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liandanmei。Com >胡闹——猛呛一口水 《胡闹》作者:猛呛一口水 【文案】 受(廖昀)是个不要命的 攻(萧衡)正吃这一口 象牙塔里的老师一朝失业,年级第一的学霸终于辍学,瞎胡闹呢? 受越来越撩,攻后知后觉,还以百倍。 廖昀觉得萧衡就是块会发光的宝贝,他一定要死死盯着,谨防这块宝贝哪天自己长腿跑了。很多感情还未萌生就注定没有结果,但只要河流还在那里,我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剧场】 廖昀盯着萧衡:我记吃又记打,当你的炮友还不够格吗? 萧衡:别别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后来,萧衡拿刀在廖昀的锁骨下面划了个五角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标过星的人。 结婚证有什么好羡慕的。 【食用指南】 1.1V1 HE玻璃渣里找糖 2.都市+校园(辍学前) 3.现实向刀尖添狗血 两个经历了伤痛过往的人,相互救赎的故事。 虽然人生很苦,但是有了你,就甜到不行。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近水楼台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衡,廖昀┃配角:赵耀,江微,林建安,其他人┃其它:年上,校园,成长,作死人格,娱乐圈元素 第1章 一起喝过酒 廖昀,今年大二,明年大三,成绩很好。 但是这并不重要,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辍学。 **** 爸,我的职称论文发够了,我准备在学校留任。萧衡懒散地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说。 听闻,正在剁饺子馅的老母亲让菜刀定在了手里。 正在泡茶的老父亲把一整泡茶水都用来烫杯子了也没有察觉。 只有电视机里新闻联播的女主持人还在自顾自地讲话。 老父亲放下茶杯,关上电视,走到儿子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嗯,没有发烧。 你想通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老父亲大喜之下,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反而有点担心。 能有什么事,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去当老师你还不乐意? 萧衡被老爸大惊小怪的样子逗笑了。 乐意,当然乐意,萧衡他爸知道萧衡说的不该知道的是他出柜那件事,这么多年他也接受了。但他接受不了儿子凭着一个重点大学的博士毕业生文凭,竟然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跟朋友开酒吧,不赚不赔稳稳当当正好没钱吃饭,搞那些乱七八糟的live house也卖不了几个票,还因为失火差点被吊销营业执照。 爸爸不逼你结婚,也不逼你非得出人头地怎样怎样。但你不能瞎胡闹啊,至少混口饭吃是不是? 其实正常经营一家酒吧,挺赚钱的。 但萧衡有他的苦衷。 三个驻唱,一个太有追求,他掏心掏肺又掏钱地付出,最后劈腿了广告方某金主。 另外两个太没追求,人不出名歌没特色,却是萧衡的好朋友,于是工资照付。 综上不赚钱的原因,萧衡没告诉他爸。 嗯,你说的是。萧衡连连点头。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你能有个稳定的工作爸就满意了。爸也知道那是你的爱好,音乐啊酿酒啊什么的,爸也不懂。只要学校不管,你挂朋友名下也好,你愿意继续开就继续开。 房租不够的话,爸给你垫上,当老师开了工资,你自己留着。 萧衡心里挺感动的。 厨房里,孩儿他爸,你儿子说什么了?你讲清楚些。 咱俩可以安心养老喽,儿子出息了,以后饿不死。 老母亲很欢脱。 今天吃饺子,我说什么来着,我就有预感,今天就应该吃饺子! 对了,去教书可得收收你的脾气,整天吊儿郎当的,怎么能有个老师的样子。到了学校之后,给我正经一点。 说完,老母亲更加欢畅地剁起饺子馅。 **** 初春的午后,教室静得没有一丝风,这一节文学选读课使人昏昏欲睡,老师还没到,靠门那一排三三两两已经有人悄悄睡着。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廖昀,也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百无聊赖地听着课。 廖昀犯困,是因为他昨天晚上又喝了个大醉。 廖昀没睡,是因为他是个学霸,年级第一呢。 虽然也没在听,但睡着的话,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文学选读是门选修课,课时不多,讲师也不固定,今天估计又是个新面孔。 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又出身于底层社会,你打算怎么生活呢?萧衡提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本节课的课题。 萧衡是任课老师,新来的。 打眼望去,此人穿着随意,松松垮垮的衬衫,棉麻材质的裤子,和人字拖。 萧衡觉得,这样够正经了吧。 因为教室刚刚停止供暖的缘故,早春的天气其实还挺冷。可见,在此人眼中,春寒未必料峭。 再看一眼,就会觉得他长得很好看。皮肤不白,但透着健康的光泽。五官端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单独拿出来都没什么稀奇的,但放在一起,就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好像无论把他摆在什么场合,都很合适。细心看的话,他的眼睛很深邃,眼窝轮廓分明,没什么皱纹,看不出年龄。 因为老师比较好看的缘故,配合老师发言的同学也多了些。熙熙攘攘有几个主动发言的,萧衡又照例在点名册上随机叫了几个名字。 同学们的回答,大都是匡扶正义,救亡图存,自由平等之类的格式化的回答,好板正儿,好无聊。窗外花红柳绿艳阳高照,这一问一答的环节,萧衡装模做样起来,也很像个正经得体的老师。 萧衡并不想当老师,只是因为没有办法。 第一,教书育人这事儿太严重,他不觉得什么人都配去做,包括他自己。第二,在体制下教书,不能讲的比能讲的多,没有意思。 廖昀,你觉得呢,他又从点名册叫了另外一个名字。 活在底层,我就得成为地方的一霸,地痞中的流氓,当个作恶多端的人。这样就没人敢涨我的房租,惦记我的情人。 廖昀昨晚没睡好,此时声音沙哑,头也有点疼,态度极其不情愿。 答案却很精彩,至少萧衡这样认为。 没什么缘分的同窗满脸错愕,萧衡却觉得很有意思,廖昀,像个哲学家,三两句话就将动荡的世道雕刻了个入木三分。 萧衡示意他坐下,虽然觉得有趣,却并未把目光落在廖昀身上,也没多说什么,随便上个课,做的是养活自己的工作而已。他一没把讲台下这些昏昏欲睡的学生看作祖国的花朵,二没把自己看作伟大的园丁,到底没必要多认真。 课程还在继续,开口讲过话之后,廖昀的困倦也没那么重了,他抬头了眼ppt,ppt上放了君特格拉斯的著作《铁皮鼓》中的一句话。 真正的悲伤本身就是不具体的,至少我的悲伤和克勒普的悲伤就是追溯不出任何缘由的,并且恰恰由于我们的悲伤不具体到了近乎随意的地步,才证明它具有一种不需要任何缘由来引发的强烈程度。 廖昀恍惚中,陷入沉思。真正的悲伤本身就是不具体的吗?所以我找不到一切失落和迷惘的根源。还是,不愿意承认呢? 无论怎样成长起来的人,去了表面那几层七七八八的假相,剩下的都是有血有肉的平庸。 《铁皮鼓》中近乎随意的悲伤,是纳粹和战争带给德国人的,廖昀的悲伤是说不清的,最好还是不要提起。生活由满至空,将一切归于偶然,虽然失去了意义,但也更好过些。 他把自己的悲伤看成一种缺陷,如若藏不好,就是矫揉造作丢人现眼。 缓过神来,廖昀忽然觉得这个老师有些眼熟。刚刚因为座位比较靠后,没有太注意。现在细心看了他的脸,凑巧,原来是他,昨晚走过来陪自己喝酒的陌生人,就是这个老师。 靠,我跟这个老师喝过酒。 廖昀以手扶额,有点不可思议。 竟还真有这样的巧合,廖昀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有些有趣,想调侃一番。可能廖昀还怀念着那个晚上的恶作剧。 不知道从讲台到最后一排,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宿醉的头痛,大家又都换过了衣服,老师还认不认得他,也许认不出来呢,廖昀轻轻笑了一下。 廖昀不住学生宿舍,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学校功课也比较闲散,他经常晚上一个人在外面闲逛。有时就在小区的步行街里随便溜达溜达,有时也会走很远,逛逛商业街,看见比较顺眼的馆子,就进去坐会儿,一个人生活,倒也悠然自得。 眼睁睁长大成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廖昀从来没想过找个女友,不是不需要陪伴,只是一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陪他度过一生,就会心有余悸。他无法对任何确定的亲密关系产生信赖,他也不信任自己。 **** 大学城附近的巷子交叉横错,越过热闹的叫卖声,越过烧烤的香气和飘散的油烟,拐角路过一家老北京爆肚,眼前是一家闹中取静的酒馆,名为到头明月,装潢看起来朴实,却很用心。墙壁是没有粉刷的土墙,墙上的壁画却很别致,墙角还摆着几个大大的酒坛子。 木制桌椅摆放得很寥落,桌边的书架上放了些畅销书,不是那些耳熟能详的文艺随笔,这些书大多都比较小众,但口碑还不错。灯光没有过于昏暗,客人也不很多。一眼望去,廖昀就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里。 举目四望,廖昀感叹,闹市胜于山野。比起繁星跟萤火,他更爱这布满油烟味的人声跟灯火。腐草为萤,垂杨暮鸦,太过寂寥。心里没有热闹,故而身向热闹处。 走进酒馆,廖昀去了靠门一侧角落里的小桌子坐下。毕竟自己一个人,占一个大桌不合适。况且这里四下是透明的落地玻璃,正好可以看看街景。 点了半斤自制的桂花米酒和半斤窖藏白酒,配上可口精致的下酒菜,添上冰块,自斟自饮,喝酒发呆,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人也都离开了,他是最后一桌,外面的街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变得寂静无声的。 这时,一个陌生人坐到了他对面来。那么多宽敞的空位他不坐,明显就是冲着廖昀来的。 虽然他是径直朝着廖昀过来,到廖昀总感觉这人在有意无意不动声色地通过他身后的落地玻璃向外看。这人就是今天给廖昀上课的老师,萧衡,不过当时的廖昀并不会知道。 酒精的作用使他的视线有些朦胧,思绪还没从发呆中抽出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眉目浑然天成,面貌很让人舒服。他喝掉杯中的酒,朝眼前这人傻傻一笑。 只有喝酒的时候廖昀才会这样舒展,举手投足算不上行云流水,却也终于像个自然的人那样。 酒喝完了,没得给你。廖昀将酒杯倒置,示意给萧衡看。 我不是来跟你讨酒喝的,萧衡接过他手上摇摇晃晃的倒置的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不慎有一滴酒沾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他用拇指指腹将其抹去,这个小动作落在了廖昀眼里,廖昀一直盯着他看,毕竟这方圆十里,除却看门的店家,他是唯一的活物。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甜和虐,你们要的酣畅淋漓,你们要的星星和月亮,都会有的!! 我保证保证再保证!! 比一个廖昀标记萧衡的小心心给你们!! 小可爱们如果有建议和想法,可以在评论区留言灌水。 第2章 快乐恶作剧 那个活物动了动嘴唇,开口说话了。 我就想在你这儿坐会儿,不好吗? 不太可信啊。廖昀忽然直勾勾注视着萧衡,仿佛自己看出了什么。 萧衡腼腆而礼貌地笑着道:说来惭愧,其实是我想找你帮个忙。 不等廖昀接话,萧衡一面示意他回头看一面说,你注意到外面那辆白色的车了吗,它停在那里很久了。 廖昀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了望,确实有一辆白色的本田车停在那里,他记得好像他走进这家酒馆之前那车就在那里了。 廖昀还一头雾水着呢,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萧衡直接开门见山,连个铺垫都没有。 那个女人每天都来蹲我,等我下班。我告诉过她我是个只喜欢男孩子的GAY,还总是做0,总是很骚很变态的那种,可她并不相信,还是每天来蹲我。 连萧衡父母都不会逼他结婚,这个女人竟然上来就求婚,还很有毅力,萧衡觉得太可怕了。 廖昀憋着一口气想笑没喘顺畅,又被嗓子里辣辣的白酒星子呛了一下,就忍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很是夸张。 等气儿喘顺了,廖昀又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 自己无聊又平静枯坐了大半宿,情绪突然起伏,他自知波动也过于大,于是收起笑容,勉强道:所以你想让我假扮你的男朋友,好让她眼见为真? 萧衡看到他这么大的反应,也是一头黑线:喂,请收敛一下你的笑容。我在这儿待了小半天儿了,好不容易物色到你这么一个还看的过去的,你就不能路见不平施以援手一下吗? 他这是,夸我长得好看吗? 廖昀醉得飘飘然。 廖昀醉了在酒精的刺激下还能聊两句,醒了就不会聊天。 回答问题能长篇大论,论文答辩能舌战群雄,跟人聊天却总是把天聊死。 还,看的过去?廖昀很疑惑。 对不起,你不是看的过去,是非常好看了。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那个女人看了一定会知难而退的。萧衡凑近廖昀,一张引起极度舒适的脸慢慢放大:算我求你帮帮我,好吗? 廖昀觉得眼前这人现下的行为虽然不太体面,但是这人还挺有趣,迟疑了一下道,也不是不行。 萧衡得偿所愿,赶紧进行下一步部署,那待会儿你陪我去跟她打个招呼,看她每天开车这样跑来跑去,也挺辛苦,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以后她就不用再浪费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向着门口走去,萧衡又添了一句:记住你得表现得像我的1才行。 出门走到路边,那辆白色的丰田就停在马路对面。萧衡拉着廖昀在那辆白色丰田视线可及的位置停了下来。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 萧衡抬手抚上廖昀的脖颈,假意给他整理领子,却暧昧十足地摸上他的颈侧,反而将领子弄得更乱。 明明是在演戏,被他似是而非地撩拨着,廖昀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跳加快,廖昀心想,眼前这人如果真的做0的话,那真骚爆了。 既然答应了陪他演这一出,那就更配合一点。廖昀没有理会抚摸他脖颈的手,直接搂上他的腰,将他拽到怀里,偏头将脸靠近他。 两人身高,体态也没差太多,现在抱在一起,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从那辆白色本田车度看去,正像是两人吻得不可开交。酒后的躁动,很久未曾近距离接触过鲜活温度的空缺感,萧衡好看的侧脸和陌生的体温,都让廖昀生出一种禁忌的快感。 此刻之前我没见过这个人,此刻之后这个人不会再见我,但此刻,我们靠的很近。 我们甘愿靠的很近。 正是因为不会再见,廖昀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可以坦诚相对,不必小心翼翼。 虽然春日尚寒,萧衡穿的却不多,隔着衣服,廖昀摸得出来,这人身板还不错,没有一丝赘肉,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手感如何,他很想过将手伸进去一探究竟,不过也就想想了,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也太不礼貌。 抱了一会儿,感觉戏已经够了,萧衡牵着廖昀的手走向马路对面。 萧衡的手温度比他高,握得不是很紧。 看见他们走近,车上的人从车上下来,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体态婀娜,样貌精致,妆容得体。廖昀替她惋惜,挺好看的女人,却偏偏看上了个基佬,还这么痴心绝对。孽缘啊孽缘,白瞎了这精致的皮囊,虽说这基佬也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萧衡此时又换上一副礼貌而腼腆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真实的心痛与歉意对那个女人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我没有骗你,我现在真的已经有了对象。 我还是不信,你跟江微分开那么久,从没见你跟别人在一起过,怎么现在说有就有了? 听到她提江微,萧衡本以为自己会不高兴,然而此刻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别纠结什么骗不骗的了,你很好,我们不合适是真的。你看这样,一会儿我要和我男朋友回家,今天先不聊了。以后别再折腾,照顾好自己。 说罢,他牵着廖昀的手坦白地看着那个女人,坦白的脸上写满拒绝。 他还不忘特意强调一下自己的男朋友。啧啧,廖昀心想,这人真诚的虚伪,戏份真够劲儿。 却没意识到,自己这出戏演得也是同样收放自如,乐在其中。 跟一个陌生人靠得这么近,却还全身心得放松,是未曾有过的。 偷偷瞟了一眼那个女人那五彩斑斓的神情,廖昀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被一个女人这样恨过。 可是很爽。 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转身上车走了。 真绝情啊,你这得让人家女孩儿多心痛。看着那个女人离开,廖昀松开萧衡的手,调侃道。 长痛不如短痛,对大家都好。 拉倒吧,你就是想摆脱人家,明明是她的心痛,换你清净。 萧衡以沉默结束了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月亮在天上若隐若现,微风在空旷的街巷乱窜。两人就这样默然站在街边,廖昀居然觉得他俩刚才的荒唐行径甚是有趣,其中夹杂着的一点点做了坏事而没被惩治的窃喜,紧张刺激,很奇妙的感觉。 活着,就是一场恶作剧,就是捉弄与被捉弄吧。 其实生活本身,就该有这样奇妙的境遇,不然多无趣。 天垂六幕,千山隐去,清风荡过街道,廖昀心猿意马。 学生吗?萧衡突然开口,问的很突兀。 你看我像吗? 看着不像,但未必不是。萧衡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从口袋掏出一盒薄荷糖,自己吃了两颗,随手递给廖昀。 廖昀接过糖盒,是那种铁盒的绿箭薄荷糖,他上一次吃这种糖果,应该还是几年之前,现今在他生活的城市,市面上已经很少见这种糖果了。 他迟疑地吃了两颗,很凉,薄荷味很重。 我的确是还在上学。廖昀像是在回应萧衡,又像是自言自语,亦或是质疑自己。 薄荷糖太凉了,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一面是迷茫,一面是怀疑,还有一面空荡荡。 廖昀有些醉了。 萧衡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或者说,廖昀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喝酒,本身就不对劲,于是提议道: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续喝,刚刚算是打扰了你的兴致,赔礼道歉外加谢你替我解围,我请你,怎么样? 萧衡发誓继续喝酒对廖昀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情,毕竟情绪需要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廖昀对萧衡的建议非常满意,瞬间有了兴致,眼睛也变得有神,笑起来的时候,阴霾不见,眸子里刚好倒映出一轮弯弯的上弦月。 好啊。廖昀将一只手臂挂在萧衡脖子上,以他的身高来说,稍微有点勉强,看起来浪荡极了。两个不靠谱的人在做最靠谱的事。 为了能正常走路,萧衡将廖昀的手扯下来,廖昀并不买账,不依不饶地试图再次搭上去,萧衡只好把他的手紧紧攥在手里,廖昀乖多了。 他们去了另一家酒吧,货真价实的酒精饮料在推杯换盏中被消耗殆尽,喝酒的人儿也终于抵达情绪的临界点。 我好难受,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廖昀不知何时开始,泪流满面,陌生的夜和陌生的人,压抑太久了,放纵就放纵了,还端着什么面子。 萧衡有一下没一下拍打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儿。 什么都不要说,喝吧,留个地址,我送你回家。 虽然是个偶遇,机缘巧合之下两人也没相处多长时间,但萧衡觉得莫名地亲切。而且他感受得到,短短几个小时,廖昀的情绪变化也太剧烈。所以他想做些事情,让这孩子疏解疏解,毕竟他是长辈。 萧衡平日里并未轻浮至此,今日权当日行一善,让他能够与这疏离的世界多些交集。 廖昀平时也不这样,只是最近太多情绪积压心头。 廖昀彻底醉了,萧衡按照廖昀给的地址将廖昀送回家,临走还拿廖昀的手机给他定了个明天九点的闹钟,声音调到最大的那种。 因为在回去的路上,廖昀告诉他明天上午自己还有课,不能睡过头,学校管得太严了,辅导员就是个傻逼。不能逃课不能迟到不能早退又不给请假,明明课上讲的我自己看看书就会。 萧衡听了哭笑不得。 回想自己刚刚二十出头那会儿,好像也这样。 离开的时候,萧衡回味着这段有趣的萍水相逢,并不觉得自己为一个陌生人做太多了。人生已然这样无趣,还讲什么僭越不僭越。活到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心有不甘,却于事无补。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机缘际会这样凑巧。廖昀真的是学生,还是他的学生。他也就偶尔荒诞不经一次,偶尔突发奇想招了别人,也就图个乐儿,原以为再也不会遇到呢。 啧啧,短兵相接了呢。 第3章 君子之交 按部就班地讲完课,萧衡这一天的任务终于结束。正愁着下班后去哪儿消磨时光,一只手突然从背后环上他的脖颈,熟悉的感觉和熟悉的声音:老师不太敬业啊,上课的时候也太心不在焉。 萧衡的表情有点怪异,因为廖昀的指甲,划到他的肉了。 有点疼。 他皱着眉头,不太肯定地问:廖廖昀? 你不记得我? 记得。萧衡缓过神来,笑了一下,倒没有被惊到,只是这也太过巧合。 上课的时候,你没认出我吧?虽是个问句,廖昀语气却很笃定。 萧衡一本正经地剖析自己:嗯,你说得对,我上课的时候太心不在焉。就知道低头照着ppt读,所以没能认出你,是我不够敬业。倒是委屈你,明明什么都不听你也会,却被逼着来听课。 廖昀想起自己酒后之言,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会,上课是我的本分。还得谢谢你帮我定的闹钟。 事实就是,自己在未曾谋面的任课老师的车上吐槽了一路他的课有多不值得上。 但话已出口,人不能怂,这个老师不也干了坏事儿? 廖昀想起昨天晚上的恶作剧。 萧衡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不客气,要是我提前知道你在这个班,我一定不会来上这节课。 是今天一定不会来上这节课,还是昨天就不会说那些不该说的呢? 没什么不该说的。萧衡还是那个平平的语气。 怎么?怕我揭你老底?放心,我不是个乱说话的人。廖昀有些得意洋洋。 萧衡觉得在这熙熙攘攘的校园他们这样拉拉扯扯实属不太恰当,遂将环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拿开。 我哪有什么老底,一个大学老师而已,晚上偶尔出去喝喝酒,绝对的一清二白。倒是...你?你昨天晚上,喝醉了。脖颈上没有了某人的手臂,总算是收拾得规规矩矩,萧衡好整以暇地看着廖昀,道:你看起来,很麻烦啊。 醉了啊,是有点,现在还有点头痛。廖昀有点不知所措,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他不确定,自己醉了以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能说的,所以现在他很心虚。 他心里藏着一个大秘密,那是一个多年以来一直渴望被关怀的自己,那也是一个从未被关怀过的自己。可潇洒的人不需要被关怀,为了继续当个潇洒的人,无论对内对外,这个秘密只能烂在心里。 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人总会有难过的时候。 不等萧衡开口,廖昀岔开话题:昨天帮你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 廖昀,你知不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萧衡一本正经。 没用,我不是君子。廖昀脸上浮现出几分玩味的笑意,但这君子之交,要是换个法子,倒是也行。 萧衡不想听他的新派君子论调:不用,后来我也请你喝酒了,扯平。 不行,还不能扯平,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呢,老师?老师那两个字被他咬的特别重。 萧衡 平衡的衡? 对。 萧老师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廖昀,廖昀笑得很不正经,做出握手的动作,晚上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不能,不吃,看你胖的,就知道吃。萧衡没搭理他伸出的那只手。 廖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瘦削的身板,将近一米八的个儿也就一百一十多斤,气笑了。 你瘦,你可太瘦了,我得陪你多吃点,我说萧衡啊,一起喝过酒的情谊了,还差顿饭吗,萧老师... 萧衡一脸无奈,实在听不下去,想想等会儿也没别的事,就应承下来。 **** 萧衡开着车,廖昀坐在副驾驶。 萧衡不说去哪里,廖昀也不问。 平时喜欢看书吗?我看你家有好多书,杂七杂八的,有的都翻旧了。萧衡问。 还行,无聊的时候看看。 一般都喜欢看些什么? 武侠,喜欢古龙跟温瑞安的书。 嗯,古龙的小说看完之后,很难记住情节,时间轴跟事件建构也很容易坍塌,大概是我脑袋太不灵光。但里面的人物,竟然个个都鲜活。至于温瑞安,只看过他的一本《逆水寒》,也算荡气回肠。 萧衡一边开车,一边自顾自地编排他的读后感,说的条分缕析,声音很让人安心。 傍晚的阳光没那么强烈,轻轻洒在萧景行扶着方向盘的胳膊上,有些迷人。 廖昀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讲,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氛围太好,似乎身体也没有那么僵硬了,这是许久都不曾有的感受,就更愿意聊聊天。 看过《圆月弯刀》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廖昀问。 看过,只记得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句,魔教教主也刻过,在圆月弯刀上面。不记得结局了,丁鹏最后怎么样了?萧衡答。 不记得了,估计结局只有百晓生知道。我只是很喜欢那句诗。 稗官野史说书逗趣,莫非你说的是临安?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两人都笑了。 车在街边停下,是一家不太宽敞的炸酱面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们一人守着一碗炸酱面,像两个江湖侠客在酒肆落魄。吃了七八成就敞开话匣子,酒逢知己千杯少。 聊着自己喜欢的书,听过的歌,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两人原本都不是话多的人,此时此刻却投机的很。 萧衡说他小时候喜欢《哈利波特》,喜欢摇滚音乐,爱听崔健,喜欢葬尸湖乐队。 廖昀说他爱看武侠小说,不爱交朋友。感觉跟很多人聊天很费劲。 廖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跟小伙伴儿讨论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多亏了萧老师博闻强记,连他看的那些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无人问津的东西都知道点。 聊天的过程,世界被割裂开,言谈中只剩下,存在于理想中的美好的东西,而这些闪烁的少年心绪所依托的现实,被刻意隐去不谈。 廖昀讲什么,萧衡就听什么。 反而是此时,萧衡觉得自己更配得上为人师表。 廖昀在一些细节上顾左右而言他,萧衡也不说破。 原来人生,还很有趣,还有机会。哪怕是被刻意美化过的少年时光,他也恨不能多沉浸片刻。活着没劲这话说出来很矫情,活着那么没劲你干嘛不去死一死,但没有人知道廖昀有多痛恨自杀这种行为。 而萧衡,始终忘不了那天廖昀喝醉的样子,只是流泪跟哽咽,神情空空荡荡,也说不出话。他这时想着既然已经为人师表了,就应该多照顾照顾这孩子,俨然有了良师益友的样子。竟忘了彼时选择做个老师,是为了解哪一份烦闷。 萧衡去付账,廖昀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没有半分要出钱的意思。 萧衡觉得自己是长辈,廖昀还是学生,他请客也合情合理。 可他不知道,廖昀虽然是个学生,经济却比他宽裕很多。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 萧老师还是一个人生活吗? 萧衡结账回来,廖昀鬼使神差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人,单身,不行吗? 哦。 没头没尾的问题,很快就被翻篇儿,也不知要多久才能产生意义。 萧衡开车将他送回家,虽然才第二次来,已是轻车熟路。 你能把路记得这么清楚?这少说也得拐了七八个弯了吧,你一个也没走错。 廖昀那天喝醉了,没太有印象,这次醒着,很震惊。 怎么,以后还敢随便吧家庭住址告诉陌生人吗?碰上像我这样认路的坏人,月黑风高为非作歹,岂不是轻车熟路? 你不是陌生人。 那是个巧合,我本应该是陌生人才对。 萧衡为此也很抓狂。 你给我的感觉,不陌生。 下车前,廖昀推开车门间,手一停顿显然不怀好意,续上了之前那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想想萧老师对人家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甚至不辞辛苦地编瞎话,难不成想要孤独终老? 是又怎样?既然不能全心全意,又何必勉强。没什么好的结局,又何必开始。萧衡没有任何迟疑,随意地像开玩笑一样,廖昀却听的心里一凸,仓皇下车,头也不回地回家去。 没什么好的结局,又何必开始。萧衡指的是他拒绝的那个女人吗?就算不喜欢女人,但同志也很多,为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像铁了心一个人过。不试试,怎么知道没什么好的结局呢。 廖昀在黑暗中摸着水龙头洗了个漱,径直睡觉去了,连灯都懒得开,也是习惯了。此时萧衡如果在他身边的话,想必会赞叹,他从哪儿练了这么个摸黑洗脸的绝活。 入睡之前,廖昀难得的踏实。其实也挺容易满足的,像萧衡待他这样,就很好。 这一晚他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依旧是小时候的经历,依旧有最不愿面对的痛楚,不同的是,还多了个有趣的人。 仿佛还有很多话想跟那个人继续聊下去,都是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长篇大论。心里打着腹稿,有点像自言自语,却会忽然笑出来。 萍水之交,一起吃了个饭,顶多成了酒肉朋友,没多熟稔。在那之后,他们也就没再联系过。毕竟,没有联系的理由。就像两条平行线,还不在同一个位面。 **** 一年中总有几个特殊的日子,比如说清明。 清明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切肤的意义,所以大多数人也没有这份切肤之痛。 风雨飘摇,蒙头睡觉,多好。 宿醉都不旷课的廖昀,清明假期后,已经连续两天没来学校。萧衡有些担心,想问问他的情况,却发现自己连他的微信号都没有,不由得苦笑一下。几天不见,形同陌路了吗,难得自己意外地想关心一下小辈。 一个只比他小七岁的小辈。 第4章 清明与长梦 清明,廖昀回家了。 也不能算是家,就是小时候一家人生活过的老房子而已。 市中心,好地段,高层,采光很好,但是廖昀每走近一步,心跳就凝滞一拍,直到钥匙在门锁中咔哒一声打开锁芯的时候,廖昀回过神来,都过去了不是吗? 清明,又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 只是回来再看一眼,这么多年了,该忘记的早就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只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孩,除却一层血浓于水,没别的感情。他想象着自己从容走进去的样子,故地重游的样子应该是平静的,却不知道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父母离开的时候也是清明节,一个早晨,细雨霏霏,妈妈穿着睡衣,披着一件浅色的针织衫,站在阳台看风景,桌上还做好了早餐,很整齐,没有人动过。 毫无征兆,妈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从26楼的阳台纵身而下。 一时间世界静止了,等它再流动起来的时候,窗外的警笛与喧闹声沸反盈天。 廖昀吓傻了,不哭不闹,一动不动。 爸爸走过来抱了抱他说:别怕,妈妈生病了,我得去照顾她。 末了,一个背影和一句对不起,爸爸也跳了下去。 父母的丧事是姑姑操办的,没有花圈没有葬礼,一切从简,直到围观现场的街坊四邻逐渐将此事淡忘,流言蜚语成了过眼云烟,只剩下一方骨灰盒,没有灵魂的东西。 从小到大,廖昀从没去看过父母,他们的骨灰存在了哪里?他们有墓碑吗?廖昀都不知道。自那以后,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生活在姑姑家,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顺顺当当,懂事得吓人,性格也幽默风趣,仿佛父母亡故的那一幕没给他留下任何影响。 好在姑姑只当他是当时太小,不通人情。廖昀那个时候只是不敢哭,只要他一哭,就会有人来安慰他。别人来安慰他,就又提醒他一次父母跳楼的事实。 装的,一言一行都是装的,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崩溃,无所依托的时候,任谁都会害怕。 好在大学去了外地,他可以松一口气了,可以真实一点。想念父母的时候,就哭一哭。害怕的时候,就缩在墙角。 他在害怕什么呢?他不知道。 还会有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呢?索性就都一次性发生吧,这样就不用再害怕。 廖昀蹲在当初的位置,当初他就是在那里眼见了一切。他不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也不敢问身边的大人,只擅长装傻。 关于原因,他已经猜了将近20年了。但一切都无从考证,留给他的只有一本妈妈的日记本。之前很厚的一沓被撕掉了,只剩一张有字迹的。 我这一生都没得到想要的,却做错决定。连累很多人,对不起。 她还不知道吧,她不会知道了。我要把对她的爱全都带走,完完整整,真好。 20年的猜测中,他竭尽全力,也只能想到,妈妈认为当时的日子不值得活,爸爸不能失去妈妈所以选择了死。那自己呢?没人留恋吗?他从来不怨恨父母,只觉得内疚自责,一定是自己不够好,自己糟透了,爸爸妈妈都不愿意留下来陪他。 最后一个晚上,廖昀在窗台站了一夜,没有困意,头痛欲裂,次日便返程。 人呢,又不能总是困在过去,渺远到需要靠想象加深印象。廖昀还得回到学校,完成学业,谋份工作,过好这段一眼就看穿的潦草人生。 回到出租屋,几天没合眼,仰面躺在床上,廖昀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屋里黑着灯,窗外路灯的光格外刺眼。 矫情个什么劲?这么多年也没少吃少喝,姑姑一家也没苛待自己。抓紧睡上一觉,旷课这么多天了,明天必须回去上课,一切如常。一切,本就如常不是吗。在宇和宙的维度上,光阴都不算什么,沧海曾不能以一瞬,更何况自己短短这一生。 然天不遂人意,睡觉从来都不是什么顺利的事情。一合眼,奇奇怪怪的梦,接二连三。 廖昀先是梦见一个花盆,陶红色的,他能嗅到泥土的味道,因为他就长在里面。 可眼前是黑的,因为他的眼睛淹没在泥土里。没错他长在花盆里,但他不是一棵花,而是一条鱼,头朝下,被种在花盆里。鱼头动弹不得,鱼尾奋力挣扎,左右扑腾,但是有点像棵摇曳的花。之后人们拿着碗筷围了上来,他变成美味的盘中餐。 一个梦结束,带着梦中绝望又荒唐的心绪醒来,又睡去,接着是又一个梦。 廖昀梦见自己被塞进一个密闭的立方体当中,同时被塞进来的,还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甲乙丙丁,他们面容模糊,声音嘈杂,人山人海。 仿佛如有神助,廖昀想要一把锤子,手里便有了一把锤子。他抓起身边的甲乙丙丁,力大无穷,想象着钉钉子的过程,把他们都钉进了墙壁里面。嘈杂声越来越小,空间越来越空旷,钉完最后一个钉子,四下鸦雀无声。廖昀抬眼四望,墙面上,赫然是一排排内嵌的脚掌,血从墙壁的边缘溢出来,将他淹死在这密闭的空间。 接着惊醒,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这么多次反反复复,接着睡是不可能了。 做梦做的心里很压抑,夜里一点多,廖昀决定出门走走,透透气。 萧衡心里想着,今天已经是廖昀没来上课的第三天,心之所至,晚上竟然也失眠了,心里异常不安。 左右是不放心,睡不着,萧衡大半夜的从教务那里要来廖昀入学时留的联系方式,想也不想,拨了过去。 发现是个陌生号,廖昀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找哪位? 廖昀?萧衡没想到他接的这么快。 怎么了,是我啊,萧老师?廖昀听出来是萧衡,仿佛被人推了一把,摆脱了那些荒诞的梦。 在哪? 街上。 能看见月亮吗? 它不圆也不弯。 嗯。 无意义的对白,嗯是什么意思,萧衡也不知道。 唉。 为什么要叹气,廖昀也不知道,只是一口气的吐纳之间,心里舒服点儿了。 举目望月,明月光光,萧衡打破了沉默,清了清嗓子,夜半的嗓音有些沙哑,感觉像是揭不开锅。 别一个人在外面呆着了,外面有坏人。 没有坏人,最多想弄死我的,都是怕我被别人抢去,弄不死我的,都是想和我在一起。 多混蛋的一句话,此刻从廖昀的嘴里吐出来,却变得很煽情,此刻萧衡竟很想见他。 惊异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念想,萧衡说了句不大体面的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廖昀似笑非笑:行,谢了,我就当你是在奉承我。 那不如你先算算这些天你旷的课,得写几份书面检讨。你再算算,少了这百分之四十的出勤分,还能不能及格。还有你们辅导员那一关,我可帮你担待着呢。萧衡用一种威胁的口吻将话说得很轻柔。 萧老师,我错了。从善如流的认错。 现在回家,面壁思过,旷课的事情就还能商量。 全听你的,我马上回家,面壁思过,认真反省,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自至至终,萧衡都没有问他为什么旷课,上次一起喝酒也是,醉了哭了,什么都没问,只是送他回家。 这份温柔,廖昀记在心里,再也抹不去。 挂断电话,廖昀收到一条微信的好友添加请求,是萧衡,通过验证之后,廖昀迟疑一下,万分恶意地将备注改为死GAY。 死GAY发来一条消息:到家之后给我回个消息,早点睡觉。 廖昀觉得非常好笑,就脆生生得笑了。上一刻钟还心灰意冷噩梦缠身,怎么还能笑出来。 啰嗦,但乍暖还寒,也没那么冷了。 廖昀给死GAY发了条微信:我到家了。 萧衡秒回:很好。 **** 上学的日子像流水账一样过去,古龙大侠跟金庸老前辈都相继离世去另一个世界煮酒论剑了,廖昀依旧沉浸在他们的作品中。最近刚看完一本,《白马啸西风》。 结尾讲到,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又让廖昀无端生出许多风马牛不相及的念头。时间让一切周而复始,让人同岁月一起更替,曾经青涩的女孩儿出落得仪态万方,曾经矫健的白马已垂垂老矣。 那萧老师呢?时间会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呢。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这是《白马啸西风》中比较有名的一句话了,廖昀编辑了一下,把它发了条朋友圈。 过了许久,收到一个赞。廖昀相当好奇,自己微信里的好友跟跑马灯似的,但真正能说说话的少之又少,而跟他一样看武侠小说的约等于无。所以他很好奇,是谁给他这条没头没尾不知所以然仅供自娱自乐的朋友圈点的赞。 是萧衡。 廖昀顺着他的头像点进去,看了看他的朋友圈。没什么生活动态,都是些公众号的或多或少关于学术的一些内容的转发。 好久不见。廖昀顺手给萧衡发了条消息。 今天周六。萧衡回复得很快,廖昀有些惊喜。 是啊,所以? 第5章 扯淡的邀请 廖昀不知是出于什么猎奇的心理,还是迟来的逆反心理,他昨天旷课了。 旷课是一件新鲜事物,值得体验。 昨天周五,有我的课,我们不该好久不见。 对不起,睡过了。 敢光明正大得逃课,连个理由都不讲究讲究,挺有长进啊。 没,只敢逃你的。在你之前,我一节课也没逃过。毕竟辅导员那边有你罩着我。 萧衡到时相信廖昀这话是真的,就冲那天他喝了个烂醉还不忘定个闹钟起床上课。 而且萧衡查了廖昀平时的成绩,都挺好的,平均绩点挺高,算下来是年级第一了。于是这话,越听越腻味,挑衅的话讲得跟情话一样,难道自己身为老师的地位与尊严就因为喝了场酒不复存在了吗? 我以后不罩着你了,辅导员那边你自己解释。 别啊,大哥。 我带的这门课,正差几个名额让挂科率达标。 挂了还能跟你重修,求之不得。 这句之后,萧衡就没再回复廖昀,廖昀便也不再自讨没趣,长日悠悠,拿起另外一本闲书打发时间。 我查过你的成绩,上一个学年,你在你们系排名第一。萧衡又发来消息。 你这是在夸我? 不,我只是怕你今年倒数第一,差距太大。而且我很好奇,你竟然是个学霸?。 萧衡查他的成绩时都在想象他会挂哪几门课,毕竟这家伙比自己上大学时还不着调,本来还想拿成绩臊着他,却没想到他成绩会这么好,大失所望。 是,确实挺奇怪的。我没什么心思学习,没什么兴趣,学得很痛苦,更没什么天赋,可能比较擅长突击吧。 不等萧衡回复,廖昀又发了一句: 我这个人,从一开始,你就觉得奇怪吧,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4) 说完就后悔了,自己哪里奇怪呢?又从何说起呢?就算是想要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可他自己也盘不明白。总之,横竖这一生是挺不堪的,没意思,没劲。 不知道跟怎么说,就是突然很拧巴,话一出口便不能回头。廖昀此刻的感觉,就像一件缩水的羊绒毛衣,拧巴极了。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之前古怪的行为,是因为父母双亡。还是说,双双自杀的父亲母亲,本就遗传了这样古怪的基因给他。 对话还没怎么焦灼,廖昀心里先焦灼一片了。他放在面儿上的轻松随意,跟心里的一团乱麻,互相讽刺着对方。 趁着萧衡还没回复,索性再加一句,彻底乱了章法。 我对你,好像有着天生的好感,多奇怪啊。 一方面是为了顾左右而言他,另一方面,这也是真话。从小到大,萧衡是他唯一不排斥的人,甚至还挺愿意接触的。廖昀非常不习惯与人近距离相处,这也是他不住宿舍的原因。但萧衡是个例外,萧衡第一次送他回家的时候,他们还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廖昀却不介意他进了自己的家门。 萧衡: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给你挂科。表白我没问题,咱俩私相授受也可以,但是对于学习,走后门就不行。而且,我未必看得上你。 看着这条行云流水般无耻的回复,廖昀被逗乐了。突然觉得,对待萧衡,实在没什么可拧巴的。诸多没必要的想法堆成一块儿,看起来特别二百五。 萧老师您真行,那我就不打扰了 你这么喜欢上我的课,我挺意外的。既然你喜欢,那就多上几次,咱们来日方长。 廖昀放下手机,轻声一句,草,接着又笑了一下。 **** 三天的五一小长假前夕,教室里一片怨声载道,因为节后有个考试。 无花无酒,兴味萧然。 廖昀在家里翻看复习资料,窗帘关着,虽然是下午,屋里却很昏暗。廖昀觉得这样的环境更能集中精力,绝对的安静和微弱的光。 萧衡点进了廖昀的朋友圈,廖昀发的朋友圈不多,随意翻看着,就翻到了很久以前,大多都是零散的句子和分享的歌曲。词不成词句不成句,不知所云,仿佛看尽了这个人无聊又沉闷寡欢的一生。 三年之前,廖昀:樵夫的斧头,问树要斧柄,树给了他。 两年之前,廖昀: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廖昀分享了陈奕迅的《失忆蝴蝶》 一直无仇没怨别寻事惹非 这孩子怎么苦了吧唧的,我得多关心关心他。 萧衡点开《失忆蝴蝶》听着,顺手连着赞了他几条朋友圈。 廖昀发来消息:? 萧衡:假期出去散散心吧,咱俩。 廖昀:不去。 回完不去,廖昀有点后悔了,还挺想去的。虽然不知道去哪儿去干什么,但是看到咱俩这两个字,心里竟有了向往。 咱俩, 咱俩啊。 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这是活了十几年来未曾有过的感觉。 可惜回绝之后,萧衡就没再跟他说话,也不知道为啥突然赞他几年之前的朋友圈。 廖昀开什么回想着第一次见到萧衡的情景,以及从那以后的暮暮朝朝。 廖昀记性太好,好得过分。他能记住过去的一切,所见所闻历历在目。只需要一点灵感,过去就会像影片那样在他脑海中流淌,被记忆定格,或者被性格扭曲。比如他没有什么学习的心思和兴趣却能轻易拿到好成绩,又比如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母亲和母亲纵身而下的身影,姑姑一家形形色色的人。 只不过,最近萧衡占据了他回忆的大部分,这是个好现象,这部分回忆不会带给廖昀不适,反而是心安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来,萧衡说过他喜欢男人,还总是做零,很骚很变态的那种。 他当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只是为了拒绝那个女生。但几成真几成假呢? 至少,喜欢男人是真的吧。 忽然,萧衡发来一条微信:你收拾下东西,机票买好了,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廖昀没有回复好或者不好,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真的喜欢男的?。 真的,但我不是零。 这对白过于诡异了。 他俩的交流方式一向很跳跃,都自说自话却不影响沟通,可见语言文字的博大精深。 廖昀:我好像没说要去。 萧衡:我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不去,但是你看起来太闷了,一副缺乏锻炼的样子,应该多走动走动。 廖昀:去哪走动? 萧衡:比如山上。 廖昀:草 岱宗夫如何?萧衡神经病吧。第二天一大早,廖昀得知他俩要去爬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景名胜,五岳之首,老少咸宜,游客云集,家喻户晓的,泰山。 飞机上,廖昀和萧衡并排坐着。 廖昀皱着眉头轻声说:为什么是泰山? 想爬山,我能想到的山,就是泰山。 廖昀心想,就知道泰山是因为你孤陋寡闻。 为什么想爬山? 想就是想,因为你缺乏锻炼。 缺乏锻炼 缺乏锻炼 缺乏 锻炼 廖昀心想,我觉得是你缺心眼。 现在可是旅游旺季。 也是因为你,我平时能不上班,你不能不上课。你现在不愿意也晚了,飞机飞很久了,总不能掉头回去。萧衡说着,把胳膊搭在了廖昀肩上,反正就是我说什么都有理的样子。 廖昀本想反驳,自己从来也没说过愿意。但是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分量和温度,就默认了。 可是自己究竟怎么就和一个老师这么熟了。 萧老师好像对自己挺关心的。 但是又没什么其它意思。 山上,是意料之中的人山人海。 天已经黑了,此时上山可以赶在黎明之前看到日出。 廖昀:我们能不能换条路走,这里好多人 做人不要总想着另辟蹊径,要真那么容易,前人也不会迷途知返。 萧老师近来愈发像个老师了。 所以呢?我们继续混迹人海当沙丁鱼吗? 廖昀真的想仰天长叹,并不为这高山之巍巍,只是眼前这五光十色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过于壮观。 对不起,跑题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们继续走罢。 萧衡拽着廖昀的胳膊不由分说大步向前。 好好的假期,躺尸睡觉两相宜,此刻的我,却在山上白白看人家的后脑勺,总结,萧老师真不是个东西。 走了两步,萧衡感觉自己拽不动了,是廖昀停了下来,一步也不愿意走了。 我实在想不到,三更半夜登山,这种傻子行径,还会有这么多人。 于是萧衡回过头来哄廖昀:走吧,登上山顶去看看,听说运气好的话能看到日出,不一样的日出。等下山,明天,我们找个地方,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听到有酒喝,廖昀这才不情不愿地继续往前走,挣脱了萧衡拽着自己的胳膊,拉住了他的手,感觉这样比较省力气。 山上很冷,萧衡的手是暖的。 沿着这份温度,不知不觉就到了山顶。 越过中天,山顶有几方宽阔的峭壁,极险,却有最好的视角。 第6章 依赖 太阳还躺在地平线以下,东方刚刚露出一点鱼肚白,雾里青山与殷红的地平线晕染成水墨丹青。 萧衡忽然用手挡住廖昀的眼睛,挟着他慢慢一步一步向山崖走去。 视线被挡住,心跳有点加快,对这只手的温度,对眼前的黑,对脚下的路,廖昀是一样的期待。 在距离崖边大概三寸的位置,萧衡挟着廖昀停下了。风把脚下的沙石吹向远方,萧衡拿开遮住廖昀眼睛的手。 萧衡在廖昀耳边,你还真是信任我。 这种站在悬崖边的感觉,真刺激。廖昀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说。 要是能天天跟你待在一起就好了。廖昀的语气像个孩子。 为什么啊?你看那些出双入对整天腻在一起的人,都不潇洒。 我也不潇洒,我感觉我有点依赖你。 依赖,是不是喜欢? 他不知道。 廖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望向云雾里,说得那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萧衡笑了一下,呼吸可闻,热气扑在耳边,廖昀心跳慢了半拍。 虽是不是表白,可廖昀天生敏感细腻,此时他也就是说说,哪指望会有回应,但这种禁忌的话,说出来就会有种别样的快乐,言语上占便宜,你在狡黠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很多感情还未萌生就注定没有结果,但只要河流还在那里,我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恍神,太阳升起来了。 一轮红日,拨开云雾。 萧衡多少对廖昀有点兴趣,也过分关心,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很清楚,这种依赖说来就来,说散就散。小孩子对长辈的过分亲昵罢了。 日出好看吗? 好看。 那就安安静静地看日出,不要依赖我。萧衡一点也不局促。 你真的不考虑吗,反正你也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我可以陪你解闷,必要时又能假装你的男朋友,多刺激。廖昀悻悻地说。 在看到日出的那一刻,廖昀就将萧衡当作了生命里的光。虽然他对萧衡还是一无所知,但萧衡所带给他的心安的感觉,胜过一切。 廖昀不确定萧衡能不能接纳他,尤其是在知道更多以后。 但他想要靠近萧衡,想要得到这个人,或者把自己交给这个人,没什么差别。廖昀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男人,但萧衡就是他的快感,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行。 他太依赖这个人了。慢慢试探也好,死缠烂打也罢,廖昀第一次这样渴望一个人,相处的时光都变成偷的,那就多做点坏事,他想得到这个人。 日头完全升起来,两人靠在一块石头边席地而坐。 廖昀长舒一口气,认真道:今天谢谢你,我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也许,从没有过。 我都说了,户外活动有利于身心健康,没事儿多出来走走,没坏处。 为什么要带我来爬山啊? 为什么,萧衡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亲切吧,还有几分怜悯,想要关心他。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总觉得廖昀浑身上下都透着哀伤,像是黄连汤里长大的一样,很苦。 但萧衡认为,这种关心不会超出正常的师生之情,或者在他的潜意识里,任何感情都比爱情牢靠,到了他这个年纪,只讲生理需求,不谈情爱。 不知道,想带你来,就带你来了。 那,人真的,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萧衡犹豫了一下: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行的,所以很多人活的很悲哀吧。 听起来,萧老师有什么未竟的理想? 嗯,如果有机会,我慢慢告诉你。 **** 次日,萧衡找了家酒馆,践行他的承诺:请廖昀喝酒。 廖昀很爱喝酒,但是酒量不大。 廖昀喝酒的逻辑:醉之前那是小酌怡情浅尝辄止,醉以后那就千杯往复烂醉如泥了。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喝酒,那个时候你告诉我你是个GAY,我觉得很有意思。 他俩点了一套四十九杯酒,廖昀干了一杯,开始口出狂言。 我承认我是,但这不妨碍我当你的老师吧,育人的事我不掺和,教教书总没问题吧。谁还明文规定GAY不能从事教师行业吗? 萧衡笑容可掬,义正辞严。 行,当然行。 我倒希望不行。萧衡又补了一句。 萧衡喝了半杯酒,手伸到自己脖颈后面疲惫地按了按颈椎,舟车劳顿,多少是有些累。 廖昀捕捉到细节,都默默记了下来。 捏了两把舒服了一点,萧衡皱着眉头自顾自道:是家里的意思,家里人希望我能在学校留任。其实我不是很想当老师,之前开了间酒吧,清吧,收成不好,房租还高,说白了就是个赔钱玩意儿,但我还挺喜欢的。 原来是同行,难怪你带我来的酒吧,都很别致。你之前开的那间酒吧,现在还在吗? 还在,不过开不长,租房合同快到期了,不打算续租了。萧衡没告诉廖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间酒馆到头明月,原是他开的。 你的长辈,会干涉很多吗?我不太能理解。 很奇怪的一句话,廖昀说得很慢,很认真。 还算开明,虽然不认同,但是勉强接受。几年前跟他们出柜,对他们的刺激挺大的,后来再有别的事情,也就不愿意再违背他们的意思。至于酒吧,喜欢归喜欢,但不稳定,我靠它吃饭,父母不放心。 你爸妈,是怎样的人? 实话说,萧衡被这两个问题问住了,问这个干嘛。 但看着廖昀认真的表情,想了想,道:挺普通的,就等着什么时候开始领退休金,偶尔他俩吵吵架,偶尔也会骂我。我小的时候,家里没什么钱,吃喝用度都挺紧的,但唯独什么都不差我的。我到现在还记着,那个时候每天放学爸妈都会给我买一盒泡芙,很甜。一盒泡芙二十块,每天都买。菜市场的菜几块钱一斤够全家吃,买的时候却还得考虑考虑。 说着,萧衡也有些感慨,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很多酒,但是后来,经济条件好了,日子过舒坦了,到是我总让他们发愁。 萧衡自嘲地笑了下。 廖昀挺羡慕的,但他绝对不会承认羡慕,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情况。在知道的人面前,他也表现的很不在乎。 萧衡颈椎不太好。 萧衡想开一间酒吧。 萧衡喜欢吃甜的。 萧衡很在乎他的父母。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5) 廖昀心里记着记着,不知不觉就记了很多。 一套四十九杯酒,已经下去二十多杯。 廖昀去了洗手间。 萧衡一个人在座位上,环顾周围的一切,想起来,好像第一次见到廖昀也是在酒吧,那个时候是他一个人在喝酒。 廖昀一个人住,不住宿舍。 廖昀在学校习惯独来独往,但不怎么拒绝自己。 廖昀大醉之后哭过的脸,突然和他跟自己表白时的侧脸重叠。 宿醉的泪光和崖边的告白,还真,动人啊。 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关自己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不要想也别奢望,萧衡的好奇心却越来越重,不是出于窥探的心理,反倒是小心翼翼的求索。 也不是非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就怕有人不够认真,就怕自己好不容易掏出来的一片真心没人接着。 我也曾是少年,疯过狂过,发生过很多事情。现在没了那份心态。 当初毫不设防,一个眼神就能动心,也相信有人情深似海。现在习惯去试探别人,对感情充满防备。还有什么样的全心全意能让现在的自己相信是全心全意呢? 一恍神,过去挺长时间了,见廖昀还没出来,他手机也放在桌子上。毕竟喝了那么多酒,萧衡担心他醉倒在厕所,就进厕所找他去了。 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人,心想着可能错过了,廖昀也许是回去的时候跟他走了岔路,没撞见。 正要转身离开,萧衡跟廖昀撞了个满怀。 我草你吓死我了!! 萧衡真实地被吓到了,本来因为酒精而过速的心脏,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就差骤停了。虽然萧衡平时也不太在意言行举止,却还是第一次在知道对方是自己学生的情况下爆粗口。 我说,你这一个人在厕所鬼鬼祟祟瞎转悠,东张西望,也不上厕所,变态啊你。 廖昀带着调笑,不好玩意地反问。 说着一手揽上萧衡的肩膀,往外走去。 走到洗手台的位置突然停了下来,洗手台的正面是几块镜子。 廖昀把一手揽着萧衡肩膀的动作换成两手搭在萧衡肩膀上,对着面前镜子里的萧衡认真道: 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你担心我? 萧衡与镜子里反射的廖昀的面孔对望,一时语塞。虽然事实就是那么回事儿,但此时此地应下来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谁想过什么。 谁心虚。 我喝酒喝撑了,随便逛逛,消化消化,怎么了? 廖昀靠他很近,耳侧有呼吸的热气和酒气。 镜子也没多远,在两人的呼气中,起了雾。 第7章 抽烟,我可以 那雾蒙蒙的镜子衬得人也疲倦。 廖昀突然开始按摩萧衡的肩膀和颈部,手劲儿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很舒服。 廖昀这手按摩的功夫,还不错。 肩周炎颈椎病这一套家伙事儿,也是萧衡的老毛病了,平时没几个人注意到。 我不该去那么久,让你担心了。按了许久,廖昀忽然开口,其实早就上完了,是我忘了我们坐哪儿了,手机也没拿,转了一圈儿,这不又转了回来。 这次萧衡没反驳他。 刚刚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忽然觉得,没事儿就得找个地儿吓吓你。还是第一次听你吐脏字儿呢,真耐听。 你神经病啊。萧衡把廖昀的手从肩膀拿开,拉着他往外走去。 我不是神经病,我故意招你呢。 我觉得厕所是个不错的地儿,以后天天躲厕所吓你。 廖昀笑道。 靠,严肃点,你别太过分。 萧衡也笑了,也是,本来也拎得清自己半斤八两,不是什么为人师表的料,深更半夜和学生出来喝酒怎么了,吐几个脏字儿怎么了,又没想真把人家怎么着。 廖昀跟萧衡在一起的时间,是这辈子笑最多的时候。 明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老师,明明知道对方十分坦荡,没把自己的表白当回事儿,却越发肆无忌惮地开起玩笑来。 关于山中的心绪,后来想想,其实廖昀也就是一时兴起。他知道自己不是gay,退一千万步讲,万一萧衡当下真的接受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自己到底想怎样,廖昀也还没想好,也没敢认真去想。反正是,先腻着呗,待在一起就够了。 爬完泰山,感觉泰安也没啥好玩的,他俩就近来了济南。 所以现在从酒吧出来,他俩正漫无目的地在济南的街头闲逛。 廖昀看了看时间,半夜十二点多,道:现在时间还早,不然我们四处走走? 不然去大明湖看看?继泰山以后,萧衡又提了个死亡的游客景点。 唉,老年人啊。 大明湖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翻修的。时间还早,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去另外一家酒吧。 看,这才是年轻人。 最怕是春归了秣陵树,人老了偏在建康城。萧衡道,不去看看藕神祠吗,余光中也写过。 最怕是春归了秣陵树,人老了偏在建康城。 这是余光中的句子,廖昀听过,还很喜欢。 讲的是宋代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对于此人廖昀颇有感触,曾为她南渡以后的命运唏嘘不已。 设想着,如果当年金没有南侵,或者高宗再强势一点,命运会不会很不一样。 行吧,来都来了,就去看看,权当陪你去。 诶,别对游客景点这么大仇好不好,虽然是翻修的,一看就很假,但是就当个寻常遛弯的地方不好吗,换个思路,宽敞路平景色好。 好家伙,原来萧衡带他去的游客景点都是本着这样的心态,人家是去瞻仰,他权当找了个平坦的广场活动腿脚来了。 景点要是有感情,估计早都气死了。 可是,半夜的大明湖并不对外开放,萧衡失策了,于是两人决定沿着护城河走下去,走哪儿算哪儿。 廖昀想起自己平日里晚上也爱瞎走,不过那个时候是他一个人瞎逛,游魂一样,而现在,是两个人,顿时心生感慨。 你说地狱真的存在吗?不存在的话,人死了以后会去到哪里? 廖昀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脚下的地狱。 你怎么不关心天堂存在不存在? 萧衡的逆向思维很不错,但是廖昀没搭理他。 其实地狱跟人间也没什么区别,就像这眼前的长街。白日里你看它尽是火树银花软红香土,晚上人都散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人间是这样,到了地狱也这样,一个人是孤魂野鬼,两个人叫共赴黄泉。 廖昀有些惆怅。 你仔细看看前面,是不是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领着个小孩,从桥下向我们走过来了? 萧衡鬼气森森地说。 廖昀在正儿八经地惆怅,萧衡讲起了鬼故事。 廖昀笑着,我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领的小鬼,要来拉你共赴黄泉呢。 我走之后,就剩你一人孤魂野鬼。 廖昀笑不出来,拍了拍手:这故事说的真美。 萧衡想了想,继续把这空开而来的故事圆下去:但他带不走我,你在这里,这里就是人间。地狱来的东西,妨碍不了人间。他只能像这虚空一样,从我们身边穿过。 廖昀鼓起掌来:萧老师,好文采。 那是你起了个好的开头,深夜故事会,子不语怪力乱神。 真奇怪,一个人走夜路就会怕鬼,两个人走夜路却编排起鬼神们的故事来。 廖昀低头看着脚尖。 那是你一个人走夜路怕鬼,我不怕。原来你还怕鬼?萧衡像是逮住廖昀什么把柄,心情舒畅。 我才......廖昀脱口想要否定,却忽然收声,看了看萧衡,前面那团黑漆漆的是什么啊,就桥洞子那里。廖昀面色凝重呼吸凝滞。 萧衡才不上套,悄悄拽着廖昀,如果真的是鬼,我就躲在你身后,让他先吃你。 廖昀笑到岔气。 萧衡:哪里好笑了? **** 长夜漫漫,萧衡拿出一包烟,顺手点燃一根,问:会抽烟吗? 廖昀愣了一下,抽烟喝酒骂人,萧老师面面俱到,廖昀算是全都见识过了。 廖昀接过萧衡点的烟,虽然没抽过,但见别人抽过,学着别人的样子,猛抽一大口。 强忍住呛咳的冲动,把烟又递了回去,道: 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话音未落,终于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毕竟,烟不是他这么抽的。 草,你他妈没抽过。 没抽过。 没抽过。 还他妈可以学。 感情自己在这儿教自己学生抽烟呢。 萧衡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嘴欠,果真是喝多了嘴边没有把门的。 萧衡伸手接过廖昀抽了一口的烟,道: 我就那么象征性一问,你学什么学,是什么好事吗你就学?你那是叼着烟深呼吸呢,怎么不呛死你。 廖昀喘顺了,盯着萧衡手里的烟,小声嘟囔:怎么不是?你的事儿,都是好事儿。 过了一会儿,眼看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一。 廖昀真诚地盯着萧衡: 你还抽不抽,不抽我来,别浪费了。 萧衡: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廖昀抽剩的半根烟抽了,五味陈杂。 不就根烟吗,两个大老爷们同抽一根烟有什么暧昧的。 但是萧衡在犹豫。 廖昀也在盘算。 这根烟就有了讲究。 萧衡抽完了这半根,没怎么过瘾,又点了一根,两根,三根 遂,原计划于大明湖畔遛弯活动筋骨的健康活动,演变成蹲在护城河旁边抽烟的诡异行径。 有的烟民就是这样,你别看他平时不咋抽,得着个机会,他一次性地猛抽。 实际上,薄荷糖可以戒烟,但萧衡不是,他抽烟是为了戒掉薄荷糖。 很多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符号。 薄荷糖是少年时的印记,萧衡想要成长,就要摆脱这种印记。 廖昀有点看不下去了:没看出来,你这瘾还挺大。 还行,我这就是,一时兴起。 我记得你之前随身携带的薄荷糖,是为了戒烟吗? 萧衡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还吃过那种薄荷糖,还分给过廖昀。就是第一次见廖昀那天吧,也是又拒绝一个人的一天。 这薄荷糖,对萧衡来说颇有渊源,一般很少在别人面前拿出来,更不会分给别人,那天确实是不对劲的一天,放任的一天。 萧衡抻了个懒腰:那倒不是,抽烟其实,是为了戒糖。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说着萧衡抽掉最后一口,掐了最后一根烟。 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你吃的可是无糖薄荷糖。 廖昀见识了什么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还很顺理成章。 廖昀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其实每个人都是不顺利的,你不用这么较真。 萧衡被他少年老成的样子逗笑了。 廖昀心思敏感细腻,却幼稚,像个孩子。怎么说呢,感觉该成长的那段时间被封存,心思静止,长大的只是身体。认真起来就更显得拧巴,滑稽,却透着无可挑剔的纯净。 你也没那么不在意是吗?你挺在意别人的想法的。 没,没什么好在意的,十年之后谁还认得谁。很多时候就是觉得麻烦,就不凑热闹了。 说着,廖昀故作风轻云淡地笑了下,显得很僵硬。僵硬,才是常态,只不过跟萧衡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太舒缓了,故复常态,很难受。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不想笑,就别笑。 我我知道。太敏感的人在哪儿都不会受欢迎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另外,你说的不对,如果是在床上,我很欢迎。 啊? 廖昀忽然脸红了。 廖昀算是看明白了,萧衡为人师表,百无禁忌,什么混话都从嘴里过,却一句也不走心。 而自己,说什么都得掂量掂量,字如千钧。 正好互补。 相处久了,自己也就,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吧。 第8章 我不需要光 三更半夜其实很美,夜暮与晨雾,街灯熄了只有星星还亮着,两人慢慢溜达回酒店。 你先进去,我在外面抽根烟。 廖昀一个人进屋之后,插上房卡取电,照明灯默认的状态是关着的,只有过道一盏廊灯亮着,发着微弱的光。 廖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整理东西,还勉强看得见,也就没开中央的照明灯。 过了一会儿,萧衡抽完烟也上来了,推门进来,就看见廖昀背对着他,在门口弯着腰整理行李,屋里很黑,廊灯映照的光是橘黄色暖光,也只照亮了它旁边的一点地方。 你怎么不开灯? 我不需要光,有你就够了。廖昀顿了顿,慷慨激昂道,萧老师,你是我人生路上的灯塔。 别跟我贫,好好说话。 习惯了,小时候我屋儿灯坏了,一直没人修,就一直这么住着。廖昀一边拿出睡衣一边说。 你家没有人吗,为什么不修?黑着灯,你不会被绊倒吗?萧衡十分震惊。 廖昀顿了一下,站直身子转过身来面对着萧衡说:有人,一直有人,我没告诉过他们灯坏了,不愿意麻烦他们。其实也不是全黑,需要光的时候,拉开一点窗帘,就看得见了,街上的光很足,照的进来。 萧衡继续震惊,从小到大,孩子屋里灯坏了,孩子不说,家里就没有大人发现过吗?廖昀他从小到大,又经历了什么。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6) 这么想着,却也习惯性地伸手去开灯。 后来我不住那里了,却也习惯了不开灯。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是要开灯的。 廖昀说完,也伸手去开灯。 是廖昀的手先落在开关上,迟疑之间萧衡来不及改变动作的轨迹,他的手落在了廖昀的手上。 两人同时轻轻用力,灯亮了,廖昀被萧衡别在身前,萧衡正面看清了廖昀的脸。 突然的碰触,触电的感觉,惊悸于温热的暖意顺着重叠的手指涌向四肢,这种接触,同之前有准备的故意拉扯带给廖昀的感受时完全不一样的。 廖昀下意识地抽回手,却被萧衡拉住,就那样按在开关上,转身将他整个人都抵在墙上。 一直没问过你,从小到大,你是怎么过的? 廖昀开始紧张,不是因为靠得这么近,而是因为萧衡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想倾诉,却无从说起。 一个人 廖昀没有选择隐瞒,也没和盘托出。 挺不容易的是不是? 萧衡没有追问一个人指什么,只是很轻很轻地关怀。 我知道你跟不容易, 我见你哭得很惨,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还好,习惯了就好。 你说你依赖我,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呢?萧衡忽然认真地看着他。 廖昀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是啊,我到底,出于什么立场呢?或许真的是,用来弥补缺失的那一块?毕竟廖昀知道自己性别男,取向女。 忽然想到山上的场景,走过的路,廖昀觉得,对他来说,没区别的吧,是份真诚的感情就够了,不舍不弃。 廖昀觉得嘴巴有点干,喉咙有点紧。 困在角落的廖昀,忽然伸手抱了抱萧衡。 把头埋到萧衡的颈间,感受他存在的气息。 萧衡侧脸有微不可闻的柔软碰触,不用去猜那是什么。 随便只是眨眼之间的一个轻吻,却像过了一个世纪。 萧衡手松开廖昀的手,原地愣了三秒钟。 你真,出乎我的意料。 萧衡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错,过奖了。廖昀添了一下嘴唇,心情莫名得好。 我可是你的老师,还握着生杀大权呢。 我又没干什么,就当表达一点崇敬之意吧? 你太没大没小,我得罚你面壁思过。说着,萧衡也绷不住笑了出来,是啊,他本身也就不是什么为人师表的料,没在乎过自己为人师表这层身份。 至于接不接受廖昀,那是另有原因。 面壁思过,我比较喜欢后面那面墙,我发现这个方向,能摸到你的影子。廖昀走过去,说着抬起了手,手指在墙上的投影刚好落在萧衡的肩头。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小直男?萧衡想逗他一下,他贴近廖昀的侧脸,鼻息在耳畔清晰可闻。 突然被逼在墙边的廖昀有些惊讶,感觉有点缺氧,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脸红了。 萧衡忽然又松开了他,你当着我的面违纪,还面不改色? 谁要喜欢你啊,没有面不改色。廖昀说,这不是,脸红了吗,廖昀心里想。 而且,就算喜欢你不算违纪,是以成年人的立场。廖昀着重强调了下成年人那几个字。 也算是想清楚了,正面回到了他最初的那个问题。 成年人,这算什么暗示,太露骨。 萧衡长出一口气,廖昀对他来说,越来越限制级了。 两人心里各怀鬼胎,七上八下不明不白地在宾馆睡了一夜后,廖昀想清楚了,决定了,那个能打破一切的人,只能是萧衡。 自从和萧衡有了交集,快乐是真的,还管别的干嘛,他确实想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廖昀看得出萧衡的拒绝,表面不羁于世,实际挺冷漠的,困住这个人,不容易。 廖昀人生的前十九年,就是这样寡淡又草率,仿佛别人青春年少里那些相似大起大落,连他心中的一点水花都没激起。 很不巧,世事无常,遇到萧衡之后,他重新认识了自己,他其实就是个撞了南山也不回头的偏执狂,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小变态。因为萧衡,很有趣啊。 回到学校以后的很长时间,廖昀都在考虑两件事: 第一,萧衡有没有可能跟自己在一起。 第二,如果没可能,怎样把没可能变成有可能。 如果,只是如果啊,如果到最后都没有可能,那今后相处的每一秒,都当成一辈子来过吧。 萧衡在办公室翻阅学生们上节课的随堂作业,他上节课留的,让每个人交一段关于自己最近读的文学作品的心得体会,其实主要是为了统计出勤用的。 他也就只看个名字,名字对上了,就在点名册上划个钩,如果没打钩,最后总成绩是要相应扣去一定比例的出勤分数的。 翻着翻着,翻到了廖昀的名字。 廖昀的作业,态度很差劲啊。 别人至少也得是洋洋洒洒一千多字。 他就写了几行。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 你是最后的玫瑰。 片刻, 在得到一切与失去一切之前, 你带给我别样的欢愉。 萧衡当然知道,前面一句是出自聂鲁达的诗《最后的玫瑰》,后面一句是廖昀所谓的鉴赏与心得体会,但是怎么看,这都像情书。 萧衡把它放在一边,摆出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给自己看,实则关心则乱。 给其他学生统计出勤的时候,看串行,弄错了好几个人,又倒回去改。 遂自嘲地叹了口气,又拿起廖昀那份作业,想着,年轻真好,还有这份热情。 他也年轻过,爱过一个自私的人。 那个人提出来分手,他宽慰自己分手正常。 后来那个人又回来了,他好不容易再接受。 那个人带来的却是成人世界的利用与伤害。 事情关于他的那间酒吧,他的理想和爱,成了别人谋利的踏板。 于是他觉得他的少年时代过去了,戒了薄荷糖,不再去追曾经喜欢的黑金属乐队的演出,为了生活,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萧衡拿出手机,给廖昀发了条微信:作业写的不好,重写。 廖昀:可我觉得很好。 次日,萧衡的办公桌上多了一束玫瑰,深红色的花苞,叶上挂着露水。 据同事说,是一个瘦高的男同学早上送来的。 还附带一张便签:祝你一切顺利。 因为这束玫瑰,萧衡被同事嘲笑了好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年代了表白还用玫瑰花。 还是个男生呢,也不知道他是跑腿儿的还是正主。 不过打趣归打趣,同事们没偷看便签上的内容,一个个儿都很好奇。 萧衡:他写的是,祝我一切顺利。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情书。 该不会是哪个学生害怕挂科,提前来套路老师了吧。 现在的学生,精得跟鬼一样。 萧衡也是一笑置之,不过他把那张便签跟廖昀的作业单独收起来了,而那束花就那样随意放着,一个众人好奇的表白场面就这样圆过去。 廖昀想着,萧衡也该收到花了,他没写别的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敲门送去办公室了。 廖昀给萧衡发了条微信:我优秀吗? 萧衡:您真的优秀,文采又好,办事儿也讲究,还深藏不露,为人相当低调啊。 廖昀: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您期末是不是该给高抬贵手了? 萧衡: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我一个能打十个。 噗...... 廖昀看着屏幕上这句话,抱着手机,笑到肚子疼。