都要胀起来。商柔虽然振作起来,但精神一直都很差,时常在作恶梦,根本吃不下东西,今天竟然是久违地吃得痛快。 临走之前,商柔把少年送到房门。少年刚刚踏出房门,商柔看着他年轻单薄的背影,突然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立即转身,有点兴奋却有点害羞地说道:「我的名字是方代月,方圆之方,代替之代,明月之月。」 下雨天对商柔而言是折磨。 他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伤痕,但不止是之前被虐打的新伤断腿,以前在宫里留下来的旧患也是如影随形,膝盖的旧伤丶曾经几乎被夹断的十指丶打入冷宫时的一百大杖??一场场酷刑早说烙印在骨子里,一旦下雨这些旧伤就会彻夜作痛。 商柔实在痛得睡不着,便一拐一拐地来到姚大夫居住的小院子里找他。 彼时正是清晨,正好是红英院鸣金收兵的时份,商柔也不曾料过姚大夫已经起来,他本来只打算碰个运气,没想到姚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4 春潮 作者:p876543 夫正好在窗边喝茶,手里翻着一本极为残旧的医书。他平日待人接物也是淡淡的,但现在看着那本医书却像是老色鬼看见年轻的美人般目不转睛。 商柔在窗外站了许久,姚大夫还是没有发现,终於他抬手敲了敲窗户,姚大夫几乎是马上从木椅上跳起来。 「云湘你怎麽来了?」姚大夫从房里看着商柔,他只是在寝衣外披了一件外袍,长发也没有梳起来,只是懒洋洋地垂在腰际,双眉却是痛苦地紧蹙着。 「有点不舒服。」商柔现在痛得连十指都不能如常伸展了,双腿更是剧痛得彷佛随时要跪在地上。 姚大夫见商柔被病痛折磨得脸色发白,连忙放下手中的医书,打开/房门道:「进来吧。」 房间里相当简陋,看诊区和起居处只以一道屏风相隔,隐约可见书桌一侧是书架,书架上放满医书。 姚大夫从屏风後绕出来,说道:「你先坐到床榻上吧。」 商柔坐在床榻上,姚大夫坐在对面,他问道:「是哪里不适?」 「全身的关节作痛。」 「你才那麽年轻??」姚大夫转念一想,皱眉道:「以前你在你主人家里捱了不少打吧?」 大家都只道商柔以前是富家少爷的男宠,商柔也没有反驳。其实他们没有猜错,不过当时商柔侍候的不是一般的富家少爷而已。 正在此时,外面却突然有人敲门。 姚大夫探头往窗外一看,说道:「芳微姑娘请进吧。」 商柔很少跟红英院的人有来往,但他隐约记得自己见过这芳微好几遍。 芳微向商柔颔首,然後向姚大夫道:「大夫,上次我要你找的药,你找到了吗?」 「芳微姑娘,这毕竟是不太好,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姚大夫为难地说道。 「我不管,李少爷锺情於我,我腹中又有了他的骨肉,若是他的夫人这次生不下孩子,李少爷想必会以无出为由与她和离,到时候我就可以入门了。」芳微皱眉道。 「这几味药草合在一起无色无味,但若是李少爷不随身携带那个香囊??」 「到时候我们再想他法吧。」芳微急急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找到?」 姚大夫叹道:「这乃大内秘药,我也是因为有一位前辈曾在太医院任职,所以才得知此药,但其药材实在难觅,姑娘再等等吧。」 芳微虽是嗔怒,但也没法拿姚大夫怎麽办,唯有悻悻然而去。 商柔坐在一旁,待芳微的身影远去,他才问道:「芳微想要一种可以让李夫人滑胎之药?」 「这药名唤落花,若是下得少就只是滑胎,若是下得多就是一尸两命。」姚大夫说道:「落花是由几种猛烈的药材混和而成,其份量必须精确无误,否则就不能达到无色无味来杀人於无形。」 商柔略一踌躇,他又问道:「可是芳微要害的是李夫人,李少爷带着香囊会有用吗?」 「李夫人现在已经有孕,若是由李少爷带着香囊,李夫人偶尔吸入少许,大约会在瓜熟蒂落之时一尸两命,但若是李夫人自已携带香囊,其毒性挥发得更快,恐怕有孕七月时就会病死。」 商柔彷佛想起什麽,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问道:「病发时的徵兆是什麽?」 「女子的下/身会不断出血,然後发起高热,久久不退,半个月左右就是一尸两命了。」 商柔全身发软,颤声道:「你说??那是大内秘药?」 「後宫里尔虞我诈,众妃嫔为博君王恩宠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更别说当今圣上成功削藩,年纪轻轻便集大权於一身,又是绝色美貌,年少风流,这妃子们为了他的一笑恐怕也是争得头破血流—前阵子那位玉妃娘娘不是死了吗?听说还是被陛下最宠爱的芳菲公子害死的。」 商柔握紧身下的软垫,他只是问道:「无色无味??若是藏在金锁里也可以,对吧?」 「香囊带在腰际,金锁挂在胸前,毒素直达心脏,所以以金锁藏毒的效用会更快。」姚大夫一怔,问道:「你有听说过落花?」 「我??不知道。」商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一步步踉跄地往外走去,终究还是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醒来时,商柔嗅到一股浓浓的药香,他睁开眼睛,只感到四肢舒服不少,他低下头来,看见肿胀的十指已经敷上药膏,疼得发紫的膝盖和大腿处也包裹着烫得温热的药草。 姚大夫正端着药壶,细细地为漆黑的药汁倒到碗里。他看见商柔醒来,便说道:「你以前的主人家里真的很残酷,几乎把你的双手都废了,怪不得你疼得晕倒过去。」 商柔其实不是疼得晕倒过去,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摇摇头道:「那里规矩森严,我又是不长记性的,便老是捱打。」 姚大夫把药碗递给商柔。商柔接过药碗,苦涩的药汁已经放凉了,他一向不怕喝药,所以很快便把药都喝光了。 春雨绵绵,沙沙地敲打着窗扉,豆大的雨点在地板投下浅浅的阴影。 商柔有点疲累地靠在床边,微微垂下头来,乌发散落在胸前腰际,脸色还是有点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他不想姚大夫深究自己的身世,便问道:「刚才你在看什麽书?」 姚大夫一听见商柔问起医书,立即就来劲了。他一边调整软枕让商柔靠得更舒服,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昨天我去书斋里,刚好老板买了一批旧书,里面有一本医书,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5 春潮 作者:p876543 里面记载的都是些我从未见过的古方,所以我便挑灯看了一整夜。」 商柔看着姚大夫难得像个小孩子般双眼发光,全然没有平日老成持重的模样,不禁笑起来,却藏不着脸容里的苦涩。 「你笑什麽?」姚大夫似乎发现自己的喜形於色,连忙一脸正经地说道。 「恭喜你找到了一本有趣的医书。」商柔眨眨眼睛。 姚大夫难得脸红,他立即转过话题道:「你那些旧伤得好好调养,春天总是在下雨,你还得吃不少苦呢。」 「你把药膏给我,免得我每次都来麻烦你。」商柔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交到姚大夫手里。 「我在红英院行医,金娘是每月有给我钱的,我从来都不收病人的钱。」姚大夫摇头道。 「这点钱是给你买药材的。」商柔侧头看了看放在案头上的医书,笑道:「你肯定你不想试试调制那本医书试提到的古方?」 往事如烟,早已不可追。 已经差不多七年了,那女子的身影早就模糊不清。 死者已矣,如果世间有轮回,那女子说不定已投胎长成垂髻童子,只望今生莫再生於帝王家。 自己也为了当年的轻狂而付出沉重的代价。现在永囚炼狱的自己,又能够为那个女子做些什麽? 每个人都注定抱着一点遗憾活下去。 就算心如刀割,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桃花不懂人心,年年花开花谢不曾歇息,正如人间的悲欢离合不曾少过。然而今年无知迎风绽放的桃花,怎麽会记得去年的落花? 人却不一样的。 此刻自以为只是浅浅的涟漪,或许将会酿成滔天巨浪。 一件事,可以记得一辈子,如同刺青,如同烙印,不能忘记,也不愿忘记。 只能埋藏在心底深处,假装已经灰飞湮灭,假装已经事过境迁。 然而记忆永不消亡。 或许终有一天,这些记忆会饮血重生,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而爆发,把一切的深爱燃烧殆尽。 春日的阳光总是带着雨丝纷纷,这被雨水清洗过的阳光是一年之中最纯净的。 花园已经苍翠盈盈,桃花展颜笑迎春风,黄莺在枝头上呼朋唤友,美好得彷佛严冬从未肆虐大地。 虽然方代月实在阮囊羞涩,但他有空都会来找商柔玩,二人在一起除了吃吃喝喝之外,就是漫无边际地聊天。 虽然商柔绝口不提往事,但方代月是个话唠,很快商柔就连他家门前长着两棵枣树,他家里有三个姐姐,而他爹常常瞒着他娘亲吃烤鸡,他娘亲喜欢穿黄衣服这些琐碎小事都知道了。 其实商柔也摸不清楚为什麽方代月总是来找自己,他花钱跟自己在一起,却又什麽事情都不干,永远都是聊天和吃东西。 某天当商柔起来时,他对着铜镜看了许久,深深地发现自己变胖了—谁叫方代月老是拿烤鸡过来当作是夜宵! 不过胖了点也好,总算回复些生气,其实这都称不上胖,商柔还没有入宫之前比起现在还要多肉一点,後来入宫之後要不是在哭个不停,要不是就是为了讨好牧晚馥而学习媚术,自是不能吃太多的。 今天的春雨缠缠绵绵至夜深,商柔又睡不着了。 不敢入梦,因为梦里都是往事。 那些曾经让他幸福美满的往事,一幕幕全都是那个男人的笑语盈盈,在无声地指责着自己背妻弃女的薄情。 是应该恨他的,还是无法恨他,也不懂得恨他,甚至庆幸自己与他已经分开,不用再亲自从他口中得到那个答案。 最恨的都是自己,为情所困,为了一人,负了所有人,至今执迷不悔。 现在最记得的,还是那个男人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在初雪红梅中笑着说「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然後温柔地抱着自己。 商柔曾以为,那一刻就是天长地久。 四十六 商除曾经被那个男人如此悉心地宠爱着,只要自己一皱眉,那个男人就会把自己拥入怀中,把世间所有珍宝堆在他的面前,只为了让自己再展欢颜。 夜阑人静,那些甜蜜又苦涩的回忆如同缺堤般冲破自己在日间好不容易才戴起来的面具。 商柔一手按着额头,那个男人比起胸前的刺青更难磨灭,可悲的是,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已经是伤痕累累,他还是不愿意忘记那个男人。 如果忘记了他,自己的人生还有什麽意义? 商柔从床上坐起来,他点起了一根蜡烛,双手抱膝。安静之中,依稀还可以听见那个男人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一直在发呆,却突然听见敲门声。 商柔应了门,进来的是方代月。 他甚至感谢方代月来得及时,便立即收起那满腔悲伤,微微笑着道:「你今天不是说要回去苦读吗?」 方代月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的眼眶红红的, 「发生什麽事了?」商柔勉强挪动身体,他维持同一姿势太久了,双腿难免不适。 方代月抽着鼻子跑到床上,抱着商柔的肩膀道:「我收到家书,娘亲病倒了。」 他的娘亲生了四个孩子,身体一直不太好。 「我想回家,不想考殿试了。」方代月哽咽着说道。 商柔脸色一沉,说道:「你爹娘那麽辛苦供你读书,你那三个姐姐的聘礼都拿来给你作为盘缠上京赴考,你怎麽能够那麽不负责任?」 方代月被商柔说得低下头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6 春潮 作者:p876543 。 「坚持不一定会成功,但如果不坚持,那就肯定不会成功。」商柔见方代月可怜兮兮的,便放缓语气道:「你爹丶你的姐姐和姐夫会好好照顾你的娘亲,他们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会明白,你不止是为了自己而赴考殿试,全家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 「如果不成功,我很害怕??」方代月伏在商柔的肩膀上。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定有把握成功之事。」商柔轻声道:「事已至此,只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了。」 方代月泪眼涟涟地看着商柔,商柔拍拍他的脑袋道:「哭完就得回去苦读了,待你高中之时,你就可以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买来世间最珍贵的药材来为你的娘亲治病,这才是彻底根治你娘亲顽疾的唯一办法。」 「嗯!」方代月应了一声,他又怯怯地说道:「我哭了,是不是很没用?」 商柔想起陆萱的话,笑道:「男儿有泪不轻阵,只因未到伤心处。你是孝子,为了养育自己的母亲而担心哭泣有何不妥。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放声痛哭都不敢,还有什麽是他敢做的?」 之後方代月很少来了,商柔知道他在发愤苦读,当然不会怪责他。 春暖花开,红英院的景色自是比不上玉华宫或是彩霞馆,但从商柔的纱窗也可以看见一棵桃花树,倒是长得茁壮。 黄昏时,商柔走到那棵桃花树下,仰头看着晚霞把桃花花瓣染成深紫色,他常常都有来看望那朵在冬末时偷偷长出来的桃花,只看见花骨朵已经绽放,长得亭亭玉立。 他微笑着合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桃花的甜香沁人心脾。 夜幕低垂,商柔睁开眼睛,隐约看见墙外的华灯初上,有人沿街叫卖着豆腐脑,这些却也与他无关了。 「云湘,原来你躲到这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商柔身後响起来,商柔回头去看,原来是今夜约好的张公子。 「对不起,我应该在房间里等待的。」商柔行了礼,张公子上前把他拥入怀中,笑道:「云湘不必拘礼,刚才我在你的房间里看见你在楼下发呆,所以就来找你了。」 商柔应了一声,对方身上浓浓的脂粉香气使他作呕,但他现在也只能忍受着。 这猪狗不如的日子。 商柔之後也是有想过饿死自己的,但或许是方代月的烤鸡太好吃,所姚商柔的死念才渐渐消退,可是若问他活着有什麽意义,他又说不出来,但以前活在宫里其实又有什麽意义呢? 像陆萱所说,商柔现在是在生存而不是生活。 「云湘,送给你的。」张公子把一根珠钗递给商柔,商柔接过珠钗。他虽然出身寒微,但牧晚馥宠爱他时从来不吝啬奇珍异宝,二人聊天时,商柔偶尔提起喜欢什麽,翌日起床时,那件宝物就会出现在他的房门前。 区区一根成色不佳的珠钗,商柔自是早就看出来了,但还是得笑着道:「谢谢。」 商柔始终不擅於逢场作戏,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可是喜欢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的恩客还是不少。 「我替你戴上?」张公子问。 「好的,谢谢。」商柔轻轻低头,张公子把珠钗戴到他的发上,手掌沿着他的乌发滑落到商柔的下巴上。 商柔看见对方的眼神,当然知道他在想什麽,便低声道:「外面寒冷,不如回去吧。」 然而张公子已经把商柔按到湿滑的灰墙边,弯身吻着商柔的嘴唇,商柔其实也没所谓,之前他在红英院大厅当着众人面前被强/暴,早就对於这种事情盲目了。 商柔的体质被合欢殿调教得异於常人,只有一点技巧便会动情。他被吻了一阵子便按捺不住,脸色嫣红,全身发热,轻轻地低吟着,张公子扯开他的衣衫,沿着他的颈项仔细地轻吻着,低声道:「云湘??你真是尤物??」 「嗯??」商柔的长发散落,仰起颈项,难耐地迎上前,让张公子含着他胸前那并蒂莲刺青的花蕊。 张公子把膝盖塞进商柔的两腿之间,商柔轻轻歪头看着对方,便主动地揽着他的颈项,张开双腿。 完事之後,商柔的脸颊还带着红晕,张公子塞了一锭银子到他的手里,主动接过珠钗把他的长发别好,又说道:「我还得回家吃饭,过几天再来找你。」 「嗯。」商柔把银子放好,略略点头,张公子见他衣衫凌乱,双腿发软,胸前的刺青布满自己留下来的红痕,也没有送他回房,只是径自整理衣衫,然後离开。 商柔低头把衣衫理好,他感到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抬头只看见方代月正站在走廊的油灯下静静地看着自己,恐怕早就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 他轻咳几声,春夜本就寒冷,他的身体大不如前,刚才又出了一身汗,估计是在发低烧。 商柔见方代月不过来,便打算转身回去,方代月却已经跑到他的身边,似乎是想拉着他的手腕,最後还是拉着他的衣袖。 「方公子若是想要我侍候,至少也得让我先清理一下。」商柔没有直视方代月,只是别过头冷淡地道:「还是方公子不怕脏?」 方代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商柔。 「真想??真想把云湘带回家好好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再碰到云湘。」方代月委屈地在商柔耳边说道。 商柔轻轻地一笑道:「没有那麽困难,一点钱就可以了??」 「我不喜欢听到你这样说话。」方代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7 春潮 作者:p876543 大声打断商柔的话,他抚摸着商柔的长发道:「我求求你??云湘,不要这样自轻自贱地说话。」 商柔忍不住冷笑道:「方公子,你连我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倒是开始心疼我了。」 「这很重要吗?我喜欢的是你,跟你的名字还有其他一切都无关。」方代月脱口而出地说道。 话一出口,连方代月都呆住了,彷佛这根本不是他的想法,只是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而已。 「喜欢?我跟你只是认识了几个月而已。」商柔没有推开方代月,他跟牧晚馥相识七载,当了他的侍妾,与他同床共枕差不多四载了,他也从来不曾喜欢自己,这少年怎麽就能够对一个只见了几个月的男妓谈喜欢? 喜欢不是那麽廉价的。 喜欢,是那种想一生一世都跟对方长相厮守的心情,是那种就算明白这份感情永远都不会有回应,但却还是执着地守候的心情。 方代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方公子若是想做些什麽??」商柔的气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不高兴了。」方代月替商柔揉着胸口,轻轻地揽着他的肩膀道:「先回房间去。」 方代月背对着屏风,听见在屏风的另一端,商柔正缓缓地浸在水里的声音。他的耳根子都红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今天有好好读书吗?」商柔突然问道。 本来旖旎的风情立即被毁了。 方代月的脸容也塌下来,他抱怨道:「云湘??你别问嘛??」 「又来寻欢作乐,是不是又没有读书了?」商柔语带笑意,似乎已经消气了。 方代月跟商柔认识了一段时间,渐渐摸熟他的脾气,知道他的怒气来得快去得快,便顺势说道:「没有见到你的时间都在读书。」 「可不能叫你的爹娘失望。」商柔双臂展开搁在浴盆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大红大绿的俗气吊饰。 方代月的嘴唇掀动,他想说他读书不止是为了爹娘更是为了云湘,但想起刚才对方的断然拒绝,唯有先把那些话咽下去,改而说道:「今年殿试由陛下亲自主持,但陛下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说不定这殿试还得延期。」 「不会的。」 方代月一怔。 「陛下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感情影响国家大事的。」商柔从浴盆里站起来,可以听见水珠滴落在水面上的清脆声音。 方代月几乎忍不住想转身看看那身躯透过屏风映照出来的绮丽风光,但还是咬紧牙关忍耐,可是脸颊却是发烧似地滚烫。 「之前陛下的宠妃芳菲公子不是被烧死了吗?大家都在京城里四处寻找与芳菲公子相似的男女入宫,陛下好不容易才挑上一个。本来大家都以为陛下从那麽多相似的人中总算挑了一个勉强合乎心意的,说不定那家伙就飞上枝头变凤凰,毕竟公子恩宠最盛时,连皇后娘娘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多少人都羡慕到不得了。」方代月唯有转过话题。 商柔拿丝巾细细地擦着身体,没有说话。 「可是听说那倒楣鬼只在留云宫里停留了不足半个时辰,就直接被陛下赶出来了,不但没有赏赐,甚至还被打了五十大板,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当时那家伙身上就只有一张薄被,还真的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方代月虽然有点同情,但又觉得很好笑。 商柔摇头道:「陛下何等娇矜尊贵,恐怕是这人侍候不周。」 「之後陛下下了旨意,谁要是再敢塞些乱七八糟的人到他的身边,先打十杖再罚俸禄一年。」方如月叹了口气道:「别人只道陛下冷淡薄情,其实或许他才是一个痴心人。」 「无论如何,他不至於为了一个男宠影响殿试。」商柔穿上丝袍,赤脚从屏风後走出来,他有点奇怪地看着方代月。 方代月问道:「怎麽了?」 「你的脸很红。」商柔走上前,弯身看着方代月,笑道:「红得像上了胭脂。」 方代月连忙别过脸去,商柔张开双腿坐在他的大腿上,纯熟地解开他的腰带。 「不要!」方代月突然站起来,商柔跌坐在地上,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方代月又忸怩地说道:「今天??云湘累了,我们只聊聊天就好了。」 商柔想从地上站起来,方代月知道他腿脚不便,立即弯身扶着他。 「对不起,刚才我不该那麽无礼的。」商柔心中一软,他从来都不是刻薄之人。 商柔弯身捡起准备拿来擦头发的毛巾,方代月伸手想把毛巾拿过来替他擦头发,商柔的脑海里突然泛起当年在铜雀宫里,那人温柔地给自己擦头发的光景,他轻轻侧身,不让方代月碰到他的手。 方代月垂下手来,摇头道:「刚才是我??太唐突了。」 商柔草草擦乾头发,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木簪把长发别好。他看着镜里憔悴不堪的自己,转头向方代月道:「喜欢两字可以轻若鸿毛,也可以重如泰山,我希望你会好好珍视这两字,只向心里爱慕之人说出来。」 方代月抿唇不语。 「两情相悦乃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商柔摸摸方代月的脑袋道:「终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共你生儿育女,与你执手偕老,到时候你就可以向她道出『喜欢』两字。」 方代月闷闷地应了一声,商柔刚才在外面寒冷的春夜站了那麽久,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8 春潮 作者:p876543 伤有点复发,便坐在床上。 「云湘??」方代月从书袋中掏出一根药膏递给商柔,商柔接过来,方代月咬唇道:「我之前没有来这里,除了是因为苦读之外,也是因为我想赚钱给你买药。这药对腿伤很有用的。」 商柔看着那个药瓶,低声道:「你听说了我以前的事?」 那也不是秘密,方代月若是有心打听,总会知道的。 「我??我不是在施舍云湘??」方代月坐在商柔的身边,急急地说道:「我把云湘当成朋友。既然云湘开解我,我也希望可以帮助云湘。」 商柔捏了捏方代月的脸庞道:「好孩子。」 翌日,商柔发现姚大夫之前给自己调理指间旧伤的药膏已经用完了,便打算到小院子找姚大夫。方代月的药膏虽然管用,但姚大夫熟知他的身体情况,商柔还是不时去找他把脉,好好调理身体。 又下起雨了。 商柔撑着画满桃花的油纸伞,双脚没有着袜,只是踩着木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穿过蜿蜒的鹅卵石道,静静地聆听着雨声敲打着伞面。 一旁的桃花树娇艳欲滴,粉红的花瓣被雨丝染成绛红。 他突然想起那年初夏,合和公主怀孕,二人冒雨进宫去见南宫雪,自己搀扶着她,她撒着娇说自己怀孕後身形不复以往窈窕。 当时自己是怎麽说的? 已经忘记了,却还是记得那个单纯的女子噘起嘴娇嗔的模样。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姐姐是白玉无暇,弟弟却是口蜜腹剑,偏偏自己由始至终深爱的都是那个负心薄幸的弟弟。 商柔甩了甩头,把那些早就褪色的记忆锁进心底深处,承欢於杀妻杀女仇人身下多件的自己哪里有资格再自称为合和公主的夫君。 他敲了敲房门,姚大夫在里面应了一声。 商柔收起油纸伞走进房间里,只见姚大夫正在打开一个鲜红的锦盒,把一颗珍珠大的雪白药丸放到那里,似乎极为珍重。 「那是什麽药?」商柔坐下来。 姚大夫罕有笑眯眯地说道:「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起那本残旧的医书吗?我闲着无事捣弄,从那里的一张古方中制造出一种药丸,那药丸类似於武林高手的龟息功,名字唤作停雪。」 红英院里没什麽人对医术感兴趣,姚大夫见商柔主动问起,便也打开了话匣子。 「假死?」 「这药丸本该是可以让一人假死的,但我这里还缺了几味药材,所以不知道效果会如何。」姚大夫解下挂在腰带上的钥匙,取了一把钥匙,插进案头下底层抽屉的匙孔里,「咔嚓」一声就打开抽屉了。 「那怎麽样才能够清醒过来?」 「这药方需要解药,我还在尝试把解药调制出来。」姚大夫把锦盒放进抽屉深处,然後锁上抽屉。 「如果没有解药的话,那个人就永远不能醒来吗?」 「现在这颗丹药还不是完整的停雪,我也不知道服下去会有什麽後果,更不知道该如何调制相应的解药,不过难得调制出来,还是好好保管着,免得让其他人碰到,被这颗丹药害惨了。」姚大夫转头向商柔道:「你可别乱打主意,生是生,死是死,若是永远徘徊在生死之间也实在太可悲了。」 商柔不置可否,他坐在窗边,看着纸窗外的雨点敲打着湖面新长出来的荷花,说道:「我是来向你要药膏的。」 「我见你昨天这麽有力气,还以为你的伤早就全好了。」姚大夫促狭地说道。 商柔刚刚坐下来,他闻言便转头看着姚大夫笑道:「昨天你在看着?」 「我才没有兴趣看,但你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接客,难道我还能刺聋自己的耳朵吗?」姚大夫难得有点窘迫。 商柔一手托头,眨眨眼睛笑道:「姚大夫,男人这样憋着很辛苦的,不如我来帮助你?」 姚大夫没想到商柔不但不害羞,甚至还反过来调戏自己。他看了商柔半晌,叹道:「你改变了不少,以前你没那麽??随便的。」 「不改变就活不下去了。」商柔笑容一敛,他抬头看着外面的细雨飘摇,说道:「我也快要记不起自己以前是什麽样子了。」 姚大夫沉默半晌,只是收拾着散落在案头上的东西,商柔替他一同收拾,却看见笔架旁边放着一把牛角梳,他知道姚大夫被自己说得有点失落,便故意打趣道:「别人说以牛骨梳梳发可以养生,姚大夫你跟我差不多年纪便开始养生了。」 「才不是养生,那是用来制作毛笔的,毛发的毫毛需要以牛骨梳梳理来去除杂毛。」姚大夫勉强打起精神道。 商柔拿起那把牛角梳,突然想起自己送给牧晚馥的那把木梳,只怕早就被他遗忘在某个角落里。他抿了抿唇,抬头向姚大夫笑道:「姚大夫真的是多才多艺。」 这天,商柔刚刚侍候过几个当苦力的男人,那些男人钱袋里连一张银票也没有,连找个妓/女都找不起,唯有一同凑钱找个小倌。 那些男人几年也不洗澡,更不懂如何怜香惜玉,商柔还差点吐出来,幸好他及时控制着。虽然在这里的许多时候也没有快感,但痛楚还是有点难以习惯的。 这群男人离开之後,商柔面朝下地趴在床上,看着小厮在屏风备好热水,然後向商柔说道:「云湘,待会方公子会来,金娘要你快点准备好。」 商柔打着呵欠地应了一声,人久在磨难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9 春潮 作者:p876543 中总会习惯的,他也学会不要每次被折磨之後都不要埋怨。 虽然身上都是口水和吻痕,後穴里也是几个男人轮流留下来的白浊,但商柔实在太疲累,累得他实在懒得起来沐浴,甚至还直接睡过去了。 梦里没有皇宫,只是那年夏天在溪畔垂钓的小雨,琥珀色的眼瞳里溢满流光,编织出一段世间最美的幻梦。 「云湘!」有人在推着自己,商柔睁开眼睛,花了一阵子才认出站在床边的是方代月,然後发现这才是现实。 「你怎麽哭了?」方代月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商柔。 商柔抬手按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流泪—明明只是在短暂如晨露的梦中看见那个负心人曾经的温柔,却已经足以使自已难以自控。 方代月见商柔全身狼狈,皱眉道:「刚才那人怎麽把你弄成这样了?」 商柔全身赤裸,他随手拿起被子盖着自已,也懒得跟他说刚刚可是好几个客人一起上来。 「别哭了,下次你遇见那个客人就绕路走吧。」 商柔失笑,方代月以为自己是被欺负哭了。他也不解释,只是爬起来想要去沐浴。 方代月犹豫地伸出双手,最终还是弯身想要横抱商柔,商柔看得出他的想法,不自觉绕到另一边,低头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虽然拒绝方代月的帮助有点残酷,但商柔还是不愿意让方代月对自己做出这种只有爱侣才会做的亲密举动—以前牧晚馥总是这样抱起他,商柔知道自己的拒绝只是因为不想丢失与他所剩不多的美好回忆。 商柔的小腹都被灌得微微隆起来。他走路时,那些黏糊糊的东西还沿着汗湿的大腿滑下来,幸好穿上了衣袍,总算没有让方代月看到。 他来到屏风後,把被子丢到一旁,然後浸泡到水里,拿了勺子把後穴里的东西挖出来。太多太深了,不禁使他轻轻皱起眉来。 水也已经差不多凉了,冷得他打了几个喷嚏。 方代月在屏风外说道:「云湘,我去买些东西,很快就会回来。」 商柔匆匆洗净身体,随便穿上衣袍,说不定待会还是得脱的,方代月毕竟是个男人,谈情说爱为的不也是最後一步。 他在床上擦头发擦到一半时,方代月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药瓶。 「云湘,我??见你受伤了,就在回春堂里买了几瓶药,大夫说这些都是最好的??」 「所以今天没有烤鸡吃了?」商柔开玩笑地说道。 方代月很认真地说道:「你受伤了,不能吃烤鸡??」 他顿了顿,红着脸道:「对??那种伤口??不太好。」 商柔懒得理会方代月,自顾自地坐在床上,他向方代月招招手,方代月马上就跑过来了,活像一只听话的小狗。 「谢谢你的药,之後我会自己敷药的。」商柔接过方代月手中的药。 四十七 方代月抿着下唇道:「你自己来?」 商柔点点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代月呐呐地说道:「我??可以帮忙??」 商柔思考了一阵子,说道:「方公子以前可有过相好?」 「没有,当然没有!」方代月立即否认。 「阴阳交/合乃是天道,你还年轻,还可以找个贤慧的姑娘。」商柔望向一旁的蜡烛,又想起那个女子温柔的脸容。他从来也不曾把方代月当日的告白放在心里,只当作是小孩子一时的糊涂话而已。 「喜??喜欢就可以了。」方代月不甘地说道:「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不也是男人吗?」 「那个所谓的宠妃已经死了。」 方代月仔细想了想,说道:「听说陛下对那芳菲公子可谓娇宠至极,几次失宠又复宠。陛下平日处事狠绝,性格何其高傲记仇,别说是後宫妃嫔,整个朝延也没什麽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陛下却三番四次地愿意与芳菲公子和好。虽然说男子重欲,但我觉得陛下对芳菲总是有几分情意吧。当年杨贵妃两次开罪唐玄宗出宫,唐玄宗不也把她召回来了吗?」 「你平日到底在看圣贤书还是在看野史?」商柔忍不住说道。 「这是《旧唐书》上写的,那可是正经的典籍。」方代月立即反驳。 商柔摇头道:「最後杨贵妃不也是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吗?」 「陛下才没有唐玄宗那般昏庸无能,他当年率领叛军攻破城门何等不可一世,如非陛下登基後取消了选秀,恐怕这天下间所有女子都得涌到他的後宫里。就算他不至於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至少也不会要宠妃为他的江山牺牲的。」方代月骄傲地说道。 商柔想起当年牧晚馥送自己杧果时也以唐玄宗自谕,不禁失笑。 说到底都只是个宠妃而已,从来都是只宠不爱。 「不用觉得了,你不是快要在殿试看见天子真容吗?你到时候好好观察他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薄情相。」 「听说陛下是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美人??」方代月有点向往, 他又叹道:「不过我若是胆敢到处乱看,说不定就会被人赶出去了。」 「当了状元,不就可以天天看见他吗?」商柔趴下来,懒洋洋地说道。 方代月刚刚点头,又连忙说道:「我??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对陛下没什麽兴趣的!」 商柔懒洋洋地点头。 不要像自己一样,飞蛾扑火至遍体鳞伤,心里却还是想着那个男人。 「云湘??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0 春潮 作者:p876543 我??我??」方代月坐在绣凳上,握紧双拳放在膝盖上,说道:「那个男人抛弃了云湘,是他的损失!」 商柔一怔,他想起自己对外的说法好像是被富家少爷抛弃的男妾,怪不得方代月也有所听闻。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替我不值了。」商柔失笑,已经许久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感受了,便摸摸方代月的脑袋。 方代月怯怯地说道:「云湘你若是不开心,随便打我也可以的。」 「我没有那种喜好。」商柔真的被逗笑了,他把药膏递给方代月,笑道:「你若是不嫌弃就替我上药吧。」 说着,商柔背朝上地趴在床上,衣袍放到一旁,方代月的手指沾了些药膏,伸到商柔的後穴里,清凉的触感总算使商柔火辣辣的痛楚稍微舒缓。 手指反反覆覆地揉着红肿的後穴,估许是读书人的手指都比较长,方代月不慎碰到商柔的敏感处,他低吟一声,回头瞪着方代月,然而却是脸色潮红,像是撒娇而不像恼怒,方代月却吓得把手缩出来。 「快点吧。」商柔催促着。 方代月急急地把後穴处理好,又逐一为商柔肌肤上的瘀伤敷药。 弄妥之後,商柔便披衣坐起来,方代月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最近方代月来得愈来愈少了,有一次他来找商柔,甚至还开始背书了,商柔唯有陪着他伴书,牧家姐弟当然是精通文墨的,但他们倒是没教过商柔八股文,所以商柔唯有学着一起背诵八股文。 这几天都是在下雨,阴郁的天空久未放晴,雨丝缠缠绵绵的彻夜不休,如泣似诉。 商柔早早就醒来,紧闭的窗户里都是昨夜情/欲留下来的温热,他打开窗户,青草的芳香迎面扑来,微凉的春风使他打了个喷嚏。 沟渠里的水飞速地流动着,不远处站立在海棠树枝头的噪鹃悠悠地鸣叫着。 被春日轻柔雨雾缭绕的京城彷佛只剩下商柔一人清醒着。 商柔拉紧衣襟,他探头往外面看,红英院位於巷弄深处,从二楼可以看见一幢幢灰色的房屋,远处则是鳞次栉比的大街。 他心想,方代月这傻孩子说不定又寒窗苦读一整夜了。 这样一想,商柔倒是饿了。昨天被客人用了各种奇怪的姿势捣弄了一整夜,现在已经是四肢酸软,只想吃一只新鲜出炉的烤鸡。 商柔把昨日侍客时穿着的红纱脱下来,换上一身素白的长袍,又对镜拿手帕擦去脸上剩馀的妆容,长发只简单地以木簪挽起来。 他拉开以白纸糊着门框的趟门,穿着一双木屐来到楼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姚大夫的窗前,他探头往里面看,只看见姚大夫又在看那本残旧得如同垃圾的医书,他感到有人挡着阳光,便抬起头来,讶然说道:「上次的药膏又用完了?」 姚大夫站起来打开/房门,他刚问到一半,就惊讶地打量着商柔。 「怎麽了?」 「你胖了。」姚大夫诚实地说。 商柔默默地看着姚大夫,幸好他不是女人,要不然姚大夫这个月都不用下床走路了。 姚大夫连忙说道:「你之前瘦得皮包骨,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你吹走,现在看起来像一个平常人。」 商柔心想,真的是多亏方代月的烤鸡。 「你是来拿药的?」 「不。」商柔跨过门槛,他问道:「上次我到访时,看见姚大夫你正在制作毛笔,我就想学学而已。」 姚大夫问道:「云湘你想学习写字?」 「不,是送朋友一份礼物而已。」商柔摇摇。 姚大夫本来还在拿专门用来梳毛的骨梳,闻言便回身叹道:「这种地方哪有真情。」 「我当然明白。」商柔叹道:「他就是个孩子,快要考殿试了,我只是想鼓励他而已。」 制造毛笔也不容易,商柔夜里都要侍客,唯有早上起来时到姚大夫那里学习做毛笔。 又是烟雨蒙蒙的 一天,商柔早早就来找姚大夫造毛笔。姚大夫昨天喝了点酒,还在床上躺着,他隔着屏风也看不清楚商柔,只是迷迷糊糊地说道:「云湘啊??你自己开始拿石灰水把那些毫毛洗一下??」 很快,姚大夫又发出响雷似的鼾声。 商柔来过姚大夫的房间好几次,所以早就大约知道东西放在那里。他拉开案头下的第一个抽屉,拿出那瓶石灰粉。他合上抽屉,却看见底层的抽屉,他记得姚大夫把停雪藏在那里。 他抿着唇角,绕过屏风来到姚大夫的床边,对方满身酒气,睡得正熟,隐约可见腰带上挂着的那串钥匙。 商柔小心翼翼地把那串钥匙从姚大夫的腰带取下来,然後回到抽屉里。他耐心地把每把钥匙都尝试了一遍,总算能够打开抽屉。那个鲜红的锦盒放在抽屉深处,他把手臂伸进去,再把锦盒取出来。 打开锦盒,里面正是那颗雪白的停雪—不完全是停雪,毕竟药材并不齐全,谁都不知道服下这颗丹药的下场是什麽。 商柔拔下发间那根赵公子送给自己的珠钗,把那颗假珍珠抠下来,再把丹药取出来充作珍珠塞到珠钗的凹陷处里,最後把假珍珠放到锦盒,其形态几可乱真。 捣弄了大半个月,就在後院的荷花迎着夏风绽放时,商柔总算把一根毛笔造出来。做毛笔最重要的就是从皮毛中挑选适合作为毛笔的毛发,眼睛要非常专注地看着皮毛,看得商柔也眼花了。 商柔没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1 春潮 作者:p876543 办法与方代月通信,便唯有等着他来到红英院,若是他在殿试之前也不来,那就只能说他们有缘无份。 幸好在殿试前不久,苦读得几乎眼睛都瞎掉的方代月总算来了,胡须没有剃净,头发也没有梳好,眼下一片青黑,嘴唇都乾得快要裂开了,明显是急着来看商柔的。 这次他没有带烤鸡,只是苦着脸道:「我已经七天没有出门了,快要没有钱买馒头了,幸好向朋友借了些钱,总算能来找云湘。」 「别为了找我而借钱。」 「我想见云湘嘛。」方代月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道。 「小色鬼。」商柔没好气地弹了弹方代月的额头。 商柔命小厮把酒菜端上来,虽然不算很精致,但总算可以果腹,二人便对酌至夜深。 明月悄悄地爬上漆黑的夜空,温和地照耀着繁华的京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实也不是在说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可以聊得很尽兴。 「若是事忙,也不需要找我。」商柔为方代月斟酒,把一个小小的木盒推到方代月面前。 喝酒喝得脸颊绯红的方代月接过木盒,又惊又喜地道:「云湘!这是??」 「自己打开看看。」商柔喝着酒说道。 方代月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朴素的木盒,里面放着一支平凡的毛笔,笔管上仔细地写着「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两行字。 「是你亲手做的?」 「嗯,估计是比不上外面卖的毛笔,你可以当作是??」 「我??我会好好珍惜的!一定不会使用的!只放在房间里!」方代月高兴得快要手舞足蹈了。 商柔微微一笑,手里拿着酒壶,看着外面的明月,又想起那年深冬,自己用心地制造了那把木梳,只怕早就被那个人丢到什麽角落里。 「云湘你真好!」方代月扑到商柔身边,几乎要抱着商柔了,商柔总觉得他有点像凌绿—不,凌绿可机灵了,换着是方代月在皇宫里侍职,估计不出半个月就被乱棍打死了。 「我一定会努力考上的!」方代月又把一口糖醋鱼塞到嘴里,嘴边都是酱汁,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坚定说道。 「为了追随你最崇拜的许大人。」商柔早就半醉,他斜斜地靠在木榻上,不太优雅地打了个酒嗝,他懒洋洋地抬起酒壶,方代月便跟他碰了酒壶。 方代月见商柔歪着头,脸颊酡红,不禁看呆了,他立即转头继续闷头喝酒。 商柔浑然未觉地躺下来,把酒壶高高地举起来,酒水如同一条瀑布般倾倒在他的嘴里,弄得下巴里也湿了,胸腔里一片冰凉。 酒壶里没有酒了,商柔晃了晃酒壶,竟然又想起那年浓春深夜,他跟那个人抵死缠绵之後,自己顺从地靠在那个人的怀中,那个人在皎洁如月华的昙花花海中为他吹笛?? 就算牧晚馥对於自己从来都是谎言,由一开始他就不曾抱过真心,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牧晚馥。 那个人的身影早就刻在骨子里,就算有朝一日自己化作飞灰,每片灵魂的灰烬低吟着的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此时,眼前突然一亮。 一阵阵烟火在远方的夜空此起彼落地绽放着,璀璨多姿。商柔微笑地看,虽然与自己无关,但这只燃烧瞬间的美丽却足以打动每个人的心。 「云湘喜欢烟火?」方代月见商柔看得入神,便主动问道。 以前在宫里也见过烟火,商柔的确是很喜欢的。 「虽然很短暂,但非常美丽。」商柔若有所思地说道:「美好的东西,大抵都是这样的吧。」 「烟火可以买到的,若是云湘喜欢也可以天天放烟火。」方代月不以为然地说道。 商柔看了方代月一眼,问道:「今天怎麽放起烟火来?」 「今天是七夕呢。」方代月吃着烤鸡,满嘴都是油。 「这倒是成了七夕礼物。」商柔已经醉醺醺地敲了敲那个木盒。 方代月的脸立即红透了,蜡烛已经快将烧到尽头,半明半暗之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七彩斑斓的烟火在触不可及的夜闪耀着,星光也黯然失色,烟火下的欢声笑闹却与现在房里的对酌无关,他们彷佛身处在某个只有他们的国度。 「云湘??什麽时候出生的?」 商柔歪头想了想,他也许久没有跟任何人庆祝自己的生辰了,竟然有点想不起来了。他想了一阵子,才把日子告诉方代月。 「你的生日快要来了。」方代月拿手指算了算,不无失望地说道:「那天我还在考殿试呢。」 「高中状元,就当作是贺礼。」 「状元?这也实在太难了。」方代月哭丧着脸道。 商柔打了个呵欠,开玩笑地说道:「我的贺礼,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的—要不,考个榜眼?」 方代月很快就醉得吃吃笑着,商柔唯有扶着他躺在床上,自己虽然醉着,但倒是还没有睡意,便在窗边自斟自饮,看着烟花渐趋无形,看着黑夜缓缓地流逝,直至天亮。 商柔醒来时,他正躺在床上,一张薄被盖在他的身上,被酒水沾湿的外袍已经被脱下来,只穿着一件内衫。他抬头去看,只看见方代月正伏在昨夜喝酒的小几上写字,一旁放着墨砚,估计是向小厮拿来的。 「不是说过要供奉我送你的毛笔吗?怎麽一起来就拿来练字了?」商柔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撑着脸颊,笑着打趣。 「我想尝试一下嘛??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2 春潮 作者:p876543 」方代月搔搔头,他站起来,把刚刚写好的一张纸递到商柔面前。 商柔看清楚上面的诗句,脸色马上就变了。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方代月本来还沾沾自喜,说商柔的毛笔写起来很顺手,却意外地看见对方脸色惨白,以为他是醉後不舒服,连忙扶着他说道:「要我出去给你拿醒酒汤吗?」 「没什麽。」商柔低头看着那张纸,方代月总算反应过来,他说道:「你不喜欢那首诗?」 「当年??我曾经身罹怪病,我的妻子把这首诗刻在金锁上,祝愿我早日康复。」商柔合上眼睛,他知道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方代月,但这首诗如同一块巨石般在他的心中激起千层浪,使他脱口就把那件事说出来。 那个长命锁?? 成亲之时,他和合和公主可是说好了要天长地久的。 不过是短短一年之後,自己的天长地久却许给了她的弟弟,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 「妻??妻子?」方代月一怔,他一直以为商柔只是个男宠。 「嗯。」商柔没有再作解释,那个女人是他心里最珍贵的回忆,他实在不愿多说。 「那後来??你是怎麽??遇到你旧日的主人?」 「我背叛我的妻子,跟那个同样有妻室的男人偷情,间接把我的妻子害死了。」商柔靠在床上缓缓地说道。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亲自把金锁递给合和公主,当年她好像曾经认真地问过自己,这金锁是否自己之物,自己心虚,所以没有把这是牧晚馥的礼物的真相说出来— 合和公主早就在提防着牧晚馥,她知道牧晚馥登基之後不方便像以前般亲手执着屠刀,必定以迂回的方法取她性命。 自己却什麽都不懂。 牧晚馥当年待自己千般温柔,也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杀死合和公主而已。自己跟他偷情一事弄得满城风雨,合和公主心中是多麽痛苦,她或许还得承受着别人的闲言闲语,说她的丈夫在她怀孕时跟她的弟弟夜夜幽会?? 今日种种,都不过是昨日之报而已。 「岁岁长相见??」商柔低吟一句,那个女子死前还要自己照顾牧晚馥,她到底是有多傻。 方代月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唯有心中暗骂自己怎麽就挑上这首诗呢。 「都过去了。」商柔摇摇头,打了个呵欠。他彻夜痛饮,现在实在有点头疼了。 方代月坐下来,他认真地道:「云湘??」 商柔勉强睁开眼睛。 「我??我是你的朋友,若是你想找我倾诉,你随时可以找我的。」方代月想抓着商柔的手,但还是不敢伸出双手,只是微微抬起双手,眼神却是温柔而真诚的。 「我又不是小姑娘,没那麽脆弱。」商柔摸摸方代月的脑袋道:「你看起来倒像是你才是我一样。」 殿试将至,方代月来得愈来愈少,商柔依然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愈来愈习惯在不同的男人之间周旋。 天气愈来愈热,商柔拿着摺扇坐在窗边乘凉,听着依附在墙上的蝉叫个不停。 小厮敲门,商柔应了门,只看见满眼红丝的方代月脚步虚浮地进来了。商柔仔细看了几眼,失笑道:「读书读成这样了。」 方代月趴在商柔身上哭丧着脸道:「怎麽办?要是不能考取功名,父母花了那麽多钱供我读书,可全都白费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殿试每三年一次,你还年轻。」商柔抚摸着方代月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安慰着。 「古人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定得一击即中!」方代月泪眼汪汪地说道。 「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商柔如愿地看见方代月的小脸塌下来了,他稍微转换坐姿,说道:「还有几天殿试?」 「三天。」方代月举起三根手指。 商柔催促道:「早点回去休息,你的许大人在等着你呢。」 方代月闷闷地道:「现在跟我一同苦读的书生都忙着温习呢,整个客栈就跟战场一样,我在你这里才能放松一阵子。」 商柔没好气地说道:「那我把床借给你,你好好休息。」 在商柔心中,方代月就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眼看他睡着了,商柔便掀开被子钻进去,反正现在他也常常跟陌生人同床共枕。 睡到一半时,商柔隐约感到身边的人在动,他睁开眼睛,却看见睡在里面的方代月正张大眼睛看着上方,双手伸出来,似乎在数着东西。 「在数什麽?」商柔打了个呵欠。 方代月吓了一跳,他转身看着商柔。 「我在数这一年用了多少钱。」方代月闷闷地说道:「我爹考了一辈子也没有考上秀才,他老来才有我这个儿子,把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 商柔也有点触动,他揽着方代月的肩膀道:「做一件事之前不能老是想着失败,要不然一定会失败的,你要相信自己,现在你考得上秀才,及第的机会就在眼前,进入殿试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得到了,你可不能输给任何人—你不比任何人差。」 方代月抬头看着商柔,商柔也在看着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方代月就把他压在身下,吻上那双他朝思暮想都想一亲芳泽的嘴唇。 这小子平日倒是胆怯,占起便宜来却大胆得很。 「嗯??」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3 春潮 作者:p876543 柔没有推开方代月,却也是没有回应。 方代月唯有松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商柔,他歉然道:「对不起,我知道云湘只把我当成朋友。」 「又不是只有夫妻才可以做这种事。」商柔捏了捏方代月的脸道:「你买起我,本就应该做这种事。」 「不!」方代月的反应很大,他跳起来,动作大得床帐都摇晃着。他握紧拳头道:「我??我不希望只做云湘的恩客!」 「那你想做什麽?」商柔舒服地躺在床上,任由长发散落。他仰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如此美丽,却是如此触不可及。 「想做??」方代月低头道:「想成为云湘心中最特别的人。」 商柔叹了口气,他问道:「方公子,你以前对女人有经验吗?」 「没有!一点儿都没有!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云湘!」方代月几乎要发誓了。 「虽然男人没有贞节可言,但若是第一次开荤,找一个女子或许会比较好,毕竟阴阳交/合才是正道??」 方代月掩着商柔的嘴道:「我不想听到云湘这样说。」 「那我不说了。」商柔点点头。 方代月抱着商柔,委屈地说道:「我就只想跟云湘在一起—我想考上功名不止是为了父母,更是希望可以为云湘赎身。」 商柔没有抱着方代月,多少红烛帐暖的夜里,那个男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在自己的耳畔说过多少句同样甜美温柔的誓言。 一句又一句的甜言蜜语,如同春蚕吐丝般形成一个茧,把商柔彻底地束缚着。 自己当时竟然相信了。 相信一个帝王所谓的真心。 「谢谢你的好意。」商柔双手捧着方代月的脸颊,主动地吻上去。 两个年轻男人自是天雷勾动地火,方代月就像初生的牛犊般凭着本能扯开商柔的衣衫,吻遍他渴求已久的肌肤,商柔胸前的并蒂莲刺青被他又舔又咬得泛起水光,如同刚刚被雨打湿般散发着暧昧的水光。 四十八 商柔被牧晚馥悉心调教多年,又经过合欢殿的教导,对着这毫无章法的求欢也是哭笑不得。 方代月突然抬起头来,闷闷不乐地说道:「云湘,我知道你在取笑我没有技巧。」 商柔咬着嘴唇,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商柔抱着方代月翻身,分开双腿骑在他的身上,轻轻地解下方代月的腰带,在他的耳边轻笑道:「我就教你一遍,可要记住了。」 方代月红着脸点头。 夏末秋初,夜里却依然热得使人汗流浃背。 夜深了,繁星满天,蝉鸣却迟迟未止。 方代月明显是个勤学的好孩子,商柔只教了一遍,他就急不及待地把商柔压在身下,把商柔教会的技巧一一运用,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创造了几招,商柔的魂魄都几乎被他一下下撞散了,双腿不自觉地紧紧夹着方代月的腰身迎合着他,恨不得就这样溶化在他的怀抱中。 商柔抱着方代月的颈项迎合着,咬着他的肩膀,敏感处被反反覆覆地碰撞着,舒服得眼角都沁出泪水。他低声呻吟着道:「你??若是读书都领悟得那麽快??一定考得上状元??」 方代月拨开商柔汗湿的发丝,怜爱地吻着他的发鬓,在商柔的耳边认真地低声道:「云湘,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 商柔仰後看着凄冷的月色,愉快地喘息着,却没有回答方代月的话。 一辈子实在太长了。 他早就不再相信了。 商柔很早就醒来了,他见方代月睡得还沉,便蹑手蹑脚地到屏风後清理身体。他换好衣服出来时,只看见方代月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 「你不是在客栈里,而是在我的房间里。」商柔擦着头发,笑着提醒。 方代月吓得跳起来,几乎跌在床下,他问道:「没有弄痛你吧?」 商柔故意不说话,吓得方代月准备下跪谢罪,商柔这才笑道:「好了好了,倒像是我毁了你的清白。我又不是第一次,哪有这麽容易受伤?」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使方代月心疼得很,他说道:「云湘,你可以??跟我来一次。」 「来一次什麽?」 方代月掩着发红的脸颊道:「云湘也是男人嘛??那个??如果云湘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就是我不太熟悉做下面的??你又得教教我??」 商柔默默地看了方代月一眼,感叹这傻孩子的父母到底是为什麽放心让他一人上京赴考的?当年他带着婉儿上京时应该??没那麽蠢吧? 「我对跟男人做那种事没什麽兴趣。」商柔在铜镜前拿木簪把长发挽起来。 方代月这才想起商柔以前是娶过妻的。 「你??只喜欢你旧日的主人吗?」 商柔安静了一阵子,说道:「他是男是女,我也会喜欢他的。」 方代月有点不服地抿紧唇角,他闷闷地道:「待殿试结束,我就来找你。我会想办法替你赎身,你等我。」 商柔抬眼看着方代月,然後微微点头,眼神却毫无期待。 那天正是白露,天朗气清,枫叶如火,燃烧了大半个京城。 殿试已经开始了,方代月此刻应该正身处金銮殿之中挥笔疾书。 商柔跪伏在床上,被无名的陌生男人从後进入,像是两头发情的狗在交配着。他膝盖的旧伤似乎又要发作了。男人的舌头贪婪地舔吸着他肩膀的柔软肌肤,下/身有力的碰撞使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4 春潮 作者:p876543 铺都在不断摇晃着,他则半真半假地迎合着,嘴里回应着那个男人下流的问题。 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商柔感到身体一轻,那个男人惊慌地坐起来。商柔歪头往房外望去,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人——熟悉得让商柔以为自己在作梦。他难以自控地瞪大眼睛。 「欢迎回家,我的小宠妃。」闻萧伶一袭黑衣,身形笔直得像一根长枪,风姿卓越绝美,黑得发光的青丝在脑後绑成长长的马尾。他依然美艳非凡,眼神明亮有神。 闻萧伶手里拿着商柔的卖身契,一年前他被下了gyao之後迷迷糊糊地在这张卖身契上压下指印。 「嘶啦」一声,闻萧伶痛快地把卖身契撕成两半,再撕成两半??直到那份隐含着屈辱的卖身契被撕成不可辨的碎片,他才随意地把碎片甩到半空中,动作当真是潇洒优雅。 「还是,想要我抱着你出去?」闻萧伶眨眨眼睛,愉快地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接受商柔飞奔而来的拥抱,彷佛他们俩是最好的朋友,而商柔只是刚好去了亲戚的家里吃一顿便饭而已。 相比起光鲜亮丽又明艳照人的闻萧伶,全身赤裸而正被腰粗膀圆的的男人粗暴地压在身下的商柔显得如此可笑。 商柔缓缓地穿上闻萧伶脱下来的漆黑披风,他一直没有说话,却是紧紧地盯着闻萧伶看,彷佛觉得只要自己转移眼神,闻萧伶就会突然消失,再次把他一人留在这地狱里。 闻萧伶嫌商柔走得太慢,索性把他横抱起来,走下楼梯,穿过红英院的大厅。他是按照燕朝律法把商柔的卖身契买下来的,红英院自是不会阻拦他,金娘还在一旁笑道:「云湘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竟然还把闻萧大人的心都勾走了。」 「要不,妳也跟着回来侍候我?」闻萧伶弯起眼角笑了笑,上下打量着金娘,还在她丰满的酥/胸上多看了几眼。 金娘拿手绢掩着嘴巴呵呵笑着,却是不住地向闻萧伶乱抛媚眼。闻萧大人是陛下面前最得宠的大将军,那张脸蛋比起城里赏月楼的红牌更为娇艳,更别说那肩宽细腰长腿,身材是无可挑剔的,又是夜御数女的放/荡风流,上过他的床的女人无一不是赞不绝口。 若是能和他一夜风流,只怕那根本不是他来嫖自己,而是自己来嫖他了。 倒是有点羡慕云湘了。跟了闻萧大人,估计半个月都不用下床了。 「云湘你以後可得好好侍候闻萧大人了。」金娘笑道。 商柔蜷缩在闻萧伶的怀抱中,小心翼翼地不动弹。 闻萧伶轻轻一笑,他一直护送到马车里,然後拿毛毯好好地包裹着他。 华丽精致的车厢里放着暖炉,隔绝外面的秋寒刺骨,商柔坐在铺着虎皮软榻的一边,闻萧伶则坐在另一边,聆听着马车穿过繁华的大街。 「是我发现了你的行踪,你还不谢谢我吗?」闻萧伶一手支颐,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来,修身的长袍把他的楚腰勾勒得更细,长及膝盖的黑色牛皮长靴更是显得他双腿修长有力。 他还是以往那副美丽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模样,全京城—不,全天下估计就只有他是这样的。 