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驸马(GL)》 Liandanmei.Com >南朝驸马(GL)——荞面馒 《南朝驸马gl》作者:荞面馒头 文案 名动天下的长仪公主要嫁给长宁藩王那个废物没用的世子? 整个皇朝都不淡定了。 大臣甲:听说长仪公主性情暴烈,老朽本不愿害了自己的孙子,没想到坑了长宁世子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老夫对不起长宁藩国啊! 大臣乙:听说长宁世子重疾缠身命不久矣,可惜了长仪公主恐怕要年少守寡 大臣丁:我什么都不知道,大臣丙呢? 大臣丙:我是太医我看不好长宁世子的病,已经被流放了 众大臣: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熙林祯 ┃ 配角:白攸沈明 ┃ 其它:废柴成长的故事 第一章 被赶 这世道南北分裂,南唐开国皇帝定都金陵,建立天一书院广招天下青年才俊,无论贵胄子弟还是寒门子弟在书院一律抹去身份,由朝廷请的名师大儒授课。甚至有时,当朝重臣中的某几位与皇室的才俊也会匿名授课。 == 如今是南唐鋆徽帝鋆徽十年。 天一书院南苑,凌云堂。 正值春日,凌云堂中装点了不少花卉,一派春意盎然。可惜学生们却无心观赏,因为今日是政史课,若果政史课成绩不好的话下场恐怕十分悲惨。 我从山长那里偷听到,今天会有一位特殊的夫子前来授课。平阳侯世子吴宇和表弟长宁王世子白熙咬耳朵。 我不关心,哥,你有没有吃的,午饭吃的梅菜扣肉好油腻,我有点儿恶心。白熙转过身去翻他的书箱。 别,动作小一点儿,被人看到了要扣分的。吴宇赶紧摸出一包蜜饯,小爷这个年扣了快二十分了,再在政史课上扣分我什么时候才能肄业呀。 早给我就好了。白熙接过蜜饯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呜呜,哥就冲你这包蜜饯,这个月的政史策论我给你包了。 小兔子,一包价值十两银子的金华蜜饯就换你一篇策论,你小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至少报两个月的。吴宇伸手戳她的背。 知道了。白熙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小气鬼,还总是自称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呸。 亲兄弟明算账,钱是小事,小爷我敢偷带零嘴进凌云堂那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吴宇一遍喋喋不休,一边讲面前的书案整理好。 李夫子到!主管凌云堂的老山长高声唱名。 咳咳。好奇地转过身去看新夫子的学生发出失礼的咳嗽声。 白熙也闻声望去,来人一袭素白书生袍并未可以装扮却夺了一堂春色,容颜绝美却毫无表情。长仪公主!长仪公主林祯! 蜜饯脱手滚落一地,吴宇痛心疾首捂住双眼。 出去!长仪公主连一个目光也吝啬给予,淡淡道。 快走。吴宇拉了她一把。 白熙楞在当场,少倾,连忙手忙脚乱地捡起残留的蜜饯跑出凌云堂。 诺大的凌云堂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今天,我们以前朝神武门之乱为论题授课。课堂上长仪公主掷地有声。 神武门。白熙扒着窗户瑟瑟发抖,前朝宣宗以庶子身份发动政变,诛杀太子于神武门。早有耳闻今日太子声望日衰,三皇子与七皇子在朝中呼声甚高,长仪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莫不是来试探我们的。哥啊,你可别乱说话。 诸位都是我大唐的青年才俊,就说说,如何能避免这样的惨剧。林祯淡淡道,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思考。 另辟蹊径,用如何避免来提问,这样就可以让这堂课不至于这么尖锐。长仪公主果然堪称国士。可惜是位公主,如果是皇子,恐怕今上违背祖制也要立她为太子了。白熙踮着脚偷看,是要逼出在场的贵胄子弟们的态度吗?仔细一看,今天凌云堂里受课的貌似绝大多数都是书院的贵胄子弟啊。 凶险。 第二章 欺人 白熙觉得事不关己,还是默默离开比较好,反正已经被赶出来了,正好躲开。 凌云堂里面还在进行激烈的讨论,虽然朝廷号称天一书院言论自由,但世家子弟一言一行都会关系到家族,还是凶险。好在吴宇上政史课是要睡觉的。 我听闻书院上两个月的策论头名是同一个人,不知他现在何处。 糟糕!白熙心中警铃大作,长仪公主你到底是不放过我啊。 学生在。她默默地在门槛后立住,拱手行礼。 说说你的看法。林祯盯着她。 明明天气不热,她偏偏就流了一脑门的汗,抬手用粗布学生袍的袖子拭净脸上的汗。 学生违反凌云堂授课规定,已经被逐出凌云堂。白熙小声地道。 我不喜欢怕事儿的学生,如果没有主见,那就不要上我的课。 什么!以后都是长仪公主上课!白熙心里泪千行啊!她怀念以前的韩老夫子啊! 回夫子的话,学生以为学生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前朝武宗应该少生几个儿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抑制不住的笑声。 出去! 完蛋了!她因为身体不好,军事课从来都不及格,这下又得罪了政史课的老师,恐怕要完,想到吴宇离开书院之后自己还在这里读书,她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悲伤。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书院啊! 只要她一日没有离开书院,她父王长宁藩王就一日不能将她召回长宁藩。以这种幌子将她扣押在金陵当质子,到底是以儒教立国的南唐,毕竟不同于北朝的蛮夷。 其实,避免神武门之乱最好的办法就是要皇帝狠下心来,为太子剪出敌手才是。可惜今上似乎有些摇摆,如此这般,只有暗自壮大太子的实力了。 白熙看着户外这一院的春色,春光正好,叫过候在院外的小斯,缓缓走到林中赏花去了。朝中风起云涌与她何干?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那日她在凌云堂得罪了林祯之后,政史策论的成绩可谓是惨不忍睹。甚至于她之前的几篇策论被人传言说是找人捉刀代笔所为,真是飞来横祸,落尽下石、雪中送屎。 我亲弟弟,你看,我的策论中头名了。吴宇冲过来拥抱她。 我敢打赌,策论一定是没有糊名的。白熙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您这么淡泊名利,当然不在意头名是吧。我的好弟弟,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帮你准备。吴宇非常狗腿地蹭过来。 我在想,哼,长仪公主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嫁得出去!她非常愤怒地坐上回府的马车。 皇帝女儿不愁嫁,嫁给谁谁发愁。吴宇死乞白赖地爬上车。 我觉得,以后还是躲着长仪公主好了。白熙挑起车帘往窗外看,吴宇,你说你到临安这么多年,姑姑姑父想不想你。 废话。舅舅想你还想得茶饭不思呢。吴宇不甚在意。 是呀。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比如说被长仪公主折磨死了之类的,你要代替我孝敬我爹和我那几十个姨娘。白熙叹了口气。 爹就算了,姨娘可以。吴宇很严肃。 去死吧,你下车,别去我家吃饭了。 第三章 赐婚 鋆徽十二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南唐,哦不对,是大唐的史官。(我们不会自称自己是南唐的)今天我要冒死记录当朝长仪公主大婚的真相,我已经做好死掉的准备了! 料诸君必存疑,某南唐(手工画叉),大唐之史官也(圣朝虽偏安一隅,仍不肯自认偏安)。今虽身临刀斧仍无惧也,于长仪公主大婚之事,某必当据实以述,为史官者,当以身殉道而不使真相为之淹没。 老头子!你嫌命长啊,是不是想害了我们家!居然敢写真话!史官大人的儿子气急败坏地夺过老子刚写了一个开头的书稿撕成碎片。 给我写,长宁世子与长仪公主,金玉良缘、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 公主公主公主他们说你要嫁给我。长宁世子白熙不顾身边所有人的反对亲自乘车去长宁公主的公主府拜见未来的娘子。 这是本宫的名讳。长仪公主递给白熙一张纸,堪称倾城绝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熙十分失落地接过那张纸:林祯殿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回去吧,下月初九,等着就好了。长仪公主林祯的脸色微沉。 可是白熙十分没有骨气地缩了缩脖子。 你不想娶我?公主殿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娶吧但是,你别后悔。在一众关系人士瞩目之下,珠圆玉润的长宁世子白熙殿下推开房门,气喘吁吁地落荒而逃。 没出息。长仪公主启唇,冷冷地丢出三个字。 一屋子的关系人士纷纷缩起了脖子,恨不得把气场降到最低。 还留下这里干什么,要本宫请你们出去吗? 公主府的属官、奴婢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 == 平阳侯世子吴少爷到! 表哥,呼呼,娶长仪公主我还是有点儿害怕从公主府逃回家的白熙气喘吁吁地被侍女扶到表哥吴宇的面前。 诶,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在天一书院读书的贵胄子弟谁不喜欢长仪公主,偏偏你有机会能喜结良。摆出这种难看的脸是要故意在我面前嘚瑟吗?吴宇挥退侍女,亲自将白熙扶到会客厅。 可是,长仪公主她比我大五岁!白熙心虚地撇嘴,而且公主作为天一书院的山长,从礼仪上来说是我的老师呀。这岂不是乱.伦吗? 猪脑子啊!你是不是这几年喝药喝傻了。吴宇敲了一下她的头,觉得不过瘾又伸手捏她的脸,皇上这步棋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长仪公主冷若冰霜,你又是个身娇体弱胆小怕事的,万一长仪公主把你冷死了,我舅舅不就断后了吗。这样皇上正好有借口削了长宁藩。 这么恐怖的吗。白熙默默地发抖,那我可不可以金殿拒婚。 不行,诏书都下到舅舅手里了,这事儿没得改。吴宇严肃地摇头, 那怎么办白熙忍不住开始默默垂泪。天哪,她与长仪公主同为女子要怎么娶她呀!谁能救救她! 第四章 大婚 这场奇葩的赐婚进行地出奇的顺利。 据说内务府为公主大婚准备的嫁妆礼单足足列了七本,而长宁藩方面则用半个月时间从属地运来整整九船聘礼,一时间风头无两。好像大家都非常开心的样子,但是,唯独除了男主角白某人。 对不住了殿下,下官也无能为力。 诶,世子到访,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请转告世子殿下,不是老夫不帮忙,只是家务事缠身,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呀。 什么家务事缠身没有精力,我看你分明精神好得很嘛!分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尽管白熙上蹿下跳挣扎了很久,甚至不惜亲自上门请那些完全不认识的朝中重臣说请,但在当今皇帝执意之下,白熙与长仪公主的婚事还是一锤定音,再无回旋的余地。 好像长仪公主确定嫁人之后,朝中大佬们顿时松了一口气。最气人就是,王尚书家据说病了一年的嫡出小公子居然奇迹般地病愈而且像没事儿人一样逛青楼去了。 默默无语两眼泪。 转眼到了吉日,惜哉,大婚真是件麻烦的事情,白熙从黎明开始整装待发,光是吉服就换了三套,迎亲时一套,拜堂时一套,之后洞房还有一套,规矩十分繁琐,就是一个门槛都有好几种迈法。 当日,公主正式从朱雀大街的公主府搬到思明街的驸马府。 == 白熙在嬷嬷的带领下进了洞房:盖头。她低呼一声立刻用衣袖挡住眼睛。 听到这一声,长仪公主这才取过红盖头盖上:太热了。 哦。白熙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她还想看高不可攀的冰山公主被红盖头捂着,热得满脸是汗的样子。 接过司礼嬷嬷手里的金秤杆,白熙缓缓挑落林祯的红盖头。 夫子殿下早点休息。 长仪公主林祯静静地看着她的驸马放下金秤杆,甩下这么一句话就跑。 站住。 公主有何吩咐。白熙立刻转身恭敬行礼。 没骨气呀,没骨气呀!驸马府的丫鬟们默默叹气,咱们这世子爷实在是没有骨气,和他爹老王爷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豪情一点儿也不像。 驸马今日累了,早点休息。 啊,是。我的天,她没听错吧,从来都不正眼儿瞧她的公主殿下居然在关心她? 在这儿休息。驸马还想去哪儿?林祯觉得自己的好涵养快要用完了。 遵命。白熙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回到床边,殿下,我,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驸马有什么话尽管说。林祯拉她坐下,不过难道你睡觉要打呼噜? 当然不是!传说中身体不好的长宁世子像没事儿人一样呼啦一下站起来,可惜下一秒立刻眼前一花向后倒去。 身体虚还起得这么猛。长仪公主没好气地扶住她。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 殿下,大婚之后我可以不去天一书院上课了吗?白熙觉得自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如果能得到满足那真是死而无憾。 不可以。林祯果断拒绝了她。 那你还会去天一书院授课吗?非常失望的声音。 林祯看向她亲自挑选的驸马,可怜巴巴的眼神,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可怜巴巴地搅在一起。 会。 呜呜呜居然就这么,哭了!哭了!哭了! 众人都替她觉得非常汗颜,瞧瞧,能征善战的长宁王生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好了别哭了,本宫会摒除私心认真判卷的。林祯顿时尬住了,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只好僵直地伸出手拍她的肩膀。 真的吗,没骗我? 真的。 林祯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为什么有一种一闪而过的狡猾感觉呢? 过来替我们更衣。白熙收起眼泪,破涕为笑,殿下,早休息。 == 宫人们无声无息地退出屋子并贴心地关上了门。 白熙穿着中衣,跳下床吹熄了蜡烛:殿下睡觉吧。 嗯?你可知道睡觉前要做什么?林祯挑眉。 嗯要不要,我给你讲一个神武门之乱的故事?她笃定这位高贵的公主不会,嗯,跟她提那件事。 好呀,那就讲吧。 这是什么意思,跟她想得不一样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晋武宗,他生了七个儿子,一点儿也不愉快地生活在后宫直到有一天,三皇子很不开心觉得太子只是他的弟弟还抢了太子之位,于是他发难杀掉了太子,然后当了皇帝,成为了晋宣宗呼呼。 讲着讲着,房间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不讲了。林祯葱白的玉指划过白熙的小脸儿,小东西,以为装睡就能躲过吗?嗯? 殿下,我明天还要去上课!非常可怜的声音。真的,可怜可怜她吧,她明天还要去上课呢!上课呀!你这种青年才俊、皇族神童是不能理解严重偏科的天一书院学渣的心情的! 我帮你请假,放心,不扣分。 第五章 学术 诶,弟弟,我的亲弟弟,昨晚过得怎么样?第二天吴宇拉着她的手从头看到脚,黑眼圈这么重,上午的军事课还请假了,可怜的孩子,公主一定很厉害吧。 嗯,她耐心很好。白熙垂下眼帘,困得不行。 耐心,我的天,我耳朵没毛病吧。可怜的孩子,她是不是嫌弃你,嗯,什么都不会呀。她有没有教你什么?看看我可怜的弟弟,眼圈都黑了。吴宇在那里喋喋不休,那风骚的表情、宛如抽筋一般乱飞的眼神,十分欠抽啊。 她说我故事讲得不好,嗯,神武门之乱的真相不是我想的那样。白熙如实相告。 无聊,你们俩要好好培养感情嘛。吴宇一副为她感到惋惜的样子,虽然你俩是政治联姻,但是,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亲爱的弟弟,我期待你能一振夫纲。 铜锣敲响一声,凌云堂开门授课。 各位同学,今日的政史课,我们以北伐之策为题写一篇策论。林祯说道。 什么朝廷又要北伐?坐中学生们议论纷纷。 大唐偏安已久,此时提起北伐之事自然引起学生震动。在座的不少都是南方土生土长的子弟,俗称江南土著,这帮人是最讨厌北伐的。北伐等于什么?等于加税、等于抽丁、等于死人、等于田地荒芜最主要的是,等于战败呀! 谁人不知北朝重装狼骑兵凶烈无匹,整个南唐也只有少量的中央禁卫军火器营和长宁藩的精锐轻骑兵组合起来方能一战。 幸亏我早有准备。吴宇十分庆幸地手抚胸口做美人垂泪状,幸亏我冒着生命危险偷到了今天的试题。 哥,你的试题是在哪儿偷到的?以后有这等好事记得带上我啊。坐在前面的白熙转过头来问他。 在你家到找的呀,昨天你大婚的时候我在书房找到的。吴宇奸笑着,公主殿下亲笔书写的北伐之策四个字,我当时猜可能是考题因此特意留心了,嘿嘿。有什么消息千万不要忘了哥哥我。 无耻,我要收费的。白熙无语,提起笔想了想,落笔,二十两银子问一次题。 好说,只要今年哥上下求索过了,以后你就见不着哥了。吴宇在她背后写得卖力,京卫禁军校尉之职可是在就安排给我的,偏偏你家公主一直卡着我不让我获得荫职离开书院,害得我迟迟不能出仕。 是吗,那真是祝贺你了。白熙闻言冷着脸道,恭喜哥哥即将成为我们这群人中第一个获得荫职离开书院的。期待你在年底的真名比才中技压群雄脱颖而出。 真名比才那还是算了,谁不知道那是各家政治势力推出新人的平台呀。就你看,坐你前面的那个,那个黄毛。名义上是个寒门子弟,实际上是你大舅哥太子家里一个宠妾的弟弟,估摸着今年你这个大舅哥要力推的人就是他了。吴宇团了个纸团,路漫漫其修远兮后一句是什么? 吾将上下而求索,你刚刚才引用过,怎么现在就忘了。白熙吐槽他,胸无点墨就不要这么着意打听朝中的事情了,小心闭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不是在说你吗?待得好好地,硬给你塞来一个公主。吴宇接了一句话。 哎,我有什么办法。策论写得太久了,恐怕会耽误今天的补药啊。悠长的一声叹息。 写完以后再叫人给你热一热,弟弟,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不换卷子,不代笔。 我给钱,真钱。 给钱也不干。 那我给你一个我最近刚刚得到的春秋陶器。吴宇开出了跟高的价码。 明器? 如假包换。 完整? 一条擦痕都没有。 成交。 两张卷子在衣袖的遮掩下巧妙地互换,凌云堂中监考的山长完全没有察觉到。 == 入夜,驸马府。 驸马爷,公主请你去书房一趟。 呜,这就来。睡得正香的白熙揉着眼睛爬出被子。 见过公主殿下。 来了?林祯头也不抬。 嗯,公主深夜召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跪下。 什么。林祯这一声直接吓醒了白熙。 殿下。 作为天一书院的授课夫子,本宫有责任严明书院纲纪。按照天一书院院规第二十三条第三款,在院学生院试舞弊当即逐出书院。你是本宫的驸马,本宫爱惜颜面不揭穿你。现以夫子之名罚你在书房跪地反省,本宫什么时候批完了策论试卷,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回去睡觉。 夫子,试卷的笔迹都不一样。小声的反驳。 嗯?林祯偏过头看她一眼。 白熙立刻很好说话地跪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得从善如流。 本宫今天亲眼看见了。 哦。那就没有办法了,她也很无奈,为了明器,不惜一切。 吴宇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如此奋不顾身。 殿下能不能不要这样黑吃黑,我赚点外快容易吗? 其实创收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帮吴宇写策论,你还可以换一个方式。比如说,帮我批改策论。灯光下,林祯的侧脸呈现出一个分外柔和的弧度。 不行,这样于礼不合,我还是书院的学生。况且策论成绩直接关系到学生能否获得荫职离开书院,而天一书院是朝廷选拔青年官员的一个条重要途径。如果由她来批改的话,岂不是将皇族的选人大权分到她手里了? 在书院,你是我的学生,在驸马府,你是我的家眷。没什么合不合的。 诶,身为公主的家眷,那我是不是有权利不跪了?白熙伸手去拉林祯衣裙的下摆,这么一个根救命稻草没理由不去抓。 这次不行,以后再犯的话,本宫有权临时行驶授课夫子的权利。林祯戏谑地拿出铜制的明晃晃的夫子名牌在她眼前晃了晃。 双重标准,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霸道,怎能如此霸道!这个!这个女人!哎 林祯非常负责地用蓝笔圈点出每一篇策论存在的问题,无一例外,学生们都是慷慨陈词,什么挥剑直为战楼兰慷慨舍身功业成之类的诗句成了常用语。可惜终究是书生意气,所谈的也不过是一些空泛的兵法中的陈词滥调。 对北之蛮夷,当以招抚为主。林祯 这人怕不是失了智看一看名字,钟楚河,这不是她大哥太子殿下的内弟嘛,哦,没错,钟才人的弟弟,据说还是太子一党打算在真名比才推出的新秀。 不及格。 接连几篇策论都写得莫名其妙,看得林祯十分无语。 忽然,一片字迹极好的瘦金体文章被翻到了第一页,不用说就是出自白熙之手。论北伐之政通人和,这到是一个新的论点,林祯拿起文章仔细看了看,这是一片从经济整顿角度改革南唐的文章。其中提到了一个长期被忽略的点,那就是朝廷迟迟没有对急速增长的对外贸易和民间商业手工业征税。而朝廷赋税大多是压在普通农民身上,其中引用孟子的话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并言到,而今朝廷课以重税,致使野无美鱼,林无成木,因此长此以往则国无以为继。 腿上一沉,林祯低头看去,原本跪得笔直的白熙正靠在她腿上,呼吸均匀,眉头深锁。竟然真的睡着了。 什么时间了? 回殿下,是丑牌时分。 嗯。 林祯收起桌上白熙与吴宇两人的策论,解下外裳将白熙裹住,就这样将她香香软软的身子横抱起来走回卧房。 辛苦你了。 林祯轻轻将她放回床上,轻轻褪下她的外.裤露出洁白的双腿,取出一瓶跌打酒,为她揉搓红肿的膝盖。 殿下!身旁的女官惊呼一声。 不得外传。 是。女官浑身颤抖宛如筛糠。 退下吧。 为她盖好被子,林祯身披一件单衣坐在床边就这细微的火光读着手中的两篇策论。 论对北朝分化挑拨之策、论北伐之政通人和。竟然从两个角度写北伐之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无法想象这两篇策论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如果你能说到做到的话,那才是我南朝之幸。 可惜,床上呼呼大睡的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位朝廷栋梁。 第六章 归宁 这一天,塑料兄弟白熙和吴宇闹翻了。吴宇上门索要明器,白熙拒绝退款。只因为长仪公主将吴宇的卷子判作不及格,吴宇痛失今获得荫职离开书院的最后机遇,他当然不服,厚颜无耻恬颜去堵凌云堂院首蔡老夫子的门。可惜还是失败,而凌云堂对此没有任何解释,策论榜首再次被白熙取得。 你听说了吗?长宁王世子白熙家里那个代笔的老秀才回来了。 今天,白熙路过天一书院的饭堂时听见有人在背后咬耳朵。她的身份是半公开的,自然有人知道,略一思忖,她悄悄坐到饭堂的窗边听那几个人说话。 我也听说了,而且因为他不让给人他表哥平阳侯吴宇代笔,现在两兄弟割袍断义了。 那照这样说,他只要在年底的策论课中拿一个头名,就可以成为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军事课不及格获得荫职离开书院的学生了? 不会吧,虽然成绩够了,但是毕竟有一门主课不及格。 老套。黄衫书生摇头晃脑故弄玄虚,毕竟人家是长仪公主的驸马,卖.身求荣嘛,公主总能让他获得荫职离开书院的。 我去你大大爷的!白熙终于忍不住,手脚并用翻出饭堂窗户,顺手抄起一旁水缸里的水瓢,对着那黄衫书生兜头浇下。凭什么她和公主单纯的政治联姻要被人诋毁成她倒贴!她就这么不堪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嘛,她可算是认出这酸书生了,不是七贤王一派的朱侍郎家里的二公子吗。 你!朱二公子也是个有脾气的,搬起旁边横陈的板凳照着白熙头上就敲过去。 做什么! 白熙再睁开眼时,凳子已经飞到三丈之外,朱二公子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夫子。她也吓了一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明媒正娶的公主殿下。 公主夫子明鉴,是白熙先动手的。朱二吓得不轻。 为什么先动手?林祯盯着她,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 朱二出言不逊,教训一下罢了。瞧瞧瞧瞧,真是一番野性放肆的说辞,一听就是一位青春叛逆的纨绔子弟,当然如果说话的人没有矮半截的话。 都给我起来,我在问话你们跪什么?都散了,不许看热闹。长仪公主发话了。 谢谢夫子。公主生气起来真的好可怕!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 白熙,不管是什么原因,向朱思温道歉。 得罪了,朱二公子。 朱思温脸色十分不自然,他最讨厌别人叫他朱二。 外衫脱了,给人家赔礼道歉。 夫子! 有完没完!她都道过谦了,居然还要脱衣服给朱思温,好吧她承认那一瓢水把朱思温的外衣弄得没什么干处,可是她很笃定长仪公主也听到了朱思温的话,怎么可以像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大模大样地主持公道! 嗯!林祯压低了声音。 少倾。 朱公子给你衣服。不就是脱件衣服吗!她大爷心情好,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无妨,无妨朱思温颤抖着手接过那件衣服,夫子,白世兄,如果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那我就告辞了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朱思温与两名狗腿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眼见四下无人,两人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点。 披上,随我回府,换衣服入宫。林祯解下自己的披风遮住她。 不穿!白熙夺过披风抓在手里,到底是不敢扔在地上。 别忘记今日是本宫归宁的日子,别到时候冻得鼻涕眼泪糊一脸地给本宫丢脸。强硬地抢回披风给她裹上,林祯将她抱上马车。是的,在天一书院只有夫子才有权利在其中乘车。 不去!生气地靠在车壁上,你明明听到了! 是,我听到了,那又怎样呢?林祯反问道。 他们居然在背后侮辱我,那怎么能忍!白熙急了,从来言语比刀剑伤人更深。 是,本宫知道言语比刀剑更让人心碎,可是今日,如果没有本宫拦着,那一凳子砸到你头上绝对会要了你的性命。莫非与受些许羞辱相比,你更愿意被人用凳子打死? 士可杀不可辱!白熙几乎是哭着对林祯喊出这句话。 收起你的眼泪。 哼哼。细不可闻的啜泣。 士可杀不代表就一定要死,不受辱的方法有很多种,比如,让对方先死。林祯宛如一个童话里的老女巫一般挂着阴沉的笑容,你今日受了委屈,来日叫他们百倍偿还如何? 呜什么意思?白熙接过林祯递过来的手绢。 真名比才。林祯道,今年三皇子向父皇建议,为了刺激天一书院学生学习的积极性,真名比才的魁首可以被破格擢拔为书院夫子。想不想试一试? 真名比才,政史和军事都要比,容我再想一想犹豫不决这就是她性格最大的弱点,她素来自诩喜欢谋定而后动,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选择不动。 本宫只是点到为止,驸马愿意参加最好,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只是我知道这个朱思温在我七哥那一派的年轻人中颇有些才名。如果能压他一头,我们脸上都有光。 殿下。 怎么? 你是为了太子才嫁给我的对吧。她冷不丁地开口。 不,我是为了大唐。 太子为国本,那还不是为了太子,她小声地腹诽。如今她爹长宁王尽管心存观望之意,但明面上已经向太子一派靠拢。 殿下。问你一个问题。换衣服的时候,白熙悄悄朝屏风后的林祯望去,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丝制的屏风上摇曳生辉。 什么? 为什么是人都觉得我们的婚姻是我倒贴? 林祯一身淡黄色宫裙,简单素净:只是认识你的人会这么想。也许坊间的人还觉得是本宫倒贴你长宁藩国呢。 不敢不敢。白熙诚惶诚恐地低头,公主今日归宁,穿得也太素净了些。万一皇上与皇后岂止素净,连她这男装的图案配色都比长仪公主的繁复。恐怕会令两位高堂觉得公主受委屈,平白惹他们担心。 本宫在宫中一向是如此,驸马不必操心。林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这个人啊,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皇上皇后太子,白熙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身为世子各大佳节也时常参加宫宴,不过从前都是坐在远处只听见个声音,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还是第一次。 吾儿不必拘礼,这两天就留在宫里陪朕与皇后说说话吧。朕与皇后都很想念你们。皇上的笑倒是容十分慈祥,与坊间传闻的喜怒不行于色的阴刻之君的形象相去甚远。 父皇怎么只提您与母后,儿臣也很想念皇妹一家呢。敢这样说话的自然是太子殿下。 白熙循声看去,太子殿下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好在精神还是不错的。眉宇间的神情与皇帝颇为相似,但相貌上倒是比较像皇后。 真是一转眼,熙儿都长这么大了。皇后与皇帝相视一笑道,之前为祯儿选驸马的时候本宫都吓了一跳,居然,熙儿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本宫原先还担心你们小两口处得不好,现在看来倒是一番琴瑟和谐的样子,甚好。 白熙:她果然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是啊母后,儿臣也有些吃惊呢。当年驸马尚在襁褓之时,长宁王抱着他来觐见,本宫与皇妹都抱过他呢。太子笑道。 抱抱抱过她怪不得公主无时无刻不对她进行教导。 皇兄。长仪公主语带埋怨。 诶,这才几天,就护上了。真是多亏父皇圣明烛照,为皇妹指了一桩好姻缘。到底是太子殿下,三言两语就哄得皇帝皇后面带笑意。 都别拘着了,开宴吧。 谢父皇。 == 家宴后,她们住在了长仪公主原来的寝宫。因为长仪公主与太子自小感情深厚,公主的寝宫与太子东宫相距并不远。 也许是因为与宫中的气场不合,白熙有些睡不着,加上明日不用去天一书院上课,她在与公主请示之后离开寝宫,在宫人的带领下夜游皇宫。 不远处的凉亭站着一个黄色的身影,身材高大,气度不凡。 参见太子殿下。她连忙上前拜见。 是朕。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当朝皇帝陛下。 儿臣鲁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白熙立刻撩衣袍下拜。 不必拘礼。皇帝虚扶一把,你是长仪的驸马,就等同于朕亲生的皇子。 儿臣多谢父皇厚爱。她不敢怠慢,连忙道,儿臣没想到父皇竟然走这么远来到此处,方才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出来看风景。礼数不周,幸好皇帝并不放在心上。 太子与朕确实很像。皇帝若有所思。 皇上圣明烛照,治理天下政通人和上天庇佑,太子自然继承了您的器宇。白熙道。 真是会说话的,难怪长仪喜欢。执意要嫁给你。皇帝坐到石凳上,你也坐。 谢父皇。 什么!是长仪公主执意要嫁给她?谁知道她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孽,上天要如此惩罚她!对的,白熙想着,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一位纨绔的大少爷,看中长仪公主的美色,将她霸占,顺手夺走了长仪公主家里的财产,把她的情郎逼死,还纵容十五个小妾欺负她,一定是这样!所以这辈子长仪公主过来报仇了! 朕听说你在天一书院时常拔得政史策论的头名,太子对你也十分赏识呢。皇帝把话题引到这上面。 一些浅见,竟入了陛下与太子的法眼。她谦逊地说。 你也不必总是妄自菲薄,朕相信长仪的眼光,她不会为自己挑一个一无是处的驸马的。倒是皇帝反过来在宽慰她。 儿臣一定会努力,不会让陛下与公主失望。 现在是长仪护着你,可是她到底不能护着你一辈子,朕希望有一天能换作你来保护她。长仪是朕最宠爱的女儿,作为一个父亲,朕希望她能一世平安,可是朕年事日高,百年之后的事情,朕无法顾及。如果你保护不了她,朕只能另想办法。这些,你可懂? 陛下春秋正盛,肯定能万寿无疆。皇上在说什么,是在威胁她!竟然如此严重! 这些哄人的话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朕知道长仪现在对你很严厉,但是,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儿臣,多谢父皇教诲。恭送父皇。 皇帝起身离开,不知从何处就冒出披坚执锐的卫士,浩浩荡荡地护着皇帝离开。这等护卫,取白熙小命简直是如易如反掌。 如果你保护不了她,就只能另想办法。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 呼。皇帝这一番看似温和的警告让她浑身是汗,僵坐在春夜里。 第七章 心意 去哪儿了,回来得这么晚。长仪公主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 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耽误了些时间。白熙没有提及见到皇帝的事情,殿下怎么在寝宫里看书?这么用功。 就在刚才,我皇兄过来了。林祯合上书,恭喜,我很快就不在天一书院折磨你们了。 闻言,白熙眼前一亮,旋即觉得不妥,连忙垂下眼睑:不能再聆听夫子的教导,学生深表遗憾。但是,敢问殿下,为何要离开书院? 北晋使团已经从雍城出发,后日就到金陵,太子保奏本宫署理礼部侍郎事,负责使团接待。有侍女送上一小盅热腾腾的汤,林祯取过碗亲自舀满一碗递给白熙,你说不能时时聆听我的教导,那是不对的,因为。本宫再忙,也是要回家的。 咳咳她呛着了,回家还要?! 当然,就算本宫不回来,你也不能不回家。她最近已然与吴宇陷入冷战,自然不会住在吴宇的府上,那还真的是无处可去。 殿下,不知北晋使团此来所为何事?赶紧明智地把话题引开。 乃是为了贡封互市之事。 原来如此,白熙心中一下子了然。北晋老皇新丧,太子年幼,正是主少国疑之际,以摄政王沈春秋为首的皇室势力与以新帝的舅舅魏国公倪佑良为首的外戚权臣不合。两方忙于内斗,当此时节正是无暇南顾之时,现在派人与大唐修好也是意料之中。她的亲爹,号称小妾和军队一样多的长宁老王爷长期与北晋周旋,恐怕在某些方面,长宁王府对北晋的了解比朝廷掌握的还要多。 那使团带队的是谁啊? 摄政王嫡长女,清河君主沈晗。原来如此,是因为对方同是女子,所以才临时命长仪公主接待。 公主要小心,据说这位清河郡主是沈春秋的智囊,十分不好对付。白熙提醒道。她在北伐之策的策论中写到,若果不能再智谋上胜过对方的智囊,那就只有暗杀这一条路。 沈晗足智多谋,本宫又岂是好对付的。如果是长仪公主的话,那倒是不用担心。 如果有接待事务,你也是要出席的。 她这身份实在是有点尴尬呀。一方面是天一书院的白丁学生,一方面是一品驸马,另一方面又是超品的长宁王世子。 我身份尴尬,带着我,可能会给殿下丢脸。再说了,家里来信说我爹最近火大,万一听见我又不成器,恐怕会气着他老人家。北晋欺负不了她家长宁藩,万一在接待的时候逮着她欺负,那岂不是要气死她爹长宁王吗。 没用的东西。林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踢她小腿,有本宫在 谢殿下。她立刻长揖到地。 我还没说完,有我在,事情还是要你自己扛。最近的事情绝对不会比你上课轻松。 她要回家!实在不行就住到书院去!呜呜呜 == 长仪公主走了! 使团来的这一天,天一书院放起了炮仗,学生用水缸里的瓢敲着洗菜的木盆来庆祝。吴宇抱着自己亲笔书写终于及格的策论热泪盈眶。被林祯整治地大气也不敢出的书院学生们弹冠相庆。 我亲爱的弟弟呢? 少爷,世子殿下您没注意吗?表世子殿下最近住在宫里,都两天没来上课了。 哦,还真是。都是因为这几天没抄他策论。塑料兄弟! 北晋使团进临安了,就在德化门。天一书院都轰动了。 让一让,让一让。 听说使节是北晋清河郡主沈晗,是个美人儿呢。 使节队伍浩浩荡荡,中间那辆华丽的马车想必就是清河郡主的座驾。吴宇手里捏着个炊饼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眼睛死死锁定那辆车,恨不得将车壁盯出一个洞来。 素手分开车帘,露出清河郡主带着和蔼微笑的脸。 夹道围观的百姓呼吸为之一滞。车帘缓缓合拢,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救命呀,我的心跳得好快。为什么我还不能进京卫,如果我进了的话,今天就可以在宫中见到清河郡主了!吴宇西子捧心,眼皮乱飞。 少爷,少爷,你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书童忍不住拉他,再不去上课就要旷课了。 那不是吴宇吗?骑着马刚刚在城门口迎接过清河郡主的长仪公主道。 今天白熙也换上了一身礼服,峨冠博带高据马上,这位大唐驸马看起来也是很有气度。 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她才懒得理呢。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4) 清河郡主今日可是出尽了风头。白熙用马鞭敲着手,这预先造势做得不错呢。 无伤大雅。分明心中有波澜,面上却毫无动静。 == 夜宴,临仙殿。 非正式的接风宴,帝后没有出席,由太子与长仪公主陪同,太子妃亦不在侧,大唐皇室的家眷只有白熙一人。宫廷乐队款动丝弦,最美的舞姬在台阶下遥遥拜了,一派莺歌燕舞南国风流。 承蒙大唐太子与长仪公主宴请,清河先行谢过。清河郡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她身边坐着一位大约十岁的孩童,虽然年轻,却犹如沉渊静潭般稳重,让人不能忽视。 郡主客气了。太子回敬。 那孩子是谁?白熙问。 说是摄政王的幼子,名字都没有外传。林祯也盯着那个孩子,清河郡主虽然气质高贵举止优雅,但那个孩子才是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今天那第二辆马车坐的就是那个孩子吧。白熙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我看今天北晋使团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护着那第二辆车,摄政王很在意这个孩子呀。 听说沈春秋老来得子,想必因此而不同。林祯拿回她方才用过的酒杯,交给侍女,下次看清楚,这是我的杯子。 你的就是我的。 油嘴。林祯白他一眼。 嘿嘿,对付长仪公主就要油嘴滑舌。 这位哥哥是长宁世子殿下吗?那孩子端着酒杯穿过一群舞姬,笑意盈盈地走到两人面前,哥哥,我可以敬你一杯酒吗? 女女孩子! 也许是同样的人之间特有的吸引力,白熙几乎想也不想就断定眼前的这个孩子跟本不是什么摄政王幼子,而是摄政王幼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摄政王可能跟她老爹长宁王一样一直没有儿子,为了保留自家的爵位而不得不将女儿扮成儿子。 怎么了哥哥?那孩子一笑,纯洁无暇。 没,没什么。只是小王爷你还小,不适合饮酒。白熙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本驸马干了,你就别了。 哥哥真是好酒量呢。小娃儿笑了,满室生辉。 小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白熙放下酒杯。 阿姊,我可以坐在这里和小白哥哥玩吗?小娃儿征求沈晗的意见。 实在是对不住殿下。沈晗面带笑意向林祯致歉,家弟被父王宠得有些过了。 大唐的官员们十分粗鲁地抽了一口气,瞧瞧,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呀。咱们家这位能冻死人的公主殿下实在没有清河郡主吸引人。 洛神洛神一个喝得微醺的官员看着清河郡主发痴,情不自禁地开始吟诵洛神赋。 无妨,孩子而已。驸马,陪小王爷好好玩。她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林祯起身,非常好说话地坐到另一张食案去。 啊?遵命。什么?叫她陪一个小孩子玩儿?什么鬼! 太子殿下,长仪公主殿下,其实清河此次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沈晗朝两人微微欠身。 这是什么?太子看着北晋使节送上的盒子。 这其中装的不过是一些北晋的特产而已,清河只是想请两位殿下看看我们的诚意。 岂止是一点诚意!粗如儿臂的百年山参,深厚乌黑的鹿茸,凝实的阿胶 这些东西只是样品,如果两国能贡封互市,那大唐将会得到更多的物产。 郡主好意,本宫与皇妹心领了,只是互市之事是为国策。本宫不能做主,请郡主耐心等待我朝朝会的决定。太子温和地一笑,将此事揭过,不知郡主还有什么要求,如果合适的话本宫会尽量满足。 多谢太子殿下。晗暂时想不到还能麻烦您什么。清河郡主道。 哥哥你不专心呢。摄政王家的小王子扯她的袖子。 哦不好意思。注意力从林祯那边收回来,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鬼。 清河郡主此次远道而来,着实辛苦。本宫敬你。林祯那边,三个政客还在寒暄。 哥哥酒量那么好,再喝一杯好不好?小孩子给她续杯。 白熙端起杯子:好。小朋友,我不跟小孩子计较,你开心就好。 哥哥真是好酒量呢。可是这样喝酒好无聊呀。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吧。那孩子从随身地口袋里倒出细小的木棍,这里有三根木棍,有一根最长,我把它们拿在手里,哥哥你来猜哪根是最长的,如果你没有猜中的话,就罚一杯酒吧。这孩子扁扁嘴,一副你拒绝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感觉四周的目光都向这边汇聚,白熙连忙答应: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真是见鬼,两国使团往来,带一个孩子算什么?沈春秋摄政王也太迫不及待要推崇他家的儿子了吧。 哥哥你又输了。 喝,我喝。一杯又一杯,上天似乎要和她作对一样,每一次都猜不到最长的拿一根。 小朋友,哥跟你说嗝在大唐,跟哥混,什么真名比才都不在话下 嗯,哥哥最厉害。小朋友笑意盈盈。 对了,你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其实呀,我叫沈明。小朋友单手环着她的脖子,好像在撒娇,其实,你是小姐姐对吧。背后那只洁白的小手十分不安分地在她背上游走,隐隐约约摸到了束胸的痕迹。 你!酒一下醒了大半,白熙呼啦一下站起来。 驸马爷?你?大臣们都看过来。 哥哥有些醉了,我扶他出去吹吹风。沈明到底是年幼,比白熙矮了一个头。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皇兄,郡主。本宫与驸马告辞了。林祯冷着脸走过去,拉住白熙的手,告辞。 哥哥姐姐再见。沈明青涩的笑意让人毫无防备。 恭送公主 沈明觉得有些乏味,回到沈晗身边:姐姐,真名比才好像很有意思。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白熙紧紧攥着林祯的手,掌心一片湿滑。 第八章 兄弟 手有点冷。 临仙殿外挂着宫灯,林祯侧身拉过白熙另一只手,灯下黑,她将那双冰冷湿滑的小手焐在衣袖中。 可能喝多了。察觉这样有些暧昧,白熙想抽回手,奈何双手却被长仪公主紧紧握住。 今晚你有些失态,不该是这样的。她说的是白熙忽然起身的事情,发生了什么? 嗨,那孩子袖子里藏了条蛇,冷不丁窜出来吓我一跳。一个拙劣的谎言,为防止太子遇刺,这次进临仙殿的所有人都进行了搜身。 是这样吗?林祯的语气是那样平静,像幽谷深潭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原来如此,是你胆子小了些。察觉了却没有说透,长仪公主心里清楚,谁都有秘密。 对不起,殿下。她诚心实意地道歉,为了自己幼稚的失态,以及刻意的隐瞒。 殿下青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追上两人。 何事? 这小太监面露难色。 驸马与本宫是一样的。林祯竟然毫不避讳。 殿下与驸马爷前脚刚走,清河郡主就请求让随行的北晋青年才俊参加天一书院的真名比才。太子爷打了个哈哈把吧这事儿先遮过去了,但是看清河郡主的态度,恐怕是铁了心要参加了。小太监低声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林祯吩咐他,今晚殿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如实记下,记住,不得外传。 奴婢明白。小太监又像来的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地融入无边的夜色。 长仪公主在宫里的实力不容小觑啊。她努力想回忆起那个小太监的脸,可是对方从始至终没有给她一个正脸,毫无印象。果然是公主培养的暗子吗? 那个孩子看起来很麻烦,本宫可没有时间陪小孩子玩儿。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林祯似睡非睡,不如交给你吧。 殿下放心,我一定把她盯得死死地。就算你不说,我也要挖地三尺把沈明起出来。 那个,殿下,要不是明天起我就住到天一书院去吧,这批北晋的青年才俊恐怕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身为大唐驸马应该替您盯着他们。为大唐着想,一脸浩然正气。 你忘了我说过,必须回家住。 哦。挫败感。 == 哦我亲爱的弟弟!你终于来上课了! 刚下马车,她就被吴宇撞了个满怀。 滚。十分不屑地冷哼,白熙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弟弟!亲弟弟,哥错了。来你看,这是你那个陶器配套儿的盖子,哥之前怕你那个陶器增值没给你。来拿着。吴宇把一个小盒子塞进她手里,别生哥的气了好不好。 哥,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儿无耻吗?怪不得她觉得自己拿到手里的这个陶器边缘瓶口过于平滑了,原来是这厮给她一个陶器还把盖子留住,是准备再敲诈她一笔吗! 哥错了,真错了。求你帮个忙,高抬贵手,哥再也不敢了。吴宇赔上一张笑脸,哥这不是听说三皇子的妹妹要出嫁了嘛,想请你帮个小忙。 看不出来呀,你作为一个没有实职的平阳侯世子,耳目这么灵通。白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喜欢那位公主?要跟我连襟? 哪儿能呢!吴宇指天顿地,我这不是听说我也在那个驸马的备选名单上,心里害怕吗。求你帮个忙,跟长仪公主殿下说一声,别把我列进去。哥哥感激不尽。 诶,哥。她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我觉得吧,这件陶器可能有一对呀。 马上给你送进驸马府! 卧槽,还真有一对!这么无耻的吗。白熙暗自磨着牙,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吴宇,简直是下流无耻!你给我等着。 你知道吗?自打我昨天白天在德化门见过了清河郡主,哥这余生就这么一个愿望。我要清河郡主。吴宇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今天天一书院来了一群人,据说,是北晋的才俊,还要参加真名比才。 终于还是答应了。莫不是觉得南唐的权贵子弟生活过于安逸,皇帝与太子有意让他们接受一点磨炼,竟然就答应了这件事。 那又怎样?你报名参加真名比才了? 白熙非常淡定地去看书院门前的那块红榜,凡是参加真名比才的学生都会榜上有名。好像是在宣示,无论名次如何,敢参加真名比才的都是人中龙凤。等等,红榜末尾怎么会有一个姓白的? 天一书院姓白的学生十分稀少,而且也没听说有谁要参加真名比才呀。 哥哥!你说了要在真名比才上照顾我,我等着你呦。又是那个声音,那个吓死人不偿命的小鬼,沈明。 沈小王爷,是你帮我报的名吗!那榜上的白熙二字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两粒字!仔细问一问居然还散发着清新的墨香,还是刚写上去的! 是呀!沈明笑得很开心,听说哥哥的策论写得很好,其中还说什么,如果不能在智谋上胜过对方的军师,那就杀了对方的军师。为了救我阿姊,我只好来投靠哥哥了。 行呀小朋友,连我写的策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等等这篇策论好像是出自前不久的那篇《论对北朝分化挑拨之策》,她在其中确实这么写了,如果分化拉拢的计策被对方的军师识破那就暗杀掉他。可是这篇文章,分明是她为吴宇代写的呀!沈明怎么会知道。 春日里,白熙的背影猛地僵住。好像被剧毒的蛇锁定了目标一样,背后一阵冷汗。 其实吧,这个真名比才真的没什么。状似不经意地伸手在红榜上抚摸,眼看着就要摸到她的名字上了。 哥哥可不要乱摸呦,这四个字是我刚刚写上去的。万一被你摸掉了岂不是平白让人觉得你怕了这次比才了嘛。一语中的,成功戳破她的阴险目的。 救命呀!她真的不想跟沈明一起上真名比才!会死人的。 哥哥,这次真名比才是和我们北晋的人比赛哦,你放心,我会故意输给你的。沈明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还真是谢谢小王爷了。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何必呢,这是何必呢,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何必要互相伤害。 亲爱的弟弟,哥只有一句话要跟你说。刚才就想告诉你。吴宇看着她,一脸的壮士断腕之色,为了哥的清河郡主,哥跟沈小王爷换位了。最近你都要和小王爷坐一起。 吴宇!你还是人吗!苍天无眼,不佑忠良。 == 公主。其实我哥哥吴宇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白熙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好在哪里呢?林祯认真地聆听她的谏言。 嗯仔细想想吴宇有什么好的地方,他很有钱。在临安开了两间赌馆,七皇子的妹妹嫁给他绝对不会受苦。 所以,你觉得本宫的妹妹她缺钱?长仪公主很认真地看着她。 瞧她这脑子,公主怎么会缺钱呢? 不是,吴宇这个人吧,您知道的,他爹平阳侯虽然现在不带兵了,但是好歹曾经是赫赫有名的武威大将军,统领过十万虎贲,那吴宇也是家室雄厚啊。绝对是驸马的不二人选。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5) 哦。林祯若有所思。 我擦瞧瞧她都说了些什么吴宇这样的家室,如果娶了三皇子的妹妹,那不是给太子添堵吗!哎怪她今天被沈明那家伙折腾地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了。 吴宇是你的表兄,在外人看来就是太子的人。这次是父皇为了制衡我皇兄的势力才将他列入妹妹的驸马待选之列。他想必是不愿意的吧,只是你知道,本宫身为太子的胞妹,如此明目张胆地阻挠恐怕会让父皇多心。 公主所言极是,千万不要阻挠这桩婚事,真的。白某人露出一张得意的脸。 我今天没去书院,你跟沈明小王爷处地怎么样? 殿下,我正要跟你说这人背地里给我报了真名比才的名你可不可以营私舞弊拉兄弟一把。 不可以。不瞒你说,这次北晋与我们的谈判很不顺利,恐怕是别有用心,你要借机去探一探北晋的虚实。 怎么个不顺利法?朝中的事情她从不刻意打听,这次为了公主破例了。 为了保护我国内的市场,不至于因为大量出口商品到北晋而造成国内物价走高,我们要求限制与北晋互市的额度。这一点引起了沈晗的不满,迟迟没有敲定。三皇子那边的意思是,为了两国和平,可以让一步。 殿下,容我一言。此事万万不可让步。白熙对南唐这边官员的头脑肃然起敬,昨日夜宴我就看出来,北晋与我们交易的大多是些自然物产、牛羊肉、动物皮毛。如果民间要大量进口的话,我们只能用国内的手工制品去交换。可是换来的这些奢侈品虽然华贵,但平民百姓是消费不起的,如此一来,造成了我们国内的手工制品价格上涨,有损民意。 说的不错。林祯忧愁地叹息,皇亲国戚购买这些东西一掷千金,可是钱从哪儿来?还是要从百姓身上来。 我倒是有一个建议,殿下。白熙眉毛一动,计上心头,殿下可以建议,与北晋交易的商队商号由官府控制是为官商,民间商号如果想参加贸易,也要归官府管理。如此一来,就可以明面上不提,暗地里控制交易的额度。 继续说下去。林祯点头称是。 另外,要求北晋交易的货物也要有平价货物。交换一些百姓消费得起的货物。着力培养百姓对这些药物、装饰品的消费依赖。如此,则国库盈余之日可待。 聪明。林祯微笑,只是,我亲爱的驸马,你以后能不能努力一下,站到朝堂上手持象牙笏板来指点江山,而不是在家里,穿着睡衣端着药碗给本宫献计献策。嗯? 殿下她恶心地缩起脖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我亲爱的这样的话头来恶心我,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想起吴宇。 好呀,我亲爱的驸马。让我们一起睡觉吧。林祯吹熄蜡烛。 一夜辗转反侧,黎明时分。 有人轻轻敲窗户,白熙警觉地醒来。看看熟睡的长仪公主,她轻手轻脚披上衣服走出门。 世子,我们查过了,北晋的人没有和天一书院的夫子有什么联络。就是学生,也没有发现他们私下里联系。 莫非叛徒真的出自她的驸马府?可是那一夜长仪公主判卷,怎么还会与第二个人知道。 父王回信了吗? 回世子,八百里加急。刚刚到。 她心事重重接过长宁王的书信。信中长宁王信誓旦旦地保证,当年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早已被灭口。沈明怎么可能会知道!而且,这个沈明,在北晋毫无存在感,甚至连长宁藩的探子都对他没有了解。沈明,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九章 明牌 哥哥!我们一起去上学吧!清晨,驸马府的下人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 请小王爷前厅稍候,我们家驸马爷还没有起来。驸马府的下人看见此人当即一脸苦相,昨天就是这位小王爷缠着他们家驸马非要送他回家的,怎么今天又找上门来。 慢着!前厅就不用去了。白熙精神抖擞走出门,在门槛上堵住沈明,小王爷,我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公主还没有醒。我看我们就直接去天一书院吧。 沈明紧紧盯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呢。与其放这个祸害进家里来捣乱,不如让她御敌与家门之外。省得这些事惊动忙于朝政的长仪公主,同时,也能避免长仪公主知道她最大的秘密。 今天的课程,军事院武德校场,院首大人吩咐,为了提升天一书院学生的成绩,所有报名参加真名比才的学生不得缺席。接到这一消息的白熙当场抱着自己的笔瑟瑟发抖,我是一个文人,文人!我怎么能参加这么野蛮的课程。 吴宇!吴宇,哥!我是一个文人,一个文人。文人白熙抓着栏杆坚决不撒手,你不能这样见利忘义。你不能出卖自己唯一的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来吧我亲爱的弟弟,哥也是为了你好。吴宇放开她的衣服,非常耐心地掰开她抓着栏杆的每一根手指,把她扛到肩上,就算不为清河郡主,你也为了长仪公主争口气呀。 末了,吴宇在她耳边低声道:哥不是不帮你,昨晚我赌场都没去,悄悄帮你去红榜擦名字了。可惜我也没办法做到无痕迹擦掉,对不住了弟弟。 混账!早上写的字你晚上才去擦!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然后,她就在万般委屈中,千种无奈中,沐浴着书院众人的目光被吴宇扛到了武德校场。 诶,你说,小白世子和他表哥会不会是那个有人在背后悄悄咬耳朵。 哪个?听话的人十分不上道。 那个。说话的人用手比作剪刀,伸出半截袖子做出剪得动作。 断袖啊!听话的人恍然大悟。 简直混账啊!无话可说。 被放在校场的那一刻,她终于了接受既定的命运,人嘛,早就该知道,天命难违。 任你眼中泪千行,天命面前全白忙。 吴宇我问你一件事军事课都上些什么? 说起来,自进入天一书院,她就一直以身体原因为由在军事课请假。对于旷课的事情,她另有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本来嘛,身为手握重兵的长宁王的世子,军事课出挑难免会引起朝廷的警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她这种蓄意逃课的行为,长宁王是恨得咬牙切齿,奈何女儿身在京城临安鞭长莫及。 各位学子,今天我们操练的是,负重越野。有困难的同学请量力而行,但是,我要提醒那些参加真名比才的同学,在你们的比才中,身体素质将是你获得好成绩的重要基础。校场上的京卫校尉敲响铜锣,话不多说,万事靠自觉,请大家上前领取你们的负重,两个时辰后,我要在存云峰的山顶见到你们。祝大家好运。 什么!她虽然多年没上过军事课,但是这个鬼项目是什么时候加进去的! 背上配重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全都是中计了三个字。□□裸的针对!知道她身体不好,故意的! 白驸马如果坚持不住可以向那边的夫子请假。朱二背着负重潇洒地大步走过。 这个混账!白熙狠狠啐他,我不敢骂吴宇我还不敢骂你吗! 双手托住配重,咬牙跟上。她就不信了,堂堂长宁王的女儿怎么能输给这个家伙。 一个时辰后,白熙在城门口。 弟弟你怎么不接着走了?吴宇一直没有走,就跟在她身后。 我再也不走了。我不是长宁王的儿子!她抱着吴宇老泪纵横,我错了哥,我爹没有我这么个儿子!我错了!放过我吧。 少爷喝药。白熙的书童端着热乎乎的药碗,难为白家的书童居然在城门口都能让她喝上一口热药。 白熙口干地嗓子快冒烟了,夺过药碗一饮而尽,咳咳咳兔崽子你要烫死我呀! 实在不行就请个假吧。吴宇道,舅舅应该不会怪罪你。废话,两年多没参加军事课也没见长宁王有什么表态。 你怎么在这儿,天一书院的人已经到山脚下了。 公主!公主你终于来了!白熙二话不说扑上去抱住公主的腿!你是来救我的吗? 小白,你听我说。我真得不想。长仪公主蹲下来,单手托住她的脸,泫然欲泣,如果我有办法,我也不想让你参加军事课的。可是我今晚要陪使团去长芦山游览,可能要两天回不了家,这样的话我就照顾不了你。不过你放心,蔡院首说了,如果你坚持不住请假的话,他会代替我亲自照顾你。当然,如果你能参加完军事课,你也保证会累得爬都爬不起来,如果你爬不起来,蔡院首他会代替我好好照顾你两天。小白,等我回来。 长仪公主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真诚,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充满歉意。 吴宇,扶我起来,我还能战!为了解决心中的疑惑,为了这两天的自由之身,拼了。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弟弟。吴宇远远地朝她招手。 看来驸马很害怕殿下呢。沈晗走到林祯身边,柔声软语,晗冒昧地说一句,公主不光是一位老师,也是一个妻子。这其中的,度,晗还未嫁人不便说与公主。 这本宫自会决断,清河郡主,请吧。林祯冷着脸。 如此甚好。晗也是一番好意,不希望公主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只是一个唯唯诺诺以您为尊的臣子。沈晗敛眉一笑,不再语。 最后一位,申牌班,白熙。京卫校尉高声唱名,再次敲响铜锣,恭喜各位同学,可以下山了! 闻言,白熙摊倒在地,如牛一般喘着粗气。终于,终于赶上了!热泪盈眶。可以放假了!终于不用面对长仪公主的另类家访了!呼哧呼哧!总觉得跟长仪公主待在家里就像在做一场另类的家访,时时刻刻要防备着长仪公主的提问和责罚。 哥哥,哥哥,起来呀,今晚我王姐出去了,驿馆今晚没有人陪我。愿意去我住的地方做客吗?沈明撩起袍子跪坐在她身边,两手抓着她胸前的衣襟摇晃。 别抓了有汗。白熙捉住她的手腕,我去,死也要去。 == 这里都是你的人,沈明小郡主,别装了。驿馆里,白熙一改之前扮演的好哥哥形象,冷冷地看着沈明。 姐姐果然手眼通天,不过,别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会让我想起那个阿姨。沈明随意披着衣服,腰带解开摇曳生风,含笑端了酒杯,走到白熙身边,你知道吗?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你说,如果长仪公主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会怎么办?如果皇帝知道了你的身份,长宁王府怎么办?你说这些人发怒,够你死几次?我在为你担心。 那个阿姨?白熙皱眉,谁?莫非是长仪公主?嗯,很好,以后她准备这样模仿长仪公主去吓唬人。 当然是,你的沈明将酒杯递到她唇边,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 好。难道我还怕你毒死我不成? 那个阿姨不是长仪公主那个冷酷的阿姨,是沈明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你的母妃,那个比长仪公主还冷的女人。 哦,是吗?我都没有见过我的母妃,如果你有她的画像,记得给我一张。现在沈明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对方知道的太多了,索性明牌好了。 这件驿馆有很多人都是派来监视我的,有皇帝的、太子的、公主的、老三老七的当然,还有姐姐你的。沈明状似哀怨,如果我们谈话太大声,那些偷听的人就会知道姐姐你的秘密,那样的话我话里担心的事情就会变成现实。 我死几次不用你操心。白熙端坐着自斟自饮,我从来不相信天下有白白保守的秘密,说吧,要怎样你才肯封口。 姐姐还是太幼稚,或者说被人保护得太好。在谈判中如果表现出急于想和对方达成协议,那么对方反而会待价而沽。 沈明这是在教导她? 你想做什么,我奉陪到底。 对方就是在玩猫戏鼠的游戏,偏偏她毫无还手之力。 别看现在她年纪尚轻,长仪公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与她亲近的,但是时间拖得越久,长仪公主就会越发觉得不对劲。以沈明的势力,知道她的身份肯定不会是捕风捉影,如果她甩出证据惊动长仪公主,那么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做这些只是想和姐姐好好玩。如果姐姐能在我待在大唐的期间陪我好好玩的话,我保证这件事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半个字。 好,成交。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第十章 圈套 哥哥我敬你。沈明一再劝酒,自己却滴酒不沾,用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能再喝了,再在喝酒,今晚就回不了家了白熙推掉递到唇边的酒杯。 公主与我姐姐都不在,你回家有什么意义?沈明拉住她的手,小白姐姐放心,我又不会趁你酒醉对你做什么坏事? 毕竟有贵国胶东王的前车之鉴。白熙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据传北晋惠宗的废太子胶东王被废的原因就是中宗的皇后派人到东宫引诱太子醉酒,酒后诱惑太子写下对皇帝大不敬的文章。皇帝阅后大怒,召太子入宫对照笔迹,太子不知是计,入宫对照笔迹后当场被废为庶人。 姐姐真聪明。原本我命人写了一篇辱骂长仪公主的文章想趁你酒醉叫你照抄一份,现在用不上了。沈明表现得很失落,但是姐姐真得不想在我这里多留一下吗?或许你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比如说你的母妃长宁王妃。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6) 心中一动,瞬间燃起的热情随之湮灭。 我没有兴趣,夜已深了,小郡主,告辞。白熙酒已深了,也不知沈明给她喝得是什么酒,比皇宫宫宴上的千古醉后劲还大。再留在北晋的驿馆显然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尽管心里十分想知道关于自己的母妃长宁王妃的内情,但是她不敢相信沈明口中所谓的真相,更不敢留在驿馆惹人怀疑。 我送你。沈明拉着她的袖子,姐姐不要拒绝。你毕竟是长宁王世子,低调地离开驿馆更加会惹人怀疑。我在京中身份特殊,出行都有大唐京卫的人护送,有他们做证人更能显得你白璧无瑕。 如此甚好。白璧无瑕?这是个什么形容词,她现在喝得昏昏沉沉理解无能。 马车缓缓驰出北晋驿馆,白熙忽然抓住车窗:走锦衣大街。那是金陵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的铺面号称能一直开业到清晨,虽然绕路但绝对安全。 车辆颠簸,白熙头脑眩晕,伸出头抓着车沿一阵吐。见她十分难受,沈明贴心地伏在她身边用手轻抚她的背为她顺气。 杀了这狗王爷,为我们的亲人报仇!是什么样的刺客,竟然在繁华的锦衣大街动手! 暗处传来一声喊叫,紧接着刀剑相击的声音响彻不休。侍卫中有人大呼刺客,人窜马逃混乱不堪。一时间繁华的锦衣街上杀声震天,十里长街为血染红。 姐姐别怕,有我保护你。沈明趴在她身上,搂住她的肩。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看着眼前的杀戮。 你说,这狗王爷到底是在骂你?还是在骂我?沈明问。 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个,白熙气结!居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公然在大街上刺杀北晋使臣,摄政王独子!而且还是在最繁华的锦衣街,当着无数的目击者!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和长仪公主! 狗王爷在这儿!一个刺客冲到马车前,刀尖血红眼神凶历,全然不似做伪。刺客的刀递出的一瞬,动作忽然凝住,只见一只羽箭插在他心头。刺客来不及发出声音便倒下。 这些人胆大包天,竟然当街行刺长宁王世子!给本宫杀!难道是长仪公主到了?! 怎么原来如此。沈明看着素衣飘飘冷若冰霜的长仪公主,若有所思。 公主!我对不起你呀!白熙后悔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白熙!长仪公主策马而来,下来。 白熙的酒意全被吓醒,一轱辘翻下马车,正想站起来却发觉一阵腿软:殿下我周遭的喊杀声渐渐停息,多亏长仪公主及时赶到。 起来!长仪公主冷冷吩咐,不许去扶她! 她跌跌撞撞废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站起来,大声道:这些大胆的刺客都是来杀本世子的,公主要为我做主!