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宠妻:民女不种田》 第一章 前尘往事 “快,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人们口中喊出的字眼仿佛已经到达了耳边。公输冉不敢回头,只能认准了一条路不要命的跑。 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逃跑了,但是这次却是她跑的最远的一次。 “孩子,不要着急,母亲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等我们出去,我们离开这些人,我们母子两个啊——” 公输冉一只手扶着四周可以扶的草木,一只手扶着已经开始变得愈加疼痛的已经凸起的小腹,脚下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摔倒时两只手紧紧地护住了肚子。 原本身后的人就已经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这一摔倒,后面的人几乎是很快就围了上来。公输冉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一棒子又打了回去。 “贱人,还敢跑!” 一个青年男子上前狠狠一棒子落下,骂道:“贱货,你还敢跑,给你脸不要脸!” 公输冉一个女人,如何能比得过男人?更何况是好几个男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这一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家人都被奸人陷害,家中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尽数夺去,她好不容易在家中仆人的拼死保护下逃了出来,却被人贩子抓住卖进了山村里。 她恨那些抢夺了她家产害死她家人的奸人,恨那些抓了她的人贩子,恨那些将她买来的村民,恨那些总是用色眯眯眼神看着她的村里的汉子,恨那个强迫和她成亲的男人,她恨这个世界! 唯一的,能让她不恨的,让她想要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肚子里这个还未成型的孩子,这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一切,她绝对不能失去他! 拼命地护着肚子,背上已经能够感觉到火辣辣的痛感,可是肚子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看着安然无恙的肚子,公输冉脸上露出一个凄惨而又幸福的笑容。 孩子呀,母亲只有你了,你应该也只有母亲了吧。或许我们母子注定逃不出这个魔窟,孩子,老天不公啊!是母亲对不起你,或许母亲不应该让你来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上,但是母亲舍不得啊! 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身上的力气已经伴随着疼痛开始消散。身后一直盯着公输冉看的男人看快就发现了公输冉的虚弱,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伸出脚一脚便踢得公输冉腹部朝上,向着她的肚子就上去了一棍子。 “啊——” 温热的血很快就从下方流了出来,公输冉惨叫一声,看到下方的鲜血,整个人都蒙住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孩子,我的孩子!啊——” 眼泪瞬间就糊住了公输冉的脸,她却已经忘记了擦,只死死地盯着地上迅速染开的一片鲜红,仿佛要在地上盯出什么来。 “贱人,早说让你跟了我,偏偏让那个呆子抢了先,竟然还让你怀了他的孩子,我呸!只怕生下来也是个傻子,哈哈哈。” 围上来的几个男人都已经住了手,就在那里看着公输冉,哈哈大笑,一个个脸上都是贪婪和色欲。 偏远的村庄里,一个漂亮的女人都是很稀奇的,像公输冉这样的大家闺秀那是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一个,村里的男人早就盯着她了,只可惜,她是别人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已经出了村子,公输冉的男人不在这里,村里的女人们也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这些早就垂涎欲滴的男人们。 “呸!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你们将我从强盗手中买下来我心中还在感谢你们,可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种人!” 孩子大概已经保不住了,公输冉的心都死了。家族的冤情家人的仇恨,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早已将她整个人都掏空了。 她原本只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幺女,却是遭逢大变,经历了她一辈子都不曾想到的磨难,时至今日,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之前十几年在家中备受宠爱的生活是一场梦。 “贱人!当初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你以为我们会买你?只是没想到村里的老娘们们竟然要将你嫁给那个呆子!怎么样,那个呆子厉害吗,能满足你吗?哈哈哈哈。” 周围的男人发出淫荡的笑声,他们手上的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们扔掉了,一个个淫笑着凑上来,伸手在公输冉的身上动作着。 “呸,什么千金大小姐,还不是要被男人干!哈哈哈,我还没试过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呢。” “可不是嘛,竟然让那个呆子抢了先,今日可要好好的尝一尝!” 仿佛没有感受到身上的一群男人,也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污言秽语,公输冉双目无神地盯着地上的一滩血。 自从被强制嫁给那个男人之后,她就已经对男人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了,此时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一滩血,那是她的孩子,是她除了家人的仇恨之外唯一的生存的意义。可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身上的男人似乎换了一个又一个,离开的男人在满足的喟叹着,公输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把就推开了正好在她身上的男人。 其他的男人还以为她已经认命放弃反抗,都凑在一起讲着黄色的笑话,都没有防备着公输冉会一下子跳起来,竟真的让她跑开了。 “贱人,你还想跑,你跑的了吗!” 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男人们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抓人,一边追一边骂,却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前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就是一处悬崖。 说是悬崖,其实也不算很深,不过人摔下去也会粉身碎骨就是了。这种四面是山的小山村周围到处都是这种陡峭有危险的地方。 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山崖边上,公输冉身上仅剩的衣物都被山崖下吹上来的风带走了,她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着身后追上来的人,说出了她曾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的话:“我会回来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你们,都要给我的孩子陪葬!” 话音未落,山崖边上已经没有了公输冉的影子,只有那被风吹落的衣衫挂在山崖边的树枝上。白色的衣衫在风中飞舞,仿佛丧礼中的白旗。 痛!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跳下来,居然还没死吗?是老天爷觉得她受过的苦难还不够多,还想要继续折磨她吗? 公输冉强撑着睁开眼睛,本以为会看见蔚蓝的天空耸立的山脉,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昏暗的房顶。 这里不是山崖底下! 公输冉一个激灵就要坐起来,却不料扯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她一个激灵。 “你醒了。” 背后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男人就是公输冉的噩梦,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公输冉就僵在了床上,停顿了许久才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回了头。 果然,那个男人就坐在她的身后,许是刚刚醒来比较迷糊,她竟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下意识地抓紧身下的床单,另一只手就向着枕头底下摸去。空荡荡的枕头底下让公输冉心中一惊。 她明明一直在枕头底下藏着一把剪刀的,怎么会不见了?难道被发现了? 公输冉立马将手摸到了褥子下面,心中就是一凉。果然,褥子下面的小刀也不见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男人仿佛没有看出来公输冉的警惕和敌视,手上端着一碗粥就走了过来。 “啪——” 粥碗被公输冉一把推开,冒着热气的粥就这样一滴不剩的全部洒在了地上。然而不管是公输冉还是男人,谁都没有向地上看一眼,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峙着。 两个人就这样不知道对视了多久,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出去了,也不去管地上的粥碗,还带上了房门。 明明男人已经出去了,公输冉却疑惑了起来。这个时候,男人不是应该上来逼着她吃饭吗?就算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公输冉立马将手放在了肚子上,可是小腹平平的样子,哪里像是怀了孩子的,就算是小产之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消下去。不可能,她的孩子! 心中着急,公输冉翻身就要下床,却再次扯动了背后的伤口,疼的她直接就跌倒在地上。 这一次,公输冉又发现一处不对。 她被那些男人追着打,又被他们做了那样禽兽的事情,身上的伤绝对不可能这么轻,仅仅是后背上疼。这种程度的伤,倒像是她第一次逃跑之后被抓回来的时候。 第一次?公输冉下意识就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没有她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以后才买的铜镜。没有她怀孕之后新买的柜子。没有她死前才买了不久的婴儿床…… 言情海 第二章 再来一次 没有,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 “哈哈哈哈……”公输冉突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竟然真的回来了,哈哈哈! “我还以为老天爷真的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呢,想不到竟然真的让我回来了,哈哈哈,既然我回来了,那些对不起我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公输冉的眼睛里一瞬间写满了怨毒。上一世的她太傻太天真,信了亲戚却被亲戚夺取家产,信了朋友却被朋友卖给人贩子,信了淳朴的村民却被强迫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最后更是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次,她不会再那么傻了! 摸着平坦的小腹,公输冉发誓,她一定会为家人报仇,一定会为孩子报仇,一定会为自己报仇!所有对不起她害了她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从地上爬起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过了许久,公输冉才找回自己的感官,感受着背后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后辣辣的痛感,却是无比的欢喜。 就是这个疼痛感,告诉她她还活着,告诉她,她真的重来一次了! 站在原地在四周看了许久,确认这真的是她刚来到这个房子时的样子,压抑住心中的喜悦,公输冉打开了房门。 出乎意料的,那个男人并没有在门口。公输冉原以为他会一直守在这里的,一时没有看到他,倒是有些意外。 “出来了,锅里还有粥。” 又是冷不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公输冉还是吓了一大跳,转身,就看到那男人站在那里,身上背着一个篓子,似乎是要出去的样子。 是了,这个男人是这个村庄里的大夫,每隔两三天就要出去挖一些草药的,虽然治不了什么大病,但是平时常见的一些病痛还是都能处理的。而且还要顾着那两亩薄田,每日里都是要出去的。 果然,公输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男人便接着说道:“我要出去一趟,会晚些回来,你自己吃饭。” 很简单的话,说完男人便向着木质的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到:“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逃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熟悉的话语,公输冉竟然愣了一愣。 上一世的时候,他也这样说过,只是那时的她满心都想着要逃走,所以只当这男人是在威胁她。可是经历了一世回过头来再看,男人的反应竟然更像是在劝告她。 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赶出去,公输冉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想着:她一定是刚刚想过来神志不清才会这样想,男人怎么会这样好心?如果他真的好心,又怎么了会同意要娶她?又怎么了会强迫与她发生关系? 冷笑一声,公输冉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厨房,果然在锅里发现了小半锅的粥。 男人的手艺向来不怎么样,唯一做的能吃的东西就是粥了,后来还是公输冉自己在怀孕之后为了孩子才不得不学会了做饭。 看了看锅里还冒着热气的粥,公输冉转身在厨房里翻找了许久才找到一点野菜,凑合着炒了一些,又热了一下粥,就这样简单地吃完了她重生之后的第一顿饭。 男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女人,他也不是很习惯的,所以在采完草药之后又去田里看了看,又遇上一个小孩子贪玩摔到了胳膊,就一直折腾到这么晚了。 在他看来,家里的女人也是不会安分的,之前才刚刚逃走被抓回来,想必现在在家里也是折腾着呢,此时回家,他已经做好了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可是从推开门到现在,屋子里一直是安静的,如果不是还有油灯亮着,他几乎都要怀疑那女人已经跑掉了。 男人在门口停顿了一瞬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便继续向前走。可是走着走着,似乎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男人又停在了房门口前。想着,那女人该不是做了饭菜然后下毒了吧? 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索,又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肚子获得了胜利。饿了,吃! 一把推开门,正当中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盆粥,两盘简单的炒野菜,很简单,但是和这简单的房子倒是很搭配。 只是,这个女人不是大小姐吗,她怎么会知道什么样的野菜能吃?而且,做出来的样子看着还不错? “你回来了。” 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回过了头。 公输冉站在门口,身上的锦衣已经脱掉了外衫,看上去干练看许多,手上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一条蒸鱼。 房子后面就是小河,要捉一条鱼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一个大小姐要抓一条鱼就是难事了。 男人不说话也不动,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公输冉也看着眼前的男人,之前刚刚想过来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并没有注意看,所以这是她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这样正面仔细看这个男人。 还是这张脸,还是这副表情,这副让人讨厌的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吃饭吧。” 仿佛心中什么都没有想,公输冉端着手中的鱼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门口,直面着男人。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剩下不足一米,就这样对视着。许久男人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让公输冉进去。 看着公输冉在桌子上摆放饭菜的背影,男人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是说道:“赵铁生。” “嗯。”一个在心中恶狠狠地念了几年的名字,公输冉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个时间点的她应该还不知道罢了。 手上的鱼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粥也盛好了,公输冉只回头看了男人一眼,便自己坐下开吃了。 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要在这个村庄里好好生活等待时机报仇,但是太过主动反而适得其反,她今日主动做饭已经很反常了,若是更加反常,只怕赵铁生会警惕起来。 公输冉这样想着,却不知赵铁生已经警惕起来了。昨天才逃跑得抓回来的女人,今天就乖乖的认命了,还煮好了饭,他若是不怀疑,他就是脑子有坑。 只不过他也是跟着老村医学过几年医术的,这附近的草药他几乎都认得,要下药的话,几乎是行不通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成? 赵铁生直接就坐在了公输冉的对面,捧着公输冉煮的粥先喝了一口,然后眼睛就一亮。 妈蛋,比他做的好吃多了! 之前是谁说过来着,做饭这种事还是要女人来做的,果然是这样。 “很好吃。”饭好吃,赵铁生是不会吝啬于夸奖的。想着他几乎每天三顿都吃自己煮的粥已经吃了大半年,如今突然换了口味,还有炒菜,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去多买点菜了。 得到了赵铁生的夸奖,看着眼前男人的样子,公输冉冷笑一声。 上一世如果不是赵铁生的手艺太差,她也不会学会做饭,如今她会做饭了,到是平白便宜他赵铁生了。吃吧吃吧,等她报了仇,就再也吃不上了! 一顿饭的时间里两个人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却吃出了一种宁静的感觉。 饭后,公输冉收拾了残局,也不去管赵铁生在做什么,只昨晚她该做的事情便回了房间。 这个时候,她和赵铁生已经发生关系了,看着眼前简陋的木床,公输冉握紧了手掌。虽然一再试图说服自己只是为了复仇,却还是难以接受即将发生的事情。 在屋里来回踱步良久,上床之前公输冉还是拿了一把剪刀。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找到一把剪刀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平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握着剪刀。 如果在赵铁生进门的时候就将他杀死,会怎么样?现在是晚上,应该可以跑掉的吧? 可是如果跑掉了,那些杀害她孩子的凶手怎么办?就让他们继续在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吗? 不,绝对不行,那些人杀害了她的孩子,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他们,还有赵铁生,一个都跑不了,都要为她的孩子陪葬! 耳边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公输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剪刀,掌心已经出汗了,握在剪刀上油腻腻的,可她却不敢松手,反而愈加用力。 开门之后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公输冉紧握着剪刀,僵硬着偏了偏头,却愣在了那里。 门依旧好好的关着,哪里有人进来? 心中一点不敢放松,公输冉凝神仔细听着,过了好久,才又听到了声音。是在隔壁的房间。 赵铁生跟本没有过来,而是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 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下来,瞬间又全神贯注的警惕起来。 上一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赵铁生一直都是和她睡在一个房间的,如果她不肯配合的话,还会被教训,虽然不至于殴打,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紧握着手上的剪刀,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门,生怕一个不注意赵铁生就会破门而入对她做些什么。 言情海 第三章 仇人 就这样等着,等着,直到隔壁的房间已经黑了灯,房门依旧关的好好的。 他,真的不过来了?公输冉也说不清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 事情似乎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和赵铁生的生活似乎变得和谐了很多,仅仅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看出来,除了吃饭,两个人几乎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今天她出去捕鱼的时候,她敢肯定是有人在盯着她的,只是她抓到鱼就回来了,那个人似乎放心了,在她回来的路上都没有跟着她。 这些都是好事。可是,这些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如果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她还算是重来了一次吗? 手上握着剪刀,仰躺在床上看着有些老旧的屋顶,公输冉就这样定定地发呆,许久未眠。 第二天一早公输冉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昨晚原本是没有睡意的,但是架不住是重生回来的第一天,身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而且想得多,心力交瘁,终究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睡着了。 自己一个人在床上静静地醒过来,看着透过窗户撒在地上的阳光,公输冉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铁生啊,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出去?这都要太阳晒屁股了。” 房间之外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公输冉并没在意。毕竟是村庄,一个村庄几乎都是一家人,互相串门说话是很寻常的事情,上一世已经习惯了。只不过那个时候人们到这里来串门说的几乎都是和她有关的事情罢了。 晃神了一会,公输冉的意识渐渐回笼。就在此时,她猛然发现外面说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是如此的熟悉,甚至比赵铁生的声音更加让她难忘! “哈哈哈,该不会是娶了媳妇起不来床了吧,看来这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啊,哈哈哈,怎么样,媳妇呢,怎么没出来,是不是也起不来了?” 如此令人作呕的语气,如此轻薄猥琐的话语,除了赵虎还有谁? 上一世他就心心念念都要占有了自己,最后更是亲手杀了她的孩子,还叫他得偿所愿了,这一次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昨日握着的剪刀已经不知道扔掉哪里去了,公输冉转身在床上翻找着的剪刀,很快就在被子旁边找到了。 将剪刀举在胸前紧紧地握着,公输冉恨不得立刻就出去杀了这个流氓! “昨日我已经采过草药了,今日不出去,我就在家里处理药草。”赵铁生的声音淡淡的,公输冉却几乎是立马顿住,她的一只手已经放到了门上,只要再有一秒她就要拿着剪刀冲出去了。 明明已经决定要现在这里生活下来再找机会报仇的,可是没想到,见到了杀害孩子的凶手就如此沉不住气。 现在赵虎和赵铁生两个人都在外面,如果她就这样冲出去是一定不会成功的,而且说不定会连以后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行,已经要忍住! “真的?是要处理药材还是要处理女人?哎呀,大家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说一说,这千金大小姐和咱们村里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是不是细皮嫩肉的?” 外面猥琐的声音透过并不十分结实的房门传进来,公输冉不停的冷笑。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就算重来一世她和赵铁生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变得和上一世不一样了,这赵虎却依旧是这么的恬不知耻! “赵虎,我记得你家媳妇这两天身子不太好,前两天还来我这里拿了两副草药回去吃,我看你今天很有空,不如去……” “切,她能有什么事,三天两头就说自己不舒服,我看她就是想偷懒!她来找你拿药了?败家娘们,就知道浪费钱,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啧啧,你小子到是好命啊,被捡回来的傻小子一个,居然娶到了这么而漂亮的老婆,还当了大夫到处骗钱,啧啧,你小子可以啊!” 从前公输冉只知道赵虎是有妻子的,只是后来妻子病死了,赵虎在妻子死后变得更加放肆。却没想到竟是还在有这样一段事情。 如果说从前的公输冉只觉得赵虎是她的仇人,那么现在她就觉得这赵虎简直就是一个人渣,死不足惜! 门外两个男人不时的说着些什么,中间夹杂着赵虎猥琐的笑声间或赵铁生反驳的话语。 公输冉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竟然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是啊,不是早就知道他们都是人渣了吗,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就是因为他们是人渣,所以上一世才会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就是因为他们是人渣,所以这一世向他们复仇才不用有任何的压力,才可以毫无顾忌的让他们为她的孩子陪葬! 赵虎离开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日上三竿,公输冉的肚子竟然叫了起来。 昨天晚上虽然做了不少的饭,但倒底是没有多少好心情,公输冉并没有吃多少,今天早上也没吃,到现在已经是有些饿了,只是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候。 原本想着怕是要就这样饿上一上午了,没想到赵铁生竟然转过头来,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公输冉所在的位置。 公输冉吓了一大跳,几乎要以为赵铁生可以透过房门看到她了。 不过,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重来一次,她早已不是上一世那个她。 “吱呀——” 公输冉直接推开了房门,与赵铁生来了一个对视。 赵铁生其实早就发现公输冉已经醒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听着赵虎说了那些话,然后有这样面不改色的推开门走出来。 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样高冷的吗? 赵铁生默默地想着,又那村庄里的几个女孩子和公输冉做了一番对比,果然她们都是比不上公输冉的,只是可惜了,公输冉这样的大小姐,竟然会被拐卖到这里来。 “你醒了,锅里还有粥,你去吃点吧。” 其实赵铁柱原本是想着等公输冉起来以后让她做饭的,可是等了一会公输冉都没有动静,再联想前几天她将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的行为,赵铁生就放弃了,自己去煮饭了。 只是吃过了昨天公输冉做的饭菜,赵铁生突然对自己的手艺很嫌弃,所以哪怕粥煮好了,他也是只吃了半碗。 等着中午的时候叫公输冉起来做饭。 所以,虽然赵铁生嘴上说着叫公输冉去吃饭,但是公输冉却觉得,她分明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你去做饭吧”的信息…… 带着疑惑的眼神,公输冉去厨房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难喝,是真难喝,上一世怎么没发现他做饭竟然这么难吃?熟了是熟了,但是也就仅限于熟了,米是米,水是水,菜是菜,这是一锅假的菜粥。 公输冉一脸扭曲地看着手上的碗,鼓起勇气将碗再次送到嘴边,却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喝一口。 算了,还是重新做吧,大不了中午的时候也晚些吃。 重生回来,公输冉的报仇目标并不是只有赵铁生一个,所以,吃过饭之后看着赵铁生侍弄那些药材没有功夫理她,她便自己出来了。 当然,不能空着手出来,不然会被当做是要逃跑的。 公输冉是被卖到这里的,全身上下只有穿在身上的衣服是自己的,虽然到了这里之后这里的女人们也给了她几件衣服,可是她却一直都没有换过,今日正好将自己的衣服换下来洗了。 粗布麻衣,上辈子公输冉是死活不肯换上的,直到她自己的那件锦衣被扯坏了一大块才不得已换了的。这一世,竟是这么早就主动换上了。 虽说上一世也是穿过不短时间的粗布麻衣,可是这一世的身体却没有穿过,乍一穿上,总感觉有哪里不适。 忍着身上的不适,公输冉找了洗衣服的木盆和木棒出来,出门之前看到了坐在院子里对着一堆草药研究的赵铁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有衣服需要洗吗?” 即便是上一世公输冉也没有帮赵铁生洗过衣服,所以这一问也就仅仅是一问而已。 赵铁生显然也知道,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说道:“不用了,我的衣服我都洗过了。” 整个院子就这么大小,如果赵铁生洗了衣服的话一定会晾在院子里,公输冉一定能够看到,但是显然现在院子里并没有晾着衣服。 不过公输冉也不会真的计较就是了,只点了点头,便带着自己的衣服出去了。 