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在我这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最后的玫瑰》 第9章 网络交友 夜里,萧衡莫名烦躁。 从冰箱取了瓶冰镇苏打水喝下后,还不能解烦闷。 知道自己性向很多年了,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恋情之后,就一直单着,却没有yp的习惯,嫌弃,从来都是自己解决。 可是今天,无论怎样都得不到满足,一直意犹未尽。 勉强了几次,不得快乐。 对于欲望,对于他所遐想的人,萧衡不会不好意思,他够坦白,舒服了就行了,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顾忌,都是虚的。 只是不愿意陷入感情纠葛,说白了什么都能做,但是不爱,随时做好一拍两散的准备。 睡不着的时候,萧衡又破例听起了黑金属音乐,终于在吵闹的旋律中,身心俱疲,带着颈肩疼痛,睡着了。 他把廖昀,当成了一个需要关心的孩子,和畅所欲言的朋友,偶尔开开玩笑。 萧衡突然觉得当个老师也挺好的,去看这些孩子的成长,反思自己曾经年少。 玩笑归玩笑,萧衡对廖昀的感情,并未逾越友谊。 廖昀也认为是友谊,可他想要的,是一辈子朋友。 图一个长久。 漫漫长夜,廖昀觉得萧衡对自己不远不近,十成是碍于师生关系。 可廖昀就是孩子气的,想霸占一个人,明明没什么道理。 就像小孩子,一定要占着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谁也不能比我们更好。 可是显然,他离目标还很远。 这么多天过去了,萧衡既没有刻意回避自己,却也没有任何亲近加成,简直一成不变,这让廖昀有点失落,却一点也不灰心。 既然现实的不行,就来点不现实的。 时代的潮流在进步,不如申个小号网恋吧。 廖昀翻过好几次萧衡的朋友圈,很干净,没有什么私人的东西,就觉得,这个应该是办公的号,他自己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私人号。 萧老师年轻时候的印记,一定在什么社交网站里留下过,这是现代社会每个人都不能避免的,比如腾讯QQ。但他根本不知道萧衡的企鹅号,更不可能找谁问出来。 但是廖昀知道萧衡的手机号,萧衡的微信号绑定过手机号,萧衡给他打过电话,他比对过,通过手机号搜索,就能搜出萧衡的微信号。 他不太确定的猜想,萧衡的企鹅号,会不会也绑定过手机号,如果是这样,就能通过搜索手机号,搜到他的企鹅号。 不太确定地试了试,成功了,用户是存在的。 花里胡哨的QQ总能比微信承载更多信息吧,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廖昀此刻竟有点激动和开心。 对萧衡的死缠烂打使他与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联系,有了更多情绪,而不是继续沉浸在深井的一隅之地被蒸发殆尽。 廖昀新注册了个小号,企图点进萧衡的空间,不出意外的发现是禁止陌生人访问,或者回答一个所谓的密保问题。 密保问题是,to be? 反正这个新申的小号也不能再用了,毫不矜持地去尝试那个密保问题。 试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单词,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竟然认识这么多英文单词,最终也没有试出来。 个性签名可以看到最上面那一层,是分享的一首歌,廖昀之前没接触过,查了一下,是首死黑重金属,放进我的收藏,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廖昀琢磨着,要花点时间,把自己的老号包装成有共同爱好的样子,毕竟撩骚的前提是先加个好友。必须用老号,新注册的号太假,一看就不怀好意。 虽然他本来就没怀什么好意。 一夜之间,廖昀基本了解了重金属音乐的几种流派,以及国内外比较知名的几个乐队,以及一些小众却评价很高的乐队,可谓用心良苦。 后来的一个多月,他都在包装他的企鹅号,把不相关的会暴露自己信息的东西都删掉,隔三差五发点相关的动态,乐此不疲。 沉浸在他的计划与构想里,眼光放得很长远,也就不在乎眼下现实里的纠葛了。 就像彼时萧衡不知道他奇怪的原生家庭。 他此时也未知萧衡那段少年过往。 从某种意义上,两个人都把所有的事情看得过于沉重,却又最懂的寻欢作乐,解脱自己。 做足准备,廖昀去添加好友,编辑了一大段话,改了又改,最后一稿: 无意打扰,难得有共同爱好,希望闲时能多个好友聊天。如有冒犯,你忽略我就行。 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就是闲的,回头再看了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按下发送。 上了一下午课以后,廖昀点开QQ,发现萧衡已经同意了他的好友验证,他很开心。 不出意外地发现他QQ空间也没多少私人信息,全都是分享歌曲。 如果之前有过,应该也都删了吧。 过了一天,廖昀尝试搭讪: 你觉得葬尸湖怎么样啊,是国内的一个乐队,我很喜欢《奕秋》那个专辑。 萧衡:嗯 连个标点都没有。 廖昀心想,他可真是惜字如金,对比起来,平日里,他跟自己说的句子还算长的,不由窃喜。 我刚接触这种音乐不久,一听就喜欢上了,懂得不多,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就是听起来很舒服,你觉得呢? 喜欢就行。 还是惜字如金。 廖昀试着扭转话题:对了,你平时忙吗,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萧衡:会 依旧没有标点。 很好,一个字难倒英雄汉,廖昀后面想套的话都无从谈起了,人家都明确告诉你会被打扰到,你还啰嗦个什么劲。 廖昀:那你还通过我的好友验证? 想了想这句话太生硬了,就又加了个撇嘴的小表情。 萧衡:因为你比较客气 谢谢,那请问我能打扰打扰您吗? 萧衡没有回复。 廖昀想着,反正披着网络的保护色,就算死也是马甲死,打不到自己头上,就做起了肆无忌惮地沙雕玩家。 廖昀:其实我就是个诈骗的,老板让我来套取私人信息,今天点儿背,没碰着几个听话的,指标还不够。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7) 又:不然兄弟行行好? 萧衡半天都没回,当廖昀觉得自己这个马甲要凉了的时候,萧衡回了:我姓萧,种菜的。 合着教书育人的职业,在您心里就是种菜的。这样类比,我们就是一颗一颗的大白菜啊。 廖昀照了照镜子,不对呀,不怎么像白菜。 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柔软而有弹性的脸颊,顺着脖子下去,又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喉结,怎么会像大白菜呢? 廖昀:种菜的有潜力啊,回去报给我们老板,他肯定高兴。 从那以后萧衡就再也没回过他,但他却有了一天的好心情。 廖昀知道在那之后萧衡有课要上,还是给他们年级上的。 **** 都快下课了,廖昀才姗姗来迟,是萧衡的课。 看了看表,还有10分钟下课,廖昀来了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就等着堵萧衡,这可是国内某一流大学迄今为止学生最嚣张的行为了吧,可巴不得被挂科重修。 旷课学生在教室门口堵任课老师,来势汹汹。 下课后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萧衡缓缓出来。 他一早就注意到在门口张望的廖昀,鬼鬼祟祟。 不得不承认现在看见他挺头疼的,一方面是他对于自己的过度依赖,另一方面也有自身原因,所以磨蹭到最后才走出来。 你还知道来上课?我真荣幸。 应该的,应该的。 萧衡皱了皱眉头,突然伸手捏住廖昀的下巴:你说你那么崇拜我,还不来上我的课,是什么意思? 廖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紧张,教室楼道里有摄像头啊,每一个都是高清的,正常运行着。 廖昀不可能不知道,他一点也不在意吗?从廖昀的视角,还能看到走廊尽头没有完全离开的人,看来萧衡真的不怕什么桃色师生绯闻。 自己送去他办公室的花看来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廖昀回过神,正视萧衡:不喜欢上你的课,但是可以上你的床。 这样的大实话,怎么不写在玫瑰花的小卡片上呢?比什么一切顺利好听多了。 萧衡的眼神有些危险。但廖昀感觉要融化了,他好开心。 生活的美妙,在于有所回应。 无论好坏,都胜过石沉大海。 虽然这次萧衡又没表态,但这话的意思,至少是说,你的花我收到了,表个白还扭扭捏捏,故意大胆地送到办公室来却又胆小地啥也不敢写,我看不起你。 廖昀心理活动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廖昀此刻傻笑的样子,很灿烂,很可亲,从来也没人见他这样笑过,萧衡是第一个。 萧衡看他笑得那个傻样,忽然绕到他的身后,捏住下巴的手攀上脸颊,将他的脸用力捏成O形。 飞快地拿起手机,以自拍的视角拍了张照片,将自己和廖昀都装进照片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训抢过他的手机看了看,扭曲的脸不怎么好看,有点滑稽,却没有删。 廖昀:一会一起吃饭吧。 吃什么? 啊? 廖昀没想到他会答应地这么爽快,本来准备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词来软磨硬泡呢,这一问到实际问题,到底吃啥,他还真没想过。 啊什么啊? 不瞒你说,你把我问住了。 给你三秒钟,想不出来不吃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三,二 吃青菜吧!农民伯伯种菜不容易! 廖昀只是忽然想到,萧衡在QQ骗别人说,他是个种菜的。 萧衡也不约而同:是啊,种菜跟教书一样不容易。 走吧,我要吃蒜蓉粉丝娃娃菜。 末了,廖昀只觉得这网恋的一天过于甜了。 睡前在企鹅号上发了条动态,只有一颗小红心,心满意足睡着。 号里也只有萧衡一个人。 第10章 特殊待遇 廖昀走进教室,听到一阵异乎寻常的骚动,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入廖昀耳中。 咱们导员终于换人啦!那个事儿逼大妈终于可以去祸害别人了! 是啊,在上大学之前,打死我也不相信大学的辅导员会比高中的教导主任更难说话,老天开眼,终于换人了,折磨我们两年多了。 晚上竟然还查寝,搞得我们宿舍很多人都自己出去租房子住了。 什么,你还不知道,你没看校内信息网吗? 听说新换的辅导员叫萧衡,带选修课的,很好说话。 萧衡这三个字,成功地吸引了廖昀的注意力。 某男生:我选过他的选修课,他上课基本什么都不管,也不抓纪律,朋友们,网吧刷夜,温泉会所,夜不归宿的生活指日可待了。 某女生:而且啊,这老师长得贼帅! 廖昀第一时间登上校内信息网,确认了这条消息。 于是嘚嘚瑟瑟得给萧衡发消息:升官了? 萧衡:学校发现就我课最闲,硬把这活儿安排给我,我郁闷着呢。 同学们可都高兴着呢,夜不归宿温泉会所都安排上了。 那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听着这话,廖昀心里暗爽,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节奏,俨然忘了他也是悲惨大学生们当中的一份子。 这样的话,你岂不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难道以前不是?文学选读还想不想过了? 听说你从不挂人,在下不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 下午开个班会,跟同学们认识认识,你来不来? 你开班会,又不是约会,我去个屁。再说,我们也挺熟了,不用再认识了。 然后,萧衡无言以对,发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过来。 到底廖昀还是去了,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萧衡怎么烧这三把火。 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了,廖昀估计还是真能被这气势唬住,高冷禁欲,一丝不苟,不怒自威。刻板严肃的教导主任形象被他演得活灵活现。 强调的纪律还是跟之前一样严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同学们心里早已怨声载道叫苦连天,嘴上却鸦雀无声敢怒不敢言。 精彩。廖昀给萧衡发了条消息。 宿舍禁烟禁酒禁违章电器。 上课迟到早退检讨1000字起步。 事假病假请假条要一式三份签字盖章才生效。 然后,鸦雀无声的教室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人正襟危坐,只有旁听的校领导皱了下眉头。 咱们学校纪律一直这么严格吗,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看就咱俩这交情,能不能给点特殊待遇? 消息一发出去,萧衡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廖昀抬头去看萧衡的表情,萧衡刚好也看到了他,目光短兵相接,廖昀撞上他那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得意地笑了。 萧衡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大大方方拿出手机调成静音,趁机给廖昀回了个滚,然后继续开会。 散场之后,廖昀就一路跟着萧衡。萧衡黑着脸不说话,廖昀就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萧衡搬到了新的辅导员办公室,单人单间。 萧衡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廖昀就帮着打扫卫生。 办公室焕然一新了,萧衡还是不说话。 生气了?廖昀试探性地问。 萧衡还是不说话,就当他不存在。 廖昀走到窗户边,将窗台擦了一遍,顺手打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我错了,我写检讨行不行,3000字。 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从头错到尾,根本不值得复盘。三两句话讲不清楚,我直接写检讨行不行? 这时萧衡终于绷不住笑了:写检讨行,3000字不行,我得给你特殊待遇,5000字,手写。 大哥,我诚心认错,果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您瞅瞅我这八百年没写过字儿的小手,打印行不?说着,廖昀把自己的两只手巴巴儿地伸到萧衡眼前。 不行。萧衡打了廖昀的手心一下。 嘶,5000就5000,我写,求你别生气了。廖昀吊儿郎当的语气,看着萧衡的眼神却那么诚挚,小心翼翼,就好像眼前这幅吊儿郎当的德性都是装的,实际上特别害怕萧衡真的生气一样。 我没生气,逗你玩呢。 说完,萧衡忽然捡起那只他打过一下的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说:你知道吗,你刚才的语气,特别像犯了错的小孩明明怕地要死却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被吹了这么一口气,廖昀心都化了,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 萧衡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于是他说了出来,想要调侃一下廖昀的孩子气,没想到廖昀却没有一点气急败坏的征兆。 廖昀回握住萧衡的手腕:你真,不跟我生气? 真的,有啥可气的,领导也没骂我,就让我下次记得调静音而已。你别看校长平时板着个脸凶神恶煞的,他凶也只对你们这些学生凶,对我们教职工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靠,你们这才是特殊待遇。 可是廖昀的手还是抓着萧衡不放,他挺不安的。 我如果真让你生气了?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一般人气不着我。 萧衡,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打我,往死里打都行,你别不理我。 最后,廖昀又赖了萧衡一顿晚饭。 第二天,一份工工整整的检讨书放在了萧衡办公桌上,板板正正的楷书钢笔字,洋洋洒洒写了一沓稿纸。 萧衡打眼一看,题目,检讨书。 第一句,我不应该搞裙带关系,要特殊待遇。后面,他把屈原的《离骚》抄了两遍,加起来一共六千多个字,超额完成任务。 萧衡笑了一下,还真,孩子气啊。 **** 最近萧衡忙着自己的事,没主动联系过廖昀。 纵然廖昀非常想念萧衡,却不会主动聊天。 充其量就是萍水相逢吧,我们距离最好的朋友那种关系,还很远。 和萧衡的联系少了之后,那些惊扰和噩梦时不时地又会回来,血色的画面和流言蜚语裹挟而至。 你爸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好好地竟会去跳楼? 说不定是精神病,很多精神病都有自杀倾向。 再没有比同萧衡混在一起的几个月更快乐的时间了,一旦意识到,他们其实没多熟悉,廖昀就会觉得恐惧。 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一点也不重要了,在恐惧来临的时候,他只有萧衡,无可替代。 萧衡自从担任辅导员这一职务以后,就特别闹心。正经事儿一样没少,杂事儿越来越多,杂事儿就算了,手头上这些几人高的待整理的档案,简直就是苦力的差事。 于是萧衡决定叫几个学生来出力,有现成的精壮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萧衡先把班长叫了过来,他们班班长大名田方,外号小芳,是个出了名的热心肠,想了想,又叫了廖昀。 来我办公室一趟,遂了你的心愿,给你安排点特殊待遇。 廖昀来到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几沓堆成人高的档案袋,其次就是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埋头干活的班长,心里顿时一顿郁闷。 不是因为工作量大,他不爽的是萧衡还叫了别人,破坏他俩同处一室的美好时间。 萧老师,请问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呢? 廖昀咬牙切齿地说。 帮我整理一下这些档案吧,按照月份分出来就行,麻烦你了。 萧衡相当客气。 田方天生跟人自来熟,两人一起忙活了一会儿,感觉辅导员也没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儿,田方就乐呵呵地跟廖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我是班长,帮老师干点活是应该的,你为啥来呀? 这一个问题就把廖昀堵得说不出话来,是啊,我他妈凭啥来啊? 绷了半天,廖昀黑着脸:我热心,愿意干活。 哈哈,那挺好的。你叫什么名啊? 廖昀。 原来你就是廖昀,要不是上次开班会我负责签到表,我都不知道咱们班还有你这么一号人。咱们一个班的,我却觉得平时都没怎么见过你。 嗯,是。 这时萧衡头也不抬的插了句话:你看,你这都跟班长一个待遇了,够特殊吧 廖昀被萧衡气得够呛,又懒得跟他瞎白话,注意力全在萧衡身上,却发现萧衡连瞅都不往他这边瞅一眼,心里很不爽。再抬抬头,发现萧衡在看书,看的是《盗墓笔记》,心里就更加不爽了。 老子蹲在这里干苦力,你丫却在一边逍遥自在。 看着萧衡坐在自己旁边安安静静看书的样子,忽然与想象中父亲的身影重合。 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思考过,如果爸妈还健在,他们会在自己身边干些什么呢? 自己忙西忙东做作业的时候,他们应该在沙发上看连续剧吧。 廖昀对长辈没有概念,对朋友也没有概念,对恋人关系更加不曾理解,可是在这一刻,很多概念都在萧衡的影响上重合,廖昀分不清楚。 他只觉得,萧衡就是块会发光的宝贝,他一定要死死盯着,谨防这块宝贝哪天自己长腿跑了。 第11章 有点疼 田方笨手笨脚的,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桌子上的一个马克杯,碎的陶瓷片儿掉了一地,在地上摇摇晃晃。他拿了垃圾桶过来收拾,廖昀就上前去帮忙。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8) 廖昀一边捡着那些碎瓷片儿,一边发呆:萧老师咋就当我不存在呢?怎么能让他注意到我呢?不然我这不就白来了? 这么多天没见了,好不容易破天荒你主动叫我过来,却是这种情况,连个说两句热络的话的机会都没有。 干活就干活呗,你还叫了不止我一个人,廖昀觉得很难受。 我知道你还没有接受我,我甚至知道你接受我的概率不大,但我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还剩两年毕业,你我的缘分也就这两年,之后怕是再无瓜葛。我还不能硬赶着黏在你身边满足一下自己吗? 想了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拿起一块碎瓷片儿,仿佛那是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熠熠生辉。他拿最尖锐的一个角,对着自己的手心用力划了一道。 廖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挺深的,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埋头去捡那些碎渣渣的田方没看见这一幕,萧衡却恰巧看到了整个经过。 我去!你怎么了?回头看到廖昀满手是血,田方惊叫。 廖昀皱着眉头看了下伤口,突然想到,这可是手,这样洗脸洗澡好像不太方便了。 但是......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有点......疼。廖昀抬头看着萧衡。 碎片割的,你先打扫着,我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一下。萧衡脸色铁青,廖昀割自己的那一幕太震撼了。廖昀到底是个什么物种? 医务室里,校医一边消毒一边问:这么深,怎么搞得? 摔了个杯子,不小心割的啊,疼反手就掐住了萧衡的胳膊。 校医趁他说话,直接将双氧水倒在他的伤口上,给他冲洗了伤口。 白色的泡沫在他的伤口上雀跃欢腾,廖昀紧紧掐着萧衡的胳膊,嘴里喊疼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神色,反倒是萧衡一直黑着脸。 包扎好伤口后,萧衡把廖昀拖到走廊的一块儿空地上。 说说吧,怎么弄的? 走神了,不小心,田方老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光顾着跟他说话了。 萧衡明明亲眼看见他是对准自己的手故意划的,却不点破。 走神,想什么呢? 我,我想让你看看我,这句话到嘴边忽然就说不出口,一句话拐了个弯,脱口变成,我这算是工伤。 我想让你看看我,多么热络煽情,多么疯狂迷乱。 秘不可宣,一厢情愿。 嗯,工伤,医药费我出。 包成这样,真丑。廖昀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萧衡,萧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廖昀却无所顾忌,毕竟这短暂的独处,是自己用血淋淋的的伤口和洗脸洗澡都不方便的尴尬状况换来的,不多看两眼,怎么够本。 让我看看,萧衡凑近过去,嗯,是挺丑的。 伤口上撒盐是不对的。廖昀悠悠道。 那我得多撒点,让你长长记性。 好的。 回去吧,田方还在办公室呢。萧衡懒得跟他贫。 两人回到办公室,变成了萧衡和田方蹲在地上干苦力,廖昀优哉游哉坐在一旁,喝茶看《盗墓笔记》。 你那手没事儿吧,都怪我,打碎了杯子,过几天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道歉。田方安静了没多久,又开始絮叨。 不用,没关系。 廖昀,你这大名我听着真耳熟,你高中在新区二中念的吧? 廖昀看了看田方,确定自己没见过不认识,那他怎么知道自己高中是在新区二中上的。 我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高中的时候,廖昀并没意识到自己在打架中名声日盛。 我靠,你还真是新区二中那个廖昀。至于你有多出名,这么来说,我是一中的,你的名声在我们一中都如雷贯耳。只是我没想到,你还是个学霸。,不等廖昀开口,田方继续他的个人陈述,我当时就很崇拜你,没想到你跟我考了同一所大学,还是我们系成绩最好的人。 感觉萧衡好像对他过去那点破事很有兴趣,廖昀觉得丢人,赶紧打断田方: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 说来听听吧,他有啥光辉事迹让你这么崇拜?萧衡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 打架啊,当时我们那儿所有的老大都被他揍过,他简直就是个传奇。 明明是他们找事儿,他们揍我。廖昀很无奈。 你虽然也挨揍,但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啊,约架之后,怕你怕得跟孙子一样。 嗯,这我没意见。 还有赵耀,你还记得不?他当时是我们学校老大,收保护费的,收到你身上,就跟你混了的那个。 嗯,现在他是我哥们。他要再敢收保护费,我打爆他狗头。 廖昀只求眼前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就是到巴巴的人抓紧时间闭嘴,这些破事儿,别人怎么传无所谓,他不想让萧衡知道。 我还听说有次赵耀中了别人的圈套,约架变成群殴,你硬生生去单挑人家一群。最后赵耀没怎么受伤,你住院半个月,有没有这回事儿? 可是田方正在兴头上。 我是住院好几天,赵耀也没比我好多少,都破相了,幸亏没留疤。当时我们两个人,打人家三十多个社会小青年,不死也得掉层皮。 田方怎么还不闭嘴? 你对赵耀真仗义,我们都很佩服。 不闭就不闭吧,那点儿破事儿都快被抖搂干净了。 那是因为,我喜欢他。廖昀笑着,很有深意地看着萧衡。 我靠,你们是真的吗?当时我们班很多女生都觉得你俩关系不正常,还有人用你俩的名字写小黄文在班里传着看呢。田方真是张口就来,萧衡的表情很好看,廖昀的表情很难看。 真个屁 廖昀已经在爆炸的边缘。 田方还想说什么,被廖昀礼貌地打断了。在萧衡面前,要保持良好的态度,不能有失体统。 田方走后,萧衡:来来来,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光辉事迹? 我平平无奇,不如萧老师你来分享一下你的人生阅历? 萧衡没有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轻轻从手背握住廖昀那只受伤的手: 以后别瞎胡闹了。 当然,我高三以后就没打过架,老子已经金盆洗手好多年。 我说的不是打架的事儿,萧衡盯着廖昀受伤的手说,我也会心疼。 廖昀脑海中忽然炸开一个响雷,心仿佛也升到云端。 然后坠落。 而且,没那个必要。 屋里陡然悄无声息,墙上钟表秒针行进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由于过度紧张,廖昀咽了口唾沫。 没什么必要? 没必要挖空心思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我没有啊?你有什么不同?我为什么要你注意我?我怎么就是胡闹了?我就算是胡闹,你管得着吗?廖昀语无伦次。 手上的伤口,你故意划的吧。而且,我当然得管你,就像我得管你们这一届所有学生一样。 萧衡口吻平和却不容置疑,其他的,我们没可能。 我们没可能,萧衡说的很直白,也很认真。他无法再假装不知道,在他眼里,廖昀的感情直白而干脆,他用瓷片划伤自己的用意,萧衡看得很清楚。可他心里有个坑,他跟谁都没可能。 萧衡有些害怕,他怕他接不住,不信任廖昀,也不信任自己,于是长痛不如短痛。 等你年龄再大一点,你会发现原来跟你厮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们,最终都各奔西东,开始以家庭和事业为重,你就会感到艰难了。 既然已经过了该有的年纪,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开为好。虽然含糊其辞令人痛苦,但是讲开了,就真的没有意义了。 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会胡思乱想。 而现在,我已经不再年轻,没那个力气再轰轰烈烈爱一场。 我也曾以为所有的分分合合都能顺其自然,但是当情绪真的来临的时候,还非得说服自己不痛不痒,就像在炎夏猛地吞下一口滚烫的绿豆汤,也算是清凉解暑吧。 廖昀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说点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清醒的时候,从来没哭过,此时眼泪已经快要夺眶而出,他不想让萧衡看见他哭,于是从背后抱住萧衡,把脸贴在萧衡的背上,泪水顺着眼角一点一点渗透到萧衡的衣服上。 廖昀的身体在抖,萧衡感受得到。 沉默了好久,才把呼吸调整好,廖昀轻飘飘地说:不接受就不接受呗,就不能不说吗,至少给我留个念想。 廖昀叹了口气,笑了下,仿佛得到解脱。他信奉一种说法,当最害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解脱的时候,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第12章 寻欢不成 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急着说明白。我对你的意思全都不假,却从没想过能跟你长长久久,年轻人,谁还不谈个恋爱,等时间一到,我腻了,不就顺顺当当,一别两宽?廖昀故作潇洒,以为这样说可以让萧衡不那么为难。其实他说得字字喋血,我怎么离得开你呢,永远都不可能,除非你让我走。 廖昀就这么抱着,回想着萧衡带给他的一切快乐,灿烂如漫天星辉,他的人生有多灰暗,那些星子就多明亮。 萧衡在廖昀心中的地位,没人能感同身受。 可就是这句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刺痛了萧衡。萧衡心里的那个疙瘩,就是因为曾经难舍难分的恋人,有朝一日告诉他自己腻了,有了更好的选择。 还有点你不知道的,我加过你的QQ号,总想计划点什么,整天骚扰你,却什么也没做成。 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验证信息显示通过通讯录查找。 哦,我还真是傻,廖昀又叹了口气,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也不知道怎么了,像疯了一样好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衡觉得廖昀的身体都发冷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可于情于理,他们终归不合适。 那以后,我还能用那个QQ号吗? 廖昀指的是像陌生人一样聊天。 你记得住密码就可以。 萧衡说的是字面意思。 廖昀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从未失魂落魄至此,往回走的路上,他想起了《命若琴弦》里的老瞎子,走在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 他又很羡慕那个老瞎子,至少还有个弹断一千根琴弦的念想,可他没有。 **** 曾经一起喝酒遛弯,谈天说地,一个房间睡过觉的人,却成了春梦了无痕,什么都没留下。 萧衡一直以来,以一种玩世不恭的诙谐方式,让这一切都像玩笑一样顺其自然,却让廖昀越发心痒难耐,人心不足蛇吞象。 往后的几天,廖昀都像平常一样上课,甚至比从前更好,就连萧衡的课,他也按时去上。 廖昀从小就能装,小的时候,父母跳楼的时候,那么大一件事,在姑姑家他都能装得像没事儿人一样,只要完全的回避那件事情,他连自己都骗得过去。现在再见到萧衡,那伪装的本领被发挥到炉火纯青。 萧衡看见他那天离开的样子本来就有些担心,现在更担心了,就是因为他的表现,太过正常。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不正常。可事已至此,鉴于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萧衡不可能跟廖昀在一起,萧衡本身无所谓,却不得不为廖昀考虑。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不再是师生关系,萧衡有自己的心结,也没办法再全心全意跟任何人在一起。人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脆弱,萧衡对这句话深信不疑,所以现在并不后悔把话说开。 可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廖昀就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从父母跳楼那件事之后,廖昀就开始反抗着什么。廖昀不懂活着的意义,却深谙活着的痛苦,可是自杀是最卑鄙的事,所以他还正常而平静的活着。表面上,他社会功能健全,为人和善,不拘小节,很好相处,甚至还比常人更加出色,学习成绩很好。可这些表象的背后,他就像一根,紧绷到极限的弹簧,随时都会断掉,也早已不能恢复正常。在长此以往这样较劲的状态下,廖昀这个人就变得有些扭曲。越痛苦越压抑,越悲伤越平静。 萧衡出现之后,他意外的没那么紧绷了,可乐趣才刚刚出现,萧衡告诉他自己没办法接受他。 廖昀平时得以见到萧衡的时候,就趁机多看两眼。看不见的时候,也不特意去看,他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一切如常。 回家以后,廖昀蹲在地上抽烟,抽烟是一种恶习,却也是某个夜晚,萧衡留给他的馈赠,令他无比珍视。 香烟快燃尽的时候,他像在探索着什么,将烟蒂按在自己的手背上,烟头的火星子在手背上熄灭,有一点疼,却又无比真实和愉悦。在这个时候,廖昀觉得什么都是凝固的,只有疼痛是流动的。 廖昀没有重复这个动作,只是不停的吸烟。自戕能带来愉悦,但这种愉悦是低级的,廖昀还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于是他开始享受别人带给他的疼痛,中学的时候打生打死,还真就是为了打架本身而打架。 可现在不一样了,凝固和窒息的感觉可以靠疼痛来缓解,但现在混杂其中的还有心中不可抑制的感情。萧衡越是拒绝,它就显得愈加明晰。自己什么取向,找人试试不就知道了? 自我轻贱的念头从产生到被付诸实践,就像穿好衣服打车出门那样自然,寻欢而已。 廖昀去了一家gay吧,开始喝酒。不久有人过来搭讪,而他只是喝酒,不说话。酒喝了很多,他甚至连那个人的长相都没抬头看一眼。 廖昀不知道,从他对面那个人的角度看过去,此时的他,禁欲又撩人,简直到了某种临界值的巅峰,单单就是这么看着,那个人就硬了。 在那个人的指引下,两个人离开座位,来到了酒吧某阴暗处。 那个人将他在墙上,下巴微微凑近,廖昀就抗拒道:我不接吻。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9) 那个人没说什么,反而很有耐心,只是用手蹭着他的下巴。可是随着那个人的手缠上廖昀的腰,廖昀就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恶心,于是他不可遏制地推开了那个人。 醉成这样,廖昀也知道,他不是萧衡。 哦,原来跟取向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任是再有耐心,那个人也恼了,明明都是出来玩儿的,总不能仗着有点姿色,就耍弄别人。 你丫有病吧,玩不起为什么不早说? 廖昀心情不太好,低沉地说了句,草。 廖昀此刻的嗓音太过撩人,那个人原本想的是就此作罢,现在却想硬来。 那个人再次把廖昀压到墙上,没了一开始的耐心,动作粗暴了很多。廖昀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腹部,换来的却是更加令人恶心的触碰。 廖昀抬手就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手指自然而然地收紧,没有任何顾忌,仿佛他掐住的不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这样做也不会带来任何不能承受的后果。 那个人挣扎的时候砸碎了放着消防栓的柜子,碎玻璃哗啦啦落地,在原本安静的酒吧里造成一阵巨响,引得一些人过来围观。 人群渐渐收紧成一个圈,最迫切从圈外挤进来的,当数这个酒吧的工作人员。赵耀在这里打工,恰恰这天上班,当他冲到最前面的时候,发现,喝红了眼睛,死死掐住别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哥们,廖昀。 真没想到,毕业之后再次相见,竟会是这种情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毕竟他们之间的缘分,也是不打不相识。赵耀对廖昀的印象,有80%都是来自于打架。 来不及追忆往昔,赵耀看着廖昀喝醉了,感觉再这么下去,非闹出人命不可,就赶紧冲上去把他俩分开。 廖昀喝得很醉,没认出来他是赵耀,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赵耀只是受着,也不还手。尽力把他拖到一旁,尝试喂了几口水他也没喝进去,就去跟领班请了个假,背着廖昀离开了。那个被掐住的人,现在还蹲在地上喘不过气,看他的样子好像也并没有什么要追究的意思,围观的人感觉在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也渐渐散去。 廖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赵耀鼻青脸肿的坐在自己面前,顿时觉得很好笑。他昨天虽然喝得很醉,却没有断篇儿,发生过什么他多多少少都记得。他也记起来,自己后来不分青红皂白打了赵耀一顿。 还真是缘分,他俩第一次见面,赵耀收保护费收到廖昀身上,廖昀不配合,被赵耀打了一顿。分别两年后的又一次见面,廖昀原封不动地在照耀身上找了回来,赵耀却没有还手的余地。 你怎么会去那种酒吧?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说出来。 赵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女朋友在这个酒吧附近的学校上学,我呢,你也知道,没考上大学,不忍心跟我女朋友异地,就跟了过来,在她学校附近打工。 巧了,我也在这附近上学。 廖昀没好意思说他原是去找男人的。 她没你考得好,上的是东大,你们学校对面那个。 还不等廖昀说话,赵耀就开始兴师问罪,你高考考完被哪个学校录取的也不说一声,后来我还是在你们学校的宣传栏上,知道你竟然去了计大。认识你那么长时间,我都想不到,你还是个学霸,你丫藏的够深。 运气好,没办法。 去gay吧玩儿,什么时候弯的,跟哥们讲讲呗? 我哪儿弯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弯不弯。 当时怕你不高兴,就没说,其实,咱俩混的那会儿,我就觉得你是弯的。 滚。廖昀有心事,就没耐心跟他瞎聊。 可赵耀没看出来,还是接着说,说真的,那个时候你对我太好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都好到让我害怕。没别的意思,很多事你不说我也不问,但我就是希望你能过的好点,你明白吗? 第13章 不打不相识 廖昀忽然想起来萧衡说过的话。 等你年龄再大一点,你会发现原来跟你厮混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们,最终都各奔西东,开始以家庭和事业为重,你就会感到艰难了。 高中一散,还真都是成家立业各奔西东,如果不是这次偶遇,恐怕这辈子都难再见。 你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 高三。 嗯,那个时候我跟你就不怎么联系了。 之前我也没见你跟别人有什么联系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却都很有默契地对酒吧里发生的事闭口不提。 你的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哥们没考上大学,快给哥们科普科普,大学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廖昀心想,你没考上,你女朋友不是考上了吗?就是在这没话找话。 我挺好的,一切正常。你呢?高三以后还收过保护费吗?廖昀调侃道。 没,认识你之后,就再也没干过那回事儿。说真的,我女朋友,既不嫌弃我家庭条件差,又不嫌弃我学历低,我怎么能再去干那种不省心的事儿呢?我这不,找了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好好工作了。 gay吧也算正儿八经的地方? 不正经你还去? 正经我还不去了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叙了叙旧,廖昀确实挺累的,就在赵耀的地方休息了,赵耀也回到酒吧继续值班。 廖昀自己不知道,但赵耀看得很明白。廖昀的心防很重,压根没什么朋友,可一旦有个契机,能打开一个缺口,廖昀就会把他所有的感情用在这个缺口上,那种感情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厚重。 赵耀和廖昀就是这么不打不相识,可能是因为打得很爽,也可能是因为别的碰巧的因素,打开了当时的那个缺口。封闭而孤立的廖昀,身边多了个朋友。虽然什么心事都不说,还是活在伪装里,在那段时间,至少也算有个伴。 一大清早,赵耀值完夜班回来,发现廖昀已经离开了。现在赵耀大约能够明白,为什么人家廖昀能当学霸他就不能,昨天半夜折腾成那样,第二天还能按时去上学,这绝对是骨骼清奇。 昨天晚上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现在屋里已经没了人影。 你还是喜欢不告而别, 打架还是爱掐别人的脖子, 好像一点儿都没变啊。 赵耀心里感叹着。 **** 廖昀跟赵耀,高中认识的。 高中的时候,廖昀去了一个全新的城市上学。寄宿制的学校,让他绝大多数时间都能离开姑姑家,虽然活得依旧没有什么劲,但至少日子轻快了很多。 当时姑姑他们一家收留了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虽然不是如出一辙地尽职尽责,却也谈不上亏待。甚至可以说是仁至义尽。爸妈走后,给廖昀留下过一笔丰厚的财产。成年之后,姑姑也如数将其交给廖昀。 但廖昀生活在那个家里,就是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被贴上了什么标签一样。家人的一言一行都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刺激,他极怕家人对他回避什么,或者有什么刻意的关怀,甚至有的时候,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会被他刻意解读。 时间冲淡一切,他小时候的那档子事儿,已经完全没有人知道,他在学校俨然变成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在学习方面,他很低调,不怎么主动表现自己,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成绩其实很好。可花钱却挺大手大脚的,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生活费之后,廖昀并没有什么长远的规划,也没有什么钱的概念,得过且过而已。 同学们对他的家庭背景,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却从没见过他的家人出席学校的活动,他也没正面跟任何人提起过他的家庭。 很多女生偷偷暗恋过他,却连搭讪的勇气都没有。那个时候阅历尚浅,廖昀的伪装是有瑕疵的,也就仅限于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团结友善的表象下,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几乎要溢出来。 可总有人看他沉默寡言,就觉得他软弱可欺,又眼红他的生活费,就动了歪念头,比如存在于各色各样的中学的小混混群体。 他们学校,工作日住校,周末回家。 于是廖昀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准确的说,不是堵,而是拦,因为对方就一个人。而那条路也不是人烟稀少的曲折小巷,而是一条四通八达,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而放学时间正是下班高峰,马路上还堵车。 那天是廖昀第一次尝到打架的甜头。总之当时一切的自然环境,对于拦路打劫这件事来说,都显得极为魔幻。 可赵耀就是选择在那样一个环境下去收他的保护费,笨贼之所以成为笨贼,就是因为有被养刁的那一天。赵耀跟廖昀不是一个学校的,但他没有想到在这方圆几里的学校,还有没听过他的名号的,所以压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非常好揉捏的人竟会拒绝他,还是个狠角色。 校廖昀被拦了下来,感觉挺莫名其妙的。 早就听说你们学校有个有钱的小白脸,今儿个终于被我碰上了。 当然这不是偶遇,赵耀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听谁说的? 廖昀问的是真心话,他当时的确挺懵逼,很久都没反应过来,赵耀是个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 赵耀第一次碰上这么个楞头青,竟然被他问住了。 这个人竟然没听过自己的名号,他下意识地想问,你难道不认识我?这些年我白混了?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问太傻逼了。 于是,就在赵耀自顾自地展开他的心理活动时,廖昀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被无视的感觉很不好,比被挑衅还要糟糕。 赵耀很生气,我不要面子的吗?老子的名头,这小子竟然没听过。 小伙子你很冷静啊,老子是来打架的。 说话间,一拳抡在廖昀的后腰上,接着又一拳打在他的下巴壳上。 看到廖昀左脸靠下的位置青了一块,赵耀心里很满意。 看着廖昀呆若木鸡的样子,以为他马上就要认怂交钱叫爸爸了。 大概,缓了五秒钟,廖昀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打架。 廖昀喜上心头,毫无章法地反击。 多刺激。 两人缠斗起来,赵耀委屈地发现,自己竟然占不得上风,不是因为打不过,拳拳到肉,但是廖昀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越打越起劲,而且一点也不躲闪。他手都酸了,脸上也挂着彩,廖昀的情况也伤痕累累,甚至比他要惨很多,却没一点打算服软的样子。 廖昀一脚踹在赵耀的膝盖上,赵耀吃痛,急了眼。傍身的家伙事儿都拿出来了,是一把折叠的匕首,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廖昀而已。 赵耀用了个巧劲儿,把廖昀绊倒,然后趁机用膝盖把他死死压在下在地上,拿出匕首抵在脖子上。两人都打急了眼,也不知道是谁抖了一下,脖子上就赫然多了一道血痕。 再来呀,起来接着打呀,你不是很顽强吗?赵耀咬牙切齿道。 不敢弄出人命,他用刀锋一点点划着廖昀脖子上的皮肤,让那道血痕一点点扩大,血迹洇开。 赵耀从他的角度,用胜利者的姿态望向廖昀。他的得意还没来得及表现在脸上,瞬间就荡然无存。 廖昀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痛苦和不安,反而有些期待和急切,嘴巴微张,嘴角带笑。 被廖昀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赵耀心里忽然有个诡异的想法,他不会是地狱的撒旦吧? 一走神儿,廖昀的手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因为抬起手臂的缘故,廖昀脖子上的伤口,凑到刀刃上,被划得更深,他却并不在意,指关节渐渐收紧,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 赵耀没想到他竟然动了真格,渐渐呼吸困难,虽然刀子还抵在廖昀的脖子上,却不敢真的割下去。 呼吸越来越困难,赵耀开始本能地挣扎。恍惚中,他避开要害,把匕首扎在了廖昀的胳膊上。廖昀吃痛,放开了掐住他的脖子的手。 虽然只窒息了十几秒,但是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的太好。 然后,赵耀绝望地发现,现场有很多围观群众,因为动了刀,见了血,好像有几个人,跃跃欲试想要报警。 可廖昀不管这一些,他慢慢站起来,把匕首从胳膊上硬生生的拔下来,扭头就要走。匕首扎的很深,随着匕首离开伤口,血就涌了出来,把他半边衣服都染红了,还在慢慢往外渗。 血渗透的速度不慢,衣服被浸湿之后,就滴到了地上。随着廖昀走远,留下一道刺眼的血迹。 赵耀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大,他开始担心。 你这样回去不行,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赵耀叫住他。 是啊是啊,流这么多血会死人的,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围观群众也议论纷纷。 一直往前走的廖昀终于停下脚步,像是有什么顾虑,道:我们私人恩怨,没什么大矛盾,不用报警。 又示意赵耀说,走,我跟你去医院。 结果还没到医院,廖昀就晕了过去。 晕之前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了赵耀。 赵耀苦笑一下,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可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把廖昀背到急诊病房,那还敢打什么钱的主意。 医生处理了一下伤口,说就是失血过多,醒来就没事儿了,赵耀松了口气。 第14章 跳楼事件 廖昀醒来神清气爽。 赵耀却是无精打采。 你就不怕我把你扔半道上,拿着银行卡跑了?我他妈本来就是来打劫的。 哦,原来你是打劫的。不是打架的吗? 赵耀: 打劫?你缺钱吗?我卡里应该还剩2万多,你先拿着花。廖昀说着把银行卡随手扔在了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伸了个懒腰,心情莫名得好。 赵耀心情复杂,想了想,到底没说那张卡。小混混当了这么久,杀人放火的大事不敢做,虚无缥缈的江湖道义却常记心中,也是个妙人。 为什么拦着他们不让报警啊?明明你是受害者。 麻烦。 你那个时候真想掐死我吗?说真的,这么多年我没怂过,但当时,真的怕了。 赵耀定了点神,认真的看着廖昀。 廖昀犹豫了一会儿,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是因为,他真的,不记得了,于是笑了下,用开玩笑的口吻: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0) 没,我就是想看看你敢不敢真的捅死我。 赵耀想了想,在病床前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场面十分滑稽。 你胳膊伤成这样,吃饭什么都挺不方便吧,不如周末去我家,我给你做饭,我爸妈常年在外打工,家里没人。 好。 于是,两人就这么结下一段莫名其妙的缘分。 我在一中上学。赵耀自报家门。 我在二中。 我知道你二中的,不然怎么特意去门口劫道。 两个人都觉得很好笑。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比别人都狠,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 赵耀说的是真心话。 那行,以后打架可以叫上我,我给你撑撑门面。廖昀说,但是有个条件,以后周末我要来你家吃饭,你做饭好吃。 行,可是......你不回家吗?不想你的家人? 你看我像那种家里能管得了的孩子? 赵耀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痞,操那个闲心。 说的也是,我其实挺想他们的,但他们就是不回来,有什么办法。 廖昀笑着在他的头发上胡乱搓了一把,心想,这是第一次有人专门给我做饭吃,我吃的这么安心。 **** 往后的时间,廖昀,正常上课,正常放学,又过回品学兼优的日子。 走廊里吵吵嚷嚷,行人三三两两。 出成绩了,你快去看!这位穿着蓝色卫衣的同学喜上眉梢,怂恿他的小伙伴去看分数。 我知道出了,不敢看。那位同学比较怂。 高中的成绩荣辱不计,大学的绩点却性命攸关,非常真实。 我靠,我及格了,我这样都能及格,虽然刚刚过线,但是够用,多一分都是浪费。 这位比较怂的同学偷偷瞄了一眼,也变得喜笑颜来。 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了?蓝衣服的同学恨铁不成钢。 及格就行,就我这脑子,要啥自行车。 说的也对,你这脑子,原来也有清醒的时候。穿蓝色卫衣的同学乐乐呵呵。 季远,你又骂我。你从小就是学霸,可是现在都大学了,谁还在乎分数。你现在却这样唯分数论,幼稚。除了那几百块的奖学金,分数还能干嘛用?比较怂的同学气鼓鼓的,很不服气。 成绩好的,都在乎成绩。 穿蓝色卫衣的人叫季远。 切,你成绩好,也没见你考第一,拿国奖呀?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懂什么。 可是季远还真说错了,成绩比他好的是廖昀,拿第一的也是廖昀,廖昀并不在乎成绩。 甚至,成绩越高,他越恨得牙痒痒。 看到自己学期末接近满分的绩点,廖昀心里很不是滋味,文学选读那一门97的分数,异常刺眼。 就连自己旷的那几节课也一笔勾销了吗? 是谁说要给他挂科的? 凭什么给我打97分? 课上完了,97的优秀分数像是一个断点,将那层云遮雾绕的过去了断。 就算不能在一起,但廖昀就是想看看他而已。随着课程的结束,就连这点心愿都再也不能实现。 不能顺其自然,就何必找上门去,徒添烦扰。 廖昀知道自己挺脆弱的,事实上他比自己想的更脆弱。 实在思念的紧,就偷偷躲着,看上那么一两眼。 新的一个学期,廖昀很痛苦,每次躲着偷看萧衡之后,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可越是这样想,就愈加控制不住偷看的频率。 再这样下去,廖昀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偷窥狂了。 廖昀知道萧衡总是按点儿来上班,虽不至于迟到,却决不会提前到学校超过十分钟。 廖昀知道萧衡总爱把车停在教学楼对面的车位里,他通常直接把车正对着开进去,他好像不太会倒车入库。 廖昀知道萧衡常换的衣服就那几身,而眼前这一身,应该是第三次出现。 唉,又这样过去半个月。 明日复明日,半个月之后复又半个月。 一晃神,很久了,成了习惯。 萧衡拒绝了自己,幸亏他也没和别人在一起,不然廖昀怕自己接受不了。 **** 最近萧衡感觉也不太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最近他那只不该跳的眼皮总是在跳。 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人要整他。从兼任辅导员的工作以来,他就觉得很烦。 墨菲定律仿佛真的会应验,八月二十那天,学校有人跳楼。 是个女生,比廖昀小一届,叫刘燕。 警方介入调查之后,封锁了现场。所有人都懂得死者为大,但人类存在以来的局限性和先进性都在于,人类的好奇心。 于是,死因众说纷纭。 随后,在校园网论坛上,有一个匿名的账号,发布了一个帖子。这个账号做得很隐蔽,连IP地址也查不到。 帖子的标题十分刺眼:真相是不堪其辱,还是羞于启齿? 帖子内容暗指高年级某信任辅导员与刘燕关系复杂,长期有染。还恶意地贴出了刘燕在校门口上萧衡的车的照片,后面还有一段模糊的,两人在宾馆走廊的录像视频,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与此同时,死者刘燕的父亲刘庆,收到手机上收到了一条匿名发来的信息。点开之后是同样的照片和视频,后面还附了一句话: 我跟警察都会告诉你是自杀,但我能告诉你的的远比警察多。没有我,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女儿在学校是什么样子。没有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学校的老师有多禽兽。 这后面,还附了一些比发在学校论坛上的,更过分的照片和视频。这些影像让刘庆十分羞愧,他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比对和,也没有怀疑过它们的真实性,就选择相信。 未经考证,一个父亲,需要有多愚蠢,才会去无偿地相信这些东西,而非信任自己的女儿。 刘庆走进卧室,没有将这一切告诉刘燕的妈妈,甚至只字未提。 因为他抬手就把卧病在床的女人打到了地上,哪还用得着说话。女人并无惊讶,只有恐惧,仿佛习惯了这一切,在墙角打着寒战,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却连抽泣都不敢。 你怎么这么下贱? 你女儿已经死了,她跟你一样,是个贱货。 结婚的时候你爸妈不是看不起我吗,现在让他们好好看看,你养的种。 女人的精神已经不正常,可她听到女儿两个字,还能说出话来。 燕燕怎么了?她也是你女儿啊。 帖子在论坛引起轩然大波,学校第一时间采取了紧急应对措施,全面删帖。 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当帖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它永远不可能被删干净。 图片和视频都可以伪造,本身大家对这件事情是存疑的,然而这种对舆论的粗暴而强制地管制,却让事情本身,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悠悠众口如泛滥的黄河之水,易疏不易堵。学校此次做法不知为何,的确有失妥当。明明是谣言,假象却在遮遮掩掩中显得欲盖弥彰。 一时间校园内风声鹤唳,萧衡也暂时被停掉了学校的职务。 下午,萧衡很早就从办公室出来,呵,今天真好,提前下班。 摊上这事儿,确实很让人生气。谁在整他他心里,基本也有数。三年的牢狱之灾,报复之心肯定有。既然早就摊上事儿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最让他生气的是,那人竟会卑鄙到这种地步,牵扯到不相干的人,作为报复的手段。一条生命的离开,竟也是可以利用的。 萧衡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被廖昀拦住。 一个假期没见了,却没一点陌生的感觉,只是有点儿恍惚,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为什么不出面解释? 廖昀从没想过,再次跟萧衡以私人的名义说话,就是这种话题。 你都知道是假的,别人肯定也不会相信,有什么好解释的,绯闻而已,很快就能过去。萧衡无所谓地说。 廖昀心想,问题的严重性已经不是绯闻而已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讲明白,背着这段扯不清道不明的谣言,一辈子都人言可畏。无论真相怎么样,坏的影响一旦产生,就无法抹去。 但是廖昀想的这些,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一时语塞,皱着眉头,深刻体会到了自己语言表达能力的局限性。 作者有话要说: 季远友情客串 来自隔壁的《不服》 第15章 你们敢碰他 久别未见,萧衡上下打量着廖昀,注意力从自己那点儿烦心事儿上,完完全全转移到廖昀身上。 他的头发,看上去从撇清关系那天就没剪过。 气色不太好,眼窝有些暗沉,肤色还是一样白。 自上而下,萧衡的目光停在廖昀的手上。廖昀手上有块圆形的疤痕,应该是烟头烫的。 萧衡握住那只手,将他拉到眼前来,好看得更清楚。伤口已经完全好了,痕迹却被永久留下。 萧衡用拇指轻轻抚过那个圆形的疤痕,若有所思。 萧老师,你再不松开,我会误会 廖昀心里紧张极了。 怎么弄的? 上次他拿碎瓷片划伤自己,萧衡也是这样问的。再回答是不小心,也没意义。 廖昀特别想说,我故意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我故意划伤自己,是为了让你看看我,我已经有些疯狂;我故意烫了这么个印记,是为了留个念想,好让我觉得你存在过,我也存在过。 可他没能说出口,只是很克制地把那只被萧衡握着住的手抽了回来。 既然已经撇清关系,就别让我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可是我见不得别人造谣生事,把那些污言秽语用在你身上。 廖昀音调不高,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一腔孤勇无处放矢,少年心绪溢于言表。 在萧衡面前,廖昀伪装的部分最少。 而萧衡耳清目明,尤其对情义看得真切,又怎能不感动。 没事,我不在乎。萧衡口吻温柔,关切的意味弥漫在话语间,更像是安慰,仿佛廖昀才是深陷泥潭被人诟病的那位。 其后的言语,是极其富有耐心的解释,条分缕析,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我不能回应,这涉及到一个女生的名声。 这种情况下,不论我说什么,这件事都会被越炒越热,而最终不论舆论倒向哪边,这个死去的女孩子都会是最后的受害者。 死去的受害者再也不会说话。只有我不回应,这件事才会慢慢平息下去。 廖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廖昀自认为是个语言表达能力很差的人,第一句话讲不清楚,第二句话接不上去,第三句话开口就要讲错,或者在谈话的过程突然失语,这都是常有的。 总之,他支持萧衡的决定。 就在这时,教学楼门口围了一群人,大约七八个,他们看起来就是冲着这个位置过来的。 很快,这群人在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带领下,把教学楼门口的位置围了起来。 中年男人中等个头,中等身材,中等样貌。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着怪怪的。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看了廖昀跟萧衡一眼,径直走到萧衡面前说: 你就是萧衡? 怎么了,有事吗? 萧衡跟廖昀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就是他,给我打。 中年男人一声令下,后面的人紧随其上,矛头全是冲着萧衡去的,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 萧衡只是闪躲,并不还手,眼看着吃了不少亏。 你们干什么! 廖昀上去帮忙,出手不轻,两三下打倒一个人,揪着他的领子质问道。 没你的事儿,别瞎掺合,赶紧给我走。 萧衡对廖昀说。 这毛头小子是你学生吧?这么着急赶他走做什么?是怕我把你的事儿都说出来吗? 为首的中年男子道。 脏事儿干了就是干了,还怕人知道? 我呸,真他娘的没种。 后面的喽啰附和道。 你们是什么人? 廖昀没有理会萧衡,继续质问道。 我是刘燕她爸,今天来给她报仇。 刘庆松了松西装的领带,这套衣服不太合身,动起手来不方便,他接着说, 糟践了我女儿,让我受此奇耻大辱,在哥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 那些是假的。 廖昀解释道。 照片我都看过,怎么会有假。我亲眼看见我女儿在学校门口,上过萧衡的车。 刘庆言之凿凿。 怎么可能,这半年来我每天都跟着他,我亲眼所见,他的车每天都停在第二排车位里,没有任何人在学校近上过他的车,每一次他都是一个人开车走的。 廖昀气急之下,误将自己跟踪萧衡的事情讲出来,却没有意识到。 无心之言落入萧衡耳中,一石惊起千层浪。 那是年轻时才有的热切冲动。 萧衡不只一次设想,如果在最初相见的那个酒吧,他没有贱兮兮地来那么一出,他年少时狡黠的心态没有在那天恰巧一闪而现,就不会这么牵绊。 可是廖昀却从来都不敢想,自己如果没认识过萧衡,这一生该怎么过。就如同他不敢想象,再也无法见到萧衡的日子。 你的亲眼所见,算什么证据。 刘庆气急败坏道。 这个可以调学校的监控,相信警察已经在做了。你呢?又有什么真凭实据就来打人,就因为那个谣言吗? 你说你女儿放学之后上了萧衡的车,那她有哪一天,回家的时间不正常吗,他上萧衡的车的那张照片,又是几月几号?而且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一直盯着你女儿的日常举动来拍这些照片? 退一千万步讲,就算这些照片是真的,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你,等出事了再匿名发给你?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1) 廖昀发出一连串的质问,此时语言表达能力一反常态,出奇的好。 这,我没注意。 刘庆被问住,却没细想这其中不对的地方。 只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架上台面又下不来,气急败坏之下,下令先打了再说。 廖昀脸上充满不可置信,眼里全是愤怒,他并不关心刘燕的爸爸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想不到,会有哪个父亲会把这种绯闻,未经证实,就亲自传开。 而刘庆将事情闹大,到学校里来打人,竟然是因为自己的脸面问题。 萧衡作为一个陌生人,不惜自己的名誉和职业生涯,一心为他的女儿考虑,可他一个做父亲的,却能做到这个地步。无论这个家庭中有什么样的矛盾,这个女孩子如今已经冰冷,只剩身后之名,尚存于世的人,偏要如此恶毒。 廖昀觉得再没什么可说的,打就是了,这样的人,欠揍。 枉为父母,不配做人。 场面再度乱成一团,廖昀以他多年以来打架的经验,没吃什么亏,反倒是萧衡,并不动手,只是闪避,硬生生挨了好几下。廖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廖昀说了这么多,萧衡却只记得一句,将他深深震撼的一句: 这半年来,我每天都跟着他。 想起廖昀手背上那个疤痕,像个记号一样。 我对你而言,真就这么特殊吗? 萧衡其实早就料到,廖昀没这么容易放过他,他甚至预料过廖昀会怎样死缠烂打。有时一个人在办公室,他总有一种,廖昀要来闯祸的感觉。可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廖昀的死缠烂打,都偷偷摸摸的,让他一次又一次落空。 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毕竟,人跟人不一样。 也许可以重新试试呢?没人真的喜欢孤独终老。 萧衡一直在琢磨那句话,有些走神,躲过了前面那个人的拳脚,却没注意到后面有人正扛着一把椅子砸向他的后心。 廖昀的注意力一直就在萧衡身上,他看在眼里,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有,下意识地从后面冲了过去。周遭的景色都变虚无,他用尽全力扑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大家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凝固而清晰。 刘庆站在远处旁观,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得意。 举着椅子的人,面色狰狞,异常冲动,已无停下的可能。 其他的人三三两两,有些犹豫和担忧,他们怕那个人太过冲动,弄出大事来他们担不起,却也来不及再做什么去补救。 廖昀从后面扑到萧衡身上,护住他的后背。在肢体产生碰触的那一刻,体温透过衣服相互传递,廖昀心安了。 那把被举起的椅子随即重重地砸在廖昀身上。 椅子的自重,投掷产生的加速度,和那个人用上的力气,一并落在廖昀的背上,廖昀一声不吭。 椅子哗啦一声弹到地上,廖昀扶着萧衡,慢慢站直,对上萧衡焦灼的眼神,笑了一下,道:我没事。 然后身体晃了晃,晕倒过去,后颈分明有血迹溢出。 稍微机灵点的人看出了不对劲,凑到刘庆跟前说:老刘,事情不太对。刚刚拿凳子砸人的那个,看着脸生,不像是我们花钱找的人。 怕什么,砸都砸了,他就是晕过去而已,死不了。咱们公安局有人罩着,出什么事儿我负责。 大家都慌了,萧衡打了120。 位置:计大逸夫楼门口。 伤者:很多人。 很冷静地交代完情况之后,死寂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使人不寒而栗。 你们也敢碰他?不知死活。 萧衡终于动手了,一个人也没放过,专挑脆弱的关节部位下手。拳脚落下,不会造成伤残,但每一下,都会给关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刁钻狠辣至极。 砸伤廖昀的那个,受到他的特殊照顾,眼眶被打肿,鼻梁被打碎,血流了一脸。 最后救护车过来,带走了所有人。 萧衡在打120的时候,给所有人叫了救护车,他们伤了廖昀,就得付出代价。 第16章 辞职 廖昀昏迷了一天一夜,萧衡在床前守了一天一夜。廖昀挂着点滴,萧衡就用手心的热度将点滴暖热。 更换病号服的时候,萧衡清楚地看到,廖昀背上那一片片的淤青和出血点,心里一阵颤疼。医生说他只是背部的挫伤比较严重,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所幸没有伤到脊柱,不会留下后遗症,萧衡才稍微安心点。 问了医生病人恢复期间都需要注意什么,他都一条一条认真记着。 萧衡出神地望着廖昀,指尖碰触到他的前额,温柔地像一朵云彩,将他额前的碎发整理的服服帖帖。 就在这个时候,班长田方进来了,萧衡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给了田方一个长者应有的和煦的微笑。 然而田方不觉得这微笑有多和煦,尤其是在听闻萧衡一个人放倒了他们七八个人之后。 都是偶像啊,田方心想,现在萧衡和廖昀都是我的偶像,一个比一个能打。 我来看看廖昀,虽然不是很熟,他可能都不太记得我了,但毕竟一个班的,高中的时候,他还是我偶像呢。 田方可能意识到自己突然推门而入的行为有些唐突,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发悻悻地说。 难得你有这份心,挺不错的小伙。 他,还好吧? 嗯,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就行。现在晕着呢,因为消耗过大,医生说不久就能醒。 嗯,那就好。田方环顾了一下四周,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原来陪床的竟然只有萧衡,廖昀的辅导员,于是接着说: 廖昀,他受着这么重的伤,父母没来吗? 没,可能是因为忙吧,抽不出时间。 萧衡犹豫着说。 他没告诉田方,学校并没有廖昀父母的联系方式,虽然他也不太明白。 可能吧,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听说,他家看起来很有钱,但从来没人给他开过家长会。 萧衡心里是有疙瘩的,所以他看得出来,廖昀心里也有疙瘩。他隐隐约约知道,廖昀心里的疙瘩,跟他的父母有关。 田方这人心眼儿不坏,但说话没有考虑,知道啥说啥,特别容易套他的话。萧衡虽然对廖昀的过去充满好奇,但他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只想等到有朝一日,廖昀亲自告诉他。 他忍住顺着田方的话,继续打探廖昀高中情况的念头。 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要先走,你有时间的话留下陪陪他吧。 有个现成的人陪床,萧衡借机离开,虽然守着他已经一天一夜,却不希望他醒来看见自己,说不清道不明,反而徒添烦恼。 因为这次斗殴事件闹得比较大,又和之前那起自杀案件有联系,鉴于情况特殊,所有人都被带到警察局录口供。双方都有受伤,公安在进行了治安罚款,批评教育之后,双方决定私了。 由于那起跳楼案件,刘庆和萧衡间接地都成了受害人。体谅到刘庆失去女儿的心情,肯定不好受。而萧衡,平白无故被人中伤,名誉受损。警察对双方作出安抚,也相对从轻处罚。 警察向刘庆解释清楚,经过对监控的调查和一系列技术上的处理,能确定那个帖子是有人刻意伪造的,照片和视频都是假的。 在警方的调解下,刘庆也不情不愿地当着警察的面儿跟萧衡到了个歉。 折腾完这一天,萧衡回家之后,以为这件事能够正式告一段落了,却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警察虽然说了刘燕那事儿跟你没关系,但今天你把人打成这样,就是另一码事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是刘庆。 萧衡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暗中整他的人不是刘庆,刘庆只是借刀杀人那一招中的一把刀而已,却还节外生枝。 那你改天多叫点人再打一架? 再打一架就不必了,看你很在乎你那个学生是吗?我感觉整你不如整他。 你把话说清楚。 刘庆一连发了好几条: 呦,还真挺在乎呢。怪不得打你的时候你怂的跟个鸡一样,动他一下你就疯了。 也不怕你知道,我在他们派出所有人,铁哥们,叫他帮我查个人跟玩儿似的。 户籍录入系统和案件存档系统,对于很多涉及社会安定的事件的处理都具有绝对的使用意义,它本身的存在无疑是公民的福祉。可害群之马将其滥用,甚至用以做出等价的交换,就会让人觉得可怖。而且这些人存在着,并且隐形。 你那个学生的身世有多精彩,你绝对想象不到,传出去肯定是传奇。 萧衡心里一突一突的,忽然很害怕他继续说下去,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那个学生,姓廖,叫廖昀。 他爸叫廖一树,他妈叫沈青衫。 但他爸妈的名字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爸妈早就死了,一块跳楼的。算了算时间,那个时候他才小学吧。啧啧,真惨。没爹又没妈,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你说,我要是把他的故事,再添把火加点料,讲给你们学校的人听,是不是比打你们一顿更痛快呢? 萧衡拿着手机的手有点发抖。 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他想起廖昀那天在宾馆,不开灯,在黑暗中一个人做事情,说是习惯了。 他想起廖昀给他的感觉,性格上的冲突和言行上的矛盾,整个人拧成一团,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廖昀对他过度依赖,他却硬要抓着廖昀问他的立场,心里抽疼。 自此,廖昀成了他的软肋,也是逆鳞。 对着屏幕编辑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措辞: 我不希望你把他的事情说出去。 那要看你的诚意。 你想怎样? 我要让你辞职,你愿意吗? 萧衡此时的面容紧绷着,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想了一会儿: 可以。 还有,我那些被你打伤的兄弟,都想把这一顿找回来,你也愿意? 可以,只要你说到做到。 夜深,萧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要辞职了啊,挺严重的一个决定。辞职以后干点什么呢?又怎么跟家里交代?这些他一时间都没有去想,心境倒是很坦然,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廖昀醒来的时候,他隐约记得是萧衡送他来医院的,却发现此时田方在他旁边坐着。 萧衡呢? 哦,他有事先走了,嘱咐我在这看着你。 他没受伤吧? 好着呢,一点事儿没有,所有人都被他打伤了,给你出气。 田方这话当然是句玩笑话,却无心插柳,道出了实情。 廖昀笑了,这话简直说到他心窝里,别提有多温暖。廖昀笑起来很好看,他不笑的时候木僵着,也没什么特别。可以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皮囊有了灵性,给人一种明亮的感觉。 嗯,其实这种感觉,跟傻笑比较接近。 你傻笑个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辅导员,有朝一日竟然跟学生一起参与到打架斗殴中去,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嗯,可我觉得这不会影响他给你记打架的处分。 写检讨是学生的天职,我不会拒绝的。 田方投以崇拜的眼神,不愧是从小到大都在打架斗殴的学生。但他不知道,廖昀的检讨从来都是,字数不够,靠抄文言文来凑。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学瑰宝,老祖宗的传世之谈,都被他拿去写检讨。 看到廖昀已经醒了,田方还有别的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而廖昀还有点滴没挂完,暂时这几天还需要住院。 **** 一个安静的午后,萧衡向学校的人事部门递交了辞职申请。原因是觉得自己的舆论问题,给学校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于心不安。再者,自己因为此事,也无法再安心从事眼下任教的工作。人事部门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同意他的申请,撤除其公职。 又一个安静的午后,在一条堆满杂物的巷子里,萧衡硬生生扛住了一顿打,里子面子都掉了一地。 末了,萧衡补了一句,你们打也打够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他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刘庆:一个没爹没妈的杂种,能让你做到这个份上,他是怎么勾引的你? 萧衡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中语焉不详的暧昧意思。 记住你的承诺,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那群人走后,萧衡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很痛,但不妨碍活动,所幸应该没有骨折。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条巷子,复而安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巷子旁边的那栋居民楼,住的是田方的一个朋友,田方这天刚好在朋友家做客,从窗户里看到了整个过程,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田方心思大条,只是以为萧衡也总爱跟人打架而已,没怎么把这事往心里去,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可是过去很多天了,他却迟迟没有看见萧衡再次回到学校。 后来廖昀伤好出院,已经整整一个周,萧衡还是没有回到学校。 停职查勘,需要这么久吗? 廖昀心生疑窦。 第17章 微妙的关 萧衡此时赋闲在家,终于过上闲散的生活。 平凡的生活却一日比一日忐忑,终于在一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他那迟钝的担忧在心中突然爆炸。 他看到那些老头老太太,在菜市场挑挑拣拣,走路都费劲儿了却还有精力跟街头的商贩讨价还价,不为能省多少钱,只是因为那是一份乐趣。 讲着讲着,就聊起来了。 批发蔬菜的行情不好啊,儿女不省心啊。隔壁摊位上的大妈因为东西摆放不规范被城管收了摊子,小区里那个风评不好的张阿姨他女儿考上了名牌大学,邻居家的李奶奶寿终正寝。 相谈甚欢,临走时,小贩,阿姨我再送你颗蒜! 看着看着,他就想到自己的父母,继而顺其自然地记起来,自己还没跟父母坦白自己辞职的事情。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2) 自己坦言要当老师那天,吃了顿饺子,父母脸上的欣慰之情历历在目。 父母的心愿他很清楚,无非就是自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编制内,类似教师和公务员这种,拿一份稳定的工资,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可他不愿意这样,原本他干过很多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职业,却都以不赚钱不靠谱没有可持续性而告终。唯一像样点儿的是他开的一间酒吧,现在还营业,却因为逐步递增的房租变得越来越入不敷出,每个季度算出帐来,能持平就算好的。 后来因为出柜的事情,还因为一些他和前男友的私人纠葛,让他的心性有所改变,比较明显的表现在,没那么多少年形式的追求了。忽然之间成熟起来,开始对父母于心不忍,也对理想没了想法,于是几经波折之下,当了大学老师。 原来住在老城区,每次在地铁站都能看到很多老人缓慢艰难地上上下下,他们腿脚不便步履蹒跚的样子看了感觉很难受。 衰老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但当时只要一想到父母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是现在父母真的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他除了选择接受,尽力将越来越短的时间拓宽,亦无他法。 现在辞职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怎样跟父母交代,至少得编个像样的原因吧,其中波折到底不能还原给父母听。 其实他辞职也不是完全为了廖昀,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半年多以来,他的想法又有所改变,他想回去重新经营那家酒吧。自己到处攒来的方子,酒窖里的醇香,调酒用的瓶瓶罐罐,都不能说放弃就放弃。还有那两个驻唱的伙计,工资都拿出来补贴房租了,忙的时候还去隔壁饭馆兼职洗盘子,也没什么怨言。就像留在他店里安静唱歌而已,怎么能说倒闭就倒闭。 **** 入夜,廖昀在家里,还是习惯摸黑收拾一切,摸黑上床睡觉。 手指摸到灯的开关,轻轻放在上面,却没打开。 恍惚间想起山下跟萧衡在宾馆住的那一天,其实他偷偷亲了萧衡一下。当时只是随心所欲,还有点恶作剧的意味,没多大想头。此时回味起来确是另一种悸动。 伤好出院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廖昀又跟萧衡断了联系。 虽然总共也没有几天,可廖昀确实很想萧衡。 做梦的时候幻想过萧衡亲吻自己,像黑着灯那次他偷偷亲了萧衡一样,那次只是蜻蜓点水似有若无,梦里比那次再激烈一点。闭上眼睛,耳畔全是喘息。而后,他看了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男的跟男的之间的那种,并不觉得禁忌与不耻,反而看得来了劲,想的全是萧衡。 纵然廖昀足够没脸没皮,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拿我想你了作为对话的开头。 要是从前,廖昀想联系萧衡,还能大大方方找个由头聊两句,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动机不纯,曾经那些蒙昧迷糊的感情,在他为萧衡挡了那一下子之后,都明晰了。 这是爱情。 无论萧衡能否接受,他对萧衡的这份感情,真实地存在着。 可毕竟年少青涩时情窦初开,夜里多了缠绵迤逦的幻想,白天就少了插科打诨的勇气。 萧衡早就知道他出院一个礼拜多了,挺关心他的恢复情况的,却一直忍着没联系他。 一来是觉得自己的感情似乎越界了,保持距离为好。 二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廖昀,还没到最亲密的关系,却看了他最惨痛的伤口。 可是架不住关心,怕他没听自己的嘱咐,怕他又喝酒,怕他伤口沾水。 没有立场的关心。 萧衡主动给廖昀发了微信: 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有淤血吗? 没喝酒吧? 对于萧衡突如其来的病情三问,廖昀选择视而不见。 最近你都是跑哪去了?我可是为你受的伤,直到出院,你都不来探望一下,这合适吗? 虽然廖昀隐隐觉得自己昏迷的时候,萧衡来过,甚至觉得萧衡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是他还是这样说。 在家,停职查看。 如同没想好怎样跟父母解释这件事一样,萧衡也没想好该怎样去跟廖昀说。 他不希望廖昀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才辞职,那些丑恶的,威胁过他的话,他打算瞒着廖昀。 既然那些事情廖昀从未提过,就代表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廖昀的童年,萧衡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都极度的不舒适,而廖昀是亲历者。萧衡只能装作还不知道,与他对廖昀的了解,那么能装模作样的一个小孩,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绝对受不了这种被暴露。 论坛的事情学校不都澄清了吗,为什么还在停职? 停就停呗,正好多放两天假?难道你很希望我回去吗?等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写检讨。打架斗殴是属于恶劣性质的处分,5000字都不够。 对了,你上次的检讨不合格。你不是能抄文言文吗?这次别抄《离骚》了,字数不够,不如抄《史记》吧,反正也是无韵之离骚。 行啊,你让我抄我就抄,可《史记》那么长,我要抄到天荒地老了。 天荒地老?真酸。这半年来,你一直都跟着我做什么?偷窥狂吗? 对啊。 你好变态。 对啊。因为我还等着你回来,让我写检讨呢,就算是抄《史记》我也认了,的确好变态。 廖昀借机聊了好久,却没找到机会说句喜欢,又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跟萧衡聊天,和别人不同。就算同样会陷入困境,三两句话憋死,心里还是存有愉悦的希冀。 又过了几天,学校的门户信息网上,贴出了关于他们这一届辅导员的人事变动的公告。 萧衡辞职了,廖昀并不关注学校的门户信息网,这条消息是田方告诉他的。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呀。 如当头棒喝一般的消息,让廖昀有些神情恍惚,明明是面对着田方说出这句话,语气却像自言自语。 我也很喜欢萧老师,这算哪回事儿啊,怎么辞职了啊。 田方轻轻拍了拍廖昀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田方忽然想起那天在朋友家看到的场景,也不知道跟萧衡的辞职有没有关系。虽然觉得说出来可能不太好,但又觉得廖昀不算是外人,和他讲应该没关系。 对了,我记起个事儿,你住院的时候,萧老师还跟别人打过架。那天他像是受了什么威胁一样,明明打得过,却不怎么还手。 隐约听到,萧老师让打他的人务必遵守承诺。还听到他们说谁没爹没妈这样的话。 别的就不知道了,我那天在朋友家,当时只是想推开窗看看天气。恰好看见,他们在楼下打架,我看见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廖昀跟田方不一样,他天生就敏感细腻,思维缜密。这寥寥几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已经让他分析出很多很多的事情,多到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打个架而已,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件事别再说出去,尽管萧老师已经辞职,但是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是对他的名声不好。 廖昀在田方面前依然镇定,内心却早已掀起狂风巨浪。 萧衡辞职,多半是因为他。 萧衡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廖昀现在的心态很微妙,他一方面很感动萧衡为他承担的事情,也很感激萧衡的刻意配合而装作不知道。廖昀很容易满足,萧衡这种体贴,已经让感动得他无以复加。 很多人在听说身边哪个人有一段不好的遭遇时,总想一探究竟,越离奇越好。从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丝毫不顾当事人的感受。可能别人觉得也就是八卦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可他真的害怕,怕有人以安慰为名问他发生了什么,让他回忆当年的事。 这也是他多年以来伪装自己隐瞒自己的原因之一,甚至别人问及他的家庭他会直接撒谎。 萧衡什么也没问,从一开始就不问,这也是他最初对萧衡的信任和好感的来源。 可是现在,他怕萧衡嫌弃自己,自己人格上的不健全,无从弥补。萧衡越是体贴入微,他就愈加自惭形秽。 第18章 到头明月 萧衡知道了大概。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去填充那个大概的所有细节。 一时间,廖昀想起了自己无人问津的童年,想起了被姑妈放在柜子上自己很饿却够不到的饭菜,想起了在自己眼前自杀的爸爸妈妈,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那碗被放在柜子上的饭菜倏忽间放大,收留他的亲戚非常善良,对他并无苛待,就连父母留给他的遗产,也原封不动的替他收着。 那一碗饭菜啊,他们外出不在的时候就会把饭做好,放在厨房的柜子里。可是那个柜子的高度,比他年长的姐姐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但他够不到。 那天只有他自己在家,那碗饭菜就那样放在柜子里,饭菜明明是给他准备的,但他忽然就觉得不是。 卧室的灯坏了,他知道他告诉姑姑,姑姑一定会找人来修。 但他没有告诉姑姑,所以直到他离开那个家,都没人知道那间屋子的灯坏了。 田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刚刚崇拜没多久的辅导员已经辞职,他很惆怅。 你说,萧老师他为什么要辞职呢?我们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误会过他。 田方想到刘燕,比自己还小一岁呢,多好的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至于去死。他也很惆怅。 你说,人为什么会自杀呢?活着多好。 廖昀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不擅长聊天,又碰上这种他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于是跳跃性思维开始作祟。 廖昀沉静地看了田方一会儿,田方觉得自己现存的这个偶像即将说出一段至理名言,就算不是至理名言,那至少也得是金句。 于是做好准备,洗耳恭听。 廖昀:所以,你的名字为什么叫田方? 啊? 田方没反应过来。 一般人都不能理解廖昀的跳跃思维,但是萧衡可以。 你为什么叫田方,活着又为什么很好?你看,在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讲道理,或者都尽力去讲好各自的道理,都试图用道理解释事情。可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没什么道理。 我叫田方,是因为我姓田,田字,写起来是方形的。 田方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接着说,活着就是很好,活着才能经历一切。去吃没吃过的东西,去看没见过的风景,去认识喜欢的人,陪伴爱的人过一生。 田方能用道理解释清他的事情,原来别人都有道理,别人的事情都用道理说得通,可为什么廖昀就不行? 他小的时候有个猜想,天上的神仙给了地上的人,每人一千片叶子,和三万天光阴。 人每活过一个月,就需要消耗一片叶子。 那些选择自杀的人,只是不小心弄丢了所有的叶子。 可是他后来想了想,天上没有神仙,人也没有叶子,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我觉得人活着就是在等死,这个等待的过程漫长又无聊,是很痛苦的。那些自杀的,都是没有耐心的人,他们临阵脱逃。 廖昀不仅不会聊天,而且非常没有同理心,世界观又别具一格,所以他没朋友这个事实并不奇怪了。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谁的生活里还没有那么几道坎啊,活着确实也挺不容易。 好在田方是个怎么都行的人,不爱较劲也不往死胡同里钻。 后来,刘燕跳楼的真相已经被调查清楚。 警察说是因为家暴,其实一开始没人往这方面想,因为那个男人滴酒不沾,在人前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父慈子孝。 警察找到了刘燕的一本日记本: 早上很安静,阳光很干净,在阳光下洗脸的妈妈也很干净。 妈妈在洗脸,爸爸洗漱完之后,揪住妈妈的头发,将她的脸按进洗脸水里,看着咕噜咕噜的泡泡从水上冒起来。 妈妈最开始一点儿也不敢动弹,但后来他开始挣扎,爸爸就把他从水里拽出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妈妈的头流血了,干净的头发被血弄脏。 我冲过去帮妈妈,试图把爸爸推开。 爸爸打了我的脸,我的耳朵很痛,头嗡嗡的。 我突然就受不了了,我冲向阳台,拼命往外冲。当我以为我已经从楼上跳下去,我已经脱离这一切的时候,我眼前一黑。 再次清醒过来,我还活着,被爸爸锁在卫生间。 从那以后消停了很久,但不是永远。 我想离开他,但是妈妈不愿意离婚。 我真的想离开。 日记结束,但事情并不会结束。为什么人类自身的缺陷却往往要别人来承担后果。 不抽烟不喝酒,工作正常,谁会往那个方面想呢?可事实上,衣冠之下,他就是个禽兽。 警方调查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还说,每次聚会刘庆都不喝酒,我们私下调侃她,是不是因为怕老婆,她却只是笑笑说喝酒,对健康不好。 有那么一个年代,当生活困难的时候,酗酒的一家之主,在大醉之后往往会把痛苦和压力发泄在弱势的家人身上,言语上的侮辱甚至殴打,就是家暴。 可刘燕他的爸爸,却是在冷静的情况下,哪怕在诸事顺遂的时候,也会打人。 警方很快对事情作出处理,刘庆也受到制裁。警方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相关人士,萧衡是其中一个。 萧衡打电话把这件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廖昀。 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个人说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廖昀。 在这之前,萧衡以为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所有人都有好和坏两个面,哪怕最大的反派,也有好的一面。 可直到现在,我越来越相信非黑即白的道理。隔着一层皮和肉,你永远想不到,那楚楚衣冠之下是一颗怎样自私的心。 廖昀,如果我说,所有人都是非黑即白的,会不会很偏执? 按照廖昀目前的语言表达能力,他想了一分钟。 不会,你是白的,永远都是。廖昀说。 我是黑的。廖昀想。 很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你给我正常一点,如果还愿意听我说话,就别给我弄出一身伤。 我一直挺正常。而且我知道你要说的,你不是停职,是辞职,学校公示了。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3) 哦,你都知道了,我还想着要第一个告诉你呢。你该恭喜我,我本来就不爱干这一行,最初干这一行,我是被迫的。 恭喜你被威胁着辞职,还挨了一顿打吗? 我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的理想。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了会怪我,但你没有。 怎么会怪你,现在我的一切都剖给你看了。对我而言,这世上再没比你跟我更亲密的人。 在我心里,你就是为了我。 以后就不能在学校天天看着你了,也没什么临别感言想说的,就这样吧。 临别?除了生离死别,你就不能跟我谈什么分啊别的。 萧衡被他逗笑了,有志气。我如果成心躲着你,你能怎么办? 那我的人生就有追求了,我可以一直找你。 就算你找到了,要是我对你就是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呢? 我会让关于我的信息变得足够有吸引力。我去干点儿天理不容的坏事,让社会媒体天天骂我,我让你不管看电视,还是玩手机刷微博,哪哪儿都是我的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呼气,像是叹气,也像在笑,声音温柔又疲惫: 你能干什么坏事。不如晚上一起出来喝个酒吧,还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馆子,到头明月。 你竟然还记得那个地方。 怎么会忘。 因为那个地方是萧衡的店,只是廖昀不知道。 此刻,店里的两个伙计在进行着非常不吉利的对话。 老大这店,也不知还能开到几时。 房东要他三更关门大吉,绝不留他到五更。 老大这店要是黄了,咱俩去哪卖唱呀? 反正我不去别的地儿,这儿要是黄了,我就不唱了。 那你拿什么养家糊口讨媳妇?说话的这位叫孙喻,是这家酒吧的驻唱。 拿你呀。说话的这位叫吴比,也是这家酒吧的驻唱。 到了酒吧之后,廖昀有点久别重逢的恍惚。 廖昀抢过萧衡喝了一口的半杯酒。 到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管不着我喝酒。 曾经我是你的老师,也没管过你喝酒吧。 嗯,你还教我抽烟。 你怎么不说我还教你装gay骗人? 我正要说呢,我从你这学了这么多陋习,你打算怎么补偿? 上所好下必甚之,你这样说让我很有成就感。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骂我自己,我歪,比那棵歪脖子树还歪。你说你现在都不是老师了,怎么还不接受我? 廖昀醉了,开始胡说八道,也开始讲大实话。 萧衡没接他这句话,对那两个驻唱的歌手说:你俩别唱了,下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学生,曾经的。以后他来,给他打折,打11折,不要客气。 这家店是你开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早跟我说过,你开了一间酒吧。 我调的酒,口味还行? 你家驻场怎么还能管消费打折的事儿?收银呢? 雇不起收银,他俩兼着。 两个人都喝醉了,之前萧衡看廖昀喝醉过那么多次,终于跟着醉了一次,反正在自己的地盘,有人替自己收拾。 而那两个兼任收银的驻唱: 老大跟小男生喝醉啦。 老大把小男生带到店里啦。 老大竟然告诉小男生这是他的店。 老大是不是不打算单身一辈子了? 不知道。 那天的夜很深很深,空气中弥散着酒精的醇香。 第19章 纵容我一次 廖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被窝里。对,床上床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躺在被窝里,被裹成了一个茧。 他在被子的最中间,然后被顺时针卷了起来,然后是第二重要的事,他在床下,地上。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两只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然后翻了个身,让这个卷松动一下,把自己抽出来。接着他发现了第三重要的事,他只穿了一条小裤衩。 显然,自己主动把自己卷成这样,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是别人干的。 从窗户往外看去,这应该是酒吧二楼的视野,原来萧衡住这里。 哦,是萧衡把他卷成这样的,这是萧衡的被窝。廖昀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还不太清醒,昨晚酒喝得太多,有点头痛。 厨房传来声响,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卧室的门被推开。 食物的味道飘进来,廖昀闻出了葱花煎蛋,酥香的食用油与蛋白质在高温的作用下产生的味道,下意识地饿了,咽了咽口水。 廖昀坐在地上,萧衡居高临下。 萧衡画面着实有点限制级,被子全部被摊开,廖昀坐在被子上,全身只有一条小裤衩,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抬头望向廖昀,喉结还滚动了一下。 咳萧衡清了清嗓子,把衣服穿一穿,吃饭了。 廖昀环顾四周,没有衣服。 嗯?我的衣服呢? 低头看看自己,全身光溜溜。 抬头看看萧衡,他有了目标。 萧衡身上那件系带式的睡袍看起来厚实又暖和。 廖昀站起来朝着萧衡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什么? 萧衡看着一个光溜溜的人向自己走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廖昀突然拽了一下他腰间的系带,是个活扣,一拽就开,然后在萧衡的震惊中,整件宽大的睡袍被拽下来,据为己有。 跟想象中的一样,厚实又暖和,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与味道。 现在变成萧衡上半身光溜溜,只剩一条单薄的裤子。 廖昀模仿着萧衡刚才的口吻,把衣服穿一穿,我去看看你做的什么饭。 廖昀盯着萧衡的上半身看了一会儿,也跟自己想象的一样,线条清晰,而且挺瘦的。 廖昀发现,只要在萧衡面前,他的心情就很好。所谓一物降一物,他就是被降服的那一个,心服口服。 睡衣被抢走,萧衡随便找了件衬衫穿上,有些无奈。 早餐很简单,豆浆,煎蛋,用面包机加热过的吐司。廖昀从来没自己弄过这些,一般都是在外面吃饭,摆弄着厨房里那些锅碗瓢盆,觉得很有意思。 萧衡把他从厨房捉回来,带到座位上。 怎么,对做饭感兴趣? 没,对你感兴趣。 廖昀直勾勾地盯着萧衡。 昨日之日不可留,之前的事带来的纠结苦痛欢乐挣扎,在一醉方休之后,烟消云散。 没办法活的很清醒,也没必要。以后就找借口和萧衡一直纠缠着,得过且过吧。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廖昀敲定自己的人生目标,远大理想。 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创伤,要看他的社会功能是否健全。 没遇到萧衡之前,廖昀可以装作没有问题,社会功能很健全。即使生活在密度很大的人口集体中真的让他很难受,可他会装,能演。 遇到萧衡之后,廖昀才觉得自己真正是个全乎人了。 你为什么把我扔地上? 廖昀突然想起来,自己一觉醒来被裹成卷扔在地上的魔幻画面。 明明是你自己滚下去的,冤枉好人。 不可能,我自己睡的时候怎么就没掉地上过? 那是你不知道,也许之前,你前半夜掉地上了,后半夜梦游,自己爬回去了呢? 廖昀抢了他的睡衣,萧衡还没兴师问罪,反倒过来问他为什么在地上,萧衡内心相当难受,廖昀的睡相太折磨人了。 萧衡慢悠悠把饭吃完。 是我把你扔地上的怎么了?你住我家里,睡我的床,吃着我做的饭,还想跟我讲道理? 廖昀想了想,嗯,是那么回事儿。 我不跟你讲道理,那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把我扔地上的? 萧衡: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特爱卷被子,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睡。 你把你那条团完了,就来团我这一条。 两条都团完了,就把我当成被子团。 廖昀知道自己喜欢抱着被子睡觉,却没想到自己睡着以后是这个样子的。 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吧,一脸理应如此的样子。 我家没有客房,本来我大发慈悲让你睡我的床。后来你也知道,你睡相太糟糕,只能委屈你在地上了。 可是你脱了我的衣服。廖昀悠悠地说。 我嫌弃你啊,一身酒气,穿着衣服弄脏我的被子,我还得自己洗。 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吧?萧衡逗他。 廖昀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 心想,我巴不得你对我做点什么呢。 萧衡起身去收拾餐具。 廖昀:我来吧。 萧衡就让他去了,洗盘子洗杯子,动作倒是干净利落。 洗完回来,廖昀抽了张纸巾将手上的水珠擦干,顺手拎起一颗车厘子喂给萧衡。萧衡张口把车厘子吃掉,居高临下的角度,廖昀看到了萧衡的牙齿和舌头,唇红齿白。 萧衡若无其事地咀嚼着,廖昀仿佛瞬间理解了所有戏文里那些美色误国的故事,心领神会。这种时候要是能让他做点他想做的事,付出什么都值得。 廖昀忽然把萧衡推倒在沙发上,欺身而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 萧衡突然被推倒,有些惊讶,表情也很窘迫。当然不是因为廖昀的这句话,而是,由于突然推倒,猝不及防,他把樱桃的果核咽了下去。 廖昀看着他窘迫的表情,却很得意,还以为自己欺负了他,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萧衡冷静了一会儿,咽了就咽了吧,迟早有一天被廖昀吓死。 我又不是那个傻子屠夫,什么样的狼,我都能给打出去。 廖昀不说话,痴痴地看着萧衡,心想,你就算把我吊起来打,我也不会出去。 让我亲一下吧。廖昀轻声说。 廖昀盯着萧衡,缓缓凑近过去:我记吃又记打,当你的炮友还不够格吗? 萧衡:别别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到萧衡抗拒的神情,廖昀没有再进一步。稍微离远一点,但是也没完全让他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 萧衡,你刚刚是不是吃了颗大樱桃? 嗯。 樱桃核呢?没见你吐出来啊。 咽了,你害的。 廖昀回想起萧衡那个窘迫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廖昀没再纠缠,放开萧衡,打趣道: 你身为一个gay怎么比我这种直男都放不开,你到底是不是gay?你到底有没有七情六欲?没人性。 萧衡被他逗笑了。 你一个正经直男在我身上磨叽啥? 廖昀想了想,我不一定是正经直男。刚刚,我硬了。 萧衡知道廖昀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偏偏跟他在一起话就出奇的多,跟个话唠一样,还能句句给他惊喜和惊吓。 萧衡:你真,诚实。 廖昀又再想,此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但是我也未必是gay,前段时间我去过gay吧,我跟别的男人不仅硬不起来,还感觉很恶心。 萧衡很会抓重点:你去gay吧干什么? 语气生硬:什么时候去的? 一直以来,萧衡总感觉廖昀很飘。 廖昀的内心,有时镇静地仿佛天塌了都临危不惧,有时又很脆弱,蝴蝶煽动翅膀都会引起狂风巨浪。廖昀很坚强,很坦诚,仿佛敢把自己的一切完完整整交给你,无条件信任。可这种坚强又像稻草扎成的麦田守卫,摆个样子,吓唬飞来飞去的鸟儿罢了。 他感觉廖昀不太把自己放回事儿,吃亏了也不在乎,那家gay吧有时候挺混乱的,萧衡有些担心。萧衡挺心痛的,怕他受到伤害,况且还是因为自己。 廖昀回想起那段难过的时间,不必明言,表情都挂不住了:就是在那以后呗,你说你不能接受我,我当然要去找别人试试。 萧衡,我没办法跟你讲清楚我是什么感觉。 萧衡,你能不能纵容我一次啊。 萧衡,你亲我一下。 廖昀就这样叫着萧衡的名字,目光灼灼。 至此,过往那些隔海的心绪他都不必再向萧衡赘述,都挂在脸上了。 萧衡低头亲了亲他的眼角,看不见明显的泪水,但是有些湿润。 萧衡把他揽向怀中:你别哭,别哭啊。 廖昀狡辩:我没哭。 我不能接受你,并不是你的原因。廖昀语重心长,我知道你的顾虑,没关系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人世很长。 萧衡轻轻搂着他:你很好,但我有问题。给我点时间好吗,我现在没办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廖昀抬头,眨了眨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很动人。 你是想跟我说,来日方长吗? 还需要一点时间,就是说,来日是有可能的。 这份纵容,有点过火。 来日觉得很委屈,方长等得很着急。 第20章 坦白从宽 廖昀平日里为人处事,忙于隐藏自己的秘密,可以说是谨小慎微。但是在感情方面,却直白得很。一腔赤诚藏不住,萧衡其实动过心。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4) 你跟我年轻的时候,挺像的。 俗套。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更俗套。 你说。 廖昀歪着身子坐在沙发上,左肩倚着沙发的一角,右肩靠着萧衡的左肩。 我是个挺没出息的人,我不能接受你,是因为我的前男友。 听到这里,廖昀心里凉了一下,生怕萧衡说自己还忘不了他之类的话。 廖昀试探性地问:你还,忘不了他吗? 当然忘不了,但不是爱,也不是恨。那段感情对我的影响太大,它几乎完全改变了我。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开始不信任感情,我以为成年人的世界,就应该像他那样冷静。所以我说,我还真没出息。 廖昀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籍籍无名。但是他说他想红,后来他真的红了,用他自己的方式。 廖昀叹了口气: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原来一直让你念念不忘的,是个小明星。 他叫江微。 没听过。 廖昀没什么兴致,萧衡每说一句话,他就紧张一次,生怕萧衡流露出什么眷恋之情。 廖昀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江微有段时间也算红极一时。他的一首成名歌,《命若微光》,后来被很多人翻唱。 长夜相隔, 长梦如昨, 你说都是不可言说, 梦中花路没人走过。 隔山灯火, 临水鲸落, 我刻画我星明云阔, 我终止于黯淡寥落。 江微在最糊的时候发了首影射自己以及在座的众位糊逼朋友的歌,却意外红了。 当然也是意料之中的意外,没什么比走红更重要,搭上一个有本事的金主,什么契机都能红。所有人都可以是他的踏板。 萧衡自然也是。 不重要,总之就是我之前爱上了个十八线小明星,为了他还惹上一堆麻烦,后来他红了就把我踹掉的故事。 萧衡长话短说,期间纠葛一带而过,实际上哪有这么风轻云淡。 一堆麻烦? 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萧衡,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说到做到。 廖昀是个细腻的人,他听得出萧衡的不安。 萧衡笑了笑:我之所以说,感觉你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就是因为,我也曾经以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可以在一起过一辈子。 廖昀没再说话。 他不会去说什么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这种话,因为他知道,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有些话说了没用,不如不说, 而他想说的话,他会用一生证实。 **** 我说,都快中午了,你好歹也是老板,不营业吗?不下去看一眼吗?谈起所爱之人的前男友,真的相当难受,廖昀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开的是酒吧,不是茶楼,白天不营业。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一通稀里哗啦和一阵吵吵嚷嚷。 廖昀:不是不营业吗?出什么事情了? 两人下楼,从侧门出去,绕道正门,发现里面的玻璃门被人砸碎,玻璃门外面的卷帘门上被人泼了红油漆。 油漆还没干,但是泼油漆的那伙人已经跑没影了。两人回屋查监控,大体拍下了那些人的体貌特征,但是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自从发生学生跳楼事件之前,萧衡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直到现在也没散去。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感觉更加不好。 之前得罪过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大概有数。 本来没想小题大做,但是他怕像上次那样,牵连到更多的人。保险起见,防盗门被砸,店面被人泼红油漆这件事,他事先去公安局做了备案。 看来今天不用营业了。萧衡仿佛对这些事情司空见惯,一边打扫垃圾,一边找人来修门。对于这件事,他也没多生气。 萧衡又说,以前被欺负的时候多着呢,这些算什么,不也都过来了。你看我这还不是好好的,也没缺胳膊少腿。 萧衡拍了拍廖昀,干这一行的,多少得有点事儿,都是些小混混而已,也就吓唬吓唬人,没多大事儿。 廖昀听了很难受,因为他总觉得,萧衡说的那些以前被欺负的时候,是他跟江微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定,为江微做了很多。 但是回头看看,萧衡至少还在他身边,廖昀就释然了。 你能为江微做到什么份上,我就能为你做到什么份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许你后悔过,但是我为你,永远不会后悔。 下午,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路过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廖昀:咱们一定被人家当成不良青年了。 嗯?难道我们不是吗? 说着,萧衡将廖昀往自己身边一拽,紧接着一大滴红色的油漆从卷帘门的顶端掉下来,差点就落在廖昀的衣服上。 你看看你,注意力都放在那些有的没的上,衣服差点弄脏,这种油漆,可洗不掉。 虽然廖昀不愿意承认,喜欢装作无所谓,但他真的挺在乎别人的看法的,无论何时何地。从前他一般都刻意装成满不在乎,如今在萧衡面前,他选择真实。 现在弄成这样,你不会觉得尴尬吗? 廖昀悻悻地说。 到底还是小孩子,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怎么能是有的没的? 大家就是看看热闹,猎奇而已,没什么恶意。现在所有人都很忙,隔天儿就忘了。再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咱们这一行算特业,特殊行业懂吗,就得不一样。不就是门面被砸了吗,这年头,谁还不得罪个人了。 你爸妈真开明,同意你干一行。 也不怎么支持,就是不反对而已。 萧衡忽然又想起来还没很爸妈说辞职的事,比起酒吧的门面被砸,这才是真正让他头疼的事。 该找个时间坦白了,实在对不住二老。 萧衡草草收拾一下店面的残局,将忙上忙下收拾碎玻璃片的廖昀提溜回来。 你别搞那些了,我叫人来清理就行。 上楼去拿你的东西,我送你回家。 我不。 能耐了你?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明天周一,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上课。 萧衡下午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就把廖昀打发走了。 他要回家,准备坦白从宽。 廖昀看了看这凌乱的的现场,觉得萧衡确实有挺多事情要处理,也不方便总是打扰他。 没说不回去,但是我,舍不得你啊。 你酸不酸?萧衡感觉自己被一块极其粘人的牛皮糖缠上了,哭笑不得。 下回你什么时候还能有空? 萧衡已经辞职,不比从前,还能在学校偷偷看他。如此一来,下次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萧衡想了想,中秋吧,十五我在家里过,十六陪你过怎么样? 那可说好了。 嗯。 一言为定,果真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 爸,我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二老各忙各的,压根没人搭理他。 按照惯例,除非逢年过节,萧衡主动回家的时候,一般准没好事儿。 比如上一次,二老给介绍了个温柔贤惠的女孩,请来家中做客。刚准备打电话叫萧衡回来,萧衡就自己回来了。二老甚是满意,儿子对人家女孩也非常满意,席间四人其乐融融。谁知送走那个女孩儿以后,二老还没高兴多久,儿子就利利索索出了柜。 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个下午。 长痛不如短痛,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不如挑个敞亮的的日子把话说清楚,这是萧衡一贯的作风,二老已经打好心理预防针,所以今天没人理他。 心里预期让老父亲和老母亲觉得,今天一准没好事。 爸,我来吧。 看见老爸在烧水,摆好了一套茶壶茶碗,就想着前去献殷勤。 不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我这茶,一般人泡不得。 爸爸没理他悬在半空的手,抱着茶壶绕到了茶几的另一边。 萧衡溜达到厨房,发现晚饭要用的菜已经洗好了,池子里的碗也都已经刷干净,地板也铮明瓦亮的,没有殷勤可以献。 一家三口回到客厅,萧衡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准备接受三堂会审。 直截了当,切入正题。 对不起。 我辞职了。 二老此时不知道该说点啥,孩子这么大了,打也打不得,管也管不了,由他去吧。 老母亲:要是放在十年前,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老父亲没说话,本来打算泡的茶也没泡,却抽起烟来。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着也饿不死。 也不用那么愁,真的,说不定以后慢慢的,我那酒吧也能挣点钱。以前我不是也没工作吗,照样没饿死。 萧衡还没敢让他俩知道自己酒吧被砸的事。 爸爸:你还好意思提工作以前? 你当时是没饿死,就是给你买了车,你却连油都加不起,天天公交地铁倒班坐。 萧衡:我没穷到那个地步吧,不开车,是为了环保。而且开车多麻烦,每次车位都得找半天。 话虽这么说,萧衡仔细想了想,拜江微所赐,自己那个时候确实穷到这个地步了。 生活也太不友好。 辞职以后,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温饱的生活已经过去,贫穷的日子即将来临。 第21章 不速之客 今天廖昀回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一本书。 从傍晚找到天黑。 过几天有场考试,类似于期中考,分数在总成绩中占比挺大的。廖昀想找书来看一看,却怎么也没找到。 回头想了想,上次用那两本书的时候还是上个周五,然后就放在包里没拿出来,后来顺手拿着包直接去跟萧衡喝酒,喝醉以后睡在他家,走的时候没把书拿回来。 廖昀给萧衡发了条微信:你现在在家吗? 萧衡刚好在看手机,回了句:在。 我有东西落在你那儿了。 萧衡也是刚注意到,廖昀的包还放在他家门口的衣帽间。 萧衡编辑着信息,本来想说明天给他送过去。转念一想,如今是特殊时期,能省则省吧,廖昀他家还挺远的,油费多贵,就没说话。 现在的人,不失业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原先有工作的时候,虽然也没开多少钱工资,但也就是那没多少的工资养着他,基本月光,没有存款,如今的处境真的很现实了。 廖昀看他没有回复,以为他在忙,就没再打扰。 心痒难耐,怎么突然就对那两本书急不可待了呢。也未必真的是为了那两本书吧。 想见一面啊。 虽然说好了下次再见就是中秋。 但是现在连小别都忍不了。 廖昀出门,打了辆出租车,决定亲自去取。 虽然现在刚刚晚上八点多,但是天已经全部黑下来。 这大晚上的,如果任课老师知道廖昀如此热爱学习,为了考试的复习用书连夜奔波,想必会非常感动。 廖昀在萧衡楼下下车,注意到虽然地上的碎玻璃渣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是酒吧的门还没有修好。到头明月的招牌上,还染着红油漆。 与此同时,他并没有注意到,酒吧斜对面的路上停了一辆黑色小轿车,车上的人一直在盯着他这个方向,也就是萧衡的酒吧。不知道那小轿车里头坐的是什么人,三更半夜意欲何为。 廖昀来之前没跟萧衡打过招呼。 咚咚咚~ 萧衡开门看见廖昀很意外,也有点惊喜。 却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道:你来干嘛? 廖昀:来拿东西。 萧衡侧了侧身让他进来,顺手习惯性地把门带上。 明知故问,揶揄道:我们堂堂年级第一的学霸,还有忘记什么的时候?这么粗心大意,不应该啊。 廖昀看着他,夜晚的时候人容易疲惫,声音也就沙哑:我把心忘在你这儿了,怎么办? 说着拿手指戳了戳萧衡心脏的位置,在等他回答。就像刚刚敲门时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他的胸口上,心跳像优美的鼓点。只不过敲门用的是手背,此时用的是指尖。 啪的一声,萧衡伸手打了一下那只伸再自己胸前,戳着自己肋骨的不怀好意的手。 本想恶言相向,让他拿上他的书赶紧连人带书一块儿滚蛋。真不知道他们年轻人整天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还一套一套的。 可是当他的手碰到廖昀的手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手拔凉拔凉的,秋天转凉,晚上更冷,手冻得跟冰棍儿一样,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也就心软了,毕竟,萧衡清楚他的心意。 能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进屋给他拿了套睡衣,还是上次廖昀抢他的那套,那套比较暖和,你晚上穿这个,在我这儿可以,但是只能睡地上。 廖昀得寸进尺,挤一挤不行吗,我保证这次老老实实的,地上多凉,况且,来者是客。你让客人打地铺,算不得什么待客之道吧? 我看是不速之客。爱住不住,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萧衡没再理他,自己径直去洗漱。 廖昀也该干嘛干嘛,把那两本专业课的书拿出来,安安静静地复习。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廖昀就被萧衡提溜起来吃早餐。 大哥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我下午才有课。好困啊,再让我睡会儿吧。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5) 廖昀抱着被子不撒手。 不行,谁让你睡那么晚。 我得复习啊。 复习也不行。 你不讲道理。 廖昀挣扎无望,睡意都散了,于是起床。 对。萧衡这点倒是没反驳他,我就是不讲道理,你能咋滴。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哦,原来萧衡他们家的门还有门铃。廖昀想了想,自己来的时候直接拿手咚咚咚砸门的。 萧衡打开门,门外的人走进来看见屋里居然还有别人就停在门口玄关处,门里的廖昀衣衫不整地靠在沙发上斜眼看着门外的人,两个不速之客此时面面相觑。 进来的那个是就是江微。 江微长相确实很帅,如果用好看形容萧衡,那就只能用帅气来形容江微。 发型打理得很好,五官精致。简约的西装偏向休闲,没扣扣子。内衬是白衬衫,上面解开两颗扣子,没配领结。手腕上是一块百达翡丽。 相比之下,差不多的年龄,萧衡就有点略显沧桑了。至于跟廖昀自己比起来,廖昀觉得自己就是平平无奇的那个人。 江微整个人很有朝气,明亮却不耀眼,萧衡喜欢过他,没什么意外。 但是萧衡真的快两年没跟他联系过了,此时见面,也很惊讶。 江微面带微笑,率先开口说话,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扰了。 廖昀心想,知道就好。 他一眼就认出来的人是江微,萧衡跟他讲过这个人以后,他就查过他,的确挺红的。他挑清晨这个时间过来,大概想找个没人注意的时间段。 萧衡的手还停在门把手上,似乎并没有关上门请江微进去坐坐的打算。 江微接着说:你之前一直习惯早起,不管睡得早或晚。所以我觉得我这个时间过来找你,不会打扰到你,怪我没想到你家还有别的人在。 江微自顾自走进屋子,环顾四周,很多东西的陈设都变了,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样子,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多少还有些失望。 介绍一下吧?这位是? 廖昀保持沉默,他挺想听听萧衡会怎样介绍自己。 萧衡松开门把手,却没把门关上,走到廖昀那边,沙发的位置,笑了笑说:不用介绍了吧?一副不言自明的样子。 萧衡这句话,说得很狡猾。 听者有意,心里想什么,就会理解成什么。你想错了,跟我也没关系,不能说我骗你。 看见你过的好,我真的替你高兴。江微还是挂着他原来的微笑,好像没什么别的表情,对萧衡说完这句话,转身对廖昀说,放心,我不是回来横叉一脚的,也没这个可能。我当初干过的那些脏事儿我一件件都记得,我没有翻盘的可能。 难得除了那常有的微笑的表情,江微对廖昀的表情,竟然多了几分真实的友善。 廖昀在情爱这方便的心思,简直一塌糊涂,他感觉江微那样看他一眼,就什么都看穿。 但是看破不说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江微是自己的情敌,明明知道江微做过很多对不起萧衡的事儿,眼下面对面看着他,却没多大敌意。 有些人你明知道他劣迹斑斑,明知道你们是死对头有朝一日会争个你死我活,但就是很难讨厌他。 廖昀鬼使神差道:你想多了,我俩还没成呢。是我死皮赖脸死磕他一个,他还犹豫着呢,未必能接受我。 顿了顿又说,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跟他在一起,我会让他离不开我。 真实,热烈,一吐为快。 不用遮遮掩掩,不用顾左右而言他地扯些似是而非的谎言。不用去伪装自己,直说那句最想说的话,感觉真的太好了。 江微笑了笑对萧衡说,瞧,你这位朋友比你有出息。 萧衡带着警告意味看了廖昀一眼:有没有出息,我说了算。 江微心里挺酸的,其实廖昀越是这么说,他反而越觉得他俩是真的,能长久的那种。 廖昀看起来年纪不大,跟萧衡也差了几岁,生涩稚嫩,却满腔赤诚。而萧衡,他最清楚不过,如果没上心,绝不会留人在家过夜。 将近两年没联系了,如果不是因为事情比较严重,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我知道咱俩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江微开诚布公,接着说,我一直让人注意的,周巡出狱了。 嗯,我感觉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萧衡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三年了,真的很快。江微语气略带感叹。 周巡势力很大,能插手的范围很广。手下一边是媒体和狗仔,一边还干着打家劫舍敲诈勒索的买卖,三教九流无孔不入,很难缠。 三年前,周巡挡了江微的路。 周巡是三年前萧衡设局弄进监狱的,为了江微。 而究其因果,是江微连哄带骗让萧衡做的这个局。 我就是来提醒你,最近小心一点,怕他会来报复。我知道这么说很难看,但我还是要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能帮一点是一点。不管要钱还是要人,我都能出。 不必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不敢怎么样。 萧衡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江微离开的时候还是自己把门带上的,萧衡也没去送他。 自己在学校传谣言的那次,最近酒吧被砸这一次,都是周巡的手笔,以后恐怕麻烦还会源源不断。虽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微而起,但萧衡早就将其视为自己年少无知的过错,算是给自己长了个记性,吃一堑长一智。 其中的故事,萧衡没讲,廖昀也不会主动去问。 总之他大体上知道,萧衡在江微身上,吃亏很大。 第22章 爱情渐进线 江微离开后,廖昀问萧衡:你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 虽然萧衡跟江微说的话是不会有事,但廖昀并不放心。显然萧衡是在敷衍江微,他不想再和江微扯上任何关系。 问题不大。萧衡故作潇洒地摆摆手。 动作过于浮夸,有点好笑,廖昀却笑不出来。 萧衡显然不想让廖昀掺和这件事。因为事情的棘手之处在于,周巡如今已经出狱,也没办法再把他弄进去。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游荡在自己身边,就是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很危险。 自己如今已经辞职,周巡还不罢休,事情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 跟敷衍江微不同,萧衡只是不想牵连到廖昀。 但是廖昀觉得萧衡在疏远自己。 本来听到萧衡敷衍江微,廖昀心里很高兴,说明江微在萧衡心里已经没有地位。可现在感觉萧衡对自己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同,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萧衡对自己,到底还是很见外。可事实上,我们的关系本来也就没那么亲密。 无力又无奈的感觉。 什么时候,萧衡才能真正接纳自己。 什么时候,萧衡才能把他,当成自己人。 什么时候,自己才配待在萧衡身边。 萧衡看着廖昀出神的表情,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发什么呆? 哦,没什么。我就是在想 廖昀一时间没想好措辞。 想什么? 萧衡继续追问,他想尽快转移话题,随便说点什么都好,尽快让廖昀的注意力从周巡的事情上移开。周巡这件事情,很棘手,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我在想,你现在已经辞职,酒吧也不能正常营业,你靠什么过日子 廖昀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但是话一出口,他想了想,这还真是个问题。 萧衡是为了他才辞职的,他难免心怀愧疚。 不等萧衡开口说话,廖昀接着说:都怪我,不然你也不会辞职。 萧衡想安慰安慰廖昀,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就一把将廖昀圈入怀中,下意识的动作。 低头却发现廖昀目光灼灼,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他上一秒觉得廖昀就快要哭了,下一秒却又镇定如常。变化莫测,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廖昀早就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同性恋了,不管是不是,他对萧衡的欲望很真实。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被萧衡压在身下,玩弄至死。 廖昀声音低沉,喃喃地说:反正以前的事都怪我了,以后也全都怪我。我嫉妒江微,我还肖想过你,和一些龌龊的事。可是我怎么这么喜欢你,我也没有办法。 廖昀忽然凑近,很近很近,犹豫了一下,柔软的嘴唇就轻轻贴上来。眼睛闭上,除了颤动的睫毛,全身一动不动。 其实只要萧衡松手,后退一步,他俩就会分开。廖昀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明明决定大胆一次放肆一次,打算豁出去了,却还是这样小心翼翼,将决定权全都放在萧衡手里。 萧衡年长他几岁,这些事情,他并不陌生。 廖昀的感情毫无保留,生动而澎湃,他怎能不动容。 只是还没想好而已,不知道还要想多久。 他们就这样紧贴着抱了一会儿,萧衡轻轻拍着廖昀的背部,手上的温度经过睡衣传递到廖昀的每一寸皮肤,也安抚着廖昀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萧衡轻轻松开廖昀,小声道:没出息。 好歹萧衡没有推开自己,廖昀纠结成一团的心思忽然间又豁然开朗。 嗯。 廖昀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没出息。 想起那些心猿意马奇奇怪怪的夜晚,廖昀不仅觉得自己没出息,而且没下限。 说真的,你如果缺钱,我可以把生活费分你一半。 廖昀真的在算,自己读完大学还需要多少钱,除去学费,卡里的钱还能分给萧衡多少。 早知道钱留到现在有用,以前就应该省着点。 没遇到萧衡之前,廖昀哪里想过要为以后考虑。 萧衡被他逗笑了:怎么着?你还想说你养我啊。 嗯。 我做梦都想。 廖昀下午还有课,他从萧衡家走出来,在酒吧门口碰巧遇见赵耀。 刚好,赵耀打工的那家酒吧跟他的学校在一个方位,两个人顺路就一起走了一道儿。 你平时就在这儿住吗?赵耀问他。 没,我不住这儿,这是我是我一个朋友的家,我在这里借宿一晚。 廖昀一时间没想好该怎样形容他跟萧衡的关系。 他是我的老师?可是他已经辞职了。 他是我的爱人?想都不敢想。 只能说是朋友了,虽然总觉得差点意思。想起那个吻,萧衡好像并没有拒绝自己。贴得很近很近的时候,萧衡的气息很明显,存在的感觉很真实,廖昀总是忍不住去回想。 想想就很心动。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赵耀相当好奇,又觉得廖昀的表情相当诡异。心不在焉,一脸傻笑,放在别人身上,这分明就是恋爱中的情绪反应。但是这种表情出现在廖昀脸上,他不太敢相信。 在他的印象中,廖昀一直独来独往,懒得跟人交朋友,跟自己也就是恰好不打不相识而已。中学的时候那么多男孩女孩明恋暗恋他,他就跟人家喜欢的不是他一样,不为所动。 尤其是之前两人打架的时候,廖昀是真的让人发怵,因为他太冷静,也太不在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参与者,而是旁观者一样。打架跟他没关系,生活跟他没关系,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他就看看而已。 这样的人如果爱上谁,赵耀不敢想象。 我喜欢他。 廖昀没做铺垫,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 赵耀震惊。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事情值得高兴,什么是快乐,什么是不快乐。但是现在我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真的假不了,赵耀确认他这就是恋爱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好看吗?能得到你的心,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说给我听听? 他是个男的。长得也,确实很好看。 赵耀继续震惊,天雷滚滚。 虽然以前因为廖昀拒绝过很多女孩子,赵耀总是打趣,说他会不会是弯的。可是从来也没真的认为他是弯的。 他原来是我的选修课老师,后来辞职了,辞职也是因为我。 这么刺激? 赵耀一时间脑海中闪过很多禁断关系强制爱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廖昀苦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倒也希望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还没在一起。 赵耀没想到,廖昀还有单相思的那一天,怎么回事,他是直的? 赵耀知道廖昀如果对谁好,会有多好。所以他没想过廖昀会被拒绝,除非性别问题。 不,我觉得,他是弯的,我是直的,我也可能是弯的,不过这不重要。这跟直的弯的没关系,我就是很喜欢他,但他对我好像没什么意思。 廖昀说的太复杂,赵耀没怎么听明白。 想了想,也只能说说自己的感受:没关系,慢慢来。就像我原来一点也不敢奢求我女朋友会跟我在一起一样,可现在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你也知道,我跟她差了能有十万八千里,我根本配不上她。 你看看我,上学的时候学习不好,家境不好,品行也不好,大学也考不上。还是个地痞流氓,愣头青一样,到处惹事。工作了也是孑然一身,没有存款,没有前途,两手空空。我凭什么能配得上他。 赵耀想起这些荒唐往事,叹了口气,接着说:但她家庭和美,心地善良,前途也是一片光明。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幸福,或许那个时候我能远远地看着她,她不嫌弃就好。我都不敢想,她会喜欢我,做梦一样。 廖昀若有所思,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行尸走肉一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他。 希望我也能这样幸运。 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廖昀就到学校了,两人就此作别。 萧衡让他好好上课,好好考试。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6) 告诉他好事多磨,让他不要着急。 还说以后有空来学校找他玩。 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萧衡。 **** 江微踏出萧衡家门的时候,百感交集。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这里不欢迎他。是啊,也怪不得谁,都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江微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红,觉得名声和利益才最重要,感情什么的都是虚的,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用。但是现在他突然后悔了,得到了一切想要的,却一直背着内疚和自责。没人分享眼前这光辉时景,也感觉不到快乐。 如果后悔有用,又哪来那么多无处安放的灵魂。 今天的到访,他是真的担心萧衡,真心想帮忙。虽然明知道会被拒绝,却还是不死心地来试一试,毕竟事情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为了能出名,他背叛过萧衡,事不过三,刚好两次。 一次比一次过分。 第23章 事不过三 想想这件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江微就觉得没人比他更混蛋。 当初刚跟经纪公司签约的时候,他一方面不被负责人看好,另一方面又遭受着公司老艺人的合伙欺负,联手打压,可以说是永无出头之日。 一颗积极进取的心长时间被埋没,骄傲的野心被深深踩在泥土里,整个人被幽暗不明的浪潮裹挟撕扯,进不得退不得,滋味并不好受。籍籍无名之时,没人在乎那些如此浮沉于暗涌中的人。籍籍无名之辈,各有各的取舍和抉择。 明明拥有一飞冲天的资质,却被那些平平之辈踩在头上。各种花销需要支出,又没有固定的收入,日子越来越落魄。在这种情况下,萧衡越是无条件支持他,用自己并不宽裕的收入去填补他的窟窿,他就愈加难堪,愈加迫切。 直到一个契机,他发现他的出头之日可能要到了。 他的出头之日,全压在林建安身上。 林建安是某国际大牌的亚洲地区负责人,对于他们这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公司来说,绝对是块脍炙手可热的肥肉。就连那些数一数二的传媒巨头,在这样的生意面前,也要放低姿态,精心筹备他们的招标方案。 如果能接到林建安手底下的生意,无论是对公司以后的发展前景,还是对公司目前的艺人来说,无疑都是绝佳的机会。 江微拥有别人没有的资本,无论是身材样貌,还是少年气质,他都不逊色于任何人。熟练的演技和基本功,吃苦耐劳的精神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业心,正好都处他一生中的顶点。单单这些特质,在其他艺人身上已经很难得,最让人望尘莫及的是气质。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谁都没办法改变,这才是真正的资本。 在一个商业晚宴上,明晃晃的灯火和言笑晏晏的觥筹交错中,不知有多少野心正蠢蠢欲动,江微用一杯酒,抓住了林建安的注意力。 尽管那么多人都逢迎而上,但江微知道,林建安看好的人是他。 有时候仅仅需要一个眼神的会意就够了,他会谈恋爱,也会钓凯子。 钓凯子反而比谈恋爱更加容易。 钓凯子交换**,谈恋爱付出灵魂。 钓凯子能带来的收益,也远远超过谈恋爱。 江微是个当机立断的人,有这样的投入产出比摆在面前,何去何从,他根本不会犹豫。 人往高处走,江微想要的,无非是去奔一个远大前程。 他从来不会顾及所谓道德廉耻这些上纲上线的东西,这些东西比爱情更加虚无缥缈。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将所有后果都想清楚,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承担的,那所有的约束都将不再是约束。 萧衡当初跟他在一起,也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由表及里的自由,言行一致的自由,灵魂深处的自由。目标理想信念,期望中的璀璨星途,在现实里逆流而上,少年身上特有的光彩和气质,吸引着萧衡,让他一起疯狂。 而后,在林建安开出的条件之下,江微毫不犹豫地离开萧衡,堂而皇之地傍上他的金主。 一路在嫉妒艳羡谩骂追捧中野蛮成长,真的走出一条璀璨星途。 这是他第一次背叛萧衡,不过好歹这次是好聚好散,两个人的感情中一个人先走,萧衡尊重他的选择,和平分手,祝他有个更好的归宿。 第二次背叛就是关于周巡的事情了。 江微傍上林建安以后,得偿所愿,飞黄腾达,手段却一点儿也不高明,其中多的是欺骗和隐瞒。 江微这个人思路清晰,做事情从来不会拖泥带水。既然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是钓凯子,不是谈恋爱,那就按照钓凯子的那一套来,就得回本。 为了合约,为了生意,为了报复曾经打压欺负过他的那些人,为了在经纪公司站稳脚跟,江微用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建安竟一点也没有看穿。 最开始的时候江微还比较小心,后来发现林建安对他几乎言听计从,毫不怀疑,他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人说百密总有一疏,何况江微本就肆无忌惮纰漏百出。得罪过多少人就得防备多少人,江微天生就是个不怕得罪人的性格。而且他红的太快,早就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盯上了。 明眼人都知道他傍上了一座令人眼馋的靠山,想要扳倒他也不难,切断他跟他靠山的关系就行。 周巡是个三教九流各插一手的人。受人之托,有备而来,大半年来都在跟踪,江微欺骗林建安,他都将证据存了下来。 从最开始一直保留到现在,事无巨细点点滴滴都没放过。况且,刚开始的时候江微还知道小心一点,到底还是年轻,后来就变得无所顾忌,更是纰漏百出,要抓他的毛病也太容易。 那些资料如果真的交给林建安,恐怕江微的演艺生涯就会到此结束。 江微做过的那些事也真够让人瞠目结舌的。开始的时候骗人家的影视资源不算,后来竟然连人家的资产也动了。傍上林建安一个还不够,跟制片方也不清不楚。 周巡查到这些的时候,甚至怀疑,林建安是什么样的脑子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发现。这样的人,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资源?他是怎么当上亚洲地区负责人的。 后来,周巡拿这些黑料去威胁江微时,江微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资料落到林建安手里,他恐怕真的玩完了。 然而周巡开出的条件,他根本没办法答应。 周巡要的不是钱,他要的是这么多年以来江微积攒下来的资源,相当于他全部的事业。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攒起来的,为了这些,没人知道他放弃了多少东西,又怎会轻易拱手让人? 此刻没有办法,江微放眼望去,发现没人值得信任,他能想到的只有萧衡,因为他知道萧衡肯定顾念旧情。 他的预计不错,萧衡的确顾念旧情,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认真。 在这期间,明知道他可能不会回来,萧衡也没有过别人。 再见之时,萧衡一掠而过的狂喜深色,令他不得不为之动容。 萧衡以江微前男友的身份接触到周巡,他打着同仇敌忾的名义参与到周巡对江微的威胁之中,毕竟也是被背叛过的那一个,再加上一些手段和掩饰,周巡并没有怀疑他。 再后来,萧衡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周巡收集的那些黑料,偷偷换成无关痛痒的东西,而周巡浑然不觉。周巡给江微下了最后通碟,萧衡把他敲诈勒索的证据也基本收集的差不多。 直到最后江微也没有妥协,任由周巡把他自以为致命的黑料交给林建安,其实那些东西早就被偷梁换柱,根本无关痛痒。萧衡这边证据已经齐全,无可辩驳。报案以后,因为周巡敲诈勒索的情节严重,数额较大,次数频繁,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等一切尘埃落定,江微坦白自己是在利用萧衡。 他求江微帮忙的时候,说得很动人,说等事情一结束就复合。说了很多后悔的话,也憧憬过未来。 江微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地后悔,真心实意地想要复合。可偏偏就在江微下定决心的时候,林建安又开出了其它诱人的条件,让他拒绝不了的条件,让所有艺人都会为之疯狂的条件。 人往高处走,明明已经到了高处,却还会想要更上一层楼。说到底,人的欲望无限。 这是他第二次背叛萧衡,这次不仅是背叛,还有利用。 事不过三,他们真正结束了。 这段感情留下的创伤难平,萧衡开始怀疑自己年少时的孤注一掷是对是错,他把那段最灰暗的日子归咎于自己年少无知,判定自己需要成长。他亟不可待地成熟起来,一夜之间,抛弃所有少年习性,心门上锁,回避所有热络的感情。 渐渐地,薄荷糖和摇滚音乐都不碰了,他开始抽烟。薄荷糖和摇滚音乐都被打上年少无知的记号,想要摒弃他们又太难,因为萧衡要做的,是去逃避一个真实的自己。人又怎么可能完全回避自己,薄荷糖的清甜凉意所夹杂的年少悸动,分明就是萧衡真实地心性,他把自己所有的伤痛归因于此,他认为如果自己成熟起来,就能冷硬到不再伤心。 为了戒掉薄荷糖,他开始抽烟。 抽烟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有用的,偶尔也会吃吃糖。 这么多年,萧衡就这样一年一年过来。 那天坦白后,江微从萧衡那里离开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真的结束了。 愣是铁石心肠,萧衡那天的神情,也印在了江微心里。 不是责怪,不是愤怒,只是,人世间再没比这更失望的神情了。 起初还没什么感觉,在林建安不计成本不求利益的营销之下,江微越来越红,野心渐渐得到满足,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如今看见萧衡跟廖云在一起,五味陈杂。 第24章 年级第一 三年已过,周巡刑满释放,从监狱出来,知道自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一准会去找萧衡报复。 江微找人查过周巡他们的背景,得到的结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身上都背着命案,最后被判成过失杀人,没蹲几年就不了了之。 这一次,江微真的担心萧衡。 他发现最近有人一直在跟踪萧衡,联系到之前发生的事,不得不担心。 萧衡之前在学校被人算计,先是传出绯闻,后来又不明不白辞职。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查过。 在刘庆带去学校闹事的那伙人中,江微揪出一个混迹其中的周巡的人。那个人当时直接拿凳子砸萧衡,恐怕是想借着聚众闹事儿的名义下黑手,以图趁乱逃避责任。 晚上,他的线人告诉他,跟踪萧衡的人还没走,江微到底还是不放心。 考虑了很久,给萧衡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是江微的号码,没换过,萧衡接了。 萧衡没删过江微得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和微信都留着,不是不舍得,而是不必了。真正断得彻底,谁还在乎这些形式上的纠葛。 没想到萧衡会接起来,江微有些惊讶,却还是直接长话短说,切入正题: 最近晚上尽量少走动吧,你被人盯上了。 萧衡:我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了,是啊,没什么好说的。 萧衡如今的处境,到底因为谁,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你跟你家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比我好? 江微心里很酸,忍不住问了一句。 而后又用确定的口吻说,他肯定比我好,我看得出来。 萧衡没说话,江微接着说:我没别的意思,但是最近,我劝你跟他还是尽量减少走动。就算你不在乎,也得为他考虑考虑吧。毕竟,那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们走得太近,对他没有好处,我知道你不想牵连到他。 江微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别误会,我这是真心话也是大实话。虽然我真的嫉妒他,却没想过给你们俩制造误会,我知道,没有用,没那个必要。 萧衡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毕竟他直到现在也没认真考虑过自己跟廖昀的关系,他一直回避着。是江微以小人之心揣摩自己了,可他小人做的彻底,想到什么说什么,毫不在意他的小人心思暴露无遗。 又或者是,萧衡对廖昀的感情,他自己都没觉察到,但是江微看得出来。 已经沉默了许久,听到江微话中提到廖昀,萧衡就去想廖昀。 萧衡终于开口说话:所以呢,事已至此,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我总不可能这样躲周巡一辈子吧。 萧衡的口吻过于随意,江微有些着急。生怕萧衡不愿意相信他,落入危险之中。 他在暗你在明,总之你得注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行事。不管你信不信我,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不会一直这样。 萧衡没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江微没告诉萧衡,他其实去求过周巡,想看看事情能不能走别的路子。哪怕周巡开出当时的条件,如今的江微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可事情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简单,经历其中的人也变了。周巡睚眦必报,不答应和解。他在萧衡身上吃过的亏,他要自己找回来。 挂断电话之后,江微跟他提到的那些情况,萧衡基本没考虑,他大概也都都知道。江微提到廖昀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这倒是个问题。目前有人跟踪自己,下手也越来越过分,跟廖昀走得太近,对廖昀没有好处。 自己最近被跟踪的情况,他一周以前就已经注意到。马路斜对面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出现的时刻和停留的时间,都很不正常。要说这一手反跟踪的本事,还得多谢当初对他穷追不舍的那个女生,现在他对身后鬼鬼祟祟的东西敏锐多了。 经过了一段紧张而忙碌,但是又不知道具体干了点什么正经事的学习生活之后,廖昀今天很高兴。 上次考的期中考试,也就是廖昀把书落在萧衡家,为了复习,又半夜回去取的那一次,成绩发出来,廖昀又是第一。 廖昀今天很高兴,不是因为他又考了第一。 而且因为明天是农历八十五,中秋节。后天八月十六,又能见到萧衡的日子。 难得听话一次,说好了,不喝酒,一起去公园看月亮。 算不算约会啊? 这个中秋,萧衡答应陪自己一起过。 破天荒的,廖昀开始构想那一天该怎样度过。他们见面时会以怎样的形式打招呼,他打算跟萧衡聊些什么,晚上去哪里吃东西,月亮会是什么样子的,公园里那些低矮的小树,会不会有斑驳的影子。穿过那些影子,会不会有风,如果有,风的温度怎么样。 廖昀从未对哪天如此期待过。 