二话不说先把锅扛了。 多谢沈小王爷保护本宫的驸马,您的护卫已经赶来,有他们护送您回驿馆,可保无忧。林祯自始至终没有看地上的白熙一眼。 我是狗王爷嘛,当然要像狗一样保命。公主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过今晚真是,吓死我这个宝宝了。哈哈。沈明笑得十分放肆,今晚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算坏事。 == 白熙一路跟在长仪公主身后不敢说话,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到长仪公主的门前,想想觉得不够又捡来一个大铜盆倒满水,将盆双手举在头顶,竟是要长跪妻子门前请罪。府中下人来来往往都低下头不敢看。 进来。长仪公主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进来跪。 殿下我错了。水溅出来洒在她脸上,我不该晚上不回家去沈明的驿馆逗留,不应该喝酒,更不应该答应她送我回府。 解释。林祯将手里的毛笔伸进她头顶的铜盆中涮笔,不准洒出来。 我她能相信长仪公主吗?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那一夜皇帝的话语犹在耳边,如果她不能保护长仪公主,那皇帝会毫不犹豫地换人保护爱女。如果皇帝知道她欺骗了自己的爱女,这后果 那日酒宴,她借搂着我之机告诉我说说有我母妃的消息,我一时求证心切,就跟着去了。没想到出了这件事。她生母不详这是京中都知道的事,如今提及应当能遮掩一时。 那她有母妃什么消息?林祯又是一阵涮笔,涮地她摇摇晃晃,稳住。 说来惭愧,今晚我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只有她说说我冷下脸来的样子,很像我的母妃。白熙心虚地低下头。 我看看。 林祯用笔挑起她的下巴,仔细观赏。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泪汪汪的,秀气的鼻子一抽一抽,一副受了欺负泫然欲泣的样子。这还是她那个崇尚空谈又纨绔不成器的驸马爷?!分明就是个胆小又爱哭的傻姑娘。 分明一点也不像。母妃要是长成你这样,只怕她要气哭。 殿下!我明天就进宫奏明圣上,就说今晚的刺客都是为我而来。让北晋无法借题发挥要挟大唐!就是牺牲自己也要竭力挽回。 理由呢?林祯往盆里加了杯水。 理由就是她绞尽脑汁,我在外面欠了外债,嗯,还不上,债主打上门来,说还不起债就要我狗命!天哪,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林祯又加了一杯水:不必想着怎么让本宫和太子免于弹劾,老三和老七是绝对不会放过此事的。你只要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我错在不听公主的话,私自出府,反而惹出麻烦。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错。林祯用那支已经清洗干净的毛笔轻轻扫着她裸.露的脖颈,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本宫不够坦诚。 殿下!我真的痒!透入骨髓的痒!痒到她双手颤抖。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吗?长仪公主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敢把盆砸了今晚就别睡觉了。 对呀!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宫宴上,我看出沈明是冲着你来的,我派人盯着你,也就等于盯着他。下午的时候我的人回来告诉我你要去驿馆,我预感事情不对就带着护卫提前回来,正好遇上这件事。林祯耐心地向她解释。 长仪公主居然派人盯着她?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啊。看来她与长仪公主之间差距太大,实在是如日月一般不可相提并论。 对了殿下,今晚的刺客可有活口?她问。 在京卫众目睽睽之下,你说有没有?也是,京卫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必定有各方势力的人渗透,当着这么多人在北晋面前把刺客全杀了肯定有杀人灭口之嫌。 那我对不起大唐啊。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也不要太自责,就算今晚你们没有遇刺,北晋一样会找理由借机发难。林祯拿走那个装满黑黝黝的水的极其危险的铜盆,仔细砸到头上明天见不了人。 没有长仪公主的赦免她不敢起来,只能继续跪着。 衣服脱了。 什么?又要脱衣服!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扒得只剩件松松垮垮的里衣。 今晚你做得对,明日父皇一定会召你上殿询问今夜刺杀的缘由。你要记住,无论朝中何人对你说什么,你只要一口咬定那些人是来刺杀你的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林祯抱起软绵绵的白熙大步走出书房。 那沈明那边?她紧张地搂住长仪公主的脖子。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聪明人也不能一直都那么聪明,更何况是像你这样一直都很傻的。突然变聪明了才引人怀疑。 她哪有一直都很傻!偶尔也是能聪明一下的好不好! 长仪公主将她轻轻放在院中的一颗桃树下,凝视着她的脸:接下来你不要动。 殿下你要做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推。 别动,这是在帮你。林祯轻轻压在她身上,低头,柔软的唇瓣在她颈上用力亲吻。 殿下你我这个桃树下的草皮留下道道抓痕。 乖,这是必要的。林祯贝齿用力咬在她脸上。 呜!比摔跤还疼!白熙用力推开林祯,气愤地推开长仪公主,她忍很久了!翻身压在长仪公主身上,我错了公主我再也不敢推你了 少爷我们错了!刚刚趁夜打扫过院子的小厮惊慌失措。 干什么!滚啊!白熙扭头大吼。 是,少爷! 殿下你你听我解释我以后再也不敢推你了她追上长仪公主的背影。 睡觉去。没有任何解释。 公主!公主!要不然你在上面吧!公主!公主!你听我解释!苍天呀! 第十一章 戏台 南唐鋆徽帝鋆徽十年四月初。北晋使团与大唐驸马当街遇刺,消息当夜传入皇宫,睡意朦胧的鋆徽帝当即震怒,责令主管三法司的七皇子彻查。次日朝会,北晋使团就小王爷遇刺事件向南唐朝廷提出质疑,声称要得到一个交代。 当夜,有文官舞文弄墨上奏弹劾太子一派的官员与长仪公主保护使团不力,笔锋直指太子,用意明显。 传,驸马,长宁王世子白熙上殿。太监高声唱名。 朝会大殿的殿门洞开,身着礼服的白熙迈着小步不紧不慢走到玉阶前下拜。 撩袍子,屈膝而跪一气呵成,双手张开平举,衣袖抚动宛如带风,端的是长宁王世子的好气度:微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手上动作,不知怎得忽然顿住,白熙脸色骤变,极不协调地收回手,双手交叠置于地,俯身叩拜。盆举久了,手酸啊! 平身。皇帝喷出一口茶水,前排的宰相大人面前下了一阵雨雾,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指着她脸上红肿的牙印嘶嘶抽气。 太子看看白熙又看看妹妹,轻轻笑道:总不会是因为刺客。皇帝隔得远看不见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如玉的皓颈上还有鲜红的痕迹呢。 咳咳,皇妹也太大胆了。三皇子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小声和七皇子咬耳朵。 不得妄议。皇帝一脸尴尬制止底下骚动的大臣,爱卿且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启奏大唐陛下,昨晚发生之事何不询问我方使臣?清河郡主沈晗当即站出来,大晋有心与大唐修好,大唐却出现刺客刺杀我国使臣,还请陛下给我大晋朝一个交代。否则,我朝恐怕难以善罢甘休。 放肆,清河郡主,事态未明你就急于要挟我大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刑部侍郎站出来怒斥,他虽然愤怒但也不敢语气过于强硬。 事态未明?昨晚抓住的刺客已经被审问了一夜,还说未明?为何不问刺客证词反而要问碰巧卷入的贵国驸马!清河郡主厉声质问,莫非贵国的司法系统无能? 刑部侍郎涨红了脸又站回去。 昨晚的刺客他们行事没有破绽而且嘴很硬,说什么也不开口。情况还在掌握之中。白熙身边的大理寺官员小声对她透露。 回陛下,郡主,昨晚的刺客应是为我而来。白熙幽幽道,连累小王爷,微臣十分内疚。请郡主原谅。她朝沈晗微微欠身,一言不发。 那敢问世子,为何会有刺客行刺于您?沈晗步步紧逼。 你都说了是刺客来行刺我,那还管理由干什么。白熙一脸无辜。 周遭的大臣都笑了起来,有时最无耻的恰恰就是天真无辜之人。 清河郡主可不要当着长仪皇妹的面欺负她的驸马。本王这位皇妹一向是护短的。七皇子含笑打趣。 长仪公主与太子一派的官员脸色有些难看。七皇子一句话就将脏水泼到了长仪公主身上,完全是在暗指长仪公主指使驸马串供嘛。果然,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变,一个责备的眼神飘向太子,太子也收起云淡风轻的样子,神情凝重。 陛下,清河不敢信口开河,昨晚不少人见证刺杀。请允许清河传证人。 准。皇帝皱着眉道。 不多时,来了几人,都是北晋的侍卫,其中一人赫然还是沈明身边的亲卫。 这几人都可证明,昨晚刺客说要杀了我王弟为亲人报仇。清河郡主双手捧心表情郁卒,当殿开始做戏。她用上黛玉葬花式的语气和表情声情并茂地演讲:我竟没有想到我国陛下诚心诚意欲与贵国修好却换来这样的结局!都说大唐傲慢,我还不信,没想到果然如此,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末了,她意犹未尽地擦擦不存在的眼泪。 你说什么?那个十岁的孩子皇帝诚意修好?我的天!由你们北晋官方漫天要价的交易方式不是你们提出来的?满地生长的野味药材换精美的工艺品不是你们狮子大开口?这边大唐的官员们一阵无语。 白熙眼皮一阵阵抽搐,没想到这位清河郡主除了高贵平和之外还有这样的演技,实在是令她佩服得紧。 多学着点,以后用得着。三皇子又跟七皇子咬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早已结盟。 郡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白熙昂首阔步走到她面前,昨晚刺客的原话本驸马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的原话是杀了这个狗王爷,至于这个称呼嘛。本驸马乃长宁王世子,怎么着也是一个小王爷不是?这个狗王爷自然指的是我。 她看着沈晗,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而且,本驸马属狗。 沈晗的内心回荡着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面上还是一贯的和蔼。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7) 清河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只是驸马一直住在金陵,也从未听说招惹过什么仇家,怎么会有人忽然行刺您?或者,您有什么必须的理由不得不认下这件刺杀是朝你来的? 郡主说我没有仇家,这我承认。但是您恐怕忘了,我没有仇家,不代表我身经百战的父王没有仇家。语出惊人,石破天惊。 你!沈晗后退半步看着她,倒打一耙堪称无耻! 驸马言重了。七皇子出来和稀泥,北晋已经与我大唐修好,短短不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举动。 七皇子,微臣可什么都没有说。白熙微微一笑,转身朝皇帝行礼,陛下,众所周知,微臣的父王府中姬妾众多,其中难免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辛。实不相瞒,这样的事情微臣先前也遇见过不少,因而可以确定。 很明显的暗示,她在引导众人将刺客的动机归结于长宁王府夺嫡一事。只是她是王府独子,这种说辞显然有些站不住脚。 果然,清河郡主很快抓住她言语上的漏洞:驸马乃长宁王独子,这样的说辞谁会信呢!当她是傻子吗! 没有出生的难道就没有在肚子里的吗!白熙反驳。 清河郡主怒极反笑:笑话!这里是贵国的金殿,请驸马不要信口开河,滑天下之大稽。 信口开河?只是敢问郡主,你凭什么这么信誓旦旦地说我长宁藩之事。还是说,你晋国的手早就伸到我长宁藩,是一直在监视我父王。您在这两国和谐的重要时间将刺杀本世子的刺客强行认作是刺杀小王爷的人,郡主你可知道这是在插手我长宁藩内政!这些话她早就不吐不快了,沈明以她的秘密要挟,让她感觉一直受人监视,这种感觉太令她憋屈了。 在场的文官门几乎要为她鼓掌,虽然没有直接点明长宁藩夺嫡之事确句句暗示引人猜测,最后逼得清河郡主自乱阵脚口不择言,随后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竟然生生扭转了态势。如此才思敏捷厚颜无耻完全可以做一位监察御史。 驸马沈晗皱着眉头半天说不出话。 话不多说,陛下,微臣也请核对刺客证词以证清白。白熙道。她倒打一耙指责北晋插手长宁藩内政,这样的谈话显然不是能在金殿这种开放的场合谈的,索性见好就收。能逼得清河郡主口不择言也算是小胜一场。 老七。皇帝叫着七皇子,语气责备。 回父皇,刺客的嘴太硬,还没有结果七皇子擦着汗出班。 父皇,儿子有一计。三皇子出班,不如请沈小王爷上殿,然后将刺客调来,看看刺客对谁的反应比较大。如此一试便知。 一位老臣出班:怎可如此侮辱金殿。那老臣抬手就摔了象牙笏板。 话音刚落,白熙分明地觉得皇帝的脸色更阴沉了一分。 也是,在国家利益受损的时候,七皇子与三皇子一个暗示白熙夫妇串供掩盖太子与长仪公主保护使团不力的后果,一个建言献策几乎推翻已成定局的结论。如此不把国家利益放在眼里,一味陷害太子兄弟阋墙的行为怎能不让皇帝愤怒。 一斗米尚可舂,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三人不能相容。白熙在心里叹气。皇帝也不知怎么回事,对三皇子与七皇子采取放任的态度,这是有心在给太子制造麻烦。她想起很久以前的大周朝初代女皇那种对皇嗣的养蛊式的培养方式不由一阵恶寒。 陛下,请提调刺客当殿对质给我们一个交代。清河郡主的语气再度强硬起来,毕竟北晋虽然因为主少国疑局势不稳,但军事实力还是压了南唐一大头,她完全有底气展现一个军事强国使臣该有的骄傲。 就在金殿内剑拔弩张之时,一名刑部官员慌慌张张来到宫门前递上奏折。奏折快速呈到皇帝面前,皇帝低头一阅,当即砸了面前的镇纸。 就在刚才,刺客自尽! 七皇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杀人灭口!□□裸的杀人灭口!清河郡主大怒,我方使团要求有我方官员参与验尸! 刺客自尽了?!这是什么操作!莫非是皇帝现在她一人揽下自认是刺客的目标,这时候刺客死了,死无对证。如果不再调查就此结案,北晋无法借题发挥要挟大唐,皇帝的目的就达成了。 可是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甚至连她也不能肯定刺客到底是冲着沈明而来还是冲着她而来。 白熙忧心忡忡,皱眉看向长仪公主,可惜对方在闭目养神没有任何回应。 此事越发得扑朔迷离。 第十二章 陷害 清河郡主傲视金殿,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大唐的官员纷纷调开目光不敢直视。 皇帝阴沉着脸,坐正身子刚想说什么,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众大臣循声望去,是刑部大牢的官员和一些衣着特别的武士闯过宫门来到金殿外。守卫的殿前金吾卫正要厉声呵斥,忽然有一个绿色的身影晃到殿外张望。 北晋小王爷,沈明! 微臣参见大唐皇帝陛下。沈明笑眯眯在殿外行礼,这一下可算是逾越,奈何她人不在殿内,又是个年轻的孩子,大唐的官员心里有气也无法对她怒吼。 又有何事啊! 一个清河郡主还没对付完,又来了她的弟弟,皇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史无前例的地步。白熙敢打赌,这绝对是她见过的上位者的最难看的脸色,就连她小时候偷偷穿女装被她爹长宁王逮到时长宁王的脸色都比皇帝此刻的脸色好看。 微臣听闻昨晚刺杀我和小白哥哥的刺客自尽,心里实在是愤怒,于是亲自带着下人们去陛下的大牢里把这些刺客的尸首带过来了。她小手一挥,那些龙行虎步气质凶历的下人们就用门板放下刺客尸首。 对了,为了得到人证,我还特意把这几位刑部的官员也带了过来。 一群刑部的官儿哆哆嗦嗦在殿外叩首不敢说话。 小王爷,有什么事情下朝再说,何必带尸闯殿,如此不敬。三皇子一脸郁卒,仰头晃脑悲不自胜的样子,你们这些官员,也不知道为父皇分忧劝阻小王爷,无用之人。瘫坐在地的七皇子愤恨地看了看他哥的深情表演,落井下石雪中送屎者非这位哥哥莫属。 站在一堆尸首之前的沈明笑得灿烂:我怕贵国的三法司会包庇。 这边大唐的官员都快气昏了,这种话,沈明居然当殿就说了,偏偏她又是未及弱冠的孩子,如果出面指责反而显得大唐气度全无,平白落天下话柄。 那么小王爷有什么高见。刑部尚书耐着性子,他那个主子自刺客死后就瘫坐在地彻底隔绝指望不上。 高见不敢说,只是各位请看。靠得近的大臣们悄悄挪动脚步,伸长脖子望去。 这些人当中,有几个人戴了,人.皮.面具。沈明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银刀割开刺客的脸皮,刀锋割入薄薄一层没有血迹。沈明伸手沿着割开的皮肤,揭起,完全没有顾及。 离得近的几名官员眼睁睁看着沈明在刺客狰狞僵硬的尸体上一番动作,身体差的几人几乎要吐了出来。 这就是刺客的真容。 人.皮.面.具,揭开,是一张瘦削苍白的脸。刺客高鼻深目,右眼下方有一枚浅白的疤痕。近前的一名老臣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沈明拍拍手:他们人.皮.面.具做得精致,就是近距离观察也难以看出破绽。若不是我北晋□□之术甲天下,而我府中也恰好有一位高手,恐怕就是我也不能发现。 不可能!围观的老臣颤抖着手,后退两步看向踮着脚尖观望的白熙。 什么?白熙循声望去,原来是老熟人,凌云堂的院首蔡老夫子。原来蔡老头这个大儒也是朝中大臣啊,看他官袍的花色,应该是一名五品文官。 这个人各位可能不清楚,但是,这位天一书院的老人家应该是知道的。沈明笑地得意,他原本是长宁王世子小白哥哥的贴身护卫时常保护她出现在天一书院,而就在小白哥哥与公主大婚前两月,小白哥哥将他借给平阳侯世子也就是小白哥哥的表哥吴宇。 父皇!绝无此事啊!怎么可能是承骁!任白熙再傻也知道这话的含义,她连忙抓起袍子奔到大殿门口,地上的那个刺客居然真的是她从前在书院的护卫! 启奏陛父皇,儿臣绝对不相信是白驸马自导自演了这场刺杀。七皇子终于回过神来。 传吴宇。皇帝的脸更黑了,饱含深意的目光略过惊呆了的白熙落在长仪公主身上。 吴宇正上着课,忽然被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带到了金殿前,看见刺客尸体的那一刻他也吓了一大跳。 回皇上这个,原本微臣在临安城郊开了一家赌坊可惜总是被当地官府勒索,微臣跟弟弟,嗯,驸马商量了一下,他说自己身边的侍卫武功极好,可以借给我看门。只是,几日前,他就已经不知所踪。吴宇结结巴巴道。 父皇请听儿臣解释啊!白熙惊慌失措跪地,这热确实是儿臣的护卫,但是但是儿臣已经两个月之久没有见过他也许他是受人蛊惑要刺杀儿臣的! 怎么办,为什么刺客会是她的护卫!明明就在不久前她还秘密命令此人暗中调查北晋驿馆,尝试着通过调查北晋的使团找出长宁王府泄密的源头!为什么一转眼这个人就成了刺客! 她之前一味辩驳说刺客是为了刺杀她而来。皇帝当时尚可以认为是她为了保护长仪公主和太子强行出头是为了,维护两国议和的成果,不让北晋有借口提高议和的价码。但是现在传出是她长宁藩的护卫刺杀北晋使臣这样的,哪怕是有一点风声都足以推翻皇帝原有的论断。 现在这状况,只怕皇帝不但会认为是她自导自演了一处刺客的戏码,还会认为是她长宁藩和北晋勾结,毕竟只有临近北晋的长宁藩才有可能掌握如此高深的□□易容之术。皇帝历来对长宁藩心存忌惮,只是因为要对付北晋才不得不容忍长宁藩做大。同理,如果北晋与大唐完全议和,那么皇帝也就有充分的机会削减长宁藩的实力!而这又是长宁藩不愿意看到的。 那么现在,她之前的强行自认是刺客目标所做的那番举动,就成了她做贼心虚的佐证!用心狠毒!完全是对准她而来的阴谋。 白熙伏在地上,心底一片冰凉。长仪公主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言,不,应该是从始至终在金殿上都没有说话,全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奋不顾身的表演!长仪公主撇的干干净净! 够了!皇帝气到极点反而不再摔东西,此案,案情未明。着三皇子,七皇子共同审理。至于白驸马,乃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暂且留在宫中协助调查。 软禁! 皇帝一言不发就将她软禁,果然是相信了沈明的一面之词吗! 直到被金吾卫半扶半拉地请出大殿,白熙都没有缓过神来。临走时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公主,你为什么不看我?还是你做贼心虚根本不敢看我! 要说世界上有谁要陷害她,长仪公主难道不是一个吗?身为太子的妹妹,她也有理由为太子扫平长宁藩,收回兵权不是吗? == 白熙被软禁在春深殿不得踏出半步,这里距离长仪公主曾经的寝宫非常近,多么的讽刺。前几日她还是皇家的驸马,还曾经被皇家礼遇居住在此,现在,她就被皇帝软禁春深殿生不如死。 不,她堂堂长宁王世子,一定会想办法自救。 她翻遍全身上下,终于在里衣上的小布包里找到一个黄色的纸包。 赌一把,这是鬼面蔷薇的花粉,她命人从西域搜来,不足指甲盖大小的一包就足以致命。原本是她贴身收着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机会毒死吴宇家守库房的狗洗劫走吴宇所有的古玩明器,没想到能在今天用上了。 打开纸包,小心翼翼倒出一丁点在宫人送来的膳食中。白熙借口茶水凉了招来一名宫女,那名宫女不知是计近前欲取过茶壶,白熙顺手推她撞向桌角,宫女当场气绝。她看着那名宫女的尸首,恭恭敬敬叩拜并发誓如果能度过此劫,一定会善待此宫女的家人。 她平时素来是个是软弱怕事之人不假,可今日大难临头反而不再畏惧,似乎有一种骨子里流淌的冷漠淡然在她身体里渐渐成长。 软禁的第二天下午,长宁王世子,长仪公主驸马白熙中毒遇刺,血溅衣襟当场昏迷。行刺的是一个宫女,白熙吐血的当时此宫女立刻触柱自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太医院全员上阵施救三个时辰方才转醒。 乾元殿,皇帝寝宫。皇帝听了太医的禀报眉头深锁不置一词。莫非是他弄错了,如果白熙真得指使手下刺杀北晋使臣,就不会在被软禁之后遇刺。 驿馆,沈明也接到了白熙遇刺的消息。 当夜,长仪公主闯宫面圣。 祯儿,给我一个理由。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为什么要见他。 长仪公主盯着她的父亲气势丝毫不弱:皇家对不起她在先,个中缘由,我们心知肚明。 怎么你也觉得长宁藩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勾结北晋,以行刺为北晋提供借口抬高价码,从而制造紧张气氛趁机要挟朝廷是吗?皇帝的声音蕴含着一丝愤怒,还是说你是真得喜欢上这小子了?又或者又或者长仪公主和太子已经秘密和长宁王达成某种默契,守望相助共同对付皇帝,这才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大唐没有二嫁的公主,父皇,儿臣不能做一个寡妇。林祯冷着脸,避重就轻。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这可是你唯一能救这小子的机会,但是他会不会领情就另当别论了。皇帝抬手扔给林祯一本密奏,自己看看吧,长宁王今日阅兵声援他儿子了。如此,你还对这小子有什么留恋吗? 这是儿臣自己的事,多谢父皇。长仪公主没有接那密奏,拂袖转身,大步离开。 怎么会如此胡闹!皇帝在她身后怒道。 长仪公主飞奔在大内的路上,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春深殿。 第十三章 夜谈 深夜,长仪公主在春深殿门外平复了一下呼吸,手持一盏昏暗的灯,推开春深殿的门。殿中灭了蜡烛,似乎还有淡淡的没有散去的血腥味,静静驻足又好像是错觉。林祯抚开殿中装饰的黄纱,绕过碧纱橱,轻轻走到白熙的床边。那孩子就盖着一袭薄薄的被,背对着她躺在床上。似乎是睡得不安稳,白熙的背后出了一层薄汗,丝绸的里衣贴在身上,昏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圆润的肩头。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8) 小白,醒醒,我不能耽搁太久。林祯推醒她。 殿下她揉揉眼睛,依旧是头脑昏昏沉沉,你怎么来了?真的不是我她原本想以一处苦肉计换得皇帝正视她是被陷害的,不想刚刚施计,来的人不是皇帝或者主审此案的三皇子七皇子,居然是长仪公主来了。 林祯将灯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扶她靠着床头坐起:小白,我相信你是无辜的。 灯光下林祯的神情是如此地真诚,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原本绝望的白熙心头一暖。果然不会是公主,她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那日在金殿上对林祯的猜忌。 那你白熙猜不透她的来意。 长仪公主并未回答却径自牵过她的手把脉:怎么会忽然中毒?太医院医术果然精妙,她下午身中剧毒,现在虽然脉象虚弱但终究是度过了危险。 白熙低下头不敢看长仪公主,半晌才嗫嚅道:苦肉计 那个宫女是你的人?林祯问她,她凭直觉觉得白熙不该有这样的实力。 并不是白熙,垂着头一五一十说了。 是个好主意。林祯坐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中,那个宫女与你毫无关系,杀了她父皇查不到任何与你有关的联系。如此正好能令父皇相信是有人要杀你坐实你畏罪自尽的罪名。 白熙躲在她的怀里,小手轻轻牵住长仪公主的衣襟,感受到她有力的心跳,莫名安心。 出去以后我会命人暗中照顾那个宫女的家人。长仪公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 殿下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分明是被皇帝禁足软禁,连她都不能离开此地,长仪公主怎么会来这里?她最担心的就是长仪公主偷偷来看她落人口实。 是父皇允许我来的。长仪公主示意她安心,你要记得,无论之后的人问你什么你都只回答一句,那些刺客是来刺杀你的。剩下的事情都由我安排。 白熙静静的与长仪公主对视,末了低下头,道一句:我懂。 不问我原因吗? 不问了。现在她能相信的人就只有长仪公主了,何必问这么多,有公主就够了。况且,有了长仪公主的态度,她心里也大概有一本账了。 林祯双手捧起她的脸,柔软的指腹擦过她脸上那滴委屈的眼泪。这次真是辛苦她了。 那日大殿上你看出什么来没有?林祯问她。 白熙略一思索,忽然想到什么:那日的清河郡主似乎有些不同。我总觉得她那日在金殿上的表现与传闻中不符。被她三言两语就激怒的清河郡主实在是配不上摄政王第一智囊的称号。就算是担心妹妹,想为妹妹讨一个说法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嗯,我的人从北晋传来消息。摄政王真正的智囊很可能是沈晗的弟弟沈明。 沈明? 毕竟沈晗崭露头角的就在最近三五年。算算日子,沈明今年十二岁,那她七八岁的时候就必定是一位神童了。这样许多谜团似乎也随之解开,沈明如此精明,说她是沈晗幕后的人也是顺理成章的。 输给沈明不冤。白熙随即自我安慰。 小白,你能否写一封信让我交给你的父王?林祯取来春深殿的纸,自己半蹲在窗床前为她研磨,我要借此机会让父皇看清一些人的嘴脸。这需要长宁藩的协助。 灯光下长仪公主半跪着身子探身研磨,精致的侧颜和如玉的皓颈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春夜里,白熙抓着笔第一次在写文之前不知所措。 殿下喉头轻轻滚动,声音居然意外地有些沙哑,记忆似乎与遇刺那一夜重叠。那一夜的桃花树下,她第一次与长仪公主亲密。 报个平安,写清楚你经历了的事情,唯有如此长宁王才能不被紧张冲昏头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不敢告诉白熙昨日长宁王阅兵示威,怕引她担心,然后请长宁王做一些既不逾越又能向朝廷施压的举动。 好终于回过神来,她斟酌字句开始下笔,对了殿下,你离开之后请秘密调查一下我的护卫承骁,就是前天那个死了的刺客。我之前安排他去盯北晋的驿馆,没想到人就这样死了。我担心我们的驸马府里有奸细。 你我身边都有?林祯的语气变了变。 应该是。她的身份是绝密,既然不是从长宁王府泄露的,那就只有可能是与长宁公主成婚之后在驸马府不慎泄露了。 == 送走了长仪公主,整整两天除了太医没有任何人来看她,白熙心中越发焦灼。为了打发时间她干脆在春深殿里练起了字,从簪花小楷到馆阁体再到前朝皇帝创作的瘦金体,好在皇宫不缺字帖,她尽可以照着模仿。 随着练字的深入,她逐渐找到乐趣沉迷其中,全然忘记了刺客的事情。 是夜,她挑灯坐在书房看字帖,她虽然蒙冤被软禁但宫中无人敢刁难她,知道她要练字,皇帝特地下令给她拿去了前朝徽宗的真迹。她一个罪人竟然能在宫中看到前朝徽宗的真迹?这是她在长宁王府梦寐以求的。可是皇帝这样的举动反倒令她疑惑。 此夜月光明亮,春夜花满枝头。月光花树在春深殿外的汉白玉阶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有人一身皂色衣袍踏过花影隐入无边的黑暗中。 白驸马,在下林礼,请开一下门。来人压低了声音。 林礼?这是何人?白熙犹豫了片刻,放下字帖走过去,皇宫是绝对安全的总不会有人真的敢杀了她。她挑开门闩,门一下子被推开,来人的脸在月光下显得焦虑而忧愁,三皇子! 三殿下。不待白熙请他进门,三皇子林礼就自己进了春深殿,末了还顺手关上了门,连门闩都一并插好。 三殿下不是在调查刺客之事吗?怎么会忽然来我这儿,还是一个人来的。白熙被他这番举动弄得莫名其妙,见他自顾自地坐下只好跟着站在一边。 弟弟,我长话短说。三皇子依旧是压低了声音,这是从那夜的案发现场找到的。三皇子从衣袖里摸出一枚带着三寸箭杆的精铁箭头。 这是白熙疑惑地接过箭头,箭头是时下最新颖的三棱重箭,箭棱的侧面还有刻画的血槽。这是北晋最早研制的箭头,南唐近几年才开始仿制,但是只有长宁王手下的边军和金陵京卫才有装备。 三皇子拿出这个来是什么意思,是暗示她刺客真得是长宁王府的人吗? 你先别急。三皇子静静看着她,老七抓住这件东西准备坐实你勾结北晋的罪名,不用三哥说你也知道这对长宁王府意味着什么。 三三哥?她犹犹豫豫地叫了,三皇子和她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密切了? 小白,你的父王有没有告诉你你的母妃是谁?三皇子一言石破天惊。 最近听到的关于母亲的传闻太多了,白熙反而变得平静了:我不知道。 三皇子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书信:你的母亲就是先帝的安宁公主。 那封信的收信人就是他的父亲长宁王白田,信的末尾盖了一枚红色的印,篆字安宁公主。是安宁公主写给她父王的信。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当年□□也就是先帝,先帝南渡之时长宁王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与父母失散,是安宁姑姑将他收在身边一直教导方才有了今日的长宁王。三皇子侃侃而谈,可惜时光荏苒,长宁王一直将公主视为师长从不逾越。后来就有了你,但是安宁姑姑从此不知所踪。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白熙感觉自己脑子浆糊了。一直视为师长?还从不逾越?那她是哪里来的?!还有什么叫后来安宁公主就不知所踪?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是皇室的不传之秘,但是我不想瞒你,毕竟我和长仪一样与你是表兄弟。这是在暗示他暗中传递消息,对白熙的好是因为表兄弟的血缘关系吗? 三哥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她直觉三皇子这次的来意绝对不简单。 只见三皇子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皇室的人陷害你,我也不会。毕竟当年我的母妃与安宁公主是最好的姐妹,而且我们是表兄弟啊。 我有些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说皇室的人陷害我?白熙心里揣了个小心。 三皇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长仪是不是让你一口咬定刺客是为你而来?这是圈套啊弟弟,她与父皇早就结盟针对长宁藩,这次老七又投了父皇之好,拿这个箭头来陷害你,其实刺客真真正正是长仪公主派去的,目的就是坐实长宁王勾结北晋,要借机铲除长宁王的势力。 三哥言重了公主是我的妻子,她怎么会害我呢。白熙打了个哈哈。 妻子?三皇子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色,弟弟,如果不是看上了长宁藩,长仪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嫡女,怎么会一门心思嫁给你这个在书院毫无建树甚至有些没用的世子? 白熙僵在了春风里,三皇子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呀!拜托!她没有那么没用好吗! 也许,是她看上了我的美色呢?她小心翼翼地说。 刚刚平静下来的三皇子开始剧烈咳嗽。 第十四章 精明 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她自问虽然比不上长仪公主和清河郡主美得各有千秋美得倾国倾城,但好歹长得也还算是秀色可餐而且自带傻白甜好扑倒的气质,为什么引起三皇子这么大反应!老三你过分了啊,居然如此不给我面子。 小白。你要是这么想哥就真的咳咳帮不了你了。被自己的唾沫呛得剧烈咳嗽差点背过气儿去的三皇子翻着白眼费力地说。 还是赶快结束这段让人伤心的对话比较好。 你还没跟我解释这个箭头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长仪公主要派人刺杀我。 三皇子这才回过神来侃侃而谈:这枚箭头是从当时在场护卫的尸体上取下来的。你也看到了,这种箭头只有北晋、长宁藩和京卫才有,我的人得到消息,老七已经写好了奏折,一口咬定这种箭是长宁藩的。 这是在搞笑吗。白熙淡淡道,三家都有的箭头,凭什么说是我长宁藩。退一万步讲,就算箭头是长宁藩的,难道就不能是承骁背叛我之后再用长宁藩的箭射杀我? 这话是不错,可是谁会信呢!老七日日派人盯着北晋驿馆,早就已经得到消息说你那个眼下有疤的护卫时常出没于北晋驿馆附近。三皇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而吴宇又说那个戴面具的刺客在刺杀你和北晋小王爷之前就已经失踪,他又是你借给吴宇看门的,这些佐证加在一起也足够父皇疑心你谋反了。 果然是谋反大案,白熙在心里冷笑。 刺客使用的箭可能来自长宁藩,被杀的刺客长期出没在北晋驿馆附近打探消息碰巧又是她身边的人,再加上她一味自认是刺客的目标。完全坐实了她故意制造事端,派人刺杀北晋小王爷挑起两国纷争好趁机壮大长宁藩实力的图谋不轨之罪名。 可是这一切都是那么巧合,谎言终究是谎言,因为过于完美反而让人怀疑。 可是这与长仪公主有什么关系呢?她不动声色地询问。 长仪来得太巧合了。三皇子神情严肃,她来的时候,刚好所有人都看着,既能洗刷保护不力的罪名,又能将刺客牢牢抓在手里。她不是京卫的首领,身边却有大批武功高强的护卫,而且那一晚她还调动了部分京卫,因此这些箭也有可能是从京卫调出来的。就在你被软禁之际,长仪还派她在宫中的暗子下毒杀你,好趁机挑起长宁王的怒火,逼得长宁藩不反也要反。但是见你没有被毒死,又连夜来安抚你好继续利用。用心如此狠毒,是在是令人发指。 三哥,刺客当场死亡,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况且,比起长仪公主指示刺客杀我,我更愿意相信是北晋派人杀我搅得浑水。在这个节骨眼上逼长宁藩谋反对南唐有什么好处?原来三皇子在宫中也有势力。 糊涂,大唐与北晋即将议和,北晋现在朝中党争无暇侵略大唐,长仪与父皇只要付出大代价,就能安抚了北晋。于父皇他们来说,北晋是远虑,长宁藩才是近忧,北晋只是肘腋之疾,长宁藩才是心腹之患。三皇子道。 尽管三皇子说得合情合理但白熙依然保持怀疑:三哥说刺客是长仪公主派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分明就是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中毒遇刺之事。 我在长仪身边有探子。三皇子的眼神飘忽不定,你只要相信我,我定有办法救你。 那三哥你想必也是通过那个探子知道了长仪公主派人在锦衣街刺杀我这件事吧。她假装相信,趁机套话。 正是,那个探子在长仪身边也是颇受重用的手下。三皇子的眼神飘地更厉害。 既然如此我还蹦跶什么?白熙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长仪公主既然做好了当寡妇的思想准备也要陷害于我,想必皇上也是这样的心思。那我有没有安排人挑起事端就不重要了。就算都是佐证,有这些东西也就够我死了。 白熙脸上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笑着看向三皇子,但眼底却不着痕迹地越发多了几分冰冷。三皇子啊,你确实聪明,比那位在金殿上慌神的七皇子强了不少。如果你没有自作聪明信誓旦旦地自己知道说春深殿的刺客是长仪公主派去的,或许我还会有几分相信你的说辞。但是你没有,而且你注定不知道,其实刺客是我做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哎!三皇子见她满不在乎,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要救你的,你必须听我的才能脱身。 可是我凭什么信你?就凭我们是表兄弟?这是三皇子所有说辞中最大的疑点。 因为你的母亲安宁公主。三皇子语气诚恳,安宁公主与我母妃是最好的朋友,她们自小一起玩耍感情深厚,我的母妃让我一定要照顾安宁姑姑的血脉,因此我必须救你。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9) 这是欺负她生母不在身边,任谁都可你拿来说项的意思吗?白熙在心里不屑,面上反倒越发激动了。 那三哥说,我该如何自救? 为今之计,你只能改变证词,说刺客是是刺杀北晋小王爷的。你之所以之前说是杀你的,是因为长仪公主教唆,是她让你这样说好撇清自己和太子保护北晋使团不力的罪责。至于刺客,你要一口咬定那人自从离开你身边就再没与你联络,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他是在离开你之后受人指使背叛。 这样一来,皮球又踢了回去,北晋就能抬高价码趁机要挟南唐,简直无解。 让我再想想。她选择暂时回避。 三皇子的一番说辞中有一个最大的漏洞皇帝的态度。 近来她困在春深殿,闲下心来专心练字反而悟出了些道理。能够肯定的是,皇帝与长仪公主必定不是一路上的。一个作为皇帝的人,哪怕明天就要死了也不会在今天把皇位传给太子。相反,皇帝还会拼命防备着自己的儿子们,防备着有一天被儿子们拉下皇位变成太上皇然后莫名其妙驾崩,这从他扶持三皇子七皇子制衡太子就能看出些端倪。长仪公主虽然是皇帝的爱女,但毕竟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妹,皇帝当然也会忌惮这个女儿。 而三皇子偏偏夸大了皇帝对长仪公主的信任,这就是他今晚的话中最大的骗局。 如果自己之后翻供,按照三皇子教的这样说,三皇子和七皇子一定有后招将安排刺客的脏水泼给长仪公主。他们必定会弹劾长仪公主裹挟长宁藩安排刺客并勾结北晋制造事端。因为北晋必定借口刺客之事要挟,而南唐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轻易不肯答应,南唐和北晋之间的关系会骤然紧张,局势会变得危险,战争一触即发。就算南唐万般不愿与北晋开战也不得不进行战争准备,这样一来皇帝又不得不依靠拥有精锐轻骑兵的长宁藩,也就是不得不依靠太子的岳父长宁王。这样太子一派势必会做大到威胁皇帝的地步! 好阴险的计谋! 先将她套进去,再挑拨她和长仪公主的关系诱惑她翻供,最后一步棋成功将她和长仪公主太子绑在一起。这样不但她无法洗脱罪名还会连累太子和长仪公主,皇帝必定会认为是长仪公主与她背后的太子心怀不轨裹挟白熙和长宁藩勾结北晋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想到这,白熙忽然间反应过来,或许始作俑者就是这位三皇子也未可知。如果此案这样盖棺定论,自己或许能以不知者不罪为由借着长宁藩的庇护逃过一劫,但太子和长仪公主必定会倒台,而七皇子并不睿智因此可以忽略不计,那最终的受益人必然是这位三皇子! 我父亲教过我,清者自清,可是三哥,我只能说那些刺客就是来刺杀我的。那天我在沈明的驿馆饮酒,酒后也是她主动要求送我回府。除此之外,恕我不能随意攀咬。至于此案的结果到底怎样,我相信圣上圣明烛照一定会还我清白。白熙拒绝了他。 糊涂!三皇子拍案而起。 今晚他冒险亲自进宫劝说。本以为白熙是一个不谙朝政的无用纨绔,他想着自己的滔滔雄辩必定能三言两语将对方劝服,没想到在他接连抛出诱饵之后对方仍旧不肯上钩。反而是自己在这里耽搁过久越发被动,而且,他的底牌差不多被这小子套完了。 三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避免三皇子狗急跳墙真得在这个没有别人的春深殿里杀了她,她赶紧虚与委蛇,只是我父亲说过,我们白家的人行事无愧于心。长仪公主没有教唆我承认刺客是来杀我的,因此我不能说违心的话。但是三哥,今日我也算看明白了,只有三哥你才是真的对我。我非常感谢谢谢你和容妃娘娘。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白熙装出感动的样子,这对她来说本就是手到擒来之事。 三皇子这才缓和了语气,收敛起刚才的怒火,安抚:今天我来的时间太久了,不便久留。你先好好想想,只有你装作毫不知情才能撇清嫌疑救你自己。 嗯,那我回头再想想。白熙拉着三皇子的衣袖,脸上挂着眼泪依依不舍送他到门口,洒泪分别。 撇清个大头鬼的嫌疑,她身上的嫌疑一直就最大,大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不好! 第十五章 真相(一) 三皇子裹紧衣服,匆匆离去,消失在宫殿的拐角。白熙关好门,有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传来细不可闻,紧接着是一丝若有若无地猫叫。她没有开门查看,收好字帖,整理好三皇子坐过的地方避免留下痕迹,就这样和衣而睡。 == 沈明端着酒杯走到沈晗身边,低头去看桌上的字帖: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王姐一向不崇尚玄学空谈,为何今日要默写这王右军的《兰亭集序》?侍女早已见怪不怪,小王爷总是这样,喜欢执白玉杯故作风雅却半滴酒都不肯沾。 沈晗放下笔,起身引着她走到窗边:你看着金陵的夜色,它固然绝美,可是不属于我们。人生如此短暂,为何要费尽心思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王姐是有感而发。沈明把酒杯放在窗棱上,这一杯酒就敬这金陵的夜色,感谢它,让我王姐有如此感慨。酒杯中倒映出一弯皎洁的月亮,波光粼粼摇曳绰约,月光照耀下的玉杯柔光四溢,沈晗含笑低头去看那玉杯。绝美的月夜,绝美的玉杯,绝美的人。 你不担心吗?沈晗看着玉杯中的月,人如杯中月,波澜乍起却无法离开玉杯。 沈明心中一下了然:王姐说的是小白姐姐吧。 我以为你对他是有些不一样的。清河郡主收回思绪,静静地等待沈明的答复。 沈明没有说话,片刻后,忽然笑出声。 姐姐不必担心,我对谁,都是一样的。而且,她不会有危险,要担心的反而是长仪公主和太子,姐姐你只要继续强硬地要求南唐给一个说法,我敢保证,不出半月南唐朝政必乱,到那时,我们就能坐收渔利。原来王姐想到那个方面去了,真是一位妙人。 我有些不明白。沈晗语气疑惑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南唐朝廷互相猜测,太子与长仪公主、皇帝、长宁藩、三皇子、七皇子,每一方或者每几方都可能与我们达成协议,也有可能私下联盟。现在他们最大的精力就是防备其他人,根本无需我们有什么动作,猜忌和恐惧就会把他们淹没。沈明笑得高深莫测。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除了真正与北晋勾结的那一家,任何一家都会怀疑其他家与北晋勾结出卖自己。 见沈晗还是有些疑虑,沈明只好耐心解释:姐姐可知道长宁藩存在的意义? 知道,长宁王作战有功,特封异性藩王。沈晗道。 不仅如此。沈明以手弹着酒杯,声音清脆,长宁藩是南唐的一半屏障,南唐的边疆是由朝廷和长宁藩一起铸就的。东汉末年的童谚道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说的就是我们这些人,再怎样风光,死后也不过是北邙山的一缕黄土。就像王右军写的,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可是姐姐,你还知道吗?这长与短,就是人生截然不同的两种活法。 她似乎是有感而发,神情变得哀伤:与我们与长宁王与南唐皇帝都看不开。这些年与南唐的战争,长宁王总是打得有些保守,原因无他,看不开而已。如果长宁藩真正与我们拼一个你死我活,那必然会被南唐吞噬,长宁王府也难逃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只要北晋与南唐的争斗存在一日,南唐就必须联合长宁藩。如果两家真正议和,那么长宁藩也将孤掌难鸣,必然无法对抗南唐庞大的实力。 这次刺杀只是一个开始,我最后的目标,是逼长宁藩反!逼得她长宁世子,投靠我们。沈明忽然将玉杯抛到窗外,玉碎竟然之声清脆悦耳。 你看,这月亮,如今不就离开这玉杯了吗?她对月仰望,无尽的野心和阴谋似乎都隐藏进了淡淡的月光里。 沈晗看着妹妹,半晌也没有说,相信她应当是不会错的。毕竟从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她的妹妹这样聪明,堪称神童,她很担心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如此聪明的孩子,莫要踏上秦国甘罗的后路。 王姐无需担心。诶,发簪歪了,我的王姐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就算是在家里,也要有个倾国倾城的容颜。沈明踮起脚尖为她扶正头上的发簪。 是吗?我比长仪公主如何?沈晗屈膝任由她动作。 你说那个冰山脸的老巫婆吗?沈明笑得越发放肆,那种女人恐怕只有长宁王一家这种审美有问题的怪胎才会喜欢。姐姐担心什么。 小小年纪,说话如此恶毒。沈晗佯装生气,真该请几个师傅好好教育一下你,免得以后嘴越发毒了,哪家的千金小姐也不敢嫁给你。 我有姐姐就够了,何必娶什么小姐。沈明毫不在意。 == 五日后,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传到金陵。长宁王亲自前往与北晋对峙的重要关口三娘子关视察军队并表示了对前线官兵的亲切问候,据消息人士透露,当时长宁王甚至面南而坐,车马入军营而不下车。 同时长宁藩以粮草短缺为由向南唐朝廷请旨调拨军饷并请减免长宁藩今年的赋税,同时在与北晋接壤的地区进行频繁的军事调动。而北晋也不甘示弱,临近关隘大肆打造兵器,锻铁之声震耳欲聋,伐薪烧炭致使周围的山脉骤然失了翠色。南唐边军倒是按兵不动,只是不知为何调运了大量粮草器械,军队主官来来往往神情不善。 一时间,局势骤然紧张。 同时,七皇子上了一本奏折,言称在现场搜查到长宁藩有的三棱重箭的证物,可以作为证据,要求坐实长宁藩刺杀自导自演居心叵测的罪名结案。皇帝按下奏疏不表。 紧接着,三法司请白熙前去配合此案调查。 白驸马,今日只是询问,不必紧张。你需要的所有人证都可以任意调遣。一个不认识的刑部官员在接她去的路上先给她吃定心丸。 白熙笑而不语,这人她不认识,但应该是对她保持友善态度的人,也许是父亲在朝中的旧交吗?又或者是长仪公主的人? 马车摇摇晃晃驰出皇宫,一枚白色的蜡丸被扔进马车,她赶紧捡过来打开,其中是一张纸条,是长仪公主的字迹指认老三。 叫她指认三皇子?她默默将蜡丸碾碎扔到车外,将纸条吃掉。 她衣带当风进了三法司的大厅,在中间的桌子前整整衣冠落座,倒是器宇不凡。 在她之后,三皇子先进了大厅坐下,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调开目光。七皇子紧接着进来,心事重重倒是没有什么交流。北晋也来了没有什么名气的使臣旁听。之后是三法司一些有头有脸的官员,太子与长仪公主都不在场,想必是要避嫌。 白驸马,你之前说刺客不是你指使的有何证据?大理寺的主官一开口就语气不善。 死掉的刺客虽然是我的护卫,但出事之前两个月就已经不在我身边,也与我没有任何接触。这一点,我想应该可以找我的贴身书童少君询问。白熙道。 他是你的书童,怎么可以作证。七皇子立刻反对。 七弟,你莫要忘了,白驸马自案发那夜之后就在宫里,根本没有时间与书童串供。三皇子为她解围。 那案发当晚呢?难道就没有吗?七皇子继续坚持。 这恐怕还真没有。御史台的一名官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各位都是男人那个谁人不知白驸马素来体弱。这样,这样,哪还有精力串供,更何况就算是她安排的。她也不能在第一时间猜到刺客会被抓住。 就不可能是长仪公主告诉他的吗?七皇子急了,一旁的官员不停给她使眼色他干脆当没看见。老七,注意你的言辞。三皇子严厉地警告,周围的官员都对他投去赞同的神色。七皇子针对太子和长仪公主,做得有些太明显了。 还是传了书童,那书童自然接触不到白熙的秘密,赶紧证明白熙没有见过那个护卫。 那这支箭又作何解释?这次的证物是一支完完整整的箭,不单单是一枚箭头。 一支箭而已,这种箭长宁藩、北晋、京卫都有装备,能证明什么?白熙放下箭淡淡道,只怕是有人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 那么世子。三法司的官员这次称她为世子,下官再问一次,刺客真得是为了刺杀您而来的吗?还是说那您只是为人遮掩。希望您考虑清楚,世子。他将世子二字咬得极重,暗示的意味明显。 非也,是因为长仪公主教唆,是她让我这样说好撇清自己和太子保护北晋使团不力的罪责。其实刺客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刺杀北晋小王爷,挑起事端。白熙说得十分诚恳。 世子当真?官员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惊喜,随后立刻收敛。 不当真。此乃前夜三皇子亲自前往在下的春深殿教在下说的。 三皇子勃然大怒:血口喷人!你在禁宫大内,本王怎么可能接触到你!你有什么证据! 朕就是证据!门外忽然传来中气十足雷霆震怒的声音,在坐诸人的脸色各异。 皇帝黑着脸大步行来:老三,你那天晚上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朕一清二楚。皇帝身后还跟了个人,一身黑衣披着斗篷行动毫无声息一看就是高手。皇帝的亲卫出动了! 父皇三皇子脸色陡然颓败。是他小瞧自己的父皇了,以为老头子这些年倦怠朝政,以为老头子这些年隐而不发就是老了,不中用了,现在看,皇帝的手段比他高明得多。 儿臣错了,儿臣只是不想他蒙冤,儿臣自知此举不合朝廷法度,只是关心弟弟心切,想着刺客已死要尽力为弟弟洗清嫌疑,违反朝廷法度请父皇降罪。三皇子情真意切地请罪。 谁说刺客都死了?门外传来长仪公主的声音,果然,是一身简素衣裙的林祯。 第十六章 真相(二) 那晚,朕的亲卫收到消息,就在春深殿外,听得清清楚楚! 众大臣伸长了脖子等皇帝说出三皇子到底对白熙说了什么,可惜皇帝自丢下一句自己什么都知道的话后就不再言语,只是黑着脸坐着。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0) 公主,您说刺客没有全死,是怎么回事?刑部尚书斗胆在一众大佬中间说话。 长仪公主伸出手,击掌,门外立刻涌进一批衣着格外不同的武士。看见这些武士,三皇子与七皇子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武士们押着两名满身是伤的男子进入大厅,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在坐的大佬们纷纷皱眉。 皇帝亲卫,居然交给长仪公主了! 让我来说吧。长仪公主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刺客案发之前,有人密报驸马与北晋小王爷沈明交游甚密,本宫不放心因此派人跟着驸马。她先解释了一下知道刺客事件的原因,顺便以一句不放心驸马撇清了与白熙勾结的嫌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公主。 之后呢?有官员发问。 说来也是巧合。本宫实在是过于思念驸马,在陪同清河郡主游览之时仍然念念不忘,因此提前结束行程回金陵。长仪公主道,碰巧在入城只是遇到了前去寻找我报信的驿馆护卫。因此才顺利赶到锦衣街击溃刺客。 皇妹未免也太巧了些。七皇子讽刺她,三法司的官员齐齐扶额,这个傻皇子! 是呀七哥,就是这么巧。长仪公主笃定他说不出什么来,直接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事实证明,长仪公主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当夜,本宫诛杀刺客,抓获俘虏十人。为避免有人对刺客动手脚,特地安排人进宫通报父皇,得到父皇首肯,在路上将其中三人替换押送进宫。长仪公主走到其中一个刺客面前,蹲下身来,单手掐住他的下颚,用力抬起让众人看清他的脸,各位大人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只见那名刺客已经是奄奄一息,长仪公主拔出身边一名武士的剑,用剑挑开刺客的发髻。裸露出来的头皮中有一块并没有长头发,其上有一枚刺青,是一个古体的良字。 不必我说,各位想必也明白了。刺客正是晋国国舅倪佑良门下的千机卫。所有各国高层都知道,倪佑良门下有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其中刺客都会在头皮上纹一个良字以防止刺客逃脱。这个组织号称从不失手,就是有同伴死亡也会带走尸体以免留下痕迹。 公主,谁人不知千机卫从不留下尸体,怎么这次竟然留下了一个大活人!大理寺少卿站起来反驳,他没有注意到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他背后。 多亏了公主及时赶到,刺客连逃走都来不及。御史中丞连忙道。 谢中丞夸奖。长仪公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悦,这些刺客就是晋国国舅爷门下的千机卫。相信我不说各位也能知道,这所谓的刺客一案,其实根本就是晋国的一场内讧。同时,南唐的武士拿出一份刺客的口供交给在座的人传阅。 三皇子伸手悄悄在锦袍上抹汗,这个动作避开了所有人,只有白熙因为角度原因看得清清楚楚。是松了一口气吗? 长仪公主!你这样未免太武断!北晋使臣不甘示弱站起身来,仅仅凭借一个刺客的纹身就要指责我大晋,我大晋不服。 贵使乃摄政王门下的西曹掾属,怎么可能在知道国舅的事情呢?您这样一厢情愿地否认,就不怕摄政王质疑您的忠诚?白熙淡淡帮腔。就在刚才,她私下询问了在场的大唐官员知道了这个使臣的身份。 这使臣只是一个边缘人物,果然给她一句话吓住了,默默坐回去不再开口。只是他身边的一个随从暗中离开报信,南唐这边没有阻止。就算挡住了他,还会有别的人通风报信。 多亏了皇妹英明,暗中保下了刺客。本王还以为刺客被灭口,正为小白表弟担忧,看来是我思虑不周,差点儿害小白弟弟做了伪证。三皇子趁机出来为自己辩白。 可是殿下,贵国留在三法司打牢的刺客是贵国驸马原来的护卫,这又作何解释?北晋使者依旧不肯轻易放弃。 这是在他住的地方搜到的,是一千两银子的大笔钱款银票。此人不过是一介护卫,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钱款?分明是被人收买。长仪公主拿出一摞票据,我们找到发行这些银票的钱庄证实,此人是在半个月前忽然存入这么一笔钱。而他在两个月前就已离开长宁世子府与世子没有瓜葛,并且有目击者看见他在北晋驿馆外探头探脑打听消息,想必就是为千机卫打探消息而得到大笔的钱款。并且此人曾经跟随长宁世子,对她的生活习惯很有了解,要掌握她的行踪也容易。 武士拿出钱庄老板的证词,众大臣传看无误。 据钱庄老板交代,此人当时是用马车拉着金锭存入的钱款。这些金锭如今还封存在钱庄的库房,各位如果担心的话可以自己去查证。这些金锭都是没有我大唐官府盖印戳的金锭,制式也与我大唐使用的不同,试问大唐之内,有什么人能得到这些钱呢? 不少钱庄贪财,北晋的金银,大唐的金银来者不拒,等收到一定的数额的时候再买通官府的铸币局融化了重新制作大唐样式的金锭。毕竟大唐北晋虽然邦交恶劣但民间私下里的商贸走私并没有断,这早已是公开秘密。 白熙赶紧忙不迭道:父皇,儿臣绝对没有一分钱不是我大唐的货币。如果父皇不信可以去抄儿臣的家。吴宇开的是赌坊,所用的钱肯定是大唐的货币,而白熙又保证没有这样暧昧不明的货币,那么久只剩下一个来源,那就是北晋。 长仪公主英明啊。众大臣纷纷赞叹,如此说来,驸马真的是无辜的。这下终于洗清了白熙的嫌疑。 陛下案子审到这里,想必已经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刑部尚书连忙向皇帝请求。 退了吧。皇帝摆摆手对北晋的使臣说,至于之后的事情,就请贵国摄政王和国舅自己商量着办吧。 使者脸色难看,告辞之后拂袖而去,这边南唐三法司的大臣们也纷纷离开。三皇子与七皇子起身正打算离开,忽然传来长仪公主淡漠的声音。 三哥七哥,你们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 白熙猛然抬头。没错公主说过,她秘密留下了三个刺客送进皇宫,可是今日上堂只出现了两人。她原以为第三个人是承受不住刑罚死了,现在看来,此事还有翻转! 皇妹你说什么。三皇子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刺客不是北晋的千机卫吗?怎么还有事情。 我说过,送进皇宫的刺客有三人,那么这最后一人,皇兄你且看看。 武士押着最后一人进入大堂,室内只剩下天家的人,连一名亲信的大臣都没有。 那个刺客早就被审讯折磨地没有了精气神,此时目光暗淡面如死灰。 这人是谁?七皇子疑惑,一个刺客而已,又不像那个眼角有疤的刺客一样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是白熙的护卫。 七哥对他不熟悉,但是三哥,你该不会不认识吧。长仪公主收回手,紧紧盯着三皇子,他不是你费尽心思笼络的镖客吗? 三皇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在衣袖中紧紧握拳:皇妹你说什么,哥哥不太懂。什么镖客,简直无稽之谈,和我毫无关系。 三哥你可以矢口否认,但是我有证据。面对三皇子坚决的否认,长仪公主显得信心满满,父皇,儿臣请传证人吴宇。 启奏万岁。吴宇拜见了皇帝,之前微臣在金陵郊区新开了一间赌场,总有数十名自称咸亨镖局的混混前来勒索,向当地官府报案也毫无作用反而还要被官府勒索。微臣出身武将世家坚决不肯服软,可是手下的护卫却不是那些混混的对手。因此微臣向表弟长宁王世子借来几名精锐护卫这才将那些混混震服。可是微臣觉得那些混混武功不俗应该不是普通的混混,觉得事情蹊跷,就暗中派府中一个盗贼出身的门客跟踪那些咸亨镖局的混混,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和三皇子交情匪浅。 放肆,吴宇!圣驾面前,你休要血口喷人!三皇子哗地一下起身,抬手扫掉了面前的一摞案卷,你说我与那镖局的混混交往,有什么证据。 案发之后,本宫已向太子请命,命京卫立刻搜查咸亨镖局,这便是从其中找到的三哥你的亲笔信。长仪公主拿出一封信,你可以继续否认,但是这个人,他是不会说谎的。 一个人被武士从门外带进来,三皇子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 微臣叩见吾皇万岁。那人朝皇帝行了大礼,请让微臣自己解释。微臣刘贺,是皇上在鋆徽元年视察之时秘密从地方军队提拔进京卫的武官。鋆徽三年,三皇子成年开府笼络微臣,微臣因此做了三殿下的亲卫首领,官正五品。三皇子笼络那些咸亨镖局的镖客,并未逃过我的眼睛。而这个人,就是咸亨镖局的大当家。而三皇子已经早已收买长仪公主身边的武官宫洺,一旦长宁世子翻供就立刻传他上堂供认刺客是长仪公主命令他派遣的,将安排刺客的罪名扣在长仪公主的头上。 三皇子血红了眼睛盯着皇帝:父皇真是好手段!他竟然一直没有察觉!自己身边的亲信居然是他父皇早就安排下的一颗棋子!真是他草灰蛇线心思缜密伏线千里的父皇啊! 三哥,你真是使的好手段。先勾结北晋制造假刺客一案,收买长宁王世子的护卫营造她勾结北晋贼喊做贼的假象。之后再以谎言离间我和驸马,诱惑我的驸马当场翻供将刺客的罪名嫁祸给我。长仪公主微微一笑。 父皇!儿臣只是听说有人刺杀,想着如果能刺伤北晋的人更加能让皇妹和太子被责罚。儿臣只是让镖客去搅浑水,绝对没有勾结北晋!父皇明鉴!他连连叩首犹自不死心。 白熙当即上前一步对皇帝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若三殿下的计策顺利进行,您必然会认为长宁藩与太子和公主勾结制造事端,壮大长宁实力提高太子势力。儿臣斗胆说句不敬的话,您必然会大义灭亲废掉太子。请您先别生气,您想,如果事情真得演变到那个地步,北晋必然提出极高的价码要挟大唐,如若不答应恐怕就会开战。为了避免开战,您只能答应北晋过分的要求。所以开不开战,这中间是一个度的把握。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其中必定会有一个度。长宁藩与太子联姻就算是不情愿也已经结为一体,太子与长宁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三皇子嫁祸长仪公主安排刺客,要炮制这么一场惊天大案将太子拉下马,他就必须保证北晋不会真得打进来。否则一但开战,皇帝为了笼络长宁藩就肯定不敢动太子与长仪公主。 在太子和长仪公主被陷害之时,三皇子必须进言极力促成何谈,两方势必会勾结演戏以保证北晋不会真得开战。而能够保证北晋不打进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北晋勾结,许以重利,出卖国家。因此,三皇子必定会与北晋勾结,而不是所谓的顺势而为搅浑水这么简单。 老三!皇帝怒火中烧,抓起身边的一个杯子砸向三皇子,当场将三皇子打破头。 白熙本着大蛇打七寸,落水狗往死里揍的原则又道:儿臣再度斗胆,如果儿臣之前被刺客毒杀在春深殿死于奸谋之下,儿臣的父王难保不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么就正好顺了北晋的意。 火上浇油!将她被刺杀的罪名成功扣在北晋头上,制造出三皇子勾结北晋反而被北晋利用的假象,成功将没脑子白眼狼卖国贼的帽子扣在三皇子头上。实在是无耻之极! 三皇子,凉凉! == 北晋驿馆里,沈明第一次生气地砸了玉杯。 第十七章 真相(终) 这场惊天大案在长仪公主一番连消带打之下落下帷幕。 三司会审当日,南唐礼部正是向北晋使团递交回函,言明此案是北晋国舅倪佑良刺杀小王爷沈明未遂。这是皇家对外宣布的此案结果。 北晋小王爷沈明笑眯眯谢过南唐使臣,并亲自将南唐这边的额调查结果封存交给手下连夜送回北晋交给摄政王。似乎是,皆大欢喜? 处理过北晋这边的事情,皇室内部关于此案中三皇子与北晋勾结的处理更显得不露声色。 当日,三皇子忽然患病卧床不起。次日,百官群起而攻之,奏疏像雪片一样飞来,个个慷慨激昂弹劾三皇子包括犯上忤逆、贪墨公款、勾结境外势力等二十七条罪名。皇帝震怒,着免去三皇子爵位,废为庶人软禁府中,同时将三皇子生母容贵妃降位为嫔。 十日后,皇帝宣布由太子主持彻查三皇子党羽,众多官员纷纷落马,金陵一片哭天喊地。 == 休息一下好不好! 白熙气喘吁吁站在林祯身后的茶铺里,说什么都不肯走了。这几人她她才回府休息了三日,长仪公主临时起意说要去金陵的街上逛街,她当然一万个不想,奈何长仪公主在家说一不二只能出来作陪。 长仪公主闻言停下脚步,来到茶铺里坐下。今日她换了一身宽袍大袖的书生袍作男儿装扮,更显得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白熙立刻狗腿地过去为她打扇。长仪公主看起来很有逛街的兴致,自己在这边喊累肯定破坏了她的心境,赶紧讨好一下。 看您累得,汗都干了。虽然长仪公主是不会因为逛街这样的事而出汗的。 公子对下人真好。小二来上了一壶茶,居然只有一个杯子! 白熙拿眼睛瞪他,说什么呢!她就这么像长仪公主家的下人吗!太过分了!没眼力劲儿的小二,活该一辈子当学徒小二。 再拿一个杯子。长仪公主在外都是一副天潢贵胄的气派,随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 白熙立刻收起扇子坐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水。 茶铺外走过一队盔甲军士,紧接着是一些上了枷锁的罪犯,有老有小看来是连累了一个家族。茶铺里的客人纷纷走到店门前张望。 听说都是三皇子的党羽。有羽扇纶巾的书生摇头晃脑感慨,天家兄弟阋于墙,三皇子也不知是怎么,估计是被太子和七皇子联手做掉了。 书生身边的一个莽汉子大声道:你这个酸文人,你鸟都不知道,怎个敢说是太子和七皇子干掉的三皇子啊! 区区一向不会乱说,太子、七皇子、三皇子那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平衡。任何一方都不能撼动另外两方,那只有被另外两家联手才能做掉了。书生显得很是得意。 白熙冷笑一声:这些酸儒,不觉得自己比钦天监的人懂天文,却个个都觉得自己比朝中大臣懂政治。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1) 不错,驸马如今的见解可要强了朝中衮衮诸公数倍。长仪公主给她续满一杯。 白熙端起杯子煞有介事地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多亏夫子殿下教导有方,学生以茶代酒先行谢过。言毕,一饮而尽脸色严肃。 耍贫嘴。长仪公主小她,还要多亏了你在父皇面前的一番话,让父皇彻底看清了老三的真面目。父皇毕竟虎毒不食子,没有人说破,他只怕会刻意回避不愿去想。 都是殿下运筹帷幄。白熙由衷赞叹,殿下天人之智,白熙佩服。 回去吧,没什么可逛的。长仪公主神情哀怨地看了一眼街上的店面,听说驸马跟吴宇在勾栏院经常一掷千金为戏子购买头面首饰,想必是因此囊中羞涩,连逛街都不舍得为结发妻子买点钗环。我还逛什么劲儿呢。 白熙一口茶直接噎住,为了避免喷长仪公主一身赶紧强行咽下去。所以长仪公主是在问她要礼物?这不太符合长仪公主的个性吧长仪公主这么高冷的人居然问她要礼物! 然而让她尴尬的是,她翻遍了全身居然没有找到一分钱!没办法,她身为长宁王世子从来都没有带钱的习惯,环顾四周,她的小厮没有跟过来。总不能跟公主借吧! 那些戏院的女子如何能跟殿下相比。