洗衣服这种事也是上一世后来学会的,她实在是不能忍受让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让她仇恨的男人帮她洗衣服,尤其是贴身的衣物。 在这样的小村庄里大家洗衣服都是在小溪边一起洗的,妇人们聚在一起,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说笑笑,公输冉就是在那里学会洗衣服的。 只不过重来一次,要装作不会洗衣服了。 言情海 第四章 融入 顺着上一世的记忆走,果然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一条小溪,小溪边蹲着洗衣服的女人们原本都在说说笑笑,谈论着家长里短,在看到公输冉的一瞬间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没有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公输冉只顾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小心翼翼地往小溪边走。 大概是第一次走这种路,有些胆小,似乎是生怕弄脏了鞋子,又似乎是因为想着赶紧走过去而有些急切,公输冉走的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公输冉没什么反应,只顾低着头走着,倒是让旁观的人们捏了一把冷汗。 她们都是从小到大都在这村庄里面长大的,这样的道路每天不走上十条也有八条,倒是从来没有发现这每天看着十分寻常的道路竟能被走的如此惊险,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将这个大小姐摔出一个好歹来。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公输冉终于走到小溪边上,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小溪边选择了一个还算平稳的地方站定,公输冉将手上的东西都放下,脸上浮现了几分尴尬。 身为一个大小姐,她从小到大唯一洗过的大概就是帕子了,现在面对一整套的衣服,无从下手是应该的。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公输冉就站在原地盯了一会盆里的衣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它们拿出来一股脑的便堆在了面前的一块石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木棍就开始砸。 如果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他这个动作看上去可是吓人的很,可偏偏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明明看上去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旁人都看蒙了,公输冉自己生气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就往衣服上砸。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样的衣服可不能够这样洗啊。”公输冉这样糟蹋好衣服,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冲过来就夺过了公输冉手上的棒槌,脸上的表情心疼得不得了。 “这么好的衣服,这样子非让你洗烂了不可。”有人带头,很快就有其他几个人也过来了,几个女人围着公输冉的衣服,叽叽喳喳心疼的不行。 明明是公输冉的衣服,公输冉自己却被挤到一边去了。 上一世,公输冉是十分在乎这身衣服的,因为这是她带到这里来的唯一属于她的东西。可是最后还不是被撕碎了。 所以这一次,公输冉早早就看清了,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早晚也是要弃了的,还不如让它在弃了之前发挥点作用。 “我说你呀,好好的衣服怎么能这么洗,你看看,这又不是咱们身上穿的粗布衣裳,真是糟蹋了好东西。”一个大妈挤到公输冉面前,痛心疾首地就开始指责她。 公输冉也不说什么这是她的衣服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话,只低下头红了脸:“我,我从来没有洗过衣服。” 是啊,一个大小姐洗什么衣服。 一群围观指责的女人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被她们买来的大小姐,而不是和她们一样的土生土长的村庄的人。一时间一个个脸上都有几分尴尬。 这些人,怎么说呢,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但是要说有多坏也不至于,虽然买了公输冉,却也是为了给赵铁生找一个老婆。只不过这个事件最终造成的是一个悲剧,便将他们的恶放大了。 一群人想起来他们所做的事情了,公输冉却仿佛忘了一般,脸色有些微红,不好意思的问道:“我在家里没有洗过衣服,不知道这些衣服应该怎么洗,你们,你们可以教教我吗?” 说完了,又似乎有些为难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我实在是穿不习惯。” 是啊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穿得习惯这种粗布麻衣呢? 几个女人对视了一眼,便有一人上前说道:“哎呀,我们都是山野村妇,哪里懂得什么贵重的料子,只不过我们每个人家里也是有几件好衣服的,那些平时那些都舍不得穿的好衣服拿出来洗的时候,我们一个个也是珍惜的不得了。 看你的样子,也确实是没洗过衣服,算了,算了,来来,我们来教你。” 那个大妈说完伸手便上来要拉公输冉,公输冉似乎是因为不熟悉而瑟缩了一下,但是终究都是女人,很快公输冉也便接受了,由着她把自己拉到溪水边,听她讲解如何洗衣服。 这些讲解公输冉上辈子也是听过一遍的,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这些大妈可没有现在这么热情,她们围着公输冉指指点点,口中虽然在教公输冉要如何洗衣服,可言语之间全,无一不是讥讽。 脑海中联想着上一世时的场面,再看看眼前这些大妈热情的模样,公输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脸懵懂迷茫的时不时点点头,又摇摇头。 终究是一个从来没有做过家务活的大小姐,一时之间听不明白也是有的,大妈们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讲解,却不知道公输冉只是故意装作听不明白罢了。 为首几位热情的大妈讲的口干舌燥的,终于有一个似乎是讲的有些烦躁了,歪着头,便问公输冉道:“都听明白了吗?” 公输冉原本便只是想要叫她们费些口舌,并没有真的想要将她们惹怒,当下便做出一副鼓起勇气的样子说道:“我,我试试吧。” 公输冉这副样子,围观的人们其实是有些不屑的。 在这个时代,身份等级森严,有钱人家是天生要比这些平民要高贵一等的。不管是在任何方面,富人压过穷人便是理所应当的,穷人压过富人却是不同寻常的。 此时在这些对于洗衣技术已经十分娴熟的农妇面前,公输冉显然是一个新手,对一切都不熟悉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农妇难免会生出来一种“富家千金大小姐也不过如此”的感觉,便会对公输冉多几分不屑。 “好啦,好啦,讲半天也是白讲,让她自己试试吧。”另一个大妈显然是更加烦躁,直接摆了摆手,便回去洗自己的衣服了。 大家围着公输冉这么半天,那股新鲜劲儿已经下去了,此时看着公输冉笨手笨脚的洗衣服,不少人都觉得无趣的很,便不再围着,都回去洗自己的衣服去了,只剩下少数几个人还在公输冉身边不时指点两下。 公输冉笨手笨脚的洗着衣服,听着旁边剩下的两三个人的指点,时不时的问上几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竟然搭起话来。 “你这个丫头看着倒是没有城里那些大小姐惯出来的娇气模样,竟然还能够自己亲手洗衣服,也是难得。” “可不是嘛,你刚来的时候我们都还以为你一定要大闹一场。” 到底是小村庄里的人,心思简单,说着说着便口没遮拦说起了买人的事。旁边一个灰衣大妈看着情形不对,连忙用胳膊肘撞了撞那个口无遮拦的黄衣大妈。 那黄衣大妈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闭住了嘴,有些灿灿的冲着公输冉笑了笑。 公输冉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盯着衣服上的一块污渍用力的洗着,时不时的还举起来看一眼有没有洗干净。 果然啊,哪怕是重来一次,她和这些人依然找不到共同语言。原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却阴差阳错的聚在了一起,哪怕她有心去接近她们,却依然从内心深处在拒绝着她们。 一件衣服洗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公输冉回来的时候,小溪边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说实在的,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件衣服居然还能洗干净。上一世她学会洗衣服的时候,这件衣服早就已经变成了碎片,根本就没有机会洗它,却没成想这一世洗的第一件衣服便是它呢。 看着团在木盆里的洗干净的衣服,公输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 从家中出来之后,钱财被骗,自己又被绑架,与前半生的所有联系似乎只剩下了这一身衣服,还有那父母大仇。如果没有了这身衣服,那她的人生大概只剩下仇恨了吧。 不,是本来就应该只剩下仇恨,她这一世原本便是为复仇而生的。 深呼吸一口气,公输冉不再胡思乱想,迈步向着赵铁生的房子走去。 这个时候赵铁生应该还在摆弄他的那些草药吧,身为这个小村庄里唯一的土大夫,他的那些草药们还是很畅销的,便是上一世她喝过的不少安胎药都是赵铁生亲自配制的。只是没有想到她喝了那么多的安胎药,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最终却依然没有保住那个孩子。 “啊!” 公输冉心中正想念着上一世的那个孩子,却冷不防面前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上一次的经历让公输冉极度防备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下意识地便将手上抱着的装衣服的盆砸了上去。 言情海 第五章 赵虎 “草!” 砸过去的木盆很快便换来一个男人的咒骂,这个声音公输冉很熟悉,而且是就在今天早上才听过。 赵虎。 如果说赵铁生在她心目中的仇人排行榜上排第二的话,那么第一无疑就是这个赵虎了。 眼前的男人抱着头骂了两句,显然是真的被那木盆砸疼了,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还透着几分凶狠。 还记得上一世第一次看到这个眼神的时候,公输冉也是被吓了一跳,然而后来看的多了一遍,没有什么感觉了。不过还是很配合地做出了一个害怕的样子。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对不起,我……” 公输冉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言语都有几分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惹得赵虎噗嗤一笑。 “我还以为是谁这么不长眼呢,原来是你,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哈哈哈,来,哪里吓到了,跟我说说。” 赵虎一脸猥琐的笑容便向着公输冉走了过来。 其实在这之前,赵虎已经有好几次单独和公输冉相处了,只是公输冉但是除了大骂几句,根本不敢真正意义上的反抗。毕竟之前真的是一个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但是现在的公输冉和以前可谓是半点都不一样,此时面对着赵虎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就连反抗都不敢? “你想要干什么?” 手上的木盆虽然已经丢出去了,但是木棍却依然还在手上,公输冉手上举着木棍,虎视眈眈地问道。 公输冉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其实是见过赵虎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公输冉并不能够分清楚在她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重来一次,仔细回想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时候的情形,公输冉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在她被迫嫁给赵铁生的时候,身后那个一脸猥琐和透露着浓厚占有欲和不甘心的人,分明就是赵虎。 在那个时候起,赵虎就已经对她心怀欲望了。 公输冉的胸中泛起一阵的恶心,握紧手上的木棍,只等赵虎冲过来的时候便打过去。 赵虎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也不过来,只在原地盯着她上上下下的来回看,那眼神仿佛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什么货物一样。让公输冉恨不得一棍子打过去。 “几日不见,你的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啊,怎么,是赵铁生那个蠢货对比很好吗?哼,他赵铁生哪里比得过我?不过是一个外来人罢了,村里人居然集体出钱给他买回来一个外面的老婆,哈哈,如果我家那个药罐子早点死了,说不定我也能娶一个外面的娇滴滴的婆娘,就像你一样,娇滴滴的。” 赵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两只手描摹着公输冉身体的曲线,当真是比大街上的混混还要猥琐上几分。 赵铁生是外来人?这种事公输冉倒是第一次听说,只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索这件事的时候。 “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娶到什么好女人!” 公输冉可不认识赵虎家的那个“药罐子婆娘”,更不会觉得她可怜,她现在只觉得这个村庄里的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活该,像赵虎这种更是死不足惜! “呸,你以为币就会嫁给什么好男人吗?我告诉你,赵铁生他不是我们村庄的人,他死后是不能进我们的祖坟的,你也不能!” 赵虎的眼神恶狠狠的 ,里面很是有几分快意。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能进入祖坟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对于上一世的公输冉来说,也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是对于死过一次的公输冉来说,已经不是什么事情了,她原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来,早已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从我被卖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都已经不重要了。” 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咬牙切齿地说明什么。赵虎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公输冉会突然之间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但是很快又露出贪婪的表情。 “赵铁生是注定不会在这里久留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赶出去!我那个婆娘也活不久了,不如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吧!” 说着,赵虎便向前走了两步,伸手便要去摸公输冉。 即便是从前胆小时的公输冉都没有叫他得逞过,更何况是现在的公输冉? 向后躲了两步躲开赵虎的咸猪手,公输冉将一直拿在手上的木棍紧了紧。然后,突然笑了。 “和你一起过?你能给我什么?赵铁生好歹还是这个村庄里的大夫,我看他侍弄草药起来娴熟的样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大夫,有收入,人长得也不错,我为什么要放弃他和你在一起?” 说着,公输冉竟是妩媚地眨了眨眼睛,看的赵虎眼睛都直了。 “再说了,你还有个老婆呢,今天早上我可是都听见了,你的老婆还在病着呢。” 手上的木棍依然紧紧地攥着,公输冉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危机感,倒像是在和情郎说话似的。 “不过是一个快病死的老太婆,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把他休了,然后娶你。”说着,赵虎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别看他赵铁生现在看起来不错,住的房子也是村庄里最好的,但是都是老村医留给他的,其实他一点用都没有,如果不是看在老村医的面子上,村庄的人也不会花那么多钱给他娶老婆。呸,那么多钱,要是给了我多好!” 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神色,但是很快便收了起来,赵虎搓着手向前走了两步:“前几天你和赵铁生成亲的时候,我可是气坏了,你挣扎的样子真好看,当时可是把我心疼坏了,嘿嘿,来,过来……” 赵虎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公输冉便一直后推着,手上的木棍越攥越紧,开始犹豫这到底要不要砸下去。 她毕竟从来没有杀过人,就连打人都没有过,感觉到手心出的汗,公输冉的手有些抖。 赵虎虽然色迷心窍,但是也没有到傻的程度,很快便发现了一直被公输冉拿在手上的木棍。 不过他也不怕,他一个成年大男人,对于公输冉这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还真不是看不起她 ,只怕让她一只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拿着棍子要干什么,想打我吗?来呀,往这里打!”说着赵虎还挑衅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公输冉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恼怒,暗恨自己的没用。此时如果真的一棍子打下去的话,就能为她的孩子报仇了。 “小冉,你在哪呢?咦,怎么把衣服扔在这里了?” 公输冉好不容易鼓起了一丝的勇气,却被这猛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赵虎也是一愣,一时间停在了哪里没有继续前进。 公输冉洗完衣服的时候小溪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还是有人的。大妈们洗完了衣服还要忙着回家做别的事情,剩下的都是几个小姑娘,她们大多是被家里母亲指使出来洗衣服的,一边洗衣服咦边玩,走的比公输冉还晚。 而且年轻人总能很快的找到共同话题,公输冉已经在小溪边和她们都交换名字说了不少话了。 此时她们在路边看到公输冉的衣服,自然担心。 “在这里呢!” 不给赵虎反应的时间,公输冉立马回应了一声,然后便将手上的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的制造出声音来。 “妈的!” 赵虎愤愤地骂了一声。他原本还想着今天一定要做点什么呢,哪怕不能占了公输冉,也一定要过过心瘾,可是事到临头,却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你给我等着!”咬牙切齿的留下一句话,赵虎转身便钻进草丛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等着你,自然要等着你,就算是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呢,你还没有为我的孩子陪葬呢! 低头看着受伤的木棍,公输冉突然觉得它很碍眼。还以为他会有些用处,没想到竟然如此没用! 看来以后还是要准备一些工具比较好。 正在琢磨着要准备些什么,不远处就钻过来两个小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和公输冉差不多,只是她们比起公输冉来要幸福得多了。 “小冉,你怎么在这里啊?还把衣服给扔了,你看,我把你的衣服拿过来了。”其中一个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木盆塞到了公输冉的怀里,真是公输冉用来砸赵虎的木盆,衣服还在里面,只是有些脏了。 “谢谢你了,小兰。” 伸手接过木盆,公输冉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只有她自己的话,她还真的是没有把握能够保护好自己。 虽然重来一世,但是她连保护好自己的本事都没有,又怎么能为孩子报仇呢? 心中虽有几分庆幸,但更多的却是惆怅。 果然啊,想报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则又怎么会古往今来又那么多人为了报仇而付出性命呢? 言情海 第六章 报仇,谈何容易 从前听到那些为了报仇而付出性命的故事的时候,公输冉都是不理解的。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已经死去的人再失去自己的生命呢?然而等到这些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才明白,原来真的有些事情是比性命概要重要的。 “小冉,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看着你不太好的样子?你的衣服都脏了,你要再去洗一遍吗?” 小兰将公输冉的木盆还给她,顺便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不太好,随口便问了一句,但是也没有很在意。在她看来,就在小村庄里能够什么危险,还是衣服脏了才是大事。 “没事,我回家再洗一下就好了,只是沾了一些尘土,不用再洗一遍了。”公输冉随意的看了看盆里的衣服,不甚在意的样子。 赵虎此时一定还没有离开,如果她再回去洗衣服,就别想这么简单的就回去了。 “真的吗?小冉你得衣服真的好漂亮,你可一定要把它洗干净啊。” 另一个女孩名字叫做衣衣,听说是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正好做了一件新衣服,所以便叫做这个名字。不过她倒是人如其名,一直都在关注公输冉的衣服。 “好了,我知道了,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早上是最好的洗衣服的时间,凉快,而且洗好衣服之后正好就可以晾晒。在小溪边磨蹭了这么久,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已经有一些热了。 三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地就一起走了,如果不去深究背后的故事,倒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三人走后,草丛里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竟是又探出一个人头来。 “啧啧,本来想要摸两条鱼的,没想到竟然看到这种事情,妈的,赵虎你可真行,小娘们也有意思,哈哈。” 青年男人嘀咕了两句,又将头缩进了草丛里。 鱼还是要摸得,家里老母亲还等着鱼做中午菜的,要是回去没有鱼,一定会被追着两条街打的。 公输冉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还让人看到了,只陪着两个女孩说笑了一番一同走了一段路便拐回去了。 赵铁生已经不在院子里折腾那些药草了,不知道在哪里,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药草旁边多出来两把菜,看着很新鲜的样子,应该是准备今天中午吃的,已经择好了。 听着房间里也是很安静的样子,尤其是厨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赵铁生应该是出去了。 公输冉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择好的蔬菜看了一会,似乎思索了些什么,很快便去舀了点水将衣服上的尘土洗干净,然后将菜拿进了厨房。 赵铁生回来的时候公输冉已经做好了两菜一汤。 公输冉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真的能够这么平静的在这里做饭,更没有想到她还能够如此平静地结果赵铁生手上的药箱,问他:“你回来了,是有人病了吗?” 没想到公输冉竟然会关心他,赵铁生一愣,随机下意识回了一句:“田婶不太舒服,我去看看。” 公输冉点点头,算是知道了,也不去问这个田婶是谁。 其实公输冉是知道田婶是谁的。上一世的时候,开始时公输冉是不会做饭的,赵铁生也是一个不会做饭的,两个人不可能一天三顿的都吃菜粥,就是田婶三天两头的做好了饭菜送过来。 田婶对赵铁生好,赵铁生对这个田婶也不太一样。不过,公输冉不问了,赵铁生也就不说了。 两个人沉默客气的吃完了一顿中午饭,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感觉。 相敬如宾?公输冉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住在这样的小村庄里,即便是身为大夫有一份外快收入,还是要种田的,赵铁生吃完饭就出去了,左右公输冉是绝对不会帮着他做农活的,公输冉也不会。 只是公输冉惦记着上午的事情,在赵铁生出去的时候委托他带回些刺绣的针线来,说是在家里无聊打发时间。 没想到公输冉会提出要求来,赵铁生愣了好一会,但是转念一想,可不是嘛。公输冉一个大家闺秀,能会做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指望她 会写什么?大家闺秀们平时会做的可不就是刺绣嘛。 一下子,赵铁生突然不高兴起来。 就在上午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大家闺秀就是好,安静,举手投足都和村庄里的人都不一样,赏心悦目。 可是现在一想,大家闺秀除了赏心悦目还有什么用?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哦,还能做饭,然后,嗯,做衣服? “嗯,知道了。”随口应了一声,赵铁生转身就走。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看起来不大高兴了,公输冉诧异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她又不是真心想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难道还要做他的解语花不成? 赵铁生走后,公输冉就去厨房后面找木柴去了。 上午遇到赵虎,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她想要报仇的话,就不能一直处于劣势,慢慢来是肯定要的,但是绝对不能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地位。 公输冉,复姓公输,她这个姓氏可不是白来的,身为公输家的后人,只要有木头,她就是无所不能的。 在木柴中挑选了一块合适的,劈开成合适的大小,公输冉拿着刀子便开始雕刻。 没有方便的雕刻刀,普通的刀子也难不倒她,只不过是稍微废些力气罢了,这是赵铁生处理草药时用的短刀,终究是比菜刀好多了。 削下来的木屑直接塞进灶膛等着下次做饭的时候烧掉就可以了,毁尸灭迹都省了。 也不需要其他的辅助,身为公输家的后人,榫卯的运用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只要她想,任何东西她都能造出来。 双手在摸上木材和刀子的那一刻,公输冉的灵魂仿佛像是活过来一样,双眼专注地盯着手上的工作,仿佛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一件一件的零件在手上诞生,一块木柴并不大,很快就用完了,公输冉下意识去挑选木材,仿佛这时才发现能够供她挑选的只有一些劣质的木柴。 眼前的劣质的木材似乎一下子将公输冉从她自己的世界中唤醒,整个人脸上专注地深色瞬间消失不见。 公输家,鲁班后人,世代传承鲁班技艺,无人能及,这是多么让人自豪的事情啊。 可是,就是这让全家人为之自豪的鲁班技艺害了全家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家族世代传承的技艺不是没有被人惦记过,可是从来没有如此损失惨重过,一家上下一百多人,加上徒子徒孙,竟是几乎无人幸免。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但是她想来应该不会有了。 公输家,成也公输,败也公输。 怔怔的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公输冉缓缓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零件,神情木然。 小时候她刚学习鲁班技艺的时候,做的都是一些小物件,小弓弩就是其中的一件,只不过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反而举着做好的小弓弩问家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能够伤人的东西来。 呵,果然是养在温室中的花朵,没有经历过风雨,什么都不懂,竟还真的以为天下太平所有的人都过得很幸福了? 对从前的无知的自己表示了嘲讽,公输冉再次挑选了一块木柴动作了起来。 上一世从家族大难中逃跑之后,她不敢自称鲁班后人,也不敢表现的她会任何手艺,生怕被人盯上,但是现在,这里不过是一个小村庄罢了,瞻前顾后想太多最终害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一下午的时间三块木柴就在公输冉的手中化成了粗糙的零件,接下来的便都是细致的工作,还要用榫卯将它们固定在一起,着急不得。 所以公输冉便将零件都收起来了,地上的木屑都收进灶膛,用过的东西都放回原位,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之后,公输冉才带着零件回到房间藏起来。 随后,公输冉便一个屋子一个屋子转了起来。 制作弓弩并不是只需要木材就够的,还要有弦。小村庄里别的不说,但是麻绳是一定有的。 果然,公输冉才找到第二间屋子就找到了麻绳。 需要的材料都齐了,赵铁生也回来了,他带回了公输冉要的绣线,还带了一个小小的绣架。 为了这些东西,赵铁生可是跑了好远,村庄里的姑娘虽然也会学习刺绣,但是都是以学会缝补为目的的,几乎没有人会用这样好的绣线,所以近得地方也没有卖的。 既然已经跑了好远了,赵铁生就干脆一下子买了不少东西。 菜,肉之类不少,甚至还有两块布。他想着,公输冉要了刺绣的东西,万一想要做两件衣服呢?万一再顺便给他做一件呢? 不得不说,男人就是爱想象。 言情海 第七章 不速之客 公输冉是不知道赵铁生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是白搭,她会刺绣是不假,但是那是为了锻炼手上的功夫和她的眼力,做衣服什么的,她可不会,拆衣服还差不多。 和早饭午饭差不多,两个人的晚饭也是吃的波澜不惊,饭后各回各屋个睡个觉,一天下来两个人的交流一共没有超过十句。 回到自己的屋子,点燃油灯,看着面前的绣架还有摆在绣架上的绣线和布匹,公输冉都没有仔细看,直接便将绣线和布匹随手全部扔到了一边。 她需要的只是绣架而已。 其实她自己也可以做出一个绣架来的,但是绣架的目标太大,要用好多木头才行,而且做出来了之后也没有地方藏,还不如光明正大弄一个放在面前。 将白天找到的麻线找出来,一头绑在绣架上,公输冉开始搓麻绳。 细细的结实的麻绳,勉强能够做弓弩的弦,她本来就是想做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机关弩,这样的小弩还可以用麻线,如果是大弩的话麻线就不行了。 为了防止被赵铁生发现,公输冉只搓了一会便吹熄了灯,便在黑暗中继续。 这种事情她早就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熟能生巧,即便是在黑暗中也不会难住她。 到睡觉的时候,公输冉已经搓成了一半的长度,只要明天再有一天就够用了。倒是那些木质零件虽然已经都有了雏形,但是还没有精细化,都还只能算是半成品,至少还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够完成。 