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生》 分卷阅读1 回生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1 回生by孙黯 文案: ——如果有一天我睁开眼发现你不在了 井底的古墓和失踪的兄弟。 我追寻着没有结果的秘密,就像一如既往的追寻着你。 内容标签: 恐怖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沉 ┃ 配角:苏白 ┃ 其它: 总点击数: 7934   总书评数:54 当前被收藏数:544 文章积分:10,385,066 回生 1 流水声。 后背一阵锥心刺骨的疼,我从眩晕感中抽回神智。 确定眼睛是睁开的,周围却还是一片把人紧紧缚住的黑暗。 身下冰冷的水几乎已经渗到了血液里,我咬着牙支起身体,周围流水声细碎而隐秘,我注意到头顶一束阴冷的白光。 是月亮,透过头顶的井口照在我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这样的月光总让我想起苏白。揉乱我头发的微凉的手,却带着夏天一样温暖的气息。他失踪之后,我不止一次怀念这种温柔。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只是现在,我没时间了。我弓着背站起来,映着月光看着周围幽深的水域,我所站的地方是一个不太明显的斜坡,长满青色苔藓的石板一直蔓延到看不见底的水里,仔细看才发现水下一小块暗绿色的光,貌似是我的防水腕表。四周静的可怕,心跳声清晰可闻。 坦白的说我很怕水,这种深不见底的水更是加重了我的恐惧,好像随时都会从里面爬出我不想面对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我的表,眼睛想闭又不敢闭上,直到我的手探进冰冷刺骨的水里,隔着手表抓住了一把黑色的纤维。 ……头发。 我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只是咽一口口水就让我喉咙疼痛不已,水下那大团的毛发不知道是谁的,像水藻一样在幽绿色的水中荡漾,是死人吗?苏家的祖坟里……是长辈的尸体吗?为什么会在水里呢?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本家祖上就传下了水葬的规矩,但这样的葬法是不是不太妥当? 我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手小心翼翼的穿过头发勾住了我的表,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楚的看见我的手碰到头发的时候,黑色的细线像有生命一样刷的一下四散开去,我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的就往身后没水的地方爬。 那是……怪物吗?刚才我掉进水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我站起来,除了有点冷之外身体并没有大碍;看了看表,离我下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在一片似乎没什么危险的黑暗里试着回忆这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小时前,我背上塞满了从家里到处搜刮来的工具的防水布背包来到了老宅子后院的井边,把带来的麻绳一端缠在自己腰上另一端缠在不远处的树上,只身一人下到了这个似乎是我们家祖坟的葬井里。 井葬是历史上比较少见的一种墓葬形式,明代往后更是鲜为人知,井本身作为聚气之物,用来下葬的话对风水的要求非常严格,但隐秘性和安全性十分可观;我家本是玄学世家,祖上定下井葬的规矩自有他的道理,而我作为最小的一辈迄今为止是第一次接触自家祖坟,心里不免惶恐。 我踩着湿滑冰冷的井壁慢慢下移,心想要是搁以前我打死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但这次不一样……我给自己打气,下了大概十米左右我试探性的伸了一下脚,确定已经触到了水面,便一手摸索着一手放下绳子,整个身体浸入了不知深浅的水域中;攥紧绳子试着往前游动了几米,我打开防水手电小心的四处巡视,整个井下应该是呈长颈试瓶的形状,顺着井壁往下一定长度,下面就是十分宽敞的封闭空间了;我再把手电往上打,几丈开外果然看到了一个五人宽三人高的石拱门,前面一片灰白色石砖铺成的地台,向下延伸的斜坡渐渐淹没在深水中。 那应该就是墓道的入口。 确定目标之后我继续向前游动,周围明显是人工修筑的弧形墙壁把我划水的声音放大了好多倍,我忍住不想去看自己周围深不见底的水,直到我向前的脚碰到了障碍物。 本来在陌生水域下面碰到什么东西都够让人受了,我顿时心里一毛,赶紧往自己脸上拍了一把带着腥味的野水,鼓起勇气把手伸向障碍物,那竟然是一面一尺宽的砖墙。 ——墙?这是代表不能向前了吗? 我脱下塑胶手套仔细的查看,墙砖平滑砖面整齐可见修砌之精细,然而紧紧吸附于表面的苔藓证明了它存在的时间。这是企图阻挡什么?我也不是哪来的胆量,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用力划水,嘴巴咬住手电筒一头扎进了水里,想要看看这围墙的深度。 这来源不明的水比想象中要干净一些,只是温度偏低,在这九月底的天气里显得冰冷刺骨,我耳朵里盛满了气泡的声音,眯起的眼睛里尽是幽绿色的粼粼水光,我顺着墙壁向两边摸索,发现整个墙壁呈环形围绕在四周,而墙壁的底端随着明灭的灯光消失在暗绿色的水中,深不可测。我不由的吞了口口水想赶快浮出水面缓解一下窒息感,就在我转过头的一瞬间,视线所及的距离内,一抹巨大的阴影划过水波,成片的鳞甲在涟漪中闪着亮光。 那是一个活物。 