您千万不要自降身份与她们比较。白熙赶紧拉起林祯,快步跑到隔壁的书斋,殿下如果喜欢,让我在书斋为殿下写一幅字如何? 写字?林祯看向她,你的字写的很好? 白熙立刻骄傲地抬头:殿下可听说过雾堂主人? 听说是前年金陵字画圈声名鹊起的新秀,最擅长丹青与行楷,据说是一名致政多年的官员。怎么,他是你的老师?林祯猜测。 不是!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雾堂主人正是在下。她得意地朝林祯眨眼。 看不出来。林祯放下茶杯实话实说,今年开春,我皇兄太子还请人去墨砚斋求雾堂主人的字画,可惜墨砚斋说此人从不露面神秘得很。每次出手必然遣人在深夜放在墨砚斋门口,书童清晨就会看见。 殿下你看这是什么?白熙拿出一枚拇指大的白玉印章,上面赫然刻着雾堂主人四个字,微臣刚天一书院时痴迷丹青书法,因为纨绔名声不佳导致作品无人欣赏。为了让作品出人头地,不得已假托雾堂主人之名装门面。 谈话间,白熙已经挥笔写下一幅字,轻轻落上雾堂主人的印章。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林祯轻轻念诵,驸马为何写这幅字送与本宫。 白熙轻轻一笑道:这是臣送给殿下与太子殿下的礼物,能帮助太子继承大统。殿下,其实三皇子真正被废的原因,是皇上做了决断对不对。 你说我听听。林祯笑着看她,四周的书客都被护卫打发走。 其实我的护卫承骁与北晋勾结的证据是殿下伪造的对不对。她替林祯收起那副字,不仅如此,甚至连那些刺客的刺青都是殿下伪造的。目的,是用假的证据来证明真的结论。因为,这样的密谋之事,是不会留下证据的。 不错。本宫确实是用假的证据证明了真的结论。林祯颔首,案发之后,父皇通过安排在老三身边的人知道了老三会将安排刺客的脏水泼到我头上。而我。金殿上沈明揭开承骁的面具,你告诉我刺客不是你的人,我也选择了相信你。事后我暗中调查承骁,只从他的邻居口中得知他曾经交往过几名口音怪异的人以及搜到那些银票。从口音怪异这一条,我推断出他被北晋收买。但是以此为证据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我安排钱庄的人做了伪证,捏造了所谓北晋现金收买承骁并被存入钱庄的证据。毕竟,现金是最难追踪的。 殿下那夜来春深殿看我时说过,您要借此机会让皇上看清楚一些人的真面目。应该是早已猜到三皇子七皇子回借此机会陷害你和太子,所以你将计就计引得他们纷纷出手。不过他们越是上蹿下跳反而越引起皇上的反感。皇上感到三皇子与七皇子为了皇位都可以出卖国家,这种行为终于使皇上给他们判了死刑。因此,皇上才会启用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人。也正因为这样,皇上才放心将亲卫交给殿下,殿下才能捏造假的证据将我摘清嫌疑。 林祯轻轻鼓掌:完全没问题。看来是我之前太小瞧你了。我将刺客送进宫,其实就是在赌父皇的心。如果他在情感上倒向老三老七,他必然将手里的刺客捏住不让他们透露消息,那么我们也就完了。只是老三老七太过心急,在金殿上表现出明显的针对。而你又恰到好处地遇刺引起父皇的怀疑,这才有了翻盘的机会。至于那些人头上的刺青,不过是事后伪造的,为了使刺客指征北晋国舅倪佑良的证言看起来更加完美而做的。 殿下难道不担心我真得与北晋勾结?白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案情最扑朔迷离的时候殿下居然毫不犹豫选择相信我?真得敢这样拿大唐天下来赌? 林祯状似忧郁地叹息:原本我也疑虑,可是春深殿那一夜,你靠在本宫的胸前委委屈屈的样子使本宫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你。 其实她没有告诉白熙,那一晚,如果白熙有任何做贼心虚的举动,皇帝已经对白熙动了杀机。虽然皇帝心里已经大致清楚她是被陷害的,但是作为皇帝,宁愿将错就错先解决掉长宁藩这个大问题再缓缓解决三皇子与北晋勾结的问题。是她用自己的任性向皇帝证明了她和白熙的感情,打消了皇帝对白熙的顾虑。而之后皇帝将亲卫交给她查案,这其中,要是她们互相之间有丝毫的欺瞒,皇帝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如果她和白熙相互猜忌,那么皇帝会更加防备白熙与长宁藩甚至可能将白熙冤杀并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彻底解决长宁藩。 索性,她赌对了。 微臣也是,那一夜见到公主前来就毫不犹豫地信了。白熙后退半步忽然一撩衣袍跪在长仪公主面前,但是。是微臣不好。那日我在金殿上曾经短暂地怀疑是殿下陷害我。我向殿下请罪。请殿下不要怨我。 起来。林祯上前扶起她,你我夫妻,何必说这些话。 那边的朋友,可以出来了吧。林祯牵着白熙的手,对着屏风之后道。 屏风后应声晃出一个绿色的人影,不是最喜欢穿绿色衣袍的沈明小王爷又是谁? 沈明挂着灿烂的笑容,鼓掌道:长仪公主真是好智谋。你故意上街闲逛引得我跟随。在这家书斋将我短住,让我在这屏风之后听见了真相。难道是想学诸葛孔明来一个三气周瑜不成? 周瑜七岁读兵书,十三岁封都督,正是天下神通头一份。沈明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可惜周瑜最后因为自负,在计谋失败后得知真相被气死。 沈小王爷素来宽心,怎么会被气死。本宫只是觉得,骗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不忍心,因此才邀请你来听一听事情的真相。林祯淡淡地看她,似乎是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故事也听完了,小王爷可以回去休息了。本宫与驸马也要回府了。 她拉着白熙,留下两个潇洒的背影,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沈明看着长仪公主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道了一句有意思。 == 入夜,白熙与长仪公主更衣之后在房间里各自看书。 今天白天,你说这幅字是送给本宫与太子的礼物,解释来听听。长仪公主放下书,长臂一舒将坐在床边的白熙捞进自己怀里。 白熙当即红了脸,又不能推她胸口,只得敷衍道:就是因为太子想要雾堂主人的作品嘛,殿下送给他你们都高兴。 不说真话,看本宫怎么罚你。长仪公主纤手抬起白熙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呀。白熙害羞地闭上双眼,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姿势好暧昧,公主要她还没有准备好呢! 怕疼也没有用。长仪公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不说真话就这个下场。说完轻轻一笑,放开她。《论语》有,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她的驸马这是在告诉她,只要她和太子孝顺皇帝,这就是最好的表示自己毫无野心的方式。她的驸马本就十分聪明。 驸马早点休息。那个撩人的女子就!就这样!就这样自己盖着被子睡觉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驸马爷为何像一只炸了毛的白狗,穿着睡衣跑到院子里捂着脸吹风,也不知道驸马爷为什么在夜里叫下人送凉水过去。 长仪公主!太过分了! 第十八章 知交 炸了毛的白熙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顺好自己的毛,蹑手蹑脚回到床上。 长仪公主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白熙点了一头小蜡烛,悄悄照亮长仪公主的睡颜。 公主?公主?长仪公主睡熟了。 白熙看了很久,终于悄悄伸出手,为她掖好被角。吹了蜡烛,自己轻轻地贴在长仪公主躺下,久久不能入睡。 作为铁面无私的天一书院夫子,长仪公主绝对不会让白熙在家里闲着。逛街过后的二天就上朝前就命小厮将她叫醒,二话不说将眼底青黑的白某人送去了天一书院继续上学。 哥,我问你一个问题。白熙拦住碰巧经过的吴宇的马车,探出半个身子将吴宇拉进自己的车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吴宇怅然若失地看着北晋驿馆的方向:如果你喜欢她,看见她睡觉,你会想掀开她的被子然后。诶都是男人。随即猥琐地抖着手,做了一个解衣服的动作。 咕咚。十分粗鲁地咽口水的声音。 有日子没来天一书院了,趁着还没有开课,白熙和吴宇四处闲逛。 这位子怎么没人了?白熙指着她的座位前面的那张桌子,桌上空空如也。 这个人叫高子文,父亲原来是三皇子门下的。吴宇道。 白熙随便看过去,凌云堂的大厅里空了十来个座位。想必都是因为三皇子一案受到牵连,家族失势不得不离开天一书院。她拿了个手绢擦汗,如果自己被人陷害了,想必吴宇也难逃离开天一书院的厄运。 两人的情绪有些低落,离开凌云堂,反正今年肄业是没指望了,干脆找人跟上课的夫子告个假,上街快活去。 == 跟吴宇逛街又是另一种玩法,跟陪长仪公主使截然不同的。 吴宇是什么人?金陵十大纨绔之一!跟着吴大公子,满金陵的勾栏瓦舍都是吴大公子的红颜知己和好兄弟。 吴宇领着白熙来到城南戏班的剧场。这是少数上午就开业的戏班之一,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儿的角儿最有号召力,能让远近的人白天不照顾营生也要去听戏。 今天这儿要演一出新戏。吴宇翻着戏本子,念着每一出戏的名字。 什么呀?白熙凑上前去,呦,清江亭。前朝废太子的故事!我听说是一哥新出的话本子改编的,城南戏班这就开演了? 正说着,这边把色吹笛伴奏,太子冼马扮相的男优伶上前,唱一曲《别君上端正好》的正宫调。正式开演了。第一出戏就这么开始了,是太子被废贬为岭南王之后,太子冼马栾树培为太子送别,别后决意刺杀奸相裴炎之前的那么一段儿. 月满枝,长相思,花凋谢。霜落江南。醒时谁解胭脂扣?总是流连醉。 怎么这样酸歪歪的。白熙赶紧伸长脖子,这一看不要紧,那扮演太子冼马栾树培的男优伶居然是个偏偏少年,此时正一脸忧伤神情失落。 这家戏班子改戏了。栾树培给改年轻了,不但如此,还和太子有那么一点儿吴宇朝她挑眉毛,看得津津有味,你别说,这么一改还真就比原来的好看。 南唐承平日久,好男风的风气渐渐兴起。这不,城南戏班就投其所好,硬是将原著里的太子冼马改成了太子的男伴。不得了,不得了。 哥,同性别之间也能有爱情吗?白熙问他。 啥?台上的优伶正唱到,场内一片叫好声,压过了白熙的声音。 白熙运气,凑才吴宇耳边大喊:我说,哥!两个男的也可以恋爱吗! 优伶正好停了动作唱词,身段柔软做醉酒伤神之状,观众都屏息凝神沉醉于演员的哀伤中,场内鸦雀无声。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祖宗!吴宇惨叫一声伸手把她嘴堵上,你可小声点儿! 然而已经晚了。 我听说断袖都是十分低调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高调的。有人窃窃私语。 连台上经验丰富的优伶都片刻傻掉。 哥跟你说啊,当然可以。不光男的,女的也可以。但是!吴宇很严肃地看着她,哥不是,你别对哥有什么想法。 我去你的!白熙刨开他的手,一手的汗,她都觉得咸了! 两个女子也可以有爱情!多么美好的世界!她瞬间觉得世界都被点亮了。 哎,令人唏嘘啊。吴宇望着台上的优伶长吁短叹,你还记得地字班的那个刘宝庆吗?以前他最喜欢来这城南戏班看戏,可惜,听说刘家跟着三皇子一起倒了,再也看不了了。 怎么会?白熙皱眉,刘宝庆是三皇子一派?她倒是没留意,之前她跟吴宇在书院遭人针对,隔壁班的刘宝庆出手相助帮他们打圆场,她还一直没机会还这份情呢。 吴宇伸出一根手指头点她:你看,你又不管朝中之事。刘宝庆的爹是京卫的一个武官,什么也没干,就因为暗中站了三皇子一派,判了个勾结文臣,这是大罪,满门抄斩。 什么?这也太过分了些,白熙皱眉,他人呢?被抓走了? 这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前天看见的邸报。吴宇往嘴里丢着瓜子,灵巧地吐出瓜子壳。 哥!哥!你瞧,那后边儿的人是谁?白熙忽然拽住吴宇的袖子,伸手指着舞台背后的上台口,你看看那上台口的人,是不是刘宝庆!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2) 吴宇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仔细看去:好像还真是!我听说他在这戏班儿有一个相好的,是不是临走的时候舍不下过来瞧一瞧。 他话话没说完,白熙已经直接离开座位往戏班后台去了。吴宇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住她,赶紧快步跟上。 庆哥儿!白熙一把掀开戏班后台的门帘,引得换衣服的□□伶一阵娇呼。 她和吴宇衣着光鲜,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戏班的人不敢阻拦只能任由他们横冲直撞。那个酷似刘宝庆的人转身就走,被白熙拽住袖子。真得是他! 你跑什么!白熙拉着怎么都不肯放手,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白驸马,请放在下一条生路。刘宝庆顶着一个青黑的眼圈,神情萎靡。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吗!白熙气得跳脚,跟我走,把话说清楚。不由分说拽走刘宝庆。 三人上了白熙的马车,往城郊去,找了一间隐秘的茶铺关上门坐下。白熙这才有机会仔细看这位同窗好友。见他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伤痕,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怎么回事啊。白熙问他。 刘宝庆神色悲凉:满门抄斩。我父亲犯了什么罪呀!要这样对我家!三皇子势大,他来招兵买马,谁敢不从?跟了他,招祸;不跟他,也招祸!我家这样的芝麻小官儿难做啊! 你怎么逃出来的?吴宇问。 家父从一位故交那里得到消息,与家母一道想掩护着我跑了。没想到半路上被追到,全家一顿毒打,家母因此被打得不省人事。后来,因为犯人太多看管不了,我找了个机会跑了。想着不管怎么样,也要给家里留一条血脉。因为光身一个人跑的,没有钱财,这才想着去城南戏班找彩蝶借点钱。 听见他母亲被差役打得不省人事,白熙心里一酸,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安宁公主,一时间悲从中来。 兄弟,好歹你还见过你母亲,也在一起过了那么些年。她伸手拍着刘宝庆的肩,我打生下来就没见过我母亲,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又没有后续了。 刘宝庆听到这一句,眼泪如同断线一般落在衣服上,坚持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哭。 庆儿,我在城外有一个小宅子,放书画作品用的。你先去住着,晚上我回去求求公主,让她跟太子说请,让你们一家团圆。她拍胸脯保证。 不了不了。刘宝庆连连摆手,不可,我是罪人,你擅自收留我也难免罪责。我不能连累你,让我走吧,我一个人能不能躲过一劫就看天命了。 不行!白熙向他保证,你不要有顾虑,公主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更何况你家没有什么罪过,只是被牵连而已。我保证,三日之内让你家人团聚。要是三日之后没有消息,你只管走,我绝对不拦你。要是公主不答应,我死也不会告诉她你的下落。 小白谢谢你,刘宝庆哽咽。 兄弟。白熙递给他一个手绢。 太子做得太过了!如此牵连,就不怕朝野上下人心不稳吗!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匡正太子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 哥,你用你的马车送庆哥儿去我的宅子。里面的书画随你挑。白熙摸出一枚钥匙,就是长久没人搭理可能有些乱。你记得,钥匙三日之后我没有消息给你,你就去哪宅子,送庆哥儿走。 行,哥听你的。吴宇接过钥匙,一口答应。 == 天一书院。 沈明百无聊赖地坐在凌云堂听课。 今天小白哥哥没有来,是做什么去了真叫人想念。她轻轻踢着前面白熙的椅子,之前你和长仪公主小胜了一场,不过,你们的运气也不会一直这么好的。 第十九章 意外 白熙急匆匆从城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长仪公主,可是,公主竟然不在! 今日朝会没有延迟,公主也没有说不回来,为何天色已晚还不在家?她冷着脸问长仪公主属下的属官。三日期限转瞬即逝,她必须为刘家讨一个说法。 属官行了个万福礼:今日朝会,皇后娘娘忽然身子不适,皇上因此召了公主前去侍疾。此时皇宫已经落钥,想必是不回来了。 这可难办了,公主今晚不回来,她明天要去天一书院。那明天就是一天见不了面,必须想个办法解决此事。 她换了一种口吻,略微讨好地对属官道:大人经常跟在殿下身边,可知道最近彻查三皇子一党的案子? 这其中的内情她也隐约有些耳闻,据说是太子这边在三皇子倒台之后放出风声,说三皇子一党的官员只要反省自己弹劾三皇子就能免罪。因此三皇子一派的官员为求自保纷纷倒戈上疏,自己人捅起刀子来那当然是不遗余力的,很快凑齐三皇子二罪。之后,太子就照着这个上疏的名单抓人就行,一抓一个准儿。出这个主意的人十分无耻,十分厉害! 驸马发问,臣不敢隐瞒。属官急着回家,只能如实相告,公主门下的几位大人也参与了此案,据说抓了很多人,其中还有什么人犯给跑了。驸马爷可要小心,殿下最近得宠风头正劲,您也要小心被那些仇恨殿下的人打击报复。 谁说不是呢。白熙拉着属官的手,皱着眉表现出深有体会的样子,我就想着,抓到人好帮公主的忙。就是不知道跟太子门下哪位大人接洽比较好。 天都黑了好久了,属官实在是懒得跟她在这儿磨嘴皮,只好敷衍道:御史中丞齐道全老大人正在审理此案,驸马如果有心,可以找他。 齐道全。御史中丞。好像那日三司会审之时,这位齐老头确实是帮长仪公主说过话。三法司原来是七皇子主管,出了刺客一案之后,皇帝将其中一部分权利交给了太子,御史中丞又是太子的人,那么此案必然就是御史台主审了。 既然有了眉目,她立刻马不停蹄召来自己的新任护卫队长。这个人叫宁虎,是长宁王刚刚给她派过来的,行伍出身,曾经跟子啊长宁王身边多年,这次来还秘密带来了几十名精干的护卫作为补充,为人十分可靠。 想办法打听到原京卫游击将军刘贲关押在哪里,人应该在御史台大牢关着,你去买通狱卒,我要去见他。刘宝庆逃脱了,刘家少了个人,行刑的时间必定会往后推,那么现在肯定还关押在御史台的大牢里。 光去说情有些不合适,最好找刘家的人拿出些证据,证明他们确实没有参与三皇子的什么阴谋。这样才算名正言顺。正好今晚公主不回来,她可以悄无声息把事情办了。 她用过晚膳,换了一身不引人瞩目的黑色细葛外袍,在书房里画了一幅寒梅傲雪图。刚入亥时,她画成此画,准备盖上雾堂主人的印章,忽而觉得不妥,又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将画揉了。 心不静,我在担心什么?她自言自语,将揉成一团的画拿到灯上点着,随手丢进承纸灰的通盆里。 亥时三刻,宁虎翻进院来敲门,一身黑衣的白熙在他的带领下消失在驸马府的小门后。 长仪公主,又一次深夜不在家! == 此案有太子亲自过问,再加上有犯人逃跑,死牢防备更加森严。如今是趁着狱卒换班的空档,买通了守门的人。所以小王爷,您要抓紧。宁虎递给她一块面巾让她戴上,里面很有些曾经的当朝大员被关押,为了避免他们认出您。 没问题。白熙戴上面巾,由宁虎叫来的一个狱卒领着进入御史台大牢。 里面灯光昏暗,尽管白熙带着面巾依然觉得气味污浊令人作呕。狱卒领着她走到一间石室,指着那唯一的一面木栅栏道:就是这儿,小公子帮我拿着蜡烛照亮,小的年纪大了看不清这锁眼儿。狱卒说着将手里那盏沾着积年老污渍的灯递给她。 白熙一脸嫌弃,皱着眉伸出手,犹豫了片刻用衣袖裹着灯,用左手拿着那盏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照过去,石室里有老有小,看起来确实是一家子。她从前没见过刘宝庆的家人,想必里面正靠着石壁睡觉的中年男人就是他父亲刘贲。老狱卒翻遍全身,费了好大劲儿才掏出钥匙串,低下头仔细地一枚一枚用钥匙去试那把锁。 怎么这么麻烦。白熙忍不住抱怨,御史台的大牢连对锁的钥匙都对不上来? 老狱卒没有理她,依旧继续手里的动作:公子有所不知,因为有人犯在押运途中打昏差役偷走钥匙逃跑,御史老爷下令,所有锁头和钥匙都换了新的。小的们也没来及标记。 白熙这才缓和了脸色,未免惊动其他人,她低声与老狱卒攀谈:也不知跑了的是个什么人。老丈知道吗? 就是这家的儿子嘛。老狱卒道,听说是一家人受不了了,在路上合谋放跑的。哎,要我说也是那些人做得过分,都是判了满门抄斩的人了,那些个年轻人还在路上侮辱了人家家的女儿。这不,现在那女娃疯疯癫癫地闹得牢里都不安生。怎么小公子来看这家人,不知道这件事儿? 我确实不知道。白熙赶紧假装,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原本与这家人呢有些故交,可是人在外地赶不过来。这不,天命难违,眼看着一家人要满门抄斩,过意去,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有要交代的我就转达给他。这样他帮了这家人的忙,自己也了了一桩心愿,省得日后自责老念念不忘。 公子的这位朋友倒是个好人。老狱卒不疑有他,依旧费力地开锁,你灯拿低点儿,钥匙拔不出来了,我试试还能不能开。 白熙闻言立刻将蜡烛拿低,灯油一不小心从倾斜的托盘里滴在老狱卒的衣服上。她赶紧一边道抱歉一边掏出手绢给老狱卒擦油。 开了。老狱卒站在门外对她说,公子赶紧进去吧,时间不多了。 多谢。白熙收了手绢。端着灯进去,末了转身看着那个老狱卒,总还是交代些私密的事,还请老丈回避则个。 哦哦,明白明白。老狱卒连连应是,转身走到远处。 刘大人,别睡了,我有话问你。她走过去蹲在刘贲身边,伸手摇醒他。 你是何人? 她赶紧摸出吴宇在天一书院的身份木牌:我是平阳侯家的吴宇,刘宝庆的朋友。 你就是宝庆的朋友,吴宇!刘贲激动坐地起身,忽然又停下动作朝石室内望去,对不住吴公子。我家二姑娘闹了一天,刚休息,咱们小声些。公子来这死牢看我是为了何事? 白熙收起木牌,压低声音:刘世叔,刘宝庆被我保护,现在住在我的宅子里。我知道你是被牵连的,为此已经请了人在长仪公主面前讲情。现在需要你拿出些证据来证明你没有参与三皇子的任何密谋,只是被牵连。 刘贲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连连道谢道:谢谢吴公子相救!只要能保下我一家老小性命,刘家上下谨听公子差遣。 白熙摆摆手道:我不要差遣你什么,你只管说就好。 我有一本账册,记录了与三皇子门下的几位大人还有与三皇子礼尚往来的礼品和礼金。所有我收到的三皇子那边送给我的东西,我全都按照等价还给他们了。这本账册就在我家后院的地窖里。 地窖?白熙有些困惑。 刘贲赶紧解释:我家的宅子小,是个二进的小院子有好些年头了,因为地方小,好些东西没有地方放。家父就在后院挖了个地窖放东西。当年我不得不屈从三皇子的拉拢,早就想着难免有一天手牵连,因此写了那本账册保命。你放心,那个地窖的入口很难找,抄家的官兵又只关心钱物不会发现的。 那好,你在这张纸上画一下那个地窖的位置。我好派人去取。她从衣袖的口袋里拿出纸笔,世叔受委屈了。 画图的刘贲手一顿,一滴豆大的眼泪落在监牢霉烂的稻草上:大人受些委屈没什么。只是苦了二姑娘。 世叔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离开了,在此地盘桓过久会引来麻烦。最迟三天,我一定能救你们出去。她转身,正要离开监牢,忽然一只巨大的,如同小猫一样大的老鼠从她脚边窜过,惊得她大呼一声跌坐在地。 这一声不要紧,正好将刘家的人全都惊醒了。 公子?老狱卒听见她叫喊,赶紧跑进来瞧。 就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人冲上前来,伸出双手,从白熙的背后掐住她的脖子。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倒了她手里的油灯,白熙也被她摁住,趴在地上。这女人力气大得吓人,白熙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她掐着脖子,摁得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很快就感觉血往头上涌,呼吸不畅,双手无意识地胡乱抓挠。 刘贲与老狱卒见状赶紧上前一人一边拉开那女子。女子在两人手里犹自挣扎,口中楠楠不清好似在唾骂什么。 阿荷,听爹爹的,别闹,别闹。这是来救你的人,求求你别闹了。刘贲用尽全力搂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不好!衣袖着火了!老狱卒指着白熙惊呼。 原来是油灯被打倒之后,白熙被掐脖子,双手乱动的时候沾到灯油,混乱中被火苗引燃。两人光顾着拉开刘家的二女儿,忘记了油灯。 发现时,火已经沿着宽幅衣袖烧,即将烧到白熙的左手。 老狱卒顾不得那么多,当即脱下外衫扑打火焰。刘贲捡起油灯照亮,可是被油引燃的火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老狱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灭了火。两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扶起已经不省人事的白熙。 小公子,小公子。老狱卒扶她坐在墙边,掐着人中将她弄醒。 衣袖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连她的白白嫩嫩的小左手都被火苗烫得又红又肿。她摸着脖子,忍者左手火辣辣的疼,靠在墙上休息。左手地衣袖已经连里衣的袖子都烧坏了,刘贲干脆为她将左手的衣袖卷起来。灯光下,一枚娇俏的胭脂痣点缀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臂内侧,离手腕只有两寸。 对不起吴公子,我的二女儿因为哎,受了点儿刺激,自那以后就有些喜欢攻击人。我代她想你道歉。 无妨。白熙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冷着脸道。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3) 公主!监牢里的一名老者忽然站起来指着白熙高喊,安宁公主! 刘贲赶紧过去扶老者坐下:吴公子见谅,这是我爹,几十年前曾经是一名边军的小将。衣冠南渡之时,父亲也在随军,作战时脑袋受伤。现在人老了,脑子就更加糊涂了。 您说什么!白熙忽然激动,顾不得手上火辣辣的疼,拉住那名老者,老爷爷。您说什么!您刚才说安宁公主?您知道她! 不可能,不可能。老头摆手,连连后退,你早就死了!别来缠着我,不,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别缠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他后退到墙边,靠着一个刘家的小孩子蜷缩着,浑身颤抖的样子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吴世侄,你多包涵,家父一直都是这样,脑子糊涂。刘贲赶紧打圆场。 少爷,少爷,快走了,要换班了。宁虎居然直接进了天牢,一手拉住她。 白熙还想再问些什么,看看宁虎焦急的眼神和蜷缩的刘家老太爷,只得离开。她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一定要救出刘家的人。 第二十章 发现 宁虎领着马车返程。 金陵没有宵禁一说,一路上顺顺当当避过夜里的行人,悄无声息来到驸马府的后门。白熙抱着被烧坏的袍子,悄悄从后门溜进家中。她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法将这件袍子收拾起来,在院子里到处看来,最终还是藏进了自己的一口红木箱子中。 因为左手的衣袖被火燎到,她手又红又肿宛如猪蹄。好在当夜宁虎多了个心眼,去药铺买了烫伤药给她。白熙躲在房中用小木片上药,最后还是挨不住疼痛,草草涂上了事。 == 第二日,白熙称病没有去天一书院。她让书童将吴宇的书院身份牌还回去,自己则帮助下买通了刘府守门的小兵,进到刘贲的后院。 少爷,后院在这边。 好大的院子,刘家老爷不过是个游击将军,住这样的深宅大院,可见是贪了不少。她在这里大发感慨。 长宁王府的院子比这大多了。宁虎道。 不但大,还住满了姨娘,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比皇帝的后宫还多。她啐了自己老爹一口,立刻将话题引开,倒是抓紧找找,西边小树林里看看,估摸着就在这边了。 宁虎不敢跟她聊长宁王的私事,只专心去找地窖,随从的两个护卫也低下头装作没听见。白熙用手绢包着左手,走在他们身后。 依照刘老爷的指点,二人在后院鬼鬼祟祟搜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刘贲所说的那个地下室的门。那个能救命的地下室就在一丛花木的掩盖下静静地藏着。她赶紧招呼宁虎去拉门把手。宁虎与几名护卫合力拉开地窖的大门。 尘封多时的暗门被暴力打开,灰白的烟雾升腾,露出幽深的地道。 下去看看。 白熙用衣袖掩着口鼻,用右手扇灰。 宁虎拿着一根蜡烛照路,两人钻进地窖里。地窖里空气混浊,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连蜡烛的火苗都变得微弱。 世子,在这里。 地下室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里面放着一张灰扑扑的桌子。宁虎将蜡烛立在桌上,刘贲所说的那些账册就在桌上,已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账册旁边的砚台里,墨迹已经干枯,毛笔的残墨凝结在一起,笔尖成了一个硬锥子。 其中一本账册上写了个叁字,想必就是三皇子一派的往来账册。 鋆徽六年三月廿四,得三皇子府中参军魏司温赠绢二十匹,回礼江南刺绣三幅。鋆徽六年六月初九,得三皇子亲赏鎏金铜如意两柄,未还。后三皇子妃诞下小皇孙,还礼蓝田玉观音摆件一尊。鋆徽六年八月十五,得三皇子赏赐月饼食盒一盒白熙随手翻阅账册的内容,就是这账本没错,不光有三皇子,连他府中人的礼尚往来都一并收录了。 因为过于激动,她又牵扯到了左手的烫伤。皮肤与手绢摩擦,惹得她一阵钻心的疼,手里的账册也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宁虎赶紧蹲下身拾起账册。白熙顺手将同桌上还剩的几本账册一起收进口袋里。 没想到这刘家还是吃好几家饭的。她看着宁虎将账本统统收起,心里暗暗道。 如今算上这一本,她手里有三本账册,只要回家看看就知道朝中哪几家不安分了。私下交联武官,这个罪名是可大可小。 账册已经找到了,咱们这便走了吧。白熙拿起蜡烛准备出去。 这里还有一个暗格。 宁虎钻到桌子下面,用手敲着墙壁,空洞的响声在地窖里格外得瘆人。那里的墙体确实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抽屉,只因为藏在桌子的下面,若不是宁虎蹲下来拾账册还真发现不了。 打开看看。白熙顿时来了兴趣。这个地窖里除了一张桌子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如今发现了这个暗格,简直不虚此行。 宁虎摸索片刻,用手指扣着缝隙,从墙上抽出了一个小抽屉。 是一本书,世子。宁虎将暗格复位,拿着那本书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给我拿着,咱们这就走了。白熙接过书,我可耽误不得,这就要赶着去找公主。 == 她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长仪公主不但一直没有回家,而且现已不知所踪。 白熙无奈,只得命手下找公主的随员打听。好不容易听说公主是在主持皇家庙宇大报恩寺的修缮,赶紧乘车赶去城外三十里的大报恩寺。马车走得不快,她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就着这点光,忙里偷闲地看宁虎发现的那本书。 咸庆八年,北晋破汴京,少帝殉国。余以前军步卒校,从雍州都督何光入皇叔庆王军,光数白庆王,举汉光武帝事,以国不可无君。王无以应,光又与凉州都督重温等交,阴行劝进事。时久,王心渐倾,命参军王聪绸缪衮袍玉带。少帝之兄魏王亦自立,逾月,为北晋金吾卫将军沈怀志所灭。时庆王之幼妹少长,入而谏曰:天子骤崩,中原战乱,此非称帝之时也。况少帝尚有子在,兄为皇叔,岂可僭越?王惭,遣人焚袍服,迎少帝之子入军,奉为太子,服少帝之丧。太子豪言,非克复中原不继帝位。又三年,北晋据中原,怀志同母弟怀远师破丰城,光力战不克捐身国难,太子亦殉国。彼时余进左牙帐典军校尉,从庆王征南,方渡临安,王闻太子薨,不胜哀恸,时宗室中无长者,王因继帝位,改元鋆徽,谥太子唐哀宗武烈皇帝。 这一大段的笔墨都是在介绍当今皇帝,长仪公主之父,白熙岳父鋆徽皇帝的帝位是怎么来的。这种超级大八卦看得白熙眼皮连连抽搐。 这简直就是一本第一视角史书啊! 皇家争斗的伦理大戏,当年的庆王,如今的鋆徽帝是绝对不会将这种东西写进史书里的。纵观天下,也只有这刘家的老太爷亲身经历写成了这本册子。自然,这册子是不会见光的。想想少帝的儿子,那位太子,他的死恐怕不是偶然。毕竟当时城破庆王可不在其中啊! 庆王幼妹真是擅谋,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还懂得用少帝的儿子安抚人心,厉害厉害。比起如今的长仪公主也是丝毫不逊色的。白熙忍不住赞叹,也不知这位郡主后来是什么封号,嫁给了谁,啧啧,谁娶了她还真的难受,一点儿小心眼都耍不得。 开篇先介绍一下当朝鋆徽皇帝,那么按照史书的命名方式,之后的帝指的都应该是鋆徽皇帝。武烈皇帝只能委屈被称作武烈太子。 及武烈太子入军,光为太子傅,时久,帝渐疏远光等。咸庆八年末,沈贼怀志克数寨,诸将无敢抗者。帝心甚忧,旦日,一少年青衣皂甲于帐外请见。帝召之入,少年豪言愿为先锋,为帝破沈贼。帝停箸吐哺,熟视之,以其面貌过于俊秀,召左右遣出。少年单手掷一卫士于帝案前,豪言:请精骑三百足矣。帝许之,方撤案,闻营外战鼓大作,左右兵寨精锐尽出,大破晋贼。召左右询问,乃帝之幼妹令左右将官趁贼兵慌乱,左右夹击大破之。帝喜极,赤脚出帐外,少年下马,双手奉一函上,视之,怀志头也。帝方觉,问其姓名,盖帝之幼妹府中马奴白田是也。众方感帝幼妹之明。 白熙一口唾沫呛进了肺里,什么什么什么! 这个青衣皂甲斩杀沈怀志的少年!就是她爹白田!长宁王白田! 什么叫皇帝幼妹府中的马奴!她爹不是出身太原白家的世家之后吗?这个公主的马奴是个什么鬼!还有,她那个只知道欺负她以及往女人堆里钻的爹年轻的时候居然如此勇武。还有什么面貌过于俊秀!谁来告诉她,长宁王府里那个妻妾成群超级油腻的家伙是谁! 白熙觉得自己应该把这本书当成一本传奇话本来看,是的没错,绝对要。完全不可信! 她看了两章,这完全就是一本皇帝那个厉害的妹妹不得不说的传奇故事啊!什么妹妹如此神通广大,难道比长仪公主还要厉害。她简直想往后看一看,看看这位妹妹是不是还花容月貌,武艺高强,嗯英年早逝。简直就是一个玛丽苏女主角! 这样的公主简直就是历朝历代传奇故事的标准配置,出身高贵、天赋异禀、身边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哪像她,护卫收钱反叛、作业被判不及格、朝中消息不灵通,连自己妻子的行踪都要去打听。 哼! 这个刘老太爷,简直是在恶意捧臭脚,过分!她在心里想着,刘家老头如果没有疯,完全可以老当益壮地去当一个说书先生。 她这边正在腹诽,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悠远的钟声传来,一瞬间听得她恍惚,仿佛生出一种身处浩浩天宇之下的渺小之感。 世子爷,大报恩寺到了。 她赶紧把这本传奇话本贴身放着,又取出三皇子一派的账本让宁虎拿着。 大报恩寺是皇家庙宇,深得皇亲国戚们的推崇,因此鋆徽皇帝下了诏书,任何人不得在寺内骑马乘车。 □□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大报恩寺关着门,但她白熙应当是这个有缘人。 白熙提着袍子拾阶而上,拉着铜环扣响大报恩寺的门,长宁王世子白熙求见。 不多时,小沙弥来开了门。一位神情肃穆面相和气的年轻僧人披着袈裟走来,双手合十高宣一声佛号,迎两人进门。 听闻殿下今日住持贵寺修缮之事,劳烦禅师带我去见长仪公主殿下。 回世子殿下,公主确在本寺,请随我来。年轻僧人领着她走向寺院深处的禅房,今日是地藏王菩萨重塑金身的日子,公主为住持仪式斋戒三日,直至今日方才结束仪式。现在应该是在禅房与住持论经。 怪不得这么多天不见她,好家伙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白熙一边带着虔诚的微笑听这位僧人的话,心里却阴暗地想,长仪公主这样的杀伐决断之人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斋戒三天?肯定是中途又跑出去处理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政务了。 世子稍后,待我请长仪公主过来。僧人将她领进禅房,住持一直清修不见外客,请世子见谅。小沙弥上前奉上茶水,和风吹动禅房外的树梢,隐隐约约的虫鸣。 白熙挑眉,心中不悦。长仪公主躲着她跑来寺庙一呆就是三天,她堂堂驸马居然都不能去找她,本想说些什么,奈何身在人家的地方又是皇家庙宇,因此不便发作。思来想去只能多喝些寺中的茶水解气。 小白?你怎么跑来这里了?门外传来惊讶的声音,不是她的妻子长仪公主又是谁? 白熙闷闷地喝着茶水,眼睛扫过脚下的地面,并不抬眼。 手里的茶杯被夺走,下巴被人抬起,强行对上那张素雅的容颜。长仪公主未施粉黛的素颜竟然美到出尘。与那种小家碧玉似的美不同,林祯的素颜自有一种俯瞰众生的高贵,任谁都会在她面前低入尘埃。 白熙皱眉,躲开那只微凉的手。 我真是服了你了,只是几天不见,为何做出这种哀怨的样子。林祯也不恼怒,转而牵起她的手,有什么事是今天非说不可的,一定要跑到这里来找我。 我白熙惊呼一声,收回被烫伤的左手。 怎么回事?长仪公主小心地托起她包着手绢的手,受伤了? 没什么,军事课训练的时候擦伤了。 白熙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伸出右手牵起长仪公主的手。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微凉,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林祯的手。 你这几日可是在躲着我? 天地良心。 林祯非常罕见地做出夸张的表情,左手竖起四根手指,我可不是在躲你,实在是为了躲我皇兄与那些官员。 是为了三皇子余党的事情?这个解释倒是让她好受了不少。 正是如此。长仪公主牵着她的手,她领出门。 本来父皇是命我一位堂兄住持修缮之事,我硬是求父皇顶掉了他的差事,躲到这里。可是就算这样,那些朝官还不肯放过我,三番五次上门来求。你若不是我的驸马,肯定也会被寺内的沙弥挡在门外。 怪不得堂堂大报恩寺门户紧锁,跟防贼一样。 可惜了,这里虽然好,但是不能一直躲着。明日就得照常上朝去了,到时候还得躲着这些家伙。免得他们打上门来,扰了府中清净。 其实殿下,我有一件事情她小心地看着长仪公主的脸色。果然,在听见她越来越心虚的声音时,长仪公主的脸色也变得冷。 他们找上你了?长仪公主拉她在树下站定。 是我的一位同窗,他的家人不慎卷进三皇子一案。本来不是什么大官,又不是三皇子派系。因此,我想请公主美言几句,放他家一马,从轻处罚就好。她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石子儿,小心地措辞,生怕惹到长仪公主。 你怎么会掺和进这件事?林祯的注意点放到了另一个方向。 白熙只能把在城南戏班偶遇刘宝庆的事情说了,至于她夜入死牢、地窖寻书的事情则选择了隐瞒。至于账册,她也只说了与三皇子往来的那一本,并且言明是刘宝庆自己带来的。 那么那本账册呢?他有没有交给你? 给了。宁虎,拿来给公主看!好家伙,在长仪公主面前撒谎真得很吓人,差点儿就被她看出了端倪。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4) 白熙深深地体会到,唯小人与长仪公主难以相处啊。 怎么会这样。长仪公主翻着账册,神情越来越凝重,这本账册我先保管了。你回去上课。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李同。 长仪公主叫了一个名字,一名走路带风的护卫立刻从暗处赶来。 你把你那个同学交给李同。长仪公主收起账册,吩咐道,带人跟驸马去接一个人,日落之前务必把人带给我保护起来。 公主?公主!我看谁敢带走刘宝庆!宁虎,我们走!都不准跟来!白熙瞬间不爽,什么态度?没收证据?想黑吃黑啊!以为她白熙没有护卫吗? 听着,此事已经涉及到皇家秘辛,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就把人交给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长仪公主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裙摆摇曳带风,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名叫李同的护卫打了一个呼哨,附近立刻赶来数十名护卫,清一色的外家高手。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有意无意地隔开了宁虎和白熙。 驸马爷,请相信我们,公主一定是为了您好。李同半是请半是胁地将她带上一辆马车,劳烦驸马爷带路。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这一刻,白熙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护卫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她可是堂堂的长宁王世子,为什么长仪公主随手召来一个护卫就能把她搓圆捏扁!实力差距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帝之幼妹,听起来就像在说长仪公主一样,呸!她在府门外啐道。 第二十一章 霁月 如果说白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最先发现的绝对不是身边簇拥着无数追随者的长仪公主。最先发现她有问题的肯定是那位塑料兄弟吴宇。就比如说他今天又慧眼如炬地发现了,刘宝庆被长仪公主的人强行带走之后,白某人无比挫败的样子。 怎么不带着你的护卫出来了?吴宇拉着她的手袖,一副断袖情深的样子。 之前白熙新换了一批护卫,嚣张到不行,日日带着宁虎等人招摇过市,前呼后拥十分威风。在大报恩寺被长仪公主教做人之后,她愤怒地赶走了宁虎等人,并言明一个月之内不得出现在她面前。 本少爷轻装简从,你有意见吗?白熙甩开他的手,昂首阔步看似傲气实则心虚地快步走开。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吴宇交待刘宝庆的事情。 吴宇一见她生气,连忙追上讨好:怎么的了,那些奴才们惹到你了?要不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别生气了,我给你说亲爱的弟弟,还有更生气的事情呢。 白熙被他烦得鬼火直冒,想到在长仪公主面前吃的亏心里就是一阵窝火,她简直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快要被长仪公主和吴宇给磨光了。 停下脚步,瞪着吴宇,白熙大声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更生气! 沈明又回来天一书院了,还跟我换座位了,现在他又坐在你后面了。 去你大爷的! 白熙也不顾受伤的烫伤了,抓着吴宇衣领大力摇晃:吴宇混账!你还是不是人啊!色迷心窍推你弟弟进虎口?要不要脸! 吴宇被要得头晕眼花,连忙抓住她的手解释:这不怪我啊,那天咱们没上课去了城南戏班,谁知道沈明那小子就坐了我的位子。第二天我又没去上课,今天再来,人家已经在那儿坐了三天了。你说我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好跟一个十岁的小崽子抢座位不是? 然后呢?她给了你什么好处?白熙放开手,没有好处吴宇会跟沈明换座位? 嘿嘿,他答应让我参加清河郡主举办的赏樱会。呵,没见过世面的男人。 混账东西!接下来必是一顿老拳伺候,为了一个女人,出卖自己的弟弟!无耻之尤! == 各位同学,今日我们讲的是《史记货殖列传》。诸位知道,历朝历代,但凡改朝换代必会涉及到货币更迭授课的夫子端坐着说话拖拖拉拉,极具催眠功效。干瘦的身形,让他看上去宛如一棵死而不倒的古树。虽然不是什么吉利的形容,但用起来确实非常合适。 小白,小白。沈明操着那稚气未脱的声音在后面叫她。 白熙充耳不闻,理都不理她。 长仪公主是这样叫你的对吧。沈明拿了一只干净的狼毫笔。笔尖沿着她天一书院院服的领口缓缓扫过她的脖颈,之后是耳后、耳垂。 你你要做什么!白熙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奈何凌云堂里只有干瘦夫子一个人要死不死的声音,害得她根本不能挪动椅子。 叫了你那么多声都不理我,生气了。沈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白熙皱着眉头往前坐了一点,但那支笔就像幽灵一样如影随形,怎么都躲不掉。 别乱动哦,你不想左右人都注意到这边吧。那支要命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你大老远过来上课,不会就是想捉弄我吧?白熙咬着牙问。 沈明正色道:当然不是,只是,看你今天不太高兴,逗一逗你罢了。 要想让我高兴,大可不必这麻烦。阁下挪走就是了。白熙刺她一句。 那不行,我专门说了,要坐在天一书院政史策论头名的后面。好跟着你,提升我的学术造诣。毕竟我还要在真名比才上一鸣惊人呢。多么的冠冕堂皇,真是虚伪无比。 白熙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好歹也是堂堂的长宁藩王世子,为什么连一点拿得出手的势力都没有?护卫护卫是垃圾,被长仪公主各种吊打;情报情报是垃圾,被沈明耍得团团转;连她自己都要受连累,受长仪公主和沈明的窝囊气。 小白哥哥,我这么关心你,你感觉不到吗?沈明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比长仪公主如何,你心里肯定有数。至少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对你我可是非常放任的。你就不想投入我的怀抱,拥抱自由吗? 兔崽子,欺人太甚啊!什么叫来你怀里,拥抱自由!你以为你是谁啊! 好吧,跟了长仪公主确实失去了自由,而且不光没有自由,她深刻地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长仪公主的奴隶。但是和沈明交好完全就是与狼共舞好不好!长仪公主固然专横霸道,但至少是对她还是不错的。 姓沈的,你别太放肆。信不信我喊非礼?她弱弱地回了一句。 那你,倒是喊呀。沈明故意奶声奶气地道,看看他们到底会相信是谁非礼谁。 以为我不敢是吗?白熙嘶嘶抽气,非 非礼勿视!奉大理寺丞宪命,请吴宇公子如大理寺协同调查! 白熙一口唾沫呛进了肺,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大理寺丞,下命令,让吴宇进大理寺配合调查?开什么玩笑! 果然,后排的吴宇一脸无知天真地看着她。 朱红色官服的大理寺官员拿着明晃晃的文书在书院夫子的带领下走进凌云堂。也不给吴宇解释的机会,大理寺的差役半是拉半是请地将一脸懵懂的吴宇带走。官员朝呆坐着的授课夫子行了个礼,话不多说,随即转身离开。 小白,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想一想,自己怎么洗清嫌疑了。沈明在她背后幸灾乐祸地笑道,吴大公子是你的表哥,他做了什么事,你应该也有参与吧。这种惊动大理寺的好事,他一个人怎么敢做? 白熙拂袖而起,对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授课夫子拱手:学生家中有急事,告辞。 在一众学生震惊的眼神注视之下,她飞奔出凌云堂,只来得及看见吴宇被带上大理寺的马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是收留刘宝庆之事泄露了?糟糕!幸好人已经交到了长仪公主手里,这算是洗清了他们的嫌疑。 白熙再一次感慨长仪公主的英明。赶紧跑到自家下人停马车的地方,她要去救吴宇。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宁虎的手下的一名护卫满脸大汗地跑过来,正好碰见跑出天一书院大门的白熙。 我不是说过她的火气还没下去,看见这些护卫就烦。 护卫一脸委屈地挠头:不是小的故意要烦少爷,不是,是世子爷。您叫我们盯着三法司死牢的动向,然后,就在今天早上您上课的时候,刘家老爷和狱中好几个等待审判的罪官一道,自杀了! 什么!白熙倒吸一口凉气。 刘贲自杀了?她不是已经说好了要营救刘家的人了吗?为什么会自杀!杀人灭口?天变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说起来,她之前夜入死牢用的是吴宇的身份,想的吴宇跟刘宝庆关系更好一些能尽快取信于刘家人。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故意不想暴露身份。 这么说来,反倒是她变相地害了吴宇。 世子。宁虎已经备好了马车赶来,不妙啊。刚才大理寺的人带走了吴少爷,属下派人一路盯着,刚才探子回来报,说吴少爷一行跟丢了。但是那条路,不是往大理寺去的。 不是,你们都等会儿。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你回去,继续监视死牢的动向,有什么新的进展立刻报告给我。宁虎,你马上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打听,大理寺到底有没有调吴宇去协助调查,如果有,是为了什么!然后留几个护卫,我要去朝会散会后朝臣回衙门的必经之路神武门去见长仪公主。记住,要得力的护卫,我无法保证能稳稳当当地通过威德门穿过六部的衙门赶到神武门。 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慢着!找人,去通知我姑姑和姑父!去平阳侯家通知,快去! 平阳侯自受封之后就交卸了兵权,现在领了个扬州将军的闲职,全家住在扬州。此事出在金陵,又事发突然,恐怕平阳侯是鞭长莫及。 必须先见到长仪公主,但是长仪公主最近为了躲那些求情、求救的大臣行踪诡秘,不到神武门就无法找到长仪公主。现在是卯时四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朝会一般会在辰时结束,那么她还有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 白熙一路催命似地催护卫驾车,马车横冲直撞,穿过金陵的闹市区。 辰时差三刻,日头东倾。 威德门的御林军照例是明哨三处暗哨两处,盔甲军士巡逻,两刻钟更换一班。第一处明哨的士兵拉来拒马桩,御林军雪亮的□□从拒马桩的分叉中伸出。原本空空如也的宫城上瞬间布满弓矢。 护卫勒紧缰绳,马匹长嘶一声嘴角溢血。 我乃长仪公主驸马,长宁王世子白熙,有机要文书必须面呈长仪公主。白熙挑帘子,单手掷出皇家勒刻的身份金牌,怒喝。 第二十二章 天光 六部衙门重地,非有诏不得擅入,世子稍候,末将立刻前去请示。负责明哨的校尉校尉对她拱手。 立刻找左护军前来与我说话,此为紧急文书,必须面呈长仪公主,耽误了一刻你们都担待不起。白熙冷着脸,她虽贵为世子,奈何只是一届学生,没有一官半职,连这些守门的小卒子都敢拦她。 很快,威德门守将,左护军将军拨开枪林剑雨,御林军让开一条路。 末将左护军将军朱怀仁,见过世子。朱怀仁盔甲剑履先拱手行了个礼,不知世子爷有什么文书要呈给长仪公主殿下。能否让末将代为转交。先礼后兵是吗? 此事涉及三皇子之案,本世子有机要文书要上呈长仪公主,任何人都不得转手。白熙冷冷道,怎么?左护军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还是,左护军觉得自己能承担起护送文书的责任? 朱怀志的眼皮跳了一下,随即道:世子爷不要威胁末将。 不敢。白熙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煞有介事地朝朱怀志晃了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护军确定要护送这文书去见长仪公主? 既然如此,请世子配合搜查。 御林军上前围住马车。白熙的护卫半拔出刀护住车子。 白熙收起布包,亲自下车示意护卫住手。御林军掀开车帘,确认了没有人藏身之后又收缴了她护卫的兵器。 既然如此,请世子爷入城。朱怀志松开剑柄,挥手。 御林军随即让开一条路。 宫城近在眼前。 马车继续狂奔,白熙回头看去,十来名御林军跑步跟着。如此不放心。低头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的课本。她自然是不会将这东西给长仪公主的。能给的肯定就是剩下的几本账册。当然,肯定不会在神武门前交给长仪公主,必须换一个方式。 至于剩下的几本账册,昨日见长仪公主之时被她忘在了这辆马车里。好在长仪公主的人带着马车先回了府,没人动过马车,因此账本也在其中。她挑起车帘,借着光摸索到装账册的布袋,用这些东西来保吴宇是绰绰有余的。 辰时差一刻,朝会提前结束,众大臣散朝。 长仪公主走在太子身边,一袭绯色宫装厚重华贵却并非裙裾摇曳的笨重。从大唐建国到衣冠南渡之后,公主们上朝都身着这种从乾朝改良来样式的宫装。据说这是大乾朝淮阳女君上官文君亲自设计的。 太子殿下一位老臣刚刚开口,当时就被太子身边的长仪公主吓退。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一定要上前与太子说话。太子自然不会闲着,端出一副和善的笑脸,转身就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巍巍宫城,白玉陛前,一群老头子提防着政敌弹劾,谁也不敢说什么。眼看太子两兄妹就要离开,大老爷们都是一副便秘了的样子。 二十丈,十丈,五丈长仪公主即将走出神武门。 老头们齐齐发出无奈的叹息。 此时,有人跳下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撞进了长仪公主怀里。对,所有大臣都惊掉了下巴。 他! 撞进了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长仪公主的怀里! 事情发生地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林祯的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颤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翰林,只见翰林大人伸出兰花指,指着长仪公主娇呼:有刺客!随行的朝官纷纷应和,离得较近的殿前金吾卫闻风而动。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5) 金吾卫干脆利落地拔出刀,寒光一闪,刀就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只见那名身着白色中衣的刺客已经眼泪婆娑地跪在地上,一手颤抖地抓着长仪公主的裙摆,一手递上一件沾满墨汁的书生袍。趁着从威德门到神武门的时间,白熙已经干净利落地扒掉了自己的天一书院院服,还顺手泼了墨。 殿下!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刺客居然开始喊冤:书是读不下去了,这辈子都读不下去了,殿下你把我养在家里好了,我再也不要去读书了。 养在家里 你看,你看,沈明在我的衣服上洒墨水,还在我的领口里放毛毛虫!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动手揍他又打不过,还担心破坏两国的邦交。我不去读书了。白熙抱着衣服声泪俱下地控诉沈明的罪行。想到自己从小没娘,十岁离开父王进金陵读书,一时间悲从中来。哭得更加一唱三叹,缠绵悱恻,催人泪下。 没出息。朝中大佬们纷纷对她嗤之以鼻。 长仪公主示意殿前金吾卫收起刀,俯身将白熙拦腰抱起。白熙立刻乖巧地搂住她的脖子,将一张哭花了的脸埋进长仪公主的肩窝。 殿下,我有重要证物给你。她在林祯的怀里,压低声音,在我的马车里,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出宫再说。林祯拧眉,皇兄臣妹失礼了,我去安慰她,先告退。 太子完全不在意两人的失礼,反倒是好心地招呼众大臣回衙门办公。 小白。 听见尊贵的公主叫自己,白熙赶紧仰头。 你可不可以,下来把鼻涕擦一下。弄到我衣服上了。林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她气得移位了。 对不起殿下,这不是我的本意好像是,再一次的,没有美感了。 长仪公主抱着她离开,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朝中大佬们小声地讨论。 老夫一定要教育自己的孙子,不要跟长宁王世子一起玩。 是呀是呀,太没气概了,我也得小心我儿子跟着学坏。 高相爷、陈尚书言之有理啊。 白熙跟着长仪公主回到家。 有什么,现在可以说了。长仪公主换了常服,落座。 她不敢怠慢,单手拖着布包,撩衣袍下拜一气呵成:臣有罪员游击将军刘贲的账本,上呈长仪公主殿下。 长仪公主也没让她起来,只是接过布包检查。白熙揣着小心,从下方偷瞄长仪公主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 你给我的是什么? 回公主,是罪员刘贲的账册。白熙吓了一跳,赶紧叩首,臣辜负公主天恩就是,臣之前从刘家找到的账本其实不止交给您的那一本,这些也是是关于七皇子和其他几位封疆大吏朝廷藩王的,以及太子臣之前觉得,此案案情未明,这些应由臣仔细调查之后再禀告公主,而不是贸然上呈,使公主烦忧。 那有没有关于长宁王的?林祯淡淡道。 白熙再次叩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父王的。 她还想解释,话还没出口,林祯手里的书就砸在了她肩上。这是林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动手打她。虽然书一点也不重,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让人避之不及。 混账东西。长仪公主手里的书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公主殿下。白熙不服气地喊出声,眼中瞬间就蓄起了泪,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却不是你的男宠,凭什么你要打便打,要骂就骂!我堂堂长宁王世子,你不那我当驸马也就罢了,至少你应该尊重一下我。 明明是长仪公主仗着自己身份高贵,才华无双,一张俏脸人见人爱就倒贴她又傻又没用的长宁王世子!自己看看,过门以来长仪公主就凭借自己天一书院夫子的身份欺负她。虽然这次是她不中用,但是长仪公主也不能这样打她啊,真得一点面子都没给她! 说完了?长仪公主气到极点,完全不顾什么形象,一手抓着白熙的衣领将她提起,你不说完了?自作聪明的东西,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林祯松开手,跌坐在椅子上:你早晚会害死自己! 白熙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低头捡起那些书:我又不傻,我怎 殿下!她翻到书的正面,一瞬间宛如惊雷击顶,浑身颤抖好似筛糠。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账本,不过是基本市面上卖的线装书罢了! 怎么会是这样!我保证之前绝对是账册啊!她是把账册放在了车里,但是车子是由她的贴身护卫驾着一路从刘家到的大报恩寺,后来她被带走,车子也被长仪公主的护卫看管着回了驸马府。好端端的,为什么就会变成了这个。 那就是说,账本失窃了!长仪公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再打她一顿。 我我立刻去审问那些看马车的奴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叫她怎么说啊!私藏账本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把账本弄丢了,这 先不说这个,知道这本账本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现在账本丢了,很快就会有人找到你。此事牵涉太多,你很难脱身。林祯冷静了片刻道,如果有人来询问你,千万不可说你因为兄弟意气,进死牢见了刘贲。 我当然不会承认的。不过殿下,我还有一事。她终于想起正事,今天早上,我的护卫来告诉我,刘贲和几个罪员在死牢里自杀了。紧接着,吴宇在凌云堂被大理寺的人带走调查,请公主想想办法。 林祯陷入沉思:大理寺丞今日并没有上奏此事,我也无从了解。 还有就是,带走吴宇的人走的路并不是去大理寺的路。我已经让人跟着去了,很快就会回话。白熙补充道。 那几个看守马车的奴才,你不能再用了,让宁虎想个办法,让他们消失。林祯的声音冷得毫无温度。抬手一挥,拂去些许灰尘,人命在长仪公主的眼里,也不过就是灰尘罢了。 那吴宇? 林祯叹息一声道:他是平阳侯的世子,有事,他老子会操心。别看平阳侯这几年闲在扬州不带兵了,但在朝中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这算是先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少爷!宁虎在门外敲门。 进来。 宁虎进门,赶紧拜了长仪公主:给殿下请安。少爷,去大理寺的人回话了。今天根本就没有人去大理寺协助什么调查,大理寺丞一下朝就去了死牢,现在还在里面。几个值辰的堂官全在大理寺,没谁离开过。 白熙看向长仪公主:天子脚下,真得有人敢假冒朝廷命官?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们不信。林祯拍案而起,多半是账本惹的祸。能够骗过天一书院的人,在凌云堂带走书院的学生。好大的手笔,能做到这些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左不过就是三皇子、七皇子、北晋那一班人。还有太子。 他们盯着死牢,刘贲自杀之前可有什么人见过他?白熙问。 宁虎赶紧回答:回少爷,只有刑部的一名司官照例提审了一次。提审的也不只是自杀的那几个官员。 公主,这可怎么办才好?白熙一下慌了神。 公主。公主府的管家女官急匆匆赶来,领侍御史李玄来了,拿着上谕,说要请驸马爷去协助调查。 御史台?真的假的!白熙从地上站起来,莫不是又是个假的大理寺。 请他们进来。 殿下,莫非是为了我夜入死牢之事? 林祯给了她一个人白眼:你也知道,当时不背着我去,如今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事了。 白熙心虚地缩头,不敢说话。 把鼻涕眼泪擦了,像什么话。林祯道,此人是七皇子外祖的门生,小心回话。 知道了。白熙腹诽着掏出手绢胡乱擦擦了事。 看她哭得实在是可怜,林祯想到自己一怒之下就拿书打她,当下于心不忍。亲自接过手帕给她擦脸。白熙皱着眉头,心里依然有些小小的不顺。长仪公主也不多说,单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乱动。 殿下,成何体统。白熙小声地抱怨。 本宫就是体统。林祯为她擦干净脸,视线稍稍下移,看见她脖子上几条红肿,想必是被书脊抽到,心里又有些愧疚。 正在擦着,御史台的官员就到了,当先走着的是一名从三品文官。 臣领侍御史李玄,拜见公主、驸马爷。李玄行了个礼,臣奉上谕,请与死牢罪员自杀一案有关的人去御史台接受调查。一出马就是一个御史台的第二号人物,好大的阵仗。 第二十三章 态势 御史台名义上以御史大夫为首,然而御史大夫之职是为虚设,御史中丞为主官,领侍御史为副手。什么样的大案,值得御史台的二把手都出动了。 长仪公主也不让他起身,等了片刻,方才幽幽道:她是我的驸马,有什么事情,现在我跟前说清楚。至于父皇那里我自会去分辩。 李玄没有反驳:上谕没有明说,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人有什么就尽管问。白熙收了手绢,诚恳道。 敢问驸马爷,死牢里的罪员自杀,此事,您知否? 照实说就是。长仪公主道了一句。 回大人,不知。白熙摊摊手,大人为何如此发问?莫非牢里随便死个人,都是白某的过失不曾? 李玄一脸严肃,了她一眼:今日有人窥伺死牢,下官查过,就是驸马爷府里的人,您这么说,恐怕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大人,你是在诱供吗?本世子有好友的父亲身陷囹圄,本世子想照顾好友家眷,奈何死牢门禁森严不得其门而入。这有什么问题吗?白熙脸比城墙还厚。 那敢问,世子爷的好友是何人,其家眷又是谁? 白丁刘宝庆,天一书院学生,家眷,罪员游击将军刘贲。这有什么问题吗? 世子爷,刘贲已经自杀,下官劝您,不要敬酒吃吃罚酒。下官敬您是皇亲国戚功臣之后,但这不是您违法乱纪的理由。非得要下官撕破脸吗?李玄忽然步步紧逼。 白熙心里咯噔一声。 李玄在长仪公主面前这样,想必是有什么证据。御史中丞齐道全是太子门下,上谕却发给了领侍御史李玄,莫非此事已经上通皇上?是皇上在背后给李玄撑腰? 白熙,李大人是奉上谕,代表皇上来问话,你有什么事,实话说了就是。长仪公主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什么不易察觉的信息。 李大人,此事我一概不知。宁虎买通狱卒,她戴着面巾夜入死牢,这事十分隐秘。从头到尾,驸马府的人都没有直接露面,她有什么可怕的。 既是这样,下官也不便久留,如果世子爷想起了什么,请立刻回复御史台。李玄行了个礼就离开,无功而返,但似乎有些过于平静。 他问不出什么,这是各方意料中事。林祯为她解释,三皇子一案牵扯太广,众家势力都盯着死牢。像你一样进去传递情报的不知有多少,父皇也是让这个李玄照例问一问罢了。估计齐道全这老家伙也正拿着上谕去问别家呢。有句话林祯没有说,真正的调查,恐怕早就由皇帝手里的亲卫明里暗里开始了。 对了殿下,刘宝庆你打算如何处置。她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这个难兄难弟。 暂留在山庄里,本来打算将账本献给父皇饶他们家一命。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长仪公主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白熙问她。 这几日,你就像书院告病在家,把你的护卫都派出去,监控此案的动向。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血雨腥风恐怕还在后面。林祯也是时候回户部了。 三皇子一派的户部官员倒了一大堆,如今户部的差事,皇帝暂时是交给了长仪公主。 我送殿下。 白熙有意送她一段,不想却被拒绝。看着长仪公主走路带风的背影,心里忽然怅然若失。长仪公主虽然霸道起来蛮不讲理,但偶然的温柔也是让人回味的。 窗外的树林被风吹着莎莎作响,声音柔美,恰似那一夜桃花树下。那一夜,长仪公主的唇落在她的颈间,那样的触感,竟然如此美好。 白熙摸着脖子看着长仪公主离开的方向,忽然就开始回味。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就算被长仪公主欺负的话又能如何呢?