想要在这种工具不齐全的情况下做出一个趁手的弓弩来,还要躲着不能让别人发现,记不得。 公输冉就这样安慰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着明天一定要多做一些,早些完成。 第二天早上,公输冉特意起来的很早,将房间里的所有的痕迹都抹掉,又将多余的东西扔进灶膛烧掉,才开始做饭。 昨天赵铁生可真是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以前只有赵铁生一个人住在这里,偌大的一个房子冷清的很,就连一些日用品都不是很齐全,厨房里的东西也不多,昨日里赵铁生可以说是将半数的生活用品都买了回来,厨房里也堆了不少的菜,毕竟,昨天赵铁生可是直接拿着小推车将东西推回来的。 随意挑了两样菜,公输冉做了个简单的早饭,然后就看着赵铁生买回来的一只鸡发愁。 上一世生活所迫,她学会了做饭,但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会啊,尤其是,杀鸡。 你给她一只处理好的鸡,要炖还是要烧都不是问题,但是一只活鸡……还是让它活着下蛋吧。 公输冉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将鸡笼子扔到了一边,将她做好的早饭端了出去。 今日起得早,早上的气候十分舒适,公输冉有心想着趁着现在多做点什么,但是奈何工具都不在她手上,便只能拿了绣架开始刺绣。 既然买了绣架,不用的话也说不过去,拿来绣点东西拿去卖的话,说不定还能攒下点钱,不管是将来想要做什么,手上有钱总是没错的。 不能用木制品换钱,就只能用绣品换钱了。 公输冉想的很好,等赵铁生吃完饭出去之后她便拿了他处理草药的刀子继续做机关弩。 却没想到,赵铁生今日要采药,吃完饭就带着刀子一起出去了。 公输冉差点将手上的刺绣穿透。 如果没有刀子的话,她今天就不能制作机关弩了,任凭她手艺再好也不能够没有工具啊。 或许,真的应该绣几幅刺绣换些钱,买一套工具自己收着。上一世那一把一直被她藏在床下的刀子还是她在怀孕之后将吃水果的刀子藏起来的。 想到怀孕,想到那个孩子,公输冉叹了一口气。 孩儿啊,虽然母亲恨不得马上就为你报仇,但是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但是孩子你放心,母亲一定不会让你还没来得看这个世界一眼便白白死去的!! 下午的时候,经过了一天的时间,公输冉绣成了一副简单的鸳鸯图。她是大家小姐出身,她所绣的鸳鸯和这里的人绣的鸳鸯肯定不一样,不管是花纹还是样式,但是,有人会买吗? 如果拿到镇上去说不定会有人买,但是村庄里的人肯定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镇上,如果和赵铁生一起去的话,又难免会有许多不便。 “嫂子在家吗?” 这里是很少会有人来拜访的,赵铁生一般不会在家里待着,公输冉在这里更是没有熟悉的人,上一世从公输冉到这里来一直到死去,到这里来拜访的人几乎没有,更没有人一进门先喊一声“嫂子”。 公输冉手上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收尾,听到这一声差点扎到自己。 因为不知道是谁在门外,公输冉并没有出省,却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公输冉没有出声,外面的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竟是自己推开木门走了进来,又问了一声:“嫂子在家吗?” 小村庄里,大家都是认识的,几乎都是一个大家族的人,各家的木门就算锁上了也没什么防御力,所以更多的时候木门是不锁的。 按理说,家里有人生病或者受伤上门来找赵铁生的情况也是有的,可是这个人进门却是喊了一声“嫂子”,分明就是知道赵铁生不在家,是来找公输冉的。 公输冉没有说话,假装家里没有人,那人却还是自顾自地推门进来了,他想要做什么? 小心翼翼地将绣架推到旁边从凳子上站起来,公输冉拿起了放在绣架旁边的剪子。 赵铁生为公输冉刺绣配备的东西倒是很齐全,绣线、绣针、绣架、剪刀等等都买了,这是一把新剪刀,锋利得很。公输冉甚至尝试着用它来处理那些半成品的零件,事实证明,它确实很锋利。 手上握着剪刀,公输冉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向着外边看去。 院子的木门已经被推开过了,公输冉刚刚是听到了声音的,但是现在看着那门却又被关着的,那人又将门关上了? 心中诧异,公输冉便将窗户又开的大了一些。 这一次公输冉看到了,一个人撅着屁股正在用力往赵铁生住的那个房间里看。 公输冉:…… 这个人怕是想要偷窥她,却不知道她并不是和赵铁生住在一个房间里。 心中猜到了,公输冉对这个人自然是没了好感,也不回去,就在窗户边上守着,手上的剪刀握的更紧。 一旦那个人没有在赵铁生的房间看到她,就一定会在其他房间一个一个地看过来,迟早是要看到这个房间的。 公输冉紧贴在窗户边,盯着那人的背影。 “怪了,明明今天没有看到她出去啊,怎么没人啊,难道在别的房间里?” 那人盯着赵铁生的房间上看下看,喃喃自语。 虽说是喃喃自语,但是声音并没有多小,公输冉听的很清楚,顿时心中一惊。 这个男人知道她今天没有出去难道是一直都在监视这她不成? 心中震惊,公输冉顿时警惕起来,手上的剪刀握的更紧了。 但是只是一把剪刀而已,面对一个身体比她强壮许多的人,如果对方真的想做什么,根本就没有什么的用处,除非,她自尽。 不,绝对不行,她绝对不能死。 公输冉的目光在房间内迅速搜寻,落在了梳妆台的镜子上面。 这面镜子是和绣架一起买回来的,比上一世早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也比上一世的精致了许多虽说都是铜镜,却照人更加清晰。 门外的男人在赵铁生的房门出晃悠了许久,终于确定公输冉真的没有在里面,才不情不愿的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来,准备换一个房间看一看。 就是这一个转身,公输冉终于看清楚了他的相貌,顿时心中一惊。 上一世,那些伤害她和她的孩子的那些人,公输冉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七个,每一个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脸,她在梦中都不会忘记,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记得更加清楚。 赵木,赵木!赵木!! 公输冉一个愣神的时间,赵木已经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来了。公输冉一惊,迅速低下身子,整个人藏在窗户下面。 已经确定赵铁生不在家里,又不清楚公输冉在不在家,赵木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变大了,竟然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推开房门找。 反正他原本就是来找公输冉的,即便是被公输冉发现了又怎么样?都是早晚的事,并没有什么区别。 “嫂子?” “公输姑娘?” “大小姐?” “美人?” 越叫越是不像话,公输冉在屋里听着都不好意思,偏那赵木在外面越叫越起劲。 赵铁生的房子虽说在这个小村庄里是最好的,但是总共也就是三个房间,加上厨房和柴房也就五个,赵木很快便找到了公输冉所在的房间。 “小美人?” 赵木进房间的时候嘴上还在不干不净的叫着,脚刚迈进房间便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言情海 第八章 诡异的发展 “哎呦,这特么是什么?!!” 吃了一嘴的尘土,赵木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绊倒他的竟然是一个凳子。 屋子里的情形很是杂乱无章的样子,凳子就在进门的地方随意摆着,绊倒了赵木,凳子自己也倒下了,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也都摆在地上,看着很是杂乱无章的样子。 “妈的,真是晦气,呸呸。” 努力将吃进嘴里的灰尘吐出来,赵木显然被影响到了找美人的心情。 毕竟是小村庄里,没有石质地板,也没有木质地板,都是土地面,就算每天扫地也会有很多尘土。赵木这一摔,不仅自己吃了一嘴的土,就连躲在一边的公输冉都差点被呛到。 原本公输冉虽然已经决定了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她,但是现在终究不是好时机,所以只想着先将他赶走了就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在看清楚这个是是谁的时候,公输冉突然不想放他走了。 上一世时,整个村庄里,对公输冉不好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对她尤其不好的人却是有数的那么几个。 公输冉也不是圣人,她从来没有想着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喜欢她,但是那些被她记载心中的人,她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巧得很 ,赵木就是其中一个。 看着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劲的试图吐出口中的尘土的人,公输冉握紧了手上的绳子。 说是绳子,其实也不过是用绣线搓成的极细的绳子,这是公输冉这两天在刺绣之余做出来的,她原本是想着用在机关弩上的,只是没想到先在这里用上了。 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剪刀,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细线,两只眼睛盯着赵木的双脚,公输冉一刻不敢放松。 只要赵木再往前走两步,不,三步的距离,就可以了,他就再也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妈的,赵铁生那个混蛋,整天就忙着挣钱,连屋子都不收拾,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呸呸,老头都死了,娶媳妇的钱也不用他出,呸,什么玩意。” 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吐的差不多了,赵木抹了一把脸,这才开始仔细看这间屋子的全貌。 这一看,就看到了躲在一旁的公输冉。本来就不是多大的屋子,有没有屏风之类的东西,公输冉能够躲到哪里去?现下几乎是整个人都暴露在赵木的面前。 “哈哈,叫我找到你了吧!啧啧,果然是个美人,难怪赵虎总是惦记着你,哈哈。” 赵木搓了搓手,那样子竟是比赵虎还要猥琐上几分。 “我不认识什么赵虎,也不认识你,请你出去!”公输冉一边害怕的说着,一边向后躲了两步。 “不认识?你可别想骗我,那天在小溪边我都看到了,你和赵虎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和小兰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我还知道你叫公输冉,对不对?” 赵木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现在整个村庄里知道公输冉名字的都不超过五个人,他就是其中一个。而且就连赵虎都不知道,他却知道,怎么能不得意? “你那天和赵虎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和赵虎做的事情我也都看到了,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已经嫁给赵铁生了,居然还和赵虎打情骂俏,你要是不想让我告诉别人,最好过来讨好我!” 刚刚还一脸得意样子的赵木在一瞬间脸色狰狞起来,公输冉都没想到他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 打情骂俏?如果那就叫做打情骂俏的话,世界上大概没有吵架这种事情了。而且名声这种东西,公输冉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上一世临时前经历过的一切,每当闭上眼睛都能够看到,名声,那是什么?能和那噩梦般的记忆相比吗? 公输冉心中冷笑一身,脸上却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求饶道:“不,不要,你,你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你说,如果我将那天的事情说出去,人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呢?”赵木狞笑着靠近了两步,却在第三步时停下了脚步。 公输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脚,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他却突然停下,公输冉猛然抬头,却看见赵木一副认真的样子,似乎在听着什么。 “妈的,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啐了一口,赵木回过头来瞪了公输冉一眼:“你给我等着!”说完,赵木转身就跑。 公输冉:??? 看着赵木手忙脚乱地跑出去,公输冉还没有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铁生哥你回来了,哈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公输冉还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生怕赵木玩什么花样,却听到外面传来赵木略有些尴尬的打招呼声音,随后便是赵铁生的回应。 公输冉立刻明白了,赵木是因为听到了赵铁生回来的声音才赶紧离开的。 这赵木敢跑到这里来找她,还以为他是个胆子多大的,没想却是一个胆小的。 还记得上一世又一次赵虎找上门来想要欺负她,被赵铁生发现了,赵虎还和赵铁生打了一架呢,这赵木竟是还不如赵虎。 不及公输冉多想,赵铁生已经进院子了,赵木却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怕公输冉会揭穿他才赶紧跑掉了。 不过他想多了,公输冉是不会将今日的事情告诉赵铁生的,因为,公输冉要留着他,留着他们所有的人,自己动手。 “你回来了。” 公输冉走出房间迎接赵铁生,顺便将门关上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觉得赵铁生如果看到她房间里的东西,一定会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嗯。”像往常一样,赵铁生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但是他放下身后的背篓之后,却盯着公输冉将她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一遍,看的公输冉十分不自在,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他看穿了似的。 “你没事吧?” “嗯?”公输冉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赵铁生在说什么,忙摇摇头。“我没事。” “嗯。”赵铁生又嗯了一声,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留下公输冉一脸的诧异。 赵铁生会这样问,是说明他知道赵木是来这里想要做什么吗?他是在关心她? 不,怎么可能,他只是在关心属于他的东西罢了,男人嘛,不都是这样的吗? 公输冉摇摇头,连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抬头看一眼天上,确实天色还早,今日赵铁生回来的确实很早。 若是他没有回来的话,她真的能够把赵木杀了祭奠那死去的孩子吗? 不过一个晃神的时间,再回过神来公输冉便看到赵铁生在院子里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一把果子。 公输冉连忙小跑两步上前去接过果子,双手捧在怀里,看着赵铁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怎么觉得,她这样跑过来有点太过自觉了呢? 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怪异,公输冉赶紧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扔出去,只抬头看着赵铁生,问道:“这果子看着倒是不错,是你自己摘得吗?” 如果是买的,果子一定是干净的。可是现在这样子看着,果子上却是有一些尘土,倒想是自己摘的。 果然,赵铁生点了点头:“我去山上转了一圈,正好看到有果子,就摘了一些回来,你吃着玩。” 说完,赵铁生就扛着他的那些东西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倒是剩下公输冉盯着怀里的果子发愣。 吃着玩?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便是她吃着玩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精致的小点心?家里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有钱的,身为家中幺女,自小被宠爱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想吃什么,便是叫下人跑上十条街也是一定要吃上的。 可是如今,吃几个野果子,倒成了好东西了。 不过确实也算是好东西了,想想上一世的时候,可是连果子都没有的,每一个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用看贼的目光看着她。和上一世的生活比起来,现在简直都可以说是在天堂了。 公输冉抱着果子去了厨房,将果子洗干净,去皮去核,切成了果盘又拿了出来。 在柴房里,公输冉找到了赵铁生,他正在配一些常见的药。公输冉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柴房里是专门分出了一块地方放药草的。 上一世公输冉从来没有关心过这种事情,每次来柴房也是从来拿了柴就走,从来不多看一眼,竟是都不知道。 “有事吗?” 赵铁生是回来之后就直接来柴房的,也没有洗个脸什么的,此时脸上出了不少的汗,还沾了不少草药上的泥土,看起来有点……蠢。 觉得好笑,公输冉下意识就笑了,笑完就愣了。 “我给你拿些果子来。”顾不上说些什么,将果盘放在一边,公输冉转身就走。 她竟是已经对赵铁生放松警惕至此了吗?竟然对着他笑了? 言情海 第九章 匕首 一路从柴房里跑回房间里,公输冉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她怎么能对赵铁生笑?他可是她的仇人啊!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的生活真的比上一世过得轻松了许多,所以就导致她对赵铁生的仇恨都消失了吗? 不,就算是生活变得轻松了,也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做到的,和赵铁生没有任何的关系,赵铁生是她的仇人,永远都是,除非有一天她能够报仇,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双手紧紧地攥着,指甲都已经快要掐到肉里,公输冉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指甲掐入肉丝是真的很痛啊,痛吧,痛吧,是疼痛让她感受到她真的重新活过了一次,也只有疼痛才能让她记住,她是来报仇的!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可能被现在这种生活迷惑,公输冉从晚饭的时候开始便有意的减少和赵铁生的接触。 赵铁生吃饭,她就在厨房收拾,赵铁生将他吃过饭的碗送进厨房来,公输冉就出去擦桌子,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公输冉只顾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抬头去看赵铁生,自然也便没有发现自从吃过晚饭之后赵铁生就一直在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铁生早早地便出去了,他一走公输冉就松了一口气。 机关弩的事情已经不能够再拖了,必须要尽快完成。她终究是个女人,想要报仇必须要准备充分,甚至哪怕只是为了自保都要依靠这些东西。 一上午的时间,公输冉精修了一半的零件,期间还一直防备着赵木再来。 虽然上次赵木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成功,而且还被赵铁生发现了,但是她可不认为他这样就会放弃,否则,他也就不是赵木了。 上一世,如果说赵虎是公输冉最恨的人,赵木就是她最烦的人。赵虎是想到什么就要想办法做到,赵木却不会,他就是缠着你。 公输冉原本还以为赵木就是这样喜欢缠着人的恶心性格,可是却没想到,他只是胆小不敢付诸实践罢了。直到最后的时候,人多,他才放开了胆子。 想到上一世最后的事情,公输冉除了恨,便只剩下恶心! 在公输冉的计算里,只要动作够快,后天之前就能够完成机关弩,再准备一些木箭,到时候便是不能一击取人性命,也绝不会让他们再肆意妄为! 只是让公输冉想到的是,赵铁生没有到吃午饭的时候就回来 。 没有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早,公输冉只能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起来,开始继续刺绣,却没有想着要出去。 她已经决定了,在报仇之前,要减少和赵铁生的接触。而且,现在也还没到做午饭的时候,她出去也没有事情做,还不如就这样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咚咚咚。” 才刚刚将东西都收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坐回绣架前,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公输冉吓了一大跳。 “有事吗?” 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问话,公输冉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走过去开门的打算。 “有东西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公输冉一怔,没明白赵铁生在说什么。思考许久,终究还是打开了房门。 这些日子以来赵铁生都没有对她做什么,如果真的想做什么也不会等到现在,所以,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她? “是什么东西要给我?”走上前去打开了门,公输冉就站在门口看着赵铁生,一副不愿让他进来的样子。 不过,公输冉却忘了,赵铁生比她高上一头,体型更是没法比,如果赵铁生真的想要进来的话,就是十个公输冉也拦不住。 在不知不觉中,公输冉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对赵铁生有了最基础的信任。 “这个,你拿着。” 看着赵铁生递过来的东西,公输冉是真的愣住了。 梅花匕,月牙开护,长一尺二寸。 公输冉只一眼便能够认出这匕首的样式,却没想到赵铁生会给她一把匕首。 上一世的刀子是她自己偷着藏下来的,为了那把短刀还和赵铁生发生了强烈的冲突,最终以她一只手受伤为代价才留下来那把短刀。 可是这一次,赵铁生竟然要给她一把匕首? 在看到匕首的第一眼,公输冉想到的不是赵铁生为什么要送她这把匕首,而是想着,只要有了这把匕首,最快今晚,她就可以把机关弩完成,明天就能用了! 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公输冉向后瑟缩了一下,问道:“你,送我刀子做什么?” “不是刀子,这是一把匕首,你拿着,就当……就当拿着玩。” 公输冉:…… 谁家的姑娘会拿着一把匕首玩,赵铁生这个理由,找的真是……太好了。 “我,我又不会用这个,我拿着这个怎么玩?而且。”公输冉停顿了一下,又向后躲了一步。“这东西,也太危险了吧?” 危险?赵铁生可不觉得,他还拿着匕首在手上转了一个圈。虽然并没有出鞘,但是对普通人而言这已经很可怕了,公输冉又向后退了一步。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总会用到的,如果有人……总会用到的。” 中间几个字赵铁生卡了壳,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的脸色却有几分不好,似乎是窘迫。 窘迫? 公输冉立马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心中几乎是立马升起一股恼怒和仇恨。也不管赵铁生了,夺过匕首拿在怀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赵铁生昨日看到赵木来这里是猜到他的意图了的,所以今日才送过来一把匕首,可是又不好直说是用来自卫对付上门的流氓恶人的。 毕竟,他赵铁生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和公输冉的第一次,可也是他强迫的。 看着手上的匕首,公输冉的眼中流露出明显额恨意,一把便紧紧攥住了它。 好的很,有了这把匕首,她不但可以自己防身,还可以更快地做出机关弩,而且,有了匕首,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顾不得细思,公输冉当即找出藏起来的机关弩,继续制作。 因为从小的习惯,公输冉做机关弩的时候,极其投入,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以至于一整夜过去,她都没有发现此时已经天亮了,仍然投入在手中的机关弩中。 耳畔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被这声音唤醒,猛地抬头,公输冉这才发现此时已经天光大白。 那么门外敲门的,是赵铁生? 公输冉顿时紧张起来。 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正在做机关弩,一定不能。 手忙脚乱地抱起机关弩的零件,飞快地跑到床上,掀开被子,连人带零件,一起藏进了被子里。 刚藏好,赵铁生推门而入。 公输冉这才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揉着迷蒙双眼,幽幽转醒。 看见赵铁生,公输冉刻意装作惊讶惶恐的样子:“对不起,对不起,睡过头了,我马上去做早饭。” 说着就起身下床。准备往厨房走去。 眼睛一直怯生生地看着赵铁生,像是生怕他生气一样。实际上却是在光明正大地观察他,看见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而没有注意床上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赵铁生身边的时候,男人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肩。 公输冉的心立马提了起来,手指蓦地攥紧藏在袖中的匕首。 赵铁生同样是她的仇人,不能杀赵木赵虎,先拿赵铁生的血祭她的孩儿也是一样的。 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刚准备动手,赵铁生突然开口:“别去了,好好休息吧。” 公输冉诧异的抬起了头,有些不可置信。 赵铁生,有这么好心? 只见赵铁生突然抬起了手,公输冉眼中的诧异瞬间化为警惕。 赵铁生只是想摸一摸公输冉的头,以示善意,可是看见公输冉眼中的警惕之后,抬到半空的手突然就僵住了。 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赵铁生语气生硬:“你先睡一会,我去做饭。” 说完也不管公输冉的反应,转身出了房间。 公输冉依旧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刚刚那人,确定是赵铁生?不是假冒的? 上一世,赵铁生可是以折腾她为乐,恶劣至极,何曾关心过她? 为何重活一世,他反而变得这般反常? 疑惑地看了一眼赵铁生的背影,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是缓缓关上了门。 赵铁生变成什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她要的,只是让上辈子的仇人付出代价。 公输冉坐回床上。 机关弩的零件已经制作完成。只剩下拼接打磨。 但是,这之前,机关弩的完成还需要最重要的一步。 拼接之前,机关弩的所有零件都要经过不同药水的浸泡。作用也不尽相同。 有些药水的作用是为了让机关弩更加坚硬耐用,有些药水的作用却是给机关弩淬毒,增强杀伤力。 赵铁生的变化给公输冉提了个醒。 虽然重活一世,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一世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展。 言情海 第十章 心生怜惜 她的出现,她的改变,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辈子未必会发生,上一世没有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说不定会发生。 她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所以,她需要更加警惕谨慎地走好每一步。 而且,因为这辈子她要做的事情,日后会遇见的,只会比上一世更加凶险。 打磨着手中的零件,耳畔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公输冉立马躺下,盖住被子,紧紧掖住被角,把零件藏的严严实实。 赵铁生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肉粥。 公输冉惊诧不已。 在赵家村,肉这种东西,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得上的东西。 赵铁生竟然,竟然给她熬了一碗肉粥,这待遇,就好像她真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新婚小妻子一样。 公输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铁生了,心中五味杂陈。 只见赵铁生把白粥递到她面前,“吃些东西再睡。” 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把一个铜锁放到了她枕边。 公输冉的视线被铜锁吸引。 铜锁样式简单,是很常见的一种锁,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但是,锁芯上,却插了一把钥匙。 “这是……” “这锁,平时就锁在门上。钥匙自己保存好。”顿了顿,赵铁生继续说道,“免得你晚上害怕地睡不着。” 她什么时候害怕地睡不着? 突然灵光一闪,公输冉明白了过来。 她昨晚一整夜没睡,早上起来脸色一定不好,眼底一定有很重的黑眼圈。 赵铁生看见,就误以为她是害怕地一晚没睡。所以就送一把锁过来,连钥匙一起交到她手上。平时从里面把门锁上,这样自然就没有人能进来伤害到她。 原来,赵铁生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公输冉眼神复杂地盯着那铜锁,轻声道了句谢。 赵铁生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又像是只抿了抿唇。 见公输冉捧起白粥,粉嫩嫩地唇微微张开,贴着碗沿,小口小口地喝着有些烫的白粥,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舔沾在唇上的碎米粒。 赵铁生看着公输冉喝粥的样子,险些失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赵铁生把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强行扯回来。准备离开。 后退两步,脚底突然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赵铁生低头,之间一个制作精巧的小木块正躺在地上。 弯腰捡起来,拿在指尖仔细端详,下意识地,赵铁生脱口而出:“机关弩?” 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赵铁生自己都愣住了。 机关弩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看见这个木块,他脑海里会不自觉地浮现一架奇怪的东西? 听见赵铁生的声音,公输冉心下一紧,当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机关弩?” 机关弩是公输家的独门技艺,仅供朝廷使用,从不对外出售。 换句话说,只有身处兵营之中,战场之上,才会有机会见到机关弩。 