我听见自己哮喘一般惊促的呼吸声,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几乎与水面持平的墙头,身体忽然脱离了那样的环境条件反射的开始发起抖来。 我看清了这面「墙」的全部。 平滑的弧度形成包围的走势,处在井口正下方的巨大圆圈—— 是一个水池。 一个企图饲养什么的水池。 我控制着平衡转过身去,不敢想象刚才那拥有人的头发和巨大鳞片的是什么东西,更不敢想自己摔进深水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要往前走,必须要往前走才行……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用力吞咽着口腔里莫名蔓延的苦涩感,抬手使劲往地台方向扔了一个火折子,短短燃烧的几十秒也足够我看清脚下的情况。 简直是一条独木桥。准确的应该说这才是纵向笔直的一面墙,两面都是荡漾的幽绿色水光,我要从这一尺宽的墙头上走过去,到达墓室的入口。 我把行李包背在前面的时候,听到自己喉咙里低低的抽噎声。 ——现在还不行…… 我往前走,两旁的水花像是故意跟我作对似的上下波动起来,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白森森的枯骨从我脚边浮起又沉下去。 我抱紧包僵硬的往前走,眼前只有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苏白,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颤抖的脚尖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却没有立刻爬起来,火折子早已熄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回生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2 灭,我茫然的看着一点点蚕食着视野的黑暗,忽然想要放声大哭。 ——哥。 ——你为什么不在。 2 苏白是我的哥哥,比我大四岁。 在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印象里最温暖的东西甚至不是父母的怀抱,而是苏白的手。在那双手还小的时候,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深深浅浅的在雪地里慢慢走;后来他长大了,就把我抱在怀里,让我能趴在玻璃上看窗外灰蓝色的天空。 故城的冬天非常冷。 我出生在一个天寒欲雪的冬日,窗外是渐染的夜色,大宅子里的壁炉烧得正旺,苏白一个人坐在橘红色的暖光前面学画画,偶尔放下笔搓一搓冻得僵硬通红的手,直到看见爸爸妈妈抱着我从外面进来,敞开的门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冰碴,我蜷缩在爸爸怀里冷得直发抖。 “那时候我特别想去抱你,”长大后的苏白用那不再画画的粗糙手指摸着我的头发,“但是手太冷了……只能自己搓热了才敢抱你,心想这就是我的亲弟弟呢。”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疲倦的笑意,好像傍晚天空微微沉淀的暮色,掠过归巢的灰色鸽子。 后来我知道那种感觉叫归宿感。 我的童年很幸福。就算是现在我也可以这么说。 父母都是严肃不苟又不善表达感情的人,还好性格安静但不显得冷漠,而我年幼任性不觉得沉默也是温暖,总是在无聊的时候去纠缠我的哥哥苏白。 苏白似乎能找到应对沉默的最好方式,那就是画画和看书。我经常悄悄的蹲在书房门口往里偷看,捧着书或执着毛笔的苏白眉眼清秀而专注,好像是宣纸画里走出来的人。 然后他在某个抬首回眸的偶然发现了门缝中的我,在我想逃走之前就带着笑意出声,说,小沉,想进来就进来啊。 哥哥实在是个温柔的人,我这样想,后来才知道父母在天资过人的他身上寄予了那么多期望。 小时候的我脑袋里根本没有什么栋梁之才的概念,只觉得他们囚禁了我哥哥的时间,如果我的任性固执能让父母松口,我愿意为他争取一点自由。 于是就有了我死皮赖脸又哭又闹的拖着刚放学的苏白陪我去买糖葫芦的戏码,毕竟在那个最调皮的年龄父母也不好责骂我,只说你这孩子,迟早把你哥烦死。 苏白却只是笑,被我拖着走过房屋低矮的小巷。 ——他一向如此,淡淡然不诉悲喜,这样也好那样也罢,从不争辩也不拒绝,沉默和笑容都映照出身上那一份清澈的安宁。 日后我也曾想,所以父母唤他白,为的就是那无欲无求的纯粹和安稳。 故城的房屋错落精致,水墨一样浓浓淡淡的灰色,总是一身白衣的苏白走在前面拉着我的手,眼瞳如短发一般都是安静柔软的纯黑,像一潭清透幽深的水。 “你啊。” 他那玉石一般光滑修长的手向来都没什么热度,只有牵着我的时候才感觉是那么温暖。 比他矮一头的我跟在他后面傻乎乎的笑,然后被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放在额上。 时光如河。跌跌撞撞仰望着他的背影往前走的我,心底总还有虔诚而又单纯的期许。 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哪怕父母也不可能陪我走一生,可我知道他会。 他一定会的。 八岁那年的一个夏日傍晚,我看着满屋倒在地板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站在死人堆里的苏白,心里也依然这么想。 3 我往手心呵了口气,拧开刚擦干净的手电筒,整个幽深的墓道只被我照亮了估计一半不到,我又往墓道的墙壁上照,果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类似灯台的圆滑坑洞,并且在里面摸到了芯草,我凑近了试着用打火机点着。 