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个李玄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强硬了== 自死牢罪员自杀之后,金陵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先是,街头巷尾忽然传唱起燕飞来,啄皇孙的童谣,五城兵马司抓了好几次人,只抓到一群无知的孩童。紧接着又有人谣传太子府首席幕僚钟西崖私下里自号燕城居士。五城兵马司果断出手,这次倒是抓了几个人,一审问却发现不过是几个疯疯癫癫的狂徒。此事未平风波又起,有在死牢附近的街区打更的打更人声称在夜里见到厉鬼出没。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头发都快掉光了也没有找到这些谣言的源头。 市井流言纷纷指向太子,像这种同室操戈陷害弟弟、铲除异己残害忠良之类的传说最是能刺激普通百姓的神经。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自知失职,率手下五个衙门的官员在神武门外跪着戴罪,皇帝没有任何表态,朝中大佬进进出出就是没有任何回音。 宫里传出消息,二更天皇帝密旨传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入宫奏事,三更不到都指挥使匆匆离开。当夜有殿前金吾卫士出宫,行色匆匆穿街过巷进入死牢。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6) 这段时间,太子主修国史,仅在东宫和北门值房之间往返。七皇子闭门读书不见外客,长宁王世子白熙称病告假也不上课。皇室只有长仪公主照常上下朝,却是三缄其口不肯多言。 朝官行色匆匆,山雨欲来,风满楼。 == 沈明、七皇子、太子差点忘了,还有皇帝!他们是最有可能拿走账本的人。 白熙托着下巴,坐在园中的水池边,把象征着朝中各方势力的石块扔进水池。波澜层层荡漾开去,她又脱下鞋袜把脚伸进水池里划破波纹。 少爷。果真如少爷所料,昨夜殿前金吾卫首领去死牢调查,是李玄大人去了,齐道全大人并不在。恐怕皇上听信朝野流言,怀疑太子殿下。去盯死牢的宁虎回来了。 那几个护卫问出结果了吗?白熙并没关心这件事。 问过了,没有什么结果。属下无能。宁虎也很无奈。 意料中的事,有人存心偷走我们的账本,这些护卫根本发现不了。想办法封了他们的口,让他们去姑苏的茶山吧。我这里用不着他们了。白熙道。 少爷?这会不会有些轻了宁虎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必多言,此事之中有也我的过失,茶山虽然清苦一些,但是个好去处。白熙穿好鞋袜,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宁虎你说,这里面的鱼不会死掉吧? 嗯宁虎迟疑,以属下看,这池子如此清澈,是不会有鱼的。就算是有,少爷千金贵体,断不会把鱼熏死。 你说什么?我是说我扔了很多石头,怕把鱼砸到。白熙扶额。 看园中的日晷,是到了午饭的时间。白熙拍拍屁股准备叫小厮传膳,扭头就看见一个公主的陪嫁女官裙裾摇曳而来。 驸马爷,殿前金吾卫大将军求见。女官身后还跟着一位便服男子。此人身高八尺白面无须,气势如沉渊静潭难测深浅。 白熙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林将军来,怎么也不差人打个招呼。 她看过百官名录,殿前金吾卫大将军官正三品,下属金吾卫编制在八百上下,下设副将军一人、统领二人、校尉五人。金吾卫是皇帝的贴身近卫,负责守护皇帝居住的福宁宫和朝会的文明殿。 殿前金吾卫将军林和忠,大唐落魄宗室之后,衣冠南渡之后参军,因为武功高强而被步步提拔,最后官至三品将军。因为出身宗室又为人可靠,是皇帝的心腹。 驸马爷爷,有上谕。林和忠笑得颇为慈祥。 臣白熙,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口谕,驸马都尉白熙即刻起入御史台协同调查死牢罪员自尽一案。此谕。林和忠宣完口谕就双手扶起白熙。 有劳将军来宣口谕,将军受累,不如留下来用个午膳再走。白熙邀请他。 不必,上谕是要驸马爷即刻入御史台。请您不要耽搁。林和忠还是那副慈祥的样子。 可我虽然是挂着驸马都尉的名,却没有官职,皇上怎么会让我入御史台呀。能否请将军在皇上面前美言。她有心送林和忠一些什么,又觉得对方贵为金吾卫将军,等闲俗物肯定看不入眼,与其拿出来被拒绝丢人,不如先缓一缓。 瞧您说的,您的表兄失踪,您就不想替舅舅平阳侯找一找他的独子?林和忠看似没有说,实际上该说的都说了。 白熙之前看了邸报。那日长仪公主当殿问及吴宇被带走之事,大理寺丞矢口否认,第二天扬州将军平阳侯的奏疏就到了通政司。皇帝应该是看过平阳侯的奏疏之后就明白吴宇和此案有关,只是平阳侯远在扬州不便入朝,就让白熙进御史台协助调查以安平阳侯之心。 就这样吗?皇帝这样老奸巨猾,哦不,是老谋深算,怎会轻易地让她呆在御史台。 您去了就知道了,下官告退。林和忠笑着离开。 宁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林将军的行止看似随意,但全身毫无破绽,绝对的高手! 白熙随口道:比你如何? 少爷您想什么呢,和这个人动手,属下走不出三招。 白熙:当我没问。 第二十四章 张网 梳洗停当,次日清晨就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御史台的衙门。 == 进门第一刻,非常好,没有人搭理她堂堂长宁王世子。 整整一个上午,并没有人理她。不但没有人招呼她,耳边还不不时传来类似纨绔子弟、吃软饭的、怂包世子这样的杂音。 没人理她没有关系嘛,随便找一张椅子坐下,拿一本套着正史《大周朝国书》外皮的传奇野史话本《一代女皇周宣宗》就开始看。看书体验极差。 是的没错,《一代女皇周宣宗》是最近金陵书局新出的一本话本,据说此话本的作者是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权贵。本文围绕着前朝周朝的第二位女皇帝周宣宗李令云和她的姐姐镇国太平公主李令月以及心腹重臣淮阳女君上官婉儿之间的故事进行大胆的想象。 妙啊。她看得津津有味。 本书用豪放的句式、大胆的构词、禽兽的想象将周宣宗李令云陛下描述成了一个空有美貌却胸.大无脑的傻孩子。并且成功将周朝第一帅哥异姓王靳长安描绘成了一个悲催的备胎对,李令云、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三个人的公用备胎。 禽兽! 本书通过对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神话般描写,成功建立起她们和周宣宗陛下亦师亦母亦恋人的关系。是的没错,女孩子就算了,还是三个!其中两个还是孪生姐妹! 无耻! 放肆啊,下流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少爷,属下专门打听到,城南戏班最近有意把这本书编成新剧。而且主演是城南戏班的三大正旦,金彩蝶、潇湘玉、尚楚云。新调来的护卫陈发非常称职地向她报告。 尚楚云?有日子没听她的戏了。怎么着,病好了?白熙立刻来了精神。 属下问过戏班的人,说是已经病愈。这个陈发已经把她的喜好摸得十分透彻了。 她能有什么病,不就是之前编《十里长亭双飞雁》的时候被潇湘玉抢了主角,唱《狐报恩》的时候被金彩蝶在台上抢台词。装病罢了。白熙不以为然。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城南戏班有一堆女人。什么上了台临时改词害得后面的人接不上戏;什么上了台霸着场子唱个不停害得别人没时间唱只能少唱;什么在后台故意弄坏别人行头害别人上不了场之类的破事那是屡见不鲜。 尚楚云心气儿高,之前在两人那里吃了亏,当即就撂下脸不唱了。以生病为由罢演一月,导致城南戏班生意都差点做不下去。 说没说,什么时候出戏? 还在编本子选角呢,属下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朱尚书家的二公子朱思温要捧潇湘玉,并且送了一千两银子帮城南戏班请文人编戏。陈发道。 朱思温的爹借着这次整治三皇子一党的光,以工部侍郎代理了尚书的位子,算是小升了一级。不想儿子这么快就猖狂起来了,真是欠一个教训。 我呸!该死的朱二,仗着自己老爹当了尚书就敢横行霸道。看小爷不废了他!白熙把书摔在桌子上,大声道,去账上支三千两银子,送到城南戏班。然后告诉班主,楚云本少爷捧定了,敢让潇湘玉抢位子,我要他好看。 属下明白。陈发道。 还不赶紧去,然后去账上支一千两送给楚云买首饰。告诉她,今天晚上我请她和她的乐班到府里唱戏。白熙嘱咐道。 在娶长仪公主之前,有段时间她被吴宇和刘宝庆带得,经常跑城南戏班。那时候她还是比较喜欢听潇湘玉和尚楚云唱戏的,闲来无事也时常她们到府里唱戏。那会儿虽然觉得尚楚云更有风韵,但对潇湘玉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偏偏潇湘玉不长眼,上了朱思温的贼船,那就对不住了,再也不喜欢了。 粉转黑! 驸马爷真是好大的手笔,这是要捧哪儿的角儿啊。居然有人嘲讽她? 扭头就看见李玄那张分外不怀好意的脸,白熙内心骂街的话都快喷薄而出了。 李大人早啊,怎么有功夫在这里找我? 下官负责带您在御史台查案。李玄道。 皇帝果然是皇帝,把她安排在李玄身边,真是老奸巨猾! 白熙收起书,换上一张笑脸。走过去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得到李玄正经八百的行礼。 我看大人十分清闲啊,放着案子不查却来问在下要捧哪位戏子。 白熙抖抖袖子施施然坐在御史台的大堂的门槛上,不动了。任御史台的小官儿们给她使眼色,她就像望夫石一样坐着。 朝堂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绝对没有半路金盆洗手下船或者改换门庭言和的道理,尤其是对这种七皇子的死忠,她自然不会给李玄什么好脸色。 下官能否清闲,可在世子爷一念之间。这李玄还是那副话中有话死样子。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知道什么似的。李大人身为领侍御史,不去查问人犯却来问我这个安分守己的良民,是忙里偷闲吧。她刺了李玄一句。大堂中传来一些隐晦的笑声,也有人依然表情严肃做自己的事。 您最好不要高兴地太早。李玄甩下一句话就离开。 白熙并不理会他,翻着手里的书,照旧拦路而坐。都不理我是吧,那我就坐到你们请我为止。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绿袍小吏前来请她。 下官给驸马爷请安。小吏行了个礼,下官奉李大人之命,请您去旁听审讯。 审的什么人? 是死牢的狱卒和司官。小吏恭敬地回答。 呃不太好吧,我无关无职的名不正言不顺。白熙的脸色微微变化,旋即装作镇定,婉拒,我自由体弱,见不得什么血呀喊呀的场面,就在这儿看就书了。 忽然做贼心虚,好想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怎么办。 您真得不去吗?小吏有些无奈。 不了不了,我刚刚想起,下午跟人约了有事。那个看看时间,快到未时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大不了她不堵着门示威就是了。 == 少爷,公主殿下今晚被皇后娘娘叫进了宫里,回不了家! 这是今晚最好的一个消息,没有之一。 可怜的白熙,经过了刘宝庆事件、吴宇失踪事件之后的一连串压抑和忙碌,终于有机会忙里偷闲一下了! 哥啊,不是我不关心你,你看,能做的我的都做了,你说是吧。她摸着吴宇交易给她的陶罐安慰自己。 少爷,尚姑娘来了。婢女进门通报。 尚楚云跟在婢女之后,身着一袭象牙色的纱裙,插一支素银步摇,妆容清雅素净。这么一看,全然不似一个普通的戏子,恍惚间到是有几分长仪公主林祯的风采。 白熙把陶罐放进盒子里,起身迎接:还以为你定要打扮一番,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民女给驸马爷请安。尚楚云在她身前盈盈一拜,祝驸马爷夫妇和睦,举案齐眉。 起来起来。白熙双手扶起她,跟我客气什么,病可好了? 有世子殿下降恩,自然是好了。尚楚云收回手,低眉浅笑。 这回我得关怀着,治好你的心病。 民女谢世子爷大恩。尚楚云欠身。 都不是外人,这回我可捧定你了。 您是有家室的人,楚云理应避嫌。尚楚云微微抿嘴。 别别,楚云姑娘,我还是个孩子。白熙眯着眼,颇有些猥琐,乐班带了吗? 尚楚云展颜一笑,道:知道您喜欢听文的,带来了。不知小王爷今天想听什么? 金殿拒婚。 此话一出,驸马府的下人都尴尬地低下头。尚楚云更是愣了好久才缓过来,换上招牌的笑容应承。 乐班款动丝弦,尚小云饰前朝琅嬛公主,一位不知名的男伶人饰新科状元程远。这男伶人白熙倒是认识,就是之前在清江亭里饰演废太子男宠栾树培的那个男伶人。 《金殿拒婚》是一出流传甚广的三折小戏,讲的是深闺寂寞的琅嬛公主在琼林宴上对状元程远一见倾心,百般挑逗不成后,金殿之上靠自己皇帝老爹赐婚施压。谁知程远是个柳下惠,而且威武不能屈,以不能辜负糟糠之妻为由,义正言辞拒绝花痴公主。 《金殿拒婚》第二折 《游花园》,尚楚云命身边侍女芸娘假传圣命,骗得程远花园相会。任凭尚楚云风姿绰约,程远引经据典巧妙劝诫规避。 戏班小催帮拉上象征换场景的帘幕,换到了最后一折《拒婚》。 程郎,琼林宴一别,念念不能相忘。我自纡尊降贵言明,你为何依然拒人千里!尚楚云西子捧心,眼带水光,哀怨无比。 男伶人扭头:公主千金之躯,尤当自重,下官自明白齐大非偶。 你可知道,在这金殿之上,你焉能驳了圣人的面子。尚楚云饰演的公主绝地一博。 公主就是杀了下官,下官也不能从命!男伶人大义凛然。 白熙大声叫好,终于有人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 真汉子!壮士! 看公主吃瘪,真是爽!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这样! 琅嬛公主心碎欲死,泪如雨下,奈何程远铁石心肠。情绪一转,剧目的重心转到了琅嬛公主身上。乐班奏出凄凉的曲调,尚楚云一段念白,念得哀婉异常。 即使如此,琅嬛也无颜再苟活于世。 尚楚云唱腔婉转楚楚可怜,在场的人都被她带入了戏,心中也颇同情琅嬛公主,有几个心软的婢女已经在偷偷抹眼泪。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7) 尚楚云看了男伶人一眼,紧接着,腰身一扭,向着身后冲去,就是一个撞向墙柱的动作。这个动作有些大了,已经超过了正常的演出,尚楚云头上的发簪因为动作而落地,青丝如瀑。 啊! 尚楚云不慎踩在了发簪上,惊呼一声,滑倒。 小心! 白熙当即冲上去扶她,一手拉住尚楚云的衣袖,慢了一步,紧接着就她被带倒。 厅里的乐师、伶人都来不及反应,护卫离得太远也无法救援,眼睁睁就这么看着两人摔在地上。 白熙双手撑地失败,整个人扑在尚楚云身上。尚楚云被她压着硬着陆,也是花容失色。白熙赶紧翻身下来。众人这才想到来扶两人。 呦,真热闹,打扰了。 长仪公主 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入彀 梨花带雨的美人尚楚云被扔在一边,花厅中人全部跪迎长仪公主。 殿下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这 为了化解尴尬,白熙匆匆忙忙迎上前,甚至来不及换上一个遮掩假笑。 长仪公主一身胡服站在花厅的拱门内,身后跟了几名身着短打的随从,看装束完全不像刚从宫里回来。 驸马,你是不是忘记向我行礼了? 嗯 行礼,成亲之后长仪公主表现得并不在意礼数,看样子,是生气了呢?公主高贵无匹,可是她白熙也是堂堂的长宁王世子,虽然是驸马,却也不是低人一等的主。 不必过多思考,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就好。 臣白熙,叩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双膝跪地俯身叩拜,她白熙那是当仁不让。 本宫早有耳闻,驸马年少风流,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长仪公主并不叫她起来,花厅里的人也都陪白熙跪着。 公主殿下明鉴,世子殿下只是欣赏草民的戏曲,并无其他。尚楚云纱裙逶地盈盈俯身,声音清脆玲珑不卑不亢。 放肆,公主殿下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白熙扭头正色道,虽然你说的都是本驸马的心里话,但是这里也轮不到你插嘴。 长仪公主挥手解了众人的跪拜之难,悠悠闲闲穿过花厅。白熙十分狗腿地跟上前去扶她,不想却被拂落。 下人端了茶盏上前,白熙接过托盘亲自为长仪公主奉上。 上好的狮峰龙井,殿下请用。 一双小手奉上茶盏,揭开茶盖,袅袅青烟升腾,手指白嫩可爱,可惜手的主人笑得十分狗腿猥琐。 起来吧,今日在府中开戏,不知唱的是什么? 回殿下,是《金殿拒婚》。 本已端起的茶盏重重地放下,长仪公主缓缓起身,持杯的手轻轻颤抖着。拿眼去看,长仪公主的样子像是压抑着怒气,白熙悄悄向后挪。 很好,本宫竟不知道驸马有如此闲情逸致。长仪公主幽幽道,戏也唱完了,驸马,请你的红粉知己们回去吧。 长仪公主今天的脾气,好像有些好得莫名其妙呢。 尚姐姐,其实我还是非常喜欢听你唱戏的。 这是她在尚楚云一干人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尚楚云白了她一眼,默默地随着乐班离开。真是一个耳根子软却色胆包天的驸马。 == 经这一闹,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长仪公主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门,白熙跟在她身后。府里的奴婢都吓得不敢说话,上一次驸马惹怒公主在书房罚跪到昏迷不醒的事情,经过知情奴婢们添油加醋的传说,传得沸沸扬扬。 公主,我对你绝无二心! 长仪公主伸平双手,白熙乖巧地立刻上前为她解开腰带。解开腰带之后,她随即绕到公主身前,她身高不够,于是小心踮起脚尖,双手攀上长仪公主的肩头。 嗯? 葱白细嫩的指尖沿着林祯的衣领缓缓滑到她胡服领口的第一枚布纽,少女的手法有些生涩,第一枚布纽也不听话地无法解开。白熙凑地更近一些,仔细地解开了布纽。林祯温软的鼻息洒在她鼻唇之际,两人的呼吸渐渐混在一起。 房中的婢女们很有眼力地退下。 白熙低头弯腰,解开她胡服外袍的纽扣,再次踮脚,为林祯脱下外袍。 根据《一代女皇周宣宗》第十九回 的剧情,还是公主的周宣宗李令云陛下被亲姐姐太平公主误会与忻王靳长安有染,李令云亲自上门对亲姐投怀送抱,宽衣解带嗯顺从服侍亲姐,终于换来冰释前嫌。 林祯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你今日派人找过几个新科的翰林。 旖旎的空气忽然凝结。 殿下怎么 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长仪公主本来就该什么都知道,是她问得太傻。 你在做局。 长仪公主一手卡着她的腰身,一手攥着她的手腕,白熙有些不适应地挣扎,怀中的《一代女皇周宣宗》就这么漏了出来。 林祯放开她,失笑:你少看点儿这样的书。 白熙瞬间被她臊了一张大红脸,心突突地直跳,看话本被长仪公主当场抓包的感觉,真得好羞耻。 我 玉指点上她的唇,封住那些狡辩掩饰的话。 别说话,既然你做局,那就把戏演得更真一些。 什么?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林祯,还在回味上一秒柔软的触感。 啪。一声脆响。 长仪公主毫不留琴地赏了她一个巴掌。 沾花惹草,色胆包天的东西,给本宫滚出去! 不是吧,白熙瞬间被她打懵了,只是做局,用不着这么大力气吧!这一巴掌打得她脸上火辣辣地疼,虽然没有头晕眼花但却足够有力了。 虽然知道你在做局,但是,本宫还是有些生气。长仪公主在她耳边低语,并且顺手,从她怀里抽走了那本《一代女皇周宣宗》。 当晚,流言传得和驸马的脸一样又红又热。 据传,当日驸马请了城南戏班的当家正旦来府里唱戏,两人入戏太深,正在你侬我侬之际,长仪公主忽然闯进。驸马虽然极尽讨好之能事,奈何长仪公主醋意滔天,不但掌掴驸马,还将驸马赶出房间。 据悉,驸马白熙当晚放下狠话,声称自己与名旦尚楚云并无私情,并讲明长仪公主欺压驸马滥吃飞醋令人忍无可忍。 这一八卦的传播速度快得堪比死牢罪员自杀一案的传播速度。甚至有还是这信誓旦旦地声称,白熙是名旦尚楚云的支援者集会云莺会的第一金主。 == 哼,姓白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本少爷非给他个教训。 近两日,朱思温在身边几个损友的挑唆之下,越发张狂,不但频繁出入城南戏班还一掷千金捧潇湘玉,更在后台欺辱其他伶人,出言侮辱台柱尚楚云。当然这些在都被人默默看在眼里。 第三日,藏剑出鞘。 翰林陈潇、刘聪、王志远联名弹劾工部尚书之子朱思温依仗父势,罔顾法纪。 第二十六章 梦蝶 早朝,文明殿。 翰林官员弹劾工部朱侍郎的奏疏一早就经过通政司递到了皇帝的案头。早在归宁之后,白熙就悄悄派人收集了朱思温的把柄,事无巨细,连他几时入青楼出青楼都差得清清楚楚。朱二少爷玩儿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只有称霸城南戏班这一点把柄。翰林官员得了她的指点,一手文章写得那叫一个洋洋洒洒,真是观者伤心,闻者落泪。 朱泉。皇帝念着手里的奏疏,老大在刺史任上贪污河道公款使大堤决口,老二侮辱良家女子致对方自杀、以巨款收买戏班,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工部侍郎朱泉战战兢兢出班:罪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赐罪。 河道失修,他以工部侍郎职权压下,竟然被人扒了出来。 而这侮辱良家女子之事更是发生在他的内院,朱思温看上了自己大哥院中的婢女,索要不成就强行逼.奸,这女子倒是刚烈,跳井自杀。这女子是卖身的婢女也就罢了,偏是个签协约的良家子,本朝律法,若非卖身为奴者,主家一概不得擅自打杀。 此事一出,他当即处理了尸体,又以重金封了女子家人的口,这本是他深宅大院里的秘辛,却在今日被人扒了个底儿朝天。 他想着,区区翰林弹劾,左不过就是些无凭无据的小事,三言两语定能搪塞过去,再加上自己背靠七皇子这棵大树,定然无忧。不想对方的矛头是对准了自己的儿子,而且刀刀见血杀人诛心。 党争两字划过朱泉的心头。 陛下,春闱在即,罪臣自知罪无可赦,请陛下罢臣官位,除去臣春闱副主考职位。朱泉跪地,将手中朝笏横置于地,叩首。 皇帝的神情闪了闪,此话的弦外之音他当然听得出。三皇子刚刚倒台,原定春闱主考礼部尚书受牵连致仕,中书省议决,以六部尚书中资格较老的吏部尚书和工部侍郎朱泉为正副主考。吏部尚书是太子在东宫时的老师,为人方正清廉且颇有文名,做主考是再合适不过的,至于朱泉,则是作为七皇子的人制衡太子的势力。如此方能不使通过春闱进入朝廷的寒门官员落入太子的掌控。 请陛下念在朱侍郎忠心皇事,办事还算得力的份上,从轻追究他教子无方过失。一位御史出班。 言下之意就是只追究他儿子过失了? 轻纵朱泉,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春闱是寒门子弟的入仕通道,朝廷以此维护寒门利益,并制衡官宦世家。断断没有任用仗势欺人以权罔法之人的道理。 一名须发灰白的老臣出班:臣同中书省平章事梁冀启陛下。春闱正副主考经由中书省已决,但是尚未行文六部。是否更换副主考于朝野舆论无关。 梁冀公然说出主考名单尚未公布之事,那就是在告诉皇帝,此时换掉朱泉是无伤大雅之事,釜底抽薪。听闻梁冀此言,不少官员情急之下连连请求皇帝从轻发落。 启奏陛下,朱家子以民欺人,其后必有家人撑腰,请陛下为冤死的民女做主,严惩奸凶,以正朝纲法纪。上疏弹劾的翰林官员群情激愤。 没错,启奏陛下,朱侍郎一年俸禄不过区区二百多两,他的儿子却一掷千金捧一个戏子,难道朱侍郎能说自己没有贪赃枉法?翰林不依不饶。 淡淡的日光从殿门射进来,投在这些站在门附近的年轻官员的绿袍上,原本低极的绿袍仿佛因此而拥有了不可阻挡的权威。 文明殿大殿内无法照到阳光,朝中大佬的身影都隐在昏暗的光幕中。在这晦暗不明的光线中,龙座上,皇帝的目光鬼火般闪动。 在场的大佬们揣摩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各个乖巧地将头埋着不说话。 皇帝冷冷地斥责:教子无方,那就回家去学。至于你那个儿子,按照律法,该治什么罪就交给大理寺处理。 陛下!求陛下看在臣为了大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臣一命!陛下。朱泉浑身颤抖,连连叩首。 拖下去。皇帝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让殿前金吾卫将人弄走了事,工部一连罢黜两人主管,尚书省议一下,调个人过去。 遵旨。尚书右仆射道。 == 处理了朱泉,皇帝很快便下了早朝。 燕飞来,啄皇孙。怕是有人觉得朕老了,迫不及待要同室操戈了。皇帝由内侍太监王奉恩服侍着在福宁宫换了常服。 主子是万岁,怎么会老。王奉恩为皇帝系上玉带,主子是系万民于一肩,承千钧如无物的活菩萨。 就你会说,朕这个皇帝换你来当啊。 奴婢是个胆小的,陛下万万不要吓奴婢。王奉恩为皇帝奉上点了墨的朱笔。 皇帝在龙案前坐下,翻开弹劾朱泉的奏折批了几个字后丢到一边。 又处理了两本奏折,小黄门进来禀报说金吾卫将军林和忠求见,皇帝搁下笔。王奉恩与一众宦官宫女立刻退下。 臣林和忠行了大礼。 免。皇帝抬手虚扶一下,有何进展。 林和忠奉上一个信封:回陛下,臣审过死牢中的狱卒与司官,罪员自杀前夜,曾有一未及弱冠的少年进入其中探视罪员。经过狱卒的描述,很可能是失踪的平阳侯世子吴宇。只是臣想不明白,这吴宇之父已然失了兵权,他为何还要参与此事,又为何有这样的能力参与。 眼见未为真,耳听也非实。皇帝道,那个吴宇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锁定了其位置,在金陵以北五十里外的落蕉山。是否要将他救出? 不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做出这种偷龙转凤之事。你退下吧,其他的事,朕让京卫去查。 是。林和忠的身子又躬了下去。 这狱卒供词还提到,那少年手臂内侧有一枚胭脂痣。皇帝默念供词,来人!将长仪的驸马带到宫里来!立刻! 说起手臂上有胭脂痣的人,皇室内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金吾卫的身影在殿外连连闪动,很快归于平静。 == 城南戏班。 朱思温让狐朋狗友在天一书院请假,带着家奴下人照常在金陵城玩乐,酒楼赌场玩腻了就逛到了城南戏班的后台。 我当谁,不是金陵第一废物驸马爷吗?驸马,给您小的行礼。朱思温脸上带着不屑地笑容,故意歪歪扭扭行礼,引来周遭一阵嘲笑。 朱二公子。白熙也不恼怒,只一个眼神,宁虎与一众护卫就将戏班后台清场。今天她带齐了人手,就是来找麻烦的。 啧啧,这脸是让长仪公主给打的吧,真是太狠了。朱思温也不害怕,嘲讽地看着她脸上残留的极的淡红印,我家有上好的雪蛤膏,保证用了不留痕迹。 有如此好药,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唐翠莲用了是否也有这样的好效果?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8) 朱思温神情乍变:你什么意思。 行善得正果,作恶受报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熙道,鋆徽九年,就是一年之前,朱公子贵人事忙,这么快就忘了? 你怎么知道朱思温已经彻底明白。 没有什么,自你在书院差点用凳子拍死我之后,我就一直在派人查你的事情。很巧又不巧,让我知道了一些事。 不过,若非捧尚楚云,她怎能如愿以偿激化尚楚云和潇湘玉的矛盾,尚楚云又怎会为她窃取戏班账目得到朱二豪掷千金的证据?原以为陈发听的是捕风捉影的流言,不料却是大喜。 白熙依旧温和地看着他笑,这笑容落在朱思温眼里却狠毒至极,让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 顺便告诉你。白熙打开手上的扇子,我一向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如今街面上流传着不利于太子的传闻,陛下为了维护国本,必定会敲打七皇子的手下。非常不巧,您和您的父亲必定会作为出头鸟被陛下处置。我劝你,在去琼岛之前,最好陪一陪你的姐姐妹妹,毕竟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按照惯例,这样的罪名压下来,背上人命的朱思温就算不被处斩,也会被杖八十流三千里。而朱泉在朝中的政敌不少,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那么就是夺职抄家,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教坊司为婢。 姓白的,你好狠毒!朱思温已经红了眼,正要扑上前去,护卫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奉大理寺丞之命,捉拿疑凶朱思温。 一身阴暗杀戮之气的差役打破了场内的气氛。 好巧,各位差役请。白熙负手,笑得温润。 那晚,长仪公主帮她的可不光是这一巴掌,还有为那几个翰林提供了朱家老大朱思润的罪证。斩草除根,长仪公主教她的实在是受益匪浅。 只是不知,这啄人的燕子,到底要啄哪家的皇孙。朱二公子,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解决了朱思温,又借机打压了七皇子,白熙心情一片大好。 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宁虎问。 当然是去买《一代女皇周宣宗》的第二部 。 白熙遣散护卫,悠悠闲闲去金陵书局。 奉上谕,请驸马都尉白熙入宫面圣! 呃正要跨进金陵书局的白熙,一头栽倒在门槛上。 她怎么这么衰,是不是流年不利! 第二十七章 痕迹 天子寝宫,看似平静实则深不可测。 白熙被内侍和金吾卫带进宫,来到福宁宫外依然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先在殿外大礼参拜了皇帝,随后被领到偏殿等候。虽然有宫人打扇听候差遣,但依旧是无聊乏味的。毕竟,《一代女皇周宣宗》已经看完了。 等了许久,终于有小黄门来传话:驸马爷,陛下召您御园伴驾。 内官领着她去了福宁宫正殿,正好硬上皇帝的仪仗。 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在伞盖下轻轻抬手:熙儿免礼。 这一声熙儿,叫得她背上发毛。 朕忙于政务,有些疲惫,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身边,也觉得自己还年轻。 父皇精神矍铄,儿臣万不能及。皇帝可以随意,她却不能失礼。 朕也听长仪说你身子弱,趁还年轻好好养着,将来才能帮得上她的忙。皇帝真是,一言不合就托付女儿。 不知父皇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今日看各地的奏表,看到你父王的进奏,想起有日子没见到你与祯儿了,特地叫你们入宫团聚。皇帝笑得宛如一位慈父。 儿臣谢父皇关怀。怎么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叫她进宫。 皇帝真不愧是在衣冠南渡之时带兵抗击北晋南定江南的风流人物,逛一个御园都大步流星,白熙不得不快步跟着。 从汉白玉桥横穿玉液池,皇帝终于在一座湖心亭停下:人老了就走不动了。 随侍的小太监奉上两杯茶,她正口渴,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捧起茶盏就喝。 朕还记得,当年你父王抱着你进后宫的时候,走得就是这条御园之路。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皇帝似乎有些感慨,当时朕还跟你父王说,她长大以后就收你做驸马。 父皇高瞻远瞩。依旧是口不应心的恭维。 宫中的茶汤入口之时略微有些苦涩,但仔细品味之后却有别样回甘,以至于彻底饮下之后仍然回味悠长。一杯茶汤味道层层变化果然是上等的贡品,她自问这样的茶叶,长宁王府的扬州茶山是种不出来的。长宁王府与皇室,差距还是如此明显。 她的茶盏很快就空了,小黄门收下茶盏,续好水后再端来。 去问问祯儿怎么还没到。 王奉恩身边的小黄门立刻会意地离开,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正好撞到奉茶的另一人。杯中的茶水全泼在白熙的左手上,好在,并不烫。 奴婢该死。小黄门吓得跪地磕头。 白熙并不怪罪,只是衣袖湿了个七七八八,又是身在御园没办法更衣。 先将衣袖卷起来吧,免得手腕受凉再着了风寒。 儿臣遵旨。 她轻轻卷起衣袖,露出一小片淡红的烫伤和手臂内侧的胭脂痣。皇帝不着痕迹地眯着眼睛,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紧。 陛下,公主到了。王奉恩正在此时出声。 儿臣见过父皇。 长仪公主衣带当风摇曳而来,白熙也随即起身迎接。 小白你的衣袖怎么回事? 第二十八章 问询 白熙如实说了,长仪公主给了她一个责备的眼神,随即对皇帝道:儿臣宫中倒是有几套男装,请容儿臣带驸马去更衣。 皇帝点头应允。 == 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烫伤? 长仪公主进寝宫的第一刻就用脚将门带上,将白熙拉到墙边询问。 白熙靠着墙壁,低着头小声地说了,长仪公主当即就黑了脸。 看来父皇已经知道了此事。这种故意破茶水的把戏本宫见多了,父皇定是想从你身上找到证据。长仪公主转而去拿寝宫里的衣服,本宫之前已经将三皇子一派的账册上交给了父皇,你记着,你只见过这一本账册,而且,是刘宝庆叫你去他家里拿的,你拿到手的时候,就只有这一本账册。 那其他的账册呢?殿下可知道他们的下落? 暂时没有头绪,不过你放心,可能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长仪公主道。 对了殿下,父皇说要留我们团聚。她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皇帝许诺的那一顿饭。 长仪公主扶额:此事已经火烧眉毛,父皇召你进宫只是为了在你身上找到证据,你换完衣服之后就回家去,有什么事情我会和父皇解释清楚。 对不起殿下,我又给你惹麻烦了。白熙低着头,不敢看她。 林祯抱着衣服看她,脸上似笑非笑地令人捉摸不透,半晌,她才伸出手指捏着白熙柔嫩的脸颊道:知道就好,今晚早些回去等我。 白熙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将衣服递给自己,看着林祯意味深长的笑容才忽然好想明白了什么。 你转过去,不要看我。她旋即脸上一红,赶紧抢过衣服,她的衣袖可是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彻,也就贴身的里衣不用换了。 记得早些回家。 殿下放心,你不说我也会的。莫非她家殿下终于想开了,愿意正视她的魅力。宁虎不明白,为什么小王爷笑得一脸痴情汉子的样子。 == 当晚,白熙沐浴熏香后穿着一身睡袍在房中等长仪公主。 只见太平公主霸道地擒住周宣宗的手腕,周宣宗李令云涨红了脸也无法挣脱,被捏疼了的周宣宗双眸含泪看着太平公主,阿姊,你弄疼我了。 啧啧,这本书写到第二部 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简直是道德的沦丧。周宣宗惨变傻白甜不说,而且越来越有受虐狂魔的倾向。 殿下,你弄疼我了。白熙单手拖着下巴,声音委委屈屈,神情楚楚可怜。 我对殿下一片痴心,殿下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她又故作西子捧心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深情表演。 门,忽然就,开了 呃殿下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你以后真得别看这种书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 越抹越黑啊! 少爷!宁虎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什么?白熙迫不及待地冲出门转移话题。 您发到茶山的那几个护卫有线索了,估计和账册失窃这件事有关! 第二十九章 线索 什么样的线索。她背上手,立刻换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宁虎双手递上一块艳红的木牌,白熙顺手接过,翻过那牌子来,木牌上面用黄色漆着阮轻云三个字。 这是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她当着长仪公主的面扔在地上。 花牌。长仪公主笑眯眯看着她,怎么,风流倜傥的小王爷竟然不知道? 本世子心里只有殿下一人,以后休要拿这样的东西给我。白熙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她想,如果世上有一个坏人,那必是长仪公主。明明与她没有夫妻之实,却总是在人前人后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语句,害得她白白为公主的飞醋而羞怯。 真是坏头顶了。可是她偏偏就喜欢长仪公主的醋意和略带娇嗔的责备,嗯,真香。 宁虎也懒得看她装模作样:您之前命属下监视那些发到茶山的护卫,属下得知,其中那个叫高波,他在百玉楼有一个相好就是这个阮轻云。十多天前这个女人忽然凑了一笔钱,自己给自己从百玉楼赎身。之后,茶山那边的护卫就回报说高波一直在行贿茶山的管事,说是不想在茶山干下去了,想赎出自己的奴籍。 放肆!本世子的家人护卫,岂是他想走就能走的。 白熙一挑眉,家人不过是下人家奴的好听的叫法,她的护卫除了宁虎这样的军队转来长宁王府任职的,其他的大都是隶属于长宁王府的家奴护军。说得狠一些,这些人她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只是她对下人素来仁厚,宽容有余而责难不足,搞得他们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阮轻云人呢? 回少爷,属下已经叫陈发去找了,一个女人应该走不远。宁虎道。 你怀疑阮轻云的钱是高波给的?白熙负手在屋内踱步,我自问待这个高波不薄,如果真的是他,那就怪不得我心狠了。你立刻亲自去茶山,将这个高波带到我面前,不得有任何闪失。 你本就该如此。长仪公主走到她面前,白天我见了父皇,吴宇的下落已经找到,在金陵之外五十里的落蕉山,衣冠南渡之前,曾经有一个绿林帮派在那里安寨,后来父皇平定江南,那里就废弃。不过你放心,父皇已经找到了内应,吴宇性命无虞。 那我朋友刘宝庆,殿下是否也交给了父皇? 这是自然,本宫早都将他和账册一并交给了父皇的金吾卫。不过你放心,刘贲已经自杀,刘宝庆不过一介书生,还担着个证人的名,父皇宽厚,不会为难于他。 那父皇可有提及我进入死牢的事情?她仍旧放心不下。 自然,那里的狱卒已经供认,有一名手臂上有胭脂痣的少年曾进入死牢。父皇召你入宫,一杯茶水就让你现了真身,本宫纵然有通天之能也为你狡辩不得。长仪公主朝她翻了个白眼,不过还好,现在各方的眼睛都盯上了这些账册,你的压力倒是小了许多。 那就只等父皇在落蕉山收网,我们就能知道炮制假大理寺官员的幕后之人是谁了。白熙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殿下何时安歇? 长仪公主不言语,往她跟前一站,双手平身,不动了。原来如此,白熙会意地上前为她宽衣,长仪公主这算是在向她,撒娇吗? 只是,丢失的基本账册至今还没有找到,这是我的过失。白熙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去为她解衣。甚好,林祯今天穿的只是便衣,解起来颇为顺手。 我以为你肆意惯了,不想此番也有悔意。长仪公主捉住她伸到自己领口的手,拉着那双有些僵硬的小手放到自己腰际,别乱动。 白熙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公主这样太犯规了!双手放在那不盈一握的细腰间可谓进退维谷,今晚已经有些热了,屋子又门窗紧闭密不透风,隔着轻薄的衣料几乎都能感到其下灼热的温度。 看什么,呆了?林祯的声音有种莫名的暧昧。 我们是夫妻,夫妻。白熙好像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变得充满了力量。 小王爷别忘了,本宫可是你的授课夫子。林祯玩笑道。 白熙已经为她换下了外衫,闻言,怯怯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不如殿下换下内衫,弟子为您更衣。 不必,本宫这件内衫是新换的。 期待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失望了。 两人更衣盥洗之后,双双坐在床上,一时间相顾无言。 其实我白熙先开了口,却不知如何进行下去,要告诉长仪公主她的真实身份?不然她们如何才能嗯,大家都懂。 长仪公主对她看香艳话本的事情并不抵触,想必,是能接受她的感情的对吧。再者,她和长仪公主如今已经深深地捆绑在一起,就算长仪公主知道,也断然不会揭露出来。毕竟她老子长宁王还在封地,皇帝也不敢发难。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19) 什么?她还在吞吞吐吐,林祯的目光已经柔柔地落在她身上。 其实我我我一直非常地,非常喜欢 禀公主驸马!皇上有诏,命二位殿下火速入宫。家人前来敲门。 怕是吴宇的事情有着落了。林祯翻身下床,干脆利落,更衣。 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非常喜欢您讲的课。白熙自力更生地换上外袍。 谎话可比真话顺口的多。 == 福宁宫的灯火,从太阳落山后就一直没有熄灭,内侍太监王奉恩在殿内伺候。满殿里,只有他一人的影子飘飘忽忽地在纸窗上映着。 白熙夫妻二人姗姗来迟,太子与几位朝中重臣竟然都已经在福宁宫主殿外等着。后来的白熙夫妇和他们互相见礼之后便不再多言。长仪公主甚至领着她站到了一边,完全不与太子等人交流。 七皇子为何不在?白熙小声地问林祯。 父皇殿前,不得妄议。林祯低声道。 殿外的卫士和小黄门眼观鼻鼻观心,人人垂首敛袖,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底下。傻子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好在皇帝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王奉恩出殿外请众人进去。 太子当先进了福宁宫,长仪公主和几位三省宰相一番谦让也先后进殿,只有白熙一人在殿外停顿了片刻,方才软软地晃进殿。 简直目无王法! 皇帝一抬手,折好的奏疏就被扔到众人跟前。 太子首先跪下,捡起奏折快速地扫了一眼,轻声道:区区盗匪,也敢假冒大理寺带走勋爵世子,儿臣自请,为父皇严查此事。太子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温和,完全听不出杀气腾腾地意思。 书房里的人纷纷跪下请罪,白熙躲在太子背后,偷偷看那奏疏的内容。看那口气估计是某位金吾卫或者京卫的首领,言明了落蕉山救吴宇之事。 后面的那些字,她还没来及看,就被折在了后面。 都起来。 父皇不要动气,要保重龙体,有事,儿臣们可以为父皇分忧。林祯道。 这个刘贲,真是胆大妄为,竟敢私自记录百官的人情往来,这种人死不足惜。皇帝道,太子,就由你去查,给朕查一个彻底。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事,一个都不放过。 白熙听了皇帝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豆大的一滴汗从脸颊上滑落。皇帝,终究还是知道了其他几本账本的事情了。 儿臣遵旨。太子应下。 朕召各位爱卿来还有一件事。皇帝的语气稍微缓和,就在前日,兵部收到塘报,我朝北方驻军与北晋连续发生摩擦,镇北将军南正雅请求增兵以备不时之需。诸位怎么看? 又是这北晋,也不知是不是北晋国舅倪佑良从中作梗,和谈之事一再搁置。害得沈明那个小祸害长期勾留临安,上至朝堂下至天一书院,到处都有这小崽子插一脚。 白熙不满地叹了口气,双手在袖底握紧,要是皇帝责怪她,她为由请求宽恕这一条路。 兼任兵部尚书的尚书省宰相首道:臣以为,应准其所奏。如今我朝与北晋使者的和谈进入瓶颈,此时更应当以边境兵力震慑之,以此促进和谈。 儿臣以为不妥。林祯对老尚书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儿臣启奏父皇,如今和谈初见成效,万不可在此时增兵刺激北晋。 众人见皇帝没有表态,也都乖巧地不说话。 驸马都尉,你父王与北晋常年作战,你怎么看?皇帝冷不丁地开口,倒是吓了她一跳。 白熙定定神道:回父皇,儿臣自小长在帝都,与父王交流甚少,因而不敢妄言。只是,儿臣觉得,不增兵既是长仪公主所说,那,必然是好的。 唔,吾儿这个驸马倒是教得不错。皇帝笑道,妇唱夫随倒也是长仪的风格。 那不知陛下如何决策?兵部尚书不解。 中书省拟制票,自即日起,镇北军增加监军一职。至于人选,待朕仔细思量之后会命内侍省传旨。 第三十章 心机 完了完了,白熙心里不断闪着这两个字,皇帝下令严查,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吧。太子那个人,一副又忠又孝的样子,要真是查到自己头上,那太子完全有可能会把她大义灭亲的。 并且,貌似,他们也算不得什么亲 == 几日后正是天一书院少见的两个休沐日,白熙赶紧去平阳侯府看望吴宇。谁晓得大少爷发了脾气,说她见死不救,打死也不肯见她。她没有办法,放下长仪公主交代的补品和自己重金购置的古玩离开。 回去路上又被几个狐朋狗友拉了去百玉楼喝花酒,她酒量不好,陪着乐了一会儿便回府。 左右已经跟吴家的管家打听过,少爷好得很,连一根汗毛都没掉,就是天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被人问账本在哪里,现在听见账本二字就犯恶心。 想来对方还顾忌这平阳侯的身份,不敢对吴宇严刑逼迫。那这个人,很大可能是一位在南唐朝廷经营多年,与南唐朝局关系密切之人。七皇子的可能性就,最大了。 现在增兵会激化边境的紧张局势,可是皇上为何要增设一个监军?莫非是觉得南正雅有二心? 她想到前一天在吴宇那里碰了钉子,自然也无心作画,只能翻看之前收藏的前朝宫廷画馆留下的丹青,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揣测皇帝的心意。 要说南正雅有二心,她肯定是不信。 南正雅出身江南武将家庭,战功卓著封了威远伯,此人是出了名的愚孝,年轻的时候因为母亲不喜欢他的夫人而与夫人三年没有同床,此事居然还入选了本朝的孝子传。又因老夫人宠爱小妾庶出的儿子而将嫡子废弃,至今不肯请奏立嫡子为世子。 只要他的母亲南老夫人和儿子们在京中一天,就不怕南正雅谋逆。 这张图? 白熙仔细盯着最下面的那幅画。 这幅画是前朝画院遗留作品中少有的没有落款子的仕女图。图上画着一个在初春时节提灯夜游的女子,画中人也不似前朝画里最常见的丰满的宫装侍女,而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箭袖胡服女子。 画上还提了一句小诗:虽是桃枝换梅枝,鹣鲽鸳鸯两心痴。 仔细看,画的布景中含苞待放的桃花中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几株凋零的梅花。为了表现出提灯赏花时灯光的远近变化,此画还专门调了颜料,运用层层叠染的方式表现了花树的光影变化,更是衬得画中女子柔美而不失英姿。 作画之人没有落款,但提上去的时间是大周御鉴五年。正是前朝的第二位女帝周宣宗李令云执政的初期,周宣宗时期的画她收藏也不少,其中也不乏像《簪花侍女图》、《宣宗出游图》、《游平国公主流杯池》这样的着重描绘侍女的丹青,确实都与这幅画的意境与作画手法大不相同。 这幅画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叫来负责保管书画的管事询问。 谁知那管事进了门就哆哆嗦嗦跪地磕头:少爷饶命,奴才看管不力,之前有两副受了潮,奴才就下人们拿出去晒,恰好当时公主藏的几幅也在,就一起晒了。这是公主收藏的画,只是后来下人们收错了,奴才也没仔细瞧。听说您今日要看丹青,就了拿过来。少爷饶命。 也罢,罚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好生反省。 这幅画,竟是,长仪公主收藏的? 这下她非要瞧个仔细不可。 怪不得她初看时就觉得这画有些问题,卷轴的边缘也太旧了些,应该是被公主经常拿出来看的缘故。啧啧,没想到长仪公主也有这样的雅兴。 她本就雅好丹青书法,今日看了长仪公主的这幅藏品,心中激动,就看得更久了些。不知不觉入了夜,掌灯后,她意犹未尽,甚至命书童送来纸张颜料,要亲自临摹。 啧啧,调色果然是大师之作啊。她趴在画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画面中毫无颜色变化的突兀,叠染手法用得堪称精妙。尤其是那女子身上胡服的腰带,只因腰带太细,又与女子的月色胡服颜色差距不大,先前被忽略了,腰带纹饰精美,更绝妙的是在窄窄的腰带上竟然能描绘出古朴的游龙戏波纹饰。 游龙戏波 手中正在调着的深红颜料不小心倾倒出来,她慌忙伸手想要接住,却不小心带落了画笔。 这腰带是赭黄色纹饰又是以龙为饰。 这是周宣宗啊!画上的女子,是周宣宗李令云! 她捡起画笔,定定看着那画,画中人是周宣宗,加上那句小诗,作画之人可见是对周宣宗用情至深。 光影变化的花树,素雅吸睛的胡服,俊俏而秀美的容颜,修长挺拔的身姿,缠绵缱倦的小诗都彰显着这作画之人的痴情,最难得是对周宣宗的这千般心意,竟刻意隐藏起来,悄然凝聚在这条腰带上。 能得真心人画这样一幅画,周宣宗也是不枉此生。 白熙抛下画笔,将临摹的几笔的画纸丢弃,叫了下人来收好原画。 这样真情所系的画,她是无法临摹出来的。作画之人不肯留下姓名,必是不愿意让人知晓自己的心意,如此这样的痴情,她万万不及,甚至,连临摹都可说是一种亵渎。 她将自己《一代女皇周宣宗》的话本撕了一地,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下人来收拾。 如此这样风骨卓绝的周宣宗,还能得真心人为她如此作画,这样的人,又岂会是那些三流话本里写得那样庸俗懦弱。 宁虎进来报告,高波已经被带来了,正关在柴房等候发落。至于阮轻云,也软禁在偏房。 巧的是,她赎身后租了一处小宅子住着,宁虎等人赶去时,正碰上一伙盗贼瞧着她孤身一人入室抢劫。正在为首之人色迷心窍打算对她行女干时,宁虎等人赶到杀退盗贼。 == 高波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团黑不溜秋的布,脸上手上也有伤痕。 世子,属下们到的时候,这厮正想着要跑,被属下们追上去一通好打。路上还不老实,还想自杀,这才成了这样。宁虎对她解释。 有护卫搬来一把椅子,白熙好整以暇坐下,命人撤了他嘴里的布。 你有什么要对本世子说的。 属下对不起世子。高波这就开始咚咚咚磕头,是属下偷了世子的东西,换了钱拿去嫖了窑姐儿,属下想着去了茶山没有出路,就想贿赂管事儿让属下出去。世子爷派人来拿属下,属下怕得要死,这才想跑。 哦,原来是偷了我的东西去睡女人。白熙眯着眼看他,是不是偷了前年本世子生辰时皇上赏赐的四象承鼎青玉樽? 正是正是,世子爷饶命。 混账!白熙跳下来一脚踹在他心口,本世子何时有过什么四象承鼎青玉樽?给我老实交代,否则,你妹妹阮轻云也难逃一死。 世子!您什么都知道了!高波磕头更加用力,属下背叛世子,世子大可以杀了属下,只要世子放了属下的妹妹,属下什么都说。 那你便如实说来,要是敢差半个字,本世子就将你妹妹送去长宁军中的红帐篷,看看那些忠心的长宁军士,会如何对付你这个背叛长宁王府的叛徒的妹妹。 是几个月前,北晋小王爷,沈明。他手下的护卫,一个小手臂上有狼头刺青的男人!他私下接触属下,说属下只要隔几日报告您的行踪,便可得到一大笔钱给妹妹赎身。妹妹当时被一个变态的老官员相中,付些银子就变着法折磨,我为了救她,就出卖了世子的行踪。包括那日,您去死牢,以及去刘家老宅子。 账本也是你偷的吧。 高波索性也直说了:是。那日您从大报恩寺离开,属下将您的行踪汇报,那个男人便叫属下偷盗,并说,只要偷出账册,属下便可得到一辈子够用的钱,还能让属下离开世子府。属下便当即潜回府中,在马车里找到账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换了。 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杀你灭口。 他当然有这个心思,属下也留了心眼,故意将账册藏在城墙根的砖缝里。等见了那人,讲明情况后,他不得已放我回世子府,属下再找了个孩童告诉他们地点,而钱财,他们也是先给了属下,只是没有那么多而已。 之后,你便龟缩在世子府,借本世子的力量保护自己。至于到茶山,你也算准本世子会暗中派人监视你们。借我之手保自己性命,好算计。白熙冷冷道。 世子明鉴,属下无话可说。 你简直罪无可恕。来人,将这厮和那个阮轻云,堵上嘴,沉到后院池塘里淹死。 世子!世子!求您放过属下的妹妹吧!属下错了,您要怎么样对属下都可以,求求您! 罢了,将那女人放了,至于这个人,就说是偷了皇上御赐之物,堵上嘴,拉到院里杖毙。这最后一吓,也算是确定了高波此言不虚,她实在是无意为难一个女人,自然也不会杀了阮轻云。 谢世子,谢世子!高波磕头磕得山响。 叫那阮轻云,来送他最后一程吧。白熙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高波虽然是为了救妹妹,但却将账册给了沈明,实在是罪大恶极。沈明乃南唐的大敌,就是给了七皇子,对国家的损失也比给沈明强。这样的人,必须要杀,而且要杀给所有人看,让世子府所有的人都凛然震悚,不敢做背叛之事。 宁虎左思右想问道:少爷如何知道,阮轻云是他的妹妹,而非情人? 白熙少见地脸上一红,右手成拳挡住嘴轻咳一声:昨日我去喝花酒,听几个楼里的姐儿嚼舌根,说阮轻云不要脸,来着葵水还要接客。另一人便说,那时来的也就是那么个穷酸而已。我便猜想那人是高波,只是阮轻云自是无法与他所以,应当是亲属,看年纪,说是妹子没什么不妥。而我当时,也是为了诈他。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0) 少爷英明。 此事万不可叫长仪公主知道。白熙压低声音,实在是有伤风化。 什么有伤风化?是你以有妇之夫的身份去喝花酒?还是你看那《一代女皇周宣宗》的话本? 长仪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熙从容转身:二者都是。 你倒是诚实。长仪公主气得笑了。 第三十一章 铮臣 微臣对公主向来没有虚言。 这话说得,透着一股子亏心劲儿。 == 府里护卫提来灯笼,白熙接了灯笼为长仪公主照亮。灯光一晃,长仪公主一身宫装,鬓角也有些散乱,必是在宫中忙了很久。 今日我见了皇兄。 白熙一个眼神,院子里就只剩她们二人。 林祯轻捻着她的耳垂,出言调笑:你如今倒是颇有威势,这帮下人也□□的乖觉了。 今日杖毙了吃里扒外的奴才,这些人也受教训了。白熙红着脸,扭过头道,那几本账册就是此人偷走,交给沈明的,甚至,有几次我的行踪也是他透露的。 花园离两人的寝居有些远,林祯也不着急,就这样边走边说。倒是白熙被灯笼烤得脸和脖子都是汗,灯笼的光在地上摇曳,提着灯笼的手也有些发酸。 你极少这样很严厉,做得很好。 一饮一啄,莫非前因。此人自作孽,又焉可活?至于他的妹子,我叫人送走了。 你有一念之仁,如何善后自己看着办就好。 我明白。白熙换了只手提灯笼,远远送走,一介妇人翻不出什么浪。只是,殿下,你今夜回来得晚,不知太子殿下留您说了些什么? 我说见了皇兄,你可知,赵王也是本宫的皇兄。 赵王?她差点滑倒,殿下的皇兄中三皇子已废为庶人,五皇子早年曾对已薨的孝端文太后大不敬,受罚过继魏悼王为嗣,四皇子六皇子早夭,七皇子尚未封爵,赵王是何人? 林祯从衣袖里抽出一封邸报,交给她。 正是本宫的这位七皇兄。今天傍晚,小朝会后,门下省传父皇旨意,诏封七皇子林祜为赵王,赐朱雀大街府邸一座,并监军御北。林祯淡淡道。 邸报详细解释了天牢罪员自杀一案的始末。竟然是在朝官员为了自己的朋党之私,逼迫罪员攀咬诬陷。而为了不造成冤狱,几名罪员宁可自杀也不肯就范。 邸报摘录皇帝旨意,申斥了朝中大臣在清查三皇子党羽一事中相互构陷,党同伐异的恶行。并言明将涉事官员罢黜,尤其以七皇子门下的三省六部大员损失最为惨重。 皇帝终于开始清算令狱中罪员自杀、假冒大理寺、谋夺账本之事,只是后面两件事涉及皇室秘辛,涉及其中的人,所受的处罚也是借着罪员自杀案的由头处置的。 岂有此理!白熙气得跳脚,放下灯笼擦汗,七皇子虽在朝堂失势,却得入军中,岂不是变相得了兵权,这分明是父皇在用他制衡太子。时无英雄,竟使畜生成名。这等诡诈之徒平白得了好处,父皇简直是非不分! 慎言。林祯握住她的手,此事也不能完全功利地去看。御北将军南正雅功高爵显,派谁去都难以让他信服,反而会生出事端。唯有派皇室子弟,才能让他心中敬畏,不敢造次。衣冠南渡后,皇族凋零,成年的皇子,除了忤逆的三皇子和出嗣的五皇子,就只有七皇子得用。 可是这样的人,他的作为,非但没有得到严惩,反而让他进了北军军营?皇上也不能为了自己制衡朝臣就不顾国家安危,不论是非曲直。 长仪公主的手凉爽干燥,修长而且骨节分明。被她握着手,白熙心中忽然一动。 只是一个监军而已,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南正雅忠于父皇,又岂是会轻易偏向赵王的人。更何况父皇年少从军,御北军是父皇除了禁军之外掌控最严密的一支。赵王轻易讨不到什么好处,就算有不轨之举,朝中御史也饶不了他。林祯松开她,又掏出手帕递给她,另外,父皇降了他门下春闱考官的职,今次春闱他是彻底插不上手了,连天一书院,与他有关的夫子都不得参加真名比才没有新晋人才的补充,他的局势才更凶险。 白熙接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拭去额角的汗珠,不知怎么微微有些失望。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等赵王犯错吧。 == 天下之大,皇权独尊,皇帝的处置谁也不敢置喙。这样的一番举动,显然是有些视百官为家奴,视天下为私产,当罚者不罚,虽是小惩大诫,终究有失公允。 当局的两人心里都有些欠欠,早早的安置就寝,没有再做他想。 白熙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夜风吹开了两人卧房的窗户,为了不打扰到身边的长仪公主,她便没叫下人,自己轻手轻脚地过去合上。 今次看来,皇帝还是对太子心存防备,同时也防备着太子身后的长宁藩国。原本的长宁东宫、三皇子、七皇子势力成犄角之势,太子稍强而不至于储君陷落,怎想到经过一连串的事情,三皇子倒台,皇帝被迫或者半自愿地处置了七皇子,这样的均势就被打破。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几件事中,都有她长宁王世子的参与,怎能不叫人背后发凉。 白熙躲回被窝,将身上的被子裹紧。 夜已近半,在她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际,被子忽然被人掀开一个角,一阵寒流窜进来。她还来不及反应,一只温暖的手就搭在了她腰上,紧接着,长仪公主就整个挤进了她的被子。 公主。白熙当即惊醒,随即脸涨地通红,轻声唤她。 长仪公主似睡似醒地说了声:冷。 这长仪公主的腿,竟然直接伸进了她的两腿之间,膝盖还好死不死地离她的要害之地那么近 她有些紧张,想躲掉长仪公主,可是刚伸手想掀被子,一股寒气冻得她赶紧收回了手。 算了,失节事小,冻死事大。 == 受封赵王的七皇子在新府邸里没住到三天就因军情紧急赶赴北疆,据知情人士透露,赵王殿下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一路上兴致缺缺,仅以少量的好不好不可等词语与属官交流。 时间很快到了鋆徽十一年,二月,春寒料峭时,真名比才先春闱一步,开始了。 真名比才,又称天策大比赛,衣冠南渡之前唐德宗天策元年开创,用于从皇族和世家子弟中选拔人才的比赛。不但是天一书院,非天一书院的士子,只要是五品以上现任官员的直系子弟就可参加,也就是说没有机会进入天一书院的那些小官僚的子弟也可以参加。 因其覆盖面广又得皇室的的重视,这一比赛也成为与春闱并举的入仕途径。本朝的前两次大比,上榜之人与春闱中的进士同样受到朝廷重视,所授之官位实权和科甲士子相同。真名比才的前三甲与科考前三的名望也分毫不差,同样也是朝野瞩目的焦点。 == 真名比才第一场,策论考试。 天一书院最大的三处考场敬慧堂、四空轩、孝义堂完全封闭,从整个南唐各路、州、府、县赶来的几百名士子坐满了三处。考场各处座位用三面屏风从三个方向隔开,只留一个方向接受巡院考官的监督。 策论开考之时,兵马司士兵鸣金提醒,巡院的朝中大员开卷,颤颤巍巍道:时至开篇!本场策论题目论孝。 他话音刚落,四名书吏立刻将论孝两个字工工整整写在四个木牌上,由监考士兵高举着走过每一处座位。 巧了,她小王爷在孝义堂里论孝。 她本来是想装病的,谁知长仪公主似乎看穿了她的计谋,借口自己连日厌食,提前几天跟太医院要了太医来住到公主府就近侍候。她自问没那个本事在老太医面前耍花枪,只能硬着头皮参加真名比才了。 论孝。 场中士子们都在仔细揣摩这个题目,谁也不敢先动笔。考场四面漏风,白熙却松了身上的衣服,叼着狼毫笔,卷起袖子开始研磨。这题目可大可小,最难把握。尤其是皇帝接连收拾了两个皇子这样的话题变得极为敏感,她小心思索着如何应对,手上的功夫片刻不停。 很快,砚台中那上等徽墨就被她研磨到浓而不腻,墨中冰片清香四溢,在隔间内聚而不散。吐出毛笔,笔尖轻点墨汁,一滴余墨滴落,圆润如珠。空提着笔却落不下一个字。 白熙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扇窗户,窗外栽着几棵梧桐树,因为昨夜阴冷,新生的树叶上还带着霜。早春霜落江南地界,正如之前在城南戏班听到的戏文。 直接斥责三皇子七皇子不孝无疑是自寻死路,皇子谋逆这是皇帝的逆鳞,而她长宁王世子能写什么呢? 时间过半! 考场内再次鸣金。 她还未落笔,砚台中,墨已凝住,而正对面的士子早已奋笔疾书多时。这篇策论,到底该怎么写? 不如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老皇帝猜忌儿子,利用儿子们互相制衡,致使兄弟不睦,最终导致了兄弟阋墙的惨祸,儿子出嗣的出嗣,被废的被废,被贬的被贬。作为父亲本就失了慈爱,那么儿子忤逆不孝就是情有可原。 白熙挥毫泼墨,一一历数了皇帝的所作所为,直言皇帝失了君父的慈爱。 半日过去,策论考试结束。 巡院官兵收走考卷的那一刻,白熙扔了毛笔,身子向后靠去,汗透重衣。 直到院外等候的小厮进来寻她,她才颤抖着站起。小厮想搀着她走,被她一把挥开。独自一人迎着凌冽春风走出天一书院的大门,看着门外夕阳低垂,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 这篇文章绝不是我等可以裁决的,报给陛下圣裁。 日落之后,一队快马护送着黄绫包裹的文章进了皇城。更晚一些,帝居的勤政殿灯火通明,已经安置就寝的皇帝被惊动。 鋆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立即命人将文章封存。 第三十二章 混乱 说起那日白熙被冻昏了头,在孝义堂写完那个要命的策论,一出门就碰见了吴宇大少爷。 她正要去打招呼,好家伙,少爷一张小脸儿拉得跟张马脸似的,见了她也不讲话,转身就走,拉都拉不住。她是攥着吴宇的袍角不撒手,硬是给少爷从马车里拽出来。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吴少爷刚从四空轩考完策论出来,他大少爷参加考试还是长仪公主金口玉言亲自安排上去的。 白熙一下就乐了,吴少爷整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了这么久,终于被制裁了。 沾亲带故的难兄难弟终于因为共同的敌人真名比才而冰释前嫌。 军事考试在文史策论考过之后的第五日,在天一书院安排的场地举行。闲暇的几日里,吴宇为了报复长仪公主,强行拉着她住到了自己的家里去,声称要让长仪公主试一试守活寡的滋味 对于吴少爷幼稚的行为,白熙本着关爱天资不足者的善心选择了包容,毕竟她不能亲口对吴宇承认自己与长仪公主并无夫妻之实。这样岂不是显得她很没用。 == 吴宇的老爹也就是白熙的姑父平阳侯,专门从扬州派了一个厨师班子来照顾吴少爷的饮食。吴宇特意摆了一桌扬州菜来招待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太阳照屁股了! 昨日为了讨好吴少爷,她专门纡尊降贵住到了吴少爷家里,还陪着少爷喝了一顿酒。 没想到她已经习惯了有长仪公主在身边睡的日子,一个人睡着反而思念起公主身上的温度和熏香的气息。辗转反侧接近一整夜。 所以,她没有睡好,吴宇也就别想睡!白熙一起床,早饭都不吃就,袍子卷到腰上用腰带扎住,直接跑进吴宇的房间。 床上那一团花里胡哨的被子,不用说就是吴宇。 白熙跳上床,骑在他的被子上:太阳晒屁股了,再不起来锻炼真名比才连个石锁都提不起来了!被子一头没有捂严,她伸手就去拽。 啊!一个女人的大叫。 白熙直接就被身下那团被子掀到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她还没反应过来,混乱中吴宇就抓了个枕头扔在她身上。 滚啊!吴宇披着睡袍,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搂着一个裸露着肩膀的女人,别哭别哭,哎呀,那是我弟弟,不是外人! 真倒霉,她是太久没来了,不知道吴少爷心思活络到了在府里留女人过夜的地步。这岂不是变成了她一大早起来,去自己表哥房里捉.奸了,这是在不合体统。 过了好一会儿,吴少爷身后跟这个女人,两人姗姗来迟。白熙十分殷勤地给少爷斟茶赔罪,少爷虎着脸表示无妨。那女人也不再哭哭啼啼,大方地上来行了个万福礼,就站在桌边伺候两人用早饭。 这是我新纳的姨娘,叫玫娘。吴宇给她介绍。 白熙讪笑着点头:玫姨娘好。哥,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 吴宇见她尴尬,立刻示意玫姨娘离开。 玫姨娘朝她莞尔一笑,轻轻卷起袖子,倒满一杯茶递给她,表少爷与少爷慢用,妾身这便告退了。 你搞什么啊这女人 这个姨娘,虽然不如清河郡主沈晗本人,但是眉眼间还是可以看得出,沈晗长得有三分像。 像吧。吴宇摸着下巴,笑得特别开心,连你都觉得像,哥可是跑遍了好几家勾栏院才找到这么一个。她跟了我可比在院里唱戏松快多了。 色迷心窍了你,连清河郡主都敢肖想。白熙拿着一只馒头,咋回事,这馒头上为什么还有一个大枣噗,你还要不要脸 你在想什么,怎么就变成我不要脸了。吴宇放下碗筷,拉着她就要出门,小爷我是酒色穿肠过,佛祖心中作。 无耻,你什么时候成礼敬神佛的人了。白熙不明就里,只好跟着他一路出了门。 看你是我亲弟弟我才告诉你,从南门出去二十里有一座崇善寺香火旺盛十分灵验,更神奇的是寺内的方丈善慧大师能为人相面占卜,还能给人算命测字。吴宇拽着她钻进马车。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1) 白熙皱着眉:鬼神之说有什么可信的,依我看那学个算命测字的完全都是骗人的小把戏。 话不能这么说,老弟,你的八字还记得吧?你跟公主成婚的时候报给了司天监的。吴宇兴奋地搓手,听说这位善慧大师正是我大唐衣冠南渡之前的算命大师,龙图阁大学士徐子平先生那一派的传人,本是十分了得。 开什么玩笑,徐子平大学士的故事谁知道是真是假,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传人。吴宇这人不靠谱,净整这些个没用的。 不得妄言,不要侮辱佛门。吴宇用扇子敲她的头,该烧香烧香,该拜佛拜佛,别在那里大放厥词,不要给你哥丢脸。 马车停在崇善寺门前,小沙弥领着两人礼佛烧香。 佛祖保佑保佑,保佑弟子几天以后的军事比才能得到好名次。弟子不贪心,一求佛祖保佑弟子能把那个三十斤的石锁扔出三丈远;二求佛祖保佑弟子能把箭射到靶子上吴宇神神道道地在那里磕头。 佛祖保佑,弟子那篇策论不要惹怒皇上。 小沙弥走到白熙跟前,双手合十:两位施主,师父请两位到后院禅房。 卧呲,呲嗷粗鄙之语,粗鄙之语弟子无心冒犯。下下签,下下签,完蛋了,我看军事比才不用参加了。吴宇抱着签桶一脸郁卒。 