「本来我想直接抢人的,但陛下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的事得确保万无一失,免得将来哪个野男人拿着卖身契往陛下面前要人,陛下就英名尽丧了。」 商柔却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只是呆呆地看着闻萧伶,然後伸手捏了捏大腿。 很痛。 他是在作梦吗? 牧晚馥真的找到自己了? 他凝视着闻萧伶是他,他的确是牧晚馥最亲密的朋友。 商柔横目看着四周,窗帘以花罗织成,那是宫里才用得起的奢侈。他又细细地看着闻萧伶,那绝色容颜是多一分太俗,少一分太淡,再厉害的刀圭之术也无法造出来。 那个女人的身影却在心中突然出现,商柔竟然有点害怕,甚至不想去见牧晚馥—他该怎麽面对牧晚馥? 「这是嫌弃我打扰了你的好事?」闻萧伶噗哧一笑,他的长臂一伸,轻易地把商柔揽到自己的怀抱中。 闻萧伶愉快地笑着,他的确是刻意挑这种时间进去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是让陛下看到你被那麽多男人玩成这样,他是否还是像以前那样把你宠成公主了?」闻萧伶翘起嘴角,笑得天真无邪。 商柔长得比闻萧伶瘦弱,身上又是不穿寸缕,只裹着闻萧伶的黑貂披风,披风里残留着闻萧伶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的浅淡冷香。他刚刚才被人在床上按着做了大半天,身体早就被情/欲淹没了一半,现在只能全身乏力地靠在闻萧伶的怀中。 闻萧伶的手指轻轻一挑,就把商柔那掩得不紧的披风稍稍打开,看见商柔长袍里斑驳的吻痕和唾液,啧啧地说道:「小玩意倒是够骚的,现在才是下午就跪下来求着被男人操了,你对得起自己那个金銮殿上的夫君?还是陛下太矜持,你又太饥渴,所以出去找其他男人操/你了?」 商柔的情绪顷刻之间就是大起大落,得脱魔爪当然是好事,而且前来的是牧晚馥最好的朋友,但闻萧伶说话太难听,他与商柔之间之前又发生太多不愉快,商柔实在不想理会他,便只是低头不说话。 闻萧伶抿着红唇,一手抬商柔的下巴,低声道:「小淫妇,这是对恩人该有的态度?该不会是在埋怨我,让你以後不能随便被男人操,只能让陛下一人宠着?早知这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5 春潮 作者:p876543 样,我就该留着那张卖身契,把你卖到更底级的窑子里,整天就撇起屁股等男人来操。」 「闻萧伶,你说话小心一点。」闻萧伶最擅长的就是惹起别人的怒气,连商柔也被他说得狠狠地瞪着他。 闻萧伶轻轻一笑,他的手从商柔的披风下伸进去,轻轻撩动几下。他是风月老手,虽然极少碰男人,但大约的还是懂得,轻易就摸到商柔的敏感点,长着薄茧的指尖只按了几下。他的力度刚刚好,有点痛,更多的是愉悦,刚才本就被做到一半,情潮未退的商柔就彻底失守了。 商柔心里不愿意,但全身却是舒服得发抖。那些恩客大抵只为自己满足,商柔很少真的舒服,方代月还是嫩了些,闻萧伶却不一样,轻轻几下就把商柔击溃了。商柔以前在後宫和红英院里都有听说过闻萧伶的手段有多高明,现在浅浅一尝,倒是明白了。 「小骚/货,你要我哪里小心一点?」闻萧伶居高临下,讽刺地笑着。他修长的手指佻皮地往这里戳了一下,又往那里戳了一下,笑道:「这里?还是哪里?」 闻萧伶每戳一下,商柔整个人就小小地跳起来。他满头大汗地埋在闻萧伶的肩膀上,连连喘着粗气,紧咬着下唇道:「我好歹也是你好兄弟的人??」 毕竟闻萧伶是极顾忌牧晚馥的,上次他在雪地欺辱自己,牧晚馥一来,他就马上蔫了。 商柔其实想要威胁闻萧伶,但闻萧伶的手指轻拢慢捻抹复挑,把商柔玩弄得忍不住呻吟着,一手抓紧了闻萧伶的衣襟,这句话倒像是欲拒还迎的调/情了。 闻萧伶一手抱着商柔,另一手的手指继续往里面试探,商柔在红英院里本就侍客到一半,里面早就有东西,闻萧伶一旦使劲插进去,交接之处就发出yinshui的水声。 商柔羞愤至极,用力地伏在闻萧伶肩膀上,不愿意抬头去看他。中断到一半的情事突然继续,闻萧伶的技巧又是如此高明,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自是贪婪无比想要抓着快感。他心里只能恨自己被各种gyao和工具肆意调教了一年,这身体早就成为热衷於床笫之事的淫娃。 闻萧伶握着商柔的下巴,逼使他仰视自己,轻笑道:「陛下叫我过来为你赎身,却不亲自出面,就是觉得太丢脸了—唉,他也不顾及我的面子,跟我睡的要不是名妓,要不就是世家千金,我倒是没睡过你这种下贱/货色的,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从窑子里要了个被全京城男人都调教玩弄过的男妓。」 商柔被闻萧伶说得无言以对,身体却是缠得愈来愈紧。 「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吗?」闻萧伶舔着商柔的耳垂,轻蔑地笑道:「小嫂子,义兄许久没有碰过你,怎麽连为弟的手指都不放过了?」 闻萧伶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他的手指灵活,不知道多少女人在他手中弃械投降,那两根手指比起沾满gyao的玉势更媚惑,轻易就把商柔撩拨得春水泛滥,只懂得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狠狠地看着他。 其实闻萧伶甚至不用动手指,京城有些街道颠簸不平,那双指一下下就在商柔体内动着,商柔一个把持不住就倒在闻萧伶怀中,双手不自觉地抱着对方精瘦有力的腰肢,手指按到那结实分明的腹肌上。 闻萧伶在商柔耳边低沉着嗓音笑道:「小嫂子你这是在勾/引我?」 他曲起指尖,微长的指甲重重地戳了商柔脆弱的敏感处。商柔惊呼一声,在他的怀中呜咽着,里面却是绞得更紧了。 他毫不留情地塞了第三根手指进去。 闻萧伶的手本就修长,指节极为有力,三根手指塞进去也要把商柔填满了。他的舌头伸进商柔的耳道,模仿着交/合的动作,一下下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溶化商柔。 「闻萧伶??」商柔的长发散落,几乎被欺负得要哭出来了。他的眼睛蒙着浅浅的水雾,哽咽着道:「不要??」 闻萧伶本就嗜虐,现在反而愈来愈起劲,他轻声道:「嘴里说不要,里面咬得可紧了。平日都是摆出这副看似小可怜,里面却发/骚的模样勾/引陛下的吗?」 就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小贱/货,凭什麽让美丽温柔的陛下朝思暮想,念念不忘。 一年以来,闻萧伶并不是常常在京城,他几乎是每个月都要奉陛下之命出门辨事,每次他都带来当地最好吃的最好玩的回来哄陛下,但他那个玉软花柔的美人始终不展欢颜。 终於,闻萧伶看不下去了,他不忍心看到陛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所以才决定去把这贱/货找回来。 闻萧伶把商柔的下落告诉牧晚馥之後,牧晚馥就算知道昔日只属於他一人的宠妃成了娼妓,却还是要商柔回到他的身边。 他还记得烛火下的陛下是如此娇弱凄美,美得像最精致的瓷器,却毫不犹豫地要求闻萧伶把商柔带回来。 牧晚馥是闻萧伶一心一意守护了大半辈子的人,是他的君,也是他的友。是他的日,也是他的月。 明明是他闻萧伶先来的,凭什麽他要把陛下让给这个甚至不能为陛下守身如玉,现在被他的手指玩弄得丑态尽现的淫妇! 闻萧伶愈想愈是妒火中烧,索性把商柔如同娃娃般抱到自己的大腿上,舌头把商柔的耳朵舔得湿漉漉的。他的唇角一勾,身上散发着狠厉的戾气,说道:「还是你天生喜欢出轨,跟那小婊/子成亲之後就勾/引陛下,跟陛下在一起之後又找陌生男人操/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6 春潮 作者:p876543 ,现在饥不择食得连我都要勾/引了?嗯!」 他本来还算是温柔的三指突然惩罚似地用力地穿插着,大开大合,狠狠地碾过脆弱不不堪的後穴,粗暴但却带来深入骨髓的快感,一下下穿透黏膜似的声音在幽暗的车厢里回响着。 商柔在他的怀中失控地扭动呻吟着,双手却把闻萧伶抱得更紧了。 「太深了??会弄坏的??」商柔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纵横着,快感却如同巨浪般一层层地吞噬他。 终於,闻萧伶感到商柔在自己怀中重重地颤抖一下,知道对方到了高/潮,便打算把三根手指抽出来,但里面太紧,他又插得太深,花了一 点力气才把手指拔出来,「啵」的一声,连串yinshui的银丝一大把地被扯出来,指缝间沾满白浊和商柔的体液。他刻意在眼里泛着泪花的商柔面前张开三指,让他看着那些东西黏糊糊地缠绕在他的指间。 「我只用了手指,还没有碰你的前面,你就失守了,倒是比女人还骚。要不要尝尝?」闻萧伶的眸色转暗,他一手抓着商柔的下巴,强逼他张开嘴,把自己的手指塞到他的嘴里,用力地搅拌着。 商柔想要推开他,二人纠缠之间,商柔的嘴角已经沾满了脏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萧伶总算把手指从商柔嘴里拿出来,商柔被他折腾得晕头转向,闻萧伶一放松身体躺在软榻上,商柔就软软地倒在他的身上,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他的眼睛半闭,唾液混着白浊往下流到颈项处,神色还是有点惘然,看起来单纯却放/荡。 刚才闻萧伶玩弄商柔时没有解开对方的披风,所以商柔上身还算整齐,下/身却是一塌糊涂,掩着大腿的披风已经撩到被捏得处处青紫的大腿上,透明中带着白色的腥臭液体不断地从双腿之间流下来,看起来已然是一副被好好品尝过的模样,反而是始作俑者闻萧依然衣冠楚楚,连马尾也整齐地以金环高高地束在脑後。 「现在马车在带着你去找你的夫君,你却已经急不及待地想跟你夫君的好兄弟偷情了?」二人躺在一起,闻萧伶脸颊上划过浅浅绯红,一双桃花眼柔媚多情。他揽着商柔的肩膀,斜斜地瞥着他。 情潮总算平息,商柔喘息了许久回过神,理智终於回来了。 他猛地坐起来。 牧晚馥总算知道自己还没有死,可是 自己是疯了!怎麽可能让闻萧伶干出这种事!让牧晚馥知道了,他会怎麽想自己?他也会把自己想成一个欲求不满的dangfu吗? 商柔以为这些日子以来的荒淫无道已经使自己彻底堕落,但原来心里还是有一处净土,自己对他的感情在土壤里依然安稳地成长着,任凭风吹雨打,从来不曾变改。 就算横踮在他们面前的是重重难关,可是萦绕在心里的思念却从未彻底平息。 但现在自己堕落至此,身体已经被无数人所蹂躏,被调教成一个只听从肉欲指挥的dangfu,刚才连闻萧伶也可以用手指轻易把自己玩弄成这样。就算牧晚馥知道自己没有死,还把自己找回来,自己真的还配得上见到他吗? 闻萧伶如愿地看见商柔脸色发白,他的唇角一勾,撩起商柔垂在颊侧的黑发,细细一嗅,舔着对方的耳垂,呵着气轻声道:「反正也不知道给多少人操过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跟你又是老朋友,刚才你轻易就被我的手指操得高/潮了,不如就免费让我/操一次??」 商柔抬头看着闻萧伶,他想起还在等待自己的牧晚馥,又想起自己竟然被闻萧伶玩弄至此,心里愈发羞恼,竟然用力掴了闻萧伶一巴掌。 他也没想到刚刚被闻萧伶折磨至此的自己,竟然能够使出那麽大的力气。 闻萧伶都是始料不及,他立即一手狠狠地抓着商柔的头发,把他的头皮都扯得发红,又高高地抬起手想要掌掴他,却想起牧晚馥还在等待商柔,便垂下手来,只是使劲把商柔甩到软榻上。 商柔吃痛,他低呼一声,本来已经散落一半的头发立即松垮垮地垂在他的身上,掩着他一半的脸庞,看起来柔弱可怜。 「别忘了,我可是买了你的卖身契,你现在是我的人。」闻萧伶冷冷地说道。 闻萧伶分开双腿骑在商柔的身上,马车摇晃着,商柔立即想要退後,闻萧伶却扯着他的衣襟把他拉回来,衣襟敞开,商柔胸前那一大片蔓延至下腹的的并蒂莲刺青顿时暴露在闻萧伶面前。 刚才商柔还在侍客,刺青上还布满吻痕,胸前的两点都被吮/吸得红肿,隐约泛起水光,看起来既淫/荡又诱惑。 闻萧伶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他挑起长眉,轻眯墨眸,从上而下放肆地凝视着那个刺青。商柔曾经在无数客人身上见过这样冷酷嘲笑的眼神,他伸手拢好衣襟,鼓起勇气地直视着闻萧伶,气势却难免弱了一半。 半晌,闻萧伶才伸出鲜红的舌头,轻轻地舔着唇角。他重重地捏着商柔胸前的敏感,闻萧伶床上手段本就多得很,那力道使商柔发痛,却又带来异样的快感,尤其是商柔刚刚才被闻萧伶玩弄过,身体还敏感得很。 但商柔想起留云宫里的牧晚馥,就是咬着嘴唇不服输。 闻萧伶冷笑道:「刚才被我用手指玩到高/潮时不是还抱着我吗?爽完之後就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倒是愈来愈像一个窑子出来的。」 商柔想要反驳,但自己刚才的确被闻萧伶撩拨得动情。在红英院足足一年,商柔也明白身体和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7 春潮 作者:p876543 灵偶尔是会彻底分开的,正如自己刚才身体被闻萧伶任意摆弄,但心里却是愈发厌恶他。 不对,在牧晚馥心里是不一样的,至少他查到自己没有死,或许知道自己这一年以来的遭遇,却还是要闻萧伶把自己带回来。 「他知道我没有死,把我带回宫里了。」商柔抓紧身下的丝绸,一字字地说道:「你再是向我发脾气没用。」 闻萧伶弯下/身来,额头抵着商柔的额头,微笑道:「小骚/货倒是口齿伶俐??」 他的呼吸滚烫,一下下轻拂着商柔的嘴唇。商柔只觉得这距离太危险了,便失措地偏头,闻萧伶却抓着他的下巴,轻笑道:「但陛下很快就会真正地明白到他好好呵护的小宠妃成为万人骑的婊/子,那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插过。刚才我亲手试过,那里早就被玩松了。待他抛弃你的时候??」 闻萧伶的眼神变得很深,他咬着商柔的耳朵道:「我会好好报仇的,婊/子。」 四十九 马车从侧门进宫,甫一穿过南门就停下来。宫人还在打扫著地上飘零变黄的枫叶,没有留意到这平凡的马车裡坐著的是什麽人。 闻萧伶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他只是瞥了商柔一眼,便把衣衫整理好,抬头挺胸地走下马车,全然没有顾忌脸上的伤痕。 商柔看著闻萧伶掀开车帘,一股寒风袭来,商柔身上只披著闻萧伶给他的披风,不禁冷得全身发抖。他连忙把披风拉好,上面还残留著闻萧伶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冷香,应该是闻萧伶的香味。 车门外站著赵公公,他见商柔眼泛水光,脸色发红,双腿无力地瘫坐瘫软榻上,又看见那件本该属于闻萧伶的披风上湿漉漉的都是污物,空气中散发著情/欲气味,连这寒风飕飕也吹不散,闻萧伶脸上甚至还火辣辣地印著一个掌印,一看就知道刚才公子被闻萧大人好好玩弄调教了一遍,然后就吵起来了。 闻萧大人是真的被陛下的固执气傻了,在回宫路上就把公子欺负成这副双目无神的样子。 赵公公当然装作什麽都不知道地目不斜视,行礼道:「老奴参见闻萧大人。」 「谢??谢。」商柔突然抬头向闻萧伶的背影说了一句。其实他还以为闻萧伶会把自己送到什麽地方去,没想到他还真的把自己送回来了。 闻萧伶回眸,意味深长地笑道:「不用客气。」 他娇慵地挽著长髮,美眸似笑非笑地瞟了赵公公一眼,甜笑道:「有劳赵公公把公子带到陛下面前了。」 赵公公点点头,他向缓缓地坐在软榻上的商柔行了一礼,微笑道:「老奴见过公子。」 商柔看见牧晚馥身边的侍从,眼眶不禁一热,只点点头回礼。 原以为自己早就死心,但现在却还在期待著跟牧晚馥见面—他没有放弃自己,他还是来救自己了。 死灰重燃,原来只要一丝火花,灰烬就可以重新燃烧起来,彷彿心火根本不曾熄灭。 兜兜转转,辗转反侧,梦裡心裡,全都是他的身影。 还是那麽爱著他。 商柔抱紧闻萧伶的披风,冷香溢满鼻间,他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可惜牧晚馥来得太晚了??真的是太晚了。 「闻萧大人要带公子去见陛下吗?」赵公公又问。 「人家夫妻团聚,我就不打扰了。」闻萧伶向商柔嫣然一笑,却使商柔毛骨悚然。 赵公公弯身道:「老奴得送公子去见陛下,不能远送闻萧大人了。」 枫叶飞扬中只看见闻萧伶只穿著一件玄黑色长袍,他的披风早就给了商柔,寒风扑打著他的脸颊,脸颊泛起胭脂似的嫣红,尤其是那掌印更是愈发鲜明。 「快点送商柔去见他吧。」闻萧伶转身离开之前却又回身,向赵公公轻声道:「天气冷了,陛下多添几件衣服,别老是彻夜批改奏摺了。」 闻萧伶离开之后,赵公公便掀开车帘,向商柔问道:「公子要先沐浴更衣吗?」 商柔垂下头来—他无法欺骗自己,就算牧晚馥来迟了,他还是想见牧晚馥,这人早就在骨血裡生根,拔不出来,只能任由他随著呼吸而愈发深入自己的心。 可是他也很害怕,牧晚馥知道自己发生什麽事吗?如果知道的话,他为何要把自己救回来?自己已是残缺不堪,早就不配长伴君侧。 「公子?」赵公公问了一句。 商柔握紧披风的一角,他怯怯地说道:「陛下??知道??」 「陛下特地命闻萧大人接回公子的。」赵公公低头道。 「他知道了??还??」 赵公公看著商柔,柔声道:「陛下,在等待著公子。」 商柔看著外面熟悉而陌生的朱红宫牆,不禁抿紧唇角,眼圈也红起来。 很想见到他。 真的很想他。 不想再等待了。 虽然心裡著急得很,但商柔想起自己先后被陌生人和闻萧伶碰过,所以还是回到彩霞馆裡,耐心地沐浴过一遍。 彩霞馆还是如此细小幽静,彷彿自己只是出去了几个时辰而已,东西都没有沾上尘埃,陈设一如自己离开之前的模样,明显是时常有人打扫整理。 宫人已经备好热水,商柔泡到热水裡。 白烟嬝嬝之中,商柔看到浮在热水上的花瓣。他突然在想,许成儒牺牲了自己的仕途把自己带离皇宫,然而到了最后,自己还是如同一个玩具般被放置在热水裡洗淨,再送到牧晚馥身边。 纵使商柔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8 春潮 作者:p876543 约猜到赵公公会把闻萧伶侮辱自己一事告诉牧晚馥,但他还是不敢问太监借来勺子,只能用手指把裡面的东西挖出来,痛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可是想起待会见到牧晚馥,就算二人之间未必会马上发生些什麽,至少身体也不能带著别的男人的东西去见他。 真的很想快点见到他。 手指不自觉地使劲,痛得冷汗直流,商柔咬紧下唇免得自己叫出来,被屏风外的太监听见。 牧晚馥会不会等不及了,明天才见自己? 不会的,他一向最有耐性的。以前他閒著无事时手把手地教会自己写字,自己学得慢,他也从来不曾失过耐性。 可是,自己现在还配得上让牧晚馥为之久候吗? 商柔细细地把身上的情/欲痕迹洗淨,擦得肌肤都泛起通红,彷彿洗掉了一层皮。他又在太监的侍候下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袍,衣袍上以银丝绣著月季花纹。他把衣襟掩得严严实实,免得被牧晚馥看到自己颈上的红印。 他恨自己,明明是那麽想见牧晚馥,却被闻萧伶肆意玩弄至忘形,使自己现在像个出轨的妇人般,千方百计地不让丈夫发现蛛丝马迹。 商柔抚摸著身上柔软的绫罗,想起牧晚馥以前喜爱自己穿白衣,但现在自己就算天天穿白衣,也掩饰不了自己被玷污至此的事实。 终于,商柔坐在梳妆台的铜镜前,让太监为自己梳妆,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一旁的珊瑚—那株珊瑚不是被他意外碰碎了吗 商柔再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株珊瑚跟自己原本所有的有些微细的分别。 「陛下命人四处搜罗,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株珊瑚,但这株珊瑚跟其他的好像也没有分别吧。」太监见商柔呆呆地看著那株珊瑚,不禁好奇地说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商柔别过头,不再看那株珊瑚。 无论这株珊瑚跟以前的再是相似,却终究不是那株珊瑚了。 太监仔细地擦乾他的头髮,把长髮束成髮髻,再插上一根形式简单的金簪。 镜裡的自己看起来跟一年前并没有太大分别,可是商柔却感受到自己的眼神早就由于夜夜纵欲而浑浊不清。他略略偏头,看见鬓上的一根白髮,便伸手拔下来。 「公子??」太监一怔,以为商柔是嫌弃自己侍候得不好。 商柔看著掌心的白髮,摇摇头道:「没什麽,你继续吧。」 辇车戴著商柔穿过安静的走道,看见商柔的宫人无一不跪地行礼。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商柔最得宠时,那是连南宫雪这中宫皇后都得向他行礼的。 都是过去了。 来到留云宫的宫门前,商柔走下辇车,刚要穿过宫门,看守在朱门前的太监连恭敬地说道:「参见公子。」 商柔恍若无闻,他抬头看著那字迹端庄的三字,突然停下脚步。 近乡情怯,商柔很担心牧晚馥看到自己会有什麽反应。这一年过得不容易,自己会不会变老了?自己本就不及牧晚馥后宫众妃的美豔,现在颠沛流离,恐怕连一点点牧晚馥曾经欣赏的单纯也不剩下了。 这些问题都飞快地从商柔的脑海中掠过,最重要的却还是那个问题。 每个男人都在意至极的问题。 商柔抓紧衣襟,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个倚门卖笑的娼妓,被某个粗俗不堪的男人当作是发洩的玩具,但现在他却将会觐见天下之间最有权力的男人,同时也是生来就活在玉楼金殿中的瑶草仙花。 他胆怯地转身望向赵公公,赵公公恭敬地站在一旁。 「赵公公,我??我??」 的确是想见到他的,可是商柔真的很怕,他不敢想像牧晚馥的反应。自己逃出冷宫已是死罪,又被弄成这般田地,牧晚馥以前把自己关在深宫裡,几乎不让自己见人,这一年自己见过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髒了? 「陛下静候公子已久,今天跟大臣的议事全都被他推掉了。」 「我??哪有那麽重要??」商柔扯起唇角苦笑著,不过是个男妓而已,牧晚馥不用如此在意的。 宫牆后的银杏飘来片片红叶,红得如同曾在自己心间燃烧著的深爱。 那年深秋,太后问自己是否要留在京城。今天才明白,当年她已经看穿自己对牧晚馥的情意。 去年初秋,自己逃离了这个囚牢。 兜兜转转,终究是回来了。 凤凰栖息于梧桐,自己虽非凤凰,却也是只栖息于一人身畔。 「陛下很想公子。」赵公公叹道。 「赵公公,我看起来??还好吗?像不像以前的模样?」 「公子还是很好看。其实不论公子是什麽模样,陛下心裡也是喜欢的。」赵公公耐心地安慰著。 「喜??喜欢吗?」商柔想起那个金锁。牧晚馥对他,真的有过喜欢吗? 「陛下一直都很喜欢公子。」赵公公点点头,缓缓地说道。 穿过留云宫的垂花门,商柔终于看见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牧晚馥正背负双手地站在留云宫那棵花残叶落的桂花树下,树枝上残留著几片桂花的花瓣,本来嫩黄的花瓣早就枯萎,却还固执地留在舖清积雪的树枝上。无法离开,也无法解脱。 一片桂花花瓣落在那白玉雕成的手背上,牧晚馥抬手,低头细细地轻嗅著那一片桂花清香,一刹那已是一幅上佳的美人图。 牧晚馥瘦了许多,他素来不喜奢华,现在只穿著一身剪裁简单的深紫色长袍。他本来已是身段柔软轻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9 春潮 作者:p876543 ,现在更是弱柳扶风,彷彿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走。 他那散发著茉莉花香的云髮只以碧玉簪简单地挽起来,虽然站姿端正,但却平白添了几分柔若无骨的妩媚娇慵。 牧晚馥依然很美,美得不沾凡尘,美得超然人间,寸寸冰肌雪肤都是柔若凝脂,还是当年那个引得君王折腰的绝色美人。 他本就是世间最不吃人间烟火的仙子。 商柔以為已经被折磨得坚硬无比的心防立即崩溃倒塌。 那些在红英院学会的偽装坚强早就烟消云散,原来自己在他的面前,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牵牛的少年商柔,如此深深地爱著他,爱得失去理智,爱得早就疯狂了。 无论身上有多少道伤痕,无论有多少个男人曾经肆意在自己的身体上奔驰,无论牧晚馥是多麼冷酷无情,自己的心从来只属於他一人。 就算有朝一天自己的肉/体腐烂成污泥,自己的灵魂依然会像轻风般包裹著牧晚馥,像月光般洒落在他的身上。 不用再忍著眼泪了,就算哭了,他也会温柔地呵护自己的。 牧晚馥彷彿感受到商柔的视线,他转身回眸,微微笑地看著商柔。他的羽睫颤动著,闪烁著一地金光,那琥珀色的眼眸顏色本该太浅,浅淡得薄情,现在那却氤氳著柔情蜜意。 商柔哽咽著,他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牧晚馥,如果对方脸上稍有踌躇,他会马上转身离开。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唾弃,但无法忍受牧晚馥的一丝冷漠。 暖和的阳光洒落在牧晚馥的身上,他的金瞳秋水盈盈,棕髮泛起流光闪烁,浮光掠影,美好得像一场世间最璀璨的幻梦。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只有此时此刻,足以永恆。 商柔祈祷,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就让他这辈子都不再醒来吧。 牧晚馥浅浅笑著,一如既往地抬起手,彷彿他们从来不曾分别。 他的脸上既没有嫌弃,也没有犹豫,桃花似的眼眸荡漾著的是繾綣不尽的温柔,掀起的唇角是脉脉含笑。 商柔再也不愿忍耐,他以為自己早就学懂逆来顺受,但原来一切的委屈都在等待著牧晚馥的抚慰。 他的眼泪如同断线珍珠地流下来,温暖的泪水滴落在枯叶上,虽然苦涩,却也溶化了内心的层层冰霜。 商柔往牧晚馥飞奔而进,一不小心便被薄冰滑倒,双膝重重地摔在地上,新伤旧患混合在一起,几乎是痛彻心肺。 虽然痛得无法呼吸,商柔却挣扎著爬起来,一拐一拐地继续往牧晚馥急急地赶去,彷彿迟到片刻,这沉鱼落雁的绝色美人就会化為一树残花,被秋风吹散。 牧晚馥往前走了几步,商柔用力地抓著他的手,重重地投入他的怀抱中,力道大得使牧晚馥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半步。 「朕的商柔回家了,什麼都不用怕。」牧晚馥双手环抱著商柔,含笑亲了亲商柔的额头,爱惜至极地抚摸著他的长髮。 二人紧紧地拥抱著,任由桂花香洒满全身,无数桂花的花瓣飘落在他们的髮梢之间,带著甜腻的香味,冲淡了泪水的苦涩。 是他了,那个瀰漫著茉莉花香的怀抱。就算商柔被那麼多男人拥抱过,只有在牧晚馥的怀中抱才会觉得自己真正地存在著,作為一个人而被实实在在地珍爱著。 一旦投入他的怀抱中,现在与一年前的过去立即连接在一起,彷彿这一年的遭遇只是一场恶梦。梦醒了,什麼都不会留下来。 商柔什麼痛苦都忘了,只记得那些年来和牧晚馥的恩爱时光,那些原以為褪色的回忆立即鲜活起来。他们曾经交颈而眠,琴瑟和谐。就算那麼多人反对牧晚馥独宠这个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子嗣,而且还是他死去的姐姐的丈夫的男人,牧晚馥从来也不曾因而放弃过商柔。 还记得每次上朝之前,牧晚馥会如同每个出门的丈夫般给自己一个吻,然后自己会坐在彩霞馆的台阶上等待著他的归来。 自己,是曾经被爱著的吧? 牧晚馥双手好像也在轻轻地颤抖,自己是不是可以假装,其实他对自己也有一点点的心动? 「是梦吗?」商柔失声哭道:「晚馥,我是不是在作梦?」 「不是梦。」牧晚馥柔声道:「如果这是商柔的梦,那我一辈子都留在你的梦裡。」 商柔抬起泪眼看著牧晚馥,牧晚馥温柔地吻去他的泪水,一如最初。 「你怎麼又迟到了!」商柔痛哭著埋怨,用力地捶打著牧晚馥的肩膀。 牧晚馥任由商柔在他的怀抱中又哭又闹,只是不住地亲吻著他的髮鬢。 「朕的商柔受了很多苦??很多苦。朕為天下人之君,却护不著你,使你被欺负了。你恨朕,朕也是明白的。」牧晚馥在商柔耳畔叹息著。 「不恨??」商柔含泪摇头,那个女子的身影在心裡一闪而过,极快,脸容却是如斯清晰,清晰得商柔想要低下头来,不想让牧晚馥看到自己的表情。 牧晚馥抱著商柔,抱得很紧。 「為什麼??那麼晚才找到我?」商柔泪眼涟涟地伏在牧晚馥怀中,抽著鼻子问道。 牧晚馥的指尖温柔地划过商柔消瘦的脸颊,轻声道:「有人在阻挠著。」 「是谁?」商柔立即抬头看著牧晚馥,却依然没有鬆开抱著他的手,生怕一鬆手,一切就会化作泡影。 牧晚馥的玉指点了点商柔的双唇,浅笑道:「乖,别想那麼多。朕会把一切都处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0 春潮 作者:p876543 好的,商柔现在能做的,就是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朕的身边。」 他怜惜地捧著商柔的脸颊,额头抵著额头。他凝视著商柔,眼神很深,琥珀色的明眸裡彷若藏著另一个大千世界,氤氳著迷惑人心的漩涡。 「永远,好不好?」 一字字,如同铁钉般钉在商柔的后脑。 无处可逃。 帝王独宠的爱妃回来了,就算是曾堕落风尘,但帝王娇宠依旧,可想而知是钟爱到极致,大家也不敢再提什麼选秀纳妃 牧晚馥把玉华宫和彩霞馆都好好修葺一遍,让商柔从中选择一个居住。商柔喜欢彩霞馆幽静,心裡也觉得自己并非居於妃位,按理说是不能成為一宫主位,加上自己弄成这样了,还是无谓高调碍眼。 其实几年前商柔入宫时,牧晚馥就把商柔放到玉华宫裡,让他成為一宫主位,本就是大大地逾制,但牧晚馥喜欢怎样宠爱妃子,当然是没有人胆敢管的,反正这也不影响国家大事。 商柔被打入冷宫一事彷彿从未发生过,大家自然知趣地装聋作哑,然而商柔被卖到秦楼楚馆一事也已经传遍宫廷—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闻萧伶不知怎地突然开罪了牧晚馥,由从一品驃骑大将军降為从二品大都督,手中的兵权被削了一半。闻萧家乃是开国元勋,簪缨世家。数百年来,闻萧家家主的官位就从来没有低於一品,现在闻萧伶身為帝王的宠臣却被降成从二品,等同狠狠地打了闻萧家的脸。 不但如此,牧晚馥还升了现任為诸卫羽林千牛将军為驃骑大将军,这将军一向跟闻萧伶不对—朝中本就没什麼人跟闻萧伶合得来—闻萧伶自是大大地被折了傲气。 商柔想,或许是闻萧伶当日在马车裡欺辱自己一事招了牧晚馥不快,但降级乃是大事,不能全是因為私情。他想起南宫家一事,也就大约猜到牧晚馥的想法了。 现在他倒是不恨闻萧伶了。 不久之后,南宫雪突然出宫到大悲寺祈福,出宫之前牧晚馥把三公主交给闻萧嫣抚养,牧晚馥也有派赵公公问起商柔想不想掌管六宫事宜,商柔婉拒了,毕竟他一个男人管理整群女人成何体统,牧晚馥便把这差事丢给闻萧嫣和柳月媚一同处理。 看来南宫雪这次的祈福似乎不会轻易结束— 或许永远都不会结束。 现在梅影宫空下来,宫裡叫得上名号的妃嬪就只剩下闻萧嫣和柳月媚。南宫雪的三公主由闻萧嫣抚养,柳月媚依然低调安静地抚养著二皇子。 大家都在想,若非商柔的身体被毁,这宠妃恐怕早就鳩佔鹊巢地住进去了。 之后商柔没怎麼跟牧晚馥见面,牧晚馥忙著批改殿试试卷,评点出金榜三甲之事,太医也得為商柔作出了全面的检查,各种难堪的问题如同雪片般飞来,商柔被逼在太医和太监面前作出最羞耻的姿势,让他们好好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麼不该有的损伤。 已届初冬,昨天下了第一场雪。雪满枝头,风一吹便是片片雪雾,把红砖绿瓦的彩霞馆染成雪白。 商柔刚刚从合欢殿回来,嬤嬤和太医的检查冗长而羞耻,现在凌绿也不在这裡,吃了苦也无人可以诉说—商柔不敢向牧晚馥问起凌绿和许成儒的事,只希望凌绿已经离开京城,在某个地方好好地生活著。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纸洒落在商柔的身上。他散著长髮,赤著双足,怀中抱著绣著海棠春睡的丝被,一手把玩著那个曾经被他束之高阁的金锁。 他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思绪如雪片般纷乱无状。 商柔自从回宫之后就愈来愈孤僻,尤其是凌绿已经离开京城,他更不喜欢有人在附近侍候。房裡设有摇铃,商柔有需要时便会拉动摇铃传召新来的太监吉祥进来侍候—吉祥就是当初商柔入宫时為他梳妆的太监,处事还算是勤快。 小时候商柔不懂戏文裡的多愁善感是什麼意思,那时候活著还是很简单的事,能吃饱睡暖已是大幸,现在衣食不缺,却丝毫没有变得高兴。 商柔手中的金锁闪烁著刺眼的金光,上面没有刻著任何东西。 一旦安静下来,那些被与牧晚馥重逢的狂喜冲散的苦恼都回来了。 过去无法被更改,而商柔更是没有胆量向牧晚馥求取一个答案。 答案已是昭然若揭,但他还得假装不知道。 一旦知道,一切都会支离破碎。 商柔握著金锁,看著前方的紫铜香炉嬝嬝升起白烟,香炉裡燃点著的是从天竺进贡的花间露,一两足值千金,整个皇宫上下就只有商柔一人获赏赐这花间露。 花香洋溢在温暖的空气中,梳妆台的一侧放著那一株珊瑚。 依然是一株以易碎琉璃打造的珊瑚,一切又回到起点。 商柔推开窗户,窗外是尚未结冰的小湖。他紧紧地握著那个金锁,怔怔出神地思索良久,终究还是用力一丢,金锁脱手飞出,「噗」的一声落进湖心,失去踪影。 他默默地看著又回復平静的湖面,合上眼睛,一手用力地捏著胸前的丝绸衣料,却无法阻止那心痛如绞。 还是怨恨的,但不能再去怨恨了,甚至不能让牧晚馥知道自己怨恨著。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牧晚馥了。 商柔用力合上窗户,躺在软榻上,双手掩著乾涩的眼睛,眼神却始终空洞无光。 五十 正当商柔思潮汹涌之际,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进来的是赵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1 春潮 作者:p876543 公公。 赵公公手裡提著一本红册子,他向商柔行了礼,上前说道:「昨天波斯进贡了一批宝物,礼部把宝物纪录入册,陛下看也没有看,直接就命人把红册子拿过来给公子过目,说公子喜欢什麽也可以直接挑走,剩下来的赐给各宫妃嫔。」 商柔心不在焉地接过红册子,上面写满了各式宝物,琳琅满目,他只随意挑了几件便把红册子还给赵公公了。 赵公公又道:「公子有什麽需要的也可以跟老奴说。」 商柔摇头。 「公子??」赵公公恭敬地道:「陛下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就会来陪伴公子的。」 赵公公以为商柔思念牧晚馥,却不知商柔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牧晚馥。 他并不擅于把自己伪装起来。 商柔的梦中全都是合和公主,偶尔是新婚时她在笑著拥抱自己,偶尔是她抱著那个死胎,哭著指责自己不曾为她和女儿讨回公道。 金锁已经丢失,不要再想那段往事了。 但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一如自己无法不爱牧晚馥,自己也无法不恨他。 过了几天,商柔又从合欢殿回来。 以前商柔跟牧晚馥也曾经夜夜同床,但那时候合欢殿一直有照顾他的身体,以确保在商柔永远失宠之前,他还可以讨好牧晚馥,可是他在红英院裡荒淫无道了足足一年,红英院哪裡有好好照顾他。当时商柔自暴自弃,也没有向姚大夫要那些药,这身体被反覆用了那麽久,早就不如当初般年轻有致。 合欢殿裡的嬷嬷特地造了一个前阔后细的玉势塞进商柔的身体裡,玉势裡涂满秘药,使身体会紧紧地吸著玉势,以回复紧致窄小。 商柔刚刚塞了这玉势半个时辰,正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情潮难抑。他当然想要牧晚馥过来解他的苦闷,但合欢殿那边说了,除非他们确定商柔的身体可以侍君,否则他和牧晚馥是不能亲近的。 刚好此时吉祥却前来通报说牧晚馥邀他赏梅,他看见商柔蜷缩在床上,脸色潮红,身体软得像一滩水,估计是被合欢殿的玩意折磨得走不动,偏偏陛下今天却难得有空,便说道:「公子您看起来很??不适,小的去回绝陛下吧。」 「不要!」商柔按著小腹站起来,那根玉势被重重地往裡面压进去,发出yinshui的水声。他不敢去看吉祥,只是别过脸颤声道:「我去见陛下??你替我把东西拔出来。」 牧晚馥真的太忙了,难得来找自己,自己不能拒绝他。 纵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牧晚馥,但还是想要见他。两种矛盾的心情最近总是僵持不下,然而在自己最为情动时,脑子裡想起的只有牧晚馥。就算什麽不能亲近,能够见见他,跟他说话,心裡也是高兴。 「合欢殿嬷嬷说了,这玉势不能拔下来,而且现在才半个时辰,若是贸然把玉势拔下来,恐怕??」吉祥到底年纪小,脸皮薄,红了红脸便没有说下去。 若是时辰不足就把玉势拔下来,药效吸收不足,身体只会愈来愈渴求。 「没关係,我还能走路。」商柔扶著床沿,坚持地说道。 这些折磨也不是第一次的。 没关係的。 商柔换过衣服,穿上前阵子牧晚馥赐给他的雪白兔毛大氅,抱著暖手炉,穿过重重玉楼金阁,沿著红牆走道前往御花园。 他身边虽然只低调地带著几个太监,但他经过红牆走道时,大道两侧看见他的太监宫女无一不放下手中打扫的工具,转身为他行大礼,最后一众宫女太监竟是跪满了青石地砖,彷若陛下亲临。 衣袂拂起一层层浅薄的冰雪,商柔步伐匆匆,吉祥在一旁说道:「公子莫急,陛下不会离开的。」 商柔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身,额头上已经覆著薄汗。他向吉祥问道:「吉祥,我看起来还好吗?」 外面太冷,身体知觉减弱了许多,总算勉强可以撑下去,但商柔还是担心自己的神情不佳,扫了牧晚馥的兴。 「公子姿容,当然是绝世无双的。」吉祥连忙哈腰说道。 商柔失笑,这孩子倒是没有凌绿老实。 他从来也不是什麽美人,现在经历那麽多事情,早就失却当年最叫陛下爱不释手的单纯了。 大雪初歇,乌云稀薄,红梅绽放,亭子的边缘结满冰柱,寒梅清香却被一阵阵让人食指大动的油腻香味掩盖。 牧晚馥正坐在亭子裡,他穿著浅灰貂毛大氅,毛茸茸的衣领环著他纤细的颈项,愈发衬托他的巴掌小脸。他侧头笑著跟赵公公说话,看见商柔便笑吟吟地招手道:「免礼,快点过来吧。」 六角红亭裡的石桌上放著小小的火锅,汤底已经煮沸,火锅四周放满碗碟,都是些新鲜的肉菜。商柔咬了咬牙,若是吃吃糕点也罢,偏偏却是吃火锅,身体一旦热起来,自己哪裡能够忍耐。 牧晚馥却已经把一双象牙筷子递给商柔,笑道:「朕在等著你才开始呢。」 其实牧晚馥口味清淡,对饮食一向不甚在意,难得他有兴致吃火锅,商柔唯有勉为其难地接过筷子。 商柔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陛下怎麽那麽好的兴致?」 「你不是喜欢吃火锅的吗?」牧晚馥加了一片鸡肉到火锅裡,闻言便抬头向商柔笑了笑,白烟朦胧中他巧笑嫣然,不吃人间烟火的秀丽容颜难得染上一点尘世气息。 商柔一手悄悄地扶著后腰,想要把那根刚好顶在敏感处的玉势稍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2 春潮 作者:p876543 拉出来的,但身上的衣服太厚,根本摸不到玉势。 「你不舒服吗?怎麽一直扶著腰?」牧晚馥蹙眉道。 「用同一姿势躺久了,有点??不舒服。」商柔咬著牙关,忍痛夹了些牛肉到火锅裡。 其实商柔还有许多事想问,关于到底是谁把他送到红英院的事,关于红英院现在怎麽样了,关于许成儒被贬至东瀛的真正原因,关于婉儿是否交由陆萱照顾了,关于凌绿的下落?? 还有那件最不能问的事。 他想问,牧晚馥是抱著什麽心情把金锁交给自己的?他是怎麽样眼睁睁地看著合和公主惨死的?他是怎麽想在丧礼上自己哭著哀求要牧晚馥把自己收进后宫? 不敢想,也不能想。 商柔什麽都不能问,他只能假装什麽都不知道,假装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粉饰太平。 其实商柔只想到一半就想不下去了。 现在的燃眉之急是在身体裡作崇的玉势,一旦温暖起来,知觉回复正常,商柔就彷彿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收缩的幅度,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玉势上的蟠螭纹路。 难以忍耐。 最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对著自己柔言细语,他们上次如此如胶似漆已是一年多之前的事,无论理智是如何看待自己曾经决定託付终生的男人,商柔的身心都在渴求著牧晚馥,只想靠在他的怀中被他好好疼惜地抱著。 他的心有点冰凉,自己之前也塞过玉势,但总不至于光天化日就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自己终究是被调教得如此堕落吗? 「最近都在忙,没什麽时间看望你,不许胡思乱想。」牧晚馥又捏了捏商柔的下巴,他见商柔不笑,便蹙眉说道:「上次赵仁安去找你,说你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到底是怎麽了?是哪裡不舒服吗?你给朕说说。」 「没什麽。」商柔勉强笑了笑,他道:「我们先吃东西吧。」 二人一同放了不少食物进去,眼见著汤底不断地在冒泡,牧晚馥拿勺子在锅裡转了一圈,捞起一片羊肉,商柔按著他的手道:「还没有熟呢。」 商柔拿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沾了些酱油,本只想放到牧晚馥的碗裡,但见他眉眼弯弯,心裡一动,便抿了抿唇道:「陛下,张开嘴。」 牧晚馥听话地张开嘴。 商柔顾不得周遭还有一大群宫女太监在看著,飞快地把牛肉夹到牧晚馥嘴裡,牧晚馥合上嘴,不自觉地吐了吐香/舌道:「好烫。」 「没有烫到舌头吧?」商柔立即皱眉。 牧晚馥的脸颊被白烟薰得绯红,他噗哧一笑,水眸氤氲著笑意,然后摇摇头。 赵公公见陛下有点热了,便替他解下大氅。 「你也可以把大氅脱下来。」牧晚馥向商柔说道。。 商柔连忙摇头,他下/身的衣服湿淋淋的,都是从体内流出来的东西,哪裡胆敢当众把大氅脱下来。 牧晚馥只是笑了笑,然后夹了一块豆腐送到商柔唇边。 豆腐看起来很烫,所以商柔先咬了半块豆腐,他刚刚想吃掉剩下来的半块,牧晚馥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剩下来的豆腐送到自己嘴裡。 商柔默默地看著牧晚馥,牧晚馥弯起唇角笑著,他夹了另一块豆腐,递到商柔嘴边,歪头撒娇道:「吃这块?」 二人你来我往都吃了大半个时辰,两个男人毕竟还是能吃得下不少的,所以最后全部肉菜一扫而光,连汤底都喝光了。 商柔只感到全身暖洋洋的,这在初冬自是一件好事,但身体一旦热起来,后面更是情潮泛滥。他瞧了瞧吉祥,打算要他找个辇车过来让自己回去。辇车是妃位才有的,牧晚馥却早就命人给商柔造了一辆辇车,不过商柔很少使用而已。 可是自己现在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动了,一旦走起路就得大出洋相,当然还得有辇车帮忙。 吉祥会意地点头,向牧晚馥和商柔行礼之后就悄悄地溜走了。 刚才商柔一直专心在看牧晚馥,现在抬头去看吉祥,才发现外面又下起雪来。 细雪无声,彷若银蝶起舞。 赵公公端来金盆,牧晚馥优雅地拿丝帕淨手,指若春蒽,白玉无暇。商柔看著他的手指,想起往日二人夜裡恩爱,脸颊更是发烫,大氅裡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喜欢吃吗?」牧晚馥抬头浅浅一笑。 「喜欢,但今晚应该都不用吃东西了。」商柔捧著圆滚滚的肚子道。 「小心撑著了。」牧晚馥捏了捏商柔的脸颊,他站起来向赵公公道:「给公子送些消食的甜汤过来。」 商柔也跟著站起来道:「陛下要回去了?」 他一站起来,才想起自己根本站不稳,站起来之后玉势的压力少了些,加上裡面又湿又滑,便有点退出去了,但身体已经充分吸收药材,竟是狠狠地绞紧玉势。 幸好刚刚吃过火锅,商柔脸红还是正常的,但现在却渐渐酡红得异常,眼眸裡都是水雾。 牧晚馥仔细地看著商柔的神情,他略略蹙眉,垂下眼眸说道: 「昨天刚刚宣布了今年殿试的三甲,朕还得回去准备琼林宴的事宜。」 他顿了顿,微笑道:「商柔想去琼林宴吗?」 商柔根本没有把牧晚馥的话听到耳裡,他全身注意力都放在身体裡。 他的身体一旦绞紧玉势,敏感处就一下下地磨擦著玉势,又看见牧晚馥柔柔含笑,只觉得脑子发热,不禁往前走了一步,然而他双腿发软,管不得一群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3 春潮 作者:p876543 监宫女还在一旁看著,竟然柔若无骨地倒在牧晚馥怀中。 商柔轻轻地低下头来,微微伸手拉著牧晚馥的衣襟,分明是情动了。 牧晚馥并没有抱著他。 他的双手扶著商柔的肩膀要他站好,颦眉道:「大家都在看著,别失了礼数。」 牧晚馥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斥责商柔,却听得商柔脸色发白,全身发凉,想要分辩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难道跟他说自己体内塞著玉势,加上他们许久没见,所以想要风流一把? 其实商柔知道牧晚馥的性情极为矜持,很少当众做出过于亲密的行为,但他今天被情药迷得晕头转向,又久未在皇宫生活,竟是犯了牧晚馥的禁。 然而就算是以前,牧晚馥也不会如此漠然地推开自己,让自己丢脸。 「陛下恕罪,是臣妾失了礼数。」商柔握紧拳头,体内的快乐化为痛苦,他屈膝行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牧晚馥早就免了商柔的大礼,他现在却行了大礼。 一旦屈膝跪下来,大腿根部磨擦著玉势,又是新一轮的折磨,加上膝盖和大腿的旧伤每逢下雪天就发作,更是痛彻心肺,但商柔却只是垂下头来,把疼痛都藏在神情背后。 此时吉祥刚好回来,他立即察觉到大家神情怪异,只看见公子一脸惨白地跪在地上,隐约有点不高兴,就知道出事了。 听说这后宫裡只有公子一人敢对陛下摆脸色,没想到回来才没有几天,果然又闹上了,可是平日杀伐果断的陛下却也不恼,只是轻轻抿著唇角地看著商柔。 「你双腿不好,先站起来吧。」牧晚馥微微弯身,温柔地向商柔伸出手。商柔偏头不碰他的手,一手扶著桌沿,辛苦地独自站起来。 牧晚馥唯有垂下手来,一时之间气氛僵硬至极。一旁的宫女太监都是面面相觑,生怕陛下又和公子起衝突,都是不敢作声。 吉祥见状,唯有硬著头皮上前说道:「禀告陛下,贵妃娘娘和三公主在花园外,想来看望公子。」 商柔只是站在牧晚馥面前,低垂著头不说话。 牧晚馥摸摸商柔的脑袋,商柔不躲,但也没有抬起头来。牧晚馥微笑道:「贵妃之前也很担心你,你跟她聊聊吧。」 「臣妾知道。」商柔恭敬地回应。 雪渐渐大了,牧晚馥踏雪离开御花园,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足印,一如其人。 吉祥扶著商柔站起来,商柔看著牧晚馥的背影。 大雪纷飞,以一种缓慢却势不可挡的速度掩盖足印,直至无影无踪。 牧晚馥走起路来也很优雅,衣袂飘逸,彷若凌波仙子。然而商柔的双手却轻轻地抱著手臂,渐渐地垂下头来。 商柔不知为何又冷起来,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不止是身体寒冷,内心深处也像是破了一个大洞,飕飕寒风不住地吹进去。 太监很快前来收走一桌的残羹冷炙,又把石桌抹个乾淨,彷彿刚才牧晚馥和商柔之间的温馨甜蜜不曾发生过。 吉祥低声道:「公子,辇车准备好了。」 商柔摇头道:「贵妃娘娘和三公主不是还等著吗?我先跟她们见面吧。」 「幸好小的把替换衣物和药膏都带过来了。时间刚刚到了,公子可以把东西拿下来,小的再侍候公子沐浴更衣。」吉祥当然不敢问刚才发生什麽事,只是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商柔匆匆地来到御花园空置的房间裡,吉祥已经把热水和衣物准备妥当。 彷彿是为了躲避某种心情,商柔飞快地解开衣服,然后泡到热水裡,任由冰冷的肌肤被烫得发红疼痛,身体裡却是异样的舒适。他合上眼睛,却不自觉地想起牧晚馥那句疏离的「别失了礼数」,这些舒适彷彿都成了耻辱。 牧晚馥刚才把自己当成随便发情的dangfu吗? 商柔藏在水裡的拳头紧握著,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裡。 他过了半晌才冷静下来,低头只看见这热水的色泽呈现浅浅的粉红,还带著浓郁的甜腻香味。 吉祥见商柔一直看著热水,便解释道:「嬷嬷说,这浴盐可以保养公子的肌肤,之后小的还得给公子按摩一下,刚才玉势的药效才能够完全发挥。」 「嗯。」商柔没精打采地趴在浴盆的边缘,看著雪片划过洁白的窗纸。红木窗框上雕满精美繁複的睡莲花纹,一朵朵极尽绮丽地缠绵著。 吉祥跪坐在一旁,他摺起衣袖,把手伸到热水裡,先把商柔体内的玉势扯出来,一旦扯出来,商柔就感到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流出来了,他不禁低吟一声。 好不容易泡完热水了,商柔又得在床上被吉祥好好按摩一下,按得他直打呵欠,别的不说,吉祥的按摩手法比凌绿好得多。 商柔想起凌绿,这孩子为了他铤而走险,至今下落不明。其实凌绿如此机灵,若是在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立即另投明主,在皇宫裡还是能够往上爬的,却被自己连累成了亡命天涯之徒。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了? 换过一身乾淨的衣服后,商柔回到御花园的亭子裡,雪已经不如刚才的大,但商柔抬头看著阴云密佈的天空,却喃喃自语地说道:「恐怕很快又会下雪了。」 商柔分花拂柳地穿过重重红梅之海,红梅怒放,在白雪之中愈发招摇美豔,从来不被风雪所摧残。 走了一阵子,商柔总算回到六角红砖亭子裡。太监还没有把消食的甜汤送过来,应该是等著商柔过来,免得甜汤放凉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4 春潮 作者:p876543 闻萧嫣和三公主正在亭子裡等待著商柔,她们俩说说笑笑的,倒像一对真正的母女。 一年多没有见面,闻萧嫣还是风姿绰约,娇媚可人。她看见商柔走过来,连忙牵著三公主站起来。她向商柔行了大礼,商柔立即回礼道:「贵妃娘娘不必多礼。刚才我用膳时不慎把衣服弄髒了,所以才去换了一套衣服,抱歉让您和殿下久候了。」 「陛下宠了您那麽多年,您还是那麽谦虚,从不恃宠生骄。」闻萧嫣笑了笑。 商柔脸色一变,笑容几乎立即凝固了。 闻萧嫣却没有察觉,她只是拉了拉三公主的手,三公主也向商柔行了礼。 这世上哪裡有正妻之女向小妾行礼的道理,商柔立即扶起三公主,连声道:「这辈份可乱不得。」 三公主已经长成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她穿著粉红色的棉袄,深棕色的柔软长髮绑成灵蛇髻盘在脑后,一看就知道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 大皇子跟牧晚馥长得相似,都是男生女相,大皇子长大后应该都会长成一个恭顺柔美的绝色佳人,三公主的长相随母亲,不及兄长绝美,看起来极为温和恬静,完全褪去以前的活泼开朗。 虽然大皇子被逐出京城跟商柔没有直接关係,但他心中对于三公主不免有点愧疚,更是怜惜这孩子的早熟。她接连失去兄长和母亲,父亲又从来都对她不闻不问。就算现在抚养三公主的闻萧嫣再是疼爱她,但还是比不上亲生母亲的。 闻萧嫣也不跟商柔争辩他的辈份,只是凝视著商柔,温柔地说道:「妾身听说您之前过得很艰难,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商柔想起闻萧伶虽然亲自把自己从地狱救出来,却是冷嘲热讽,极尽恶毒之能事,反而是本该跟自己争宠的闻萧嫣却是真诚以对,不禁为这对兄妹的截然不同而叹了口气,说道:「贵妃娘娘,谢谢您的好意。」 「陛下嘴裡不说,心裡可想著你。」闻萧嫣叹道:「尤其是他生辰那天,他早早就离开宴会,一人在彩霞馆裡坐了一整夜,后来就病倒了。你们俩别老是吵架,以后可得好好地一起过日子,正如妾身的爹娘以前老是说,夫妻俩哪有隔夜仇的。」 商柔却只是苦笑,不置可否。 闻萧嫣见状便略一犹豫,她低声道:「陛下??以前过得不容易,您??得给他一点时间。」 闻萧嫣似乎有弦外之音。在牧晚馥的诸多妻妾中,只有闻萧嫣跟他从小相识的,她好像知道些什麽,可是商柔现在却没有这心思仔细地问下去。 商柔没有回应闻萧嫣的话,只是问道:「贵妃娘娘想吃甜汤吗?」 「好啊,妾身正好饿了。」闻萧嫣揉了揉三公主的脑袋道:「小公主也喝一碗甜汤吧。」 甜汤很快就来了,三人沿著石桌坐下来。 积雪从亭顶的红砖滑落,哇啦一声纷纷掉到地上,引起层层雪雾。 商柔看著乖乖喝甜汤的三公主,犹豫了一阵子,还是问道:「皇后娘娘怎麽样了?」 闻萧嫣叹道:「皇后娘娘一向是最为聪慧的,不知怎地接连开罪陛下,陛下便把她打发到大悲寺裡祈福。」 商柔心中一动,他问道:「连您都不知道原因吗?」 「自从大皇子被打发到凤临城之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关係也渐渐回复如初了,可是您回来之后??」闻萧嫣突然闭上嘴,她好像也想起什麽。 商柔轻咳几声,他转而问道:「李婕妤呢?」 闻萧嫣叹道:「这丫头也是福薄,诞下四公主时血崩难产,连四公主的一面也没有见到就走了。四公主从娘胎出来就是体弱多病,陛下便把她送去修行了。」 李琳依和四公主母女俩的事是绝对不能深究的,毕竟已成定局,商柔也无法改变什麽。他低头见三公主在打瞌睡,便强笑道:「我们倒是冷落三公主了。」 闻萧嫣一直紧紧地揽著三公主,似乎真的很喜欢三公主。她向三公主问道:「想玩些什麽吗?」 「我想跟公子下棋。」三公主抬头看著商柔道。 商柔看见三公主就想起大皇子,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便点头道:「当然可以,但妾身棋艺不佳,殿下请见谅。」 五十一 其实商柔曾为了迎合牧晚馥而认真学习下棋,但牧晚馥跟他在一起也不喜欢附庸风雅,所以商柔的棋艺便渐渐荒废了。 宫女很快就端来棋盘,三公主倒真的一板一眼地跟商柔下棋。 闻萧嫣虽然是大小姐,但闻萧家是簪缨世家,闻萧嫣还未出嫁时从不抚琴下棋,倒是常常舞刀弄剑,所以不禁在一旁看得直打呵欠。她喝完甜汤之后便向商柔说道:「妾身回去睡个午觉,公主跟公子下完棋之后,妾身的宫女会把公主送回新燕宫裡。」 「好的,妾身恭送贵妃娘娘。」商柔站起来行。。 闻萧嫣盈盈回礼,转身离开。 三公主趁著那群围在亭子四周的宫女太监在向闻萧嫣行礼时,突然匆匆地把棋盘弄乱,再拉著商柔的衣袖,低声道:「公子,这是母后要我给你看的。」 商柔低头一看棋局,不禁呆住了。 往昔的记忆浮上心头,当年商柔陪伴合和公主进宫觐见牧晚馥和南宫雪,当时帝后之间正是这个残局。他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回到公主府之后,自己还特地向合和公主请教这个棋局的意思。 无忧劫。 一切尽皆在牧晚馥手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5 春潮 作者:p876543 失了几颗棋子对他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 商柔别过脸去,心跳很快,藏在衣袖裡的拳头又悄悄握紧,指甲狠狠地戳中刚才在浴盆裡握拳的位置,愈发痛楚。 他看见其他宫女太监已经回过头来,便勉强提起精神,立即伸手拂乱棋局,说道:「我们再下一盘棋吧。」 二人一同把棋子放在原本的位置上, 商柔哪裡还有心思下棋,他随便走了几步,踌躇良久,方才问道:「您的哥哥怎麽样了?」 「哥哥一切都很好,已经习惯了在凤临城的生活,外公也待他很好??」三公主看著商柔,她虽然年纪尚幼,但也知道自己被放逐的母亲和哥哥跟眼前的男人脱不开干孙,可是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哥哥也有问起公子??自从公子失踪之后,他也常常来信问起公子的行踪,直到知道公子安全回宫了,哥哥才鬆了口气。」 大皇子一事已经说不清谁是谁非了。商柔叹了口气道:「请三公主替我转告大皇子,妾身谢谢他的关怀,希望他在凤临城裡的日子过得舒心愉快。」 年关将近,彩霞馆裡也在走廊裡挂起一盏盏大红灯笼,在白雪皑皑之中尤其刺眼。 牧晚馥除了忙著琼林宴一事,还得按照宫裡传统过年。这传统年年依旧,大年初一时,京城文武百官都得向牧晚馥拜年,之后的几天他还要带著宫中女眷祭天,祈求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而商柔身份尴尬,一向是不跟牧晚馥出门的。 诸事忙碌,牧晚馥没怎麽来找商柔,商柔便一人在彩霞馆裡待著,一人坐得久了,他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大年初三时,商柔早早就起来,他一人散步至湖畔,看著那重重冰封的湖面。他凝视著湖面许久许久,彷彿想从这片茫茫苍白中找到那一抹金影。 吉祥正好端著刚刚热好的暖手炉过来,商柔把暖手炉藏到披风裡,他抬头见吉祥脸色难看,便问道:「怎麽了?在外面受委屈了?」 「公??公子??唉,这件事公子早晚也得知道的。」吉祥叹了口气道:「梧桐殿的柳昭仪又怀孕了,择日封为淑妃。」 封妃大典是后宫大事,自己是一定得出席的。 商柔勉强笑了笑道:「现在是过年,柳昭仪又怀孕了,这是双喜临门。」 他抬头看著朱牆上的琉璃瓦,朱牆外是留云宫的方向,但商柔现在站在湖边,自是什麽都看不到,只看见灰濛濛的天空。 「我不在的时候,贵妃和柳昭仪也有好好侍候陛下吧?」商柔又看著从牆外斜斜地伸进来的红梅,几朵红梅已经被连场风雪摧毁,快要从枝头掉下来。 吉祥犹豫片刻,这才说道:「公子不在,陛下自然只能找贵妃娘娘和柳昭仪解闷的。」 「宫裡也有些新人吧?」商柔低头凝视著湖面,那道金影彷彿一闪而过。 「就??几个,位份也不高,还配不上进公子的眼睛。」商柔的语气淡淡的,但却听得吉祥全身冷汗,他真想把陛下找过来,要他当著公子的面前解释清楚。 吉祥又战战兢兢地道:「公子若是在意,小的可以把彤史大人找过来。」 「不用了。」商柔摇头。 商柔伸手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这裡曾经灌满其他男人的东西,陛下若是嫌弃了??也是人之常情。 他也是男人,所以他其实很明白对方的心情,但心还是会痛的。 感情从来都是跟理智无关的。 「从彩霞馆裡挑几件好东西送给柳昭仪—她喜爱绫罗绸缎,怀孕封妃又是大喜之事,就挑几匹江南进贡的红绫给她吧。」商柔转头看著吉祥,吩咐道:「我还得出席封妃大典,你替我挑一件适合的衣服,千万不能失礼。」 吉祥有点不服地说道:「公子就这样忍受著?」 商柔偏头看著吉祥,突然说道:「成为彩霞馆的大太监,应该是一件好差事吧。」 