这一燎不要紧,黑暗中一条亮红色的火舌一路蹿出,漆黑的墓道瞬间灯火通明,眼睛都有点接受不了这突然的刺激;我眯起眼往墙上看,原来点灯的地方连着一整条盛了火油的小沟渠,另一端不用说就是墓室了。 我整理了一下行装,顺便神经质的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身后除了浓浓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直戳背脊的窥伺感是哪来的呢。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前面通向未知的路。 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只是别无选择。 这里面的秘密,我非知道不可。 干净规整的墓道,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险恶的机关和可怕的怪物。地面略显潮湿但没有想象中井底滑腻可恶的淤泥,墙根生着大片大片阴影般的苔藓,被昏暗的灯火一照看上去有点狰狞,这里的墙砖和外面的水池石质不同触感也更为粗糙一些,修砌倒是一样整齐严密,让人觉得这空间密不透风,低矮的顶部也带来一种压迫感。 而我连皱眉头的时间都没有,一路走到甬道的尽头,其间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事件,然而在我预料可能出会现主墓室和耳室的岔口的地方是一条极窄的隧道,高度只有墓道高度的一半,下面是一块巨大的青玄色石碑,乍一看整个空间被切割成了四块。 该怎么形容呢。我第一个反应是蜂巢。 如果说前面全部属于人工修筑的范围,我想到了这里就是对天然岩洞的改建了。应该说这一面有着内陷弧度的岩壁被分成了“h”字形的四部分,左右两边是用作长明灯的柱形石雕,因为年代久远湿气太重已经看不太清楚眉目具象,只觉得既像蛇又像鱼,姿态威严凶煞可又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想要把它和守墓神联系起来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总之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下看到这样的石雕真心令人不快,迟钝如我也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忙把目光转向自己脚下呈四十五度倾起的巨大石碑。 我有点疑惑的蹲下身来。 印象里我们所说的立碑,不管是纪念碑还是墓葬碑都应当是直立起来的,极少数的石碑会选择平放在地面上,小时候我也曾见过感情深厚的父母为胎死腹中或意外夭折的死婴所立的石碑,平放在棺材上方最后都被荒草和野花覆盖,其中所含寓意我不尽知,可也没有见过石碑有如此摆放。 ……好像是故意想要遮盖住下面的东西一样。就是这种感觉。 我紧了紧橡胶手套从包里取出一块柔软的尼龙布轻轻在石碑表面擦拭了一下,表面一层湿漉漉的附着物就被擦去了,露出青玄色碑面上字迹清晰的隶书: 吾等生于此盲于世安于泉莫思莫言 魂有天佑玉无念 君可知归处犹烦扰不得眠。 最下面的落款是苏家的祖宗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回生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3 ,我曾在父母口中听到过那个离我遥远仿佛隔世的名字。我思索了一下,退后了几步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顺势伸手搬住石碑的一角,竟然比想象中更加轻易的就把它抬了起来。 祖师爷,苏沉冒犯您了。 ——被我抬起的石碑一角,露出下面漆黑的暗道和影影绰绰的楼梯。 等我把石碑整个挪到一边,已经是费了全身的力气,只好先坐在旁边休息一下,点了根从没抽过的缅甸草烟,用力深吸了几口想驱散身上的湿寒气。 石碑下露出的洞口流动着陈旧潮湿的风,像极了雨后腐烂的树叶味道,我擦了擦被呛出的眼泪,伸手把烟头扔进地道里,一阵细微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滚落到深处,看来下面并不是水。 ——所以说这种时候……我不想一个人啊。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用嘴巴咬住手电双手撑住地面下到了暗道里。 4 所谓刻骨铭心,我曾一度认为只是用来形容感情的。 那只是个平常的夏日傍晚。放学后我穿过热闹的街市,去熟悉的阿姨那里买了冰棍儿和苏白爱喝的柚子茶,一路追着邻居家的狗往家跑,轻飘飘的肉书屋里只装了这次考试的卷子和几本漫画,心里盘算着回去爸妈问起成绩该怎么应付,之后躲在苏白那里不出来就行了。 那天像我曾度过的许许多多的一天一样。 我大喊着“我回来了”用力推开了虚掩着的庭院的门。 如同打开了魍魉之匣。毫无预兆的灾难以奔洪之势冲向了我。 一瞬间涌上来的恐惧让我忘记了呼吸,眼里只有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血一样骇人的深红色直从眼膜上倾覆下来。 都是死人。 对死亡根本没有概念的我看着地上双眼暴突简直被血浆泡得湿透的尸体,还有中央唯一站立着的熟悉的身影,我手里的柚子茶一下子掉在地上,甘甜的液体和近在脚边的一滩血混成一片,在夕阳中泛着无法分辨的诡艳颜色。 “小沉。” 远远的,那个人在呼唤着我。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混杂着惊讶和惶恐的表情,就像殷红的血和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我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像被扼住喉咙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身体不听使唤想要软倒在地的时候,被那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边来的人,一把揽在了怀里。 