走啦。 白熙拎着少爷的衣领把他拽起来,一手勾着少爷的脖子:小师父切莫见怪,我家哥哥今早多吃了一盏茶,有点迷迷糊糊的。 我又没喝酒,迷糊什么,我快被你勒死了! == 寺庙不大,走了片刻就到了后院的禅房,白熙松开了吴宇,两人整整衣冠进了房间。 两位施主安好,贫僧善慧有礼了。 等在里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僧人长得有些面熟。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是一寺的方丈,完全不像大报恩寺的主持方丈那样白眉白须的老人。 两人略一迟疑,赶紧道:善慧大师安好。 昨日友人告知贫僧,今日有贵客前来,原来就是二位小施主。 善慧大师慈眉善目地笑着斟了一杯茶,白熙道了谢,接过,茶味微苦。 不知大师所说的友人是?白熙有些好奇。 诶。吴宇悄悄拉她的手,不要问这么多。 无妨无妨。善慧大师摇摇头,佛门中人斩断六根,但是贫僧可以破例说给小王爷。所谓的友人正是贫僧的亲兄长,也是小王爷所在的天一书院的元山长。 怪不得我瞧着大师面熟,想必是见过您的那位友人。白熙恍然大悟。 大师的友人正是咱们凌云堂原来的山长陈从陈山长,山长只在书院呆了半年左右,你想不起来很正常。吴宇道,要不是当年我去偷考卷,被陈山长逮到,我也没有机缘认识大师。 大师,我不太会说话,也不了解禅道,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大师,我们兄弟二人的前途命运。吴宇很自来熟地探身抓了一支笔一张纸,大师是测字还是看生辰八字? 白熙掐了他一把,如此猴急,一点儿风度都没有,丢脸丢到佛门和尚跟前来了。 世子莫急,贫僧有话说。善慧大师按住吴宇的纸,未来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何必担忧?贫僧想,小王爷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想问贫僧。 正是。白熙回过神,敢问大师是否能从生辰八字断出过去之事? 善慧大师收敛笑容,正色道:可以。不知您想知道些什么? 大师。白熙从吴宇手里夺过笔,写下自己的八字,大师,我想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她是否尚在人间! 喂。舅舅不是说他连舅妈是谁都记不得了,你就别为难大师了。吴宇道,还是请大师看看咱们这次大比能不能获得名次比较重要。 这善慧大师沉吟片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您。 您,大师,难道眼泪瞬间就打湿眼眶。 小王爷的八字贵不可言,唯有一条,比劫破财,恐怕小王爷生父早丧,有过继之象。 放肆!白熙哗地一声站起来,用手指着善慧大师,大胆妖僧,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父乃是朝廷册封的堂堂长宁王!莫要因为看了一本《渊海子平》就敢假冒徐子平大师的传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弟弟,弟弟吴宇赶紧拉住她,大师大师,对不住啊,您劳驾劳驾,再看看,您也知道,我兄弟的父亲还活得好好的。 贫僧只是按照八字反馈的象实话实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失言之处还请小王爷海涵。善慧大师垂眉敛目,双手合十。 妖言惑众,本小爷今天拆了你这破寺院! 吴宇见她要发作,赶紧拖着她出门:对不住啊大师,我们改日再来! 说的什么玩意儿!白熙被吴宇塞进马车里还犹自唾骂不休。 少说两句!吴宇骑着马,不敢跟她同车,生怕被波及,你哥今天的计划全被你毁了。 以后这个破庙不要再去了,什么玩意儿!白熙用袖子掩面哭泣。 是是是,就是个疯和尚。吴宇吓了一跳,赶紧下马上车,卧槽,别哭啊,别哭啊。兄弟,哥不是有意的,你哥真的是好心。 第三十三章 变态 弟弟,你哥哥真不是知道这个和尚会瞎说八道,我以前就找他测了个字 吴宇屈膝蹲在她身边,左手捏着一张灰不溜秋的手帕。车轮驰过一处凹陷路面,吴宇被震得差点从车里摔出去,被白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不是把他吹地这好那好吗!白熙把他到面前,瞪着他,要不是你拦着,我今儿非要拆了这破庙出气。 好弟弟,你怎么这也得给佛祖一点儿面子。和尚是做得不对,那佛祖也没惹你啊。吴宇把手帕递给她,过几天我找几个小流氓,悄悄进去揍那和尚一顿。至于崇善寺咱就别拆了,毕竟是佛祖的道场,拆的佛祖没地方住,多缺德啊。 哼!我不干,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儿。想到素未谋面的母亲安宁公主和好几年没见过的父亲长宁王,白熙的火气一下就又窜了上来。 行!吴宇一下子站起来,头撞到车顶,疼得龇牙咧嘴,我现在就去拆庙,给观音菩萨搬出来,留一个树荫乘凉,弥勒佛放在官道上,让他们露宿街头。什么四大天王、药王菩萨、地藏王都给他们丢到湖里。 白熙给他逗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算了算了,算我礼敬神佛,积德好了。 这还差不多。吴宇松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老弟啊 咋。白熙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哥以前咋没发现,你长得这么好看呢。吴宇用手捧着她的脸,尤其是哭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特别可爱,像一只兔子。 滚。白熙打掉他的手,一个清河郡主还不够,敢消遣你大爷我。 嘿嘿,我就一说嘛。吴宇凑到她耳边,长仪公主有没有把你弄哭过,要是她见过你这哭唧唧的样子,肯定会上瘾的。 毛病。越来越猥琐了,姑姑姑父知道了一定一定会揍你。白熙踹他一脚,现在去哪儿?你得赔偿我,带我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想不想知道策论考试的成绩?我打听到了负责批改策论的几名朝中官员的身份。 你疯了,这是行贿。 她翻了个白眼,吴宇要有这么神通广大,也就不会在天一书院读书读这么久了。 那咋办,要不咱们去喝花酒?吴宇灵光一闪,说干就干,王毛,去教坊,都中午了,教坊司应该开门了。 我去我去别把,我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你叫我去教坊,万一给公主知道了,我就死定了。白熙吓得脸色都变了,扒着车框就要跳车。 吴宇赶紧给她拉回来:咱们只玩儿文的,听说教坊新来了一个姑娘,原来是未嫁的官家小姐,因为父亲卷入了三皇子的案子,家被抄了,罚没进教坊司。还是个书画双绝,弹得一手好琴的漂亮姑娘呢。 真的书画双绝?白熙有些心动,你可不要骗我。 在她这儿,吴宇这家伙,已经快要没有信誉了。 不骗你,实话说,她爹就是原秘书省校书郎,因为和三皇子门下的那个差点儿起兵造反营救三皇子的云麾将军是近亲而被牵连。校书郎啊,负责校正典籍编撰文献的官员,这种家庭的小姐,书画当然厉害。 那样,我们说好了,就欣赏书画和弹琴啊,别的一改不准。 得令,少爷。众将官听令,兵发教坊司! == 吴宇,这个混账! 吴宇,这就是你说的?白熙用脚狠狠踩他的鞋。 谣传,谣传,意外意外,我也没见过啊。 什么色艺双绝,哦不,书画双绝还弹得一手好琴的漂亮姑娘,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哦不,最多不超过十三岁,绝对,肯定,不会超过十三岁,还是一个看起来和沈明差不多大的小豆丁。 小豆丁!穿的很成人很清凉的,还没有她白大少胸口高的小豆丁。 奴见过两位公子。 小豆丁抱着跟她差不多高的琴走过来,躬身行了个礼: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什么。 噗白熙和吴宇齐齐喷出一口茶水。 这么小个朋友,平平板板的身材,完全撑不起身上那件十分成人的裙子,更别提还抱着这么大一个琴。小豆丁学着那些个教坊女子烟视媚行的样子,完全就是东施效颦,哦不对,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小豆丁,不,小姑娘,这个琴重不重啊,哥哥给你抱着啊。白熙赶紧放下茶杯,三两步跑过去接过小豆丁手上的琴。 她的耳朵很尖,隐隐约约听见门口的屏风后传来变态恋.童.癖这样的词汇。 不可以,不可以,公子想听什么,我为公子弹。小豆丁一直在拒绝。 我,我要听广陵散。吴宇反射性地道。 你听个屁。白熙把之前吴宇给的帕子扔给他,变态。 好嘛,这下外面又在说,什么花了钱又不听成心作践姑娘之类的话!她大少爷怎么这么倒霉。 广陵散是吧,小爷给你弹。白熙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句话。 把小豆丁安抚到一边的座位上,白熙把琴放好,关上门。这年头,谁还不会弹个琴了。 只见白熙素手拂过琴弦,动作流畅潇洒。只见她微微仰头,神情享受,滴滴答答的琴音如干旱的溪水般一颗一颗地掉出来。 一曲磕磕巴巴的广陵散弹下来,隔壁间忽然有人敲墙壁,紧接着传来一个声音。 兄弟,我觉得你可以跟教坊的妈妈投诉,弹得什么破几巴琴,给老子的牙都酸掉了。 哈哈哈。原本听琴听得一脸欲.仙.欲.死的吴宇忍不住仰头大笑,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在白熙衣服前襟的衣袋里,白姑娘,弹得真好哈哈哈。等大爷我把我的牙捡起来。 嘿嘿。一旁的那个小豆丁双手搓着手臂,居然也笑得很开心。 小妹妹啊,你这就不对了。白姑娘脱掉身上的外袍,给那冷得搓手臂的小豆丁披上,哥哥为了你才给那个色狼弹琴,你居然还笑话哥哥。 小兔子,你是她哥哥,那我也是她大哥,什么色狼,不要侮辱你的大哥。 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啊。白熙把那个小豆丁抱到腿上放着。 小豆丁扭着身子挣脱,从她腿上跳下来:回公子,十一了。 好嘛,这还是个发育得快的了。 你不想坐在我腿上吗。作为女孩子被拒绝,白熙感到很受伤。 不是,哥哥是个好人。小豆丁捂着屁股,憋着哭腔,鼻头有点泛红,教坊的妈妈用板子打得我疼。 我去,这么禽兽。为啥打你啊。禽兽如吴宇都听不下去了。 呜呜呜。 小豆丁哭着一头撞进白熙的怀里,正好扑在她被牢牢裹住的位置,瞬间对她造成非常不可描述的物理伤害。 她们要拍卖姐姐,姐姐不同意,她们就打姐姐,还打我。 禽兽!吴宇跳脚,你姐姐叫什么? 柳清之! 那你叫什么? 柳清子! 诶!老弟,我给你说的就是她姐!吴宇恍然大悟,这可不是我的问题,是那个脏心烂肺的老.鸨.子叫错人了!害我白当了这么久的变态禽兽。 姐姐,姐姐还被关在后院,我都一个月没见过姐姐了。小豆丁柳清子哭得撕心裂肺。 哥,照顾好这个小豆丁,我去救她姐姐。 呜呜呜! 吴宇一脸懵懂,看着眼前小豆丁放声大哭,完全不会哄。 白熙把身上袍子的下摆扎进腰带,飞奔而出。路上经过好几间开着大门的包间,任里面柔声软语,目不斜视。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2) 妈妈,我不是瞎了吧。隔壁的隔壁那间,那个叫小孩儿来陪的变态是长仪公主的驸马?包间里的大爷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长宁小王爷口味真重。另一位大爷揉着摔疼的屁股。 此时白熙已经跑到了楼下,被教坊的妈妈拦住。 那个,柳清之和柳清子,这两姐妹我要了,多少钱!她喘着粗气。 小王爷万福,您喝口茶休息休息。鸨.母领着她躲开底下的人,小王爷,老奴不敢瞒您,那个叫柳清之的是个硬骨头。她原本许了人家,就快出嫁了,结果家里因罪被罚没入教坊。她想守着清白做雅伎,但是老奴得按照规矩要拍卖她的初.夜,结果她硬是不肯,我们又打又骂用了无数法子都没用。就在两天前,她趁下人送饭的档口,撞墙自杀了。 这白熙叹息一声,你们怎么能这样。 做这一行的,缺德。鸨.母掌掴了自己一巴掌,老奴也觉得自己是个杀千刀的。这样吧,两个人,一个活的一个死的,打包送您。五千两。 你可要点儿脸吧! 一千两。 鸨.母大喜:成交! 这一个死人,一个还没长大的小豆丁,怎么看,都是她亏了 == 非常好,白熙现在活得很开心。 她在教坊大放异彩,高价赎了一个死人和一个还没长大的小豆丁,碰巧还被皇后的弟弟国舅爷的小儿子看见了。 这就很刺激了,经过多年努力,她终于不负众望,成为了众人口中的那个变态。 她给小豆丁起了一个新名字,叫白子,就叫白子,黑白棋子的那个白子。简单好记,还和她的名字特别配,这样就没人认为她是花大价钱买来了一个童.养.媳。 白子她姐被安葬在了郊外的一座山,那里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不过胜在风景不错,城中不少的百姓都喜欢往那里葬。 公主好。 她刚办完一切就领着白子去见公主。 公主淡淡地回答:听说了。 额白熙很尴尬,您听说的是哪个? 众所周知的那个。长仪公主摊手,一脸无奈。 公主啊!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那种变态!白熙双膝跪地,扯着嗓子哀嚎。 起来吧,先当你妹妹养着好了。长仪公主终于发话。 多谢公主。白熙拉着白子赶紧磕头谢恩。 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第三十四章 比才(一) 哪个神经病!出的破题目! 今年的军事大比,一反往年的射箭、舞石锁等传统考试方法,另辟蹊径,将全部参比学生分为三人一组。而她又很不幸的和吴宇分到了同一个组。 吴宇和另一个叫张灏的队友在看地图,白熙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随手瞄了个方向:这个箭怎么射啊。那支箭从她的弓上飞出去,居然拐了个弯射偏了。 老兄,你会不会射箭啊,射我屁股上了!张灏捂着屁股,跳起老高。 白熙把弓藏到身后,露出纯洁善良的笑容,走过去把箭捡起来:一定是有人埋伏我们。 幸好箭头都是包着布的,要不耗子就给你射废了。吴宇跟谁都自来熟,刚认识的队友陈灏对耗子这个绰号并不生气。 老吴,有人放旗花火箭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升起一枚红色的信号火箭,陈灏把地图揣进怀里,一手一个拉着他俩就往反方向跑:撤撤撤,肯定是有人打起来了,我可不想被人摘了腰带。 比赛只有一项,一百只三人小队,分别从四个初始点出发,小队每人携带一份武器,包括木剑一把,弓和弓箭一套,以及旗花火箭六支。任何人不得携带金属利器。小队成员每人系着一根绣有自己名字的绿色腰带以示身份。 每队分发地图一张,小队必须按照地图,用最快的速度从初始点到达终点,越先到达的队伍得分越高。同时,每一队原则上是互相敌对的,在比赛中鼓励与对方的小队交手,分出胜负后即刻将对方成员的腰带摘下。 胜利者只要将对方腰带摘下,就可以燃放旗花火箭,比赛场地内的官方工作人员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接收记录腰带并带走失败的参赛者。 吴宇叼着一根草叶,百无聊赖地看地图:老弟,摘一根腰带得多少分啊? 听说是一条腰带全员加五分,第一名到达的也才三十分。陈灏道。 考试细则上面写了,前三十名到达的队伍有分,第一名三十,前十名最低分二十,十一到二十名最低二十分,二十一到三十名全部十分。白熙把考试细则交给陈灏,自己爬到大石头上眺望。 就算不到达终点,路上摘得腰带也是可以计入成绩的。 说得跟你能打得过他们似的。吴宇刺她一句。 还是赶紧看看地图,怎么走出去比较好。陈灏从干粮袋里取出一壶水,喝点水,等一下继续走。 糟了糟了,天要灭.曹啊。 吴宇的水壶还没挨到嘴就被白熙拿走。 刚才那一队,放了火箭的那一队过来了。白熙把水壶拴在腰带上,背上武器拔腿就跑。 这下坏了。陈灏背上装备,拉着一脸无知的吴宇跳进草丛里。 三个人趴在草丛里,白熙还专门扯了一根粗树枝来盖住身体。 明明听见这边有人说话。为首的参赛者人高马大,腰间挂着一根旗花火箭,仔细找找,估计又是金陵城的弱.鸡。 北边儿的。吴宇小声在他们耳边说,听口音应该是衣冠南渡之前的北边人,这种人多半家里都是从军的,我们可惹不起。 你俩家里不也是从军的吗。陈灏加了一句。 我俩?早就废了。吴宇不屑一顾,纨绔子弟听说过没有。 嘿嘿,你是纨绔,白老弟不是。陈灏挤眉弄眼地笑道,白老弟是风月场的鬼才。 白熙讪讪一笑,知道这个变态的哏是离不开她了:他们好像走远了,咱们也走吧。 在这儿! 三个人刚钻出草丛,远处就有人大喊一声。 吴宇,都怪你把草丛扒拉地哗啦哗啦响。白熙抱头鼠窜。 放箭! 兄弟兄弟,万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啊。 一支箭射在白熙的背后,撞得她翻了一个跟头。虽然箭头是裹着的布,依然痛入骨髓。 老弟! 混乱中,吴宇跑过来拉起她,跟陈灏一人一边架着她跑进森林的深处。 疼疼疼,哥,别,快放开我的手。手臂牵扯后背的肌肉,疼得她满脸是汗。 伤地重不重啊,我帮你看看。陈灏解开她的外袍。 白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她一脚踹开:没事,还能挺住。 跑这么远,谁知道这是哪儿啊?吴宇拿了水壶过来,喂水给她。 有一个落单的人。两人顺着陈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有一个年轻书生前来小解。 书生一人正在潇洒地收拾衣衫,身后草丛里蹦出两个大汉。一个用木剑敲其头部,一个捂住他的嘴,两人合力将书生拖进草丛。 你们,做什么!书生捂着脑袋在草丛里挣扎,我是参赛学子,你们怎能如此粗鲁。 哥们儿,你队友离得远吗?吴宇狰狞地笑着,用绳子捆住书生的手。 离得不远,你们想干什么,我叫人了。书生吓得花容失色。 见他要叫人,白熙赶紧用手帕塞住他的嘴,干脆利落地解了他的腰带。 别出声,否则我们放火箭,送你回去。她把书生的腰带扎进自己的腰带里,给咱们指一指,这是哪里。指的对,咱们就放你一马。 这呜呜。书生直着手,戳了戳地图。 偏离了这么多,看来得换条路了。陈灏心里有底了,收起地图。 在一边放风的吴宇跑回来:有两个人过来了,估计是他的队友。 书生眼里都是泪,嗷嗷叫着。 不要节外生枝,咱们撤。 白熙带头钻进了草里:腰带还你兄弟。临走时,她把腰带扔到书生身上。 呜呜。书生眼泪都掉下来了。 远远地传来一句:太幸福了,白捡了一个人!随后就是一颗火箭腾空。 == 放走了那个书生,三人走了许久,忽然见到前面的树林里有两队人正在混战。十分阴险地趁乱上去,想打倒几个人赚点分。 想白捡? 谁知道,交手中的两队人居然放下仇恨,抡起木剑追着他们就打。最后还是靠白熙盲射,射中了一个人的膝盖,这才逃过一劫。 自此,他们改变策略,坚持苟活,绝不主动跟人动手。 又走了接近半天,白熙一行人又捡到一个掉队的,问了路之后又放掉了。他们每人身上披了一袭树叶,见到草丛就钻,见到石头就躲。沿途避开别的队伍,用最快的速度走完了接近三分之一的路程。 走在路上,沿途有许多旗花火箭升空,战况十分激烈啊。 你是水牛变的吗? 吴宇居然一路走,一路喝水,喝得两个水壶都空了!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幸好地图上标注的水源地离得不远,还能赶过去。 这儿是最近的一处水源,应该没有人。陈灏趴在草丛里暗中查探。 面前是一出小小的溪水,上游有一个小瀑布,水声还不小。 我去,你们在这人等着。吴宇负起责任,背上两只水壶去打水。 等一下!白熙扑上前,拉着他的腿,吴宇一下绊倒。 啊。吴宇出了一声,随即被陈灏按在了泥土里。 水源边上有人。白熙悄悄拨开草丛,可能有一队,我们等一等。 白兄,你看,不太对啊。陈灏拽她的衣袖,你们谁会生火?为什么他们有火把。 那就是巡逻的官兵呗,兵马司今天调了一个营来守卫,应该是官兵把。吴宇吐掉吃进嘴里的草叶,只要不是参加比才的人就行。 吴宇在草丛里翻了个身,用手抹干净嘴。 嗖。 一支箭钉在白熙的衣袖上,将她的衣袖牢牢地钉在地上。 白熙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兵马司的人,是刺客! 巡逻的士兵不可能不问清楚就射箭,也不是参赛的学生,因为箭头是真的。那就是,刺客! 不要打草惊蛇。小溪对面的人没有再放箭。 应该是试探,我们快跑。那支箭钉地太紧,根本拔不出来,白熙只好扯破衣袖脱离。 说是跑,其实是三个人在地上爬行。 吴宇,你知道沈明他们的队伍是从哪个初始地出发的吗?白熙躲在树后看地图,这里不是我们初始的方向,应该有别的队伍离这里很近。 我想起来了!吴宇道,北晋的学生一行是从东南方出发的,我们是南方出发,这里就是北晋他们应该会来的地方! 这帮人是来杀北晋小王爷的?陈灏的声音有些发抖。 应该是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很近处就传来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谁!三人拔出木剑。 树后站着一个踉踉跄跄的高个子男子,单手扶着树站定,另一只手还托着背上的孩子,竟然就是沈明! 沈小王爷!白熙也顾不得那许多,当即解下腰间的火箭。 贵人不可。那高大的男子低声道,贵国的士兵里混进了刺客,我们就是在释放火箭之后被刺客所伤。有一名护卫已经殉职,现在小王爷也受了箭伤。贵人万万不可放火箭。 怎么会这样!现在天已经黑了,三个人谁也打不清方向,怎么救沈明。 先给我小舅子放下来呀。吴宇已经跳着脚去拉沈明。 小舅子你大爷。白熙扶着护卫将沈明放在树下,她受了什么伤? 高个子护卫并没有回答,直直地栽倒在一边。 老兄!老兄! 他腹部有重伤,快要不行了。陈灏用手帕压住护卫身上的伤。 怎么办。弟弟,你拿个主意。 第三十五章 比才(二) 拿什么主意?这不是你的小舅子嘛。 沈明却在此时拉住了她的衣袖:你们,赶紧走吧,对方骑马很快就到。 你受的伤在哪儿?白熙没理她,蹲下来将她扶起。身上没有伤,原来是一支□□射中了她的小腿。 射中骨头没有? 沈明咬着下唇摇头。 这个护卫没气了。这儿还有一把刀。陈灏捡回了那个护卫落在脚边的刀,是兵马司的武器,应该是从刺客手里夺过来了。 白熙没有接话,解下腰带用腰带捆住沈明受伤的小腿止血。她看了沈明一眼,小娃儿立刻会意,咬住自己的衣袖。 还好,弩.箭是用磨尖的柞木漆上桐油做成的,不像装箭头的羽箭,拔.出来就会带走一片血肉。 我给你包上,这里没有药,先忍着。 沈明这小女子倒是厉害,白熙在心里暗自感叹,拔箭止血居然一声不吭,这孩子肯定比那位清河郡主更难对付。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3) 你知道是谁派人来杀你吗?白熙喂她喝水。 咳。北晋,千机卫。沈明擦擦嘴,扯着嘴角笑道,真的。 这次还真是,假小鬼见了真阎王,要露相了。 千机卫吴宇吓了一跳。 怕什么,这里山林这么大,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搜人。 吴宇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她甩了吴宇一个大白眼,把你小舅子背上,我们钻草丛,只要能赶到终点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没有人敢刺杀北晋小王爷。 可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说她是你是你的小舅子! 千机卫,杀到眼前了!没有马蹄声,对方甚至没有声音,就这么,提着刀,站到她背后了。果然是北晋的暗杀精锐,国舅倪佑良手下的千机卫。 诶呀,两位老弟,你们怎么碰到了这个小朋友啊。吴宇大叫。 你们的目标只是我,这几位不过是路上遇见的朋友。沈明扶着树,喘息一声,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是吗?蒙面的千机卫用衣袖擦了擦剑上的血,我看这几位像是小王爷的旧相识啊。 是你。沈明皱眉,倪天云。 倪天云,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白熙忽然想起,这个叫倪天云的好像是国舅倪佑良的长子,她老爹长宁王来信中曾经提到过,这个人是北晋朝中少壮主战派的代表人物。 且慢! 倪天云已经举起了剑,白熙奋不顾身扑到沈明面前:我是长宁王世子,倪将军,我们不妨谈一谈合作。 倪天云面巾下传来一声冷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合作。 呃 原本朝着沈明去的剑现在顶在了她的咽喉,白熙咽了一口唾沫,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凉意:其实我本世子和长仪公主感情感情不谐。这个长仪公主她她癖好独特嗯,有有磨镜之好。她养了很多美貌女子在府中,对我视而不见。还还三番五次要求我长宁藩援助太子,我和我爹都很不满。 哦? 倪天云的剑丝毫没有移动。 不仅如此,我还怀疑当今皇帝涉嫌参与了谋害我生母安宁公主之事。既然已经打算胡扯了,那就索性胡扯地彻底一点。 这里部署了一个营,赛场内外满地都是兵马司的士兵,将军就算杀了小王爷,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不如我们合作。你放过我们,我们配合你,让你和你的部下扮成兵马司士兵,将军径可以护送我到达终点。 护送你们到达终点,我如何保证你们不会在终点设计抓我?倪天云目光闪动。 我愿意做将军的人质,将军武功高强,只要捆住我的双手,我有任何异动,将军的剑尽可以刺穿我的心口。她见倪天云似乎有些松动,赶紧道,我堂堂长宁王世子,犯不着为了抓将军而搭上自己性命。 弟弟 吴宇话没说完就被千机卫打晕,陈灏刚提起刀就被千机卫一脚踹到一边人事不省。沈明撑了许久,终于撑不住倒在树下。 你的提议,我同意了,但是他必须死。倪天云收了剑,伸出粗糙的手掐住白熙的肩膀,长宁小王爷,多谢你的美意。你的这两个朋友可以活命。 将军!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令堂倪国舅已经与摄政王沈春秋嫌隙不浅,若将军今日杀了摄政王幼子,岂不是断了摄政王府的根基。恐怕事情传到摄政王耳朵里,难保滔天之怒! 何况将军有踏平南朝一统天下之志,刺杀摄政王之子,无非是为了阻止议和挑起战火。只要将军不杀明小王爷,我愿意说服家父,起兵反唐。到时,长宁藩千里沃土尽在将军之手,岂不是省事。 我如何相信你?倪天云有些心动。 这是我的印信。她随身带着长宁王世子的印章,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是皇家制造局所制,轻易模仿不来,如果我反悔,将军自然可以掌控。 哈哈。 不想倪天云接过印信后道:小王爷有胆识,不过倪某还要做一件事才能安心。 将军要做什么? 倪天云接过手下的千机卫拿来的笔和纸张:我要你亲手写下,与我父密谋起兵的书信。 倪天云把纸笔丢在她脚下。 白熙硬着头皮把纸笔捡起来,该死的,印信还在倪天云手里,这下算是真的被拿住了把柄。她心里哀怨,沈明就是一个灾星,为了救她,她这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不用写太多,就写:余,困于公主府日久,受皇室猜忌,壮志难伸,蒙国舅赏识,愿与谋之,共图霸业。今已说服父王,率长宁十万铁骑,相与共谋,于万寿之际举兵来降。共享,大好河山。 杀人诛心!印信没了可以再刻,书信落在北晋人手里,她岂不是步步受人制约。 好在 倪天云并不认识她的字!她可是京城书画圈著名的雾堂主人,换一种字体小菜一碟。 带两位小王爷上路。 倪天云收起那封信,翻身上马,千机卫将沈明抱起来。 将军难道不将在下绑起来?她觉得有些不对。 哈哈,小白姐姐,你还是这么老实。 该死的!沈明不是昏迷了吗,怎么又醒了!只见那小娃儿高据千机卫怀中,如皎皎明月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末将李石,参见小王爷。骑在马上的倪天云抱着宝剑,几名千机卫纷纷向沈明行礼。 你算计我?白熙气得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发一回善心,居然被人利用? 还我印信!她扑上去想抓李石的腿,刚一动作就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明拍拍手下,对方立刻将她放到地上扶住:其实我本来只是想假装遇刺,给你们来一个惊喜,没想到居然碰见小白姐姐。 无耻。白熙愤然扭头,谁知沈明居然凑在了她耳边。 我劝你一句,做大事千万不能心软。如果你当时直接杀了我沈明忍不住笑起来,杀了我你更得倒霉,算了算了,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哼。白熙悲愤地把头扭地更远。 雾堂主人,别以为换了字体就没事了。被抱上马的沈明得意地扬手,你所有的作品我都收藏了。 无耻之尤! 有了沈明和她手下的一路护送,白熙在最后一段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沈明,居然顺利地赶在第二十个到达了终点。 沈明十分无耻,明明是自己监守自盗,却贼喊捉贼向南唐报案声称自己遇刺。南唐这边不敢怠慢,煞有介事地派人搜查,可是谁也想不到,护送白熙和沈明到达终点的兵马司士兵就是刺客。这一通搜查自然是无果。 而白熙吴宇等人,因为救护北晋摄政王之子有功,被皇帝钦点,军事大比加十五分。 == 真名比才的成绩出来了。 白熙万万没想到,她的策论居然得了一个中等的名次!加上军事比才的成绩!一半一半算下来,刚好排在上榜的倒数第四名。 真是个好名次! 至于她的倒霉兄长吴宇,因为策论完全牛头不对马嘴而名落孙山。可是少爷毕竟命好,转头就授了京卫校尉的荫职。 弟弟!太好了! 吴宇进入京卫的第一天,铠甲都没来得及脱就亲自跑来她的家里显摆。 走开。白熙没理他。 外面都在传,说你救了北晋小王爷,给哥说说,怎么救的。吴宇挤眉弄眼。 还能怎么救,我对倪天云晓以利害,他也知道杀沈明对自己没好处,送我们到终点以后自然就遁走了。白熙叹了一口气,背过吴宇展开一张字条。 晚上仙云阁见。那是沈明派人送给她的字条。 你要是没事就走吧,别在这儿烦我了。 吴宇无端被赶,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半晌才缓过来:弟弟,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没有。白熙吼了一句,备车,去仙云阁。 老弟,不可以啊!哥听到风声,皇上要调你去当侍读学士,教皇太子和七皇子的孩子还有宗室子弟读书!你可不能去仙云阁喝花酒啊! 喝你个头!我是去吃饭! 就知道喝花酒!仙云阁明明是一个饭店!真是个色令智昏的家伙。 等会儿什么? 侍读学士?教宗室子弟读书?她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折磨她! 第三十六章 履新 给少爷请安,少爷里边儿请。 她以走进仙云馆,跑堂立刻上来将她领到后院的阁楼。白熙推门进去,里面连半条人影都没有,她皱眉,略有不悦。仔细检查后发现唯一的一副碗筷下面压了一张纸条。 这是我为你点的菜,吃完就有提示。 装神弄鬼。 白熙不屑地揉掉纸团,她已经无所畏惧了,沈明总不至于在她的饭菜里下毒吧。她按照习惯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她素来不喜欢吃饭,上桌必定会先喝一碗汤。 居然是团鱼汤 搞什么鬼,居然点这样一份汤,这种寒凉的东西不是补肾用的吗。她用勺子敲打汤里的那个团鱼背壳,壳已经炖得又软又烂,香气扑鼻。她忍不住将背壳捞起来,没想到沈明居然藏了一张字条在背壳里面。 不嫌脏她觉得很恶心,瞬间没有了食欲。 你一个人,从阁楼密道下来。 居然这么要求?你以为你是谁。 字条居然还有背面。 别忘了印信和书信哦。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诶呀,地道修的真不错。就在她的饭桌下方,有一扇暗门,拉开门钻进去,密道内用淡淡的夜明珠照亮,她悄悄顺了一颗小的藏在口袋里。 沿着密道走了半刻钟左右,前方出现了黄色的亮光,是一扇小小的门。 欢迎小白姐姐。 她一推开门,穿着女装的沈明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你走开。白熙伸手去推沈明的肩膀,不料对方今天穿的是一身西洋样式的裙装,圆润的肩.头整个暴露出来。 她红着脸教训道:小孩子穿成这样干什么! 听说小白姐姐喜欢这样的,我才特地穿成这样,还以为你会喜欢呢。沈明一脸哀怨,恋恋不舍地从她身上离开。 衣服穿好。白熙脱掉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 又是披外袍,小白姐姐,你是不是只有这一招引逗女孩子的手段啊。沈明披着她那件月华锦的外袍转了一个圈。 不想穿就别穿。她伸手去抓衣服,不料却扑了个空,转身再去,依然扑空。 别这么生气,我有你最想看的东西。沈明笑眯眯地捧出一个卷轴。 沈明解开卷轴,卷轴从她手里滚落在地,缓缓展开。 公主出猎图! 画像上的人是那么的熟悉,虽然刻画的不真切,但是她能感觉到,画中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女子就是她的亲娘安宁公主! 娘亲!她跪在画像前,泪落如雨。 别哭啦,这一个画像就送给小白姐姐了。沈明道,你看看,这幅图那个在安宁公主怀中的女子是谁。 怀中的女子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可以说是粉雕玉琢。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那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某个宗室的孩子了。 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妻子,长仪公主。沈明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朝皇帝早年在外征战,多亏了安宁公主照顾家中亲眷。长仪公主就是安宁公主一手带大的,对安宁公主一直心存感激 可以说是念念不忘。沈明忽然伸手,捏住白熙的下巴。 你和你的生母,可以说是,十分的像了。知道吗,长仪公主其实一直在等你长大。 混账。白熙推开她,卷起卷轴,不要挑拨我和公主。 爱信不信了,出口就在门外,恕不远送。 白熙抱着画走出门,想想不对,又进来要走了衣服。 她没有用膳? 回小郡主,小王爷只喝了汤。 那真是可惜了。 == 公主。 怎么? 你是不是有没有觉得我,长得很 你很可爱。 白熙脸和耳朵都红了,翻了个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耳朵有点热,非常可爱。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扑在她颈间。 快睡吧。 == 夭寿了! 她,真的,被任命为侍读学士,为太子和七皇子的孩子们讲课!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4) 她留了一个心眼儿,专门去打听了,给宗室子弟讲课,这明明是翰林侍讲学士的工作。至于她为什么会被安排过去,原因竟然是因为小皇孙们太过于顽劣,已经有三个侍讲学士称病不出了! 还是皇后和皇帝建议,说孩子们可能需要一位皇室宗亲教导。所以,她作为一个没什么事情的倒霉蛋,就因为是皮猴子们的姑父,就被安排来给他们开蒙! 作孽! 皇孙顽劣,驸马爷千万多多担待。在去书房的一路上,领路的太监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很快白熙就来到书院的门口。 朱红的大门虚掩着,露出一条不算细小的门缝,从门缝里依稀可以看见有几个身影正在和一群彩衣人追逐嬉戏。 皇孙殿下不打算出门迎接一下自己的新师傅吗?白熙站在门外的地方负手而立。 这领路的太监为难了,他的任务就是将这位新学士带到书房,驸马爷,奴才还有点事儿,先告辞了啊。 白熙瞥了他一眼。 这老家伙倒是明白的很,皇孙们想给新学士一个下马威。 公公慢走,不送。 皇孙殿下。她拖长了音调,似乎是在等待里面的人回答。 啰嗦什么,不会自己开门吗?院子里传来稚气的娃娃音。 微臣昨日练字练的手都抬不起来,还是皇孙为臣开门好了。 我说让你自己开门。里面的小娃儿脾气还不小。 还是皇孙来开好了。 那好吧,既然皇孙不愿意让我进去,那我就打道回府了。她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略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 她抖了抖衣袍装作愤然离开的样子,实际上却走到墙边上,夺过扫洒太监正在用着的一根大扫把。 皇孙们很惊讶,好奇这位新来的姑父学士是不是真的走了。 于是,尊贵的皇孙殿下纡尊降贵地来到门口张望。 奇迹发生了 白熙在门边,用长长的扫把杆将门推开门上架着的木盆里面那不知道是什么的水(应该是洗脚水之流)浇了尊贵高傲的皇孙殿下一身。 我你 大门打开,九岁的小皇孙粉嫩的小肥脸当场气得发黑。 白熙放下扫把,拢拢袖子,施施然来到门前,用无限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淋成落汤鸡的皇孙殿下。不着一字尽显嘲讽。 哥哥你没事吧。比他还小的小孩子们围住了落汤鸡。 她看了看这几位恶名昭彰的小皇孙。这几个娃娃最大的是太子的长子,九岁,小的不过六七岁的光景,因为皇家膳食调养得当所以都微微有些发胖。尤其是皇长孙,圆润精致的小白脸虽略显稚嫩,但依稀可以看出当朝太子的影子。 你害我!皇长孙抹了把脸,攥紧了小拳头。 皇长孙殿下,不是微臣说你,只是这破老师脏水的事情,微臣好几年前就干过好几次了。你这样放盆子不对,只是把盆子架在两扇门的门框上,这样不对。太容易掉下来了,应该加一块木板,这样就不容易掉下来了,而且开门的时候,板子还能砸老师的脑袋,一举多得。白熙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得意,谁是太子皇长孙的贴身宫女?还不带他去换衣服。 先前陪皇长孙玩耍的一个宫女唯唯诺诺地走上来,将满脸不甘的太子殿下拉去换衣服。 驸马爷请随奴婢来。一个老成持重的嬷嬷走上前来道。 姑姑怎么称呼。 奴婢碧荷,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 晋延洛立刻正色道:微臣使了些小性子让皇长孙殿下吃了点苦头,有劳姑姑在母后面前为我美言两句。 您言重了。皇孙年少,皇后娘娘又久居深宫,有些事情还得您帮忙指点一二。碧荷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 姑姑客气了,为人臣子者自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谨记于心一定教好皇孙们。 看来皇孙们的顽劣是真的惊动了宫里的二位大佛,连皇后身边的女官都被派过来了。 白熙按照碧荷的指引,来到了皇孙们读书的房间,房间很宽阔,放七八张桌子不成问题,想必原先应该是有伴读的。但是她转念一想,正常人谁受得了这帮皇孙啊? 皇长孙殿下到。 白熙挑眉,这衣服换的倒是很快。 皇长孙推开门,阴着脸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学士,请喝茶。这孩子直着手递上那杯茶。好说好说。 她眯笑着接过,放在嘴边:很咸,很不错。 给学士敬茶是对的,可是时间和人都是不对的。皇长孙刚刚被她整治了,怎么会拉下脸来给她敬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环顾这个书院,也没有什么泻药鹤顶红,就只能在茶里放盐来坑她了。 皇长孙愣了。 整人。她顿了顿,是需要技巧的。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不服气。 你不就是个学士!自己没本事给我姑姑当驸马,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狐媚我姑姑。 她的耳朵没出毛病吧!狐媚长仪公主!天杀的!明明是长仪公主倒贴她好不好! 皇长孙殿下,你的话说的不对。第一,我的书法字画都是拿得出手的,教导你们不成问题,所以我并非没有本事。第二,我与公主是皇家赐婚,都是按照礼法从事,从无逾越。最后她虎着脸,盯着皇长孙,狐媚这个词语,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哼皇长孙被她瞪地有些发毛。 上课,都坐下来。她整整衣冠,在书桌前坐定,从皇长孙开始,一个一个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 第三十七章 教化 刚才那杯茶是不能喝了,宫女给她重新奉上了一杯茶,白熙施施然端起茶杯,不着痕迹地嗅了味道,很好,没问题。她早已料到,桀骜如皇长孙殿下,当然不会乖乖就范。 凭什么告诉你! 果然,小皇孙一脸嚣张,抱着手臂站在书桌前,也不入座,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 皇长孙不肯入座,身后的三个小皇孙也不敢入座,有一个孩子站得有些累了,想悄悄坐下。屁股刚挨到凳子,就被皇长孙一个眼神吓得站了起来。 凭什么? 白熙一挑眉,忽地放下茶杯,走到皇长孙跟前,将自己出入宫城的铭牌放在他的面前:就凭我是你们的亲姑父,当朝皇帝陛下亲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是你们的蒙学讲官。这样,够不够呀? 哼。皇长孙抓起那块铜制的铭牌,抬手就想扔出去。 别!千万别。白熙按住他的手,你可想好了。这块铭牌是皇家制造局勒刻,过了当今皇上你们的祖父的龙目,由你们的亲姑姑长仪公主殿下亲自交到我手上。是无价之宝。要是弄丢了弄坏了,你能担待得起? 我可以。皇长孙捏着小拳头,昂然道。 只怕你担待不起。白熙从他手里夺回铭牌,敢问皇长孙殿下,你可有爵位,是郡王?国公?还是郡公?试问你一介布衣,仗着自己是当朝天子的血脉,就敢藐视朝官威严?不把陛下亲封的讲官放在眼里?废话,不到十岁的小朋友当然不可能被封爵位。至于皇太孙,本朝还闻所未闻呢。 四个小朋友被她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唬地一愣一愣地,张着嘴不知所措。 哎。 白熙发了一通威风之后忽然叹息一声,换上一个慈爱的表情,伸手将傻乎乎的皇长孙按在座位上。见皇长孙坐下,四个小皇孙立刻就乖乖坐下,不但坐姿端正,其中两个孩子还拿出了《论语》。 现在,你不打算跟我介绍一下自己吗? 皇长孙回过神来,极其不情愿地说:林琮。 皇孙这一辈是以王字旁的单字起名,皇长孙叫林琮,琮乃是周朝时期祭祀天地的礼器,有尊贵之意,可见皇帝与太子对他的重视。 林瑞。我父亲是赵王。赵王的长子是个看起来笨笨的小胖子。 林琅。我阿爹是太子。 林琥。爹爹是赵王。 刚好,四个孩子,太子家和赵王家一家两个。 白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整整衣冠道: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就是你们接下来的蒙学讲官,翰林院侍读学士白熙。 介绍完自己,她命书房伺候的小宫女将书院所有人唤到堂下。 今天我不给你们讲书,先来宣布一下书院的规矩。只要我还在书院一日,所有人都要遵守。 第一,任何人不得身着鲜艳的衣物以及佩戴首饰进出书院。宫女太监有违反此规定者,报内侍省裁决。几位皇孙有身着违规衣物者,贴身太监受罚。第二,行课期间,任何人不得给皇孙们送饮食,违者报内侍省。第三,所有娱乐用品,包括蹴鞠球、纸鸢等,一律收归碧荷姑姑掌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拿出来。第四,每节课一个时辰,学够一个时辰可以下课休息半个时辰。第五,学士可以随时宣布上下课或者休息 据说那一天,宫城内,皇孙们在的书院,哭声非常大。 == 她人还没走出书院,她整顿书院的消息,就已经传进了内宫。鋆徽皇帝陛下捋着胡须称赞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恶人 天地良心,她自小就是个老实孩子,也就是在长宁藩气读书走了五个老师傅,在天一书院的前两年和吴宇一起搅乱了十来堂课,军事课从来借故不参加这算哪门子恶人? 回来了? 傍晚,她一回到府邸,长仪公主就已经在花厅等她。 公主。 不必多礼,过来用膳吧。长仪公主示意她坐下。 白熙心里欢呼雀跃的同时也有些疑惑:公主今天怎么有功夫回府用膳? 你今天做得很好,母后命我回来,替她感谢你。林祯替她盛了半碗汤,少喝一些,今天的菜都是我亲手做的。你今天累着了,多用一些。 亲手!长仪公主亲手做菜!亲手为她做菜! 白熙的眉毛迎风飞舞,十分抽风。按照话本《一代女皇周宣宗》的剧情,太平公主做菜那一节,按照常理,公主殿下做出来的饭菜,应该是味道非常刺激的。 尝尝。林祯把汤碗放到她面前。 不管了,白熙硬着头皮端起碗这汤,竟然,颇有一些好喝!她还没反应过来,半碗汤就见底了。她捧着碗,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祯。 先吃饭。 林祯看出她的心思,不顾她那小狗一样委屈巴巴的眼神,坚定地将饭碗放在她面前。 尝一尝本宫做的软炸里脊。林祯夹了一块里脊放到她碗里。 好吃! 应该是她今天饿极了,原本不怎么爱吃饭的她居然吃了满满一碗。林祯做的菜,真的好好吃。哎呀,真香! 大快朵颐之后,白熙擦着嘴问,看到林祯居然很罕见地在笑? 笑什么。她问。 没有,只是想起了小时候。林祯道。 对了,公主,为什么你做的菜这么好吃!身为公主,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 长仪公主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衣冠南渡之前,父皇率兵出战。北晋围困了我们在的城。那时只有一位年长的宗亲在我们身边照顾。府里的下人都跑光了,护卫和太子皇兄照顾着年幼的弟妹。城破后,亲长保护我们出逃,乱世中,为了活下去,我开始练剑,同时,也学会了做饭。 原来公主年幼之时,也遭遇了离乱之苦。她有些哀伤,小时候的事情她记得不清晰了,但是至少是在父亲长宁王的身边长大,虽然也有些波折,但读书习字都没有落下,饮食起居也有人照顾。 好了,我都没有难过,你伤心什么。长仪公主捋走落在她侧脸的一缕碎发。 陈年旧事而已。 公主有一个件事已经在她心头盘旋了许久,那位照顾太子与公主的宗亲,就是她的生母安宁公主对吧。 什么?林祯看着她,不解。 没没什么。她低头掩饰,还请公主明天安排太医去一趟宫城书院,我恐怕那几个孩子会装病。装病什么的,都是她玩剩下的常规套路。 == 她身为皇亲,没有领兵打仗,没有在朝堂参赞决策,却在这宫城里和几个小朋友斗起了法。皇长孙称病不出了,对一般人来说,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是对她就无用了。以长仪公主的名义安排的太医直接打了上东宫的门。 太子自然不会袒护儿子,皇长孙装病立刻被戳破。身为长兄,带领弟弟装病,罚抄《学而》篇一遍。抄不完不准上课。 皇长孙很不高兴,罚他抄书就在院子里磨洋工。 白熙也不担心,关上门在屋里专心教剩下的三个皇孙。她素来风趣,将《论语》时总能用幽默的语句来讲解,时不时穿插一些春秋时期有趣的故事,逗得三个小朋友笑声不断。 林琮一个人在外面抄书,因着白熙的命令,宫里任何人都不敢去搭理他,他更觉无聊。只能一改之前的磨洋工,不情愿地赶紧抄完了书。 罚的也不多,就短短一篇,比为别的就为了提个醒。在她的蒙学里,连皇长孙都不能有特权,整个宫城书院里,任何人都别想耍滑头。 抄完了。皇长孙递给她墨迹未干的《论语》。 白熙拿过来一看,那叫一个气呀,考虑到皇长孙的识字情况,她也没对这份抄书抱有什么期待!但是!居然到处都是涂黑的像补丁一样的墨块,子曰写得像子日,人不知而不愠也成了人不知而不温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5) 气得她当即宣布下课:几位皇孙可以去花园里玩半个时辰的蹴鞠。 哦!小猴子们立刻扔了书本。 白熙从书箱里翻出自己平时用的最简单最基础的楷书字帖,搬了个板凳坐到花园里,盯着皇孙们玩儿球的同时也要花时间找一本他们可以用的字帖! 太气人!前几任学士不但没有教好《论语》连最基本的写字都没有教好,气得金陵书画圈那位声名鹊起的新秀雾堂主人一口老血喷在了地上。 这几张还不错。她找到了几张简单的字帖,美中不足的就是存货太少,不够每个人发一份,还得她临摹出来以后再发给几个皇孙。 学士学士,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踢球。 她抬起头,原来是太子家的小儿子林琅,抱着一个多余的蹴鞠球过啦邀她。这就麻烦了,她不太会真尴尬。 我不太会诶,要不然你们教教我。教导小孩子是一件费心的事情,不会的东西千万不要装会,这样被发现以后反而会更尴尬。 侍读学士白熙,作为蹴鞠的初学者,孩子们的陪练,可以说是非常勤奋并且好学的。掌握了基本技巧以后,踢球变成了技术活。踢球的时候不能力气太大,否则几个孩子谁都接不到她的球。还要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每一个孩子,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冷落 == 皇孙们非常喜欢玩蹴鞠,只要下课就要去玩。她作为教书的学士,这几日连消带打恩威并施,已经基本获得了孩子们的爱戴。当然,作为受人爱戴的学士,她肯定要入乡随俗地下场陪皇孙们踢球! 苍天!大唐的皇家可真省事儿,有她一个驸马,连请先生,找伴读的活儿都省了 说到伴读 公主! 又是一夜睡前,白熙一身睡袍扑到长仪公主身边,拉着长仪公主又是捏肩膀又是揉小腿,殷勤地不行。 你想做什么?长仪公主眯着眼睛,享受着自己小驸马的服侍,再重一点。 公主能否向父皇建议,给几位皇孙安排一些伴读。我一个人带他们,又要教课又要陪他们玩耍,实在是受不了了。不光如此,提了几天球,她的胳臂腿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嗯。前日我就向皇兄谏言了,父皇也同意。明天伴读名单会送给你,你挑好的留下就行。长仪公主按住她捏肩的手,这几日你辛苦了。 长仪公主的手骨节分明,微微有些凉,因为练剑,手上生着一层薄茧,白熙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 我 林祯松开手,眨眼间便解开了白熙的睡袍。 白熙大惊失色,连忙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衣带:公主不可 不可什么?林祯看着她,神色似乎有些不解。 没什么我今天累了,先休息了。她立刻系上衣带,翻身爬向被子。紧接着,一股暖流袭来,长仪公主压在了她身上。 我帮你松一松筋骨,按完了再睡。 白熙大窘。 我啊!公主不可以。 长仪公主手劲儿太重了,疼得她手脚并用地爬走。她还没爬出去多远,下一瞬就被长仪公主抓着脚腕倒提到了跟前。她成大字型趴在床上,长仪公主跪在她双腿之间,这个姿势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 嗯好疼!公主轻,轻一点 见她呼痛,林祯便减小了力度:太子妃不便见你,托我传话,让我替她感谢你。长仪公主为她按小腿。 什么?她被按得很舒服,已经有些神思飘忽。 皇长孙是太子妃唯一的儿子,又因生他之时是难产,所以太子和太子妃格外珍惜,往往不忍心苛责他。因此才使得皇长孙有些顽劣,多亏有你。长仪公主在她耳边轻声道。 嗯帮我谢谢,太子她撑了片刻,渐渐听不懂长仪公主说什么。 公主。睡着了的白熙迷迷糊糊地说。 睡吧,我在。林祯拥着她,一起躺进被子里。 不知何时,两床被子变成了一床,当然,两人,谁都没有意见。 == 这一天,四位皇孙迎来了四个年岁差不多的伴读。白熙挑人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儿,没有一个孩子比皇长孙大,这样就不会出现皇孙过度依赖伴读而造成主弱臣强的情况。 大家把字帖拿出来,我们开始练字。发给学生们的字帖是她精心挑选,亲自临摹的,保证都是正经字帖。 学士,为什么我们不学雾堂主人的楷书!我爹最喜欢他的字!成国公家的小孙子拒举手提问。 呃白熙有些骄傲,哎呀,雾堂主人的字确实是好,骨气洞达,风华绝代,但是不适合你们。雾堂主人真有名气,没想到她的作品连成国公都有收藏。 每人写二十篇字,不要求大家的速度。只要在一个时辰内写完就好。 白熙背着手,在书房里巡视,每个学生的作品她都会过去指点。 这里运笔姿势不对。她握住一个伴读的手。 这个字写得有些变形,你仔细看字贴上的。这样写就能让字不变形了。 每个学生都由她握着手联系过书写,效果非常显著。至少罚抄书时交上来的作业,不会让她眼睛痛。 不过代价也是非常大的。 不知为何,致仕官员雾堂主人忽然不再出书法作品了,原因没有人知道。传说是因为雾堂主人在家含饴弄孙,没有多余经历创作书法。金陵书画圈,雾堂主人的作品价格随之走高。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宫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刚练好了字,又有新的麻烦发生。 那天白熙正在书房里批改字帖,八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玩耍。永定侯的孙子孙英在放纸鸢,小皇孙林琥过去也想放,没想到他一接过纸鸢,一阵风就把纸鸢给刮走了。小孙英哭着推了林琥一把,结果两人就打起来了。 她赶到的时候,还有几个孩子在地上打架。 谁!动手打架的都有谁!白熙揣着字帖,站在院子里。居然当着她的面打架,当她是死的吗? 我 我 还有我 好嘛,一半的人都动了手真是有本事的孩子。 所有人抄书!动了手的人今天所有些休息时间免去,没动手的人可以休息。动了手的《论语为政篇》抄三遍,没动手的,《论语为政篇》抄一遍! 为什么,我们明明没动手。成国公的孙子委委屈屈地嘀咕。 听好了孩子们,你们在一个书院开蒙,这是天好的缘分,是值得珍惜的情谊。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有所谓的明哲保身的举动。要知道,你们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是皇孙还是伴读,每个人在书院都是平等的,都是学生。 白熙也不知道这些孩子到底能听进去几分,但她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兄弟。毕竟在你们少年的时候,能接触到的同龄人并不多,所以要珍惜这一段共同学习的日子。因此,今天没有动手的人也有错,错在没有劝阻自己的手族兄弟。 今天她说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一些僭越。但是这恰恰是皇帝创立这所书院的目的。她已经打听得很清楚,在她《论孝》那一篇策论出来之前,皇帝并没有考虑到用三位皇子互相制衡带来的亲情损失的隐患。 但是后来皇帝才发现,因为长期让三个儿子制衡,直接导致了三个儿子彼此生熟。最后以三皇子谋逆、七皇子弄权收场。为了弥补缺失的亲情,皇室选择让太子和七皇子的儿子们在一起开蒙,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样无论将来谁登上大位,彼此的孩子都能保持不错的关系。不至于出现手足相残,血脉断绝的惨痛后果。 白熙亲自监督他们抄书。她自问不是一个看中门第等级的人,无论是皇孙还是伴读,她都一视同仁当他们是自己的学生。因此她也不希望有任何一位皇孙不把伴读当朋友。都是孩子,如果从小就养成这样的观念,难保将来不会成为一位暴君。 所有人都停一下,用一碗莲子羹,休息休息。近来天气已经热了,她特意安排了后厨做一些解暑的食物。 孩子们都很惊讶,毕竟白熙是从来不允许他们在上课时吃东西的。 别看我,要吃都到院子里吃。她的规矩是不能改的,但是好在可以灵活变通一下。 学士不吃吗?林琮抱着碗站在门口,看见她还在温书。 我不吃,今天没有看住你们,让你们在院子里打架,我自罚。白熙骗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语气有些严厉,赶紧道,我没事的,你快吃吧。 学士对不起。林琮放下碗,走到她跟前,真诚地道歉。 没事啦。看见这孩子这么认真,白熙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不饿,况且我回家,你姑母会给我做的。 啊,姑母会做吗?林琥睁大了眼睛,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呃会的。 那我想去学士家里吃好不好!林琥跑回座位,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纸,这是我偷画的学士温书的样子。送给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你家? 呃这个,只要你表现好,可以的。白熙有点后悔。 我也想去!门外的七个小朋友都跑进来。 既然是兄弟那么,七个人都要去,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天杀的,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 可以是可以的但是今天有点不合适。白熙想要借故推辞。 有什么不可以?门外忽然传来林祯的声音。 姑姑!谢谢姑姑!四个小皇孙叫得非常大声。 林祯一脸无辜地望着白熙:我从小朝会议完事下来,想到你们下学的时间快到了就顺道来接你。都不知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白熙: == 因为白熙的错误决定,现在她们的家,被八个小朋友占领了!哦不,准确的说,是被很多人占领了。因为京卫校尉吴宇大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风声,声称要保护八位小朋友。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跟着长仪公主的銮驾一路来了白熙的家里。 姑姑,我要加一点糖!林瑞在这边喊。 不行不行!赵王妃昨天还跟我说,你张蛀牙了,不能吃太多糖。白熙从侍女手里夺过糖。 那蜂蜜可不可以? 蜂蜜。应该可以吧。在她的意识里,蜂蜜似乎不算糖。 蜂蜜也不可以。等会儿皇嫂又生气了。百忙之中的长仪公主道。 难过。林瑞抱着碗跑到花园里看吴宇练剑。 装神弄鬼的家伙。白熙帮林祯添了一颗柴,吴宇这家伙装什么蒜,在天一书院三年了,一天剑都没练过,跑我家里来练剑。 林祯道:你这个表兄,一向如此。 就是,我都懒得理他。难怪别人说,长宁藩和平阳侯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也没有。林祯的声音很低。 啊?白熙没有听见。 白子呢?还在跟他们玩儿吗?白熙和公主都在后厨忙碌,前厅就交给了公主府的女官和白熙的小妹妹白子。 回少爷,小姐在带着皇孙们玩儿呢。白熙的家仆在外面回禀。 那就行,叫她看着点儿啊。有个妹妹真好,白熙摸了一把脸上的锅底灰,这个小妹妹可比她那个不成器的表哥有用多了。 == 孩子们都送走了?为了做饭忙了一天的长仪公主又换好衣服。 走了。白熙的声音都透露着疲惫,就吴宇还在家里。公主你要出去啊。 礼部方才派人来通知,有一些小事需要我去处理。你早点休息。说罢,长仪公主就走出了门。 我哥哥呢?白熙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回少爷,表少爷刚离开。宁虎道。 也不说一声,他干什么去了? 我也不知,只是表少爷是让人给叫走的,叫他的人我也不认识。宁虎挠挠头,只是属下看那人行事藏头露尾,似乎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属下自作主张派人跟上了表少爷。 做得对,咱们跟上看看。白熙脱了外袍,换上不起眼的青衣小帽,我这个哥哥总是喜欢搞一些不着调的事,我去盯着他,免得他给姑父惹出麻烦。 宁虎抱着白熙,骑上一批快马,带着几个护卫悄悄地跟上了吴宇的马车。 吴宇的马车兜兜转转居然到了金陵城外的一座花楼,所谓花楼,就是同时经营青.楼与酒楼的地方,前院酒楼,后院酒色之地。 少爷,属下打晕了几个小厮,快把衣服换上。 吴宇已经上楼,进了包间。宁虎悄悄给她安排了伪装。 白熙在暗处换上小厮的衣服,很快就有后院的厨师递给她一壶好酒。 送到楼上的包间。 白熙把酒交给另一个扮成小厮的年轻护卫,这人是刚从长宁藩排到她府里的,吴宇绝对不认识。护卫低头应是,白熙跟着他一路上了阁楼。 小侯爷!内线来报,蔡虹等人夜审扬州府司狱华清得到供状立刻马不停蹄传唤扬州知府何须臾前去问话。 里面的人仗着地头熟,说话毫无顾忌。 小侯爷,姑苏知府申子谦也到了。 小侯爷,绍兴知府何虬龙也来了,现在正厅等候。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6) 白熙小心地用唾沫沾.湿手指,点开窗户纸偷看。 匆匆赶来的吴宇坐在上首位,里面一帮人乌压压坐在桌前,人人黑着脸静坐,衣服头大如斗的模样。其中有几个人还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哎呀各位!吴宇猛灌一口花雕似乎是在壮胆,各位大人,你们为何都在找我,这是要作甚,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群黑脸门神见了他这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而此时,白熙那边当然也没闲着。掏出怀里的炭笔,悄悄记下了场内每个人的样貌和说辞。这些人都不年轻,看起来似乎是官员,只是吴宇怎么会和他们勾结在一起? 小侯爷如你所料,他们前脚传唤了何虬龙,后面那几个有关的人紧跟着就坐不住了。 一个人影风尘仆仆地跑上楼,白熙吓了一跳,赶紧将东西藏在背后,垂眉敛目一脸老实相。 果然是她,简直可恶。里面的人道。 不错,一个老男人起身将烛花剪暗,那些以银钱买人替死的勾当单凭几个知府知县怎么可能办妥?且不说死刑案要上呈当今圣上御览,就是一般的刑事案件也需上报布政使衙门也就是陈大人处。咱们敢如此胆大无非是有人给咱们撑腰,还是靠咱们浙江路那个肥如猪头的少年大员。 肥如猪头的少年大员?她在心里暗自思衬,这个人不是说当今皇帝的宠臣,浙江路布政使陈润天吗 我就觉得那个陈大人虽然一直笑眯眯的但却在暗地里谋划什么阴谋诡计,况且看他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官。白熙在心里嘀咕道,不过长得倒是挺讨人喜欢的。能成为今上的宠臣,想必是有些手段。 吴宇笑道:不要担心,陈大人是今上的宠臣,外放地方前就是兵部侍郎,今上此举显然意在抬他入尚书省,可见是对他器重有加。以岐州案今上的处置来看,就算有确凿的证据,蔡虹也很难扳动这陈大人,最后多半会有人出来为他顶罪。 我何尝不清楚,但事实摆在眼前,万一今上他狠狠心还有人在担心。 白熙这下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一帮人都是干着宰白鸭的勾当。仗着布政使陈润天庇护,居然这样胡作非为。为了得到军方支持,还拉她表哥吴宇下水! 他陈润天在自己的行省内就敢勾结各地方官联手包庇豪富世家子弟,回了朝廷不知道会怎么仗着帝后的信赖胡作非为。长此以往大唐律法形同虚设,百姓冤情难伸。 少爷,三思。宁虎一把拉住她,陈润天也是行伍出身手下多得是亡命之徒,把他惹急了,困兽之斗,说不准会横生事端。退一万步说,就算少爷你要对他动手也得挑个合适的机会。表少爷也参与了。 第三十八章 叛逆 这帮人急得个个上蹿下跳,要是旁的人发现此事倒还好说,随便送些银钱使些手段或者抬出自己的主子也就搞定了。可蔡虹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民间送他外号蔡青天,大小官员则直接叫他勾魂索命菜无常。 凡是被他盯上的官员没有一个跑得掉,就好比岐州案的幕后主使,今上看在他爹的面子上饶他一命,但直接贬到浔州当通判。堂堂吏部侍郎直接贬到这么个蛮荒偏瘴之地当个六品小官 怎一个惨字了得 哎。里面的吴宇忽然有了主意,绍兴府会稽县令是叫朱摇光吧?他爹是不是浙江行省的名医朱友? 正是。 马上派人飞马传信,请蔡大人的随行副使刘金,今夜蔡大人行辕斜两条街以外的如意阁春雨庭,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小侯爷?如意阁不是青楼吗?您请一个刑部官员去青楼? 要你去你就去,少废话!耽误一刻钟自个儿担待。 属下!遵命 吴宇把吴三派出去还没完事儿,又叫来吴平苍暗中吩咐几句。这才安下心来,蔡虹你别坑我,逼急了我还有杀手锏! 实在不行,我就拉我弟弟下水,反正他是长仪公主的驸马。公主这么宠他,肯定会帮他收拾残局。到时候所有事情都有人解决。 那感情好!众人纷纷应是。 吴宇你真不错!真是我的好哥哥!白熙气得咬牙切齿。 怪不得吴少爷足不出户却对朝政了如指掌,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头。 == 入夜。 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在十来名精干家丁的保护下来到如意阁的后门,老鸨和龟公不敢怠慢连忙迎出门来。 少爷。如意阁第一妈妈桑亲自搬来一条板凳横在车边。 吴宇抬手示意她不用扶自己:茜姐姐,我请的人到了吗? 回少爷,刘大人已经到了,现在春雨庭等候。 锦茜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含笑。 车内的绍兴知府何虬龙与会稽县令朱摇光也分别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很难想象一架不是很大的马车里居然塞了三个人。 若非有人指引,我真不知道这如意阁原来还有后门。 下官见过大人。吴宇一脸媚笑。 刘金道:难道小侯爷,不打算请本官进去坐坐吗? 哪里哪里,下官见到大人一时得意忘形,大人恕罪吴宇微微拱手,侧身为她们让出一条路,锦妈妈,前头带路。 四位大人请往春雨庭。锦茜柳白她一眼亲自上前领路,这小子,当面茜姐姐叫得亲热肉麻,多几个人就变成了锦妈妈。 既然是吴宇宴请,场面自然不能小家子气。不但有如意阁歌女艺妓吹拉弹唱还有龟奴卖力搞笑。按照他的特别要求,锦茜柳从绍兴最好的的榭庭酒楼点了一桌菜,因吴宇提前派人知会,故而菜上得很快。 大人远道而来,下官一直想寻个时间聊表心意吴宇朝陪侍的吴三挤挤眼睛。 吴三立刻会意地将盛着《五色脉诊》的檀香木盒子双手捧到刘金面前。何须臾面露不解,送礼怎么不送金钱,反而送一本破书。 刘金的视线被这个盒子吸引,吴三适时地打开盖子将腰弯地更低,以便他能看清盒内的书名。 这当真是失传已久的扁鹊医书?刘金这下彻底坐不住了。他是医官之后,对于行医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一本失传的绝世医典更有诱惑力? 正是。 刘金道:如此贵重之物,我们怎么好收。这是要拒绝。 无妨无妨,这是下官一位友人所赠,虽是扁鹊的医书却也是出自后世人之手算不得贵重。下官不懂医术,书在手中也是枉然,更何况刘大人身为皇家御医有上救天子下治百姓的行医济世之责。所以这本书刘大人比我更适合拥有。还请您务必收下。 刘大人就别再推辞了。何虬龙一身肥肉堆在椅子上,口水滴答盯着美艳艺妓贼亮贼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刘金不露痕迹地皱眉,看来吴宇跟何虬龙多半是一路货色。他伸手拦下吴三: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代刘大人收下了,多谢小侯爷的美意。 应邀前来作陪的会稽县令朱摇光放下象牙筷子轻叹口气,一边服侍的姑娘立刻上前想要讨他欢心,不料却被他拂到一边。 吴宇以衣袖遮挡,用筷子戳了戳何虬龙身上的肥肉,他立刻起身接过家奴奉上的楠木盒:刘大人旅途劳顿,下官特备下千年高句丽人参一对给您和刘大人补补身子。哦对了,还有,这副翡翠嵌东珠的耳坠是赠给大人之子的新婚贺礼。 他这番话差点把憋功极佳的吴宇都逗笑了。 那本官就却之不恭了。刘金居然收礼了! 刘金放下筷子,从随从手里接过丝绢试净嘴角:本官已然酒足饭饱,朱大人,不如我们趁月色在如意阁的亭台水榭中散一下步怎样? 如此甚好,下官也正感到有些腹胀。谢大人请。 朱大人请。 === 刘金与朱摇光一同离席。吴宇有心跟上,却被刘金阻止。 朱知县,朱知县!刘金叫了他多次。 哦。下官朱摇光谨听大人吩咐。朱摇光终于回神。 你父亲是名医朱友。不知他可曾对你说起过我父亲? 朱摇光皱眉:先考在世时曾多次感叹令尊医者仁心,说自己医术远远不及令尊。下官无能,对行医一道一窍不通又落入这官场的窠臼,家里传承已然断绝,所幸有大人之子孙承祖业。只是不知大人动问所为何事。 朱世兄谬赞了。看世兄言语间似乎对为官此地甚为不满?刘金审视着他。 下官不敢说。朱摇光拱手竟选择缄口不言。 