廖昀最近开朗了很多,他突然有很多想要跟萧衡一起去做的事儿,还挺有意思。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田方从一旁走过来,看见廖昀坐在位子上傻笑,试卷发了看都不看,就过来问了一句。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7) 因为,我考得好。 虽然廖昀还没看过试卷,但他看到试卷放在手边,随口就这么一说。 廖昀平时忽悠别人敷衍了事,也是张口就来。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你都没看试卷一眼,怎么知道考的好坏? 没想到田方并不买账。 因为,我心里有数。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心里有数,可是田方好像不太有。 田方表示怀疑,偷偷从廖昀手边把试卷抽走。瞧了一眼,选择题全对,名词解释跟从课本上原封不动照抄的一样精确,主观题言简意赅,每一句都是踩分点。 神仙答题,我等也就看看的份。 哦,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田方实在佩服。 田方看着这份完美的答卷,感叹道:大家都用一样的时间复习,我能不能问问您,为啥您就这么有成果呢? 廖昀想了想,在这种语境下,联系上下文,他应该谦虚,于是从善如流道:碰巧而已,多看几遍,就能记住。 其实他哪有多看几遍,当时在萧衡家,他就草草翻着过了一遍,脑子里大部分内容想的还是萧衡。廖昀记忆力挺好的,约等于人眼照相机。只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应付考试,还没派上什么用场。 要说一定有什么用,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全凭他的最强大脑,把日常生活的场景模板一样复制下来,在该用的场合照本宣科。他总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纰漏。 没人教过他如何与人相处,就好似,原始人在周口店一个漆黑的山洞里对着石壁生活了十年,一朝被投入人世间,眼前形形色色,都让他惶恐。 按理说他跟田方,见面聊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田方又是个大大咧咧说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性格,和他相处,应该能自然一点。 但廖昀依旧习惯性地去套那个模板,尽可能将一切人际关系公式化。 除了很萧衡在一起的时候。 唉,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下次得多背几遍。 田方一脸认真。 他旁边一位大哥注意他们好久了,显然这是看不下去了。抬手敲了一下田方的榆木脑袋,道:你可省省吧,你这脑子,再怎么折磨它,也拿不到这个分。 你什么意思? 这位大哥说话比廖昀还不好听,田方有点生气。 我的意思就是,五菱宏光的发动机,油门踩到底也追不上法拉利。 田方是个老实人,他想了想,你这是在骂我脑子不够用,影射我的脑子不如廖昀的好使。 本来挺生气的,但是回头一想,确实。 老实人净说大实话:也对,廖昀多聪明啊,我比不了。 听到田方不反驳,这位大哥更不高兴了,黑着个脸,明明是他先开口损人的,最后还是他不高兴。 田方觉得很冤枉。 田方没看出来,这位大哥嫉妒廖昀。 不是嫉妒他的成绩,这位大哥本身来上大学也就混个日子,哪里还知道个考试。他是嫉妒田方有事儿没事儿总爱围着廖昀转。 你们接着聊,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看着他俩剑拔弩张,廖昀借机撤退。 这层意思,廖昀看得明明白白,毕竟身在其中,最能体会那种爱人心切。他好心地先走一步,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位。只是可怜这位大哥,田方好像不太开窍。 不考虑萧衡的态度,廖昀算是单方面默认自己谈过恋爱了。 想起之前,萧衡还是他的老师的时候,总是质疑他的成绩,还打趣他说什么时候考个倒数第一来看看,恐怕没有那一天。 廖昀从教室出来,一个人戴着耳机,去操场遛弯。 这是他在这个学校,爱做的,为数不多的几件事。 尤其是萧衡辞职以后,可能就剩下这件事了。 心情好或不好,他都爱去走一走。 耳机里随机播放的歌曲切换到Metallica的Fade To Black &he e me free Thi they used to be 廖昀回想起来,这首歌还是他用小号去加萧衡的企鹅好友的时候,从他的歌单偷来的。 很好听啊。 廖昀给萧衡发了几条消息。 &o Black很好听。 这次考试我好像又是第一。 让你失望了。 廖昀绕着操场走到第二圈的时候,萧衡回复了。 年级第一,很棒啊。 《云舒》也很好听。 另外,《武陵桥上觅得眼泪》是什么鬼,不过也很好听。 现在我已经不听重金属了。 等等,这两首歌不是自己刚刚听过去的吗? 廖昀点开自己的音乐APP,多了几条访问记录,多了个粉丝,萧衡什么时候偷偷关注他的啊。 显示已关注的那个图标,是个小爱心,从灰色变成红色。 幸福死了。 第25章 中秋 也太容易满足。 萧衡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吊着他的半条命。 可廖昀恨不得,把另外半条也搭上。 萧衡最近焦头烂额。 酒吧因为之前的恶**件,原本生意就不是很好,现在更加门可罗雀。 没有客人,没有收入,房租还得照常交,押一付三,毫不讲理。 周巡是最大的威胁,眼下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每天都被一颗定时炸/弹跟踪,感觉很难受。 因为辞职的事情,爸妈也都黑着脸。 真正清闲自在了,一辈子难得清闲的老爸老妈却闲不住,既然儿子的工作已经泡汤,就关心关心他的感情问题。 老爸打来电话,听着铃声响了半天萧衡都不太敢接,关于辞职那件事,他怕爸爸又跟他谈心,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老妈的棍棒也不怕,就怕爸爸语重心长地跟他谈心,长大之后也是这样。 铃声一直在响,萧衡不得不接。就算接不起来,也得打回去。 喂,爸爸? 中秋节你还回家吗? 回啊,您二老放心吧,肯定回。我有哪年没回家陪你们吗?没有吧? 这么好的一个节日,还是国家公假日,你不用跟别人过吗? 当然不,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过。 萧衡小声逼逼,感觉自己表现良好,顾家又孝顺,简直没的说。 你如果有需要陪的人,就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可以自己过节,我们也不会干涉你。 老爸老妈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是要搞对象,就尽情去搞,尽情去过二人世界,不要管我们。 可是萧衡,他不搞对象。 除了你们,我没有要陪的人。 萧衡继续小声逼逼。 电话那头传来叹气声:唉,你能陪我们一辈子,我们陪不了你一辈子。 老爸不说话了,换老妈上阵:最近你还在跟男孩子谈恋爱吗? 没,最近我不谈恋爱。 妈妈心想,那你还不如跟男的谈呢,至少有个伴儿。 两位家长也都开明,知道做父母的没必要干涉儿女太多事。可是萧衡,实在难以让人放心。工作和伴侣,这两件排名不分先后的人生头等大事,萧衡一件也没着落。做父母的心再大,也做不到就这样由他去吧。 最初当他们知道儿子跟那个男生分手后,还抱有一丝希望,暗自窃喜,以为儿子有希望回归正途。倒不是说同性恋就是歧途,就是怕不长久。怕什么来什么,天下父母心,知道自己儿子一根筋的脾性,早晚得吃亏。 可是高兴了没多久,他们发现高兴早了,他们后来更不高兴了。 因为从那以后,儿子压根没再谈过恋爱,问题好像更严重了。 爸,妈,我能照顾好自己。 萧衡轻声说。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二老,自己没把人生大事当回事儿,爸妈倒是操碎了心。 妈妈显然不吃这一套,不仅没被安慰到,语气听起来好像更加难过了: 阿猫阿狗也能照顾好自己,难受了也知道自己舔舔皮毛。 萧衡心想,我又不是阿猫阿狗。 妈妈说话的声音顿了一顿,我是怕你,没人陪啊。 到后来,萧衡词穷,也想不出别的话。只好跟爸爸一起安慰妈妈,一直说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怎样算好,怎样算不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和家人团圆,做一桌子家常菜,吃吃喝喝聊聊天,中秋之夜就这样过去。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一顿饭,吃个饭而已,被冠上团圆的名义,就有了特殊意义,粮食都变得更祥和。 节日,萧衡每年都这么过,也不会去思考。 认识廖昀后,萧衡忽然开始考虑,家的意义。 一顿团圆饭,对于自己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可对于廖昀来说,这是他缺失的东西。 爸妈担心很久很久之后,没人陪他。 可是廖昀,一直也没有人陪。 一年之中有那么多节日,每一个节日都拥有缤纷的意义,将无趣而冗长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隔开,使之不至于太难过。 可那么多节日,对廖昀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的每一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没什么不同,所有的冗长和无趣全都衔接在一起,没有喘息的机会。 想什么呢? 看见萧衡走神,爸爸用筷子敲了敲萧衡眼前的盘子,萧衡才回过神来。 在想一个朋友。 一个人生活,是不是挺难受的啊? 听到儿子这样问,妈妈还以为萧衡把下午的话听进去了,打算考虑考虑将来自己伴侣的问题了,于是抓紧趁机再添一把火。 一个人过,当然难受。 爸爸时不时地附和一句:人可是群居动物。 妈妈接上:一个人过,什么都会变得单调,长久下去,人是扛不住的。你一个人吃饭也能吃饱,但是没必要考虑每个人爱吃的不同的菜了。一个人睡觉,就没有别人的习惯感染你,你就一直一成不变。 多无聊,多没劲。 人家那些能享受孤独的,都很有本事。我是你妈,我知道你没那个本事。 爸爸补充:你发家致富赚了大钱,没人能跟你沾光。干出一番成绩的时候没人在乎,没干出成绩的时候,在起跑线上挣扎的日子也没人记得。 就算离开学校,生命中很多事情也跟考试一个样。你想想,当你考满分的时候,你不能跟不相干的人炫耀,却没一个亲近的人与你分享,那还有意义吗? 是啊,你小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有时考个100还跟我们炫耀半天呢。 还以为成绩好,能省心呢。没想到学业问题上不用我们操的心,折算成别的一并补上了。 爸妈越说越跑题,萧衡却一直想着廖昀。 廖昀成绩一直很好,但是感觉他好像没有那么在乎成绩。所有人拿到他的分数都会高兴,可唯独他自己不高兴。 能够与他分享这份高兴的人已经不在。 他一个人,还能产生什么多余的高兴呢。 自然也就不在乎。 上次,他好像考了年级第一,他分享给自己了。 萧衡第一次,能稍微贴近地理解自己在廖昀心中的地位了。 廖昀的人生,一点也不惨,就是苦。 还好我有你们陪着。 萧衡说得真心实意。 这话说的,二老心中自然欢喜。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番苦口婆心,好像又没起到什么作用,不过这是常态。非人力所能及。说道归说道,成效看天意。 廖昀的中秋之夜,与萧衡思考的情况一般无二。一个人过,没什么特殊准备,和平时没有不同。 廖昀啊,你们中秋放假了吧,中秋回来跟我们过吧。 电话里,传来姑姑清亮的音色,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嗯,姑姑中秋快乐。我学校还有事情要忙,不回去了。 廖昀像往年一样,拒绝了姑姑的邀请。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怎么会再回去。 远处还听得见堂姐大声喊妈妈快来吃饭的声音为了应景,我在银耳莲子羹里加了些干桂花,妈妈你快来尝尝! 他们一家人,温情脉脉,其乐融融。 廖昀还是不必掺和了,跟他没多大关系。 挂断电话后,廖昀一个人在外面瞎溜达到天黑,天黑以后回家,黑着灯洗脸刷牙,上床睡觉。黑暗中,回想着姑姑讲话的声音,一些前尘旧事又在脑中浮现。廖昀记不太清了,或者是选择性忘记,自己好像被关过小黑屋?有没有过这回事?没有过吧,没有这回事。姑姑对自己也挺好,都是自己矫情妄想,一定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已。 廖昀想着:我没有被关进小黑屋里,我不是被迫的,只是我喜欢一个人在黑暗中呆着而已。不要委屈,没什么可委屈的。都挺好,别难过,别那么不争气。 其实廖昀,是被关过的。如果直面现实,如果不再自我催眠,他记忆里很多事情都要被推翻。他在试图,美化记忆,也就是逃避过去的一种表现。 **** 廖昀没事的时候喜欢到热闹的接上去瞎溜达。 虽然他不爱跟人说话。但他还是喜欢有人的地方。他喜欢旁观,喜欢人造出来的那些白噪音。 只要没有熟悉的面孔,他很喜欢人多的地方。可是脸熟的人一多,他感觉自己有被记住的风险,就会全身紧张不自在。 其实人们不爱做的事情,一般都是不擅长的事情。与其说廖昀不爱跟人说话,不如说他不擅长聊天社交。 交流本身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无论是有营养的还是没营养的,廖昀也想过融入他的新家庭,融入后来大家一起学习生活的集体,但是他不行,他知道大家都很好,可他自己心里有障碍。 唯一那个让他越过障碍的人,是萧衡。 心绪的悄然转变无法意会言传,也已不可考。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8) 第二天,一大早,农历八月十六。 是个特殊地日子。 廖昀早就期待不已,萧衡自然也没忘记约定。 回家老爸妈他都不舍得开车,为了省油。好在地铁也方便,回家还比较方便。但是陪廖昀出去玩,他就不省这个钱了。 放下手刹,车缓缓发动起来,正常起步,从车位出去一直开到马路上,这一套下来都没什么问题。 可是直觉总让萧衡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想,可能是太久不开这辆车,生疏了吧。 直到遇上红绿灯,萧衡意识到,出问题了。 早上出门车不多,道路基本畅通。自动挡的车,放在S档上轻踩油门,基本也没怎么用过刹车。 在距离红灯100米的距离,他开始刹车减速,却减不下来。 红灯闯过去了。 但是车停不下来,一路向前开去。 就算不踩油门,车子本身的怠速也不低,四五十迈,一头扎在马路两侧高大的橡树树干上,保险杠将粗壮的树干撞得摇摇晃晃。 安全气囊没有完全打开,前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刹车线被人剪断了。 第26章 失约 萧衡的第一反应:刹车线被人剪断了。 接下来的反应:很痛,全身哪儿哪儿都很痛。手背痛,胳膊痛,腿也痛。但是万幸,自己还活着,摸了摸他那好看的脸蛋,也没破相。深吸一口气,做人要冷静,咱们慢慢来。 碎玻璃片稀里哗啦落下来的时候,萧衡及时将手抬到眼前挡了一下。脸上没受伤,但右手手背和小臂都被划伤了,尤其是小臂,一大块儿自重很大的玻璃片垂直落下。衬衣袖子薄薄的一层布料没起到任何遮挡的作用,玻璃片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一道特别深的伤口。 撞车的时候身体因为惯性失去控制猛得向前,腿也被撞得很痛。 试着活动了一下,虽然痛,但是行动不受限,应该没伤到筋骨。 哪个王八蛋在暗中动了手脚,不用想也清楚。 冷静下来之后,面对满地狼藉,萧衡理了理思路,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解决。 报警就算了,之前店面被砸的事情已经去备过案,也算是有了案底。 如今这件事情没头没尾,他停车的地方没有个人监控,就算有,他这俩车停在那里也很久了,监控录像很可能已经超过七天被自动删除,很难去找证据。所以报警也未必能获得有效进展,解决周巡这个麻烦,报警行不通。 还是得从长计议,萧衡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叫他们来把车拖走。 嘶真他妈疼。 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小臂上的伤口,抽疼抽疼的。 萧衡想到今天自己本来应该做的事儿,又是一阵头疼。 本来打算去见廖昀的,但眼下这个样子,就算去医院处理好了,也没办法去见他,这可怎么解释。 最初,这些麻烦他就不想让廖昀知道,只是江微突然到访,没有兜住。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他就更不想让廖昀担心了。 跟保险公司交涉完,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虽然想了半天也没准备好措辞,但是萧衡还是给廖昀打了电话。 此刻廖昀正懒洋洋地靠在床边,随手翻看一些无聊的闲书。 厚厚的窗帘紧闭着,但是隔着窗帘透过的光线,刚好让他感觉舒适,说明窗外阳光正好。 他手里拿的是《荷马史诗》中《伊利亚特》那部分,借着书的内容,心里思考着命运这东西。 特洛伊战争,海伦仅仅是发动战争的一个借口。 命运暗示着事物发展运动的客观规律,无论神还是人,都没办法违背。 而英雄,是终有一死的凡人,也曾尝试过挑衅命运。 萧衡,是我的英雄吗? 有朝一日,长夜将尽之时,我是否也能成为英雄,将点点星辉幻化成手边的飞光。 手机响了,就是系统自带的铃声,音量不高但是在室内也能听得很清楚,是萧衡打来的。 认识萧衡之后,廖昀就把手机铃声打开了。 之前一直是静音。 喂 廖昀的声音慵懒却很好听。 听得萧衡喉咙一紧,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又不知该怎么讲了。 最近面对廖昀,萧衡竟然有点茫然。 你在做什么? 看书。 廖昀言简意赅。 好看吗? 萧衡继续顾左右而言他,一句今天有事我不能来,愣是难以说出口。 廖昀沉默了一会儿,萧衡脑子飞速转着,在想措辞和借口。 谁知廖昀来了一句:不知道啊,看不进去,脑子里都是你。 我在,想你啊。 萧衡: 有这么一种说法,两个人相处久了,交心的那种,真的会互相感染,变得越来越像对方。 此时在萧衡和廖昀身上应验无疑。 廖昀的犹豫别扭纠结,隐隐约约在萧衡身上浮现出来。 萧衡昔日的言谈举止百无禁忌,如今被廖昀学了个现成,并在他身上付诸实践。 萧衡:那多,不好意思。 嗯。 廖昀就这一个嗯,萧衡头都大了。 失约的话他说不出口,撞车的事又更加不能告诉廖昀,萧衡好头痛。 嗯完,廖昀接着说:我在看《伊利亚特》,希腊神话的世界观,还真是宏大。 我如果还在学校的话,估计下半学期要开的《希腊神话与圣经故事》那门课,你会感兴趣。 你开什么,我都感兴趣。 廖昀如是说。 你兴趣还真广泛。 萧衡给出了一条客观又中肯的评价。 廖昀被他逗笑了。 完事儿萧衡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反倒是廖昀,看出了萧衡的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是有点。 廖昀下意识地觉得,萧衡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今天下午,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可能 没等萧衡说完,廖昀打断了他的话。 没关系,你忙你的,以后给我补上就行。 廖昀的语气突然变得疾促,用很快的语速把这句话说完。 廖昀很庆幸自己飞快地把话说完了,因为他现在已经不能思考了。 不难受是假的,相当难受。 理解,但是难以接受。 好委屈啊,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委屈过,被欺负被排挤,小时候被近旁的小孩子嬉笑取乐的时候,都没这么委屈过。 幸亏坚持住嘴硬一时,将没关系这句话说出口。 他这副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样子,一点也不希望被萧衡看到,那样就不酷了。 长久以来,他都试图在人前伪装,保住他那潇洒随性,和蔼大度的人设。 基本也都很成功,除了在萧衡面前有点坍塌。可是再塌,也不能塌到这个地步,怎么能因为一句话就崩溃呢?还是得撑住啊。 可是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我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谁还不能突然有点急事。 电话这头沉默了一会儿,萧衡试探性地叫了句:廖昀? 啊,我听着呢。我没关系。 廖昀重复着我没关系这句话。 语速很快,他怕慢下来,声音就显得颤抖了。 萧衡哄他:等事情解决掉,我全都给你补上好不好? 廖昀一字一句:真的,没关系。你忙你的,再说,我这书,还没看完呢,也挺好看的。 廖昀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矫情了,哄都哄不好,还想怎样。 可是难过的感觉,很真实。 希腊神话里的英雄,大多都不得善终。 圣经故事里挑衅过上帝权威的天使,全都失去翅膀,堕入地狱。 廖昀烦躁地将手中的书翻了又翻,今天,还真难熬。 天快要黑了,夜色未至,又比黄昏更昏暗一些。左思右想,心里不安也不踏实,廖昀决定出门走走。 他打算去公园走走,因为萧衡的失约,本应两个人一起遛弯的事情,变成他一个人拖着步子游荡,越看越单薄,越看越固执。 因为正逢节日,公园里很热闹。五颜六色的花灯,三三两两的人群,和街边喜笑颜开不停向外找零的卖糖葫芦的老大爷,熙熙攘攘,处处都写着热闹。 抬头看看月亮,真的,很圆润。 月光透过树的枝叶落在地上形成一块一块的斑驳,依稀分辨得出一些宽大的叶片的形状。 但是很快就有人从这里走过,一脚一脚踩在那些斑驳的树影上面。 廖昀有点烦躁,逛不下去,选择离开。 离开公园后,他随便走走,在公园北边的步行街瞎溜达。 路过一家咖啡店,从一侧透明的落地玻璃那里,他分明看见萧衡坐在那里。 廖昀很确定,那就是萧衡,他不可能认错。 不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吗? 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过了一会儿,江微从旁边走向萧衡坐的那一桌,在他对面坐下来。 哦,萧衡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廖昀回过头来,继续往前走,走出去好远一段路,也没回过神来。 萧衡要处理的紧急事情,是和江微有关吗?理智告诉他,萧衡不过是突然有事情而已,这很正常,再正常不过。可萧衡对面那个人偏偏是江微,廖昀心头就多了一根刺。是谁都行,可怎么就是江微啊。 他对江微和萧衡过去的经历一无所知,可江微对萧衡造成的刺激,他都看在眼里。 江微比自己先认识萧衡,他怎能不嫉妒。江他微竟然伤害过萧衡,他当然心存敌意。 萧衡今天推辞了自己,现在却跟江微面对面坐在一起,他好生气。 这时,廖昀的手机响了一声。 赵耀发来一条微信: 干嘛呢? 放假了吧? 跟哥们儿出来聚聚? 廖昀心里很烦躁,打开微信看了看就关掉了。继续往前走,懒得回他。 这个世界很恶俗,就比如现在,天上下起雨来。 不是那种可以忽略的毛毛细雨,也不是那种痛快淋漓的瓢泼大雨。势头不大不小,大颗的雨滴像挤牙膏一样啪嗒啪嗒掉下来,雨滴砸在地上被摔碎氤成一块污点,砸在廖昀背上无声无息压抑着周边的一切。 穿过热闹的商业步行街,人们纷纷加快脚步找地方避雨,街上空旷了不少。 廖昀路过一家装潢精致的特色手作店铺,扫了一眼,捕梦网被挂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说不出的惬意。 店铺里播放的歌曲在路边也依稀可闻。 梦还没有完,大寒尚有蝉。 夜来冒风雪,叫唤着雨点。 你还能偏执,拖到几丈远。 是何韵诗的《痴情司》。 作者有话要说: 昀昀怎么这么爱哭,一点也不坚强。 萧衡会让他成长。 第27章 祸不单行 咖啡厅内,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客人,这一桌的两位客人,也太养眼了吧。一个阳光帅气朝气蓬勃,另一个虽然略显老成,却越看越好看。花痴女服务员已经快要看傻眼之前,江微接过菜单放在桌子上,看都不看。 来两杯冰美式,谢谢。 等等,萧衡拿起菜单,翻开看了看,我现在不喝冰美式了,太苦。 萧衡把菜单翻到第二页:就这个吧,玛奇朵,多加一份焦糖。 对于这两位帅哥,服务员看不懂了,有点拿不定主意。迟疑了一下,带着询问的语气道:一份冰美式,一份玛奇朵两倍焦糖对吗? 江微倒是没有不好意思,抬头看着服务员,腼腆地笑了笑:对的,没错,麻烦你了。 这下服务员有点不好意思了:没关系,应该的。 江微还真是,走到哪里都那么夺目。 到底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出来当面说? 当时跟廖昀打完电话后,萧衡心里总是感觉不得劲。偏偏在那之后,江微一遍又一遍给他打电话,他拒接了很多。 江微又发微信来,说是想到了对策。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为过去的错误买单,图个良心上的安稳。 直接发了位置,说在这儿等他,不来也会等。 萧衡考虑到事情必须得到解决,虽然觉得江微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办法,从下午犹豫到晚上,还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来了。 江微果然一直在这儿等他。 他到了之后,江微说要去车上取个东西。 就有了后来那一幕,廖昀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江微随后赶来,好像萧衡在这里特意等着江微一样。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廖昀在街角的一隅看着这一切,后来的事情,萧衡还不知道。 萧衡,你讲话还是跟三年前一样直接。 萧衡不置可否:约我出来,你就不怕被认出来了? 江微心想:那个服务员如果知道我,以自己这张脸的辨识度,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怕再去你家找你,会被你拒之门外。 萧衡没说话。 到底是能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的人,虽然场面一度尴尬,江微依旧端得住,脸色如常,面带微笑,心情也不受影响。 萧衡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廖昀极度容易被情绪左右,相比之下江微就冷静多了。 我干的脏事儿桩桩件件我都清楚。 你心里对我的唾弃和不耻我也知道。 可他现在依旧可以不动声色,泰然自若。 萧衡根本不想理他,江微很明白。他今天的目的不是闲聊,怕再闲聊下去,萧衡就走了,于是直接切入正题。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19) 刹车被人破坏这个情况,你报警吧。 萧衡表示否定:没用,什么证据都没有,况且,我的车已经送去修了,连物证和现场事故的证明都没有了。 我今天约你出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说着,江微拿出一个U盘,递给萧衡。 这是那个时段的交通监控录像,正常情况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我们都没有权限去查,这是我找人托关系要的,这就是证据。 萧衡没有伸手接,他在犹豫,他实在不想跟江微再扯上任何关系。 你先拿着,我慢慢跟你解释。 江微把U盘又往前递了递,萧衡只好伸手接下。 幸亏是那个时间点,要是再早一点,系统存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录像,恐怕就要被清空了。 那个在你车上动手脚的人,一直带着口罩,用干扰器打开你的车锁,全程斗带着手套。 虽然没拍到正脸,但是这段视频足够让警察立案调查了。那个人行事很小心,虽然未必能查到什么,但总归能起到威慑作用。 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也好过现在什么都不做。 萧衡想了想,虽然不想用江微找的东西。但是江微说的,确实有道理。目前,事情的发展趋势越来越极端了。 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 况且,还有廖昀啊。廖昀还需要他陪着呢,今天欠他的,以后还得补上。可是如果自己一直麻烦缠身,自身难保,又如何兑现呢。 萧衡这才彻底接过那个U盘。 好,我去报案。这个办法应该也能起点作用,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有,你没必要良心不安。 你是你,我是我,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咱们现在,最好泾渭分明。 话放在这里,萧衡扭头就走。 江微目的已经达到,心里也没多不爽。他向来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今天他要做的,就是把证据交给萧衡。现阶段他要做的,就是帮萧衡解决周巡的问题而已。 巧的是,目送萧衡离开的,不仅只有江微和花痴女服务员两个人,还有赵耀。 赵耀也在这里,打工。 晚上酒吧,白天咖啡厅,赵耀很忙很累,却也乐在其中,因为他的生活,有奔头。日子虽然艰辛了点,但爱人尚在,温情长久,未曾离弃。 自从萧衡走进来,赵耀就一直盯着他看,越看越眼熟。赵耀认人的功夫一向不错,比如通常哪位客人点了什么,他基本不用根据桌号也能对得上。 赵耀觉得这人非常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想啊想啊,灵光一现。 这个人,他之前无意中在廖昀的手机里见过,还是他跟廖昀的合照。就是廖昀在他打工的那家gay吧喝醉酒,后来还跟别人打起来的那一天。 赵耀记起来,他把廖昀带回家以后,有一段时间,喝醉的廖昀就一直拿着手机对着这张照片看。 照片是自拍视角,萧衡的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胳膊环在廖昀的肩膀上,手伸过去捏住廖昀的脸颊,把他的嘴捏成一个滑稽的O形,趁机拍了这张相片。 后来廖昀偷偷摸摸用萧衡的手机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自己,还悄悄把传送记录删除了,手机放回原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张照片,他却一直珍藏着,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那想照片定格的瞬间,他难得这么快乐,虽然面容有些滑稽扭曲,拍照的那一刻萧衡也就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但他真的爱死了。 可能也许就是那个瞬间,他不可自拔地对萧衡动了心。 一生中最快乐的笑,是被萧衡逗的。最快乐的瞬间,被萧衡用照片记录下来。心动的感觉,从未有过。 赵耀认出萧衡的瞬间,自然也反应过来,廖昀之前跟他提过的,自己爱上的那个男人,想必就是这位了。 萧衡这,浑然天成的相貌,着实让他这样一个直男都羡慕得很,不然怎么说,一物降一物呢。 从替廖昀把关的角度看,赵耀还挺看好萧衡的。 偶遇萧衡,想起廖昀,赵耀就顺手给廖昀发了几条微信,约他出来聚一聚。 可是直到第二天,廖昀也没回复他。 在赵耀的认知中,廖昀的微信,一般很少秒回消息,却也不会石沉大海,一直不回。 或早或晚的事儿,以前廖昀肯定是会回复的,不会这么忽略过去。 但是这一次,廖昀一直也没回他。 过了两天,廖昀一直很难受。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也不会歇斯底里的爆发,就只能自己憋着。不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谁都不理,上课下课出门回家吃饭睡觉,身体天天见阳光,心却关在小黑屋里,不愿出来。 本来就难受,又开始为自己的别扭感到焦虑。自己这样的性格,恐怕是世界上最不讨喜的性格了吧。越来越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萧衡,甚至萌生了主动远离的念头。 但是不好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教室里一阵骚动,窃窃私语沸反盈天。 明明已经下课,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教室里还有很多人没走。 大家都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着学校论坛里突然出现的一条匿名消息,刚刚发表不久,点击和热度就一路飙升。身世成谜,学霸这些关键词穿在一起,本来就很容易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上一次引起这么大的骚动,还是关于辅导员萧衡的谣言,虽然后来被证实是谣言,却还是害得萧老师引咎辞职。 这一次,是关于一个同学的身世。 涉及到的这个同学,虽然平时为人低调,几乎没有人跟他走得近。但是成绩很好,所以大家都听过他。 帖子中提到的,身世成谜境遇凄惨的那个同学,就是廖昀。 田方很反感别人遮掩议论廖昀,廖昀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身为一个旁观者,都要气死了。 论坛上那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你们这样有意思吗? 田方的语气很生硬,声音听起来像呵斥一样。 一向为人随和,笑口常开的班长,今天这是第一次大发脾气。 大家从没见过班长这么生气,可能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呵斥镇住了,或者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议论同学的行为确实不太得体,纷纷噤声,三三两两离开教室,该干嘛干嘛去了。 可那条帖子依旧留在论坛上,点击依旧在涨。 第28章 痛快打架 廖昀知道论坛上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廖昀可能是,这个学校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看过帖子之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拼命隐藏了这么久的事情,被以这种方式公之于众。 帖子不长,内容大概是,你永远想不到你身边的人经历过什么。用词并不过分,虽然主人公是廖昀,却没有什么抨击廖昀的意思,主要还是博眼球的动机多一点。 高校优等生,父母在同一天跳楼,原因不明,童年寄人篱下,身世悲惨。多么狗血淋头的八卦剧情,供人消遣。 廖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教学楼后面瞎走,田方刚好路过,看他精神焕散,一副出神的样子,有点担心,打算过去安慰安慰他。 田方拍拍廖昀的肩膀说:你别管那些无聊的人,一天到晚就知道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 廖昀尽力让表情正常一点:嗯,我没事。 他心里祈求着,让田方快点走开吧,他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知道田方一片好意,但廖昀真的很想避而远之,他现在整个人乱成一团。 廖昀不想在田方面前失态,只能死撑。 田方对他的关心廖昀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田方的性格就不是那种仔细的人,大大咧咧从来都不去纠结什么,但是廖昀依旧害怕在他面前露出什么。 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廖昀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他最希望的,就是大家都对他没有印象,他有点恐惧别人眼中的他自己的形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廖昀扪心自问,上大学以后没得罪过什么人,却挡不住有人看他不顺眼,想找他的麻烦。 这个来找茬的人是大二的一个男生,名叫贺潜,比廖昀低一级,也是那种因为经常找人家的麻烦而声名在外的人。据传闻,此人家里有权有势,背景相当了不起。来这个大学念书,也是走的特殊渠道,明眼人都不会得罪他。当然廖昀并没有了解过他,廖昀平日里,对周边的奇闻轶事,几乎什么都不关注。 贺潜叼着一跟烟,奔着田方和廖昀所在的这个方向,拖沓着步子,缓缓走来。走得足够近了,烟也抽的差不多,贺潜把烟头扔到廖昀脚边。 哎呦,让我看看,最近这传说中,身世凄惨的学霸,是个什么样儿的忧郁气质。 田方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争辩道: 我知道你,贺潜是吧?你平时说话不用过过脑子吗?你知道点什么呀你就在这儿瞎说。别人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这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太闲了是吧? 田方换了换气接着说:况且,就是个匿名帖子而已,你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心里有点谱吗就出来瞎逼逼? 田方唇枪舌剑一个人表演了这么长一段话。贺潜好像没太理他,注意力全在廖昀身上,眼神里满满的敌意。 至于田方,贺潜压根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他今天的目标是廖昀。 良久,廖昀顿了顿,看向田方,忽然笑了: 论坛上说的,都是真的。 人往往在气极或者极度崩溃之下,五感就容易不受控制,怒极反笑。 廖昀你说什么?田方极度震惊。 廖昀不再说话,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好奇地看着贺潜。眼前这个人,貌似是来找茬的。 廖昀盯着贺潜:所以你是谁?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廖昀现在突然很想打架,贺潜来的,也许正合他的心意呢。 你问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一想起这层关系,贺潜就恨得牙痒痒。 贺潜咬牙切齿道:我花了三个月追到手的女孩,跟我在一起三天之后,告诉我她爱的是你。你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知道这很不合时宜,但是田方控制不住自己,笑了个人仰马翻。 廖昀也觉得好笑:可是我,并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是谁?也不想知道。你不觉得你这样来找我,很不合适吗? 贺潜要气死了,本想来挖苦一番,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点盐,给自己出口气,但是仇人好像没反应,自己却被嘲笑。 他是太不了解廖昀,想从廖昀脸上看到崩溃的表情,比弄死他还难。 或者说,除非他愿意让你弄死,他才会在你面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然就算你真的弄死他,也看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这么多年以来,他只在萧衡面前毫不掩饰地流露过一丝半缕的真情实感。 看着贺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廖昀越看越别扭,突然笑道:看你这么不爽,要不咱们打一架? 田方虽然大多数时候不靠谱,但他知道轻重,此时他拉住廖昀说:算了算了,咱们走,别和他斤斤计较。 感觉贺潜也没什么要阻拦的意思,田方就拉着廖昀离开了。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廖昀上的恍恍惚惚,不真实的感觉。 他又想逃了,就像逃离小时候上学的那个城市一样。 他想找个没人知道自己的地方,安安静静生活。 这是一个死循环,他小的时候,父母的死因被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他还很小,既没有分析对错的认知力,也没有承受语言暴力的心理素质,每天都战战兢兢地穿梭在人群中,不知道怎么回击别人言语中的恶意,只能装作不在乎,这样来欺负他的人就很难得到满足感,不能得逞,也就渐渐失去欺负他的兴趣。 如今他已经能够对语言暴力产生免疫,也能明辨是非。可是语言暴力会让他联想起小时候那段毫无招架之力的时间,便又会陷入久久的悲伤。 可是他又想到萧衡,萧衡还在这个城市,让他留恋。 他想告诉萧衡,别人都知道了。 萧衡,上次好像失约了。 失约就算了,廖昀还看到他和江微在一起。 廖昀很想跟人打一架,特别想。 命运之神总是爱在这方面,特别眷顾他。想什么,来什么。 贺潜左右气不过,叫了两个哥们,加上他一共三个人,拦住了廖昀回家的去路。 廖昀静静看着他们,有点兴奋。 其中两个人挡在贺潜身前,不怀好意地看着廖昀。贺潜在他们身后稍远的位置站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看这架势,应该这两个人是贺潜特意找来替他大家的,他本人,还是很爱惜羽毛的,没打算动手。 贺潜找来的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Thrasher的黑色卫衣,单只耳朵带着很闪的耳钉,一眼看过去就很痞,却未必能打,廖昀心里分析着。 另外一个倒是不怎么显眼,平头,规规矩矩的黑色头发,圆领的T恤衫看不出什么特色,但是廖昀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数得上。等会就去跟他刚,才会爽。 贺潜,贺潜怎么能不动手呢?老子打架,又不是打给你看的,你必须得给我参与进来。架都约了,还想拳脚不沾身,想得挺美。 贺潜的小九九被廖昀一语道破:就这两个人?哦,怪不得之前不跟我动手呢。原来你得靠别人。 穿黑色卫衣的人首先开腔:凑你,哪用得着贺哥亲自动手。 不就是怂吗,说的那么好听干嘛。 廖昀今天就是来挨揍的,话说的很狂。 垃垃圾。 话还没说完,穿黑色卫衣的人一拳打在廖昀的肚子上,腹部吃痛,廖昀忍着一声不吭,却把本应说出来的话一并咽了下去。 话没说出口,意思却已经到位,贺潜的表情很难看。 廖昀没有闪退,任由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趁机捉住那人的另一只手,将他的小拇指跟无名指用力向手背掰过去,一脚揣在那人的膝盖后侧。那人一声惨叫,单膝跪倒在地,哼哼唧唧半天没起来,眼神倒是完全能杀人了。 就这,你也能叫他来替你? 廖昀盯着贺潜,挑衅的意味很明显。因为刚刚腹部被重重打了一拳,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扯着一口气,很痛。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0) 但他还是接着说:你不会是,牛逼了这么久,都没自己打过架吧? 贺潜终于被激怒了,因为廖昀说的是实话。 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谁敢让他亲自打架,万一伤着,跟他家里可不好交代。但是这正好戳到贺潜的痛点,女朋友离开他,不也是嫌他干啥啥不行。但问题是,有家里人的吩咐就够了呀,实际上他什么也不用干。 今天,他打定主意,要亲力亲为一场。 我可没说,我不动手。 贺潜从后面走过来,与廖昀针锋相对。 此时另一个衣着平平无奇的男生凑近贺潜,小声说:贺少,你别这样,我不好交代。你要怎么收拾他,告诉我就好了。 那个穿黑色卫衣的男生此刻仍旧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满脸愤怒和疼痛,看起来,已经歇菜,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物关系明朗起来,眼前这位和地上那位,都是小少爷。旁边那个平平无奇的,是看家护院,好像很在乎他家的贺潜。 贺潜,身手未必比地上这位好到哪儿去,却能激怒旁边那位有真本事的,好和他真正不留余地没轻没重的打一场。 廖昀心里默默盘算着。 别无他求,今天只想痛快打一架。 第29章 辍学 打架这种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双方的阵仗与实力,廖昀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贺潜一直以来都被保户得很好,他可不觉得自己跟地上那位一样菜。他今天,还就非常想要自食其力丰衣足食一次,不就是打架吗,廖昀看起来那么瘦弱,能厉害到哪儿去。 拦着他不让他上场的那位平平无奇的少年,是贺潜他爸爸收养的小孩,取名贺渊,从小就跟着贺潜,整天婆婆妈妈还爱告状,贺潜早就看他不爽了。 而且贺潜觉得,自己现在这么废物,全都是贺渊害的。从小到大,能干的都帮自己干了,不能干的好像还没碰上贺渊不能办的事儿。如此一来,自己成天可不就跟个废物点心一样吗,没他不行。 贺潜爸爸动用了很大的关系,想方设法才让他能来这个大学念书,而贺渊明明能上更好的,却也陪他来了这个学校。没办法,就算到了大学,考试什么的,贺潜也是没他不行。平时打架斗殴装逼搞事,就更没他不行。 贺潜跟贺渊两个人,搞的就像买一赠一,捆绑销售一样,这让贺潜很被动。今天贺潜打算叛逆一次,我偏不听你的。 贺潜不屑一顾地对贺渊说:交待?有什么好交待的?你到底是来照顾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 贺渊急了:我没有,你不让我说的,我一样儿也没告诉你爸。我就是,我怕你受伤。 贺渊越说,贺潜越气:我怎么就一定会受伤,咱们三打一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位起不来的废物点心,贺潜改口:咱们二打一,我怎么就会受伤呢?我又不是废物。 贺渊还想再证明点什么,廖昀实在看不下去,就开口打断了。 还打不打?别吵吵了,要不然你们俩先打一架? 受到如此挑衅,贺潜忍无可忍,率先动起手来。一腔热情却发挥不上什么作用,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打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而且贺渊时刻冲在他前面,跟廖昀打得不可开交。贺渊留着分寸,看起来下手很重,但是砸在胳膊上,腿上,都是皮外伤。身体上有要害器官的部位,贺渊都避开了。 看得出来,贺渊为了贺潜,还真用心良苦。为他出气,又怕真的惹出事儿来给家里添麻烦,就在这里一门心思牟足了劲儿演戏。 但是廖昀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最近他烦都烦死了,很想发泄一下。在它看来,眼前的场合再合适不过。 廖昀感觉,只要动了贺潜,贺渊肯定发飙。 找准时机,廖昀一拳到位,打在贺潜的鼻梁骨上。贺潜直接就蒙了,直到血从鼻孔冒出来,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贺潜从小连磕着碰着的伤都没受过,这一拳,可真疼死他了。真他妈,好疼啊,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看见贺潜受伤,如同廖昀预料中的一样,贺渊稳不住了,开始发起狠来。 贺渊回头看了一眼捂着鼻子的贺潜,贺潜示意他自己没事,叫他不要管自己。老子就算平时不够坚强,现在也还是要面子的呀。 贺渊回过头来,冷冷地对着廖昀说了句,你何必呢? 就手底下见了真招。 刚开始的时候,廖昀还能招架两手,后来肋骨遭受了重重的一击,就倒在地上,蜷缩着,撑不住了。 可他不求饶,也没什么反应。 贺渊揪着他的领子:你可真敢啊。 廖昀此时一边的脸颊红肿着,嘴角还有血迹,笑起来还是很从容。给人的感觉,甚至比没受伤之前更轻松了。这个人是不是,不会疼? 廖昀笑着:有什么不敢的,贺潜他是很能打呢,还是背景很厉害呢?我都不在乎。 你跟贺少道个歉,这事儿咱们就这么算了,不然贺渊碰上个硬骨头,强忍怒气,下最后通牒。 廖昀打断他:不然,你还能怎样? 贺渊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廖昀这种态度:血债血偿。 廖昀眼睁睁看着,贺渊的拳头冲着自己的鼻梁来了,拳头在眼前慢慢放大,慢慢逼近。他甚至能感受到拳头挥动而带起的气流。 拳头就快要落在廖昀的脸上了。廖昀的思绪有点飘:我这张脸,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一旁的贺潜忽然发出赞叹的声音。 卧槽,廖昀,你他妈才是真的刚。 我服了。 我没服过谁。 我他妈就服你。 赞不绝口。 廖昀刚刚那股狠劲儿,看的贺潜热血沸腾,自愧不如。后来对上廖昀那针锋相对毫不避让的眼神,贺潜真的,心悦诚服。 听到贺少这声突如其来的叫唤,近在咫尺的拳头忽然收住。贺渊松开手,把廖昀丢在一边,心里全是妈卖批:贺少今天抽疯了? 你妈的?你怎么这么善变。刚刚还恨得咬牙切齿,怎么的,突然就服了? 想是这么想,贺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地走到贺潜后面,不发一言。 贺潜想了想,自己刚刚对贺渊的态度,也多有不对之处,就大大方方道歉:渊渊,刚刚是我错了。现在我才知道,没有你,我真的就是块废物小点心,实锤。 贺渊满头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潜就这一点好,冲动归冲动,但是道歉毫不含糊。虽然爱装逼斗狠,心却比谁都软,顶多也就是恐吓别人。被宠上天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善良的。本质上的东西,就印在性情里。 这就导致虽然他平时确实傻逼了点,但是并不讨人嫌。只要在贺渊眼里,他再怎么不争气,再怎么傻逼,贺渊也嫌弃不起来。 贺潜的反思倒是能够举一反三,一气呵成。回头想想,廖昀他,貌似好像大概也许事实上什么都没得罪他呀。自己先去人家跟前落井下石,搁谁谁不恼。 况且,廖昀好刚啊。贺潜羡慕的不得了。 看着贺潜一脸仰慕,贺渊又是一头黑线。 这都,什么人啊。 贺潜不太确定贺渊给人打成什么样儿了,试探着问:喂,我们用不用,给人送医院去啊?这样搁着,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这话问的,还靠点谱。说实话,贺渊自己也不太确定。因为后来看见贺潜流血,贺渊就急了,下手轻重自己心里也没数。 两人一脸担忧地望向廖昀,只见廖昀艰难地慢慢站起来,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然后没事儿人一样,打车离开。 留下贺渊和潜面面相觑,地上还躺着一个穿黑色卫衣的少年,不合时宜地插上一句话:你们不如考虑一下,送我去医院。我的腿,好痛啊。 贺潜偏偏落井下石地踢了他那条受伤的腿一脚:你个废物点心,还好意思喊痛。老子的鼻子被打成这样儿,我喊痛了吗?贺潜感觉鼻子还是很痛,摸了一下,嘶怎么还在流血,不管了,这是打过架的成熟男人的标志,老子以后就不一样了。 这话听得贺渊一个头两个大。 廖昀回家以后,全身都痛。有热辣辣的肿胀的痛感,还有撕裂性的痛感,不一而全。洗澡的时候,水从伤口上流过去,更痛了。却痛的清醒,痛的舒畅,每一个毛孔都是舒畅的,真难得。这么多天以来,积压的郁结都散的差不多了。 躺在床上,廖昀忽然,不想去上学了。不想再回到那个,暴露过他的秘密的环境。明明换个地方,我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那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呢? 他尝试着接受一个真实的自己,我就是这么懦弱,我就是想逃避,我就是矫情。我看见那些知道我的秘密的人,就会有被迫害的感觉。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人都不想见,就像一直一直自己呆着,躲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但是他想念萧衡了,很想。萧衡现在,在干嘛呢? 自从上次失约,他们已经一周没见了。一整个周,萧衡都没主动联系过廖昀,廖昀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萧衡。 廖昀又一次觉得,自己跟萧衡生疏了。萧衡心里,恐怕没有自己。 实际上萧衡是很委屈的,这一整个周,萧衡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一口气儿处理了很多事情,周巡那一伙人,总算被制住了。江微的证据很到位,威慑力很强。虽然做不到一劳永逸,但是足够让他们藏头露尾,消停一段时间,不敢出来瞎蹦哒。 萧衡感觉得到那天电话里廖昀的情绪不太对,他也一直惦记着廖昀,却没办法抽空去安慰一下。百事缠身并不是最直接的原因,关键是他不知道该咋说。他还没下定决心接受廖昀,所以这种更像情人之间的安慰,对萧衡来说,立场很尴尬。 萧衡对于感情的态度过于偏执,过于认真,明明世界上很少存在一辈子那么长久的感情,可他偏偏就认一辈子的那种。尤其吸取了前一段感情的教训之后,这次不得不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廖昀做了决定,他要退学。 于是当机立断,去办理退学手续,好聚好散。 第30章 白茫茫 理由只说是私人原因,没有办法继续念书。 教务老师倒也不再追问,只是替他可惜。 廖昀笑着安慰老师:不用在意,我有更好的出路。 反正他,在这个学校,看不到出路。 总之,离开,对他来讲,就是更好的出路了吧。 一个人静悄悄地办完退学手续,拿着一堆厚重的材料。那是一份叫做档案的东西,据说记录的是他从小到大上学以来所有的表现情况,教务老师嘱咐他一定要收好。 从小到大,从小到大啊,好不容易从泥潭一步一步爬出来,如今一转身,又扑通一声掉了进去,何其讽刺。 回头想想,这个学校,也挺好。他在操场上遛弯的那些时间,还有所遇之人,都很好。 但他还是想走,廖昀做任何决定都干脆利落,决绝的很。也就萧衡,让他百事犹豫,进退维谷。萧衡也已经从这个学校离开,他的秘密在这里也被曝光,一切都陡然崩塌,实在没什么理由能有足够的说服力,让他留下来。 今天从学校走回家的这一段路,也特别不同寻常。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从这儿走了。 不上学了,以后干嘛。廖昀想都没想,他现在只想着逃避一切。回到家里,谁也不见,他需要一段长长久久的时间,来冷静一下。 再不同寻常的一段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到家以后,廖昀心情很压抑,他很多次打开微信中他跟萧衡的对话框,编辑着大段文字。 有很多话想说,却语无伦次。 就算打好了,也没有勇气点发送。 就这样在对话框里打出来,就当宣泄一下吧。 这样就,很知足了。 那天晚上,廖昀对着微信里的对话框,一直打字,又一直删除。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深夜。 终于,廖昀睡着了,又熬过一天。 深夜,卧室内漆黑一片,窗外点点星光还亮着,却被厚厚的窗帘挡在窗外,进不来。 廖昀全身好多地方都疼着,睡梦中,他极不舒适地翻了个身。身体的另一侧沾到床上,一下子,坠入一个沉沉的梦。廖昀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也许他从没来过这儿,也许他来过也忘了。 但是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化成灰他也认得, 萧衡,刻在他心上的那个人。 萧衡,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 萧衡萧衡 萧衡你回头看看我。萧衡 廖昀在后面喊得声嘶力竭,但是萧衡好像并没有听见。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可能是因为萧衡距离自己太远了没听清。也可能萧衡听见了,但是他不愿意回头看。 廖昀全力追上去,但是现在,身体的感觉就像在海水里一样。全身疼痛,被盐水刺激得更痛。阻力很大,动弹不得。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拼尽全力去跋涉。 挣扎了很久,廖昀终于追上了。他拍了萧衡的肩膀一下,萧衡回过头来,一脸陌生地看着他。 廖昀觉得,萧衡的眼神,不仅是陌生,还有厌恶。 廖昀精神高度紧,声音都带着颤调:萧衡,你刚刚,为什么不理我? 廖昀觉得,萧衡的表情更冷了,冷的他后背都结了一层霜,渗到骨子里。 因为我不想见你了。 萧衡语气冷漠。 不是为什么,你给我个解释。 廖昀的声音颤得厉害。 跟你在一起,没人会开心。 萧衡语气生硬又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廖昀听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你是不是觉得,不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就一定也不太正常。你觉得我恐怕会是个麻烦,所以避而远之? 说些话的时候,廖昀的神色并不悲伤,却让听的人心里哽住,鼻头发酸,唉,真是个老套又恶俗的话题。 廖昀摇摇头,无所谓的笑了一下,走开了。 继续往前走了很久,所见之景,就只有白茫茫一片。廖昀最讨厌这种白和亮了,白亮的光像刀子一样落在身上。天什么到底时候才黑,他什么时候可以休息。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1) 有些人本身就已经处境维艰,如临深渊。明明恐惧和孤独是人类的本能,他们却一路嘲笑着这些本能,讽刺自己的悲伤,试图出走,远离心底的深渊。最可悲的是,无论他们怎样努力,旁人总用悲悯的目光望向他们,认定他们就是异于常人,认定他们就是深渊里的人。 廖昀继续往前走,踉踉跄跄的,脚下被绊了一步,摔倒在地。 转头发现,萧衡蹲在旁边看着他。 廖昀面露悦色,以为萧衡要扶他起来。在这一片白茫茫当中,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可是萧衡并不打算扶他起来,没有理会悬在半空的那只手。 萧衡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配获得幸福。 看不到吗?你是残缺的。 所有人都比你好,江微比你好很多。 你凭什么,还跟着我? 萧衡的话一句一句砸下来,廖昀呆呆地蹲在地上,眼神空空荡荡。 萧衡,我好难受啊。 不论梦里梦外,廖昀总是控制不住,在萧衡面前说实话。 萧衡俯下身来慢慢靠近他:我来帮你吧。 萧衡的手掐住廖昀的脖子,慢慢收紧,冰凉的体温从手指传递到廖昀的脖颈上,呼吸一点点流失,那一片白茫茫的幕布,渐渐淡去变暗。那一刻,廖昀觉得自己好幸福。 当那一片没有尽头的白色完全消失的时候,当廖昀感觉自己幸福到极致的时候,他醒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有,没有那个人的温度,泪流满面。 整个晚上,廖昀就在各种各样的梦中循环往复。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死去,死去就是醒来。醒来之后,合上眼睛,是另一场梦。 后来连续两天,他都没有出门。白天坐在窗边发呆,晚上闭上眼睛做梦。发呆不止,大梦不休。 从抽屉里找出上次剩下的半包烟,一次性抽完,还不过瘾。烟雾散尽之时,他拿起手机想给萧衡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最近总是梦到他。 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 酒馆中,萧衡此时正一个人呆在二层,他很焦灼。周巡的事情基本解决,手头上的事情空下来,心头上的事情就更明显。萧衡在考虑他跟廖昀的关系,几天不见,就想得要命。这样的感情,还能是什么?萧衡有些愁得慌,年龄越大,越畏惧感情。 赵耀已经很多天都联系不上廖昀,廖昀一条微信也没回过,电话也没接。 廖昀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他也不充。 赵耀一开始只是狐疑,觉得事情不对劲。然而昨天晚上的消息廖昀又没回,他就开始担心了。 赵耀找到学校去,问了一圈。大多数同学不知道廖昀已经辍学的事,只能告诉赵耀说廖昀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但是廖昀之前在学校一直挺好的,貌似没犯过什么事情。 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告诉赵耀贺潜找廖昀的麻烦了。大概介绍了一下贺潜是个什么样的人,猜测廖昀可能是打架受伤,休息着呢。 还有之前论坛上曝光出来的事儿,这件事儿倒是最后才被提到的,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假的。而且八卦的三分钟热度过去,人们遗忘得很快。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真真假假,从不同的人的口中听到的多多少少有些出入,但是有一点确定无疑,廖昀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他现在一定,很不好受。 赵耀表情凝重,因为他根本联系不上廖昀。 以他对廖昀性格的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无论遇上哪一件,廖昀都会炸毛。 可他偏偏,联系不上廖昀,也不知道他住哪儿,已经这么多天没回消息了。 赵耀越想越担心,一边担心一边后悔,为什么不早来学校看看。廖昀明明心理素质极差,承受能力极低,却什么事儿都爱自己放在心里。 赵耀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萧衡。 最初从廖昀口中得知,这个萧衡对于廖昀来说,意义非凡,或许能知道廖昀的住处呢。 之前在打工的咖啡馆有过一面之缘,赵耀回忆了一下,勉强能记得长相。 之前从到头明月那家酒馆出来偶遇廖昀的时候,廖昀说在一个朋友那里借住一晚,赵耀也大概记得酒吧的位置。 在那个酒吧,八成能找到萧衡吧。 找到萧衡以后,八成能找到廖昀吧。 有八成的希望,也是好的。 这么盘算了一下,立刻行动。 来到印象中的位置,找到酒吧正门,还好,虽然不营业,但是门开着。 处理完剩下的琐事,萧衡今天一整天都在家,想着廖昀。 想了很久,萧衡紧绷的抗拒感松动了,他想见廖昀,他想试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廖昀是蛇,他也认了。 咬就咬吧,就当我,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31章 唱 赵耀走进去,环顾四周,有点冷清啊,怎么连个服务生都不见。 走到前台的位置,发现吧台也空着,没有人。刚刚转身想要离开,有一个人笑嘻嘻地从架子鼓那边走过来了。 那人穿得很嘻哈,长相稍微有一点圆润,看起来很面善,此人名叫吴比。当时廖昀跟萧衡喝酒的时候,他跟孙喻还在旁边看着嘞。 吴比乐呵呵地说:你好哈,咱们这儿现在还没营业呢,您可以,晚上五点以后再来。 这儿就你一个人吗? 赵耀感到奇怪,他之前也在酒吧打过工,就算是清吧,也不至于这么点儿干活的吧。 没,平时两个人呢,就是今天孙喻他请假了。唉,都请假好几天了。把我一个人放这儿,可劲造。吴比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吧台上的杂物,动作娴熟干练。 赵耀担心着廖昀的事情,着急打听萧衡在哪儿,礼貌性地寒暄了两句,却没心情接着闲聊,感觉眼前这人也算好说话,于是直接切入正题: 你们老板是叫萧衡吧,不瞒你说,虽然这样问你很冒失,但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赵耀看着吴比的表情,没有拒绝的意思,就接着说:我有一个朋友,跟你们老板关系挺好,我最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担心他出点什么事,所以特意来找你们老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吴比也没再磨叽,他感觉赵耀也挺着急的,于是赶紧说:老板现在就在楼上呢。他就住在这儿,二层,你直接上去找他就行。 楼上,门没关紧。 赵耀敲了敲半敞开的门:萧衡,是你吗? 我们见过。萧衡看着赵耀,是肯定的语气,虽然面生,但是见过绝对忘不了。 对,在咖啡吧。 有事吗? 赵耀直接开门见山:我听廖昀提起过你,他很,在乎你。 萧衡没打断他,赵耀接着说:他已经很多天没去上课,我也联系不上他。 是廖昀的事啊,萧衡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他怎么了? 赵耀把在学校打听到的事,原封不动地呈上,附带自己的分析。他尽力将事态描述得乐观一点,但在主观分析里,他不得不强调,以他多年以来对廖昀的了解,廖昀此时,一定相当难受。 萧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充满担忧。廖昀是他,很在乎的人。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四五天没回复过消息。你联系不上他,也找不到他是吗? 赵耀言简意赅:对。 萧衡:去他家找过了吗? 赵耀摇摇头,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也没听他跟我说过他家在哪。没人知道他家在哪,从小到大,他家就是个讳莫如深的地方。 听到这里,萧衡皱褶眉头,他很心疼。 廖昀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家的地址给他了,这是一种怎样的信任。而且明显,这样的意义不同寻常。 因为廖昀跟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很不同,他怕萧衡没听明白,又特意补充一句:廖昀从小,就很少提他的家人。可能,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吧。 好,我知道了。我肯定能找到他,我保证,不会让他有事。 萧衡语调平平,却把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心坎里去。 赵耀觉得自己任务基本完成,他相信萧衡。 临走他对萧衡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廖昀,真的爱你。 以后你慢慢去接触就知道了,我没法跟你说明白廖昀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我可能也没完全明白。 他要是爱你,他会拿命对你好。 你可能不知道,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大半个晚上,对着一张你和他的合照,又哭又笑。 萧衡把每一个字都听在心里。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我知道了,我也会。 我也会拿命对他好。 周巡的事情暂时解决了,已经没什么顾虑能阻拦他去找廖昀。 赵耀已经把话说到明处,也从萧衡口中得到答复,就不再逗留。 萧衡跟着记忆来到廖昀家,走进小区,曲曲折折拐几个弯,找到单元楼,一气呵成,竟然一点都没忘记。 萧衡上楼,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萧衡继续敲,轻轻的,并不急促。如果你在旁边看着,你会觉得,他敲门敲的,竟然很温柔。 廖昀,我知道你在家。 屋内没有回应,萧衡继续轻轻敲打那扇门,温柔无比。 廖昀,给我开开门吧。楼道里的穿堂风,好冷。 屋内还是没有反应。 其实萧衡第一下敲门,廖昀就听到了。整个人神经上的一根弦突然绷紧,半天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毕竟已经好几天没见过活人了,廖昀有点不知所措。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萧衡突然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声音对着门唱起歌儿来。 楼道有个老大爷刚好买菜回来,上楼时在此路过,一脸诧异地看着萧衡。萧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歌声却没被打断。 小兔子乖乖捡到一分钱 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叔叔拿着钱对他把头点 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廖昀愣是被逗笑了。这他妈,还能串烧。 廖昀照了照镜子,嗯,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一点,然后磨磨蹭蹭打开门。 映入萧衡眼帘的,是廖昀那张气色差到极点的脸,黑眼圈发青发乌,皮肤干燥,嘴角起了皮。 萧衡抬手去捏廖昀的脸颊,廖昀避了一下,却没躲过去。 萧衡极其温柔,更像是抚摸。来自萧衡指尖的温热触感落在脸上,这才是真的。 你来干嘛? 廖昀虽然嘴巴很硬,一脸嫌弃,但还是转身让萧衡走进来。 顺手把门关上,因为他刚才听萧衡说过,楼道里的风,很冷。 萧衡一点儿也不客气,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马克杯把玩。 杯子看起来很久没被用过了,萧衡看了眼垃圾桶,全是啤酒瓶。注意到廖昀干裂地嘴角,萧衡去烧了一壶水。 烧水的快壶在电源接通那一刻发出隆隆隆的声响,很快,水就开了。 萧衡简单的用开水烫了下杯子,从冰箱找到一瓶冷的矿泉水,倒了半杯进去,然后又倒了小半杯开水进去,兑在一起,边倒边说:我来给你唱歌儿。 真难听,不合格,你再唱两首? 廖昀狐疑地看着萧衡这一系列动作。 萧衡将杯子递给廖昀,廖昀接下杯子,萧衡很听话地继续唱。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 萧衡唱得跟认真,廖昀听得,也很认真,气氛有些诡异。 廖昀潜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杯子喝了口水,温度正合适。 她家住在又远又僻静的地方 我要担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 萧衡的声音戛然而止。 廖昀:怎么不唱了? 萧衡:喝水。 廖昀不太明白,以为萧衡口渴了,就转身去拿一次性杯子打算给他倒水。 萧衡看着廖昀,摇了摇头。 我不用一次性杯子。 你手里那个杯子,就很好。 萧衡这表情,是在撒娇吗? 昀最近没休息好,不太清醒,糊里糊涂将手中的杯子递过去。 萧衡还是摇头:太多了,喝不了,给我剩一口。 廖昀怔了一下,你要,我剩一口给你? 记不清自己一个人呆了多久,现在他整个人稍微有点呆是真的。他以为萧衡这次来,一定是知道了点什么。或者会为上次的失约而道歉,或者说着其它什么的,总之都是廖昀不愿意再提起的事情。 所以当萧衡敲门的时候,他一直在犹豫。想见面是真的,但是就怕萧衡一本正经跟他解释,或者跟他谈些陈年旧事,或者萧衡会试图安慰他,这些廖昀都很害怕。 没想到,他所担心的一切,萧衡只字未提。 萧衡还会唱儿歌 看着手中的半杯水,在轻微的晃动,廖昀咕咚咕咚喝起来,好像是,甜的。 最后真的只剩下一口,廖昀递给萧衡,萧衡一饮而尽。 明明是萧衡向廖昀要水喝,喝完却反过来问廖昀:解渴了吗? 萧衡看着廖昀。 廖昀的眼珠动了动,黑白分明。满脸都是憔悴,唯独这双眼睛,依旧灵动。 没。 廖昀直勾勾盯着萧衡,这辈子恐怕,都解不了。 萧衡将空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手刚刚才离开杯子,手腕就被廖昀轻轻捉住。 廖昀真的很轻,仿佛只要萧衡稍微一甩,廖昀就会松开。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2) 廖昀将萧衡的右手递到自己眼前,突然冲着手腕,重重地咬了下去。 廖昀牙口很好,咬的是手腕内侧最细嫩的那一块,萧衡愣是一声没吭,反而一直很温柔地看着廖昀。 萧衡低头看着廖昀,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在涌动。 廖昀皱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在发青的眼睑上留下影子。 廖昀这孩子,好像很认真。在认真地咬他。 温热的痛感从手腕传来,萧衡恍惚间,想把廖昀揉碎了,圈在自己骨血里。 他年廖昀亡故之时,好用自己的骨血酿酒,就着坟头一捧新土,自斟自饮。 认定了这个人,就怕他先走,怕生离也怕死别。 第32章 我 廖昀咬的还,挺费劲儿的。 牙齿的咬合力度虽然大,但是其实并没有那么锋利,廖昀死命用力,才稍微尝到一点血腥味,虽然不太满足,但也是甜的。 鲜血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廖昀这才松开萧衡,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萧衡,不说话。 萧衡像观赏一件艺术品那样,看着廖昀咬出来的那个伤口。 那是一个牙印儿,一半是乌紫的淤青,另一半是鲜红色的血迹,还沾着点口水,亮晶晶的。 萧衡笑着说:有点好看啊。 疼吗? 廖昀明知故问。 还行,要不然你再咬一口?说着萧衡伸出自己的另一只胳膊递到廖昀面前,等着我比较比较哪个更好看,照着这个模子去做个纹身。 萧衡的神色很认真,牙印儿这种活儿,看起来技术含量还挺高。等着我去问问,后街的那个师傅能不能做 萧衡一直在琢磨那个压印儿,廖昀心里痒痒的。一个压印儿,怎么够呢。 萧衡,我喜欢你。廖昀正视萧衡的眼睛,神色决绝而笃定。 我知道我爱的太卑微,卑微到病态。如果你今天不来,我可能就放弃了。所有一切都放弃,所以还好你来了。 嗯。 萧衡这一生嗯,算是在认可? 一恍神,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廖昀不再去猜测。他吻住了萧衡,没想过后果,没想过他会不会厌恶自己,推开自己之类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这么做,就做了。 没想到萧衡并没有抗拒,反而有些迎合的意思,撬开他的牙关,帮他把这个笨拙的吻进行地更深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濒近溺死的快感。廖昀不会换气,明明肺部的空气已经完全消耗殆尽,他却不愿松手。 萧衡的吻不像他唱的儿歌那样温柔,霸道多了,也更撩人。 萧衡将廖昀圈在自己怀里,唇齿分开。 嗯 廖昀意犹未尽,当然事实上,也是未尽。 廖昀本能地轻轻吸气之际,萧衡舔了舔他干裂的嘴角。此时两人才真正目光相对,萧衡眼里,满是心疼。廖昀的眼里,水汪汪的,欲望未退,占有,或者被占有。 太阳还未西沉,屋内光线正好。廖昀被轻轻推倒在柔软的靠枕上,早就由主动变为被动。背部垫了个胖胖的靠枕,萧衡本意是怕廖昀被闪,没想到,这个胖胖的靠枕垫在身下,让彼此贴得更近了。 廖昀已经完全失去对自己地掌控,把一切都交给萧衡主导。 末了,直到吻得两人都心满意足,萧衡结束了这个甜腻的吻,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今天来,除了给你唱歌,还要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廖昀眼里泛着水光,嘴巴麻麻的,思维好歹跟上节奏。 萧衡这是,表白了吗? 是真的吗? 廖昀出神地看着萧衡。 天还没黑,晚饭也没吃,不是做梦。 萧衡举例证明。 果然,梦都是反的,廖昀好开心。 廖昀跑到书房拿出本儿和笔,趴在桌子上写起东西来。 萧衡走到他身后:在写什么? 在写今天。 今天是九月二十三,今天的一切都值得写下来。 萧衡明知故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廖昀:是啊。 今天秋分,昼夜等长。 萧衡: 萧衡从后面抱住廖昀:走吧,收拾收拾,跟我去超市买东西。 廖昀轻轻挣脱萧衡,他有点害羞。谁在乎今天秋分还是冬至,今天什么日子,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了吧。 廖昀不是懒,只是太久不出门了,有些抗拒。 萧衡:不去超市,咱俩晚上吃什么。 咱俩这两个字,廖昀觉得很满意,但他还是不太想出门。 廖昀倒是不挑剔:家里还有泡面。 萧衡铁定要把他带出去溜溜:你必须跟我去,你不去,谁给我结账? 我就剩,50块钱了。 廖昀没有办法,去穿衣服了。 萧衡带着廖昀,在果蔬区挑挑拣拣,买了一些时令的水果蔬菜,还买了两袋宁波小汤圆跟桂花酒酿,打算回家做酒酿圆子。 廖昀感到很奇怪,明明他跟萧衡身高差不多,但是放在货架最顶端的调料,自己够不到,但是萧衡就可以。 萧衡将货架上最顶端的那瓶辣椒酱拿下来,递给廖昀,廖昀接住,放进购物车里。 廖昀目测了一下自己跟萧衡的身高:我明明跟你一样高,这不科学。 萧衡想了想:是因为,我比较快乐。所以我比实际上的我,要高大一点。 瞎说。 廖昀,你要快乐啊。 我偏不。 廖昀今天很叛逆,口是心非。明明有你在,我就快乐了。 廖昀从货架上拿起一袋什锦味的水果糖,刚要往购物车里放,这是从旁边走来一对母女。小女孩梳着可爱的齐刘海,指着廖昀手中那袋水果糖:妈妈,我也要那个糖。 旁边那个女人说:妈妈给你买一包,但是每天只能吃一块,好吗? 小女孩继续撒娇,用胖乎乎的手指在妈妈面前比了个数字二:两块好不好? 妈妈妥协:好,那我们拉钩,一天两块。 小女孩:好耶,拉钩钩 廖昀有些失神,真的好羡慕啊。这种家长里短的温馨,小时候从来没机会体验。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就稀松平常,对廖昀来说,那是个想都不敢想的梦。没得到过,所以更渴望。