脸颊贴在他胸口的那一刻我想要叫他的名字,喉咙里发出嘶哑声音的同时眼泪迅速的流了下来。 苏白。 哥哥…… “没事的,小沉。” 我能看到苏白把染了血的那只手在自己脏了的衣服上使劲擦干净,用力抱紧我的后背。他的声音像晚上给我讲故事的时候一样温柔。 “别怕,有我在。” 我在一地破碎的尸体中看到了爸妈已经扭曲变形让我几乎认不出来的脸。我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耳边苏白的声音是我根本没想过的语无伦次,濒临崩溃的颤抖。 “有我的地方就没人能伤害你。” “我在这里,不会离开你。” 我大脑一片茫茫的血红,只是麻木的抱紧他。 那年我八岁,苏白十二岁。 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之后,苏白以不由我辩驳的强硬姿态把我送到了远房亲戚家,为数不多的几位亲戚听到我父母被人杀害的事情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而我因为过度惊吓患上了暂时性失语症,无论谁的关怀和询问都只能用一双茫然的眼睛去回答。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蜷缩在陌生的角落里,看着陌生的所谓亲人从我面前走马灯一样来来往往,手里紧紧的攥着我出生时妈妈亲手给我戴上的玉坠。 这样度过了行尸走肉般的三天,就在亲戚都以为我可能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想把我送进医院的时候,一直没有露面的苏白突然出现,并不顾众人的反对把我接回了家。 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我不吃不喝一个人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墙角,房间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穿着贴身剪裁的正装的苏白站在门口,后面站着一群表情乖戾的大人。他很久没有修剪过的黑发被风吹乱了垂在额角,胸前银灰色的家徽映照着苍白的脸,深黑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三天内瘦下去一大圈的我。 他才十二岁,可是那眼神几乎在三天之内老了二十岁。我忽然有点害怕。 而他像是含着眼泪一样深深的看我,蓦地两腿一颤跪在了我面前。 我好像一下子从梦里惊醒,翻身朝他爬过去,嘶哑的呜咽了半天终于喊出一个字,“哥——” 苏白像是要把我揉进他心里一样紧紧抱着我,埋在他怀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震动,可他始终没有哭。 “我们回家。” 他的手冰凉,我却没办法让他温暖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三天苏白都做了些什么。我不敢问,也没人知道。 昔日温馨的宅子和庭院,如今只剩了我们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身后是兀自温暖灿烂的夕阳。我在一片浅浅的橘色中偷看苏白的侧脸。 这个哪怕只比我大四岁的孩子,现在也是我的靠山,是我原本就不充实的生活的全部。我不敢想象如果连他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他说过他会陪我。他不会走。 那天晚上我躺在苏白的臂弯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沉沉睡去。 我们真的就这样变成了孤儿。 后来也有亲戚陆陆续续的来家里看望过我们,当然只是留下一些生活费,像用钱打发素不相识的乞丐;当我问起他们我父母的事,那时不懂他们脸上欲言又止的冷漠,直到我明白了讳莫如深的含义。 然而真正让我发火的却是他们对苏白迅速冷冻的态度,就算是死了父母的小孩也完全不能理解那样没由来的憎恶,把登门拜访的我们拒之门外甚至口出恶言,“邪气!不要进来!能给你点钱养活你就不错了!不要不知廉耻!” 莫名其妙且让人窝火的恶毒,好像对待瘟神一样排斥和驱逐让我好几次控制不住想要撕破脸,苏白居然也能咽下这口气。 “因为家里有一样珍贵的宝物,很多人想要拿它去做坏事,爸爸妈妈拼死也要保护它不被抢走,最后付出了生命。” 关于父母的死,苏白是这样跟我说的。 他真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稳重隐忍的大人,不合年龄的冷静有时候会让我害怕,但他依然会对我露出的温柔笑容让我知道,他还是我的哥哥。 “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这之外的事情,不要去争。” 靠着周围人资助的生活费和父母的遗产只勉强能糊口,于是他退了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回生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4 学,说是为了好好照顾我,凭借天资和从小积累的知识他去熟人的报社接了文字校对的工作,可以在家完成所以也没人知道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本该一起和父母去公园的年纪,他却变成了我唯一的监护人,一连几个晚上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生病了也忍着不去医院,为了学做饭曾经拿画笔的双手贴满了创可贴,原本性格顽劣的我不能眼看着他辛苦,逼自己好好念书好好学着生活。 