就算牧晚馥对自己从来都是虚情假意,他对待自己的方式还是足以让很多人眼红。 吉祥连忙跪下来道:「小的一心侍候公子!」 商柔弯身扶起吉祥,摇头道:「你好不容易成了彩霞馆的大太监,本来是想著进来享福的,但我想这次会让你失望了。若是你想要另投明主,我可以把你送到贵妃娘娘那裡,陛下一向宠爱她,她又是闻萧家的千金,家世出众,性格也非常容易相处,你在那裡应该不会吃苦的。」 封妃大典之前,商柔病倒了。 商柔在红英院裡受尽折磨也没有病倒,当日在湖边站立半天却是病倒了。 宫裡宫外都对于商柔不利,商柔在皇宫裡侍君那几年,牧晚馥常常跟他待在一起,对其他妃嫔都是不冷不热的,就只有李琳依一人趁著商柔失宠时怀孕,生了个体弱多病的四公主,而现在商柔才离开了一年,柳月媚却怀孕了。 牧晚馥的年纪还不大,再生几个还是可以的,大臣未免有些异议,以前大家对于牧晚馥宠爱一个男人,宠得连传宗接代都忘了都已经多番上奏劝谏,后来商柔被太后当众行刑之后,牧晚馥便命闻萧伶把那些东西一把火烧个清光,大家才消停一点。 现在那男人成了娼妓,牧晚馥却还是接回来好好地宠著,这难免有损君王颜面,大家也就多了一个理由数算商柔,最后牧晚馥把柳月媚封为淑妃,又抓了那些多嘴的大臣的把柄,好好整治了一遍。 吉祥洋洋得意地跟商柔提起这些琐事,倒像是牧晚馥宠爱的是他。商柔对此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6 春潮 作者:p876543 只是淡淡一笑。当初李琳依怀孕,牧晚馥的脸色可难看了。由大皇子一事可见,牧晚馥对于子嗣早有自己的计划。若是他不想跟哪个女人生孩子,哪个大臣劝得住他,他只是拿商柔作挡箭牌而已。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商柔整天都在作恶梦,这九年在梦中重演了许多遍,他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一步错,步步错。 最开始自己救了牧晚馥一命,决定去京城找他,捨命服毒救他,答应和合和公主的婚事,铜雀宫裡把持不住主动献身予牧晚馥,把那个致命的金锁收下来,最后亲手把自己囚禁在皇宫裡??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曾经有那麽多回头的瞬间,自己却作出一个个错误的选择,最终毁了自己,也毁了自己身边的人。 商柔很久没有那麽想家了。当他在红英院时,他也有点想家,但更多是想要自尽,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回家,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人生。或许平凡,或许贫穷,他不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宠妃,无法与天下间最位高权重的男人相识,但他都不在意了。 想家了。 想回家。 商柔大半个月也下不了床,而封妃大典举行在即,商柔生怕自己去不了封妃大典,便在病榻上先命吉祥再送了些东西给柳月媚,到时候就算无法出席,至少脸上还是过得去。 他也知道大家会觉得他善妒,所以特地不出席到封妃大典,让柳月媚脸上不好看,但他的病久久不好,贸然出席,也是毁了这件难得的喜事。 柳月媚好不容易才爬得那麽高,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扫她的兴。 瑞雪飘扬了一整夜,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商柔透过窗纸看到发白的阳光,微微地眯起眼睛,想像著彩霞馆花园裡银霜遍地的情景。 去年此时是商柔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奇怪的是,现在他并没有感到脱离苦海的快乐。 跟牧晚馥重逢的快乐消散得太快,快得让商柔想不通原因。到底是什麽不一样了? 午后,牧晚馥总算踏雪前来看望商柔,这是二人从赏梅一事之后首次见面,本来的不欢而散也被他们故意地忘记了。 商柔病得晕头转向,也闹不出脾气,只是软软地靠在牧晚馥怀中。他睡得太多,早就不睏了,却还是半合著眼睛。 地龙不太温暖,商柔身上盖著厚厚的棉被,脸上却依然毫无血色,而脸颊更已经瘦得连颧骨都突出来了。 牧晚馥坐在床边,素手包裹著商柔的手,细细地把他的长髮理好,柔声道:「淑妃的事是小事,不去也罢。你可得养好身体,跟朕白头到老。」 听到「白头到老」四字,商柔勉强扬了扬嘴角,笑意却是无比凄凉。 「淑妃娘娘陪伴了陛下那麽多年,陛下可得善待她。」商柔缓缓地说道。 牧晚馥的眼眸低垂,他轻轻偏头,从正面凝视著商柔。 他凝视了很久很久—他很久没有那麽认真地注视过商柔。 商柔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没有像往日般报以回望,甚至没有察觉牧晚馥在看著他。 「商柔,你是不是不喜欢朕了?」牧晚馥抿著绛唇,他伸手揽著商柔的肩膀,轻轻地靠在商柔的肩上。 这不像是牧晚馥往日撒娇时要商柔哄他的玩笑。 商柔一怔,问道:「陛下怎麽那麽说?」 「你先回答朕。」牧晚馥的语气有点奇怪。 「喜欢。」商柔总算睁开眼睛看著牧晚馥,点点头回答。 牧晚馥一下下地反覆抚挲著商柔的眉眼,温柔地亲吻著他的额头,然后把他抱在怀中,彷彿有点不满地道:「可不能不喜欢我了。」 商柔点头应了一声,他犹豫片刻,还是在牧晚馥脸颊印下一个吻,牧晚馥没有躲开,商柔藏在被子下紧握的拳头才稍稍鬆开。 临走之前,牧晚馥掀开青铜虎足香炉,看见里面的香早就烧完了,他回头道:「香炉没有备好,地龙也不暖,彩霞馆的太监是见你病着就怠慢了吗?」 吉祥最近的确有点怠慢,好几次商柔拉响摇铃,他也没有来到这里,不过自己早就允许他另觅高枝,所以商柔也不恼。 「没关系,就是些小事。」商柔打了个呵欠,蜷缩在床上,棉被如同一个厚茧般把他保护着。 牧晚馥走到商柔身边,弯身摸摸商柔的脑袋,蹙眉说道:「朕不放心,你搬来留云宫跟朕一同居住吧。」 商柔失笑道:「哪有妃嫔跟皇帝住在一处的?」 「你做第一个?」牧晚馥亲了亲商柔的头发,眼睛里都是甜甜的笑意。 牧晚馥一向是言出必行,他找来了最厚重的氅,把商柔裹得紧紧的,然後横抱起他,叹道:「你轻了很多。」 「免得压坏陛下了。」商柔伸手刮了刮牧晚馥的下巴。 牧晚馥低声道:「现在外面是晴天,没那麽寒冷,朕抱你到留云宫里。」 商柔有点困了,又知道牧晚馥不是那种轻易改变心意的人,唯有不再劝他,只是靠在他怀中道:「你盖紧一点。」 「就会使唤朕。」牧晚馥笑着捏了捏商柔的脸庞。 由彩霞馆到留云宫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正在宫廷走道上工作的一众宫女太监哪里敢看,全都跪下来恭送牧晚馥和商柔。 笔直的青石板走道,两侧的朱红宫墙锁起了外面的天空,杜绝了一切的可能性,只剩下尽头的终点。 牧晚馥抱着商柔缓缓地往前走,不时为商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7 春潮 作者:p876543 裹好盖在他身上的白狐大氅,雪白的皮毛愈发显得他脸色苍白,丝毫看不出当年健康快乐的模样。 虽然牧晚馥长得柔弱,双手却很稳定,商柔全身放松,安稳地躺在他的怀中,仰头看着朱墙後的寒梅在逆光之中被染成漆黑。 阳光刺眼,商柔半合着眼睛。 冬日的阳光最是虚幻,明明洒落在脸上,构成斑驳的光影,肌肤却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这条路真长呢。」商柔叹息着。 「总会结束的??」牧晚馥突然止着语声,改口说道:「朕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的。」 商柔轻咳几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牧晚馥的心跳。 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的心跳声不再同步,而是渐行渐远? 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不再渴望着一生一世的旅程,而是思考着这段旅程什麽时候会结束? 牧晚馥临时起意,所以留云宫偏殿还没有收拾,他便先把商柔抱到寝殿里。 平日牧晚馥极少让妃嫔踏足他的寝殿,现在却抱着商柔径自走进去,把他轻轻地放在龙床上,再拿棉被好好把他盖着。 商柔在牧晚馥怀中晃得昏昏欲睡,他感到自己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便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当他看见自己躺在什麽地方之後,立即吓了一跳。 虽然商柔以前也曾在留云宫寝殿留宿,但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那时候他还是牧晚馥的姐夫,合和公主的驸马,所以他对於这里的印像已经很模糊,可是商柔毕竟在宫里生活多年,所以光是看见那明黄的锦帐,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歇息之处。 如非远是病得有气无力,商柔早就爬下床了。 「别动了。」牧晚馥半跪在地上,脱下商柔的鞋子,抬头微笑道:「本来朕命人收拾偏殿让你住在那里,现在朕看这龙床也不小,放得下我们二人,你就留在这里养病吧。」 「不行,这不合规矩??」商柔立即摇头。 「抬起另一只脚。」牧晚馥截口笑道。 商柔唯有乖乖地抬起另一只脚,其实相比起睡在龙床些上,皇帝侍候自己脱鞋似乎更为严重。 刚才牧晚馥双手抱着商柔进来,也没有关门。赵公公推开虚掩的门扉,本打算向牧晚馥禀告留云宫已经打扫完毕一事,不料他一开门,看到的却是陛下半跪在床边侍候商柔脱鞋。 赵公公哪里敢细看,连忙退到外面,心里明白这偏殿是派不上用场了。 牧晚馥把商柔的鞋子脱下来之後就站起来,亲了亲商柔的额头道:「你身体不好,别到处搬家了。」 「会传染给陛下的??」商柔还是有点不安。 「朕不放心让其他人照顾你。」牧晚馥秀眉一蹙,似乎是想起吉祥的怠慢。 「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了??」商柔心中一软,他嘴里这样说,却是不自觉地环抱着牧晚馥的颈项,倒像是撒娇了。 「朕通常都歇在书房里,一个月也没有多少天是在寝殿过夜的,你好好躺在这里养病,朕会多来陪陪你。」牧晚馥坐在床边,抱着商柔的腰肢,温言软语地说道。 商柔侍候牧晚馥多年,知道他睡得很少,通常是深宵才休息,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上朝,的确是很少在寝殿歇息的。 「您??得注意身体。」商柔靠在牧晚馥的怀中,看着那扇被悄悄地合起来的门扉,阳光透过窗纸投落一地漫烂光影,彷佛现在已经是仲夏午後。 「嗯,朕得长命百岁,因为朕还有许多事想要跟商柔一起做的。」牧晚馥温柔地笑着,额头碰了碰商柔的额头。 翌日,整个皇宫都知道牧晚馥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手里抱着自己病倒的宠妃,亲自把他送到留云宫的寝殿养病一事。 就算生不了孩子,就算是姐夫,就算是堕落风尘,就算是姿色平平,商柔却还是帝王最疼爱最娇宠的人。 牧晚馥再是忙碌,每天至少也得花上一个时辰陪着商柔,若是他手里的东西太多,索性拿到商柔的床边继续工作,但每夜他都会回书房里完成剩下来的工作,从来也不会留下来过夜。 封妃大典当天,牧晚馥也只在留云宫寝殿陪伴商柔看书。南宫雪不在宫里,牧晚馥又缺席,封妃一事便全权由闻萧嫣负责。 窗外是阴天,灰蒙蒙的天空延伸往远方,只能隐约从云层中看见印在云上的阳光。 「您得去看看淑妃娘娘。」商柔跟柳月媚认识多年,很清楚她不会太在意牧晚馥的缺席,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朕比较喜欢陪着柔妃。」牧晚馥揽着商柔的肩膀,吻了吻商柔的额头。 商柔不答,他问道:「您在看什麽书?」 「《易经》。」牧晚馥把书本掀到封面页。 「陛下还会占卜?」商柔讶然,他总觉得牧晚馥不喜巫卜之事,毕竟牧晚馥连位居一品的国师大人也很少召见,他顶多在牧晚馥祭天时会负责主持仪式。 「以前学过。若是朕不会一点《易经》,国师就可以信口雌黄了。」牧晚馥笑道:「不如朕为商柔算一卦?」 商柔摇头。 「你这是嫌弃朕不精通巫卜之术?」牧晚馥佯嗔。 「不是,只是??」商柔偏头道:「国家气数事关江山社稷,自是需要仔细卜算,但臣妾的命运??倒是不需要了。」 「你不想知道未来?」 「知道了,也是无法改变。」商柔低头看着绣着牡丹连枝的锦被。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8 春潮 作者:p876543 牧晚馥凝视着商柔,然後抱着他道:「你这是病糊涂了,怎麽老是说些丧气话?朕在这里,我们之间只会有美好的未来。」 他把商柔的头发别到耳後,低声道:「以後你长住在留云宫里,别再离开了。」 「臣妾遵旨。」商柔有礼地回应。 二人对视半晌,他们同榻而眠多年,哪里不懂得此刻的暧昧。 牧晚馥低声道:「你往里面挪一下,朕躺下来。」 冬风飕飕,积雪铺满留云宫的碧绿琉璃瓦,锦帐里却是缠绵温暖,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只是聆听着彼此的心跳。 牧晚馥媚眼如丝,怜爱地吻着商柔的额头道:「你这几天一直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想问些什麽?」 商柔犹豫着,他知道牧晚馥肯定不想自己问起红英院的事?? 「朕已派人一把火烧掉红英院了。」牧晚馥一如既往地看透了商柔的心事。 商柔一愕,他脱口而出地问道:「里面的人呢?」 虽然红英院的日子并不愉快,但还是有好几个关心他的人在里面,姚大夫在商柔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曾经给予他活下去的希望。 「商柔很关心他们吗?」牧晚馥似笑非笑地说道。 商柔立即靠在牧晚馥怀中,然後不断地摇头。 牧晚馥把商柔的长缠绕在修长的指尖之间,轻快地说道:「里面的人都烧死了。」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嫣然笑道:「胆敢欺负你的人,朕全都不会放过。」 「陛下??」商柔埋首在牧晚馥怀中,藏起自己的脸庞。他突然问道:「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吗?」 「当初你在冷宫里,若是没有皇后授意,你觉得陆萱可以那麽容易带走你吗?」 商柔心中一凉,牧晚馥什麽都查出来了。 他想要为陆萱求情,但又想起牧晚馥刚才对於自己问起红英院的人时的反应,便不敢再说话。许成儒早就被贬至东瀛,若牧晚馥想要对陆萱动手,应该早就动手了。 「真的是皇后娘娘吗?她恨我至此吗?」商柔从牧晚馥的怀中抬头,静静地凝视着牧晚馥。 烛影摇曳,牧晚馥琥珀色的眼眸轻轻地弯起来,笑意盈盈地说道:「商柔这是不相信朕吗?」 商柔靠在牧晚馥的肩膀上,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钻进鼻子里,却少了以往那种催情的迷惑人心。 他涣散的眼神落在床帐外,终究还是合上眼睛,低声道:「臣妾永远都会相信陛下。」 「皇宫是商柔永远的家,朕是商柔永远的夫君??」牧晚馥抚摸着商柔的长发,柔软的樱/唇在商柔的耳畔缓缓地呢喃着道:「商柔以後不需要再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专心想着朕就可以了。」 每一个字都如同蛛丝般束缚着商柔的心房,蒙蔽着他的眼睛。 「嗯,臣妾永远都是陛下的人。」商柔回过神来,乖巧地亲了亲牧晚馥嘴唇,甜甜地说道。 牧晚馥回吻着商柔,温柔的亲吻如同羽毛般落在商柔身上,眉毛丶睫毛丶眼睛丶鼻子丶嘴唇??如同暖和春风拂过。 五十二 如此熟悉的接触,牧晚馥的每一下亲吻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怜爱,如同怀抱着最美好的宝物,不会粗暴对待,永远都是如此体贴入微。 商柔主动地含着牧晚馥的双唇,牧晚馥把他压在身下。二人许久没有肌肤相亲,却也熟悉对方的身体。情/欲的烈火轻易地燃点起来,他们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红帐烛暖,鸳鸯成双,二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虽然颜色相异,却早已分不清你我。 牧晚馥伸手握着商柔的手,商柔回握着他的手,二人十指紧扣,彷佛再也不会松手。 不止是身体在交缠,两颗心也紧紧地依靠着。那不是单纯肉/体的欢愉,而是想要跟最珍爱之人亲近的深深期待。 「陛下??」商柔呻吟着,他勾着牧晚馥的玉/颈,双腿不耐地磨蹭着对方的腰,熟练地挑/逗着男人的情/欲,比起平日更为卖力。 想要他,想要被他拥抱着,想要被他填满,想要被他吻遍身体的每个角落,想要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奉献给他。 不该想的,都不能再想下去了。 就这样永远地封闭着自己的五感,小心翼翼地活在那一层层由谎言织成的天罗地网里。 因为商柔明白,一旦撕开了这一层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的蛛网,自己将会一无所有。 牧晚馥来回地轻咬着商柔的肩膀,双手熟悉地撩动着商柔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他的指尖如同星星之火燃点商柔的欲/火,使他全身颤栗,不自觉地扭动身体迎合着牧晚馥。 唇舌交缠之间,茉莉花香愈来愈浓郁,牧晚馥轻轻地把商柔的衣衫扯下来,商柔也解开对方的腰带,他却突然想起一事,不禁想要拉起衣服推开牧晚馥, 「陛下??」商柔绝望地地唤了一声。 果然,就在衣衫尽皆扯下来的瞬间,牧晚馥的动作停下来。 纱帐外的蜡烛已经烧到尽头,滚烫的烛泪在银盘上缓缓地凝结着。 烛光并不明亮,却足以照亮商柔的身体—太足够了。 胸前的刺青如此刺眼。 并蒂之莲肆意地绽放在商柔的胸前,缠绕着的枝蔓,一片片弧度优美的花瓣清纯又妖冶地层层叠叠,花蕊正是商柔胸前的两点,那是曾经被无数人细细品尝过的佳肴甜点。 一双玉臂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9 春潮 作者:p876543 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那是商柔作为性奴曾经的标记。 就算重回九天之上,在帝王的怀抱中承受万千宠爱,却无法掩饰他曾堕落污泥,被放任蹂躏的事实。 谁都无法改写过去。 「陛下,臣妾有点不适??」商柔看见牧晚馥的沉默,他惨白着脸,难堪地拉起衣服。他抓紧衣襟,轻轻地道:「吉时还没有过,陛下去祝贺淑妃娘娘吧。」 「让朕陪着你,好不好?」牧晚馥把商柔的衣服穿好,温柔地抚摸着商柔的头发道:「天气凉了,朕知道你怕冷。」 「臣妾还发着低烧,免得传染陛下。」商柔低声回答,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彻底拒绝牧晚馥的接触,也没有再回应他温柔的安慰。? 商柔一人躲在黑暗之中,听见牧晚馥穿衣下床,再推开/房门的声音。 翌日早上,商柔趁牧晚馥上朝之後便离开留云宫,回到彩霞馆里。 牧晚馥没有来找商柔,也没有下旨要他回来,但当天牧晚馥突然离开留云宫的寝殿,翌日商柔就负气离开留云宫,大家都大约猜到发生什麽事。 外面又下雪了。 铺天盖地的大雪,彷佛将要埋葬一切,早已经看不清之前的来路,也看不清未来的出路。 彩霞馆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就像这里已经成为了商柔的坟墓。 寒风呼啸着拍打窗扉,商柔彻夜未眠,一人坐在梳妆台前许久。他没有梳洗,只是穿着寝衣,他从铜镜里看着自己已经不复鲜活的脸容,看着自己眼下的青黑,看着衣襟里隐约可见的刺青。 那株只得其神而不得其髓的珊瑚静静地站立在一旁,没有得到商柔的任何关注。 商柔的眼神渐渐低垂,凝视着放在梳妆台一角的珠钗,那是红英院里的赵公子送给他的礼物,珠钗上那颗假珍珠早就换上姚大夫炼制的丹药。 他拿起那根珠钗,食指和拇指夹着那颗丹药,眼神愈来愈深。 太平盛世,天下无灾。 商柔却在彩霞馆里渐渐腐烂,他表面上依然过得很平常,偶尔种花,偶尔会特地泡茶喝,可是连跟商柔不太熟悉的太监也感受到,他的主人的内心已经枯萎。商柔总是蹲在小厨房外呕吐。每当他想起牧晚馥看着自己的想法时,强烈的自我厌恶使他忍不住呕吐。 这天晚上,连绵好几天的大雪总算稍作停歇。 商柔整天都没有下床,也没有食用任何东西,只是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他睡得愈是愈少,梦里总是在红英院的日子,鲜明得历历如昨,无法遗忘,也无法释怀。 被陌生人一次又一次地占有,身体的每个部份都被放肆地吮/吸过,怪不得他嫌弃了。 商柔紧紧地按着单薄的胸口,那一大片蔓延至下腹的并蒂莲彷佛在呼吸着,它寄生在自己的体内,一点点地夺走自己的所有营养,直到这副躯殻化为飞灰为止。 突然,一阵寒风从本该紧闭着的窗户袭来。 商柔抬头,陆萱刚好跳进窗户里,然後转身合上窗户。他的发上沾了雪花,比从前消瘦了许多,脸色有点苍白,笑意却是温柔的。 「陆萱!」商柔眼眶一热,几乎是跳下床想要扑到陆萱的怀中,却又想起牧晚馥淡淡的眼神。 这样的自己,还配得上陆萱的友谊吗?陆萱还愿意给予一个友谊的拥抱? 「怎麽吓呆了?」陆萱笑了笑,他主动走上前,黑靴在地砖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商柔仰头看着陆萱,陆萱弯身揉着他的头发,然後拉着商柔站起来,二人并肩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相比起昏暗的床帐,陆萱更能在烛光下细细地端详着商柔的脸容,他摇头道:「你瘦了许多。」 「没关系??我已经回来了。」商柔稍稍靠近陆萱。 「当天我应该待在你的身边,要不然你都不会??不会??」陆萱实在难以启齿,他又心疼地说道:「你受了许多罪,是我不好,没有把你找到。」 「南宫家势力很大,你找不到??也无可厚非的。」商柔想起梦里的一幕幕,心里不禁绞痛,他转而问道:「成儒呢?还有婉儿呢?她随成儒离开了吗?」 「南宫家?这件事跟皇后娘娘有关?」陆萱讶然,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回答道:「成儒已经到达东瀛。前几天我还收到他的信,他也有问起你的行踪,现在我总算可以向他作个交代了。」 「成儒他??」商柔一手按着额头,痛苦地说道:「那麽好的前途??被我毁了。」 「呆子,他从来都没有後悔,他甚至想过陛下会把他赐死的。」陆萱低声道:「他出发之前也成亲了,嫂子是个孤儿,以前在许府里教婉儿抚琴的,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若是成儒还留在京城当丞相,他是一定要跟其他世家联姻的,嫂子也就只能委身为妾,现在他们俩成双成对地在东瀛里展开新生活,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陆萱见商柔脸色稍霁,又说道:「婉儿在我的家里住着,我家里女人多得很,她们都会好好照顾婉儿的。」 商柔想起陆萱家里那一大堆侍妾,便委婉地道:「婉儿年纪还小,你??那些夫人们??」 「我当然不会把婉儿交给我的姬妾,倒是我的娘亲和奶奶老是要我快点给她们生一个孩子,现在婉儿就养在她们身边。我爹去世了,还是婉儿陪在我娘亲和奶奶的身边,要不然她们都得哭得眼瞎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0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愕然道:「令尊??陆大人??」 陆萱紧紧地抿着唇角,商柔从烛光中隐约可见他的眼角还是有点红肿。 「我早该来探望你的,但??我的父亲之前去世了,我忙着处理他的後事,又得接管陆家的事宜,所以一直没空来找你。」陆萱看着窗纸上的剪影,低声说道。 商柔一怔,他连忙道:「我的事不要紧的,令尊仙逝,请你节哀顺变。」 他这才留意到,陆萱虽然穿着夜行衣,但手腕却戴着一串白花织成的手镯。 「人终有一死。」陆萱苦笑道:「现在我不再是陆少爷,而是陆老爷了。」 「陆老爷。」商柔笑着叫唤。 陆萱像个小孩子般噘起嘴道:「现在我就只能向你撒娇了。在大家的眼中,陆老爷一定得威严冷漠。」 「陆家以後就以你马首是瞻了,可不能像以前那般吊儿郎当了。」商柔微笑道。 陆萱低头道:「我真的不想长大??成为陆家的主人,就代表我彻底失去自由了,有许多事??许多事,我虽然不想去做,但我身为陆家的主人,我就一定得去做。现在父亲去,陆家数百口的重担就落在我的肩膀了??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陆家的命运。」 商柔认真地凝视着陆萱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身为陆家的长子,自幼就是作为未来的家主被培养长大,你得承担自己的责任。」 他握着陆萱的手,陆萱是习武之人,掌心里还长着粗茧。 「商柔??」陆萱蹙眉看着商柔。 「我当年拒绝承担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现在就只能困在这里。」商柔望向一旁的门扉,自嘲地说道, 「其实??」陆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出来。他又问道:「回来之後还习惯吧?」 商柔想起牧晚馥,便强笑道:「一切都很好。」 陆萱不解地道:「陛下呢?他救了你回来,你们不是应该小别胜新婚吗?他怎麽舍得留下你一人独守空闺?」 商柔的脸色惨白,他只是摇头,没有回答陆萱的话。 「发生什麽事了?」陆萱立即知道出事了,他双手握着商柔的肩膀,问道:「该不会他??他??」 「陆萱你也是男人,应该明白他的心情。」商柔苦笑道。 陆萱脸色一沉,冲口而出地说道:「他还真的有资格嫌弃你吗?」 商柔一怔,他当然知道牧晚馥以前是先帝的男宠,但说到底他只是先帝一人的男宠?? 「你以为陛下只有过先帝这个男人吗?」陆萱握紧拳头,他冷冷地说道:「陛下当了皇帝那麽多年,现在也没什麽人胆敢提起他的往事,但整个京城的豪门贵族全都知道他登基之前的事情。」 商柔颤声道:「知道??什麽?」 「陛下男生女相,棕发金瞳,生来就一副绝色美貌,先帝又花尽千金难把他养得娇软温柔,对他感兴趣的男人可不止是先帝一人。」陆萱阴沉地说道:「先帝昏庸无能,朝政被权臣把持,你觉得他可以拒绝别人占有陛下吗?」 「陛下他??」商柔瞪大眼睛。 「在先帝的时代,京城里三品或以上的官员几乎都碰过陛下,只是这件事过於惊世骇俗,民间也只是有些流言而已。」陆萱想起往事,不禁蹙起眉来道:「先帝软弱,连自己的侄子兼爱宠也留不住,成为了他人的玩物。我偶尔甚至觉得,若不是先帝把陛下送出去,他的江山老早就完蛋了。」 「三品以上?那??」商柔猛然抬头看着陆萱。 陆萱沉默了一阵子,他凝视着跳动的烛火,被刺痛似地半合着眼睛,然後才不情愿地点头道:「我的父亲,还有闻萧伶的父亲??也跟陛下有过关系??闻萧伶的父亲在夺位之战中是支持先帝的,後来不知怎地被暗杀,闻萧家成了一盘散沙,闻萧伶当时已经有赫赫战功,便趁乱接手闻萧家,让闻萧家倒戈於陛下。」 他望向窗纸,淡淡地说道:「当年我跟陛下成为朋友,我的父亲是极为反对的??最後陛下领军攻入京城,许多人至死都不能相信陛下竟然可以翻身为帝。」 「令尊当了陛下的臣子那麽多年??」商柔想要给自己斟茶,双手却颤抖得太厉害。 陆萱叹了口气,他给自己和商柔各自斟了茶,这才说道:「陛下本就隐忍,素来能忍人所不能。他绝不会让私情影响他的大计,若那个人对他有用,那麽就算这人曾经蹂躏他,他也可以跟那个人谈笑风生??现在朝中还剩下几个老臣子,都是先帝时期的重臣,他们对陛下而言有用,所以陛下一直留着他们的性命。」 商柔摇头,他和牧晚馥相识多年,当了夫妻也有好些年,但原来自己还没有完全地了解他。 别说了解,自己认识的从来都只是牧晚馥的表面而已。 「他自己也明白身不由己的痛苦,为什麽还要冷待你?」陆萱是真的有点动气了。 商柔摇头道:「现在他是皇帝,嫌我脏了也是平常??」 「不要这样说!」陆萱突然抱着商柔,他急急地道:「我首次的情事是在十三岁,对象是我母亲房里的丫鬟,我跟她好了半个月就看上我表哥的侍妾了。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依你的说法,我也很肮脏,脏得要死。」 「陆萱??」商柔靠在陆萱怀中,无奈地叹息着。 「你对陛下的忠诚,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陆萱抚摸着商柔的长发,不甘地说道:「商柔,上次只差一点点??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1 春潮 作者:p876543 就可以摆脱他了,都是我的错,让你还要留在这地狱里。」 琼林宴在桃花编织出来的花海中举行。 所谓人间四喜,乃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文章博得陛下赏识而得以金榜题名,自是他乡遇故知,若得以加官晋爵,不愁没有美人投怀送抱,离洞房花烛夜也是不远。 春夜清凉,商柔正坐在软榻上仰视明月。明月凄冷,从不靠近凡人,只是高高在上地在天边,淡然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一侧小几上的烛火愈来愈微弱,商柔拿起金剪,细细地剪掉多馀的烛心。 烛火颤动了一下,又渐渐亮起来,映照得商柔的身形愈来愈单薄,去年还合身的长袍,今年穿在身上却是略嫌太大了。 虽然牧晚馥换了一批新的太监侍候商柔,但商柔不喜欢他们跟着自己,平日也只把他们打发到後院里干活,所以此刻房间里只有商柔一人。 微凉的空气还依稀可以听见瀚海殿里的欢声笑语,酒香盘旋在夜空之中,春风晃动着枝头的桃花,灯笼下投落一地繁花的阴影。 或许是坐得太无聊了,商柔离开彩霞馆,一人慢悠悠地在夜间的宫里通道散步。 桃花香悠悠飘来,商柔哼了几句以前在村子里学会的小调。 跟不远处的碧灯万盏相比,这漫长的走道显得如此孤寂,然而商柔的心情似乎都是轻轻淡淡的。 走道很笔直,彷佛永无止尽,一盏盏鲜红的灯笼沿着走道悬挂着,被夜风所吹动丶投落在地砖上的阴影散乱着,如同波光粼粼。 商柔走到一半时,却看见几个人从走道的另一边走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已经成为淑妃的柳月媚,明明是风头最盛的宠妃,她却只低调地带了几个宫女。 两个宠妃狭路相逢,其中一个甚至怀孕了,柳月媚身後的宫女太监都是面面相觑。 商柔也不想跟柳月媚碰面,正想绕路时,柳月媚却开口唤道:「公子请留步。」 他唯有停下脚步。 柳月媚向身後的宫女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别跟着过来,然後便盈盈走到商柔面前。 她怀孕之後身形更见丰腴,但并不臃肿。她的妆容极为精致,乌黑的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根凤銮金钗,穿着一身华丽的绛红束胸襦裙,胸前露出大片雪肌,外披鹅huangse的月季纹披风。 那麽多年了,柳月媚依然保养得很好。成熟女人的妩媚是极尽冶艳风流,那股销魂蚀骨的滋味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 相比起牧晚馥和商柔每过一段时间就吵一场大架,柳月媚才是真正宠冠六宫的妃子。她由一个身份卑微的乐府舞姬一直往上爬,终於成为了淑妃,俨然为储君之母。若是她诞下五皇子,估计指日便可成为与功臣闻萧家之女闻萧嫣并肩的淑贵妃。 自牧晚馥登基至今已有十载,他对於柳月媚的宠爱从来不曾褪色。 反观商柔刚刚病好,穿得也是素净,倒是大大落了下风。 「妾身听说公子病倒了,现在好一点了吗?」虽然贵为淑妃,但柳月媚依然用了谦称。她的神态恭敬,丝毫没有恃宠而骄。 「谢谢娘娘关心,妾身好多了。」商柔低头。 其实商柔很佩服柳月媚,这宫里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柳月媚却始终盛宠不衰。她毫无家世,单靠性情手段就可以成功拢络君心。牧晚馥的性情极为细腻敏感,柳月媚却从未因招他不快而失宠。 商柔永远都弄不懂她为何可以如此成功。 「公子有埋怨妾身吗?」夜风吹起柳月媚金钗上的流苏,她突然问了一句。 商柔一怔,他失笑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妾身与娘娘一同侍候陛下,娘娘为陛下诞下二皇子,腹中还有五皇子或是五公主,妾身只有开心,怎麽可能埋怨?」 柳月媚沉默了很久。 天气有点凉,柳月媚拉紧了披风,偏头看着地上桃花的阴影,幽幽地说道:「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的。」 「人总不能不长大的。」商柔无奈地笑着。 柳月媚不置可否,她缓缓地说道:「但妾身口中的埋怨不是指这个。当年公子欲离开京城,是妾身把公子留下来的。这一留,竟然差不多十年了。」 商柔低头想了想,摇头道:「怨,却不怨娘娘,只怨妾身不自量力,自以为能使顽石点头。当年妾身问娘娘,为什麽娘娘要为自己的夫君的後宫增添姬妾,现在却明白了。当年是妾身太傻了,像娘娘这样聪慧玲珑的女子,才可以真正地做到荣宠不衰。」 他行了礼,说道:「夜深了,妾身先回去了。」 商柔转身离开,柳月媚凝视着他的背影,叹息道:「商柔,你终究是悔了。」 闻言,商柔停下脚步。他抬头看着明月,明月太亮,周遭的繁星都黯然失色。 明月永远都是孤独的。 柳月媚合上眼睛,摇头道:「他还没有发现,其实他早已经留不住你了。」 柳月媚的话还在商柔的脑海中回响不休。 商柔很熟悉宫里的走道,现在却因为心烦意乱而一直往前走,也不曾留意自己到底在前往什麽地方。 他竟是走到瀚海殿附近,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盛世繁华。 正当商柔想往回走时,却突然听见身後有一人唤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商柔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便回头去看,只看见一个锦袍少年站在灯火阑珊处,正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2 春潮 作者:p876543 大眼睛看着自己。 竟然是方代月。 商柔眯起眼睛看着方代月,他讶然笑道:「原来是你。」 他这才记得方代月已经考过殿试。既然获邀来到琼林宴,自是金榜提名,只是不知道是什麽名次而已。 相比起商柔的云淡风轻,方代月的反应却激动得多。 就在商柔说话之际,方代月已经飞奔过来,紧紧地把商柔抱在怀中。他的力气是那麽大的,商柔几乎直接被他扑倒在地上。 商柔吓了一跳,他双手按着方代月的肩膀,想要推开他,但方代月哪里愿意放手,反而是愈抱愈紧了。 方代月喝了不少酒,呼吸极为滚烫,肌肤的温热隐约透过衣衫印在商柔的身上,驱散了乍暖还寒的春风,暖和了商柔的身体。 「真的是你吗?」方代月在商柔耳边轻轻地说道,语气中甚至隐约带着哭音。 商柔心中一软,他垂下双手道:「还能是其他人吗?」 方代月身上带着淡淡的酒香,甜美却不腻人。他已经喝醉了,要不然怎麽会在皇宫里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 「我以为你??你??」方代月颤声道:「死了。」 方代月一下下温柔地抚摸着商柔的长发,商柔低头看着地上合为一体的阴影,摇头道:「我只是??离开了而已。」 月上柳梢头,桃花在墙外盛放着。一墙之隔是一众春风得意的进士在纵情玩乐,另一边却是自以为阴阳相隔後的失而复得。 「我考完殿试之後回来找你,却发现红英院已经被一把火烧掉了,无人生还,我以为你??」方代月低声抽泣着。 商柔想起牧晚馥说过的话,他的确是言出必行?? 牧晚馥! 商柔立即回过神来,使劲推开方代月,方代月却像是黏到他身上,怎麽样都不肯松手。 「乖,先放手。」 商柔的声音在发抖,他望着四周的朱墙和灯笼,彷佛都在狠狠地盯着他这个不忠的妃嫔。 五十三 这里可是牧晚馥的地方,商柔是牧晚馥的妾,自己怎麽可以顺从地被另一人这样紧紧地拥抱着?这走道离琼林宴不远,万一有什麽人经过了,看到自己跟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奇怪的是,自己并不想真的推开方代月。 这皇宫那麽大,那麽冷,方代月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 商柔从来都不坚强。 他最害怕寂寞了。 一旦寂寞,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就会汹涌而至,把他彻底淹没。 陆萱和许成儒再是亲切,他们都只是商柔的朋友,而他们都已经成家立室,有着自己的人生和事业。 相伴很奇怪,若是一直孤独那也无妨,一旦得到了相伴许久却失去,心里像是空出了一大块,必须找一个人来填补那种深入骨髓的空虚。 习惯了被人抱着入睡,再也无法忍受孤独的晚上。 任何人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一个施舍的廉价拥抱已经可以暂时地抵消这种可怕的寂寞。 方代月的双手抱得愈来愈紧,他哽咽道:「我不放手,万一你又离开我了,我要怎麽办才好??」 「我??并没有那麽好。」商柔想起牧晚馥最後的眼神。 自己先後经历过两次的感情,对象竟是一对姐弟。 民间女子该是烈女不事二夫,而自己却娶了姐姐,在姐姐死後竟然成为弟弟的侍妾,又曾经被卖到妓院里?? 若自己是女子,那自己早就是残花败柳之身。 怎麽可以误了仕途无限的方代月? 「云湘,我没有考上状元,可我考上了榜眼。」方代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商柔,有点紧张地说道:「当初的承诺,你愿意兑现吗? 商柔一怔,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方代月什麽了。 方代月见商柔呆呆地看着自己,酒意上涌,再也忍不住内心情意,他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深深地吻下去。 商柔久未经历情事,却是天天都得塞玉势,这身体就是一堆等待燃烧的乾柴,但他还在拚命压抑情潮,使劲推着方代月的胸口。 然而这种场合的挣扎也不过是欲拒还迎的表示。 商柔不断挣扎着,但又舍不得咬方代月的舌头。男人在这些场合的力气都大得惊人,商柔还没有吃晚膳,根本敌不过喝到薄醺,正好是春风得意的方代月。 方代月仔细地品尝着商柔的双唇,先是含着他的嘴瓣,再是温柔地吮/吸。商柔的唇珠很敏感,一旦被吮/吸了,全身就立即发软。方代月还要反反覆覆地吸/吮着那小巧的唇珠,使商柔又麻又痒。 商柔轻轻地呻吟着,挣扎的双手渐渐松开,不自觉地张开本来还紧闭着的嘴,方代月的舌头便顺势探进去,勾着商柔的舌头。 由深吻至琢吻再到深吻,口涎牵扯出一道道的银线,商柔被方代月吻得双腿无力,几乎呼吸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代月终於餍足地松开商柔,商柔斜斜地倒在方代月怀中,重重地喘息着道:「方代月你这登徒子??」 商柔这一嗔怒,简直使方代月的心都要溶化了,朝思暮想的人软软地倒在自己怀中,眼眸迷离,双唇被自己吻得通红,一声低唤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彻底褪去平日的淡漠。 酒不醉人人自醉,方代月满心欢喜,眼睛里看见的只有商柔,早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把商柔推到墙上,埋首在他的颈间反覆吮/吸着,一手往後探去,一手着急地解开商柔的腰带,轻轻地揉着那敏感的樱红。 「不要??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3 春潮 作者:p876543 在这里??」商柔在方代月耳边呻吟着,身体却诚实地作出反应,因为方代月完全知道怎样燃点商柔的情/欲。 方代月扯开商柔单薄的衣衫,胸前的刺青被大红灯笼的光芒染成旖旎的粉红,花蕊已经红肿起来。 商柔抬头看着宫墙後的桃花,心里猛地一凉—不行,自己的夫君或许还在墙外的琼林宴上,自己怎麽可以在这里跟夫君未来的臣子苛且,甚至连身体都开始迎合他了?? 自己从来都只是属於是牧晚馥的,之前被人强逼也是无可奈何,但现在他把自己接回来,自己就依然是他的姬妾,就算他不再碰自己,自己都得对他忠诚,这副身体也只能为他而动情,只能被他所进入占有。 只要自己放声大叫,一定会有宫人来把方代月抓走的,可是商柔却开不了口,他勉强张开嘴唇,却是身不由己地喘息着。 商柔痛恨自己的软弱,明明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背德的,但他的身体却顺从本能地强烈渴求着,几乎是紧紧地吸/吮着方代月的手指,只能无力地任由心理的堤防一步步地支离破碎。 他想要被爱。 牧晚馥的眼神太冰冷,他的心思太深沉,商柔已经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商柔只想找个人愿意接受他的一切而已。 他合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多少年前,自己背着怀孕的妻子与牧晚馥幽会,在铜雀宫里颠莺倒凤,缠绵不休,今天自己却背叛了身为夫君的牧晚馥,身体为另一个男人而动情了。 或许闻萧伶说得没错,自己是个天生的dangfu,总是喜欢越轨,总是喜欢背叛。 正在此时,一阵朦胧的光芒从不远处传来,割开了在黑夜中发芽的暧昧情愫。 「陛下,上次我把那个江南来的厨子送到宫里。听说他很会做甜点,我们一起去吃甜点吧!」竟然是闻萧伶的欢声笑语。 牧晚馥没有坐御辇,而是跟闻萧伶一同散步,他正兴高采烈地挽着牧晚馥的手臂。牧晚馥笑语盈盈,穿着一身绛紫金丝长袍,秀发只以银冠束起来;闻萧伶则穿着暗红云纹长衫,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当他看着牧晚馥时,那双平日总是有几分暴戾阴鸷的墨眸就会亮起来,洋溢闪烁着温柔单纯的光芒。 这对君臣身後只跟着赵公公一人,赵公公手里提着油灯为二人开路。 方代月和商柔吓了一跳,他们连忙分开,然而光芒已经隐隐约约照到他们的身上。 商柔紧紧地拉着衣襟,只希望牧晚馥什麽都没有看到。 他从未想要背叛牧晚馥?? 这是他真正的想法吗? 如果自己还是像以前那麽忠诚,自己早就该用力推开方代月,或者是咬掉方代月的舌头,也不让任何人染指自己。 商柔不断地告诉自己,牧晚馥是自己的夫君,当年花前月下,他们曾许下山盟海誓,曾彼此以夫妻相称??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纳其姐夫为妃,虽为男子却是椒房独宠。 而自己现在却在夫君的家里,就在夫君曾温柔地抱着自己穿过的走道上,跟另一个男人缠绵偷欢,顺从地在他的怀中抱被他爱/抚。 自己背叛牧晚馥了。 无论谁都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这个残酷的认知让商柔全身冰冷。 自己是疯了吗? 此时,方代月已经有点生疏地跪下来,他全身冷汗直流,头皮发麻地行礼道:「参见陛下丶参见闻萧大人。」 方代月没商柔那麽多心思,他只是酒醉还有三分醒,知道宫里规矩森严,自己却在宫里跟一个娼妓拉拉扯扯,一个不小心就是足以砍头的御前失仪之罪。毕竟主动的是自己,若自己一力承担所有罪责,让云湘坚持说他是被自己强逼的,云湘应该会没事的。 他无暇想及自己的前程,只是担心自己的云湘会被重罚,尤其是云湘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定捱不过宫里的酷刑。 「那不是新晋的榜眼吗!长得挺可爱的!」闻萧伶的笑容如同小孩子般天真烂漫。 方代月一怔,没想到迎面扑来的不是巨浪,而是闻萧大人春风似的甜笑。 他悄悄地抬头,只看见那个传说中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陛下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或者是自己身後的云湘? 刚才在琼林宴上,方代月也远远地看见牧晚馥和闻萧伶,却看不清楚他们的容颜。现在靠近一看,方代月不禁惊叹。 所谓绝代佳人,原来是真的存在的。 陛下真的很美,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美眸,像是含着千般柔情,又像是幽怨娇怜,樱/唇如同花瓣般精巧玲珑,灯光在他温玉凝脂似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的光芒。 而且陛下/身上还有一股浅淡的茉莉花香,清香美妙,让人心神俱醉。 确实是国色天香,连闻萧伶也被重重地比下去。 但方代月在心中悄悄地比较之後,还是觉得云湘好,连他也不知道为什麽。 最重要的是,陛下和闻萧大人看起来也没有动怒。陛下的神情淡淡的,闻萧大人则是巧笑倩兮。 方化月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转头向云湘打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害怕,却看见云湘还在匆匆地整理衣服。 商柔躲在方代月的身後,他不曾想到这行为带有什麽含义,只是想借着方代月的身影挡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先把衣服整理好,再出来向牧晚馥请罪,却没想到这反而是欲盖弥彰。 闻萧伶看了牧晚馥一眼,只看见牧晚馥微微偏头,幽深的眼眸静静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4 春潮 作者:p876543 看着背对着他,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的商柔。 「後面那位是??」闻萧伶立即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道。 「就是……以前认识的。」方代月红着脸,有点害羞地说道。他没有看见牧晚馥琥珀色的眼眸已经愈来愈冰冷。 商柔只想按着方代月的嘴,但方代月说的都是实话,而且自己要以什麽说服他?难道当面把自己是牧晚馥的姬妾一事说出来? 「陛下??」商柔很快就把衣服整理好,颤抖着跪在方代月身边。 月光洒落在商柔的身上,他的长发散乱,脸颊绯红,眼眸还带着暧昧的春情,双唇红肿,唇角甚至还残留着一丝口涎,也不知道是他还是方代月的。 他整理衣服时过於焦急,根本还没有穿好衣服就跪下来了,单薄的衣衫挡不住那颈项和锁骨上都是另一个男人留下来的吻痕,颜色很深,可想而知情况有多激烈。 此刻商柔如同一朵被细细品尝过的花,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情/欲的芳香,却不再为了牧晚馥而绽放。 商柔怯怯地抬起头看着牧晚馥,眼睛里都是千言万语。他想要向牧晚馥求情解释,但他发现牧晚馥那比酵酒更美的琥珀色眼眸只轻轻地落在自己的嘴唇和颈侧。 淡淡的眼神,却如同一柄匕首地直直地插到商柔的心脏里,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心脏在强烈地收缩着,使他感到有点窒息,甚至想要呕吐。 他当然知道牧晚馥在看什麽。 自己身上全都是不忠的证据。 商柔只感到全身寸寸都在结成冰霜,他只希望立即消失在这世间。 他只看了牧晚馥一眼便不敢再看。 牧晚馥的眼神里都是失望。 他们认识了那麽多年,牧晚馥是第一次对商柔表达出失望。 刚才全部人都听见商柔心甘情愿地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叫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纵情承欢低吟。 如果不是牧晚馥和闻萧伶来得及时,商柔恐怕早就把持不住,真真正正地张开双腿在方代月身下婉转承欢,让另一个男人拥抱进入这副只属君王所有的身躯。 自己到底还能够解释什麽? 牧晚馥看到的的确是事实,商柔无法否认自己刚才是被另一个男人撩拨得欲/火焚身。 不忠,自己竟然再一次地不忠。 此时,方代月已经磕头道:「请陛下饶恕草民御前失仪之罪,是草民强逼云湘的。若陛下降罚,请只降罚於草民一人。」 商柔立即向方代月不断摇头,然而方代月还在抬头看着牧晚馥,并没有留意到商柔的眼神。 方代月还没有明白,他不止是御前失仪—他现在是与妃嫔通奸,下场只能是处死。 商柔不敢想像牧晚馥会如何惩罚方代月。 方代月只是个孩子而已。 「陛下,是??是我不好,在宫里??引诱方大人??」商柔勉强开口说道。他知道他可以把所有责任推卸给方代月,但他不能这样做,不止是因为方代月是个好孩子— 而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抵抗。 自己是心甘情愿被方代月所拥抱亲吻的。 「不,是草民先作主动的,请陛下明鉴。」方代月立即回护商柔。 牧晚馥沉默不语,雪白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容极为柔美,却像是被月光覆上一层浅浅的冰霜。 商柔想要拉着牧晚馥的衣摆求饶,但作为一个不忠的姬妾,他到底凭什麽要求夫君的原谅? 「不如先说说你们是怎麽认识的?」就在商柔如堕冰窟时,闻萧伶故作好奇地说道。 方代月完全没有发现牧晚馥和商柔之间山雨欲来的气氛。毕竟牧晚馥保持沉默,闻萧伶却一直在说话,加上长得绝色娇艳,竟是把方代月的注意力都引走了。 毕竟方代月初入官场,只听说过闻萧伶狂傲霸道,目中无人,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那麽友善,便腆着脸道:「是在烟花之地认识的??」 「方代月!」商柔突然大声喝止方代月。 不能让方代月说下去。 那些事情,绝对不能让牧晚馥知道的。 那夜他拒绝了自己,就是嫌弃自己是个dangfu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方代月的事?? 他会怎麽想自己?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吗? 方代月吓了一跳,云湘是不知道眼前这两个男人的身份吗?他竟然胆敢在当今圣上面前失仪! 「陛下和闻萧大人请恕罪,云湘是第一次来到皇宫里,所以不懂得规矩。」方代月立即挡在商柔面前。 闻萧伶轻轻一笑,侧头娇媚地瞥了牧晚馥一眼,很难想像一个男人的举止能够如此风情万种。 「恩客名妓,倒是风流,朕也想听听你们是怎麽认识的。」牧晚馥首次开口说话。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明明牧晚馥是在笑,语气中也有笑意,但商柔却看到他眼神深处的空洞。 商柔从未见这这样的牧晚馥,彷佛是谁把他眼眸里的灵魂都抽走了。 很冰冷,真的很冰冷,冷得商柔全身发抖。 商柔不止是害怕这样的牧晚馥,他更多的是心疼。 牧晚馥曾被那麽多亲人背叛过,现在自己却也背叛他了。 自已明明是最不想伤害牧晚馥的人,却做出了最能够伤害牧晚馥的事。 「陛下??对不起??」商柔痛苦地低下头来看着地上的阴影。他叫唤了一声,声音却是那麽小。 自己怎麽会做出这种事? 牧晚馥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含笑凝视着方代月,但连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5 春潮 作者:p876543 萧伶都看得出他的眼底连一点笑意也没有。 商柔脸色惨白,合上眼睛,紧紧地抿唇,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在重重地颤抖着。 方代月本就微醺。他刚刚中了榜眼,仕途一片美好,又失而复得云湘,正是恨不得向全天下炫耀自己喜欢的人,现在牧晚馥的话可谓直中下怀。 本来方代月还有点担心自己在宫里欺负云湘,又被陛下和闻萧大人撞见,必定会招致重罚,没想到他们都是那麽温和有礼,方代月见状便没有顾忌地说道:「草民与云湘在青楼相识相爱,早就私订终身了。之前那地方被一把火烧了,草民还以为云湘死了,没想到今天却在宫里重逢。」 商柔眼前一黑,全身摇摇欲坠,几乎晕倒过去,闻萧伶却是笑得愈来愈高兴。 「恭喜你们了。」牧晚馥温柔地笑道:「只是皇宫毕竟不是寻常的地方,代月你下次可得检点,这次朕就放过你们这对有情人了。」 「不是??有情人??」商柔哽咽着,他跪行了几步想要解释,牧晚馥却退後半步,轻轻地拂袖,彷佛是不想碰到什麽脏东西。 牧晚馥的动作很小,甚至连方代月也没有注意到,却让商柔的胸口像是被什麽东西重重地击中般颤抖着,闻萧伶一个闪身挡在牧晚馥与商柔之间,甜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何不成人之美,免了他们御前失仪的罪?」 不止是闻萧伶丶商柔和方代月,连跟在牧晚馥和闻萧伶身後的赵公公都在看着牧晚馥,等待他作出最後的决定。 商柔全身颤抖,他霍然抬头,定定地盯着牧晚馥看。 陛下不会这样的?? 他不会的! 陛下对他??不会的,不会的?? 牧晚馥轻轻点头。 点头的幅度很小,但已经足以让商柔全身发软,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麽可能??牧晚馥不会这样对他的! 商柔愿意接受牧晚馥的任何惩罚,因为是自己不忠在先,但??牧晚馥不能就这样把自己送给其他人! 他是真的已经厌倦自己了,所以才可以随便地把自己如同一件看腻了的玩物般送给其赐给任何一人,当作是拢络的手段吗? 牧晚馥的眼眸眨也不眨,他唇角一扬,彷佛是为了印证商柔的难以置信。他清晰地说道:「闻萧伶,你替我向这位公子的主人交代一声,说今夜这位公子就归代月吧,免得代月朝思暮想的。」 由始至终,牧晚馥也没有对商柔说话,彷佛他们从来不曾相识。 方代月又惊又喜,他没想到牧晚馥会下达这样的皆意。 商柔却是不断地摇头,他的牙关在发抖,再也无法自控,眼泪如断线珍珠地流下来,却甚至没有力气擦去泪水。 怎麽会弄成这样的?牧晚馥怎麽会放弃他? 他们不是曾经相爱的吗? 商柔却想起来了,由一开始牧晚馥亲近他就是为了借刀杀人。 从来都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爱慕。 而牧晚馥早就腻了。 所以他拒绝跟自己同床共枕。 所以他可以就这样不问情由地把自己送给另一人。 灯光映落在商柔的脸上,一串串泪珠晶莹剔透。他闭着眼睛,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胸口却不断地起伏着。 他什麽都明白,明白牧晚馥的心是极为冰冷,也明白他的薄情冷酷,但自己却还是会为他心痛。 牧晚馥平静地俯视着商柔的泪水,却没有收回旨意的意思。 商柔很记得,牧晚馥第一次这样看着自己,是在他发现自己怀中藏着合和公主送给自己的长命锁的那一夜。 那是牧晚馥第一次跟自己生那麽大的气,最後自己在雪地上几乎被此刻正挽着他夫君手臂耀武扬威的闻萧伶虐杀,他刻意姗姗来迟地来救自己,自己哭着请求他的原谅,这件事方才告一段落。 以前只要自己掉眼泪,牧晚馥是一定会心软的,但现在他却是如此不为所动。 不,其实牧晚馥根本从未被打动,要不然当年他怎麽可能迟到? 「你是初次入宫吗?难道还不会谢恩?」闻萧伶踢了踢商柔的衣服,方代月也察觉到商柔正在哭泣,生怕他开罪圣上,便向他低声催促道:「别哭了,快点向陛下谢恩吧。」 「谢……恩……」商柔的喉咙里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却不禁怀抱最後一丝希望地仰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还在看着他,然而那双曾经总是温柔包容的眼眸,现在却只剩下一片淡漠。 明明是近在咫尺,商柔却觉得他和牧晚馥之间却像是隔着几重天涯,远得他在泪眼朦胧中的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 「陛下??我求求您??」商柔失控地叫着,语气里已经带着哭音。 不要把他送给其他人! 想说的话那麽多,商柔却哭得什麽都说不出来。他低下头来,肩膀耸动着,任由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泪水一滴滴地落在石砖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无数带着恶意鄙视的眼神照射在自己身上,嘲笑着自己的朝秦暮楚。他身为君王的嫔妃,蒙受君王的恩宠,却心甘情愿地被另一个男人拥抱,最後被君王当作是礼物送给另一人。 牧晚馥的笑容很美,眉眼弯弯,唇角轻翘,依然没有被商柔的泪眼涟涟打动。他背负双手,转身背对着商柔,轻轻地说道:「代月你带他回去吧,反正这琼林宴也差不多散了。」 直到牧晚馥和闻萧伶远去,方代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6 春潮 作者:p876543 才站起来,他知道商柔腿脚不便,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商柔站起来。 方代月伸袖温柔地擦去商柔的泪水,他的酒醉总算醒了大半,便轻轻地抱着商柔道:「对不起,刚才我喝得太醉,竟然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欺负你了。」 他以为商柔的哭泣是因为被当众发现了他跟方代月在宫里苛合。 商柔哭得抽搐着,他使劲推开方代月,想要追上去,但他想起牧晚馥那冰冷失望的眼神,却是无法再迈步。 牧晚馥没有回头,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留给自己。 商柔真的很想跟牧晚馥在一起。 为什麽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推开自己? 方代月却拉着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你到底怎麽了?」 「方代月,我已经??已经??」商柔直视着方代月,认真地说道:「是别人的侍妾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五十四 方代月微笑道:「我现在手里有钱了,我会替你赎身的,一切就交给我吧。」 