而赵铁生,一个偏僻山村的山野村夫,他是如何识得机关弩的? 而且,还是仅凭其中的一个零件,就认出了机关弩。 赵铁生的反应让公输冉心生警惕,再次厉声开口:“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个机关弩的?” 公输冉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么疾声厉色的样子。 赵铁生愣了一瞬,下意识就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 公输冉微微蹙起了眉心。 不知道?不知道却能这般轻松地认出机关弩,赵铁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且,那天赵虎把她拦在河边说的话中,好像透露了一点内容。赵铁生并不是赵家村的人,而是一个外来者。 虽然心中起疑,但是已经来不及多问,赵铁生已经回过了神,出口质疑:“这个,是你的东西?” 赵铁生这一句话瞬间让公输冉回过了神。 乍一下从赵铁生口里听到“机关弩”三个字,公输冉又惊又恐,忘了隐藏自己,直接质问出口。 殊不知,她刚刚的态度有多反常。 一直怯弱胆小的她,在那一瞬间,凶态毕露。赵铁生不怀疑才怪。 公输冉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垂眸咬唇,缩着肩膀做出一副害怕恐惧的样子,怯生生地开口说道:“那个,是爹爹留给我的遗物。” 听见公输冉的话,赵铁生愣住了。 遗物。 也是,如果不是家中遭逢巨变,一个富贵人家娇生贵养的大小姐,怎么会被卖到这里,还被他强娶强上。 赵铁生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原来,她的父亲已经…… 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怜惜,刚刚公输冉的异常顺便被他拋之脑后了。 吹了吹木块上沾染的灰尘,赵铁生动作轻柔地把那木块递到了她手上。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公输冉怯生生地抬眼看了赵铁生一眼,接过木块,轻声道了句谢。 看赵铁生转身退出了房间,立马松了一口气。 太大意了,竟然会把机关弩最关键的部位给落下,还被赵铁生给发现了。 如果刚才赵铁生没有注意到,这指甲盖大小的木块岂不是就被他生生踩扁了? 要知道,机关弩最重要,最核心的部位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木块,她可是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做这一个小东西。 如果让赵铁生踩碎,她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趁着赵铁生出去了,公输冉二话不说抓起枕边的铜锁,走过去把门从里面锁住。 这一下,总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情况,被赵木随便闯进来威胁到她。 不得不说,赵铁生确实很细心。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对赵铁生的恨意。 该还的,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锁好门,公输冉总算是有了一些安全感。转身坐会床上,继续安装机关弩。 现在只要尝试一下能不能把机关弩给拼接起来。暂时先做一个简易版的防身。 浸泡药汁什么的,必须要去外面的山上找药材。 上辈子公输冉三天两头逃跑,一次一次地逃跑,一次一次地躲藏。 虽然每次都逃不过被抓回去的命运,但是屡次三番的逃跑也让她对赵家村周围的山村地形极其熟悉。 比如,赵家村东侧的山上就有她需要的一些草药。 还有赵铁生每天采摘的草药中,也有她想要的。 公输冉动作流利地把手中的零件组装起来。 片刻,一个巴掌大小的机关弩就躺在了她的手心。 因为公输冉比较着急,所以现在的机关弩还比较粗糙,但是效果还是一样地好。 等她采完草药回来,再次加工,机关弩会变得更加坚硬,更加精致,射出的箭矢也会带有毒性。 到时候,她要报仇,就容易多了。 机关弩藏进袖子里,匕首绑在小腿。 装备好之后,公输冉准备出发。 刚一起身,一阵眩晕袭来。 公输冉连忙伸手扶住床栏。 之前的公输冉娇生惯养,几乎没有受过多大的罪。 可是自从家破之后,她整日颠沛流离,身体自然是每况愈下。就算来到赵家村安定下来,每天青菜白粥,吃穿用度都和以前是天壤之别。 公输冉的身体能好才怪。 加上昨天晚上整整一晚没睡,公输冉现在只是头晕而已,没有晕倒都算好的了。 可是复仇心切。早一天彻底做好机关弩,公输冉就可以早一天报仇。她等不及。 端起放在床边,早已经凉透的白粥,公输冉一口灌了下去。 赵铁生做的饭,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公输冉勉强咽了下去。然后放下碗,开锁出门。 门外,赵铁生的药篓在墙角放着。柴房里的草药却少了不少。 赵铁生应该是去镇上了。 赵家村的人,要用什么东西,几乎都需要拿着自家的农作物或者药材,或者捕猎得到的物品去镇上买钱,然后换取生活的日常用品。一般都是一个月去一次镇上。 赵铁生去了镇上,不到晚上是回不来的。放过这次机会,就得再等一个月了。 对于报仇心切的公输冉来说,多一天,她都等不及。 二话不说,背起药篓准备上山采药。 可是,公输冉却忽视了赵家村人对她的戒备。 她一出现在村里的土路上,周围同村人的视线就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公输冉知道,这是在监视她。一但她有异常的举动,那些人就会一拥而上,或绑或扯,一起治服她。 因为,对这些人来说,她是村里所有人出钱一起买来的。她逃走,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损失。 公输冉低着头,走在路旁。尽力忽视旁边监视一般的眼神。 快要走到村子边缘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叫住了公输冉。 “喂,铁生媳妇。”一声粗噶的嗓子开口,唤住了她。 嗓门很大,一瞬间就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力。 铁生媳妇…… 这个称呼,还真是让她没有办法接受。 公输冉停下了脚步,抬头疑惑地看向喊住她的那人。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面色黝黑的女人。 那女人长地极壮,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三两步就走到了公输冉面前,操着一口粗乡音开口…… 言情海 第十二章 他在乎她? “我没有。”公输冉低着头,一脸委屈。 不是装的,是真心委屈。 她就想上山采个药而已,结果村口都没出,就被一大群人强行押了回来。 “我不会逃跑的。” 这个村子里还有她的仇人,让她走,她都不肯。 公输冉本就生地美,委屈示弱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可这副样子看在田婶眼里,却成了别有用心。田婶语气严厉:“别在这儿装可怜。你今天逃跑被抓回来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别以为卖弄你的美色,就能糊弄人。”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对赵铁生说道:“铁生,你是不知道,今天大早上,你前脚刚走,这女的就溜了出来想要逃跑。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田婶说完这句话,赵铁生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看见灶台上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还是什么样子。就以为公输冉害怕,一整天都没有出屋子。心里刚有些心疼她。结果,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看见赵铁生脸色变了,公输冉连忙解释:“你听我说,我没有想逃跑。” “你不想逃跑,那你出门干嘛?”田婶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公输冉故意装作被误解,然后着急地想要解释的样子:“我,我只是想上山采点药而已。没有想要逃跑。你相信我。” 赵铁生显然不相信公输冉的说辞,冷声质问:“上山采药?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去采药?而且,你一个大小姐,连五谷都不分,还能分辩出药材?” 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背着药篓去上山采药,说出来确实没人信。 但公输冉心里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 “我能分辩出来。我家里就是开药铺的,爹爹教过我这些。我只是晚上睡不着,想要给自己调配一些安神的药。我真的没有想要逃跑。” 这一番话,让赵铁生和田婶都愣住了。 本以为,公输冉不安分,想要逃跑。结果,却是这样的。 田婶误会了公输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到:“你,今天只是想上山采药?” 公输冉点了点头,委屈不已,“我如果真的想要逃跑,也不会蠢到大清早地,还背着一个药篓子逃跑。” 田婶回忆起早上看见的,公输冉被押回来的时候,背上确实有一个药篓子。 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 田婶立马转移话题:“呵呵,小丫头我跟你说,铁生心里可在乎你了。大清早的,怕委屈了你,专门过来找我给你煮了一碗白粥。你可得记着铁生对你的好啊。” 说完之后,脚下生风,瞬间溜走。 田婶是溜走了,可轮到赵铁生尴尬了。 本来早上看见公输冉脸色那么差,他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而已。也怕公输冉吃不惯粗茶淡饭,吃不下他做的饭菜,所以才过去求助田婶。 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一件事,可是,从田婶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赵铁生尴尬地咳了两声,开口说道…… “是我误会你了。你,要什么药?我明天帮你采回来。” 还有这等好事? 不对。赵铁生是大夫。她想要的药能不能安神助眠,赵铁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她要的药材不是安神助眠的,赵铁生肯定会怀疑。 这事,还是得靠自己。 “我技术不精,配出来的药可能效果不好。你是大夫,需要什么药,你随便采一点就好。”公输冉柔声说道。 “好。”赵铁生立马应下。 话音落下,赵铁生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公输冉刚准备开口问他是不是还有事,就看见赵铁生的眼神时不时在灶台和她身上开会移动。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先出去吧。晚饭我来做。” 赵铁生早就等公输冉这句话了。二话不说,立马转身出了厨房。 公输冉做好饭菜,端出去,两人静静地吃饭,期间没有任何交流。 吃完饭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进了各自的屋子。 公输冉进门,落了锁。 机关弩已经做好,之差最后一步浸泡药水了。 可是,这最后一步,暂时是没有机会。 现在的机关弩,虽然同样可以一击毙命,但是需要准头。 公输冉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一击毙命做不到,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但如果是淬过毒的机关弩,只要能够射中人,箭头的毒素就会随着血液流经全身。中箭的人会浑身僵硬,无法动作。 到时候,她击杀仇人的成功率会大大增加。就算不能一击毙命,被射中的人也逃不走了。 所以,在机关弩没有淬毒之前,如果不能保证一击毙命,她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所以现在,公输冉没事可做了。 机关弩目前用不着她再做什么。而今天睡了一整天,她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干脆,做会刺绣吧。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能做出不少。下次赵铁生去镇上的时候,让他拿去卖掉换钱。 毕竟,她需要报仇。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那些人,自己还不暴露,她需要等待时机,在赵家村住的时间肯定不会短。 所以,买刺绣换点钱,改善一下生活也是好的。 而且,她肯定不可能一直用一个机关弩。她还需要制作更多保命的工具。那些工具可不是随便哪里找个木头就行。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赚银子。 公输冉点上油灯准备刺绣。却看见刺绣旁边,一个瓷碗。 那个,是今天早上,赵铁生给她端过来的白粥。 “铁生心里可在乎你了。大清早的,怕委屈了你,专门过来找我给你煮了一碗白粥。你可得记着铁生对你的好啊。” 耳畔似乎又响起田婶刚刚说的话。 赵铁生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重活一世,现在的赵铁生和之前她认识的赵铁生差别会如此之大? 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粥,若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 但此刻,却让公输冉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无心再做刺绣。公输冉索性躺回床上,闭上眼催眠自己。 赵铁生是仇人,赵铁生是仇人。千万不能因为他一时的转变,就心软。 想着想着,公输冉竟然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大清早,天际泛着微微白光,还没有彻底透亮,公输冉就已经起床了。 此时是春末,夏未至,早晨的天气还有些微凉。 她推门出去,正好看见赵铁生背着药篓出门。 门轴转动带起吱呀吱呀的响声,赵铁生转头看过来。 公输冉还没有清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这么早?不吃早饭吗?” 赵铁生愣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她的关心,还是因为她此刻揉着眼睛,显得分外娇憨的样子。 过了半晌,赵铁生才开口回应:“有干粮。” 说完,步伐略显匆忙地离开了。 公输冉并没有发现赵铁生的异常。走到院中的水井旁,打了点水洗脸。 冰冷的凉水扑在脸上。公输冉瞬间清醒了。 转身进了厨房。 之前因为家中巨变,她整日颠沛流离。本来就娇弱的身体哪里能承受得住这些。早就落下不少病根。 上辈子她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整天沉浸在对以往生活的回忆中,对身边的一切都抱着厌恶、反感、鄙夷的情绪。 现在,她自然不能再像上一世一样,那么浑浑噩噩的地过着。她要报仇,要那些该死的人为她的孩子陪葬。 所以,她必须好好活下去。 再像上一世那样得过且过,她别说报仇,自己活下去都成问题。 进了厨房,做好早饭。 粗茶淡饭,饶是吃不惯这些东西,公输冉也逼着自己吃了不少。 吃完饭,收拾了灶台。公输冉在院子里一边踱步消食,一边想办法。 她需要的草药大部分有毒。根本没有办法让别人帮忙,就必须自己亲自去采。 但是,怎么上山,就成了大问题。 现在村民盯她盯地紧。她段时间内,根本离不开村子。 所以,必须想一个办法。 公输冉正思索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赵虎,你趴在铁生家墙头干嘛?” 听见这声音,公输冉猛地抬头,只看见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联想刚刚听到的话,那个一闪而过的东西,不是赵虎是谁? 他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 她在院子里转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墙头上一双眼睛窥伺了这么久。 公输冉猛地惊起一身冷汗。 院门突然被大力拍响。那阵势,像是要把门给拍下来。 公输冉二话不说往屋子里面走。 她有锁,锁住了门他们一定进不来。强行进的话也会引起动静,惊动周围的邻居。到时候有人来了,他就不敢放肆了。 跑回屋子锁上门,公输冉还嫌不够安全,又把屋里的桌子用力推过来,死死顶住门。 做完这一切,公输冉才敢停下来,靠着桌子喘气。 她终究只是一个弱质女流,就算经历过重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算上辈子经历过那么多的惨痛,但她终究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言情海 第十三章 单纯的朋友 乍一下遇见这种事,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惊恐,躲避。 拍门声停了下来。公输冉却依旧害怕。 机关弩已经紧紧攥在了手心。 “铁生媳妇。”突然一嗓子,吓得公输冉抖了一下。 抖完之后,她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是三娘。是昨天见过的三娘。 伴随着敲门声,三娘再次开口:“铁生媳妇,你在不在家。” 公输冉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三娘吓走了赵虎。 门外拍门声,呼喊声依旧不停。 公输冉软着身子,费力地挪开桌子,出了屋。 木制的院门被三娘拍地咣咣震动。 她连忙过去,打开门闩。来不及开门,三娘已经一手把门给敲开了。 三娘跨进门,眼珠子四处乱转,嘴上随口问道:“干啥呢铁生媳妇?叫了半天才开门。” “我在屋里……”刚说了几个字,三娘的眼珠子突然盯在公输冉身上,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公输冉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睡觉。” “睡个觉,怎么睡出了一身汗?”三娘狐疑。 听她这么一说,公输冉才发觉,自己刚刚竟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和铁生,不会……”三娘眼珠子转了转,一拍脑袋,“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坏了你俩的好事。我这就走,你俩继续,继续。” 三娘想歪了,公输冉自然不会让她误会,连忙伸手拉住三娘的胳膊,“你想多了,他不在家。” “不在家,不干那事,那你怎么出了一身汗?” 公输冉见三娘还在纠结这一身汗,连忙开口转移视线:“你过来找我,有事吗?” “有事。当然有事。”三娘瞬间忘了追问公输冉,抓着她说道,“你昨天说铁生嫌你没用,我今天过来帮你。” “帮我?”公输冉一脸懵逼。帮她干啥? 再说了,昨天那句赵铁生嫌她没用完全是信口胡编的一句。哪料到三娘竟然如此较真,还准备过来帮她。 “对啊,帮你。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会说话的丫头,当然不能看着你有难,却不帮忙。” 三娘说的理所应当,公输冉听地却有些云里雾里。 她做了什么事,让三娘刮目相看吗?她昨天貌似只是叫了三娘一声姐姐而已。难不成,就是这一声姐,让三娘对她有了好感? 公输冉试探开口:“姐姐。” 三娘铜铃大的眼珠子瞬间笑地眯成了一条缝,“你都叫我姐了,咱就是一家人。有啥问题,尽管找我。现在你被铁生嫌弃,我也不能不管你,你说对不对?” 对个屁。 公输冉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如果身边多了人,就会浑身都不自在。尤其,还是赵家村的人。 虽然她必须得克服这个问题,但现在,她不想应付三娘。 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转了个弯,“好啊。我,现在准备去洗衣服,你能不能帮帮我?” 要想上山采药,就必须消除村民的戒备心。那她就必须尽快融入他们之间。 但是外来人想要融入进来,谈何容易。 三娘,正是一个送上门的突破口。 “没问题。拿着你衣服走吧。”三娘痛快答应。 公输冉立马回屋换衣服。 这山野乡村之地,到处都是土。微风一吹,就能扬起一阵黄风。 她身上的衣服,穿一天就沾上了土。两天,就是极限。 赵铁生家又没有女子的衣物。刚开始被买回来的时候,有人送过来几件。但是合身的,就只有一件。 所以,现在除了刚来的时候穿的那件锦衣,和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合身,剩下的几件不是短了就是长了,不是紧了就是松了,反正是不能穿。 公输冉换上一件宽松的衣袖,挽起袖口裤腿,将就穿着,然后拿着换下来的衣服,一起和三娘出了门。 因为上次在溪边被赵虎堵住调戏,公输冉心里留下了阴影。生怕这次出去,再被盯上。 可是现在有三娘陪着,公输冉也就放心大胆的跟着出去了。 毕竟,昨天三娘一巴掌拍晕大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刚刚赵虎偷窥她,也是被三娘的出现吓跑的。 所以公输冉和三娘在一起很放心。 两人一起相跟着来到溪边。 公输冉一身白生生的细皮嫩肉,三娘的皮肤也是黝黑粗糙。 两人走在一起,反差极大。白的越白,黑的越黑。 一出去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三娘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差距,尽力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但是其他裸露的皮肤却是没有办法了。 “你们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么白的吗?”三娘语气中带着点羡艳。 “不是啊。我认识的朋友里面,也有很黑的。” “和我一样黑?”三娘迫不及待。 “和你一样黑的没有。” 听见公输冉这话,三娘瞬间失落不已。 公输冉觉察到三娘的失落情绪,有些于心不忍,改口说道:“不过还有比你更黑的。” 三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也带了一起笑,“你是说,那些大小姐里面还有比我更黑的人?” 没有。但是公输冉选择说谎:“对啊,皮肤的颜色是天生的。生下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改不了的。” 其实从前公输冉周围的伙伴,一个比一个娇气,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整天待在闺房中,皮肤一个比一个白嫩。 但是为了三娘的心情,公输冉还是选择说谎。 果然,三娘听了她的话,心情一瞬间飞扬了起来。 以后再有人嘲笑她长得黑,她就可以用公输冉的话反驳她们了。 皮肤黑怎么了?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有皮肤黑的。 公输冉看见三娘的心情不像刚才一样低沉了,嘴角不自觉地就扬起一抹笑意。 这个三娘,也太单纯了。心里有什么想法全部都表现在了脸上。可是,和她在一起相处,却意外的轻松。 不像以前和她那些朋友们,人人面上带三分笑,心里怎么想,背地里怎么做,却不得而知。她还需要不停地猜测那些人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 笑着笑着,公输冉突然看见正前方出现了赵木的身影。 公输冉如临大敌,下意识往三娘后边躲藏。 三娘正和她说着话,一低头,发现公输冉不见了。左看右看,才看见她躲在了自己身后。 “怎么了?”三娘疑惑问道。 该不该和三娘说?公输冉游移不定。 如果和三娘说了,她是会帮自己?还是像上一世那些村妇一样,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淫荡,勾引男人? 这个世道,这种事情,说出去,世人向来都是辱骂那些女人不守妇道,男人,是不会有错的。 公输冉不敢赌。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事。”然后贴着三娘,低头着看脚下的路,紧张不已地往前走。 周围都是人,赵木应该不敢放肆。 距离越来越近。 擦肩而过的瞬间,公输冉的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拍到了她的屁股上。 那是……赵木的手。 公输冉瞳孔骤缩,双手攥拳。心里涌起滔天的恨意。 忍,忍住。她紧紧咬着牙告诉自己。 迟早,他会变成一个死人,会成为自己的箭下魂。她发誓。 公输冉忍得浑身都在颤抖。就连旁边粗线条的三娘都发现了她的异常,“铁生媳妇,你这是咋了?” 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公输冉嘴角扯开一抹笑意:“没事,风大,有些冷。” “冷吗?”三娘疑惑地挠了挠头。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天都快要到了,她竟然还会冷。最后只能归因为:“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娇气。” 公输冉笑了笑,没有言语。 一路上,三娘时不时问她两句所谓“富贵人家”的生活,言谈之间,很是倾羡。 她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染了几分苦涩。 一入候门深似海。他们只看到显贵人家的风光体面,却不知道这些人背后有多少的身不由己,阴谋诡计。 外表越是光鲜亮丽,内里越是藏污纳垢。 公输家煊赫一时,到头来,也不过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愿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对了,铁生媳妇,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三娘突然转移话题。 “我叫公输冉。” “书染?不愧是大小姐,名字都叫地这么好听。不过,你的姓好古怪,竟然姓公。那是不是还有姓母的?” “噗。”公输冉忍不住笑出了声。心头淡淡的愁绪顿时被冲地一干二净。 “三娘,我姓公输,单名一个冉字。”公输冉纠正。 三娘大大咧咧:“哎呀,真麻烦,我以后就叫你书染得了。” 说完以后,还小声嘟哝了两句:“有钱人就是爱折腾。取个名字都这么费劲。” 但是,公输冉还是听见了三娘的话。 折腾吗?其实一点都不。 爹娘伉俪情深,娘姓冉,爹爹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而已。 知道和三娘解释也没用,公输冉索性由着她。反正,叫什么无所谓。 言情海 第十四章 她的朋友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溪边。 公输冉还没反应,三娘已经把盆里的衣服抢了过去,蹲下开始洗。 这可不行。 她带三娘过来,无非就是想要尽快融入村民之中,以后行动方便一些。可不是哄骗三娘过来帮她干活的。她连忙蹲到旁边,开口“三娘,我来吧。你教我怎么洗就行了。” “咱俩还客气啥?我给你洗,你给我讲故事就行了。” 公输冉实在不好意思,坚持要自己洗。伸手去抢,却抢不过力大如牛的三娘。 磨蹭了半天,三年扔给她一只袖子。 “你洗袖子,剩下的我洗。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就闷头洗了起来。 公输冉没办法,只能抓着一个袖子,故作笨拙地搓着。 两人低头洗着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公输冉猛地警觉起来。可是,头还没有转过去,背后一阵大力袭来。 “扑通”一声,公输冉一头栽进了溪水里面。 溪水不深,只到公输冉腰部位置。但这么突然地跌进去,她还是扑腾了好几下,才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单薄衣服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抬头,只见赵木赵虎二人站在岸上,垂涎地看着公输冉的身体。 “虎哥,我就说这小娘们身材不错吧?而且,她那个屁股,可真是翘。” “什么意思?你摸过?” “那当然,一巴掌拍下去,那手感真是,啧啧。” 怒火冲昏了她的头脑。此刻公输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弄死这两个畜牲。 管他什么时机未到,她现在就要让这两个畜牲死。 机关弩已经滑到手心,手臂已经抬了起来。只要对准…… 公输冉愣了。 只见三娘拎起木盆,二话不说,朝着两个畜牲兜头砸了下去。 赵木赵虎刚开始还想还手,发现竟然打不过三娘,立马想要逃跑。 三娘只有一只手空着,拽住了赵虎。却让赵木溜走了。 赵虎骂骂咧咧:“你个丑八怪,松开老子。赵木踹的她,你他娘的找赵木去。” 三娘充耳不闻,一手拽着他,一手拎着盆,对准脑袋,咣咣就是砸。 一下,两下。 “咔嚓”一声,盆碎了。 碎了…… 公输冉呆呆地站在溪水中间,微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三娘看见盆碎了,一巴掌呼开赵虎,转身朝公输冉走过来,“傻了?还不快点上来。” 公输冉打了一个激灵,飞快地藏起机关弩,然后上了岸。 三娘已经把她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一上岸,就把衣服披到她身上。 “两个畜牲,平时村里的姑娘没少被他俩欺负。这几天安分不少,我以为牲口也会转性,结果是盯上你了。别怕,以后这俩东西再敢招惹我,我打死他们。” 看着骂骂咧咧替她抱不平的三娘,公输冉心里有些乱。 上辈子那些村妇骂她勾引男人的话又开始在耳畔回荡,和三娘的话交汇在一起。 原来,还是有人会维护她的。 三娘和她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她就肯维护她。 一股名为感激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腔。 公输冉眼眶有些泛红。抬起头来,看着三娘,郑重其事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发自内心地,公输冉想要感谢她。 上一世,家破之后,被朋友欺骗、被赵铁生强上、被那些男人羞辱、被别人误解…… 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毫无保留对她好的人。 “谢谢。”公输冉再次郑重开口。 三娘被公输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她皮肤太黑,此刻公输冉一定能看见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那个,你,别这样说。我已经看不惯他俩好久了。”三娘羞涩地说道。 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突然看见地上碎成好几块的木盆。她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把你家盆给弄坏了,我待会把我家盆赔给你吧。” 抬手挠头的动作太大,公输冉眼尖地看见她胳肢窝的衣服裂开一个口子。 村里人都穷,有件衣服穿都是好的。三娘穿了两件,家境应该是不错的了。此刻一件脱给了公输冉,里面那件也裂开了。一抬胳膊,自然就露出了里面和脸一样给的肤色。 看裂口,应该就是刚刚打赵虎的时候,太用力,把衣服给撑开了。 “三娘,你的袖子。”公输冉伸手指了指。三娘低头看了一眼,立马放下手,局促地夹紧了胳膊。 “来我家吧,我给你缝一缝。” “好。”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找公输冉的衣服。 这才发现,刚才一通闹,公输冉的衣服早就被溪水冲地不见踪影了。 三娘更加不好意思了。 碎了人家的盆,丢了人家的衣服,她真是太鲁莽了。 公输冉却不在意,“没事,丢就丢了。先回我家把你的衣服给缝住。” 两个人加快步伐往家走。 回到家之后,公输冉先找了件之前别人给的衣服,让三娘先换上。 翻找衣服的时候。她之前穿的那件锦衣被翻了出来。 三娘看着那精致华美的锦衣,眼珠子都亮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看看你的衣服吗?” 锦衣自从上次洗干净之后,就被公输冉整整齐齐叠好,收了起来。这衣服,对她的意义总是有些特殊的。 但三娘要看,公输冉毫不犹豫把衣服拿出来,递到了她面前。 三娘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伸出手无比轻柔地抚摸那衣服上的刺绣。 公输冉转身坐在桌旁给三娘缝衣服。 粗布麻衣,上面已经有不少缝缝补补过的痕迹,针脚异常粗糙。一看就知道是三娘自己的手笔。 再翻到袖子裂开的地方,公输冉略微看了一下裂口的大小走向,然后就开始缝制。 她先找出绣线,然后把一根绣线劈成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程度,然后才开始穿针引线,动手缝制。 用这样的线缝出来有两个好处,一是更加坚固,一是缝过的痕迹很小,不认真看的话,几乎看不见。 