我们俩像两株植物一样互相依靠着生长。生活的艰辛和一点点渺小的幸福都吞咽下来,只知道固执的抱紧对方。 有时我也会想连这样的痛楚都走过来了,今后的生活一定会幸福,最起码让苏白幸福。如果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可得,我将不再信仰神明。 十岁之后再也没有因为委屈而哭过的我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喝了个烂醉,抱着苏白像小时候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时候哥哥总会温柔的摸我的头发,他的手修长清瘦,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他摘下以前戴在父亲手上现在戴在他手上的玉指环,笑着放在我手心里说,小沉长大啦,可以养我了吧。 我笑的满脸都是泪,说好,我一辈子都养你。 我愿意用我的未来偿还你为我受的那些苦。我没能说得出口。 因为苏白不见了。 他忽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5 我看了一眼腕表,此时是凌晨两点三十七分。 前方如同沼泽一般粘稠混沌的黑暗简直让我窒息。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人才会明白自己是多么依赖光明,看不见的危险永远比直面眼前来得让人恐慌。 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只是猜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都让我的神经绷紧得快要吐了。虽然不知道自家的墓穴会不会有妖邪之物,但此时自保的想法已经高过一切,要不是一直深藏心底的初衷支撑着我,我一秒也不想呆在这里。 ——但我又能往哪儿去呢。 我使劲咬了一下舌头逼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胡思乱想,又往前面扔了一个火折子,闪烁的火光照亮了尽头一间漆黑墓室的入口。我想快点赶过去,却又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一点冷汗从背心慢慢渗出来。 身后有什么东西。 感觉是不能用科学来形容的。就像气息就算无声无形也能被人所感知,目光就算只有一瞬也有针刺般的重量。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视觉派不上多大的用场,我能感觉到,它在逼近。 我猛地擦亮了左手一直握着的打火机同时转过了身,一点没有思想准备的,一个女人近在咫尺的惨白面孔正好被火苗照亮,因为角度的问题整个五官像被向上拉扯着一样。我觉得一瞬间我血液都停止循环了。 她在笑。 我惨叫一声,那女人张开裂缝般的嘴一吹,防风打火机居然被吹灭了,同时被吹到的手背也像结了霜一样,黑暗顿时铺天盖地的淹没了我。我惊慌失控的后退了两步,忽然一脚踩上一块活动的地砖。 我心里一沉,脚下传来的陷落感是真实的,我踩到什么机关了! 冷汗簌簌而下,我连喊糟糕的功夫都没有,周围地震一样动荡起来,我像尾巴被烧着的猫一样跳起来原路往外冲,什么女鬼都顾不上了,如果真如我所想触发了什么机关把整个墓穴毁掉,身处地底深处的我可能就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可我的愿望还没完成! 出来比进去的速度快了太多,我甚至没有忘记用石碑把暗道盖好,虽然触动了自毁机关我就算这样做了也是徒劳的。我蹲在墙角只希望自己要死也死得痛快点,但我心底还是怕死的……毕竟我还没有找到失踪的苏白…… 可恶我还不想死! 我不甘的咬紧牙抱住脑袋绝望的等待死亡降临,震动却在持续了将近五分钟之后停止了。 停了? 我从膝盖之间抬起头来,不敢相信这失而复得的诡异平静。 昏暗的火光还在跳动闪烁着,心跳声钝重的自己都能够清晰的听见,近在眼前的灭顶之灾却就这样结束了……? 我迟疑的慢慢站起身体,生怕自己的轻举妄动又招来祸患;可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只是被人窥伺的感觉又加重了,如芒在背一般刺痛难耐。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脚下的石碑。 ——刚才的震动过后,下面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不管了,这起码能证明一点,上面这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拿出绳子把手电绑在右手手腕上,弓起身体探进了石碑上面那个窄小的甬道里。 ——只是单纯为了做出一个看起来好走的陷阱吗。 ——人真是狡猾的生物呢。 从外面看这里就像两面墙合不拢的墙缝,宽度和棺材有一拼,四肢只能摩擦着冰凉湿滑的石壁前进,流水声时远时近,偶尔还会有冰冷的液体直接滑进脖子里。在黑暗中爬行的过程简直是一种折磨,为了分散自己过度介意而产生的幽闭恐惧,我开始在脑中假想构思整个墓穴的基本地形。 墓穴入口坐西朝东,我等于是一直向西边行进,耳室一般都是南北各一坐落在主墓室两侧,再算上我刚刚走的那条路位于这条甬道的正下方,也就是说前面如果有出口,一定就是主墓室了。 ——“那个宝物”会在耳室还是会在主墓室里陪葬呢? 正不着边际的乱想,我发现刚才淋了水的脖子特别的冷,好像小时候冬天被人塞了一把雪在衣领里一样,我费力的伸手去摸,脖子上却又什么异常都没有。