商柔嘴唇掀动,他想说他和牧晚馥之间不是银货两讫的关系,自己是心甘情愿入宫为妾的,可是— 牧晚馥已经把自己送给方代月了。 自己是把他当作夫君的,他却只是把自己当成随便送出去的玩物。今天他把自己送给方代月,明天呢?他是不是打算跟先帝一样,把自己轮流送给不同的人玩弄? 先帝还是碍於形势才要牺牲爱宠,牧晚馥却从来不把商柔当作是人般看待,他只是随便地把自己打发给任何一人而已。 反正他都不愿意触碰自己,自己对他而言的的剩馀价值就是送给其他人作为拢络的手段罢了。 「回家吧。」方代月没有留意商柔的心思,他只是牵着商柔的手,一步步地往宫门外走去,商柔失魂落魄地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夜空之下,商柔抬头看着方代月带着自己往前走的高挑背影,这孩子好像长高了一点。以前他抱着自己时,自己差不多高到他的下巴处,现在自己刚好能够靠在他的胸前。 「家?」商柔不解地问道,他记得方代月一直是住在客栈里。 穿过一座又一座高耸庄严的朱红宫门,二人离皇宫的大门愈来愈近了。 「我刚刚买了一座府第,离皇宫有点远,但还算是乾净雅致。」方代月还是忍不住转身,在商柔的额头琢吻了一下,笑道:「我们的家。」 在灯笼的照耀下,方代月的笑容是如此明亮,彷佛足以照亮黑夜。 朴素的马车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方代月似乎对於自己刚才的唐突佳人深感歉意,所以一路上也非常正经地坐着,只是紧紧地握着商柔的手而已。 商柔的眼泪总算止住了。他掀开窗帘,大街上摩肩接肿,酒馆里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的知己好友喝得酩酊大醉,扶着彼此走出酒馆。 那是久违的京城繁华,万家灯火如同坠落在地上的星光。商柔心里的确是有点怀念。他没想到自己此生还有机会踏出宫廷,他更没想到这次是牧晚馥主动把他送走了— 作为一个玩物送给他未来的臣子。 商柔仰头看着明月,无论从什麽地方去看明月,明月还是这个模样,明月明明也有它的阴晴圆缺,为什麽它却始终对於人间的悲欢离合无动於哀? 「云湘??你生气了吗?」方代月突然闷闷地问了一句。他见商柔怔忡出神,便捏了捏对方的掌心。 商柔回过神来,只看见方代月正有点委屈地看着自己,窗外的灯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颊有点红,残留着醉意。 「你说什麽?」商柔问道,他刚才的确没听到方代月在说什麽。 方代月再问了一遍,商柔不解地说道:「生气什麽?」 「刚才我??我??不问情由地欺负你了??」方代月呐呐地说道。 「我不是为了你而不开心。」商柔摸摸方代月的脑袋。 他难过的是,在牧晚馥的眼中,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独守空闺,抵抗不了情/欲的诱惑而红杏出墙的dangfu。 他更难过的是,其实牧晚馥并没有误会。 自己的忠诚什麽时候变得那麽不堪一击? 方代月连忙靠着商柔道:「可是你不开心啊,你打我骂我也可以??就是别再一言不发。」 商柔拍了拍方代月的肩膀,笑道:「打完了。」 「我是认真的??」 「认真地想被我打骂?」商柔失笑。 「我想成为云湘的依靠,云湘有什麽不开心也可以跟我说或者是向我发泄。」方代月的脸颊有点生气地鼓起来。 商柔抿唇笑了笑,他突然指着外面的摊档道:「方代月,我想吃烤鸡。」 商柔坐在车厢里等候,方代月听话地买了一只烤鸡回来,烤鸡总算暂时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细细地把鸡肉从鸡腿上剔出来,本想直接喂给云湘,但想起自己刚才把他欺负哭了,心里还是有点歉疚,便只是把鸡肉放到包着烤鸡的纸张上。 「平日我是买乌衣巷里那一家烤鸡的,今天还是第一次买这家烤鸡,没想到味道还不错。」方代月舔了舔指间的油腻。 商柔倒是吃得很快,他一开始只是不想方代月再追问下去而已 但他得承认,这烤鸡的确是挺好吃的,烤得外焦内嫩,表皮有点脆,鸡肉泛着金黄,还下了些香辣的调味料,使他由本来只是随便吃一点到几乎把大半只烤鸡都吃完了。 毕竟哭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7 春潮 作者:p876543 完之後,难免有点饿。 夜已深。 马车驶进羊肠小巷里,驶到一半便无法前进了。方代月给马夫付了钱,先跳下马车,再转第扶着商柔下马车,商柔却没有握着他的手,只是蹙眉道:「我又不是闺阁女子。」 「我想对你好啊。」方代月顺口说道,商柔抿唇,还是扶着车沿小心翼翼地走下马车。方代月刚才在皇宫说得没错,春日潮湿,商柔双腿的旧伤的确发作了,而且刚才又在牧晚馥面前跪了那麽久,双腿早就酸软无力,但他还是一人往前走。 二人沿着狭窄迂回的小巷往前走,方代月知道商柔不喜欢自己扶着他,但又怕商柔走得辛若,便刻意放缓脚步。商柔小心翼翼地躲过水洼,亦步亦趋地跟上方代月的步伐。 明月在前方作为引路者,小巷深处还隐约传来流浪狗的吠叫,灰墙後的蓝花楹虽然不及宫里的桃花娇贵,却也是大片大片地绽放着。 方代月有点幼稚地偏偏要牵着商柔的手,还得是十指紧扣,商柔唯有由得他去。方代月又生怕商柔总是想着刚才的事,便把自己殿试和琼林宴上的见闻告诉商柔,他喜冲冲说道:「陛下已经把我分派到礼部里学习,过几天就得开始工作了。」 商柔其实很担心方代月的安危。牧晚馥的心思太深,他再是冷待自己,自己名义上还是他的姬妾,而没有男人可以忍受另一个男人当着他的面前调戏自己的姬妾—尤其是他身为皇帝,性格又是如此高傲。 他实在猜不透牧晚馥会如何对付方代月,但现在自己也不能解释太多,只好转而问道:「告诉你的父母了吗?」 「我写信告诉他们,我二姐在我高中那天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是个男孩子。」方代月握紧商柔的手,笑道:「我回家的时候也把你带回去吧。」 商柔笑着摇头,正想说话之际,方代月又说道:「我们是同乡,我先带你回家,然後你带我回你的家,好不好?」 「回家??」商柔低头。 他在许久之前,已经没有家了。 方代月总算把商柔带回他的府第里,商柔一进门口,方代月才胆敢把自已的兴高采烈完全地表现出来。 虽然商柔还是满心绝望,但看着他几乎想要翻几个筋斗的模样,又不禁失笑。 府第并不算很华丽,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却是打扫得很乾净。 「那个??你刚才吃饱了吗?还要再吃点什麽吗?」方代月见商柔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立即讪讪地停下手中动作,红着脸说道。 「我还是有点饿。」商柔点点头,他真的许久没有放开肚皮大吃一顿了。 刚才从彩霞馆出来时,商柔只穿着单薄的衣袍。现在春风徐徐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喷嚏,方代月连忙解下长袍,细细地披到商柔身上,方代月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洗衣皂香味,还带着一丝酒香。 此刻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爱慕已久之人就在自己的怀抱里,还要穿着自己的衣服,方代月心里情动,不自觉地弯身想要亲吻商柔的双唇,商柔稍稍侧脸,躲过对方的嘴唇。 「你比从前长高了。」商柔突然说道。 方代月一怔,他搔着头道:「最近吃好了,所以也长高了??」 他牵着商柔的手道:「我带你到偏厅里坐坐,想要吃些什麽?」 「什麽都可以??」商柔笑道:「再吃一只烤鸡?」 方代月默默地道:「我??不会杀鸡。」 偏厅里冷冰冰的,方代月亲自把香炉燃点起来,然後匆匆地从房里多拿几件衣袍披到商柔的身上,确保他不会着凉。 方代月来来回回地忙碌了许久,都是为了让商柔会更舒服。 商柔坐在软榻上,看着方代月像只准备过冬的松鼠般跑来跑去,实在可爱得很,不禁笑起来。 方代月好不容易才确定商柔不会着凉了,这才站起来离开偏厅,但走到雕花木门前时,方代月却又转身看着几乎被衣服淹没的商柔。 「行了,我已经很温暖了。」商柔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会离开吧?」方代月一手扶着门框,认真地凝视着商柔。他高中之後再回去红英院,那里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他听说红英院里所有人都死在这场火灾里,还以为云湘都死了,足足哭了好几天。 他忍不住转身跑上前,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轻声道:「原来你真的没有死??」 「别诅咒我。」商柔推了推方代月,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是想饿死我了?」 方代月官位不高,深夜里厨子也早就歇下了,他便跑到厨房里亲手做面。 他刚做到一半,商柔就从门外探头进来说道:「我来帮助你吧。」 商柔一人待在偏厅里也觉得无聊,而且只要一安静下来,他就会不断想起刚才牧晚馥冷淡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爱欲痕迹的那一幕。 他怨不得牧晚馥,现在红杏出墙是自己,牧晚馥不治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他彻底抛弃自己也应该是意料中事。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对他抱有一丝丝的幻想,所以才会那麽难过。 「我不是叫你在偏厅里等着吗??啊!」方代月急着把煮好的面倒到碗里,竟然被烫到了。 商柔叹了口气,再次感叹方代月竟然可以长到那麽大,甚至还考上了榜眼。他拿水冲洗了方代月的伤口,然後把面放到两个碗里,放到厨房的木桌上。 「不去??偏厅吗?」方代月怯怯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8 春潮 作者:p876543 问道。 「在这里吃吧。」商柔把筷子递给方代月。 商柔静静地吃着面,面泡得太久了,已经变得软绵绵的,正如自己当年给牧晚馥做面,现在坐在对面的已经不是他,他或许正在跟闻萧伶一起下棋,或者跟闻萧嫣一起?? 反正都跟自己无关了。 自己又成为他的弃妃,这次错误却全都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抵受不了诱惑,让另一个男人碰他。 「说起来,今天是哪个大人带你进宫的?我明天得去找他陪罪,还要问他我要花多少钱才能够买回你的卖身契。」方代月咬着面条道。 「卖身」两字刺伤了商柔,他蹙眉道:「明天再说吧,好不好?」 眼见商柔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方代月是舍不得问下去了。 方代月心想,云湘应该是在红英院被烧掉之前,被哪个贵族少爷买到家里吧。今天虽然几乎所有文武百官都出席了琼林宴,但自己估计也认不出云湘现在的主人,只希望那个人是个容易相与的,但看云湘欲言又止的模样,明天说不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商柔却在想另一件事,现在夜深了不方便找陆萱,他便打算明天早上去找陆萱,看看陆萱有什麽想法,而且婉儿还养在陆萱那里,自己得去看看婉儿。 方代月看得出商柔心情不佳,便把自己的面碗拿到商柔的一边,跟他肩膀靠着肩膀吃面。 「明天我们一起去吃烤鸡?」方代月没有再提起商柔的主人的事,只是低声说道。 「哪一家的烤鸡?」商柔问道。 「哪一家都可以,或者我学习如何烤鸡?」 商柔失笑道:「你连面都做不好。」 方代月凝视着商柔道:「我??我可以学好烤鸡,也可以学好做面的,只要你??愿意吃。」 二人吃面之後,方代月洗过碗筷,商柔拿着抹布,替他把碗筷擦净再晾在一旁。商柔记得他跟牧晚馥也有过这样平静美好的时光。 都已经结束了。 自己的背叛已经彻底结束了这段感情。 现在後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想法一旦划过脑海,商柔的双手就不禁发抖,瓷碗脱手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方代月吓了一跳,连忙握着商柔的双手道:「你的手没事吗?」 商柔惘然摇摇头,方代月刚才还在洗碗,双手冷冰冰的都是水,却使商柔的心渐渐温暖起来。 方代月把他带到饭桌,让他坐下来,又把蜡烛放到他的身边,免得他会着凉。他弯身吻了吻商柔的额头道:「乖乖等着,我先去洗碗。」 接着,方代月把瓷碗的碎片扫到筲箕里。他平日大大咧咧的,干起家务也算是熟悉,在家里应该也是常常帮助母亲和姐姐完成家务的。 方代月很快就把碗碟洗净,商柔以为他们要回房休息了,方代月却叫他在厨房里等待。 商柔心里有点好奇,便问他发生什麽事。方代月只是神秘兮兮地笑着,却不回答他的问题。 过了半晌,方代月就带着一个木箱回来。商柔见他抬得辛苦,便主动上前帮助他。 二人小心翼翼地把木箱放下来,方代月打开木箱,里面放满烟火棒。 「我本来想要买烟火的,但我不懂得如何放烟火,还是烟火棒比较简单。」 「所以买了一整箱?」商柔无奈地看着那一整箱烟火棒。 方代月笑道:「你不是说烟火美丽却短暂吗?所以我买了很多很多烟火棒,你可以放很久很久,多久都可以。」 商柔拿起一根烟火棒,一根烟火棒燃烧的时间的确很短。 「对啊,烟火太短暂了??」商柔摇头道:「不值得。」 枝头的木棉花刚好挡住了月光,树影婆娑,一朵朵橘红木棉花轻轻地舞动着。走廊上已经挂上几个风铃,随风而清脆作响,如同吟唱着情诗。 灯笼洒下柔和的光茫,栏杆的油漆已经剥落,隐约透露出一点残旧。 这里的一切都比不上彩霞馆的穷奢极侈。其实一开始彩霞馆也只是一个破落的地方,但随着牧晚馥愈来愈宠爱商柔,彩霞馆便修葺得愈来愈华丽,那陈设装潢远远超於皇后南宫雪的梅影宫,哪里进贡了上好的宝物,牧晚馥一定把它们送到彩霞馆里。 在商柔回宫之前,天竺进贡了一颗璀灿至极的透明宝石,无坚不摧,光芒夺目,象徵着永恒不变,在天竺里只有婆罗门的贵族才可以在宗教仪式中使用。 闻萧伶对那颗宝石几乎是一见锺情,其实他向来对於奢侈玩物不感兴趣,毕竟平日牧晚馥也赏赐他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从来不亏待他,但那次闻萧伶却少见地亲自开口向牧晚馥求要那颗宝石,然而那时候牧晚馥却已经把这颗足以买起十座城池的独特宝石镶到商柔梳妆台的铜镜上。 然而,相比起那个华丽却冰冷寂寞的彩霞馆,商柔只宁愿坐在这个平凡的小座院里。 商柔和方代月并肩坐在木阶上,燃烧着一根根的烟火棒,一朵朵烟花在他们指尖之间任意地燃烧殒落。 二人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相依相偎,享受着此刻难得的静谧。 夜还是很漫长,有些人注定彻夜无眠,有些人却已经找到一处暂时歇息的港湾。 「我以为你被烧死了的那天,我哭完之後作了一个梦。」方代月揽着商柔的肩膀,他抬头看湖畔已经交颈而眠的鸳鸯,低声道:「我梦见我娶了你,然後我们一直待在一起,直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9 春潮 作者:p876543 我们都老了。」 商柔顺从地靠在方代月怀中,他又点起一根烟火棒,那是鲜红的烟火,刺眼张扬,却又带着使人想要靠近的炙热。 「其实我们也没有认识很久??」商柔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烟火,摇头道:「你何必对我如此锺情?」 「不是有句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吗?」方代月抚摸着商柔的长发,看着烟火渐渐烧焦商柔手中的木棒,又吻着商柔的发间道:「幸好我没有放弃。」 商柔叹道:「你怎麽老是看这些话本??看得脑子都傻了,今天才会做出那麽孟浪的行为,以後可不能再这样做。」 「你都出来了,我还会对谁做这种事?」方代月见商柔皱眉,便放软语气道:「对不起,我今天是太??太激动了。」 「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的。」商柔摇头。 烧到最後,商柔的手也快要烫伤了。他看了看木箱,里面还有许多烟火棒,便向方代月道:「你要小心,烟火棒是非常易燃的,一不小心就把你的家烧光了。」 方代月这人总是有点吊儿郎当,不慎把自己的府第烧掉也像是他的风格。 「云湘你天天跟我一起玩烟火棒,很快就会烧完的。」方代月亲了亲商柔的额头道:「你要是喜欢,我再买一箱烟火棒回来。」 方代月亲自备好热水让商柔沐浴,这孩子刚刚当官,还没有习惯使唤下人。 商柔匆匆地清洗身体,他咬了咬牙,还是主动把手指伸进去扩张。其实现在他早就不复刚才的意乱情迷,但他知道方代月喜欢自己,自己总不成只享受他的温柔,却丝毫不付出。 反正牧晚馥早就嫌弃自己,自己再是坚持为他守身如玉,最後他也不过是把自己赐给其他人。 自己的忠诚,牧晚馥早就不稀罕了。 就算心里早就明了,但当这个想法真正地出现时,商柔依然不禁双腿发软。 牧晚馥曾经是那麽锺爱自己,把自己关在彩霞馆里,不让自己跟任何人见面,但现在他已经不在意自己上了其他男人的床。 商柔穿上方代月准备的的衣服。那是方代月的衣服,对商柔而言有点大,他拉好衣襟,衣服也不住地往下滑,露出一边的肩膀。 他走出屏风,只看见方代月正在榻上看书,表面上是装作正经地在看书,可是商柔知道他绝对是心不在焉。他又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看着自已的微笑,彷佛自已只是个用来打赏下人的礼物而已。 由自己在妓院里放弃挣扎的瞬间开始,自己已经无权再要求帝王如昔的万千宠爱。被他人肆意染指的玩物,的确配不上君王的温柔。 商柔斜斜地坐在方代月的大腿上,看着他红起来的耳根子,低声道:「你在看什麽?」 方代月把书合起来,红着脸转身,看着靠得很近的商柔。 热水还没有变凉,白雾缭绕中只看见商柔微笑着,最喜欢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正笑意盈盈地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水滴沿着发梢滑落,衣襟半敞,肩膀隐约地露出来,颈边留着自己留下来的红印— 怎麽可能不动心? 商柔的唇瓣轻轻地印上方代月的双唇,这是他首次对方代月作出主动。 方代月立即把书丢到一旁,含着他的嘴唇。商柔双手勾着他的颈项,大腿熟悉地磨擦着方代月的下/身,发出难耐的呻吟。 唇舌缠绵不休,方代月把商柔压在身下,吻遍商柔刚才留下来的泪痕,轻声道:「以後由我来照顾你,不要再哭了??」 商柔没有回答,但他今天却是异常的放/荡热情,竟然主动握着方代月的手往後探去。 然而商柔许久没有情事,身体难免乾涩,方代月伸指进去时,看见商柔有点隐忍地蹙眉,情/欲顿时清醒了一半。他亲了亲商柔的嘴唇道:「我去找些香膏过来,你等等。」 商柔却拉着方代月的手,方代月回头看着他。商柔双手捧着方代月的手,轻轻地舔着方代月的手指,舔得很仔细,不时发出yinshui的水声,舌头在方代月的指间穿插着,模仿着插入的姿势。 他的眼睛轻轻上扬,幽幽地看着方代月。 方代月的手指都湿漉漉的,脑子却发热几乎要冒烟。商柔靠在他的耳边,咬着他的耳朵道:「进来。」 一夜风流,竟分不清是天上还是人间。 如果说以前在红英院里是身不由己,现在商柔却是心甘情愿地被另一个男人亲吻占有。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开口拒绝,方代月绝对不会强逼自己。 但他还是放弃了最後一丝坚持。 被方代月进入的瞬间,商柔清晰地明白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背叛牧晚馥了。没有强逼丶没有利诱,他心甘情愿地张开双腿,甚至是主动引诱对方占有自己。 自己身为妃嫔,却背叛了皇帝。 此情此景与当年在铜雀宫的一幕重叠着,年少无知的自己主动献身,牧晚馥温柔地一步步教会自己情/欲的美妙之处,让自己失控沉沦。 多年之後的今天,同样是初春,自己向另一个男人主动献身,再一次沉醉在背德的情/欲快感中。 一如当年,商柔的内心涌来罪恶感,却又有种异乎寻常却带有强烈腐蚀性的愉悦。他并没有喝酒,所以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紧闭的身体被一下下地撞开深入,自己饥渴难耐的身体是如何贪婪地吮紧方代月,容纳着他的欲/望。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0 春潮 作者:p876543 五十五 被情/欲所操纵,成为情/欲的奴隶,只专心地享用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所带来的快乐。 或许是因为不道德,或许是因为秘密禁忌,所以这种堕落的交欢才如此让人上瘾。 方代月的舌头悉心地舔遍商柔的身体每一处,由下腹至胸口的刺青,再轻轻地咬着商柔的颈项,细细地吮/吸着,留下一个深深的红痕,固执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舒服吗?」方代月抚摸着商柔的长发,他勉强压下如箭在弦的情/欲,柔声问道。 一定不能让云湘疼痛的。 「舒服。」商柔的身体深处早被这浅浅的接触捣弄得情潮泛滥。他双眼发红,软软地吻着方代月汗湿的肩膀,轻声道:「相公好棒。」 一声相公叫得方代月心旌摇荡,他再也按不住内心的术动,打桩似地不断把商柔钉紧在自己体内。 想要把云湘彻彻底底地占有,想要把自己填满云湘心里的每个角落,好让云湘不会再想着那个抛弃他的男人,不再为了任何人而哭泣。 商柔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如此销魂蚀骨的情事,毕竟牧晚馥接他回来之後一直都发止於情,止乎於礼,所以强烈的身体快感轻易使商柔全身发软,情/欲如烈火般烤灸着忠诚和罪恶感,甚至成为加强愉悦的调剂。 对的,商柔已是有妇之夫,甚至是一个男人的侍妾,多少人羡慕他是帝王身边最得宠的妃妾,但现在他却赤裸裸地被一个无论什麽都比不上他夫君的男人抱在怀中,甚至主动地张开双腿,诱惑那个男人进入自己最隐秘的地方,让他一下下地贯穿自己早就面临破碎的忠诚。 商柔餮饕已久的身体贪婪地绞紧快乐的泉源,方代月不禁低喘道:「你今天怎麽咬得那麽紧?」 而商柔的双腿则是夹紧磨擦着方代月的腰,身体仰後着,呜咽着呻吟道:「方代月??再用力一点??」 「遵旨,我的好娘子。」方代月轻笑着吻了吻商柔的鬓角,双手却使劲把商柔的双腿对折起来,压在床侧,每一下都进到深处,甚至连新买的床也不断摇晃着。 商柔的一头长发散落在床上,双手抱着方代月的颈项,在他的耳边不断喘息着,连那个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男人也被商柔抛诸脑後。 结果竟然是折腾了大半夜。 方代月备好热水,把商柔横抱起来,绕过竹制屏风,来到浴盆里。 商柔没有再抗拒他的怀抱,如同一只吃饱的猫般在方代月胸前打着呵欠,弄得方代月心里又是痒痒的。 他的云湘,怎麽就是那麽可爱。床上浪得很,床下又是那麽软,软得出水。 窗外隐约传来细微的雨声,雨水纷纷乱乱地洒落在已经沉睡的京城里,茫茫世间彷佛只有方代月和商柔还是清醒着。 烛火摇曳,映照着豆大的雨点如同流星般划过雪白的窗纸。 外面的雨水孤冷冰凉,房里却是风流旖旎,烛影成双,彼此紧紧地相依相偎着。 方代月把商柔仔细地清理乾净,商柔听话地任由他摆布,彷佛成为一个柔若无骨的娃娃。 商柔看着屏风上的仕女图,突然想起往日自己和牧晚馥在春夜里躲在铜雀宫里瞒着世人偷欢时,牧晚馥在缠绵之後也会亲自清洗自己的身体— 入宫之後,他们之间反而变成冷冰冰的皇帝和妃嫔关系,自己的存在意义彷佛只是为了为他解闷。 春寒料峭,牧晚馥入睡了吗?他会一人就寝,还是跟闻萧伶一起把酒畅谈,还是相伴在怀孕的柳月媚身边,还是跟某个新得来的美人彻夜抵死缠绵? 对牧晚馥而言,自己的事或许只是一段无关痛痒的插曲而已。 方代月并没有发现商柔的心事重重,他和商柔毕竟多日未见,也不曾想到会在琼林宴上重逢,实在是欲/火难消,竟然又在浴盆里好好地把商柔占有了一遍。 那些过往,早就应该化为雨水,消失无踪。 不该再想了。 商柔放松身体,顺从地被方化月抱紧贯穿,甚至故意迎合着他。 这次方代月的动作倒是温柔缠绵得多,彷佛在仔细品尝着饭後的甜点,挑/逗得商柔全身肌肤都泛起粉红,不知道是被热水薰出来还是被情/欲折磨出来。 商柔忍不住喘息着道:「你是属狗的吗?怎麽老是要个不停?」 「汪汪。」方代月嘴里在乖巧地讨商柔欢心,双手却猛地张开商柔的双腿,借着热水润滑,一改刚才的细致,一口气就狠狠地顶到最深处,害得商柔倒抽一口凉气,脚趾却不自觉敏感地蜷曲着。 商柔双手揽着方代月的颈项,在他的耳边撒娇道:「你进得太深了??」 方代月听得情难自禁,他抱着商柔的腰肢,突然一个转身,任由快将凉透的水从浴盆里四溅,现在的姿势是商柔在上他在下,之後他没有再动,只是咬着双唇,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可爱地眨着,有点期待地看着商柔。 「你学坏了。」商柔当然知道方代月想要什麽,他捏了捏方代月的鼻子,却是主动地骑到方代月身上索求着,咬着他的耳朵道:「从哪里学回来的?」 「不告诉你。」方代月吐了吐舌头,他往上一顶,准确无误地直中靶心。商柔全身发软,重重地倒在他的怀抱中,溅起无数水花。 商柔生气地瞪了方代月一眼,那眼神却是带着水雾的撩人至极。 好不容易把人清理乾净,方代月亲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1 春潮 作者:p876543 自给商柔穿好衣服,珍而重之地把他抱到床上,替他细细地敷药,商柔又歪头打了个呵欠道:「明天再弄也可以。」 「不行,要不然受伤了就麻烦。」方代月在这些事情上却格外坚持。 商柔唯有乖乖地被方代月上药,方代月这次倒是正正经经的没有乘机占便宜,估计是真怕把商柔弄伤了。 敷药之後,方代月在床上把商柔抱在怀中,不时在对方的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怜爱的轻吻。 商柔已经很困倦,他蜷缩在方代月怀中,半合的床帐外还燃着蜡烛,光芒散落在他的脸上,脸颊上还残留着情/欲的红晕。他半合着眼睛道:「我累了??」 「红英院到底怎麽样了?我考完殿试之後才发现那里被烧了。」 「我也不知道??」商柔闷闷地道。 方代月也不恼,知道是自己要得太狠了,便疼惜地亲吻着商柔的额头道:「你先别睡,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他伸手到床头柜里拿出一双耳坠,耳坠的样式简单,是狼牙月的形状。 商柔在红英院时被穿了耳洞,虽然现在没有戴耳环,但耳洞还没有愈合。 他接过那双耳坠,方代月有点窘迫地道:「不是什麽昂贵的玩意??是我考殿试前一天看到的,本来想要在殿试之後送给你作为生辰贺礼,你却??离开了。」 商柔手里握着那双平凡的耳坠,方代月竟然把那双耳坠放在床头柜里,或许是天天都拿出来看看。 说起来,自己也有差不多十年没有收到生辰贺礼了。 商柔在方代月胸前蹭了蹭,笑道:「怎麽不是满月?」 「满月是圆形的,那就看不出是月亮啊,说不定只以为是圆盘而已。」方代月轻轻地把商柔还是有点湿的长发别到耳後,说道:「圆月太完美,还是狼牙月好。」 商柔一怔,他一直都在追逐着世间最完美的明月太完美了,或许从一开始根本就不该奢望。 「替我戴起来。」商柔把耳坠递给方代月。方代月顿时像一只刚偷吃成功的小狗般笑逐颜开,轻易就把耳坠穿到商柔的耳洞里,洋洋得意地点头道:「真好看。」 「不要脸。」商柔没好气地说道。 方代月失而复得,愈看就愈喜欢商柔,他低声甜丝丝地说道:「陛下把你赐给我了,我明天就命人把东厢收拾好,你以後住在那里,就是我的夫人了。」 「你早晚也得成亲,别乱说话。」商柔皱眉。 「你叫了我相公。」 「我叫过许多人相公。」 方代月脸色微微一变,他道:「我只叫过你一人娘子。」 商柔不语,只是别过脸去。 「我在京城里没有亲戚,在乡下还有几个姐姐,她们的孩子跟我家的姓就好了。若是你需要赎身的钱,我明天就给了你那个主人,以後我就只守着你一人。」方代月温言安慰着,他又一下下地拨动商柔的耳坠,无赖地说道:「你都收下聘礼了,不许反悔。」 商柔抱着方代月的颈项,蹭着他的胸口,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道:「方代月,快点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方代月笑起来,他的云湘今夜怎麽那麽爱撒娇。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方代月听不见商柔说话了,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沉沉入睡。 方代月的眼神愈来愈温柔,他吻着商柔道:「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 翌日早上,商柔穿上昨夜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离开方代月的房间,那傻孩子还在睡觉。 商柔不打算留在方代月身边。现在情到浓时,方代月当然是可以作出任何承诺,但商柔也不曾把这些承诺当真。这京城是花花世界,方代月一朝为官,以後多少佳人愿意投怀送抱,他早晚会明白今天的自己有多幼稚。 而且商柔很清楚,他无法真正地回应方代月的感情。再是纠缠下去,对方代月也是不公平。 商柔来到走廊里,没想到竟然看见闻萧伶正倚栏而坐,摇晃着双腿。他赤足穿着木屐,白玉似的双足细腻柔美,脚踝精致,隐约露出来的小腿也是漂亮匀称。 天亮前下了一场春雨,後院的桃花被雨水打湿更添娇艳,闻萧伶的花容月貌却是比起桃花更为甜媚。 闻萧伶今天穿了一身红衣,大红愈发衬出那温玉凝脂似的修长玉/颈,勾勒出那不堪一握的楚楚细腰。他轻轻歪头,看着不远处如锦绣般绽放的桃花树,素手轻绕着云发,乌黑的青丝梳成高高的马尾绑在脑後,随着他身体的晃动,马尾也来回摇动着,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佻皮活泼。 他虽然心狠手辣,但身上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娇憨天真—不过他本就是无视世间法则,随心而行的人。 春风吹落一片桃花雨,漫天的桃花翩翩起舞,几片桃花吹落到闻萧伶的脸上,他美眸轻合,鸦睫微颤,伸出香/舌,轻轻地含着一片桃花花瓣。 玉颊含春,秋波横流,放/荡妩媚,最为娇嫩的桃花花瓣都比不上闻萧伶那双优美的菱唇。春色如画,也不及佳人眉梢的娇媚。 「出来了?」闻萧伶听见商柔的木屐声便回眸嫣然一笑,唇上还含着那片桃花花瓣。 正正是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商柔早就知道闻萧伶的狠毒本性,所以对眼前的绮丽视若无睹,只是打算从闻萧伶身边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2 春潮 作者:p876543 经过走到大门。 闻萧伶却伸手扯着他的衣领,把商柔拉到自己的怀中,轻笑道:「让我检查一下,那个不嫌弃你是破/鞋的小书生到底能不能喂饱你?」 他说到一半就突然蹙着秀眉,靠到商柔的颈上,像一头狗般嗅着商柔的颈项。闻萧伶身上倒是散发着昨夜留下来的女人脂粉香,商柔无力推开他,却还是不断地挣扎着。 「你真香,是陛下的香味。奇怪,他那麽久没有碰过你了,你也给那麽多人睡过,怎麽可能还留着这股香味?」闻萧伶伸出鲜红的舌头,近乎挑/逗地舔了舔商柔的颈项,舌头又舔着朱唇,彷佛要把那带着茉莉花香的汗水都铺满唇瓣。 「我是破/鞋,你却大清早就对着破/鞋发情了。」商柔想起昨天要不是闻萧伶挑拨离间,牧晚馥也不至於把自己送给方代月,心里更是怨恨闻萧伶。 但商柔也明白,那是自己犯错在先,而且牧晚馥何等冷静理智,他若不是同意闻萧伶的想法,又怎麽会亲自首肯呢? 「我好歹把你救出来,甚至还成全你跟你的姘头双宿双栖。你不以身相许也罢,竟然还咄咄逼人??」闻萧伶抱着商柔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继续舔咬着商柔的颈项,一边愉快地笑道:「火气那麽大,该不会那小子真的没有喂饱你吧?」 闻萧伶熟练地解开商柔的腰带,一手揽着商柔的腰肢,一手往衣服里探去。 「你疯了吗!」商柔拚命地推着闻萧伶的胸口,他刚叫到一半,闻萧伶修长的食指就碰到熟悉的地方。他弯起眼角笑着,食指重重一戳,商柔就全身发软,木屐从没有穿袜子的左足上掉到满地花瓣里,连带整个人都几乎从闻萧伶身上翻下来。 情急之下,商柔不禁抓着闻萧伶的衣襟,张开双腿坐在他的大腿上来保持平衡。 闻萧伶刚刚从妓院出来,衣服还是穿得松垮垮的,商柔竟然一手扯开他的衣襟,重重地埋在他赤裸的胸前,只感到对方结实有力的肌肉重重地贴在他的脸上,随着呼吸而起伏着。 一旦靠得太近,庸俗的脂粉香也挡不住那股熟悉的冷香。 冷香盈满商柔的唇齿之间。明明是如此高傲阴鸷的男人,却有着如此清淡的香味。 正在此时,商柔突然听见一把声音从房门处响起来。 「云湘?闻萧大人?」 那是方代月的声音。 方代月一醒来就看见商柔留在床边的狼牙月耳坠,他拿着耳坠,匆匆地跑出来想要追回云湘,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这一幕。 昨夜还在自己怀中求欢的云湘,现在正衣衫不整地倒在妖冶美艳的闻萧大人怀中。 云湘下/身的衣物已经被翻得凌乱,闻萧大人的手指一看就是插到身体深处。云湘脸色嫣红,长发凌乱地埋在闻萧大人赤裸的胸前,彷佛在吻着他的胸口,一副被玩弄得情难自禁的模样。 最招人误会的是,闻萧伶刚刚一夕风流,胸口处都是点点红印,本该是青楼女子留下来的,可是在方代月眼里看来,倒像是热情似火的云湘在不断亲吻着闻萧大人的胸口。更别说云湘一看见自己就是满脸惊慌,倒像是偷情被抓个正普。 「商柔,你没有跟方代月介绍我这个老主顾吗?」闻萧伶娇慵地凭栏而坐,一手轻挽着散落在腰际的马尾。他见方代月想跑过来,便优雅地一抬手,玉指轻轻几弹,便隔空封住了方代月的主要穴道,甚至连哑穴也封住了。 方代月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被那个位高权重,却又是绝色倾城的红衣美人调教亵玩。 闻萧伶愉悦地勾起唇角,他伸出手来,赤红的衣袖下隐约露出那一截白玉似的皓腕,然後慢悠悠地揽着商柔的腰肢。 商柔身形单薄,加上闻萧伶的手本就修长,所以他一下子就把商柔的腰肢好好地环抱着,甚至有点佻皮地捏着商柔的腰窝。 腰部是不少人的敏感点,商柔也不例外,闻萧伶手上的功夫又是了得,只捏了几下腰窝,商柔就在他的怀中溶化成一池春水。他根本坐不起来,只能伏在闻萧伶的胸前,嘴唇甚至无意中碰到闻萧伶裸露的肌肤。 闻萧伶的肌肤温热,肌肤下的心跳强而有力。 商柔心里愈发羞愤难当,他宁愿闻萧伶直接杀了他,也不愿意让方代月看见闻萧伶羞辱他。 闻萧伶的眼波却是春意盎然,绛唇还留着那片桃花花瓣。他笑吟吟地说道:「还是你要我把上次你在马车里主动被我干的事告诉你的姘头吗?」 方代月的神情愈来愈惊讶,商柔抬头失声道:「闻萧伶!」 商柔全身发抖,立即伸手按着闻萧伶的嘴。闻萧伶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睛,伸出舌头舔着商柔的掌心,商柔立即烫伤似地缩开手。 「你这小情人全身都早就被我好好地玩弄了一遍,我一舔他的耳朵,他就哭着求我/操/他了,耳朵是他的敏感点吧?」闻萧伶埋在商柔的发间,刻意轻吻他的耳朵,又深深地嗅着他的发间淡香,然後极媚地向方代月挑起眼角,笑道:「最後你的好云湘吃了我两根?还是三根手指?」 商柔一直很努力地忘记那天在马车里的秘密情事—光天化日之下,马车在午後京城最繁华的大街缓缓行走,自己身处在那个奢华幽暗的车厢里,明明咫尺之外就是摩肩接肿的人群,自己却被闻萧伶玩弄得彻底失控,竟然主动抱着他求欢,活脱脱就是一个放/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3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淫妇。 「忘了吗?那就再来一次吧。」闻萧伶懒洋洋地靠在木柱上,「噗」的一声夸张地吻了商柔的额头一下,本来在商柔体内潜伏着的手指猛地往前一推,长着薄茧的指腹用力磨擦着敏感处。 商柔脸色绯红,脱口而出地呻吟着,全身更是酥软乏力,不禁抱着闻萧伶的腰部来保持平衡。闻萧伶的腰部是毫无赘肉的精瘦,不难想像使起劲来会是多麽有力,怪不得那麽受女人欢近。 「方代月!不要看!」商柔回过神来,他立即羞恼地叫着,声音却是有气无力,听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继续看吧,顺便学习一下该如何操/他。」闻萧伶倒是大方,他向方代月抛了个媚眼,然後就抓着商柔的下巴,坚坚实实地封着商柔的双唇。 闻萧伶含在嘴里的桃花花瓣被二人的四片唇瓣挤压辗碎,甜美的花汁夹杂在透明的唾液中。就在商柔喘息呻吟之际,花汁沿着二人的唇齿之间yinshui地流下来,把他们的嘴唇染成粉红。 方代月站得不远,可以清楚看见闻萧伶和商柔的舌头反覆交缠,商柔被吻得泪水汪汪,眉梢眼角却全都是春意,明显是彻底动情了。他想要合上眼睛,但耳里都是闻萧伶的轻笑和商柔难以压抑的喘息。 繁花似锦,桃花彷佛都羞於看这场旖旎风流的缠绵,引来落英缤纷。 细雨刚歇,雨水还不时沿着屋檐滴下来,滑到商柔和闻萧伶上身几乎未穿寸缕的肌肤上。春风徐徐吹起闻萧伶的乌云似的长发,露出那精致秀丽至极致的侧脸。青丝如墨,愈发显得他粉颊桃腮。 闻萧伶深深地俯身,掠夺得愈来愈主动,舌头模仿着交/合的动作般一下下插进商柔的嘴里,还渗着粉红花汁的唾液从商柔嘴边流出来。他一手往上扶着商柔的背部,另一手的手指也用力地抽/插着。商柔被逼得仰後颈项,长发散落在裸露的背上,几片桃花花瓣落在他的发间,竟是香艳旖旎至极。 不知何时,闻萧伶的中指和无名指都插进去了,每一下抽/插都激起一阵阵yinshui的水声,听得方代月面红耳赤,恨不得冲上前把云湘救回来,偏偏全身都不能移动分毫。 商柔不断地摇头,半露的肩膀却泛起粉红。他们的肌肤毫无缝隙地紧紧贴着,商柔甚至可以清晰感到当闻萧伶呼吸时,他上身的肌肉也在起伏着。 不知不觉地之间,商柔的身体也开始在迎合闻萧伶。他左脚的木屐已经掉下来,现在他并没有穿袜子,只看见左脚的脚趾也舒服得蜷曲起来。 当众交/合对商柔而言不算陌生,但现在抱着他的是闻萧伶这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在看着的则是爱慕自己的方代月。虽然从商柔的角度看不见方代月,他却还是可以感受到方代月在凝视着自己。 他会露出像昨夜牧晚馥那种失望的眼神吗?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小dangfu吗? 心念及此,商柔不禁更为紧张,体内竟不自觉地收缩得更厉害。 「咬得真紧??当着情夫的面背叛让你更兴奋了吗?嗯?」闻萧伶舔着商柔的唇瓣,轻轻地笑着。 闻萧伶的技巧太好,商柔只能四肢无力地任由闻萧伶摆布,只看见他脸颊酡红,眼神水淋淋的,毫无聚焦地看着闻萧伶,已然被玩弄得情动失控。 方代月的心愈来愈冰凉。 他不是不知道云湘有过很多男人,也知道云湘对自己并没有动心,但当他亲眼看见顷刻之前还在自己的怀中叫相公的情人,现在却双目含情地回吻着另一个男人,他的心里依然很苦涩。 对云湘而言,或许任何男人也是一样的,只要能够在床上把他侍候好就可以吧? 说到底,云湘从未回应过自己的感情,他是在风尘中打滚的,自是会较为喜欢权势滔天的闻萧大人。自己是普通人,再是努力也比不上出身簪缨世家的闻萧大人。 而且闻萧大人的确很漂亮,刚才方代月一出来时,也被闻萧大人惊艳了一把,尤其是那双宜喜宜嗔的桃花眼,瞥着方代月的时候,彷佛都要把他的魂魄勾走了。 陛下虽然极美,而且总是温柔地笑盈盈的,却是那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彷佛碰到他的指尖都是对於他的亵渎,闻萧大人却美得危险,偏偏危险得让人想要亲近。 五十六 闻萧伶和商柔一番纠缠过後,商柔几乎是衣不敝体,大半肌肤裸露在初春清晨的空气中,暧昧地印满红痕,有些是方代月留下来,有些则是闻萧伶留下来的,颜色深浅不一,有粉红如樱花的,也有嫣红如枫叶,极尽香艳。 「闻萧伶??不要??不能在他的面前??」闻萧伶稍稍松开朱唇,商柔便立即不断地摇头。 一定不能让方代月看到自己被闻萧伶玩弄至身体彻底失控。 闻萧伶轻轻一笑,他用力地揉着商柔被吻得通红水润的唇瓣,低声道:「你知道你哀求我的样子有多淫/荡吗?」 「我求求你??」商柔只是伏在闻萧伶的胸前,呜咽着道。 闻萧伶的手从商柔的背上滑落,细细地抚摸着商柔的腰肢,继而滑落到他的大腿,还刻意轻轻地捏着商柔的大腿内侧,另一手的手指动作却愈发粗暴,偏偏每一下都可以击中那敏感处。 终於,商柔整个人重重地抽搐一下,在闻萧伶怀中用力地喘息着。 闻萧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以双唇含着银票,再借助一手把银票叠好,刻意当着方代月的面掀起商柔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4 春潮 作者:p876543 /身的衣着,把银票细细地塞到商柔泥泞的後穴里,然後琢吻着商柔的嘴角,弯起眼角笑道:「谢谢小嫂子的招待。」 商柔还在激情的馀韵中,他低头不看闻萧伶,全身却在不断发抖。 闻萧伶黛眉妩媚地一挑,他俯身在商柔的耳边轻笑道:「对了,乖嫂子,这次义弟把多少根手指塞进去了?」 商柔伸手想要推开闻萧伶,刚刚发泄过的身体却饕餮至极,还在吮/吸着闻萧伶的手指。 闻萧伶修长的食指挑起商柔的下巴,意犹未尽地含着商柔的嘴唇好好品尝,还刻意吸/吮着他的舌头,那销魂的桃花眼却斜斜地瞥着方代月,悠然笑道:「方代月你看清楚了吗?让你如此仰慕的人,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而已。」 他总算从商柔的後穴里抽出手指,「啵」的一声,一连串银丝体液从里面流淌出来。他再顺势把银票往里面一推,然後在方代月面前举起沾满透明体液的手指,甚至还晃了晃手指,让方代月看清楚那在指缝间纠缠着的黏稠银丝。 闻萧伶耸耸肩笑道:「我只是用了手指,你的云湘就放/荡成这样子了。」 「方代月!你不要看!」商柔握着闻萧伶的手腕,着急地解释,却又不敢去面对方代月失望的眼神,只好别过脸靠在闻萧伶胸前。 闻萧伶的怀中冷香满溢,清冽得根本不像他。 却见闻萧伶嫣然一笑,他一手抱着商柔,梳理着对方的长发,甚至还拈起商柔发间的桃花花瓣,细细地嗅着,另一手则弹指解了方代月的哑穴。 方代月的全身依然动不了。虽然他能够开口说话,但他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商柔。 商柔现在被闻萧伶折磨得酸软无力,只能靠在他赤裸结实的怀抱中,双手还得抱着闻萧伶的腰肢来保持平衡。可是在方代月眼中看来,商柔却只是顺从地在闻萧伶怀中撒娇而已。 方代月的颈项还是动弹不得,只好合上眼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心中的苦楚却是没有消减分毫。 他想为商柔寻找解释,好让他相信云湘并不是这般浪荡的娼妇。 现在闻萧伶和商柔总算没有再折腾,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方代月终於发现了一点不妥。 「嫂子?」方代月突然睁开眼睛,疑惑地说道。 虽然闻萧伶唤商柔嫂子时的语气更像是调戏,但闻萧伶总不成无故称一个娼妓为嫂子。 「他是我八拜之交的小妾,说起来也算是小嫂子吧。」闻萧伶搅着商柔的腰肢,眨眨眼睛,点点头笑道。 商柔心中一凉,知道闻萧伶是有意在方代月面前这样称呼自己,立即大声道:「方代月!别听他说!」 闻萧伶趁着商柔开口,便把那根湿漉漉的食指塞到他的嘴里抽/插着。他修长的手指几乎伸到商柔的喉咙深处,强烈的异物感使商柔说不出话来。 商柔使劲地抓着闻萧伶的衣摆,喉咙的痛感使他的双眼都冒出泪花,却还在垂死挣扎似地摇头。 不能让方代月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八拜之交??」方代月全身发凉。 天下人皆知,当今圣上和闻萧伶识於微时,乃是八拜之交的异姓兄弟。 除了陛下之外,眼高过顶的闻萧伶恐怕是不屑与任何人结拜为兄弟。 昨夜方代月被与云湘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又喝了许多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今天起来时仔细一想,云湘身为娼妓,怎麽可能在後宫的边缘徘徊,而且当时云湘哭着哀求陛下,又跟陛下道歉,现在闻萧伶看起来似乎也跟云湘很熟悉?? 方代月本想马上找云湘问清楚,但他一出门就看见闻萧伶撩拨云湘,气愤之下竟是彻底忘了这件事。 云湘曾经提起他已经娶妻,却在妻子怀孕期间与妻弟偷情—这不正是当年公主驸马和陛下之间早就被说书人说过千万遍的旧事吗? 而且闻萧大人若是真的只是跟云湘有私情,为何昨天在宫里煽风点火,现在却当着自己的面前玩弄云湘? 虽然闻萧大人爱慕陛下多年一事根本不是什麽秘密,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是女子,他一向是对其他男人不太感兴趣的,他为什麽要在清晨特地来到这里狎玩男妓? 方代月也听说过帝王的宠妃之前堕落风尘,後来被接回宫中,时间正好跟红英院被烧的时间相若。 虽然早就隐约猜到真相,但当方代月真的发现自己昨夜到底犯下什麽弥天大罪时,他依然彻底地呆住了。 就在方代月想通当中细节时,闻萧伶百无聊赖地用他刚才用来抽/插的食指轻轻地刮了刮商柔的脸颊,那些液体都沾到商柔的脸上,商柔不禁抵抗地轻轻侧脸。 闻萧伶弯起指节,亲昵地磨擦着商柔的脸庞,沙哑着声音道:「味道还不错,你不尝尝吗?」 商柔知道闻萧伶是什麽都干得出来,若自己再是反驳他,他绝对会当着方代月的面前把自己就地正法,唯有默不作声。 「云湘,你真正的名字是??」方代月突然向商柔问了一句。 听到方代月冷静的语气,商柔不禁心中冰凉,却是不敢作声。 闻萧伶把手指抽出来,反覆地舔着自己修长指节上商柔的体液和唾液,笑道:「他在宫里的名字是芳菲,真正名字是商柔。」 谁都知道帝王的宠妃名为芳菲—而关於芳菲本为帝王的姐夫商柔的传言早就甚嚣尘土。 闻萧伶愉快地笑着,他伸手抱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5 春潮 作者:p876543 全身冰冷,早就说不出话来的商柔,甚至柔和地抚摸着他的背部,如同在抚弄锺爱的宠物,然後在商柔耳边吹了口气,轻声道:「真可惜,不但陛下厌弃你,连这小孩子也要抛弃你了。」 商柔抿着双唇,只是低下头来,根本无言以对。 闻萧伶胜券在握地勾起绛唇,轻笑地瞥着方代月道:「现在还来得及把与妃嫔通奸的责任推到商柔身上,说不定还可以保着你的仕途。」 商柔紧紧地闭着眼睛,竟然是蜷缩在闻萧伶温暖的怀抱中,甚至不敢去听方代月的答案。 方代月为了保全自己的仕途而把商柔推出去顶罪是理性的选择,但商柔还是不愿意面对—但自己甚至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到底自己凭什麽要他为了自己放弃仕途,甚至是性命? 闻萧伶绕着商柔的发丝,愉悦地看着怀中的商柔害怕得只能瑟缩躲在他怀中的模样。帝王和他那同为男子的宠妃的香艳韵事早就街知巷闻,陛下为了他违反人伦丶挥金如土丶忤逆太后丶赶走皇后丶责罚重臣??就算那妃子已经坠落成娼妓,却还是一意孤行地接他回宫,在留云宫里同食同住。 多少奏摺要求陛下废了商柔,陛下却从来无动於衷。 区区一个方代月怎麽可能为了商柔而跟陛下作对? 方代月还是有点回不过神,但事实放在面前,种种疑点说明云湘的身份的确不简单,而且高贵的闻萧大人没有必要诬陷一个娼妓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云湘没有反驳。 这等同默认。 方代月沉默了很久,久得商柔甚至可以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闻萧伶则眯起美眸,斜斜地看着方代月。 「我没有把云湘从陛下/身边抢走,是陛下当众亲口把他赐给我的。君无戏言,陛下已经??抛弃他了,以後就由我好好照顾他。」方代月终究还是平静地说道。 大错已经铸成,与妃嫔通奸的死罪并不是求饶可以解决的,现在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诚实地向陛下说明一切,希望陛下会从轻发落。 是自己在琼林宴里主动对商柔不敬,犯错的是自己,绝对不能为了活命而昧着良心把责任全都推卸到商柔身上,让他一人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 反过来想,陛下不但没有追究自己,甚至把商柔赐予自己,或许陛下并没有传说中那麽在意商柔。 闻萧伶本来已经准备嘲笑商柔,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一理通万理彻,方代月也总算想通闻萧伶来到这里的目的。 商柔是陛下的宠妃,闻萧伶却是多年前便恋慕陛下,甚至为了陛下而迟迟不娶。他一定恨死身为男人却蒙受帝王恩宠多年的商柔,所以才在自己面前羞辱他,让自己也以为商柔是个放/荡的人,好让自己抛弃商柔。 方代月深深地凝视着商柔,柔声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云湘—不,是商柔,我没想到那个伤透你的心的人竟然是陛下。昨夜我实在是太冲动了,不曾想过你身为妃嫔的处境。」 商柔一怔,他呆呆地转头看着方代月。他以为方代月在知道真相之後会立即远离自己,然後向陛下跪地求饶?? 他却只是在叹息。 为这样一段不自量力的单相思而叹息,甚至还为了他昨夜的不慎而道歉。 闻萧伶感到怀中的商柔正渐渐平静下来,双眸也泛起希望的光芒。 「方代月??」商柔眼眶一红,低声道:「谢谢你。」 事情并没有按照自己的想像发展—方代月竟然还是把商柔放在心尖上疼爱着,甚至比从前多了几分怜惜。 闻萧伶不怒反笑,他一手按在腰带上—虽然他没有带着那柄横扫千军,饮血无数的九尺长刀,但腰际的长鞭还是足以让他把方代月的头颅像西瓜般狠狠地砸得稀巴烂。 商柔躺在闻萧伶的怀中,当然感到他正准备出手。他立即紧紧地抱着闻萧伶的双手,向方代月大叫道:「跑!」 方代月虽然知道闻萧伶心狠手辣,但还是想不通为何现在还懒洋洋地抱着商柔的闻萧伶会突然对自己不利,只是认真地说道:「闻萧大人,我愿意随您进宫向陛下请罪??」 商柔心里大叫不好,闻萧伶想要的才不是方代月向牧晚馥请罪!他想要的是方代月的命! 「奸夫淫妇,倒是深情款款。」闻萧伶嗤笑一声,他挣开商柔的手,改为捏着商柔的下巴,用力得商柔觉得自己的下巴也要碎裂了。 「可惜我最是讨厌看见伉俪情深,不过嘛,爽快地杀掉你们俩倒是没意思了。」闻萧伶勾唇一笑,似乎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情。 闻萧伶横抱着商柔,轻巧地翻身跳到走廊上。他运起轻功,优雅地跳到墙上,几个起落便远去,只留下了还被封着全身穴道的方代月。 天亮後不久,晨雾还没有消散,赵公公就匆匆地赶到陆府。 现任陆家家主陆萱正在床上跟他前几天刚纳的第十八房侍妾翻云覆雨。这小妾美艳放/荡,主动骑在陆萱身上摇来晃去。陆萱正舒舒服服地享受之际,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今天沐休!」陆萱以为是奴仆催促自己梳洗,便沙哑着声音说道。 「老爷,赵公公在外面候着呢。」 「老赵??」陆萱皱眉,小妾对於陆萱的走神有点不满,便使劲坐下去,陆萱几乎就守不住。 陆萱抱起小妾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大声说道:「老赵怎麽来了?」 一阵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6 春潮 作者:p876543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赵公公似乎等不及了,他在门外大叫道:「陆大人,昨夜陛下把公子赐给礼部主事方大人,现在陛下要陆大人宣旨把公子接回宫中!陆大人请尽快吧!」 陆萱的满腔情/欲顿时烟消云散,他赤裸裸地从床上坐起来,懵然说道:「哪里来的礼部主事?」 他连忙弯身从床下捡起衣服,忍不住埋怨道:「陛下这是疯了!」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小妾还想撒娇,陆萱已经扯着那小妾的手,催促道:「快点替我更衣!」 闻萧伶把衣衫不整的商柔抱在怀中,在京城的屋顶上任意地起落,怀中抱着一人对他的行动并没有造成任何困难,他依然衣袂飘飘,青丝飞扬,宛若谪仙。 腾云驾雾使本就衣衫单薄的商柔愈发寒冷,他忍不住叫道:「闻萧伶你疯了吗!」 「你再是胆敢多说一句话,我就从这里把你丢下去,保证你会摔得支离破碎,连陛下也认不出你的尸体。」闻萧伶轻轻地落在某幢三层高的红砖小楼上,笑吟吟地说道。 商柔微微转头往外面看,看得他心中发凉—这种高度一定可以让他摔死。 虽然闻萧伶看似已经收起怒气,但商柔知道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绝对可以狠下心肠把自己高高地摔下去— 他当年曾经硬闯後宫,几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虐杀,让自己作了半年的恶梦。 自己势孤力弱,的确不能过於招惹闻萧伶。只要留得这条性命,总会有办法的。 「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商柔把衣襟拢好,勉强保持冷静地说道。 「当然是带你去玩啊。」闻萧伶弯起眼角,甜丝丝地笑道:「义兄抛弃你了,我这个义弟自然得好好照顾小嫂子。」 商柔刚刚想开口说话,闻萧伶已经施展轻功,彷佛是为了吓倒商柔,他刻意愈跳愈高。甚至还跃到城楼的尖顶,恍若凌波仙子,任由春风拂脸。 二人身处於茫茫云海之中。前无古人,後无来者,身下尽是云蒸霞蔚,的确蔚为壮观。 春雾凄迷,袅袅地缭绕着城楼。闻萧伶远远眺望,隐约可见远方的玉楼金殿,犹如人间仙境。 想起那个居於深宫的人间绝色,闻萧伶的眼神不禁变得柔和,他低头向商柔笑道:「可惜今天有点薄雾,看得不够远。」 闻萧伶如愿地看见商柔脸色苍白。 其实商柔不畏高,以前陆萱抱着他逃出皇宫时,他也不太害怕脚下的高度,但闻萧伶毕竟喜怒莫测,加上这胆大包天的男人现在几乎就是一脚站在尖顶上,雾气早就把尖顶吞噬,他如同凭空站着,商柔只觉得自己会随时都会掉下来,不自觉胆怯地抓着闻萧伶的衣襟,埋首在他的怀中,根本无心观赏风光。 「现在倒是小鸟依人嘛。」闻萧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还捏了捏商柔的脸颊。他带着淡香的柔软乌发拂落在商柔脸上,商柔却是甚至不敢拨开他的头发。 闻萧伶玩腻了才轻飘飘地跃下城楼,又绕了京城跳跃了大半圈,直到商柔被摇晃得几乎吐出来,闻萧伶总算来到他常来的妓院赏月楼前。 一旦回到大街上,商柔就感到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应该是雾气全都在肌肤衣衫上凝结成水。他有点着凉,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闻萧伶的发梢也沾着水珠,一双墨眸被水洗过似的清亮明媚。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了商柔一眼,然後大步踏进门扉半掩的赏月楼里。 现在还是早晨,赏月楼刚刚关门不久,但老鸨看见闻萧伶熟悉的身影,当然是上前陪笑着说道:「现在还早呢,闻萧大人怎麽来了?」 她刚刚开口就看见闻萧伶怀抱一人—竟然是个男人。举世皆知闻萧大人恋慕陛下,但他平日宠爱的都是些万里挑一的美艳女子,不知为何今天竟然看上一个普通的男人。 「帮帮我??」商柔还没有说完,闻萧伶就笑眯眯地吩咐道:「不许让任何人进来。一个人进来,我就割断你的一根指头。」 闻萧伶看起来像开玩笑,但老鸨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上次跟陆萱在这里争风吃醋,曾搁下狠话说谁敢劝架就割掉谁的舌头—最後那个上前劝架的歌姬就这样被割掉舌头,失去赖以维生的技艺,幸好陆萱之後给她赎身,让她在陆家侍候。 闻萧伶随手丢出一块银锭给老鸨,一个起落便掠上楼梯。老鸨捧着份量不轻的银锭,心想这闻萧大人虽然高傲任性,却不屑干出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反正大部分女人见到他都走不动路了,更别说拒绝他的示好。 所以,闻萧大人怀中那个似乎是被逼的男人到底是什麽大人物? 闻萧伶来到走廊尽头的天字一号房的房门前。他用力踹门进去,向床上那两个相拥而眠的妓/女和恩客走去,愉快地笑道:「你们可以自己滚出去,或者是我把你们从窗口扔下去。」 那个恩客倒是有点眼力,认得出眼前那个邪魅俊美的男人正是治儿夜啼,闻风丧胆的闻萧伶,便忙不迭滚下床,几乎都衣服都忘了穿上,连那个妓/女都顾不上,连忙跌爬着离开/房间。 那个妓/女当然认得出闻萧伶是妓院里的熟客,来不及行礼便抱着被子跑走了,还顺度关上门。 闻萧伶用力把商柔丢到床上,只草草挽起的长发便顺势散落在床铺上。幸好床铺柔软,商柔总不至於摔伤,但他刚刚着凉了,不禁蜷缩着,全身轻轻发抖。 商柔刚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7 春潮 作者:p876543 想坐起来,闻萧伶已经双手按在商柔的两侧,膝盖撑到商柔的双腿之间。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商柔,愉悦地笑道:「冷荤结束,是时候来些热菜了。」 他一手按在商柔的衣襟上,在商柔的耳边一字字地道:「既然我给钱了,那就请你开始好好地侍候我吧。」 陆萱和赵公公急急地赶到方府。如非赵公公不会武功,陆萱几乎想使用轻功了。 虽然陆萱知道牧晚馥又跟商柔闹别扭,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便在路上向赵公公问起细节。 「老奴不敢说,待会陆大人你问问方大人吧。」赵公公叹道:「陛下整夜都在留云宫的寝殿里,一直都没有休息,一到了打开宫门的时份,他就马上命老奴传旨把公子接回来。」 「他可以反悔的!」陆萱大叫道。 「君无戏言。」赵公公叹道:「幸好陛下话里留了馀地,只说了是一夜,要不然??」 陆萱瞧了赵公公一眼,完全明白赵公公的言下之意。 要不然牧晚馥会找个方法把方代月处理掉,然後在不违反君王一诺的情况下,把商柔接回宫中—虽然现在方代月能够活过明天的可能性也不高。 