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是在幻想中被神化。 萧衡看出了廖昀的艳羡,却不点破。来日方长,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萧衡看着廖昀,死皮赖脸的无赖口吻:我说你以后要给我快乐一点,你听到没有? 廖昀回过神来,冲他点点头。 你不快乐,我会心疼。 这句话萧衡说得极轻,却认真极了。 脑海被恋爱泡泡填满,是心动的感觉,廖昀不接受反驳。 廖昀将水果糖放进购物车,萧衡顺手拿了一罐薄荷糖。 廖昀想起萧衡之前说过的抽烟戒糖的事儿,有点好奇:你不是,要戒掉薄荷糖吗? 不用了,薄荷糖没什么不好。萧衡笑着说。 辞职也没什么不好,开个赔钱的酒馆没什么不好,找到廖昀也没什么不好。这些都是我爱的,是一个为生活所迫的社会所不理解的,会让我穷困潦倒,却没什么不好。萧衡终于也,不再试图强迫自己去套用一个普世价值的模板。 只是这次,谁也没意识到,他们又被人跟着了。不过不是周巡,那人好像没有恶意,就是,想看看萧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那个人在调查萧衡。 到家以后,天已经黑了。 廖昀开门进屋,将东西放下。本来习惯了摸黑做一切,可是想到自己身后还跟了个萧衡,他打开了灯。灯的瓦数不高,屋子被照亮了。 有那么一瞬间,廖昀看着灯光下的一切有点陌生,但是随之看见出现在灯光下的萧衡,就又都熟悉了。 饭桌上泛着暖意的,是热腾腾的饭菜和温软的酒酿圆子,还有灯下的两个人。 开灯洗漱了,廖昀之后就习惯了开灯。 天黑以后,萧衡没走。刚洗完澡的廖昀只穿了件裤衩,裹着睡衣光溜溜钻进被窝。萧衡帮他拉好被子,熄了灯,在他身侧拥着他和衣而眠。 夜里廖昀有过惊醒:萧衡,我又看见你走进那一片白色的光里了。 萧衡虽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但是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因为他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廖昀的惊悸。 萧衡拍拍廖昀的后背:没事了,我会在这里,睡觉吧,晚安。 廖昀睡眼稀松,发现萧衡还穿着一件贴身的衣服。 疑惑道:你怎么还穿着衣服? 不等萧衡答话,廖昀接上:在我梦里,你不是这样的。 廖昀将声音放低:在我梦里,你什么都没穿,跟我一样。 其实梦里萧衡根本就离他很远,连人都看不清。明明一个噩梦,廖昀却把它,说成是春梦。 脱了吧,我想贴着你。廖昀喃喃道。 没想到萧衡并没有拒绝,坐起身来,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廖昀钻进萧衡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嗅着萧衡的味道,睡着了。 廖昀本身就筋疲力竭,此刻的安心是真的,好几天没合眼了,好几天没日没夜的焦虑一挥而散,今晚他睡得很熟,极其香甜。如此高质量高效率的睡眠,恨不得将之前缺的觉在一夜之间补回来。 廖昀醒来的时候,发现萧衡还在身边,人间最好,他都得到了。 萧衡醒得比他早,却没有下床走动。就静静靠在枕头上,随手翻看一本廖昀之前扔在床头柜上的书。 那是一本薄薄的英文原著小说,美国作者欧亨利写的,《The Gift of the Magi》,也有些年代了。《麦琪的礼物》是个小短篇,萧衡比廖昀早醒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一口气看完时间还绰绰有余。 第33章 人 《麦琪的礼物》是廖昀的睡前故事,早就看过很多遍,却还是习惯睡前翻一翻。这本书讲述的故事其实很悲伤,但廖昀偏偏觉得很甜。从所有的不完美和一地鸡毛中,去寻找一点点慰藉,正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书中有一对贫困潦倒的年轻夫妇,他们淳朴善良,感情真挚,深爱彼此。但他们,以及他们的纯真爱情,已经在艰难困苦的生活中倍受折磨。 男主人公名叫吉姆,他赚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女主人公德拉是他的妻子,善良贤惠,拥有一头如瀑布般美丽的头发。德拉的头发太美,那是她最珍视最宝贵的东西。吉姆有一块祖传的金表,很精致,那是吉姆最珍视最宝贵的东西。 尽管生活拮据,在圣诞节交换礼物时,他们都想给对方最好的。 吉姆将自己的金表卖掉,为德拉买了一套精致的梳子,纯玳瑁做的,边上镶着珠宝。德拉卖掉了自己的头发,为吉姆买了一条能配得上金表的白金表链。 交换礼物时,两人泪流满面。他们舍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为对方送上的最好的礼物,但是此时,已经谁也不需要了。 廖昀醒来,看见萧衡靠在自己身边,就翻了个身蹭过去,搂着萧衡,将脸蹭到萧衡腰窝的位置,继续眯一会儿。像一只饫甘餍肥的大猫,乖巧而心满意足。 萧衡也像撸猫一样,撸着廖昀的脊背,极其舒适。 廖昀睡了个回笼觉,醒来之后,浑身舒爽,精神焕发。不得不说,其实睡觉才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 早上好。 来自萧衡的一句宛如中老年人的问候。 廖昀打了个呵欠,翻身平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早啊。 也不是很早了。 萧衡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 廖昀笑笑:不晚不晚。 廖昀从床上下来,破天荒的拉开窗帘,让阳光畅通无阻的洒在地上。 我啊,睡得真好。一觉醒来,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萧衡:那当然,睡觉是最好的良药,如果你一天睡够24个小时,那你将不会再有烦恼。 廖昀一脸花痴地看着萧衡:哥哥你这想法,有点极端啊。 萧衡:彼此彼此。 你一个从打架斗殴中寻找快乐的人,还来说我极端。 廖昀:但是我好喜欢。哥哥你真好看。 廖昀冲萧衡眨眨眼,萧衡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衡 萧衡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麦琪的礼物》,问廖昀:这是你的睡前故事吗? 廖昀点点头:嗯,我很喜欢。 停了几秒,又补充道:虽然到最后,他们拿到的都是已经没有用的东西,但那都是人间最好。 这么说也对,其实对我而言,你就是那个最好的。 萧衡觉得,廖昀很可爱。一篇名著,他只当一个故事来看,推己及人,天经地义。 萧衡这情话讲的,动听极了。廖昀还沉浸其中呢,萧衡就泼了一盆冷水。 你有没有想过,不上学以后干什么?你现在可是,连个毕业证都没有。 果然,萧衡还是要找他算账的。 没想过我还有钱,很多钱,花不完,我不愁。 廖昀说的是实话,抛去卡上七位数的存款不说,他在市中心还有两套房,最繁华的地段,一套网点,一套住宅。 萧衡无言以对,心想自己跟着瞎操什么心。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已经快要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那你也得找点事情做,整天待在家里,多闷啊。那样你会变成一个闷葫芦的。 你才闷葫芦不如,我去你店里给你打工吧。 萧衡:我可开不起工资。 廖昀:成交。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3) 走吧,去店里看看 好。 **** 酒馆到头明月。 廖昀和萧衡推门进去,却没被注意到。 吴比和孙喻坐在吧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旁若无人的打着游戏。两个人都举着手机,嘴里念念有词,看来进的是同一个场子。 孙喻:我刚刚好像听到推门的声音,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孙喻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吴比:这大白天的,哪儿来的客人。 吴比也不抬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吴比和孙喻跟萧衡的年龄差不多,都是快要奔三的人了,看起来还跟个孩子一样。 萧衡,像个孩子王,也乐得带着他们玩。 廖昀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衡:看起来,你这家店,生意不好,是有原因的。 萧衡摊手:反正不是我的原因。 孙喻的手机中传来一声骂人的话,孙喻打的太烂。对方开了语音骂人,还顺手扔了一块板砖过来。板砖,挺贵的一种游戏道具。对方南方口音,听着像杭州话,意思大概是:你行不行?你是猪吗? 孙喻苦着脸:我靠他骂我啊,他开语音骂我,我不就打错一张吗?他竟然,开语音!他还拿板砖扔我! 这时旁边的吴比抢过孙喻的手机,按住语音讲话那个按钮:怎么了嘛哥哥! 卧槽这声音苏爆了,一个略显圆润的大小伙子,怎么说得出这种嗲嗲的萝莉音,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同一时间石化。 原来女装大佬,真的可以不用变声器。嗯,虽然吴比这样貌不太可能化妆成女装大佬,但是他这副嗓子,完胜一切女装大佬。孙喻不禁觉得,吴比这副好嗓子,留在酒吧当个驻唱真是太屈才,大材小用。不过他没好意思讲出来。 孙喻的对家听了这一嗓子,语音都不好意思发了,一直打字过来:没关系,没关系,妹妹没关系的 孙喻目瞪口呆地看着吴比,吴比骄傲地扬起了脸:哼,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听了这话,萧衡走上前去:哎呦,电子竞技,这么厉害呢? 发现是老板,孙喻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没有 萧衡:咳咳,上班时间,玩多久了? 吴比解释:一把,就一把 孙喻强调:是啊,一共打了五把,我就输这一把,我也,不是很菜吧。 廖昀走上来看了一眼,心想是什么样儿的电子竞技,两个人打的这么起劲,原来是扑克牌,杭州双扣。 这种游戏正好适合四个人玩,两副扑克牌。规定一个花色,抓到相同花色的两个人成为对家,合力对抗另外两个人。如果同一组的人以第一第二的顺序出光所有牌,那么就意味着这两个人赢了,官话叫扣了,也就是双扣的由来。如果成功双扣就换位置,重新随机抓牌分组。如果没扣,则保持原来的位置不变,继续游戏。 萧衡将廖昀拽到他们跟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新朋友,新同事,廖昀。 孙喻:咦,这个人,我们之前好像见过,他是不是来喝过酒啊?好像还是跟你一块儿来的。 吴比瞪大了眼:老大,我不相信现在你还开得出工资。 萧衡将一只胳膊搭在廖昀的肩膀上,相当自豪地说:我也不信,但是这个人是免费的,他不要工资。 廖昀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说话。明明只是见见萧衡的朋友而已,他却感受到了见家长的紧张。 在我家里,当个免费的人。这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这话听得吴比孙喻二人眼中直放光。 萧衡之前的事情吴比跟孙喻自然是知道的,江微他们也认识,不乏痛心疾首,替萧衡不值。萧衡这么多年以来,都一个人过的,他们看在眼里,生怕萧衡一狠心一咬牙就这么自己过一辈子了。今天廖昀的出现,着实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吴比向来比较开朗:来来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廖昀依旧很腼腆:嗯,你好。 吴比:来都来了,不如一起打个牌吧。 孙喻:是啊,今天天气真好,不如一起打个牌吧。 这跟打牌有什么关系吗? 廖昀不太明白,用询问的表情看着萧衡。 萧衡:叫你来你就来,这牌还挺好玩的。而且他俩,比牌更好玩。 廖昀:可是我不会,从来没玩过。 萧衡:我教你。 吴比:来吧来吧很简单,没问题的。萧衡打的可好了,平时他都懒得跟我们玩,今天算是托了你的福。 廖昀:那行,我试试。 他们在一个单桌坐下来,四把椅子,两两相对。 孙喻从柜台掏出两封纸质的扑克牌:还是纸牌好打,比较有仪式感。手机上的,那都不正宗,没有牌感。 吴比:呵,借口。 萧衡简单地复述了一下游戏规则,廖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概是明白了。 抓牌的时候,桌子好像有点晃,廖昀那边的一个桌子腿,好像短了点。廖昀每抓一张牌,桌角就晃一下,有点不舒服,但是廖昀也没说话。 萧衡:孙喻啊,你去后院找块儿板砖来。稍微薄一点的那种,我记得上次装修应该还有剩的。你当时负责材料这块儿,应该知道在哪儿吧。 孙喻一脸恐慌:有是有,但是你要板砖干嘛?准备着一会儿拿板砖砸我吗?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游戏道具 萧衡 我就是让你去找个砖头把桌角垫一垫,廖昀抓牌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改成晚九点更新啦! 评论区的小可爱们真的好暖,感动死了。 我爱你们! 为庆祝更新时间改为9:00(虽然我也不知道有啥可庆祝的) 这一章抽10个小可爱送红包~ 第34章 赢 呵,为了爱人的感受,吩咐兄弟去搬砖。孙喻虽然有点小小的不爽,但还是麻溜儿的去找砖头了。毕竟,萧衡是大哥,将来廖昀,那就是另外一个大哥。 孙喻很快就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扁扁的砖头。砖头垫在桌子腿下面刚好合适,桌子终于稳稳的四脚着地,一动不动。 廖昀心里:萧衡卧槽我好爱你。 但是看到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就又腼腆起来。没跟萧衡讲话,反而抬头客气地对孙喻说:谢谢你。 牌都抓完以后,刚好廖昀跟萧衡一伙。萧衡最先抓到被掀开的那个花色,廖昀随后抓到一张相同的花色,按照规则,萧衡先出牌。 廖昀简单了解了一下规矩,看着手中的扑克牌,一张又一张的数字,皱紧眉头。廖昀此前从来都没玩过扑克牌,见倒是见过,但是一点也没了解过,斗地主他都不会。他在心里盘算着,两副牌十三个花色加上大小王,一共108张,平分到四个人手中就是每人27张。廖昀在,尝试记牌。 这时,吴比冲着孙喻邪魅地一笑,脸上的婴儿肥轻轻颤动:呵,一定是特别的缘分,咱俩又在一起了。 孙喻:那是他俩的缘分,你我本无缘。 吴比:呵,我也不想跟你有缘。两人一组的游戏,总让你打成单人扛大旗,从来不考虑对家的死活,活该被人扔砖头。你给我记着,咱们俩人一起出掉才算赢,懂吗? 孙喻:别总想着扼杀我的天性,限制我的自由 吴比: 廖昀皱眉头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打牌,很陌生。但萧衡也皱着眉头,是因为这副牌,实在太差了,很不好打。三三四四五六六,少个五,太难受了。 萧衡出了一对三。 轮到孙喻,吴比提醒他:咳咳,规矩出牌啊。 孙喻犹豫了一下,反手就是一对二。 孙喻:草,当我没说。 廖昀选择过牌,因为他推测,孙喻肯定得给他放小的。他不吃一对,肯定手里有顺子,就有可能拆出很多单片来,正合他意。 果然,孙喻一对二之后,下来一张五。廖昀一张八接上去,这样手里就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四五六七八一套顺子,还有四个三组成的一套小小的炸弹。虽然没什么大的牌,但是牌面勉强完整,机会合适的话,可以出一出。 萧衡无论出什么牌,孙喻都上赶着要管。能管上就用最大的管,管不上拆了也要管,就图一个爽。完事儿再给廖昀放个小的,丝毫不考虑自己的王牌扔的有什么意义。本来廖昀这副牌很难出去,但是孙喻放了他很多,现在竟然也出的差不多了。 没有可以不出! 吴比实在不知道该说啥。孙喻他是知道的,输赢全看运气,硬核打牌,不靠技术,恨不得从大往小挨着出,牛逼死了。 牌打到最后,萧衡已经出完,剩下廖昀一打二。最后廖昀手里还剩下两个对子,对九跟对十。他竟然,奇迹般地出掉了,和萧衡双扣成功。 廖昀看着萧衡:好像赢了? 萧衡:嗯,赢了。 廖昀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眉眼弯弯,还透着点腼腆。他从小到大也没跟别人玩过游戏,哪怕是最简单地纸牌游戏,今天真开心啊。对于很多人来说枯燥无聊又幼稚的游戏,廖昀却觉得如获至宝。不是这个纸牌游戏本身多好玩,而是纸牌游戏带来的这种面对面的互动,有着特殊的魔力。 孙喻:这不科学,你最后一对九一对十是怎么出去的? 廖昀:运气吧,我记得你好像剩了一个六一个七,吴比是一个大王和一个k,所以我剩的对子应该没问题。 吴比:我靠啊孙喻,你又在手里剩了六和七! 孙喻:什么叫又,比上次强一点好吗!上次是三和四 不对啊廖昀,你咋知道我们手里的是啥?吴比一脸好奇。 嗯萧衡最先出了一对三,孙喻一对二,孙喻一张五廖昀想了想,慢条斯理地将整个出牌过程复述了一遍,然后讲过简单地计算推理,准确说出他俩为什么最后剩那些牌。 吴比惊了:你这什么脑子太可怕了! 好像被萧衡的朋友夸了呢,廖昀很不好意思:第一次玩,不知道该怎么打,就跟着感觉走了。我这样,算不算作弊啊? 吴比:不是作弊,这明明就是技能!不过你这哪儿叫跟着感觉走,这是智商在线的表现。孙喻那才是明显的离线状态,跟着感觉走。 吴比的日常,打游戏唱歌外加diss孙喻,孙喻就乐意挨着不吭声,乐在其中。 萧衡难得看见廖昀开心的样子,心情好得不得了。 还玩吗?萧衡一脸宠溺。 廖昀点点头。 那再玩几局? 廖昀又点点头。 于是,风生水起的第二轮摸牌开始了。 老大你不是总说我们玩物丧志吗?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孙喻可怜巴巴地看着萧衡。 萧衡一边抓牌一边说:那可能是我之前说错了,我很抱歉。 就是,这还差不多。吴比附和道。 等萧衡抓完了所有的牌,他一边整理手中的牌,一边说:你们不是玩物丧志,你们玩不玩,都丧志,没区别的。我这是,在跟玩物道歉。 说着出了一套顺子。 吴比用另外一套顺子管上,摇摇头,对廖昀说:我说廖小昀啊,我们萧老大这么蛮横专制又毒舌,你怎么受得了他。 廖昀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很好。 廖昀走神了,脑子里全是萧衡。平时,萧衡讲话,确实好像有点毒,尤其是在学校那会儿,那是高级黑,不动声色的挖苦。反倒是自己,顶着精心打造的学霸人设,让萧衡处处吃瘪,挖苦不成,大失所望。 这一个走神,不仅之前记的牌都忘了个七七八八,手一抖,还出错了牌,完蛋。 果然,这一把让吴比最先走掉了。吴比去了洗手间。走之前,再三嘱咐孙喻规矩出牌:就靠你了,革命之火万万不能在你手里断送! 意料之中,孙喻根本靠不住,最后也没走掉。没跟吴比扣成,位置不变,还是孙喻吴比一帮,廖昀萧衡一伙。 吴比回来以后,孙喻用一种求饶的小眼神看着吴比:对不起,我又冲动消费了。 萧衡:这位哥拿一对大王管了我的一对九,在线牛逼! 吴比:我靠,败家玩意儿。 孙喻觉得好笑:快点你快拿出手机看看短信,中国银行是不是给你发来一条短信,您已成功消费一对大王,余额一对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罪魁祸首本人笑到咳嗽。 这俩人简直就是活宝,廖昀绷了这么久,现在也笑到不行。神他妈余额一对三,无疑是孙喻的真实写照了。 后面他们又打了几把,除了走神的那一次,其余都是廖昀跟萧衡赢,萧衡那是老奸巨猾,廖昀那是最强大脑。 看时间差不多了,天色已晚,孙喻和吴比两人去门口将休息的牌子换成营业。 屋里只剩廖昀跟萧衡两个人,廖昀轻轻凑到萧衡耳边说:我赢了,我赢了呢,我终于赢了,萧老师。 廖昀说的自然不是牌局,廖昀赢的,明明就是萧衡的一颗心。别着急,慢慢来,我用一辈子跟你耗着。 萧衡耳根一热,心跳加快,这声萧老师,叫得太有情调。 萧衡还没说话,他的变化被廖昀看在眼里。 廖昀这孩子,心直口快:你是不是想上我? 你给我等着。萧衡的音色几乎咬牙切齿。 求之不得。廖昀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吞咽的声音从喉结传入萧衡耳中,过于撩人了。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4) 输赢已经毫无悬念,也就没再玩下去,然后他们闲聊起来。 不上学了啊? 嗯,没意思,不念了。当时一时冲动,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是有些伤感的。 不上就不上了,人各有命。你看看,我俩都是大学毕业,这不一样一事无成。我们老大,博士毕业了,这不还是整天跟我们一起混日子。 终于有机会硌萧衡一次,吴比自然不遗余力。 是啊去,富贵在天,想他干嘛。而且哥告诉你,就你这脑子,干啥都能成。孙喻更佛。 只有萧衡知道内情,廖昀这小子,早就富贵了好吗。但是萧衡知道,廖昀不快乐,萧衡想让廖昀快乐起来。哪怕比从前只好一点,他也满足。 天色渐渐黑下来,廖昀喝了一杯酒,是萧衡特调的,气泡苏打水配朗姆酒,还加了柠檬汁跟巧克力豆,甜到心里。巧克力豆跟酒精饮料一起入口,像极了巧克力酒心糖的味道。 说真的,我来给你打工,需要干点啥?洗杯子洗碗,还是跑个堂啥的?我都能干。 廖昀忽然想起来,自己说是来打工的,来了一下午,也没干点正经事,现在酒足饭饱,突然有点无所适从。就算刚刚打牌唠嗑算是同事之间的破冰,现在也该给他安排点事儿了吧。 廖昀是真的想来帮忙做事的,好务实的一个人。 第35章 误会消散 孙喻笑了笑:不瞒你说,这平时,还真没啥事情可做,三三两两的客人,我俩其中一个都照顾的过来。菜单上的酒品和小菜,基本都是成品,端上来摆个盘就完事儿。 吴比:之前生意还好点,有个名气不小的女歌手在这儿撑场子,她自带流量,生意还能好做点。现在老板把她辞退了,才是真正的冬天。 廖昀有些疑惑:为什么辞退她? 吴比悄悄看了萧衡一眼,不知当讲不当讲,发现萧衡没什么表示,就讲了出来:那个女的特别喜欢我们老大,猛追不舍,没治的那种死缠烂打。老大实在受不了,就把她辞了。像他这样,舍命把一个美女拒之门外的人,绝无仅有。 孙喻补充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可逗了。当时追我们老大那姐们,可真是好狠一女的。都把她辞退了,好话歹话都说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但是那女的不折不挠,每天开车蹲在酒吧门口,你看咱们这落地玻璃是透明的,她就在外面那么看着我们老大。一看一整天,几乎天天来,这谁顶得住。 廖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抽一抽的,原来有这么多人觊觎过他的萧衡。还好萧衡不喜欢女的,光一个江微就够他酸的了,这要再加一个女歌手,不得难受死。 不过我们老大,那也是好狠一男的。快被逼疯了,竟然随手在店里抓到一位幸运的顾客,去冒充他的男朋友,让那个女的死心,真的是,随手啊。毫无防备,没有任何征兆。我俩刚从酒窖出来,他就搂着一个男人走了。 等他回来,已经是半夜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吴比这人,煽风点火不嫌事儿大:我说廖小昀啊,你好不好奇,萧老大那天跟那个陌生男人做了什么? 廖昀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事情基本都穿起来了。他那天自己在这里喝酒,萧衡走上前来找他帮忙,就有了他们那次奇妙的相遇。他清楚地记得那场恶作剧,那个女生失望的神情空落落的很扎人,但他却觉得这场恶作剧很刺激。啊,真是个没有道德的人。现在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他觉得更刺激了。 萧衡黑着脸:廖昀他不会好奇的,因为那天晚上,我抓到的那位幸运顾客就是他。 哦,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孙喻吴比两个人搓搓手,看看天,尬笑了两声。 言归正传,孙喻对廖昀说:夜班你就别管了,白天来帮帮忙,跟我们聊聊天就行,这里真的不却人。 廖昀点点头,今天过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见见萧衡的朋友。留在这儿打工,也就是玩笑话,洗洗杯子还行,调酒什么的,廖昀啥都不懂,也就不留下添乱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萧衡转过身看了一眼廖昀,顺便弯下腰帮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太阳下山了,外面凉。不想感冒的话,把衣服穿好。 大庭广众的,廖昀又脸红了。 近来,廖昀格外容易害羞,之前他可不是这样儿的。当然,廖昀的羞涩只限于有外人在的时候。 廖昀之前坐过萧衡的车。那次出事以后,萧衡的车已经修好,但是无奈廖昀观察细微,又自带人眼照相机,还是瞧出来点不同。保险杠不一样了,比上次,略微窄一点。 上次车祸,保险杠被撞断了,汽修厂暂时没有原来那个型号的,这次就换了个不同的。旁人根本不会观察这些,而且就算看了,也未必记得。萧衡自己也没上心,能用就行,哪能看得出这么细微的差别。保险杠的批次千千万万,更换一个不同的也太正常。 廖昀通过这点不同,看出了猫腻。上次看见萧衡的车的时候,车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平白无故为什么换保险杠呢?廖昀肯定,在他们没见的那段时间,萧衡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又联想到萧衡那次失约,这其中,肯定有特殊的缘故。他虽然吃江微的醋,但他嫉妒的其实是过去拥有萧衡的那个江微。廖昀是个细腻的人,一面之缘,寥寥几句对白,他基本可以确定,现在江微,跟萧衡已经没有可能。 萧衡上次失约,晚上他是撞见萧衡跟江微在一起没错,可是这白天,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导致萧衡不能来见自己。 车子已经行驶了一段时间,廖昀一直欲言又止。肯定有事情发生,但是萧衡没跟自己解释,就一定有他瞒着自己的目的。廖昀怕自己贸然去问,让萧衡难为情。 可他真的想知道,不是好奇,是担心。保险杠都换了,显然是车祸,还不只是轻微的刮擦的那种。 路途已经行驶过半,犹豫了好久,廖昀还是试探着询问:这车,修过啊? 萧衡愣了一下,廖昀怎么看出来的,明明没变化啊。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修过,前几天点儿背,撞车了。 虽然初衷是为了廖昀着想,但萧衡也没必要编瞎话瞒着他。既然周巡已经暂时消停下来,知道廖昀跟周巡没机会对上,告诉廖昀也无妨。 同样的事情,还有千百种说法呢。不然语言怎么会具有无穷的魅力,他可以浓墨重彩突出强调,也可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运气不好,撞车了。萧衡这样说。 可是廖昀没那么好糊弄,萧衡的事,在他心里,没有轻描淡写。 是周巡? 萧衡点点头。 你自己,解决好了? 萧衡又点点头。 这几句简单的对话,廖昀前后分析了几遍。原来那天萧衡没来,是因为这个。廖昀也知道,萧衡自己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不希望牵连自己,其实是想保护自己。 廖昀忽然意识到,其实萧衡和自己一样,都是心思细腻的人,太过于相似,也不知是福是祸。 一时间也释然了,可心里还是酸酸的。他想要萧衡毫无顾忌地依赖他信赖他,有事不用遮遮掩掩,但他现在还说不出这样豪情壮志的话来,因为他明明就一无所有啊。比如周巡这事儿,告诉他又有什么用?恐怕牵连他,还会给萧衡添麻烦。 但是告诉江微就有用,江微可以动用自己手头的资源,为萧衡提供帮助。廖昀颓丧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想要为他变强。 自己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欺负侮辱,欲加之罪,包括最近一次,在学校论坛曝光他身世的人的恶意,这一切的一切,也没激发他反抗的想法。偏偏是萧衡,受到一点欺负,他就受不了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坚强起来,不会试着去成长。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丧的天然,缺少一个理由。 萧衡看廖昀发呆,就知道他一定在想什么:那你呢?学校的事,你不生气吗?我觉得,我们应该报复一下才对。为了避免引起廖昀什么不好的回忆,萧衡的语气特意放得很轻松,像是开玩笑的口吻。 但他用的是我们,我的事,就是我们来解决,你的事,却不让我插手。萧衡一定把廖昀当孩子来看了,但是廖昀也有自知之明,他确实,还是个孩子。 萧衡,虽然早就从学校辞职,但是廖昀觉得,在这一生,萧衡都将是他的老师,方方面面。 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介意萧衡把他当孩子来看,当什么都行,他更愿意亲上加亲。 我,没想那么多。廖昀说的是实话,他在乎的事情,真的太少太少了,看一件忘一件,前半辈子都活得断断续续的。 不过要是能找出他是谁,整整他,也是很令人开心的吧。 廖昀没再就这个话题展开,但是萧衡的心意,他很明白。 另一半的车程很快结束,车子在廖昀家楼下停稳。两人下车,萧衡送廖昀上楼,月光如水,天空呈现黑青色,是个良夜。 其实从赵耀去找萧衡的那天,萧衡知道了学校论坛发生的事儿之后,就开始调查。早先刘庆威胁过他,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辞职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挡住。萧衡怎么能不争气,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谁。最大的怀疑对象是刘庆,因为他之前威胁过萧衡,后来又因为家暴被调查,蹲过一段时间监狱,他的妻子终于摆脱他的魔爪,他却怀恨在心。 但他没理由等到中秋以后才曝光,而且他应该也没那个本事把事情做得那么圆满。萧衡猜测,这背后另有其人,但是又有什么目的呢?目前还什么都不能确定,只能慢慢查,走一步看一步。 进屋之后,廖昀打开灯。好像,只一次就习惯了开灯。不得不说,还是有光的时候,更舒服一点啊。哪有什么人真的不需要光,只是有的时候不敢奢望。 萧衡本来只是打算把廖昀送上楼就走,没想到进门之后,萧衡那句就到这儿吧还没说出口,廖昀转身就把门紧紧的关上了,还落了锁。 廖昀目光灼灼地盯着萧衡:你又来了。 第36章 浅尝 确实,又来了,明明没什么印象,也不是刻意。好像已经,来过很多次。 萧衡一愣:对啊,你这房子,我都一回生二回熟了。 你是第一个,没别人来过。 嗯? 萧衡还在考虑这话是什么意思,廖昀突然抱住他,把他抵在门板上,就那么静静地抱着。 别动,先让我抱一会儿,我很早就想抱你了。 廖昀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不知道为什么,廖昀觉得,萧衡这个人,抱起来很软,是温热的。桌子椅子报纸和墙,还有其他人,都是冷的。可萧衡是热的,暖和到心坎里。 抱着他就很安心,有着缓解疲惫的奇效。深吸一口气,萧衡身上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冷冽的香气,什么味道也没有,只是贴的很近的时候,有一股热乎气儿,钻进鼻腔里,很快就消失不见,这气息随和的像空气一样微不可闻。 现在不害羞了? 萧衡凑到廖昀耳朵边上,缓缓吐出一句话,接着轻轻在他颈侧亲了一下。 唔...... 温柔至极的吻落在脖子上,廖昀被刺激到了。手臂用力,萧衡被他抱得更紧。 我,一点也不害羞。廖昀并不示弱,可怎么看,都有点强行争辩的意思。嘴上说着不害羞,或许心里也不害羞,甚至有点期待,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得红了脸。 萧衡觉得有趣,故意又在他颈侧多亲了几下,轻轻的碰触,浅尝辄止。却明显发觉,怀中的人,身体有了变化。萧衡心想,年轻就是好。 想了想白天,在萧衡的朋友面前,自己确实,别别扭扭害羞得过分。以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就差没说话结结巴巴了,还好能挺住。那是因为,是萧衡的朋友啊,他想留下个好印象,就容易紧张。 廖昀感觉到了一丝丝捉弄的意味,他要为自己正名。廖昀突然将萧衡抵在门板上,靠得很近。嗯,再近一点,他直视着萧衡,四目相对。心想,你看,我可以直视你的眼睛,我一点也不害羞。 可廖昀这幅样子,落在萧衡眼里,可不是那个感觉。廖昀脸颊微微烦着一点粉色,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下泛着水光,呼吸还有点急促。萧衡本想着捉弄一下廖昀,此时,却变了个味道。虽然萧衡比廖昀年龄大几岁,在某些方面更能克制自己,没那么容易冲动。但这不意味着,他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想法。 廖昀看萧衡没反应,就更加挑衅。上午问过的玩笑话,再拿出来用一次。廖昀的嘴唇凑近萧衡的嘴角,眼看就要闻亲上去,忽然停住了,又远离了一点,吐出一句撩人的话来。 萧衡,你是不是想上我? 不行,事情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是啊。 萧衡手臂用力,将廖昀往怀里一圈,轻轻转身。动作幅度不大,但是他和廖昀的位置已经掉了个儿。萧衡把廖昀压在门板上,廖昀的胳膊放松,很享受地被萧衡禁锢着。萧衡有点失神,掐住廖昀小臂的手指过于用力,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两个淡紫色的印子。 廖昀的余光瞥见手臂上那两个印子,莫名有点兴奋。那是,萧衡留在他身体上的,印记。可萧衡的手离开那个位置之后,印子就慢慢变淡了,廖昀有点失望。 我也想。 廖昀的声音有些沙哑。 想什么? 萧衡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很远很远,仿佛上一秒还挂在上弦月的那个尖儿上,下一秒就轻飘飘进了廖昀耳朵里。在穿越了十万八千里以后,又穿越了廖昀的心窝。 想被你上。 廖昀他,很诚实,言行如一。 随即,萧衡咬住廖昀的嘴唇,一点一点咬噬,唇瓣很快就肿胀发热。咬过之后,一点点晶亮的唾液挂在廖昀的嘴角,谁也没有发觉。萧衡的舌头闯进廖昀的口腔,时而温柔,时而紧凑,连呼吸都不放过。 嗯...... 咬疼了吗? 没,是爽到了。廖昀的声音有点喘,依旧诚实得不像话。 那再亲一会好了。 灯光有些晃眼,廖昀觉得不真实。 萧衡,我是不是,真的得到你了? 嗯。萧衡点点头,他好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5) 两人辗转到床上,然而廖昀期待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不过也够了,今天很刺激。虽然是用手,也基本跟廖昀想象中的重合。 好像并没有很累,萧衡很温柔。跟自己想着他弄的时候,好像又不太一样。自己那个时候,经常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你不是想上我吗,怎么停下了? 廖昀懒散地躺在床上,听起来心情好极了。他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余光却关注着萧衡的一举一动。 萧衡半倚在床前,手掌轻轻依次抚过廖昀的喉结,再向上,是下巴壳。萧衡反复摸索着,这是一个很容易长肉的地方,也就是人们爱长双下巴的位置,但是廖昀这里没什么肉。接着再往上一点,是嘴唇,依旧湿湿热热的,那是自己刚刚犯过罪的证据。然后是鼻子和眼睛,精致的鼻梁,眉毛软软的,甚至连睫毛的触感也很清晰。 萧衡的手在眼睛这个位置停止了,萧衡用手挡着他的眼睛,不急不慢地回答他的问题。 想啊,但是现在不行。 呵,这种事情还时辰吗?我一个男的,又不要那黄道吉日,明媒正娶。 萧衡被他逗笑了。 不是,是因为你这里少点什么。 廖昀之前看过男的之间的片子,知道他说的是用来润滑的东西。 不用也没关系,真的。此刻廖昀眼睛被挡着,嘴角上扬,怎么看,都有点异样的美感。 那样你会很疼的,实际上的情况,跟片子里演的不一样。 闲聊一样,萧衡的声音慢条斯理。 我就想你让我疼。通过手掌传来的颤动,萧衡感觉得廖昀咽了一口唾沫。 萧衡笑着打趣道:我说廖昀,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吧?太重口的我可不奉陪。 廖昀把挡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拿开:什么呀,SM有什么意思,一个个儿绑的跟大闸蟹一样,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好玩。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萧衡刚刚说什么来着?怎么就跟他看过的片子不一样?他怎么知道我偷偷看了什么?我怎么还,默认了? 廖昀躺够了,此刻活跃起来,一把抓住萧衡的领子,欺身而上:你怎么知道,我看的片子,是什么样儿的? 当然是因为,我偷窥你。萧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实则是因为,经验使然。他比廖昀大几岁,推己及人,他相信,谁都会有这个阶段的。 说说,你都偷窥了些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我叫着你的名字做那件事情? 萧衡没想到廖昀这么直接,幸亏廖昀的诚实程度他是见识过的,不然此时此刻,他还真招架不住。 萧衡饶有兴趣地问:还有呢? 你还想听? 我不想说了。廖昀松开他,坐到一边去。 说吧,我想听。 廖昀转过头来,看着他,突然认真的,一字一句的:我做梦都是你,各种各样的你。 我就在这儿呢,现在你不用做梦,也看得见我。萧衡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容易别扭,他是清楚的。 廖昀脑回路清奇,一向善于调侃的萧衡难得煽情一回,廖昀却撑不住气氛,率先破了功。说到底,都不是煽情的人,都是境遇罢了。 廖昀:萧衡,我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挺缺钱的? 萧衡:是啊,怎么着,你想包养我? 廖昀:也不是不行。 萧衡:这大话说的,就你这坐吃山空的状态,以后指不定谁保养谁。 廖昀是真的想帮萧衡解决点什么: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现在我还有钱,很多。你知道我的意思。 廖昀的意思很明显,但是后来萧衡还是拒绝了他。不是因为面子问题,萧衡有自己的考量,反正目前,还过得下去。 廖昀发了一会呆:真不可思议。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总之,今天萧衡又在廖昀家里留宿了。 **** 另一个地方,林建安的日子很难过。 萧衡,一直是萧衡,那个待在江微心里的人。 林建安不是傻子,江微搞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他不是不知道,假装不知道而已。金丝雀,要慢慢的养,可是养着养着,他自己都养出感情来了,也没把他养熟。 还是因为那天江微急不可待,动用自己的关系替萧衡查监控,他才知道自己这只雀儿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他派人盯着萧衡快有一个礼拜了,也没发现萧衡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江微惦念这么久。萧衡租的那个房子,地价不低,生意却冷落得很。调查了他的背景,平平无奇。说好听点是平平无奇,说不好听就是一穷二白。 怪不得江微当初离开萧衡,林建安比谁都了解江微,甚至比江微本人都更了解。 江微心气儿太高,看起来水性杨花了点,骨子里比谁都刚烈。就凭他,能把爱的人与上过床的人分开,最浪荡的时候,眼里也存着清明。 第37章 恩怨情长 江微在厨房准备早餐,一张精致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凌晨三点多就醒了。一个人到阳台,抽了一早上的烟。 林建安在书房谈业务,是关于新产品代言的业务,公司要求找个人气高的,综合素质好的男性明星,尤其是地位稳定,近些年人气不会出现大部分锐减的明星。电话那头是娱乐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侃侃而谈,业务及其熟练,正有理有据地分析者目前几个当红流量的利与弊。林建安只是听着,并不评价。 林总,我们公司觉得您可以考虑一下宋哲,他最近正好有一部偶像剧在热播中,无论是口碑还是流量,都很不错。接档上映的还有一部电影...... 部门经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林建安打断了。 行,我们会考虑。 部门经理琢磨着,林总没耐心听他把宋哲的履历说完,应该是没有兴趣,于是开始推销另一个人,程文柏。排一排目前的男性明星,程文柏和宋哲都是他们公司最近在大手笔包装的种子选手。 那您觉得程文柏怎么样?他虽然是个新人,但是势头正盛。他最近上的那一期综艺,曝光率比平时多了...... 这个数据又没来得及说出口,被林建安打断了。 知道了,我们也会考虑的。 对方小心翼翼地试探林建安的意思,变着法子问了好机会,也没套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江微在厨房切着烤好白吐司,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面包刀上面,一点也不关心书房里聊天的内容。因为他一早就确定,这个代言是他的,别人不可能。 果然,餐桌上,林建安递给他一本合同。 签了吧,你的经纪人不会有意见的。说完,林建安将一块烤的刚刚好的吐司送到嘴里。林建安年龄接近四十,但是样貌身材都还年轻。只是在圈子里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充满压迫感,生人勿进。可偏偏江微不一样,他看向江微的目光很祥和,像相处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其实早就知道,这就是那份大家都趋之若鹜的代言合同。江微拿起合同,随手翻看,嘴角带着笑意。 放着那么多比我红的人不用,怎么直接给我了?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们比我更具商业价值。你要真把这份合同签给我,考虑一下机会成本,那可是份赔钱买卖啊。江微明知故问,他真的吃定林建安了。 你比他们都好,我不在乎他们红不红,能不能给我盈利。就算赔钱,我在公司的地位也不会怎么样。大中华地区这边,我说话还是有用的。林建安很有耐心。 我比他们好?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江微语气里带着嘲讽,他把合同放回原处,并没有要签这份合同的意思。 他后悔了,受够了。受够了这样的自己,红了也不过如此,富贵也不过如此。想了想,没多大意思。将自己的身体开发到极限,台上卖艺台下卖身,还真玩的风生水起。不在乎这副皮囊,心里却真的厌了。他才不会有什么愧疚,就是玩够了而已。 林建安从头到尾都是个炙手可热的人,每天每天都有那么多男男女女排着队等着上位,却没人成功。想来,自己当初果然是撞了大运。看着林建安近日以来,对自己这言听计从的样子,江微开始设想,如果当初周巡用来要挟他的黑料真的落在林建安手里,林建安有没有可能原谅他。 放在三年前江微肯定是不敢这样想的,可是最近他怀疑了。三年的时间,林建安越来越懂江微,江微对林建安的认知也不可能停留在原地。林建安绝对不傻,至少,不是他这种半斤八两的手段就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他愈来愈觉得,自己背地里做的事情,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林建安都知道。虽然这是他的猜测,可是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是对的。 如果是真的,如果林建安真的都知道。那林建安对他的包容,也未免太可怕。 如果当初没让萧衡插手,萧衡就不会对他彻底失望,萧衡也不会因此受到牵连,遭到周巡的报复。如果当初萧衡绞尽心思替他隐瞒的事情,林建安早都知道的话,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想来就觉得苦涩,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将萧衡得罪的彻底,演着一场林建安一眼就能看穿的戏,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是赢家。 名利双收,名利双收以后才慢慢明白,自己拼尽一切去追求的名和利,在云端的人看来,玩闹罢了。就像林建安自己说的,就算这个合同赔了钱,对他也没有影响。多少人梦寐以求,想拿到手的合同,在林建安眼里,只是个小小的筹码,不值得一提。 他想不明白林建安为什么不拆穿他,直到那天在街上碰到一个耍猴儿的。猴子表演着拙劣的魔术,耍猴儿人也没有拆穿那只猴子,反而给了他甜美的果子作为奖赏。猴子欢呼雀跃,观众拍手叫好,耍猴儿人眉开眼笑,像极了自己。 一念至此,他决定亲手结束这场拙劣的表演,做一只叛逆的猴子。 刚刚说的话没有得到回答,被林建安忽略过去了,又是他又讲了一遍: 林建安,我哪里比他们好?江微笑着看向林建安,语气充满嘲讽。林建安听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没接话。 江微接着问道:是我活儿比他们好吗? 江微......林建安用充满警告意味语气叫了一下江微的名字,示意他就此打住。 但是江微并不买账:那倒也是,恐怕在床上,没有人比我叫得更好听了吧。瞧,多好的嗓子,肯定比他们都好。说白了吧,其实是因为,你上我的时候我真的很爽,我叫的每一句,也都真情实感。 够了!林建安愠怒。 生气啦?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也不会对我生气。 林建安稳了下自己的态度:今天你心情不好,我改天来看你。说完,林建安起身,看起来是想往外走。 江微也站了起来:别走了,三年你都忍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那段交通监控,是我帮萧衡查的,你都知道了吧。江微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林建安又坐下来。 是摊牌的时候了。 虽然他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江微上位的手段不光明,他一步一步放下鱼饵,引诱江微上钩的手段又何尝高明。江微可以隐瞒他的那些事情,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一直以来,林建安的目的只有一个,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江微圈在自己身边。 林建安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屁话,可他不能否认,只见了江微一面,在酒吧一个江微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听他唱了一首歌,就想一辈子圈禁他。 江微一直以为是他耍手段勾引,哄骗的林建安,其实一切,都在林建安的掌控之中。江微以为自己像那些急不可待想要上位的人一样,是他先盯上的的林建安。其实不是,是林建安先盯上的他。是林建安逼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走进自己设下的圈套,还在圈套中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林建安,他所在的那个小小的娱乐公司,怎么会所有人都来针对他。如果不是林建安,他也不会像当初那么惨,无论怎么努力,都出不了头,最后只能落得投怀送抱背叛萧衡这个地步。是啊,林建安不想让他红,他一个新人,大概真的永无出头之日。 这两个人啊,彼此彼此。 没错,我知道。你也没想瞒着我不是吗,你明明知道你问的那个人,什么都会向我交代。林建安的语气沉稳而平静,像是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明明是决裂前夕的氛围,他却说得像聊家常一样。因为在他心里,决裂是不可能的。无论如可,他也不会让江微离开他。 廖昀到底年轻,他并没想到林建安那一层算记,他只是累了,今天想要来场自我剖白而已。江微只觉得林建安不拆穿他就是在想耍着他玩,他并没有想到从一开始这就是林建安的计谋和手段,好戏还在后头。 江微干笑两声:不,我可没那么坦荡。我是打算瞒着你的,但是当时过于着急,暴露了而已。 林建安沉默了一会儿,为了萧衡,那么着急吗? 江微:既然你都知道我在骗你,为什么不拆穿我? 听这语气,看来江微还没想得那么深,没怀疑过自己当初在娱乐公司为什么被打压,还以为新人都会被老艺人打压,只是质疑自己为什么不拆穿他呢。林建安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虽然你的心里还有萧衡,但我们还能慢慢玩不是吗?如果江微再纯情一点,还能骗他这是虐恋情深呢,可惜现在好像行不通。 说说,你骗我什么了?让我想想,哦,你之前说跟萧衡早就没有联系了对吗。你说的是实话呀,就算有联系,也是最近才联系上的。林建安慢条斯理。 你知道的,可不止这些吧。可你一直都在耍我,我还以为我都隐瞒的很好,真可笑呢。江微有些无奈,怪谁呢。 至少还没有崩盘,林建安顿了顿:我从没想过耍你。 只是看你上蹿下跳的很可爱。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江微想象中的那些当面对质,彻底决裂,都被林建安这么不轻不重地挡了回去。 第38章 落地窗pl 江微走到阳台,抽了根烟。他住的这个公寓,也是林建安买给他的。市中心,顶楼,透过落地玻璃眺望窗外的风景,景色真不错。可惜了,如果这一切不是通过那些龌龊手段得来的,他还能感叹一句高处不胜寒。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6) 林建安坐在沙发上,看着江微在阳台抽烟。用手机发了几条信息出去,推了他的个人EP,又动用自己的关系给江微接了场资源极好的综艺。是他精挑细选过的,资源好,档次高。舆论走向好,粉丝有素质。 一面顺着江微的愿望,把他捧红,却又不希望他被很多人见到。除了必要的露脸的节目,照片都很少往外发,想把他藏得好好的。好在江微最初是唱歌走红的,往后要走的,也是唱歌这条路。林建安想了想,如果江微走影视路线的话,他未必受得了江微跟别人拍对手戏。 江微,你是我的。就算你的心现在还不在我这里,早晚有一天,你完完全全是我的。 游戏还能继续呢,金丝雀的豢养游戏。 江微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建安看在眼里,却不点破。他知道江微有很多话要说,江微在试图摊牌。那怎么可以呢,他还没玩够。 反正,早就把自己玩进去了。 后悔吗?林建安定定地看着江微。 江微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想笑却笑不出来:你开什么玩笑。 江微穿着浅灰色的睡袍,背靠着落地玻璃前的栏杆,身后以整个城市最繁华的街景为衬托。窗外阳光灿烂,照在江微脸上,苍白如纸。 林建安,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嫉妒我,嫉妒的要命。现在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跟你上床,那是天大的福分。 江微又在试图激怒林建安了,他最近,总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可就是这样,事业方面,林建安对他的关照只增不减。而且还是,赔钱也要照顾他的那种。 林建安仿佛没听清他讲得什么屁话,目光落在他的锁骨上,锁骨下面,白皙的胸膛被睡袍遮住了。林建安突然很想欺负他。 林建安走过去,捏着江微的下巴:听上去,你很懂事啊。既然懂事,你就该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说着,伸手一扯,江微松松垮垮的睡袍被拉开。原本隐藏在睡袍下面的风景袒露无疑,明明看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很心动。 林建安亲上去,将他抵在落地玻璃上,髋部抵在栏杆上,笔直的背部向后仰,脖颈也后倾,就贴在那块冰凉的落地玻璃上。腰部悬空,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姿势使他失重,还是其他原因,江微没有反抗。 窗外的事物清晰极了,纵横的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林荫大道两旁的步行街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行人,穿行而过。因为距离被拉远的缘故,人头攒动,小如雨点。 林建安的吻很粗暴,手也不安分,近乎惩罚。江微皱着眉头,隐忍着。然后,以整个城市为背景,他们做了。江微看着窗外,衣不蔽体,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明屈辱至极,心里却得到一丝慰藉,我本身,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戏子和婊/子。 林建安用各种屈辱的姿势来对待江微,就想看他屈辱的样子。可江微偏不表现出来,摆出一副乐在其中,自甘下贱的样子。什么都不排斥,叫的婉转勾人,身体反应热烈,眼神却清清冷冷的。 在最后关头,林建安按着江微的脖子逼他去看窗外的行人,怎么样?恶心吗? 江微喘着气:恶心什么,你是指现在的我,还是这三年以来? 你如果指的是现在,这有什么。别说他们看不见,就算看得见又能怎么样,就算一起搞又能怎样,我只拿我想要的,他们也只是从我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 这三年来,不也一直都这样吗。要说恶心,你猜应该感到恶心吧。 余韵散得很快,江微衣不蔽体,看着林建安: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三年来,上过我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江微目光决绝,像是在等死一样。他在都等着林建安的雷霆盛怒,他在等林建安报复自己。 林建安将自己的衣服穿好,还不忘帮江微把睡袍披上。 天凉,出这一身汗,别冻着。 你跟别人的时候,总共也没几次。而且他们,我也都挺熟的。我有那么多玩具,哪个玩具偶尔被别人拿去玩玩,你以为我会介意吗? 林建安语气平静,并没有江微想象中的雷霆盛怒。 至少,你的第一次,是我的。林建安有些得意。 江微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他有身为玩具的自觉,从不奢望也想象不到林建安是在爱他,那林建安在得意什么呢?是得意于他对自己的占有吗?可是他明明都清楚,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拒绝别人,水性杨花极了。他也都默认了呀,这很矛盾。 想不通,但还是矢口否认:没有。 至少,你跟萧衡一次也没有过,纯纯的初恋啊。比起故意激怒别人,林建安可比江微在行多了。跟萧衡没有过,是一开始江微告诉林建安的,也是实话。 你别提他。你别脏了他的名字,这句话江微没说出口。若说出来的话,我又何尝不是,脏了他的名字。 林建安看到江微的表情终于有了波澜,成功了呢,却又心疼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贴在他耳朵边上:别自欺欺人了,你要是想要离开我,你早就走了。我从来没真正拦着你不是吗? 你离不开我的。林建安说得很笃定。 江微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我图的就是名和利,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现在在这里自作多情,有什么劲。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的表现,怎么都像,想要让我毁了你呀? 林建安不给江微说话的机会,接着说:我放你走,就算我今天就在这里跟你说,我们一刀两断既往不咎,从此我再也不干涉你,你当真就会走吗? 林建安的话听起来依然很笃定,一颗心却悬着,他也是在试探。 江微沉默了一会儿,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今天一刀两断,他会开心吗?归根结底,他想了想,自己恨的不是林建安,他恨的明明是自己。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包括林建安。也许,当他的玩具也挺好的,至少心安理得。 不走。 我往哪儿走呢?好不容易才傍上的,扭头走了,我看不起自己。 林建安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放下了,强制一个人有一万种方法,这一万种方法中的无论哪一种,都是最简单的。可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留下来,太难。他想要的,是心甘情愿。 心事讲给朋友听,林建安的朋友觉得他就是个冤大头,赔钱又给自己找气受。明明动动手指头就没有人敢说不,却为了一个玩具把自己搞得好像低声下气的一样。 可是各中乐趣,如人饮水,非鱼之乐。 江微有些丧气:林建安,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膈应我自己,可我为什么觉得,你还把我当个宝呢? 我真没见过,有谁能跟一个傍家儿玩三年的。 三年怎么够,时间还长着呢。林建安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很想说爱这个字,可他知道说了江微也不信,就连他自己也不信呢。反倒是这些卑劣的手段最有用,一针见血,痛快淋漓。 **** 到头明月这间酒吧里,房东来催收房租了。 催收这件事,在孙喻和吴比眼里,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廖昀来酒吧不久,客人没见几波,先等来了催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萧衡辞职以后,这日子,竟然无以为继到这种地步。 房东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话不多,只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你,看得你整个人都很焦虑。 房东:年轻人啊,你这家店,确定还开吗?你要是还开,你交房租,我照样租给你。但是你听我一句劝,别开了吧,年纪轻轻,总有赚钱的路子。 我知道我说话不好听,但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确实不适合干这一行。我朋友的房子也租给别人开酒吧,人家那酒吧多热闹呀,天天满员。现在时代变了,清吧,没人来的。 果真,他不仅看得你焦虑,他收房租就收房租,要钱就要钱。关键他还讲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给你听,又讲得你很焦虑。 可这大叔也是好意,这话嘛,讲的也是实话,你没办法反驳他什么。 押一付三,按照租赁合同,萧衡一次性结清了往后三个月的租金,彻底断粮。三个月以后,可能,就能遂了这个大叔的心愿,关门大吉。 萧衡还没什么反应,廖昀先苦着脸,愁起来。毕竟萧衡辞职是因为自己,裸辞,根本就没有下家,廖昀过意不去。 其实也没多想开下去了,就是以后干什么,还没想好。萧衡这话,是说来安慰廖昀的。 不是还有三个月吗,还能想想办法。廖昀也很无奈,萧衡不愿意要他的钱,他也没有办法。 廖昀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想,打断你的腿,再给你一大笔钱,就当赔给你的医药费。 萧衡竖起了大拇指:卧槽,你真的很有想法。 第39章 不划算 房东走后,廖昀陪萧衡来到酒吧二层,也就是萧衡住的地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算了一笔账。嗯,又是入不敷出的一个季度。 廖昀惆怅地看着萧衡,萧衡的阿Q精神暴露无遗。亏本的明明是萧衡的买卖,他自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哼着曲子悠闲极了。顺手给自己调了一杯梦幻勒曼湖,层次分明的蓝色液体在杯子里摇摇晃晃,当饮料喝。 萧衡只调了一杯,没有我的份儿? 萧衡刚刚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就被廖昀抢走,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心满意足地还回去。 廖昀把酒杯递给萧衡,不好意思地看着空了一半的杯子,大言不惭地说:你看,什么都没发生。 萧衡点点头:嗯,你就当我瞎了。 廖昀: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还有这种时候?看不出来啊。在萧衡眼里,廖昀可是诚实的可怕,尤其是在他面前,话从口出百无禁忌。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考虑当讲不当讲了。 果真,廖昀就是客气一下,该说的话,依旧是心直口快:你这个经营模式,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你这个店,从晚上五点,经营到凌晨两点,其余时间都歇业。但你这房租,可是按全天来交的。交够一天24个小时的房租,真正用起来的,也就那么八/九个小时。 廖昀说的这个问题,萧衡一早就知道不划算,但是不划算也没办法。他之前上班的时候,也没打算全职干这个,兴趣爱好而已,白天不光他得上班,孙喻和吴比也有自己的工作,零零散散小打小闹。况且,图个方便,为了随时照顾他的酒窖,他还直接住在这里。 你不能这么算,我平时,还住在这里呢。楼上我也租着,能用上的地方,一天下来,可不止八/九个小时。 哦......廖昀恍然大悟的样子,照你这么说的话,问题更严重了。等到三个月以后,房租到期,你是不是,就没地方住了? 你是不是没挨过打?萧衡的手摸到廖昀的大腿上,廖昀太瘦,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掐住他大腿上的一块肉,威胁道,诚心给我添堵呢?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对啊,你想怎么收拾我,我等着呢。廖昀摸了一把萧衡掐住自己大腿的手,有恃无恐,萧老师,你就当你还是我的老师,我犯了错,你要怎么罚我? 廖昀好像总是在勾引他,萧衡心情很好。 你再用点力,最好能给我掐出块儿青来。萧衡的手只是将廖昀大腿内侧的一块肉掐起来,却没用力,廖昀一点也不疼,于是他在怂恿萧衡把他掐疼。 掐出青来?你想干嘛?留作我家暴你的证据吗?萧衡松开他,笑着说。 证据是要给别人看的,我怎么舍得给别人看。我留着它,给自己看,用手制造快乐的时候,看着它,一定很刺激。廖昀眨了眨眼,看起来秀色可餐。 你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我还小着呢,哥哥你多体谅我。人之常情,怎么能是黄色废料。廖昀欺身而上,凑到萧衡耳边,萧衡的胳膊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那么被廖昀的肋骨硌着。廖昀真的很瘦,压在萧衡身上,萧衡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根根分明的肋骨。况且,你也太让我上瘾了,欲罢不能啊。有过一次,就想再来一次。你说,怎么办呢? 到后面,廖昀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变成呢喃。廖昀去亲他的脖子,痒痒的。萧衡将胳膊抽出来,圈住廖昀。在他耳边轻轻亲了一口:你真的会,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廖昀很不满地咬住萧衡的脖子。逮住一小块皮肤,来回地啃。啃了一会儿,又亲了一下萧衡的嘴唇。 有生之年,都会。说完,廖昀明显看到萧衡的表情怔了一下。 廖昀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萧衡仿佛,比自己更在意,比自己更患得患失。其实他们本质上,是同样的人吧。对待感情,他们实在没办法像大多数人一样,抱持游戏人间的态度。 萧衡,如果哪天我不跟着你了,那一定不是我去跟别人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只可能是,我死了。 萧衡,你可能不知道,我设想过无数次,也梦到过无数次,我背叛你。可是在那之前,我都没办法活着,如果背叛你,我就会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背叛你。 但是你不用有压力,如果哪天你跟我过不下去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你留给我的一切记忆,我都存着呢,有他们,我也能活。 说完之后,廖昀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这么说,会不会太煽情了,可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是他的心里话。他的心里话,也就在萧衡面前,才能说得出口。 一晃神,萧衡已经亲了上来,急切的吻里面夹杂着炙热的情感。嘴唇被咬破,萧衡的牙齿还在上面厮磨着,不肯松口,像是在标记什么一样。血珠从伤口溢出,很快又被舔掉,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不知不觉,已经天昏地暗。 萧衡握住廖昀的左手,将他的五指分开,轻轻抚摸着手心那一块儿。那里曾经受过伤,是廖昀自己,拿碎瓷片儿划的,目的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力。萧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廖昀的,但是那天看到廖昀满怀希冀的自残,廖昀就印在了他的心里。还有手背上,那一点烟头烫伤留下的疤痕。 庸人愿意在生活中寻找意义,疤痕能在生命中留下痕迹,算不算,有意义?这个孩子偏执的不像话,可他偏偏就喜欢这个样子的。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7) 直到现在,伤口留下的淡淡的疤痕还在,萧衡感受着疤痕的纹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喜欢我,喜欢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吗? 廖昀点点头,声音低沉:没错,我这一辈子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也就是遇到你,我才活得开心一点。 所以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伤口留在你手上,跟留在我手上,是一样的。我看到,也会心疼。萧衡太拿得准廖昀的性格了,今天听了他这一番话,特别担心廖昀以后,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廖昀有些幽怨,你当时,可没想让我跟着你。反而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嗯? 你当时让我,别再瞎胡闹了。我那个时候就特别想说,人生那么长,不就是用来,瞎胡闹的吗?廖昀深吸一口气,有点苦涩。萧衡紧紧抱着他,萧衡知道,那天廖昀肯定不好受。心怀歉意也没有办法,那个时候他实在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重新接纳一个人。甚至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跟廖昀在一起,对廖昀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廖昀说得对,人生苦而长,不就是用来瞎胡闹的吗? 嗯,我是说了。以后不会了,你尽管胡闹,我都陪你。 廖昀在萧衡怀里撒了欢,不怀好意:我如果想玩SM,你也陪我吗? 萧衡:......你变态。 廖昀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当时你拒绝我,到底是不是碍于师生关系?如果你现在没辞职,你还会接受我吗? 萧衡想了想,还真不是。如果是师生的话,反而更刺激了呢。反正廖昀,也是个成年人了,师生有什么关系呢? 你觉得我像吗? 像什么? 我像一个正经的老师吗?会教他的学生抽烟的那种,会跟他的学生在外面喝酒到半夜的那种。 不太像,但我这一辈子都在自己摸索,不管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你都是我这辈子,教给我东西最多的人。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言传身教地给廖昀讲过道理。为人处世的一点一滴,廖昀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从唯物的角度来看那叫实践出真知,可廖昀不懂什么哲学,他直接接触的只有感知,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是你跟我说来日方长,从那以后,我才对我的人生有了设想。 廖昀,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到学校?至少,把毕业证拿到手,不然多不划算,比我这房租,还要不划算呢。 我都办好退学手续了。廖昀有些犹豫,他是真的害怕。他在那个学校里的一切都坍塌了,所有的伪装荡然无存。其实故作潇洒,不光是装给别人看,最主要的,连廖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是,他在试图骗过自己。 他常常提醒自己,自己和那些家庭完整的人一样,自己不缺什么。偶尔伤春悲秋,是怪自己过于多愁善感。而所有记忆中的童年不幸,所受之欺凌,无非是自己矫情的内心戏。 第40章 第一次倾诉 庄周梦蝶,哪里还分得清真假。 廖昀一直对自己强调,父母走后,在收养他的家庭中,他没受到委屈。可事实上,未必如此。他一直强调自己受到的待遇绝对公平,是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愿意接受事实。宁愿活在幻想里,自己的原生家庭是完整的。就算不完整,至少是和睦的,没亏待他。可终究是,幻想罢了。 萧衡这么说,倒也不是唯学历论,认为学历有多重要。从长远看,萧衡觉得廖昀既然辛辛苦苦考上大学了,这所学校综合来讲还不错,不上可惜。大学阶段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是一段不错的体验,错过可惜。人一辈子要活八十多岁,漫长又无聊,正是因为一生被分成了不同的尽可能多的阶段,才稍微有趣起来。萧衡希望廖昀这一生,能活得充实一些。 你是因为个人原因申请退学的,不是因为犯错记过开除学籍,成绩也都不错。我找人问过,你的学籍应该能保留,休学一年,再回去继续完成学业,应该没有问题。 廖昀知道萧衡是为他好,萧衡说的,也确实具有可行性。但他真的没做好准备。 叹了口气: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萧衡在犹豫,他不太会讲道理,但是他觉得这话必须趁现在告诉廖昀,问他的意见。现在时机正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压在廖昀身上那一重一重的悲伤,早都乱成一团,有果无因。他得像抽丝剥茧一样,慢慢解开。难得现在,廖昀愿意提及上学的事情,抵触情绪也没那么强烈。 萧衡握住廖昀的手,接触关怀是一种很有用的心理关怀。廖昀一直都很贪恋和萧衡的肢体接触,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本能地去弥补心理上的缺失。人的身体真的很诚实,手掌与温度不同的皮肤接触,热源在自动传递着,存在感就很强,人就会感到心安。 萧衡用力握了握廖昀的手,两人的指关节被紧紧抵在一起,萧衡一直没有松开:廖昀,你要知道,活人的世界里免不了委屈的人和事。不是受到委屈的人太可悲,而是作恶的人太可恨。你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廖昀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很轻很轻,但是由于萧衡握得很紧,也能感受到他的挣扎。 廖昀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有点皱,萧衡知道廖昀现在已经有点紧张了,引导他去想这些,对于廖昀来说可能很痛苦。但是这不可避免的,廖昀必须自己想开,一层一层地想开,从而接受自己,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给廖昀安慰。那些隐藏在眉间的苦痛,只会一层一层将廖昀裹成一个茧,时间越久,越难呼吸。 萧衡不知道廖昀过去具体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那些经历一定很难受。廖昀不愿意接受,廖昀在有意回避。但是刮骨疗毒,必不可免。 廖昀的手心开始发凉,汗津津的,冷汗。 萧衡心里抽疼,但是没有办法,廖昀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以后还要,和自己呆一辈子呢。所有廖昀必须真正好起来,把心结一个一个地解开。萧衡觉得,也许自己穷尽一生都没办法做到,是啊,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但凡有机会,萧衡都想试试。 廖昀嘴唇动了动: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记忆的迷雾被拨开,凑近去看,自己在记忆里构建的亭台楼阁忽然变成海市蜃楼,隐去了痕迹。此时显现在廖昀脑海的,是真实的一角。是啊,就算用了十年去欺骗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忘记。回避不能解决问题。 廖昀用一种极低的声音:我小时候,偷听亲戚讲话,他们说......说到这里,廖昀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看了一眼萧衡,又看了一眼窗外暖黄色的灯光,廖昀叹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他们说我的妈妈,生下我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她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爱爸爸了。妈妈后悔生下我,他们说妈妈生完我之后,就不敢面对我,也没办法面对这个世界。 我偷偷听到的...... 姑姑在指责我的母亲,她说我的妈妈根本没爱过爸爸,没有我之前还能勉强。但是生下我,我是她跟爸爸的结晶,看着我,她才意识到,她好像没办法跟爸爸勉强过日子。但是已经生下我了,我是活的,她看着我一点点长大,她就越来越痛苦,自责。 妈妈那天从楼上跳下去之前,还提醒我,记得吃早餐。她给我做好了,就放在餐桌上。 姑姑说如果当初妈妈没接受爸爸,没答应跟爸爸结婚,爸爸顶多痛苦一时,不会搭上命去。姑姑当时在哭,我就躲在门后听着......姑姑说,最疼她的哥哥,是被妈妈害死的...... 廖昀的手已经冷的不像话,萧衡撩起自己衬衫的一角帮他把手上的冷汗擦干,轻轻把他揽进怀里,轻轻抱着他,把廖昀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后腰的位置,紧贴着皮肤,给他取暖。手掌轻轻顺着廖昀的后背,尽可能温柔地去抚慰他。 萧衡不说话,也不做评价,他就静静听着,当个蘑菇一样的聆听着,希望廖昀可以倾诉一点。事情压在心里,只会越压越苦。廖昀愿意信任他,就尽可能地,多倾诉一点吧。说出来,总会轻松一点。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我甚至,对爸爸没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可能是血脉相连吧,想起他们,我就没来由的心痛。 怎么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了呢?哪怕我对他们还有什么印象也好,但偏偏,我什么印象也没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我没有根。我希望......我跟能大多数人一样,也有爸爸妈妈,也有家长里短。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讲不明白......萧衡,没有人能理解......我就跟所有人一样上学放学,但是我的一切,都跟任何人无关......我取得了好成绩没人真的欣赏,我做了错事没人真的计较。我知道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没必要事事与人分享。可我就是觉得,我跟这个世界,没有关联。 萧衡动了动,腰上的那块皮肤已经失去热度,萧衡换了个位置,继续给他捂着。 萧衡叹了口气,声音极尽温柔,是能够穿透三魂七魄的那种温柔口吻:可是你跟我有关联。现在有,以后有,永远都有。 廖昀说了这么多,萧衡就只是静静听着。听着廖昀诉说过往种种,萧衡没有试图去安慰他。萧衡知道,所有的事情,人都是自己想开的,别人的安慰,其实从古至今都没有用。有用的只是陪伴而已。 