这样缝虽然很好,但是极其费时间。 公输冉之所以选择这个办法,无非就是她的性格使然。认准一个人,就会千方百计地对那个人好。 就连缝个衣服,也要用最好的方式给她缝起来。 三娘此刻,已经是她心里认定的朋友了。 过了一会,三娘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锦衣,然后转过头来看公输冉。 “咦?半天了,你咋还没开始缝?” 看着公输冉拿着一根针在衣服上扎来扎去,三娘更疑惑了,“你缝衣服为啥连线都不用?你们有钱人都是这么缝衣服的?” 公输冉笑着对她说:“你再仔细看看。” 三娘眼睛都瞪成斗鸡眼了,才看清楚针上面一根泛着银光的线。 “哇。”三娘忍不住惊叹。 公输冉继续动手缝衣服。这一次,三娘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动作,亲眼看到衣服的裂口一点一点地变小,但是被缝过的痕迹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好神奇。” “好厉害。” “就像会仙法一样。” 一边看,三娘一边发出惊叹。 公输冉被三娘斗鸡眼的样子逗得直想笑。 看了一小会,她就看不行了。张着嘴直嚷嚷:“这也太费劲了。书染,你就随便缝一缝就好。这样一直盯着,眼睛会坏掉的。” “放心,没事的。” 公输家的人,最珍贵的,一是巧手,二是利眼。 这点强度的东西,对她来说,很轻松。 过了一会,公输冉抬头看了一眼,三娘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该是等的不耐烦,去外面了吧。她猜想。 可是没过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闹的很。 “大小姐还会缝衣服,骗人的吧?” “我才没有骗你们,书染不但会缝,还缝的看不出来针线。”三娘的声音。 “看,一定是骗人,还能看不见针线的痕迹。” “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书染就在屋子里面,不信你们去看。”三娘焦急地解释。 紧接着,屋门就被推开,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哇,真的没有线。” “哎哎,有的,真的好细,我都快看不见了。” 公输冉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中的针线衣服已经被强行拿走。 她清楚地看见,那根细线被她们七手八脚的动作给崩断了。 其中一个姑娘还捏着针满屋子乱转,嘴里还说着:“这线有这么长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公输冉幽幽开口:“因为它断了。” “你骗人,根本就没有线。”那姑娘显然不相信公输冉的话。 一屋子叽叽喳喳,她脑瓜子都快大了。心底涌起一阵厌烦。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喜欢她们的原因。最基本的礼貌,尊重,都不懂。 公输冉冷着脸,起身抢过那件衣服,坐回原位,拿了一根线重新开始。 这下子,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七八个脑袋围在桌子旁边看着公输冉的动作。 线越来越细,周围发出阵阵惊叹。 “你们挡住光了。” 呼啦一下,所有人全部挪到她身后,继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惊叹声彻底消失,几个人都敛声屏气,盯着公输冉。 言情海 第十五章 动心 “哎,你说,她手里还有线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看不见。” 公输冉终于劈好了线,穿好,拿起针开始缝制。 过了一会,“小了小了,裂口真的小了。” 过了半天,“我眼睛好疼,不看了。” 又过了大半天,“好无聊,我要走了。” 来的时候一窝蜂地来,走的时候,一个一个地走。 等公输冉彻底把裂口缝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走的没人了。只剩下一个三娘。 咦?她的身后,竟然还站了一个人。 是她第一次出去洗衣服的时候,遇见的小兰。 小兰看见公输冉看她,红着脸,低声说道:“你真厉害,我可以跟你学这个吗?” 这个?她可学不来。 普通人学这个,眼睛没两天就得瞎。而且,就算瞎了了学不来。 她这眼睛还是从小各种各样的珍惜药物养出来的。所以才能看清楚细线,这么高强度的使用下,也不会受损。 小兰现在,还是算了。 “你学不会的。”公输冉直言不讳。 小兰顿时失落不已。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公输冉有些不忍心,开口说道:“不过,你要是想学刺绣的话,我可以教你。” 都是手上功夫,异曲同工,公输冉都可以驾驭得了。 “刺绣?可以吗?”小兰怯生生地问道,眼睛里明显闪着亮光。 对于她们来说,针线只是用来缝补衣物的工具。刺绣这种东西,向来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学习刺绣,这在以前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 听见公输冉的话,小兰看向公输冉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翻出之前绣了一半的梅花,递到小兰手里,“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兰摸着上面精致的梅花,重重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小兰又红着脸说道:“可是,我没有钱买这么漂亮的布料和彩线。还是……” 小兰欲言又止。想要说算了,可是打心底里喜欢刺绣,不舍得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犹豫间,脸都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 公输冉看出了她的窘迫。在绣盒里拿了一捆线塞到小兰手里。 “想学的话就拿回去自己试一试,你家应该有针。那个刺绣我只绣了一半,你接着在上面绣就可以。” 小兰激动地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书染,你你真好,你真好。” 一直在重复着“你真好”三个字。 公输冉想抚额。她叫公输,冉。不是什么书染。可惜,在三娘的传播下,估计刚才那些人都以为她叫书染。那几个人再出去一传,估计整个村子的人都以为她叫书染。 罢了罢了,随便吧。一个名字而已。 随后,三娘穿着衣服,小兰捧着刺绣,两个人都一脸兴奋地离开了。 公输冉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忙活了一上午,现在已经快到黄昏了。 怪不得她这么饿。厨房里随便找了点剩饭扒拉两口,然后又回到了屋里。 床上还放着公输冉的那件锦衣。 三娘走之前把它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 这件衣服,留着,她也不会穿了。那就让它物尽其用吧。 这件衣服跟着她东奔西跑,料子已经旧了。但是在这些人眼里,依旧是华贵无比。就算是放在镇子里,也是稀罕物。 她或许,可以把衣服拆开做刺绣。 赵铁生给她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在小兰眼里已经很贵重了。可在公输冉眼里,还是粗糙地不行。 用衣服的料子做刺绣,缝制一些荷包、手帕之类的,拿到镇上去卖。这么稀有的布料,加上她的绣工,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到时候,她就能买更多的布料针线,做更多的刺绣,赚更多的银子。总能稍微改善生活,加之攒钱购买其他需要的工具。 前提是,赵铁生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仗着一家之主的身份,把所有的钱财据为己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不管怎么样,先做了再说。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 刚把衣服给拆开,赵铁生就回来了。 今天被赵虎赵木欺负,但有三娘帮她出气。而且还想到了赚钱的办法,公输冉心情还是不错的。 看着赵铁生那张木头脸,竟然也能笑得出来。她嘴角含着笑意,连说出口的话都是笑眯眯地,带着甜意,“回来了?累不累?” 赵铁生看了公输冉一眼,然后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视线。 没有听到赵铁生的回答,公输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我去做饭”,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看见她进厨房,赵铁生才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两眼她的背影,然后又迅速望向别处。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耳朵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上山采药的时候,脑海里一直闪过早上公输冉揉着眼睛的可爱样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前所未有的感觉,弄得他现在都不敢正眼看她。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莫名其妙有点上瘾。 往常赵铁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药材。 可现在,半娄药材躺在哪里,他却没有一丁点心思。只想着厨房里的那个小女人。 外面待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 赵铁生迈着步子进了厨房。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公输冉踩到了自己的裤腿,重心不稳,一下子载了下去。 情急之下,赵铁生只想着不能让公输冉摔到。身体下意识动作,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公输冉面前,手里正揽着她的腰。 虽然此刻公输冉已经快要摔到地上了,但是好在,他给抱住了。 手中的触感异常柔软,赵铁生的手在发烫,连在发烫,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两个人的洞房。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强迫,但是……依旧难忘。 “呀。”公输冉惊呼出声。 赵铁生连忙低头去看,只见她的头发过长,垂落下去,沾染上了火星。 火苗瞬间窜起。 赵铁生连忙扶起公输冉,伸手帮她灭火。 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拍灭了火苗,却发现她浑身僵硬地站着不懂。 赵铁生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公输冉脸色诡异地扭头离开厨房。 怎么回事? 摊开手心,看着手心上一团乌黑。赵铁生立马反应了过来。 公输冉的头发原本是长过胸的。 火苗一烧,正正好就烧到了胸口位置。他灭火的时候拍了她的头发,不就相当于,拍到了她的…… 嗡地一声,赵铁生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 怪不得公输冉的反应会那么大。 赵铁生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一会觉得有些对不起公输冉,一会又感觉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很是扰乱了他的心。 像个雕塑一样怔愣在厨房门口,良久未动。 过了一会,赵铁生的肚子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整天都在山上采药,干粮也早就吃完了。他肚子早就饿了。 但,看公输冉刚刚的样子,应该,暂时是不会出来了。他只能自己动手。 锅里水已经烧开了。他随便抓了一把米扔进去,然后盖上锅盖就转身出了厨房。 药篓还孤零零地躺在墙角。赵铁生走过去,把草药倒出来,心不在焉地整理。 “书染,书染。”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听见响动,赵铁生抬头去望。过了好一会,才看见三娘站在门口,探着脑袋朝里张望。 看见赵铁生,三娘嘿嘿一笑,“铁生,你媳妇在吗?” 赵铁生伸手指了指公输冉屋门的方向。 三娘二话不说,径自朝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叫了两声公输冉的名字,那扇紧闭的门扉就开了一条缝。 眼巴巴地看着三娘走进去,然后就见那扇门又紧紧地闭住。赵铁生愈加的心不在焉了。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响。 赵铁生立马抬头,看见三娘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一秒,那扇门又紧紧闭上。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他心中莫名失落。 “铁生,给。”三娘蹲到赵铁生对面,摊开掌心。里面有两颗鸡蛋。 赵铁生疑惑地看向三娘。 “这是我给书染的,她不要,你帮她收起来。” 公输冉不要,一定有她不要的理由。万一他收了,是不是会惹她讨厌? 赵铁生低头,自顾自地整理药材,“她不要,你就拿回去吧。” “啧,铁生你咋这样呢?给你好处你都不要。”三娘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要知道,鸡蛋,肉类在赵家村可是稀罕东西。平时谁家有了,首先想的也是卖了换钱。 要不是今天砸碎了书染家的盆,又弄丢了她的衣服,最后书染还给她缝了衣服,她才舍不得把两个能还钱的鸡蛋拿过来呢。可书染脸皮薄不好意思收就算了,赵铁生一大老爷们,怎么有便宜都不占呢? 赵铁生看了一眼三娘,不再搭理她,低头继续侍弄手中的药材。 三娘绞尽脑汁想要把鸡蛋留下来。想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说辞,“铁生啊,这个鸡蛋呢,不是白给你的。是我给书染的报酬。” 听见公输冉的名字,赵铁生终于肯搭理她了,“什么报酬?” 言情海 第十六章 惊魂一刻 三娘立马举起胳膊,指着自己肋骨的位置,卖关子道:“看。你仔细看,认真看。能看出什么不?” 赵铁生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看出什么?” “什么都看不到吧?看不到就对了。”三娘一脸兴奋。 赵铁生看傻子的眼神扫了三娘一眼,抿着唇不再搭理她。 看见赵铁生不搭理她了,三娘连忙指着那个位置,开口说道:“今天我这儿撕开一个口子。你能看出我这儿被缝过不?” 赵铁生看都没看她一眼,随口敷衍:“看不出来。” 三娘却一脸激动:“看不出来就对了。今天我这儿开了口子,是书染给我缝上的。神奇吧,一点缝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听见这话,赵铁生才抬头认真地盯着看了看。确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是她缝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着实是让他惊讶了一下。 赵铁生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嗯,并没有需要缝补的地方。 三娘再次开口:“铁生,这两个鸡蛋,就是我给书染的报酬。你就收下好了。” 说完,也不管赵铁生答不答应,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看见灶台上正煮着粥,三娘找了一个篦子,把鸡蛋放进去,搭到锅上面。心里想着,真好,一会粥煮好了,鸡蛋应该也蒸熟了。 蒸熟的鸡蛋,书染总不会再还给她了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三娘就乐乐呵呵地走了。 眼看着落日西沉,夜幕降临。 公输冉同样也是一整天没有好好吃饭,肚子难免饿了。 用不能因为赵铁生无心的一个举动,就不吃饭了吧? 而且,赵铁生刚刚也是为她好。如果不是他,刚刚烧到的就不是她头发了,而是整张脸。 女孩子,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 公输冉劝慰自己,做了好一会心理准备,才迈着步子出了屋。 刚出去,就看见赵铁生正半蹲在院子里,手中抓着几株草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两人目光交错,公输冉愣了一下,紧接着,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诡异。她下意识想要躲避,于是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加快步伐躲进了厨房。 心思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视中,可鼻尖已经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腥味。 公输冉捂着鼻子皱起了眉。 什么味道?也太难闻了。不像是鱼腥味,而是一种从未闻过的腥味。 她离开之前,只是烧了一锅水而已。赵铁生做了什么,会让厨房变成这个样子? 视线在厨房里面环绕一圈,炉灶里面的火已经熄灭,其他地方装的都是一些米面,蔬菜之类的。 唯一可能散发出这种味道的地方,只有灶台上面搭的铁锅。 公输冉慢慢靠近。 捂着鼻子,那臭味还是越来越浓。 伸出手,揭开了锅盖。只见篦子上面有一团黑黢黢的东西,还在蠕动。 公输冉根本没有看清楚什么东西,只是一个晃眼,就被吓地唇色惨白,尖叫出声。 “啊~” 听见公输冉恐惧的尖叫,赵铁生心头一抖,瞬间起身,冲进了厨房。 “怎么了?”赵铁生冲进了急忙问道,语气中是藏都藏不住的关切。 公输冉伸出颤抖的手指:“锅,锅。” 她的反应太大。弄得赵铁生都如临大敌。 转头看过去,锅盖在公输冉受到惊吓的瞬间已经掉回了原位。赵铁生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过去,伸出手,猛地揭开了锅盖。 公输冉躲在他身后,看见他的动作,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赵铁生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就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地心头狂跳。 视线缓缓地落在锅内。 只见篦子上两只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仔正在瑟瑟发抖。 …… 两只小鸡仔。听到公输冉的架势,他以为…… 公输冉还不知道吓到她的只是两只幼崽。还颤抖地躲在赵铁生身后。 赵铁生想要伸手把两个幼崽拿出来。 刚一动作,公输冉以为他要做什么,恐惧不已,下意识伸手抓住赵铁生。 本想着抓袖子,可是慌乱之中,却抓到了一个温柔宽厚的手掌。 赵铁生的动作骤然僵硬,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柔弱无骨的小手上。 公输冉却没有发现,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掌,紧张地问道:“你你你看清楚了,什么,什么东西?” 赵铁生浑身僵硬,不敢动作,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到她。 直到公输冉再次开口问他,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回道:“两只小鸡仔。” “啊?”公输冉愣了。一瞬间心也不慌了,人也不抖了。 从赵铁生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心谨慎地凑过去看了看。 果真看见了两只浑身湿漉漉,瑟瑟发抖的小鸡仔。 …… 公输冉的内心复杂无比。两只小鸡仔,就把她吓成这么个样子,这还真是…… 悄悄觑了一眼赵铁生,见他脸上依旧是木着一张脸,并没有表现出嘲笑的神情,公输冉才松了一口气。 鼻尖依旧充斥着难闻的腥味。 公输冉上辈子在赵家村生活的时候,也见过别家孵出小鸡时候的场景。虽然也有一些味道,但绝对没有这么重。 “为什么这么难闻?”公输冉下意识开口。 赵铁生没有回答,直接伸手掀开了篦子。 下面是一锅颜色诡异的粥水,水面上还飘着几块碎蛋壳。 公输冉反应了过来。应该是小鸡孵出来之后,壳里面的液体顺着篦子漏到了下面的粥里面。 粥水混着不明液体煮了半天,那味道能好闻了才怪。 只不过,公输冉现在最关心的是:“谁把鸡蛋放进去的?” 蒸鸡蛋结果蒸出两只小鸡仔,赵铁生也是神人一位。 听着公输冉意有所指的话,赵铁生连忙开口解释:“不是我,刚刚三娘拿着鸡蛋要给我,我没收,她就直接放了进来。” 顿了顿,又说道:“我以为她放到了厨房里,想着明天还回去。” 公输冉抚额。 一个不靠谱的赵铁生加上一个不靠谱的三娘,孵出了两只不靠谱的小鸡仔。 公输冉看了看尚且在篦子上挣扎的小鸡仔。 黑黢黢,湿漉漉,又脏又难看。她嫌弃地撇了撇嘴,转而征求赵铁生的意见:“这怎么收拾?” 赵铁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确定地说道:“要不,扔了?” 扔了?肯定不行。 这是三娘拿过来的鸡蛋。一颗蛋要孵出来,少说也得二十几天。鸡蛋拿过来没几个时辰就孵了出来,说明在三娘家的时候,这蛋应该是已经提前被孵了一段时间。 “算了,还是留着吧。明天我送到三娘家里去。” 赵铁生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鸡的事情解决了。可两个人的晚饭却没了着落。 两个人一整天都没有吃好饭,此刻已经是饥肠辘辘的状态。 赵铁生二话不说,立马去了隔壁田婶家,蹭了一顿晚饭过来。 咸菜稀粥,不够丰盛,味道也不好。 两个人饿狠了,简陋的饭菜也吃的喷香。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赵铁生突然起身离开了饭桌。 公输冉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喝粥。 赵铁生瞧见公输冉没有注意他,转身躲进了厨房。抓着自己外衣的衣角用力一扯,就扯出了一道一掌宽的口子。 那会三娘和他说公输冉给她缝衣服的时候,赵铁生心里也是想让公输冉给他缝的。 但是,奈何他衣服虽然旧了,但是一个需要缝补的地方都没有。 心心念念一晚上,他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没有裂口,那就自己弄一个裂口出来。 背着公输冉扯了一个口子之后,赵铁生才重新出了厨房。故意在她面前晃悠。 坐到饭桌上,一会起身拿一个东西,一会出门绕两圈。总是就是故意在公输冉面前找存在感。 可惜,公输冉却并不明白他这点小心思。看着他异常的举动,心里暗道一声奇怪,然后麻溜地吃完晚饭,回了自己屋。 留下赵铁生一个人郁闷。 难道他衣服上的裂口还不够明显? 公输冉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怎么使用她那件锦衣上。 一件锦衣重新裁剪成四四方方的手帕,应该能裁出不少。 唯一比较困难的是,她的衣服上有刺绣。如果要重新裁开做手帕的话,她就需要把衣服上原有的刺绣给拆掉。 拆掉之后,布料上多多少少,总会留下一些针脚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是只要仔细看一看,还是会发现瑕疵的。 所以,公输冉需要把每一块布料裁剪好,然后按照之前刺绣的痕迹,重新设计刺绣图案,好把瑕疵给掩盖住。 这样,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唯独刺绣图案是个难题。即需要精致漂亮,又得把针脚痕迹给掩盖住,太费劲了。 但是,费劲也得做。她别无选择。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即安全又来钱快的方法。拿出公输家的技艺自然可以得到更多的钱财。但是这也会引来觊觎公输家技艺的小人,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比如,那些所谓忠心耿耿的亲戚们。 言情海 第十七章 刺绣 她只能选择刺绣这个更加安全的办法。 不过,只靠这个,也能让她过上不错的生活了。毕竟,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公输家的技艺更多的是细活,巧活,对一双手的灵巧度要求很好。而刺绣,能够锻炼她的一双手。所以刺绣这门手艺,她是从小练到大的。 点着灯把那件锦衣拆开,上面的刺绣也被她剪掉。 原本华美无比,引得村里姑娘羡艳无比的锦衣,顷刻间变为一堆布块。虽然依旧精致,没有了成衣时的惊艳。 公输冉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这件衣服,就像是她的过去。 她早该走出来了,而不是一味地沉溺过往。 拆完衣服,公输冉就吹灭灯光,上了床休息。 明天就要开始做刺绣了,得养好精神。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映照在公输冉的睡颜上。 另一间屋子,同样的月光映照下,却是赵铁生清醒,没有一丝睡意的目光。 他定定地望着衣摆处的裂口,目光沉沉,意味难测。 做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头脑一热,衣服已经撕开了。 就像那晚,莫名其妙,怒火冲头,就对公输冉做了那样的事情。头脑一热,已经强行和她发生了关系。 当初没有多想,刚才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夜深人静,辗转难眠,却不由自主地开始疑惑,他为何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可绞尽脑汁,也猜不出结果。 赵铁生只能怀揣着疑虑,艰难地入睡。 次日清晨。 公输冉醒来之后,整个院子里都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 赵铁生已经离开。 公输冉习以为常。 有些草药必须在特定时间采下来才会有效果,或者效果更好。所以赵铁生这样的,采药时间也不一定。 清晨傍晚,白天黑夜,任何一个时间点都可能离开家,前去采药。 并没有多在意,公输冉吃完早饭就开始准备对昨天拆下来的布料进行剪裁。 最后剪下来三十多块四四方方的布料。 还剩了一些不规则的边角料。 四四方方的布料已经决定了要做手帕。那些边角料,可以做荷包。 到时候整个荷包上面都绣上图案,内里填一层完整的布料,没有人能看出来那是用边角料随便拼补起来的。 物尽其用。 计划好一切,公输冉不喜欢拖延,当即就着手准备。 先从针脚不是那么密集的布料开始。 牡丹、海棠、腊梅、莲花…… 提前挑选好合适的图案,秀上去,一块做工精美的手帕就完成了。 对于手上的功夫,公输冉对自己的要求极其严格,必须尽善尽美。 一上午,也只是绣了一朵梅花,连枝干都没有绣出来。 但不得不说,公输冉的较真是有效果的。 绣梅花的线依旧像昨天一样,劈开,让原本有些粗线变得细一点。不过,没没有昨天那么细。 这样绣出来的梅花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不凑近了仔细看,是不会发现梅花竟然是绣上去的。 绣了一会,脖颈处有些酸痛。 公输冉放下手中的帕子,捏了捏脖子休息一会。 梅花还没有绣完,要绣完梅花,就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接下来绣枝干部位,更是费时间,差不多需要两天才能绣完。 而且这还是最普通,最单调的一个图案,她就需要绣整整三天。 更别说后面那些复杂些的图案了。 这样的速度,太慢了。 公输冉纠结地眉心都皱了起来。 赵家村地处偏僻。她绣出来这样的帕子只能拿到镇上去买。 而且,就算是拿到了镇上,她也不可能卖太多的钱。 毕竟,这只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镇。 说句不好听的,她穿的这一件锦衣,所花费的银两,村子里的人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到。 这样的地方,一块帕子根本卖不出多少钱。她只能以量取胜。多多地绣,多多地卖,才能尽快赚到更多。 公输冉冥思苦想,却依旧想不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要想绣地多,她就要加快速度。可是速度快了,就代表着质量的下降。 这对吹毛求疵爱较真的公输冉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容忍的。 怎么办? 公输冉愁眉不展,沉浸在自己的问题中。后背突然有人拍了她一巴掌。公输冉吓了一跳。猛地绷紧了身体。 回头一看,是笑嘻嘻的三娘。 公输冉松了一口气。 她忘了锁门,刚刚还以为是赵虎或者赵木趁着空子溜了进来。 “三娘你怎么来了?不用做农活吗?”公输冉问道。 据她所以,赵家村的人,主要的经济来源就靠那三分薄田。收成好了,能少饿几天肚子。收成不好,那就只能一整年都勒紧裤腰带过。 家里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需要下地干活的。 可是三娘好像整天都没有事情干,很悠闲的样子。 三娘笑嘻嘻地回答:“我上边有三个哥哥呢,用不着我干活?” 哥哥二字勾起了公输冉的回忆。 她也有一个哥哥。只不过…… 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三娘尚不自知,仍在絮絮叨叨:“书染,你知道我为啥叫三娘不?” “为什么?”公输冉强行扯出一个笑。 “因为我爹想让我三个哥哥都能讨到新娘子,所以就给我取名三娘,希望我家能有三个新娘子的意思。” 听见这个解释,饶是公输冉心情不好,也笑了起来。 三娘三娘。她之前以为是排行第三,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却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意思。 “怎么样,很有文化吧?”三娘骄傲地问公输冉。 公输冉连连点头。 这个名字,确实很好。 结婚生子是头等大事。三娘一个人承载了全家人的愿望,当然不错。 看见公输冉点头,三娘开心地咧开了嘴。 “咦,书染,你哪来的梅花啊?” 三娘的视线落到桌子上,伸手去拿。 指尖触碰到手帕上,感觉触感不对。惊讶地拿起帕子凑近了观看。 “我的天。” 公输冉以为三娘在惊叹真假难辨的梅花。 却没想到她悲痛地开口:“书染,你竟然把你的衣服给拆了。” 三娘的反应让公输冉抓狂的同时,却让她灵光一闪。 她真是傻了。 她的绣工这么好,根本不用和别人一样千篇一律。 梅花为什么非要绣枝干? 梅花绣起来又快又方便。而枝干难度大,时间长。 她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儿,绣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她完全可以只绣梅花,甚至不用绣一整朵,只把几片花瓣绣上去就行了。 她的绣工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就像三娘刚刚的反应,看见手帕,下意识以为是花瓣落到了手帕上。 这样的手帕拿出来,给镇上那些家里有些小钱的夫人小姐,绝对会让她们眼前一亮的。 三娘简直就是她的福星,总是能帮到她。 “三娘,你喜欢这么吗?送你。”公输冉笑意盈盈地开口。 只是一个手帕而已,有了这个方法她就可以更快地绣出更多作品。但是没有三娘的话,她肯定段时间内不会想到这么棒的方法。 一个手帕送给她当谢礼,很合适。 三娘不搭理公输冉,仍旧痛心疾首地捧着那块手帕,控诉公输冉:“你竟然把那么漂亮的衣服给拆了,书染,你太败家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件衣服,恨不得每天点两根香供起来。你倒好竟然把它给拆了。” 公输冉看着三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疑惑不已。 一件衣服而已,不至于吧? “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送给小兰,我看她喜欢刺绣喜欢地厉害。”公输冉故意吓唬三娘,作势就要动手抢过来。 三娘瞬间收起了悲痛之情,两只手紧紧抓住手帕,捂到胸口,“才不给她。这是我的。” “好好好,你的,我不抢。”公输冉连忙说道。 说完之后,掀开绣盒上面的白布,从里面拿出一块布料,继续开始绣花。 三娘瞪大了眼,伸手扯开白布。 里面一堆剪裁地四四方方的布料。 “书染,你要是我女儿,敢这么糟蹋宝贝,我肯定会把你活劈了。” “早知道你这么败家,昨天就不给你鸡蛋了。” 说起鸡蛋,公输冉猛地想起昨晚的一场闹剧和被扔在厨房的小鸡仔。 “对了,你等等。”她起身往厨房走去。 找出昨天被赵铁生放在竹篓里面的小鸡。 想起昨天那小鸡仔的样子,公输冉心里还有些隔应,不想直接伸手碰它。只能连竹篓一起端了过去。 进了屋子,公输冉直接把竹篓塞到了三娘怀里,“你的蛋,拿回去。” 三娘一脸懵逼。 她的,蛋? 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进去摸,摸到什么毛毛的东西,还会动。 三娘当即吓得扔掉了竹篓,一脸惊恐地问道:“什么东西?书染,你你你家蛋还长毛的?” 