刘金依旧想撬开他的嘴:你我是累世通家,今日见面只是聊些家常,不必在意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世兄但说无妨。小弟今日听了就当是秋风,过耳就忘。 大人,这中间的事情不是您能插手的。朱摇光的嘴就像石头一样硬。 == 他们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吴宇和何虬龙在屋子里急得满头大汗。 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干了!何虬龙摔了杯子,凭什么咱们要帮那陈润天扛?我就说过这事情碰不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跟蔡虹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让他放你一马?他会吗!吴宇吼了他一句。 那怎么办!你那个弟弟,就是个指望不上的!好好一个小王爷,给发配去当孩子王。教什么书,一点儿用都没有。我看咱们都洗干净脖子等死算了!何虬龙道。 实在不行,咱们还有一个办法。吴宇道。 什么?你爹?他要是知道你参与了这个事儿,看他不把你的腿打断!何虬龙不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不会有点儿大胆了吧! 不然你还能怎么样!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再看看吧。何虬龙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三十九章 人情 长仪公主越发繁忙,自五天前离府之后,长仪公主再没有露面,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 她教完课,正赶上六部衙门下值,从前天一书院的同学在刑部大门外与同僚告别。 侯老兄,侯镇,这儿。 侯镇扭头看到了她,白熙赶紧躲进院墙的阴影里。 我正要跟你说,蔡虹回刑部复命了。侯镇左顾右盼十分小心,蔡大人回来之后就进了宫,刑部尚书把自己关在值房里不出来,谁也不知道蔡虹说了什么。 我叫你拿的东西呢?白熙伸手捅他腰眼子。 哎呀,等一下。侯镇把她的手拍掉,从衣袖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抄件,这是浙江路最近发回复查的所有斩刑案子,有详细的人名和地址,就是不知道蔡大人去查的是哪些案子。 白熙喜上眉梢,伸手捏他的肩膀:你小子有做细作的潜质。这一会刑部估计腾出不少位子,我可等你的好消息。 混账,哪有这样说话的。侯镇昂首,不屑道。 下官多谢刑部员外郎大人。侯老哥你就是我亲爹。白熙一脸献媚。 滚啦。侯镇给她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谁理你。你也是,堂堂一个藩王世子,干个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出面,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老哥你这不是消遣我嘛,我这读了这么多年书,才刚从天一书院放出来,也就认识几个老同学而已。白熙摆手,走了啊老哥。 京中天黑得早,明明还是个下午,黑幕却已经渐渐降下。 == 她出入宫闱,偶尔见到吴宇,对方举止与往常无二,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安。一想到那晚在花楼的所见所闻,心头就仿佛悬着一把随时会掉下的剑。 甚至于好几次,经过吴宇家的时候,她差点就要忍不住上门去摊牌。可走到附近她又退了回来,又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一发不可收拾。 几天前,金陵的书馆来了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豪客。此人包下了书馆对面的客栈,并放出风来说手中有一副吴道子的《百驹图》要出售。 此言一出,金陵城中能书擅画的文人雅士闻风而动,但是对方要求必须在客栈的包间内一对一面谈,声称要寻一个有缘之人出售。 白熙虽然垂涎吴道子的真迹,却鄙视深深地这种表面故作深沉实则是待价而沽的行为。 她打定主意不去凑这个热闹,谁知从侯镇处拿了抄件,正打算回府,偏偏在皇城外遇见了从前在天一书院的同学谢林。 如今对方也补了户部主事的实职,背后又有家里的支持,前途一片光明。他邀白熙一同去看画,白熙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加上自己也被撩拨地有些心动,便愉快地陪着他一起去书馆。 这位是我家少爷,户部主事谢郎君。谢林的书童提着灯叫开了客栈的门,递上名帖。 一身黑衣短打的小厮从客栈里出来,恭恭敬敬叫了声郎君后便引着两人进了客栈。 两位稍后,我家主人很快就来。 见到对方的阵仗,白熙心里不免有点忐忑。 两人跟着小厮进了楼上包厢,小厮为两人关上了包厢的门,宁虎与书童便在楼梯口等候。 好大的架子。白熙随口来了一句。 就是,连个上茶的人都没有。谢林用手绢擦了擦汗,接上她的话头。 白熙斜着眼瞟一下谢林,手掌在衣袍上轻轻摩擦。 画行交易看画的规矩,是不允许喝东西的,更不允许带任何笔墨印章,为的不破坏画作。尤其是像《百驹图》这样的孤品,更是得装在软缎锦盒里,垫着手绢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印上手汗弄花了画。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7) 廊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少年般稚嫩的声音随之传来:在下来迟,郎君莫怪。 这个声音,白熙擦汗的手一把攥住了袍子。好熟悉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白熙震惊之中险些抽身而起。那捧着锦盒的画主人身高体胖,圆面无须,一双眼虽然小,却是神采奕奕顾盼灵动。 是他。白熙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凳子,她记得这个人,浙江路巡抚陈润天! 多年前,白熙以长宁王世子的身份入金陵城为质,进城路上,正好碰上击破了北晋大军凯旋的陈润天。 入城时礼官宣读了褒奖有功将士的圣旨,陈润天率队跪接圣旨。即便跪着,他高壮的身形仍鹤立鸡群,而他和稚嫩嗓音和本人差距是在太大,白熙见过一次便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与白郎君是有缘之人,这幅百驹图便赠与郎君。陈润天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将锦盒放在桌上。 这话说得白熙心头一凛,这陈润天虽然已经不在军中供职,但身上的那股杀伐决断的气势却依然在。 她赶紧镇定下来道:陈大人怎么有功夫进金陵来卖画?浙江的事情不忙了吗?她故意不去看那锦盒,表现得兴致缺缺。 进了包厢她便已经察觉,谢林不是爱画之人,这回特意拉上她来见陈润天,想必谢家和陈润天也有一定的联系。想想也是,连簪缨勋贵之后的吴宇都上了陈润天的贼船,出身扬州府的谢林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陈润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白熙如此直白,随后回过神来笑道:万寿圣节将至,兄弟奉命入吏部述职,可算有了闲暇。 眼见气氛紧张,谢林赶紧给陈润天搬来一个凳子:陈大人坐啊,别干站着。 久闻世子在金陵字画圈颇有才名,这幅《百驹图》也只有收藏在世子之处,才不算辱没。陈润天伸手将画推到白熙的面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清楚明了。 如果白熙不知道陈润天在浙江干下的事,或许今日她便高高兴兴地收下这幅画。吴道子的真迹,如果传世,必然是无价之宝。奈何,陈润天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火坑,她自然不会往里跳。 陈大人,无功不受禄啊,而且我也没有钱毕竟公主她管的比较严。白熙一脸委屈的样子,将画推还给陈润天,这幅画您还是拿回去,一定还有别的有缘人。 这陈润天没想到她如此警觉。 至于在下就先告辞了,大人不必送我。白熙对他拱手。 白兄弟!谢林在背后叫她,奈何白熙态度坚决,充耳不闻。 陈润天想拉她下水,道行还差了一些。 白熙走到楼梯口,陈润天那群精干的手下立刻向她投来不友善的目光。她抖开扇子,故作镇定,迎着那伙人的目光走下楼梯。 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但对方迟迟没有追上来。她在离去时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陈润天站在二楼,一手扶着墙壁,神情晦暗。 == 少爷,公主府詹事从帐上提走了一万两白银。 白熙刚上马车,宁虎就向她通报了这个消息。长仪公主的詹事是不可能贪污的,那这样一笔大钱就是长仪公主从帐上划走的。 派人跟着了吗? 白熙皱着眉,一手掀开车帘子,宁虎在旁骑马跟随,马蹄声凌乱又吵闹。 属下担心他贪墨公主府的东西,派了三个人跟着。 我先回府,陈润天的人应该在后面跟着,不要和他们多打交道。 浙江的事情在京里已经露了底,陈润天和吴宇都坐不住了,长仪公主偏偏在此时消失,这不得不让她产生怀疑。 快到公主府,马车行驶的速度放缓,她挑开车帘,一个看着脸熟的护卫拦住她的马车。 少倾,宁虎来到车窗边:王詹事一个人出城,换了身白丁的衣服,骑快马往绍兴府方向去了。 浙江提刑按察使司的驻地就在绍兴! 上折子替我告假,马上收拾东西,动身去扬州。 长仪公主在绍兴! 蔡虹回来复命的时间如此巧合,偏偏就和陈润天合上。而陈润天还有心思在这里想着收买她,想必蔡虹没有查出什么东西。当朝勋贵重臣多如牛毛,为何陈润天偏偏想着收买她,肯定是因为她驸马的身份,想借由她来求长仪公主! 那么可以肯定,长仪公主就是接任蔡虹的新钦差! 白熙跳下马车,拔腿就冲进府里。 扬州?万寿圣节没几天了,少爷不宜离开,更何况宁虎在后面追。 父王那里先不去管,马上跟上那个王詹事,我们去找长仪公主汇合。不管怎么样,她至少得见长仪公主一面。 == 寅时三刻,一队人马悄悄从公主府后门出发,目的地扬州。而她,扬州是不可能去的,绍兴才是她的目的地。 小白哥哥,起来了。两个时辰后,白子在她的门外叫她。 吃饱喝足的白大少换了身小厮装,带着宁虎和几个护卫堂堂正正从小角门出了公主府。出门时,宁虎告诉她,陈润天的手下果然跟着早上出发的护卫去了扬州。 白熙不会骑马,这次时间紧急,她不得不骑着马磕磕绊绊往绍兴跑。果然,沿着运河边的官道一路跑到钱清堰,她就腰酸背痛腿抽筋。 停停停!钱庆艳,我要休息! 钱清堰这个破地方,光有一个码头,却小的可怜。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茶水铺!铺子里只有几个年轻人背对着他们喝茶。 宁虎和护卫们都下了马,只有白熙抓着缰绳不知所措,她的腿疼得跨不过马背了。 她正不知如何下马,茶水铺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还不下来,需要我抱你吗? 长仪公主怎么会在钱清堰! 第四十章 搅局 铺子里,一名青年掀开后堂的帘子,衣着朴素未施粉黛的长仪公主走出茶水铺子,站在她的马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上谕。长仪公主接过手下递来的文书。 白熙攥着缰绳,双脚刚离开马镫,当即就给这一句话吓得摔下马来。她还没来及叫痛,那匹马先受惊挣脱了缰绳。 宁虎眼疾手快从地上捡起了白熙,几名护卫稳住了马匹。 白熙由宁虎搀扶着跪好,脑门上不停冒虚汗,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臣恭请圣安。 起来吧,上谕不是给你的。长仪公主脸上的笑已经忍不住了。 行啊,耍她!长仪公主这样一言九鼎的人,居然耍她。 我不起来。 白熙挑眉,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各位街房大娘都来看看啊!看看我这个黑心肠的继母。她扯开喉咙喊叫,为了更加逼真,她不惜挪动身体,刚被摔疼的屁股成了她最好的催泪神器。 几名京卫被她的喊声吓得不轻,其中有一人动作迅速,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少爷!宁虎不知道该不该跟长仪公主身边的京卫动手,只能盲目地阻拦那个人。 白熙趁着这个当口挣脱出来,此时已经有不少村民围了过来。 咋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这个小胖子跟他继母闹。 小胖子呃本世子,不是,小胖子。 各位乡亲,请大家评评理!我娘死得早,前几年我爹娶了这么个狐媚子。今年上我爹去绍兴经商,喝醉酒打伤了知府的公子,现在关牢里等判,她不但不拿钱救我爹,还要变卖霸占我家家产! 白熙伸出自己又白又肉的萝卜手,一手抹眼泪,一手拉扯身边的那个京卫。剩下的几个京卫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大家看,这女人手里的就是我家的房契地契!白熙手指长仪公主手里的上谕,要不是我追得快,她就给拿到会稽城卖掉了! 太可怜了。围观的大娘都开始淌眼泪了。 那不是房契!京卫大声道。 那是什么?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已经有群情汹涌的架势。 这京卫一时语塞。 继母就是继母,更何况还这么年轻,这个当爹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们走。长仪公主将手握紧又松开,不得引起冲突。 别让他们走了!一个汉子拉住京卫的衣袖,送他们去见官! 大胆! 京卫狠狠抽回袖子,力道之大带着那个男人扑倒在地。 打人啦!打人啦! 不知道是谁先出了第一手,围观的村民都围上来,宁虎趴在白熙身上,京卫被迫还击。叫嚷声响成一片,大巴掌和大脚板其出,巴掌印和脚印盖得京卫们浑身都是。 白熙心里发毛,本想作弄一下长仪公主,没想到居然把事情闹大了。 住手! 长仪公主分开面前的几个人,白熙得空抬头看去,好家伙,长仪公主怎么眼眶都红了! 熙儿,你要闹到什么地步!长仪公主顶着红通通的眼睛,做泫然欲泣状,一手抚小腹,一手扶桌子,难道你只要父亲,就不要弟弟了吗? 咳咳什么弟弟 白熙哑然,只能随着长仪公主的话说下去:什么弟弟?你有了? 混乱的村民们向后躲开,长仪公主面前清出一小片空地。 混账!长仪公主泪落如珠,扑倒白熙身上,胡乱拍打,有几个巴掌甚至颇有些重地扇在白熙的脸上。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我一个妇道人家,卖了田地铺子,拖着双身子去绍兴救你爹爹,你倒好,在京里赌钱,还跟那个叫什么尚楚云的戏子多来少去。得亏我走得早,否则,收账的痞子怕是要把你爹的救命钱都拿走了! 围观的村民被这个翻转弄得晕晕乎乎,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那几个倒霉蛋京卫这才有功夫从村民的脚底下爬出来。 畜生啊畜生,老爷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我今天不活了,带着你弟弟跟你这个孽障拼了。长仪公主动手去掐她的脖子。 宁虎吓得手都开始打哆嗦:大娘子,我家世少爷要给你掐死了 长仪公主根本不管他,手里的动作都不停:管不了,就算我不动手,封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这个天打雷劈的! 白熙一边吃着长仪公主的手劲儿,一边抓长仪公主的衣袖,谁知道用力重了一些,居然将长仪公主推倒了。 你这个畜生!居然打你小妈。长仪公主在当即就哭开了。 白熙瞪大眼睛,讹人也不是这样讹的吧! 宁虎见事情实在是下不来台,只能拉住白熙的手:少爷,你怎么能对大娘子动手! 白熙也豁出去了,呼啦一下站起来:吃里扒外的奴才,她不还我地契房契,你给老子还赌债啊。 无耻之徒!村民们再一次暴怒。 好吧,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她大少爷挨揍了。 各位乡亲,这是我封家的家事,还请大家停手。长仪公主拦住乱哄哄的人群。 妹子,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坏的。长子长孙最难管,你管不了我们替你管。之前淌眼泪的那个大娘杀气腾腾道。 大娘子救我!你不能看着我挨揍啊。白熙赶紧趁此机会扑到长仪公主身边。 乡民忌惮长仪公主有身孕都不敢靠近她。 那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没有人想提起。 风风光光前来的长仪公主,在这个破烂的小镇,变成了哭哭啼啼的长仪公主。带着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长宁王世子还有同样落魄的京卫狼狈逃离钱清堰。 不孝子白熙被热心的村民们用草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带倒霉蛋宁虎一起被京卫控制住。 不过,长仪公主不愧是皇族第一青年才俊,三言两语就摆平了暴躁的乡民,顺手还给她扣了一个不孝子的帽子。哦不,不止如此,还免费让她挨了一顿打,谁叫热心的村民们最讨厌这种败家的不孝子呢。 == 自出了钱清堰,长仪公主就一直冷着脸。 最先和乡民动手的是谁? 在一个寂静无人的树林里,长仪公主开始发难。 回殿下,是属下。被打得最惨的那个京卫赶紧站出来。 你回京去,本宫这里不用你伺候。不容反驳的语气。 是。那个京卫脸色难看地像个死人。 驸马。长仪公主扭头看向她。果然,哭哭啼啼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冷冰冰吓死人的长仪公主才是真公主。 我在公主恕罪啊!她被捆着双手,像个小鸡崽一样,被京卫提在手里。 白熙缩着脖子,从进森林开始,她的三个护卫还有宁虎就被带到了其他的地方,这里又这么安静长仪公主不会是想要灭口吧。 附近有人吗。回殿下,保证没有。京卫的声音非常肯定。 白熙闭着眼睛,想想长仪公主用绳子勒死她的感觉。 长仪公主折下两根树枝,用内力一下子就把其中一根钉在树上。京卫立刻把白熙的手绑到那个树枝上,高度刚好,双脚无法踩到地。 都给本宫躲远。长仪公主指了指那个京卫,京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长仪公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白熙闭紧双眼,长仪公主抬手就将她的裤子扯下。 殿下饶命啊!这回她是真的怕了,长仪公主来真的啊。 长仪公主挥舞着树条,现在自己手上试了一下。 啊!白熙吓得扭动身体,我再也不敢了! 叫你不听话到处跑。树条抽过来,意料之外的是,并不疼。 叫你消遣上谕。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8) 叫你消遣本宫。 叫你考试作弊! 叫你想当我继子!。 叫你给我惹事。 叫你跟尚楚云眉来眼去! 白熙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公主是不是吃醋了 长仪公主也被她带笑了,丢掉手里的树条将她解下来。 这回我们扯平了。长仪公主蹲下来,为她提好裤子。 公主你已经知道我是女子对不对。长仪公主句愤怒的消遣本宫,说得就是这件事对不对。 长仪公主没有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好吧白熙揉着手腕,无所谓道,反正只是联姻而已,我骗了你,你抽我一顿也算是报仇了。她转身打算离开。 站住。 长仪公主拉住她的手:我还没允许你走。 白熙皱着眉头,长仪公主还要怎样,难道真的要她把命赔给她? 本宫奉诏暗访浙江讼狱罔法一案,不过还不得其门而入。既然你来了,那就帮我把戏演完。 白熙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侯镇给她的抄件。 钱塘富商封西,因争妓而斗殴,就在不久前,被绍兴知府抓进大牢。抄件上说,封西家中还有一个继室与一个独子。 好嘛,两人编故事,编到一块儿去了。 公主,冒昧一问,封西的独子叫什么名字? 长仪公主不假思索道:封来富。 这个名字。 我可以换个名字吗? 你觉得呢?长仪公主的树条又捡起来了。 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第四十一章 乱象 绍兴的客栈里住进了一对奇葩母子,继母人美如画但言语恶毒,继子眉清目秀但却是个混账。母子两人整天在院子里对骂,那个畜生不如的儿子居然还跟自己怀孕的继母动手。 == 再一次和长仪公主对骂失败,白熙在院子里发脾气。长仪公主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早早搭上了绍兴府的关系。 去跟踪王詹事的是哪几个。 两个护卫低头站出来,垂着手不敢搭话。 白熙插着腰,学着长仪公主的样子道: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两护卫闻言大喜,马上道:谢少爷! !!! 白熙一手一个给他们拉起来,挨个屁股上踢一脚:我叫你们谢!回去给我反省!连个王詹事都跟不住,还让人发现,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两护卫又挨了几下。她也不奢望这些护卫能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只求他们不要每次都带给她这样辣眼睛的结果。 二楼房间里的长仪公主推开窗子:来富,闹够了就上来吃饭。她这声音,像在叫狗。 还没呢!小妈,你先吃。 谈话间,原本在绍兴府衙门口盯梢的京卫匆匆闯进了后院。白熙下停手,跟着那个京卫一起上楼。 京卫走到长仪公主身边:殿下,绍兴府知府的师爷往这儿来了,就快到客栈了。 长仪公主用筷子夹了一块素鸡,放到口中轻轻咀嚼,皇族的修养深深烙印在她的一举一动中,如影随形。 看见她如此淡定,白熙也放松下来,随便捡了一张凳子坐下:方便跟我说一下你的计划吗?公主。 封西的家人都在我控制之下。长仪公主给她倒了杯酒,作为一个纨绔子弟,你应该会喜欢喝酒。 我本人也比较喜欢喝酒。白熙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封西现在被判的是斩监候,我打算让你出面,去行贿何虬龙,让他想办法换出封西。 白熙觉得有点不妥,这样做固然能拿到证据,但也会拉她们下水,万一陈润天反咬,说长仪公主知法犯法,那就不美丽了。 公主您到底要查什么案子,居然要主动引蛇出洞。她明知故问,就想看看长仪公主对案情了解到什么地步。 嗯?长仪公主停下筷子。 侍女捧上漱口的清茶,长仪公主双手端起杯子,借这机会用余光看她。 白熙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京里都在传说,说蔡虹蔡大人查出惊天的大案子,父皇派您来应该也是为了此案吧。她出京前蔡虹刚入宫面圣,算算日子长仪公主和蔡虹正好错开。 长仪公主用手擦净嘴角,周围的人都懂事地退下。干说话实在没劲,白熙就着长仪公主的剩菜下酒。 天晓得长仪公主吃个饭,那剩菜剩饭跟没动过一样。还用侍女服侍着漱口,以前在府里都没有这么大的架子,今天居然在这客栈里跟她摆起了公主的谱。 浙江路的人只手遮天,想要靠一个蔡虹搬动他们实在是不容易,只有宫里来人才能解决。皇兄是东宫太子,老三废为庶人,本宫不来,莫非你等着老七? 长仪公主果然要出手除掉陈润天! 素闻浙江路巡抚陈润天深得圣心,看来此言不真。 看来本宫是长久不和年轻人来往了,想不到你们的耳朵伸得如此之长,连本宫要动谁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长仪公主像个长辈一样叹息。 呃!她这算是,自爆身份了吗?她恨不得要掉自己的舌头。 也不是这个 白熙还想把话圆上,正好,何虬龙的那个师爷已经到客栈门口。 趁着这个当口,白熙抬手就掀了桌子:你到底给不给老子钱,还不上赌债老子家都回不去!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妇道人家,此事还是交给你出面比较合适。长仪公主从袖袋里取出一摞银票,施施然起身回到卧房里。 白熙还没回过神来,那个师爷刚好与长仪公主错过。 封少爷,息怒。来的师爷捻着山羊胡子劝她。这口气不像是劝人,反而像是嘲讽。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白熙踩着被掀翻的桌子,斜眼睨他。 在下刘程,是绍兴府师爷。难道封少爷不想救自己的父亲吗?刘程自曝来意,吃定了她就是封来富。 你就是我小妈说的,能救我爹的人?白熙上下打量着这个师爷。 正是。刘程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家府台大人有请,封少爷请随我来吧。 府台,绍兴知府何虬龙要见她?为了一个换人的事情,何虬龙居然要亲自出面。 师爷稍等,我带上钱。白熙将长仪公主留下的钱揣起来,跟着那个师爷出了客栈。 师爷是坐马车来的,白熙跟着他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在绍兴城内疾驰。她把玩着腰间的荔枝冻挂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封少爷倒是一点不心急。刘程看着她,略带深意。 急什么?就算把我爹救回来,谁知道他那家产是给我还是给我小妈。白熙叹了口气,故作深沉,我们大户人家的生活,你不懂。 刘程捂着嘴,笑得颠三倒四:钱塘乡下的土地主,算什么大户,再大的户能大过平阳侯家? 平阳侯。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她那个王八蛋表哥吴宇还不清不楚地陷在里面呢!她怎么巴巴地帮长仪公主办事! 马车停在绍兴府衙的角门,肥胖油腻的何虬龙亲自把他们带进了后堂。 封少爷。何虬龙率先跟她打招呼。 何大人。白熙回礼。 答应的事情我会办妥的。何虬龙仍然礼仪周全,让人如沐春风。 白熙把一摞银票交给刘程:这是说好的,麻烦何大人。她抬腿就打算要走。 好说好说。何虬龙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但何某还有件小事需要封少爷帮忙。 何大人想干什么。白熙挣开他的手,向后退去,后堂外却已经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 行贿官员,证据确凿,封少爷难道不该配合本官把戏演下去吗?何虬龙和善的脸色忽然变得杀气腾腾。 果然,何虬龙已经察觉到危急,长仪公主的计划行不通。 莫非何大人想就此金盆洗手,弃船逃生? 何虬龙眼皮一挑,这小子的气度忽然提升了一个档次,不再是那个纨绔子弟的样子,反而像一位簪缨勋贵。 封少爷什么意思?何虬龙镇定下来。 我表兄没有对你提起过我吗?白熙寻了张凳子坐下,双手交叉在胸前。 见何虬龙一脸茫然,白熙从袖管里取出自己出入宫廷的铜牌:在下翰林院侍读学士,长宁王世子,白熙。 怎么会。 何虬龙怔怔地看着她,那牌子是不可能仿冒的,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也和传闻中那位清秀阴柔的世子一模一样。 何大人还不明白?白熙收起铭牌,陈润天陈大人已经搭上了我父王的船,作为他的得力干将,难道何大人要弃掉我长宁藩的船,选择向蔡虹投诚? 陈润天用《百驹图》向她行贿,其实看中的是亲自参加万寿圣节的长宁王。她猜测陈润天是不会将行贿长宁王世子这样的大事说给何虬龙这样的小官。 不知世子爷为何会在这里?果然何虬龙信了她的话,亲自为她奉上一杯茶,还用着无比谦恭的语气。 我不瞒你。白熙接过茶水放在桌上,我出京前,蔡虹已经入宫面圣。圣上派遣长仪公主暗查此事,我无法掌握长仪公主的行踪,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倒向了她。所以,我有必要替我父王查查清楚,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下官并无此意。世子明鉴。下官还不知道长宁王爷已经插手此事。下官誓死效忠王爷,请世子爷放心。何虬龙对她表忠心。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事态紧急,你有所防备我可以理解。白熙找了一个台阶下,这个封西与我并无关系,大人尽可以秉公执法。 何虬龙亲自将她送出门,并将她给出的银票加厚了一倍,有劳小王爷费心,下官必定誓死忠于王爷,绝对不敢反水。 如此甚好。白熙登上来时的马车,车夫受刘程的安排将她原路送回。 == 如何应对长仪公主,这个问题她想了一路,直到最后也想不出来。只能借故身体不适,在房里躲着长仪公主。 可惜,她白白准备了许多说辞,可直到第二天的早晨,长仪公主都没有露面。 次日清晨,她被乱哄哄的叫嚷声吵醒,正坐在床上回神,宁虎却在外面大力地拍着她的门。 少爷快起来!大事不好。 驻扎其他地方的京卫被人袭击,长仪公主也不在客栈中,绍兴已经全城戒严!宁虎抓着她的手拉她出门。 白熙抓了一把剑提在手里,宁虎带着她跑到客栈的门口,留守的京卫和她的护卫已经与绍兴府兵战成一团。一名浑身血污的护卫跌倒在他们面前。白熙立刻认出这个人就是她之前派去跟踪王詹事的护卫。 少爷。绍兴知府倒戈了。护卫留下最后一句话就断了气。 白熙心头仿佛被堵上一块大石,她呆呆地站着,任由宁虎拉扯着退回院子里,客栈被围的得水泄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夕之间事情变成了这样。 门外的打斗声渐渐小了,那些被她责怪无能的护卫依然在用生命保护她。最后剩下的几人互相搀扶着退到门前。 小白哥哥,你自己出来吧,我不会伤你的。 沈明!沈明出现在了绍兴! 白熙锵地一声拔出手里的剑,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砍死沈明这个妖孽! 她就算再蠢此事也已反应过来,那一晚她偷听吴宇等人的谈话,那一群赃官口中说的剩下的那条路就是投靠沈明,投靠北晋! 第四十二章 密谋(一) 没有染过血的剑拄在石板台阶上,她茫然地站在院子里,感觉此刻天旋地转,周围的杂音在她脑袋里乱哄哄地响着。 客栈的大门敞开着,沈明很谨慎地藏在府兵的人墙后面没有露面。尽管如此,她仍然能感觉到,沈明就隔着京卫和绍兴府兵躺了一地的尸首与她对望。 冲出去。她对着宁虎和那几个还能站着的护卫道。她从来没有学过武,但是今天她不得不动武。 在她即将跨出台阶时,宁虎后知后觉一把扯住了她的腰带。 她站在台阶上,回过神来,对宁虎吩咐道:宁虎你不必跟着我,一个人从后院走。 世子宁虎愣在那里,他的使命就是保护长宁藩的世子,但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遵从她的命令。 你武功高,一个人从后院突围,要想办法活下去,替我告诉公主,告诉她我和沈明不是一路的。白熙想了一会儿,从袖管里拿出翰林侍读学士的铭牌,我的金印丢了,你带着这个走。 宁虎接过铜牌,重重地点头,白熙目送着他消失在庭院里,提着剑的手紧了紧。沈明做事精细,后院一定也有重围,她猜不出宁虎此去前途如何。 动手吧。 府兵的一个校尉带头和护卫们杀在了一起,白熙双手持剑,只接了那人一剑就被震得后退三步跌在地上,长剑也随之脱手。 面前的军队分出一条路,沈明被手下簇拥着走出来:抓活的。 白熙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捡起那把剑,可是手却颤抖个不停。沈明打得什么主意她不知道,可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能落到对方手里,这对公主和长宁王都会祸患无穷。 仅存的护卫已经全部倒下,她把剑架在脖子上,双手却颤抖地更加厉害。剑锋割开她细嫩的肌肤,血线沿着剑身落在衣襟。失血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感到晕眩,刺眼的白光涌入她的视野。 小白,你没这么大的胆子。沈明逆着白光缓缓走近,捏着她的手腕将剑拿开,你有几分能耐,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29) 长剑掉落,她还是没有勇气 == 一身黑衣长剑滴血的林祯隐藏在暗处,就在前一天入夜,她接到京卫线人的密报说绍驻军有异动,她带人前去查看却不想京卫隐藏的据点在此时被攻破。 派出的京卫带来最新消息,城外京卫驻所无一活口,绍兴已经戒严,无法混进去。 林祯取出一份上谕:这是父皇交给我的上谕,命我署理浙江便宜行事,处置浙江路一应军政,你立刻持此上谕前往江南大营,调兵前来增援。 京卫双手接过上谕。 慢。长仪公主叫住那几名京卫,对方敢在绍兴起事必然还有准备,江南大营的人也不一定保持忠诚。你们宣旨之后不必前来寻我,如果江南大营发兵平叛,你们就直接带人与绍兴的府兵作战。如果他们有半点迟疑你们就不必再回来了。 是! 几个京卫消失在树林的尽头,林祯扭头唤来公主府的那位王詹事。 这是本宫的腰牌,你立刻持此牌返回帝京的京卫总部,向太子与父皇报告此事,浙江路已经反形毕露千万提防他们围攻帝京。 此地太过危险,属下恳请公主三思。王詹事收下腰牌却没有离开,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公主,请您跟属下一起返回帝京主持大局。 不了。林祯收起剑,我还要找一个人。她的驸马还在城中,她不能离开。 殿下!您不是不知道,原定参加万寿圣节的长宁王已经中途折返,现在到底是谁在谋反已经很难说了!王詹事大声反驳。 她不会谋反。林祯冷冷地斥责他,难道你不遵从本宫的命令? 王詹事被林祯冰冷的眼神震住,只得听命离开。 其余人,随我进城寻找驸马,活要见人死,她的女孩不能死! == 脖子上的伤口很痛,只是随便动一下就崩裂出血。 沈明把她关在了城中的一处宅院,看守十分森严。可以确定,绍兴已经起事,沈明就是幕后主使,陈润天肯定也有份参与。 小白,你醒啦。沈明拿着个小药瓶,笑盈盈走进房间,长仪公主是这样叫你的对吧。不过以后,这样叫你的人就是我了。 白熙靠在床上冷冷地看着沈明,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原谅她用女人来称呼沈明,只因为对方的才智和手腕都远远超越了实际的年龄。 我看看你的伤。沈明爬上床,跪坐在她身边,伸手欲解开她伤口上的纱布。 白熙推开她的手,皱着眉头躲开:不用你假慈悲,我自己可以。 见她拒绝,沈明也不生气,拉着她的手将药瓶放进她的掌心:何必对我这么冷淡,小白。她故意学着长仪公主的语调,让白熙更加烦躁。 你居然会和何虬龙陈润天之流合谋,真是愚蠢。 沈明特意给她拿来了铜镜,然而她并不想领情。 我当然不会跟这种货色合谋,其实我只想,跟你合谋。沈明的沿着她的衣襟游走,反正你做惯了驸马,做我的驸马和做那个冰公主的驸马也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你愿意,你甚至还可以跟我和我姐姐 白熙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厌恶地扭头:污秽。 当她是什么人!她承认自己没有胆量自尽,可是她也不会这样任人侮辱。 别这么倔,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沈明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真是一张惹人疼惜的脸,你以为长仪公主真得就喜欢你?笑话,她不过是看上了你这张脸而已。 你不用费尽心思挑拨。白熙愤然推开她,用力过大直接将沈明掀到了床下。 沈明的手下听见房内的声音立刻赶来,她的脖子上被架上了刀,被手下扶起来的沈明非常罕见地阴沉着脸。 你跟你那个爹一样,一样都是从小被人豢养的宠物而已。沈明接过手下递来的鞭子,将鞭子在手上试了一下,颇为满意,什么长宁王,不过是个跪得久了,从来没有站起来过的奴才而已。再高贵的身份再庞大的权势,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奴才的事实。 你什么意思。 白熙咬着牙看着她,刘贲家里找出来的那本记录中说的,她亲爹长宁王白田是安宁公主家奴的事情难道是真的? 林氏皇族的女人最喜欢玩的就是这种养成的游戏,好巧不巧,长仪公主还偏偏喜欢你这张酷似你母亲的脸。因为,你母亲才是长仪公主真正惦记的人,真正为世所不容的感情。 混账!不许侮辱公主!滔天的怒火直接将她点燃,她已顾不得颈上的利刃。 侮辱?沈明笑得很嚣张,如果我的真话也被你认为是一种侮辱的话,我只能说你很可怜。可怜到,被自己大弑母仇人豢养,看似荣华富贵却活在严密的控制下。更可悲的是,你还被弑母仇人的女儿,生生调.教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玩.物。 你说什么!白熙攥紧拳头怒视着她,难道,她的母亲竟然是被皇帝害死的! 自从沈明出现,她就一直在被算计,她真得痛恨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更痛恨沈明对她的欺辱。 长仪公主将你蒙在鼓里,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终于将你驯化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一个任人宰割的废物,空有一张酷似你母亲的脸,却是最没用最逆来顺受的东西。 就算公主如你所说,那她也强过你千倍万倍。你自视神童,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我在你心里恐怕连根草芥都不如。白熙在愤怒中仍然保持着一丝理智,沈明不是第一次欺骗她,这人的话并不可信。 没错。我一直认为,只要调.教得宜,你会是一个最好的情人。而且也只有你,安宁公主的女儿才配得上做我的人。沈明大大方方地承认。 可惜你要失望。我是真得喜欢长仪公主,而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任你摆弄是非,等公主回来自然有办法治你。 长仪公主是名动天下的皇族才俊,可惜她不是我的对手。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派人沿路搜查长仪公主的行踪,她不可能活着会帝京,更不会有机会来救你。 你!你怎么知道公主的行踪! 那你要问问你的好哥哥吴宇了。沈明不屑地嘲讽她,那个色迷心窍的家伙,只是三言两语他便为我皇姐肝脑涂地,还不惜出卖自己的弟弟。 什么时候开始的!白熙一口气差点就倒不上来。 你以为,他家行伍出身,为什么要借你的护卫去守护赌坊。为什么他会带着你去勾栏看戏,就那么巧地遇见了逃亡的刘宝庆。又是为什么,他在你面前故意漏出了破绽,让你知道浙江的密谋,知道了陈润天的秘密。 沈明的一席话彻底断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我不是在给你选择,你没得选了。我今天可以原谅你一次,但是如果还有下次沈明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她面前,你该知道后果。 白熙呆呆地坐在床上,血淋淋的真相放在她面前,她忽然生出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她不相信长仪公主是沈明说得那样,也不愿意相信,是长仪公主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生母。 第四十三章 密谋(二) 原本繁华的绍兴城的街头已是一片死寂,商户和城中百姓都非常乖巧地躲在家里,轻易不敢上街。府兵全副武装在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长仪公主与京卫的下落。 站住! 东大街传来喊声,潜入城中的京卫无视府兵的喊话,头也不回地逃跑。羽箭伴着破空声射中他的小腿,京卫敏捷的动作变形,捂着小腿痛苦地倒在地上。 南唐的废物。为首的北晋人把弓丢给下属,高傲地看着倒地的京卫,告诉我,那个冰公主在哪儿。 千机卫!京卫瞪圆眼睛,诧异于对方毫不掩饰的狼头文身,休想。下一刻,京卫决然低头,咬破齿间藏着的药丸。 千机卫出手也很快,就在他低头的一刻便已捏住了他的下颚,力道之大直接将整个下颚卸掉。 可惜,没有气息了。手下按着京卫的脖子,毒性太烈。 哼。千机卫收回手,压抑着愤怒,继续找,加派人手到城外的村落去搜查,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大人。王府护军的彭队正说有要事,不能奉命搜查。 懒得管他们。我们自己找。 千机卫们再度散开搜查,城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通往绍兴的道路全部戒严,官道上,一辆低调的马车在护卫簇拥下飞驰而过。 到绍兴了吗?车队的忽然停下,沈晗掀开车帘询问。 已经到绍兴城外。女官策马到车边,郡主,您要的人找到了。不过受了重伤,能不能活还是问题。 派可靠的人照顾,务必保住他性命。沈晗面色凝重地吩咐女官,此事绝密,不可告知陛下,也不能让倪天云知晓。 女官欠身道:郡主放心,护军是绝对忠于郡主的。 沈晗闻言变色,随即严肃地强调:任何时刻我们都是忠于陛下的,这样的话你以后不可再提。如有下次,你知道后果。 女官被她吓住,赶紧点头:属下失言,多谢郡主宽恕。 == 沈晗入城后直奔软禁白熙的宅院,她在房外整衣,抬手敲门:世子,我可以进去吗。 白熙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打开门一看,还真是沈明的亲姐姐沈晗。 她当即拉下脸来:清河郡主,若是想劝我归降,那你可以回去了。说完她就打算关门。 沈晗情急之下一只脚踏入房中,半边身子拦在门中间:世子失言,你我之间哪存在归降,我们本就是一路的。我与弟弟都是想为您的生母报仇啊。 少来!白熙把她推出门,轮不找你假惺惺,沈明对我存的什么心你不知道?你趁早回去告诉她,死了这条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她染指我的。 这话多少有一点心虚,但确实她的真情流露。 可世子的弑母之仇呢,难道就轻飘飘揭过,当不存在吗?沈晗不死心地抓着门,长宁王已经返回封地,正打算与我们呼应,起兵反唐。世子难道要与父亲敌对,做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你说什么?白熙松开关门的手,父亲怎么这么蠢! 她略一思考,忽然气得发抖:一定是沈明这个狗贼!她定是骗我父亲,说我遭遇不测,将污水泼到皇上身上!这才让我父怒而举兵! 她好好地在京中一边当驸马,一边为质,长宁王就算对陈年旧事心有不满,也断断不会不顾她的安危谋反,一定是沈明从中作梗。 沈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门,被重重地关上,白熙气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这下完蛋了,她成了一个盖章生效的失踪之人,什么事情她都干预不了。 == 大唐的绍兴府衙,如今俨然成了沈明的行宫。 长宁王的小世子绝食了。 府衙后院的庭院中,沈明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接过手下递来的书信:随她去。有那个冰公主的消息吗? 她可不屑于玩那种找一个可怜侍女劝吃饭的套路,更不会叫人说世子不吃小王爷就压打死奴婢这样的话。就这么把她晾在一边,不去管他。 不久前,两个京卫拿着上谕前往江南大营调兵,游击将军王涛假意应承,拖延着时间等小王爷决断。是现在起事,还是等那边 过来研磨。沈明对那个手下招手,拿我的书信去找王涛,就地起事,封锁钱塘江水运,同时严密排查岸上官道与各个堰口,有报信的人,直接让他们消失,不必迟疑。 启奏小王爷,那两名京卫如何处置。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书信,将上面的墨迹吹干,确认 无误之后才收入怀中。 你待如何?沈明抓着笔在石桌的表面涂鸦,反问他。 男人不假思索道:让他们先离开,再派人盯梢,必然能找到冰公主的落脚之地,将他们一网打尽。 蠢材。沈明沉下脸,轻斥道,见到上谕却没有立刻奉诏,这就是表露自己有不臣之心。冰公主算准江南大营不能新任,故意派遣两个京卫前去试探,自己却躲在安全之处。王涛如今拖延迟疑,对方便知道了我们的用意。 所以这两个京卫不会去找长仪公主。男人低下头,一脸懊恼,是臣想得不周,多谢小王爷指点。 见他这么自责,沈明不气反笑:你那个脑子干不了什么精细活。对方好歹也是南唐的冰公主,输给她,你一点都不冤。 男人领了命令正打算从角门离去,却不想正碰见了轻装简从低调赶来的清河郡主沈晗。 皇姐什么时候到的。沈明已经隔着游廊看见了沈晗素衣男装的身影,话音未落她便已抛下 笔跑到近前。 早上。沈晗接住扑进怀中的人,笑着将她拉到屋檐之下,太阳晒,小心热坏了。 皇姐的心放歪了。沈明低着头,用手指轻轻点在沈晗的心口,用着软糯的少年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早上就到了却不来见我,偏心。 青葱玉手捉住少女调皮的小手,轻轻将之握在掌心,沈晗低下头,精致的下颚与皓颈形成美丽的弧度:我刚去看过她,你是不是有点执着 沈明抽回手,踮起脚尖,双手环住沈晗的脖子,凑在她耳边低语:姐姐放心,我会把她训成我想要的样子,你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沈晗的耳根微微发红,拿掉她的双手:她毕竟是长宁王的女儿,做得太过分你如何跟长宁王交代。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0) 我有什么要交代的。长宁王不是以为她死了吗。只要我们利用好那个吴宇,长宁王只会把怒火发泄到南唐朝廷身上,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沈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用残留的信笺写了一张药方,这是我在太医院看到的,等她饿得没力气了就拿去熬药给她。 哎。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有主意,沈晗说服不了她,只得叹息一声。 皇姐。沈明打量着她,忽然来了一句,你穿男装真好看。比小白英气潇洒多了,以后多穿给我看吧。 == 鋆徽十一年,初夏,进京祝贺万寿圣节的长宁王忽然返回长宁藩,声称是有要紧的军务。他走得太过干脆突然,以至于消息传到宫中时,他本人早已返回属地。 这个混账!福宁宫里皇帝砸了桌上的水晶镇纸,传旨给林和忠,要他立刻查明长仪驸马的行踪。 几名宰相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条虫子藏在地缝里。 皇帝皱着眉头在福宁宫里焦急地踱步,长仪公主在浙江迟迟没有消息,长宁王却偏偏在此时出现异动,这实在是太反常。 不必在等,直接把陈润天控制起来。皇帝的双手在腰间的玉带上摩挲,显得格外焦躁愤怒,不要告诉朕,你们连个太监都看不住! 刑部尚书颤巍巍跪倒一边:臣失职。这陈润天的从前在北军是行伍出身,这,微臣手下的那些差役,实在不是对手啊。 好,好,好!皇帝气得连说三个好字,因为压抑着怒火,他的两眉之间皱成了一条深而长的纹路,犹如悬着一根针。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三天前,臣已经已经上疏陛下刑部尚书汗如雨下,皇帝这段时间忙着万寿圣节,对于政务多有懈怠,三天前上的奏折今日依然没有处理。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 一整摞奏疏砸了他一头一脸,皇帝咆哮道:都给朕滚出去,去找!绝对不能让他落到长宁王手里! 刑部尚书如蒙大赦,连忙弓着背退出福宁宫。 拟旨,两道旨意。皇帝跌坐在龙椅上,用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伴驾的一个宰相,帝京九门全部戒严,京中禁军进入战备状态,任何人不得轻易出入。另外,命御北军南正雅,做好对长宁藩开战的准备。八百里加急,把这道旨意发出去。 宰相苦着脸,用同样颤抖的手拟旨,他参与了这样的机密,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他都别想回家了。 都退下吧。这几天各位爱卿都住在宫中。事态紧急。 臣等遵旨。 皇帝望着殿外的夜色,喃喃自语:这个秘密终究瞒不住了。可惜,来得太早了。若是再晚两年等祯儿 皇帝重重地叹息,难道天命真得不在他这一边了吗? 第四十四章 礼物 沈明终于从绍兴动身离开,临走前亲自下令将白熙带在了身边。随从连夜从绍兴动身,走陆水路一路往南到秦风镇。红漆大船停泊在秦风镇港口补充给养,白熙明白沈明这是要带她从杭州湾绕过帝京,一路向北。 白熙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好过,沈明将她短在船舱,拿着勺子,非要喂给她不明成分的药。白熙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和她闹,她刚伸手准备接过药碗,沈明却收回了碗。 你不是要我喝吗?白熙靠着船舱,她根本懒得与沈明虚与委蛇。 沈明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上一勺药汤,轻轻吹凉:一勺一勺地喝,这样会更苦。 白熙忍不住翻白眼,我人在你手里,你这样折磨我很有意思吗? 小白,来,张嘴。沈明的勺子撬开她的唇齿,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苦,你尝尝,我放了很多糖的。 确实,苦带甜的,极为令人反胃的味道。只是一勺子就让她的胃里阵阵翻涌。 看吧,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绝食这么久,我专门熬了药给你补身子,还放了糖。 白熙忍不住夺过药碗,仰起头灌进嘴里。无法抑制的反胃感涌上她的喉头,这哪是喝药,简直是受刑。 别吐。沈明扑上来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阴恻恻地威胁,都是好药材,你要是敢吐,我就让你试试鞭子的滋味。 她实在忍不住,只有按着沈明的手才勉强压抑着要吐的冲动。 你给我喝了什么? 她虽然不是个君子,但好歹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根本就没没想过药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药喝进去不但让她恶心,而且还让她感到浑身发热。 沈明召唤手下进来收走药碗,并端出一套鹅黄色的女裙:把这个换上吧,我想看看你换女装的样子。 你做梦。白熙一手拉开衣领,一手双手扇风,自打我十岁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这玩意儿。每次她穿女装都会被长宁王打得像条死狗一样,十岁那一顿板子打得最狠。挨过那一顿打之后,她就被送进帝京为质,此后只有鸿雁传书,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长宁王其实是个好脾气,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毫无商量的余地。只要发现她女装就是一顿板子伺候,除此之外,任凭她捅破天长宁王都不会有半句责怪。 我这里有长宁王的书信,你把它换上,我就拿给你。 信封的火漆上盖着她父亲的章,这样的章沈明是绝对仿不出来的。白熙咬着嘴唇,默默地接过那套裙装。 你出去。她提着那套衣服准备走到屏风之后。 站住。沈明叫住她,在我面前换。 白熙看着沈明的手下在她面前撤走了屏风,咬牙看着沈明,一字一顿道:你干什么? 在我面前,不需要这种东西。沈明抱着手臂站在船舱里,审视她的目光无比炽热。 白熙将衣服搂在胸前,脸色微微发白。沈明终于不屑于掩饰对她的企图,不屑于玩那套遮遮掩掩的把戏。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白熙向后退去,沈明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对长宁藩和对她本人的强烈地近乎变态。 沈明踮起脚尖,解开她的束发:冰公主的女人,谁不想试试呢? 如玉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室内的气温骤然降低。 我很欣慰,真的。沈明喜形于色,拉着她的手腕,就要领着她出了船舱,那个冰公主竟然没有碰过你。 白熙拧眉,挣脱她的手:信拿来。她不想这样被沈明拉着,像一个战利品一样被带着到处展览。 好说。不过你看了之后可千万别生气。沈明把信交到她手里。 白熙拿着信的手气得发抖,她怎么能不生气。 这是一封长宁王写给沈明的信,长宁王根本不知道浙江发生的事情。竟然还以为她骤然失踪是因为南唐皇帝先下手为强! 同时,她的父亲,在得知安宁公主去世真相之后怒火攻心,又加上自己失踪这么些天,长宁王竟然已经决定举起反旗! 都是你,蛇蝎心肠!白熙撕碎了那封信。她的父亲,即将成为沈明的谋夺大唐的一枚棋子,一个战争的先锋,一个随时可能被牺牲掉的马前卒! 那是我的父亲!你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捎上我的父亲!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记耳光将沈明扇在地上。 沈明的手下反应迅速,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与肩膀,将她押住。 小白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沈明用凉毛巾敷着脸颊,带她进船舱。 == 沈晗找到她们的船舱,正好碰见沈明的手下提着沾血的鞭子走出来。 小王爷在船舱吗?沈晗大惊。 我在这儿呢。沈明随手带上舱门。 明儿沈晗注意到她红肿的侧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被那只小白狗咬了一下,不要紧。沈明丢下鞭子,拉着沈晗的衣袖,姐姐来找我做什么?是朝廷里有什么要紧的政务吗? 我沈晗看了一眼船舱半掩着的门,欲言又止。 放心,我只是教训了她,不会要了她的命。 我看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我特意找了一个厨师,带上船来给你做菜补身体。 沈晗领着她到了甲板上,厨师已经开始走菜。 给贵人请安。厨师是一个胖大妇人。 这人可靠吗?沈明看着她忙碌,长宁王马上要起兵了,我们即将成为南北呼应之势,这时候我们必须尽快脱身。 沈晗为她盛了一碗乳鸽汤:她是个哑巴,放心。杭州湾的水路绝对安全。只要四日,我们就可回到安全地带,到时陈润天会护送我们到唐晋边界。 把这个给小白哥哥送去。沈明没有动那碗汤,找最好的大夫给她治伤。记住,找人盯着点儿那个厨师,别让她在船上乱跑。 沈晗吩咐船上的护卫:外面护卫的小船改成一条就好,多余的人都收到主船上。杭州湾来往客船很多,我们还是不要太招摇。 沈明默默地吃饭,不置可否。 少倾,她放下碗筷,扑进沈晗怀中,委委屈屈地对沈晗撒娇:小白哥哥下手太狠了。我这半边脸肿得吃不下饭。 明儿,你就不能放过她吗?沈晗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 江南大营谋反的消息终于传入宫中,公主府王詹事同时还带来了长仪公主落难,驸马失踪的惊人消息。 帝京陷入混乱。 同时,长宁王调集大批军队准备入关。帝京得知长宁王意图,皇帝当即颁布诏书收回长宁王封号,改称其为逆王。 == 痛,全身都痛,身上的鞭痕火辣辣地疼,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都要烧起来。 沈明一天三次,亲自来给她上药,每一次都将要血淋淋的伤口撕开。 你白熙攥着床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仰起头,脸上的汗水滑落在床上,落到沈明手里,就是这样的下场。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她的手快一些,了结掉自己的性命,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郡主。看守船舱的护卫见到沈晗,连忙行礼问安。 小王爷有要事交代,你们随我来。沈晗三言两语调走了护卫。 白熙忍着身上的疼痛,扶着床角起身。船舱门忽然就被推开,是那个沈晗带上船的厨师。 小白!厨师在她面前除下自己的伪装。 长仪公主!白熙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扑进了长仪公主的怀中。 小白你受苦了!长仪公主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的驸马已经憔悴地弱不胜衣,上衣还隐隐渗出血迹。 公主。白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关上舱门,拉着长仪公主双双倒在大床上。 你做什么?林祯的惊呼都被她用吻堵住。 公主,把我带走。 舱顶在不断旋转,意识在过去与现实中混乱纠缠。长仪公主生涩的亲吻与动作让她在痛苦和欢愉中无法自拔。 在失去意识之前,白熙紧紧搂着林祯的背。万没有想到,到了这般田地,她竟然,还有机会,还能将自己保有十多年的,最珍贵的东西交给林祯。 公主,你走吧。少女的嗓音因为疲惫而沙哑,身上的伤口因为动作而撕裂。 林祯环住她的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为什么?我的船就在外面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白熙自嘲地一笑,一滴眼泪落滴落在衣上,是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生母,而我的父亲,为了报仇,现在也要杀掉你的父亲。我没得选了。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长仪公主扶着她的肩头,小白,当年的事情不完全是父皇的错,你跟我回去,我会让父皇为他的错误作出补偿。 回不去了。 白熙披着衣服,打开舱门,果然沈晗就在门外。林祯能上这条船,就是因为沈晗在暗中相助。 谢谢你。清河郡主。我的心愿已了,请你送长仪公主回去。从此以后,我们各为其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不是傻子,长宁王已经谋反,朝廷绝对不会再接纳他们父女。就算有长仪公主保护,他们父女也不会有好下场,尽管她不愿意承认,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沈明联盟,争取一线生机。更何况,杀母之仇,身为人子,她不能不报。 第四十五章 决裂 林祯在她身后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近乎哽咽的悲伤。 白熙的手指紧扣着舱门,海风拂过她赤红的眼角和凌乱地发丝。她固执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沈晗探究的视线。 脚下的船在风浪中浮沉,沈晗倚靠在船舷上,背对着日光,脸上一闪而过的,是一抹暗沉的悔意。她背着自己的妹妹,支走了把守的护卫,促成了这件荒唐的事。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沈晗上前一步,扶住她双腿颤抖踉跄欲倒的身体,乖孩子。 沈晗用空着的手抚摸她汗湿的脸颊与发根,借着与她肢体接触的空隙,沈晗抬头看向舱内,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与林祯近乎赤红的眸子对上。 沈晗别扭地移开目光:这符合我们的协议,她不愿跟你回去,你不必勉强。 林祯。你走吧。白熙没有回头,借着沈晗的搀扶走到过道上,将舱门让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叫长仪公主的名字。 大婚之前,她不死心,跑到长仪公主的府里闹事。长仪公主四两拨千斤地将她吓退,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也是那个时候,长仪公主主动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从此她认命了,安守着驸马的本分,不闹事不擅权,像一只带着项圈的宠物,安安稳稳地生活在长仪公主的庇护之下。长仪公主时不时的亲近让她陶醉其中,每一个寂寞的夜晚,她心里像被猫抓过一样辗转反侧。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1) 林祯?祯儿?阿祯?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幻想自己在长仪公主的羽翼下安心地生存。她期盼着,或许时间能够化解她女儿身带来的困扰,那时候,长仪公主或许会愿意给予她更多的柔情,而她在热情绽放之时,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唤长仪公主的名字。带着她全部的柔情,像一位真正的爱人这样,叫这个名字。 可是她做不到啊! 她默默承受着初次带来的痛苦,因为身上的旧伤和长仪公主生涩的动作而咬紧牙关。她能捱过这凌迟一般的痛苦,可欢愉之时,她唯一能叫的,只有公主。 你叫我什么!不可置信的声音在昏暗的船舱中突兀地响起,带着刺耳的尖利。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叫长仪公主的名字?她不过是一个废物都不如的废柴小王爷,顶着一张酷似自己生母的脸招摇过市。可是灵魂呢?她的灵魂配做安宁公主和长宁王的女儿吗? 她不配。 在这场关系中,她和长仪公主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她们是公主与公主的驸马从她成为驸马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注定只能跪在地上仰望长仪公主。卑微地如同尘埃一样,祈求着长仪公主的施舍。 长仪公主给予她的越多,她临到头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如今,长仪公主要给予她的就是自由,将她从沈明的残暴与沈晗的温柔刀之下解救出来,可代价呢? 代价就是她从此彻底沦落,永远跪在长仪公主脚下,做一个听话乖巧的驸马,永远不能向那个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复仇也永远,站在了自己父亲的对立面。 白熙靠在沈晗怀中,痛苦地闭上眼睛。在她看似洒脱的外表之下隐藏的,一直是那个卑下的灵魂,是那个永远活在别人的庇护与阴影之下还沾沾自喜的废物。 不说这些。长仪公主一掌推开沈晗,单手拉过她。 沈晗猝不及防向后跌倒,后腰撞在船舷上,捂着伤处跌坐,绝美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跟我回去!长仪公主扣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带。 船舷之下的海波中,一条小巧的快船无声无息地靠近,仿佛已经在那里等待已久。 跟长仪公主回去吗?她有片刻的迷茫,长仪公主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足够驱散杭州湾海风带来的凉意。 可是她回不去了。 我不去。她开始剧烈地挣扎,刚刚止血的伤口又被撕裂,鲜血晕染了她本就斑斑血渍的上衣。 皇姐!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撕裂的,愤怒到极点的声音,明明是还未变声的少年嗓音,却带着完全成人的情感。 白熙循声望去,沈明手里提着剑,从船头大踏步冲过来。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她还没有成人,根本无法掌控那把剑,剑尖时不时就磕碰到,可她带着怒意的动作却并未迟缓。 你又一次!又一次背着我,打开了我的笼子!沈明用剑指着呆住了的沈晗,为什么我看上的东西,你都要放走!皇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白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沈明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此怨毒,让人心中畏惧。 被自己的亲妹妹用剑指着,沈晗扯了扯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对不起明儿。皇姐以后不会了。 给我拿下。沈明涨红了脸,双手握着那把剑调换方向。 与声音同步的是长仪公主敏捷的身形,她松开白熙,上前一步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将沈晗的脖子扣在掌心。 过道前后涌来数十名精干的护卫,顾忌着沈晗,动作都带着犹豫。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要挟我?沈明努力把剑口往上抬,笑得十分狰狞,你动手好了。你要是敢杀我皇姐,我保证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到时候我就当着你的面,就把这只小白狗杀了喂鱼。你觉得怎么样? 白熙伏在地上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鲜血渗入身下甲板的接缝,无声地与漆黑的甲板融为一体。沈明做得出这样的事,她死不要紧,可是林祯不能被她连累。 小白站起来,不要怕。林祯的手微微收紧,凝视着她的眼睛。 船侧的那条快船上传来有节律的口哨,接应长仪公主的京卫已经准备好了。 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头上涌去,白熙颤抖着站起来:林祯!我不会跟你回去。你回去告诉皇帝,他欠娘我的血债,我会叫他偿还! 你林祯的眼神变得慌乱,她一直回避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你知道为什么长宁藩与江南会同时举兵谋反吗?她忍着心中的剧痛,强装镇定,我要替我母妃报仇,当然要借助北晋的力量。是我要将你留在江南,以免破坏我父王的大业。 这个理由是多么的牵强,林祯不会信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小白你是被迫的,跟我走,我会照顾你。林祯素来清冷的的脸上满是痛苦。 被迫?白熙故作轻松地一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因为我这一身伤痕?她的手指略过胸前的一道鞭痕,到这时她才发现,身上那件残破染血的上衣几乎遮不住她的身体。 沈明舔了舔嘴唇,看着她露出的嫩白肌肤,沐浴着夕阳的余晖,染上艳丽的红色。 白熙拢好上衣,狠下心道:小王爷坐拥天下,有一些奇怪的嗜好不足为奇。这些伤痕,只是我们两人的私事。 你撒谎。你觉得我在撒谎,可是公主,你为什么又这么痛苦。 小白哥哥,别跟她废话。沈明把手中的剑丢在她脚边,护卫将她们四个人围住。 杀了这个冰公主。 四周都是明晃晃的利剑,她宁愿自己受着也不愿它们落在长仪公主身上。 剑被她提起,茫然地刺向长仪公主,长仪公主伸手捉住了她的剑。她的剑,从来没有染过别人的血,没想到这一次却染上了长仪公主的血。 染上了她最爱的人的血。 小白。长仪公主开口,却是意外地平静。 白熙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痛苦、后悔、绝望混杂在一起,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公主,你为什么不能恨我,为什么不能恨我这个没有带给过你片刻闲适欢愉的无用之人,为什么不恨你面前这个要对你父皇拔刀相向的人。 我的小白长大了。长仪公主直视着她,忽然说出这句话,让她不明所以。 别再说了! 她就这样狠狠抽回剑,剑锋划破林祯的手掌,鲜血充斥她视线。她当着沈明和沈晗的面,就这样一把将站立在船舷边的长仪公主推下了船。