这又长又拧巴的一番话说完之后,廖昀觉得,好像郁结在心中的一块石头变轻了一点。只变轻了一点点,只打开了一个结,但是好歹,这是他第一次在没喝酒的情况下,尝试倾诉心中所想。第一次,一口气儿说这么多平常想都不敢去想的心事。 廖昀的手已经暖的差不多,他回抱住萧衡:唉,我好像,越来越矫情了,尤其是跟你在一起之后。 萧衡,你说的我都想哭了怎么办。你说,你跟我永远都有关联,我真的好想哭。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越来越爱哭了,动不动就想哭。二十年了,如果我没遇见你,我可怎么办啊。 萧衡亲了亲他的眼角,他眼角的皮肤稍微泛着一点粉红色,萧衡知道,廖昀在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萧衡的吻落在睫毛上,睫毛微微颤动,一滴泪水淌了出来,萧衡伸出舌头舔掉,咸咸的。又亲了一下。 你哪里里矫情了,我才矫情呢,来,你听我慢慢说,咱们比比谁更矫情...... 我说句实话,你可能不知道,遇到你,我才是赚大了。我以为,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真正可以做伴的人。过去几年,我都悲观极了,我觉得人,生来就是相离的。从出生的那一刻,慢慢长大,就是为了和父母越走越远。恋爱也是这样,恋爱就是跟情人各取所需,但是你得保持神秘感,只有越来越远才能为爱情保鲜,才有可能保持关系。我极端的认为,世界上有几十亿人,但是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伴儿......在认识你之前,我的想法就是这样。 但是在你之后,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互相作伴了,我们之间不会有相离的趋势。我们不必遵循那些关于亲密关系的定律,直觉就是这样,你看,奇怪吧? 原来,我也会有被需要的那一天。廖昀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体悟,从未像今天这样深刻过。 谈话不能总是那么沉重,廖昀打算皮一下,那我们说好了,一辈子做伴儿。拉钩?廖昀伸出小拇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若谁九十七岁走,奈何桥上等三年。 萧衡: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开心。萧衡握住廖昀的小拇指,但是拉钩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我们成年人...... 廖昀很自觉地亲了上去,主动送上自己的舌头,十指相扣。这比拉钩有仪式感多了。 第41章 厨房趣事 从第一天来到萧衡的这二层楼开始,廖昀就对他的厨房充满了兴趣。廖昀觉得,这间厨房,很有家的感觉,尤其是萧衡带着围裙在里面摆弄锅碗瓢盆的时候。 喂,你好.....廖昀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对,是我。 对,是打算要卖的,就是那个价位。 行,那等有时间,我们见面谈一谈,看看房。 好,就这样,再见。 廖昀接了个电话,联系他的是个买主,他找了房屋中介,打算把市区那套房子卖掉。 挂断电话,廖昀继续在萧衡的厨房溜达。 厨房并不大,萧衡自己改造过。厨房与客厅相连,做了一道毛玻璃的推拉门,如果做油烟很大的菜,就把推拉门关上,平时把门拉开之后就是开放式厨房。厨房里,一般日常所需的厨房用品整整齐齐码在那里,灶台上摆了一口洗干净的的银石涂层的平底不粘锅,碗柜里放着几只素色的碗,还有一个宜家的削皮器。靠门处有一台立式小冰箱,里面的东西码放的整齐有序,两排鲜鸡蛋规规矩矩地躺着,新鲜的蔬菜看上去很喜人。 廖昀昨晚又留宿在萧衡家里了,晚上睡得很好,太好了。一大早,他偷偷摸摸起来,精神愉悦浑身舒爽,鬼鬼祟祟地开始探索萧衡的厨房。廖昀这二十多年以来,基本没进过厨房,也没吃过几次自家厨房做出来的家常菜。所以萧衡的厨房,无论是洗碗台前熠熠生辉的白色瓷砖,还是橱柜里那些各有用途的小物件,都深深吸引着他。 眼睛盯着灶台上的平底煎锅和橱柜里的黑胡椒调料粉罐,廖昀在尝试煎一个荷包蛋,萧衡之前给他煎过,煎到八分熟,撒上一点黑胡椒粉,他觉得很好吃。大概设想了一下,煎蛋的步骤。将锅预热一下,刷上一点油,磕破两个鸡蛋倒入锅中,成型之后翻一下,煎至两面金黄......关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廖昀此刻很有成就感。廖昀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做饭的。 煎蛋的香味飘了出来,没有错,和萧衡之前煎的,一样。廖昀看着锅中那两只金灿灿的煎蛋,心里很美:我这算不算,给萧衡做饭了啊。虽然只有一个水煎蛋,但是好歹,也算早餐。 廖昀哼着京剧的腔子,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就知道这两句,后面就忘词了......接着自言自语道:我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是吗?萧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从厨房外面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保持怀疑态度。廖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在这种时候,他就爱跟廖昀斗斗嘴。 你看不起谁?廖昀挑衅回去,顺手拿起一个盘子,打算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将锅中的艺术品装盘上桌。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8) 萧衡没再理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漱了。 一步两步三步,当萧衡迈出第四步的时候,哗啦一声,盘子摔倒了地上大约碎成了五百片。还好,蛋还在锅里,活得好好的。在此之前,廖昀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是我手滑...... 蛋呢? 还在锅里。 好的。 萧衡把廖昀从厨房请出去,打扫干净碎片,烤了两片面包,用冰箱里的西生菜拌了份沙拉,盛出廖昀煎的两个蛋,放到餐桌上,就是一份完美的早餐。 吃得差不多了,萧衡开始兴师问罪:我说廖小昀啊,我早就看出来,你对我这厨房图谋不轨了,说说? 廖昀咬着筷子,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我很喜欢,你的厨房。也很喜欢,给你做饭。但是我现在,还不太会做饭。 廖昀感慨:厨房真是个好地方,除了在你这里,我最近一次吃到直接从自家厨房装盘炒出来的热腾腾的饭菜,还是高中的时候,在赵耀家里吃的。好像当时我跟赵耀打了一架,就赖在他家蹭饭了。赵耀的父母不在身边,又没钱出去吃饭,所以厨艺了得。 提起赵耀,萧衡想起来,上次还是赵耀找到他,告诉他廖昀的近况,他才得以及时赶到。赵耀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还不错,是个可交的朋友。就是他俩这认识的方式,萧衡不太赞同。萧衡想着,通过打架来交朋友,很不妥,不过也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教会他,该怎样跟这个世界相处。 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在家做饭吃,你来做也可以。柜子里,还剩三个这样的盘子给你摔,他们的命运我都给安排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廖昀:三个怎么够,给我来三十个。 萧衡:...... **** 隔壁城市的一间写字楼里,某家互联网门户网站的老板很生气。 这个老板,就是周巡,三教九流,他都沾一点。这个网站主要是做一些盗版视频,然后在视频里和网站页面上,添加赌博广告,按照点击收钱,以此盈利。门户网站的两个小职员正在挨骂,倒不是公司经营上出了问题,而是因为,老板吩咐他们干的一件其他的事情,他们没有做好。 周巡唾沫星子横飞:我放着公司的事情不让你们管,就让你们办那么一件事儿,你们都做不好! 我让你们在计大校园论坛发帖子,让你们把内容写的抓人眼球一点,让你们使劲儿给我把热度炒上去。你们呢,你们看看,这两个帖子早就被淹没了,谁来记得这两件事?你们准备了那么久,弄出那么点声响来,才挂了几天? 两个小职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他们只是普通的程序员而已,顶多写写网页,改改ip,偷偷摸摸做个简单的半自动的推广软件,去自动发送见不得人的垃圾短信。能做到匿名,已经是技术极限了,他们也很委屈。来这里上班,自从签了劳动合同,他们就后悔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公司,做的都是钓鱼网站。但是合同签了,怪自己当时没把坑人的条款看清楚,工资还拖欠着,只能在这里做着昧良心的事情挨骂了。 周巡是跟萧衡死磕上了,三年的牢狱之灾,当时还丢尽了人,这个仇,他必须报。 刘庆的事情,其实是周巡一手安排的。刘庆的女儿的确是自杀,但是此事一出,就被周巡盯上了。周巡一直在盯着萧衡,就盼着能逮住萧衡什么把柄,整死他。刘庆派去闹事的人里面,他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想趁乱弄死萧衡,最后伪装成过失杀人。没想到被廖昀挡下来了。威胁萧衡辞职,这种事情,肯定不是刘庆自己的主意,那也是周巡,找人旁敲侧击暗示他去那样做的。 虽然最后也成功的把萧衡闹得辞职,周巡却还不够解气。他当时想的,是要弄死萧衡,所以车祸也是他设计的。找人剪断刹车线,还破坏了刹车油管。 但是后来廖昀的出现,让他有了新思路。 萧衡好像,很在乎廖昀。为了廖昀,萧衡甘愿辞职。所以,如果廖昀受伤的话,萧衡应该更难受吧。 于是就有了第二轮事件,周巡把矛头指向廖昀。刘庆查到的廖昀的身世,全部落在了周巡手里,这并不奇怪,毕竟就连用这些东西去威胁萧衡的想法,也是周巡灌输给刘庆的。所以刘庆掌握的信息,周巡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廖昀的身世很精彩,如果廖昀受到伤害,比如网络暴力,让躲在网络背后的那些人都冒出来借题发挥,打扰廖昀,那萧衡一定很难受。周巡要做的,就是让萧衡难受。可是没想到,廖昀辍学以后,两件事都无声无息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至少在周巡看来,他们并没有崩溃,车祸那件事,甚至还被找到了证据,自己差点又一次翻车,周巡最近气得要死。 这一切都还远远不够,想想当初,萧衡替江微做了那么多,江微还不是一样背叛他,跟金主搞在一起了。周巡既然盯上了廖昀,那有没有可能,廖昀也背叛萧衡?如果那样的话,周巡觉得,那样足够解气了。黔驴技穷,能用的腌臜手段都用上了,周巡在筹谋他的最后一局反扑。他要设局挑拨离间,他要让萧衡爱过的所有人都背叛他,他要让萧衡成为全世界最可悲的人,他想让萧衡彻底崩溃。 **** 萧衡这边,也不是没有任何防备的。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谁会平白无故去扒一个普通大学生的身世呢。如果想查,萧衡不是查不到。这样一个开放式学校论坛的代码,对吴比来说,还不是很难。吴比除了晚上五点到凌晨两点在酒吧打酱油以外,他的本职工作,是个高级程序员。但是萧衡直到现在也没反击,就是因为涉及到廖昀,廖昀肯定不希望这件事情被重提。这件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是深思熟虑之下,他都替廖昀觉得憋屈。凭什么,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草率退学,对方这样恶意的人身攻击,怎能放任不理。更深一层考虑是,萧衡怕周巡一而再再而三地肆意妄为,养虎为患。 第42章 简单的反击 廖昀好像,真的对厨房和做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正窝在卧室研究菜谱呢。 萧衡走过去,没来由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觉得吴比这人怎么样? 廖昀放下菜谱:胖乎乎的,挺幽默的一个人。你的哥们,人肯定挺好的。怎么了? 他的本职工作,是程序员。酒吧驻唱是兼职。 廖昀:哦,我还以为他本职工作是说相声的。 萧衡:...... 萧衡忍俊不禁地想,吴比看起来很像说相声的吗?吴比刚开始玩音乐的时候,想走的还是冷摇滚风格呢。廖昀的这个评价,好像还很中肯,有时间一定亲口告诉他,让他早日认清现实。 但他想说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之所以提到吴比,是因为吴比他是个技术人物,能够解决一些问题。比如查出学校论坛上,那个躲在网络背后一直发匿名帖子煽风点火的人是谁。 第一次的时候,萧衡已经准备由他去了,不再追究,但并不意味着束手无策。第二次,受到伤害的人是廖昀,萧衡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具体要怎么处理,还要看廖昀的意见。 一方面萧衡担心廖昀会因为旧事重提而影响心情。另一方面,他总觉得,廖昀的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他认为这两次事件,始作俑者是同一拨人。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看看廖昀的意思吧,顺便还能根据实际情况给廖小昀讲讲道理。人啊,受到欺负,总是要还回去的,这样才有意思。 廖昀正专心致志靠在床上看菜谱,萧衡坐在廖昀身边的凳子上,削了一个圆润的苹果。苹果削的很成功,皮都没有断。萧衡将苹果一分两半,递给廖昀一半。 廖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好甜,咽了之后:嗯,一般般吧。 那你还给我。 说着,萧衡作势要从廖昀手中抢走那一半苹果,见状,廖昀三口并作两口,咔咔就把苹果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块小小的果核。果核被丢进垃圾桶,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萧衡自己那一块,刚咬了一口,清爽甜脆,真的好吃。刚想下口咬第二口,发现廖昀眼巴巴望着他。廖昀好像,是在撒娇。 廖昀:我吃完了。 萧衡故意咔嚓一口咬下去,然后吃得津津有味,不是就一般般吗?吃完没有了。 很好吃,还想要。 不等萧衡说话,廖昀身手敏捷,直接张嘴将萧衡手中那块一半的一半苹果叼走,三下两下吃光。吐掉果核,看着萧衡,心满意足。 真甜。 对于那个死去的苹果,刚刚还觉得一般般的廖昀,现在毫不吝惜夸奖。 萧衡看着廖昀: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说。廖昀很随意,苹果的清甜还在唇齿间留存。 学校的事,很可能是我连累了你。 廖昀疑惑地看着萧衡,心里想着,明明是我害你辞职才对。而且,就算哪一天你真的连累到我,我也会很高兴吧。那就说明,我们真的是关系密切。 萧衡在小心地拿捏着措辞,尽可能避免让廖昀产生不适:在学校论坛上造谣我的人,跟后来拿你的,家庭情况炒作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拨人。他们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像开始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了。 周巡? 廖昀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对,萧衡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他,也可能牵扯到别的利益小团体。其实可以,查一下。 萧衡试探性地说,受到欺负,我们可以选择不去理会,但是也可以选择还击。如果我们不理会,也不意味着他们做的事情就不该受到惩罚,对吗? 廖昀点点头。 萧衡觉得廖昀总是会自我怀疑,总是让自己的直觉主导一切,久而久之,就会越来越孤立。他想改善这个局面,至少,客观一点总没坏处。 这个狗屁的世界,人渣和傻逼一样多,所以我们正常人,才会活得那么累。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情况就是这样。既然已经活得很累了,就别和傻逼计较,也别让人渣跑了。 廖昀又点点头。他有点恍惚,他知道萧衡好像是在开导他,但是这一切听起来过于抽象了。 萧衡讲起道理来,姿态随意,三言两语怎么听怎么都不太正经,但你就是愿意静静听他说。刚刚廖昀仿佛从萧衡身上,看见了他在教室讲课的影子。虽然听不懂,但这是萧衡对他说的话,他就认真听着,万一有朝一日懂了呢。 行。想了半天,廖昀只说了这一个字。 但是萧衡听懂了。交流与沟通,对于他俩来说,只需要关键词就够。 廖昀,也就勉强能捕捉一下关键词。萧衡提到过的,吴比,程序员,网络论坛,匿名帖子,背后的人,还击,就这些,廖昀大概能懂萧衡的意思。 廖昀知道,萧衡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过于考虑他的感受。廖昀当然信得过萧衡,自然也信得过萧衡的朋友,所以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萧衡的细心,让廖昀很感动。一点一滴,春风化雨,廖昀都记着呢。 然后廖昀才发现,对于在论坛上写那个帖子的人,自己好像一直也没什么想法。不必说愤怒这样的情绪,廖昀压根没在意过这个人是存在的。按照常理,廖昀应该很生气才对,可能是恐惧盖过了一切。 廖昀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想逃,还有就是萧衡,当时,非常非常想念萧衡。 一个姿势站太久,廖昀揉了揉脖子:我是不是,太逆来顺受了? 嗯? 我好像,一直都没想过要对他们怎么样。 伤害过你的人? 萧衡知道廖昀所说的他们,指的一定不仅仅是周巡那一小撮。 对。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呢?廖昀再一次陷入一时语塞的困境,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反而总是自我催眠,将事情与认为割裂开,自我催眠没人伤害自己,事情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可这又很矛盾,廖昀不知道怎样表达。廖昀一直没认清,他的童年,一直活在他给自己编织的一个一切都挺好的乌托邦里。没有坏人,人性没有弱点,只是有点自己倒霉。 廖昀没说清楚,萧衡也再不继续追问。换了种语气,开始骚话满天飞:逆来顺受很好,但是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逆来顺受。 要是我不听话怎么办?廖昀饶有兴趣。 那我就把你关起来,天天盯着,日日调/教,直到你听话为止。萧衡言之凿凿。 关起来怎么够,你还得打断我的腿,以防我逃走。廖昀为他出谋划策。 萧衡失笑:还有呢? 再给我喂点药,毒品也行,总之就是能上瘾的那种,你管控着我的药品,让我彻底离不开你。 萧衡今天才发现,廖昀的想象力还挺丰富。不仅丰富,还很刺激。 萧衡叹了口气,打趣道:廖昀啊,你对我们的未来规划,也太有信心了吧。 廖昀想了想,萧衡是在怪他对未来没信心吗?有点委屈,不过也没关系,我只是对我自己没信心而已。 也不是,其实药物什么的,应该没你本人对我的瘾大。 萧衡凑到廖昀耳边,低声说: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不要任凭别人伤害你了,我会心疼。 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 反击一经开始,就呈风卷残云之势。 周巡那个小网站的服务器,根本不行。匿名发帖的人,对ip地段的处理也很简陋,吴比基本没受到什么阻碍,就破译了具体位置。 天黑了,吴比就坐在平常打游戏的那个座位上,手中是一台很普通,甚至还略显笨重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孙喻坐在吴比对面,喝着橘子汽水,用吴比的手机在打斗地主。孙喻手机上那个斗地主的账号,是个女玩家,说起话来萝莉音,欢乐极了。 过,不要,要不起,PASS,要不起...... 没过多久,手机中响起输掉游戏才会有的配乐,孙喻叹了一口气,唉,君不见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君不见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又输了两万豆......嘴上这么说着,手指却很轻快,点击下一局,从头再来。 吴比心疼他的欢乐豆,恶狠狠瞅了孙喻一眼,以示警告。接着继续敲着键盘,写起代码来手速如飞。黑掉了网站上很多外链,用户数据大量丢失,又顺手举报他们服务器非法,牌照也不合格。一气呵成,应该过不了几天,这个网站就会关停。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29) 第二天一大早,几家欢喜几家愁。 天亮的时候,预期效果已经达到。周巡的那个网络小作坊,彻底炸了锅。开始是最先去上班的人发现系统不好用了,第三方小广告的链接都塞不进去了,已经塞进去的也打不开。 接着有人发现他们辛辛苦苦做的钓鱼网站现在已经显示404NOT FOUND,源代码都被黑了。 最令人抓狂的是,已经交过钱的要求做小广告的商家,正在疯狂打电话辱骂他们,要求退钱。本身就是蛇鼠一窝的东西,出了问题,讲起话来一定很不好听。 大概到下午,网警和公安部门顺着ip地址找上门来,举报被落实,网站正式被查封。一些相关人员,比如这个互联网小作坊的法人,甚至被处以治安拘留。当然,法人并不是周巡,干的是游走在法律之外的灰色勾当,周巡一早就准备好人来顶包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周巡可谓元气大伤,暴跳如雷。 第43章 谁是你哥? 酒吧生意依旧惨淡,可酒吧中的人照常喜乐。音响里悠悠放着蔡琴的歌,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歌词一点问题也没有,相当应景,时间不温不火地过去,眼看,距离房租到期又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廖昀在萧衡的酒窖里,品酒。 揭开盖子,用长柄的木质舀子,从酒坛中盛出一小盅,没调过的粮食酒,醇香浓厚。廖昀看着眼前这些五花八门形制各式大小不一的酒坛子,如获至宝。 开始只是想来研究一下,想着日后也许还能帮上萧衡什么忙,至少也不至于无从下手。但是事实上,跟理想中的情况还是有点差距的,酒香飘出来的那一刻,清冽的酒香刺激着感官系统,简直令人心神荡漾。廖昀心想灵光一现:我能做什么呢?等到滞销的时候,我能帮他喝呀。 萧衡刚从外面取快递回来,廖昀的快递。萧衡把它搬回二楼,箱子不大但是好重,像一只实心的秤砣。 廖昀从酒窖回来,看着地上那个箱子:卧槽你都帮我搬回来了,这玩意儿死沉。 廖昀对着萧衡竖起一个大拇指:哥哥真好。 萧衡轻轻打了他的手背一下,啪的一声:谁是你哥,少跟我套近乎。 廖昀不以为然,这就叫套近乎了?他一个趔趄冲进萧衡怀里,抱住萧衡,笑得不怀好意,凑到萧衡耳边,蹭了一下:爸爸真好。 萧衡蹭的一下脸红了,耳根子发烫,深吸一口气,咽了下口水,又觉得喉咙发紧。 有点禁忌呢。 萧衡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被撩的不行。萧衡觉得,以后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让他喊自己爸爸,那又是一番绝美的风景。廖昀这嗓音,真甜。 萧衡松开廖昀,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十分拙劣地转移话题,咳咳,你这死沉死沉的快递,装的什么东西? 做饭用的,咋了?廖昀心情不错。 做饭用的?萧衡从手感上觉得,这一箱子东西都是实心的,不能是厨具啥的。而且这么实心的手感,除了地瓜土豆,也不像其它能吃的食材。可是地瓜土豆大芋头什么的,也没必要从网上买。 萧衡有点好奇:打开看看? 廖昀:这么好奇? 做饭用的......我怕你买的是炭,烧炭自杀啥的...... 孙喻总结的没错,萧衡讲话,是真的毒。 但是廖昀不一样,他最擅长的,就是打蛇随棍上。 嗯......萧老师你给了我一个新思路...... 说着,三下两下把快递打开。 萧衡定睛一看,嗯,还真的做饭用的,廖昀说的没错。就是听起来,差了那么点意思,一般人想不到。 随着廖昀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萧衡看见,那一本一本的,都是书。有各式各样的食谱,还有各大菜系的讲评,五花八门的餐具介绍,甚至连摆盘插花相关的资料都一应俱全。 单单是这些现代化的工具书就算了,也不足为奇。压箱底的还有几本看起来很古朴的书,文言文......有关历朝历代市井风物的,相关吃食宴饮都涉猎颇多。比如《东京梦华录》、《梦梁录》、《都城纪胜》、《西湖老人繁胜录》...... 萧衡对着那几本古书指指点点:你这,记载的全都是宋朝的人和事,以偏概全啊? 我就是,很喜欢,宋朝。廖昀一副关你屁事的样子,老子就以偏概全了,咋地? 萧衡顿了顿,突然想起刚认识廖昀那会儿,他们聊过武侠小说。聊到古龙的那本《圆月弯刀》的时候,廖昀问了自己一句诗,魔教教主刻在圆月弯刀上的一句话,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讲的就是这宋朝风物。 嗯,我知道,你很喜欢。 廖昀想了想:你还记得? 廖昀确实记得自己说过,挺中二的一句话,意思大概是,宋时的市井巷子,煮茶听雨,惬意极了,他很喜欢。他对萧衡说过的话,他自然是一句也不会忘记,但没想到,萧衡竟也记得,这让廖昀有点突如其来的欣喜。 嗯,小楼一夜听春雨啊,我还记得。 嗯,你记性不错。廖昀此刻,虽然面儿上风平浪静,心里却很得意,好开心啊。 萧衡发现,廖昀对吃食的兴趣,还真不是叶公好龙。他这不光是研究吃的,就连食物的上下五千年,都要研究一遍。买那些古籍来看,是为了研究那个朝代的饮食风俗,市肆情态。 廖昀研究的这么仔细,除了热爱,还是有其他原因的。廖昀看见萧衡酒吧对面那个店面,贴着商铺出租的广告,他有个想法,他想把那个铺子租下来,开个饭馆。主要还是考虑到地理位置,这个地段开店,是真的好,因为,就在萧衡的酒吧对面啊。 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萧衡这个酒吧,无论赚钱赔钱,都不能倒闭。 因为他觉得,萧衡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大头开销主要出在房租上,萧衡又绝不不要他出钱,自己在这儿,相当于白吃白喝,又不用交房租。萧衡日子都这么困难了,还这么仗义,廖昀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廖昀做了个决定,他要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瞒着萧衡,把酒吧这栋房子盘下来。以后,他就是萧衡的房东,房租自然也是他来定。他不喜欢看见萧衡被房东催收的样子。 廖昀得回去原来的家一趟了,市区的那套房子。虽然不愿意回去,但是为了把房子卖了,还是得回去一趟。 现在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买主,前几天联系过他。回去这一次,房子卖掉,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就再也不用回去了。清明,清明也不回了吧。萧衡说的对,也许没必要勉强自己。既然真的介意,就别装作不介意了吧。 过两天我准备回去一趟。 既然廖昀这样郑重其事地告诉自己这件事,那廖昀要回的,肯定不是他在学校附近租的那个房子了。廖昀要回的,应该是小时候呆过的那个家。廖昀肯定有他要处理的事情,萧衡并不多问。如果有必要,廖昀一定会告诉自己。 需要几天啊? 不一定,反正不会太久。廖昀有些纠结,到底要去多久,他也不能确定。又要很多天,不能见到萧衡了呢。原来一个人的时候,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也会产生离愁别绪,也有和一个人挨得很近不想分开的时候。人生,真的神奇。 廖昀开始收拾他买的那些书,准备拿一本在路上看。 不会太久,这可是你说的。萧衡拿走廖昀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抓住廖昀的手腕,你如果去太久,让我等急了,我就去把你抓回来。 抓回来......关起来?廖昀饶有兴趣。 抓回来,吃掉。 好啊...... **** 廖昀回到自己在市区的老房子附近,在它旁边就近找了家宾馆住下来,明天约了买主看房。 现在廖昀有点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了,他不愿意住在那幢房子里,一天也不。还记得上次清明回来,在那幢房子里住了几天,回学校之后,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筋疲力竭,恶心反胃。 换做是之前,廖昀一定会死扛。自己的房子,为什么不住进去?为什么会做噩梦?这一切反常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自己。 所以之前宁愿扛着极大的不适反应,他也要住进去,并且一直暗示自己没事儿,不要矫情。因为有了萧衡,无形之中,影响了他很多,他终于有点愿意接受自己了。至少萧衡,不会觉得他不正常,这样自己也就不用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廖昀回到老房子转了一圈,家具上都套着防尘罩,防尘罩上积了比比一层灰。每个屋子都转了一圈,廖昀把母亲那本缺页的日记本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带走,至于其他,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一点也没有。 卖了吧,卖了也好。 廖昀已经不再执着于发生在这个房子中的事情了,前因后果,他执着了很久,却真的,一无所获。况且,去打听这些事情,需要迈出的每一步,对他来说都太难了。就好像走在刀尖上,还得装作面色如常。 他们约了第二天上午时间,在宾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廖昀带他去看房,合适的话,就直接把早已准备好的房屋买卖合同签掉。双方在电话里都谈的差不多,看得出来,都很有诚意。 双方的要求,注意事项什么的,都已经在电话里讲清。廖昀很实诚,本来就是低卖,就连父母去世的事情,怕有忌讳,廖昀也悉数告知对方。 理应是场比八九不离十的买卖,但没想到,买主在第二天爽约了。 第44章 爱上金丝雀 房子虽然有些年份了,比较老。但是地理位置很好,采光也好,这个小区在附近来说,也算得上高档。 廖昀开出的价位,绝对合适,所有买家,没有爽约的道理。就算临时有事,提前说一声也行,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可为什么,怎么时间到了人没来,连个消息也不回呢? 廖昀心里没底儿,但是已经发过一条消息,没收到回复,他也没继续催促。住宅先搁置,市区还有一套商铺,刚好昨天也接到买家的电话。出门这么远回来一趟,能卖一套算一套吧,总不至于空手而归,白来一次。 商铺那个买主,跟他约了两天之后去看房。 又得在这儿多呆两天,又有两天不能看见萧衡,廖昀有些惆怅,但是正事儿还得办。 **** 自从上次摊牌失败之后,江微跟林建安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 林建安最近对江微过于好了,虽然一直也都挺好,多方关照,但是最近好的都不正常。 林建安给江微开了间工作室,又重金给他挖来一个特别厉害的经纪人,业界一把手那种分量的。所有好的资源都往工作室送,很快就挖来众多一线明星,争先恐后给江微打工。 饶是如此,江微工作室这边,还得挑挑拣拣,口碑不好的不要,品德有问题的不要,发展不稳定的不要,但凡有一点可能出界的征兆,通通不要。 林建安亲自把关,挑剔极了。就好像,他要一手把这个事业按照江微的意愿做起来,最后一并送给江微。这样一个工作室,从无到有,劳心劳力,可不仅仅是钱的事儿。 钱少不了,资产都实打实的放在这儿,办公大楼房产证上是江微的名字,林建安给买的。成立的公司记在江微名下,私企,注册资本林建安垫付,直接打进江微的账户。除了钱,人事上的走动,动用的人情关系,那是无法衡量的。 倒是江微,股份大头都在他手里,他自己却意兴阑珊,懒得操心。 江微在圈子里的身份,彻底神秘起来了。刚开始走红的时候,就是毫无征兆横空出世,变成最耀眼的新秀。那时流言四起,褒贬不一。 如今几年之后,不声不响的,俨然坐居幕后,成了能制约规则的人。现在的江微,无论是曾经艳羡嫉妒的人,还是诚心抛出橄榄枝想交个朋友合作的人,都再也高攀不上。 当一件事上升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层面,不能捕捉无法理解,流言就会被镇住。诺大的娱乐圈,竟然没人爆料这件事。曾经排挤嫉妒过江微的人,现在也不知心情如何。 总之,他们之前看不起的人,他们嘲笑过的人,如今他们再也没法与之相提并论。差距太大,江微被送上云端,他们只能仰望,竟然连个被打脸的机会都没有,多么令人唏嘘。 江微并不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当然在乎名和利,在乎世人眼里的艳羡和鄙夷,喜欢享受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快感,不在他也不会为了在这个圈子里的一席之地放弃那么多。 但是现在愿望已经达成,真真正正的达成,他却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一切。江微很烦,心情有点差,又无从宣泄。 所有的人脉关系网,所需的钱财,经验教训,都已经完完整整落在他的手里了。 所谓真真正正的达成,就是说,哪怕明天他就跟林建安一刀两断,现在也没人动得了他。他再也,不必依附于林建安,甚至俨然间拥有了与林建安相抗衡的势力。 商场风云早就在旦夕祸福之间变了天,不知不觉之中地位对调。江微不再需要依附于其他人了,甚至,他成了别人争相盘算着依附讨好的人。 通俗点说,他从一个傍家儿,变成了金主,还是非常强势的那种金主。也没过几年,江微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老成了不少呢,他这现在那些有意无意或者故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男女女,江微一眼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呵,谁不是从这一步过来的。他们自以为设计精巧,其实在精巧的设计也会被所图谋的本质戳穿。 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接近林建安的时候,他肯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当时那点心思,在林建安面前,恐怕就跟赤身裸体一样吧。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还继续演戏,还自以为是,把林建安当冤大头。 林建安明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利欲熏心的目的,竟然还配合自己,装作不知,演这出纯情的戏。这个圈子里,分明都是资本的选择,哪来的什么纯情。 江微觉得,自己也就是傻到一定境界,才会认为自己能像钓凯子一样把林建安牢牢攥在手里。 假装纯情地去跟林建安谈恋爱,骗取优质的资源。中间被人威胁,那些曲曲折折的经历,还被自己时不时拿出来复盘。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之中,想看看哪步走错了,以后注意。其实明明第一步就走错了,后面那就是猫住老鼠,儿戏啊。猫永远抓不住老鼠,是因为猫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耍着这只老鼠玩。 自己是只老鼠的本质,上次坦白之前他就已经认清。 可他最近越来越看不懂林建安的意图,他不明白林建安后来送他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0) 认清自己的丑恶本质,林建安不是应该生气吗?江微一直在等林建安收拾自己,在等他惩罚自己,或者仅仅是赶走自己也行,可没想到,林建安竟然对自己越来越好。 明明是在期待惩罚,但是从天而降的都是宠爱。除了那次在阳台林建安有点粗暴,往后的每一次,就连床笫之事,林建安都对他温柔至极。 这种猫鼠游戏他早就腻了,跟林建安待在一起,他总是产生自我厌倦的心理。于情于理,他都是小人,坏人,反面人物,他觉得自己但凡有一点自觉,但凡还要点脸,就应该主动离开。可他上次摊牌没成功,主动离开的要求没说出口,后来的每一天,好像越来越说不出口了呢。 明明看不起自己,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林建安,对他真的太好。 江微不愿意承认,但他好像真的,不愿意离开林建安。宁愿待在他身边,像个小丑一样。一方面他找不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定位,另一方面他沉迷在快乐里面,越陷越深。 想不清楚的事儿,就回避不想,一味拖延逃避吧。至于怎样逃避...... 江微最近在家颓着,闭门谢客,不仅生活很不规律很不健康,而且纵欲过度。江微最近的确过分了,林建安都觉察得很清楚。 明明身体已经疲乏到极点,状态也很差,对于那件事,江微依旧一味索求,欲求不满。再契合的身体也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限度所能接受的次数,就会受伤。江微明明已经受伤,却不停止央求。 林建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江微红着眼睛,眼神空洞地缩在床榻一角,他很心痛。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过这样无能为力的感受。林建安就得,自己这回,彻底完了吧。 可能这就是,爱上了。 他才刚发现自己爱上江微,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多么令人惆怅啊。 何况,自己还把事情搞得这么糟。林建安思前想后,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坦白,该怎么坦白。 自己在江微刚进圈子时动的手脚。其实没有自己,江微也会红。江微不红,是因为自己故意打压他。因为当时江微跟萧衡在一起,除却这个肮脏的办法,没机会让江微背叛萧衡,主动对自己投怀送抱。 不把小绵羊的自尊压垮了,小绵羊怎么会任君采撷呢。采取别的手段倒不是不可以,比如绑架下药来强的,可林建安不想看什么美人断腕宁死不屈的桥段,所以只能从心理上就瓦解他。 可现在,过劲儿了。不坦白,江微自我厌弃的难受的样子,林建安见一次心疼一次。况且不坦白,又怎么去说爱呢? 江微平躺在床上,睡袍散开,一条腿伸得笔直,另一条腿蜷曲着,身体精致的线条暴露着。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铁罐的喷雾,凑到鼻间,吸了一口,又叹口气,轻轻呼吸着,慢慢又有了感觉。江微心想,上次出国的时候,偷偷买的这瓶加强版的rush,效果还挺好,不只是放松呢,还真有点催情的效果。 林建安伸手把江微手中的铁罐喷雾抽走,江微手劲儿不大,林建安都没怎么用力。 这个牌子的rush,林建安听说过,效果出奇的好,但是副作用严重。 本来正规渠道的rush就有一定程度的副作用,但是这一种,更加严重。一般都是心怀不轨的人偷偷用在别人身上,还没见过谁把这玩意儿用在自己身上的。 林建安皱着眉头:别用这个了,我去给你倒杯热牛奶。一会睡一觉吧,好好休息一下。 江微拽住林建安的手臂,摇摇头,音调里带着微弱的喘息:别走,帮我。 第45章 忌出行 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就像青少年一样茁壮,散发着满溢青春气息的光芒,普照大地。 到头明月,酒吧里,大家心情都不错,除了萧老板有点害相思,表情愁苦。但是没关系,常言道,小别胜新欢,且先按捺着。 萧老板昨晚一直想念着某人,思前想后欲罢不能,结果忘记吃晚饭。所以今天早上饥饿的感觉比大家都明显,就先行一步,出门去楼下的包子铺吃早点。 酒吧昨晚的生意出人意料的好。不仅没空桌,竟然还有翻台,可以说非常令人喜出望外。 孙喻还特地跑去翻出一本旧黄历,想看看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既不是周末也并非节假日,国庆早已过去,这样冷清的一个周四,怎么就突然间有生意了呢? 孙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破旧又厚重的,包着红色封皮的老式万年历,上面还蒙了一层灰。孙喻轻轻一吹,飞起的灰尘在晨光的照耀下金光灿灿。可是金光灿灿的灰尘,依旧保留着它呛人的本质。 孙喻咳嗽了几声,又一脸得意道:咳咳咳,我就说吧,咱们可是供奉关公像的人,怎么会没本儿黄历呢? 翻到这个月的今天,让我看看,今天是个什么黄道吉日......宜沐浴、求医、造畜椆息、嫁娶、开市、纳财、出火......忌起基、造屋、祭祀、出行...... 哇,今天不宜出行...... 吴比实在不想听他继续瞎比比,一把将他手中的灰尘源泉扔出十丈远,道:老大,您手里这本黄历,是去年的。 孙喻打远从封面上一看,呃,还真是,但是孙喻不服,那怎么了,去年的今天,也是今天。你听没听过,去年今日此门中,一本黄历别样红。 吴比难以忍受,夺门而出。 孙喻还在后面扯着大嗓门补了一句:哎我说,今天不宜出行! **** 包子铺里,萧衡点了一屉小笼包和牛肉烧麦,填饱肚子。 然后继续想念廖昀,已经有三天没见过廖昀,也不知道他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萧衡打算给廖昀发条微信,一问究竟。于是伸手去口袋里掏手机。 手机不在口袋里。 萧衡四下看了看,桌子上没有,地上也没有。 能掉哪儿呢?不应该啊,他家附近这一亩三分地,行人不多治安良好,况且这又是一大清早的,怎么看都不像容易丢手机的地方。 难道是放在店里没带出来?萧衡打算回店里找找。回到店里也没找到,吴比说他记的清清楚楚的,萧衡出门时是带了手机的。 于是萧衡又去包子铺里找,手机倒是不重要,但是手机里的信息比较重要,这年头丢个手机太麻烦了,萧衡有些着急。 回到包子铺,自己原先坐的位置上已经出现新的客人。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手机。心灰意冷之时,包子铺老板走过来:小伙儿我记得你,你是刚才这桌的客人吧? 萧衡点点头,是。 你是不是在找你的手机?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小伙子过来,说在你坐的那一桌捡到一个手机。 那个小伙儿人挺好的,觉得你丢了手机肯定得着急,知道你刚离开他很着急,他拜托我,如果你回来找的话,让我一定还给你。 你报个电话号码吧,我确认一下失主是不是你。 萧衡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包子铺老板用自己的手机给这个号码打了电话。萧衡的手机响了一下,确认无误,老板把手机还回去,萧衡再三道谢,然后离开。 这么看来,老板是个好人,那个拾金不昧的小伙子人也挺好。 但就是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自己当时明明四下都检查过,肯定没把手机落在位子上,桌子上也没有。但这小伙子为什么说是在桌子上捡到的手机呢?算了先不管那么多,可能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吧。昨晚店里比较忙,萧衡有点累,这一大早又被饿醒,着实有点困。 给廖昀发完微信,大体问了下进展顺利与否,再象征性的嘘寒问暖一下,反正廖昀看见就会回复。 萧衡知道,廖昀习惯看他一直说,有时并不愿意回复,甚至会把一些消息截图留念。这个小细节,是萧衡偷偷发现的,却被廖昀大大方方一语道破,心照不宣。 萧衡不等了,现在就着急回家睡个回笼觉,果真人太困,就容易老眼昏花,丢三落四。出门吃个早点,手机差点丢了。萧衡心想,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 酒吧里,被万年历呛了一鼻子灰的孙喻打了一个喷嚏,这是哪个孙子在骂我? **** 江微醒来,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枕边的香薰蜡烛已经熄了,安神的薰衣草的味道还在空气中萦绕不散。 林建安他出去了吗?竟然肯放自己一个人呆着,不再日日监视他了吗?头有点痛,身体也很痛,江微给自己倒一杯冰水,喝两口提提神,便开始他一天的日常,拉开两层厚重的窗帘,坐在窗边发呆。 他很喜欢从卧室这面落地窗往外看,居高临下,妄图捕捉这个城市的全貌。 点亮手机屏幕去看时间,发现微信有两条未读消息,是萧衡发来的。 我有些话,觉得当面说比较好。 如果可以,步行一街那家咖啡店见。 语句尽可能简短,简短到缺乏主谓宾,惜字如金,只要能把意思说清楚就行,这是萧衡一贯的风格。尤其对江微而言,更加惜字如金。 虽然很好奇萧衡为什么要约自己见面,江微想不通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但是这说话的语气一点问题也没有,那家咖啡店也是他俩之前去过的,所以江微没有产生怀疑。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窗外的阳光忽然有些刺眼,江微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他爱过萧衡吗?他配爱萧衡吗?他是在嫉妒廖昀吗?这些问题困扰江微许久,他想不明白,就想逃避。 但是多少有点关心萧衡的近况是真的,他想知道萧衡最近过的好不好,周巡有没有再去找麻烦。 毕竟,和萧衡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这一生最单纯的时间了吧,单纯的梦想和一心一意的感情,什么都是干净的,一丝灰尘也未沾染。 江微肯定是要去见萧衡的,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情,萧衡还会主动约自己见面,他做梦都想不到。在家颓丧了很久,江微梳洗收拾很长时间,才稍微在状态一点,临近出门前,还喝下一大杯特浓意式咖啡。 老火烘焙出来的豆子,很苦,江微觉得刚好合适。外面卖的都太淡,不够提神。 **** 酒吧里,萧衡小睡一会儿,没多久就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想看看廖小昀有没有回他消息,顺便调侃一番。 想着廖昀一个人在路上,又是那样一个对他来说有不好记忆的地方,应该很难过吧,自己在店里,时不时给他发个消息,反正没啥正事儿爱回不回,在不打扰他的情况下,能解解闷也是好的。 晨昏定省,早安晚安,这些琐碎而无用的话语,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就会有不同的韵味。语言本身没有意义,是说话的人给了它意义。 说者有心,听者留意,这些话,落在廖昀耳朵里,就会变得像舒芙蕾上的奶霜一样甜。 可是微信上没有出现小红点,廖昀并没有回复他,他收到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手机短信。这年头,除了10086跟天猫旗舰店,使用手机短信的人,还真的不多。 点开那条短信:还是那家咖啡吧,能来见我一下吗?真的,绝对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还是周巡的事情,得有始有终。我的手机现在不能用,你知道的,我得瞒着林建安,他能给我想要的,我没话说。这是别人的号码,以后删掉就行。处理完周巡的事情,我们再也不联系了。我保证,只要你能出来见我,把周巡的事情解决掉,让我良心稍微过得去一点,我以后再也不打扰你。 短信很长,萧衡一扫而过。 的确是江微的语气,逻辑也很顺畅,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联系到上午自己手机失而复得是事情,萧衡总觉得哪里不对经,下意识的想拒绝。 也许黄历上说得对,今天不适合出门,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解决周巡的麻烦,萧衡倒是没那么心急,见不见面也无所谓。萧衡是个挺决绝的人,有一有二没有三,既然他已经对江微彻底失望,他压根不在乎江微良心上是否过得去。 但是短信里的最后一句吸引了他:只要把事情解决掉,就再也不联系。 反而是这句话又让他开始考虑,再也不联系,这是萧衡最想要的结局,因为萧衡知道,江微跟他联系,廖昀会不高兴。 萧衡不在意江微什么心态,到底怎样,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但是廖昀不能不高兴。至少,不能因为自己不高兴,所以萧衡很介意。 思来想去,为了一劳永逸,虽然直觉告诉他不要出门,但萧衡还是出门赴约了。希望今天以后,江微可以信守承诺,再不打扰,各自为安。 第46章 下药(倒V 江微先到,萧衡没说具体时间,江微看到信息就去等他了。 其实不论萧衡是否约定时间,江微都会提前去等他。等他的时候,心里的宁静,很难得。 时间还早,江微打算先给自己点杯饮料,慢慢等。 按照习惯,他下意识的想点冰美式,但是想起来,上次萧衡说自己已经不爱喝美式咖啡,太苦。他记得,萧衡上次点了一杯......一杯什么? 其实记不太清,但是他会逼迫自己去想,回忆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一件件去过,条分缕析地想。终于想起来,萧衡点了一份玛奇朵,好像在菜单第二页。似乎,他还多加一份焦糖。 一杯玛奇朵,再......多加一份焦糖。 江微尝试着,点了上次萧衡点过的饮料。 这家咖啡厅经常招临时的钟点工,之前赵耀也在这里做过钟点工。店主觉得这样是双赢,长期的服务员容易怠惰,不如小时制,对劳动者来说工作时间更加灵活,适合兼职的大学生偶尔赚赚零花钱,对自身来说,钟点工效率高,平均算下来,工资还比正产签劳动合同的服务员低,还能剩下五险一金,何乐而不为。 于是这间店的服务员,基本都是生面孔,临时工。 此时,一位临时工偷偷向江微的饮料里加了点东西。在向饮料中放东西之前,他还在包子铺偷走萧衡的手机,给江微发了消息,把消息记录从萧衡的手机中删掉。又假装拾金不昧,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临时工是周巡的人,做事谨慎,很少失手,算得上周巡最得力的小弟。就算偶尔发生什么意外,也能把自己摘干净,不给周巡惹乱子。 他往江微饮料里下的药,劲儿大但是起效慢,并且时间越长,药效越大。剂量经过准确的计算,根据周巡提供的信息,药效刚好能够卡在萧衡到的时候慢慢开始发作,然后愈演愈烈。 然而他的任务远远没有到此为止,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他需要把失控之后,江微和萧衡的亲密照片拍下来,要最暧昧的的角度。这种药的效果他们还是有把握的,药效到了,会很痛苦,没人把持得住。 周巡已经计划了很久,他要让萧衡难受。这么久以来,一直保持低调,一路跟踪,各种打探消息,就是为了最后这一手。想让廖昀误会萧衡并不容易,除非真的发生点事情,木已成舟,那样误会不误会,就不重要了。再留下一些照片,到时候谁也不必解释。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1) 周巡要让萧衡爱过的人,都离开他。目前,临时工给萧衡报信:一切正常。周巡看着信息,面色狰狞,暗自发狠,这次,一定让他栽。 步行一街的咖啡馆,还是原来的位置,萧衡到了。 不知道是药效已经起作用,还是江微本身就心绪不平。见到萧衡,他有点激动。他一点也不着急问萧衡找他出来有什么事,因为事情说完,就意味着萧衡会离开。 江微觉得自己确实挺贱的,还特招人恨,也招自己恨。看见萧衡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面前,江微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根本没爱过萧衡。再次见到萧衡,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期待落空的失落,破灭的感觉。 自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念想而已,江微把他当成了,自己幻想中的完美恋人,当成了在幻想中自己应该爱的人。而实际上这个人不是萧衡,这个人也不存在。他只是硬要把自己,幻想中的形象加在萧衡身上。 就像刚刚,自己明明,不记得萧衡点了什么,却还是要绞尽脑汁去想,假装深情,其实就是不满现状,然后构想一个过去,用来自我感动罢了。 江微陷入了良久的沉思,直到思绪被身体的燥热感打断,他有点不太舒服。 萧衡也等江微说话,不是要来解决周巡的问题吗? 江微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以缓解身体的不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不舒服,身体也难受。喉咙有点干,周身燥热,他向服务生要了杯冰水,一饮而尽。 空掉的玻璃杯被缓缓放下,与桌面碰撞,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江微道:就最近,我一直,对自己的现状都挺不满意的。 没指望萧衡能回应他,想趁着萧衡正事还没说,自己这番剖白能说多少算多少,不吐不快,圈子里上上下下就是那一套相同的事,面儿上几家欢喜几家愁,实际上没什么盼头,时间久了,一眼就看得到底。 所以我就,总是想到你,想到以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会儿。那个时候,比现在好多了吧,一切都简单又热烈。所以我就总在想,如果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哪怕放弃现在的一切。江微娓娓道来,其实之前这些话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他要说的那个转折。 但是现在...... 转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萧衡打断:回到过去?还是算了吧。江微,人往高处走,你甘心从高处下来吗? 江微无奈地笑了下:你让我把话说完,但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咱俩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对,萧衡,我没爱过你。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没爱过就是没爱过。而且你说得对,我在高处了,我并不是真的愿意下来。念头是念头,但是根本没有付诸实践的勇气。 萧衡心中了然,这么多年,旧事重提,终于不是当局者迷。是啊,如果真的爱过,林建安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如果真的很爱,林建安不会那么轻而易举骗走江微。 而且我觉得,也许我跟林建安,更般配。我们才是.....我们才是一类人。 这句话还没说完,江微明显感觉不对,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面色潮红。身体的反应太明显,经历过欢愉的身子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征兆。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对面的萧衡看见江微脸色不对,也心生疑窦。 因为早上丢手机的事儿在萧衡心里打下一个结,萧衡率先反应过来,事情不对。 江微现在特别难受,又觉得可笑,总不能刚说完不爱,没爱过,就想去抱萧衡吧。但是现在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身体真的很敏感,忍耐到了极限,是个男人都行。江微有点呼吸困难,打算走到街上透透气,萧衡也跟出去。 中计了。萧衡声音冷厉。 什么? 江微不有自主地往萧衡身上贴,萧衡推开他,冷冷地说:你没发过短信约我出来吧? 江微握拳,指甲掐着手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什么短信?我发的?不是你给我发微信,约我出来,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萧衡了然,这是个局,筹划已久。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很明显,他们已经中计了。 微信不是我发的,我这儿没记录。今天早上,我的手机丢过,后来有被人还回来了。 江微大概听懂了,但他已经无暇去想。欲望袭来,江微本来身体就很敏感,现在他很难过。不由自主往萧衡身上蹭,萧衡不轻不重地推开他,推推搡搡之间,还是被周巡事先安排好的人拍到照片。 虽然没有预计的那么暧昧,但是后期处理一下,足够以假乱真。拍照的人觉得很满意,自以为事情办得不错。而且那个人觉得,这个药性,他俩撑不了太久,萧衡的现任男友不在,前任男友欲望缠身,没有拒绝的道理。能做出这样下作论断的人,果真和周巡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萧衡又一次推开江微:你冷静一点。 我,我不是故意的。江微现在讲话都困难。 去医院吧,我帮你叫车。你自己,还能坚持吗?虽然这么问,但是萧衡好像并没有心情挺江微的回答,伸手就开始在路边拦车。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我帮你叫车,你自己去医院,我不送你。 江微虽然不能答话,但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听在耳朵里。萧衡原来,对自己这么冷漠啊。这种情况下,竟然放心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不过也是,自己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路人都算不上。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切地意识到,自己和萧衡,的确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断的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路上过往的车辆不多,出租车很久都没见一辆。过了一会儿,一辆私家车从马路对面掉头驶来,是一辆黑色的路虎,起步很急,转弯直接漂过来的,问问停在萧衡面前。 开车的人是林建安。江微看着林建安,神情怪异,却突然安心了。林建安把他扶到车上,动作轻柔。 这是萧衡第一次正面见到林建安,林建安早就查过萧衡,知根知底。 他被下药了,发生了点事,一时说不清。对上林建安的眼神,萧衡虽然感受到逼人的压迫,却自觉问心无愧。 林建安动了动嘴唇:你刚刚是想拦车,送他去医院? 没,我顶多拦辆车。送他就不必了,廖昀会不高兴。 廖昀高不高兴,才是萧衡最在乎的。 第47章 下药之后 萧衡黑着脸,心情很差。周巡的手段,总是这么脏。今天林建安来得及时,没发生什么事情,保不齐哪天周巡故技重施。周巡针对的,应该不是江微。事情背后,肯定还有人在捣鬼,今天这事儿没这么简单,萧衡实在是有些担忧。 费劲心思把江微往自己怀里送,目的不言而喻。萧衡的预感很不好,今天这次见面,日后肯定会被周巡拿出来做文章。周巡针对的,恐怕是廖昀。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从在学校那一天,自己被闹事的学生家长找上门来,周巡的手下混迹在刘庆的人手当中,抄起椅子对自己下黑手,而当时廖昀替他挡了一下。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周巡就开始把矛头转向廖昀。 萧衡有点头痛,想不到有朝一日,竟还真的,被周巡戳到软肋,进退维谷。 从在学校论坛发帖子让廖昀难受,到这一次,设局把江微往自己怀里塞,周巡的目的,是想让廖昀难受。周巡的手段脏到一定程度。萧衡想起自己差点出车祸那次,突然后背发凉。 事情出在自己身上,反而没怎么后怕。但是现在的局面是,周巡在针对廖昀,想到廖昀现在正一个人在外地,萧衡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很担心。 萧衡深深叹了一口气,上一次刻意避开廖昀,就是怕牵连到他。没想到,该来的躲不掉。自己好像,又连累廖昀了呢。不过没关系,他早就做好了,用一辈子去补偿的心理准备。 萧衡打定主意,既然事已至此,周巡这个人渣,就让他跟廖昀一起面对吧。依照萧衡对廖昀的了解,如果不让廖昀掺和,廖昀恐怕会不高兴。既然认定了廖昀,自家人,就不必见外,没什么亏歉不亏歉的。 好在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就算周巡真的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就算周巡拿出造假的照片,萧衡相信,廖昀会选择信任自己。萧衡觉得,在某些方面廖昀与自己很相似。比如自己很难选择信任某人,可一旦开始相信,就不会再有怀疑。 只是日后,要更加小心了呢。周巡这个麻烦,看来需要彻底根除。萧衡在心里暗自发狠,盘算着,周巡你动什么不行,你动的,偏偏是廖昀。 **** 天色近晚,却还没黑,天际呈现出紫红色,云朵的边儿透亮,放着淡淡的紫粉色的光彩。 景色很美,车上的人却不太好。江微此刻的脸色,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娇艳。 江微尽力压着喘息,声音都带着颤:林建安,这下你都看到了吧。我又,来找萧衡。三年多,我都没跟他断。三年多,我根本就是在骗你。今天你就应该,看看清楚。 虽然用力压着,但还是喘得很厉害,江微说话很费劲。明明已经自身难保,却还装作满不在乎,伸手捏住林建安的下巴,带着绝望的口吻:林建安,从今天开始,你就该彻底认清,我是什么面目。既然认清了,就别再耍我。 江微松开手,神色黯然地将头别向一旁。 车内很宽敞,座椅靠背放平,两个人躺下都绰绰有余。 林建安按着江微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抬手捏住江微的喉结,没太用力,只是轻轻捏住,轻轻抚弄,像是惩罚一样。江微已将被逼到欲望的顶点,难耐地发出一声嗯。 林建安忽然用力掐住江微的脖子,手指一点点收紧。 江微倔强地看着林建安,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对上江微的眼神,林建安望着那双漆色的瞳孔,看了许久。手指缓缓松开,略微有些狐疑,声音里压着欲望,又像是自言自语:你怎么不反抗? 不过他并没有等待江微回答的意思,手指一路向下,把江微衬衫上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风光很美。 江微的喉结被自己刚刚掐的发红,两道手指印子落在白皙的脖颈上,使人浮想联翩。江微怎么,这么好看?陷于迷失与失控中,江微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多危险。 林建安低头亲了一下,又把嘴唇凑到他的耳根,舌尖迅速卷过耳垂,只有一下,快的像一阵风。 但是江微差点垮掉,一个人的沉沦,两个人的堕落,不由分说。 别这么婆婆妈妈...... 林建安好整以暇,在他耳边:急什么,你不是要我......认清你的真面目吗?说着,林建安在他的腰窝掐了一把,又是一阵细碎的谩骂,林建安沉着嗓音:难道这样,还不够真? 林建安吻了江微,很忘情,嘴唇被江微咬破,也不松口。唇齿相接,只渴求更多,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呢? 林建安的车就停在路边,傍晚的街道上行人陆陆续续。车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从里面能看见外面,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一切进行的都太激烈,江微眼角湿润,声音嘶哑,却没有喊停,反而索取更多。做了很多次之后,江微力竭,林建安将他抱在怀里。江微整个人都汗津津的,林建安给他披上衣服,静静抱着他。车内很安静,安静到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建安叹了口气:你的真面目,我很早就清楚了,没人比我更清楚。 欲望退却,江微的眼神变得冰冷,终于轮到自己摊牌了吗? 江微,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太骄傲。 并不是什么难听的话,江微听来却觉得讽刺。 骄傲,我配吗?你可能不知道,我甚至都离不开你了。林建安,你让我上瘾。你给我的一切,金钱和地位,当然,还有刚刚我们做的事,都让我上瘾,疯狂迷恋。我厌恶着这样自己,却还死皮烂脸的跟着你。这样的我,还配骄傲吗? 江微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好像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林建安轻轻地:不是你的错。 江微觉得好笑: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吗?的确,如果条件足够诱人,任何人都会出卖自己。可任何人都会做的事,并不代表它没有错。 当年我一心想红,虚荣至极的时候,早就把矜持和骄傲一并丢了。更好笑的是......我还一直以来把你当做冤大头,自鸣得意。明明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现在的我,算是彻底知道跳梁小丑该怎么演了。 代价也太大。 随他去吧,江微终于说出心里话,反倒一身轻松。 林建安沉默了一会,静静地帮江微把衣服穿好,每一颗扣子都仔仔细细扣好。江微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他摆弄。 我的确都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让你......必然走上这条路。 江微听出不对劲:是你......做的?什么意思? 林建安自嘲地笑了一下,迟早是要,摊牌的啊。虽然他很怕摊牌之后就再也圈不住这只金丝雀,可他更不愿意看着江微继续这样难受,精神颓唐。当初江微最吸引他的,就是他身上那份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的骄傲。 如果你又耐心,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第一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那天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和朋友在酒吧喝酒,看见了你,也听见了你的声音。在这之前,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有灵性的人。 所以当时,我就决定要把你弄到我身边,圈起来养着。养的熟,就继续养着......养不熟,就亲手毁了...... 说着,又低头在江微淡红色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才不辜负这样的好景色。 你刚跟经纪公司签约的时候,实际上不该那么不顺利。你的才华,经纪人又不是瞎的。可我不让他们捧你,他们就只敢压你,不是吗?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只能依靠我。 你跟萧衡的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说你跟他在一起只是图一时新鲜,你不爱他,这话的可靠性当时我心里确实有数。可是你看,你一直也没机会回到他身边。每当你犹豫,我就继续开出更诱人的条件。你没办法拒绝的,你只能,倒向我。 短短几句话,将过往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江微长舒一口气。三言两语,所言之意再清楚不过,江微听得很明白。原来从最开始,这就是个局啊。持续了足足三年多的一个局,林建安好大的手笔。 他疲惫极了,身体后仰靠在座椅靠背上,脖颈的曲线像一只濒死的天鹅那样优雅,特别容易,引起别人凌虐的欲望。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2) 你已经毁了我。 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报复我。 说着,林建安拿出手机,用蓝牙给江微传了一份文件,很快,屏幕出现一个小对勾,显示传送成功,文件里的东西,都是公司的机密性信息。随便泄露一点,都会让我万劫不复。现在发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可以要挟我。 顿了顿,林建安又补充一句:做任何事。 江微拿出手机,盯着那个文件夹看了一会儿,点了删除,确认删除。林建安看在眼里,表情错愕。 林建安,你真没劲。江微感叹。 第48章 摊牌 经过长久的沉默,两人都轻轻笑了一下,却道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 两人在心中纠结了那么久的疙瘩,讲出来以后,并未激起多大的浪花。好像双方早早约好的一样,谁也不惊讶。仿佛这三年以来的种种事端不过故布疑阵而已,忽然都说明白,竟给人带来一种瓜熟蒂落的舒适感。 这么多年,江微总是在逼自己,把自己逼得很累很累。每天都把自己从里到外剥开来诘问,仿佛不这样做,自己就不算个人。 乍听上去,从一开始就是林建安设局陷害的自己,将自己带入不可挽回的深渊。可转念一想,终究是是非在己,毁于随人。林建安只是引诱了自己,不是逼迫。所有决定,都是自己做的。 江微是个很客观的人,从一开始为了名利而选择背叛萧衡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后来后悔过,良心不安过,却无从否认,名和利就是他当时最想要的。现在也是,林建安讲开了,他到轻松不少。 他觉得自己怪不上林建安,常人都觉得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蛇是邪恶的,可江微不这么认为。蛇就是蛇而已,禁果也是普通的苹果,但人的欲望本身才是深渊。即使没有蛇,也会出现其它因素,引诱他们去吃那颗苹果。 江微从步入歧途的第一步,就深知这是错的路。不胜唏嘘,却还真的发现,自己心里不怪林建安,甚至一点芥蒂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林建安都双手奉上,他很满足。 江微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林建安,我刚刚就说过,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哪里也不去。既然已经毁了,不如再彻底一点吧。 车里还残存着江微的味道,看着江微的眼睛,林建安突然回想到,过去某天,两人情爱之事正进行的激烈之时,自己将他卡在释放的最后关头,逼问他爱不爱自己。 当时江微咬着牙关忍了很久,死活就是不说话,任由欲望将自己吞噬。直到释放的随后一刻,江微哭着说,爱他。 爱。 当时这话,它就不是假的,也不只是因为情/欲。 **** 江微跟林建安两个人,终于都彻底看清自己的想法。与其说看清,不如说接纳。其实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两个人都门儿清,没有疑问,就是不愿理承认而已。江微有他的骄傲,林建安有他的退避,此消彼长,互不相让。 不过还好,现在认清还不算晚,之前的种种纠葛,值了。一辈子时间可长可短,横看成岭侧成峰,所遇之人多如牛毛,倾心之人寥若星辰,终于不必浪费时间在互相折磨上。 欲望平息掉,药效过去,江微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拆开过一样,酸痛又乏力。虽然已经没什么大碍,林建安还是坚持送江微去医院,检查一下会不会有什么伤害,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江微有些犹豫,他还是要面子的,不太好吧,我现在都没事了,不用了吧。 林建安饶有兴趣,哪里不太好了? 你让我怎么跟医生讲?讲我被人下药了,然后干的太激烈,现在想起来检查检查有没有问题?江微气急败坏,就算平时再怎么百无禁忌,现在也拉不下面儿来。 当然,检查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林建安不放心。玩笑开的差不多,林建安开始说正经的:是家私立医院,我们很熟,他们保密性做的也很好。放心,无关的事情他们不会多问,无关的话他们也不会多讲。 我不去,没什么好检查的,我觉得没有问题。 没有哪儿不舒服吗? 除了全身疼痛,头也痛,还真没别的问题,江微嘴硬:没有,哪里都好。 林建安凑近他:那再来一次? 卧槽...... 最后,被逼无奈之下,江微还是被林建安带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医院的情况如林建安所说的一样,私密性良好,医院档次很高,环境非常舒适,丝毫没有公立医院里的嘈杂声和紧张感。 尤其是江微待过的病房,陈设都很讲究,可以说是赏心悦目。当然也并没有出现任何尴尬的场面,看得出来,林建安很用心的安排过。 像预料中的一样,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建议修养。顺道还检查出来,江微贫血比较严重,林建安皱着眉头:走,我带你去买几棵参。 江微欲哭无泪:林总,您别折腾我成吗?我还年轻。 林建安不吃他这一套,年轻怎么了,年轻就不养生了吗? 年轻好啊,更经得起折腾。 江微:...... **** 事实证明,一个在商圈历经腥风血雨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 虽然检查结果显示,江微这次没什么问题,不会有后遗症,但若是自己晚到一步呢?后果不堪设想。给江微下药的这个人,无论他是谁,有什么样的背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林建安决计不会放过。 在商圈混迹多年,林建安一直秉持寸土必争,取之有道。你动我毫厘,我还以百丈。何况,江微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可估量的。 周巡这次,无意间,真的是惹到不能惹的人了。 江微休息以后,林建安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步行一街的那家咖啡店,给我查,我要他们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员工信息和人事变动记录。记住是所有人,包括店长,一个也别给我落下。 还有监控,立刻去调。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那家店最近一周的视频监控,你给我弄过来,每个角落的都要。 助理跟了林建安多年,对于林总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得出深意。林建安讲话的语调不高,但每个字都透着威压。林建安并不会迁怒于人,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周身的气场已经足够压人了。助理听得胆战心惊,印象中,这么多年,林总也没有今天这样的盛怒。 挂断电话,助理以最高的效率处理这件事。心想着,哎呦得罪我们老板的那个人,不管你谁谁,你可自求多福吧。 **** 第二天,林建安极其正式地把江微介绍给他的重要朋友。 为此,特意开了个酒会,能来参加的都是林建安推心置腹的好友,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和林建安一路打拼,相互扶持而走到高处。地位很高,交情很深。介绍他们给江微认识,算是彻底让江微融入自己的生活了。 因为一些意外,林建安的父母过世的很早,早年陪伴他度过艰难岁月的,只有这些朋友。所以介绍江微跟他们认识,也算见过父母了,总得有点正式的仪式。 为了仪式感,也为了让江微安心,林建安办了这个酒会。会场设在室外的草地上,比较空旷,会场布置的简单温馨,天气很好。与会的人数不多,简简单单一张桌子就能坐下,但在座的每个人,都意义非凡。 江微在席间听老前辈们讲述当年林总的商业奇闻,和一些乌龙闹剧,随便哪一件,都精彩绝伦,写成故事绝对大卖。但是林建安说了,虽然在业界名声响亮,算是成功人物,却很抗拒著书立说出版自传什么的。他这些些故事,精妙绝伦的的传奇背后都是血泪。说给亲朋好友听听就够了,不足为外人道。 江微还在听故事,朋友们很和蔼,没有任何姿态。席间,外人看了,绝对想不到这些正在言笑晏晏畅所欲言的人,随便哪一位,说出去都是大杀四方,令人胆战心惊的人物。 林建安被一个好奇心有点重的好友拉到一边,打算盘问盘问。 那朋友开玩笑道:你竟然认真了?这是,玩出感情了?虽然是好奇心驱使下开玩笑,但用词终归也不敢太过分,说罢,又补充上一句:也罢,你看中的,必定是人中龙凤。 林建安语气坚定:不是玩出感情,很早,就有感情了。是一见钟情,这五个字他没说出口。曾经只觉得一见钟情都是戏文里的儿戏,如今自己入戏已深。 林建安在空旷的草场上随便走走,也回顾曾经。他知道朋友语气中的忧虑,和一个傍家儿,那不就是玩出来的感情吗。跟一个榜家儿,从开始就是动机不良,明摆着是有所图谋,能好吗?