看见三娘这个样子,公输冉就想起了昨天自己的怂样。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竹篓摔飞出去,掉在地上还弹了两下。 公输冉想起里面装的两只脆弱的小鸡仔。虽然她不喜欢,但好歹也是两条小生命,万一被摔死怎么办? 公输冉猛地跑过去,扶起了竹篓,凑到开口处静静地听里面的动静。 微不可闻的细小声音传了出来。 言情海 第十八章 起疑 还活着。公输冉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放倒竹篓,打开盖子。 三娘看见公输冉的动作,也跟着凑了过来,“你看什么呢?” 公输冉伸出手指压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三娘连忙噤声。 两个人就这么蹲在地上,两个脑袋凑到一起,眼巴巴地盯着竹篓的开口。 过了许久,三娘蹲的腿都有些发麻,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黑黢黢的竹篓口探了出来。 三娘顿时精神一震。 紧接着,竹篓口有探出另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两个小脑袋上是稀少的毛发,不是正常的嫩黄色,而是有些发青的颜色。看起来还是有些秃。但已经没有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么丑了。 公输冉看着这小鸡仔,有些好奇。 她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 就算上辈子在赵家村生活了这许久,因为她的刻意逃避,这些东西也不多见。只知道母鸡是怎么孵蛋的,小鸡是从蛋里面破壳而出的。时不时,还看见一只母鸡身后跟着一串毛茸茸的黄色小鸡。 这样刚刚出声没两天,毛色还是发青发灰的小鸡,公输冉还是第一次见到。难免有些好奇。 “书染,这小鸡仔哪来的?”三娘好奇问道。 “你昨天给的两个蛋孵出来的。”公输冉回答。 三娘一脸地不可思议:“这是……我昨天给你的鸡蛋?孵出来了?我不是把它放到锅里了吗?” “嗯,昨天温度不够高,没有把它俩蒸熟,反而让它俩破壳了。” 说话间,两只小鸡仔已经颤颤巍巍走了出来,四颗绿豆般大的乌黑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公输冉,张开嘴不停地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公输冉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其中一个的小脑袋,轻轻戳了一下。 小鸡仔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然后继续抬头对着公输冉张着嘴叽叽喳喳。 公输冉玩上了瘾,又开始戳另一个。另一个的反应和第一个一模一样。同样是后退两步,然后稳住身子之后,就抬头对着公输冉叽叽喳喳。 两只鸡仔轮流着被公输冉戳来戳去。 戳一个,另一个就抬头冲她叫,配合地极其完美。 三娘眼睁睁地看着公输冉欺负这两个可怜的小鸡仔,最后忍不住开口:“书染,你给它们喂东西了没有?” 公输冉准备戳上去的手指猛地顿住,扭头看着三娘,一脸迷茫:“喂东西?” 三娘抚额。 怪不得两个小东西一直不停地叫。 那是饿了,再向公输冉索要食物。 反观公输冉,戳完这个戳那个,玩的不亦乐乎。 “那个……”公输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它们吃什么?我去找点。” “随便找点剩菜剩饭就行,要不没用的谷壳也行。我去给它们弄点水。” 公输冉连忙跑出去。 厨房里翻了半天,剩菜剩饭没有,谷壳?什么东西?谷类的壳吗?好像没有啊。 挠了挠头,左手抓了一把大米,右手抓了一把大米,转身出了厨房。 公输冉走了,小鸡仔颤颤巍巍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想要跟上。结果被门槛挡住,无法前进。 公输冉刚一进屋,一只脚踏进门,两个小东西就围绕在她的鞋子周围转来转去。 公输冉的步子往哪儿移,两个小东西就跟着往哪儿转。 生怕不小心把它们俩给踩住,公输冉停下了步子,不在动弹。 两个小鸡仔也跟着停了下来,依旧是仰头张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公输冉把左右两个手中的大米小米都扔到了地上。 两个小鸡仔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再搭理她,转身追逐到处乱蹦的米粒。 正巧此时三娘端了一杯水进来。蹲下把盛满了水的杯子放到两个小鸡旁边。眼睛看见地上洒落的大米小米,三娘脸上浮现出肉痛的表情。 “书染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我真的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败家的女人。” 公输冉一头雾水:“我怎么败家了?” 三娘指着地上的米粒,“这米是给人吃的,你竟然拿来喂鸡,不是败家是什么?” 听见这话,公输冉什么都没说。 败家?这么多的米,随便抓了一点给鸡吃,这就败家了? 她没有觉得这举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在三娘眼里,在赵家村的人眼里,粮食是最珍贵的东西。每一粒米,他们都会万分珍惜。她随手抓一把米,扔给鸡吃的举动,可不就是败家吗? 她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原因,不是身上的几件华服,不是比他们娇生惯养的身体。而是思想,看待事物的方法。这是她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 她没有伟大到想要改变整个赵家村人的思想,她只能尽力保持自己不要被他们同化。 “书染,我要是铁生,一定不会讨你做媳妇的。你这个媳妇当的一点都不贤惠。”三娘认真说道。 公输冉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中,难免有些尴尬。 她也不是自愿嫁给赵铁生的啊。拜天地是他们强行摁着她的头磕下去的,洞房花烛夜也是赵铁生强行逼迫的。 而且,她和赵铁生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也和夫妻没有什么关系。更像是两个互不了解,然后被强行逼迫,必须住在一起的陌生人一样。 最重要的是,赵铁生这个曾经强迫过她的人也是她想要复仇的对象呢。 上一世,赵铁生和赵虎赵木他们一样,都强迫过公输冉。 这一世重新开过,赵虎赵木他们也只是觊觎,尚且没有做出上辈子逼死她的那些事。 而赵铁生对她的强迫,那是已经切切实实发生了的。 现在如果不是需要一个庇护她的地方,她一定第一时间杀掉赵铁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两个人根本连夫妻都算不上,谈什么娶不娶,贤惠与否。 院门突然响了。 公输冉和三娘听见声音,都下意识看过去。 竟然是赵铁生。 他不是上山采药去了吗?怎么回来地这么早?现在才中午,吃午饭的时候都没有到吧? 不待她反应过来,三娘已经猛地蹲下身子,把两只小鸡仔拨到一边,伸手把米扒拉到一起,然后藏在了手心。 嘴上还不停地对公输冉说道:“别怕,我把米藏起来,绝对不告诉赵铁生。” 就是这么一个举动,再次让公输冉的暖了起来。 三娘这样做,无非就是怕赵铁生知道她拿了家里的米喂鸡,然后骂她,或者对她心生不满。 嘴上说着她败家,关键时候,却帮着她兜底。 和这种人交朋友应该是最开心的吧。 赵铁生已经走进了院子里。看见公输冉的房门大敞着,三娘正站在她旁边,眉心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 三娘怎么又来了? 莫名其妙,他就是不喜欢三娘过来找公输冉。至于不喜欢的原因,却是没有深究。 心里不愉快,眉心间不自觉地就染了三分戾气。 三娘被赵铁生这眼神盯得后背发凉。左手藏在背后,紧紧攥着米粒,干笑两声,“不早了,我家午饭快要做好了,就先走了。” 说完飞快地逃离了院子。 赵铁生看着三娘离开,眼神这才柔和下来,重归于平静。他只以为三娘真的像她说的那样,要回家吃午饭,才离开的。根本没想到三娘是被他的眼神吓走的。 刚才只是不自觉的流露,连赵铁生自己都不清楚他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 公输冉同样被赵铁生刚刚的样子镇住了。那样子,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乡野村夫能够有的。 她再次对赵铁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赵铁生到底是什么人? 他虽然和周围的村民一样,都是粗布麻衣,但却仍旧给她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沉默寡言,整天木着一张脸,这样的人在村子里面,应该会经常被调侃,被欺负。但是,相反,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目光落在赵铁生背上的药篓,公输冉再次想到一处疑点。 赵家村四面环山,平时村里的孩子也会去山上玩。 但是,东边的那座山却是从来没有人赶去的。 因为那山上面怪石嶙峋,非常容易出事,兼之山上有野兽出没,平时村民们都是避之不及,绝对不会去山上的。 曾经有一些不想种地想要靠捕猎生存的村民上山捕猎,但是最后无一例外,不是失足摔死,就是被猛兽咬死。 上辈子,公输冉刚到赵家村没有多久,村里一个姑娘贪玩上山,最后失足摔死,尸骨无存。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姑娘死后,村里举办葬礼,公输冉还趁乱逃跑过一次。 虽然最后没有逃走,还是被抓了回去,但是东山的凶险,也是给公输冉留下不小的阴影。 而赵铁生每天采药的地方,就是东山,却从来没有出过一次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铁生,他到底是什么人? 言情海 第十九章 败家爷们 没有任何线索,只是在这里冥思苦想也没有想不出什么。前两次发现异常,公输冉都没有在意,但是这一次,她悄悄地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 不管他是什么人,最后,都要给她的孩子陪葬。 淡淡说了一句:“我去做饭。”然后就转身去了厨房。 赵铁生放下药篓,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原先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却是拿了出来,随便扔到了桌子上。 做好午饭,公输冉想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却发现桌子已经被一件深色布衣给占领了。 公输冉两只手都端着饭菜,空不出手,只能叫赵铁生。 但是开口叫人的瞬间又懵了。 她该怎么称呼赵铁生?直呼其名难免有一些不礼貌。去掉姓称呼又有些太过亲密了。 纠结半晌,公输冉干脆放弃,直接开口:“哎,你的衣服。” 赵铁生闻言走过来,把衣服拿走,随手扔了一个地方,空开了桌子。 公输冉把饭菜放上去,看见赵铁生对待他衣服的态度,随口问了一句:“衣服怎么了?” 赵铁生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今天采药的时候衣服被树枝勾住,扯烂了。那天找个时间扔了就是。” 听见这话,公输冉拿起他的衣服看了一眼。 只是衣摆的位置开了巴掌大的一道口子而已,赵铁生就要扔? 这也太败家了吧? “口子也不大,我给你缝一缝也能将就穿。”说着,就把衣服叠好,重新放下。然后才做回桌子上,开始吃饭。 低头扒饭的赵铁生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吃完饭,公输冉就拿着赵铁生的衣服进了自己的屋子。 反正她一下午都要做刺绣,随手帮他缝一下也费不了什么事。 而且,她日后还要一直住在赵铁生家,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虽然以后她自己也会赚钱,但是总会和他缓和一下关系,不要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那么尴尬也好,她待着也舒服。所以缝衣服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她不介意帮他做一下。 随便找了针线,也没有劈线,就那么直接缝了上去。 就是正常地缝合,一眼扫过去就能看见缝合的痕迹,最多就是针脚密了一点,缝地结实了一点。 三两下缝好,衣服叠好准备交给赵铁生。 出了房门一看,赵铁生不在院子里。那应该是在他的屋里。 公输冉看了看那间屋子,犹豫了。 要不要过去敲门把衣服交给他呢? 纠结半晌,公输冉转身回了屋。算了,还是等他出来,她再把衣服交给他吧。 坐回桌旁,公输冉准备开始做刺绣。 拿了一块帕子,结果不小心拿多了,多余的那块掉了下去。 公输冉弯腰去捡,却看见帕子自己动了起来。 定睛细看,帕子下面盖了一个圆圆的小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胡乱移动。 是小鸡仔。 之前赵铁生回来之后,三娘走了,她去做饭,竟然忘了两个小东西。 帕子对于刚出生的小鸡来说,大地不可思议,它的整个身体都被帕子盖住了。 帕子遮挡了眼前的路。小鸡仔跌跌撞撞,四处乱跑,似乎是想拜托身上的帕子。奈何它的嘴太尖,顶着帕子,硬是让帕子挂在它身上下不来。 视线被遮挡,公输冉眼睁睁地看着它飞快地一头撞上了桌子腿。 随后便不动了。像是被撞懵了一样。 公输冉这才大发慈悲,把帕子拿起。 眼前豁然开朗,小鸡仔的视线随着飞走的帕子移动,然后看见了公输冉。 原本还安安静静自己玩的小鸡看公输冉的瞬间,立马仰着小脑袋,冲着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是在控诉它刚刚受到的委屈。 随着这只的叫声,另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快地窜了出来,然后同样地仰头叽叽喳喳。 这俩小东西,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那么丑。怎么现在看着看着,有了几分可爱劲儿。 不过,可爱也是三娘家的。 公输冉知道这两只鸡对农村的一家人来说有多重要。 两只鸡如果养起来,日后可以鸡生蛋,蛋生鸡,每天只是卖鸡蛋也能赚到不少额外的银子。 所以她可不能就这样把两只鸡就在自己家。原本早上就准备让三娘带回去的。结果一不小心出了点意外,就忘了让三娘拿走了。 她索性跑一趟,亲自给她送过去。 伸手抱起两只小鸡,推门出去。 不过,她并不知道三娘家住在哪里。 还是得问赵铁生。 公输冉转身回屋,把赵铁生的衣服拿上,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房门。 拍完房门的手还没有离开门板,那扇门就猛地打开了。 里面是赵铁生面无表情的脸。 公输冉一手抱鸡,另一只手把衣服递到了他面前:“缝好了。” 赵铁生接过衣服。面上若无其事,心却在狂跳。 “对了,你知不知道三娘家在哪儿?”公输冉开口问道。 他的眉心再次皱了起来:“问这个干嘛?” 公输冉动了动手心的小鸡,“这两只鸡是三娘家的,我得给她送过去。” “我去送。”赵铁生一点拒绝的余地都不给,直接伸手拿走公输冉手心的两只鸡。 柔软的手心托着两只小鸡仔,为了怕他俩摔倒,细白修长的手指虚虚地拢住两只鸡。 赵铁生低头的一瞬间,全部注意力都被公输冉的手给吸引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她的手真漂亮。 公输冉看着赵铁生伸出手想要拿走小鸡,却突然愣住了,半天没有动,有些疑惑,便出声询问:“你没事吧?” 赵铁生猛地回神。伸出手飞快地从她手里捞走两只鸡。 两个人的手难免有些触碰。公输冉没有反应,反倒是赵铁生,心脏狂跳不已。 拿走鸡之后,说了一句:“我去送鸡。” 然后飞快地和公输冉擦肩而过。 “哎,你先把衣服放下来再去送啊。”公输冉在后面喊道。 可赵铁生人高腿长,步伐匆忙,走地飞快。公输冉站在院子大门口,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估算了一下距离,她就算是扯破嗓子喊,他应该也听不见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作罢。 公输冉转身忘回了,正巧看见拎着篮子的小兰。 “小兰,干嘛去呢?”公输冉打了声招呼 小兰眼神闪躲。 公输冉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她的眼眶竟然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公输冉仔细一看,发现小兰的脸上竟然还有两道泪痕。连忙惊讶开口:“小兰,你怎么了?” 小兰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事。” 公输冉皱了皱眉。 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哭了,说话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丝颤音,说没事,睡信? 虽然说,小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认识的人,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是这种情况下,公输冉怎么能不管。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说着,公输冉伸手想要拍一拍小兰的后背,安抚她。 手掌刚挨到她的背上,小兰像是被火烧一样,猛地弹开。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不已。 公输冉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 “你后背受伤了?” 公输冉还想再关心两句,小兰已经迈着匆忙的步伐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瘦小背影,公输冉心里疑惑。 怎么,小兰看起来有些排斥她呢?是她想多了吧。 公输冉转身回了家。 闭上院门,突然下面有什么东西卡住了门。 低头看了一眼,门缝中间,卡了一只黑色的布满尘土,打了补丁的鞋子。 她以为夹到了人,连忙拉开门,就看见赵虎那张满面油光加淫笑的脸。 公输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用力关上了门。 关到一半,却突然卡住。 赵虎的那只脚还在门缝中间的位置卡着。 “滚出去。赵铁生可没有上山采药,随时都会回来。”公输冉出声威胁。 天知道,她有多想掏出机关弩,一箭崩死他。 这么近的距离,这薄薄的门板,只要一箭,就能让他一命呜呼。 可是,她不能。 如果赵虎现在死在这里,死在赵铁生家的门口,村里人一定会怀疑。 她不只有赵虎一个仇人。她不能这么冲动。 以前以为报仇很难,现在才知道,比报仇更难的,是面对仇人时,在有杀死仇人的机会时,却不得不忍住。 公输冉忍地辛苦,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 “赵铁生回来又怎么样?你说,我如果和所有人说,是你勾引我的,别人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一个外人?”赵虎淫笑着说道。 确实,如果赵虎真的这么说,公输冉可以保证,村里绝大部分人会相信他说的话。 剩下的,估计也只有一个三娘会相信她了。 世道就是如此,错的,永远都是女人。 男人三妻四妾,是风流。 女人如果敢和几个男人纠缠不清,那就是淫荡。 男人偷情,一定就是女人勾引的。 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公输冉一人之力,如何与这不公的世道对抗? 但是,就算如此,公输冉还是强撑着伪装,开口说道:“每天和赵铁生睡在一起的人是我,你觉得他会相信谁说的?” 公输冉抵着门,就算闭不上门,也死活不开。 言情海 第二十章 赵虎骚扰 她心里冷笑,也是,都说新妇难为,更何况,是自己这种连拜天地都被人按着的新妇。 在赵家村村民眼里,公输冉代表的不是她自己,不是赵铁生的媳妇,而是买她所花的那些钱,是他们共同的利益。 门外的赵虎见公输冉仍旧不开门,便把手伸向门缝,左右用力,试图把门打开。 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公输冉还是拼尽全力死死抵着门。她不怕赵虎闯进来,她有机关弩,这点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赵铁生家杀了他。 “你再不停手我就要喊人了。”公输冉压住满腔怒火,一字一句道。 门外面的赵虎并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或者说,他不觉得公输冉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不过是一个被卖到村里的大小姐,还能翻上天去不成。 “你喊啊,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勾引我的。”赵虎笑得越来越猥琐,用在门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虽然公输冉用尽全力抵着门,但男女之间的力量本就有很大悬殊,何况公输冉自幼养尊处优,哪能跟赵虎这个整日在田间劳作的乡野村夫相比。 把着门的赵虎,用尽全力,三两下就把门推开了。门被推开的同时,公输冉受到波及也往后退了三两步,几个踉跄之后才稳住身形。 看着淫笑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赵虎,公输冉心里泛起杀意,她一步步后退,将藏在在袖中的手将机关弩握的更紧了些。 冷静,一定要冷静。公输冉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着。赵铁生很快就会回来了,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赵虎现在还不能死。 小院不大,院子里摆着几个架子,上面晾晒着赵铁生平日里从东山上采回来的药材。 一直退到架子边公输冉已经无路可退,可赵虎还在一步步逼近,不急不缓,就像猫抓老鼠一样,明明可以一击即中,却偏偏要慢慢周旋,让你在恐惧中等待死亡。 可惜赵虎不是猫,公输冉也不是老鼠。 一直退到架子后,公输冉发现已经无路可退,便蓄足力气,将架子猛的推向赵虎。赵虎倒是眼疾手快,避开了朝他倒过来的架子,但架子上的草药仍旧倒了他一身。 被公输冉这一举动激怒的赵虎,兀自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骂了两句娘,动作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漫不经心,三步并作两步朝公输冉走去。 而公输冉将架子推倒之后,转身拔腿就往大门口跑去,这个院子太小了,又摆了晒药的架子,两人转身就能撞到。如果出了门,赵虎要再想抓到她还是要费一些力的。 见公输冉往门外跑去,赵虎心里暗叫不好,刚才那些话他是吓唬公输冉罢了,公输冉虽是买进来的,但老村医德高望重,连带着他的义子赵铁生,在村名的心里也有些重量,公输冉不就是村民给赵铁生买回来的么。 且不说村里人怎么看公输冉,就说那赵铁生,整天一副死人脸,谁看了不害怕。就像公输冉说的,她每天和赵铁生睡在一起,她又生得好看,保不齐赵铁生把她当宝供着。 如果真是这样,今天的事让赵铁生知道了,那自己哪还能有好果子吃,怕是村里人的唾沫,都能将自己淹死。 思及此,赵虎也迈开步子跑了起来,终于是赶在公输冉跑出院子之间先跑到了门边。 见赵虎猛的冲到自己前面,比自己先站到大门边,公输冉连忙刹住脚,脑海里想着应对之策。赵虎来不及看公输冉,转身就把门关上。 眼见着那两扇门慢慢合上,公输冉的心也慢慢下沉,难道今天她必须杀了赵虎,打乱自己的计划么?只是她绝不会让前世发生过的事再重演,这辈子,赵虎连她一根手指头都别想碰到。 她握紧袖中的机关弩,打算趁赵虎不备就送赵虎去见阎王爷,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门慢慢合上,公输冉也将袖中的机关弩慢慢往外拿。 在两扇门就要将小院和外面的世界隔绝的时候,门突然被踹开,赵虎被那股冲力撞倒在地,狼狈的爬起来,正打算破口大骂,看清踹门的人后,又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踹门的人,正是去送小鸡仔回来的赵铁生。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公输冉连忙将还未完全拿出来的机关弩又放回袖中,一刻悬着的心,也放了回去。 赵铁生冲到公输冉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可从赵铁生口中说出来,再配上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听上去不像关心,倒像是质问。 而公输冉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赵铁生只当她是受到了惊吓,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下意识的柔声道:“我回来了,没事了,你别怕。” 见惯了赵铁生面无表情的模样,公输冉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一怔,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好在赵铁生安慰了她两句后,将目光移到一边的赵虎身上。 赵虎对上赵铁生的眼神,只觉得后背发凉,双腿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铁……铁生啊,刚刚有只野猫跑了进来,你看把院子里晒的药都撞倒了……”赵虎指着刚刚被公输冉推倒撒了一地的草药,随口撒了个谎。 对于他这蹩脚的谎言,赵铁生自然不信,他转头看向公输冉,问道:“发生了什么?” 公输冉有些诧异,按理说赵铁生不该问自己的,赵虎是赵家村的人,自己不过是被卖到赵家村的身份不明的女人,论亲疏,自己不及赵虎。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撞倒了架子。”公输冉没有拆穿赵虎的谎话,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她不清楚赵铁生不问赵虎问自己的原因,更不确定赵铁生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会不会如赵虎说的那样,觉得是自己在勾引赵虎。 听到公输冉这么说,赵铁生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一贯冷漠的表情。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野猫,你看把药都撞撒了。”赵虎见公输冉没有揭穿他,以为公输冉是害怕,语气里添了几分得意。 也是嘛,一个千金小姐,胆子能大到哪里去。再过些日子,还不是任自己搓圆捏扁。 想到这里,赵虎没了刚才的紧张,一脸淫笑,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公输冉。 望见赵虎的眼神,赵铁生不由得握紧拳头,不着痕迹的移到公输冉面前,挡住赵虎的视线。 自从赵铁生回来之后,公输冉便再也不愿去看赵虎,她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杀了他,为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报仇。此刻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赵铁生维护自己的举动。 “啧,铁生你这是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媳妇不成。”注意到赵铁生的动作,赵虎讥笑道。也不知道这赵铁生哪辈子积的福,村里那帮不成器的老娘们们,居然把这么娇嫩的小娘子嫁给他这个呆头呆脑的蠢货。 唉,要是嫁给了自己,自己保证让她日日快活……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的赵虎,仿佛预见了美人在怀的将来,隔着赵铁生看向公输冉的目光也越来越猥琐。 “滚!”一声怒吼将公输冉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因为受到惊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赵铁生的衣袖,像是在寻求保护。 赵虎也被赵铁生一声怒吼唬得不轻,面上却仍旧强装镇定,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赵铁生家。 公输冉正想将自己攥着赵铁生袖子的手收回,赵铁生却先她一步,双手攀上她的肩,扶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刚刚公输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赵铁生为什么突然怒吼。 赵铁生虽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他平时只是面无表情,冷言冷语,让人望而生畏,像刚刚那样发怒,公输冉倒是觉得少见。 “我没事。”公输冉轻轻挣脱了赵铁生扶着自己双肩的手,后退了两步,又问道:“那两只小鸡仔,你还给三娘了么?” 收回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赵铁生又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 “嗯。”赵铁生只回了这么一句话,便走向一边,把倒下的架子扶了起来,然后开始蹲在地上捡那些撒落在地上的草药。 公输冉站在原地,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帮他一起捡,毕竟那架子是自己推倒的。但刚发生这样的事,公输冉实在不想跟赵铁生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你明天跟我去采药吧。”赵铁生试探的问道。 “什么?”公输冉还在犹豫帮不帮他捡,突然听到赵铁生这么说,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没什么。”赵铁生埋头捡着地上的草药,暗骂自己蠢货。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怎么会跟自己到山上采药,何况草药生长的地方,都比一般山路危险得多。但如果她自己在家,遇到像今天的事……其实在山上,自己完全有能力护她周全的…… 言情海 第二十一章 上山采药 其实公输冉是听清赵铁生说了什么的,只是一时不敢相信,想再确认一遍,却不曾想到赵铁生突然改了口,公输冉有些着急,她正愁去哪里去找浸泡机关弩的草药,如今赵铁生主动提出来带自己去采药,这么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我跟你去采药。”公输冉迫不及待的说,仿佛这个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等着自己一般。 赵铁生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公输冉,他没想到公输冉会说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公输冉真正的意图,只当是她害怕自己待在家里,心里不觉多了几分愧疚。 “我会保护好你的。”赵铁生看着公输冉,信誓旦旦的说。 见惯他冷漠的样子,公输冉被他认真的语气吓了一跳。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在承诺什么。公输冉害怕这样子的赵铁生,他是自己的仇人,是要为自己的孩子陪葬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嗯。”留下这么一个字,公输冉逃一般的回到自己的房里,又从里面落了锁。 经过这几次赵虎和赵木的骚扰,公输冉只要一回到房里就一定会落锁,这样也方便自己完善机关弩的制作。 一个下午公输冉都没有出过房门,赵铁生也没有来找她。公输冉就待在房里,把自己拆掉的衣服拿出来,开始刺绣。 她得抓紧时间赶紧将这些绣品完成才是,这样她才能拿它们换钱,买工具,为报仇做准备。 晚饭时两人的交流也不多,像往常一样,吃过饭后各回各的屋,一夜无话。 因为惦记着赵铁生说的带自己上山采药的事,公输冉昨晚什么都没有做,早早地就睡了,只为了第二天能早起,她害怕赵铁生以自己起晚为由,不带自己上山采药。 其实公输冉多虑了,赵铁生这边记着上山采药要带上她的事,怕太早了公输冉起不来,还特意多睡了一会,却不曾想他起来的时候公输冉已经收拾好了。 匆匆的打水洗过脸,赵铁生拿出上山采药用的竹篓,把工具一股脑的塞进竹篓里,又带了些水和干粮,才招呼着公输冉出了门。 平日里赵铁生都是在东山采药,今天也不例外。昨晚他就想过,今天公输冉跟着自己采药,要不要到一座普通一些的山头,可那些普通的山头,谁都能去,哪里还会有什么药材。东山就东山吧,他可以护她周全。 两人出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赵铁生背着竹篓走在前面,公输冉空着手跟在后面,一前一后,一直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东山,顾名思义就在赵家村的东边,离赵家村不远。