陆萱却还是快要气死了,他脱口而出地道:「这种时候了还什麽君无戏言,他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赵公公看着陆萱长大,陆萱跟他也很熟稔,现在陆萱气急败坏至极,竟然当着赵公公的面前就骂起牧晚馥了。 虽然赵公公吓了一跳,却又感到有点熟悉。曾几何时,当陆大人还不是陆大人时,他就是这种性子的。 二人穿过弯曲迂回的小巷,总算来到方府前。 闻萧伶刚刚把商柔带走不久。他隔空封着方代月的穴道,又没有用上十成功力,所以穴道过了一阵子便解开了。 虽然方代月明知闻萧伶已经带着商柔跑到不知何方,却还是呆呆地站在大门的木棉树下,彷佛在等候着商柔归来。 然而方代月等到的却是昨夜曾匆匆见过一面的陆萱和赵公公。 陆萱先扯着方代月的衣襟,有点嫌弃地地说道:「你就是方代月?」 他挑剔地上下打量方代月几眼,像是无法相信这个少年竟然斗胆跟金銮殿上的天子抢夺情人—这榜眼该不会是买回来的吧? 商柔好歹是尝过山珍海味的,牧晚馥风华绝代,合和公主的举止也是大方娴雅,怎麽他现在竟然挑上了这愣头愣脑的书呆子? 「我是方代月,这位是陆??陆大人?」陆萱认不出方代月,方代月却当然认得出京城最位高权重的陆家家主,毕竟陆萱昨天也有来到琼林宴里。 「商柔呢?」陆萱可没有心思跟方代月寒暄,他狠狠地把方代月按在墙上,方代月的後脑痛得晕头转向。 赵公公本来想要阻止,但他知道陆萱平日和气,可是那少爷脾气一上来却是谁都阻止不住,唯有在一旁乾着急。 当然,赵公公心里不无一点点的幸灾乐祸—公子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这哪里来的小屁孩竟然胆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是应该接受一些教训。 五十七 「商柔……被闻萧大人……带走了……」方代月的眼珠一转,他立即急急地道:「陆大人,你可以去救他吗?」 「闻萧伶!」陆萱一字字咬牙切齿地叫出闻萧伶的名字。他紧握着拳头,拳头格格作响,然後转身向赵公公道:「你马上回宫把此事禀告陛下,闻萧伶就交给我收拾。」 他又向身边的随从大吼道:「还愣在这里干什麽!马上去找闻萧伶!」 方代月当然也急着去找商柔,陆萱却像提起小鸡般轻易地把方代月提起来,一脚踹开半掩的大门,把方代月摔到大门後的草地上,然後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上,阴沉地说道:「你到底跟商柔是什麽关系?昨夜发生什麽事了?」 其实方代月也很迷惑,为什麽一向玩世不恭的陆大人会为了商柔而勃然大怒?大家都知道陛下和陆家面和心不和,为什麽陆大人会为了陛下的爱妾而大动肝火? 但方代月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陆萱此刻杀气腾腾,自己最好还是别再火上加油,唯有先把自己和商柔相识的经过一一说出来。 方代月和陆萱还在说话之际,闻萧伶和商柔之间的冲突却已经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商柔知道闻萧伶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牧晚馥既然已经把自己送出去了,自己是不用指望他了,只希望方代月会把闻萧伶掳走他一事告诉陆萱,但他不知道自己跟陆萱是相识,估计他根本不懂得去找陆萱…… 「别想了,没有人会来找你的。」闻萧伶伸手轻轻托起商柔的下巴,勾起唇角笑道:「陛下终於抛弃你了,我说过我会来报仇的。」 闻萧伶一手扯下商柔的腰带,把他的双手高高地举起来,熟练俐落地以腰带把他的双腕绑在床头。 只见闻萧伶的墨瞳愈来愈幽暗,眼底却跳动着燃烧的愉悦。 商柔双手被高举过头地绑起来,双腿也被闻萧伶用力地撑开,根本动弹不得,但他还是狠狠地瞪着闻萧伶。 闻萧伶索性「嘶」的一声撕下一截床帘,把商柔的眼睛紧紧地蒙起来。 床帐是以红绸造成,足以把商柔的视线彻底蒙蔽,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这使他的肌肤更是敏感,甚至立即泛起鸡皮疙瘩。 闻萧伶来回抚挲着商柔的脸颊,沙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是哪里好?陛下对你念念不忘,许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8 春潮 作者:p876543 成儒为了你把性命都豁出去,陆萱一直在保护你,连方代月那乳臭未乾的小子也对你如此锺情。」 话未说完,闻萧伶就高高地抬起手来,重重地来回掴了商柔几巴掌。 商柔的双颊立即高高地肿起来,几乎无法张开嘴。 闻萧伶用力捏着商柔的脸颊,勾起唇角笑道:「当天你掴了我一巴掌,我现在连本带利地要回来了。小嫂子你还满意吧?」 「就算没有我,陛下也不会喜欢你这种疯子!」商柔勉强张嘴,大声叫着。 闻萧伶挑起长眉,不怒反笑地道:「我的确是个疯子,你却是个人尽可夫,穿着夫君赐予自己的衣服,在自己夫君的家里,当着自己夫君面前,浪叫着张开双腿被其他男人干的贱/货。如果不是我们来了,你早就在皇宫的走道上脱光衣服,让方代月好好地ganni吧?」 商柔被闻萧伶击中痛处,不禁全身发抖,脸色立即变得惨白。 闻萧伶嗤笑一声。失去视觉後,商柔的听觉更为灵敏。他隐约听见闻萧伶好像在拉开床边的抽屉,心中不禁发凉。 商柔在红英院里待了一年,自是知道这些抽屉里藏着的都是折磨人的玩意。 然而闻萧伶拿了东西却没有立即用在商柔身上。他手里把玩着那件物事,桃花眼极尽妩媚,轻轻地舔着唇角,在商柔耳边呵着气说道:「你说,我该从哪里开始享用你这小dangfu?」 说着,闻萧伶修长的手指解开商柔的衣襟,指尖停驻在胸前的樱红上,另一手已经从商柔的身下探进去。 「其实我上次已经很好奇了,到底是哪个天才把这玩意刺到你的身上?」闻萧伶的指尖在胸前的两朵并蒂莲里打转,敏感的乳/头一碰到空气就颤抖地挺立起来,仔细看还可以看到方代月昨天留下来的牙印。 商柔拚命挣扎着,闻萧伶的膝盖更用力顶到商柔的双腿之间,一手抓着商柔的下巴强逼他张开嘴,使商柔的牙齿咬不到闻萧伶的手指,然後一手伸指到嘴里搅拌着,娇笑道:「你再敢动一下,我就把你丢给狗—你应该没有试过狗吧?」 闻萧伶说得轻巧,商柔却是噤若寒蝉—他知道闻萧伶是什麽都干得出来。 彷佛是感到商柔的惧怕,闻萧伶的手指慢悠悠地从商柔嘴里退出来,牵扯出一道薄薄的银线。他再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灵巧地一手挑开瓶盖,把一颗药丸倒到嘴里,咬在牙齿之间免得它溶化,然後弯身吻着商柔。 他一手揑着商柔的鼻子,一手继续握着他的下巴,强逼他张开嘴巴,灵活的舌尖把药丸送到商柔的嘴里,他们的唇舌之间还残留着桃花的甜香。 「嗯……不要……」 商柔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如同被水草缠绕,蒙眼的红巾愈发显得他双颊晕红,汗湿的肌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吻痕。他绑起来的双臂不住使劲想要推开闻萧伶结实的肩膀,然而对方却是纹丝不动。 药丸一碰到商柔的唾液即溶,闻萧伶再一使劲,舌头往商柔的嘴里一顶,舌尖几乎碰到商柔的喉咙深处,使商柔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混杂着药丸的唾液流进商柔的喉咙里,他脸色潮红,被红绸掩着的双眸早就水气朦胧,几丝口涎从嘴角里流出来,看起来yingluan至极。 闻萧伶眸色转暗,商柔被吻得迷迷糊糊,舌头轻易就被闻萧伶的勾出来,闻萧伶卷着商柔的舌头,舌尖轻点着商柔舌头的敏感处。商柔嗯嗯地叫了几声,舌头不自觉地追逐着闻萧伶的舌头。 「陛下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闻萧伶轻轻一笑,他仔细地舔着商柔嘴角的口涎,有意无意地发出夸张的吮/吸水声。 闻萧伶的舌尖粗糙,滑过商柔的肌肤,带来让人狂喜的颤栗,商柔刚刚跟方代月彻夜缠绵,现在又失去视觉,全身是异乎寻常的敏感,闻萧伶偏偏却是刻意挑/逗,商柔一不小心便从嘴里发出隐约撩人的呻吟。 「刚才还给我装贞妇烈女,现在原形毕露了吧。」闻萧伶笑眯眯地道。 商柔不断地摇头,不知道是羞恼还是激动地泪流不止,肿痛的唇角也尝到一丝腥咸的泪水。他想起那次在红英院被下药的经历,不禁咬紧嘴唇。虽然眼睛不能视物,却还狠狠地盯着闻萧伶的方向。 闻萧伶舔着商柔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最喜欢看你哭了,你哭起来多可爱,让我愈来愈想欺负你了。」 他亲了亲手中的物事,趁着商柔张嘴喘气之际,把那个和田玉制的口塞塞到商柔的嘴里。和田玉冰凉,玉塞中空,以具弹性的牛筋穿过,再在脑後固定。牛筋以红穗细细地包裹,看起来倒是精致。 商柔的全身都在发热,理智如同冰山般被烈焰溶化成温泉。他当然知道自己被逼服下什麽药。 他当初就是被这种药彻底摧毁的。 现在商柔的双手被高高地举起再绑在床头,被汗水打湿的长发半掩着脸容,却掩不住那春情荡漾的脸颊。他的双眸被泪湿的红绸所束缚,嘴里也被塞了玉塞,口涎难以自控地流下来。 他罗衣半解,全身肌肤又被gyao染成粉红,胸前那大片本就绽放的并蒂莲沾了些带着桃花香的汗水,散发着淡淡的甜味,乳/头更是高高地立起来。他的双腿被闻萧伶强行打开对折,尚未合拢的後穴里还流着黏糊糊的水液,银票早就滑出来,隐约可见里面的旖旎风光。 商柔看起来如同一朵盛开至极致的樱花,已是任君采撷。 「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9 春潮 作者:p876543 想让陛下看看柔妃娘娘你这副张开双腿任由男人操ganni的淫态。」闻萧伶在商柔的耳边轻蔑地笑着。 商柔心中恨透这个男人,被下药的身体却渴求着对方的疼爱。 他更痛恨这样的自己,怪不得牧晚馥也厌弃自己了。 商柔的双手一直在拚命挣扎,双腕已经被磨擦得破皮通红。他痉挛似地喘着气,欲/火快要把他烧成灰烬,但他依然紧紧地闭上眼睛。 他不会输给闻萧伶的。 然而药效太强大,商柔的胸口重重地起伏着,并蒂莲层层叠叠的花瓣随着呼吸而舒展着,两颗花蕊坚/挺着。他的眼神已经迷离朦胧,只能乏力地歪歪倒在软枕上。 闻萧伶却依然衣衫整齐,甚至斜靠在床榻上,轻轻地撩着他那一头丝绸般柔软的乌发,笑吟吟地看着衣衫半褪,欲/火中烧的商柔。 纵然看不见东西,商柔也可以想像到自己的狼狈不堪和对方的气定神闲。 闻萧伶的指尖划过商柔的胸口,弹了弹商柔已经硬起来的乳/头,使商柔本已经泛起粉红的肌肤愈发颤栗敏感,乳/头迎风挺立。商柔全身滚烫,迷迷糊糊地想要靠近闻萧伶的手。 「商柔,你想要吗?」闻萧伶在商柔通红的耳尖暧昧地吹了口气,满意地看着那耳朵更是红肿得像充了血。 「求我。」 闻萧伶的语气轻快却残酷。 只见闻萧伶坐起来,他先解开绑着商柔的腰带,把他的双手从床头放下来,再重新把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後,然後把他抱到自己身上,倒像是商柔主动张开双腿骑到他的大腿上。 商柔已经无力挣扎,只好顺从地靠在闻萧伶胸前。他一直被逼张嘴,嘴里发出呜咽声,口涎不住从嘴角流出来,看起来更添几分yinshui。他的乳/头不住有意无意地磨擦着闻萧伶的衣衫,然而这杯水车薪的刺激却根本不足以使他满足。 闻萧伶一手抱着商柔的腰肢,捏了捏他的腰窝,桃花美眸巧笑倩兮,愉快地看着自己好兄弟最爱之人被自己玩弄得丑态百出的模样。 终於,闻萧伶的指尖彻底挑开商柔的衣襟,他略长的指甲轻轻地按进商柔的乳/头里。自从失去视觉後,商柔的触觉变得无比灵敏,尤其是乳/头本就是敏感至极的位置,闻萧伶若有若无的接触已经使商柔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不碰也罢,一旦碰了,商柔只会更为欲壑难填。 「颜色真可爱,还是粉红色的呢,像个处/女一样,谁知道是个已经被男人操松了的破/鞋。」闻萧伶笑吟吟地按了按商柔的乳/头。 由於目不能视物,闻萧伶这些放/荡的形容使商柔更为难堪,他抽着鼻子低下头来,不断地喘着气。 闻萧伶伸出一手揽着商柔的颈项,强逼他靠近自己。商柔靠在他的颈边呜咽似地喘气,几乎要发出哭音。闻萧伶的呼吸总是温热的,带着淡淡冷香,跟牧晚馥的冰冷不一样,使商柔的身体反应愈发强烈,但对方似乎丝毫没有为商柔的下/身解决问题的打算。 「闻萧伶……」商柔含糊地哭泣着。 「你只是个婊/子而已,我就算被陛下降职,还是从二品大都督。」闻萧伶用力地扯着商柔的头发。 「闻萧……闻萧大人……」商柔红肿的唇瓣如同新鲜的樱桃般饱满。 闻萧伶稍稍拉开玉塞,笑着亲了亲商柔的眼角道:「嗯?」 「求你……求你…」 商柔彻底崩溃了,他现在脑子都是一团浆糊的,想要的只是满足他身体的欲/望—任何人也好,任何条件也好,只要能够满足他就可以了。 他再一次败在难耐的情/欲之下。 上次商柔成为一场餮饕盛宴中被分享的食物,这次他成为只属於这个男人手中的玩物。 「柔妃娘娘,末将遵命。」闻萧伶把玉塞塞回商柔嘴里。明明他在轻蔑地笑着,却奖励似地琢吻商柔被咬得出血的双唇,甚至还舔了舔唇瓣上的鲜血。他的食指和拇指熟练地揉捻着商柔左边的乳/头,不时以指甲有意无意地戳乳尖,舌头则浅浅地含着右边的乳/头,不时细细亲吻吮/吸,如同品尝着什麽糖果。 商柔的喘息愈来愈粗重,长发无力地垂落在胸前背後上,全身湿淋淋得彷佛刚刚在水里泡过一遍,。红绸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半透明的鲜红里隐约可见眼角的肌肤,有着若隐若现的神秘 他软软地靠在闻萧伶身上,口涎都沾到闻萧伶肩膀的大红衣料上,鼻子也深深地陷进闻萧伶的发间,嗅着对方发梢的冷香,彷佛还带着春雾的水气。他嘴里不自觉地舒服地低声呻吟着,彷佛整个人都要溶化在闻萧伶的嘴里。 商柔胸前的两朵并蒂莲已经被情潮染成娇嫩的粉红,花蕊似的乳/头已经肿胀到极致,如同刚刚结好的果实,彷佛下一刻就会流出甜美的花汁。 「晚馥……晚馥……」商柔已经失去理智,却还是不禁低柔地呼唤着牧晚馥的名字,唇角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情/欲汹涌,想念的的还是那个男人的百般呵护。 虽然商柔嘴里戴着玉塞,呼唤牧晚馥时根本不清晰,但闻萧伶还是听出他在叫谁的名字。 闻萧伶突然重重地捏了商柔的乳/头一把,痛得商柔跳起来,几乎以为自己的乳/头要被扭下来了。 「陛下早就不要你了。」闻萧伶冷冷地说道。 「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的……」虽然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但商柔还是尽力反驳,顾不得他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0 春潮 作者:p876543 是说话,口涎就流得愈多,使他看起来愈发可笑。 商柔汗出如浆,早就神智不清,却下意识地否认昨天发生的事。 闻萧伶甜笑道:「你身为陛下的姬妾,昨夜刚刚被方代月操了一遍,现在又求着我来操/你,你这个活该拿去浸猪笼的dangfu还有面子叫陛下的名字?」 商柔全身发凉,只是软绵绵地靠在闻萧伶怀中,红绸後的眼神里是一片浑浊无光。 闻萧伶说得没错。 几个时辰之前,自己才被方代月好好地疼爱过,从床上到浴盆里,甚至还主动地骑到他身上,现在没有过多久,这副可耻的身体又已经饥渴难耐,竟然心甘情愿地被闻萧伶肆意蹂躏,甚至还哀求他疼爱自己。 短短半天之内,自己背着牧晚馥红杏出墙了两个不同的男人,一个是夫君未来的臣子,一个则是夫君的挚友兼宠臣。 方代月的体贴,闻萧伶的暴虐,全都足够有馀地把自己玩弄成一个发情的dangfu。 闻萧伶温柔地抚挲着商柔被唾液打湿的唇瓣,长着薄茧的指腹细细地把玩着商柔的乳/头,看着它在自己的手里变得更为艳红。 他魅惑地低语道:「老实承认吧,你只是一个喜欢红杏出墙的淫妇而已。陛下不碰你,你就饥渴得上赶着要方代月和我/操/你了。」 闻萧伶心里真恨,牧晚馥一直是他心底里最珍爱的人。只要牧晚馥一蹙眉,闻萧伶就心疼到不得了;只要牧晚馥笑着跟他说一句话,他就会乐上半天,而眼前的男人明明得到牧晚馥毫不保留的宠爱,却竟然当着牧晚馥的面前勾/引其他男人。 商柔哪里配得上牧晚馥?论起家世外貌,论起武艺战功,这男人根本连自己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闻萧伶弯身含着商柔的乳/头,嘴里却突然惩罚似使劲。他的犬齿较常人的尖,只需轻轻一碰乳尖,那股麻痒刺痛的愉悦就直接冲到商柔的脑袋里。 商柔哮喘似地抽搐着,勉强想要挣扎。闻萧伶的舌尖却马上卷起来,温柔地含着乳尖,不时像婴儿吃奶般吮/吸着。商柔只感到自己好像被抛到水里的鱼,任由这男人调教玩弄。 「不要……嗯..... 」商柔的拒绝随着闻萧伶的动作放缓而渐渐柔软无力,甚至变得带点勾/引的意味。 商柔的口涎已经滑落到下巴。虽然他拚命想要把双手从束缚中解放出来,但闻萧伶的绳结岂是轻易可以解开的,他愈是挣扎得厉害,那绳结就愈是紧得深入皮肉。他上身仰後,想以肩膀推开闻萧伶,却不由自主地把胸口送到对方嘴边。 闻萧伶好好宠爱过那两颗已经成熟的花蕊後,舌头便一直往上舔,把锁骨处也舔得湿淋淋的,再沿着颈项一直舔到商柔的耳边,咬着他的耳垂 ,重重地喘息着道:「我以前曾跟刚生过孩子的少妇偷情。做到一半时,这少妇的乳/头竟然喷出奶汁,味道还不错。你说,要是我再咬一口,你也会喷出奶汁给我品尝一下吗?嗯?」 他笑语盈盈,如同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却在说出最下流恶毒的话 商柔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怎麽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的胸口泛着yinshui的水光,如同刚刚被雨水滋润过的莲花,清纯却诱惑。 待商柔的乳/头充血胀大得差不多了,闻萧伶嫣然笑道:「红英院的人给你送了一幅刺青,小嫂子你身为我好友的宠妾,我也得送你一份礼物。」 说着,闻萧伶优雅地一挽马尾,从衣袖里拿出两个铃铛,每个铃铛都吊着一只小小的金蝶,摇晃金环时,不止铃铛会清脆作响,那镂空的蝴翼也会翩翩起舞。金环的一端有一根金针,作穿孔之用。 闻萧伶飞快地打开穿孔,针尖准确地穿过商柔最为敏感的地方。 「啊!」商柔惨叫一声,全身不断地打着哆嗦,黏稠的唾液滴落到胸前跟汗水混杂在一起,还藕断丝连地从唇角拉出一条长长的银线,然而这惨叫的尾音却极为暧昧,强烈的痛感能够带来性快感,尤其是现在商柔服下yao,又被闻萧伶多番挑/逗,身体远比寻常的敏感得多。 他脸色酡红,喉结上下滚动着,直喘着粗气。他的身体不禁往後仰,刺青上的花瓣彷佛随时会在这滚烫的肌肤上溶化,甚至连双腿不住磨擦着彼此,明显已经动情到极致。 「浪叫得那麽大声,柔妃娘娘应该还挺满意吧?」闻萧伶在商柔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一手揽着他的腰肢,叹息似地低声道:「真的,我睡过那麽多女人,没有一人像你这般淫/荡,连对着我都可以发/骚得像一条母狗。」 闻萧伶在商柔的耳畔轻笑道:「真可惜你看不到这金蝶红莲的风光……」 幸好商柔没有看见。 被铃铛穿过的右边乳/头汨汨地冒血,几道血迹飞快地沿着小腹滑落。胸前的粉红并蒂莲已经被染成嫣红,殷红的花蕊愈发凄艳,乳/头痛得轻轻颤动着,乳晕甚至剧痛得—或者是舒服得泛起鸡皮疙瘩,突显出莲花上那层层叠叠的牙印,而这些吻痕竟然是由两个不同的男人留下来的。 小巧的铃铛不时随着商柔的颤抖而发出清脆的声响,镶空的精致蝶翼沾了一点血,正轻盈地闪烁着金光,如同一只金蝶正在红莲上拍翼。还没有遭殃的另一边乳/头却已经兴奋地胀起来,引诱着他人蹂躏。 「真是淫贱的身体,被我这样对待还能够兴奋吗?」闻萧伶吻了吻商柔被金针穿过的乳/头,伸出舌头仔细地舔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1 春潮 作者:p876543 上面的血迹斑斑,连金蝶翅膀上的鲜血也被他的舌头洗净。 鲜血把闻萧伶的舌头染得更红。他甚至不时发出唔唔的声音,轻轻地喘息着,似乎觉得相当美味。 闻萧伶从商柔的胸口处抬眼看着他,鸦睫下是那双极尽妖魅的墨眸,血红的舌尖轻舔唇角,勾起的朱唇上还带着商柔的鲜血。 邪艳,却又带着绝对致命的诱惑,如同以鲜血为食物的山精妖怪。 只看见商柔的衣服几乎全都解开了,但由於双手依然被反绑着,所以衣服还是松垮垮地挂在手腕上。他大汗淋漓,长发湿漉漉的,高高地仰起头来,羞愤交集的泪水早就浸湿红绸,彷佛可以随时扭出水来。他脸上的泪水纵横交错,玉塞塞在唇齿之间,一道道口涎不断地流下,看起来有种惘然的无辜可怜。 商柔抽搐似地喘气,一方面是被金针刺穿的痛感,一方面却是闻萧伶舌头带来的罪恶快感。 「尝尝?」闻萧伶咬开商柔的玉塞。由於商柔一直咬着玉塞,他的嘴唇仍然习惯性地张开,唇角被口涎染得水润,又轻轻地吐出舌头。闻萧伶顺势含着商柔的舌头,再紧紧地吻着商柔的双唇,一手按着商柔的後脑,不让他逃走。 二人唇舌之间都是鲜血的腥锈味道,商柔早就被折磨得四肢乏力,只能任由闻萧伶掠夺他的一切,嘴唇被闻萧伶吮吻得通红,唇角都是自己的鲜血,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 闻萧伶的红唇渐渐滑落,温柔地吻去商柔脸颊上的泪水,尾指却稍稍穿过已经按在商柔胸前的金环,指尖轻轻一挑,商柔又失声惨叫一声,然而他叫得太久,声音早就沙哑至极,只能全身乏力地倒在闻萧伶怀中抽搐着。 五十八 就在此时,闻萧伶指尖已经悄悄地挑起另一个铃铛。 「不要……好痛……」商柔语无伦次地地摇头,他的嘴唇还合不起来,说起话来还是含含糊糊。 「你根本配不上陛下。」闻萧伶舔咬着商柔的颈项,另一手使劲,第二个铃铛狠狠地直接穿透柔的左边乳/头。 商柔已经叫不出来,他歪歪地斜着头,翻着白眼,张大嘴巴,任由又一道口涎从嘴角流下来。 闻萧伶顺势把玉塞再次塞到商柔嘴里,他轻易地把商柔压在身下,从高而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被他玩弄得不似人形的男人。 他眯起眼睛,双手紧紧地捏着商柔的喉咙,阴冷地道:「那老妖婆被软禁和李琳依被斥责之後,京城文武百官联名上书要求杀了你这祸国妖妃服众,陛下命我烧了那些折子,我足足烧了一天一夜。他是那麽骄傲的人,花了那麽多时间心血建立自己的名声,最是不想大家还记得他的旧事,把他和那个老废物相提并论,然而当时全天下都在嘲讽他步那老废物的後尘,成了一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闻萧伶想起牧晚馥那总是淡漠隐忍的表情,眼睛都红了。 「在你沦为娼妓後,他还接你回宫,你知道多少奏摺要求杀了你这个让君王蒙羞的dangfu吗!多少人在背後嘲笑他这婊/子最後还是要了个跟他一样万人骑的婊/子!多少男人以曾经操过君王的宠妃为傲而到处炫耀吗!你是男人,你应该明白这些话有多难听吧!但他从来都不会跟你说,因为他担心你会难过!」 闻萧伶手上使劲,眼神里杀机毕现,一字字地说道:「而你的回报,就是高高兴兴地当着他的面红杏出墙!」 牧晚馥因绝色美貌而遭难,当年闻萧伶还没有能力保护牧晚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lingru折磨。 但现在闻萧伶已经不再是那个无能的私生子了。 为了保护他的瑶宫仙子,为了守候那在晚间散发着的幽幽香馥,闻萧伶学懂了杀人—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任何伤害牧晚馥的人送入地狱深处,让他们永不超生。 现在,闻萧伶会亲手杀掉这个毁了牧晚馥的名声,让他蒙受天下人耻笑的的男人。 闻萧伶紧紧地抿着唇角,冷冷地盯着商柔,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嗜血暴戾。他的手劲极大,商柔很快就被捏得脸色发紫,高高地仰起头来,全身抽搐着,明显离死不远。 突然,闻萧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蹙起秀眉,身上的杀气骤然收敛。 他武艺高强,耳聪目明异於常人,轻易就听得出楼下无比熟悉的声息。 「他竟然亲自来了……」闻萧伶深深地凝视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商柔,突然缓缓地松开双手,自嘲似地闭上眼睛,胸口重重地起伏着。 顷刻之前,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闻萧大人,现在他看起来却是如此绝望。 闻萧伶听着声息渐渐靠近,他睁开眼睛,素来流光溢彩的明眸竟然是一片灰暗,彷佛是谁把他眼里的光芒吹灭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黯然说道:「他还是放不下吗……」 闻萧伶凄然一笑,再也没有理会商柔,往窗外跳去。 方代月把在红英院与商柔初遇和昨夜在宫中巧遇商柔,继而被牧晚馥和闻萧伶撞见的事娓娓道来,陆萱愈是听下去,那神色就愈是难看,却还是勉强地没有开口说话。 然而当方代月说完之後,陆萱就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到他脸上。 方代月的脸颊马上肿起来,他本就被陆萱踩着胸口,现在满嘴腥甜,不禁吐了一口血,连牙齿几乎被陆萱硬生生地打断了。 「我这一拳是替商柔打你的,打你的不知廉耻,在皇宫里干出这种伤风败德的事!」陆萱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2 春潮 作者:p876543 喝道。 「我当时喝醉了,以为他只是娼妓……」方代月一手掩着脸颊,语气却是无法强硬,毕竟他当时的确太冲动了。 「这跟他的身份无关。难道只因为他是娼妓,你就可以以喝醉为藉口就当众脱去他的衣服吗?你口口声声说你仰慕他,但你真的有在尊重他吗?那里可是皇宫,无论他是什麽身份,你干出这种败坏风气的事,是一定会害死他的!」陆萱愈说愈气愤。他的确不喜欢牧晚馥和商柔在一起,但眼前这个丝毫都不成熟的小子更让他看得不顺眼。 商柔能够变心当然是好事,但至少还得挑个温柔大方的女子为妻,而不是这种不知所谓的小男孩。 「无论如何,陛下已经把商柔赐给我……」方代月大着舌头,嘴角还不断地沁出鲜血。 「我就是奉旨把商柔接回宫中的。」陆萱重重地踢了方代月一脚,大怒道:「他还轮不到你来染指!」 方代月顾不得小腿都要被踢断了,他满脸血污,抬头错愕地看着陆萱,难以置信地说道:「陛下对他……」 「这跟你没关系。」陆萱松开手,拳头握得愈来愈紧。他冷冰冰地说道:「你真的看上商柔了?」 方代月一手擦着鲜血,勉勉强强地坐起来,屁股还火辣辣地作痛,自是狼狈得很。 他见陆萱一脸凶狠,当然知道自己最好别要承认,但他毕竟是初生之犊,心里却是不服,忍不住大声道:「我喜欢云……商柔,这有什麽问题!」 「喜欢?」陆萱突然笑了,他指着方代月道:「如果他不是陛下的妃子,你打算娶了他?」 「是的!」方代月用力点头。 「你把商柔带回家里为妻,你的父母会怎麽想?他们会接受自己光宗耀祖的儿子娶了个男人吗?你以後的仕途若是想要往上爬,是一定要跟世家千金成亲的,所以你打算让商柔当你的侍妾吗?你的妻妾若是知道你宠爱商柔,她们是不会放过无权无势的商柔,你身为高攀千金小姐的丈夫,可以从妻子手中保护商柔吗?其他人嘲笑你要了个男妓为妻,你保证永远不会嫌弃商柔的出身吗?当商柔年老色衰时,你还愿意尊敬他吗?」 陆萱每问一句,方代月的心就更凉一分。 因为陆萱并不是无的放矢,他问的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地触及方代月不曾想过,或者不敢去想的将来。 方代月太年轻,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就算商柔并非帝王最宠爱的妃子,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他真的有信心可以照顾商柔一辈子吗? 陛下是皇帝,无论他心里对商柔是什麽感情,他还是胆敢逆天下人之不讳,力排众议把姐夫纳为妃子,而且横眉冷对千夫指,娇宠商柔多年。纵然商柔受了很多委屈,但至少牧晚馥从来不曾让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可以顶着世俗的压力跟他长相厮守吗? 陆萱踏前一步,抓着方代月的衣襟,把方代月像抓小鸡般轻易地提起来,冷冷地说道:「十年前,商柔被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骗了,落得如此境地,十年後我不会再让他被另一个男人的山盟海誓骗得团团转的。」 不能再让商柔哭了。 牧晚馥已经把他伤害得千疮百孔,他受不起再一次的磨难。 眼见方代月脸色苍白,无言以对,陆萱更是挑着长眉,冷笑道:「你别忘了先帝是怎麽死的,陛下对於仇人一向是很不客气的。」 方代月当然知道先帝是怎麽死的。但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他实在无法把昨天那个美目流盼的温婉美人和那个传说中弑亲夺位的王爷比起来。 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真的会祝福自己的弃妃和他的情夫吗? 更别说牧晚馥已经派陆萱接商柔回宫,商柔甚至根本不是他的弃妃,自己现在是等同从帝王手中抢夺他独宠多年的爱妃。 陆萱见方代月犹豫,便把他用力地摔在地上,方代月只感到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然而陆萱没有放过方代月。他从高而下地俯视着方代月,冷冷地眯起眼睛道:「毛都没有长齐的臭小子,你连商柔的一根指头都配不上。」 他一步步地走到还惘然跌坐在地上的方代月面前,修长挺拔的身躯挡住了阳光,阴影深深地笼罩着对方。 陆萱弯身,一手抬起方代月的下巴,缓缓地说道:「你要是胆敢再跟商柔见面,我就亲手扭断你的头。我说得出,做得到。」 正当陆萱要进一步恐吓方代月时,侍从却回报说闻萧伶已经回到闻萧府里。陆萱以为闻萧伶把商柔带到闻萧府里,便丢下还是失魂落魄的方代月,匆匆地赶往闻萧府。 闻萧府的下人哪里挡得住一脸凶神恶煞的陆萱,陆萱随手抓了个仆人去问,得知闻萧伶正在沐浴,便施展轻功来到浴池前,一脚狠狠地踹开大理石制的沉重大门。 浴池里白烟缭绕,甜香四溢,一道倩影正在屏风前穿衣。他一回眸转身,阳光把白烟蒸发,微光之下只见美人如玉,千娇百媚,正是闻萧伶。 闻萧伶全身湿漉漉的,刚刚穿好一件鲜红纱衣,纱衣下那精瘦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他正娇慵地把漆黑的长发提起来,又咬着朱唇向陆萱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腻声道:「我叫下人带个女人给我泻火,没想到陆大人竟然亲自前来替我泻火了……」 陆萱怒气勃发,拔出腰间的湛卢,直直地向闻萧伶刺去。 吴钩越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3 春潮 作者:p876543 棘,纯钧湛泸。湛卢乃是由春秋剑师欧冶子铸造,曾为吴越两国的君王所得,是传说中的仁道之剑。 湛卢剑身轻盈,如同一道尖锐的彩虹般飞快地划破迷雾,直取闻萧伶的胸口要害。 闻萧伶却是处变不惊,只是浅浅一笑。 就在陆萱手中的湛卢剑尖即将穿透闻萧伶的胸口之际,闻萧伶轻拂馨香扑鼻的红袖,伸出那玉雕似的雪白食指和中指,优雅地夹着陆萱的剑身,时间刚刚好。 闻萧伶看似轻轻巧巧的彷佛一点力气也没有施展,而剑尖离闻萧伶的胸口不过只有一吋之遥,然而陆萱再是使劲也无法把剑身推前半分。 当陆萱冲过来时,他带起了一阵强风,扬起了闻萧伶漆黑如墨的青丝。 白雾氤氲里,闻萧伶那双狡黠的水眸里似笑非笑,那青丝轻柔地散落在红纱上,邪媚得叫人心醉。盛怒的陆萱却对这出水芙蓉的绝色视若无睹,只是不断地运功想把湛卢推前。 「商柔呢?」陆萱杀气腾腾地问道。 ==== 「你还带着湛卢?」闻萧伶不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陆萱也不答,闻萧伶似乎没想过陆萱会乖乖回答,只是眯起墨眸,凝视着陆萱手中寒光凛冽的湛卢,漫声吟道:「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 闻萧伶的声音清越,陆萱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难看,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低声道:「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行冠礼当天,陛下以此剑赠予你,剑穗上的金牌刻了这两句诗。」闻萧伶轻笑道:「陛下知道你喜爱宝剑,便把那老杂种赐予他作为舞剑之用的湛卢转赠予你,现在你竟然还有面子以湛卢作为佩剑?」 「那是陛下和我的事。」陆萱勉强保持冷静,但剑尖已经在微微颤抖,映照在闻萧伶脸上的光晕也变得模糊不清。 相比起陆萱的犹豫,闻萧伶依然很冷静。 「湛卢乃仁者之剑,陛下当年敬你性情高洁,不与京城权贵同流合污,所以以宝剑赠烈士……」闻萧伶修长的手指撩人地划过陆萱的胸口,勾起唇角笑道:「你对他回报了什麽?」 陆萱无法移动剑身分毫,唯有任由闻萧伶奚落。他全身发抖,却是无从反驳,因为闻萧伶说的都是真相。 他不自觉地垂下眼神,却看见剑尖指着闻萧伶的胸口上有一道伤疤—一道极深的箭伤,若是这根箭再深了半分,世间就再无闻萧伶此人。 闻萧伶收回手,他轻轻地按着那个伤疤,彷佛在聆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冷笑道:「对啊,这就是陆萱你的回报—你跟商柔真是天生一对,都是个对陛下恩将仇报的小杂种。」 陆萱抬眼看着闻萧伶,对方唇角带笑,墨眸却深沉得如无法被光芒照亮的海底,冰寒彻骨。 闻萧伶又倾身靠在陆萱耳边,缓缓地道:「当年若不是我在攻城时替陛下挡了你这一记冷箭,现在这天下应该就改姓陆的吧?坐在龙椅上的应该就是你陆萱吧?」 他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甜腻的花香。靠得太近,那花香太浓,竟是染上几分魅惑。 陆萱打了个哆嗦,丝毫没有刚才来问罪的气势。 闻萧伶弯起唇角甜笑着,趁陆萱失神之际,他脚上踩着木屐,往後一滑,轻盈地掠到浴池外。 他本来就绑得松垮垮的腰带彻底松开,薄如蝉翼的红纱黏在胸腹坚实的肌肉上,如同一匹随时准备爆发力量的野马,红纱交叠之下是笔直的双腿,连双腿之间的风光也几乎挡不住。 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却又有种那种张扬媚艳的浪荡风情。 闻萧伶一手轻绕着发丝,然後懒洋洋地抬起一手,一记隔空取物,插在兵器架上的长刀就如同有知觉似地飞到他的手里。 纵然闻萧伶仍然衣衫不整,但他一拿起长刀,整个人顿时变了—由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变回那个骁勇善战的猛将,平日总是带几分戏谑无情的眼眸沾上一股只有长年征战沙场之人才会有的慓悍。 一双素手既可握美人柔荑,也可执平定四海之刃。 「陆萱,你今天应该不是来找我聚旧忏悔吧?」闻萧伶轻快地笑着。他俐落地一甩长刀,呼呼风声彷佛要吹塌一旁的杏花树。 粉白的花瓣随着这肃杀之气而任意飘散,恍若漫天杏花雨,其中几片碰到刀锋的花瓣竟然从中被切成两片。 闻萧伶的偃月长刀无名无姓,长九尺六寸,重一百零二斤,乃是重兵器中的极致,一旦挥舞起来就是横扫千军的气势,一口气可以连续刺穿三人的胸口 不知道是否因为觉得京城根本用不着他的长刀,所以闻萧伶平日在京城里也多使用相对而言没那麽霸道的长鞭—但现在他当然得用那柄陪伴他出生入死的长刀好好招待陆萱。 闻萧伶拈起附在青丝中的杏花花瓣,指腹无情地把花瓣揉碎。他张开五指,冷眼看着白色的残花花汁从指尖滴落。 他轻瞥陆萱,那一瞥端的是风情万种,黛眉又再一挑,嫣然笑道:「是为了你的小姘头而来的吧?」 陆萱这才回过神来,他收起湛卢,闯进花雨之中,往闻萧伶大步走去,冷冷地道:「商柔在哪里?」 方代月害怕陆萱,闻萧伶却是从来也不曾怕过陆萱,便嗤笑道:「不过是个万人骑的小贱/货而已,我愿意骑他一次已经是他的荣幸……」 提起商柔时,闻萧伶又回复那轻蔑鄙夷的语气,全然不见刚才在赏月楼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4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绝望。 「满嘴喷粪!」陆萱提剑就向闻萧伶冲去。闻萧伶正是手痒,双手提着长刀的两端,轻易地架着陆萱致命的一剑。 铮的一声,火花迸裂,几片倒霉的花瓣刚好在刀剑相交之处,竟然生生地被火花烧成焦黑。 陆萱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对於闻萧伶的功力暗暗心惊。他们多年不曾正面交锋,陆萱没想到闻萧伶看似纵情声色,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功力却不但没有丝毫退步,反而是愈发精进。 闻萧伶却还在歪头娇笑道:「该不会你还没有骑过他吧?哎哟,你怎麽在那小贱/货面前就喜欢当正人君子呢!反正他又骚又浪,应该不会拒绝你的……」 他眼前一亮,弯起眼角,天真地甜笑道:「该不会你想和我一起骑他吧?」 陆萱愤怒得连眼睛都红了,他一心只想要闻萧伶闭上那樱红的菱唇,当下唰唰唰就使出几剑,一剑剑全都是杀着。 闻萧伶兴奋地舔了舔唇角,舞动着手中的长刀,一一挡着陆萱的攻势。 一场大战已是势不可挡。 很热,全身都很热。 双手被反绑着,眼睛被蒙起来,嘴里被塞了玉塞,胸前也被穿了针。 药效发挥到极致,闻萧伶却偏偏把商柔的全身都束缚着,他的双腿都在发软,根本无法离开床铺。 痛苦一波/波地袭来,眼前的景物渐渐发白模糊,商柔只感到自己口乾舌燥,像是被丢到烈火里尽情烤灸。 自己是要死了吗?以如此羞耻的模样死去? 牧晚馥知道了,他会有什麽想法? 「晚馥……晚馥……」商柔沙哑地叫唤着。 他们怎麽会弄成这样子? 突然,商柔感到有人在把自己抱在怀中,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钻进鼻子里。他迷迷糊糊地晃动着身体,倒在一个冰凉柔软的怀抱中。 那个人先把商柔胸前的金环解下来,又飞快地解开绑着商柔双手的腰带,再把玉塞扯下来,最後把蒙着眼睛的红绸解开。这人似乎知道突如其来的强光会伤害商柔的眼睛,还抬手掩着商柔的眼睛,好让他渐渐习惯光线。 如此熟悉的茉莉花香。 商柔立即毫无警戒地四肢并用抱着那个男人,磨撩通红的手脆碰到来者柔软的长发。 是他了。 只能是他了。 「晚馥……晚馥……」商柔早就失却理智,只是拚命地抱着牧晚馥,放声痛哭着。 是不是他快要死了,所以老天爷怜惜他,许他一场幻梦? 牧晚馥抱着商柔,轻轻地说道:「商柔……」 短短两字,却像是包含着千言万语。 然而这并不是互诉情衷的好时候。 商柔被闻萧伶刻意撩拨,早就欲/火焚身,现在狂喜和情/欲一同袭来,彻底让商柔的理智土崩瓦解。他顾不得视线尚未清晰,只是胡乱吻着牧晚馥的双唇,把对方压在床边,再急不及待伸手解开牧晚馥的腰带。 他当然懂得很多挑动情/欲的技巧,但他对着牧晚馥时从来都是那麽直接,直接得近乎粗糙。 狂乱之中,商柔突然想起上次在留云宫寝殿的不欢而散,他又哽咽着坐起来,不断地抓着衣服道:「陛下,我真的不是dangfu……」 就算商柔的理智已经全面崩塌,他还是记得那件事—记得牧晚馥的沉默。 这件事足以暂缓一切的冲动。 他宁愿死,也不愿让牧晚馥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人尽可夫的dangfu。 牧晚馥终於轻轻地放下手,如同新娘子被掀开盖头的一刻,商柔勉强地睁开眼睛,泪流满脸地看着红烛下那张熟悉的绝色容颜。 真的是牧晚馥。 泪眼朦胧,神智不清之中,他是如此美丽,却是如此虚幻。 琥珀色的明眸深邃得如同漩涡。 「我……不是……」商柔还在不断地反驳着,顾不得每次他开口,颈项的瘀伤都会剧烈作痛。 牧晚馥轻轻地把商柔拥入怀中,在他的耳畔极为温柔而缓慢地说道:「商柔是我的妻,不是dangfu。」 语声不大,却带有足以稳定人心的力量。 商柔本来还在挣扎的身体立即平静下来。 虽然商柔不会武功,但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力量缓缓地流进自己的身体里。以前他们闹着玩时,商柔曾经很好奇运功是什麽一回事,牧晚馥便往他的掌心里运功,就是这种感觉。 那股燃烧一切的情/欲总算渐渐平静下来,虽然商柔的身体还是很疲累,但意识却终於清晰起来。 或许不止是因为牧晚馥掌心的功力,而是这句话实实在在地让商柔的心安定下来,甚至足以麻木了身上的知觉。 「好一点了吗?」牧晚馥细细地把商柔汗湿的长发别到耳後。 商柔微微点头,他刚想开口说话,牧晚馥却一指轻轻地按在商柔的唇上,然後他便静静地埋首在商柔发间,似乎是疲累极了。 以前牧晚馥偶尔也会这样静静地抱着商柔,什麽话都不说,安静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在龙椅上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天子。 虽然商柔看不清楚牧晚馥的表情,然而他的心里却变得很柔软。 过了一阵子,牧晚馥才抬头看着商柔。商柔终於看清楚他的模样。牧晚馥虽然微微笑着,脸色却苍白虚弱得很。 商柔伸手抚上牧晚馥的脸颊,却突然发现对方衣着整齐,而自己几乎是全身赤裸— 他不但双手是被束缚过的痕迹,身上也布满两个男人留下来的吻痕,层层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5 春潮 作者:p876543 叠叠的都是他背叛牧晚馥的证明。 「不要看我……」商柔想改为伸手掩着牧晚馥的眼睛,对方却稍稍弯身,玫瑰色的唇瓣浅浅地印着商柔胸前的刺青。 温柔得近乎虔诚的吻。 商柔全身猛地一震,全部知觉在那一瞬间都集中到那亲吻的位置,明明是一个浅淡得不含有任何情/欲的吻,却彷佛比起闻萧伶刻意的挑/逗更要强烈得多。 他甚至整个人轻轻发抖,不是因为肉/体快感,也不是因为害怕,连他都说不上为什麽。 五十九 牧晚馥把商柔抱在怀中。他的力度总是那麽轻,轻得就像商柔是那株脆弱美丽的珊瑚。 以前商柔在这种时候总会想,他是被牧晚馥所珍爱的。 而现在商柔已经不想再思考任何东西,只是彻底放松自己,顺从地被牧晚馥拥抱。 暴风雨後是久违的平静,只属於他们的,谁都无法介入的平静。 日照西斜,雾气早已消逝,窗外的木棉花摇曳着,洁白的棉絮如同雪花般无依无靠地飘荡着,落入春泥之中,被染上泥土的色彩,再也难以挣脱,只能沉沦到底。 俗艳的大红床帐却早就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午後风光。 一方咫尺天地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由始至终,从来也与他人无关。 他们躺着的是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绸缎床铺,床铺柔软,如同躺在云堆当中。红烛在床边的小几上任意地燃烧着,彷佛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迟来了八年的大婚之日。 没有龙凤花烛,没有凤冠霞帔,没有任何人的祝福。 一开始就是不被祝福的爱情。 牧晚馥坐起来,他解下长袍,细细地把商柔裹紧,淡淡的茉莉花香洒满全身。 他凝视着商柔,琥珀色的美眸里只倒映着商柔的脸容。 「商柔,回来吧。」 如此温柔而平静,彷佛只是一句平凡不过的问候,却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量,投落在商柔的心湖深处,溅起水花朵朵。 商柔拉紧长袍的衣襟,霍然抬头看着牧晚馥。他不是没有猜测过牧晚馥找到这里的目的…… 他很明白,对於像牧晚馥这样冷淡高傲的人而言,要他既往不咎地说出这句话是那麽困难。 但牧晚馥的语气是如此柔和,一双明眸不闪不躲,没有丝毫引以为耻,就这样凝视着商柔,彷佛要看进他的眼底。 「陛下……」商柔的眼眶又红了。 在刹那间,他愿意忘掉牧晚馥犯下的种种大错。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商柔双手抱着牧晚馥的颈项,反覆地道歉。他明明在笑,眼泪却在不断地流下来。 终究是无法拒绝牧晚馥的温柔。 「一直以来,是我让商柔寂寞了。」牧晚馥叹息着,仔细地吻去商柔的泪水。 幽暗之中,商柔看见那在红帐上垂落的金色流苏正轻轻飘扬。他突然附在牧晚馥的耳边,悄悄地说道:「我喜欢你。」 当年商柔在铜雀宫里主动献身时,牧晚馥的抚弄是如此温柔细致,让商柔首次承受时几乎都没有痛过。当商柔缠绵到高/潮时,他又是这样趴在牧晚馥颈边,明明心里是很害羞的,但还是满脸通红地说出同样的一句话。 多年过去,他们分分合合,最後还是留在对方的身边。 这句喜欢,却早已经失去当初的义无反顾,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小心翼翼,彷佛是在说服自己,自己还像以前那般深爱着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那天牧晚馥没有回答商柔的告白,今天他却吻了吻商柔的眼角道:「我也喜欢你。」 商柔终於难以遏止地哭起来。 为什麽要等到遍体鳞伤,才能够两情相悦?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可是商柔还是想要再尝试一次。 相思早就如同刺青般刻骨铭心,红线不知不觉已经辗转缠绵指间。 若来世化身为花,只愿在他的怀抱中尽情地绽放,只愿在他的指尖中静静地枯萎。 方代月当然不愿意只待在家里等待消息,便主动走路到闻萧府找闻萧伶。他走到一半时,正好经过京城的花街柳巷。他略略抬头一看,却看见赵公公正匆匆地走进京城最大的赏月楼里。 赵公公出宫时穿的都是一身便服,正是方代月刚才在方府门口看见他时穿的那套衣服。 方代月连忙跑到赏月楼里,果然看见一群人正站在门口里。现在正是早上,赏月楼里没什麽人,这群人便显得格外突出。 虽然这群人穿的都是便服,但方代月可以肯定这些都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 方代月吓了一跳,赵公公刚好看见他,本想开口问他怎麽会在这里,但看见他被打得脸青鼻肿,先忍不住问道:「是……陆大人吗?」 本来方代月还不明白赵公公在问什麽,但他的嘴唇一动就痛得吡牙咧嘴的,顿时明白赵公公在说什麽。 此事说来话长,方代月也没心思解释,只是问道:「云湘……不……商柔……」 赵公公叹道:「方大人请回吧。」 「发生什麽事了?」方代月着急地问道,几乎就想要冲进去,几个侍卫连忙伸出佩刀拦着他。 「公子正在楼上呢。」赵公公也挡在方代月面前,恭敬地说道。 方代月心中一凉,现在他只能痛恨自己的无能,论起地位不及官拜一品的陆萱,论起武功不及杀敌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6 春潮 作者:p876543 数的闻萧伶。 「闻萧大人他……他……」方代月不敢去问,却不由自主地注视着楼梯口,生怕太监会把商柔的尸体搬下来 「闻萧大人对公子下了gyao,陛下正在楼上陪着公子呢。」 方代月愕然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只是口吃似地说道:「陛下……亲自来了?」 赵公公虽然不喜欢方代月,但还是为这孩子的痴傻叹了口气。他说道:「陛下来到房间时看见公子快要被闻萧大人的gyao折磨死了。陛下刚刚替公子松缚,公子就扑到陛下怀中又哭又闹。」 「然後呢?」方代月呆呆地问。 赵公公没好气地瞧了方代月一眼,说道:「要是方大人是老奴,还胆敢在房间里看着吗?」 方代月望着楼梯处,一墙之隔,却早已是天涯海角。 昨天还在自己怀中婉转求欢的人,现在却已经在墙壁的另一边承欢於帝王身下,被他的夫君反覆占有贯穿。自己吻遍的每片肌肤,陛下会逐一呵护亲吻,烙印属於他的痕迹。 商柔在调/情时喜欢被吸/吮颈项,被撩拨得情难自禁时会狠狠地咬着对方的肩膀,被亲吻大腿内侧会变得非常敏感……这些自己全都了解,陛下却只会更了解,因为是他亲手把商柔由花骨朵调教成一朵绽放的香花。 现在商柔应该正幸福地笑着主动向陛下撒娇索吻,不会再露出跟方代月在一起的不安迷失,因为陛下的怀抱就是商柔流浪的终点。 自己终究是太迟了。 迟了差不多十年,自己错过了那个年少单纯,早就一去不返的商柔。 方代月多麽恨,恨陛下彻底摧毁了那个天真的商柔。如果是他,他不会让商柔哭泣,他不会让商柔如此悲伤,他不会让商柔堕落风尘。 他会好好地对待商柔。他或许不够强大,但他愿意与商柔互相扶持,一同成长,在这世道当一对随街可见的平凡夫妻。 而现在,商柔灵魂的每分每吋,早就被陛下手中的锁链缠绕牵绊,无法挣脱,也从来不愿挣脱。 纵使陛下後宫三千,纵使陛下多变薄情,纵使陛下总是弄哭商柔,商柔还是会笑着原谅陛下。 他本来就是属於陛下的。他的悲伤丶他的笑容,全都是为了陛下一人。 自己不过是个多馀人而已。 赵公公见方代月脸色苍白,便又说道:「方大人还没有成亲,不知道这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有隔夜仇的。陛下和公子一向夫妻恩爱,偶尔吵架了,公子难过,陛下也是心疼的,要不然陛下怎麽可能纡尊降贵来这种腌臢地方,只为了把公子哄回家。」 这孩子还年轻,他还来得及抽身。 「而且,这世上哪个男人可以原谅妻子红杏出墙,更别说陛下何等心高气傲,但他还是来了。」赵公公见方代月的神色难看,又加了一句。 「陛下跟商柔的关系……真的很好吗?」方代月突然问道。 他当然也听说过陛下和商柔的故事,那是每个怀春少女的床边故事,也是每个少年最想遇到的爱恋。 明知赵公公只会说出让自己更难过的答案,但方代月还是自虐似地问出来,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真真正正地死心。 赵公公叹道:「陛下刚刚登基时被人伏击,还是公子悉心照顾了他大半年,後来陛下回京,公子花了半年上京找他,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呢。公子是陛下的姐夫,陛下却还是顶着满朝文武的劝谏,一意把公子纳为妃嫔,宠爱了那麽多年,连皇后娘娘这正妻也被逼出皇宫了。」 方代月记得商柔曾经说过,他上京就是为了追随深爱之人。 那个深爱之人,当然就是陛下。 方代月现在想起来,商柔与自己缠绵时总会含含糊糊地叫到「晚馥」两字,这不正是陛下的名讳吗? 商柔从来都没有忘记牧晚馥,就算是身体被无数个男人肆意玩弄,灵魂被欲/望淹没的瞬间,他心里想着,嘴里念着,梦里想着的,全都是陛下。 「谢谢公公指点。」方代月退後几步,向赵公公略略拱手,只感到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实际上他连自己在说什麽也不知道, 赵公公也给了方代月下台阶,说道:「现在老奴得去闻萧府宣旨,方大人若喜欢请随老奴来吧。」 方代月又望向楼梯口—商柔应该也不需要自己了—唯有轻轻地点头。 赵公公拉着心不在焉的方代月赶到闻萧府时,大半个闻萧府都已经化为废墟,大批闻萧家的下人也在急着踉跄逃命。 二人一踏进大门里,只看见两道人影在本该是大厅的颓垣败瓦里此起彼落地交错着,方代月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形变化,却还是盲目地追逐着他们的形势。 方代月虽然见过山贼,但说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何曾见过这厮杀得沙尘滚滚的场面,不禁看得目瞪口呆。不久之前还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闻萧大人单手挥舞长刀却是行动自如,每一下击打在地砖上都生生地击出一个巨坑,威力踉一个流星锤没有任何分别,而平日总是嬉皮笑脸的陆大人更是凛若冰霜,杀气逼人。 陆萱自幼随名师习武,闻萧伶则陪伴牧晚馥出生入死,临敌经验极为丰富,二人一时之间竟是难分轩轾。 闻萧家以重兵器见长,尤其是闻萧伶的长刀以精钢炼成,不但重逾百斤,而且威力非凡,一挥出去就有一排树木倒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7 春潮 作者:p876543 来;陆萱则是使剑,身形轻灵飘逸,在长刀狂风暴雨似的猛烈攻击中依然游刃有馀。 「方大人!」赵公公使劲拉着方代月的手,方代月转头一看,眼珠几乎都要突出来了—自己身後的亭子竟然塌下来了! 方代月吞了吞口水,再仔细一看,亭子的柱子竟然被陆萱的剑气硬生生地削断。 要不是赵公公及时拉了方代月一把,现在他恐怕已经被那个亭子活埋了。 方代月的脖子有点发凉,若自己刚才胆敢再反驳陆萱的话,自己脖子的下场应该也跟这无辜可怜的柱子差不多了。 他胡思乱想之际,另一边又一座小楼轰隆一声塌下来,尘土飞扬之中只看见无数人在逃命,方代月心中一紧,总算暂时忘了商柔一事,只是手脚乱舞地大叫道:「闻萧大人!陆大人!你们别打架了!停手啊!」 赵公公站在一旁,他心里何尝不怕这两个祖宗会打出人命,却忍不住无奈地说道:「方大人,您一不是陛下,二不是公子,能够叫停他们吗?」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心想陛下和公子现在正是郎情妾意,应该也没这时间心思劝架。 「可是……也得想个办法啊。」方代月急得直跺脚地道:「他们会打死对方的!」 就算方代月丝毫不会武功,也看得出闻萧伶和陆萱招招夺命,每一招都是冲着杀死对方而去的。 「闻萧大人和陆大人的恩怨……也有许多年了,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赵公公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陛下都是以制衡之术管束闻萧家和陆家,但这两个京城世家本就积怨甚深,就算没有商柔一事,闻萧伶和陆萱早晚也得打起来。 更别说他们之间本就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这伤痕不但没有随着时间而愈合,反而是愈发恶化流脓。 暂时来说,应该是闻萧伶比较占上风——至少他的嘴巴在占上风。 「为了这样一个婊/子,值得吗?」闻萧伶笑眯眯地躲过陆萱的一剑,他一反手,长刀往陆萱的胸前刺去,陆萱挥剑挡去他的一击。 「闭嘴!」陆萱恶狠狠地道,他稍微分神,闻萧伶一刀便挑破他胸前的衣衫,啧啧笑道:「你这是心虚了吗?」 闻萧伶笑得轻松,重逾百斤的长刀在他的手中如同绣花针轻盈,一下下都是冲着陆萱的要害。他随意一扬手,长刀便把走廊的长柱分为两段,整个屋顶摇摇欲坠,往陆萱的身上塌下来。 陆萱一提气,便如同一枝箭般冲出去,一剑直取闻萧伶的咽喉,任由身後的亭台楼阁全都轰隆轰隆地倒塌下来,整个京城彷佛都随之震动着。 闻萧伶轻易地双手提着长刀,挡着陆萱的致命一剑。 二人飞快地短兵相接十多下,铮铮之声不绝於耳,引起火花连连迸裂。陆萱的长剑压着闻萧伶长刀的一端,闻萧伶使劲一挑,幸好陆萱及时侧身,要不然长刀的刀锋早就把陆萱的头颅割下来。 闻萧伶愉快地舔着嘴唇,眼睛都要亮起来了,他已经好久没有打得那麽痛快淋漓。 他们的招数愈来愈快,最後逃出来避难的闻萧家一众下人只看见两道人影在花园中央闪动着,本来还算修整得漂亮的花园早就花残叶落,名种芍药牡丹也早就焚琴煮鹤地被剑气撕成色彩斑烂的碎片,随风而乱舞,映衬着这两个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人,竟然还有几分绮丽。 陆萱剑剑夺命,闻萧伶舞刀如风,闪电似的每一下交接都是一记杀着。 京城两大高手的交锋竟是如斯精彩绝伦。 方代月也看傻了眼,他毕竟是年轻人,看着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交手也不禁兴奋起来,竟然完全忘了劝架。他又想起连看起来娇软温柔的陛下当年也曾是十步杀一人的高手,倒是有点後悔自己怎麽不学武了。 最终,闻萧伶握着长刀的两端来挡着陆萱的剑,陆萱手中使劲,一直把闻萧伶往後推,闻萧伶虽然不断地被逼得退後,甚至连一双木屐也在地上留下深深的两道痕迹,但还是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丝毫没有让陆萱的剑锋靠近自己分毫。 火花四溅,陆萱咬紧牙关不断使劲,却只能恨恨地看着明明剑锋离闻萧伶只有几吋的距离,却始终无法把这祸患毙於手下。 就在闻萧伶的背部几乎碰到树干时,他却背後长了眼睛似地停下来,然後轻轻一笑,脚掌猛地用力,整个人往下滑去,刚好穿过陆萱的胯下。他一个鲤鱼翻身跳起来,俐落地一转刀身,刀尖架在陆萱的颈边,浓墨似的青丝悠然飞扬着,那眼眸冰冷中又有几分媚气,此时陆萱寒光凛冽的剑尖也正好在闻萧伶的喉咙前停驻着。 「就这种武功只勉勉强强跟我打成平手,你在陛下手下恐怕连五十招都过不了。」闻萧伶噘着嘴嫌弃着。他稍稍掀着刀锋,倒映着中午的刺眼阳光,又眨眨眼睛道:「你也见识过陛下的身手,当年他可是一箭在乱军之中要了天策上将的项上人头。」 「你……」陆萱脸色发红,刚刚经历过这场大战使他还是有点喘不过气来,只能死死地盯着闻萧伶看,恨不得用眼神在这男人的脸上剜出两道血痕。 闻萧伶此时还只是披着一件薄薄的红纱,刚才翻身动刀之际几乎可以说是什麽都被看光了,一袭红袍松垮垮的,穿了跟没穿根本没有分别。 他当然没什麽所谓,只是任由汗水滑过胸膛,甚至伸出膝盖碰了碰陆萱的腰侧,抛了个媚眼道:「不过嘛,你终於等到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8 春潮 作者:p876543 老子一命呜呼,不用再受他左右,可以接收他辛辛苦苦训练的军队—捡便宜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当年想捡陛下的便宜,现在捡了你老子的便宜。」 闻萧伶靠在陆萱的耳边轻笑道:「是时候问鼎龙椅了吧?」 陆萱脸色一变,没有回答。 赵公公见这两人总算停下来了,连忙走上前,免得他们又打起来。事实上他早就怕得心惊胆颤,生怕这陆家少爷或是闻萧家的魔头哪个受伤了,他都不好在陛下面前交代。 二人同时收起武器,闻萧伶香汗淋漓,两颊晕红,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又甜又腻,反观陆萱却是沉着一张惨白的脸。 方代月也跟着跑过来,他还来不及找大夫处理伤口,满脸都是汗水血迹,看起来狼狈得很。陆萱狠狠地瞪着他,闻萧伶瞥了方代月一眼,明显猜到是陆萱下手,但他只是眨眨眼睛不说话。 「老赵,你怎麽来了?」闻萧伶转过眼神,风情万种地拢着衣襟,偏头向赵公公说道。 「两位大人都是陛下的肱股之臣,若是伤到哪一位,陛下都会很可惜的。」