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边走边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图我的钱,但我巴不得这样。不管是做了什么,我为的,就是圈住他而已。但是在这之前,我得把那些别的不相干的问题提前解决。钱是最好解决的,我能用钱买给自己的东西,我全都愿意给他。 再麻烦一点的,他想要事业,我也能给他,这就需要一些本事,或者说,权利。不过问题不大,我也能给。最后是信任,当我把什么都给他的时候,就是信任了,这个时候我不再试图去圈住他,信任和自由,是最后的东西。 得之失之,甘之如饴。 第49章 绝对信任 摊牌之后,江微感觉舒服极了,心中从未这样敞亮过。 终于想通,想通以后,他就不必与自己纠结,他就可以,光明正的去爱林建安。 最初带着目的接近林建安,江微确实实在演戏,一演就是几年。可演着演着,戏是假的,感情投入却实打实的真。期间林建安的纵容,一度让他痛苦。痛苦,大概就是因为他把戏演的太真,把真实存在当做虚幻。 幻影的部分,被投入太过真切的感情,谁又能妄下定论,断言幻影非真。 **** 林建安的助理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当然也得利与她在林建安身边的权限最大,说话管用。监控录像跟工作人员的入职记录她都查到并且分析过。 这家咖啡店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老板贪图小利,雇佣的临时工的比例很大。其中有一名张姓临时工,嫌疑很大。 当时服务江微那一桌的服务生就是他,在监控录像里,他一天都在鬼鬼祟祟无所事事,以为他只是在偷懒磨洋工,可偏偏江微到店里的时候,他主动迎上前去,为江微点单,后来跑堂递上饮料的人也是他。 但是监控录像没有拍到这个临时工下药的任何画面,此人做事比较谨慎。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那嫌疑就只能是嫌疑,只能最为暂时的怀疑对象。万一饮料是在后厨或者什么其它看不见的地方被动的手脚呢,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但是助理很细心,后来她查到,这位有嫌疑的服务生,他入职时登记用的身份证是假的。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而且,江微出事第二天,那个人就辞职不干。 助理找店长了解了一下这家咖啡店的工资制度,得知临时工也有工时限制,干够16小时,才能结当天的工资。虽然每天硬性规定是工作8小时,但是这家店通常选择压一天工资,也算是对临时工行为的制约,怕他们平时不慎得罪客户带来麻烦。 但是这位使用假的/身份证的张姓临时工,在江微出事的第二天就离职了,工资都没结。所有种种,都证明,这个张姓临时工就是给江微下药的人。 哎呀,还是差点火候,助理感叹地想。既然前期已经很谨慎,为什么演戏不做全套呢?还是不够敬业,装成一个打零工赚钱的咖啡店临时工,就该有临时工的样子。就算有再多急事去处理,至少把工资结掉,这才圆满。 何况,假/身份证,其实并没有意义。顶多就是,图个心理安慰。如果有人有心差你的话,你搞一张假的身份证,以为就能瞒天过海了吗? 但是林建安要查的,可不仅仅是下药的这个人。这位周姓临时工,只是作案工具而已。他和他的老板,林建安都不会放过。 咱们走着瞧,慢慢来。先从周姓临时工下手,这本身,就是一个拔出萝卜带出泥的过程。林建安的指令不温不火,下达到个人,却是个个儿雷厉风行。能在林总手下做事的人,个个儿都是人精,谁还不懂个轻重缓急。 不久的将来,周巡真的要栽了。 周巡几十栽,全看林总心情。 **** 市区的房子卖的很顺利,买家是从外地来投资的,开连锁酒店,一眼就看中这个地段。 感觉廖昀开出的价位诚意十足,这位买家不仅没有还价,还主动承包过户所需的手续费以及契税印花税。连带付给房产中介的费用,仅仅这些杂七杂八的手续费加上纳税的额度,差不多就一百多万,老板十分爽快,主动来出这一笔钱。 已经用了两天时间办手续,还有最后一项没办完,钱已经打到廖昀账号上。按计划今天就能结束,但下午房产交易大厅人太多,没排到他们就下班了,明天又赶上周末,所以只能多待两天。 廖昀翻看着手机里萧衡发来的消息,唉,又得再多等两天,才能见到萧衡。萧衡发给他的消息他基本没怎么回复过,他有点享受这样的画面,喜欢看萧衡每天定点对自己说点什么。他懒得去想该怎么回,索性就不回,算是他一贯的作风,萧衡也习以为常。 廖昀看着满屏幕都是萧衡的消息,心里特别舒坦。 再看一眼汇款到账的短信,终于尘埃落定。廖昀没在意那个爽约的买家,手头这些钱,也够他把萧衡酒吧那幢房子盘下来。现在廖昀心头的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将萧衡的酒吧盘活。 廖昀忽然想听听萧衡的声音,拨通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 怎么样,顺利吗?萧衡的声音有些着急,与往日的懒散很不同。 廖昀听出萧衡语气里的不对劲,犹豫道,我......一切都好,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 萧衡这次选择一起面对,没想打算隐瞒,周巡在背后捣鬼,他消停了那么久,估计就是在等这一次。 廖昀想了想,很认真的说了声:嗯。 周巡设局,把我跟江微约出来,他给江微下药了。应该会有照片,我怕...... 廖昀打断他,我相信你,我信的永远都是你,而不是那些所谓的照片。 廖昀说话的语气特别笃定,在他心里,萧衡是真的,比眼见为实还要真。 萧衡不会骗他,早就成了心中默认的铁律。哪怕,萧衡说了假话,廖昀也愿意相信。他甚至可以,为萧衡重新定义真假。廖昀的相信,是绝对信任,无条件的,近似于迷信。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3) 信任,可以变成信仰,将万劫不复的异端分子捧上天堂。 萧衡不再解释,本来就是没有意义子虚乌有的事情,大家点到即止。 要紧的是,廖昀一个人出门在外,他不放心。他一改往日的假不正经,一字一句,都认真极了:你要小心,我很害怕。萧衡的意思,溢于言表,我很怕你受到伤害,所以请照顾好自己。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却也没挂断电话,就安安静静的通着电话,想事情。 谢谢你,我会小心。廖昀轻声说,很轻很轻。谢谢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承担,谢谢你把我当成自己人,对我不再隐瞒。我会听你的话,一切小心。 什么?萧衡其实听到了,却假装没听清。 廖昀有些感慨,明明才二十出头的人,却早就见惯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小心一些就是。还真,不怎么害怕。周巡的手段,廖昀见识过,并非是情敌。廖昀觉得,杀人越货的事,周巡他们也做得出来。可不怕就是不怕,廖昀自认是个懦弱的人,可是跟萧衡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充满勇气。 廖昀笑了一下,换上轻松的语气:怎么不说话,说点话给我听听,我想听你的声音。萧衡,我想你了。 萧衡释然,你想听我说什么?儿歌我都唱过了,就会那几首...... 唐诗三百首吧。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萧衡还真不温不火的念起诗来,极尽温柔,声音悠远,竟没产生任何违和感。 听着,廖昀哼起来一首自己熟悉的调子..... 明月光光明月光,明月光光明月光,谁知儿郎客梦里,尤是故地豆粟香...... 唐时的诗,后世的歌,想念的人,一并温柔极了。 **** 晚上一个人住宾馆,廖昀又没开灯。对于灯光,其实还是挺勉强的,一下子那么亮,廖昀总是会不适应。好像,曾经用了很长时间暗示自己,自己喜欢在小黑屋里呆着呢?那么多年以来的自我暗示的成果,并不容易改变。 被关小黑屋的那段时间,廖昀一直暗示自己: 我不是被关进来的,我没有被亏待。小黑屋没有不好,只是我喜欢在幽闭黑暗的地方呆着。他们没有亏待我,我喜欢在幽闭黑暗的地方待着,所以他们才把我关进来。我喜欢在黑暗的地方待着......我不喜欢光......我喜欢黑暗的地方...... 廖昀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或者并没忘记,只是不愿意接受。 但跟萧衡呆着的时候,就没那么介意灯光,可现在萧衡不在身边,屋顶白炽灯放出来的白亮光就会让他不安。他的不安,在这个城市尤为强烈。 第二天醒来,是个周末。 廖昀要做的,是等到周一,跟买家一块儿去房屋交易大厅完成过户的最后一道手续。 买家雷厉风行,全款一次性到账,立刻着手装修,大兴土木。在投资人眼里,这个位置空着的每一天,浪费的都是金钱,机会成本太高。 投资人风风火火,开工装修,周日上午,连锁酒店的招牌已经挂了上去。室内软装可以缓缓,但是招牌必须早早挂上去,为自己树个口碑。老板好魄力,这是他在这个城市的第一家连锁酒店,招牌挂上,也算在这个新的城市,混个脸熟。 第50章 照镜子 廖昀在翻看母亲的遗物,那本缺页的日记本。 本子中间被撕掉很多页,现在只有最后一页的反面,还留有字迹,寥寥两行: 我这一生都没得到想要的,却做错决定。连累很多人,对不起。 她还不知道吧,她不会知道了。我要把对她的爱全都带走,完完整整,真好。 也许这两句也不该被保留下来,只是它被写在最后一页,可能是被忘记撕掉了。 廖昀凝望着日记本上这两句话,字迹隽秀而飘逸。寥寥数笔,廖昀妄图通过字迹猜测当年的母亲,是个怎样的女子。写下这本日记的时候,怀有怎样的心情。而父亲呢?父亲当时在做什么。 这么多年,廖昀反反复复琢磨这两句话,他早已烂熟于心。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只有这两句话。这两句话,困扰了廖昀二十多年。他想不通,只觉得,很无助。 母亲做错过什么决定?想得到却没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还有第二句中的那个她,是谁?那个她,是个女孩,母亲却说爱她。母亲还说,有些事情希望那个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所以到底为什么,那年清明节那天,母亲和父亲,会对自己那样温柔,那样决绝。廖昀想知道理由,他总是,下意识的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母亲跳楼时回望自己的那个眼神,让廖昀觉得,自己就是有罪。他觉得,母亲是在,嫌弃他。 他尽力回忆一家三口在一起时的场景,但那个时候他实在太小,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一直都是爸爸照顾自己,妈妈不怎么爱亲近自己。 印象中,有一次妈妈蹲在浴池旁边为自己放洗澡水,廖昀伸手想抱一下妈妈的脖子,却被妈妈避开了。从那以后,廖昀敏感的发现,妈妈好像一直也没怎么抱过自己,不爱与自己亲近。 若说还有别的什么,廖昀实在想不起来。太久远了,没什么印象。但至少,爸爸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他过得很好。 再努力想想,也许,爸爸还给他讲过一两次睡前故事?有的时候在妈妈那里碰了壁,受到冷落。爸爸还会来安慰他说,妈妈就是那种冷淡的性子,妈妈没有生你的气。 不去想了,想得头痛。廖昀合上日记本,放回包里。 **** 天色黑下来,廖昀破天荒的打开了洗手间的灯。他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现在,有萧老师陪着,好像找到了另一种活法。 廖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一般的发型,最一般的穿着,皮肤过于白皙,衬的眼眸愈发黑亮。心想,在萧衡眼中,我就是这个样子吧。廖昀一直觉得,镜子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让人,完完整整看清自己的全貌。 让廖昀自己来说,他这一身上上下下几斤几两,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他对着镜子抚摸自己的嘴唇,唇色也很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感。但是想到上一次,萧衡这样抚摸他的嘴唇的时候,感觉就很不一样。 廖昀觉得,很性感。他很喜欢萧衡触碰自己,喜欢皮肤的接触,总是想要更多。 在萧衡之前,廖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爱上一个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不过对他来说也正常,不要说性取向这么复杂的问题,就连关于爱情和性这方面,廖昀从来也没考虑过。 他发现,自己是在认识萧衡之后,本能的,自然而然的有了这些想法。 廖昀拨通萧衡的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萧衡还在酒吧忙着,客人不多,萧衡一手拿电话,另一只摆弄着那些调酒用的玻璃容器。 冰块被扔进低口傲柏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咔哒两声脆响,十分悦耳。接着,是各种酒精饮料被混合的声音。最后才是,萧衡的一声,喂......,拖着长长的尾音。 在忙? 不忙,你呢,干什么呢?萧衡单只手操作这些 照镜子。廖昀据实回答。 只是照镜子吗? 还在想你,想你抱我。廖昀据实回答。 然后他们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通话的内容很精彩。 廖昀爽过几次,萧衡也调出几杯酒。慢慢品着,好像每一杯,都有廖昀的味道。 廖昀,你的声音真好听。萧衡喉咙发紧。 谢谢,那是因为很爽。廖昀懒散的语调中处处透着满足感。 萧衡有些懊丧,自己这么大年纪,也是过来人了,怎么能跟廖昀这样胡闹。偶尔陪廖昀胡闹一下,玩玩就算了,年轻人喜欢刺激,而且这也没多禁忌。可偏偏,他反倒把自己也勾起来了,不划算啊。 萧衡威胁廖昀: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我吃干抹净。 廖昀心情很好:求之不得。 **** 已经周日了,周一上午就能跟买家办好手续,下午就能回去见萧衡。廖昀订好周一下午回去的票,心情愉悦。 但他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一个电话打断,是姑姑打来的电话。 姑姑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谦和有礼但冷冰冰的声音,就像是,人工客服那样。 你都来市区了,也不回家看看?怎么样,最近学校课多不多,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廖昀从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就很难受,但他不得不接。血缘关系,从小到大长大成人的樊笼,他逃不掉。就像驯兽师,一手将小狮子喂养长大,不听话时施加惩罚,等到最后狮子成年,再面对垂垂老矣的驯兽师,还是会本能的害怕。 廖昀接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不想告诉姑姑自己辍学的事儿,懒得解释,前因后果,也不希望无关人等知道。什么算是无关人等呢,好像除了萧衡,别人都算。 廖昀沉默了半天,避重就轻:你怎么知道我来市区了? 哦,我路过中环路,看家你市区那个网点房,在装修呢,好像装了个连锁宾馆。按说房子的钥匙在你手里,现在都动工了,我寻摸着,你八成是回来了。 廖昀:嗯,我回来就是处理这件事的,我把房子卖了。 电话那头,廖昀姑姑的表情,就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并不惊讶。但是在电话里,她还是装作惊讶的样子:卖了?现在这行情,卖房子可不合适啊。小昀你是不是缺钱,在外面上大学,钱要省着用。虽然你爸妈给你留下的很多,但你也得知道节俭。 姑姑这话,明眼看,没什么问题。但廖昀听了,心里终归堵得慌。姑姑总是这样,不管是真的好心教育,还是虚情假意,总是在廖昀面前,有意无意提到他的父母。可偏偏,又没说错什么。但难受是真的,廖昀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太矫情。 小的时候,不管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只能待在姑姑家。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廖昀就开始每天自我暗示,一切正常,自己只是从爸爸妈妈家,搬到姑姑家来生活,其它东西一点也没变。 但其实变没变,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廖昀应声:嗯,我会省着花的。 姑姑继续追问,两套房子你都卖吗?那可是数目不小的一笔钱,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其实她这是明知故问,廖昀的姑姑一直关注着廖昀名下这两套房的动向。她有朋友在房屋中介上班,中介联系到的买主信息,她都有。 朋友看她跟廖昀是一家人,又听说廖昀是她一手带大的,考虑到廖昀年纪轻轻就要卖房,以为她是想提廖昀把把关,怕他上当受骗吧。就没怎么考虑,将买家信息传给了廖昀姑姑。想着,既然他们是一家人,这样做并不违规。 我打算自己做点生意。廖昀实在怕姑姑继续追问,就含糊而过。 实际上,卖房的钱,首先要用来把萧衡的酒吧买了。如果还有剩,就在酒吧对面,组个房子,装修个小饭馆。一辈子也就这样的话,廖昀其实相当满足。 可他并不想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毕竟他这个想法,就连萧衡现在,也不知道呢。他怕花这么多钱,萧衡会拒绝他。 虽然廖昀电话里的只言片语闪烁其词,但是姑姑听出来一点,廖昀打算卖掉所有房产,再也不回这个城市。 廖昀的姑姑有点着急,心想,那怎么行?我心里这道坎还没过,你,沈霁的儿子,怎么能比我先走出阴影,重新开始呢? 沈霁,是廖昀母亲的大名。 廖昀的姑姑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廖昀的爸爸,是被沈霁害死的。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最后与沈霁一同跳楼,她不能接受。 廖昀身上的血,一半是哥哥的,一半是沈霁那个女人的。但是随着廖昀越长越大,姑姑就觉得他越来越像沈霁,姑姑知道廖昀身上同样也有哥哥的骨血,但她总能从廖昀身上看出沈霁的影子。 第51章 揭开 哥哥的死让她很难受,她就想让这个孩子跟她一起难受。明知道冤冤相报并无意义,但是求偿心理不会让她放过廖昀。 她没主动去伤害廖昀,因为那是哥哥的孩子。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好好照顾廖昀,让他健康快乐,慢慢长大。但她越发觉得,廖昀的性情简直与沈霁那女人如出一辙,恨意来的不可名状。 所以,只要廖昀不开心,她就觉得心里好过一点。 其实她知道这样做并没有意义,跟廖昀过不去,也揪着自己不放。当局者迷,但局外的人永远没办法跟所谓的当局者感同身受。用各种冷暴力去折磨一个孩子,她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胆寒。 在他们这一辈的恩怨当中,廖昀是最无辜的,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的姑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每当从廖昀身上,看到沈霁的影子,她就会失去理智的恶毒起来。要怪就怪,廖昀太像他的母亲。 如果廖昀把房子卖掉,离开这座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就意味着廖昀彻底摆脱与自己联系,那难受的,就只剩自己了。只剩最后的机会了,怎能不歇斯底里一把。 在廖昀离开之前,她一定要约廖昀见一面。 这么多思绪一闪而过,其实在通话的过程中只经过5秒而已。 廖昀看电话那头不再说什么,感觉可以挂断,于是: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忙。 先等等,姑姑打断了他,你有没有空,周一跟我见一面。叙叙旧也好,小昀,咱们很长时间没见过了。你小的时候,还喜欢整天跟在我身边。怎么长大了,反而生疏了。 廖昀不愿意去回想小的时候,姑姑偏偏总是提及。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在小学的运动场上,遭受过校园暴力,他不愿意回忆这件事,就一直暗示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本能的,选择性忘记。 父母的死已经给廖昀留下抹不掉的心理阴影,运动场上那件事情之后,廖昀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惊惧与不安。 那个时候的廖昀,只能跟着姑姑,一步一步紧紧跟着,因为他害怕。也因为除了姑姑一家,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爷爷奶奶祖父祖母都已不在人世。还因为爸爸生前说过,姑姑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姑姑以后也一定会疼他的。 可是随着慢慢长大,他发现姑姑只是袖手旁观,根本不会保护自己。 他真的,感受不到什么温情。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缺爱的事实,太矫情。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没人喜欢,于是他学会伪装。装作酷酷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4)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特别招人烦,就开始在封闭的世界里给自己画饼充饥。 在他那个封闭的小世界里,尽管父母的离世已经不能扭转,但是那个世界还算和善,有一个其乐融融小家庭,他不会受到区别对待。那个世界里没有充满恶意的闲言碎语,也没有仗势凌人的校园暴力。 廖昀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出来,周一不行,周一我得回去。 廖昀说的是实话,他已经买好了周一下午的车票,回去见萧衡。他已经,非常想念萧衡。 上一辈的故事,你不想听吗? 周一下午,你能来的话,我讲给你听。 电话挂断,廖昀站在原地发愣。 爸爸妈妈的故事,廖昀当然想听。二十多年了,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廖昀很想知道前因后果。到底因为什么,他忽然就孑然一身。自己草率的这一生,总该,有个说法吧。 没什么好犹豫的,廖昀选择去姑姑家,听故事。 **** 周一,手续办的很顺利。那个网点房彻底被卖掉,是一笔成功的交易。 下午,廖昀去了姑姑家。 位置他还能清楚记得,毕竟小的时候在那里住过很久。敲门之后,是姑姑给他开的门,像是约定好一样,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屋内的陈设好像都没变过,单是看到自己卧室外面那扇落锁的门,廖昀心里就已经蒙上一层不可遏制的压抑。廖昀的表情有些拘谨,跟萧衡呆久了,都有点不太会伪装了。 出去上大学的这几年,你变化挺大的。 嗯,入乡随俗。 两人之间的客套话说的很尴尬,气氛有些紧张。 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我父母的。 你爸爸是个特别好的人,他对沈霁特别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尤其是对我,我就他这一个哥哥啊。他很温柔,我小时候总是犯错,他就到家长面前替我挡着,说是他的错。就算我犯了很过分的错误,他也不会生气。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从来没跟别人红过脸。 姑姑的语速很慢很慢,像是在回忆着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被所有人羡慕,就是因为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从小到大,没让我受过一点委屈。就连爸妈考虑不到的事情,他都替我想的很仔细。上学的时候,我不会做的题,他一定会做,他会想方设法找出答案,讲给我听。 我幻想过无数种情况,哥哥会给我找个怎样的嫂嫂。当时我觉得,只要是哥哥看中的人,肯定没差。哥哥将来组成的家庭,一定美满幸福,到时我们会常常走动,我与嫂嫂也会成为朋友。 但没想到,哥哥最后选中的人,是沈霁那样一个女人。 爸爸生前跟姑姑感情很好,廖昀听很多人说过。爸爸的死,对姑姑打击很大,廖昀也能理解。 听到姑姑提及母亲,廖昀打断她一下:我母亲,怎么了? 姑姑沉默了一会儿,你母亲长的很好看,我从没见过长相那么好看的人。不是那种打扮出来的好看,是骨子里的好看。初见她时,我也很喜欢她。 但她不喜欢你爸爸,从一开始,就是立场坚定的不喜欢。 当时我还鼓动哥哥放手去追,现在想想,我也有罪,害死他的人里,也有我一份。 沈霁,你妈妈,自始至终,都没爱过你爸爸。 但是他们结婚了,还生下你。说到这里,姑姑的情绪有点失控。 哥哥追求沈霁很久很久,沈霁一直没答应。但是有一天,沈霁突然来找哥哥,问他愿不愿意结婚。 姑姑的眼眶发红:哥哥说愿意,哥哥知道沈霁不爱他。但他有把握,婚后让沈霁爱上他。就算不能,那一起过一辈子也行。 我替哥哥感到不值,因为沈霁爱的,是一个女人。知道那个女人不会接受她,沈霁就仅仅,为了不给那个她爱的女人造成困扰,选择跟哥哥结婚。 哥哥其实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答应下来。姑姑忍不住哭了。 婚礼当天,没有一个人真的高兴,所有的欢宴都是假的,你能想象那种氛围吗? 自从沈霁嫁进来,我家就再没快乐过。沈霁不爱说话,她是个作家,写稿子赚钱。家里一度安静的要命,我实在受不了,父母也都不满意,哥哥就带她搬出去住。哥哥为了他,离开我们。 再后来,你出生以后,沈霁说话更少了。哥哥每天都为她担心,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变得不好。 哥哥跟我说过,他娶沈霁,没后悔过。但是沈霁生下你,她后悔了。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个始作俑者,她后悔了。 她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没做好准备。她看着一个活着的,有生命的你慢慢长大,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没办法挽回。沈霁说她,还是没办法喜欢哥哥,她也不爱你。 最后一句,她也不爱你,姑姑像是在宣泄什么一样,说的歇斯底里。 听到这里,廖昀大概能穿起前因后果。再后来,姑姑没说的,应该就是母亲实在无法面对,选择自杀。父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并殉情。 知道了前因后果,卡在心间二十多年的郁结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加如鲠在喉。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上一代人,半辈子的境遇熬成的因果,被这么三言两语讲讲清楚,一时间,廖昀甚至难以接受。 廖昀心里很乱。好像,没有人是无辜的。 姑姑已经泣不成声,我们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惹上沈霁那样一个祸水。如果当初嫁给哥哥的人不是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廖昀坐在那里,出神的样子,姑姑再一次想到沈霁。真的太相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年沈霁在家,不接话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情。 你跟沈霁,太像。 虽然哥哥生前叮嘱过我,要我好好照顾你,但我做不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一并说开,你我都痛快。你从小到大,我也没好好对待过你,反而是想方设法孤立你。我承认我很恶毒,我就是恶毒,谁让沈霁,夺走最爱我的家人。 让我想想...... 廖昀的姑姑又哭又笑。 你小时候,我们全家出去玩,但是不小心把你锁进小黑屋那次,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当时我说我以为你不在家,就把你的卧室从门外落了锁,其实我知道你在屋里。 那天,我们玩到很晚才回来,临走之前我还断了电。 第52章 伤痛 你在运动场上被人欺负,我在栅栏外面都看得很清楚,但没去救你,我就在一旁看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大概小学三年级,是在操场的沙坑旁边。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你,往你的校服领子里倒水,倒完水就倒沙子进去。他们几个大孩子把你推倒在沙坑里,拳打脚踢。我都看着呢。 还有,吃晚饭的时候,我经常故意忘记叫你......其实你根本没吃东西,但是每次都会客气的告诉我,没关系你吃过了。 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从来都没埋怨过我。 还有最近一次,你家住宅那套房子,应该没卖掉吧。买主爽约了,我告诉买主,那是凶宅,不仅仅是死过人那么简单。 廖昀愣在原地,眼眶怔的通红,头痛欲裂。 他不愿意去想的陈年旧事,被一件件揭开。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廖昀自己矫情。廖昀直觉上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真实的存在着。 他一直努力暗示自己,姑姑没有亏待自己。 但是到头来,姑姑竟还真的,对自己怀有这么大的恶意。原来小时候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就因为,自己与母亲极为相像吗?听起来,母亲她好像,确实给姑姑的家庭带来灾难。廖昀有些委屈,但不知道该怪谁。似乎,谁都不是无辜的。 廖昀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面喋喋不休的姑姑现在已经泣不成声,屋子里的景观在姑姑的抽泣声中迅速变幻着,扭曲着。 廖昀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头很痛,还有点想吐。这个屋子,他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仓皇失措的离开。连最后的客气也没留住,夺门而出。因为实在忍不住了,跑到楼下,坚持到小区的公厕,廖昀吐了。 吐了大概有两次,廖昀还是觉得反胃。生理上的反应,没来由的。他现在脑子一片昏沉,甚至什么都没有在想,明明空荡荡的,却觉得头部很沉重。廖昀用冷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无济于事。 当时天都快要黑了,动车票已经停止售票,廖昀买的硬座绿皮火车票,也要连夜赶回去。 他回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全身发抖。在把门反锁的那一刻,廖昀终于哭出来。一切谜底都解开了,却没有意义。反倒是血淋淋的现实,又提醒廖昀一次,他在那个家,果真是被嫌弃的。 自己辛苦勾画的其乐融融的幻想,尽数破灭。 廖昀刻意忘记的事情,被原原本本的重现。原来那不是噩梦,都是真的。梦中那个裹住自己,慢慢收紧的立方体黑盒子,就是当年关过自己的小黑屋。各种不好的回忆,不可遏制的翻涌而来。 廖昀小的时候很怕黑,某天他在卧室静静呆着写作业。 傍晚,廖昀口渴,想去客厅倒点水喝,却发现卧室的门打不开了,是从外面锁上的。廖昀当时很慌,没来由的,他开始只是轻轻拍门,不敢太用力,怕吵到家人。后来半天都没人应,他感觉,家里是不是没人,他开始恐慌。他们去哪儿了?他们需要多久才会回来?他们为什么不带自己? 廖昀开始用力拍门,但跟本没人回应。廖昀就是这样一个,矛盾又自欺欺人的人。确认感觉家里没人了,才敢用力拍门。但是明知道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用力拍门,有什么意义呢? 廖昀不停的拍门,也许就是为了制造响声,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一点吧。廖昀筋疲力竭,小小的手心肿涨起来,廖昀吃痛,换一只手继续拍打。他不敢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是彻底的寂静。 从那天以后,廖昀就有一点轻微的幽闭恐惧了。可他越发现自己畏惧这些狭窄阴暗的角落,他就偏偏总往那些地方去。试图让自己变得习惯,从而和大家一样。 可是恐惧的反应并不会因为接受恐惧的刺激而减缓,反而只会逐次递增,加深印象。在一次次把自己关起来的体验过后,增长的,只是廖昀对恐惧的忍耐力和对恐惧反应的控制力而已。 寂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天黑了。 廖昀发现卧室的灯打不开,它莫名其妙就坏掉了。像窗外望去,别人家的灯光都亮着,暖黄色的光源穿过别人家的窗帘,再穿过一层透明玻璃,抵达廖昀眼中。证明了,小区没有停电。 点不亮的,只有他卧室那一盏灯而已。 当年小小的廖昀,比现在还要敏感脆弱很多倍。被关起来的那半个晚上,小廖昀似乎将现有的记忆回想了一百遍,也无法得出原因。 因为他不敢去猜测,他只能选择信任。只能相信,这是个无心之举。 不然呢? 小廖昀当年无依无靠,他很早就认清,自己没有提要求的立场,更没有质问谁的余地。 当天深夜,姑姑一家推门回来,家里瞬间充满欢声笑语。表姐向姑姑撒娇,说考试成绩很棒,想要奖励。当时的小廖昀,从没考过第二,无论大小考试,他都是第一,却没人关心过他的成绩。 廖昀故意在屋子里制造出声响,这时姑姑听见,故作惊讶道:小昀竟然还在家里!你看我这都忙糊涂了,我把他卧室的门锁了。 姑父不知道姑姑的心理,当时是真的着急,声音有些愠怒:还不快去打开,他那么小的孩子,关一天能行吗,你怎么这么粗心? 这些对白清楚的落在廖昀耳朵里,廖昀也只能选择相信,是姑姑大意了。被放出来之后,还得继续演戏,谎称自己一直在卧室睡觉,听到他们回家才醒来,并不知道自己被不小心锁住,所以什么事也没有,让他们不用在意。 说话的时候,廖昀极力把控着自己的表情,生怕自己表演的不好,藏不住的惊恐之色在这些经验颇丰的大人面前露馅。还好,藏住了,家人没再多问,其乐融融的场面还能维系住。 只是那天晚上,明显他们一家人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他们半夜到家以后,把廖昀放出来,象征性的询问几句,没人在乎廖昀这一天,被锁在屋子里,有没有吃饭。 恐惧是真的,饥饿也是真的。廖昀意识到,没有人真的关心他。当年敏感脆弱的小廖昀,一定感觉得到,这些所谓的家人,并没把自己当家人,不过也没人能强求。因为廖昀有自知之明,自己确实是,中途闯入给他们家添麻烦来的。 可他不愿意陷入埋怨他人的怪圈,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所以他不埋怨。他开始假装一切都挺好,假装神经大条分不分冷热。就这样一直假装着,也慢慢长大,到了上高中的年龄,就可以选择住校,摆脱他们。 从那天开始,他想,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十分像。就要,连自己也骗过。那天之后,廖昀再也不怕黑了,反而越来越喜欢,在阴森黑暗的角落呆着。就比如现在,他到家以后就没开过灯,只是锁了门,蹲在厕所的墙角。 因为他曾经一遍一遍告诉过自己: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地方。你要享受,这样的地方。 满十八岁以后,他去打开了父母在银行留给他的保险柜。具体哪个银行,还是姑姑告诉他的。里面存了两套房产转给廖昀的赠送材料,和一张数额不小的银行卡。他常常拿这件事慰藉自己,把姑姑想成一个好人,至多是脾气有点坏。 他总是告诉自己,姑姑辛辛苦苦将自己抚养长大,都是看在爸爸的情分上。父母留下来的钱财,他们分文未取。这是廖昀用来安慰自己的最佳例子,至少,能把他画的饼圆起来。 其实他知道银行认证过的资产都有加密,不是本人根本动不了。但他就不往这方面想,至少这样,还能让姑姑的形象更好一点。廖昀就可以更加自我感动一点,想着,其实我过得也没那么惨。 原来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现在真相就摆在那里,告诉廖昀,事实就是你逃避的那一种。 廖昀那夜就一直瑟缩在厕所的墙角,靠在冰凉的瓷砖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廖昀做了很多梦,被强行尘封的记忆,野兽一样凶狠的入他梦中,撕扯着他的神经。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5) 廖昀很累很累,他真的睡着了。可睡着的他,总是不知不觉流泪。 **** 今天周一,萧衡有些担心廖昀,廖昀之前跟他说过,大概会在周一回来。 但是今天下午他没联系到廖昀,不是微信不回,而是电话不接。 萧衡知道,一切顺利的话,廖昀绝对不可能和他失去联系。就算电话当时没听到,晚一点也一定会重新打回来。但是今天,廖昀始终没有回信,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萧衡一直等着廖昀给他回信。 萧衡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周巡的存在,更加重萧衡的不安。可是萧衡现在联系不上廖昀,也不知道廖昀有没有回来。萧衡坐卧不安,失眠一整夜。打算第二天再给廖昀打接个电话,如果他不接,萧衡就亲自去找他。 无论是在这个城市也好,别的城市也罢,天涯海角,萧衡都要找到廖昀。 没联系上廖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像氧气慢慢被抽空一样紧张。萧衡意识到,廖昀对他的意义,原比他以为的,要重要千倍百倍。 第53章 以后有我 在洗手间的地砖上迷迷糊糊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廖昀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生病了。摸摸额头,很烫,而且明明滴水未进,却依旧想吐。 廖昀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浮肿的眼泡跟乌青的眼圈,有些无奈。幸亏,白天好过夜晚,人在白天的时候,情绪往往比晚上要平静许多。 廖昀从沙发上捡起手机,发现有许多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萧衡打来的。廖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伸手揉揉自己紧皱的眉头。自己好像跟萧衡说过,打算周一回来。忘记报平安了,还不接他的电话。 萧衡一定,很担心。 廖昀下意识的想回拨回去,他想见到萧衡。只要见到萧衡,他就有安全感,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但是廖昀犹豫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自己都理不清楚,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他需要一个人清醒一下。 谁知廖昀刚扔下手机,萧衡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廖昀的手快过脑子,先他一步将电话接起来。这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廖昀太想,听听萧衡的声音了。 你还好吗? 萧衡的第一句,简单直白。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简单明了,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是不是,还好。萧衡不在乎事情的原委和经过,他在乎的,只有廖昀,好与不好。 廖昀只是静静听着,你还好吗,这四个字,他能在心里咂摸个千儿八百遍,也不觉得寡淡。 萧衡,还好有你。 两人通着电话,虽然都不说话,但是知道对方还在,就很心安。 良久,廖昀用沙哑的单音节将沉默打破:嗯。 你骗我。你......不好。对吗?萧衡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对。依旧是来自廖昀的沙哑的单音节。 骗就骗了,可是现在,我想见你。你愿意告诉我,你在哪儿吗? 廖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再想想早上自己照镜子时的那副尊容,活见鬼一样。他不希望萧衡看见,萧衡看见会担心的。 不。廖昀很迟疑。 廖昀,你别这样。见不到你,我更担心。自己的心思被萧衡一语道破,廖昀无话可说。 萧衡,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廖昀感叹。 心灵感应你信不信?萧衡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故作神秘。 廖昀笑了一下,没答话。突然想到,某日他与萧老师在济南某护城河的河道旁边,聊天抽烟,自己编起鬼故事吓唬他,他还一副我们精神唯物主义不问鬼神的态度。现在,倒是谈起心灵感应了。 电话那头,萧衡听到廖昀这一声轻笑,悬着的心稍微放平稳一点。笑了就好,一下也好。 心灵感应,我信。廖昀终于结束单音节对白。 我去找你好吗? 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儿。 萧衡试探性的套话,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不过已经回城的可能性更大,八九不离十。 我猜,现在你应该在学校附近你租的那个房子里吧。 电话挂断,廖昀没说不是,那就证明萧衡猜对了。 很快,萧衡轻车熟路,来到廖昀家门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门。 听见敲门声,廖昀知道萧衡来了。知道他肯定会自己找过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隔着一扇铁门,廖昀: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还发着烧,他真的没做好见萧衡的准备。 来都来了,我就不会走。萧衡耍起无赖很有一套。 无奈之下,廖昀还是给他开了门。 萧衡进屋,廖昀故意别过头,不给他看正脸:我生病的样子很丑,不希望你看到。 丑是丑了点儿,可我非得看看。 说着,萧衡强行掰开廖昀的手攥在身侧,贴近了仔细看着那张憔悴的脸,满脸病容。眼泡红肿,还跟着大大的黑眼圈,应该是哭过。廖昀双颊苍白,皮肤也很干燥,嘴唇起皮。 萧衡心中一阵钝痛,痛得太真实。这才几天不见,廖昀怎么这样落魄。没见的这几天,廖昀肯定不好过吧。萧衡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廖昀自己回去。当初他就应该,寸步不离的跟着。当初是想要多给廖昀一些个人空间,怕跟的太紧,廖昀会不习惯。 现在萧衡特别后悔,就算不习惯,也比,现在强吧。现在廖昀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死过一回一样。 萧衡身体稍微前倾,将廖昀揽进怀里:看见了,就让我记一辈子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廖昀,轻轻用手在背后给他顺气。廖昀又不争气的哭了,眼泪落在萧衡的肩头。萧衡感受得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甚至,通过这个拥抱,廖昀的每一次略微急促的吸气他都感受得到,十分真实。 抱了很久,很久很久,他们才松开。久到廖昀的泪渍已经干涸,久到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 廖昀打算,把自己故事说给萧衡听。他这二十多年以来感情的余烬,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廖昀这辈子,除了萧衡,没别人了。这很早,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现在,他要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给萧衡看。他要把自己的伤口,全都暴露在萧衡面前。 萧衡给廖昀倒了杯温水,让他去沙发上坐着,把水喝掉。 又忙东忙西找来一块干净柔软的毛巾,用温开水浸泡过后轻轻拧干。萧衡先是用毛巾的一角将廖昀眼角的泪渍轻轻抹掉,又轻轻擦拭了额头和两颊,温热的毛巾一下一下轻轻按压,过于温柔了。 廖昀歪歪斜斜的靠在萧衡身上,任由萧衡一点一点给他擦着脸。 萧衡,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我用了二十多年,直到昨天,才搞清原委。 说吧,只要你愿意,说出来就好了。 廖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之好的叙事能力。他把从小到大以来,自己的境遇,自己的不甘心,自己那点渺茫的祈求,一股脑儿讲了出来。语调平平,条分缕析,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也许是因为昨晚刚刚崩溃过,也许是因为做好了和盘托出不吐不快的心理准备,也许是因为呆在萧衡身边,就会很安心。廖昀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竟然异常平稳。 然而故事本身,才是真实的廖昀。这二十多年以来的,彻头彻尾抛去伪装的,真实透亮的廖昀。那些迷茫和疑惑,固执和挣扎,敢想的和不敢求的,一切的一切。 萧衡听着廖昀的故事,一字一痛扎在心上。 廖昀现在只是平铺直叙,讲的只是被记忆选择性删减过的回忆,就已经这么痛了。当年的小廖昀,是怎么扛下来的。萧衡大体知道廖昀必定有一个不好的童年,却没想到,糟糕到这种地步。 萧衡天性乐观,平时心又很大,难有闲事挂心头。自从他不用穿开裆裤以来,他就没怎么哭过。可是今天,听着廖昀平静的讲述过去的故事,萧衡听得想哭。那些事故本身,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极可拍的事。可廖昀,偏偏过于心思细腻,用最敏感的心理去承受这一切。 廖昀的故事,以他最后一声轻轻的叹息结束。听完,是良久的沉默。 廖昀,你没有错,一点都没有。我说的话,你要相信。 你已经很坚强,不用对自己那么苛求。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不好,而是它本身就不好,谁来都一样。 以后,你喜欢黑,我们就选黑的。你喜欢白,我们就选白的。你不能适应过于明亮的光线,我们就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慢慢好起来。 廖昀冲萧衡点点头,他相信萧衡,有萧衡在,自己这糟糕的一生,就有机会重新来过。 廖昀将手搭在萧衡的手背上,我这里的房租快到期了,到期以后,我可不可以搬过去跟你一起住? 今天就搬吧,以后哪里都不要去,就跟我住在一起。 当然可以,以后有我陪着你。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在呢。 其实廖昀能把那些事情讲出来,已经是个不小的突破了。至少,这次,他选择的是宣泄而不是堆积。萧衡相信,总有一天,廖昀能够重新快乐起来,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他一定会,陪着廖昀,一起等待那一天。 幻想的破灭,必然很痛。 但蝴蝶只有破茧,才能新生。 **** 搬去萧衡那里一个周以后,在萧衡的熏陶下,廖昀愈加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对于那天廖昀讲述的故事,两人都深深放在心底,谁也不再提起。萧衡没有试图从言语上安慰他,因为时间所造成的伤痛,只能由更多的时间来平复。廖昀将心事说出来,顿觉心中的郁结减轻不少。也就是萧衡,能让他无条件信任,选择和盘托出。 从那以后,廖昀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萧衡把卧室照明灯,换成了瓦数很低的灯泡,正是自己最舒适的光线,不甚明亮却足以视物。晚上睡觉的时候,萧衡又为他留了一盏很暗很暗的小夜灯,这样在夜里,就不至于太黑。 在萧衡这里,那盏灯是有温度的,一切都是有温度的。 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心境也得到平复。每天从萧衡身边醒来,看见太阳从窗外升起,廖昀觉得,自己最想要的生活,也就是这样了吧。 第54章 偷偷买房 当时咖啡馆那个临时工,已经被林建安非法拘禁一周有余。但是对于在咖啡馆发生的事情,仅仅揪出下药的人是谁,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个临时工好像很能抗,嘴硬。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过了,依旧不松口。 林总,你关着的那个人,还是什么都没说。手下的人小心翼翼向林建安汇报。 行。林建安颔首,没有为难问询的人。看样子遇到了点麻烦,但是林建安并不着急。这世上,他无法用手段搞定的人,凤毛麟角。江微算一个, 第二个,还没出现呢。 林建安亲自来到地下室,并不直接开始盘问他,反而亲切和蔼地聊起天来。对于敌人,林建安最擅长的,就是怀柔。是人就会有弱点,不怕你不开口,办法多的是。 林建安假意要用他朋友的安危来威胁这个临时工,发现这个临时工,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哟,还挺重情重义。不过林建安并没有下作到用他的朋友来威胁他,诈他一下,想知道他的态度罢了。 解决问题,要从根源入手。通过简单的聊天,林建安觉得,这个临时工他本身,似乎没有那么坏。这个临时工目前的态度,就是罪责自己一力承担,对他的朋友万分紧张,对他的老板,却没什么表态。问起他的老板的时候,这个临时工的眼神冷冰冰的,好像,还夹杂着愤怒。 林建安看人一般不会走眼,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咖啡馆的临时工,与他背后那个手段下作肮脏的老板,并非一丘之貉。那他坚持回护,抵死不招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有把柄在老板手里。老板用他最重要的东西要挟他,逼他尽忠,他不得不忠。 分析至此,很容易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切入点。 你叫什么名字? 林建安命人将他身上捆绑的绳子解开,把他请到座位上坐着,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林建安决定,亲自盘问他。 张涛。 我知道你的身份证是假的,我问你的真名。 身份证是假的,名字是真的。 林建安点点头,用很诚挚的语气:张涛,你别看我们这些人阵仗大,但我们都是守法公民。现在在这里关着你,也是迫不得已。你的老板所做的事情,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真的,不想放过他。但你要是坚持不说,我们也没办法,只能继续让他逍遥法外,去伤害更多的人。 我们的确有权有势,但我们也不可能不顾法纪。我只是想通过你,知道你的老板是谁,我们会用合法的手段,让有罪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的权势,能让法律程序走的更顺畅,却不可能逾越法律。 所以,如果你不告诉我们是谁指使的你,我们就没办法找出这个人,以及他犯罪的证据。我知道从下药,到拍照,你都是按照你老板的要求来做的。你当时,没有愧疚吗? 林建安一字一顿,字字珠玑。 每个人都有,他在乎的人。是不是? 张涛沉默了,姜还是老的辣。虽然不知道林建安为什么那么有把握,可张涛觉得,林建安此时的心理战术,就是看穿了他有把柄落在周巡手里。 张涛明明已经看出来,这只是心里战术而已,却还是被他说得有几分动容。 是啊,每个人都有,他最在乎的人。张涛最在乎的人,是他的弟弟张旸。他落在周巡手里的把柄,也是他弟弟张旸。 他们兄弟俩的命运很波折,多年以来全靠彼此扶持才能走到现在。他们两个原来是村子里的留守儿童,父母外出打工音讯全无,只剩他俩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十岁那年,奶奶离世,农村的医疗条件差,奶奶才七十多岁,甚至都不知道患的是什么毛病就不治身亡。为了活命,他们哥俩只好进城打工。 那年张涛十岁,张旸九岁。但是张旸比张涛机灵,在劳工市场吃的很开,十岁不到的身板,硬装成16岁,也能混口饭吃。那个时候总是,没人愿意让张涛干活,反而是年幼的弟弟更能赚钱,养活自己。 后来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物质需求变得复杂了,二十几岁的时候,虽然大家都有本事赚钱,但是钱越来越不够用。于是弟弟就瞒着自己去打/黑拳,偷偷赚钱补贴开销。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6) 因为弟弟一直比自己会赚钱,张涛起先并没有怀疑。直到后来有一天,张旸洗澡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看到他满身的伤。百般盘问,才知道真相,但是为时已晚。 张旸被周巡控制着,像是被豢养的定时钻火圈的狮子那样,其实输赢完全由不得自己。有的时候,就是为了去捧其它选手,张旸只是上台表演挨打而已。遇上出手狠毒的对手,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但是张旸已经无法退出,他被周巡的手下软禁着,为了比赛而表演。 而在外面的哥哥,周巡看重他做事稳重,性格隐忍,就用张旸威胁他替自己做事。如果张涛这边事情办得顺便,弟弟就能少吃点苦,一旦失手,牵扯到周巡。 张旸第二天就会死在擂台上。 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他一个普通人,想要带齐足够的证据,使得下情上达而不打草惊蛇,也太困难。他不敢,用弟弟的安危冒险。 但是林建安又很合时宜地提出,自己有权有势,能让警察介入的过程,变得顺利,保证万无一失。 弟弟张旸在周巡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张涛怎么可能不恨他。之前单打独斗,他没有把握,可是现在如果能跟林建安联手,张涛觉得,也许自己可以考虑。 如果我坦白,你能保证我弟弟的安全吗? 你弟弟?林建安觉得自己猜对了,却还明知故问。张涛在他老板手中的把柄,就是他的弟弟。 我觉得您是个信得过的人,您猜的很对,我的确是有把柄落在老板手里。如果您能保证的话,我愿意跟您合作。如果不能,那对不起,无可奉告。 话一点开,两人都是明白人,开诚布公。 我可以先救你弟弟,之后你再提供你老板违法犯罪的证据。林建安很爽快。 救人,也不是非得走法律手段。有时候擦边而过,效果反而更好。 可是收拾人,必须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形式,必须走。 林建安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 张涛很识时务,当即选择配合。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靠得住。如果此时不抓住机会赌一把,自己和弟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魔爪呢。 两人达成共识后,林建安进一步展开部署。知道了具体位置,单单是从地下拳场救个人出来,对于林建安来说,并不算难。他们组织打/黑拳的,不就是为了圈钱吗。 还是那句老话,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容易。 **** 酒吧里,廖昀偷偷摸摸溜出门,私自约见了酒吧的房东。 房东叔叔还是一脸苦相,哪怕换成寡居的包租婆,也不至于这么苦吧。 他们约好在街边的凉亭见面,人见到之后,还不等廖昀坐下来,房东大叔就开始聒噪:我说,你们那个店面,就快到期了,这两天抓紧收拾收拾。 廖昀:这房子,以后您还有什么安排吗? 以后的安排?跟你说有什么用,你看看你,年龄不大,好奇心倒是不小。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还剩一个月了,抓紧安置自己,别忘了搬出去的时候把装修给我复原。你看看你们搞的,这黑漆漆,乌烟瘴气的。 廖昀很有耐心:您先别急,我就问问,您这房子以后,是打算继续出租呢,还是卖呢? 卖?房东叔叔粗粝的音色硬生生提高了一个音阶,你这到这里的房价,多少钱一平吗?你知道我家房子,多大平方吗?还卖?我倒是想卖掉嘞,哪个买家一口吃得下。 房东大叔继续指指点点喋喋不休:况且,我这店面租给你们开酒吧。你们给干黄了,影响多不好。我这就算继续出租,都怕找不到下家呢,谁替我愁呢。 从一开始,知道你们打算在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段,开一家什么特色都没有的清吧,我就不情愿把房子租给你们。要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再三说和,我压根不愿意租。 这你们干倒闭了,多压我们家气运。 廖昀安安静静听这位大爷将他的不满全都一股脑嘀咕出来。 等房东大叔把他想说的话都倒完了,廖昀再次确认:您这房子,如果有人想买,您肯卖吗? 房东大叔家里急用钱,这也是他总是来催萧衡交租金的原因,也是非常心急。他被廖昀这个设想,逗乐了:卖啊,当然卖!但是我告诉你,现在有买家来买我这房子的几率,比你们家那小破酒吧能够起死回生的几率,还要小。 廖昀心情爽朗:借你吉言。 我买,全款。 房东叔叔猝不及防,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一向活蹦乱跳的舌头此刻像打了结一样啥也说不出来,一直苦着的脸,竟然也面露喜色。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 但是廖昀有一个条件,此事,暂时瞒着萧衡,瞒不住的时候再说。房东叔叔全盘答应。 廖昀还有一个条件,房本儿上要写他和萧衡两个人的名字。房东叔叔说那是你的权利,爱写啥写啥,他管不着。 第55章 吃干抹净 林建安信守承诺,救出张涛的弟弟。 张涛也说到做到,把自己手中能凑齐的,所有可以指认周巡有罪的证据,全都交给林建安。 林建安清点着手中的一条条罪证,涉嫌故意伤害的,涉嫌敲诈勒索的,涉嫌非法集资的,涉嫌聚众赌博的,样样俱全。足够了,这其中的每一条,都是重罪。 林建安打通各个环节的关系,没有人敢使绊子。林建安的动作很快,雷厉风行。他找来领域里最擅长这一块儿的律师,直接对周巡,提起刑事诉讼,要求立案侦查。 证据齐全,本就是一场必胜的官司,走过相应的流程之后,公安局很快下发批捕函,周巡一行人,跑的跑,落网的落网。这次彻底算是,作鸟兽散。周巡这次,碰上了硬骨头,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 酒吧里,廖昀还没想好怎样告诉萧衡,自己把酒吧买下来了。 他很苦恼,从白天苦恼到夜晚,从床下苦恼到床上。怀里抱着萧衡的一根胳膊,却不知道该怎样说一句囫囵话。 苦恼归苦恼,他惊喜的发现,原来萧衡还是,挺浪漫的一个人。 萧衡:过两天,我们出去转转吧。 听到这话,廖昀心里有数。上次萧老师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他去了中国5A级风景区,泰山,他现在还有点后怕,真不知道萧老师的脑回路会将他们安排到哪里。 去哪?廖昀并不期待,专心捋着萧衡胳膊上的青筋,捋猫一样。 海边。 为啥? 萧衡转过身来面对着廖昀,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欠你一个表白。咱俩怎么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在一起了呢。 廖昀回亲了萧衡的嘴唇,我就喜欢,没名没分。 哦,那准备好的情话,我就不说了。 情话,以后再说。现在,可以不说。廖昀顿了顿,添了一下萧衡的嘴唇,做就行了。 刚刚分开的嘴唇还没来得及逃离太远,就被萧衡捉住,从嘴角到唇瓣,细细品尝。好像,是西瓜味的清甜,分明还没到西瓜成熟的季节。廖昀被弄得很痒,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去添自己的嘴唇,却被萧衡捉住。舌尖传来的滑腻感觉让廖昀发出一声变调的闷哼,廖昀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燥热。 由于伸出舌头的缘故,廖昀嘴角微张,晶莹的唾液涎在嘴角,眼睛里也充盈着湿润的水雾。廖昀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着,贴着他的萧衡可以清晰感受他呼吸的节拍,越来越急促。 萧衡等这一天,其实很久了。之前总觉得时机不成熟,总是还有些顾虑和犹豫。直至现在,明朗的不能再明朗了,萧衡认定,廖昀他必须是我的。 萧衡欺身而上,将廖昀压在身下。 萧衡看着身下的人儿,廖昀眨了眨眼。天光将尽,然后廖昀被吃干抹净。 第二天醒来,廖昀回味一下,舒服,真舒服。 萧衡问他,感觉如何,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廖昀觉得好笑,萧衡好像是在,一本正经地征求意见。毕竟这种事情的契合度,萧衡还是很紧张的。廖昀心想,我什么感觉,你昨天看不出来吗。 必过廖昀还是故作沉思了一阵子,回答他: 还行吧。太温柔了,下次请粗暴一点。 廖昀这一大早,心情好的不能再好。可是苦恼,依旧没有得到解决,他该怎么告诉萧衡,他把房子买了啊。 买房一时爽,坦白火葬场。 **** 几天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美丽的滨海城市,青岛。 11月份,已经立冬了。天气不太暖和,海边更是比较凉,所以即使是周末,海边的人,也并不很多。冷风嗖嗖的从脖子里灌进去,廖昀再一次质疑萧衡的决定。 看见廖昀好像有点瑟缩,萧衡:你是不是有点冷啊? 廖昀深知自己失策,海边有风,比他们来的地方,还要凉一点。廖昀出门,没带厚衣服。 冷啊,你要脱衣服给我吗?廖昀故意这么说,因为他发现萧衡,今天一直在没话找话。当然冷了,你问我有什么用,废话。况且萧衡穿的,也是一件不怎么厚的连帽衫卫衣。 他只穿了这一件。 萧衡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这件儿是套头的,你这件是敞怀的。你这样套上去,会不会不搭。 一副滑稽的样子呈现在眼前,廖昀觉得好笑。 搭不搭倒是没关系,你要是把衣服脱了,主要这是公众场合,禁止赤膊。 我说廖小昀,这是公众场合没错,但这也是海水浴场,你见过哪位大哥,穿着衣服下海...... 反正我说不能脱,就是不能脱。我,不冷了。说着,一阵冷风从颈间吹过,廖昀的脖子上冷起一身鸡皮塞子。 萧衡觉得好笑,没想到廖小昀,对他还挺严格。 两人在沙滩慢悠悠走着,晒晒太阳,看看蓝蓝的海天一色,也挺好。因为天气太寒,没打算碰水。 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个打扮靓丽的姑娘,好像是冲着他们来的。萧衡感觉好像有点印象,廖昀就算了,他脸盲不说,而且也从来没有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所以他肯定是不记得了。 萧衡虽然有印象,但是也想不起来。 那女孩儿走进了,道:萧老师,好巧,你们也在这里。 听到这声萧老师,萧衡才想起来,这个女生是自己带过的学生,她和廖昀同一个班,所以有些印象。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女孩没跟廖昀打招呼,她好像有点,羞涩。 萧衡客气的回应:是啊,好巧,我们来玩。我已经离职了,你如果不叫我,我都记不起你了,惭愧啊。 那女孩笑笑:没关系,哈哈您一个班,带那么多学生,记不起来,也正常。您跟廖昀...... 关系很好。萧衡很自然的接上。 那个女生面露喜色,萧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想,拜托你点事情。 于是,碍于礼貌,萧衡在廖昀刀片儿一样的目光的注视下,跟那个女生去了稍远的地方。 那女生起先有点不好意思,还做了些许铺垫:我家......我家就住这儿附近。我这是放周末,就回家了。你们要是下次还来玩,可以来找我,我带你们吃穿儿。我知道,哪儿的串儿最好吃。 行,那你现在,有什么事? 看见萧老师这样言简意赅,而且不再学校了还能跟廖昀出来玩,想必他们关系一定很好,那个女生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萧老师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你的选修课,我跟廖昀一个班。 我,其实......一直都挺喜欢廖昀的,一直想表白来着......可是没这个机会,他忽然就不来学校了,我挺遗憾的,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一下,我喜欢过他。不用回复,让他知道就好,也算圆了我的遗憾。 萧衡笑了一下,廖小昀,原来你也有今天。可算是,让我逮住可以醋一醋的把柄了。瞬间,萧衡脑海里生出一百种打趣廖昀的方法。这小子,桃花很旺,他却连桃花是谁,都不记得。 这要是混迹花丛,渣男无疑了。不过萧衡倒是,心情舒爽。反正,他只记得我一个人就够了,莫名的开心。 此刻萧衡并不喜形于色,形容端正:好,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那女生:谢谢你。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他的回复就不必了。 因为,他是我爱人。 萧衡说完,礼貌而愉悦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剩下那和女生一人在原地错愕,等到反应过来。嗯,这样也挺好。反正本来自己和廖昀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说过喜欢,就不遗憾。她挺祝福他俩的,就此别过吧。 萧衡回去对上廖昀刀片儿一样的目光,故作忧愁。看着廖昀紧张吃醋的小眼神儿,心里贼舒坦。 绷了就一会儿,不超过两分钟。萧衡实在是忍不住:她让我转告你,她喜欢过你。 廖昀的表情,瞬间发生三百六十度反转。原来,这是自己的一笔桃花烂账。 廖昀悻悻的:那你......怎么回的啊? 我说......你是我的爱人。 爱人这两个字的分量,在萧衡心里有多重,廖昀很清楚。那一瞬间,真的很感动。 萧衡突然想到一句诗: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你一定要成为我的王冠。 廖昀接上:空中弥漫着一顶王冠,被劈开的月桂和扁桃和苦香? 是海子的一首《十四行诗》,萧衡很喜欢,很巧,廖昀也读过,就变成默契。 爱人啊,廖昀过于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一头扎进萧衡的怀里。萧衡轻轻捋着廖昀的背部,每一块骨骼都受到温柔的照拂,廖昀十分乖巧。呼吸着萧衡身上独特的气息,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清甜,又有点温热。 廖昀觉得,自己要与萧衡的温热味道融为一体了。 萧衡欠下的表白,是时候兑现了。 廖昀,我...... 廖昀打断他,算了你别说了,你一天说太多情话,我承受不住。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萧衡狐疑,今天,我说过什么情话吗?可他的话,落在廖昀耳朵里,处处是情话。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7) 一边疑惑,一边更紧的将萧衡圈在怀里。海边的风景很美,让人心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你一定要成为我的王冠。 空中弥漫着一顶王冠,被劈开的月桂和扁桃和苦香。 出自海子《十四行诗:王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l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酒吧的渊源 走累了,索性去小报亭买来一份报纸,铺在沙滩上席地而坐。 萧衡在尝试,用沙子堆一个城堡。他们坐的沙地距离海岸比较远,上层的的沙子细腻干净,一点水也不沾。继续挖深,下层的沙子就是湿的了,很容易堆成形状。于是萧衡先是挖出一个大坑,找到潮湿的沙子。然后在坑里,堆了一个简易的城堡。 幼稚。廖昀嘲笑他。 嘴上嘲笑着,手却有点痒,也想试试这些沙子的手感。 他小心的伸出手,从沙滩上抓起一小捧沙子,跟想象的一样,触感很柔软。廖昀忽然,没那么害怕了。因为小时候,在学校运动场的沙坑里,廖昀被灌过沙子,所以直到现在,廖昀对沙子都有点恐惧,哪怕是海边的沙子。 廖昀将干燥的沙子撒在萧衡新建的潮湿的城堡表面,那些不好的回忆与心事,那些欺凌过他的校霸的面孔,就如同他手中这把扬沙一样,在空中飘散而尽。 事情真的都过去了,原来真正的释然,这样轻松。跟过去自己自欺欺人,假装释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潮湿的沙土颜色是偏土黄色的,但干燥的细沙银灿灿的,反着亮光。干燥而细腻的沙子很快附着在潮湿的城堡表面,给城堡镀了一层金光,在阳光下闪烁着。廖昀看着自己的杰作,很开心。 二十多岁的廖昀,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是以前,没人把他当孩子罢了。在萧衡身边,廖昀第一次感觉,童心未泯。 萧衡对他来说,是爱人,是朋友,是家人,更是师长。是一个宠着他的人,包容他,叫他从没听过的道理,陪他成长,在爱的照拂下一天天变坚强。原以为可以作废的人生,渐渐每一秒都变成瑰宝。 萧衡是廖昀这辈子,最大的转机。廖昀对萧衡的意义,同样不言自明,心照不宣。 好玩吗? 萧衡抓住廖昀的手,将他手上残存的细沙一点一点清理干净。 廖昀回握住萧衡的手,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虽然已经释怀,但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别人就能那么坚强呢? 萧衡抓起他的手背放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你也很坚强,你没察觉到而已。 廖昀定定的望着他:不,我是遇见你,才变坚强的。 我想通了,真的。我觉得我现在,很快乐。跟你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都是那么宝贵,为什么要浪费时间不快乐呢。也许我是幸运的,我能遇见你,我能不再拘泥于过去。 过去的一切已成定局,但是未来可期待。 廖昀难得一次说这么多积极向上的话,他的每一句话都很积极,萧衡却听得鼻头发酸。廖昀能到现在,太不容易了。虽然这次也只是,一点点的进步,一点点的破冰。但是终于,一切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太好了。萧衡有些激动,沉默了一会儿,不如随便聊点什么,我跟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儿吧。 你说。 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跟同学们的感情特别不好。 怎么了? 当时我的同学们,不管男的女的,都疯狂迷恋琼瑶电视剧......什么纠缠不清的情深深雨蒙蒙...... 你不喜欢琼瑶的电视剧吗?我只听说过《还珠格格》,但没看过。 不是不喜欢,我并不讨厌。只是他们......逼着我看,不看不跟我做朋友,还逼着我讲述那些纠缠不清的情节。我真的,分不出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阅读理解零分。 本来还以为萧衡一本正经地,是要讲什么离奇的故事。听到萧衡讲述的那些让他头大的,充斥着各色各样纠缠不休的剧情的琼瑶剧,廖昀笑到岔气,原来萧衡,也有这种时候。 萧衡,我问你,你要和我纠缠不休吗?廖昀故意这么说,打趣萧衡。 不要啊。萧衡一想到那些祖祖辈辈口口相传的琼瑶剧,就有点头大。 那也没办法,咱俩的名字,早就写在一个本儿上了。 啊?这回换萧衡错愕。 廖昀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买房的事儿,坦白了把。这里山美水美风景迷人,正是坦白的最佳场合。 我把家里一套网点房卖了,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又太麻烦,索性卖了。廖昀不理会萧衡错愕的神情,自顾自的踩着脚下的沙子,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以后你这里,就是我的家。 既然是我的家,我想买,我有钱,我就买了。廖昀说的相当顺其自然。 萧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真的不用,一下子为我付出这么多。 廖昀用开玩笑的口吻:你不喜欢吗? 萧衡:喜欢。 廖昀:喜欢就好。 再多说,就见外了。萧衡把这份心意记在心里,来日方长。 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开酒馆啊?廖昀随便一问,他想听听萧衡的理想,他自己不懂什么是理想,对于自己的将来,完全没有规划。但是他并不迷茫,只要跟着萧衡就好了。 酒馆啊,当时年轻,想做就做了,其实就是个巧合。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经商的天分,懂不懂管理。但日子久了,有感情了,就舍不得。 萧衡苦笑一下,唉,照眼前这惨淡的局面来看,看来我还真不是干这一行的料。 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与我的一个外文老师关系很好。他不在学校担任职务,是从国外被邀请来讲学的,算是客座教授吧。 他痴迷于酒的文化,涉猎颇丰,对于酿酒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是一个自由的人,没有伴侣,没有固定的事业,在不同的国家访学交流,每次也就待个小半年。 他回国的时候我跟他去西班牙参观了他的酒窖,跟他学了酿酒的一些基本方法。当时就觉得,一个人安安静静做手里的事情,看着不同的材料发酵成醇香的原浆,很有意思,于是就有了回国做酒的设想。 后来又认识了孙喻和吴比,他们俩是朋友,在不同的领域都有自己的工作,但他们的梦想是当个酒吧驻唱。不用很正式,火不火能不能赚钱也无所谓,能安心唱歌就行。 他们是很有意思的人,当时年少轻狂,我们一拍即合,是真的随心所欲了一回。当时正好手里还有些闲钱,也没多考虑,就租下这个地方,开了这间酒馆。 后来发现并不容易,很多流程并不是在官方按规定走完就行。除了明面上那一套,还有很多私底下的关系需要打点。当时我们什么都不懂,吃了不少苦头。 回想起来,萧衡还是有些感叹,挺不容易的。好歹他是一家正规的,真实存在的酒吧啊。开店以后并非他们理想中的那么顺利,从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经营许可证,到各种当地警务的定期防灾培训,还有纳税问题,简直一团糟。 不过好歹,他们都研究明白了,也慢慢上手。琐事缠身之余,还能待在酒窖忙里偷闲一会儿,也很快乐。但是渐渐入不敷出,每月递增的房租与门庭凋敝的生意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还是存在的。 廖昀静静听着,既然萧衡的过去自己无缘参与,那听听也是好的。廖昀听得十分仔细,恨不得身临其境。 想起之前在山上,萧衡好像有些悲观,萧衡当时叹谓着,他说人永远都不能随心所欲。廖昀当时知道萧衡肯定有他的故事,只是当时他还不肯告诉自己,如今总算能够告诉自己了。 廖昀安慰:你看,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最终,酒吧还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了。 只要想做,人还是能够,活得随心所欲。就像这个酒吧一样,只要你还有这个爱好,你坚持开他一天,就多一天的转机,直到我把它买下来。 萧衡很欣慰:我说廖昀,你什么时候,这么乐观了。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给我灌鸡汤。 你说呢? 廖昀也很奇怪,自己的心态在渐渐变好。其实廖昀感觉,萧衡本身就挺丧的,他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更不会传递正能量给别人。反而挺毒的,出口成章就是毒鸡汤。 可廖昀自从接触到萧衡以来,就是在慢慢变好,慢慢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死气沉沉。 从我们......在一起开始?萧衡试探性的问。 廖昀想了想,不,比那还要早。 是从我认识你那一天开始。