平日里赵铁生自己去采药,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能到达山脚,而今天多了公输冉,赵铁生怕她走不动,将脚步放慢了许多,两人磨蹭了好一会才来到山脚。 到达山脚的时候,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两人因为出门得早,一路上倒是没遇上什么人,而现在,赵家村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出门了。 两人停在山脚,公输冉微微喘着气,这一段路,若是放在以前,她就是再娇生惯养,也走得动,只是她几经颠簸,被卖到赵家村,日日又是粗茶淡饭,身体比不得以前。 “你歇会,我们一会再上山。”赵铁生从竹篓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水,递给公输冉,公输冉摆摆手拒绝了。 见她这样,赵铁生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果然大小姐就该待在家里,缝缝衣服做做饭,走两步就喘,一会还要上山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宁愿跟自己上山也不愿待在家里,她应该很害怕吧。 这么一想,赵铁生看向公输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怜惜。 稍作休息之后,公输冉就告诉赵铁生可以上山了。她现在一心只想找到合适的草药,给机关弩淬上毒。 赵铁生在前面开路,用刀将一些杂草灌木悉数劈开,清理干净,好让后面的公输冉走的轻松些。 而他身后的公输冉,虽然走得有些吃力,但一想到草药和机关弩,就又充满了动力。 “你跟紧我,慢些走,仔细别摔了。”赵铁生一边清理着路上的障碍,一边对公输冉说着,语气里流露难得的出的温柔和担忧,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而公输冉注意力全在脚下的路上,根本就没注意赵铁生究竟说了什么。 虽然她走得十分小心,但东山怪石嶙峋,脚底下的路也嵌着许多石头,山里露重,那些露出一些的石头,年深岁久,早就磨得十分光滑,如今又沾了露水,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踩滑。公输冉盯着前面脚步稳健的赵铁生,心里嘀咕,他为什么毫无压力? 可能是赵铁生开路的动作吵醒了山里的鸟兽,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声嘶鸣,公输冉正盯着前面开路的赵铁生出神,突然听到这声音,惊得浑身一颤,脚正好踩上面前一块裸露的光滑的石头上 “啊……”公输冉脚底踩滑,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正奋力清理着路边的障碍的赵铁生,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尖叫,连忙转头去看,却见公输冉朝自己这里倒来。 亏得他眼疾手快,扔了手中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质速上前接住公输冉。 并没有想象中的摔个狗吃屎,感觉自己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接住,公输冉绷紧的身体顿时瘫了下来,靠在赵铁生怀里,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赵铁生见她被吓得不轻。忙轻轻拍着她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过了好一会公输冉才恢复过来,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被吓成这样,是因为那声奇怪的嘶鸣,还是因为,害怕自己在这山上发生意外,还没来得及报仇就死掉。 平复情绪后,公输冉起身离开赵铁生的怀抱,窘迫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说了句“谢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感觉怀里的柔软离开自己,赵铁生有一瞬的失落,却也很快恢复。 “这座山上路是难走了些,但草药多一些,你跟紧我。”赵铁生一边说一边伸手拉过公输冉的手,一只手劈开杂草灌木,就这么牵着她往前走。 手被人突然握住,公输冉第一反应是挣脱,但赵铁生的手就像是粘在她手上一样,怎么也挣不脱,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公输冉还心有余悸,也就放弃了挣扎。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山上,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赵铁生了。 感觉到手里的小手放弃了挣扎,赵铁生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另一只手更卖力的挥着手上的刀。而他身后的公输冉,一点没察觉到赵铁生的小心思。 一路走走停停,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赵铁生带着公输冉道一片稍微平整些的空地上,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让公输冉坐下休息。 赵铁生从药篓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和水递给公输冉。 “先吃点垫垫肚子,你今早出门时没吃东西。”赵铁生细心地帮她把水壶的盖子拧开然后递给她。 爬到现在,公输冉确实也没什么力气了,于是便接过赵铁生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之后递还给赵铁生,又接过干粮啃了起来。 干粮的味道实在是……又干又硬,难以下咽…… 咬了两口之后公输冉就停了下来,望着手中的干粮,却是再也下不去口。 “我吃饱了,咱们接着走吧。”公输冉将干粮递还赵铁生。 接过公输冉递过来的干粮,赵铁生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兀自把水和干粮塞回药篓里。 公输冉想要站起来接着赶路,起到一半却被赵铁生给按了回去。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给你摘些果子。”赵铁生斩钉截铁的说。 早上公输冉和他一起出的门,俩人都没有吃东西,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有干粮,饿了能垫垫肚子。倒是忘了,她一个大小姐,饿了这么久,又吃不惯干粮,照现在的情况,中午之前还不一定能回到家呢。 “不用了,我不饿。”公输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是她不饿,只是现在两人已经进了山,东山上常有野兽出没,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即使她身上有机关弩和赵铁生给她的匕首,但如果真遇上什么野兽,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她可不想,重活一世,仇还没报,就成为这些野兽果腹的食物。 但这些担忧,她自然不会跟赵铁生说,赵铁生也没往这里想,只当她在逞强。 “你都一早上没吃东西了。”说着,赵铁生将背上的药篓放下来放到她面前。转身就想往深山里去。 “唉,你不怕我逃跑么?”公输冉连忙站起身来,叫住赵铁生,自己这么说,他总不会把自己留在这里了吧。 果不其然,公输冉刚说完,赵铁生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公输冉,好一会才开口:“你一个人,下不去山的,别乱跑,省得又滑倒。” 留下这么一句话,赵铁生头也不回的往深山里走去。 言情海 第二十二章 大哭 赵铁生说的是对的,凭自己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走出这座山的。 且不说那些隐藏在山林深处的野兽,就说那陡峭的山路,就算是以往好吃好喝养着的时候,自己都不一定能下得去,更何况现在自己体力不支,恐怕走不了几步就会失足摔下山去。 如果自己是赵铁生,也会放心自己留在这个鬼地方。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赵铁生,而是自己。 左右自己也跑不出去,想活着就只能乖乖待在原地等赵铁生回来。 可赵铁生就不一样了,他常到东山上来采药,对这些山路恐怕比对自家院子还熟悉,万一他要是突然觉得养自己太多余,直接把自己扔在这里下山去了,那到时候自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想到这里,公输冉不禁有些害怕起来,生怕赵铁生真的扔下自己下山去了。 公输冉移到赵铁生留下的药篓旁边,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尽是些采药用的工具,还有刚刚赵铁生给塞回去的干粮和水。他平时用的那把刀被带走了。 看着这些工具,公输冉才想起自己跟着赵铁生进山的目的。 自己也是来采药的,不是来吃野果子的。 想起采药的事,心里的恐惧也被冲淡了许多。 她在药篓里翻了翻,将药锄从里面拿出来,又把药篓靠在一边的石块上,公输冉拿着药锄就在四周转了起来。 空地上长着大片大片的金钱草,至于其他的什么草药,公输冉倒是还没有见到。 走了一圈,公输冉一无所获,望着哪条通往山林深处的路,公输冉犹豫起来。草药多长在深山老林中,或者是悬崖峭壁上,如果自己进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公输冉很快就打消了自己进去的念头。 她是想报仇没错,但重活一世,她考虑的更多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把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同时又使利益最大化。 鱼和熊掌,她都想要。 退回原先坐着休息的石块边,公输冉将药锄放回药篓里,在药篓旁盘腿坐了下来,百聊无赖的扯着周围的金钱草。 阳光透过高耸的树林洒下来,早晨的太阳原本就没多少温度,等它穿过枝繁叶茂的大树洒到公输冉身上时,还添了几分凉意。 左等右等,周围的金钱草几乎都被她拔光了,照进山里的阳光也比开始的时候暖上许多了,可赵铁生还是没有回来。 抱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公输冉蹲在药篓旁,拿着药锄有一锄没一锄的刨着脚下的土,饿到现在,她早已经没什么力气,连药锄都拿得晃晃悠悠,刨了半天也没刨出一个像样的坑。 “该死的赵铁生,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公输冉现在已经把赵铁生是仇人的是抛到九霄云外了,只知道赵铁生再不回来自己可能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她现在虽然也害怕遇到赵虎赵木那些人,但那种害怕跟眼下的害怕不一样。 现在她有机关弩,面对赵虎她们心里还是有些底气的,可眼下,自己在深山里,不用任何敌人,光是饥饿,她就应付不过来。 自己真是太弱了。 她一边将赵铁生从头到尾骂了个遍,一边费力的挥着手中的药锄,树林里突然响起刚刚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公输冉双手一软,手中的药锄掉在脚边,她也吓得瘫在原地。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成为那些野兽果腹的食物了。 公输冉正想再把赵铁生骂一遍,手臂却突然被人抓住,人也被拉着站了起来。 “啊,妖怪,快走开。”公输冉胡乱挥舞着双手,想把拉住自己的东西赶走。 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害怕睁开眼看到的是什么吓人的野兽,那样她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双手突然被握住,公输冉心里一沉,自己这是被抓住了么? “是我,赵铁生。”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公输冉胡乱挥舞的双手也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才看清握住自己双手的人 再次见到赵铁生,公输冉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好,他没有把自己丢在这里。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山里有很多野兽你不知道么,多吓人啊。”见到赵铁生,公输冉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心里只剩下委屈,也顾不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仇人,委屈巴巴的哭诉起来。 赵铁生看着面前哭得十分委屈的小女人,一时慌了手脚。 在和公输冉成亲之前,他就是自己一个人住,老村医还未去世时,俩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和公输冉成亲之后,除了自己强迫她的那个晚上,俩人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何时见过公输冉这般失态的模 “你别哭了……是我不好……”赵铁生不知道怎么安慰公输冉,只笨拙的重复着这句话。 “本来就是你不好,我都说了我不饿,你非得摘什么果子,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公输冉越想越伤心,却不光是为这一件事。 她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家里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现在却被卖到一个鸟不拉屎的村子里,还被人扔在山里…… 这一刻,她又成了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压抑太久的委屈顷刻间都爆发出来,公输冉索性直接蹲到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铁生听了她的话,骂自己蠢货,她一个大小姐,把她自己留在这里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不过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哄好这个大小姐,其他问题以后再说。 赵铁生也蹲下来,温柔又笨拙的拍着公输冉的背,轻声安慰道:“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你就不能绣花了……” 公输冉还在哭。 “你别哭了,我以后不把你自己留下了,你看我给你摘了果子……” 她还在哭。 其实公输冉压根就没听到赵铁生在说些什么,只是想把那些委屈好好哭一哭,她心里无比清楚,走出东山,她的以后,就要为报仇而活了,在不可能这么放肆的大哭了。 见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赵铁生也不再开口,只蹲在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直哭到发不出声音,公输冉才停了下来,赵铁生将早就洗好的果子地给他:“吃完果子我带你回家。” 几经折腾,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赵铁生刚刚去摘果子的时候,顺便采了些草药,但比起平日,这些草药等于没有。 公输冉也不推辞,接过果子啃了起来,许是饿得久了,她竟觉得这些果子格外香甜。 赵铁生则拿出药篓里的干粮在一旁啃着,到现在,他还真有些饿了,也不知道公输冉刚刚哭成这样,回去还能不能做饭,他可不想喝粥…… 吃完东西,赵铁生收拾好东西带公输冉下山。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山路崎岖陡峭,又满是裸露在外的光滑的石头,公输冉此时体力不支,走得比上山的时候还要费劲。 两人正在稍微平缓一些的地方休息,赵铁生把背上的药篓放了下来,递给公输冉,示意她背上。 不明所以的接过药篓,公输冉现在也不敢得罪赵铁生,只得小心翼翼的把药篓往后背上背。 该死的赵铁生,终于露出本性了,要开始折磨自己了。 赵铁生不言语帮着公输冉把药篓背到她后背上。然后半蹲下来,一把将公输冉和药篓一起背了起来。 猛地被人背起来,公输冉大力挣扎了几下,她挣扎的动作过大,连赵铁生也晃了两下。 “不想一起摔下去就别动。”赵铁生略带警告的说到,公输冉也不敢再动,僵硬的趴在赵铁生背后。 “抱紧我的脖子,我要出发了。”赵铁生脸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背着公输冉就往山下走去。 原先公输冉还矜持的不去搂着赵铁生的脖子,可山路实在抖得厉害,她感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从赵铁生背上掉下来了,几次惊吓之后,只得听话的搂着赵铁生的脖子。 “你太轻了,应该多吃一些。”赵铁生只觉得背上的人轻得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虐待她。 只是赵铁生没有想到,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饶是他们眼里的美味珍馐,放在公输冉眼里,也不过是粗茶淡饭。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公输冉,索性趴在赵铁生背上不说话。 越往山下,山路也越是平缓,趴在赵铁生背上,公输冉已经感觉不到最开始的颠簸了,于是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早上,又是爬山,又是惊吓,再加上哭了那么久,她也确实是累了。 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意识到背上的人睡了过去,赵铁生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左右公输冉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索性一路笑着将公输冉背回家去。 公输冉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尽,屋里点着一盏油灯,一灯如豆,借着微弱的灯光,公输冉认出这是在赵铁生家自己的房间。 赵铁生把自己从东山一路背回了家里?那自己睡了多久? 言情海 第二十三章 流言 “你醒了么?”门外传来传来赵铁生的声音。 赵铁生的过人之处公输冉是早就知道的,此时自己刚醒就被察觉,公输冉并不很意外。 “嗯。”因为刚醒,公输冉声音有几分慵懒。 “快起来吃饭吧。”留下这么一句话,赵铁生就没有再开口。 走出房间,公输冉发现赵铁生已经摆好了碗筷,出乎她的意料的是,桌上摆着的,不是赵铁生最拿手的“白粥”,而是炒好的两碟菜,其中一盘,是青椒炒肉。 “快吃吧。”无视公输冉诧异的目光,赵铁生将盛好的饭和筷子递给公输冉。 这些菜都是他下午现去买的,原想等公输冉醒了好做饭,可公输冉迟迟没有醒来,这一个下午,他连草药都没有处理,就等着公输冉快点醒过来。 可惜公输冉一个下午都睡得异常好,没有听到赵铁生的祈求。 无奈,赵铁生最后又只能去麻烦田婶。 接过赵铁生递过来的碗筷,公输冉暗自腹诽,赵铁生是采药的时候摔坏了脑子吗,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你可以叫我起来做饭的。”公输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赵铁生是做不出这些菜的,只能去麻烦田婶。 其实如果只有赵铁生一个人,煮些白粥就对付过去了,但赵铁生想到今天他背公输冉的情景,公输冉实在是太轻了,应该让她多吃一些,吃得好一些才是。 赵铁生决定以后要经常到镇子上买些好吃的。 “嗯,我下次会的。”赵铁生扒着自己碗里的饭,没有去看公输冉。 一如往常,相对无话。 就好像今天公输冉没有跟着赵铁生上山,也没有失态大哭。 但又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慢慢发生改变。 第二天,整个赵家村都在说,公输冉逃跑不成,反倒摔断了腿,还是赵铁生心善,将她背回家来,给她治伤。 而这些传言,公输冉和赵铁生两个当事人却全然不知。 第二天,公输冉起来的时候,赵铁生还在家里,说是今天不上山采药了。 正准备到厨房做饭的公输冉,刚走到门口,却听得院子里却响起三娘粗犷的声音。 “书染,书染你在家吗,我来看你了。” 赵铁生正在柴房里处理药材,三娘进院子时自然没有见着赵铁生,便只当他同往常一样上山采药去了。 其实如果三娘知道赵铁生在家,她是不会来的,怎么说呢,她虽然能够一巴掌打晕村里的一个男人,但对于赵铁生,三娘却是害怕的。 她虽然没见过赵铁生打人,但光是赵铁生的眼神,就让自己害怕了。 听到三娘的声音,公输冉连忙走出屋子,到院子里来。 “咦,书染,你的腿好了?赵铁生真是个神医啊!”三娘见公输冉自己走出来迎接自己,又惊又喜。 村里人都说,书染想要逃跑,结果在东山摔断了腿,被正好在东山采药的赵铁生带了回来。今天她也是来看书染的,没想到书染已经能下地了,那赵铁生虽然看着吓人了些,但医术还是很厉害的嘛。 被三娘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公输冉不解的问:“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腿?自己的腿有什么问题么? “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呢。”三娘并没有察觉到公输冉的疑惑,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虽然没听懂三娘的意思,但公输冉还是把三娘请进了屋。 她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三娘倒了杯水,三娘接过水,并不喝,随手放到桌子上,然后拉过公输冉,一脸担忧的说道:“书染啊,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你就算是想走,也不能往东山上去啊。” 别说书染一个千金大小姐了,就算是这赵家村里的男人,也没有几个敢到东山上去。 也是书染命大,只是摔伤了腿,赵铁生有正好是个村医,这才能转眼就下了地。要是运气差一些,怕是连尸体也找不到。 对面的公输冉听得一愣一愣的。 逃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前世,她确实绞尽脑汁的想要离开赵家村,即使后来有了孩子,她也没有放弃过逃跑,只是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老天爷怜悯,让她重活一次,赵家村她会离开,不过那是在为她枉死的孩子报完仇之后。 只要那些侮辱自己,害死自己孩子的人还活的好好的,自己就不会离开赵家村。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没听懂?”公输冉皱了皱眉头,再次开口问道。 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昨天赵铁生背她回来的时候,她睡着了,对外面发生的事一点儿也不清楚。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出过门。 “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书染你就别瞒我了。”三娘以为公输冉是害怕自己知道她逃跑的事,于是就这么说。 村里的人都知道?知道什么?自己怎么不知道? “姐姐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村里的人都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边的公输冉是一头雾水,三娘那边却以为公输冉是有意瞒着自己,顿时有些生气。 “书染啊,既然你叫我姐姐,我就把你当自家妹子看待。可如今村里所有的人都是到了,你还在跟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不惯我们乡下的苦日子……”三娘越说越没边,公输冉却还是没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咳咳……”一声咳嗽打断三娘对公输冉的控诉,赵铁生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见赵铁生走了进来,原本坐着的三娘尴尬起来,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书染啊,原来你男人在家啊。”三娘不知道该怎么跟赵铁生说话,只好转过头来朝对面的公输冉说道。 听了三娘对赵铁生的称呼,公输冉一时语塞。又碍于赵铁生在场,只好默认了三娘的话。 而赵铁生,原本严肃的表情在听到三娘这句话之后,也变得柔和许多。 这么看来,这个三娘也不是那么讨厌了,或许以后可以让公输冉多跟她来往。这样她就不用自己待在家里害怕,也不用跟着自己上山吃苦了。 “你刚刚说村里人都知道什么事了?”赵铁生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的耳力好得出奇,从三娘进门那一刻他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了三娘的话,再联想到昨晚田婶说的那些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漏了什么事。 “就是昨天书染跑到东山上,结果摔断腿被你背回来的事啊。”三娘顾忌公输冉的情绪,并没有用逃跑这个词。 听完三娘的话,赵铁生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难怪昨晚田婶说,让他不要太惯着公输冉。公输冉亦是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肯定是昨天赵铁生背自己回来的路上被赵家村的人看到了,误以为自己逃跑不成,反而伤了腿被赵铁生抓了回来。 赵家村的人整天就忙着田地里的是,生活死日复一日的枯燥。自从公输冉被卖到赵家村,便承包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所有谈资。 一旁的赵铁生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又想到上次田婶特意跑到家里警告公输冉,连带着自己也误会她的事。 “她是跟着我去采药的,没有摔断腿。”赵铁生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公输冉一愣,狐疑的看向赵铁生。他这是,在替自己解释? 听了赵铁生的话,三娘一愣:“昨天好多人都看到你背着书染回来了?” 既然没有伤着腿,那为什么要背着回来? 在赵家村,女人不仅要洗衣做饭生孩子,还要跟男人一起照顾田地里的庄稼。要是病了痛了,只要你还起得来,就还得做这些事。如果病入膏肓,那就只有等死的命。 所以三娘不能理解,既然公输冉的腿没有受伤,为什么赵铁生还要背着她会来。 这一问,倒是把赵铁生给问住了,自己为什么要背着她会来? 但赵铁生随即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因为公输冉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山路太陡峭,如果自己不背她就有可能会发生三娘说的那种事。而下了山之后,公输冉睡的正香,要是自己叫醒她,她再哭起来…… 嗯,就是这样的,自己背着她比较方便。 此时的赵铁生完全忘了,昨天自己有多享受公输冉趴在自己后背的感觉,连走路步伐都变得轻快许多。 他第一次觉得,东山离自己家真是太近了。 “姐姐,我真的没有事,你看。”公输冉站起身,在三娘面前转了一个圈以示自己真的没有受伤。 “可为什么……”三娘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公输冉给打断了。 “我是真的没有事。”公输冉知道三娘是是真的关心自己,才会一进来就问自己的身体。换做其他人,就算是来了也是来质问自己逃跑的事。 “你一大早就过来,一定还没有吃饭吧,你坐着我这就去做饭。”说完公输冉就朝厨房走去。 三娘哪里敢自己跟赵铁生待在一起,但她又还有好多话想跟书染说,不想就这么离开。 “我帮你。”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三娘连忙跟着公输冉进了厨房。 两个女人都进了厨房,赵铁生又回到柴房继续处理那些还没处理完的草药。 看来一会他得去一趟田婶家,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村里的人指不定还会说些什么更难听的话。 言情海 第二十四章 赵铁生来历 公输冉开始淘米煮饭,三娘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一旁帮她择菜。 “书染啊,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你没受伤,为什么铁生要背你回来啊?”犹豫片刻之后,三娘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一旁正倒淘米水的公输冉手顿了一下,仔细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回答三娘的问题。 她也说不清,昨日里赵铁生为什么要把自己背回来,按理说,他完全可以在下山之后就叫醒自己,把自己放下来。 可赵铁生没有这样做,连晚饭都是他准备好了才叫自己起来。 这样的赵铁生,跟公输冉记忆里的赵铁生相去甚远啊。 不过,不管他是怎样的人,都是自己的仇人之一,都要给自己的孩子陪葬。 “书染,书染。”三娘连着叫了好几声公输冉的名字,公输冉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世态,公输冉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我摔断腿的事,姐姐听谁说的?”公输冉将话题扯开。 “还用听谁说啊,全村人都知道了。”三娘将择好的菜放在篮子里,拍了拍自己的手站了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公输冉也不好再问。将淘好的米放在火上煮上之后,公输冉开始炒菜,三娘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借口家里还有事离开了。 “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公输冉刚把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赵铁生就走了进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放在心上。”公输冉示意他把菜端出去,赵铁生于是没有再说话,端着菜离开了厨房。 两人在饭桌上没有什么交流。 一来是公输冉自幼就被告知,食不言寝不语,她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说话的习惯。 二来她和赵铁生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像寻常人家的夫妻,讨论一下明天的天气,今年的收成? 用过饭,赵铁生主动去刷碗,公输冉也乐得清闲,开始做自己的刺绣。 昨天本来是想跟着赵铁生上山找些草药,来完善机关弩的制作,可没想到,不仅草药没找到,还吃了那么多苦。 看来草药的事得另想他法了。 “我出去了。”门外传来赵铁生的声音。 打开门出去,见到赵铁生站在院子里,背上背着一些草药。他这是在同自己道别? “嗯。”公输冉应了一声。往常赵铁生出门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今儿怎么…… “家里没有肉了,我去镇上买一些,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赵铁生站在那里,一字一句道。 公输冉一愣,没有肉了?今天是什么节日么,为什么要买肉? “没有。”公输冉如实说到。前些日子让赵铁生带的针线还有剩余,况且他不懂刺绣,也买不着什么好东西,买了也是白费。 要是她能自己去镇上就好了…… “你自己在家里锁好门,实在不行的话,我把三娘叫过来陪你吧。”赵铁生支支吾吾的说。 公输冉听得一愣一楞的,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自从重生后,赵铁生没有哪一点,像前世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个人。 难道自己重生,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么? “好……好的,我知道了,你早点回来。”公输冉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也叮嘱了赵铁生几句 赵铁生一一应下,按捺住欢呼雀跃的心情,佯装一脸严肃的离开了家。出了门,嘴角却越咧越大。 