赵公公陪笑地打着圆场,一不小心就看见闻萧伶的袍下春光,饶是他在宫里侍候多年,都忍不住侧头,稍稍红了脸—这闻萧大人还真的是妖孽,这宫里的娘娘没有一个及得上闻萧大人那又娇蛮又邪气的劲儿,可惜陛下就是喜欢公子。 陆萱急急地问道:「找到商柔了吗?」 闻萧伶娇慵地挽着汗湿的青丝,淡淡冷香钻进陆萱的鼻子里,陆萱只是皱了皱鼻子。 赵公公向陆萱道:「陛下正跟公子在一起。」 「陛下来了闻萧家?」陆萱一怔,因为他一直以为闻萧伶把商柔藏起来,所以便把赵公公的话理解为牧晚馥亲自来到闻萧家。 「不是。」赵公公瞧了闻萧伶一眼,闻萧伶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明显是不在意赵公公把他在赏月楼虐待商柔一事说出来。 大不了跟陆萱再打一场,反正他也许久没有伸展筋骨了。 赵公公当然不敢说出真相,只是说道:「总之陛下找到公子了。」 「闻萧伶,你到底把商柔带到哪里了!」陆萱气得跳脚地道。 「你猜?」闻萧伶挑了挑眉,笑得眼角都眯起来。 陆萱总算隐约猜到闻萧伶把商柔带到哪里去了,他瞪大眼睛,指着闻萧伶道:「要不是陛下来了,商柔岂不是—你怎麽不早点跟我说他根本不在这里!」 「是你不问情由想杀我的,我根本没有时间解释商柔不在我这里啊。」闻萧伶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 「恬不知耻!」陆萱气急败坏地叫道。 闻萧伶笑得花枝乱颠地道:「而且,我为什麽要跟你解释?是不是我每天在哪里睡了哪个女人,我也得向陆大人您报备啊?」 赵公公见这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说道:「陛下有旨,请闻萧大人接旨。」 闻萧伶突然住嘴,他抿紧红唇,瞥了赵公公一眼,把长刀随意一甩,长刀脱手飞出几丈远,刀柄深深地插在泥土里,刀尖还在不住颤动着。 陆萱也还剑入鞘,他现在回过神来,想起若闻萧伶真的把商柔带到那些下三滥的地方,而素来冷淡矜持的陛下又愿意去那种地方亲自接他回宫?? 他的神情愈来愈复杂。 此时,赵公公已经摊开圣旨。闻萧伶的笑容尽敛,眼神冷冰冰的,只是俐落地跪在赵公公面前道:「末将闻萧伶接旨。」 这次闻萧伶摊上大麻烦了。 侮辱妃嫔丶与同僚殴斗,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牧晚馥当天在闻萧府的那道圣旨已经把他由从二品大都督降为正五品下的下府折冲都尉,再重责了一百杖,然後打入天牢里,却迟迟没有发落最後的惩罚。 闻萧伶何等骄矜高傲,从他在夺位之战中助牧晚馥登基,被风风光光地封为骠骑大将军以来,谁都不敢让他受气。他在京城素来是任意妄为,几乎是横着走,连陆萱去世的父亲也曾经被闻萧伶当众掌掴奚落,牧晚馥却从来都不曾惩罚他。 但自从商柔出现以来,闻萧伶一次又一次地招致牧晚馥的不快,被他当众冷待,再被他褫夺爵位。到了最後,昔日不可一世的闻萧大人竟然沦为阶下囚。 更别说最近牧晚馥提拔了好几个武状元,又派人到江湖搜罗异能之士,这几年的战事也早就找了较为年轻的将军挂帅出阵。虽然骠骑大将军一职尚且悬空,但在闻萧伶被从大都督一职被贬後不久,牧晚馥就立即捧了新人上去,他对於闻萧家的态度已经是昭然若揭。 闻萧伶虽然皮粗肉厚,而且天牢里的狱吏还真的不敢为难闻萧家的家主,当今贵妃娘娘的兄长,但这一百杖打下去还是伤了根基,伤的或许不止是身,更是那不容任何人挑战的自尊。 他的背伤都在天天流脓,又偏偏嘴硬,不愿意开口叫狱吏把太医请过来,直到後来伤口感染发炎,骄傲到不得了的闻萧大人发起高烧,狱吏才发现他早就病得半死,连忙急急地把太医请过来。 幸好太医来得及时,要不然风光一时的闻萧伶说不定还真的会颜面全无地死在天牢里。 六十 另一方面,自从商柔被牧晚馥从赏月楼带回来之後,他便把商柔再度接到留云宫里同住。 然而这次商柔却不是住在寝殿里。 牧晚馥的书房里设了一重屏风,屏风後是一重厚厚的帘幕。平日牧晚馥跟大臣们议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9 春潮 作者:p876543 时,商柔就会安静地待在里面。 军机大事全都被後宫宠妃听到了,自是不成体统,但满朝文武看见闻萧伶的下场,哪里敢冒着乌纱不保的风险再劝谏什麽。 牧晚馥倒还能像平日般一本正经地议事,一如既往地英明果断,那些臣子却是面面相觑,坐立不安。幸好他们为臣多年,历代皇帝过得比牧晚馥荒唐的多的是,而且商柔从来不说话扰乱朝政,大家也只在沉默时隐约听见他的呼吸声,终於他们渐渐学懂无视那神秘的厚帘,和里面那个君王的爱妃了。 当然,没有一人胆敢深究厚帘後是怎麽样的一副光景。 浓春,燕语莺啼,桃李争妍。朱红宫门前的粉色樱花也开了,宫人安静地来来往往,不知不觉也拈上几片樱花花瓣。 闻萧嫣刚刚又来到留云宫里,哭哭啼啼地哀求了大半个时辰,哭得那张娇艳的宫颜如雨打夏荷,惹人怜爱。 其实闻萧嫣也知道自己的哥哥骄纵任性,早晚得出事的,上次陛下把他由一品骠骑大将军眨到二品大都督,他却还是不稍加收敛—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在赏月楼里到底发生什麽事,但那里是烟花之地,身为朝廷命官把妃嫔带到妓院里,已经可以当作是与妃嫔通奸一罪处理— 这是死罪。 闻萧嫣扑在牧晚馥怀中哭个不停,他只是细细地安抚闻萧嫣,没有失却耐性。 「如果是陆萱把妳掳带那些地方,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嫣儿,朕希望妳可以理解朕的处境,也可以明白商柔的委屈。」牧晚馥柔声说道。 闻萧嫣靠在牧晚馥怀中,低声道:「臣妾明白公子吃了很多苦,哥哥这次委实太过份了,可是??哥哥他是陛下您最好的朋友啊??」 「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牧晚馥瞥了案头上的玉玺一眼,轻轻地抚摸闻萧嫣小巧的耳垂,轻笑道:「朕与妳的哥哥先是君臣,後是朋友。若他为友不义,朕还能期待他为臣忠诚吗?」 牧晚馥语带笑意,闻萧嫣却吓得连忙跪下来,拉着牧晚馥的衣摆,哀声道:「哥哥他不敢的!他只是??他只是喜欢您而已!」 「这次朕在公必须秉公办理,在私要替商柔惩罚侮辱他的人。朕相信嫣儿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对吧?」牧晚馥微笑着扶起闻萧嫣,拂去她裙摆上的灰尘。 闻萧嫣含泪点头,她紧紧地抱着牧晚馥道:「臣妾明白,只是??陛下!请您至少??至少留下他的性命!」 「这得视乎商柔是怎麽想。」牧晚馥亲了亲闻萧嫣的额头,闻萧嫣不禁转头看着厚帘,又怯怯地回头望向牧晚馥—不论是臣子还是爱妾,谁都不敢探究厚帘後的光景,使闻萧嫣就算想要替闻萧伶向商柔求情也无从入手。 牧晚馥拿手帕细细地擦拭她的泪水,无奈地笑道:「都哭成花脸猫了,若是让三公主见到这模样,妳还怎麽当一个母亲?回去洗个脸,好好休息一下。」 他轻吻闻萧嫣的额头,低声道:「妳别担心,无论妳的哥哥是什麽下场,妳还是朕的贵妃。」 闻萧嫣哭了一阵子,牧晚馥好好安慰之後,这才命赵公公亲自把闻萧嫣送回新燕宫。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牧晚馥一人—不,还有藏在厚帘屏风之後的商柔。 明媚的春光洒落在牧晚馥的身上,他的玉颊也被晒得泛起胭脂似的红晕,清晰可见衣襟上还沾着美人的珠泪。 牧晚馥站在案头後,收起许成儒从东瀛寄来的书信,铺开以玉辐盖好的瑞鹤纹明黄绫锦,然後弯身仔细地磨着墨。 「朕得拟旨了,商柔你希望朕怎麽处理闻萧伶?」牧晚馥的语气轻淡,彷佛只是问商柔今夜吃什麽而已。 墨香四溢,牧晚馥磨墨的动作极为缓慢。他垂眉敛眸,羽睫轻颤,绝美的脸容如同冰封的湖泊,不曾被娇妻的梨花带雨打动。 过了半晌,商柔的声音幽幽地从厚帘後传来,他的鼻音有点重。 「我??我不希望见血,他是闻萧家的家主,又是贵妃娘娘的兄长,至少别把闻萧家陷入太困难的境地,好不好?」商柔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太心软了。」牧晚馥抬眼望向屏风的方向,轻轻地摇头。 「他??是您很重要的朋友吧。」商柔犹豫着。 牧晚馥在笔架上挑选着毛笔,他的指尖停驻在狼毫笔的笔尖上,那远山似的秀眉浅浅一蹙,淡淡地道:「世间友情,大抵也只是以利相交,利尽则散而已。」 他一边在绫锦上写下「制曰」两字,一边温柔地问道:「睡得怎麽样?还在作恶梦吗?」 商柔迟疑了一阵子,才微微嗯了一声。 「作了什麽梦?」牧晚馥低头拟旨,嘴里还在跟商柔对答。 「记不清楚了。」商柔说得有点快,好像是有点心虚。 牧晚馥素手所握的毛笔一顿,他看着绫锦上的一字一句,略略偏头,望向落在窗棂上的樱花花瓣,淡淡地说道:「待会朕命太医再来看看吧。」 黥刑虽然已经极少使用,但还是写在律例上,只有帝皇才能够决定用在谁人的身上,而这次牧晚馥特地命宫人对闻萧伶那张绝色容颜使用黥刑——在他的额头刺上图案,以作惩罚。 通常黥刑只用在低下的奴婢盗贼身上,这次却用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闻萧伶身上,或许也是牧晚馥对他的讽刺——好不容易由私生子一步步踩着白骨尸体往上爬的男人,却被一个刺字狠狠地提醒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0 春潮 作者:p876543 他本来的身份。 受刑当天已是初夏,云彩划过晴空,一棵棵紫薇花在宫道两侧怒放着,随着清新的夏风而摇曳送来芬芳。 闻萧伶披着长发,一身白衣跪在起龙殿的宫门前,青石砖被太阳照射得滚烫,他尚未痊愈的膝盖早就血肉模糊。他大病一场之後便瘦了许多,现在只见他玉容苍白,宜喜宜嗔的美眸只剩下一片死寂,少了平日的蛮横狠辣,竟是无比的楚楚可怜。 有些宫女太监远远地经过,都不禁多看了闻萧伶几眼。 闻萧伶想起许多年前,商柔也在烈日之下跪在同一位置。当时自己刚刚从战场上凯旋而归,挽着帝王的手臂,狠狠地奚落商柔,那时候自己以为商柔只是牧晚馥一时新鲜纳来的姬妾而已,根本从未把他放在眼内。 却没想到最後自己却会因为这个男人而如同丧家之犬地跪在同一位置。 被囚禁在天牢期间,闻萧伶无数次求见牧晚馥,却始终看不见朝思暮想之人。他知道,那个他痴恋十数载的男人,现在正陪伴在另一人的身边,温柔地哄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说尽闻萧伶求之不得的甜言蜜语。 全都不是属於他的。 从来,闻萧伶都是孤独的。人如其名,孤苦伶仃。 闻萧伶的眼眶泛红,但他还是忍住了。 怎麽可以哭? 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因为他是闻萧伶,那个横扫千军的骠骑大将军,那个使敌人闻风丧胆的猛将。 牧晚馥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可悲瘦弱的私生子闻萧伶,他要的是守卫江山至死不辞的忠臣闻萧伶。 只要自己为牧晚馥杀的人够多,只有自己永远跪在他的身边当他的一条狗,他才愿意施舍一点点的微笑,如铁树开花,又如雨後彩虹。 闻萧伶只恨,商柔凭什麽能够得到牧晚馥一再包容!凭什麽! 「闻萧大人,这乃是陛下的命令,还望您别责怪我们。」负责行刑的太监陪笑着说道。 「要做就做,别那麽多废话。」闻萧伶高高地仰起头来,直视着刺眼的阳光,唇角还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的落花有意,还是哀叹牧晚馥的流水无情。 「大人,这或许会很疼痛??」太监擦着满头大汗道。 闻萧伶截口冷笑道:「陛下还在留云宫里陪伴着他那受惊的小宠妃吧?倒不如把我痛痛快快地杀掉,好让小宠妃消气吧。」 他被关在天牢那麽久,一张绝色容颜虽是憔悴,却竟是愈发凄美艳丽,看得是太监竟是脸颊发红。 「陛下要在我的额头上刻什麽字?」 「『罪』字。」 「罪?」闻萧伶嗤笑一声,冷然说道:「何罪之有?商柔迷惑君王,让陛下把他留在留云宫里同食同住,公私不分,此乃国之不幸,我只是诛妖妃,清君侧而已。」 就算自己对牧晚馥没有抱着情意,为了牧晚馥的江山社稷,他早晚也得杀掉这个使牧晚馥愈来愈不像皇帝的男人。 闻萧伶合上眼睛,任由阳光洒满那张秀丽绝伦的脸庞,淡淡地说道:「来吧。」 痛楚也好,侮辱也好,都是那个冷心寡情的帝王赐予自已的,那都是独一无二的,珍藏在闻萧伶心中的宝物。 琼林宴一事过後,方代月似乎被牧晚馥遗忘了,大家虽然也明里暗里地打探他和商柔相识一事,但方代月实在不愿跟旁人交代此等云情雨意之事,便只是含混过关,大家也就渐渐失了兴趣。 方代月不过是区区七品礼部主事,自是没有机会跟陛下见面,而对方也没有追究商柔一事。君无戏言,牧晚亲口把商柔赐给方代月一夜,自是不能食言惩罚方代月。 话虽如此,方代月还是想再见商柔一面,可是他也不明白这见面能有什麽结果。若是他们之间是「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也罢,但陛下和商柔的恩爱是举世皆知的,自己倒像是痴心妄想了。 但还是想要见到他。 这或许跟什麽明确的目的无关,喜欢一个人,然後想要见到他,这本就是天经地薄的事。 方代月又想起陆萱上次的话,心里更是愁绪万千—说到底,自己还是缺了那份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勇气,陛下当年胆敢带兵叛乱,血洗宫廷,黄袍加身,宠爱男人对他而言当然不是大事,但自己是凡夫俗子,需要面对的却是太多了。 若是相爱便可厮守到老,卓文君又怎会写下「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呢? 不能见,不该见的理由有千千万万,但终究还是敌不过想要见他的冲动。 已届夏杪,秋空无垠。 留云宫里的桂花树已经悄然盛放,桂花清香扑鼻,细碎如金粉的桂花偶然被秋风吹落。方代月站在宫门,洒满一身桂花香。 这天是秋分,礼部侍郎刚好抱恙在家,他有些奏摺需要上报陛下,便请方代月代为转交。 方代月知道自己是应该推掉的,但他还是接下这件事,领了腰牌进宫。 赵公公在留云宫的宫门前看见穿着一身浅绿色官服的方代月。他一见方代月如此失魂落魄,就知道他尚未放下那个早就住在陛下心里的人,便叹道:「方大人,您怎麽来了?」 「下官是有奏摺上呈给陛下。」方代月连忙说道。 赵公公摇摇头,他带着方代月穿过宫门,来到书房前。他手执拂尘,向里面摆了摆手,鞠身说道:「陛下还在外面散步,请方大人在里面稍候吧。」 方代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1 春潮 作者:p876543 月甫一进门就注意到那道传闻中的屏风。屏风厚帘安静地被放置在书房一侧,四扇屏风上画着游龙戏珠,屏风後方的厚重深紫色帘幕绣着蝙蝠纹,色泽深沉,挡着了里面的任何风光。 书房里一片寂静,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方代月勉强侧头,强逼自己往前走,无视这囚牢似的屏风厚帘,一直走到帝王的案头前。 黄花梨方角木柜上的虎足青铜香炉白烟嫋嫋,隐约带着轻淡的茉莉花香,另一侧放满各式古玩,那个倾国倾城的帝王却没有坐在案头後。 案头後是飘渺的秋日阳光,透过桂花树斑驳地洒落在直棂窗边,光晕随风而摇曳,窗框上是细致的祥云纹。 一切彷若瑶池仙境,连世间的苦难都不敢踏进这里半步。 这里就是商柔的家,他起居所用的都是世间最华美奢侈之物,他拥有的是世间最为位高权重的男人的恩宠。那个男人愿意为他重罚刎颈之交,也愿意为他承担天下人的唾骂污名。 但商柔真的快乐吗? 如果真的是情深似海,为何那夜自己在琼林宴中看见他时,他的背影却是如此孤单落寞? 如果真的是深情厚爱,他为何要主动献身予自己?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强逼他,但那夜他还是对自己投怀送抱。 方代月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案头前胡思乱想,那颗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握紧般绞痛着。 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能回头。 但那一丝丝轻微的呼吸却不断地钻进耳里,乱了自己的心,迷了自己的魂,彷若擂鼓般在心头用力地敲打着。 额头上的薄汗缓缓地冒出来,明明天气已经转凉,明明地龙还没有烧起来。 终於,方代月非常缓慢地转身。 那个让方代月朝思暮想的人,正被囚禁在这重重紫帘後。 他还好吗? 只是见一面而已,确认他过得安好不,或许自己还是自虐地想要听见他亲口承认他是心甘情愿地囚於深宫,成为帝王的掌中玩物,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方代月握紧拳头,终於还是蹑手蹑脚地来到屏风後,然後轻轻地掀起紫帘。 心跳很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後悔。 他知道那是死罪,但他还是想见到那个人一面。 屏风後是另一个世界。 所谓「青锦地衣红绣毯,尽铺龙脑郁金香」,只看见地毯上散落的都是名种郁金香,金瓣琳琅如黄金,香味扑鼻,极尽奢华。 这里没有烛光,唯一的光源是镶在墙上十二条游龙嘴里的十二颗夜明珠,每颗夜明珠都有拳头大,完美无暇,散发着极尽柔和的光芒,却神秘迷幻得彷佛身处在寂静的海底深处。 中央处放着一个巨大的金丝雀笼,金丝雀笼以纯金铸成,每根栏杆都雕满茉莉花纹,在昏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笼子旁边垂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绸,丝绸的一端从屋梁处伸出来。这里过於昏暗,方代月也看不清屋梁上放着什麽东西。 金丝雀笼四周堆满了价值连城的宝物,千金难买的整株紫蓝色珊瑚被夜明珠染上几分幽静冷清,粉红的芙蓉石双耳三足炉里燃点着从东瀛进贡的青麟髓,混入郁金花香之中,平添几分旖旎,一旁是极尽精致的青铜尊盘,镶空雕刻着蟠螭虬龙祥纹,巧夺天工。 现在已经入秋,商柔畏寒,牧晚馥便把从交趾国进贡的辟寒犀也放到香炉旁边,辟寒犀色如黄金,触手温热,足可驱寒。 笼子里是一个柔软的羽垫,羽垫上坐着的正是方代月朝思暮想之人。 商柔穿着一件素白长袍,长袍上以金丝绣成一朵朵绽放的茉莉花,花纹繁复精巧。他的黑发只以一根金簪别起来,柔软的青丝散落在胸前,露出苍白的颈部。 他的手臂靠着从龟兹国进贡的游仙枕,色如玛瑙,触若温玉,据说靠枕而眠即可梦见世间诸事。滑落的衣袖里可见手腕上戴着三四只金镯,金镯上缠满金丝藤蔓。 此刻商柔正双手抱膝面对方代月而坐,他睡眼惺忪,微微歪着头,彷佛早就失去魂魄。他的眼睛已经失去往日的明亮,有种迷茫混乱的色彩,瞳孔里如同失去焦点般涣散。 他一看见方代月,就像是看见强光地抬袖挡着自己的眼睛。 「商柔!是我!方代月!」方代月总算看见商柔了,他跟自己说过千百遍,只要偷偷见到他一面,知道他安好便悄悄离开,不可以再连累商柔,但当他见到商柔的瞬间,他的眼圈立即红起来,根本无法压抑自己的冲动。 被牧晚馥折磨成这般模样,商柔怎麽可能过得安好? 为什麽他偏偏是帝王最宠爱的妃子? 方代月急急地跑到金丝雀笼前,一手抓着冷冰冰的栏杆,一手伸进去拉着商柔的手,着紧地说道:「商柔!」 「别过来!别过来!」商柔拚命地想要挥开方代月的手,彷佛被什麽酷刑折磨着。 方代月正是一脸惘然之际,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从他的身後传来。 一人在後面轻笑道:「方爱卿,你不是应该在外面等候朕吗?」 方代月吓得跳起来,只看见牧晚馥正笑盈盈地背负双手看着自己。 牧晚馥的长发只以白玉簪懒洋洋地挽起来,几缕柔软的棕色发丝垂落额侧,浅浅墨香溶入茉莉花香中,琥珀眼眸里的金瞳如同名贵的波斯猫般散发着魅惑的流光,说话时那樱色薄唇吐着温热气息,白瓷似的香肌细腻娇嫩,实在是风情万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2 春潮 作者:p876543 「微……微臣参见陛下!」方代月连忙行礼,却没有松开商柔的手。 牧晚馥弯起眼角温和地笑着,没有回应方代月,他轻轻一瞥方代月握着商柔的手,然後盈盈地走到金丝雀笼的一侧,正面对着方代月。他打开笼门,向商柔浅浅一笑,然後微微弯身,伸出他的柔荑。 方代月正是惊讶,一时之间没有抓紧商柔的手,商柔便当着方代月的面飞奔到牧晚馥怀中,颤声道:「陛下……陛下!不是我把方代月叫进来的!」 牧晚馥温柔地抱着商柔,方代月霍然抬头看着商柔,对方的脸埋在牧晚馥的怀中,夜明珠的光芒照耀着他那消瘦的身体线条,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方代月脸色惨白,双唇不断地颤抖,抬起的手还停凝在半空中,却已经失去那顷刻之前还握在掌心的温度。 「方爱卿这是在跟你打招呼呢,你不跟他打个招呼吗?」牧晚馥轻绕着商柔的发丝,又向方代月偏头嫣然笑着。他的肌肤在夜明珠的照耀中散发着丝绸似的柔光,美如玉像,却是毫无活人的生气。 商柔紧紧地抱着牧晚馥,不断地摇头。 牧晚馥抚摸着商柔的背部,向方代月浅笑道:「方爱卿是想在这里把奏摺递给朕吗?」 秋风萧索,吹得枝头的桂花零落无依。 牧晚馥和方代月来到屏风外,本来牧晚馥想要松手放开商柔的,但商柔却是死死地不愿意放手,牧晚馥唯有把他抱出来。 方代月看着牧晚馥坐在软榻上,商柔柔若无骨地蜷缩在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牧晚馥的颈项,长发散落腰际,发间的金钗在阳光下摇晃生光。 商柔用力埋首在牧晚馥的怀中,如同缠绕着牧晚馥而生存的菟丝花。他始终背对着方代月,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来到阳光之中,方代月才发现商柔赤着脚,细瘦的左脚脚腕上系着一个纯金的脚链。那条金链在阳光中闪闪发光,脚环上雕满精致至极的茉莉花纹,一层层缠绕在商柔的脚踝上,把他彻底地束缚着,刺眼得使方代月不忍再看。 牧晚馥双手环抱着商柔,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小刀仔细地削苹果,把苹果削成小兔子的形状,苹果皮是尖尖的耳朵。 方代月的声音颤抖,勉强把需要禀告的事情说出来,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若不是方代月看见牧晚馥一边把商柔抱在怀中,一边百无聊赖地削苹果,方代月几乎以为他正在起龙殿里接见群臣—牧晚馥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方代月的禀告,不时问他几个问题,问的却全都是重点。 「刚才朕说的,方爱卿都记下了吗?」牧晚馥拿手帕优雅擦了擦春葱似的指尖,抬头柔软地向方代月笑着。 方代月本来还在凝视着商柔,闻言才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向商柔稍稍俯身,笑得眉眼弯弯,把一块小兔子模样的苹果递到商柔嘴边。 商柔讶然道:「怎麽削出来的?」 「一点点技巧。」牧晚馥抿唇笑着。 商柔乖乖地抱着牧晚馥的玉/颈,懒洋洋地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然後拿起一块苹果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牧晚馥又把放着苹果块的瓷碟递给方代月,巧笑嫣然地道:「方爱卿也拿一块吧。」 牧晚馥笑得温和婉柔,一时之间连方代月竟然也乱了心神,心里想的只是曹植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明媚朝霞哪里及得上牧晚馥那秋水盈盈的眼波,绿波芙渠哪里及得上他唇角那抹清淡却又妩媚至极的笑意。 陛下天生异相,棕发金瞳,加上冰肌雪肤,据说他就是因这长相被先帝所注意—平日为君王时如此奇异的长相使人望而生畏,此刻笑起来时却是玉软花柔,使人爱不释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谪仙似的美人,把方代月喜欢的人伤害得面目全非。 六十一 方代月回过神来,顾不得那是帝王亲手削的苹果,来不及谢恩便拿起一块苹果,岂知拿得太快,竟然不慎把苹果弄到地上。 他连忙弯身去捡起苹果,正想抬起上身时,动作却稍稍一顿。他悄悄抬头去看,果然看见商柔偷偷地把一块苹果喂给牧晚馥,牧晚馥张嘴吃了,唇边还噙着温柔至极的笑意。 方代月全身紧绷,却不是在羡幕二人恩爱。 他只是为商柔感到可悲。 商柔是如此的深爱牧晚馥,就算沦落风尘,心里想的念的都是牧晚馥,更别说这帝王宠妃的风流韵事早就传遍天下,商柔的用情至深是众人皆知的。 然而此刻牧晚馥却如同逗金丝雀似地把商柔抱在怀中,微笑着喂他吃东西,商柔则顺从着牧晚馥给予自己的一切。 商柔对牧晚馥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好用听话的娃娃。为了留在牧晚馥的身边,商柔只能彻底去除人性,成为一个只被牧晚馥疼爱娇宠的傀儡。 这真的是商柔想要的吗? 方代月并不认识以前的商柔,但他想,在许多年前,当商柔首次确认自己对牧晚馥的情意时,他心里渴望的真的是现在这种光景吗? 他渴望的白头偕老丶天长地久,到底是什麽时候被扭曲成这般不堪的模样? 商柔却全然不知道方代月的所思所想,依然柔顺地靠在牧晚馥怀中,乖巧地咀嚼着苹果。 牧晚馥一边玩弄着商柔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一边微笑着向半跪在地上,只敢偷偷抬头的方代月道:「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3 春潮 作者:p876543 方爱卿,你的腰不舒服吗?」 方代月缓缓地站起来,根本不敢去看那个还在帝王怀中的玩物。 他怕他会忍不住推开牧晚馥,把商柔抢到自己怀中。 这样只会把商柔和自己都害死而已。而且,商柔刚才不假思索地挣开自己,立即投往牧晚馥的怀中,那不正是他的答案吗? 他还是选择了牧晚馥。 牧晚馥才是他愿意相伴终生的夫君。 方代月的眼眶又红起来,他低下头来,抽了抽鼻子,鼻音很重地道:「就是有点腰痛而已。」 牧晚馥斜斜地瞥着方代月,一手如同逗猫般轻轻地搔着商柔的下巴,浅笑道:「方爱卿那麽年轻就身体不好,是应该找个贤妻好好照顾你的身体。」 「微臣年纪尚轻,一心为国,实在无暇婚配。」方代月背上冷汗直流,立即抬头回答,但商柔的背影却灼伤了他似地又低下头来。 「朕替你指婚一位世家千金,那方爱卿就不用花时间找媒人了。」牧晚馥偏头望向窗外的阳光,轻轻地眯起眼睛,娇慵地说道:「商柔,方爱卿在你艰难时曾经对你施予援手,朕替你报恩,把大理寺卿的二小姐许配予他,你觉得怎麽样?」 方代月忍不住望向商柔,嘴唇不自觉地不断发抖,如同一个罪人般等待着商柔最後的发落。 商柔依然背对着他,双手抱着对方的颈项,甚至吝啬於给他一个眼神。 曾经被方代月紧紧拥抱的人,已经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他的每寸肌肤都在那个男人的掌握之中。 「嗯。」商柔的鼻子里发出一个低低的音节。 方代月的脸色立即变得极为苍白。 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彷佛刚才的种种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拒绝,方代月在听见商柔同意牧晚馥给自己安排妻子的瞬间,好像才确切地明白到,自己的心意从来都只是不被需要的单相思。 眼前的二人是厮守多年的恩爱夫妻,自己到底算是什麽,竟然妄想得到帝王的爱宠? 「大理寺卿的二小姐刚刚及笄,正好跟方爱卿郎才女貌。」牧晚馥眨眨眼睛笑道。 方代月看着牧晚馥,他定了定神,摇头道:「微臣出门寒微,恐怕配不起孙大人的掌上明珠。」 现在自己整颗心都在商柔身上,不能误了其他女人的一生。 「自古英雄莫问出处。当年朕与皇后订婚时,还是个寂寂无名之辈而已。」牧晚馥素手轻挽发丝,笑道:「还是方大人早就有意中人?」 方代月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不愿否认,但也不能承认。 他曾经以为自己有胆子承认,但当牧晚馥笑着问他的时候,他却是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那双琥珀色的水眸。 眼前的帝王从来都是柔若春风,绝少疾言厉色,可是不知为何却足以使人心寒。他有种跟闻萧伶极为相似的气息,直到後来,方代月才明白那种气息唤作戾气— 那是惯於杀伐,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才会有的戾气。 「尽管跟朕说,好让朕为一对有情人指婚。」牧晚馥的唇角轻勾,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微臣??」方代月合上眼睛,深深地低下头来—他终究是不敢抬头再看那个近在咫尺,却在帝王怀中蜷缩着的禁脔。 那注定不是属於自己的人。 那场相逢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自己拥有过瞬间的商柔,被他笑着叫唤一声「相公」,被他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已是万幸。 「微臣未有心仪之人。」方代月合上眼睛,一字字地回答,眼角却是一片湿润。他只觉得每个字都彷佛在血淋淋地撕开他的心。 对的,他从来都不该心仪於那个人。 牧晚馥展颜笑道:「如此便好,明日朕便下旨为你指婚。」 方代月睁开眼睛,他几乎咬碎牙关,才能够勉强冷静地说道:「谢主隆恩。」 「起来吧。」 方代月站起来,只看见牧晚馥正专心地替商柔梳发,那纤长的玉指素来只执天子之剑,以匡服诸侯,平定江山,此时却化为春风,温柔地划过商柔漆黑的发间,灵巧的指节翻飞,轻易地把青丝绑成繁复的长辫。 商柔仰头凝视着牧晚馥,唇角浅浅地翘着。他的长发被梳起来,露出一双耳朵,双耳各自带着一串长及肩膀的珍珠耳坠,一颗颗珍珠浑圆莹白,跟他的白袍很是相衬。 眼前的二人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又是如此刺眼。 方代月转过眼神,轻咳几声道:「微臣先行告退。」 他拿起奏摺,狼狈地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现在他不想见到任何人,只想躲在一个什麽都没有的地方。 牧晚馥坐在原地,牵起商柔的手,转头凝视着方代月落荒而逃的背影,似笑非笑地道:「方爱卿,刚才朕说的东西,你可得一一向礼部侍郎交代清楚。」 「微臣遵命。」方代月一手扶着门框,沙哑着声音说道。他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牧晚馥,顾不得这是对於帝王的大不敬, 就在方代月终於决定跨过书房门槛,从那满室暖和的茉莉花香摆脱,看见满园金桂飘香,用力地呼吸着新鲜清凉的空气的瞬间,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再一次地回头。 商柔正沐浴在秋日暖阳之中,他无忧无虑地歪着头,懒洋洋地摇晃着双脚,脚踝上那看似轻盈,实际上却是重逾千斤的金环相敲着,发出清脆可爱的声音,清晰地象徵着他永远地被囚禁在这四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4 春潮 作者:p876543 墙壁所环抱的世界里。 然而商柔此刻只是近乎无知地靠在牧晚馥怀中,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跟牧晚馥说话,彷佛已经彻底忘记了方代月,牧晚馥则低头笑着回应。?方代月回头时,牧晚馥刚好抬眸看着他,唇间笑意讳莫若深。 他吓了一跳,几乎被门槛绊倒。 方代月离开之後,牧晚馥顺手解开刚为商柔绑好的头发,黑发温柔地散落在软榻上。牧晚馥斜斜地靠着软枕,商柔则乖巧地躺在牧晚馥的大腿上。 牧晚馥一手支颐,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商柔的长发,如同主人在抚摸着他的宠物。 他的美眸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半敞的窗户外是绽放灿烂的桂花树。商柔仰头看着牧晚馥那翘起来的唇角,如同一缕轻风般触不可及。 「若是他胆敢向朕求你,朕倒是会对他另眼相看。」牧晚馥回眸看着商柔,浅笑道:「他连当着朕面看着你的勇气也没有。」 「难道他向你求了,你就会……」商柔低头道。 「若是他向朕求你,朕会赐他有幸在我们大婚之日,以他自己的头颅作为交杯酒的酒杯。」牧晚馥和商柔十指紧扣,他懒洋洋地歪头看着商柔,弯起眼角笑起来。 商柔蜷缩在牧晚馥的怀中,全身却不自觉地在发抖。 「商柔在关心他?」牧晚馥坐起来,轻轻地抬起商柔的下巴,含笑俯视着商柔。 他的眼角稍稍往上挑,眼底是碧潭似的澄澈,却是太乾净了,少了几分人情味。 商柔侧头躲避着牧晚馥的眼睛,轻声道:「陛下……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牧晚馥笑着把商柔拥入怀中。他伏在商柔肩上,美眸斜斜地瞥着他脚踝上的金链,金光倒映在他那双美丽得近乎透明的金眸里。 他笑起来还是很美,双眸剪水,羽睫轻翘。 牧晚馥在商柔耳畔轻快地道:「商柔放心,朕不会亲手杀他的。」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牧晚馥只是伸手从窗边轻轻地折下一根桂花,插在商柔发间。 雪白的细小桂花一朵朵绽放在树枝上,明明只是随处可见的凡俗花草而已,香味过於浓郁,那妍丽也不及桃花娇媚,牧晚馥却爱惜至极地抚弄着,甚至弯身到商柔发间,细细地嗅着桂花香。 商柔顺从地被牧晚馥抱紧,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那硬生生地断裂的桂花树枝。 那棵桂花树或许已经很老了,树干上只剩下几根树枝,本来开得最璀灿的那根桂花又被牧晚馥折下来,愈发显得垂垂老矣。 明年秋天,这棵桂花树还可以迎秋风而绽放吗? 秋风萧瑟,北雁南飞,雁影划过长空,诉说着一场难以避免的离别。 起龙殿前是一排枫树,枫叶红如烈火,却带着深秋独有的凄凉。 落叶纷飞,沙沙作响,片片落在碧绿的湖水上,不久之前还在湖畔成双的鸳鸯已不知何处去,宫女正在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把已经枯萎的莲花从湖心勾到湖边。 群臣穿过宫门,匆匆地前往起龙殿上朝,被降为五品武官的闻萧伶竟然也大大方方地穿着绯色官服出现了。 这是闻萧伶在闻萧府里休养一个月後首次出门—经历了闻萧伶和陆萱大战之後,闻萧府里居然还有几个房间剩下来。 大家的确是对闻萧伶有种恶意的好奇心,他当年贵为陛下的四近之臣时,几乎把京城里所有贵族都开罪了一遍,甚至连全仗他庇荫的闻萧家里也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 然而在大家开口讽刺这虎落平阳的美人之前,他们都不禁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得不敢作声。 闻萧伶的额头上的确刺了那个永难磨灭的字,但他特地命刺青匠人在他的额头上花了些工夫,墨色的罪字经匠人的巧手,竟是化为一朵美丽绝伦的黑梅,在他漂亮的额头上肆意绽放。 花开灿烂,漆黑的花瓣片片纠缠,使闻萧伶的脸容愈发妖艳异常。那墨梅黑瞳衬得他的唇瓣嫣红如血,竟是比从前还要邪魅。 这墨梅的花瓣纹路是如此繁复斑斓,一下下刻在闻萧伶的额头上时必定是痛彻心扉,比起一个简单的「罪」字还要剧痛百倍— 然而他还是忍下来了,任由那一笔笔无情地刺穿他那细腻柔软的雪白肌肤上,让这张绝色容颜玷上更多永远无法洗脱的黑暗。 此刻,闻萧伶一人衣袂飘扬地在红枫似火的大道上傲然行走,对於额头上的屈辱也是不遮不掩,睥睨众生,一如既往。 明明闻萧伶已经按照宫规把武器都放在宫门,现在又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但竟然没有一人胆敢招惹手无寸铁的他。 闻萧伶略略偏头,看见一旁躲着他走的方代月。 方代月明明是在畏缩地躲着他,但那好奇的眼睛却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闻萧伶墨眸一眯,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用力地把方代月按倒在树上,修长挺拔的阴影深深地笼罩在方代月的身上。 他一掌压着方代月上方的树干,从高而下地鄙夷地俯视方代月,冷哼一声道:「怎麽了?方大人这是看上我了?」 以前闻萧伶官拜一品和二品时穿的是深紫色官服,现在降为正五品下,换成了一身浅绯色的官服,深紫色太沉重,现在的一身浅绯反而使他添上几分明媚娇俏,但他那桀骜不驯的气势却丝毫不减,显得矛盾却和谐。 方代月刚想逃走,闻萧伶已经提着他的衣服把他抓回来,低声道:「你这小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5 春潮 作者:p876543 还挺有种的,先把陛下的宠妃都睡了,又把我害成这样。」 「那……那是你自己不对……」方代月虽然想要正气凛然地回答,但闻萧伶的眼神实在太凌厉,方代月愈说就愈小声了。 「我不对?你那老相好在琼林宴上背夫勾/引你难道就很对了?」闻萧伶眼珠一转,嗤笑道:「他不止勾/引你,还把我都勾/引了??」 他在方代月耳边呵着气笑道:「他以前勾/引你也是这样的吗?像个窑子的妓/女般张开开双腿哀求着你操/他??」 闻萧伶靠在方代月的耳边低语着,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有种使人无法抵抗的诱惑。明明他的声音是如此动听,用字却是愈来愈露骨,几乎是绘声绘色,甚至是添油加醋地把当天在赏月楼的事说出来。 方代月知道闻萧伶把商柔带到赏月楼里,又见过闻萧伶亲自调教商柔,自是知道闻萧伶那天绝对不会放过商柔,但亲耳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被眼前的男人玷污羞辱的细节,却还是听得他脸色涨红,恼羞成怒。 直到闻萧伶不知道说到方代月的哪个痛处时,方代月突然用力地推开闻萧伶,颤声道:「你别说了。」 「生气了吗?」闻萧伶冷笑道:「小婊/子是那里镶金了吗?一个两个全都被那小婊/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其实闻萧伶刚刚开罪了牧晚馥,倒也不至於在宫里对方代月动手,顶多只是嘴上占了便宜,便松开手准备往前走。 方代站在闻萧伶身後,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却突然认真地大声说道:「商柔不是婊/子。」 咬字清晰,丝毫没有刚才的畏首畏尾。 闻萧伶缓缓地转过身来,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方代月。 他虽然连降几级,又被狠狠责罚,正是仕途最不得志的时候,但他自十四岁起就为了牧晚馥在沙场杀敌,即使再是落泊,那股暴戾阴鸷却早就刻到骨子里。他的脸色一旦沉下去,那杀气腾腾足以使任何人噤若寒蝉。 一旁打扫落叶的太监宫女一看见胆敢挑战闻萧伶的是愣头青方代月,就知道这场争执又是为了养在深宫里,贵为君王怀中娇宠的妃子,他们全都立即绕道而行。不止是宫人,连那些比闻萧伶更高官位的官员都不敢上前劝架,只是故作未闻地加快步伐往起龙殿走去。 一时之间,闻萧伶和方代月周遭方圆一丈之外竟是空无一人,连落叶和秋雁也彷佛刻意避过这里,生怕被这场剑拔弩张的战争波及。 闻萧伶慢悠悠地伸展双臂关节,他走前几步,朱唇一勾,甜笑道:「你这小杂种倒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刚好我也不想喝闻萧大人的敬酒。」 此时,陆萱从方代月後面缓缓地走出来。 陆萱挡在方代月面前,冷冷地面对着闻萧伶。他看见闻萧伶额上的墨梅後不禁略一蹙眉,然而很快就回复那冷淡的表情。 他的外貌本就不俗,加上那一身深紫色的官服和只有一品武官才可以佩带的金丝麒麟纹腰带,更是显得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看得闻萧伶牙痒痒的。 方代月站在陆萱的身後,只担心这二人又要打起来了,闻萧家说到底只是闻萧伶的地方,但若是真的在皇宫打起来,那就等於没有把陛下的惩罚放在眼里— 这样的话,连陆萱都会受罚的。 方代月正想大着胆子劝架时,闻萧伶却已经不怒反笑,甚至是嫣然笑道:「放心,我什麽都不想给你喝,还是陆大人您想喝我的尿?」 闻萧伶的玉颊绯红,额上墨梅更显妖媚,那红唇里吐出来的却完全不像是美人该说的话。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陆萱冷哼一声,他拉着方代月的手飞快地往前走。 闻萧伶在後面狠狠地盯着陆萱的背影,一字字地说道:「陆萱,你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方代月看见陆萱明明是侧脸一僵,但还是带着方代月继续往前走。 虽然陆萱曾经毫不留情地殴打方代月,但相比起阴晴莫测的闻萧伶,方代月还是比较喜欢陆萱,而且他知道陆大人平日脾气很好,上次会勃然大怒都是因为担心商柔而已。 所以,陆大人其实也是商柔的朋友。 而且自从方代月觐见牧晚馥之後,他总算真正地明白上次陆萱恼怒至此的原因— 自己所谓的喜欢不但害了自己,也会把商柔害得很惨,所以陆萱才会生气至此。 「听说你前几天觐见陛下了。」陆萱斜斜地瞥了方代月一眼,方代月忙不迭地点头,又想起当初陆萱的威胁,便闷闷地说道:「是……是陛下召见我的……」 「本来我是应该扭断你的脖子,不过看在你刚才胆敢向闻萧伶顶嘴的份上,今天我就先放你一马。」陆萱淡淡地说道。 方代月默默地缩了缩脖子,自从他见过陆萱和闻萧伶交手之後,他就知道这两个武将扭断人头就像是切菜一般简单。 「所以结果怎麽样了?」陆萱双手枕在脑後,抬头看着巴掌大的枫叶缓缓地飘落,他伸手接着一片落叶,却很快就把落叶丢在一旁。 「陆大人问的是……公子?」 「你觉得呢?」陆萱没好气地说道。 「陛下和公子……最後会是什麽结果?」方代月紧紧地跟随着陆萱。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但这问句在某程度上也回答了陆萱的问题。 「谁知道呢?」陆萱仰头看着起龙殿上的朱红瓦片。他转头凝视着方代月,略一沉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6 春潮 作者:p876543 ,突然问道:「你还喜欢商柔?」 方代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喜欢。」 话一出口,方代月却不禁怔住了。 自从那天在留云宫与商柔相见之後,他早就跟自己说过,他要学懂放弃商柔。 他还有三个月就要成亲了。 年少糊涂也好,一厢情愿也好,他的人生也该回到正常的方向,放弃那个注定遥不可及的男人。 自己将会娶妻生子,加官晋爵。或许在很多年之後,当自己儿女成群,在皇宫里跟商柔重逢时,自己将会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臣子般向他作揖行礼,恭敬地唤他一声公子。 但当陆萱凝视着自己的瞬间,方代月却无法欺骗自己。 情难自禁,非人力可以阻止。喜欢一个人,从来都跟对方会否回应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知道未来会是什麽样子,但此刻他的心情还没有变改。 「还喜欢?」陆萱又问了一句,方代月一怔,陆萱摇头道:「依照陛下的脾气,他召你进宫,总不会只为了礼部的事情。」 方代月想起上次的觐见,虽然之後他不断地强逼自己忘掉商柔惘然的眼神,然而那场觐见的每个细节却已经反覆地烙印在心间。 他的确不甘心,但他还能做什麽?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可以随意放弃,世间又怎麽会有那麽痴男怨女?」方代月叹息着。 陆萱微微歪头看着方代月,他没有回应方代月的话,只是转过话题道:「商柔有一个侄女,本来是寄养在成儒家里,後来成儒为了帮助商柔被陛下贬到东瀛,他便把那小侄女交给我了……」 他顿了顿,皱眉道:「陆家最近也不太平,我把那小侄女先交给你吧。你还没有成婚,不方便照顾那小姑娘,我给你一些钱,以你的名义在你家旁边买一座安静的宅子,再聘一个侍女来照顾她吧。」 方代月之前曾经听说许成儒不但和陆萱是知交,和那位宠妃芳菲公子也是童年好友。这麽一想,陆萱和商柔应该是透过许成儒相识,他们的交情甚佳也不足为奇。 现在方代月仔细想起来,这京城里所有最有权力的年轻男人几乎都跟商柔有点关系,或是爱侣,或是积怨,或是友情。 方代月又想起刚才闻萧伶搁下来的狠话,便担心地说道:「陆大人,闻萧大人刚才的话……」 「你这七品官就只管干好你的份内事就好了,商柔的侄女养在你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过几天我就把她带到你的家里,跟你认识一下。」陆萱拍了拍方代月的肩膀,低声道:「很快……或许连我都无法保护商柔了。」 方代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愈来愈猖狂的传言,不禁霍然抬头看着陆萱,陆萱却已经往前走去。方代月只看见天边的一团乌云已经来势汹汹地从城外涌来,在顷刻之间就会笼罩着京城的上空。 六十二 半个月後,潜伏已久的陆家终於爆发,他们在城外早就秘密扎营,图谋颠覆江山。闻萧伶领兵镇压,混乱之中陆萱逃出皇宫,牧晚馥立即封锁京城,悬赏黄金百两缉拿陆萱,闻萧伶则带兵出城跟陆家军在城外打游击战,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下。 京城已经实施戒严宵禁,形势比起上次巫祸更为严峻。大批官兵日夜在城里巡逻,一旦看到什麽可疑人士立即锁在天牢里,先由大理寺卿审判,若是确认有所不妥,再把人交到闻萧伶的手里。在闻萧伶无情挥舞的长鞭下,就算是哑巴也得开口说话。 陆家乃是开国元勋,曾获赐免死金牌和尚方宝剑。当年先帝昏庸无道,大兴土木,失尽民心,南宫家在百般挑选下选上了牧晚馥——据说他们本来属意於合和公主的胞弟纳王殿下,後来纳王殿下病死,他们唯有改为利用牧晚馥。 闻萧家本是拥护先帝,後来闻萧家的前任家主,也就是闻萧伶之父,在混战中被暗杀。虽然闻萧伶只是个私生子,但他当时已经立下赫赫战功,手中也有一队愿意随时为他卖命的精兵,便索性以武力征服当时还是一盘散沙的闻萧家,把闻萧家的军队收编到自己麾下,闻萧家这才把赌注押到牧晚馥身上。 至於陆家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私底下却是想混水摸鱼,让这天下改姓陆,所以才出了牧晚馥在带兵攻城时被陆萱以冷箭暗杀一事。 牧晚馥刚刚登基时,先是在微服出巡期间被伏击几乎丧命,後是在宫里离奇中毒,而陆萱就是禁卫军统领,这似乎解释了为什麽牧晚馥会在宫里中毒,而他微服出巡的路线也遭到埋伏。 虽然大家对於真凶也是心照不宣,但陆家权势滔天,跟一众豪门贵族的关系盘根错节,极为棘手,牧晚馥和闻萧伶花了许多年才成功架空陆家的大部份权力。现在牧晚馥稳坐江山,沾满鲜血的屠刀终於挥向陆家。 秋风萧杀,群花已开到荼靡,在战场的边缘静候着严冬的来临。 闻萧伶矫捷的黑影如同利箭般划过尸横遍野城外的战场,匆匆地策马回京,盔甲上的鲜血犹自带着活人的温度—当然不是他的鲜血,而是敌人的鲜血。 城门一开,闻萧伶就径自冲进城门里,竟然没有一个官兵胆敢拦下他,向他索取通关文件。 闻萧伶一手抓着繮绳,一手用力地挥着马鞭,飞快地穿过京城的繁华大街,虽然大街已远不及往日热闹,但还是有许多堵塞在街头的马车,然而全部马车尽皆让开方便闻萧伶通过,彷佛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7 春潮 作者:p876543 怕了这暴戾慓悍,一身浴血戎装的男人。 他跨下的骏马尽情地在残阳中挥洒着汗水。不少少女更纷纷从楼上探头出来,争着一睹这美人的风采。 闻萧伶虽然被毁容,但那残缺不堪却愈发显得他有种说不出的凄艳诡丽,玉额墨梅被斜阳染得血红,尤其是他肩上那浴血的披风,如同染血的旗帜般在风中飘扬,足以使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动心。 然而那朵墨梅再是漂亮,也无法真正地改变那个烙印在肌肤深处,充满羞辱的字眼。 闻萧伶在宫门前使劲扯动马繮,骏马的一双铁蹄扬起来。他俐落地翻身下马,顾不得身上风尘仆仆,在宫门前迅速地解下了盔甲长刀,随意丢给正急急上前准备侍候他的太监。沉重的长刀使接刀的太监双臂被压得发麻,不自觉地跌跪在地上,彷佛在跪迎闻萧伶。 只看见闻萧伶的黑袍上还沾着点点快要乾透的血迹,那血腥的气味却依然浓郁得呛鼻。 闻萧伶迈步走进宫门,英姿飒爽,姿容绝美,冷峻淡漠,竟然引得不少宫女频频回首。 他现在把额前的头发剪短,刘海偶尔会垂落下来掩着额头上的刺青,今天却为了方便打斗而把头发全都梳起来,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任由墨梅肆意地绽放着。 冰肌似雪,黑梅似墨,愈发妖娆。 他一踏进宫门就像是从草木皆兵的刑场走进安详宁静的仙境,入目皆是秋意深浓,枫林尽染。 时届徬晚,晚霞把湛蓝的晴空染成葡萄酒似的深紫,几只乌鸦在枝头争相叫鸣着,湖畔还零零落落有几只忘了往南飞的雁鸟,倒映在湖面的黑影彷佛已合为一体。 虽然京城风声鹤唳,但留云宫里却还是鸟语花香,草木扶疏,任何狂风暴雨都无法跨越雷池半步。 明明只是深秋,枝头的第一朵红梅却已经露出嫩红的花骨朵,彷佛在预示着凛冬的来临。 闻萧伶走进留云宫的书房时,牧晚馥正螓首低垂,静静地凝视着那朵红梅,不知道在想什麽。 光是看见牧晚馥如此温柔娴雅的模样,闻萧伶本来紧抿得有点凌厉的唇角也渐渐地松开,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也收敛不少。 哪怕咫尺之外就是战火连天,他的陛下永远都是不慌不忙,处变不惊。 最让闻萧伶高兴的是,现在那个让他恨得要死的男人估计还在一旁的重重厚帘後睡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所以牧晚馥才会一人待着。 闻萧伶跪在他的君王面前,顺从地行了稽首礼,恭敬地低头道:「末将闻萧伶拜见陛下。」 「起来。」牧晚馥背负双手,他微微侧身,平静地看着闻萧伶额头上的伤口。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起黥刑一事,彷佛那根本不曾发生过,他们依然是史书上最为称颂的君圣臣贤。 牧晚馥凝视着闻萧伶,他不需要开口询问,闻萧伶已经站起来,舔了舔略为乾燥的唇角,开门见山地说道:「已经灭了三个营。现在京城全面封锁,陆萱逃不出去的。」 闻萧伶完全了解牧晚馥想知道的是什麽,并以最简洁的方式把答案说出来,这是他们身为多年密友君臣之间的默契。 「现在还不能松懈。」牧晚馥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那朵梅花,然後拿起案头上的玉玺,细细地在手中把玩着。 「小馥,自从攻破京城之後,我许久没有见过你露出这种表情了。」闻萧伶笑起来,笑容有种孩子气的天真,甚至是残酷。 牧晚馥纤长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划过手中玉玺上的狂龙,唇角似笑非笑的,如同一位风流公子在玩弄着少女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那就是皇权的象徵,却被牧晚馥修长柔软的素手轻易地掌握着。 牧晚馥优雅地转身。他举起玉玺,让它在烛光下折射出碧绿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眼眸里。 闻萧伶走前一步,他的脸颊泛起嫣红,崇拜地看着牧晚馥,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执迷狂热,却是看也没有看玉玺一眼。 「我还没有恭喜你,刚刚赵公公跟我说,昨天淑妃娘娘诞下五皇子了。」闻萧伶瞥了厚帘一眼,笑道:「淑妃娘娘真好福气,足足生了两个皇子,闻萧嫣得羡慕死了。」 牧晚馥偏头看着闻萧伶,浅笑道:「你妹妹早晚会有动静的。」 「她能否有动静,还得看某个醋醰子愿不愿意放你去後宫。」闻萧伶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屏风一眼。 牧晚馥微微一笑,看得闻萧伶心神旌荡。他刚想伸手触碰牧晚馥的脸颊,屏风後却突然传来一阵金链被扯动的声响。 只见牧晚馥立即抬起一双凛若冰霜的美眸,把闻萧伶推到一旁。 「小宠妃吃醋了吗?我也只能嘴里讨个便宜,他几乎都住在你的怀抱中了,他醋劲怎麽那麽大?」闻萧伶吐着舌头道。 「你先回去吧。」牧晚馥瞥了屏风一眼,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从西域进贡的水钟滴嗒滴嗒地作响,商柔怔怔地看着水钟上精致的曼陀罗纹。不止是这水钟,屏风後的任何摆设都是国库里最精美的器物,连他身下的锦垫用的都是天鹅的羽毛,是绣娘足足花了三个月绣出来的鸳鸯戏水纹样。 商柔稍稍挪动有点麻痒的左腿,脚踝上的金链划过柔软的云锦,冷硬的金环擦过单薄的肌肤。 除了夜明珠外,牧晚馥之前还带来了一根红蜡烛,大红的蜡烛如同婚礼上使用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8 春潮 作者:p876543 样式,但却只有一支,只有映在墙上的红烛阴影相应成双。 商柔伸手往衣襟里一摸,很快就摸出一串同样是纯金打造的钥匙。 纯金钥匙平静地躺在商柔的掌心,他的手掌却渐渐地发抖,几乎握不住这把钥匙。 商柔是自愿住进来的。 锁住了他的自由,同时杜绝牧晚馥再次把他送出去的可能性。 这里不属於人间,既是极乐仙境,又是无尽炼狱。由於没有日月,岁月的流逝变得如此虚幻。水钟的水滴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好像一瞬间已是百年归老,又好像只是过了一弹指的光阴。 或许是在某个烟雨蒙蒙的春夜,二人在金丝雀笼中彻夜欢好至破晓,汗湿的肌肤紧紧地贴着彼此。商柔乖巧地蜷缩在牧晚馥怀中,轻轻地喘息着,沐浴在铺天盖地的茉莉花香中,半合着眼睛,听着远远传来的五更鼓声。 牧晚馥一手揽着商柔的肩膀,弯身琢吻着商柔的额头,然後从散落一地的衣衫里抽出金链,交到商柔手里。 「永远地属於我,好不好?」牧晚馥在商柔耳畔轻轻地说道。 那男人的棕色长发是冰凉的水草,深深地缠绕着商柔,一直把他拉到湖底,直至万劫不复。 夜明珠温柔地照落一地芳香,听说夜明珠是东海鲛人的眼泪,光芒却是如斯柔和,全然不懂世间痛苦。 商柔抬头看着牧晚馥,他的琥珀色明眸波光潋滟。金丝雀笼的纯金栏杆把他的瞳孔染成金黄,是一种极美,却极无情的色彩。 黄金本就没有温度,一如这冷冰冰的囚笼。 商柔只是顺从地点头,接过那条金链。 把自己锁起来,那自己就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背叛他。 永远永远,只当栖息在他掌心中的金丝雀。 商柔不断地告诉自己,虽然外面的阳光很灿烂,但都不重要了。 让这个男人成为自己的日月星辰。 那些不该产生的想法,那些不该知道的真相,就让它们从此沉在心湖底部,那个最黑暗冰冷的河床。 牧晚馥坐在商柔的身後,从後把他温柔地抱在怀中,低头看着商柔亲手为自已戴上脚链。 商柔把脚镣合上之後,牧晚馥轻轻地亲了亲他的唇角。他一手环抱着商柔的腰肢,一手把冰冷的钥匙放在他的掌心里,然後在他的耳边呢喃着道:「我把钥匙给你,哪天你若是想要自由了,你就出去。」 钥匙冰冷坚硬,却冲不散这一室春意盎然。 牧晚馥细碎的吻落在商柔的耳边,一步步地滑落。 商柔随手把钥匙放在笼子外,主动地转头面对牧晚馥,双手抱着他的颈项,舒服地仰後上身,不时低声呻吟着,顺从地任由他索求,深深地沐浴在情潮之中。 长发柔软地散落,浓郁的茉莉花香如同蝴蝶般萦绕不去,低垂的帷幔深处是金丝雀笼里的缠绵,孤独的红烛烛光淡淡地洒落在光洁的云锦上,男人的躯体紧紧地交缠着,如同两条发情的灵蛇,极尽旖旎香艳,却注定永远暗无天日。 「只是,当你打开这金锁时,我们的姻缘也就断了。」 缠绵至极致时,牧晚馥的手指温柔地抚挲着商柔的嘴唇,他轻柔的嗓音如同魔咒般紧紧地束缚着商柔。 本来混沌一片的脑海渐渐清醒过来,商柔的眼睛稍稍回复光采。 不能让陆萱死的。 商柔全身发抖,陆萱是他最好的朋友,曾经那麽多次拯救他於水火之中,他不能坐在这囚笼里眼睁睁看着陆萱被杀! 掌心的纯金钥匙轻巧冰冷,却带着无法承受的重量。 商柔望向水钟,已经是子时了,牧晚馥还没有回来—他会跟柳月媚在一起吗?但柳月媚的身体不方便,或者是闻萧嫣?可是闻萧伶一事尚未彻底过去,牧晚馥应该也不会去找闻萧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牧晚馥回来。他希望牧晚馥快点回来,紧紧地抱着他,把那个甜蜜至极的承诺再说一遍— 但他又希望牧晚馥别回来。 夜很安静,只听见红烛燃烧时的啪啪声,烛泪带着淡淡的清香。 静止的时间渐渐流动,凝结着的冰霜彷佛被滚烫的烛泪一点点地溶化。 商柔的手在发抖,他呆滞地望向那个水钟,聆听着时间缓慢地流逝,思绪又被催眠似地逐渐进入之前那个迷惑昏沉的状态。 咔嚓一声突然响起来。 商柔立即回过神来,低头看见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以手中那把闪闪发光的钥匙打开金锁。 金锁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打开。 这本就不是一个刻意打造得坚固的锁链,而是象徵着一个承诺— 一个早就脆弱不堪的承诺。 「商柔!」 金丝雀笼被用力摇晃着,陷於沉思中的商柔猛然抬起头来,只看见穿着黑衣,满身浴血的陆萱正站在雀笼外,双手抓着栏杆,身後那面被掀起的厚帘还在飞扬着。 陆萱脸色苍白,眼带红丝,全然没有昔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倜傥。 「陆萱?」商柔愕然看着陆萱,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他马上转过眼神,看着一旁那垂下来的月白色丝绸。 只要一拉下去,就等同亲手把陆萱推入地狱。 他的手轻触着丝绸—冰凉柔软,如同牧晚馥的素手。 商柔很清楚,他和牧晚馥的感情已经受不起再一次的背叛了。 可是这个人是陆萱啊! 「跟我走。」陆萱使劲想要打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9 春潮 作者:p876543 开笼门,没有留意商柔的动作。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商柔松开手站起来,大声说道:「陛下在找你!」 