我对你有了一点点兴趣,然后你带着我,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兴趣。 然后日复一日,我拥有你。 萧衡很少去设想自己在廖昀心中的位置,因为他想不到。时至今日,他只能隐约觉得,那是一份让人震撼的感情。 在海边,地平线能尽收眼底,太阳的东升西落也看得格外清晰。他们就铺着报纸坐在沙滩上,眼看着日头由北向南,建筑物的影子慢慢拉长。 萧衡,你那家酒吧为什么叫到头明月? 哦,随便取的,当时读到一句禅诗,很是喜欢。散尽浮云落尽花,到头明月是生涯。就取了这个名字。 廖昀神情清远:能抱着热忱,潜心去做一件事,是很幸福的吧。你这酒吧必须开下去,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廖昀冲他神秘一笑,不说话。 第57章 绑架 周巡的势力已经彻底被瓦解,一干人等基本全都锒铛入狱。但是有个祸端,引而不发。 周巡跑了,周巡知道自己被抓的后果,以自己的案底,根本没有坦白从宽的可能。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打伤带着批捕函的警察,彻底成了亡命之徒。 在逃的周巡,疲于奔命,唯一还念念不忘的事情就是报复萧衡。 他觉得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萧衡害的。不报此仇,就枉在世上走一遭。 所谓坏人,或者行为极端背离道德约束的人,往往都是这样,自认为有着深仇大恨,逼迫自己不断为恶。可他们从来不去反思,是什么促成自己眼下的结果。 坏人就是,自己不断为恶,却愈加憎恨他人。 周巡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现在他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也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他要萧衡和廖昀付出血的代价,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凭借他现在的实力,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时制服两个人,所以只能逐一击破。廖昀看起来比较好收拾一点,他打算绑架廖昀,就不怕萧衡不上钩。 萧衡和廖昀,一个都不能活。就算周巡最终难逃法律的制裁,他也要拉上萧衡和廖昀一起陪葬。 周巡已经被通缉,无法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他想过坐车往内蒙那边逃,在通辽那里他还有几个朋友,也是几年前犯了事儿逃命去哪儿的。 但是想到自己仓皇出逃,萧衡和廖昀还相安无事的待在这个城市,周巡很不甘心。在最佳的出逃时间,他选择留下来,报复他们。 周巡一直在酒吧附近踩点,知道最近他们外出不在这个城市,周巡只能焦灼的等待着。等他们回来,找准时机,对廖昀下手。 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 廖昀和萧衡的海边之旅结束的很愉快。 舟车劳顿,傍晚,回到酒吧之后就是美美一觉到天亮。 次日,廖昀醒来,开始筹谋他的另外一件人生大事。他打算将马路对面那个上下三层的网点租下来,开餐馆。 他打算等到把房子装修好了,挂上招牌,再商量萧衡把酒吧也重新装修一下,使用同样的装修形制,重新开业。 在廖昀看来,萧衡的酒吧虽然生意惨淡,客流量少得可怜,但是有几个固定的回头客,口碑很好。这说明萧衡的酒,没有问题,他自己喝过,客观的说,真的很不错。 层次分明,口感别致,关键在于新鲜。就连最简单的粮食酒,未经调制的酱香型白酒,口感跟超市的瓶装白酒还是很不同的,值得尝试。 所以廖昀觉得,这家酒吧欠缺的,可能是宣传。重新装修一下,廖昀打算来一波,捆绑销售。 一大早,廖昀出门,去盘店面。 萧衡:你要去哪儿? 廖昀:发家致富。 穿过马路,走到对面楼区的巷子里。廖昀记得,之前第二个单元的网点房明明贴着招租的广告,现在怎么没了? 是已经租出去了吗?不应该呀,现在这个网点房依旧落着锁,不像已经租掉的样子。难道房东有自己的安排,不打算租了? 还好之前留心,存过招租广告上的手机号码,廖昀站在楼下,拿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廖昀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翻看通讯录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跟踪自己的人。 跟踪廖昀的人就是在逃的周巡,廖昀没见过周巡。 周巡并没有戴口罩或者墨镜来遮挡自己的面部,因为廖昀并没有见过他,所以不担心廖昀认出来。其次,大白天的如果捂得严严实实的,更加形迹可疑,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为一直在街区躲躲藏藏,顶着逃犯的身份,家里不能呆,酒店不能住,认识的人也都受到警方的调查,人人自危,没人愿意收留他,换句话说,不告发他都是怕被报复。 所以周巡只能睡桥洞,或者一些停建多年的烂尾楼。 周巡的气色很不好,胡渣参差不齐,头发又脏又乱。 其实廖昀在过马路的时候,余光似乎看见过他,但是没放在心上,只是他邋遢的面容给廖昀留了点印象。 廖昀拨通房东的电话,手机里响起一段铃声,等待接听。 周巡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蒙汗药,是一瓶液体,用没有标签的玻璃罐装着。这是从越南的药贩子手里买的,效果很好。之间在迪厅夜场搞过几个女人,用的都是这种药。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8) 周巡把它倒在一条手帕上,趁廖昀没有防备,他从藏身的角落冲出来,用浸过蒙汗药的手帕从背后死死捂住廖昀的口鼻,用另一只胳膊钳制廖昀的双手。 电话没被接起来,挣扎的时候手机恰好落在风衣的口袋里,电话无人接听,手机屏幕已经黑掉。 口鼻被突然捂住,呼吸受阻,加上惊吓,廖昀本能的挣扎。但是挣扎的幅度越大,呼吸就愈加急促,吸入的药量就越多。没多久,廖昀渐渐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周巡在胡同里早早停好一辆车,他把廖昀扛到车上,将他的手脚绑起来,开车将他栽到郊区的一幢烂尾楼。在那里,他分别为萧衡和廖昀准备了归宿。 廖昀醒来,一时间还是感觉迷迷糊糊的,手脚都不听使唤。 缓了一会儿,意识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水泥柱子上。自己周身都是废旧的毛坯墙,因为没有窗户的缘故,屋子里尘土很大。 从小土窗向外望去,看不见马路,外面是跟这边差不多的烂尾楼。廖昀没什么生活经验,对这个城市也不太熟悉,他无法根据常识判断自己的方位。 自己应该是,被绑架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廖昀并不慌张。 绳子绑的很紧,将他的手和脚都勒的生疼。他将头靠在柱子上,长舒一口气。廖昀知道自己的毛病,长大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显得过于冷静。 只要不是关于萧衡,他甚至都懒得去想。 就比如现在,他不慌不忙,望着小土窗外面,平静的好像在看风景一样。他懒得去想是谁绑架他,为什么要绑架他。反正,绑匪总会来告诉他的。 廖昀一点也不害怕,心平气和的等待绑匪来找他谈条件。 如果让萧衡知道廖昀现在的心态,恐怕会气死过去。因为廖昀把自己的生命,看的太过无足轻重。那些悲恸的、极致的恐惧,廖昀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克服掉,只有在旧事重提的时候才会流露一二。 廖昀身上一直笼罩的一种不可名状的冷漠,萧衡一早就知道,却理不清原因,廖昀的经历太过错综复杂。那种感觉就好像,廖昀平静的与你相处,可你就是觉得他很苦。 萧衡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辞职那段日子,廖昀过的很不舒服。 廖昀似乎无意中跟田方说过,他并不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只是他讨厌自杀这种行为,所以一直活到现在。廖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对生命的冷漠,和潜意识中对死亡的向往,很深很深。 廖昀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对萧衡多么重要。其实他还是不怎么会爱,他只是会付出而已。就像现在,廖昀没想过自己如果出了意外,萧衡会有多难过。 没过多久,像廖昀预料中的一样,主谋主动出现在廖昀面前。色厉内荏,满脸疲倦。 廖昀想起来,自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过马路的时候见过。现在市里鲜少有拾荒者,周巡难能可贵的邋遢样貌给廖昀留下深刻的印象。 廖昀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等他主动说话。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镇静。周巡阴阳怪气,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不过不要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这么镇静。 廖昀不置可否,你是谁? 比起我是谁,你更在乎的,不应该是我要把你怎么样吗? 廖昀没理他,因为他还真的不在乎,这人会把他怎么样。只是有点好奇,自己跟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所以这人究竟是谁。 廖昀冷漠的态度让周巡很不爽,绑票的事儿周巡干多了,可是人质主动试图激怒绑匪的事情,周巡还是第一次见。 小朋友,别抱侥幸心理了。大学没毕业呢吧,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吧,还真的天真。我就明说,今天我把你绑过来,不图钱。我要钱没用,被警察抓住,早晚是死路一条。临死之前,不如拉几个垫背的。 其实你今天受这一回罪,全都是拜萧衡所赐。萧衡跟我过不去,这就是他的后果。你应该恨他,是他连累的你。今天,你只是个诱饵。不过没机会了,用不了多久,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如果你死在萧衡面前,他一定很难受吧。 当然,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少吃点苦头。 原来这个人是萧衡的仇人,廖昀一下子就想到,你是周巡?听周巡威胁恐吓了这么久,廖昀还是无动于衷。他知道周巡不是吓唬他的,今天我要死在这里了吗?绳子绑的很紧,自己体力本来就很差,大概是逃不掉。 但是萧衡,周巡大概是在做梦。 萧衡绝对不会,和他一起死在这里,没有这种可能。萧衡不会来的,萧衡一定知道自己不愿意他来,萧衡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廖昀的人。 在廖昀的心里,自己的生命不值一提,萧衡的安危重于泰山。不会爱的孩子,从不考虑自己存在的意义。 第58章 别来 廖昀想着萧衡,现场的情况就是,廖昀在周巡的死亡威胁下,走神了,甚至嘴角还挂着笑意,宛若一个变态。 看来萧衡跟你提过我了。听到廖昀说出自己的名字,周巡并不惊讶。 那他有没有跟你讲过,他得罪我,害你落到如此境地,其实是为了江微。害我在监狱里受罪三年,萧衡好手段。你说,这样的仇我怎能不报? 周巡试图挑拨离间,总是拿江微说事儿,刺激廖昀,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萧衡对江微用情之深,令人感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念念不忘。 你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们还见过呢,他们在咖啡店约会,江微对萧衡投怀送抱,萧衡也不拒绝。 你有没有想过,萧衡爱的人,其实是江微。但他得不到江微,他只是把你当成替身。周巡就是这样,总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就如同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我爱他,我也相信他。 廖昀不愿意跟周巡浪费口舌。 你不觉得你是在自欺欺人吗?你爱他,他会同样爱你吗?我真替你不值。 廖昀觉得好笑,就不加掩饰的笑了出来。 我怎么会是自欺欺人呢,如果你不认为萧衡爱我,那又何必千辛万苦用我做诱饵陷害萧衡,你这个人很矛盾。 周巡被他堵到哑口无言,于是气闷着,阴狠地低头把玩手中的匕首。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逼着我让你吃些苦头。电视剧看多了吧,还真以为自己是块硬骨头呢。本想给你个痛快的,现在我们只能慢慢来了。周巡走近,对着廖昀恶狠狠道。 廖昀将头别到一遍,闭口不言。 周巡盯着廖昀的左手,修长的手指放的很随意,并未因紧张而蜷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巡觉得廖昀一点都不紧张。 周巡握住廖昀的小拇指,将它向后弯折,故意放慢速度骨骼传来一声脆响,小拇指被掰断。疼痛的本能让廖昀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后背窜起凉汗。 但也就这些本能的生理反映了,廖昀几乎没有神态的变化,继续一声不吭。 周巡继续用同样的手法依次掰断了廖昀的无名指和中指,周巡对人的心理颇有研究。人对没感受过的痛苦往往不会怀有太大恐惧,但是经受过严重的疼痛之后,就会对疼痛产生记忆,就会恐惧。 而潜意识里的恐惧,又会加重疼痛,产生疼痛的自我催眠。总是,如果第一根手指被掰断很疼的话,第二根只会更疼,第三根会比第四根更疼。最严重的还是死到临头的心理上的折磨,温水煮青蛙,很少有猎物能扛过去。 但是直到第三根手指被掰断,廖昀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因为疼痛,晶莹的汗水从额头上留下来,廖昀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没什么挣扎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周巡没想过处理廖昀的通讯设备,他不怕警察找上来,因为人质在手里,他不怕警察对自己怎么样。 萧衡感觉廖昀已经出去很久了,发微信也不回,萧衡有些担心,就给他打了电话。 周巡将电话从廖昀的风衣口袋中拿出来,发现是萧衡打来的,正合他意,都不用主动联系萧衡了。 周巡用匕首戳着廖昀的胸口,锋利的刀刃很容易就把衣服戳破,划到皮肉。 告诉萧衡,你在我这里,让他来救你。 你如果乖乖照我说的做,我就不再折磨你。 廖昀沉默,空荡的破楼里面很安静,墙壁回荡着手机铃声的生意。廖昀的手机铃声是Leohem》,他很喜欢其中的一句歌词,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这首歌总能让廖昀想到萧衡。 无知无觉中,廖昀就开始回忆关于萧衡的一切。真的很甜,像小孩子望而不得的糖果那样甜。是心安的感觉,不用任何人理解。 周巡看廖昀不说话,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使他烦躁,周巡又掰断一根廖昀的手指,这次是食指。 疼痛传来,廖昀觉得,他是活不过今天了。没什么可惜的,只是他还,想听听萧衡的声音。于人世间,来此一遭,所遇之人,此生无憾。 你把电话接起来吧。廖昀说。 周巡有些得意,以为廖昀扛不住了。一个小毛孩子,真以为自己多能逞强呢。周巡把电话接起来,打开免提。 电话里传来萧衡焦急地声音: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联系不上你,心里就一直慌着。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从你出门我就开始心慌。 你在哪里,快回来吧,我想你。 萧衡平日里并不是干什么都非得绑在一起的粘人性格,但是今天不一样,他想看见廖昀,才能心安。 萧衡实话实说,他真的很心慌。上次廖昀从家乡回来,失踪的时候,萧衡都没这样心慌过。一声我想你,说的两个人一齐胆颤,却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廖昀很想回他一句我也想你,很想回去见他,但是不行。 廖昀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点:你放心,我没事。我在路上遇到赵耀了,他带他女朋友出来玩儿来着,我去他那儿坐一会儿。 这是廖昀第一次对萧衡说谎,却说的那么自然。果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没想到廖昀会这么说,他们二人的温情,让周巡气闷至极。 电话还没挂断,周巡突然掰断廖昀左手的最后一根手指,大拇指。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廖昀差点惨叫,他咬紧牙关,到底是忍住了,不能被萧衡听到。 豆大的汗珠从廖昀额头上滚落下来,廖昀却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周巡。周巡突然能够理解,萧衡为什么这么爱廖昀。如果自己也喜欢男人,估计也会被廖昀迷的神魂颠倒。 廖昀此刻的样子,最脆弱却最坚强。任谁看了,都想尝尝他的味道。如果不是对男的硬不起来,周巡现在就想上了廖昀。 周巡用手指轻佻地抚摸着廖昀的脸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以为这样,萧衡就不会过来吗。我承认你说得对,萧衡爱你。他那么重情重义,怎么会不爱你。他那么爱你,就一定愿意为你自投罗网。你们就等着,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没听到廖昀亲口求救,周巡有些遗憾。 周巡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廖昀被绑住的照片,直接发到萧衡的手机上,并且把定位也发了过去。又拍了一张廖昀的左手,发过去,附上一句话:五根手指都断了,这孩子一声没吭,是你教的好。 萧衡不会来的,他一定懂我的意思。 廖昀终于紧张起来,他忽然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刚刚从萧衡的语气中,他听出担忧。廖昀开始害怕,萧衡会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安危。 你杀了我吧,他不会来的。 哟,知道紧张了。你怎么能断定萧衡不回来,我偏偏觉得,他一定回来。 不如我跟你打个赌,如果今天萧衡没来,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廖昀闭上眼睛,全心期盼着,萧衡别来。别来自投罗网,别来看我死去。 廖昀想过一千种结局,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诱饵,引萧衡上钩。廖昀想着,就算萧衡真的来了,如若那时自己已经死了,那么周巡,就没什么东西来钳制萧衡了吧。 一念至此,廖昀开始环顾四周。 周巡正背对着自己向门边眺望,他手里拿的匕首就虚晃晃的靠在自己手边。 趁周巡不注意,廖昀轻轻挣扎了一会儿,用左右手腕贴近匕首的利刃,绳子勒的手腕生疼,粗粝的绳子几乎勒进肉里。廖昀全然不顾,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怎么靠近刀尖上面。 终于,手腕好像轻轻碰到刀刃了。廖昀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突然用力,将手腕从刀刃划过。 等到周巡反应过来的时候,鲜红的血液已经从廖昀的手腕溢出来。伤口很深,血流的很快。 廖昀行动受限,却艰难的尽可能将手掌向后翻折,让手腕的伤口扩得更大,防止伤口凝结。周巡转过身来,地上已经积聚了浅浅的一滩血迹。 周巡满脸震惊,嘴上喊着寻死觅活的人他见过很多。然而像廖昀这样决绝狠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竟然被唬住了,愣愣站在原地。 **** 萧衡从廖昀讲话的声音,就听出不对。现在看到周巡发来的照片跟定位,心如刀割。 情况一点也不乐观,萧衡报警了,别无他法。 萧衡知道周巡的为人,根本没有诚信可讲,更何况此时他已经是穷途末路。无论自己去不去,周巡都不会放过廖昀。 廖昀话里的意思,不希望他去。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去。 萧衡真的要被廖昀气死了,这个孩子,一点也不懂事。萧衡知道,廖昀这辈子,一个人无牵无挂,也没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儿,活得随意,死了也不觉得可惜。 一辈子的念想,也就是想跟自己一直在一起。 萧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廖昀啊,原来直到现在,你都不相信我爱你。 不过没关系,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慢慢教你怎样去爱。 如果活不过明天,我们也算一起走到最后。 第59章 我爱你 萧衡按照周巡发的定位,来到一片废弃的楼区。 警察在后面跟着,伺机而动。楼区地形复杂,担心人犯受到刺激做出过激行为,警察也不敢冒动。 一位带队的警察劝阻萧衡,不要以身犯险,周巡现在已经数案并查,并案处理。警察告诉他情况并不乐观,周巡现在,很可能是报复行为,谈判的几率不大。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39) 现场情况复杂,这怎么看,都是个同归于尽的场面。带队的警察脸上不免愁云密布,倒是萧衡,看不出什么颜色。 往往都是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如果还能补救,人们就会心急如焚。可是一旦大局已定,也就无所畏惧,反而坦然了不少。 萧衡谢过警察的好意,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正如周巡所料,萧衡出现在约定的地点,一刻也没耽搁。 萧衡并不看向周巡,毕竟,周巡在他眼里,连鄙夷都配不上。他从走进这间破败的屋子开始,就目不转睛盯着廖昀,看一眼,少一眼。廖昀就像他想象中的一样,表情淡然,看不出痛楚。一脸不知所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萧衡的目光,自上而下,先是与廖昀深深对望,然后落在他憔悴的侧脸上,实在是过于苍白。最后停在廖昀左手手腕那个狰狞的伤口上,已经凝固的血液是暗红色的,附着在苍白的手腕,又顺着手背蜿蜒而下。 因为伤口很深,鲜红色血液还在慢慢溢出来,一滴一滴掉在地上。萧衡心痛至极,不由得攥紧拳头,指甲嵌进皮肉也没有知觉。 疼吗? 讲话的时候,萧衡的嘴唇都在颤抖。 廖昀摇摇头,又点点头。抬眼看向萧衡,那个神情廖昀能记一辈子。那是一种痛苦的表情,仿佛受伤的是萧衡一样,仿佛这辈子都没这样痛过。 廖昀有些想哭,忍住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连累你。 萧衡想叹气,想骂他,却不舍得。语气里带着点苦涩,还有无可奈何: 这么大个人了,认个错都不会。你可以一辈子都连累我,我他妈就喜欢你连累我,你呢?关键时候,你就想着撇开我。你以为,没有你,我能活得多快乐吗? 我爱你,你明白吗? 最后这句话,萧衡说的极轻,却包含了道不尽的缠绵。 廖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知道萧衡喜欢自己,却没曾奢想他会一直喜欢,只觉得相处的时间过一秒少一秒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更没想到,萧衡失去他会怎么样,以至于愿意为自己来自投罗网。 廖昀打心底里是悲观的,可是现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萧衡爱他,原来是这样赤忱热忱,不顾一切的爱。 萧衡有自己的事业,有美满的家庭,如今却愿意为了自己,统统抛之于脑后。真的值得吗?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人。萧衡大概,什么都没加考虑吧,在得到消息的那个瞬间,想见自己,就来了。 从没被爱过的廖昀,此生所遇的第一份感情,已浓烈至生死相依。太过猝不及防,却又刹那间醍醐灌顶。仿佛此生所有的惶恐都褪去了,原来他这样爱我。 现在明白了,但是好像,有点来不及。萧衡你他妈就是一混蛋,你这样做,对得起谁?亏你年纪比我大几岁,也没见得比我多懂事。 廖昀轻轻叹口气,复而笑了一下。大悲大喜,不过如此。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有兴致来开玩笑。气色并不太好的脸上,挂着一丝桀骜不驯。 但是我这辈子,对得起你,你也对得起我,就够了。剩下的债,就先欠着吧。 想到父母亲友,萧衡心里纵有一百个愧疚和不舍,却没办法劝住自己。萧衡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如果没有廖昀,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不能没有廖昀,不能没有廖昀,不能...... 周巡走到廖昀身边,阴鸷的神情透露着不悦,俨然是听够了这对同命鸳鸯之间缠绵悱恻的叙旧。 周巡鼓掌:说的真好,感天动地。不就是想死一块儿吗,我成全你们。 萧衡,你应该庆幸,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想到一个有趣的玩法,希望你会喜欢。对了,叫外面的警察离远一点,我甚至能感受到狙击手在拿枪瞄准我了。逼急了,外面的警察也别想活,咱们一起,让这片废楼彻底变成废墟。 说着,周巡扬了扬手中的遥控器,他事先放置了炸弹。遥控器上栓了跟绳子套在手腕上,然后遥控器被紧紧握在手里。也就是说,就算狙击手能够命中要害一枪毙命,周巡也能在最后关头引爆炸弹,跟大家同归于尽。 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新计划? 周巡并没有要谁答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自言自语。周巡在享受他人生最后一刻得意威风的时间,他知道人质死后,自己必死无疑。时间不多,至少在报复萧衡这件夙愿上,自己如愿以偿,怎能不多得意一会儿。 原本我打算,把你绑起来,在你面前,慢慢折磨廖昀。我会一刀一刀剃掉他的肉,让血慢慢流淌。让你看着他,一点一点死去,多么美妙的惩罚。 可是那样未免太无聊,现在我想到一个新的玩法。 你不要误会,廖昀手上的伤,不是我干的。是他自己凑到刀尖上的,摆明了不想让我威胁你,求死罢了。你这个小情人,还真够辣的,我很喜欢。你看看,他不怕死也不怕疼,那我折腾他还有个什么劲? 萧衡没有听周巡在讲什么,脑海中只有那一句话,是他自己凑到刀尖上的,摆明了不想让我威胁你,求死罢了...... 心想:廖昀你可真能干,今天算是见识过了。萧衡向廖昀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如果今天能逃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廖昀神情飘忽,不敢正视萧衡。 周巡接着说:我不会绑着你,甚至,你掉头离开,我都不拦着。我倒要看看,刚刚说完海誓山盟感天动地的你,到底能为廖昀做到什么份上。 周巡也是听了萧衡对廖昀说的话,才突然改变主意的。他无论如可也不相信,人类之间会有这样笃深的感情。周巡觉得,明明是死到临头,还在花言巧语罢了,他不相信,所以他想看看。 他想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的可怜虫。 周巡上学的时候,成绩其实还不错,甚至中学升学考试的时候,他还有直升市里最好的高中的名额。当时初中到高中的升学压力就已经很大了,所以这种名额竞争实在激烈。 周巡是因为在计算机方面颇有天赋,在竞赛中拿了奖,又加上本身成绩也还不错,才拿到这个名额的。 只是周巡在家道中落以前,所受到的教育,都是极端利己与自私的。周巡没有朋友,因为父母告诉他,别人接近他肯定都是图他什么,父母还告诉他永远不要被别人比下去,不然就会一辈子让别人看不起,一辈子抬不起头。 周巡父母是受过苦的一代人,经历过他们那个年代特有的颠沛流离。吃过苦的人,苦怕了,也穷够了。没有文化的人,只能期盼下一代好好读书,幻想书读的好就能出人头地。 天天在孩子耳边这么絮叨,无非是怕孩子上当受骗,或是不努力用功,只顾嬉笑打闹蹉跎大好时光。 可没想到,在他们的苦心栽培下,儿子彻头彻尾变成一个自私自利麻木不仁的人渣。 后来家道中落,周巡自然也没机会接受教育。在塑造人格的关键时期,父母的言传身教,使得周巡的恶劣性格逐渐根深蒂固不可瓦解。 至于家道中落的原因,不过是自找的。周巡父母做食品生意,从山里出来打工创业,逐渐就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工厂,后来就开始生产食品包装袋,和一些打包盒什么的。 为了扩大利润,周巡的父母越来越黑心。 逐渐开始使用不合格的塑料制品,甚至还有的是重新溶解过的工业废料,医学垃圾。最初下手的时候尝到甜头,利润翻了几倍,也没出什么问题。周巡的父母可谓喜笑颜开,每天用了多少不合格的便宜货,都会挂在嘴边。 周巡听了去,开始还担心会不会有问题,人们吃坏身体怎么办。 可是周巡的疑问,换来的是劈头盖脸的辱骂。再后来,真的出事了,因为影响恶劣,周巡父母被判了刑。父母被关进监狱,这么多年的教育终于有了成果,周巡丝毫没有顾念亲情,从未去监狱看过一眼,更不用说提供关照,送些吃穿用度打点关系之类的。 时至今日,他也再没回家看一眼,也不知道父母出狱之后怎么样了,也并不关心。周巡是个从来都不念旧的人,因为利欲熏心的人,永远都不敢回头看。 周巡厌恶他的父母,却信奉父母的言论,变成自己曾经极其厌恶的人。总是告诉自己,人没一个好东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每当做了昧良心的事情,便以此为借口。 是天地不仁,而不是我不义,很可笑,却没人提醒他。 家里出事之后,周巡就开始混日子,早早去社会闯荡。 偏偏就得着他这自私自利的勤勉和阴险狡诈的心理,坑了一堆人之后,渐渐也发展起来,混的还不错。也就成就了,今天的周巡。 第60章 可怜虫 此时此刻,周巡突然意识到,原来世上,真的存在无私的感情,就像萧衡和廖昀这样。周巡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过来,如今死到临头,除了欺软怕硬的人的恭维和唾弃,自己还拥有过什么呢。 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得到过,没付出过。一念至此,突然想到初恋女友跟自己分手时甩给自己的那一句话:你就是个可怜虫,我真后悔认识你。 可怜虫吗? 也许,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有办法,一个心理阴暗的人,一定会搞砸一切,众叛亲离。 周巡开始回想他跟他初恋女友的故事,那是在初三的时候,故事不长,昙花一现。 也没什么特别的相遇,那个女生是他的同桌。老师每隔一个学期就会对座位做出一次很大的调整。新的学期,周巡有了新的同桌,是个文静清秀的女孩子,她叫殷笑。 刚刚认识的时候,周巡觉得她的名字很好听,很甜美。对她的关注也渐渐提高,一来二去,也就不可避免的加入早恋大军。 周巡平时学习刻苦,看起来很上进,虽然在为人处世上有些冒失和激进,但总的来说,殷笑觉得他是个踏实的人。殷笑的条件很好,是班上很多人暗恋的对象,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性格,都很令人满意。 可她偏偏选择了周巡,一个人缘不大好,看起来有点奇奇怪怪的男生。 也许在读书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喜欢上自己的同桌吧。朝夕相处,总能看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 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两小无猜,感情很好。周巡觉得殷笑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天使,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可以这样愉快,这样温情脉脉。 可是久而久之,周巡开始惶恐不安。他很清楚,自己的条件,配不上殷笑。 然后他开始怀疑,殷笑为什么要跟自己在一起,自己凭什么会被喜欢? 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那是妈妈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爸爸也时常连声附和。 他们说: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人家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呀。所以你得好好学习,将来赚大钱,等你变得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有更多人来巴结你。 所以周巡开始怀疑,殷笑是不是,对自己有所图谋。可他从头到脚盘算了自己一遍,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用处。 但怀疑就是怀疑,怀疑就是这样,明明无凭无据却如跗骨之蛆。 陷入怀疑的怪圈,又加上周巡本身是个极度自卑的孩子,他开始觉得,殷笑根本不爱他,殷笑是在可怜他而已。连利用都算不上呢,自己明明毫无利用价值。 就是这种,中学时期的情窦初开,多么简单纯白的恋情,却被周巡滚在泥土与粪汁里,互相折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巡开始用各种手段试探殷笑到底爱不爱自己,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 周巡的爱情,本就虚无缥缈不牢靠,当然经不起,这样三番五次的试探。 周巡三番五次,故意在殷笑面前,跟别的女生勾三搭四。又或者,在集体聚会上,故意让殷笑下不来台。他觉得,只有在殷笑吃醋生气的时候,他才能从她愤懑的眼神中读出爱意。 而每当殷笑忍无可忍之时,周巡又凑上去解释,道歉的话说得漂亮。倒也真的算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 是可忍孰不可忍,感情彻底破裂的的标志性事件是殷笑在自己包里发现了周巡偷偷放的窃听装置。 简直丧心病狂,殷笑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了。发现那个小小的金属铁片以后,殷笑足足愣了三天,才想到要去找周巡理论。 殷笑歇斯底里,周巡低着头,并不否认,半晌,恨恨的说;你什么都比我好,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要让我怎么相信......你是爱我的? 说着说着,周巡也觉得自己很可笑。这样美好的一段感情,被他自己亲手毁掉,恐怕以后再也不会遇到。有过良心上的挣扎,但是当一切都不可挽回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值得顾虑。 地狱里熙熙攘攘,装着残破的善良。 分手那天,殷笑很平静,反正已经受够了周巡。周巡还想开口说点什么,被殷笑打断了,她说:你就是个可怜虫,我真后悔认识你。 那天周巡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一直仰头看天,直到太阳西沉。 而后,在周巡身上,再也看不见人性的闪光点了。 **** 回忆像跑马灯一样在周巡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激起他一星半点的良知。 周巡继续上下打量着萧衡,策划着他临时起意想到的折磨这对小情人儿的游戏,小人得志的神情毕露无疑。 廖昀紧张的看着萧衡,萧衡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转头对周巡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样? 周巡冷笑一声:爽快。我还以为你会说,放了廖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了也没用,不是吗?你根本没想过让我们活着离开,还啰嗦什么。 说着,萧衡又看向廖昀,萧衡在教育廖昀,什么是他想要的爱,用最直接而惨烈的方式。爱是陪伴,是一起承担,而不是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大义凛然。 况且,你放他走有什么用呢?我死以后,他又何必活着......多没劲啊。 萧衡看向廖昀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不希望我来,你打算一个人静悄悄赴死,你用自杀的方式来避免周巡对我的威胁,是多么一厢情愿。现在你大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是我死了换你活着,你还会想活吗? 廖昀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孩子,中间这层意思他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和萧衡之间,从来都不存在谁连累谁,更不需要这种一厢情愿的献身。至死不渝的陪伴,就已经足够温存。 周巡从柜子里拿出十二把匕首,摆在萧衡面前。 这些匕首都是特制的,锋利但是刀刃很短,一个手掌就可以将整个匕首覆盖过来,一般都是藏在身上防身用的。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40) 而另一边,捆绑廖昀的绳子和铁丝连着高压电,周巡按下一个开关,电流接通,廖昀的身体开始颤抖。电击带来的疼痛从肋骨瞬间传到指尖,廖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还忍着一声不吭。 上衣脱掉。周巡脸上带着狂热和兴奋,命令萧衡。 第一个游戏,你把这十二把刀,插在自己身上。等到这十二把刀都在你身上的时候,我就关掉廖昀身上的电流。在停止之前,这种电流,会越来越强。萧衡,你要抓紧时间了。 廖昀脸上的神色越发隐忍越发痛苦,仿佛连牙关都在打颤。 萧衡站在原地,把上衣脱掉,肌肉的纹理暴露在浑浊的空气里,完美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 萧衡没有一点犹豫,匕首被一把一把扎在胸膛上,臂膀上。 刀刃没入皮肉里,虽然匕首锋利,却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顺畅,刀锋停滞的时候最痛。 刀刃不长,就算扎在胸膛上,也不足以致命。血从伤口沿着刀刃一点点溢出来,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萧衡的嘴唇看起来有些苍白。 可是萧衡看向廖昀的眼神,温柔至极: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们一起疼着。 眼神交汇之时,两人都觉得释然。人啊,其实不是怕疼,可能更怕寂寞一点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此刻,廖昀和萧衡并没有感觉自己很痛苦。 十二把刀全都扎在萧衡身上,周巡看着自己的杰作,很诚信地切断廖昀身上的电流。主要是看着电压表上的瓦数越来越大,周巡也担心廖昀扛不住,如果这么轻易就让廖昀死掉,那接下来就不好玩了。 这十二把刀,报的是我那三年的牢狱之仇。萧衡,是你把我逼到穷途末路的。 萧衡觉得可笑:如果我没记错,是林建安设局,是你的心腹张涛出卖的你吧。是不是这些人你都惹不起,也找不到机会下手,就只能拿我们出气。欺软怕硬,还真是可怜啊。 可怜两个字,深深刺激到了周巡的自尊心,周巡情绪激动,从柜子上随便抓起什么东西就去砸萧衡。 萧衡稍微侧身,躲过一个玻璃杯。玻璃杯落在身后的墙壁上,摔得粉碎。 我就是欺软怕硬怎么了,现在落在我手里的是你,你还是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廖昀忽然开口:周巡,你有今天,全都是你咎由自取,谁都怪不上。 角落里的廖昀奄奄一息,讲话的声音气息微弱,可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坚毅,不容置疑。 今天我们三个都会死,但我跟萧衡没有遗憾。你呢? 周巡被戳到痛处,失去理智,冲到廖昀面前掐住他的脖子。 周巡原来呆着的位置,经过计算,正好是狙击手的盲区,况且手里还握着炸弹的开关,所以他有恃无恐。 现在情绪激动,周巡完全忘记这回事,只身冲出来,掐住廖昀的脖子一泄心头之恨,却把自己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 随时待命的警察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击毙命。 子弹没入周巡的头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周巡眼里都还是只有仇恨。 他恨这个世界,也痛恨自己,可是就算他坏事做尽,到死亡的时候,也不曾感到一丝一毫的大仇得报的痛快。 第61章 大难不死 痛快不起来,这辈子都不痛快,到死都不痛快。周巡活该,到死都不能一了百了。 周巡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反思:我是不是死的太轻易了,是不是所有的惩罚都在地狱等我。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真的,就是个可怜虫。 **** 医院里,廖昀的伤比较轻,他比萧衡先醒来。 萧衡因为失血过多,脏腑多处软组织损伤,现在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虽然手术很顺利,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 廖昀醒来的时候,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都在身边了,孙喻,吴比,还有赵耀。 萧衡还活着,在另一个病房。赵耀眼疾嘴快,还没等廖昀开口,就先替萧衡报了个平安。 哦。 廖昀虽然没多说话,但是眼神的变化再明显不过,刚睁开眼时慌张焦虑的神色,瞬间就消失不见。 孙喻将一束新鲜的康乃馨摆在廖昀窗前的柜子上,道:萧衡进手术室之前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他说让你不要害怕,谁也没办法保证意外永远都不发生,但他会永远陪着你。 好,我知道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他康复以后,来找我。 廖昀这么说,让孙喻松了一口气。他之前特别担心万一廖昀醒来以后就吵着要见萧衡,他怕廖昀在病房看见萧衡的伤势,又要伤心了。 赵耀对廖昀说:你之前打算开餐馆的事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之前做过厨师,会一些湘式菜品。如果你这里缺人,我就把手上这份工作辞了,来给你帮忙。 廖昀也不跟他客气:行,你来,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那好,我先回去准备,把店盘下来。 廖昀没有意见,补上一句:需要准备什么,你就用我的卡,密码原来告诉过你,卡我放在店里了。 ok就等你这句话了,当年没宰成你,这回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廖昀想起来,当初赵耀收保护费,自己给他的就是那张卡,只是最后,他也没动里面的钱,反而是不打不相识,缘分啊。 行了快走吧,不用都在这儿围着我,我又没啥事儿。 说实话,一觉醒来这么多人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感觉,廖昀还是第一次体验,感觉得不太好,有点尴尬,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送走赵耀以后,吴比从角落里冒出来,打算调节一下气氛:唉呀,别这么沉闷了,反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昀昀,哥哥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儿。 此话一出,孙喻忽然之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心间,他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吴比:你想说什么? 吴比无视来自孙喻的死亡威胁,继续神秘兮兮地说:孙喻这小子,平时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你知道昨天我俩出去喝酒,孙喻酒量不行,喝大以后,他竟然搂着我的脖子说...... 话没说完,就被孙喻打断:你可别信口开河! 他说他特别羡慕我,哎呦特别崇拜我,觉得像我这种一顶一的技术人员,贼牛逼。 孙喻好像,脸红了? 没有!假的!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个什么玩意儿!我才没说崇拜你。 廖昀好像看出点苗头来,八卦兮兮道:没说崇拜,那你说的是啥? 孙喻实在觉得抹不开面儿,低着头嘟哝:我,啥也没说! 又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吴比:法制社会,你可不要造谣。 廖昀顺着孙喻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吴比的脖子上,有两颗不言而喻的小草莓,那是某人犯罪的证据。 吴比觉得孙喻死不认账的样子,有趣极了:对对对,是我造谣,你啥也没说,但是你搂着我的脖子...... 孙喻心一横,想:至于吗?左右我都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承认一下能咋滴?今天我咋就这么被动了?我孙喻,还没有被你吴比牵着鼻子走的那一天。 孙喻一把掐住吴比的后颈:小样儿,老子昨晚喝醉酒,荷尔蒙躁动,就是非礼你了咋滴? 孙喻恶狠狠盯着吴比:我告诉你,老子现在照样躁动,你看着办吧? 此刻吴比已经后悔不迭,怎么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呢?昨天晚上,在下面的那个人,明明是孙喻那小子。今天这气势,不对头啊。 靠,廖昀不会误会吧。不行,老子才是上面那个! 吴比还在神游,猝不及防,孙喻拎着他的后颈,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放开吴比。 廖昀笑着:好了我懂了,孙老哥加油,我看好你。 吴比挑衅孙喻道:你竟然亲我,你又亲我?你是我的谁你就亲我?你凭什么亲我?我同意了吗? 无视孙喻恐吓的眼神,吴比继续说:你算哪位,你荷尔蒙躁动,老子凭什么鸟你? 孙喻的眼神越来越可怖,吴比底气不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天晚上,我就是酒后乱性而已,我又不喜欢你,......你以后少......少他妈跟我凑近乎...... 孙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孙喻上前一步,吴比就后退一步,渐渐被逼到墙角,瑟缩着像一只惊恐的小鹌鹑。 孙喻抬手做出打人的动作,吴比习惯性的抬手挡住眼睛。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孙喻只是,抱住了吴比,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真被你气死了。 热气哈在耳朵上,此时此刻,孙喻吴比只觉得自己,脑袋空空,鸡儿梆硬。 然后孙喻把他抵在墙角,旁若无人的样子,上来就是一段嘴对嘴的法式热吻。 吴比心中泛起狐疑,不对啊,好像还没确定关系吧,不就是自己没忍住酒后打了一炮吗?怎么进展的这么快了? 不过亲吻的感觉,还真不错,不知不觉中,吴比反客为主,上下其手,意犹未尽。嗯,不光亲起来舒服,摸起来手感也不错,就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想起那天晚上,吴比又......脑袋空空,火辣辣地看着对方。 孙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旁边的凳子上施施然地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酒后乱性,也是要负责任的。怎么,你想翻脸不认人? 反正我跟你已经,有过一腿。 吴比站在原地当场石化,完了完了,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妈的,老子才是在上面的,怎么这气势就是比孙喻差了半截儿呢。吴比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争气的老攻了吧。 孙喻好像从吴比脸上看出了什么,这小子还在乎一和零的关系吗,他好像在担心被廖昀误会?自己做零,当然要主动一点,吴比怕是还不知道,在这个遍地飘零的社会,现在的一有多珍贵。 那他大可以放心,孙喻既然当众表白,就一定要考虑周到:你酒后乱性一次,就让我食髓知味了呢。你要是不对我负责,以后像你这种活好话少床上不叨叨的绝世好一,让我上哪儿找去? 吴比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这波不亏。反正不管你说啥,老子必须做一。吴比还在洋洋得意,他可能不知道,真的没人跟他抢着做一。 吴比心里的小算盘正打的响当当的时候,孙喻接着对吴比说:跟我在一起吧。 语气平平淡淡,神色也没多深情款款,可就这一句话,实在是让人听了他是。 在这句话的基础上,有多少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的时光啊。吴比心里明白,自己没什么音乐天赋,可孙喻就愿意放着自己大好的事业不管,天天陪自己在这样一家没有前途的酒吧耗着,一耗就是三年。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就是因为一生中大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而已。 吴比也不知道他到底图个啥,倒是是清楚,没有孙喻,自己以后的人生一定很无聊。 其实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吴比也没多纠结:行,爸爸宠你一回。 孙喻嘴上被占了便宜,心里却很美。 廖昀轻轻鼓掌:恭喜二位,喜结连理,还多了层亲子关系,亲上加亲。 **** 几天之后,萧衡恢复的不错,已经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允许下床活动的第一天,萧衡就去廖昀的病房活捉廖昀了。 看到萧衡过来,病房中其他人都很识趣地离开,好很好心的帮他们把门带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新账旧账一起算。横批:完蛋。 你来了。 嗯。 你还好吗? 不好。 对不起。 错哪儿了? 廖昀认错,也知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真正设身处地以后他才知道,他怎么忍心,把萧衡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够自以为是的一心赴死,毕竟萧衡这么爱他。 廖昀不再解释,只是一把扑在萧衡怀里,紧紧抱着他。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萧衡倒也不是真心责怪他,只是希望廖昀明白,廖昀对自己的意义,同样非凡。他希望廖昀能够,学会爱自己。 萧衡知道,像廖昀这样一个,从未被爱过的人,很难明白怎么去爱别人。他们明明,连自己都不会爱,又怎么去爱别人呢。 可是廖昀,他连自己都不爱,却不可阻挡的深深爱着萧衡,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这样一份爱意,萧衡怎能不动容,又怎么忍心去责怪。 廖昀现在只是需要时间而已,需要时间去学会接受别人的爱,需要时间去学会爱自己。 第62章 墓园 廖昀窝在萧衡怀里:我错了,真的,从头到脚都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萧衡笑了一下,只要人还好好的,也就释然了。所有的担心与惊惶深埋心中:惩罚?纵然你从头到脚都错了,但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罚你? 廖昀低下头:我不是个好人。 萧衡:巧了,我也不是。 差点酿成大错,差点我就,重复母亲的老路了。 我现在有点理解母亲当年的行为了,理解,但不认同。萧衡,谢谢你。 出院以后,陪我去个地方吧。 **** 这是一处私人墓园,四周栽种的柏树四季常青,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却依旧压不住墓园里肃穆的气氛。 二十多年来,这是廖昀第一次去祭拜父母。他终于能,心平气和地看着那一方小小的黝黑的墓碑了。 他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而长久以来,对自己身世的追溯,只是为了讨个说法。 而今经历了这次事故,他好像有点理解父亲母亲当时的心境了。 自己当时,不也是同样的自私。究其根源,他们是同样的人。心里的位置太小太小了,一生只能容下一个人。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41) 所以母亲会为了某个心仪的女子,做出无畏的牺牲,还连累那么多人。而父亲同样是这样,除了母亲,可能他的心里什么都不剩了吧。没有家人的位置,也没有自己的位置,从阳台纵身而下的那一刻,恐怕什么都没考虑。 有那么一类人,天生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没什么同理心,极度缺乏共情的能力。他们从来不认为,自己对别人有什么特殊意义,也没想过要对谁负什么样的责任。 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真实又魔幻,而他们始终在边缘。成熟而幼稚,自私又伟大,经不起世俗眼光的评判。当不成看客便浓妆出台演一个小丑,草草一生得过且过。 在认识萧衡之前,廖昀也是这样。 认识萧衡以后,真实感才逐渐增强,一点一点的,慢慢与这个世界加深交流。 碑前,廖昀第一次将香火点燃,伏在那一方石案前,虔诚的拜了三拜。 萧衡也跟在廖昀后面,静静祭拜。 良久,廖昀道:其实爸妈的自杀,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讳莫如深。我只是不太能理解,所以不太能面对。你看,人对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总会有莫名的恐惧。 现在好多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两个人,死去以后是两块碑。过去的故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其实也很好。 此刻,一位白发花花但是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挎着花篮走到他们旁边的墓碑,虔诚地鞠躬。 看来旁边的墓主人,是这个老太太要祭拜的人吧。 老太太看廖昀面色凝重,和蔼一笑道:小伙子,别想那么多了。这骨灰盒里装着的人,重要的不是他为什么死去,而是他生前,为什么而活着。人死账了,就不必再纠结。 廖昀看了一眼旁边墓碑照片上的主人公,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一张黑白照片贴在这里,纹丝不动,音容宛在。 这是我儿子。 老太太大大方方的介绍墓主人的身份,看起来心态已经很坦然。 有时间听我说段故事吗?人老了,一个人太孤独,就是爱啰嗦。 廖昀和萧衡没有拒绝,碑前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地方,双方简单祭拜一下,添了些香火,就去旁边的凉亭坐下了。 我这一生,自认并没有作恶多端,可到底是,亲缘淡薄。 活到我这个岁数,年近七十古来稀,半截身子在坟里,还留一口气在人间,不知道要喘多久。可是活着活着,全家上下,就剩我一个人喽,很凄苦喽。 我老伴儿在世的时候,我们日子过得并不富有,但和和美美的,快乐似神仙哟。 年轻的时候喜欢自由,不习惯受到约束,所以迟迟不打算生儿育女。那个时候我们就在全国走走停停,每个地方都住上个一年半载,在当地摆摆报摊儿,在夜市卖卖盆栽,聊以度日。碰上喜欢的城市,就停个三年五载。 那时,我们两个三十几岁的人了,也没存下什么钱,但是每天都开心的像两个孩子。 三十二岁那年我才怀孕,当时想着,既然孩子已经来了,那就顺其自然。 快活了将近十年,是时候安顿下来了,于是老伴儿带着怀孕的我回到家乡。 楼下有一棵老榆树,闲着的时候我就跟邻居在树下支起桌子打打牌。 变故发生在孩子一岁的时候,老伴儿当年在纺织厂上班。那天夜里纺织厂大火,火势特别凶猛,厂子离我家不远不近,骑自行车还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我在家里,都看见了滚滚浓烟。 老太太讲到这里,听的人都为之动容。世事无常,令人唏嘘不已的是故事,令人黯然伤神的是人心。 可这老太太神色如常,人生半百,早已接受这些悲恸与打击。 那天的火灾,一死三十伤。死的那个,偏偏是我丈夫。 当年纺织厂赔给我们一大笔钱,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至于失火的原因,至今也没有查明,只能说是意外,如今那个厂子已经倒闭很多年。就连厂址所在的四合院,也被推到重新盖了大楼。往日的一切,再也没有踪迹。 我老伴儿算是,在那一场火灾中,灰飞烟灭,什么也没留下。后来本想给他立个衣冠冢,可是想到他生前说过,自由了这么久,死后可不想被一块长方形的牌牌压住,也就作罢。 老伴儿没有冢,甚至连张照片也没能留下。但是我儿子的骨灰,现在就躺在这坛子里,倒是被这一块长方形的牌牌给镇住了。 我跟儿子相依为命到二十岁,很平凡的生活。 二十一岁的时候,儿子告诉我他要出家。他给我留了封很长的书信,跟我说了他的信仰,他说他受到某种感召,言明他可能日后无法尽孝。 我没拦着他,当时我就有预感,可能我真的是,亲缘淡薄。 后来我想明白过来,从我的孩子出生,到他长大,我们之间就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过程。从他呱呱落地,就意味着他要离开我,早晚的事情而已。 两代人,也没必要绑的那么紧密。缘分到了,就是散的时候。不是什么孝顺不孝顺,别人可能不太能理解,但我感受的很真切。 两年后,寺院寄回他的度牒,修书告诉我他意外离世的消息,说是一段善缘。 那日寺院里的香客,有带着小孩来的。小孩子顽皮,在后山的池塘不慎落水。故事就是这样巧合,我儿子为救那个落水的小女孩,丧身池塘。后来尸体被打捞起来,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一方墓碑。 老太太的故事讲完了,仿佛讲过很多次。她并不期待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评判,只是一遍一遍诉说。一个人活到现在,挺寂寞的。 可有时候,人的一生,就是这么荒诞。 萧衡几次张口,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天色不早了,老太太起身告别,廖昀道声珍重,也站了起来。 廖昀戳了戳萧衡: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你真好。 廖昀轻轻拉住廖昀的手腕:那我们也走吧。 走。 **** 回去的车上,廖昀好像累极了。 廖昀偏头枕在萧衡的肩上,睡得很熟。傍晚的风有点凉,萧衡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给廖昀盖在身上。有一根睫毛掉落在廖昀的眼睑下面,萧衡俯身轻轻一吹,睫毛不见了。 糟心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 第63章 天涯食肆 廖昀的餐馆已经开张,廖昀不在,赵耀就是老板。 当然,廖昀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在的,他成天泡在萧衡那里,放心当个甩手掌柜,把一切事情都交给赵耀处理。 廖昀信得过赵耀的能力,赵耀也乐在其中,每天拿着超额工资,忙上忙下,有滋有味。 已经试营业三个多月,餐馆经营的很成功。廖昀和赵耀亲自操刀,从餐馆的装修,到宣传,以及菜品的质量,都很仔细。开业之前,廖昀研究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也做过不少实地考察。 餐馆开业之前,萧衡的酒吧也重新装修整顿过。 开业当天,廖昀的餐馆和萧衡的酒吧一同重新开张。前期宣传的好,当天整条街都热闹起来。不得不说,廖小昀做生意的头脑,比萧衡灵光很多呀。 廖昀的餐馆门前,挂了张古朴的木质牌匾,与萧衡酒吧的牌匾,用的是同样的规制。牌匾上刻有天涯食肆,为的是与萧衡牌匾上刻的到头明月相呼应。 关于到头明月的来历,廖昀之前问过萧衡。 散尽浮云落尽花,到头明月是生涯。萧衡说他有段时间很喜欢这句禅诗。 廖昀问:生涯二字,该作何解释? 萧衡道:对于一个向往自由的人,天涯既是生涯。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随心所欲,人生何处不天涯。 于是便有了天涯食肆这块匾额的来历。 开业当天,餐馆堂前悬挂的优惠指南,实在是风格迥异。 第一,开业一周之内,凭酒吧消费凭证,在本店可享受全单七折优惠。 第二,本店储值卡与酒吧通用。 第三,没错本店老板跟酒吧老板是一家人,请大家多多关照,不要厚此薄彼。 廖昀下楼看见这块优惠横幅,苦笑不得,这写的也过于沙雕了吧。 当时他只是让赵耀想个办法,趁着餐馆开业客流量大的时候,带一带酒吧的生意,没想到赵耀把优惠指南写的这么沙雕。 赵耀你给我出来,你看看你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给我改了。谁说我跟姓萧的是一家人了?我俩的名字可不在一个户口本儿上。 其实是因为,廖昀觉得这么写,就跟满世界秀恩爱似的,实在有点难为情。 萧衡过来拦住赵耀:赵儿啊,别改了,听我的不用改,我觉得挺好。 廖昀:别听他的,我才是你的老板。我让你改,你就改。 萧衡狡黠地看着廖昀,挑衅道:我说廖昀,你该不会是,心疼那个七折的优惠吧。 不是啊。 那你就是害羞了。 我懒得跟你解释。 不改就不改吧,也没啥好害羞的。 **** 酒吧经过重新装修之后,诗酒文化气息更加浓厚了。既然一开始走的就是清吧这种风格,那不如就一条道儿走到黑。事实证明,重新装修一下,还是很有用的,生意好了不少。 中堂挂着一幅毛笔字: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除了装修上做出一些改变,店里还上新了几个富有地方特色的品种。 比如角落里的客人点的稠酒,稠酒是米酒的一种,产自西安。 在西安众多声名在外的特产里,稠酒算是默默无闻的一种。 如若一直任其默默无闻下去,未免致使美玉蒙尘,明珠暗投。 墙上挂着一幅《梦回盛唐》的挂画,这稠酒的背景要从汉唐说起。杜甫有诗为证: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李白斗酒,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醉倒诗仙的,正是这简简单单,糯米酿制的稠酒。有位精通此道的人曾赞叹过:它的诗歌含量要远远高于酒精含量。 所以梦回盛唐的两条途径不外乎:闭门读唐诗,出门饮稠酒。一壶滚烫的稠酒,濯洗了盛唐这个诗歌国度的黄金时代。 酒已温好,萧衡给客人拎上来一只铜壶,乳白色的液体像米汤一样,倒在铜碗里,热气腾腾,弥漫着醪糟的香气。 像这种新品种,廖昀肯定第一个尝过。 一杯下肚,口感极佳,酒香中泛着清冽的甜意:好像有......桂花的味道? 萧衡不让他偷喝太多:没有,只有酒曲跟糯米。它本来,就是这个味道。 廖昀举起手中半满的酒杯,用赞叹的目光看着它:这也,太对我胃口了吧。 一饮而尽:我敢肯定,这个以后绝对是爆款,廖昀把空掉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腻在萧衡身边,满怀期待,还有什么新品种,给我介绍介绍? 萧衡从密封的玻璃容器中取出两颗饱满的话梅,放在玻璃杯里。 把一小坛绍兴花雕倒进精钢锅里,煮至热气腾腾。 话梅用热酒一冲,酒香四溢中又泛着清甜,绝对胜过一切洋酒调制的鸡尾酒。 萧衡将酒杯递给廖昀,道:青梅煮酒,品评一下? 廖昀照单全收,笑纳。 **** 寒来暑往,酒吧日进斗金,萧衡渐渐体会到,什么是赚钱的乐趣,爽的很。 一觉睡到中午,萧衡在厨房准备早午饭,廖昀熟练的煎出两个荷包蛋。 廖昀,我跟你商量个事情行吗? 你说。 你还剩一年大学毕业,有没有兴趣,回去把学上完,好歹把毕业证拿到手。据我所知,你学籍还在,现在回去,应该是可以复学的。 廖昀目前今朝有酒今朝醉,逍遥自在赛神仙。对于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 所以萧衡忽然想起来这回事,就顺便提了一嘴。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好歹尊重一下高中三年的劳动成果吧。 廖昀喝了一口果汁,没怎么犹豫:你这么一说,也不是不行。 萧衡有点诧异:这么爽快?自由自在这么久了,还愿意回去接受学校的毒打?啧啧啧,每天上课,多难受啊。我以为你早就玩野了呢。 廖昀心平气和,十分礼貌:还不是你教育我的,做事,要有始有终。 真乖。 萧衡抬手摸摸廖昀的头,新剪的发型被弄了个乱七八糟。 廖昀拽住萧衡的领子,将他拽到跟前来:我怎么觉得,你刚刚摸我的动作,跟你摸楼下那条狗的动作,一模一样。 萧衡跟廖昀凑得很近,萧衡没理会廖昀略带威胁的质问。 只是一直盯着廖昀开开合合的嘴巴,跟上下滚动的喉结。食色性也,秀色可餐。萧衡很想,亲亲他,然后把他利利索索地推倒。 嗯。萧衡这算是承认了。 你...... 廖昀正要发作,你给我等着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萧衡一下子吻住,快乐的事顺其自然又那么游刃有余,不让他说话。 萧衡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做此时该做的一切令人快乐的事情。 令人快乐的事情也一路,自上而下。萧衡顺着昨天晚上的快乐,再来一遍。 廖昀完完全全各个部位,都被照顾的很周到。 廖昀急促的呼吸和亲吻产生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突出。 萧衡亲了一下廖昀的耳朵:你什么你? 廖昀看着萧衡,伸手解他的衣服,几乎是用撕的,恶狠狠道:你给我......快一点! 萧衡心情舒畅:早说啊。 萧衡对于廖昀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了如指掌,年轻的身体也敏感的很,廖昀被伺候的服服帖帖。几次三番,舒服的直接情难自抑。 恋耽美 >胡闹——猛呛一口水(42) 喜欢吗? 喜欢你个大头鬼,以后不准这么弄了。 这话萧衡也就听听,当然是不信的。 廖昀不是很服气,凑到萧衡耳边:下次有种,直接用后面。 把我做到身寸出来。 行,小伙子相当有志气。 **** 大四学年开学之前,为了庆祝开学,萧衡打算带廖昀出去玩。 廖昀:开学有什么好庆祝的? 萧衡:没有,但我就是想带你出来玩。 某家陶艺馆,廖昀捏了个泥人,样貌丑陋,五官模糊,体态肥胖,取名:小小衡。 萧衡比较狠,捏了一只猪,活灵活现,肥头大耳,手艺高超,非常形象,取名:廖小昀。 廖昀:想坐摩天轮。 萧衡:那走吧。 天色黑下来,他们已经在摩天轮上了。 都说天黑以后,摩天轮上看到的夜景最好看。可是走到售票处的时候天还没黑,好像来早了呢。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事实上他们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排到他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和玻璃大楼的霓虹灯,廖昀忽然就想到他们的老年生活了。 萧衡啊,你说,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到老去,会不会太枯燥啊。 萧衡反问他:你会觉得枯燥吗? 当然不会,我只怕跟你呆着的时间不够长,过不够呢。 萧衡握起廖昀的手,将一枚戒指戴在廖昀的无名指上:我也是。 廖昀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亲了萧衡一口: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养条狗啊,我看你跟楼下的阿旺,相处的还可以,非常投缘。 不要,那只是乍见之欢。我跟狗,只能留一个,你想都不要想。 廖昀觉得萧衡话里有故事:怎么,你害怕狗啊? 是有一点,但是我最害怕的,不是狗。 是啥? 一定要说吗? 一定要说。 我还是要面子的。 不,你不需要。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萧衡看了一眼玻璃窗外的夜色,拿出征服星辰大海的勇气,把老脸搁在地上,揭开那段不堪的乡间回忆。 当时我在姥姥家,住的是平房,家家户户都有人养狗那种。 但是我的邻居,他比较有脾气。他一个人,养了三条大狼狗,还散着养,没栓绳。嗯,当时我年纪小,觉得是大狼狗,后来求证过了,其实是小奶狗。 然后我就,一路被那三条狗追着跑。他们一边叫一边跑,我也...... 最后我一路狂奔冲进姥姥家,把房门一关,插销锁上。以为安全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发现,我的正前方,有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它对着我的脚面就叮了一口。 叮着一口还不够,它就对着我的脚面一直叮,追着我叮。 我当时穿的是凉鞋,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所以我最害怕的小动物,是大公鸡。 夜空中星星眨眼,廖昀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乐就是快乐,别瞎想。 第64章 番外合集 【毕业典礼】 开学第一天,廖昀就想逃学。 廖昀:一堂课竟然要两个小时,这谁顶得住? 萧衡:你原来也是这么过的。 廖昀:不行了,人老了,上课好累。 萧衡: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廖昀:其实也不是,如果讲课的老师是你,别说两个小时,二十个小时我也能坚持。 萧衡:......二十个小时......你真看得起我。 开学第二天,廖昀依旧想逃学。 开学第三天,廖昀还是想逃学。 开学第三百六十五天,廖昀毕业了。 逃学失败。 毕业典礼上,萧衡一起陪廖昀坐在礼堂的后排听校长致辞。 校长风趣幽默:离开学校,踏入社会,你们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你们的人生副本,才真正进入hard模式,在这种时候,你们一定要...... 廖昀抬头对萧衡眨眨眼睛,凑到萧衡耳边轻声说:我不要踏入社会,我们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热气呼在耳边,痒痒的。如果不是在毕业典礼上,萧衡现在就想亲他。 萧衡克制地拉了拉廖昀的袖子,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校长继续致辞:在学校的时候,你们的身份始终是学生,有学校做你们的后盾。但是一旦离开学校,你们就是独立的社会人,没有任何人会是你们的后盾。所以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廖昀继续贼心不死地凑到萧衡耳边:我觉得那个老头儿说的不对,就算离开学校,哥哥你也会罩我一辈子的。 凑到萧衡耳边吹气就算了,廖昀还不着痕迹的,添了萧衡一下。 廖昀此刻只管点火,丝毫没有考虑后果,他觉得萧衡隐忍的样子,有趣极了。 秋后算账,来的不迟。 随着毕业典礼接近尾声,主持人宣布典礼结束,会场的人渐渐散去,鱼贯而出。 典礼彻底落幕,放幻灯片的大屏幕也黑了,最后一个收拾器材的人也走掉。 楼管走进来将礼堂的灯关掉:你俩怎么还在这儿? 萧衡拽着廖昀,抢先说:我们想多怀念一下母校,等下就走。 楼管有些为难:你们带着可以,但是到点了,按照规定,必须关灯断电。 廖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萧衡将他拽的死死的,客气的对楼管说:没关系,您正常关灯断电就行,我们待一会儿就走,打扰了。 楼管阿姨仿佛很能理解毕业学子此刻这种依依不舍的心情,合下电闸,就离开了,放任他们二人在此瞻仰母校。 萧衡将礼堂的们关掉,礼堂内一下子黑了不少,光从很高的窗户透进来,照在萧衡充满禁欲气质的脸上,廖昀觉得大事不妙。 萧衡把廖昀抵在墙上,身体紧贴着他,腿抵着腿,凑近:感觉到了吗?刚刚,你的杰作。 隔着布料,萧衡描绘的形状,廖昀感受的很清楚。 萧衡不给廖昀说话的机会,唇齿相接,将廖昀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一边亲吻,一边描绘着廖昀的欲/望。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礼堂中回响,廖昀已经深陷其中。 忽然感觉到,萧衡的一只手,正在解他的裤子,廖昀紧张起来:草......这里不行。 萧衡咬住他的耳朵:刚刚你点火的时候,就该知道不行。 萧衡继续他的动作,廖昀丝毫没有招架之力,此刻越是紧张禁忌,反而就越想要,可是理智偏偏告诉他这里不行。 廖昀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嘴上说着不行,身体却很诚实。 对上廖昀求饶的眼神,萧衡退了一步。 于是,礼堂的洗手间中,廖昀被萧衡捂住嘴巴,爽的死去活来。结束以后,道儿都走不动,需要萧衡扶着,做他坚实的后盾。 【结婚证】 萧衡打算把廖昀介绍给父母的时候,原以为这个过程需要费些周折。 没想到老父亲跟老母亲早已对他不抱希望,甚至觉得,他能找个人安安心心过一辈子就是最好了。无论男女,总比自己孤孤单单一辈子强。 所以父母亲,很开心的接受了廖昀。 还在晚饭的时候,当着廖昀的面儿,从头到脚数落了萧衡一通。一切有的没的玄之又玄的,都是缺点,还望廖昀多多担待。 临走的时候,老母亲拉住廖昀的手:阿姨一见你呀,就觉得你是萧衡的福气。你可能不知道,萧衡他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好了很多。 早些年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这娃娃可怜的紧哇,整天苦大仇深的样子,还以为他铁了心一个人孤独终老呢。 萧衡拦着妈妈:还说这些干嘛,天色不早了,我们着急回去呢,你们二老也早点休息。 但是萧衡和廖昀并没有直接回家,他们去公园遛了几圈,吹吹风。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廖昀:那段时间,是不是很不好过。 廖昀指的就是萧衡妈妈提到过的,萧衡刚失恋那会儿。 萧衡不以为意:有啥不好过的,这不也过去了吗。 廖昀还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被萧衡打断了:反正现在我有你,就都值得。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廖昀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廖昀踢着脚下的石子:喂,咱们这样,父母都见过了,算不算结婚了啊。 萧衡点点头:算呀,按照你的愿望,毕业就结婚。 提到这句话,廖昀不禁联想到那天在学校礼堂发生的一切,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脸红心跳。 晚上,廖昀洗完澡,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今晚的眼神,过于热烈煽情。 廖昀凑到萧衡跟前,不带情/欲,虔诚的一吻落在萧衡的嘴唇。 你能不能,在我身上留点什么? 萧衡笑了一下,用手拉开他的睡袍,指着那些点点红痕:还想要什么,这些,还不够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整个人,完完全全都是你的,无论怎样都是你的。我需要一些仪式感,所以你能不能在我身上留点什么,一点点就行。 廖昀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递给萧衡。 从后背抱住萧衡,贴的很近,将水果刀递到萧衡手里:求你了,我想要。 廖昀就那样直勾勾盯着萧衡,萧衡回望一眼,亲吻廖昀。 萧衡接过水果刀,轻轻在廖昀的锁骨下面划了个五角星。 渗出的血液被萧衡轻轻舔掉,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标过星的人。 结婚证有什么好羡慕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