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心理暗示所产生的错觉,然而在不断向前爬的过程中,背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后颈的寒冷更甚,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只好在这个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停了下来,一停下背后的沉重越发明显,死寂的黑暗中只听得见我短促的呼吸声,之前拼命压抑的幽闭恐惧又像梦魇一样缠了上来。 我干脆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当我闭上嘴调整鼻息的时候,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缓慢的喘息声竟然还在继续。 心脏像被人一下子攥紧了。 ——从我背上传来的声音。 “哈……哈……” 仔细听这频率也像是在笑。后颈发凉。似乎是有人在往我脖子里吹气,一口一口,缓慢而持续的,我脑子里出现了刚才在地道里撞见的那个女鬼,蛇一样黏腻的长发,和那张像是在水里泡了好多年的惨白的脸。 “哈……” 我整个人都被一阵恶寒紧紧的缚住了。身体像是僵死了一样动弹不得。眼睛还能转动的间隙,我看到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回生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5 一截白骨一般的手从我背后伸过来,慢慢遮住了手电筒的光芒。 黑暗。 我连尖叫声都没能发出来,整个人堕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恍惚中身下的石壁变成了一大片深紫色的海,我跌入其中沉浮沦陷,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抓不住,只是不停不停的往下坠落,仿佛万丈深渊。 挣扎和呼吸都失去了意义,不断有冰冷的水顺着口鼻猛灌进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搏动已经像家里那个陈旧的钟摆一样滞重,生命就像手里一把握不住的流沙。 我这次,真的要死了。 出乎意料的,我在快要消散的意识中看到了苏白。 就算是幻觉也充满了让人留恋的真实,他的手在这冷透骨髓的水里是如此的温暖,他像以前一样微笑着用好像下午四点的阳光一样的温柔声音轻轻问我,小沉,要听我讲故事吗。 我用最后的力气扯动了一下嘴角,说,好啊。 他握住了我的手。 6 苏白的失踪,是在他二十四岁生日的第二天。 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早上去他的房间找他,只看到整整齐齐的床铺上薄金色的阳光。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透过玻璃窗洒了满地的阳光,一切安静得好像从来没有人存在过。 我夺门而出。 苏白不见了。 我找遍了故城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可能的去处,每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任何消息。我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到处奔波,事实上没有了苏白的生活就像胸口被人生生剜了一刀一样,我带着血淋淋的窟窿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实在是走投无路,我来到了乡下的亲戚家,被当成灾星叫骂着推出门外也全然不顾,从早上就跪在门口一直跪到太阳下山,只求他们能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入夜时下起了雨,我浑身湿透跪在大门外冷硬的石阶上,终于一个自称是我表公的老人于心不忍的开了门,把双腿早已失去知觉的我扶进屋里。 那个表情悲悯的慈祥老人给我端来热茶,看着我打着冷战喝完,坐下沉默了许久第一句话就问我,“孩子,你知道魂玉么?” 整个过程中我一言不发,成了一个只负责被动收听的机器。 “我们老一辈的人已经落魄到这种境地,早就不想管了,整个家族变得像一盘散沙,就是不想受这东西的牵连。” “魂玉是你父母家从祖辈就开始世代守护的宝石,以前一直安放在你家后院的祖坟里……虽然因它遭到灾祸,但也比把这等邪物流放出去要好。” “所谓魂玉,是可以实现人一切愿望的灵石,只是需要许愿者付出相应的代价,肉体还是灵魂,只有敢许愿的人自己心里清楚,说是万劫不复也不为过,但还是有一些图谋不轨的人一心想要得到魂玉,处心积虑不择手段,沾染了太多血腥杀戮,这石头慢慢也有了邪性。” “一开始我们都想让你离开小白,可你根本听不进去,从你家里出事到他再一次出面我们就看出来了,这孩子身上有邪气,怕是跟那石头有脱不开的关系。” “现在他不见了便是还愿去了,你就不要再跟去,免得惹祸上身。” 看着老人兀自哀叹的样子,我心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了。 我还需要再多想什么吗。 事到如今只能去找那块石头,大不了我也可以向它许愿,让它把苏白还给我就是。 只有他我绝对不能失去。 谢过了表公,我回家迅速的收拾了可以用的东西,第二天晚上就动身下了葬井。 都说亲兄弟是有心灵感应的,心里隐隐有说不清的惶恐不安,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苏白也许就在某处等着我,就像我八岁的时候在黑暗中等着他一样。 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哥—— “哥……!” 