「我得逃出京城,但我不能把你丢在这见鬼的地方!」 商柔摇头道:「我不要离开陛下!」 陆萱一使劲,笼门被他强行打开。他用力地握着商柔的手腕,厉声道:「合和是被陛下害死的!你还要跟自己的杀妻仇人双宿双栖吗!」 他以为商柔会震惊和不相信,然而商柔却只是用力地掩着自己的耳朵,不断地摇头道:「陆萱!我求求你别说了!」 「你早就知道了?」陆萱错愕地说道。 商柔的眼神闪缩,他道:「陛下和合和之间……」 「这姓牧的没有一个是好人!」陆萱脱口而出地道:「你以为合和当年为什麽答应跟你这普通人成亲?她见陛下欠你恩情,打算拿你作为挡箭牌,免得陛下真的杀了她!陛下知道她的想法,这女人防了他那麽多年,他一直下不了手,便刻意撮合你和合和,让合和真的相信你,然後他勾/引你,再借你之手杀她而已!」 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然而陆萱的几句话却无情地把刚刚止血的伤口再度撕得血肉模糊,一如当年他暗算牧晚馥那支穿心的利箭。 不久之前,商柔才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要把那些足以摧毁这段关系的真相全都遗忘。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了。 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压抑,如何不断地阻止自己的冲动,那些事情早就暴露在日光之中,放肆地嘲笑着他的自欺欺人。 他怎麽能够再装作看不见? 再是努力地让过去沉没,都是徒劳。 金锁能囚禁肉/体,却束缚不住灵魂。 「合和不是这样的人……」商柔握紧着手中的金链道:「她是个如此美好的女子,死前还要我照顾陛下……」 「她跟陛下是姐弟,她比你想像中更了解陛下,所以她知道陛下一开始就对你有点动情。你们成亲之後,她终於知道陛下不会因为你而对她网开一面,所以她活着根本无法自救,但却可以用她的死来报复!若是把你留在陛下的身边,你们早晚会闹成这样,她就在黄泉之下冷眼看着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同毁灭!」陆萱抓着商柔的衣襟道:「一开始你中毒之後她对你那麽好,难道你从来都不怀疑吗?」 当年的确没有怀疑,因为那时候商柔太年轻。 十年过去了,那些曾经想不通的东西总算渐渐想通了,也知道陆萱所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死无对证,合和公主早就化为一杯黄土,纠缠於前尘往事也是於事无补,但商柔依然愿意相信合和公主是个表里如一的妻子。 最重要的是,合和公主已是噬脐莫及的过往,但现在还来得及挽救自己和牧晚馥濒临崩塌的关系。 「我还是……不想离开他……」商柔沙哑着声音,不断地从陆萱掌中挣扎,另一手已经悄悄地搭上那条丝绸,五指渐渐收紧。 只要轻轻地把丝绸拉下来,他和牧晚馥之间就再无阻拦了。 以後他们永远都是属於彼此的。 许成儒被赶走了,闻萧伶被贬官,方代月要娶妻了—而陆萱也是劫数难逃。 他最後只剩下牧晚馥一人。 没关系,他们会一起回到蜀州里,在一路上给婉儿找一个最好的夫婿,然後他们会回到商柔的老家,就像当年般在竹林中相依相偎,在湖边看着日出日落。 他们会看遍风花雪月,在西湖上泛舟同游,自己会坐在画舫上听他抚琴作乐。 他们会扶持着攀上巅峰,感受着立於大地之上的快意。 他们会纵马平原,在大漠中以天为席,以地为床。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是商柔当年在大悲寺里许下的愿望,他曾经是那麽的希望他跟牧晚馥会迎来这样的一天。 明明那翘首以盼多年的日子已经触手可及,只要自己把陆萱交出去,牧晚馥就永远是自己的夫君,自己也是他唯一的妻,世间再没有一人可以拆散他们。 但不知为何,商柔还是拉不下去,他紧紧地抓着丝绸,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陆萱双手抓着商柔的肩膀,一字字地说道:「你醒醒吧!你已经不再爱他了!」 商柔猛然圆睁眼睛,他大声道:「你乱说什麽!」 他过於激动,说话甚至跑调了,却掩饰不了那连他都不曾察觉的心虚。 六十三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陆萱双手捧着商柔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一字字地道:「你真的还爱他吗?」 商柔渐渐地松开双手,他掩着脸庞大叫道:「你闭嘴!」 「就是因为你早就不爱他了,所以你才要这样强逼自己留在他的身边。」陆萱深深地凝视着商柔,说道:「连我都感觉到了,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你只是在强逼自己留在他的身边而已。」 「我记得当年陛下把你打入冷宫,你在许家求着成儒让你回宫时,你虽然很痛苦,但我感到你还是很爱陛下的。」 陆萱抬眸,轻轻地把商柔抱在怀中,缓慢地说道:「可是现在我在你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希望了。」 「所以陛下才要把你锁起来。他知道要是不把你锁在这里,你终有一天会离开他的。」 商柔一开始还在不断摇头,但陆萱说到最後时,他整个人已经四肢乏力,眼神一片空虚,已经说不出任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0 春潮 作者:p876543 话,彷佛陆萱这一席话把商柔体内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都抽走了。 他想要高声反驳陆萱,但他想起连日来那场不断重复着,甚至愈来愈清晰的恶梦。 那一线象徵着真相的光芒是如此强烈,强烈得他没法再装作自己是瞎子了。 商柔只能无力地倒在陆萱的怀中。 陆萱拉着失魂落魄的商柔冲出留云宫,又放了一把烟火提醒隐藏在城内的陆家军,现在可以里应外合了。 现在陆萱手中的是帝王最为珍爱的宠妃,哪里有人胆敢阻止他,所以他一路上竟是畅通无阻,却也招来无数侍卫士兵的追赶。 情况危急,陆萱一直抓着商柔的手东奔西跑,商柔却只是一直如同傀儡般任由陆萱带着他四处乱窜。 陆萱的话猛然撕破了所有幻象。 谁都看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看不透的都是自己。 所以牧晚馥才会问自己是否还喜欢他。 所以柳月媚才会为了自己而叹息。 所以方代月在留云宫书房看着自己的眼神才会如此难过。 所以自己才会不断地作恶梦。 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为了一些已经烟消云散的感情而强逼自己吗? 不对,自己还爱着他的。 怎麽可能……突然就不爱他? 商柔想不懂,到底自己是从什麽时候对这个男人彻底绝望的? 或者是,自己当初是为何爱上他? 这个问题一出现,商柔就栗然心惊。 因为这个问题太冰冷了,冰冷得彷佛自己只是旁观者。 爱一个人怎麽可能有原因。 十年以来,自己从来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因为这份爱对他而言如同生存,根本不需要深究其原因。 现在商柔却答不出来。 他甚至无法再度毫不犹豫地说一句,他爱牧晚馥。 二人穿过重重亭台楼阁,一座座高耸华丽的宫殿彷佛都在俯视着这两个叛徒,看着他们身後聚集了愈来愈多士兵,看着一支支火把聚集在士兵们手中,照亮了宫廷的每个角落,让这两人无处可逃,自取灭亡。 苍穹还沉睡在黑暗之中时,陆萱总算带着商柔来到宫门前。 永巷的两排屋子还是静悄悄的,还没有到起来工作的时份。 然而陆萱已经被数千个手持兵器的精兵团团地包围起来,陆萱认出那是闻萧家的精兵,他们比起一般士兵更为棘手难缠。 陆萱没有想过闻萧伶会反应得那麽快。按理说大军扎营在城外,就算牧晚馥在得知陆萱出现在皇宫一事之後,立即把自己的半截虎符交给闻萧伶让他调动大军,他的军队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就集合在这里。 只消片刻,狭窄的永巷就挤满士兵,一个个灯笼随风乱晃,把陆萱和商柔站着的位置照得亮如白昼。商柔住在留云宫的屏风後之後就极少接触那麽强烈的光芒,痛得他不禁合起眼睛,躲在陆萱的身後。 陆萱感到商柔在发抖,留云宫里总是那麽温暖,所以商柔穿得极为单薄,外面却已经是秋末初冬的严寒,自己又拉着他跑了那麽久,怪不得他会冷得发抖。 他脱下漆黑的披风,细细地披到商柔身上,为他绑好领结,一如当年他在闻萧伶的长鞭下救了衣不蔽体的商柔,再为他披上衣服。 陆萱回头,抿唇看着弓箭手伏在屋顶和宫门上,步兵则在永巷的两端步步进逼。 闻萧伶已经换过一袭玄袍。他优雅地背负双手,慢悠悠地从他的手下当中踱步出来,步步生莲,凌波微步,依然是风华绝代。 平日闻萧伶穿红色时是娇媚俏丽,但此刻他穿着黑色,那股杀伐之气就不自觉地排山倒海涌来。 然而闻萧伶额前的碎发却梳起来,露出那朵极美的墨梅,如同被恶鬼亲吻过的印记,又使他在深夜中如同勾/引人的山神妖魅。 陆萱和闻萧伶对视半晌,陆萱终究是把心一横,把商柔拉到身前,匕首架在他的颈边,冷冷地说道:「闻萧伶,你再踏前一步,就准备为牧晚馥的爱妾收尸吧。」 商柔一脸愕然,闻萧伶却丝毫不惊讶,甚至笑道:「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对吧?」 陆萱一言不发,眼眸里却是一片寒意。 闻萧伶笑道:「当年陛下对你寄以信任,你以一记冷箭告诉他何谓背叛,今天商柔一心依靠你,你同样拿他出来作为护身符—叛徒果然就是叛徒,永远学不会忠诚的。」 商柔总算回过神来,他霍然转头看着陆萱。 陆萱的匕首贴得太近。当商柔转头时,虽然那柄锋利的匕首只是轻轻地划过他颈部的肌肤,鲜血却已经泊泊地从那道浅浅的伤口流出来。 商柔只是恍若未闻地看着陆萱,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眼底都是失望难过。 陆萱的神情一紧,几乎想要抬手为商柔止血,最後却只是冷冷地道:「站好,要不然我的匕首不会留情。」 商柔却偏偏不回头,只是低声道:「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你知道陛下是个没有软肋的人,所以你亲手为他制造一个软肋,好让今天你可以威胁他。」 「一开始闻萧伶想要杀我,也是你带头阻止他,後来你带着成儒到玉华宫里吃火锅,就是为了重新引起陛下对我的注意。闻萧伶杀熊时那栏杆倒塌下来也是你的设计吗?我受到陛下冷落时,是你把巫祸之事告诉我,挑拨我和陛下的冲突,然後你让闻萧伶发现木雕,因为你知道闻萧伶一定会找我麻烦??」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1 春潮 作者:p876543 火光映落在商柔毫无血色的瘦削脸庞上,他缓缓地说道:「利用婉儿引我出宫不像是成儒想出来的计谋,是你想出来的吗?你想要陛下把我找回来,让我复宠,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我被毁掉之後,你没有来找我,都是因为我的身体被毁,早就不能再侍候君王左右。回宫之後,你把陛下当年的丑事告诉我,让我跟他更为离心离德。」 陆萱的嘴唇掀动,最终还是淡淡地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能获得他那麽多年的恩宠。」 「你一边撮合我和陛下,却一边不断地挑拨我和陛下的关系,只等着今天我会为了你而背叛他。你每次都在拿我的性命冒险,雪地上我随时会被闻萧伶所杀,我几乎熬不过红英院??其实也无妨,一颗棋子死了,再换另一颗棋子即可,反正陛下也没那麽专一,对吧?刚才你想方设法把我带出来,都是为了拿我作胁逃出京城吧?」商柔太久没有说过那麽长的一段话,又是着了凉,说到最後竟是不觉用力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发白,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所谓一叶障目,一旦那片叶子被拿开了,许多疑问便会自觉地出现答案。 陆萱凝视着商柔,眼眸里的冰霜渐渐溶化,他的嘴唇不断地掀动,手中的匕首也在颤抖着。 闻萧伶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反而是笑得饶有趣味地看着陆萱和商柔,不时望向身後的黑暗处。 商柔回头看着闻萧伶,凄然低声道:「这样死了也好??」 许久之前,商柔为了救牧晚馥而中毒,在那昏昏沉沉的长梦中,他看见牧晚馥站在悬崖旁边,自己被藤蔓所缠绕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为虚无。 可是现在,每当商柔合上眼睛,都会梦见自己用力地把牧晚馥推下悬崖,那个自己痴恋多年的男人如同玉像般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摔个粉碎。 梦境一次又一次地重演,一次比起一次更清晰。 缠绵十年的幻梦,终究还是碎了。 陆萱沉默许久,突然松开手,商柔惊讶地转头看着他。 「是我强逼商柔而已,他从来都无心背叛陛下。」陆萱推着商柔的背部,把他推到一旁的黑暗处,让他远离战圈。 商柔身上还披着陆萱的披风,披风上残留着他的温暖。他一手抓着披风的衣襟,向陆萱不断地摇头,甚至想要回陆萱的身边。 陆萱却退後几步,握着剑柄,向商柔冷冷地说道:「滚。」 闻萧伶往前走了几步,他的墨瞳晶莹剔透,彷若藏着两颗漆黑的明星,而且鼻若悬胆,朱唇极尽柔美。 此刻灯笼的全部光芒彷佛都集中在这个绝色美人身上。 闻萧伶轻撩马尾,向陆萱抛了个媚眼,笑道:「你可以试一下以商柔作为威胁嘛。我们不也想知道到底陛下会选择把你们俩都杀了,还是为了商柔而放走你?」 商柔抿着双唇,还是坚决地跑到陆萱身边。 陆萱一言不发,只是重重地把商柔推到一旁。 商柔跌坐在冷硬的地砖上,双手抱着肩膀,抬头看着还被火把团团包围着的陆萱。 他知道陆萱战意已决。 宁可好死,也不苟活。 这是陆萱最後的骄傲。 若是以商柔作胁,陆萱还可以赌一把牧晚馥对商柔的情意,但若是和闻萧伶决斗,输了自是任凭这死敌宰割,就算是赢了,闻萧伶也从未许诺会放他离开。闻萧伶人多势众,陆萱一人是冲不出重围的,所以他一开始才需要商柔在手里来保命。 陆萱心里应该都是明白的,但他还是在最後一刻放弃了商柔,决定孤身应战。 「不过,若是陆大人愿意拚死一战,我闻萧伶绝对奉陪。」闻萧伶一手提起重逾百斤的长刀,喝道:「陆萱,拔剑吧。」 陆萱一怔。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陆萱竟然微微一笑,温柔地抚摸着腰间剑鞘,如同爱/抚情人的柔软发端。 他「唰」的一声拔出湛卢,剑光清冷,乃是昔年吴越两国的宝物,至今光华不减,依然是杀人利器。 武者皆如是,就算再是落泊,一旦握紧手中兵器,却马上可以光芒万丈。 明明是千夫所指,明明是劫数难逃,但陆萱却抬头昂胸,丝毫不惧怕执掌千军的闻萧伶。 「这是最後一战了。」陆萱提剑遥遥地指着闻萧伶。他现在虽然远不及闻萧伶衣饰华丽,但双眸凛然有神,气度雍容优雅,丝毫不输给闻萧伶。 闻萧伶唇角一弯,傲然笑道:「陆萱,我跟你识於微时,平生切磋不下百次,这次的确是最後一战了。陆萱,千万别让我失望。」 「承让。」陆萱横剑当胸,行了起手礼。 瞬间,天地风云变色。 闻萧伶和陆萱交手了数百招依然不分高下。闻萧伶的长刀沉重,在他手中却如同绣花针般轻盈,然而不出数十招,地上坚硬的青石砖尽皆被他的长刀击碎。 陆萱手持湛卢,剑走轻灵,在长刀狂风暴雨似的攻击中依然气度从容,一直采取防守,但一旦找到任何一处破绽就立即攻去,逼得闻萧伶回刀自保。 闻萧伶几乎躲不过陆萱的一剑,一截青丝被长剑削下来。若他晚躲了半刻,陆萱的湛卢将会毫不犹豫地削下他的头颅。 一旁的弓箭手和步兵全都看得入神,毕竟一者是牧晚馥手中的剑,神勇无敌的战神闻萧伶,一者则是深藏不露,但师从高人的陆萱。而且谁都知道此战的空前绝後,因为今天这二人之中,必有一人会命丧於另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2 春潮 作者:p876543 一人的手下。 虽然几乎死在陆萱剑下,但危险似乎诱发了闻萧伶潜藏的暴力嗜血,他的长刀横扫千军,其气势逼人,竟然逼得站在两丈之外观战的商柔也退後了几步。 商柔也牢牢地盯着战场里的形势,双手用力地抓着披风。虽然他的嘴唇已经咬得出血,但他却彷然未觉。他当然不希望陆萱战败,但就算陆萱战胜,他双拳也敌不过这千军万马。 这根本就是困兽之斗。 突然,一阵暄闹声从墙外响起来。商柔听见宫外的人头涌涌,如同将会随时踏平那高耸的朱墙。他仰头看着夜空,看见外面一支支火把点亮了整片天空,照耀着每片云朵,彷佛要把乌云都燃烧起来。 商柔想起陆萱刚才燃烧烟火,想必是为了把潜伏在城里的陆家军召来与他里应外合攻破皇宫。 他回头看着陆萱,果然看见陆萱唇角泛起一抹笑意。 商柔心里却隐约觉得不妥,因为闻萧伶看起来实在太有把握了。刚才闻萧伶反应得那麽快,甚至如此迅速地带同精兵来拦截陆萱,而现在他听到宫外的声息也丝毫没有自乱阵脚,说不定他在城里一定早有万全的埋伏,足以一口气把所有收到烟火信号的陆家军都抓着。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商柔的脑海,他愕然站在原地。 此时,一阵阵惨呼果然从外面此起彼落地响起来,陆萱脸色大变,几乎架不住闻萧伶的一刀,整个人被压得往後弯了腰,连湛卢也被震出了一个缺口。 陆萱抿紧双唇,一转剑身挑刺闻萧伶的手腕,这才勉强反守为攻,但气势却已经少了一截。 然而战斗最忌分心,一旦分心,败象已现。 黎明已尽,破晓将临。 闻萧伶和陆萱还是没有停手,二人身上也各自挂了不少彩,但他们却是杀得眼红,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 刚好闻萧伶站在东方,此时旭阳从他的後方缓缓地升起来,金光如同地毯般迅速地铺满笔直的走道,陆萱被突如其来的猛烈阳光刺激得不自觉地合起眼睛,闻萧伶唇角轻勾,商柔失声大叫道:「陆萱!」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闻萧伶趁着陆萱合起眼睛之际,长刀一挑,击飞陆萱的湛卢,闻萧伶一伸手把湛卢握在手里,左脚用力一踹陆萱的胸口,陆萱顿时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去,在半空中吐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倒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全身猛烈地一晃。 几片碎裂的青石砖已经深深地插进陆萱的背部里,鲜血立即染红了漆黑的衣料,然而他却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商柔倒抽一口凉气,在那瞬间他全然忘了陆萱多年来的利用,只是拚命跑到陆萱身边,想要搀扶着他,陆萱却是看也没有看商柔,只是挣开他的手臂,但他受了严重内伤,刚才又是跟闻萧伶一场大战,早就是强弩之末,甚至连商柔的手也挣不开。 但商柔还是松开手,退後几步,静静地守在陆萱的身边。 那已经是陆萱的最後一役,自己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闻萧伶还没有擦净脸上的血迹就缓缓地向陆萱走去。他的黑色厚底长靴一下下踏过已成废墟的战场,鞋跟格啦格啦地踩碎颓垣败瓦,双手则分别握着长刀和湛卢,他甚至刻意地拖行兵器,任由利刃划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愈发使人毛骨悚然。 他的步伐冷静从容,带着胜利者独有的骄傲。晨曦在他的身前投下长长的阴影,隐约可见他的眼神带着异样的愉悦。 闻萧伶总算来到陆萱面前,他同样没有看商柔一眼,只是用力地把长刀插在一旁,长刀竟入地半丈。 他的食指轻轻地挑起陆萱的下巴,一手横着湛卢架在他的颈边,喉结上下滚动着,墨眸里燃烧的都是胜利的快感。 闻萧伶舔了舔唇角,兴奋地笑道:「你输了。」 「陆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任凭闻萧大人处置。」陆萱仰头冷然直视着闻萧伶那含笑的眉眼。 陆萱虽是头发散乱,可是脸容轮廓棱角分明,长眉上挑,眸若点漆,双唇染了血更是愈发凄艳。虽然他是败者,却还是锋利得如同一柄刚刚出鞘的剑。 他淡淡地说道:「但是,士可杀不可辱。」 「士是形容君子的,陆大人多次背信弃义,竟然还胆敢自称君子?」闻萧伶嗤然一笑,他轻蔑地捏着陆萱的下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总算败在他手下的男人,一字字地说道:「那麽多年了,陆萱你抚心自问,你从来没有对那把龙椅有过任何野心吗?你真的只是为了保护陆家而战吗!」 陆萱打了个哆嗦,他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闻萧伶的瞳孔深处一片黑暗,明显已经动了杀机。 陆萱的神态却已经回复正常,丝毫不为所动。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闻萧伶突然松开手,他飞快地封了陆萱的全身大穴,再退後几步,略略抬头望向商柔,墨眸里笑意盎然。 晨曦晒落在闻萧伶那精致秀丽的绝色容颜上,那朵墨梅如同落在初雪上般诡异凄美。虽是极美,却又有一种魅惑的邪气。 闻萧伶轻轻偏头,挑眉微笑道:「宠妃,希望你有想念我,毕竟能上我闻萧伶的床都不是庸脂俗粉,凭你这等姿色可以上我的床可说是荣幸了。」 他毫不客气地在数千人面前提起商柔被他几次调教玩弄的往事,商柔却只是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3 春潮 作者:p876543 沉如水地看着他。 「本来我应该将你就地格杀的,但陛下毕竟念着你侍候他多年,所以他愿意给你一次机会。」闻萧伶随手丢出湛卢,他丢剑的力道不大,商柔也不想陆萱的爱剑被丢弃在地上,便握着了剑柄。 湛卢剑身轻盈,虽然饮血无数,却依然澄澈得如同一泓秋水,清晰地倒映着商柔的脸容,使他光是握着这把剑就心里发寒。 然而完好的剑身却已经出现一个永难弥补的缺口。 正如陆萱的命运,已是回天乏术。 闻萧伶愉快地笑着道:「你若为陛下斩杀企图弑君夺位的陆萱,陛下愿意让你带罪立功,既往不咎。」 商柔震惊地抬头看着闻萧伶,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周遭刺眼的光芒中,只看见闻萧伶眼角的暴戾阴騺愈发张狂,他美艳邪异得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商柔毫不犹豫地弯身想要放下湛卢。 正当商柔弯身时,闻萧伶却嫣然笑道:「商柔,你看看你的身後。」 说着,闻萧伶抬起修长的手指往後方一指。商柔回头,只看见长巷一侧的房门被打开,几个侍卫带着头发蓬乱,满脸青肿的方代月走出来。 商柔错愕地站在原地。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犹自沾着陆萱体温的剑柄,合上眼睛,痛苦地说道:「方代月,我还是……害了你。」 方代月虽然狼狈不堪,颈上还被架着一柄长刀,却还是温柔地说道:「商柔,很抱歉,我……竟然让你为难了。」 陆萱冷笑道:「拿个无辜的人作胁,倒像是闻萧伶你的作风。」 闻萧伶侧头看了方代月一眼,轻笑道:「方代月一点儿都不无辜,他可是商柔的情夫,陛下一直没有追究他与妃嫔通奸的死罪,可不代表陛下饶恕他了。」 商柔的喉头彷佛塞着什麽,他回头恨恨地看着闻萧伶。 「你可别恨我,把他带来也不是我的主意。」闻萧伶耸耸肩膀,他缓缓地向方代月走去。 商柔猛地跳起来,拿着长剑就往闻萧伶刺去。 闻萧伶转身,一手抓着商柔的手腕,他的五指使劲,痛得商柔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碎裂了。 「不自量力。」闻萧伶嗤笑一声,他用力一甩,商柔的湛卢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被重重地甩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如同死人般软软地倒下来。 坚硬的墙壁上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可想而知闻萧伶用的力道有多大。 陆萱和方代月都同时想要扑上前护着商柔,闻萧伶却已经俐落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方代月的颈前晃了晃,微笑道:「当日我没空杀了方代月,现在倒是可以补全我的遗憾了。」 「不要!」商柔一手按着胸口,唇角不断地沁出鲜血。他顾不得脊椎痛得几乎寸寸裂开,只是哑声大叫着。 陆萱也回头狠狠地看着闻萧伶,闻萧伶只是含笑看着商柔,唇边滑出一丝妖媚的笑意。 「那你快点选一个嘛。」闻萧伶轻松地玩弄着手中的匕首。稍一不慎,刀锋就会割破方代月的喉咙。他一脚挑起地上的湛卢,湛卢不偏不倚地插在商柔面前的青石砖上,剑柄还在颤动着。 「让我见陛下。」商柔看了看脚下的湛卢,剑身倒映着使他晕头转向的光芒。 闻萧伶向长巷的一侧偏了偏头,商柔刚才一直在看着闻萧伶,却没有看见长巷尽头,灯光无法照耀之处,正静静地站着一人。 六十四 那人身穿一袭紫袍,头戴紫玉冠,腰缠金丝锦带,在阳光杲杲中如同一缕凄美的幽魂,那霞裙月帔的身影彷佛即将随初日而逝。 他的容颜不曾变改,依然是当年那个引得无数人折腰争夺,柳嚲花娇的绝色美人。那远山黛眉,秋水明眸,瑶鼻樱/唇,美得近乎虚幻。 而美人此刻只是幽幽地凝视着商柔。 正是牧晚馥。 原来牧晚馥早就站在这里,冷眼旁观商柔的垂死挣扎。 满身浴血的商柔缓缓地望向牧晚馥,牧晚馥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神极为深邃,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任何感情。 现在商柔才明白,当天牧晚馥那句「朕不会杀他」是这个意思。 他把屠刀交到商柔的手里,让他亲手斩断那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商柔全身冰冷。 跪在地上的陆萱突然向牧晚馥低声道:「晚馥,那麽多年了,我欠你一句抱歉。」 陆萱轻轻地合起眼睛,眼角竟然带了一丝泪光。 牧晚馥终於缓缓地走出来,秀发随晨风而飘扬,阳光为他的绝世容颜镶上一道金光,如同不染尘俗的谪仙。 他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背负双手站着,却已经俨然具有君临天下的气势。相比之下,蓬头垢面的陆萱显得那麽的狼狈。 「陆萱。」牧晚馥在几丈之外凝视着陆萱,近乎柔和地笑道:「那件事,朕早就忘了。朕今天杀你,只是因为陆家密谋推翻朕的江山而已。」 还没有等到陆萱的回应,牧晚馥很快就转过眼神,美眸笑意盈盈,向商柔柔言软语地道:「杀了陆萱,或者是杀了方代月,然後回到朕的身边。」 他一如既往地抬起手,等待着商柔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是如此淡然自若,彷佛很肯定商柔必定会握着他的手。 十年了,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然而这次商柔却没有再握着牧晚馥的手。 商柔站在原地,皱眉看着牧晚馥。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也没有动。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4 春潮 作者:p876543 他唇角和下巴都是鲜血,却没有擦拭血迹,只是低声说道:「从很多年起,你就知道陆萱跟我有来往,所以陆萱一直以来都可以在我的宫殿里来去自如。今天你刻意把我留在无人看守的留云宫里,引陆萱来掳走我。陆萱无法离开京城,只剩下我这着棋,他赌你为了我的性命会愿意放他离开,因此主动在皇宫现身,你也可以顺势抓到他。」 「你甚至猜到陆萱在带走我之後会以烟火为信号来里应外合,所以城里一有异动,你埋伏在城里的人手就马上把陆家的人一网打尽。」商柔合上眼睛,极为疲倦地说道:「你什麽都算好了。」 「他花上八年想把你变成我的软肋,我也可以花上同样的时间把你变成他的软肋—他一定不会狠下心肠,看着你死在他的面前。」牧晚馥柔声道:「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他真的胁持我,你会怎样选择?」商柔往前踏出一步。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略略蹙起黛眉,斩钉截铁地摇头道:「没有这个可能。」 他在拒绝回答。 商柔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牧晚馥,彷佛他从未认识过这个男人。 牧晚馥温声道:「陆萱在我微服出巡期间对我作出伏击,又在宫里向我下毒。自我登基以来,他一直在私下培养自己的军队,密谋谋朝篡位。太后那麽讨厌你,都是因为他一心挑拨离间,他想成为你在皇宫里唯一的依靠。」 他顿了顿,凝视着商柔,浅笑着道:「他对你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牧晚馥向商柔伸出的手还没有垂下来,他甚至把手抬得更高,笑容也更为灿烂。 他的掌心柔腻温软,商柔曾经那麽多次握紧这素手,或者是被这柔荑所轻轻爱/抚。 那曾经是比起自己的身体更熟悉的一双手。 东方渐渐呈现鱼肚白,雪白的晨曦终於完全洒落在牧晚馥身上。牧晚馥一身紫袍地站在屋檐下,他依然很美,美得惊心动魄,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得足以溶化任何人的心防,也足以刺伤任何人的灵魂。 他那温柔笑容一如当初与商柔初逢,浅浅的有点矜持,一双桃花眼却有千百种动人的风情,欲语还休,惹人怜爱。 只要握着那只手,商柔还是倾尽君王恩宠的妃子,下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活在以金银珠宝堆砌出来的深宫里,每天只需要在君王怀中撒娇争宠,求着君王的垂怜便足矣。 或许终有一天,商柔会正式被册封为皇后,成为牧晚馥真正的妻,跟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条路荣宠万千,可以带着商柔扶摇直上至九天之中。从今以後,此生此世,永沐皇恩,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另一条路却带着商柔通往无间地狱,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是生是死,全在商柔的一念之间。 商柔平静地看着眼前那触手可及的绝色佳人,坚决地摇摇头。 丝毫没有犹豫。 牧晚馥的笑容渐渐褪色,却还是没有垂下手来。 商柔沉默了一阵子,回头看了陆萱一眼,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柔软,然後又回复冷静地看着牧晚馥。 「你对我好,不也是为了利用我杀合和吗?」 牧晚馥的笑容顿敛,眼神闪烁着。 他抿了抿玫瑰色的唇瓣,素手渐渐地垂下来,甚至轻轻地握着拳头。 商柔却不打算放过牧晚馥,他的眼神愈来愈决绝,甚至是死死地盯着牧晚馥。 他走前一步,一字字地问道:「是你借我的手杀了合和吗?」 商柔一直在逃避真相。 然而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真相己经如同晨曦般破晓而出,光芒万丈,势难阻挡。 牧晚馥对着阳光,稍稍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什麽,然後才轻轻地点头道:「是的。」 他的语声不大,却承认得非常乾脆。 商柔一步步趔趄地走到气势凌厉的牧晚馥面前。阳光洒落在商柔身上,他看起来是如此虚弱狼狈,长发散乱,脸色惨白,唇角带血,里面穿着金白色丝袍,外披着陆萱的黑色披风,衣服里里外外都是血迹,被闻萧伶重重地摔在墙上甚至使他根本站不直身体,只能挣扎着前行。 可是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滞迟缓,彷佛就算此刻有人削断他的双腿,他都会拚命爬到牧晚馥面前。 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碍他的前进。 商柔的眼神呈现着丢失多年的清澈明亮。他是如此专注地看着牧晚馥,彷佛要把对方眼底里那美丽却冰冷的灵魂都挖出来。 没有人说任何话或是做任何事阻止商柔,因为大家都感到商柔的胸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一场摧枯拉朽,足以把一切夷为废墟的风暴。 这次商柔安静了很久,久得足以使在场任何人掌心里冒出一股股冷汗。 一切被刻意压抑的的回忆,一切被强行抹去的真相,它们全都已经饮血而重生,正在蠢蠢欲动,准备以烈火燎原之势摧毁所有伪装出来的和平美好。 「在京城里把我掳走的人……是你吧?」 商柔说得很缓慢,慢得彷佛每个字都是从胸口血淋淋地挖出来。 站在一旁的闻萧伶一怔,陆萱则愕然看着商柔,方代月不禁掩着嘴。 这次牧晚馥沉默更久,他稍稍偏头,没有直视商柔,只是看着地上的阴影。 他的侧脸看似淡漠,沾上闪烁金光的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5 春潮 作者:p876543 睫却在颤动着,连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也荡漾着涟漪。 已然是默认。 牧晚馥合上眼睛很久很久。 终於,牧晚馥回头凝视着商柔。 「你不应该想要离开我。」 牧晚馥语音刚下,商柔突然飞快地抬手,重重地掴了牧晚馥一巴掌。 「啪」的一声,掌声清脆,牧晚馥的脸被打得斜斜地歪在一旁,白玉似的脸容顿时泛起五指红印,他的唇角甚至沁出了鲜血。 牧晚馥一手掩着脸颊,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刺眼的伤口上。他霍然抬头看着商柔,睁大的眼睛里都是呆滞,那双玲珑剔透的琥珀色明眸甚至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浅淡的水雾。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在发抖或是掀动着想要说话,但最後却什麽话都没有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巴掌邃然划破了永巷里的死寂,也燃点了玉石俱焚的熊熊烈火。 永巷里有几千人在看着,却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止商柔,连闻萧伶也没有动弹。 「那天是成儒撒谎说婉儿病了让我出宫,然後他才跟我提起离开的事。」 商柔的声音如此飘渺,彷佛是来自太虚之外,又像是来自十年前的自己。 「可是,我没有想过离开你,从来只有你离开我……但你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毕竟一只不听话的玩物,就应当被蹂躏至死。而且因为你最後大发慈悲地救了我,所以我还是得对你感恩载德。」 商柔没有哭泣,甚至连一点悲伤也没有,就像那只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他甚至一边说话一边在笑,笑得如此讽刺,彷佛在嘲笑着从前那个无知愚蠢的自己。 他笑着摇头道:「不,其实我不是不应该想要离开你。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救了你,陆萱也早就该杀了你,他比你更配作为一个皇帝,至少他还是一个人。」 商柔的眼神澄澈,瞳孔深处印着牧晚馥的身影,如此深刻,却是如此容易消逝。 「我以前怎麽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一字一句,成为一柄匕首,把曾经的幸福幻觉血肉淋漓地撕开。 那朵商柔花了那麽多年悉心灌溉的爱恋之花早就枯萎,里面挤满腐烂扭曲的蛆虫。 阳光总算让一切丑恶都暴露出来。 商柔从怀中掏出那条纯金打造的茉莉花纹脚链,牧晚馥立即踏前一步抬起手来,似乎想要阻止,但他刚刚抬起手,商柔已经使劲一扯,本就脆弱不堪的金链便应声被扯断。 金光闪烁在牧晚馥的眼底,他金huangse的瞳孔渐渐张大颤抖着,然後在一瞬间变得涣散。 「牧晚馥,我们断了吧。」商柔直视着牧晚馥,一字字清晰地说道。 金链破碎之时,便是姻缘断绝的瞬间。 断裂的金链无力地掉到地上,巧夺天工的茉莉花纹变得死气沉沉。 缠绕十年的红线,就此彻底断开。 沉溺可以漫长至一辈子,顿悟却只需要一瞬间。 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得彷佛商柔早就排练过,快得彷佛他早就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六十四 那人身穿一袭紫袍,头戴紫玉冠,腰缠金丝锦带,在阳光杲杲中如同一缕凄美的幽魂,那霞裙月帔的身影彷佛即将随初日而逝。 他的容颜不曾变改,依然是当年那个引得无数人折腰争夺,柳嚲花娇的绝色美人。那远山黛眉,秋水明眸,瑶鼻樱/唇,美得近乎虚幻。 而美人此刻只是幽幽地凝视着商柔。 正是牧晚馥。 原来牧晚馥早就站在这里,冷眼旁观商柔的垂死挣扎。 满身浴血的商柔缓缓地望向牧晚馥,牧晚馥也在看着他,他的眼神极为深邃,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任何感情。 现在商柔才明白,当天牧晚馥那句「朕不会杀他」是这个意思。 他把屠刀交到商柔的手里,让他亲手斩断那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商柔全身冰冷。 跪在地上的陆萱突然向牧晚馥低声道:「晚馥,那麽多年了,我欠你一句抱歉。」 陆萱轻轻地合起眼睛,眼角竟然带了一丝泪光。 牧晚馥终於缓缓地走出来,秀发随晨风而飘扬,阳光为他的绝世容颜镶上一道金光,如同不染尘俗的谪仙。 他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地背负双手站着,却已经俨然具有君临天下的气势。相比之下,蓬头垢面的陆萱显得那麽的狼狈。 「陆萱。」牧晚馥在几丈之外凝视着陆萱,近乎柔和地笑道:「那件事,朕早就忘了。朕今天杀你,只是因为陆家密谋推翻朕的江山而已。」 还没有等到陆萱的回应,牧晚馥很快就转过眼神,美眸笑意盈盈,向商柔柔言软语地道:「杀了陆萱,或者是杀了方代月,然後回到朕的身边。」 他一如既往地抬起手,等待着商柔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是如此淡然自若,彷佛很肯定商柔必定会握着他的手。 十年了,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然而这次商柔却没有再握着牧晚馥的手。 商柔站在原地,皱眉看着牧晚馥。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也没有动。 他唇角和下巴都是鲜血,却没有擦拭血迹,只是低声说道:「从很多年起,你就知道陆萱跟我有来往,所以陆萱一直以来都可以在我的宫殿里来去自如。今天你刻意把我留在无人看守的留云宫里,引陆萱来掳走我。陆萱无法离开京城,只剩下我这着棋,他赌你为了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6 春潮 作者:p876543 的性命会愿意放他离开,因此主动在皇宫现身,你也可以顺势抓到他。」 「你甚至猜到陆萱在带走我之後会以烟火为信号来里应外合,所以城里一有异动,你埋伏在城里的人手就马上把陆家的人一网打尽。」商柔合上眼睛,极为疲倦地说道:「你什麽都算好了。」 「他花上八年想把你变成我的软肋,我也可以花上同样的时间把你变成他的软肋—他一定不会狠下心肠,看着你死在他的面前。」牧晚馥柔声道:「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他真的胁持我,你会怎样选择?」商柔往前踏出一步。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略略蹙起黛眉,斩钉截铁地摇头道:「没有这个可能。」 他在拒绝回答。 商柔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牧晚馥,彷佛他从未认识过这个男人。 牧晚馥温声道:「陆萱在我微服出巡期间对我作出伏击,又在宫里向我下毒。自我登基以来,他一直在私下培养自己的军队,密谋谋朝篡位。太后那麽讨厌你,都是因为他一心挑拨离间,他想成为你在皇宫里唯一的依靠。」 他顿了顿,凝视着商柔,浅笑着道:「他对你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牧晚馥向商柔伸出的手还没有垂下来,他甚至把手抬得更高,笑容也更为灿烂。 他的掌心柔腻温软,商柔曾经那麽多次握紧这素手,或者是被这柔荑所轻轻爱/抚。 那曾经是比起自己的身体更熟悉的一双手。 东方渐渐呈现鱼肚白,雪白的晨曦终於完全洒落在牧晚馥身上。牧晚馥一身紫袍地站在屋檐下,他依然很美,美得惊心动魄,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得足以溶化任何人的心防,也足以刺伤任何人的灵魂。 他那温柔笑容一如当初与商柔初逢,浅浅的有点矜持,一双桃花眼却有千百种动人的风情,欲语还休,惹人怜爱。 只要握着那只手,商柔还是倾尽君王恩宠的妃子,下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活在以金银珠宝堆砌出来的深宫里,每天只需要在君王怀中撒娇争宠,求着君王的垂怜便足矣。 或许终有一天,商柔会正式被册封为皇后,成为牧晚馥真正的妻,跟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条路荣宠万千,可以带着商柔扶摇直上至九天之中。从今以後,此生此世,永沐皇恩,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另一条路却带着商柔通往无间地狱,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是生是死,全在商柔的一念之间。 商柔平静地看着眼前那触手可及的绝色佳人,坚决地摇摇头。 丝毫没有犹豫。 牧晚馥的笑容渐渐褪色,却还是没有垂下手来。 商柔沉默了一阵子,回头看了陆萱一眼,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柔软,然後又回复冷静地看着牧晚馥。 「你对我好,不也是为了利用我杀合和吗?」 牧晚馥的笑容顿敛,眼神闪烁着。 他抿了抿玫瑰色的唇瓣,素手渐渐地垂下来,甚至轻轻地握着拳头。 商柔却不打算放过牧晚馥,他的眼神愈来愈决绝,甚至是死死地盯着牧晚馥。 他走前一步,一字字地问道:「是你借我的手杀了合和吗?」 商柔一直在逃避真相。 然而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真相己经如同晨曦般破晓而出,光芒万丈,势难阻挡。 牧晚馥对着阳光,稍稍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什麽,然後才轻轻地点头道:「是的。」 他的语声不大,却承认得非常乾脆。 商柔一步步趔趄地走到气势凌厉的牧晚馥面前。阳光洒落在商柔身上,他看起来是如此虚弱狼狈,长发散乱,脸色惨白,唇角带血,里面穿着金白色丝袍,外披着陆萱的黑色披风,衣服里里外外都是血迹,被闻萧伶重重地摔在墙上甚至使他根本站不直身体,只能挣扎着前行。 可是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滞迟缓,彷佛就算此刻有人削断他的双腿,他都会拚命爬到牧晚馥面前。 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碍他的前进。 商柔的眼神呈现着丢失多年的清澈明亮。他是如此专注地看着牧晚馥,彷佛要把对方眼底里那美丽却冰冷的灵魂都挖出来。 没有人说任何话或是做任何事阻止商柔,因为大家都感到商柔的胸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一场摧枯拉朽,足以把一切夷为废墟的风暴。 这次商柔安静了很久,久得足以使在场任何人掌心里冒出一股股冷汗。 一切被刻意压抑的的回忆,一切被强行抹去的真相,它们全都已经饮血而重生,正在蠢蠢欲动,准备以烈火燎原之势摧毁所有伪装出来的和平美好。 「在京城里把我掳走的人……是你吧?」 商柔说得很缓慢,慢得彷佛每个字都是从胸口血淋淋地挖出来。 站在一旁的闻萧伶一怔,陆萱则愕然看着商柔,方代月不禁掩着嘴。 这次牧晚馥沉默更久,他稍稍偏头,没有直视商柔,只是看着地上的阴影。 他的侧脸看似淡漠,沾上闪烁金光的羽睫却在颤动着,连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也荡漾着涟漪。 已然是默认。 牧晚馥合上眼睛很久很久。 终於,牧晚馥回头凝视着商柔。 「你不应该想要离开我。」 牧晚馥语音刚下,商柔突然飞快地抬手,重重地掴了牧晚馥一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7 春潮 作者:p876543 掌。 「啪」的一声,掌声清脆,牧晚馥的脸被打得斜斜地歪在一旁,白玉似的脸容顿时泛起五指红印,他的唇角甚至沁出了鲜血。 牧晚馥一手掩着脸颊,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刺眼的伤口上。他霍然抬头看着商柔,睁大的眼睛里都是呆滞,那双玲珑剔透的琥珀色明眸甚至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浅淡的水雾。他的嘴唇不知道是在发抖或是掀动着想要说话,但最後却什麽话都没有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巴掌邃然划破了永巷里的死寂,也燃点了玉石俱焚的熊熊烈火。 永巷里有几千人在看着,却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止商柔,连闻萧伶也没有动弹。 「那天是成儒撒谎说婉儿病了让我出宫,然後他才跟我提起离开的事。」 商柔的声音如此飘渺,彷佛是来自太虚之外,又像是来自十年前的自己。 「可是,我没有想过离开你,从来只有你离开我……但你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毕竟一只不听话的玩物,就应当被蹂躏至死。而且因为你最後大发慈悲地救了我,所以我还是得对你感恩载德。」 商柔没有哭泣,甚至连一点悲伤也没有,就像那只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他甚至一边说话一边在笑,笑得如此讽刺,彷佛在嘲笑着从前那个无知愚蠢的自己。 他笑着摇头道:「不,其实我不是不应该想要离开你。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救了你,陆萱也早就该杀了你,他比你更配作为一个皇帝,至少他还是一个人。」 商柔的眼神澄澈,瞳孔深处印着牧晚馥的身影,如此深刻,却是如此容易消逝。 「我以前怎麽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一字一句,成为一柄匕首,把曾经的幸福幻觉血肉淋漓地撕开。 那朵商柔花了那麽多年悉心灌溉的爱恋之花早就枯萎,里面挤满腐烂扭曲的蛆虫。 阳光总算让一切丑恶都暴露出来。 商柔从怀中掏出那条纯金打造的茉莉花纹脚链,牧晚馥立即踏前一步抬起手来,似乎想要阻止,但他刚刚抬起手,商柔已经使劲一扯,本就脆弱不堪的金链便应声被扯断。 金光闪烁在牧晚馥的眼底,他金huangse的瞳孔渐渐张大颤抖着,然後在一瞬间变得涣散。 「牧晚馥,我们断了吧。」商柔直视着牧晚馥,一字字清晰地说道。 金链破碎之时,便是姻缘断绝的瞬间。 断裂的金链无力地掉到地上,巧夺天工的茉莉花纹变得死气沉沉。 缠绕十年的红线,就此彻底断开。 沉溺可以漫长至一辈子,顿悟却只需要一瞬间。 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得彷佛商柔早就排练过,快得彷佛他早就想把这些话说出来。 牧晚馥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的的不可置信,垂下来的双手在微微发抖。他突然望向闻萧伶,眼神有点迷惘,好像听不懂商柔在说什麽。 闻萧伶何曾见过他的君王露出这般模样,被当众数落再狠狠地掴了一巴掌。甚至现在那绝色倾城的容颜还难堪地印着一个火辣辣的掌印。 他的陛下自幼起就从来不掉眼泪,从来不愿认输,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露出脆弱的一面,现在他却当着数千人的面前,如同被抛弃的小孩般无措地站在原地。 商柔没有再看牧晚馥一眼,他转身走到还跪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陆萱面前,然後回身面对牧晚馥,俯身捡起那柄被摔在一旁的湛卢。 他一直以来浑沌无光的眼神已经完全回复清明,如同大雨初晴,如同云开雾散。 徘徊在脑海深处足足十年的心魔已经彻底消失。 囚禁着自己的枷锁,只能由自己亲手斩断,绝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商柔不假思索地举剑横在颈边,然後跪在牧晚馥面前。虽然背伤剧痛,但他的腰板却硬是挺得笔直。 「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请陛下容许草民以一死赎罪,莫要再多作杀孽。」 每个字皆是掷地有声,绝无转圜之馀地。 牧晚馥很快就收起失态。他踏前一步,脸罩严霜,颊上殷红的掌印却是无比鲜明。 他没有擦拭唇角的血迹,只是眼眸低垂,冷冷地看着商柔,一字字地说道:「你要为了陆萱和方代月而死?」 商柔仰头冷静地直视着牧晚馥,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他静静地说道:「第一次,你在合和的丧礼想要杀我;第二次,你派闻萧伶杀我;第三次,你任由闻萧伶在雪地虐杀我;第四次,你在如芳殿里想杀了我;第五次,你派人在红英院想要lingru我至死。你不是想杀我已经许久了吗?」 他每说一句,牧晚馥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商柔渐渐把剑身压进颈边的肌肤,然而牧晚馥轻轻一弹指,商柔只感到手腕如同被针尖刺中般突然麻痹,五指立即脱力。他不由自主松开五指,湛卢铮的一声重重地掉在地上。 牧晚馥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着商柔,他沉声道:「你若是死了,陆萱和方代月就会一同给你陪葬。」 商柔低头看着手腕上那还在发出剧痛的红肿,这应该是牧晚馥第一次亲自向自己动手。 玩物本就不配让主人亲自出手惩罚。 这就是牧晚馥真正的能力,他要杀人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而已。 他从来都不是温柔娇弱的仙子。 只是一个残酷无情的帝王而已。 商柔很快就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8 春潮 作者:p876543 俐落地甩了甩手,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你亲自动手?」 牧晚馥的脸颊已经肿起来。虽然他的神情冰冷,却掩饰不了那掌印带来的狼狈。他深深地凝视着商柔道:「是朕太宠爱你,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一个玩物是不配拥有尊严,对吧?」商柔缓缓地说道。 牧晚馥沉默了许久,他只能抿紧双唇,用力得唇瓣发白。 他的眼神游离不定,似乎无法聚集在商柔身上,最後他合上眼睛,淡淡地说道: 「你今天总得做个选择,要不是方代月,要不是陆萱。」 虽然牧晚馥看起来依然很冷静,但他的声音却在微微发抖。 陆萱抬头看着商柔的背影,明明这个男人不懂武功,无权无势,现在也不过是在螳臂挡车,但陆萱锐利的眼神却渐渐变得柔和。 他向商柔轻声道:「商柔,对我下手吧。方代月还年轻,我……我对於当陆家的主人早就厌倦了。与其死在他人手下,我宁愿是死在你手下……我实在欠你太多。」 商柔回身望向跪在地上的陆萱,对方虽然满脸血污,却带着柔软的笑容,一如当年那个走马章台的陆家公子。 「我背叛了你,方代月是真正对你好的。」陆萱温柔地凝视着商柔。 商柔又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方代月,闻萧伶已经封了方代月的哑穴,他连叫也叫不出来,却还是泪流满脸地不断摇头。 已经退无可退。 单凭一人之力,岂能敌得过帝王? 对於现在的商柔而言,牧晚馥只是象徵着无人能敌的强权。 再无其他。 商柔紧握拳头,为免抓伤牧晚馥而修剪得整齐漂亮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他总算真切地明白,眼前的天子乃是奉天承运的帝王,自己从来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的蝼蚁而已。 「陆萱,我很快会来陪你的。」商柔向陆萱抬起湛卢,认真地许下最深重的承诺。 陆萱闻言,只是仰起头来,微笑合起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他已经受了严重内伤,五脏六腑早就支撑不住,脸上也渐渐呈现着死灰。 商柔从未恨过一个人。就算太后侮辱他,闻萧伶欺负他,陆萱出卖他,他也不曾恨过这些人。 现在,他是真的恨牧晚馥。 恨他权力滔天,把每个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恨他为了一己私欲毁了自己的一生,让自己身败名裂,成为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恨自已怎麽会如此深爱过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害得妻离子散,几乎与好友割袍断义。 「商柔。」牧晚馥突然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颤抖。 商柔不耐烦地回头看了牧晚馥一眼,眼神里再无深情厚爱,只有无尽的厌恶反感。 本来无比迷恋的红颜,在顷间化为骷髅一副,再也无法使商柔心动。 这冷漠的眼神彷佛刺伤了牧晚馥,他别过脸去,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睛却微微发红。 商柔捡起湛卢,然後提剑指向陆萱,澄亮的剑身倒映着晨光万丈。 他每个动作都异常缓慢,彷佛在等待着什麽转机。 然而一切早就山穷水尽,无力回天。 商柔凝视着陆萱的微笑。 剑尖在颤抖着。 下不了手。 就算这份友情中有算计的存在,但商柔知道陆萱还是曾经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不同於牧晚馥彻头彻尾的冷酷,直到此时此刻还强逼自己杀人,陆萱是个常人,所以他会犯错,所以他会犹豫— 所以他在最後关头还是放过自己。 空气彷佛彻底地凝固,连宫墙外的杀伐之声也不复再闻。 僵持之间,陆萱似乎明白商柔的不忍,他运用所剩无几的功力冲破全身穴道,猛地跳起来,狠狠地往商柔的湛卢撞去。 长剑直直地穿透陆萱的胸口,剑尖从背後突出来的,顿时血花四溅,陆萱的一口鲜血全都喷在商柔脸上。 方代月冲破哑穴大叫着,闻萧伶蹙起眉来,牧晚馥则轻轻地眯起眼睛。 商柔双目迸裂,握剑的手发抖着松开剑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经被自己亲以长剑穿胸的陆萱,然而那淋个满脸的血腥却在说明着最残酷的真相。 过了半晌,商柔才回过神来。 「陆萱!」商柔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他双手紧紧地把倒下来的陆萱抱在怀中。 「陆萱……陆萱……」商柔哭着不断摇头。 为什麽他总是在不断地失去? 老天爷在商柔年幼时就抢走他的父母姐姐,而自从他跟牧晚馥相遇之後,牧晚馥总是在抢走他身边的人。 小时候,商柔总是跟自己说,人力不能与天斗争。 但这十年之间却是因为自己的软弱,所以才会让牧晚馥一次又一次地夺走自己重要的人。 生离的,死别的,都是商柔无止境的妥协,任由牧晚馥不断地蚕食着自己的灵魂的错。 幸好,在最後一瞬间,自己清醒过来了。 可是陆萱还是死在自己面前,甚至死在自己手中。 自己醒悟得太迟了,迟了那麽多年。 陆萱勉强抬手抚摸着商柔血泪纵横的脸颊,轻笑道:「别哭,我总算……解脱了……商柔,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再还给你……」 他似乎还有话想说,手却已经无力地垂下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9 春潮 作者:p876543 商柔眼前一片模糊,只感到胸口剧痛,喉咙里一股腥甜,一大口鲜血又吐出来,脑袋里昏昏沉沉,不自觉地摇摇晃晃着倒下来。 就在商柔陷入一片黑暗的瞬间,他感到自己往後倒在一个散发着茉莉花香的怀抱中。 商柔昏迷了很久,梦中出现了许多模模糊糊的黑影。辨不清容颜,听不清声音,却让他有种冲动想要接近。 当商柔醒来时,他正被关在一间柴房里,全身都以泡油牛筋被缚得严严实实。朦胧的阳光从天窗里洒进来,隐约可见周遭都是杂物,厚厚的尘埃乱舞着,使商柔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也极为疼痛。 到底现在是什麽时候了?自己昏迷了多长的时间? 他勉强睁大眼睛,总算看见眼前坐着一个衣衫简朴的男人。 商柔的脑袋里还是迷迷糊糊的,心里甚至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一场梦?还是其实他过去十年的人生全都是黄梁一梦而已? 他惘然抬头那个男人,这男人虽然衣着普通,却有种说不出的尊贵高傲。