混乱中,林祯伸出沾血的手抓住了她的上衣,可惜上衣早已残破,林祯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抓着那块布料坠落。 扑通一声是重物落水的声音。护卫后知后觉的将白熙团团围住,她没有跳水的机会了。 沈明皱眉,示意手下去追。 不要!沈晗与白熙同时喊道。 小王爷,求你放了林祯!她将剑架在脖子上,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她懦弱的,却也是高傲的。她没有勇气了解自己的性命,却在面对沈明的毒打与折辱时从未弯下过自己高贵的膝盖。然而此时,她向沈明低头了,愿意用自己的尊严和性命换林祯平安。 如果我说不呢?沈明抱着双臂,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那我也不活了。这一次,她是真的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向自己。 沈晗扑上前,夺过她手里的剑:够了!让她走! 白熙眼前一花,靠着沈晗滑倒,不省人事。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连一个沈晗都可以轻易地控制住她。 沈晗扶着白熙的身子,撕下一块衣袖,着急地给她止血:快叫医师! 护卫趴在船舷看去,那条快船已经绝尘远去,而上的动静也引来了附近几条船的注意。杭州湾的客流量这么大,闹出动静来于沈明也很不利。 皇姐。沈明从沈晗的手中夺过止血的布,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了吗? 明儿。沈晗慌忙抬头看着她,忽然大力摇头,怎么会,皇姐一直都只在意你啊。 那就好。沈明挤占了白熙的位子,靠着沈晗,抓着她的衣襟,柔软的脸颊在上面贪恋地蹭了蹭,小白交给医师就好了,皇姐是我的。 嗯。沈晗抚摸着她的背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皇姐是你的,皇姐只是为了你。 第四十六章 软弱(一软) 大船在海岸上航行多日,即将靠岸,护卫船事先前去港口侦查,却发现岸上全部都是南唐海防大营的士兵。 陈润天不可靠了。 沈明站在船头,说出这么一句。 他想做什么?沈晗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披风。 外界都以为长宁王家的小世子死了。沈明转身握住她的手,皇姐,你说这个奴才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如此一来,我们滞留在唐国未免太过危险。沈晗皱起眉头,忧郁溢于言表。 我会绕路,沿着海岸线向北航行,从三岔河这里登陆。放心,我留了后手,那里有千机卫的驻地,他们一直在原地待命。 沈晗松了一口气道:明儿做事滴水不漏,如此我便放心了。 滴水不漏的人难道不是皇姐吗?沈明委屈地看向她,眼中有一些湿润,你为了放小白哥哥走,居然让人给我用了蒙汗药,如果不是因为我胃口不好,用得比较少,就真的让你得逞了。 沈晗自知理亏,咬着牙没有说话。她亲手将药下在了沈明的汤中,因为担心伤到沈明的身体,她只放了该有分量的一半,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皇姐可知道,你做的,是沈明背着手绕行到她的身后,弑君。 臣不敢。沈晗一惊,连忙转身下拜,求陛下明鉴。 安心。沈明面上带笑,双手扶起沈晗,在我这里,皇姐永远只是我的亲人,是我最爱的人。只是,不要在忤逆我了好不好。 她搂住沈晗的脖子,亲昵地嗅着沈晗身上的香气:我只想皇姐和我一起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明儿。她是无辜的,你不要再折磨她了好不好 无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皇姐难道不懂?沈明不屑地笑出声,可惜是让那冰公主抢了先,先收了这只小白狗,也没想到她这么认主。不过你放心,等我收服了她,长宁藩就彻底在我掌控之下了。 你只是为了掌控长宁藩? 否则呢?她确实算得上是个秀色可餐的美人,但比起我的皇姐来,不过是烛火之于皓月。沈明顿了顿,更何况,她已经被那个冰公主得到了。这样,我为什么还要怜惜她? 沈晗还想说什么,一根手指却已封住她到口的话。 是你把小白哥哥害惨了。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要放走她,我或许会换一个温和一点的手段,可是现在,她不配了。 == 底层船舱,暗无天日,时间流逝地异常缓慢。 躺在不停摇晃的床板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不断传来海浪的声音,为了防止她出逃,沈明将她关进了最底层的船舱。 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一日多次的药汤。身上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可是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头顶的舱门被打开,沈明从楼梯上走下来。白熙披着被子瑟缩一下,继续闭眼装睡。 小白哥哥。沈明走到她的床边,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解她的衣服,你这样做我真的很伤心,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让我得不到你。她把手贴在那些已经结痂的鞭痕上,沿着伤疤与肌肤的交界处游走。 白熙翻了个身,借着这个机会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服。不想,她的手却被沈明抓住。 恢复得不错呢。沈明她的用腰带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她惊恐地睁开眼盯着沈明。 别这样。沈明表情惆怅,捂住她的眼睛,你和那个冰公主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她的吗?她的语调带着几分莫名的惆怅,白熙心头一颤。 你要做什么她开始颤抖,不停扭头想甩掉眼睛上的那只手。 真讨厌。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不好吗?沈明收回手,重新对上她的目光,别这么害怕,会让我伤心的。 一条丝带遮住她的眼睛,视线被剥夺,恐惧在黑暗中一点点将她吞噬。结痂的伤口被暴力撕裂,她颤抖着咬住嘴唇,默不作声。 船摇晃地更加厉害,沈晗扶着墙壁站在楼梯上,看着眼前这一切。 皇姐。沈明抚摸着她布满冷汗的脸,彻底撕下所有的画皮,一起来吧。 像邀请,又像是试探,沈明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疯狂。 放过我在沈明分开她的双.腿时,她终于开口求饶。 清河郡主!谁来救救她,至少,不要让她失去最后的底线。 肩头被沈晗按住,沈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 她无力地躺在那张单薄的床板上,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鲜血与汗水将床单染成一幅荼蘼的画。 手下来通报了要务,沈明意犹未尽地抽身离去。 为什么?她以为沈晗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她和沈明一样疯狂。 对不起。沈晗从背后拥着她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她的姐姐,我没有办法阻止她,能做的,就只有陪伴,陪着她走这条路。 虚伪。白熙忍着身上的剧痛,用肩膀撞开她,你不过是想独占沈明而已,容不下任何人插足你们两个。为了达到你的目的,故意披上一层伪善的外衣。仅此而已。她早该知道,沈氏皇族都是疯子,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 沈晗的目光闪了闪,喉头滚动:也许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2) == 这是她第三此尝试自我了断,万念俱灰之时的绝望尝试。 船舱底层没有可以上吊自杀的地方,服药用的碗也会在监视下被收走,只有那个巴掌大的外伤上药用的小瓷瓶被她偷偷藏了起来。 破衣服裹着的瓷瓶被她成了三块,最大的一块,也太小了。 瓷片不够锋利,根本割不开脖子上的肌肤,她选择划破自己的手腕。 就这样吧。她在心里想着,都说事不过三。如果这第三次她都没能了断自己,那么就好好地活下去,变得强大一点,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吧。 == 混账!混账! 是谁在责骂她?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的白字倒着写!竹板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声音意外清脆。 记忆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她喜好书画,待在长宁王府不问世事一心学书画。世子是什么身份,她并不了解,只是会一直好奇,为什么自己永远不可以穿女儿装,为什么要永远顶着男子的身份活着。 再长大一些,她开始背着父亲换上裙装,甚至穿着它们悄悄溜到街上。说是街,其实就是一条繁华一点儿的小巷子,北晋与南唐连年征战,民生凋敝。 后来,她悄悄藏起来的衣裙被发现,长宁王气得用竹板抽她,甚至直接上手,用手臂粗的棍子揍她。但是打过之后,长宁王总会在她的窗外叹息。 这是你的责任,熙儿,你什么时候才能负担起责任? 回忆吗?真好。 这是不是代表,她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撒手人寰,再也不必这样挣扎求存? == 快!阻止沈明的船登陆! 受伤的林祯被手下抄近路送回了皇宫,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东宫找太子。 皇妹放心,我已经调动海防大营沿着杭州湾的港口查访。咳咳太子搁下笔,捂着嘴咳了几声,父皇已经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你放手吧。他说的是白熙的事,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皇兄你的身体林祯用裹着纱布的双手给他端来一杯茶,旧病又复发了? 太子接过茶盏,手有一些颤抖:不碍事,我还撑得住。他勉强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只要找到小白,我有把握结束这场混乱。 没用。安宁姑母毕竟是父皇亲自下令吗赐死的,你打算怎么解释?跟长宁王说父皇赐的是假死药?这么低级的谎言,长宁王会信吗? 林祯握紧拳头,鲜血染红了纱布:那就看着长宁倒向北晋? 你看看这一封战报。禁军已经准备与江南叛逆决战。太子递给一张地图,长宁王集结军队,但并没有出兵入关,只要我腾出手,与七弟配合便可轻而易举解决此事。 皇兄!林祯将战报重重拍在桌上,太幼稚了!皇兄你怎么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这样就能解决掉长宁王,父皇会等这么久吗? 面对她的无礼,太子沉下声来:你别忘了,现在的监国是我。皇妹你的手不要伸太长,莫非你想当前朝的监国太平公主吗? 皇兄! 此事不必再提,倒是江南。太子抽出一张盖着太子宝印的旨意,江南的战端刚启,皇妹你就去带兵平定江南吧。 太子的口吻不容置疑。 好。林祯沉默许久,终于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皇妹,我劝你一句太子插着手,盯着她的背影,整个人隐藏在大殿的阴影里,假凤虚凰,不值得你留恋。那个孩子确实很像安宁姑母,但她毕竟不是。你心里的愧疚,没必要补偿到她身上。 皇兄,你错了。 大殿外是灿烂的金光,林祯沐浴在金光里,被金光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林祯站在殿外,转过身来盯着太子,神情冰冷:她是我的爱人。 太子手上的动作僵住,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林祯没有再说什么,拿着太子手谕,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四十七章 软弱(二) 药煎好了。要给房间里的那位大哥喂进去吗?体格娇小的少年蹲在矮灶下,用铁钳夹出还在燃烧的木材,垫着棉布将药汁倒入碗中。 小院中守着三个魁梧的黑衣男子,每人挂一把腰刀,坐在树荫下乘凉。 给我。乘凉的一名黑衣男子走上前,接过药碗,眯着眼嗅了一下,吩咐那个少年,这里不用你管了。 听说这家伙是那个长宁小王爷的侍卫长。一男子用书扇风,武功还挺不错,一个人杀了千机卫好几个兄弟。 要不是咱们郡主仁慈。另一个人嘬牙花子,还专门传信叫咱们救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听说郡主与千机卫不合,会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其中一人想了想,觉得也不太对,遂止住了话头。 另一个一人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汗水,抱怨道守着这家伙这么多天,就是不醒。 是不是他师父的药开得不好啊?同伴也跟着抱怨,郡主临走前专门交代咱们好好照看着,千万不能死了。一直这样拖着,咱们怎么回去复命啊。 慎言。端药进去的男人谨慎地合上房门,这个大夫是附近有名的医师,不用急。 煎药的少年并未走远,就躲在小院的墙边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是队正,城里的千机卫都要撤了,咱们还在这干耗着?黑衣人倒了一杯水给那个队正,没的,到时候成了被抛弃的弃子。 住口。瓷杯被捏成好几片,队正眼神犀利地扫向那个男人,莫非你们想背叛郡主? 属下不敢。两个男人当即起身,拱手向他道歉。 叫咱们的人都准备上,守好这个院子,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就是千机卫也不行。队正想了想,起身走到门外,我去和千机卫的人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带着这个人和他们一起撤。 那少年还站在门口,队正撇撇嘴,冷硬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还在这做什么? 回大爷的话。我师父叫我给房里那个大哥把脉,看看药用得合不合适。少年背着双手,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师父说这么多天都没醒,要是这一帖药还不见效,就要换方子了。 一个崽子子。队正嗤笑一下,冲他摆摆手,你进去吧。把脉来来去去十好几回了,人呢倒是一直不见好,一个愣头青能顶什么用。 大爷您好走。少年看着那个队正走远,猫着腰钻进院墙边的草丛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药箱挎在身上,缓慢地走进院子里。 把守的两个男人注意到他,但都没有说什么。少年朝他们善意地笑了笑,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单手托着药箱。 两位大哥,我师父叫我进来给房里的病人诊脉。少年站在房间门口,将药箱抵在墙上分担重量。 没用的玩意儿。看守啐了一声,端着茶壶往口中倒水,动作快点儿。 少年陪着笑应承,托着药箱闪身进了房中。原本在床上假装昏迷的宁虎赶紧捂着伤口坐起身来。 少年蹑手蹑脚把药箱放在床头,压低声音: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找来了。 麻烦你了小哥。 宁虎打开药箱,里面有一个包袱。包袱内是两套干净的衣服、几个小瓷瓶、一把匕首以及一个钱袋子。 大哥你别跟我客气。少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你的伤才有起色,这瓶药给你内服调理。这是我从我师父那里偷来的。 如此。小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了宁虎不擅长表达,只能挠着后脑勺道,等我完成使命,必有厚报。 少年重新挎上药箱,潇洒地回他:别谢我,对付北晋蛮子是咱大唐百姓的责任。 宁虎带着伤,趁夜色翻墙逃出庭院,背着包袱混进了出城收货的商队中向北逃亡。北晋王府护卫在第二天早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跑了!队正拔出刀来,一刀把面前的凳子劈成两半。 回队正,我们也不知为什么这小子居然醒了守卫看着队正瑟瑟发抖。 什么时候的事情!队正恶狠狠瞪着他们。 守卫打了个寒战:不不知道,应该不是很久! 那个大夫和他徒弟呢?队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问。 也也跑了守卫低着头不敢看队正的脸色,那个老头说去给城里的惠民署坐诊,接过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就不在了。 天知道,那老大夫每日都跑到惠民署坐诊,他们跟着好几次之后便不再怀疑。充其量就是一个大夫,跑了就再找一个就行。谁承想,这一会儿连病人都被跑没影儿了。 派人通知千机卫,一起追!队正把刀恶狠狠地插进刀鞘,丢出这么一句话来,一定是往长宁的方向跑了。你们这些混账,坏了郡主的大事! == 身下的木板依然在晃动,能感觉出来是马车在坑坑洼洼的道上疾驰,磕绊取代了海浪的冲击的摇摆,剧烈的颠簸让她浑身酸痛。 上岸了。白熙茫然地望着马车的顶棚,伸出手想去触摸却被手腕的剧痛阻止。 此间感觉尚是人间,她又一次被救回来,一个不想活又不敢死的人,被迫选择回到人间。 既然没有胆子去死,那为什么不活下去呢? 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沈明应该是带着她上了岸。手腕上的纱布还在渗血,她失去意识的时间应该只有两三天。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她对伤口已经十分了解,还在渗血,应该不会超过三天。 水边。她靠着车壁坐起,咬牙挑开一角车帘,窗外是连片的翠色芦苇,耳畔依稀能听到海波拍岸的水响。 那些年她初到帝京,秦楼楚馆她不喜欢,书院更是待不下去。为了打发时间,她时常约着吴宇等人去河边钓鱼。不少贵公子都喜欢在夏天圈一块干净的水域戏水,这些人自然会邀请她同去。每到此时,她都会白着一张脸拒绝,毕竟她不会水,又是女儿身。 唯一一次意外,是她在一边钓鱼,那几个人在远处互相泼水。其中有一个少年叫她帮忙,从岸上的衣服中取出一枚压衣的玉璧。她老老老实实放下鱼竿去找,拿到手后按照指示丢给那个同伴。 结果,她太用力导致重心不稳,连人带玉一起掉进了水里。脚被水草缠住,她在水面上扑腾,像一条濒临窒息的半死的鱼。吴宇大叫一声,奋不顾身地划水过来拉她。为了拨开缠住她的水草,吴宇潜到水下去解水草,慌乱之中被她肆意踢蹬一脚踢肿了眼眶。 记忆中她喝了好多水,吴宇揪着她的衣领挣扎许久,护卫才闻声姗姗来迟。如果没有吴宇,她肯定已经不在人间了。 小白哥哥在想什么?一句话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有的人总有办法将她一时的好心情摧毁殆尽。 对着窗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她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态度:一点回忆。 沈明被护卫抱着坐在马上,对着她扬了扬手中的鞭子:上了岸,你要听话一点。鞭子被染成了暗红色,上面还沾着她的血,白熙放下车帘,双手环住自己颤抖得厉害。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在叫嚣着,尤其是她最柔软的地方。 队伍停靠在一处小村落,她一点一点将自己挪下马车,刚接触地面便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上车去。沈明扬起下巴吩咐护卫,抱她上去,我们休息一刻就走。 你想做什么沈明钻进了她的马车,她吓得退到马车的一角。 小白哥哥可不可以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沈明轻轻牵起她的手腕,一点一点按压着她的伤口,表现得十分悲伤,别再做这种让我心疼的事了好不好。 我她一时语塞,想抽回手,却害怕沈明忽然翻脸再折磨她。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沈明凑上前来,拉开她的衣领,那里有一新一旧两道伤痕。沈明的手指沿着两道伤痕游走,渐渐地滑进她的衣物之中。 你到底想做什么?眼眶逐渐湿润,她绝望地仰头,低低地喘了一声,我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世子,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沈明的动作一顿,接着继续道: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的。 马车不规律地轻微晃动,千机卫无声地将马车围住,隔绝了一切好奇的视线。 要不要做我的驸马?沈明捏着她的耳垂,低声在她耳边诱惑,我会比那个冰公主更加疼你,给你一切你想要的。 我不要!她奋力拒绝,换来的照旧是一顿虐打。 你先别嘴硬,小心我把你带回晋国,找一个没有人找得到你的地方藏起来。沈明愤怒地离去,她的脚上多了一条银光灿灿的铁链。 没有人找得到她的地方,她裹紧衣服蜷缩在车里,铁链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的一举一动都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不知道沈明要带着她去哪里,但目的地一定是北晋,让她一直在沈明的控制之下。她不可以这样,她一定要逃离。 == 帝京禁军在城外集结,沿着运河浩浩荡荡开入浙江地界。长仪公主亲自统兵五万出兵平叛,由陈润天的亲信掌控的江南大营也同时收缩兵力,两军在绍兴东湖畔拉开架势准备决战。 第四十八章 软弱(三) 南唐这边加紧了搜索,沈明离唐返晋的消息已经走漏,她的车队不敢进城,只能留宿在南乡城外的村落。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3) 车队一路向北,越发接近长宁藩的势力范围。原本约定前来接应的陈润天迟迟不到,沈明逐渐焦躁,对她的暴行也多了许多。 陈润天这个混账。沈明坐在她的床边,一边休息一边看手下送来的密报,你猜怎么着,陈润天把你那个比你还废物的表哥吴宇也带到了长宁藩,看样子,是想让他取代你的位置,接手你爹的权力呀。 白熙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这一路上她反抗了无数次,每次都换来沈明更粗暴的对待。人总是畏惧强权的,她已经不再反抗,顺着沈明的意。 沈明觉得她听话,在折磨她之余便会给她说一些机密,甚至连处理密奏也不避讳她。当然,这仅仅局限于和长宁藩有关的事务。 你怎么不说话?沈明把密报扔在她的脚边,你也看看吧,我想听你说话。 我她一手抓紧被单,一手颤巍巍去抓密信。 装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沈明捉住她的手腕,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被单,嫩白的肌肤与凌乱的伤痕一道,尽数落入沈明眼中。 信中的内容与沈明所说无二,陈润天竟然已经在长宁藩军中供职。吴宇早就和陈润天合谋,两人勾结之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如今她落入沈明之手,长宁王以为她已经身死,若是真得动了传位吴宇之心 要不苍白的嘴唇颤抖,嗓音干涩仿佛砂砾刮过,你送我回去。 做梦。沈明扯着她脚上的链子将她拉到身边,自己坐到她的小腹上,该做什么了?小白哥哥。 小王爷她闭着眼,伸出舌尖将那如玉手指一根根含进口中,一点点濡湿。 真乖。这是来自恶魔的赞美。 她顺着沈明的意,一直折腾到了入夜。 主上。有护卫来敲院子的窗户。 什么事。沈明翻身下了床,披上衣服,如果没有要是,我要你的脑袋。 护卫单膝跪地:属下不敢。是千机卫,送来了帝京的消息。 沈明舔舔嘴唇,用小刀划开信上的火漆。 长仪公主率禁军五万,离开帝京。 不错。沈明夸赞道,不愧是冰公主,国家大事和小情小爱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她把这封信丢到几乎奄奄一息的白熙身边,语气轻蔑:这样的女人,你还为她守着? 信被她丢在一边,她绝望地用手捂着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指缝间滑落。 长仪公主,真得不要她了 == 禁军五万,兵分两路,长仪公主率一万禁军自运河而下击退江南大营水寨,江南大营叛军被迫收缩战线。余下四万禁军沿运河旁的官道直下,在山阴拉开阵线,江南叛军被压缩在东湖南岸。成功夺回运河掌控的长仪公主率军在南堰口登陆,一举将三万江南叛军合围在会稽县的北部与东湖南部。 禁军合围江南大营的第三天,江南中军帅帐。 江南大营统帅王涛掀掉了作战的沙盘,摔桌子打板凳:长宁为何还不发兵,陈润天答应我七月中必定挥师入关,直取帝京。 将军。卫兵挑开帘子,副将大步走进来,长仪公主来使。 人在何处? 副将陈高抱拳道:使者闯入在末将的大帐,人已经带到账下。 王涛停下发泄的动作,眼神如鹰一般锁住那个副将:几个人? 只有一个。陈高对上他的眼神,心头一惊,赶紧递上一块绢布,这是使者随身带着的,长仪公主手谕。 带使者进来见我。王涛看了一眼那块绢布,抬手放到烛火上烧掉。 回将军,此人已经死了。陈高面露难色,末将唤左右将其拿下,不想此人撞在我的剑上,自尽了。 王涛忽然问他:陈高,你弟弟陈灏在京中何处供职。 陈高掀帘子的动作略微迟缓:在翰林院,任翰林编撰之职。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 很好。你且会帐内待命。王涛脸上浮现出毒蛇的阴狠。 当晚,江南大营内讧,主帅王涛骤然提起中军护卫,直接杀入副将陈高帐中。副将陈高与亲兵慌乱反击,谁料此间,严密监视江南大营的禁军斥候放出旗花火箭。枕戈以待的禁军一举杀入江南大营,趁两位主帅内讧无人统兵之际大破江南叛逆。 江南大营原本无心谋反,禁军兵锋锐不可当,叛军立刻望风而降。 一众禁军将领对长仪公主的计谋十分好奇,战场还没打扫干净就将长仪公主堵在帅帐中。 公主怎知今晚叛逆必然内讧? 公主必然是有内应!一个禁军副将十分肯定道。 安静。长仪公主一句话就制住他们的骚动,本宫今夜派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死士,悄然潜入副将陈高的军帐,此人身上带着一封本宫的亲笔信。 陈高见到使者必然不敢擅自专断,只能将这人押解到王涛跟前。但此人携带的书信是经过涂改的绢帛,信中有许多部分都被涂黑。王涛生性多疑,又担着起兵谋反的干系,必然疑心更重。 死士孤身一人见到陈高,话不多说便立即抢下他的剑自尽。等到陈高后知后觉带着死士尸首去见王涛,王涛见到那封涂改过的书信,必然疑心陈高与长仪公主密谋里应外合。而陈高此时也回过神来,两人火并便是必然的结果。 长仪公主将其中细节一一说清,将领们不由地对长仪公主心生敬畏。 公主怎知王涛必然会疑心陈高?禁军副将问她。 亲兵抬上来一张凳子,长仪公主落座:各位都坐。此间有两点,第一便是陈高的弟弟出自天子门下的天一书院,如今正在翰林院供职。其二便是,陈高是一年前才调入江南大营。 她的话说得很清楚了,陈高人生地不熟,才调来一年自然不是王涛的亲信之人,再加上有一个在京中供职的弟弟。王涛疑心他们两人首鼠两端分头下注就是必然。 公主妙计。禁军都心服口服。 本宫已经满足了诸位的好奇心,诸位该去做事了。长仪公主取出令箭。 谨听公主吩咐。 我军大胜,当务之急是稳固江南。江南大营只是随从附逆,罪首王涛已经伏法,陈高被我军生擒。俘虏江南大营士兵立刻打乱编制,分散安□□军各白人千人队中。长仪公主拿出一枚铜制令箭,中军护卫将军赵哲。 赵哲当即起身,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令箭:末将在。 命你主管被俘士兵的分散改编之事,从绍兴城中聘请学究教学,全部被俘士兵必须经受学究们至少三天的爱国教育。要他们牢记,北晋才是大唐的敌人。改编完成后,第一批俘虏士兵补充入前军将军所部。 末将遵命。中军护卫将军是个儒将,书生出身投笔从戎,此事的重要性他自然明白。 前军大将李浴。长仪公主抽出一支令箭,命你立刻整肃所部军队,中护军改编之军队一旦规建,你部立刻开拔,沿运河向北,增援长宁出关的必经之路东安城。 遵命。 没有点到名字的将领,整肃军队,等我统一号令。 众将领全部起身准备离开,长仪公主忽然叫住那个千军大将。 李浴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公主有何吩咐。 命你,私下派遣一直千人队,不用报备,直接前往东安成附近。长仪公主拿出一张卷轴,交到李浴手中,务必找到这画像上的人,无论男女。拜托你了。 李浴打开卷轴,画像中的少年立在桃树之下,笑容浅浅面若桃花。 这个人 李浴眉间一动,立刻明白过来:公主放心,末将立刻派我的亲弟弟带队前去寻找,绝不辜负公主厚望。 小白你还好吗?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来救你! 第四十九章 囚途 江南告捷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帝京, 太子大喜过望, 当即发太子手谕, 命长仪公主挥师北进, 增援东安城。 然而长宁自打出反叛旗号之后, 大军囤积却忽然没了动静。长宁军队屯兵长宁藩境内,既不入关又不北进, 令人捉摸不透。 公主!传令官策马驰入辕门,在中军帅帐前翻滚下马,监国太子殿下手谕,长仪公主立刻拔营前往东安城。 林祯接下太子手谕, 安顿好那个使者, 中军大帐当即鸣鼓升帐宣布全军北进。 公主,抓住了几个探子。中军收帐之时, 斥候营统帅悄悄禀报。 什么人? 末将仔细查问过,是北晋的王府护卫。 一把铭刻着摄政王府徽记的刀呈到她面前, 看其制式正是出自北晋。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绍兴的官府还没有恢复,何虬龙等一干叛逆已经被军前斩首, 绍兴可不能再乱。 回公主, 他们在寻找斥候统帅瞄了一眼周围, 附在长仪公主耳边压低声音,他们在找逆犯长宁小王爷的贴身侍卫长。此人身受重伤, 五天前从绍兴逃离。 天哪!林祯眼前一亮,当即起身,立刻派斥候查找此人, 带着那些所谓的王府护卫去找,务必找到活的! 宁虎还活着!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有此人在,她就可以取得长宁王的信任,还可以借此人之口揭穿北晋的阴谋。毕竟她现在空口无凭,就算直接告诉长宁王白熙落入北晋之手也是白搭,然而有了宁虎就可以证明她的清白。 王长生,此事关乎邦国大计,一旦找到这个宁虎,立刻护送他前往长宁藩,当面交给长宁王。她叫来公主府王詹事。 == 沈明的车队还在北进,然而脚步却在上岸后的第七天停滞。 沈明与沈晗带着她住进一处偏僻的小院,小院的主人是一个北晋细作假扮的富商。白熙曾偷听此人与沈明的对话,得知此人与东安城守将关系颇深,沈明已经有意带着她自东安城入长宁藩,再借道长宁由北谷口出长宁,一路前往北晋。 你不好好吃饭,在偷听什么?沈明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吓得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桌上的饭菜还一点都没有动。 我没有。她跑到前厅的屏风后后偷听,没想到沈明与沈晗从游廊绕到她的背后。 你想跑?沈明危险地眯上眼睛,这个表情她见过多次,每次遇见,身上变多了无数伤痕。 我不敢。她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身上的伤口整日折磨地她心力憔悴,加上舟车劳顿和沈明的虐待,她根本一点胃口都没有,更妄论有什么精力去支撑她逃跑。 你不老实。 沈晗掐着她的后脖颈,她的脸重重地撞在在地上,暴露出细嫩的脖颈。原本莹白的天鹅一般的细颈上密布着青青紫紫的的痕迹,有几枚咬.痕甚至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你身上都没什么好肉了,要不就烙在脸上好了。沈明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接过护卫拿来的烧红的烙铁,烙铁上是一个沈字。 泪水完全模糊了视线,她在沈晗的手下不停挣扎。 沈明踩在她的背上,皱着眉加了几分力道:我会很快。 烙铁落在皮肉上,滋滋的响声和她的惨叫同时响起,缕缕白烟冒气带着焦糊味。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还不如杀了我!烙印遮蔽了她颈侧的的伤痕,烙印处的皮肉焦黑翻卷,周围红肿骇人。 身上的衣物全是汗水,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就像落入渔网的死鱼一样躺在地上,望着屋顶的横梁出神。 小王爷,温泉已经准备妥当。侍女前来通报。 一起去吧皇姐?沈明丢下烙铁,指了指地上的她。 沈晗抱着她来到那处露天的温泉,温泉是活水,池中水波荡漾,空气中隐约带着一些硫磺的味道。这个小镇靠近山岳,盛产温泉,富商便依温泉建了这间院子。 你瘦了。沈晗用细木片给她的烙印上药。 是啊,她低头看着自己几乎皮包骨的手腕,池中的倒影隐隐约约映出她根根分明的肋骨和明显的锁骨。从前她被人叫做小胖子,如今 还等什么。沈明已率先跨进泉水,这个泉水对小白哥哥的伤口有好处。 疼,浑身都疼,仿佛她的皮要被人剥掉一样,每一条伤口都传来烧灼的刺痛,池中的水渐渐变成淡淡的粉色。 手腕被沈晗牢牢扣住,沈明双手掬起一捧水,慢慢浇她的身上。 这里真可爱。沈明指了指她的锁骨,可惜条件不允许。否则我一定要亲手在这里刻上我的名字,昭告天下,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沈明有点严肃地为她清洗着身体,手指略过她小腹的伤痕,逐渐滑入那条窄小的细缝中。温泉水确实对伤势有些好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疼痛,变得有一点酥麻。 告诉我,你是谁的。沈明的声音如同呓语。 她一时无语,没有立刻回答,大.腿.根立刻被掐了一把,沈明加重手上的力道。 我是你的。她违心地大道。 乖孩子。沈明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池中雾气升腾,逐渐隔绝了一切视线。 一日后,她终于醒来,手腕上也多了一条铁链,像一个奴隶一样。房中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中的少女浑身伤痕,除了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脸色惨淡没有活人的气色。 东安城的关系终于被疏通好了,沈明如愿以偿带着她混进城中。期间车队遭遇过几次盘查,她本就生得面容姣好,如今带着一身伤,四肢锁着铁链,颈侧还带着一枚烙印。几乎不用废什么口舌,守军早已自动将她当成了被贩卖的奴隶。有一个猥琐兮兮的城防校尉甚至还和假扮客商的护卫提出要将她买走。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4) 在城中修整一日,明日立刻出城,沿着官道快马加鞭,五日之内便可抵达北谷口。千机卫的头领倪天云早已潜伏在城中接应,看守的人马又多了一倍。 她的身体?撑得住吗?沈晗有些担忧。 沈明毫不在意地道:就是让她死在半路上,也不能落在冰公主手里。 怎么回事?沈晗大惊,长仪公主的人追来了? 正是。冰公主派了一队人来搜捕小白哥哥,若是被发现,我们也有危险。沈明拿出密报,吩咐倪天云,倪将军,让你的千机卫把她看管好,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明日就要进入长宁境内,要是这时候白熙逃了,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 听说了吗?长宁藩反了,皇帝气得要杀小驸马泄愤呢。皇榜告示前,居民们聚在一起听老学究念告示。 浑身沾满泥浆的宁虎压低草帽隐藏在人群中,谨慎地探听消息。 杀驸马做什么?长仪公主在民间名气不小,百姓们都有所耳闻。 你傻啊,驸马是长宁王的儿子,老子谋反,皇上当然要杀儿子祭旗啦。 可驸马也是皇上半个儿子啊,怎么下得了手。 天家无情亲。老学究摇头晃脑地离开。 宁虎将帽沿压得更低,沿着小巷离开人群。此处距离长宁藩还有上百里的路程,宁虎在巷尾的破旧废宅中换了一次药,忍着伤痛继续上路。从绍兴逃离之后,他一路隐姓埋名,仅有的盘缠很快花完,他沿着运河一路靠着讨饭前行,终于来到了帝京附近。 却不想,公主竟然已经与他的小主子翻了脸。 == 帝京,福宁宫。 自江南谋反之后,太子与皇帝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就在长仪公主捷报送来的当日,太子终于放下积累的政务,回到东宫小憩了片刻。 睡梦还没有醒,他便被皇帝一道口谕叫回福宁宫。 皇帝靠在榻上,脸色蜡黄,有气无力:祯儿的军队到哪儿了?自长宁王起兵之后,他不知怎么着,日日梦见那个白衣白甲的少年长宁王白田。每次梦中相遇,无论是何种状况,那人总会一戟将他刺死,令他夜不能寐。 长仪已经率军北上,疾行军之下,十日可到安东城。太子接过内侍端上来的药碗,仔细吹凉了之后喂给皇帝。 朕不喝。皇帝一手打掉药碗,太子一阵晃神。 父皇息怒。太子掩着唇,沉闷地咳了一声,良药苦口。 太子的病又犯了?皇帝抚摸着他的手臂,太子是国本,要保重身体。 儿臣不碍事。太子又端来一碗药,这回皇帝终于老实喝了。 太像了。太子收起药碗之际,皇帝忽然丢出这么一句,朕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安宁的长相,这么多年,她也从未在朕的梦里出现可惜就在近日,梦寐之际,那个小驸马的身影与他的妹妹逐渐重合,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忽略了。忽略了这孩子与他的小妹妹竟是如此之像。 父皇说的是长仪的驸马白熙?太子从只言片语中就猜出了皇帝的所指。 皇帝叹息一声道:如果可以的话,不要杀那个孩子。他老了,心软,念旧了。 太子皱着眉头,压抑下胃部翻涌的恶心感:父皇还不知道吧 荒唐!皇帝的脸色涨红,居然敢这样糊弄朕的女儿!毁了长仪的一生。他最喜欢的女儿,居然招了一个女驸马!简直是藐视皇室! 第五十章 豪赌 白熙心里装着事, 在床上翻来覆去, 期间断断续续睡着过, 梦见了不少以前的事情。越靠近长宁藩, 她心里就越焦急.说不上什么近乡情怯, 她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既不敢回家又不敢在外面流浪, 两头为难。况且她现在如此狼狈,就算见到了长宁王,长宁王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立刻准备出城。 天微微亮,她在睡梦中被抓起来, 北晋的护卫粗暴地将她丢在马车里, 沈明与沈晗两人都没有露面,估计是担心路上的安全, 兵分好几路出城了。 你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她在路上问那带队的千机卫,然而对方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面无表情浑似一块冷硬的石头。 马车绕小路穿城而过,来到东安城东北的成德门。 站住。做什么的?城门令拦住了车队。 这是我们家少主人买来的奴隶, 准备送给长宁几个交好的富商。千机卫终于开口说话, 话还没说完就借着错身的机会将一个钱袋递到城门令手中, 我家主人是南庄富商高玉贵。 长宁虽然已经与大唐兴兵,但商贸一直没有断, 甚至两国官员之间也互有勾结,这是公开的秘密。 了解了解。城门令随意地检查了马车的内部。 沈明不在,这是个天好的机会, 但是她不敢妄动,因为驾车的马车夫腰间就别着一把短刀,如果她有任何异动,这把短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割.断她的脖子。 快出门吧,再晚一点,南边来的将军就要增援了。城门令掂量着手里的钱袋子,几位客人来得不巧。前几天下了暴雨,梁河在闹夏汛,长宁的兵过不来,咱们的人也过不去。 不劳大人费心,我家主人自有安排。千机卫友善地与城门令告别,态度和蔼宛如兄弟。 这些见钱眼开的守军,南唐的事情多半就坏在这些腐.败的官兵手中。吏治混乱遗祸久远,陈润天与江南大营就是最好的例证。 可是说到梁河,她忽然眼前一亮。乘船渡过梁河,沿黄土官道就可直达北谷口,若是在梁河走水路,不用几十里就可以到达长宁重城万州城。 可是,这些千机卫会给她乘船逃生的机会吗?刚刚燃起希望的眼神忽然熄灭,她将手腕上的链子挂在车窗上分担重量。 果然,沈明和沈晗早已在城郊等候,车队再一次收拢,沈明的手下登上已经准备好的大船,准备横渡梁河。 她拖着沉重的铁链,艰难地挪下马车,沈明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幅看笑话的姿态。 见过小王爷。按着北晋的规矩,她双膝着地行礼。 嗯。沈明点点下巴,牵着她的手上船,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我。白熙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醉人的阴影,我害怕 沈明噗嗤一声笑了:放心今天不打你。仿佛她给予了多么大的恩赐似地。 这条船是商船改造的,船帆上写着船主的名字,甲板上还堆着不少整根的木材。底层也没有客舱,千机卫与护卫全部借住在底层,只留少量的人驻守甲板,甲板上那一间较大的客舱就是沈明与沈晗的舱位。 舱内放着一局残棋和两壶棋子,沈晗端坐一边,已经等候多时。 皇姐我们继续。沈明抚平衣角落座。 白熙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自处。 愣着干什么,去倒两杯茶来。沈明捻着用一枚黑棋子砸她。 是。 棋子一点也不重,砸在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可她的身形却晃了晃,一枚棋子打碎的是她的尊严。她盯着沈明嘲讽的眼神,蹲下身捡起棋子。 跪下。沈明冷冷道。 她依言跪下,双手捧起棋子:小王爷请用。 沈明轻蔑一笑:若是你在床上也这般听话,我就高兴了。 任凭小王爷处置。她按着刚才的规矩,给沈明与沈晗倒茶。 你喝吧。沈明倒出一枚药丸,丢在茶盏中,赏给你。 她脸色一白,下.药,还要嚣张地当着她的面给她。 放心,我不是那种人。沈明伸出手,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侧脸,我喜欢听你惨叫的样子,你太乖巧了反而没有意思。 大脑紧张地思索着,沈明之意,是在暗示她自己下的不是春.药,那会是什么?船航行在梁河上,一路逆流而上,需要至少三日才能到达渡口。如今长宁与南唐交恶,河上来往的船只,明里暗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细作 迟疑片刻,沈明与沈晗探寻的目光已经落在她的身上。 白熙跪坐,双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张嘴。 沈明看着她留下的空荡荡的茶盏,忽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白熙一口气梗在喉头,不由张开嘴喘息。沈明以指撑开检查,不想她口中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带下去。 护卫将她带到厅堂后的隔间内,随即关上门。 白熙坐在床上,舌尖一卷,藏在舌底的半枚药丸落在她的掌心。她把药丸藏在床下,自己盖着被子躺下。 沈明的疑心太重了。 大船摇晃的频率催着她阖上眼皮,意识逐渐消退,身体轻飘飘地如同坠入云雾之中。果然是迷药,理智飘离之前,她心中涌上一阵喜悦。沈明给她迷药,就是想让她在船上能安安静静不闹事。但她怎么能顺了沈明的意呢? == 千夫长李珂带着先头部队沿着官道搜寻,为了避免扰民,部队在小镇外扎营。兵贵神速,他一路行来终于抓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将军,有新发现。 派出去搜寻的伍长来通报了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五日前曾经有一个车队带着一名疑似目标人物的少女住进了小镇富商的家中。 李珂立即命令传令兵将消息送到前军大将李浴处。看着传令兵翻身上马,李浴站在营地外,吐掉口中的草尖。 立即拔营,进驻东安城。 他的兄长前军大将李浴没有透露画中人的身份,但一路追踪,对方的脚步是逐渐向北的,不难猜出,这个人与北方的北晋或者长宁藩有很深的关系。 == 大军行进神速,林祯几乎没有闲暇办公,只能骑在马上听探子禀报消息。 京卫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长宁王任用陈润天为长宁军的前军大将,同时用陈润天旧交之子钱豪任中军将军,但因为梁河夏汛无法大军渡河,长宁军暂无入关行动。 林祯用马鞭敲手,她是越发看不懂长宁王的意思了。长宁王打出为安宁公主报仇的旗号起兵反唐,十几万军队浩浩荡荡聚集却不入关,究竟是在等什么? 这个钱豪什么来路?林祯问那个京卫。 京卫双.腿.夹.着马肚,腾出手翻记录:钱豪是长宁军总兵钱彪长子,钱彪入长宁军之前在陈润天手下做过副将,两人交情甚笃。钱彪十年前在三娘子关战死,此后长宁王特意关照将钱豪调入王府禁卫,此后这人便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中军将军。 十年前,是白熙还在王府的日子。钱豪的年岁不大,这个敏感的时候以功臣之后的身份进入王府禁军,极有可能是长宁王安排的太子班底。 继续调查这个人的底细。林祯交代那个京卫,启用我们安插在长宁高层的关系,查清楚这个钱豪是不是长宁世子白熙的班底。另外,平阳侯世子吴宇已经潜逃到长宁,要密切注意,长宁王是否有以吴宇掌国政的意愿。 吴宇之母是长宁王白田的异母姐姐,算起来正是长宁王的外甥,如果白熙一直不回,长宁王必然会动传位吴宇的心思,况且还有这个陈润天从旁鼓噪。 属下记下了。京卫将长仪公主的话记录在纸上,一个呼哨唤来了信鸽。 == 兄弟,醒醒,渡口到了。 宁虎按着伤口,从一堆麻包中醒过来。他在帝京附近的渡口准备乘船前往长宁,碰巧遇见一个船主招护卫,他便应招加入,从帝京渡口向北航行五日之后到了长宁藩最大的对外渡口青浦。 老板接下来要去哪里。伤势已经明显好转,宁虎帮着苦力们卸货。 送粮食到梁河附近的长宁藩军中。管事道,我们东家与长宁后军将军有旧交,趁着两国交恶,将米粮、布匹、盐铁运到军中赚钱。 宁虎眼前一亮,赶紧单手提起一个大包道:那我可以继续跟着东家过去吗? 管事惊叹于他的臂力:可以啊兄弟。你愿意跟着当然行,不过说好了,我们可给不了你什么银子,管一天三顿饭就是了。 没事没事,我可以。只要能赶紧过去就行。宁虎毫不在意,单手将大包拎上马车。 怎么?兄弟要去投军?管事好奇道,看你如此魁梧高大,也是北边儿的人? 算是。用力过猛的宁虎休息片刻道,我爹是北边逃难来的。如今爹娘过世,我就想起谋个军职,光宗耀祖,置办家业。 管事拍他的胳臂:我家主人跟不少长宁将军都有交情,等在桐城见了我家主人,你可以跟主人求个荐书,保你一进去就补校尉之职。 宁虎对什么荐书毫无兴趣,只是好奇这个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 李珂把东安城巡防营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兵器架,瓷器,就差造饭的锅子没有砸。 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就这么被带出东安城,还是以一个奴隶的身份,明目张胆地带出去! 蠢货!李珂痛骂那个城门令,蛀虫。 城门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启奏上差,属下也没有收到要拦住这个人的消息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珂给砸了。 城门令头破血流地昏死在地,李珂将他一脚踢开:长仪公主殿下最新命令,东安城防由禁军全面接管。派出水军,沿着梁河秘密查访,务必找到画像上的女子! 将军,画像。 白熙的画像他已经贴心地找画师临摹成型,除去景物的增色,画中的少年依然如皎皎明月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李珂感慨道:画像之人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小女子啊。 第五十一章 逃亡 睡得太过舒服, 眼皮软得几乎睁不开, 自落入沈明之手以来, 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甜。白熙废了好大的精力才睁开眼睛, 躺在床上发呆许久方才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动动手指, 全身的肌肉都异常酸软,也不知她到底在床上躺了多久。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5) 门外传来些许的人声, 白熙支棱着耳朵仔细分辨,仿佛是卫士在交班。趁着这个机会,她一手提着铁链,一手扯下床上挂着的青纱帐, 用纱布将脚腕上的铁链裹住。 身上还有一些无力, 她从床上滑到地下,扶着床沿方才站稳。喘息片刻之后, 她拖着被裹住的铁链无声无息地摸到门边,从门缝里看见沈明牵着沈晗进了最里间的船舱。 我与皇姐要谈事, 二十步之内不许有人。沈明伸出半个脑袋吩咐门外的护卫。 谈事 白熙不无恶劣地猜测她们会谈什么,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混乱, 怕不是在背着别人干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侍卫们果真依言退到了远处, 船舱内寂静无人, 白熙大喜过望,蹑手蹑脚打开舱门, 木门开启的声音在水声的掩盖下细不可闻。 沈明两人的房间里隐约传来靠岸、病重、中军大将这样语焉不详的对话,白熙不打算听下去,转身沿着客舱狭窄的走廊抄小路准逃离。锁链的钥匙早就被沈明丢掉, 她也自知没办法打开,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拖着锁链逃亡。 甲板上零星站着几个持剑的卫士,三人组成的巡逻队提着灯笼来回巡视。 有一个护卫撑不住,趴在船舷上呕吐,巡逻队的人经过顺手拍他的背:忍一忍,明天就能上岸了。北晋之人不善水性,千机卫上船之后都多有晕船的反应。 明天就上岸?这么说她已经昏睡了接近三天?白熙皱着眉,借着昏暗的灯光,绕过客舱打算去找船尾的逃生船。 她贴着客舱的外墙潜行,夜里风大,梁河水深浪大,一个浪头打过来,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手上的铁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 谁在那里!看守逃生船的千机卫发现不对,抬手就射出一箭,白羽利箭带着破空声将她的衣袖钉在船舷上。 白熙顾不得那许多,撕破衣袖撒腿就跑,千机卫丢下弓箭追她。她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跑到甲板上。甲板上的侍卫听到这里的动静还来不及反应,身后的追兵便已嚷嚷道:长宁世子跑了! 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惊慌地浑身战栗,此时已经容不得她思考,她宁可跳河淹死,也不愿再落入沈明的魔爪。 眼看她就要跑到船头的甲板上,追兵与堵截渐渐与她靠近,她把心一横,用尽全身的力量抱起一块木板。她将木板立在甲板上,手中的铁链套住木板:告诉沈明,我就是死,不会落在她手里。 喊完这一声,她抱着木板从船舷上翻身跃下,义无反顾地跳进幽深黑暗的江水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头脑一昏,一口水直接呛进了喉管,火辣辣地疼。河水冰冷刺骨,她的嘴唇当即由青转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放箭! 船上传来沈明气急败坏的喊声,她睁开被河水模糊的双眼,沈明披着外袍的慌张身影落入她的眼中,如此讽刺。 木板很快顺着河流漂远,千机卫不死心,追到船尾朝她放箭。白熙借木板的浮力奋力踢腿划水,羽箭带着声响从她背后飞来,擦着她的肩膀射入水中。她憋了一口气潜入水中,忽然腰上一阵剧痛,一只羽箭划过她的后腰。 啊! 她被疼痛逼得浮到水面上,又一阵箭雨袭来,背后也中了一剑。白熙浑身一软,趴到木板上再也没有了力气。 小王爷,她中了两箭,还要追吗?千机卫首领跪地请罪,属下们在她房间的床下发现了半颗药丸。 好,很好!沈明将那半枚药丸捏得稀碎,没想到,这个废物居然也有这样的胆子。 身中两箭,落在滔滔河水之中,恐怕性命堪忧。沈晗道。 派人去追,坐逃生船。沈明咬着牙,一拳砸在船舷上,追到之后,格杀勿论。 且慢。沈晗拦住她,陛下,臣有一言,派人沿着河流搜索,找到之后再将她带回来。长宁一旦有变,我们就可挟持着她回去即位。 沈明冷静下来,反手握住沈晗的手,冷着脸道:皇姐说得有道理,是我太生气,气昏头了。在长宁境内的全部千机卫都给我动员起来,一旦抓到小白,立刻通知我军边军大营。之前的线报说陈润天有不臣之心,我担心长宁近日就会生变。 尔等还不照做。沈晗厉声斥责那些千机卫。 明日上岸,我们快马加鞭回到边军大营,一旦情势有变,立刻武力送她回国即位。沈明忽然松了一口气道,好歹我们还有安插暗查在长宁的人。 == 这里是哪里? 头顶似乎又是船舱的样子,她大惊之下坐起,莫非她又落入了沈明的魔爪?然而她还没来及审视这个区域就疼得缩成一团,浑身都疼,双手僵硬地完全无法动弹,身上的箭伤带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不对,她没有重新落入虎口,因为身上的锁链竟然凭空消失了! 你醒了? 娇艳绝伦的女子端着药汤推开她的房门:小妹妹从哪里来? 你是什么人?白熙警惕地盯着她,这个女子生得狐媚,看着不像个正经女子,倒像是个秦楼楚馆的女子 我?女子把药放到她面前的矮桌上,以手掩着檀口放肆大笑,我是个女支女啊。 我知道。白熙撇嘴,我是被你救下来的?不用说,她身上的箭已经被取出,伤口也细细地做了包扎。 不是我,是我的主人。女子盯着她脖子上的烙印,你是个奴隶? 白熙咬着唇,没有说话。 那女子又自说自话道:看起来不像,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画师。白熙随口扯谎,我去权贵家中作画,那人垂涎我的美色,将我掳走,幸蒙你家主人相救,方才逃得性命。 此言倒不想谎话。女子把药碗推倒她跟前,喝了这药,我再为你上药。 白熙端着药碗,细细吹凉了喝下:你家主人是谁? 她的主人是我。门外传来一道悦耳的女音,白熙抬眼望去,一个看上去与她同龄的男装女孩子走进房中。这个女孩子的眉眼有一些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白熙直觉对方不是坏人,渐渐地放松了戒备。 在下白攸,是个商人。那女子在床上贴着她坐下,吩咐那个女子,梅儿你退下。 阁下也姓白?白熙愣住,药碗在她手上有些倾斜。 哦?莫非画师也是白氏后裔?白攸扶住药碗,温和地看着她,小心些。 哦不,我姓林,林熙。她赶紧扯了个幌子圆过去,世人皆知长宁王尊姓讳白,不知阁下是否是王族后裔? 天下姓白的这么多,谁个说每人都要是王府的后裔了。白攸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小画师姓林,莫非是唐国皇室的后裔。 不不是。她慌张地躲开,碰巧而已。 你我一样,我也是碰巧姓白。白攸收回手,拿起桌上的药瓶,小画师受这么多伤,还泡了水,没有发展成肺疾已经是万幸,赶紧上药吧。 见白攸对她没有恶意,她老老实实宽了衣物,白攸一层层地解下她身上的绷带:那两条铁链子,我叫门客把它们打开了,在我这里,没人敢动你。 阁下的生意做得很大吗?药膏涂在身上,冰凉清爽,白熙从未想过,涂药居然还可以如此令人舒适。 算不上大,与长宁王府和南唐官府都有些生意往来而已。白攸上药的动作停住,小画师,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嗯。白熙点点头,那你此行目的地是哪里? 长宁王都,桐城。 白熙心头一颤:可以带我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白攸给她重新裹上绷带,我这正好需要小画师帮我手下女孩子们画像。 那个白熙转过身,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打个商量,你可以可以,不要叫我小画师,我有名字。 白攸摸摸她的头顶,笑了:好,林熙?尾音带着一丝戏谑,不易察觉。 你好好休息,快靠岸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白攸临走前给她留下了好几幅名画,她爱不释手,闲来观赏临摹,连日来的阴郁之情都差不多一扫而空。真好,没想到深陷绝境居然还能遇到贵人搭救。 == 公主,京卫们查到了一件怪事。京卫的密探又来向长仪公主密奏,有一个商队,从我国走水路运走了大量的军械,粮草,药物等,这些货物最后都流向了长宁。王长生詹事大人怀疑,公主要找的那个侍卫长就是跟着这个商队离开的。 林祯搁下手中的军务:查到钱豪和吴宇的消息了吗? 京卫赶紧报告:钱豪的消息暂时不多,只是查到他曾经短暂担任过长宁世子的护卫,但是很短,只有一月有余。而且是作为禁军小卒,并非将官。至于吴宇,长宁王命他担任王府司库,没有委以重任,看来是冷淡处置。 调查这个商队,查清楚它的幕后老板。林祯道。 帐篷外传来盔甲的声音,李浴单膝跪地高声道:末将李浴求见主帅,长仪公主殿下。 属下先告退。京卫从后帐悄然离开。 进来吧。林祯揉着额头,唤他进帐,是不是你弟弟那边有消息了? 正是。李浴一进来就又单膝跪地,弄得格外郑重,只是不是什么好消息,望公主保重凤体。 林祯呆呆立在原地,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发生了什么? 李珂赶到之时,她已经被北晋的人带出东安城了 林祯晃了晃,一口鲜血喷在了蓬布上。 公主! 第五十二章 靠岸 长仪公主大军北进, 终于抵达东安城。林祯接到李珂密报, 得知北晋探子假扮富商接应沈明之事后大为恼火, 当即命军队接管此人的一切财产, 然而已经人去楼空。李珂赶到之时, 只来得及在厢房中搜到沾有鲜血的衣裙。 林祯将那件残破的衣裙收到红木箱子的最里层藏得严严实实,这衣裙上的的斑斑血渍, 都是她小驸马的鲜血啊! 禀公主,陛下特使到。亲兵进入帐外通报,特使已到帐外,请公主出帐。 林祯整理衣裙, 她在军中素来不着盔甲, 只一袭素白衣裙特立独行,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儿臣领旨。林祯在帐外大礼参拜特使。 此为明发上谕, 但只有公主一人能看。特使没有宣读上谕,只是将黄绢包裹的上谕交到林祯手中, 陛下口谕,长仪公主见此上谕后务必奉诏, 钦此。 林祯接过上谕, 上面只有一句话:戏弄天家, 得而诛之。 皇兄! 林祯一拳砸在桌案上,太子果然还是把白熙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皇帝。皇帝素来自负聪明, 容不得任何人欺君,如今知道白熙女扮男装欺君之事,更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公主脸色不好, 是否要休息一下?詹事王长生在一旁询问。 无妨。叫前军司马前来。林祯将上谕收到书袋中,如今是在战时,事急从权一切以简便为要,军中便不设香案供奉上谕。 长宁军有何动向?林祯打开地上的红木箱子,仔细摩挲那件血衣,大雨已过,梁河水位逐渐下降,长宁是否有渡河作战之意。 斥候回报,长宁军已沿着梁河展开勘查,已经在河水较浅的几个河段做好标记。恐怕五日之内就会有战。 继续哨探。林祯道,命前军大将做好城防,城外适宜登陆的浅滩一律派兵驻守,做好作战的准备。 林祯挥退左右,独自一人在帅帐中思索。长宁藩一直没有发兵,与太子所料几乎无二,究竟是是太子瞎猫碰死耗子,还是他别有什么消息来源? == 化名林熙的小画师就此住在了船上,她生得好看,性格又温润,她的出现给枯燥的商船上带来了不少趣味。 她休养两日,已经恢复不少元气,当下便拾起画笔重操旧业。 期间她受邀给船上的美人画像,庸脂俗粉见了不少,闲暇之余便瞄上了英气十足的白攸。借着白攸凭栏眺望的机会,她便偷偷在心里构图,回到船舱内立刻动笔画下来。 画师小哥,你给阿梅画的眉形这么修长,却把我的眉毛画得这么短。是不是有点偏心啊。一个美人将白熙堵在客舱门外,手里是她刚画好的那副美人图。 白熙侥幸逃出生天,实在是不愿回想起在沈明手里被迫女装任人摧残的日子,因此她和白攸商定,自己照旧着男装,嘱咐全船上下以小哥称呼她。白攸虽有不解,但仍然按照她的意愿吩咐下去。 姐姐眉形秀气,但唯一不足便是姐姐脸型略长。若是配上长眉入鬓,未免显得有些促狭。我略做修饰,配上这样长短适中的半月弯正合适。 你和梅儿争花魁,做什么让人家小画师掺和其中。身后传来白攸的声音。 白攸走到近前,一手拦住白熙的肩头,一手食指轻刮她的笔尖:小画师鉴赏美人的本事不错,以后肯定是个风流情种。 这个动作有些亲昵,白熙不习惯地躲过:比不上公子。 你看她们二人,谁做花魁比较合适?白攸戏谑道。 争花魁?白熙抿嘴一笑,我看两位姐姐都是倾城之容,美得各有千秋,争来做什么?不如花开并蒂,盛名同享。 油嘴滑舌。白攸拉着她的腰带,一把将她拽入船舱,花魁就是魁首,像天无二日人无二主。难道长宁王府还会有两个王爷不成吗?二人有话要谈,美人绿苒福身,乖巧地将舱门让出。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6) 胡说。白熙当即撂下脸,冷冷出言斥责。 白攸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看着白熙,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变幻:我不过一句玩笑,你认真做什么? 白熙反应过来,随即缓和道:不日便到长宁境内,白公子得谨言慎行啊。 小画师。 林熙。 白攸以手扶额,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我真服了你。林熙,你为这些姑娘们画了这么多画像,是不是也给我画了一幅。这语气,既不像询问,也不像恳求,倒像是撒娇责难。 白熙眼皮一跳,莫非她偷画白攸的事情已经暴露? 你尴尬什么,谁叫你不小心,上药的时候也不收起来。白攸从衣袖中取出卷着的画纸,到我把它拿走你都没有发现。 她实在是粗心,对白攸也很信任没有防备,居然丢出这么大的脸。 你还给我。白熙伸手去抢那幅画,画得不好,我再画一幅新的给你。 我偏不。白攸背过身展开那幅画,英姿飒爽,风流潇洒,小画师手艺真好。只是这名字写错了。 白熙的脸腾地一红,当即磕磕巴巴道:我那行小字她一直觉得白攸长得眼熟,画像完成之后她便留了个心眼,专门写了一行小字标记白攸的身份。 恩公大富商白悠之画像。白攸念着那行让她耳热的小字,我几时跟你说过我叫白悠了?连名字都写错,我这个恩公做得也太失败了吧。 对不住。白熙讪讪。 我父亲给我起名叫白悠,然而我是无心之人,弃身从商而已,配不上这个字。白悠取出毛笔将悠字的那个心点掉,于是我自己做主,把这名字改了。 公子年少有为,置办这么大的家业,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白熙安慰她道,放宽心才好啊。 家业?白悠嘲讽一笑,谁知道我这样努力到底是为谁做了嫁妆。 白熙揣着小心,看着她的脸色,莫非你家里有兄弟姐妹争夺财产? 不说也罢。白攸愤然截断话头。 白熙被她突如其来的气愤搞得摸不着头脑,但又想不到办法开解她,只能陪她干坐着。 白公子。你带这么多美人,是去做什么啊。她开口打破尴尬,莫非你是开青.楼的? 算是。白攸借坡下驴,跟着她换了话题,你呢小画师?去了桐城打算做什么? 我白熙双手环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完全像一只鸵鸟,我还没想好。 父亲应该不会想见她吧 白熙看着窗外出神,以至于她都没有听见白攸说的话,只觉得对方嘴唇一开一合仿佛离得十分遥远。 越靠近长宁,她的心绪就越烦乱。 她早已经不是完整的她了,若是父亲知晓恐怕会直接气死吧。她真是将长宁王和安宁公主的脸都丢尽了,她又怎能舔着脸去寻求庇护? 还没想好?莫非你没有亲人吗?白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少年离家,没有功成名就无颜去见父亲。白熙叹气,半开玩笑道,要不然我就跟着你吧。不如躲在一个靠近长宁王的地方,就这样隐居下去,不告诉长宁王自己尚在人间,就这样静静地守着她的父亲就好。 这可是你说的。白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些热切,你要是跟着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白熙有点无措,正不知如何回她,忽然见商队的护卫来到门前:禀报大公子,南条港到已到,但船只难以靠岸。 为何?白攸道,是守港官吏或是码头地痞为难?长宁藩的风气不好,为了应付这些吸血鬼,每一支商队都会放一条小船先上岸疏通关系。 不是有人蓄意为难,是有一队铁豹锐士封锁码头,排查一切客商。 白攸猛地合上扇子,吓得白熙一个激灵。 铁豹锐士!长宁王府护军中最精锐的步军!这支军队向来驻守桐城以北的长宁王府与王府府库,怎么会出现在码头上。 统帅是何人?白攸赶紧追问,受何人调遣而来? 属下不知,只是岸上的铁鹰锐士全部戴孝,带队之人白衣白甲年纪尚轻,似乎与公子同龄。 与白攸同龄的铁豹锐士将官?率领一队戴孝的士兵!莫非。 白熙身子一软几乎要扑到在地。 从未听说过铁豹锐士中有这样年轻的将官。白攸起身道,老实接受盘查,争取尽快上岸,我的时间不多了。 护卫转身就要离去,白攸忽然叫住他:慢。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提及她的来历。 白攸一手指着白熙,在护卫不解的眼光中补充道:所有人统一口径,说小画师是我从南唐带来的,不得透露水中救人一事,违令者,家法伺候。 铁豹锐士在戴孝?声音都在颤抖,为何人戴孝? 不用多想。白攸安抚她,长宁王尚在桐城。应当不是王府出乱子,极大可能是与长宁王世子有关。 如此尚好。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五十三章 国丧 白攸的铺面开在桐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鹿鸣大道。 白熙像个乡下人一样张大嘴看着桐城的街道。她离家快十年, 做梦也想不到, 当年的小城桐城居然已经扩建成了巍巍王都, 鹿鸣大道更是比起帝京的朱雀大街九典巷子都不遑多让。 画师小哥, 要不要逛逛鹿鸣大道?商队入驻的当天下午梅儿便来敲她的门。 沿着鹿鸣大道可以一路走到长宁王府的王城, 白熙心头一动,撂下收拾到一半的房间开门:姐姐稍候, 等我收拾好房间便来。正好借此机会查清楚铁豹锐士出现异动的真正原因。 梅儿倚在朱红柱子上笑她:不急,桐城没有宵禁,鹿鸣大道入夜更有意思。 白熙擦净家具上的灰尘,用手背抹掉额上的汗水。商队的驻地条件已经不算差, 唯一不足的就是床实在是有点硬, 落难之时她可以将就,但如今逃出生天就难以忍受了。 哦对了, 衣柜里面有多余的被子。梅儿离开前特意嘱咐她。 衣柜! 她怎么忘了,如今天气渐热, 夜里早就不需要被子了,干脆将被子抱出来垫在床单之下, 刚好可以睡得舒服。 白熙废了大力气铺好床, 灵魂深处疲惫的感差一点就要将她吞噬。反正要入夜才会去鹿鸣大道上闲逛, 不如先睡一觉吧 想得快不如行动快,她主意还没打定, 人就已经倒在了床上。 