我大叫一声坐了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坐在我身边的人。 那人一身雪白,在这灰暗阴冷的墓室里好像一缕月光,微微盖着后颈的黑发和脊背的弧度都是我熟悉的—— “苏白!”我失声喊出,声音在这黑暗的石室中显得仓皇而又无助。 白衣人闻声转过身来,夜一样深邃优柔的眼睛静静地看我,我想问为什么我掉进水里了没死,又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还想知道他失踪这半个月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是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让我踌躇着噤了声,只能定定的望着他安恬的侧脸。 所谓万千思绪只是无言。我身上的冰冷的水渍还没干,眼眶却是灼热。 “小沉。” 他蓦地开口,那双深黑狭长的眼温柔的望进我的眼底: “听我说吧。” 7 曾经有人问过我,有没有可以为之拼上性命去守护的东西。 我那时年幼浅薄,想了很多或者荒唐或者高尚的追求,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想守住那孩子的笑容,就算是死也想留在我的梦里,哪怕长眠不醒。 弟弟叫苏沉,小我四岁。 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我问母亲日渐隆起的肚子里是什么,她笑着说是另一个我。 ——一模一样吗? ——会很像,但是他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你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了。 我当时还不懂母亲的意思,只是觉得再也没见过女子如此妩媚柔情的笑容,也就不自觉的对她肚子里的生命好奇不已。 然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想着母亲离去时痛苦的表情焦急的等待着,直到他们抱回一个像雪孩子一样可爱的小家伙。 ——这个小玩具一样的孩子是我的弟弟? ——是啊,他身体里流着跟你一样的血,你可要保护好他哦。 ——知道啦,交给我吧。 好像得到什么光荣的任务那般欣喜。我趴在婴儿车外面看他,按捺了很久最后还是伸出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酣睡中的他的小脸。 后来父亲告诉我名字起好了,他叫苏沉。沉静的沉。 然而日渐长大的苏沉似乎辜负了父母希望他沉着安静的心愿,变成了和我截然不同的人。从小就学着温和顺从以换来安宁的我看到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明明白白的是歆羡。 那样盛夏般没有阴影的灿烂笑容,是我没有的。 他也特别的黏我,并不像那些被宠坏的小孩一样排斥身边所有对他地位造成威胁的同龄人,他似乎深知血浓于水的亲近,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向我示好,而我自是欣然接受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父母对我的要求是严格的,我毫无反抗的余地,每每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回生 作者:孙黯 分卷阅读6 心情憋闷却又无从诉说的时候,他总是适时的出现,施展浑身解数甚至不惜当所有人口中的捣蛋鬼,也要把我从大堆讨厌的书本中带出去。 等到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他之前所有的调皮捣蛋无理取闹都会消失不见,只剩一张心无城府的纯洁笑脸。 那一刻我的心变得如此柔软连自己都惊讶不已。 ——最初的愿望都是简单的。 ——希望他能一直无忧无虑的对我笑,这就足够了。 我从来不是什么拥有热烈或尖锐想法的人,只想平静的和所爱之人一起生活下去,然而就连这样卑微的祈愿都不可得。 意外发生在一个夏末的傍晚,先是惶恐失措的父母激烈的争论着什么事情,我隔着门缝看到父亲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红木盒子,似乎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正在为要不要带走它争吵不休,直到门口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骚动,一大群神色凶煞的人冲进来喊打喊杀,我吓坏了,只能听从父亲的指令,把他从红木盒子里取出的一块被黑布包着的石头揣在身上躲在床下,动也不敢动。 我牢牢记着父母交代给我的话,捂着耳朵闭上眼蜷缩在床下,听到外面凄厉的尖叫声忍不住睁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血肉模糊的脸,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我颤抖着把捂着嘴的手指咬出了血来,而头顶上的床板也被掀开的一刹那,我知道我完了。 被毒打虐待的过程我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 也许是因为父母死都不愿说出“魂玉”的下落,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人们把我和父母的尸体拖到了院子里,我的手和脚被一只只的弄断,他们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踩在地上,像在折磨一只动物,甜腥的血混着泥土流的鼻子嘴里都是,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团只能感觉到疼痛的肉,我脑子里却只想着等下苏沉放学了看到家里这样该怎么办。 ——他会不会受到和我一样的待遇? ——不要……我想象不到…… ——我发过誓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苦,我不能死在这里。 ——可是…… 腹部火辣辣的疼,我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漫溢出来,那块石头已经陷进我被打断肋骨的地方,我双眼模糊,不知道有没有泪水流出来。 我不想死。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就在我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喂,你要死了啊,孩子。 是啊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 ——你等等,先听我说两句嘛。我尝到了你的血的味道,还不错哦。 你是谁……? ——看在你把我唤醒的份上,你临死前有什么愿望么?什么愿望我都可以满足哦。 明知道可能是自己弥留之际产生了幻觉,我还是哭了出来,说我想活下去。 ——想继续活下去?为什么呢? 因为我还有个八岁的弟弟,我不能让他孤身一人,我到死也要保护他,我们说好的。我哭到最后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乎没有了。 ——啊,真是个让人感动的理由啊,我能帮助你,但你有可以用来交换这个愿望的东西吗?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动了一下,说,可以,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都可以。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最后挺愉快的说了一句,我要你的灵魂。 ——你今年十二岁是吧?我准许你再活十二年把你弟弟养大,之后你的灵魂就要守护我的安宁,你说好不好呢? 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我轻轻的点了点头,眼泪掉落进身下的血渍里,视线忽然变得透明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脑从未像此刻这么清醒,耳边的声音消失了,心口处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像阳光拥抱着一样;身体的疼痛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减,伤口奇迹般的复原了,我稍稍一用力就从肮脏黏腻的血浆里站了起来,劈手夺过身边一个被吓傻的男人手里的匕首。 之后我是怎样以非人的力量杀光了所有还站在这里的人,我无法切实的回忆起来,只记得杀红了眼一般的疯狂过后,只剩我一个人握着满手的血和匕首,孤零零的站在残肢断臂之中。 我杀人了。也保住了父母拼上性命也要守护的宝物。 我扔了刀,呆呆的望着手里从黑布里露出深碧色一角的魂玉。 “我遵守诺言了哦,希望你也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那声音又猝不及防的戳进脑袋里,我终于确信,是这块灵石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然而就在我思考着如何收拾这满地狼藉的时候,我一直放心不下的人不合时宜的推开了家门。 ——不,不应该这样的,为什么要让他看见? 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我的心好像又被人碾碎了一次。我把手在自己背后使劲蹭干净,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把我最珍重的人抱在怀里。 ——我不会弄脏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会离你而去。 我低头亲吻他柔软的发。 ——哪怕耗尽我所剩无几的生命。 8 “十二年的时限到了,我该带着魂玉到该去的地方。” “我本以为你找不到我慢慢地就会放弃,没想到你还是跟到这里来。” “那个是不小心淹死在这里的水鬼,引诱你进陷阱想害你性命……当然我不会让她这么做……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小沉你要知道……我已经死了啊。” 面前的苏白轻声说着,看向我时眼底平静得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再也没有不甘再也没有伤痛。他将要背负上一切继续走,却不再带上我。 是啊,你已经……不在了啊。 我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他,眼泪流进他的颈窝里。他的身体很轻很凉,感觉像是抱着一朵积雨的云。 连灵魂也是这样微凉的白,好像捧在手心就会融化一样。 ——原来我抱着你的时候,听不见的心事有那么多。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黑暗中蔓延着如此温柔而漫长的沉默。 我久久的坐在那里,低头看了看怀里早已干瘪冷硬的尸体,轻轻地闭上了眼。 ——哥,只要有我牵着你的手,你永远都不会寒冷。 9 若你离去,我将成为你的回生。 fin. 分卷阅读6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