商柔认得他,他是陆萱的朋友,自己好几次也在陆萱的身边看见他。 陆萱。 商柔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他穿的还是跟着陆萱逃走时的衣服,本来雪白的丝绸长袍早就被鲜血染得几乎见不到原本的色彩,自己的长发也沾满一块块已经乾透的血迹。 都是陆萱的血。 商柔看着自己被缚起来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夺走了陆萱的性命。 他想起陆萱临死前的微笑—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流泪,但还是不自觉泪如雨下。 世间已经没有陆萱此人。 陆萱跟合和公主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已经永堕幽冥之中。 都是自己的错。 「宠妃你醒来了。」那男人站起来,他从高而下俯视着商柔,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麽大美人引得牧晚馥如此倾倒,连你当着他面前红杏出墙也忍下来了。现在一看,也不过是个普通货色而已。」 商柔仰头看着男人,深深地皱眉—他不喜欢任何人这样称呼他。 「牧晚馥睡了你那麽多年,你知道他其实害死了你的妻女吗?」那男人不怀好意地笑道:「还是走後门真得那麽舒服,舒服得让你愿意躺在杀妻仇人身下装女人吗?」 商柔全身都被束缚着,眼眶红肿,眼珠里布满红丝,明明看起来无比狼狈,他却还是冷冷地直视着那个男人,一字字地说道:「与你无关。」 六十五 虽然商柔太久没有喝水,又经历过这麽多变故,嗓子已经沙哑不堪,但语气却极为冷硬。 男人蹲下来看着商柔,突然重重地掴了商柔一巴掌。商柔的脸歪到一旁,嘴角沁出鲜血,叠在唇边早就乾硬的血迹上,他甚至感到自己的牙齿有点松脱了。 「我们及时闯进宫里,虽然杀不了牧晚馥,但闻萧伶却把你送给我们了。看来闻萧伶也没有传说中那麽忠诚,不过是个为了争风吃醋而误大事的货色而已。」 商柔没有反驳,只是垂下头来,然後轻轻地笑起来。 也好,就算不能死在陆萱身边,至少自己也快将看到他了。 那男人见商柔笑着,心里更是恼怒,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商柔倒在地上,尘土飞扬,使他的喉咙又痛又痒,他却笑得更高兴。 商柔一边笑一边哭着,笑起来却比哭泣更难看。 痛楚使商柔快乐,至少可以让他稍微忘记自己的罪恶。 「杀了我吧。」商柔勉强抬头看着那个男人,缓缓地道:「是我亲手杀了陆萱。」 「你以为陆萱只是死了吗?他可是被枭首示众,尸身也被丢去喂流浪狗了。现在你还可以在城门上看见他被乌鸦咬得脸目全非的头颅。」男人冷笑道:「他也是活该。要是他有种拿你威胁牧晚馥,现在坐在这里的说不定就是牧晚馥了。」 商柔全身一震,他痛苦地合上眼睛,眼泪又不能自控地流下来。 陆萱.... 陆萱!他怎麽会有这种下场! 只怪他身为陆家长子,一出生就已经陷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命运里,死後还要被自己旧日的同僚侮辱。 「我们花了那麽多心思把你从皇宫带出来,可不是为了替陆萱报仇。」那男人扯起商柔的头发,逼使他看着自己,狞笑道:「牧晚馥冷淡薄情,你明明那麽多次背叛他,他对你却始终盛宠不衰……我不相信他对你丝毫不在意。虽然陆萱在最後关头放弃以你威胁牧晚馥,但你一定是牧晚馥唯一的软肋,要不然闻萧伶也不会妒忌得把你送给我们。」 「你猜,若是以你作人质,要求牧晚馥以江山交换美人,他会否答应?」那男人拔出匕首,在商柔布满血迹的脸颊上比划着。 商柔拚命地躲避着那个男人的刀锋,但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现在连指尖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这男人肆意羞辱。 他甚至已经虚弱得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了。 男人靠在商柔的耳边,低声道:「为了你这不忠的破/鞋,牧晚馥说不定愿意以江山交换呢。」 商柔闭上眼睛,冷笑道:「当天在永巷里不是早有答案吗?」 他怎麽可能不明白牧晚馥的想法。 这男人向来心思深沉,机关算尽。若他有心保护商柔,怎麽可能轻易让其他人带走他? 这群陆家党人走投无路,他们虽然趁乱把自己带出京城,但闻萧伶早晚会攻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0 春潮 作者:p876543 他们在城外的军队。两者兵力差距太大,牧晚馥早就把禁卫军牢牢地握在手里,闻萧伶手执虎符,君臣合力无坚不摧,陆家党人根本打不过他们,唯有破釜沉舟,利用商柔威胁牧晚馥。 牧晚馥命闻萧伶把自己送出去,制造君臣反目内讧的假像。依闻萧伶的性子,因善妒而把自己送给陆家军也合情合理,而陆家军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视作最大的筹码。 这麽多年来愈发高调的宠爱,或许都不过是为了今天而已。 只待陆家上钓现身,他们满心以为以商柔作胁将会万无一失,牧晚馥却会立即瓮中捉鳖,把陆家彻底铲除。 至於自己是死是活,他恐怕从来都不曾放在心里。 可是商柔明白,陆家的人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说法,因为他们看见的只有自己的万千宠爱在一身,却从来不曾看透那败絮其中。 自己害死合和公主和陆萱,现在连这些与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会因自己而死。 夜幕低垂,红梅绽放,暗香疏影。 闻萧伶一走进留云宫的书房,巨阙的森森剑锋就架在自己颈边。 他凝视着冷冽的剑锋半晌,缓缓地抬头望向牧晚馥。 虽然闻萧伶早就料到牧晚馥会发作,但真的面对对方那冰冷的眼神时,他的一颗心还是不自觉地下沉。 「你为了他,想要杀了我。」闻萧伶在笑,那笑声却是如此凄凉。 烛光映落在闻萧伶惨白的脸容上,他看起来是那麽绝望。 他是不该再赌一把的。 额头上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不就是牧晚馥的回答吗? 「上次赏月楼一事,不过是因为商柔替你求情,我才免了你的一死。」牧晚馥轻轻地转动剑锋,极为缓慢地在闻萧伶雪白的玉/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的血迹,如同一串串在雪中绽放的红梅,极尽凄艳。 闻萧伶看着牧晚馥明明已经褪色消肿,但在那凝脂似的肌肤上依然显得碍眼的掌印,然後轻轻地合上眼睛,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水。美人带泪,端的是无比楚楚可怜。 牧晚馥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说道:「是你把商柔从赵仁安手上抢走,再丢给陆家军吗?」 商柔晕倒之後,京城已经陷入一片混乱,虽然陆家军已经被斩杀大半,但京城乃天子脚下,牧晚馥为抚民心便带兵迎敌。他临行之前把昏迷的商柔交给赵公公,又派了几个精兵护送赵公公把商柔送回留云宫。 然而闻萧伶却在牧晚馥离开之後,从赵公公手中抢走了商柔,几个精兵哪里挡得住武功盖世的闻萧伶,最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萧伶把商柔交给陆家军。 闻萧伶沉默了许久。 夜还是很安静,窗外的梅影轻晃,斑驳地洒落在案头上,如同被拂乱的心弦。案头上的玉玺在满园月色之中散发着柔和的碧绿光芒,足以迷惑人心,引天下英雄为之折腰。玉玺上压着一张信纸,隐约可见信纸上只寥寥写着几行字。 终於,闻萧伶握紧拳头道:「我的确嫉妒他能够让你如此执着,但我不止是为了自己。你要保着你的江山,他就必须死。」 牧晚馥当日的失魂落魄,闻萧伶是看在眼内的。 只要商柔这软肋彻底消失,牧晚馥还是当年那个绝情弃爱,心狠手辣的神祇。 他不会再露出那麽脆弱,让闻萧伶心痛得无以复加的表情。 牧晚馥一定要亲手忍痛摧毁这个软肋,不能假借任何人之手。 壮士断臂,也不过如此。 「你这次若是妥协了,以後谁都可以利用他来威胁你,因为现在谁都知道他就是你的软肋。他要是愿意继续乖乖当你的妃子也罢,但现在他已经跟你决裂,你若是不杀了他,他只会由你的软肋腐烂成你的穿肠毒药。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勾结外人向你复仇,你对他的心软会让他把你拥有的一切都毁掉!你跟你的伯父最後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闻萧伶的声音戞然而止,他咬紧绛唇,知道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眼神却还是很倔强得很,丝毫没有道歉的打算。 牧晚馥抿紧双唇,手中的剑锋却在轻轻地颤抖着。他依然直视着闻萧伶,但那眼神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冷静了。 他一字字地道:「我跟他,还有我跟商柔,是不一样的。」 「那你老实回答我,如果当日陆萱真的拿商柔作胁,你会妥协吗?」闻萧伶走前一步,墨眸渐渐泛起水气。他继续任由剑锋划过颈部的肌肤,让鲜血肆意地流下来,染红他羊脂白玉似的肌肤。 牧晚馥不答,却合上了眼睛。 「不用如果了。」闻萧伶指着案头上那封信,冷冷地说道:「上面写着要你拿什麽来换回他?」 「玉玺。」牧晚馥睁开眼睛,简单地回答。 闻萧伶冷笑道:「他们实在太蠢了。我想,就算他们要你跪下来拿龙椅来换,甚至让你永远成为他们的禁脔,再度成为以色事人的姬妾,你也会愿意的吧?」 他从不提起牧晚馥的旧事,因为他知道这会刺伤牧晚馥。 但他现在一定要提醒牧晚馥,提醒他是从什麽地狱爬出来。 不能再回去了。 他们好不容易才爬得那麽高,好不容易才把那些看轻侮辱他们的人踩在脚底。他们只有身处权力巅峰,才可以牢牢地掌握自己的人生。 「你既然知道我的想法,就不要阻拦我。」牧晚馥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手中巨阙,淡淡地道:「区区玉玺而已,我还是可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1 春潮 作者:p876543 从他们手上抢回来的。」 闻萧伶大吼着道:「没有玉玺,你要如何服众!你要如何坐稳这个江山!你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玉玺,其他人会怎麽看待你?以前你跟我说过,你这辈子都不会像那个老废物般被情感所操纵,但你现在就跟他一模一样,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一直以为在江山和商柔之间,牧晚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山。 这次他竟然赌错了。 错得一塌涂地。 牧晚馥凝视着闻萧伶,琥珀色的明眸波光潋灧。闻萧伶还要说下去,但还是心软了。 终究是舍不得。 闻萧伶走上前紧紧地抱着牧晚馥,柔声道:「好了,我求求你,不要把玉玺交出去……我知道你喜欢商柔。我们想办法以武力把他抢回来,好不好?」 「我不能拿他冒险。」牧晚馥斩钉截铁地说道。 闻萧伶如同被牧晚馥烫伤地松开手,踉跄地退後几步,愕然看着牧晚馥,彷佛他从未认识眼前人。 商柔—他怎麽会把牧晚馥变得这般妇人之仁? 「你疯了!当年陆萱出卖了你,你恨了他那麽多年,现在商柔多番背叛你,当众掌掴你,你却为了保护他甚至连江山都不要了!你醒醒吧!商柔早就跟你割袍断义了!」闻萧伶生气地大叫着,却委屈得像个小孩子般拿手背擦着流之不尽的泪水。 牧晚馥转身背对着闻萧伶,凝视着窗外的冷月红梅,背影却在微微颤抖着。 他轻轻地说道:「他只是在说气话而已。」 闻萧伶合上眼睛冷笑着。 牧晚馥低头凝视着案头上那一方玉玺,淡淡地说道:「天亮时我就会以玉玺换回商柔,现在我先不治你的罪。」 闻萧伶睁开眼睛,一双泪眼只是定定地看着牧晚馥的倩影,眼泪却还是不断地流下来。 他知道牧晚馥不杀自己不是因为兄弟情义,而是因为现在他们君臣之间必定不能起冲突,免得让底下的人以为他们内讧,动摇军心。 牧晚馥现在其实还是如此冷静,冷静得冷酷,为什麽他却可以同时对着商柔如此冲动? 闻萧伶哭得梨花带雨地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动心,我总是在想,就算我得不到你,至少谁也不曾得到你的真心,但你现在却愿意为他而死—为了一个背叛你的人!」 牧晚馥处心积虑十几年当上皇帝,花了那麽多力气削藩固权,杀尽所有心有不轨之人。闻萧伶知道他为了改写自己的命运付出多少心血,承受多少侮辱。 这男人的一生注定波澜壮阔,他注定是名留青史的千古一帝。 但现在他竟然说,他要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放弃这苦心孤诣经营多年的江山,甚至愿意回到那惨痛不堪的地狱里。 牧晚馥沉默更久。 「闻萧伶,如果有一天,我被掳走了,你愿意以你的性命交换吗?」 「当然愿意。」闻萧伶痴痴地看着牧晚馥,毫不犹豫地回答。 金钱权势丶万里江山,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全都比不上那个让他恋慕多年的男人的一个微笑。 「那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牧晚馥回头,静静地凝视着闻萧伶。 二人对视半刻。 明月远在红尘之外,月华却不远千里而至,清冷地洒落在牧晚馥的脸庞上。 他脸颊上的掌印依然隐约可见,远远没有往日的倾国倾城,却叫闻萧伶看得呆住了。 因为那本该美得不沾半点人间烟火的容颜,正一点点地染上温柔的微笑,恰如夜昙绽放。 前所未见。 闻萧伶哽咽着,他真的很恨,但牧晚馥的神情是如此柔软,闻萧伶从未见过他如此平和的一面。 他一直都那麽想让牧晚馥露出这样的微笑。 不是平日那种不到眼底的笑容。 而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地微笑着。 就像现在一样。 为了这个微笑,闻萧伶手上沾满鲜血,干过多少缺德事,蒙受多少骂名。 却从来不曾想过,鲜血和暴力根本不能换来真正的快乐。 商柔花了十年,以温柔耐心把那颗以百炼钢打造成的心溶化了,让牧晚馥学懂真正地笑着,真正地活着。 终究是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十几年了,他们由最好的朋友到最亲密的君臣,永远都差了最後一步。 那年深秋凛冽,闻萧伶准备入伍远征,他肩负的是发动兵变,夺取虎符的任务。 当时,牧晚馥还不是一统无边江山的陛下,闻萧伶还不是位极人臣的闻萧家家主。 尚是年少青涩,一者只是以色事人的灵王殿下,一者只是寂寂无名的私生子。 秋菊怒放,寒风肃杀。高耸的朱红宫门下,黑衣少年紧紧地握着那个绝色美少年的手,带着天真飞扬的笑容道:「我闻萧伶永远不会使牧晚馥失望的。」 三个月後,闻萧伶玉门关一战成名,天下人才知道闻萧家原来还有这号人物。 十数载过去,他们早非煮酒论英雄的轻狂少年。 他们一同扶持着爬上权力的巅峰,早就惯於被虚荣权势所簇拥,早就惯於反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而,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那年的诺言历历如昨,不曾有片刻淡忘。 此後,闻萧伶就是牧晚馥的剑,永远不会使他失望的剑。 冬天的第一片雪花轻轻地飘落在红梅上,花瓣嫣红,红得异常,红得不祥。 闻萧伶推开留云宫书房的木门,俐落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2 春潮 作者:p876543 地一抖漆黑的披风,昂然大步走向外面的无尽黑暗。虽然他脸上泪痕未乾,但身姿依然自信优雅,一如当年那个黑衣怒马的少年郎。 在很多年前的那个仲夏,正值八月的艳阳当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手执长刀,一人无言独上城楼,守护着他君王的锦绣山河,任由飕飕夏风吹起他的青丝,任由城外的群敌环伺,也不曾退缩半步。 何等跋扈狂傲,不可一世,却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原来已经是那麽多年前的事了。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後名。 闻萧伶从来没有想得那麽伟大,他一直只想看到牧晚馥的笑容而已。 冰冷的月光从铁窗里洒落进来,囚牢里的稻草如同蒙上一层朦胧的白雪。 初雪悄然降临大地,寒风渗透墙缝。 商柔动弹不得,衣着单薄,每处旧伤都在叫嚣作痛。他蜷缩在囚牢的一角,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现在商柔只想尽快与陆萱相见,但他的全身都被缚起来,颈上戴着木枷,嘴里塞着破布,根本无法自尽。 商柔上腭的牙齿里藏着一颗蜡丸。早在他回宫後不久,他已经把那颗蜡丸藏在那里,但现在他的舌头动弹不得,无法把蜡丸从牙齿里挑下来再咬碎。 华厦将倾,商柔不是没猜到自己和牧晚馥的关系会全面崩溃。他想再退一步妥协,想继续自欺欺人,但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良心。 商柔知道牧晚馥手段狠辣,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早就备好最後一着。就算被囚禁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商柔也可以马上要了自己的命。 之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要丢掉这颗药丸,又无数次想要吃掉这颗药丸。 就算是现在,商柔也不想服用这颗药丸,毕竟这药丸的药性难测,谁都不知道这颗药丸会把自己带往何方向。 或许自己将会彻底失去理智,真真正正地成为牧晚馥掌心的爱宠。 就算是这样也罢,只要自己可以永远地逃出牧晚馥的掌心,这副肉/体尽管任他处置。他对这行尸走肉的娃娃爱不释手也好,把自己如同陆萱般挫骨扬灰也好,都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一切,早就使商柔厌倦至极。他无法再假装自己还像多年前那麽痴心地爱着那个男人。 那份爱,不知何时早就如同晨露般悄然消失,留下来的只有这副将死的残躯。 「商柔,醒醒。」商柔昏沉之间,他感到一把熟悉的声音钻进耳中,同时有人在大力地推着他的肩膀,鼻里也嗅到一大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商柔勉强地睁开眼睛。 月色凄迷之中,商柔看见闻萧伶满身浴血,手执着血淋淋的长刀,如同修罗般傲然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的发上还沾着几片将溶未溶的雪花,额头上的墨梅早就被染成红梅,一双漆黑眼眸里的杀意尚未消散,美得凄厉妖异。 商柔愕然看着闻萧伶,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闻萧伶弯身,他一手简单地捏碎颈枷,把商柔嘴里的破布扯出来,指尖再轻轻一划牛筋,那缚着商柔的牛筋就沿着他的指尖根根断裂。 他解下沾满敌人鲜血的披风,把商柔好好地包裹着,然後抱入怀中,血腥味中竟然还带着浅浅冷香。 「你来做什麽?」商柔沙哑着声音说道。他被缚起来好几天,全身的血液不流通,又是久未进食,早就有气无力,只能柔弱地靠在闻萧伶怀中。 「带你回到他的身边。」闻萧伶抱紧商柔,一字字地说道。 商柔不解地看着闻萧伶,却已经没有这力气问下去了。 闻萧伶也没有解释,只是站起来,转头看着已经被他一脚踹开的大门,冷冷地道:「接下来你别乱动。」 云雾逐渐屯集,深深地缠绕着冷月。 闻萧伶抱着商柔走出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门口,看守的士兵早就被他一刀封喉。 商柔看见闻萧伶的座骑正在外面打着响鼻,鼻子里不住地喷出白烟。 骏马油光水滑,浑身上下毫无赘肉,马蹄矫健有力,正如它的主人。 纵然闻萧伶还怀抱着商柔,却还是轻易俐落地翻身上马,然後低头把商柔仔细地护在怀中,还掀起兜帽包裹着他的後脑。 盔甲太厚重,商柔的脸颊靠着冰冷的盔甲,完全无法感受闻萧伶的体温,但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却是如此火热,彷佛要把刚才还躺在冰天雪地的商柔都燃烧起来。 商柔抬头,迷蒙的月光中只看见闻萧伶正面无表情地整理着马鞍,那双墨眸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暴戾阴骜的杀气,完全不同於往日的嬉皮笑脸。他明明是来救自己的,但却使商柔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 他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闻萧伶来到这里的用意,但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闻萧伶杀了那麽多人,现在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极尽凶狠的反扑。 「为什麽要救我?」商柔低头看着马鬃,轻声说道。 闻萧伶没有回答,只是抽出腰际的马鞭,重重地往空中一甩,破风之声响起来。 以此作为信号,闻萧伶一手执着繮绳,一手挥动马鞭,胯下那匹矫健有力的黑马立即发力狂奔。 破晓前的黎明是最黑暗的。 初雪已经停歇,苍穹一片黑暗,天地被笼罩在沉重的未知之中,大军已然压境,如同一头潜伏着的巨兽,即将把傲然在战场中央奔走的闻萧伶撕裂吞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3 春潮 作者:p876543 噬。 闻萧伶驾着骏马径自冲出军营,黑夜中看见一大波士兵正包围着他,足足有数千人。 跑出数十里以外,闻萧伶突然一扯繮绳,骏马高高地扬起铁蹄,长啸着停下来。商柔整个人失去平衡地往闻萧伶怀中倒去。就算他早就萌生死念,但却不自觉地扯着闻萧伶的盔甲。 商柔受凉地抽着鼻子,抬头看见淡淡的火光照亮闻萧伶冷峻的下颌线条。他心中一紧,猛地转头,果然看见那黑压压的大军已经步步逼近。 他刚才的确听到马蹄声,然而他没想到敌军来得那麽迅速,甚至来得那麽多。 大军在渐渐缩小战圈,彷佛要把战场中央的闻萧伶和商柔辗碎。 「别乱动。」闻萧伶伸手扶着商柔转动的肩膀,冷冷地说道。 闻萧伶惯於号令他人,所以商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即安静地伏在闻萧伶怀中。就算是隔着一重盔甲,他彷佛感到男人的心跳很稳定,淡淡的冷香钻进鼻中,对方似乎一点儿也不惧怕。 马蹄声愈来愈接近了。杂乱无章,却带着某种象徵着死亡的沉重节奏。 商柔紧紧地蜷缩在闻萧伶怀中,叹息着道:「闻萧伶你……何必来找我呢?」 夜风吹起闻萧伶的青丝飞扬,宛若一面漆黑的旗帜,还有一缕软发拂在商柔的脸上。 闻萧伶笔直地坐在马上,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看也没有看怀中的商柔一眼,淡淡地说道:「不是小馥把你出卖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作所为,但我现在救了你,你得报恩。」 「原谅他吧。」 「他是最怕寂寞的。」 「而你,是唯一可以让他不再寂寞的人。」 六十六 闻萧伶仰望着黑暗无垠的夜空,今夜竟然连一颗星也没有,连明月也彻底被乌云吞噬了。 牧晚馥的未来根本容不下自己,自己留在那里,等来的也不过是鸟尽弓藏的一死。 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好让他一辈子都记得自己。 语声刚下,闻萧伶嫣然一笑,又回复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睥睨地看着在顷刻之间就会把他淹没的大军,唰的一声拔出腰际的长刀,刀尖向天,彷佛要把这即将压垮自己的昏天黑地划出一道裂缝。 虽是凡胎肉身,虽是痴心错付,却不曾惧怕造化弄人,不曾惧怕千军万马。 「虽千万人,吾往矣!」 冷月已被鲜血染红。 天即将大亮。 亘古以来,日出日落,云聚云散,不曾为谁而歇止。 尸横遍野丶血流成河,一场恶战迎来结束。 战到最後,敌军早已胆寒。 世间竟有这样一人, 千里走单骑,只身大战四方,所向披靡,勇猛无敌,杀至天昏地暗,杀至日月无光,只为了守护心爱之人的软肋。 闻萧伶的盔甲黑袍早就被染成血红,背上插满箭矢,他却紧咬一口银牙,撑着最後一口气,怀抱商柔,驾着骏马,从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挣脱而出,硬是不眠不休地跑了数百里。 远方地平线上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徐徐升起的朝阳,看起来是如此的遥远,远得彷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正如牧晚馥,明明是闻萧伶生命中的烈日,却注定无法抱紧,注定只是夸父追日的奢想。 「商柔,跟我说话,我怕我会睡着。」闻萧伶花容惨白,张嘴就喷出一口热血,如同雨点般落在商柔身上。 商柔刚才虽然一直躲在闻萧伶怀中,紧紧地合上眼睛,但他合不住自己的耳朵。 刀剑穿过血肉那混浊的声音,骨头被马蹄踩碎的声音,敌人重重地倒在地上的声音,士兵最後被闻萧伶一刀穿胸的短促惨呼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每次闻萧伶的身体略一颤抖,商柔就知道他受伤了,然而这男人的身体像是以钢铁铸成—无论如何都不呻吟出声,无论如何都没有倒下去。 到了最後,商柔只是在闻萧伶怀中无声地流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泪流不止。 咫尺之间,在这件漆黑的披风外,是伏尸千里的战场。 然而在这件漆黑的披风里,商柔毫发无损地被闻萧伶以身体保护着,没有一记冷箭,没有一点鲜血可以穿透这层薄薄的保护罩。 他还是什麽也做不到。 只能软弱地被闻萧伶保护。 陆萱是死在他手中的,现在他要眼睁睁地看着战场上的血流漂橹,看着这个保护着自己的男人送死。 全都是自己的错。 他当然明白,就算没有他,这场仗早晚都会爆发的。千古以来,同样残酷的战争在反覆上演,永无终止之日。 但他还是厌恶这一切。 如果不是这种权力纷争,陆萱就不会死得那麽悲惨。 由自己手中的湛卢穿透陆萱胸口的瞬间起,商柔就从来没有想过活下去。 以一命抵一命,这是他最後为陆萱许诺的,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偏偏,闻萧伶却舍命救了自己一命。 「闻萧伶,为什麽你要救我呢?」商柔的声音很低。 距离在一步步地缩短,他们离京城愈来愈接近了。 可是商柔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回去住在那个金丝雀笼里。 那种承欢於他身下的日子,那些仰人鼻息的日子,早就使商柔疲累至极。 自己怎麽可以回去跟那个多年来只把自己视作玩物,利用自己杀了妻女,强逼自己杀了好友,甚至把自己送去任人羞辱的男人白头到老? 已经无法自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4 春潮 作者:p876543 欺人了。他很久之前已经不爱牧晚馥,而他曾经很努力地想要留着的那些所剩无几的爱,早就随着陆萱之死而彻底消逝。 情如春潮,潮涨时只能无力地被情/欲淹没,潮退时也是无人可以遏止,留下的只有一片荒芜。 作了十年的美梦早就了无痕迹,那些曾经难以割舍的甜蜜也好,那些曾经痛彻心肺的苦涩也好,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人的遭遇。 若是自己还活着,自己终有一天会把方代月和婉儿都害死的,陆萱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一旦回到宫中,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囚禁,而方代月和婉儿一定会成为牧晚馥威胁自己的筹码。 陆萱在带着自己逃走时已经说过,方代月会好好照顾婉儿。 可是自己这不中用的舅舅要怎样面对婉儿,他只希望婉儿以为自己的舅舅早就死在合和公主去世那年的深秋,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敬爱的舅舅竟然自甘堕落,像个娼妓般匍匐侍候杀妻仇人多年。 但为什麽老天爷使他又欠了其他人一条命? 马蹄声不绝於耳,闻萧伶双腿夹紧马腹,狠狠地一鞭抽在马上,再用力地抓着商柔的衣领,大吼道:「陆家的人要小馥以玉玺换回你,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已是强弩之末,大吼时也是有气无力。 商柔只是不为所动地合上眼睛,他早就已经厌倦猜测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闻萧伶咬着银牙,又恶狠狠地地说道:「小馥喜欢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杀尽十殿阎罗让你回魂陪伴着他!」 商柔脸上都是闻萧伶嘴里吐出来的血沫,他却只是扭头,睁开眼睛看着远方渐现鱼肚白。 把一切交给老天爷吧。若是自己服药之後能够醒来,那自己就会还了闻萧伶的恩情;若是自己醒不来,那自己就还了陆萱的友谊。 他饿了五六天,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尝试了几遍才咬碎蜡丸,那颗他收藏许久的药丸很快就被唾液溶化,流进乾涩的喉咙里。 自己总是在作出错误的选择,从多年前在雨中竹林救了牧晚馥起,自己就一步步泥足深陷。 最後一个决定就交给老天爷吧。 商柔的眼皮愈来愈沉重,终於闭上眼睛。 苍穹渐渐被旭日染红,骏马矫健的身影如轻风般刮过平原。 日出代表的不是重生,而是死亡。 闻萧伶急促的呼吸终究是变得微弱,他只是死命地挥舞着马鞭赶回京城,任由晨曦把他的脸容晒红,让他的眼睛刺痛流泪。 他只希望在自己死前可以看见牧晚馥。 最後一面。 京城的高耸城门下,牧晚馥遥遥相望。 朦胧之间,闻萧伶彷佛看见年少的牧晚馥手执血淋淋的巨阙站在宫门前,身边滚动着的是先帝的头颅。他已经披上龙袍,正在等候着自己— 以前他等候的是闻萧伶的捷报,现在他等候的却是自己怀中已经昏迷的商柔。 他从未等待过自己。 记忆深处那个被自己珍藏着的人,那个曾经略显稚嫩的美貌少年,渐渐与眼前倾国倾城,早就足以独当一面的美人重叠。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囚深宫,身不由己的皇子了。 他已经长成一个帝国的霸主。 不止是帝王,他的人生已经完整了,因为他那颗空虚寂寞的心已经被一人填满。 可惜不是自己。 闻萧伶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现在却突然清醒过来,连带映入眼帘的牧晚馥也渐渐清晰,在晨曦之中愈发温柔秀丽,冰肌雪肤彷佛在闪闪发光,宛若谪仙下凡。 他猛地一抽马鞭,胯下骏马最後一次发力狂奔。 闻萧伶痴痴地注视着那道快要触手可及的倩影,只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他的身边。 他的唇角轻轻地翘起来,往事如烟,笼罩着自己的思绪。 时间怎麽过得那麽快?好像昨天他们才刚刚在宫里初逢,现在他们却已经走到终结—不,只是自己的终结而已,小馥还年轻,他还会坐拥无边江山数十年,直至他垂垂老矣。 自己终究是没有机会看见美人迟暮,看见他早生华发。 他想要相伴终生的人毕竟不是自己。 闻萧伶的眼角沁出一滴泪水,那泪水却是血色的。 由始至终,自己对他而言只是顺手的武器,陆家灭亡,闻萧家的覆顶之灾已是指日可待。 自己能够陪伴他那麽多年,看着他由玉雪可爱的小娃娃长成那个倔强冷淡的少年,又长成如今绝色倾城,睥睨天下的帝王,早就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气。 还记得当年浓春草长莺飞,自己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郎,却在铜雀宫的桃花树下许下誓言,你若为君,我必为臣。 这一辈子,自己画地为牢,为君而生,为君而死,征战沙场,开拓疆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总算守住了这个诺言,保住了他的美好人生。 东曦既驾,阳光喷薄而出,照亮黑暗的平原,溶化昨夜的初雪。 终於,美人在望,闻萧伶赶到牧晚馥身前不远处。 闻萧伶早就脸如死灰,紧抿的唇角却勾起来,现出一个虚弱却柔和的微笑,一口鲜血立即从牙关之中迸裂而出。 陪伴闻萧伶出生入死多年的骏马口吐白沫,累极倒地而亡。闻萧伶尽了最後一分力气优雅地翻身下马,长发纷飞,顺从地半跪在牧晚馥的面前。 闻萧伶手里抱着的是君王最珍而重之的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5 春潮 作者:p876543 宝。虽然闻萧伶的背上虽然插满毒箭,他怀中熟睡之人却温和平静得如同躺在摇篮中。 「末将幸不辱命。」闻萧伶把怀中的商柔递给牧晚馥,牧晚馥伸手接过他,商柔已经昏迷过去,他的嘴巴微张,已经被咬破的蜡丸沿着唇角滑落。 闻萧伶竭力仰头看着牧晚馥,眸中泪光闪烁,冬日的暖阳洒落在牧晚馥的脸容上,依然绝美如初见。 君王却只是低头静静地凝视着商柔,琥珀色的眼眸里是闻萧伶穷尽一生也求之不得的柔情。 他跟这个男人认识了二十五年三个月零四日。 如果有来生,请许他和牧晚馥一生情爱吧。 不当皇帝,不当将军,这锦绣山河丶绝色美貌和滔天权势全都不要了。 当一对平凡的夫妻,生儿育女,儿孙满堂,白发齐眉。 「陛下恕罪,末将以後无法侍君左右了。」闻萧伶满脸都是血泪纵横,却以这辈子最温柔的眼神凝视着牧晚馥,轻轻地道:「祝陛下今後鹏程万里,万寿无疆。」 这辈子,终究是没法跟他策马踏遍这片他们一同打下的万里江山了。 他是多麽的多麽的希望可以陪伴着牧晚馥一辈子啊。 牧晚馥抬头,他立即把商柔交给一旁站着的赵公公,然後伸手扶起闻萧伶。 闻萧伶想要紧紧地抱着他,最後却只是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一大口鲜血吐在牧晚馥的白袍上,气绝身亡。 最後,闻萧伶唇边还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能够死在他的怀抱中,真好。 从此以後,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闻萧伶孤身大战四方,短短一夜之间就屠尽敌军精锐。剩下的敌军早就胆寒,牧晚馥乘着闻萧伶的气势,率军大破陆家军的阵营。 听说战场的方圆百里都是一片尸山血海,甚至在大战之後的几个月,战场还是日夜不止地传来亡魂在悲鸣,在百里冰封的战场上徘徊不去。 陆家的滔天权势,荣华富贵,终究是化为过眼云烟,被风雪吹散,飘零在冰天雪地之中。 一个月後,陛下以陆家企图谋朝篡位为由,宣告陆家满门抄斩,诛其九族。 闻萧伶则获追封为一品天策上将,被赐予金缕玉衣和玉璧玉琮,以亲王之仪厚葬在京城外的风水宝地,如他生前所愿,不入闻萧家祖坟。 闻萧家後继无人,渐渐息微,再也不复当年钟鸣鼎食的气势。 往後百年,太平盛世,国泰民安,河清海晏。 商柔还是没有醒来。 太医院忙了半个月,总算肯定商柔身中的毒跟当年牧晚馥被陆萱所下的毒份属同源。 停雪和睡美人虽然名字不一样,但本该是同一样东西,都足以导致一人陷入沉睡的状态。 可是当年因为姚大夫手中缺乏某种药材,所以改了药方的份量。差之毫厘,缪以千里。两种毒变得南辕北辙,商柔完全不能用当年牧晚馥的药方去对待。 一种全新的毒若要配制解药,总是需要多番试验才能够成功。停雪是古方,虽然罕有,但还是有物可解,但商柔这无名无姓的毒却是前所未有,因此太医需要制作一种新的解药。 然而根本没有人知道姚大夫当年药方的材料份量,所以太医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制作解药。 商柔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姚大夫的事,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绝无仅有的毒药,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负责调查此事的方代月仔细看了一遍当年探子在红英院里跟踪商柔时的纪录,终於找出了停雪的根源—然而调制此毒的姚大夫已经被牧晚馥烧死,那张药方自也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无处可寻。 方代月在家里不吃不喝几天,终於把辞呈写好。 虽然陆萱曾经再三嘱咐方代月切勿把商柔一事告诉婉儿,但京城多年前早有驸马成为帝王妃嫔的流言,加上永巷一事又闹得太大,婉儿不住追问方代月,方代月不如陆萱和许成儒般能守秘密,而且他觉得婉儿早非十年前的小孩子,加止身为商柔的亲人,理应知道这些事情,便把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婉儿得知方代月打算觐见牧晚馥,便也主动要求同行,方代月无法劝服她改变主意,又想起商柔毕竟是婉儿的唯一亲人。於情於理,婉儿也该当向牧晚馥打探商柔的情况,便由得她随自己前往皇宫。 凛冬已至, 万里飞雪,鸟兽俱绝。 深宫里蜿蜒着此起彼落的白雪碧瓦,龙楼凤阙尽皆素装银裹。 花园里红梅飘香,抬头但见雪花纷飞,灰蒙蒙的阴天迟迟看不见放晴的希望。 新春将至,却没有一人胆敢在宫里挂起大红灯笼,茫茫白雪中的宫廷竟是显得无比冷落凄凉。 宫人默默地在打扫着走廊上的积雪,精巧的翡翠琉璃宫灯挂满笔直的走廊,烛光透过七彩斑斓的灯面在积雪上洒落柔和的光芒,如同一朵朵坠落雪中,久久绽放不灭的烟花。 方代月和婉儿走进留云房的书房里。虽然地龙烧得猛烈,然而这里却彷佛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气。就算满室盈满龙涎香,却也掩饰不了这股让人绝望到骨子里的阴寒。 书房里很亮,每根蜡烛都燃点着,照亮得书房里几乎没有一处黑暗。明明是光亮得近乎刺眼,但方代月还是觉得这里死气沉沉,使他想要立即逃离这个华丽却空虚的囚笼。 一侧的屏风厚帘已经撤去,原本的位置只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6 春潮 作者:p876543 放着画着春暖花开的四摺红木屏风。 牧晚馥坐在案头後,奏摺整齐地放在一边。他那绸缎似的棕发任意地散落在肩膀上,一手支颐,另一手里抚挲着一样小小的东西,身後的雪白窗纸印着串串红梅的倩影,随风而颤动。 烛光的映照中只看见牧晚馥是那麽的疲倦。他消瘦许多,脸色极为苍白憔悴,一双美眸半合着,玫瑰色的唇瓣轻抿着,全然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竟是无比楚楚娇弱,我见犹怜。 方代月和婉儿进来之後跪在地上片刻,牧晚馥还是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抬起头来,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手中之物。 自从永巷一事之後,方代月就没有见过商柔,但他知道停雪无药可解一事,尤其是见到现在的牧晚馥,就知道一切还是陷於绝望之中。 方代月静静地看着牧晚馥,每当他想起眼前的男人逼得商柔服毒自尽时,他就无法压抑对这个男人的恨。 「微臣参见陛下。」方代月还是行了跪拜大礼,双手把一份奏摺递上来,低头道:「微臣心力交瘁,实在不堪礼部主事一职,还请陛下准奏,让微臣归田隐居。」 牧晚馥总算抬头,他幽幽地凝视着方代月,对方代月的话不置可否,也没有命赵公公接过那份奏摺。他转头看了看跪在方代月身边的婉儿,总算启唇问道:「婉儿妳怎麽来了?」 婉儿早就长大了,年纪比十年前的商柔还要小一点,但女孩子长大得快,许成儒和陆萱又是把婉儿当作是女儿般疼爱,她多年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早就长成一个美丽娉婷的少女,脸上也有种相似於十年前的商柔的单纯。 美中不足的是,婉儿哭了那麽多天,眼睛早就哭肿了,看起来格外委屈可怜,让人望之不忍。 「请陛下开恩,让民女把公子带回蜀州的老家。」婉儿轻声说道。 牧晚馥沉思半晌,蹙眉道:「妳若是想陪着商柔,朕可以让妳住在宫里。」 婉儿一直深深地低头,她想要忍耐着,但肩膀却不住地在颤抖着。 终於,婉儿猛地抬头,恶狠狠地道:「住在宫里?宫里又不是他的家!为什麽我和我舅舅非得住在你这陌生人的家里!要不是你引诱舅舅,舅舅现在早就娶妻生子,夫妻恩爱,儿孙满堂,才不会被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尖锐的声音和话语彻底划破书房里沉重得使人喘不过气的氛围。 婉儿一开口,方代月就吓了一跳,但婉儿说得像鞭炮那麽飞快,他也来不及掩着婉儿的嘴了,只好稍稍跪行至婉儿前面,只希望若是牧晚馥一怒之下伤到婉儿,自己也可以替她抵挡。 赵公公本想上前阻止,但他仔细端详牧晚馥的脸色片刻,却是停下脚步。 牧晚馥缓慢地站起来,他虽然脸带病容,但那股惯於号令天下的帝王气势还是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使方代月心里发冷,不敢抬头直视这个男人。 只看见牧晚馥把手中之物握在掌心里,淡淡地道:「商柔乃是朕的妻,皇宫就是他的归宿。」 此言一出,方代月就猛地一股怒气上涌,甚至克服了骨子里对於强权的畏惧。 方代月霍然抬头,冷笑道:「妻?始乱而终弃,商柔的名字没有入过牧家的玉牒,别说入玉牒成为皇后,他甚至连一个妃嫔的名份也没有,实在当不起身为陛下之妻的荣耀。」 牧晚馥金眸一眯,他突然一手拔出挂在墙上的巨阙,狠狠地斩向方代月的颈项! 婉儿飞身扑到方代月面前,双手挡着他,泪流满脸地看着牧晚馥。 牧晚馥盯着那张依稀跟商柔有点相似的脸庞,硬生生地停下手中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巨阙。 曾经饮血无数的澄澈剑锋如同沉睡的巨龙般楼息在婉儿颈边,只需稍稍一动便可以要了这花季少女的性命。 婉儿毫不胆怯地向牧晚馥尖叫道:「你还有这面子说这种话吗!哪个丈夫会送妻子到妓院里任人lingru,然後强逼妻子杀掉朋友!舅舅可是亲口说过跟你已经一刀两断!他已经不要你了!难道就只因为你是皇帝,舅舅就非得原谅你吗!」 此言一出,书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人胆敢动弹。 压抑的沉默之中,只听见窗外大雪乱舞,横扫天地之间,没有一草一木躲得过这撑霆裂月的气势,只能被风雪肆意摧残,直至枯萎为止。 牧晚馥的剑锋却微微上抬,轻轻地划过婉儿的脸颊,彷佛在反覆抚摸着另一人的脸颊,动作柔和得使人心寒。 剑锋很冷,比外面的积雪还要冰冷,却冷不过牧晚馥的眼睛。明明是色若醇厚美酒的琥珀色明眸,偏偏冷得如同凝结的冰湖。 婉儿指着自己的胸口,冷然说道:「你那麽喜欢杀人,先把我都杀了,好让我下去跟舅舅团聚!」 牧晚馥满眼都是红丝,他深深地凝视着婉儿,剑尖缓慢地下垂,指着婉儿微微起伏着的胸口,一字字地说道:「他还没有死。」 婉儿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牧晚馥道:「他已经死了,被你害死的。」 牧晚馥把巨阙握得很紧,紧得指节已经发白,金色的瞳孔在不断收缩着。 婉儿虽然哭得满脸泪痕,无比狼狈,却还是凛然盯着牧晚馥,丝毫没有退缩。 方代月抬头看着脸色苍白的牧晚馥。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牧晚馥很孤独。 若是在往日,闻萧伶哪里容得任何人对牧晚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7 春潮 作者:p876543 不敬,一定是反手一刀劈掉那个人的脑袋。商柔就算不会武功,却还是会柔言软语地安慰牧晚馥,逗得佳人笑逐颜开。 但他们已经再也不会陪伴在牧晚馥身边了。 明明这天下都是牧晚馥的,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间,方代月却在恍惚之间觉得这男人一无所有。 牧晚馥和婉儿对峙片刻,他垂下手中巨阙,淡淡地道:「商柔活着是朕的妻,死了也得跟朕合葬,现在他病倒了,朕自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 他略一抬眸,向赵公公道:「把商柔的名字写进玉牒里,建凤鸾宫为皇后寝宫,将商柔以皇后之仪送到凤鸾宫里。」 尾声(上) 赵公公大惊道:「可是大悲寺里的皇后娘娘……」 「朕没有要你劝谏。」牧晚馥截口说道。 牧晚馥还剑入鞘,看也没有看婉儿一眼,只是淡淡地道:「婉儿即日封为柔馥公主,赐居素明宫,太史监择吉日行册封礼。至於方代月……」 他背负双手走前几步,从高而下地俯视着还跪在地上的方代月,流光洋溢的金瞳里是一片幽深。 狂风拍打着窗靠,牧晚馥的声音却如同岩石般冷硬,他缓缓地地道:「朕准你在一天之内离开京城,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否则被挫骨扬灰的陆萱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匆匆又一年。 浓春的桃花开了又谢,仲夏的荷花被秋风吹落,深秋最後一片嫩黄的桂花埋葬在初雪之中,枯萎的红梅随着冬末溶雪而消逝。 商柔始终没有醒来。 遍寻名医丶重金求药,甚至是巫卜招魂,终究唤不醒商柔的一缕幽魂。 能够救到商柔的药方和大夫早就被牧晚馥亲手烧毁。 君临天下的帝王终於得到一个再也不会拂逆他的心意,只会顺从地靠在他肩膀上的妃子—躯壳还在这里,魂魄却已经飘荡到牧晚馥难以企及之处。 那本该是咫尺之间,触手可及的温暖。商柔不但呼吸着,甚至连脸容也有血色,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彷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向牧晚馥露出往日在彩霞馆前迎接他时的温馨笑容。 然而当时间从指缝间不可遏制地流逝时,大家渐渐真正地明白到,那双眼睛不会再带着脉脉情意看着这掌握繁华盛世的君王,那柔软的唇瓣不会再带着温柔的语声呼唤着这坐拥锦绣江山的君王。 不再为君而展颜欢笑,不再为君而哭泣垂泪。 这是最决绝而沉默的告别,连一句迟来的道歉都不愿意听到,只任凭君王怀抱着不可实现却又不愿放弃的希望而守候着。 断线的风筝,慢悠悠地飘往远方,晴空万里,天地无尽,任其逍遥。 那金链连系着的脚铐已经被绞断,断开的金链化为两条金链,一者系在商柔藏在锦被的手腕上,一者系在牧晚馥的手腕上。 只求,金链虽断,前缘未尽。 若是只昏迷一两个月,太医还是勉强能够给商柔喂食,但随着时间如流沙般滑落,单靠以清水湿润嘴唇和以吸管把一点白粥送到他的喉咙里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生命。 一年过後,商柔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太医花尽心血,调制出无数种解药,然而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一碗又一碗价值千金的的解药灌下去,商柔却总是不醒来,反而是因为昏迷太久而变得愈来愈虚弱。 那天是牧晚馥的生辰,然而没有大臣大着胆子提起寿宴一事,牧晚馥也只是如常地彻夜守在凤鸾宫的寝殿床边。 往年宫里都会把绽放得最灿烂的红梅用作酿酒,今年牧晚馥却命宫人任由红梅自然地衰败,所以宫里盛放着一树又一树的红梅,红得招摇,红得明艳,如同火树银花,使本该清冷的梅花竟然带有几分喜庆。 雪白窗纸外的红梅被积雪压弯了腰,一串串的红梅如同朱红的唇印烙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在夜间有种凄凉的旖旎。 太医又送来了另一碗药,大家早已经由一开始的摩拳擦掌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了,彷佛明白了无论把什麽东西灌到商柔的喉咙里,他还是不会醒来的,却还是没有人胆敢劝谏牧晚馥放弃。 赵公公远远地站在一旁,床边放着那株斑斓多姿的珊瑚,映照着红烛的烛光,依然美丽而虚幻。 珊瑚一侧是坐在床边的牧晚馥,他亲自把解药小心翼翼地喂到商柔的嘴里,再拿手帕细细地擦去他唇边的药汁,彷佛那就是真正可以救活商柔的灵药。 那已经是第三十四张药方了,牧晚馥却还是没有失去耐性。 他那琥珀色的明眸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琉璃,洗去了往日的冰霜,只剩下一脉淙淙流水的柔和。 牧晚馥抬手喂药时锦袖滑下来,那条闪烁的金链本该系在皓腕上,却因为他瘦了很多,所以刚好环着手腕的金链现在几乎滑到手肘处。 一根红烛在窗边燃烧着,烛身即将燃尽,鲜红的烛泪点点滴在窗台上,窗纸上只映照着牧晚馥一人柔弱的剪影。 形影单只。 那一夜是春天的第一场雨。 春潮汹涌,几乎从湖边溢出来,十几个穿着蓑衣的太监连夜以泥巴石砖围在湖边,阻挡潮水蔓延。刚刚开出花骨朵的莲花被春雨冲散,花骨朵生生地从莲茎被风雨折断,残花很快就被卷入湖底。 凤鸾宫的寝殿成为一个孤岛,无处可逃,也无从解脱。 赵公公在寝殿外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8 春潮 作者:p876543 候了一整夜,看着走廊上那翡翠琉璃宫灯在风雨中飘摇,终於一盏接着一盏地灯火寂灭。 滂沱大雨,明月无光,繁星黯淡。 赵公公回头看着窗纸里的纤弱剪影。 从公子昏迷那天起,陛下就不曾在留云宫就寝,凤鸾宫还没有建好时,他每一夜都是在暂时安放商柔的梅影宫寝殿里度过,最後索性把奏摺都搬到隔壁的偏殿里。之後凤鸾宫建好了,牧晚馥也跟着商柔搬过去。 这一年以来,商柔的一切饮食起居和清洗身体都是由牧晚馥亲自负责,甚至连药汤也是他亲自熬制的。 雨愈来愈大了,大得不像是春雨,雨帘如同瀑布般反覆冲刷着宫廷的每个角落。 赵公公已经习惯了坐在凤鸾宫的寝殿外,夜复一夜地守候着,可是今夜他却突然想起许多往事。 那年仲夏,自己奉命把杧果送到玉华宫里,夜里陛下和公子两人在後院里吃杧果,之後公子还挽起裤脚到湖里给陛下抓鱼捞月,素来高贵矜持的陛下被逗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最後甚至被公子硬是拉到水里,结果两个人都像小孩子般弄得湿漉漉的。 以前他曾经多少次站在寝殿外,守着里面陛下和公子彻夜的欢声笑语,恩爱缱绻,现在他却只能一人盘腿坐在走廊上,守着身後一片死寂的寝殿,静静地等待着雨停。 他无法想像陛下只能一夜夜无助地看着公子在他的怀中渐渐憔悴虚弱,一步步地踏进死亡的感受。 他更无法想像陛下得知是他自己亲手把解药烧毁时的感受。 帝王再具通天之能,也不能颠倒阴阳,召回冥间幽魂。 公子只记得他为陆萱偿命的承诺,却忘了他曾答应过要陪伴陛下一辈子。 他怎麽那麽善忘? 花开花谢,桃花绽放之後开到荼靡,明年却还是会再度迎着春风盛放。 公子却是在永远地枯萎着,那张曾经如同桃花花瓣般红润健康的脸容日渐变得惨白憔悴。 他曾经在陛下的怀中无忧无虑地绽放,最後也在陛下的怀中无动於衷地渐渐枯萎。 方代月一夜无眠。 方夫人睡到半夜被雨声吵醒,床畔的烛火早就熄灭,枕边却是一片冰凉。 她抬头看见丈夫正背对着她,一人寂寞地盘腿坐在半敞的门边,遥望京城的方向。 屋檐上的暴雨如柱,方代月却只任由豆大的雨点打湿他单薄的衣袍。 「怎麽睡不着了?」方夫人走到方代月身边。 方代月看着满园正是绽放得烂漫的桃花树,经过一夜暴雨冲刷,明天恐怕只会剩下一地断香零玉。 他靠在门边,紧紧地握着掌心的狼牙月耳坠,缓缓地说道:「明天这满园桃花也要落尽了。」 「明年还会开花的。」方夫人温柔地安慰着。 方代月凝视着最後一朵被风雨吹落的桃花,轻轻地摇头道:「不会再开花的。」 尾声(下) 天快要亮的时候,雨总算停了,却始终没有放晴。 点滴雨水从屋檐上滑落,打碎了平静的水洼,扰乱了万籁俱寂的清晨。 赵公公平日通常都会在天亮之前打个瞌睡。公子以前起得比他还要早,自己还在打瞌睡时,公子已经下床换好衣服,偷偷地开门叫醒自己,给自己塞一个包子,低声道:「昨天夜宵时剩下的,你吃点东西,待会才有力气。」 商柔知道赵公公要寸步不离地侍候牧晚馥梳洗更衣用膳,再陪同他上朝,差不多忙到中午时才能吃点东西,所以商柔会先给赵公公吃点东西。 不知为何,赵公公昨天整夜都没有睡着,甚至没有打瞌睡,心跳一直快得不寻常。 他刚刚回头望向门口,殿门便被打开了。 晨光熹微,点点洒落在牧晚馥的身上。 那头垂落腰际,曾经如同袅袅情丝般柔软缠绵的棕发竟在一夜之间全都白了。 白如初雪。 雨珠滴落在发梢上,被染成冰霜的色泽,再也无法溶化。 直到那瞬间,赵公公才真正地明白到,曾经那麽深深地喜欢陛下的公子,是真的不要陛下了。 公子平日是最心软的,他原谅了陛下那麽多次,这次却是狠下心肠,头也不回地把陛下一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他自由了,陛下呢? 雨停了,春潮终褪,空留下一地湿淋淋的残花落叶,倒映着迟迟不放晴的灰暗苍穹。 莲花还在水洼里奄奄一息,莲茎却已经不知所踪。 高耸的朱墙如同迷宫般一层层围着帝王的宫殿,蜿蜒不绝,永无止尽。 终於,重重云雾渐渐掩盖朝阳,挡住了最後一丝光芒。 京城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桃花送香,细雨蒙蒙,大悲寺的苹果树又结出果实了。 当方代月在城外的家里葬了一地残落的桃花时,凤鸾宫大殿四周放满雪白的菊花,牧晚馥一身白衣胜雪,白发以银冠束起来,跪在大殿的暖玉棺前。 牧晚馥整整七天没有上朝,他命赵公公锁上凤鸾宫的宫门,然後一人亲手以商柔赠予他的木梳为商柔最後地束好发髻,再更衣入殓。 接着他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商柔的暖玉棺前,一直没有站起来。 牧晚馥已经下旨,丧礼之後就把商柔送至帝陵的墓室里,待牧晚馥死後便会把二人合葬。 生时已无法再度同衾,唯有等待死後同穴。 婉儿在宫门前哭着要见商柔最後一面,牧晚馥置若未闻,也不让她进来,赵公公唯有硬着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9 春潮 作者:p876543 皮命侍卫把婉儿带回素明宫里。 缟素愈发衬托出牧晚馥清瘦的身形和柔顺的雪白长发,绝美的侧脸冷淡而沉默,低垂的眼帘藏起了一切的情感。 良久良久,外面下起毛毛细雨,细密的雨声不绝於耳。 牧晚馥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他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是一缕漆黑的发丝,是他在商柔入殓之前亲手剪下来的。他的指尖往发上一划,绞断自己胸前一束白发。 跪在商柔的暖玉棺前,牧晚馥低下头来,缓缓地把两缕发丝绑成同心结。他的动作是如此缓慢,每一下的穿过发丝都做得极为仔细。 把同心结绑好之後,牧晚馥从袖中取出那把早就断裂却又被细细地黏好的木梳。 木梳上的茉莉花纹已经被磨损得几乎完全消失,而那道弯曲的裂缝也是如此刺眼。无论如何黏合,这裂缝也是注定永远无法消失。 垂在木梳下的旧同心结同样被岁月折磨得残旧不堪,绕着两束头发的红穗已经褪色,本来绞在一起的红线也早就松开了。 牧晚馥却把新的同心结小心翼翼地穿到挂孔里,再打了一个死结。 一新一旧的同心结就这样垂在一起,此生再也不会分离。 一生一世一双人。 突然,牧晚馥抬起眼帘。 他扶着暖玉棺的边缘,艰难地站起来,回头,却看见一片雨雾飘渺中,商柔正默默地站在大殿外,一身白狐大氅,黑发如墨,眉眼一如最初,带着单纯却固执的微笑,彷佛那些悲伤和离别都不曾发生过。 商柔安静地来到台阶下,抬头看着牧晚馥,额头沾上雨水的湿润。 牧晚馥的的身影本该是如此冷峻,现在却化作雨丝般的温柔纤弱,他凝视着商柔,素来冰冷的眼泛起浅浅的涟漪。 商柔往前走了几步,大雨纷飞,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却不曾阻止他的步伐。 他曾经那麽多次站在某个地方,凝眸远盼,等待着君王的回首,极苦涩,却又是极甜蜜的。 烟雨蒙蒙,只见牧晚馥玉容清瘦,长颦减翠,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颜色更浅了。他那霜雪似的白发整齐地挽起来,露出象牙色的脸庞,如同一尊即将随着春雨而溶化的白玉雕像。 牧晚馥拿起洁白的油纸伞,一步步地走下台阶,皓腕上的金链流转千光。 「晚……馥……」商柔脱口唤出牧晚馥的名字。 那年夏天,那纤细的手指在商柔的掌心写下了君临天下的名字,却独独没有把姓氏写出来。 不是君临天下的牧晚馥,只是商柔的晚馥,只属於商柔的茉莉花香。 牧晚馥来到台阶下,几朵白菊被雨水打落,彷若雪花在风中飞扬。 素白的衣袂飘扬,牧晚馥握着油纸伞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连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牧晚馥抿紧苍白的唇角,终究是放下油纸伞,匆匆地走到商柔面前,全然没有平日作为帝王的高傲。 二人默默对站着,任由大雨淋湿他们,任由时光流逝。 咫尺之遥,却是恍如隔世。 此时无声胜有声。 飞雨的清冽中带着浅淡的茉莉花香,萦回在四周久久不散。 商柔温柔地站在牧晚馥面前。他虽然微笑着,却是泪流满面。 天地安静平和。再大的风雨,也不用再害怕孤单寂寞了。 春风吹起牧晚馥胸前的白发,他非常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却在强烈地发抖。他的胸口重重地起伏,眼眶渐渐发红。 白菊被轻风吹落到水洼里,如同垂死的天鹅般蜷缩着纯白的花瓣。 就在牧晚馥的柔软指尖即将触及商柔温暖的脸庞的瞬间,商柔全身化为千万颗冰冷透明的雨珠,彻底消散在春雨之中。 (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