真爽! 不坐船的感觉真爽! 踏踏实实睡在床上,简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虽然床真得很硬, 但这不妨碍她睡得香甜。 == 那个小画师在作什么? 白攸安顿好上岸后的事务,忙碌一个下午之后才想起还有白熙这么个人。 回主上,小画师睡了,在房间里打呼噜呢。绿苒给白攸奉上一条手巾,主上擦一把汗,再去看小画师不迟。 不要揣测我的意思。白攸听出她话中另一层意思,冷声斥责,我与林熙是君子之交。 白攸凝视着窗外的灯火暗忖,林熙这个人很有意思,这个女子,带着身上那凌乱惨烈的伤痕烙印一个人顺水漂流,虽然自称是画师,但举止风度都不像寻常小门小户,更可况 目光闪了闪,白攸的双手收紧,那一行提在她的画像上的簪花小楷,竟然酷似一位故人。 她不是一般人。白攸吩咐道,我们的事情,一概不允许对她透露,违者家法。 绿苒闻言,吓得将头埋到双臂之间,双手高举手巾:属下明白。 我要去看看她,叫梅儿准备上鹿鸣大街。她也有必要查查清楚,为什么铁豹锐士会忽然披麻戴孝盘查港口。 若是长宁王世子真得死了,那她的机会就来了!白攸想到这里,脚步都不由得轻快起来。 房中的人睡得像一条死猪,毫不设防,连房门被人推开她都一无所知。 睡相真差。白攸对她呈大字型搂着枕头的睡姿作出点评。 公主 你说什么?白攸贴着她的侧脸,仔细地听。 大字型的白熙抱着枕头翻身,一张小脸整个贴在枕头上,口水流了一滩。 再喝!白熙抓着那个枕头,仿佛抱着一个人,我要跟你酒后.乱.性 天,这句话可真够大声! 噗!白攸忍俊不禁,贴在她耳边低声唤道,林熙,林熙她本想阴恻恻地叫醒她,趁她尚未清醒之际逼问她要和谁酒后 然而阴谋家连续叫了好几声人也没有醒,白攸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阴谋直接流产。 我要在上面!这人居然还在说梦话。 醒醒。白攸终于上手推她,推不醒,拉手,直接将人拽下床, 啊! 被连人带枕头拽下床的白熙一脸懵,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躺在地上,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攸。 白公子你怎么会在我这里。想到方才的梦境,她的脸几乎像火烧一样瞬间变红,你没有听到什么吧 我听到了。白攸一脸郁猝,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的人不但垂涎佳人美色,还要借酒行强.暴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汗如雨下,她这是又被人当成变态了吗? 我能理解。白攸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疯狂补刀,每个人都有特殊癖好嘛,理解理解,只要合乎法度,还是可以容忍的。 要上街吗?这下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赶紧转换话题。 上,我正是来叫你。白攸终于想起来意,你先换件衣服,和梅儿她们一道。 你不去?她刚问完就察觉到自己失言。 我有别的事。也是,白攸生意做得这么大,必定有很多的应酬。 你来就是专门来叫我?白熙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为了把我从床上拽下来? 不是。我给你带了两套衣服,我叫人照着你的身材裁剪的,下船时刚好完工。白攸拿出一个衣包对她解释,你身上这件都睡皱了,把这个换上吧。 白熙拗不过她,只能将人推到门外,自己关上门只能老老实实换衣服。脖侧的烙印半隐在衣领中刺得她心头一阵泛酸,蚕丝制成的长袍衬托地她稳重大气,尤其她低头仔细看,衣袖上绣着精致的秋香色莲纹,莲纹自袖口开始,沿着上臂一直延伸到肩头。 有点张扬。 白熙叹息一声,将衣领拉得更高,堪堪遮住那枚刺眼的烙印。 换好了吗?白攸不等她答话便径直推门而入,看到她的一瞬间,眼中闪现出惊艳,我早知道,你最适合这样的料子。 华贵而素雅,名贵的衣料和绣工恰到好处地烘托出贵气,质朴的纹饰又显得衣服的主人低调而素雅,正好契合白熙落难贵胄的气质。 我觉得有点浪费。白熙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只是一个画师,用不着这样的衣物。 这件衣服确实太过奢靡,她顺着白攸的目光看去,方才发现长袍的腰带竟然是用翠毛锦和银线绣成的。她作为长宁的小王爷,平时使用的衣料大约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翠毛锦腰带。她的手落在腰带上,正欲解开,动作却忽然被白攸制止。 你认识这翠毛锦?白攸一瞬间诧异,随后很快掩饰过去,不碍事,我不差这点东西,送给你就是你的。况且,这件衣服真得很适合你。 那我还要出门吗?穿这么一身,叫她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去吧去吧。白攸给她把房门让开,叫梅儿带你四处去逛,好好玩。 实在是有意思,一个小画师,居然认识三大名锦之一的翠毛锦。 == 鹿鸣大街入夜之后不但灯火通明,而且还开了夜市!酒肆就开在勾栏瓦舍旁边,食客在喝烈酒享受肥羊炖之时还可以同时欣赏优伶的戏剧。 这出戏有意思。梅儿被台上优伶的表演吸引住,讲的是长宁王世子的故事。 白熙一口肥羊炖噎在了嗓子眼,猛灌了一口烈酒才压下去。 讲的什么?长宁风气这么开放?在王城公然排戏编排长宁王的世子? 我要来了戏文。梅儿递给她一本折子,今晚演的是金殿拒婚。 金殿拒婚 她哪有那个胆子拒绝长仪公主,分明是胡编乱造。一听就是从老戏《女驸马金殿拒婚》一折改过来的。这出戏她熟得不能再熟了,一看戏文,果然,还真是抄袭的。 再看这本戏的目录,《书院相识》、《金殿拒婚》、《洞房花烛》、《大义举兵》、《归隐田园》她什么时候和长仪公主归隐田园了!混账!智障玩意儿! 你先看着,我去后面方便一下。白熙放下戏本子,强装镇定,面不改色道。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7) 白熙离桌后绕到酒肆的后院,打算找一个低矮的院墙,翻墙出去。 这些戏院的骚.笔杆子也真敢写。几个食客相约走到茅房,其中一人一边脱裤子一边道,长宁王刚死了儿子,他们居然编出归隐田园这样的戏文,这不是打老王爷的脸吗? 另一人不屑道:哼,那个小王爷有他没他都一样,老王爷不是已经打算立平阳侯家的吴世子做太子了吗? 你不要命了?太子你也敢说。放水之声止住。 怕什么?谁不知道长宁王才是长宁的土皇帝,王世子不就是太子?不以为然的回答。 慎言吧。铁豹军天天上街巡视,小王爷下落不明,估计很快就要发国丧,你敢妄议国政,国丧期间是要治罪的。 就是。今天铁豹锐士在渡口戴孝,说不准马上就国丧了。 几人勾肩搭背地离开。 白熙从小树背后走出,听得一身冷汗,连市井小民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必须入王府见长宁!立刻!马上! 绝不能让王府基业落入吴宇那个混账之手! 她抱来几块石头,叠在墙下,攀附着墙壁爬上墙头,一跃而下。 此时正堂,惊变突起,腰扎白布的铁豹锐士忽然包围酒肆,意气风发的吴宇握着宝剑走进正堂:优人妖言惑众,当即拿下! 第五十四章 故人 场上优伶被凶神恶煞的铁豹锐士吓住, 浑身瘫软像一个面口袋一样被士兵提到台下。吴宇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优伶道:一点儿也不像, 糟蹋了我弟弟。 去后院捉拿老板, 还有写本子的穷酸文人, 一个都别放过。 还没等看客们回过神来, 戏园子的老板和写本子的文人就已经像几条牲口一样被五花大绑丢在吴宇面前。众人浑身颤抖宛如筛糠,恐惧地低下头。吴宇昂首阔步走到台上, 扫视一圈台下的看客,在角落中发现正在寻找白熙的梅儿。 倒是个美人。他眼前一亮,跳下戏台,本世子怀疑酒肆里还有潜藏的细作, 将看客全部带走查问。 看客们顿时群情汹涌起来, 锐士持剑步步逼近看客,看客们纷纷缩到墙角, 但没有一个人任由锐士带走。 这位姑娘,本世子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不知肯不肯赏光。做惯纨绔子弟,一本正经的官话也叫他说得稀松滑溜。 梅儿站起身来朝吴宇微微欠身,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后院, 随即换上一副笑脸:不敢劳爷动问, 世子有何事吩咐奴家便是。 懂事。吴宇拉她的手,我就喜欢这样的。简单的交谈他便知道对方并非出身良家, 不过没关系,正好省得麻烦。 吴世子官威真大啊。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青年将领驻马门外, 话音未落便一跃而下。把手门口的铁豹锐士见到这个青年纷纷向后退却,其中不少人甚至低头以示敬意。 钱豪大步走过那些锐士,视线落在他们腰际的白布上,眉头皱起。吴宇实在是太猖狂,带兵披麻戴孝招摇过市,长宁王还没有发国丧,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宣扬王世子的死讯。 隐藏在夜色中的身影被照亮,在跨进大堂的一瞬间,眉头忽而舒展,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钱豪。吴宇盯着那个青年人,默默收回拉着梅儿的手,你不是做了中护军吗?怎么还在王城逗留? 钱豪挥挥手,抓捕看客的铁豹锐士纷纷退却,他恭敬有礼地对吴宇行礼道:王爷嘱咐我暂缓入军,世子爷放着府库将军本职不做,在这缉拿优伶,似乎不合军中规矩。 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吴宇不以为然道,做外甥的替舅父缉拿造谣者以正视听,有什么问题? 确实,世子爷说得对,只是如此大张旗鼓,恐怕更加惹人非议。钱豪走到他跟前,低声耳语,到时流言四起,恐怕王爷就要对世子爷冷眼相看了。不如让桐城令接手,万一有什么不利于您的流言,也不至于脏了世子的手。 穿着朱红官袍的桐城令,赶进大堂,冲吴宇深深一躬,汗如雨下。 也好。吴宇松了气势,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即缓和,本世子带人走,这里交给中护军和桐城令。 下官恭送世子。钱豪逆着规矩,以中护军的身份却朝府库将军吴宇行礼。 吴宇头也不回地出门,跨上护卫牵来的马,扬鞭道:回府库。 铁豹锐士在他身后列队,牛皮军靴踩过街道的声音整齐划一。 中护军,这些优人?桐城令询问钱豪,是放还是抓? 优伶胡言乱国,连同戏本编剧和戏院老板一起逮捕入狱,此勾栏关闭。钱豪道,叫这些看客封口,有一个字泄露出去,王爷要你好看。 桐城令又是一阵大汗,连连用袖子擦汗:下官明白。来人,将人犯带走! 且慢。桐城令也是几十年的老臣,利害关系不会不明。钱豪走到桐城令身边,又是一阵耳语,不得对这些人动刑,更不能审问。审出来的东西可能要了你的脑袋。 下官下官晓得。桐城令紧张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把她也带走。钱豪随手一指梅儿,吴世子的旧相识,请入中军幕府一叙。 == 白熙一路谨小慎微,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凭着记忆摸到府库附近,王府守卫森严,她的身份凭证丢得干干净净,贸然去闯只怕要直接被当成刺客干掉。更何况长宁大唐战事紧张,她也吃不准长宁王到底是在桐城还是在边境。 转过那个街角就是府库,她躲在街角的阴影处暗中观察,忽然见到一队士兵明火执仗赶来,观其铠甲制服正是铁豹锐士。再仔细一看,领头之人高踞马上,赫然就是吴宇。 冤家路窄! 白熙背过身去,用衣袖遮住半张脸躲进小巷。怕什么来什么,竟然遇见她哥吴宇!吴宇现在是王储之位的热门人选,难保不会生出什么篡逆之心,还是避开为好。 等等她忽然想到,吴宇率领铁豹锐士?再一瞧,那些士兵个个腰缠白布,一副披麻戴孝的样子,原来是吴宇麾下的府库士兵! 畜生!白熙跑回小巷中,暗骂吴宇没有良心,三翻四次出卖她就算了,居然公然觊觎世子之位,禽兽都不如! 我要去拆穿他!先赌一把,闯一闯王府再说,万一碰巧长宁王在,那就正好可以拆穿吴宇的阴谋。 谁在那里?巷尾忽然亮起灯光,吓得白熙一个激灵。 是在下的随从,新来的不认识路,司马莫怪。巷尾随即传来白攸的声音,在下先告辞,不打扰司马值夜。 白熙僵硬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白攸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小画师。昏暗的灯光下,白攸凉薄一笑,对她展露出两个雪亮的虎牙,下一瞬她就被人从背后击倒,不省人事。 真是没想到,我居然救的是你。暗卫将白熙扛在肩上,白攸带着自嘲和懊恼自言自语。 衣袖一抖,密函落在白攸手中,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长宁世子白熙落水失踪,颈侧有一枚沈字烙印。 白攸拉起她的衣袖,一枚胭脂痣就在她的小臂内侧,如同一朵暗夜盛放的玫瑰。 怪不得你留在画像上的字那么眼熟,我的小妹妹。 主上,要不要护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攸刚想说话,一个暗卫自巷外奔来:主上,不好了,梅儿刚才被中护军钱豪带走。 钱豪不就是那条长宁王最忠心的狗吗?白攸看看白熙,随后无奈道:派人禀报父王,就说世子已经找到,请父王立刻从军中回桐城。 主子也是王府血脉,为何要将王位让给这个小崽子。护卫激愤。 王府血脉?我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战俘生下的孩子,真正酒后.乱.性的产物而已。 长宁王从来不待见她,养在府外不带入王府,尚未成年就早早将她打发到商社,根本没有将她计入王府宗集。一个连玉碟都没有的私生女,拿什么跟正室的女儿争。更何况,现在梅儿落入钱豪之手,救白熙的事情多半是瞒不住。 若是动她,只怕钱豪狗急跳墙提兵来杀我。不过还是要密切监视钱豪的动向。 那吴宇 白攸啐了一声,不屑道:一个跳梁小丑,让他跳在前面顶着。 == 沿河拉开阵势的长宁军已经正式着手登陆,先头部队五千人兵分两路强攻浅滩,虽然遭遇守军的顽强抵抗,但仍然占据登陆场,在前军大将陈润天安排下登陆部队开始构筑壁垒,准备后续登陆。 陈润天确实太熟悉大唐军队战法,区区一个今上起兵前的王府太监,自请入军还立下战功,一路升迁到浙江路布政使,这样的敌人实在是难缠。 林祯下令禁军推入东安城,全力固守。 公主。京卫的办事效率还是那么快,那个商社的背景有眉目了。 林祯接过暗查在长宁高层眼线的回信,果然,眼线说商社主人正是长宁王的私生子白攸。早年间,此商社经长宁王府第一谋士精心谋划终于成功搭上各方势力的关系,随后靠着王府的扶持发展壮大。 太子班底。林祯看完密奏之后做出了准确的评价,线索越发清晰,钱豪和这个白攸都是长宁王准备给小白的太子班底,甚至包括我们的这位眼线。线报上同时提到钱豪,说这个钱豪一直暗中与吴宇作对,阻挠吴宇登上长宁王世子之位。 王长生不解道:公主怎知这钱豪不是与白攸勾结,意图不轨。 林祯轻笑,放下密奏:你几时见过王爷统兵在外,世子不镇守都城的情况?密奏明确写出长宁王已经在军中亲自领兵,钱豪借故留守桐城,在世子疑似身死的情况下却不召回在外的私生子,摆明了就是不打算传位私生子,同时长宁王又十分信得过钱豪。 公主圣明烛照。王长生躬身道,属下佩服。 现在夸我太早,老七那边有什么动向。一直以来的注意力都在长宁,忽视了监军北地的七皇子赵王。 南正雅将军和赵王殿下相处极其不愉快,赵王几乎不入军营。 第五十五章 心腹 小院里莺啼不止, 白熙被黄莺的叫声吵醒, 看窗外天色已经泛白, 这是他的房间, 可白攸正趴在屋内的小桌上还没有醒。 你为什么在这里? 白攸抬头, 伸了个懒腰,以手掩口打哈欠, 抬眼看她,眼里似乎有一汪春水。 醒了? 你和王府白熙试探着问她,有很深的交情? 我算是你的姐姐。白攸坐到她的床边,牵起她的手轻轻卷起她的衣袖, 用手指摩挲着她小手臂内侧的胭脂痣, 这么多年过去,熙儿竟然出落得如此可人。她早就该知道, 对方化名林熙,分明是听说她姓白之后的急智遮掩, 毕竟长仪公主就是姓林的呀! 姐姐?白熙仔细凝视她的脸,一个模糊身影渐渐与白攸重叠,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见到白攸就觉得眼熟, 细细想来, 她身上有的正是长宁王的影子啊! 所以你要杀我?白熙任由她拉着,试探道。 老实说有一瞬间产生过这样的想法。白攸轻轻放下她的衣袖, 收回手拿出密信,我和北晋一直有往来,这是清河郡主给我的信。 长宁世子白熙落水失踪, 颈侧有一枚沈字烙印,密信上的话就只有这一句。飞鸽传书,难怪白攸在船上之时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想必鸽子的落脚处正是白攸在桐城的商铺。 清河郡主的手伸得真长,看来是我小看了她。白熙自言自语,将衣领拉高,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她不想去问为什么会忽然跳出来一个姐姐,长宁王有那么多的妾室,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 王爷一直不知道你的下落,担忧你落入南唐之手不敢和南唐开战,如今你归来,必然是要与南唐大打一番。白攸别过脸,没有正面回答。 她称长宁王为王爷,这个称呼让白熙十分诧异。 他是我们的父王话一出口她便察觉到自己失言,十几年了,长宁王从未对她提过白攸,也不入玉碟,必定是不肯认这个女儿。 不说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落在北晋的手里?白攸一手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带入怀里,受这么多苦,到底为什么? 我白熙抓着她的衣襟,把脸埋进她的怀中,我不想说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这么一句。 不想说就不说。白攸把下巴搁在她的她的头顶,既然回来,我会好好辅佐你。 你真的不杀我?白熙仰起脸看她,脸上带着一点湿意,杀了我就能得到世子之位,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而谋划。 不杀,不杀。白攸抹掉她脸上的泪痕,笑道,哭什么?傻孩子,有姐姐在呢。 那我如何回报你对方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但这道血缘却恰恰成了两人精诚合作的阻碍,白攸肯辅佐她必然是有所图谋。 我啊白攸低下头,忽而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带着一抹深沉的笑意道,不然小妹妹把自己回报给我? 你白熙赶紧从她怀里抽身,双手拉着自己的衣领。 你真的太可爱了。白攸高举双手笑得几乎岔气,我再不是人也干不出这样禽兽之事!逗你玩儿而已了,千万别当真。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8) 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想法白熙装出一副哀怨的样子,本世子觉得,其实她又不丑,为什么有的人就是看不上呢? 居然反过来调戏她,脸皮倒是挺厚啊。 我没有什么图谋,随遇而安而已。白攸最后对她道,我是替王爷打探消息的,谈不上辅佐什么,没有资本跟你未来的小王爷谈什么条件。 这话倒是不假,白熙赶紧道:若我有一日正位,必定与姐姐共享江山。 这句许诺实在是重了些,白攸目光一闪,随即道:那我便记下你的话,等你兑现。 毕竟不是亲生姐妹,白熙垂眸,掩盖心里的波动。她是个光杆世子,长久不在长宁,能倚重的人没有几个,如今许以重利,求一个同盟帮手罢了。 主上,长宁王密信。门外有人禀报,身份说开之后白熙便更加留意。也是,一个商人的属下又怎么会称她为主上呢?用这样的称呼,很显然就是出身于显贵宗族。 白攸当着她的面拆开密信:你是不是有一个侍卫首领叫宁虎? 宁虎!他还活着! 我被掳走之后他便没了音讯,怎么现在他在父王那里? 也是命中注定要我救你。白攸感慨万千道,这个人一路讨饭沿着运河北上,在帝京外搭上我手下的商船到桐城,靠着一双腿硬是走着找到了王爷。王爷从他那里得知你被北晋掳走,密令我伺机向北晋打探你的消息。 密信是五天前发出的,那时长宁王走在半路上,并没有达到军中。 父王还说了什么?长宁王定然是雷霆大怒,是不是马上就要调转枪口对付北晋了? 王爷有令,长宁军按兵不动,并且与北晋联盟。白攸道,王爷已经令陈润天统帅前军,这个人和吴宇交好,之前父王没有你的下落,吴宇和陈润天勾结在桐城上蹿下跳有意夺世子之位,王爷便把他安排到军中。 这个陈润天!父王怎么会用这样的卑鄙小人!一个弄权罔法的蛀虫,在南唐待不下去的奸佞之人,怎么有资格做长宁军的前军大将? 你傻吗?白攸对她翻了个白眼,你没有下落,父王动了传位吴宇的心思,有意提拔陈润天就是在给吴宇铺路。 原来如此!白熙拍着自己的脑袋,我是在在帝京呆的太久,都快看不懂朝中格局! 恐怕是被长仪公主保护得太好了吧。白攸怼她一句,那个公主一直对你有意,不惜出卖皇室机密也要换取与你成婚的机会,还事事都顾着你。之前你卷入刺客一案,她瞒着老皇帝也要给王爷送信救你。 可是可是她和林祯再没有机会了,毕竟两人之间隔着那样的血海深仇。 我已经将你回来的消息报给王爷,估计很快王爷就会回到桐城,到时候你就可以重登世子大位,有什么事情你亲自跟王爷说吧。 不要一口一个王爷白熙实在觉得别扭,等我见到父王,一定会向他谏言,让姐姐回到玉碟,还你王子身份。 白攸哈哈大笑道:熙儿,我的小妹妹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什么 老是小画师、小妹妹地叫她,明明也没比她大多少,偏要托大占她的便宜。 主上,中护军钱豪求见,人已经到了正厅。 钱豪! 白熙跳下床,抓起架子的外袍换上:就是那个忠烈之后的钱豪?他居然做中护军! 钱豪大她好几岁,曾经给她当过一个月的侍卫,年少之时她没有玩伴,钱豪就像一个兄长一样陪她玩耍。后来她悄悄女装上街游玩,被长宁王发现,钱豪因此受连累被罚离开王府护军,自此之后就再没见过。 白熙跑出后院的西厢房,穿过院花厅再过一个回廊就走到正厅。那个一身甲胄的青年人就虎踞正厅上。 中护军好灵的鼻子,只是一个女人就让你追到了我这里。白攸坐到主座。 钱豪?白熙走到他面前,眼前的人已经是成熟稳重的青年,虽还是钱豪,却已不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世子!钱豪呼啦一下站起,好像平地上起了一座大山,果然是您!您几乎没变。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礼。 我还好白熙双手扶起他。一句没变就几乎敲碎她好不容易铸就的虚假防备,她哪里没变,分明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你现在变得好成熟。白熙用拳头锤他的护心镜,这么高大,还做中护军。 中护军,你的世子还给你。这下你相信我没有谋逆之意了吧。白攸抱着双臂嘲讽,我一介商贾,不值当你盯着我,快把我的手下还给我吧。 人我已经带来,白公子放心。钱豪道对白熙,吴宇大肆散播世子遭遇不测的消息,有意搅乱桐城为自己登位创造舆论,就在昨夜他还派人准备抓走勾栏的优伶。幸亏我及时赶到,这才没有让他得逞。 是那些唱《金殿拒婚》和《归隐田园》的优伶?白熙恍然大悟,这些人是你安排的?归隐田园的那个段子,分明也是在造势,营造出她没有死的舆论假象,若说是钱豪所为,那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正是。钱豪大大方方承认,我得知吴宇在背后动手脚,特意派人排了这出戏。 吴宇大费周章,不光是为了营造舆论假象,恐怕也是想借机炸出支持她长宁王世子的人。 有哪些人出面反对吴宇?白熙赶紧追问, 并无他人。只有属下受王爷密诏,也只是在暗中反对,不敢表明态度。但是有不少人,已经暗中倒向他,包括部分王府护军、飞骑营、还有铁豹锐士的将领还有一些文官。 第五十六章 反击 白熙生还的消息从桐城飞鸽传书到边境军中, 鸽子一趟来回只需三日, 然而白熙等不得长宁王的手谕, 在当天下午便秘密部署钱豪逮捕吴宇和桐城亲他一派的官员。 然而逮人之后, 她忽然停下动作, 安安静静等了三日。 世子,府库将军吴宇带到。 吴宇是在相好的花娘处被抓到的, 为了找他着实废了一阵功夫,桐城的秦楼楚馆几乎都被翻得底儿朝天。 钱豪!你要谋反吗?吴宇被带到正堂犹自谩骂不休,本世子是王爷的亲外甥,你敢动我, 舅父回来要你的脑袋。 白熙和白攸一人摇着一柄扇子, 站在正厅的屏风之后听他的动静。 她最近跟白攸学到一个新的附庸风雅之事,那便是鉴赏古玩扇子。手中这一柄扇子是白攸收藏的前朝儒将遗物, 传言一百余年以前的那位将军一身素衣一把长剑不着盔甲,只身出入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腰带之间便插着这把折扇。 不知悔改。白攸猛地合上折扇转过屏风吼他。 吴宇被她吼住,疑惑道:你又是谁?钱豪那厮的相好? 相好!你就知道相好是吗? 白攸嘴角抽搐, 与他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才道:将军难道不觉得有愧于我弟弟吗? 你弟弟又是哪位?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怎知道你弟弟是谁?吴宇回怼一句。 我弟弟就是长宁王世子白熙。白攸将折扇拍在桌上, 桌上茶杯随之一跳,声音锵然。 吴宇此时方才面露惧意, 尽管双手被困住但仍旧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歪歪扭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你弟弟! 怎么不可能。白攸反问他,你以为自己对长宁的事情了如指掌?王府的底牌,王爷根本就没有对你透露一个字吧。 你要篡位?吴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凑上前, 我和陈润天交情不浅,只要你放我一马,我叫他策应你,逼我舅父退位可好? 姐姐不必多言。白熙终于听不下去,自己绕到前厅,削去一切爵位职务,贬为庶民,即刻遣送出长宁境内,经由三娘子关遣送北晋。他不是垂涎沈晗吗,那就送他去北晋,让他有机会光明正大地追求沈晗! 弟弟!你怎么会吴宇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在沈明沈晗的手里,应该乖乖地把世子之位给你腾出来,不要挡你吴大少爷的路? 你都知道吴宇用头拼命撞桌腿,砰砰作响,我错了!你看在咱们的血脉关系上网开一面,我保证以后只做虚衔侯爷,绝对不干涉长宁藩内政! 我问你,陈润天和北晋有何关系,是不是暗中与北晋私通。白熙俯身攥住他的衣领。 是有关系,陈润天投靠舅父,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让舅父起兵反唐。按照和沈明的约定,他的旧部江南大营率先造反,谁知道你居然也在江南。陈润天原本打算接应北晋的船靠岸,但他转而一想,不如让北晋和南唐互耗,所以就没有在杭州湾接应北晋。 白熙直起身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展开扇面。钱豪手下的将官一直侯在廊下,此刻便会意地上前将吴宇拖走。 扇面画得是一副人物群像,禁军将士在攻打神武门,前朝宫变一场接着一场,神武门下冤魂不知堆积多少层,也不知道画得是哪一次兵变。扇面上赫然还有一道深褐的血痕落在神武门的城头,传言是将军收人谗言构陷被迫自刎之时溅落的鲜血。历经百年,血色暗沉,沧桑悲凉之感难以言喻。 你不杀他? 白攸何等聪明,从只言片语中便猜到是吴宇害白熙落到这般田地,但白熙的态度实在令她不解,谋害储君、意图篡位,这样罪行累累,白熙居然只是剥夺爵位官职遣送出境? 他是我哥哥。 白熙叹息一声,将扇子合拢插回腰带。这么多年来吴宇不是没有照顾过她,只是人心变化太快。她和吴宇都已不是从前的少年,但她仍然最后一次顾及少年时美好的情谊。 你 好了。姐姐怎么比我还生气。白熙换上一副笑脸,双手牵起白攸。整日看沈明腻腻歪歪地跟沈晗撒娇,不想有朝一日她也有机会跟姐姐撒娇。还别说,这种感觉挺不错的。 我是心疼你。白攸抚摸她的背脊,隔着薄薄的衣料依稀能摸到还没长全伤口和瘦削的脊骨。 白熙被她摸地浑身战栗,知觉变得格外敏感,痒酥酥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应:别这样耳根十分羞耻地红了,她几乎能感觉到那里带来的滚烫温度。 我叫人给你炖了补药,快趁热喝。喝完之后我再为你上药。白攸察觉到她的变化,赶紧收回手调转话题,你以雷霆手段捉拿吴宇,接下来打算如何收尾? 白熙接过药碗,双手捧着乖巧地喝药:如果不出意外,今日就会有父王的特使,传令命我摄政监国。 白熙退到后堂立刻写了一封密信,交由白攸的手下传给长宁王。陈润天首鼠两端太过危险,这样的人万万不能留在她父王身边。 主上,王爷密信。 长宁王的飞鸽传书终于到了,命她找到钱豪并准备接世子宝印监国摄政。 世子!门外传来钱豪的声音。 王爷手谕,请世子立刻出来接下手谕! 长宁王的正式手谕也终于到了!和手谕一起到的还有珍藏在王宫中的世子宝印!白熙揣着手谕和宝印走在王府的庭院中,脚步越发轻快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 离开快十年,她终于回到长宁回到王府,终于不再是空头世子一个! 王府会议,长宁王经营多年,王庭三省六部俱全,规制安排完全是比着南唐朝廷来的。 经审问,一共有以上十五位官员参与密谋国丧之事。桐城令尹崇玉跪在阶下,不停用手擦汗,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怪可怜的。 即刻处死,一个不留。白熙放下尹崇玉呈送的名单,阶下跪着的官员随着她的动作都把头埋得更低。 世子,这似乎桐城令刚想说话便被她的眼神吓住,臣奉命。 白熙站起身,王冠上的九串翠旒摇曳不止: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法。望诸位详查。 她就是要用这十五个人的脑袋来告诉阶下跪着的这些人,王宫里已经有了主人,不能再生出任何悖逆之心。 臣等,誓死追随世子殿下。 白熙背着手,单手撩开眼前阻挡视线的玉旒,作为王世子她原本是不能着王袍服制,但是作为监国,她便必须换上这套衮冕来震慑大臣。 诸位臣工说错了。她收回手,玉旒重新落在眼前,略带戏谑道,应该是效忠我父子二人才对。 臣等受命。她拂袖而去,阶下众人方觉压力消减。 == 主帅长仪公主林祯亲自视察东安城防务,城内守军大受感召,又一次击退了长宁的攻势。 公主,长宁尹崇玉大人的来消息了。 一直杳无音讯的白熙居然奇迹般地重回长宁王庭,不但如此,还以监国世子的身份执掌权柄监国理政。 我的小白!真是太好了。一向沉稳镇定的林祯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那封密信泣不成声。 公主,您多少休息一下吧。王长生跪在门口劝她,您都好几个昼夜没有合眼,如今驸马的下落已经找到,您万万不可这样熬下去了。 本宫无碍,皇兄那里有什么消息?林祯将密信贴身收好,背过身悄悄抹掉脸上的泪痕。 京卫查到,太子的谋士钟西崖和陈润天有勾结。陈润天罔法所得的赃款多半是落入了钟西崖的手中。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39) 钟西崖是太子最倚重的谋士,几乎是太子在朝中的代言人,落在钟西崖手里就等于是在说太子贪赃枉法。 消息来源可靠吗?太子贪赃,牵扯太广不能不详细查实。 绝对可靠。京卫找到一个跟在钟西崖身边十几年的人,这个人是钟西崖的私人大夫,钟西崖身体不好,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全靠这个大夫给吊着一口气。这个大夫因此能够参与钟西崖的大多数筹划,钟西崖几次远赴浙江去找陈润天他都有跟随。 太子,太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难怪陈润天能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帝京,还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搭上长宁王的快车,想必这其中就有太子的筹划!为了避免浙江的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太子居然不惜放走陈润天,任由陈润天翻出陈年旧案导致长宁王谋反! 我原以为林祯一个站立不稳,腹部撞在桌角,一口殷红的鲜血洒在桌上。 公主!王长生赶紧去上去接住她,军医!军医! 没想到,她心心念念奉为未来明君的太子皇兄是一个大公无私之人,没想到,竟然也是这般蝇营狗苟,如此作为,恐怕连当年的三皇子都不如! 怪不得太子敢承诺长宁军不会进攻东安城,必定是联络陈润天借着夏讯为由暂缓发兵! 林祯恨不得立刻就修书长宁王,告诉他陈润天和太子皇兄还有勾结!故意阻挠长宁进攻东安!让长宁王,除掉陈润天! 修书,找可靠之人,送信给小白,叫她除掉陈润天! 直接告诉长宁王是不可能的,大概率会被认为是反间计适得其反,只有让白熙出手除犬方才能奏效。 第五十七章 鸿沟 原本因为长宁王亲征而空置的王府迎来新的主人, 长宁王世子白熙和她的姐姐。 向阳郡征发的粮草为何还没有运出去?声音的主人以食指轻扣檀木桌沿, 半张脸映在珠串之后忽明忽暗。 内侍迈着小碎步走上玉阶, 悄无声息地放上一杯清茶。 向阳郡守站在玉阶下, 双手颤抖着拿起朝笏。年轻的世子已经处死了不少暗中串联篡位的官员, 关于世子残暴不仁的传闻甚嚣尘上,思及此事, 向阳郡守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你的肩膀在抖什么?圆白的小胖手端起手边的一杯茶,白熙站起身走到向阳郡守的身边,我不过是问问,我知道夏汛冲塌了不少官道, 若是因此不能运送粮草, 本世子不会责怪。 向阳郡守放下朝笏,猛地趴跪在地:世子英明, 夏汛导致白河涨水,淹没主要官道。臣已经派人连日抢修, 保证十日之内可以恢复通行。 白熙一手拉起他,将那杯茶递到他的手中:这杯是新的, 赏予你。前线将士等不了那么久, 喝了本世子的茶, 我就要你三日内起运,你可办得到? 臣臣办得到。 向阳郡守双手捧着茶盏, 一手捏着盖子,颤巍巍送到嘴边,一阵叮当错乱的脆响。 退下吧。白熙回到王位上, 一手拿起奏本,宣中护军兼领兵部尚书钱豪觐见。 奏本是工部联合户部一起上的,夏汛给沿河州府造成不少损失,救灾之事不能再拖,必须令钱豪调遣地方驻军前去救援。 世子,有一封来信,不知是何人递到末将的官署中,信封上写着要您亲自开启。 钱豪给她带来一封密信,一封凭空出现在他官署前的密信,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是谁放到他门前的,守兵整夜守着竟然也没有注意到。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白熙轻咬嘴皮蹙起眉,她工于书画鉴赏这字迹自是再熟悉不过。长仪公主林祯,你的耳目可真灵,我刚刚登上世子之位你便派人稍信来了。 这是长仪公主的来信。白熙去来拆信刀,挂信封上的火漆,也不能说是她的信。因为信上的字迹是临摹而成的,乍一看和林祯的字迹十分相似,但仔细看在提勾之处稍有不同,是有人临摹了长仪公主的字迹写成的这封信。 是那个冷若冰霜的公主!钱豪大惊失色,对方不但是白熙的妻子,还是南唐军队的主帅,自己竟然如此疏忽,眼睁睁地让敌人把书信投到门前。 果然。 白熙展开那封信,信中只说陈润天勾结太子和北晋并不可靠,没有一丝一毫关怀她的语句,甚至还在最后跟她谈条件,声称只要长宁归附便会既往不咎。 各地水情已经稳定,但损失还是很大,我需要你从兵部下令各地府兵驻军前往救灾。白熙将信折好收到一个木匣子中,前方战事焦灼,后方不能出乱子。 钱豪双手抱拳应下,他掀起眼皮小心地看着白熙的脸色,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世子末将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禀报 白熙拨开玉旒,笑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要瞒着我? 钱豪扑通一声跪下:世子保重身体王爷他阵前中箭,现在正在军中 谁? 阵前中箭? 在军中怎么样了? 世子!大殿里回荡着钱豪撕心裂肺的喊叫。 白熙眼前一黑,当即昏死过去。 熙儿!熙儿! 再次醒来就对上白攸焦急的脸,白熙当即掀开被子就要跳下床;我要去军中! 你不能去!白攸按住她的腿制止她,你现在是监国,你怎么能到处跑! 父王中箭了你知道吗!白熙抓她她的肩膀大力摇晃,我怎么能不去见他!他是我们亲生的父亲啊!若是父亲有什么好歹,她必定要和林祯不死不休! 你先别急,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跟你说!白攸从她手中挣脱,近乎嘶吼道,陈润天带着前军一个团的亲兵叛逃了!王爷被陈润天怂恿前往城外督战,谁知道这时候冷箭射中王爷。王爷刚受伤,你举发陈润天的信就到了。王爷昏迷不醒,后军将军和中军司马打算奉你的命令捕杀陈润天,陈润天见势不妙带着亲信的一个团夺门而逃。 去追啊!白熙愣愣地看着她,怎么?为了攻打东安城就不追了? 白攸咬牙点头道:中军司马奉命点起两营兵马去追,谁知道被东安守军寻到破绽,派人追击打乱阵脚,我军被迫停止攻势。 林祯!她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涌入口腔,霎时间便将锦被染红,林祯竟然如此无耻!冷箭伤我父亲! 冷静,冷静。白攸用手绢擦干净她嘴角的鲜血,你先别急。冷箭不是长仪公主放的,是陈润天以死士扮成南唐守军,此人早已和北晋勾结,打算扶持吴宇取代长宁王,他当时还不知道你已经重回世子之位,还打算联合吴宇里应外合出此阴招。直到王爷中箭他又见到你派人送信,这才慌不择路叛逃离开。 这个畜生!白熙将锦被紧紧攥在手里,满口银牙咬得咯咯响,不能再和南唐打下去了!我必须亲自前往军中,命令他们撤军! 不可!白攸按住她的肩。 现在撤军,东安守军若是乘胜追击,待我大军渡江击于半渡,我军兵马自相践踏就会毁掉全局。更何况,到时你和王爷都在军中,一旦出事,就毁了整个国祚啊!因此我们只能进不能退! 那就修书议和,长宁暂且重回南唐麾下。大军原地驻扎东安。北晋虎视眈眈,这时候还和南唐死磕实在是昏招。趁现在双方还没有完全陷入战局,抽身离开对付北晋才是要事。 还得你长宁王世子来修书。白攸也赞同她的意思,只是恐怕南唐不会轻易答应。 能有什么不答应的,大不了我再度入京为质,要杀要剐任他们便是! 胡说什么!白攸堵住她的嘴,如此没有分寸!你已经被打上反贼的烙印,帝京到处是捉拿你的告示,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胡话了! 值辰学士,进来草拟国书!白攸对门外喊话。 白熙穿着睡袍在值辰学士草拟的国书上加盖了世子宝印,当即便命令礼部侍郎为使节将国书飞马送到东安城长仪公主处。 白熙看着内官携带国书与她的手谕前去寻找礼部侍郎,忽然想到什么。 姐姐,你如何知道父王中箭是陈润天所为?陈润天的密谋肯定不会告诉白攸,就算白攸和北晋虚与委蛇,北晋也不会将这样的机密告知于她。 我长仪公主和你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不会做这样的事。白攸有些尴尬地回她,而且我对长仪公主还是略有了解,她不是冷箭伤人的小人。更何况王爷亲自督战也不会站在能被城上弓箭手轻易射中的危险地方。 这样说,似乎有一些道理,白熙暗中松了一口气。 召钱豪入宫,决不能放过这个陈润天。陈润天在东安城下叛逃,最有可能的方向就是一路向北,借道长宁境内投靠北晋。 三娘子关! 任何人想要逃亡北晋,只要借道长宁必定逃不过三娘子关这一条路。更何况陈润天只带着一团百余名亲兵,化整为零混过三娘子关的可能性极高! 马上传令中军,父王病情一旦好转立刻接回桐城养病! == 荒僻的山村里,陈润天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长宁军不眠不休追了他整整五天,沿途的驻军也接到消息围追堵截,好不容易带出来的百十号亲兵只剩二十来个,三娘子关虽然近在眼前但守卫却更加森严,只好先寄身在这出荒废的村落。 今夜先在此扎营。陈润天的亲兵首领吩咐下去,训练有素的亲兵们立刻开始轮岗。 这里不能久待了。陈润天叫来那个亲兵首领,压低声音道,就在今夜,我们化妆成普通民众,混入三娘子关。大丈夫当断则断,丢下其余的亲兵,自己逃亡才是上策。 将军,对不住了。一把匕首倏然刺进他的后背,亲兵首领在他耳边低声道,属下这条命是将军救的,但属下的家人都是唐人,实在不愿跟着将军叛唐降晋。 你 陈润天瞪大眼睛看着他,喉咙中咯咯作响,很快便没了声息。亲兵首领跪在陈润天的尸首边上用匕首抹开脖子,鲜血喷溅。 府兵赶到之时,荒村里只剩下一地尸首,上蹿下跳搅动风云的陈润天,就这样死了。现场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所有亲兵都是自尽,干脆利落。 将军,逆贼怎么办?将官请示钱豪。 以匣函首,呈送世子殿下驾前。钱豪一脚踹裂面前的土墙,暗害老王爷,这个逆贼死得太便宜了! 第五十八章 共浴 白熙的两路特使赶到边境, 一路进入东安城请求停战, 一路进入长宁军中传令大军停止攻城。意外的是, 对于白熙的命令, 长宁军从上到下都欣然接受。 长宁军转变攻势为围困, 东安城的紧张局势终于稍微缓和。 然而进入东安城的特使却遭到了冷遇,入城三天以来一直没有获得长仪公主召见。长仪公主在根本不露面, 只是安排一名没有实权的军中司马低调地接待了特使长宁藩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一行人实在等得着急,终于找到了长仪公主的心腹红人公主府詹事王长生。 以公主府詹事身份担任南唐中军司马,王长生阴沉着脸拦住白熙的使者:贵使留步,说战就战, 说和就和, 您家王爷和世子完全没有把我国放在眼中。 礼部尚书被他一席话堵地无言以对,只能再一次呈上白熙口述的国书, 用几近恳求的语气对他道:请詹事大人务必通融,两国停战于国于民都是利事。 王长生还是无情地拒绝了礼部尚书, 本来嘛,主动挑起战火又没有取得胜利, 自家老王爷还受了重伤, 这种时候南唐换了谁都不会有和谈的意愿。 礼部尚书无奈地写了一封信交由飞鸽传回桐城, 又一次穿街过巷去求见长仪公主。早几天因为两军停战的原因街市已经恢复了繁荣,但最近几天街上却开始戒严。东安城的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最直观的改变就是特使居住的驿馆外多了很多的守卫, 守卫既不监视长宁使者也不阻拦他们外出,只是一直紧紧跟随但远远地保护。 世子,温泉已经备好, 请世子移驾。幼年就服侍她的胡嬷嬷一直没有离宫,如今她重回王府便特意将胡嬷嬷调回自己的寝宫。 我很快便来。白熙放下手中的书,进入内殿换上一身厚重的浴袍,借着夜色的掩护解了身上的束缚换自己一个宽松舒适。 寝宫里的侍女都是白攸安排的,绝对忠心而且没有多余的话,当然也不会有好奇心。 走到温泉宫门口,白熙一手解开浴袍的腰带吩咐道:你们不必跟来,如果有人要见我先到殿外通报。 侍女上前为她开了殿门,随后乖巧后退。 温泉宫内点着灯,池中的水波在梁柱和墙壁上投下粼粼的波光。她解开系带,浴袍无声地滑落在脚边。赤脚走近浴池,她忽然被闹了一个大红脸,慌忙地退回去捡起浴袍。 竟然已经有人在温泉池中了!见鬼!还是个女人!一个拥有美丽背影的女人! 谁在那里!白熙搂着浴袍叫出声,不要回头。 然而那人已经扭头,带着一脸的受伤和不满撒娇似地望向她:是我啊! 居然是白攸。 姐姐你先洗着,我白熙赶紧转过身,手忙脚乱地裹上浴袍。 身后传来水声,身体忽然被一个温暖而湿润的怀抱占据,水意带着灼人的热度一下子浸透她的浴袍,肌肤瞬间就被点燃。 我我还有一些政务 她想跑,浴袍的一角却被踩住,白攸没有给她多说的机会,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整个人从浴袍中拽出来。她赤.身.裸.体落入白攸带着冷冽酒香的怀中,白攸喝酒了?! 白熙用尽力气才挣脱。这下她完全手足无措,白攸高她一大截,目光从白攸精美的锁骨一路跌落到平坦的小腹,她别过头来完全不知道眼光该落在哪里。白熙双手环在身前,紧张地吞咽着。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40) 来都来了。白攸将她大横抱起,大步走到水边,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意,走你。 她! 竟然被自己的美人姐姐,丢进了池子里! 竟然自这样暧昧的环境里,被丢进了池子里! 果然,再美的美人喝多了酒都不正常。 她在池子里呛了一鼻子水,刚浮出水面就见到白攸一个纵身也跳进了水中。她刚抹掉脸上的水就又被白攸的水花溅了一脸。 白熙简直想把白攸身边服侍的人拖出来暴打,哪有让喝酒的人泡温泉的,酒劲儿越来越猛不说还害她遭殃! 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白攸双手环住她的脖子,腻在她的怀里撒娇。 好吧 她承认自己有一瞬间有点不纯洁,当然那只是一瞬间,理智终将战胜欲.望。但是!不能这样被被战胜啊!居然像一个布袋一样被扔进池子,她都可以想象到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是多么的可笑! 这该死的,不解风情的家伙。 生气啦。白攸凑到她面前,看着全身湿透的她笑得前仰后合,我来帮你洗头。说完便取来池边的皂角。 哪有这样的!白熙老老实实被她按在池子边清洗,不得不说白攸的手法是真的不错,也不知道瞒着她祸害了多少小妹妹,居然舒服地让她生出一丝困意。 当然,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白熙忽然生出奸.计,在竹篮里取来澡豆细细地扑在白攸的身上:我先来服侍姐姐。 手指特意在几处专业的穴位多按,这原本是她悄悄学来准备服侍林祯的按摩手法,今天就先用在白攸的身上。 你和公主的感情好吗?白攸忽然丢出这么一句。 她在干什么! 白熙忽然记起自己的身份,赶紧停下按摩的动作讪讪地收回手,用木瓢舀起池水浇在白攸的身上。她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死人,怎么可以生出别的想法。更何况,白攸是她的亲姐姐! 还不错吧。她对我就像姐姐一样好。这样说也不合适,林祯其实一直在亦姐亦母地照顾她,也许是她多想了呢?对方根本就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恋人,只是单纯地当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亲戚家的孩子。 那你们那个了吗?白攸挑眉,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暗示,带着热切的期待看着她。 呃 白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将自己辱骂了千万遍。怎么回事,白攸怎么一副激动的样子,她和公主的内帷之事就这么让她好奇吗? 嗯。虽然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那你们谁在上面啊!白攸变得更加激动,不会是你吧。我妹妹这么有本事? 她真得错怪白攸了! 白攸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合伦理的想法,就是单纯的变态而已! 公主。问一句答一句,话少得可怜。 不得了不得了。白攸摇头晃脑地感叹,不愧是公主,你要努力妹妹。千万不能丢了我们白家的脸。 真好,白熙无语望苍天,她是该高兴白攸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白家人了,还是应该伤心白攸的脑回路有问题作为白家人为什么要在这些小事上争来争去!老老实实躺平任由林祯玩.弄不就好了。 你这样不行啊。要是你不会的话,我可以给你找教材白攸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对她进行输出! 白熙绝望地捂住耳朵,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变态的身份暴露了! 世子,钱豪大人传来消息,陈润天的尸体找到了。 天籁之音! 尸体送回桐城,随便找个地方葬了。人都已经死了,再做什么都显得无用。 白熙手脚并用爬出浴池,中道还被白攸拽着脚腕生生拉进池中。 她恨不得将这个陈润天传首九边,然而现在还不是这样做的时候。陈润天和北晋勾结,这样做极有可能激怒北晋。停战的协议还没有落实,这时候激怒沈明不是个好选择。 熙儿别走。白攸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了! 王长子的侍女在哪里啊!给你家主子端一碗醒酒汤来! 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柔弱世子,她容易吗,要伺候这个喝了酒的醉鬼。偏偏她还打不过她,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 你们是死人吗!裹着浴袍坐在池边瑟瑟发抖的白熙愤怒地责骂那些侍女。 侍女们都觉得很无辜,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罪了世子。 真倒霉!白熙在心里哀嚎。 == 陈润天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身边的亲兵也全部自尽,长宁王阵前中箭的秘密被他们的死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陈润天首级送到桐城的这一天,北晋沈明的特使也到了桐城。 特使是她们的就是她们的熟人,北晋清河郡主沈晗。沈晗手持国书在三娘子关外请求入关,钱豪在白攸的授意之下放沈晗一行人进入三娘子关。 虽然白攸没有说,但白熙还是从桐城令那里得知了沈晗作为特使来到桐城的消息。这是她不能回避的问题,沈明与沈晗依然把持着北晋的朝政,作为长宁世子她不能不见这些人。 只是该死,为什么偏偏来的是沈晗! 长仪公主也派人来了。 只比沈晗晚一点,林祯派出的使臣也到了桐城。 来的是谁? 一个军中的挂名司马。我看没什么本事。舞文弄墨在行,行军打仗就是抓瞎。只要不喝酒,她姐姐还是个正常人。 第五十九章 和谈 先接见沈晗还是先接见林祯的使者,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外交命题。 白熙还没有做出决定, 商队却从南唐带来新的消息, 南唐皇帝已经病重到弥留之际。句太医院流出消息称, 皇帝整夜梦寐并声称有鬼魂纠缠自己, 太医轮番上阵施针用药都不见好,原本身体每况愈下的皇帝经此一事直接病倒在床一蹶不振。 如果没有意外, 南唐已经到了传位的关键时刻。白攸在地图前分析局势。 这也可以恰当地解释为什么东安城会变得紧张,皇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咽气,七皇子远在北地军中,帝京的传位一旦出现问题, 十万北军顷刻间就有可能踏破关隘直奔帝京。林祯统帅的东安守军原本就是帝京禁军, 如此危急关头必须做好回师救援帝京的准备。 父王还没有醒,不过太医说已经可以起驾回桐城了。 传位到了危急关头的又何止南唐呢?长宁老王爷重伤昏迷, 长宁实际也到了艰难的局面,不过好在白攸对她是真心。 白熙指着图上的一处标记, 那里是通州城,御北军如果想要赶赴帝京必然会经过通州城。然而东安城距离通州有些遥远, 如果不提前准备, 完全无法赶上御北军的进度。等守军匆匆赶到, 等待他们的肯定是残垣断壁和以逸待劳的北军。但是如果通州失守,勤王禁军就只能在帝京城下与叛军决战。 你想联合北晋? 以白熙对林祯的感情, 没有道理不先召见南唐的使臣。拖延这么久,一定是没有下定决心。关于南唐皇帝害死白熙生母安宁公主的传闻早已传遍大街小巷,长宁王起兵反唐也坐实了传闻, 白攸想着,若是白熙铁了心要为母报仇,必然会联合北晋。 我并不想这样。白熙拿出一面小旗放到沙盘上,如实回答她,联合北晋虽然能重创南唐,但更要担忧的是引狼入室。 以南唐和长宁的军力,联合起来方能与北晋一战,一旦任何一方被削弱,北晋都有可能一举将两国吞并。东安城的战事就是一个例子,长宁王虽然怒火中烧却没有全力攻城,保守的打法其实也是在提防着北晋。 不过我我们还是可以有所保留。 要是七皇子不谋反的话,林祯的军队就不会动,林祯不动的话她为什么要冒着被吞并的危险联合北晋呢? 其实南唐和北晋本就是一国,为了一个人的仇恨而同室操戈代价实在太大。白攸衷心地规劝她,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从前的恩怨。 前唐被北晋所灭,衣冠南渡之后长宁与南唐分别立国,其实人还是那一群人,地方也还是那个地方,只是换了个叫法换了个主子而已。 商队一路行来,听到不少民.意,百姓们都不愿意看到南唐和长宁兴起刀兵,就是官员和贵族也不愿意看到利益受损。再这样打下去,长宁王的声望大大受损不说,更危险的是北晋也有可能趁虚而入。 确实。长宁和北晋才是敌人,南唐反而是朋友。安宁公主终其一生都致力于北伐,一直努力促成长宁和南唐的联合北伐,可惜壮志未酬,作为子女,她不能忘记母亲的遗志。 北晋与我们真是血海深仇。 白攸看着她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烙印连忙别过眼,孤身一人落在北晋的手里还遭受了非人的痛苦,若她是白熙肯定会与北晋不死不休。 我的生母也是唐人,因为北晋军.纪败坏而被掳进军中成为营.妓,长宁王一战击破北晋军队,因此才见到我的母亲。 为什么会说起这些?白攸心头闪过一丝懊悔,但这样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她们原本就是姐妹,压根儿不是什么外人。 姐姐。她从未主动提及自己的生母,然而今天却说了,白熙心头一酸,但也随即涌上一股热流。她的姐姐果然是把她当成了最亲的人。 == 反了反了!禀报世子,南唐七皇子反了! 白熙睡到半夜被人喊醒,赤脚跑出寝宫,内侍早已等在门外,一路灯笼照亮,二人抬舆从寝宫穿梭到书房,起得比她还早的白攸正等在门外。 帝京发来的密报,南唐皇帝已经在五日之前病故,尚未举行登基大典的太子以储君身份处置丧仪。按照规矩太子必须即刻在大行皇帝的灵柩前登基,但是太子坚持不肯,一定要等召回七皇子赵王之后再举行大典。 丧礼进行到第三天,七皇子赵王拒绝奉嗣君诏书返回帝京,并在军中公然质疑大行皇帝死因。使臣质疑赵王谋反言辞之间稍微激烈一些,冲动的总兵侯靖竟然将使臣一剑刺死。 林祯在哪儿?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查长仪公主的行踪。 七皇子果然谋划已久,暗中笼络了南正雅的手下总兵侯靖。南正雅一向忠于皇帝,与太子也是恭敬有加不是分寸,七皇子只能剑走偏锋从副将和总兵身边下手。在杀死使臣之后七皇子立刻命侯靖软禁南正雅,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洗和替换了南正雅的亲信。 最新消息,就在今晚,林祯忽然在通州城打出帅旗,阻击赵王。 原来如此! 白熙手中的参汤险些打翻在地,一切的情报都对上了! 林祯一直不接见长宁的使臣就是在迷惑赵王,如果她没有猜错,林祯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怀疑赵王有意谋反,并且也察觉到长宁军并没有一战攻破东安的决心和胜算。所以早在她的使臣到达东安之前,林祯就已经秘密抽身前往通州,非但自己前往,还暗中抽调了守军增援。 她的胆子可真大,就不怕你当真攻破东安? 白攸的说法恰恰是其中的关键,要是白熙执意报复,非要强攻,东安失守的后果林祯绝对是承担不起的。 她太了解我。 林祯离开的时间绝对不会在长宁王中箭之前,长宁王的脉她肯定摸不准,但是她对白熙确实了如指掌。她知道白熙没有跟自己决战的胆子,也不是一个勇武好战的主政者,在长宁王受伤之后她绝对不会进攻,只能停战。 你家的公主可真有本事,七皇子三万大军被牢牢挡在城下,一点进展都没有。 奇哉怪也,驻防北部的又至少十万大军,七皇子带出来三万,这说明他需要余下的七万大军原地驻守防备北晋。还好,七皇子至少没有与北晋合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子为何迟迟不肯登基?若是想等七皇子俯首称臣之后再登基,得知七皇子谋反之后也该立刻登基以安定人心,为什么太子却一反常态迟迟没有动静。 太子的情况现在还不明朗。白攸对她实言相告,帝京朝中没有动静,太子在现身安排了粮草供应的事项之后就头也不回地钻进后宫处置大行皇帝的丧仪。 南唐皇帝死了,白熙有一瞬间的放空。最大的敌人就这样不在了,害死安宁公主的人已经从世界上消失,她是不是有理由放下? 我有一个好主意。白攸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名对她道,我们可以现在出兵,驻扎东安城外的长宁军直接开拔到这里。 图上标记的,是七皇子大军的粮道。线报说七皇子的粮草囤积的望乡山谷的粮仓内,山谷附近各有两座营寨守卫粮仓。只要突袭拿掉这里,七皇子的大军必然不攻自破。 士兵进进出出分发粮草如入无人之径,七皇子这么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林祯的军力只能守城不能外出作战。如果此时长宁插手,帮助林祯击溃七皇子,那么他们就有了和南唐议和的资本,甚至还可以提高价码。 你想想,如果你出兵帮助南唐平叛,我们就可以在议和的时候提出更高的要求。白攸搂住她的脖子将她抓到地图前,就算你提出要长仪公主常驻长宁履行妻子的责任也是可以的。 呃话虽如此,但这个价码她实在是不敢苟同,这满脑子想得都是些什么啊! 出兵是可以的,但是必须做到迷惑北晋。白熙最终做出决定,出兵协助南唐平叛,既然皇帝已经没了,她想自己和长宁王也应该放下。上一代的恩怨就不要牵连到后辈了,否则这样冤冤相报下去,她在皇家书院里教的那些孩子长大之后是不是报仇呢? 请北京特使沈晗进宫,我要亲自接见她。 天色微微泛白,长宁王宫派出几路特使秘密前往长宁军,鸽子从王宫飞出之后便也融入还未全亮的天色中。 == 沈晗的动作很快,白熙刚刚梳洗完毕她便已经在殿中等待。 清河郡主别来无恙啊。白熙没有穿王袍,一身便服在偏殿接见了沈晗,替我向贵国陛下问好。 沈晗一怔,随即换上一张笑脸:多谢世子。她分明感觉眼前的人变了。 恋耽美 >南朝驸马(GL)——荞面馒头(41) 世子有意和我们签订盟约吗? 向北晋称臣,每年纳贡,甚至要规定每年亲自前往北晋朝贡?如此苛刻的条款,也亏沈明想得出来! 这也太过火了,郡主恐怕得劝贵国陛下三思。这样的条件如果全盘接受必然引起怀疑,只有讨价还价才能显得真实。 或许我们可以再商议。沈晗也没指望她能答应。 第六十章 落幕(正文完) 长宁军攻破望乡山谷的消息辗转传回北晋, 深宫里的沈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报信的人撕碎。她被耍了, 被那个只会在她身下屈服求饶的女人耍了! 立刻召郡主回来! 白熙口口声声说自己血海深仇不能忘记, 同时白攸那边也说自己和白熙不合, 营造出长宁分裂白熙内忧外患的假象。白熙在这边和沈晗签订国书, 那边就指使长宁军猛扑七皇子。真是狠狠地摆了她一道。 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沈明冷笑着叫来朝中的军事主官,发兵三娘子关, 我倒要看看她有几分本事,敢这样耍着我玩。 她还以为白熙依旧是那个废物,那个一点儿胆色本领都没有的怂包,只会在被她强要的时候愤怒, 在被她虐待的时候求饶, 没想到对方已经成长了! 还有那个白攸,两姐妹联合起来蒙骗我。 白攸故意对北晋的密使流露出对白熙的不满, 各种暗示自己早有取代之心,成功地误导了沈明的判断。让她认为白熙是迫于国内的压力而不得不委身北晋, 不得不先答应这些苛刻的条款来换取处理内忧的机会。 陛下,臣有一言请陛下三思。摄政王沈春秋及时组织她。 北晋确实也是内忧不止, 连年的征战导致国库空虚, 又不像南唐和长宁那样农业商业发达。毕竟是北边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 虽然军力强悍,但在国力上还是差了一头。 马上就要夏忙, 军队不宜再动了陛下。要打仗也得等到秋收之后,秋粮入了库之后北晋的军队才能腾出手来放心打仗。 哼。沈明冷笑一声,那就让她们再喘一口气。她倒是也想看看这个长宁王世子到底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 长宁王最终还是没能回到桐城, 白熙长跪在长宁王的灵柩前直到昏迷,任何人来劝她都是徒劳。 护送长宁王会桐城的中军司马带回了在陈润天营帐里搜到的密函,果然是陈润天指使亲兵在战场上以淬毒的冷箭射伤长宁王,原因也和他们猜得一样,就是为了扶持吴宇。这件事他是瞒着吴宇做得,信还没有送出去事便已经做了。 父亲,也许你并没有那么爱我的母亲,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她报仇。 长宁王在临终之前有过短暂的清醒,他口述命随从留下密函。通过这封密函,白熙才终于有机会了解到深藏在长宁王心中的秘密。 而且我更要感谢您,感谢您不嫌弃,一直愿意做我的父亲。 长宁王是马奴出身,安宁公主爱其才华带在身边培养。多年之后长宁王虽然战功彪炳被封为亲王,但他一直将安宁公主视为自己导师与尊长,安宁公主酒后与长宁王发生关系,随后便怀上了她。长宁王一直背负着与尊长乱.伦的压力而不敢正视自己与安宁公主的关系。安宁公主一怒之下便留下她,自己孤身一人回到南唐。 公主在南唐朝中声望颇高,南唐皇帝暗中忌讳公主,又因为公主力主北伐惹来朝中主和派大臣的不满,皇帝便派人以僭越之罪名将公主赐死,对外却是谎称公主病故。等到长宁王携子入京之时,皇帝早已派人将公主下葬。而当年被派去赐死安宁公主的太监,就是日后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陈润天。 不需要额外的证据,陈润天那一具残缺的尸身就是最好的例证。 长宁王对她一直都非常好,独独不愿意见到她身着女装的样子。白熙靠在灵柩边狭隘地想着,父亲想必也不愿意对着那一张酷似安宁公主的脸吧。毕竟是因为他的迟疑和不坚定才使得安宁公主最终返回南唐,长宁王就带着这样的负罪感一直经受了十余年的煎熬。 白熙用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无声滑落:皇帝,你整天对着我的脸,就没有一点点的恐惧和内疚吗? 上到皇帝皇后,下到当年幸存下来的还活着的那些官员,他们面对着她这一张脸,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没有一点点觉得对不起安宁公主,对不起这位挽救社稷于危亡的女杰? 熙儿你该休息一下了,父王已经走了,长宁不能再失去一位王爷。白攸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我们一起给父王磕个头吧。她对不住自己的父亲,养育之恩没有报完,如果有来事她愿意变成一条黄犬,静静地守护在父母的身前。 七皇子在长宁军和林祯所部的夹击之下兵败被俘,南唐留守的御北军倒戈重回南唐麾下。据说北军主帅南正雅被人从柴房里请出来时仍旧在怒骂七皇子,他征战半生居然被七皇子暗算,想来这实在是他平生最意难平的事情。 61 番外 一年之后的冬日, 白熙拥着狐裘坐在床上听白攸向她传达消息。承诺白攸的事情她做到了, 姐妹二人共享江山, 轮流执政, 她也可以多得清闲。 太子的身体也不行了。白攸摇头晃脑一顿感慨, 处置完七皇子,他的心气也散了, 就在前几天刚刚在帝京咽气。皇长孙林琮登基为新帝,长仪公主辅政。 太子的身体一直有些不好,京中也不乏风言风语,都以为是政敌陷害, 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而且还来得这么快。原以为太子必定对七皇子恨之入骨,必定会除之而后快, 没想到最后却只是废为庶人,而且不连累七皇子的子嗣。 不说这个, 姐姐我好冷。白熙张开双臂,可怜巴巴地望着白攸。 她好累啊, 不想再过问这些了, 只想躲在白攸暖和的怀抱里当一个小废物。 白攸脱下靴子跑上床, 脱了她的狐裘将她搂紧怀里:姐姐抱着就不冷了。 好痒。白熙被她的发丝弄得不舒服转身将脸埋进她的怀中,我想去见见她。 没来由地想起那个人, 但凡有一点闲暇她便会想起在帝京的日子,想起那一晚桃花树下,想起与林祯共度的每一个夜晚。 两人的婚约至今都没有解除, 身边也没有再添别的人。可这样相隔两地,天远地远,究竟又算得了什么? 那去找她吧。长宁的事情我会替你操心。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白攸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背,我与她还有些交流,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你。 可我还是算了。泪水打湿了白攸的衣襟,喊着泪水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她已经脏了,配不上长仪公主。 白攸抱着她,无声地叹息,这样的心结她也开解不了。 别让自己遗憾,想去找她的话就去,她心中一直都有你。这是她唯一能为她们做的。 北晋虽然国力衰弱但军力强悍,兴兵北伐太过困难,白攸自问没有本事除掉沈明沈晗为她报仇,只能尽力促成她们两人的姻缘。 == 又是一年匆匆而过,桐城郊外的原野上,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飞驰而过。驾车的少年一身白衣翩然似谪仙一般,马车飞驰过官道,少年咬着一枚草尖,哼着没有人听得懂的歌谣。 少年将马车停在湖边,抱着一根鱼竿跳下马车。往常钓鱼的石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少年将鱼竿放到那人身边,伸手扶那人的肩:兄弟,这是我的位子。 手指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站立不稳的她落在那人的怀抱中,如此熟悉和温暖。耳边是风过芦苇的声响,她害羞地遮住自己的眼睛,却又在指缝间悄悄看她。 小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知何时她抱着那人滚进了松软的草丛里,一人高的苇草在头顶摇曳绰约,她羞怯地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林祯的处置。林祯却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早已长好的烙印,一滴泪水落在她的颈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她来晚了,让这可怜的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苦。 阿祯。双手环住林祯的腰,白熙仰起头像是在撒娇,这一次我不会离开你了。 傻孩子。 林祯搂着她,像是搂着一件易碎的瓷器那样小心。分明是她弄丢了她,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一直在想,为什么在绍兴的那一晚没有叫醒她,为什么没有带着她一起走。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弄丢她,一定会守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 南唐小皇帝登基第二年,辅政大臣长仪公主悄然离开,朝中涌现出多名新锐官员,合力撑起了朝局。也是同年,长宁小王爷白熙宣布让位给自己的兄长白攸,跟着长仪公主的脚步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 有传闻说他们一起携手泛舟湖上远离尘世,也有人说她们其实就隐居在不远处,一旦天下有变立刻就会回来重整朝局,但这些传闻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都确定,他们确实再次携手。 阿祯,你把笔还给我好不好,赏个脸,让我把它画完。 亲一下就给你。 白熙被她逗得红了脸,赶紧眯着眼睛敷衍地亲了一下:这下可以了吧,姐姐马上要过生,我得把这幅画送给她。 不行,太敷衍了,我要小白的一个吻。林祯不满地封住她的唇,舌尖抵开她的唇齿加深这一吻。 你们还是人吗?这是白天!白攸捂着白子的眼睛带着她跳到门外,脸上写满了嫌弃。 我白熙躲进林祯的怀中,耳尖再一次红了个透彻。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