在赵铁生走后没多久,三娘就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铁生出门时去找过她。 “书染啊,铁生对你真好哩。”三娘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她回家想了许久,书染明明没有受伤,赵铁生却背着她回来,究竟是为什么呢?想来想去,终于让她想出了答案。 因为书染是铁生的媳妇儿,铁生心疼她啊。她还没有见过村子里的哪个男人这么疼媳妇儿的。 不过也是,书染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生得又好看,还会刺绣,如果自己是男人,书染是自己媳妇儿,自己也舍不得她走路。 三娘已经忘了,公输冉是被人卖进赵家村,是被逼着跟赵铁生成的亲,她只当公输冉嫁对了人,嫁了个会疼媳妇儿的男人。 自己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这样的话,第一次是田婶。公输冉觉得有些好笑。 “姐姐说笑了。”公输冉尴尬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开口道:“我听说赵铁生不是赵家村的人,姐姐知道这个事么?” 三娘手里拿着一块公输冉从衣服上拆下来的布,反复把玩着。听到公输冉这么一问,也愣了一下,要是书染不问,她倒是忘了赵铁生原不是赵家村的人。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三娘看着手中上好的布料,不明白书染怎么舍得把这么一件好衣服给拆了。“铁生是老村医上山采药时捡回来的。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活不了了。” “哦,姐姐当时多大呀?”公输冉被卖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老村医这个人了,这个家里只有赵铁生,如果赵铁生是捡回来的,那他为什么要留在赵家村? “也就前两年的事,铁生被老村医带回来的时候,流了好多血,老村医心善,说什么都要救他,也亏得铁生命大。”说起两年前的事,三娘仍觉得历历在目,在赵家村这个穷乡僻壤里,顾得了自家温饱就不错了,可老村医为了救赵铁生,真算得上是倾家荡产啊。 “那姐姐可知道他原本是什么人么?”公输冉对赵铁生原本的身份越发好奇。 “这可没人知道,铁生醒了之后,老村医就告诉大家,往后铁生就是他的儿子。老村医为村里人看了一辈子的病,自己又没儿没女,如今有人给他养老送终,村里人都为他高兴。”提起老村医,三娘语气里满是尊敬。 在这个小村庄里,头疼脑热都是大病,搞不好是要死人的。可村里又有几家人,能够到镇子上看得起医生,多亏老村医,赵家村的人才不至于看不起医生。 “这样子啊。”公输冉若有所思的说到,如果说赵铁生一开始就在赵家村是为了报老村医的救命之恩,可如今老村医早就去世了,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赵家村? 一个认得机关弩的人,会是普通人么? 如果他不继续留在赵家村,自己就不会被嫁给他,前世或许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想到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公输冉对赵铁生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只是公输冉没有想过,就算不是嫁给赵铁生,她可能会被嫁给赵家村的其他男人,或者嫁到什么李家村王家村。 “姐姐你能把当时的事详细的给我讲讲么?”公输冉趁热打铁追问道。 三娘本就喜欢公输冉,听到公输冉打听赵铁生的事,以为公输冉是认了命,要和赵铁生好好过日子,心里欢喜,便打开了了话匣子。 话说这老村医也是外来客,突然有一天就到了赵家村,没人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但他医术了得,村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去找他,老村医来者不拒,不管有钱没钱,他都照看不误。 一来二去,老村医赢得了村里人的尊敬。 老村医一辈子没有娶妻,无儿无女,就连住的房子,也是后来村里人集资给他修建的。 村里最好的房子,就是村民为老村医建的,也就是赵铁生如今的家,由此可见医生的地位以及村民对老村医的尊敬。 两年前,老村医照例上山采药,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赵铁生,叫了村里两个年轻小伙子将赵铁生带回自己家。 那时候赵铁生浑身是伤,流了不少血有进气没出气,村里人都说他活不成了,劝老村医别折腾了。 但老村医执意要就赵铁生,村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去。 与其说是要就赵铁生,不如说是老村医要证明自己。平常在赵家村,请他看病的人,无非就是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真有个什么大病,反而不找他,等他知道,人都已经送上山了。 老村医将毕生所学都用在了赵铁生身上,终于把赵铁生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自此赵铁生就留在了赵家村,成了老村医的继承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兴趣知道。村里人只要知道,有人给继承老村医的衣钵,继续给赵家村的人看病,这样就足够了。 听完三娘的叙述,公输冉心里的疑惑就像一团雪球,越滚越大。 赵铁生跟赵家村的村民不太一样这一点,她早就发现了,这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看来关于赵铁生的事,她还得多打听打听。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书染你可是嫁了个好男人啊。”三娘最后感叹道。“你看村里哪个男人会背自己媳妇儿回来啊。” 见三娘又将话题扯回昨天赵铁生背自己回来的事上,公输冉连忙把话题引开,说起自己手中的刺绣来。 三娘原就是随口一说,见公输冉说起刺绣,又好奇的问了公输冉许多关于刺绣的问题。 见总算把那件事带了过去,公输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要是三娘再问,她真是招架不住了。 言情海 第二十五章 赵阿牛 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三娘就离开了,公输冉也放下手中的活,开始准备晚饭。 可是等菜端上了桌,赵铁生却迟迟没有回来。 摆好碗筷,对面却没有往日坐着的那个人,公输冉觉得还有些不习惯。赵铁生虽然出门的时间不定,却都会在晚饭之前回到家里,像今天这样迟迟不归,公输冉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么晚都还没有回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起身穿过院子里摆着的架子,她来到大门口张望,天已经快黑尽,远处的小路变得朦朦胧胧,望不清上面究竟有没有行人。 望了两眼之后,公输冉恍然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像极了盼望丈夫归家的小娘子,暗骂自己疯了不成,竟然关心起赵铁生来。他回不回来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转过身去,她准备关上大门回屋去,远处却传来一个喊声:“铁生,铁生……” 听到喊声,公输冉停下关门的动作,那人慢慢跑到自己面前。看清开人的脸后,公输冉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把着门的手不觉多用了几分力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惜站在公输冉面前的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公输冉的仇人。 “弟妹啊,铁生在家么?”来人小心翼翼的问到,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好像怕吓着眼前的公输冉。 “你有事么?”公输冉冷冷道。 她真是快受不了了,每一次见到自己的仇人,她都恨不得扑上去杀了他们,哪怕是同归于尽。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她的仇人不止一个,她不能因小失大。 来人名叫赵阿牛,是赵家村公认的老实人,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家里有一儿一女。 前世里公输冉在赵家村处处受排挤,赵阿牛还帮过她一两次,公输冉甚至觉得,赵阿牛真是可怜,有那么一个剽悍的妻子。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到死前,公输冉才知道,赵阿牛那忠厚老实的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他同那些龌蹉的男人,本质上是一样的,不,他比他们还禽兽。 “弟妹啊,铁生在家吗,我找他有急事……”赵阿牛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往赵铁生家的院子里张望,却又不直接闯进去,好似完完全全把眼前的公输冉当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前世他就是这样,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自己。 “他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公输冉开口赶人。 如果说赵虎赵木是豺狼虎豹,那赵阿牛就是蛇,一条吐着舌信子的毒蛇,黏腻阴冷,看着无害,却能趁你不备给你致命一击。 “弟妹,你让我进去吧,我找铁生真的有急事……”赵阿牛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其实现在的赵阿牛对公输冉还没有起什么坏心思,只是家中孩子生病,孩子他娘让赵阿牛来找赵铁生给孩子看病。他自己也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看公输冉。 如今公输冉站在大门口说赵铁生不在家,他只当公输冉不让自己见赵铁生。现在天都要黑尽了,赵铁生不在家还能去哪儿? “我都说了他不在家,你明儿再来。”公输冉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准备关了门进屋,赵阿牛却一脚踩进门缝里,不让公输冉关门。 “弟妹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有急事。铁生,铁生你听到了么,我是你阿牛哥,铁生,铁生你应一声啊。”赵阿牛见跟公输冉说不通,便扯着嗓子朝院子里喊了起来。 可公输冉又没有说谎,赵铁生确实不在家,哪里会有人应他。 赵阿牛喊了好几声,院子里都没有人出来,倒是左邻右舍的人,听了他的喊声,纷纷出来看热闹。 门外的赵阿牛还在朝院子里喊,门里边的而公输冉死死抵着门不给他开,赵阿牛倒是没有硬闯,两个人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喊什么呢喊什么呢大晚上的。”是田婶的声音。 田婶就住在赵铁生家隔壁,所以前世公输冉还没有学会做饭之前,就是在田婶家蹭了好久的饭。 听到是田婶,公输冉索性撒开了手,打开了门。赵阿牛见她开了门,也顾不得什么,一下就冲进屋子里,却不见赵铁生的影子。 “我都说了他不在家。”公输冉冷笑道。 田婶走上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公输冉知道田婶跟赵铁生关系好,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大晚上的,总不能随便给人开门吧。”公输冉躲到田婶后面,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细细一想,田婶觉得公输冉说得有道理,她是赵铁生的媳妇,赵铁生不在,大晚上给其他男人开门确实不太好。 “就是,阿牛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咋咋呼呼的,看把书染给吓得。”田婶想起自己上次误会公输冉的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而且田婶一直站在赵铁生这边,这次也偏向了公输冉。 “田婶,我是真的有急事找铁生,我不知道他不在家……”赵阿牛支支吾吾,语气还带着几分哭腔。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田婶见赵阿牛这副样子就觉得心烦,说话语气也不太好。 “你把书染吓成这样,她还没哭你倒是先哭起来了。” “田婶啊,我是太着急了,二丫病了,吐了一个下午了,我来找铁生去看看二丫。” 这个二丫,公输冉是知道的,那是赵阿牛的小女儿,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真不知道赵阿牛这种黑心肝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女儿。 “二丫病了?你怎么不早说,瞎嚷嚷半天。”二丫生得讨喜,村里人都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如今听说二丫吐了一下午,田婶也跟着着急起来。 “铁生呢,书染,铁生上哪里去了,二丫病了,偏偏铁生又不在,这可怎么办。”田婶巡视一圈屋子,发现赵铁生确实没在家,心里的焦急又多了几分。 整个赵家村只有赵铁生一个村医,如今赵铁生不在家,就意味着村子里再没有人能给二丫看病了。 怎么今天赵铁生偏偏不在家呢。 “我……我也不知道,他今天说是要到镇上去……”公输冉躲在田婶后面,细声细气的,俨然一副小媳妇模样。 听了公输冉的话,屋里又乱成一锅粥,赵家村里乡里乡亲的基本就是个大家族,就算平日里有点什么矛盾,真正遇上事情的的时候,倒是会团结在一起。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赵阿牛上前两步,语气焦急的说。 似是被吓了一跳,公输冉又连着后退两步。“我……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见公输冉这副样子,田婶连忙上前,拉过公输冉,挡在她面前。 “行了,她一个女人家怎么会知道铁生的事,你别把她吓出个好歹。”田婶依然把公输冉当成自己人。在她看来,公输冉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就算有心逃跑,也有赵家村这么多双眼盯着。她这辈子,只能待在赵家村,和赵铁生好好过日子。 见公输冉躲在田婶身后畏畏缩缩的样子,赵阿牛恨不得拉过她揪着她的衣领逼问赵铁生的下落。可田婶又这么护着她,他也只能干着急。 这边公输冉躲在田婶身后,低着头,在别人看来她是因为害怕,可只有公输冉心里清楚,她是怕自己见到赵阿牛着急的样子笑出声。 虽然她也知道二丫是无辜的,可是只要见到赵阿牛不痛快,她就觉得,心里有个安慰。老天爷有眼,让自己重生,在自己还没开始报仇,就见到赵阿牛无助的样子。 “这样吧,你也别在这闹了,铁生不在家,你在这里闹他媳妇算个什么事。你先回去看看二丫,我让人出去看看,铁生一会来我就让他上你那去。”田婶看了看身后低着头的公输冉,上前拉着赵阿牛往屋外走。 虽然着急,但赵阿牛心里也知道继续待在赵铁生家并没有什么用,也就顺着田婶给的台阶下,跟着田婶离开了赵铁生家。 离开之前,赵阿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公输冉,田婶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赵阿牛的小动作,可公输冉却忽视不了。 那种眼神,就像蛇,阴冷黏腻,公输冉永远都忘不了这个眼神。 前世便是这样,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对自己说:我等着一天等很久了。 那是公输冉才知道,这个所有人眼中忠厚老实的男人,才是赵家村里最可怕的人,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重活一世,他还是没有变,只是公输冉却早已知道他的真面目。 赵阿牛,这辈子,若你真是个妻管严那就罢了,可你偏偏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要打我的注意,那就别怪我心狠。 盯着田婶和赵阿牛离开的方向,公输冉眼里满是怨恨,与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模样大相径庭。若是此时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怕是会怀疑她是不是中了邪。 公输冉正盯着被田婶关上的大门出神,门却忽的被打开。 慌乱之中,她连忙收起那带恨的眼神,恢复平常温婉柔弱的模样。 言情海 第二十六章 点心 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阿牛一直在找的赵铁生。公输冉不由得有些好笑,赵阿牛为找他,就差没把这个房子掀了,他却迟迟不出现。如今他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公输冉上前,接过赵铁生手中拎着的纸包。 一推开门,赵铁生就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公输冉,不过天色太黑他没看到公输冉原先的表情,只当她是在等晚归的自己,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异常欣喜。 “嗯。”纵然心底有十分欢喜,他面上却不露一丝一毫,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屋里走去。 一进屋,赵铁生就把背后的药篓放到墙角,转身回桌子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有人找你都快找疯了。后半截话公输冉没有说出口。 “买东西耽误了些时辰。”赵铁生微微一愣后答道,他眼神看向公输冉手中的纸包,语气和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把手上的纸包放到桌子上,公输冉望着桌上还没动过筷子却已然凉掉的饭菜,犹豫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刚才一个叫赵阿牛的人来找你,说是他孩子生病了。” 即使公输冉恨透了赵阿牛,恨不得让他也体会一下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是她到底是冷静的,二丫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更何况,谁知道,赵阿牛对二丫的着急,会不会也是他装出来的呢。 一听说有病人,赵铁生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又站了起来,冲进房间里拿出药箱,检查起里面的东西。 那药箱是老村医留下的,有些年头了,赵家村里的村民,十有八九都见过这个药箱。 “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了,我去看看。”说完赵铁生就往外面走去。 作为一个外来客,赵铁生能不受村里人排挤,还能让村民集资给他娶媳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继承了老村医的衣钵,如今是赵家村唯一的村医。 看着赵铁生出了院门,公输冉才坐了下来,望着桌上凉掉的饭菜,也没了胃口。 当前世的仇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站到她面前,她才发觉,自己真的太弱了,弱到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报仇。 她得抓紧时间,找到草药来给机关弩淬毒,还得多做一些小机关,用来教训那些不怀好意不知好歹的人。 将饭菜端回厨房,收拾好桌子之后,公输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落了锁,屋里一灯如豆。 在村里,蜡烛是很珍贵的东西,一般人家点的都是油灯,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办什么喜事的时候,才会拿出小半截蜡烛,小心翼翼的点上。 即便这样,村民还是能省就省,天擦黑的时候就开始吃晚饭,天黑尽之后就上床睡觉。所以赵阿牛到赵铁生家里大喊时,田婶才会说“大晚上的”,其实那时天也才黑尽。 坐在点着油灯的桌子旁,公输冉毫无睡意,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灯光昏暗,映不出她脸上的表情。要是三娘看到,指定又得说她败家。好在而今赵铁生对她没有什么限制,不存在败家这一说。 不知道坐了多久,一个报仇的计划在公输冉脑海里慢慢酝酿成型,直到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才匆匆灭了油灯上床睡觉。 从赵阿牛家回来的赵铁生,一进院子里就看到原本透着些光亮的房间突然暗了下来,会心一笑,也回了自己房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公输冉起了个大早,她昨天和三娘约好了,今儿洗衣服。虽然她手上有机关弩和匕首,但是要在众人眼前避过赵虎他们的骚扰,还是得借助三娘的力量。 原以为赵铁生像往常一样出门采药去了,没想到公输冉一出房门就见到了他,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不是赵铁生最“拿手”的白粥,而是一些点心。 盯着桌上的点心,公输冉心里满是诧异。赵铁生还有这种本事? “你起了,吃点东西吧。”赵铁生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颗心却七上八下,紧张得厉害。 这些点心是他昨天在镇上买的,那家点心铺子生意很是红火,据说哪家的姑娘媳妇,都乐意吃他家点心。也是因为这个,赵铁生排了好久的队,才耽搁了些许时间,回来得晚了些。 狐疑的坐了下来,公输冉望了望桌上略显粗糙的点心,又看了一眼赵铁生道:“这是你做的?” “昨天在镇上随手买的。”赵铁生一副很不热情的样子,兀自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以后可以考虑买点其他的,东门那家包子铺看上去生意也挺好的。 这话一出,公输冉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掉下来。镇上买的?还随手?啧啧啧,就应该让三娘看看,这才是真的败家。赵家村不很大,但吃不饱饭的还是大有人在,像这种随手在镇上买点心的,估计只有赵铁生一个人。 “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些?”公输冉倒没觉得这些点心多奢侈,她见过的点心,比这不知精致了多少倍,只是多赵铁生这一举动感到好奇。 “路过就买了。”赵铁生言简意赅,一副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的模样,他才不会说是因为那天下山时觉得公输冉太瘦弱了,应该吃点好的。 忽的公输冉脑海里闪过昨晚赵铁生回来时手里拿着的那个纸包,想来里面装的就是桌子上的这些点心。反正都买了,公输冉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味道虽然不能跟以往吃过的点心作比较,但今时不同往日,能有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这一碟普通的点心是赵家村多少人家不敢肖想的。 吃过点心,公输冉还是进厨房炒了两个菜,总共也就一小碟点心,大半进了自己肚子,赵铁生只是装模作样吃了几口。他跟自己不同,还要上山采药,下地干活,不吃饱哪里来的力气。 这一次吃饭的只有赵铁生一个人,而公输冉坐在他对面看着,细看之下,她发觉,赵铁生跟赵家村的男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吃相极为优雅,虽然速度很快,却没有发出什么不悦耳的声音。 他寡言少语,言行举止间却像是受过良好的教育,那种气质,绝不是一个乡野村夫能拥有的。 整日上山采药和下地干活,风吹雨淋,让他的皮肤变得粗糙。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虽说赵铁生不是女子,但道理是一样的。细细观察,公输冉还是能看出赵铁生原先不俗的容貌。 这么一个人,不说王侯将相,起码也得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少爷公子,寻常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儿子。 这个赵铁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回流落到赵家村?他知道自己过去的事么? 见公输冉一直盯着自己看,饶是赵铁生再淡定,也被看得心里没底。赵铁生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你盯着我半天看什么?” 正想得认真的公输冉,被赵铁生这一句话打断思绪,忙收回探究的目光。 “额……饭菜好吃么?”公输冉脱口而出。 “好吃。”赵铁生不疑有他,干脆的答道,像是要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他又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那你就多吃点。”公输冉尴尬的笑了笑。自己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还多吃一点。 趁着赵铁生吃饭的当,公输冉进房把自己昨天绣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 正好放下碗筷,赵铁生瞥一眼桌上摆着的绣品,好奇的看着她道:“这是什么?”花花绿绿的,一看就是女子的东西,拿给他看做什么? “这是我昨天绣的,你哪天到镇上就把它们给卖了吧。”买的钱给我。公输冉没说后半句。 自此自己重生之后,赵铁生可谓是花钱如流水,又是肉又是点心的,虽说他会医术,挣钱比村里其他人容易些,但日子也不是这么过的啊。在报仇之前,她都要留在赵家村,留在赵铁生家,所以在她报仇之前,这个家不能垮。 又随意扫了一眼那些绣品,赵铁生漠然道:“哦,你收着吧,我下次去镇上带上你就是了。”他又不是女子,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卖,卖多少钱合适,那可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真的么?”公输冉猛的抬头望着赵铁生。赵铁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于她却好比金牌令箭一般。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还在想着自己要是能去镇上就好了,赵铁生却这么随意的就提出带她去,要知道,前世赵铁生防自己比防狼还要严上三分。 不明白公输冉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赵铁生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我昨天刚从镇上回来,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才去,你很急么?”他这些天已经去好几次镇上了,该买的都买得差不多了。能卖的也卖得差不多了。 “不急不急。”公输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什么时候去叫上我就可以了。”公输冉声音里是掩都掩不住的欣喜。 收拾好桌子,三娘就来找公输冉了,因为赵铁生刚刚答应公输冉带她去镇上,公输冉离开的时候,还特意问了问赵铁生又没有要洗的衣服,赵铁生也不客气,从房里拿出昨天刚换下的衣服交给公输冉。 言情海 第二十七章 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都过的平常而又散漫。 赵铁生照例上山采药,只是没有再带上公输冉,公输冉留在家里,洗衣做饭,时不时绣些帕子,准备跟赵铁生到镇上的时候全卖了。 正是六月,不是农忙时节,三娘倒是常常来陪她,有时候三娘没来,隔壁的田婶也会过来,跟公输冉说说话。总之一片和谐的景象,要不是赵虎时不时到自己面前晃,公输冉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融入赵家村这个小村庄了。 “书染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公输冉正在晾将洗好的床单,田婶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田婶,您来了。”公输冉对她报以微笑,却没停下手里的活。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田婶对公输冉倒是很喜欢。一个大小姐,没有乡下女人的粗鄙,待人和气,又笨拙的学着做家务,让赵铁生家里终于像个家的样子。 只要她没有逃跑的心思,跟铁生好好过日子,自己就会把她当女儿来看待。田婶心里暗暗想着,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今儿太阳倒是好,适合洗衣服。”田婶上前帮她把床单铺开晾好。 “是啊,前两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了,就把这些衣服洗洗。”公输冉在晾好的床单上拍了拍。弯腰拿起地上的木盆,领着田婶进了屋。 将木盆放好,公输冉倒了杯水递给田婶:“田婶,您喝水。” 接过公输冉递来的水,田婶喝了两口之后就放回了桌上,然后施施然道:“书染嫁给铁生,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啊,好长一段时间了呢。要不是田婶说起,她都快忘了,自己醒来已经有半个月了。 见公输冉不说话,田婶又接着说道:“你最近身子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田婶眯着眼打量着公输冉,嗯,就是瘦了点。 “啊?我很好啊。”虽然不知道田婶为什么用这种目光打量自己,但公输冉还是乖乖回答田婶的问题。 “就没有哪里不舒服?”似是不相信,田婶又问了一遍。“你再仔细想想。”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公输冉被田婶问得是一头雾水。 “没有,田婶我好着呢。”再说了,赵铁生才是赵家村的村医,如果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也应该赵铁生过问啊。 见公输冉似是还不明白自己的意图,田婶索性不再拐弯抹角,把话挑明了说:“我是问你小日子有没有来啊,你嫁给铁生也有些日子了,虽然你们都还年轻,但也要抓紧点才是。” 小日子?公输冉终于明白田婶想问的究竟是什么,脸一下涨得通红,却又很快恢复原样。 她也曾有过赵铁生的孩子,只是他们都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赵铁生啊赵铁生,你也是害死孩子的凶手。 恨意又在公输冉心里翻滚,升腾,几乎快要涌出她的胸腔。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些人一个个送进地狱。 “书染,书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田婶见公输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面色有几分不好,这孩子,刚夸她好,就又摆起大小姐的架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从自己思绪里回过神来的公输冉,发现刚刚田婶说的话自己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但还是装出一副都听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我听着呢,您说的是。” 望着公输冉温顺的模样,田婶原本的气已然消了大半。“你啊,就该多吃点,长胖些才好生养。”边说田婶还捏了一把公输冉肩膀。 肩膀突然被人捏了一下,公输冉连忙后退两步,看她这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田婶哈哈大笑起来。 “你瞧瞧你这样,我能把你吃了不成。”田婶想起公输冉大小姐的身份,也不再为难她。只是大小姐又怎么样,嫁到了这里,总有一天,她也会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自幼娇生惯养的公输冉,哪里见过田婶这样的架势,即使是前世,她也很少跟赵家村的人接触,所以到了现在,她还保留着一些过去的习惯。 “我回来了。”公输冉还在想要怎么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却听得院门吱呀一声,赵铁生边说边往里面走。 “你回来了。”公输冉连忙迎了上去,接过赵铁生手中的药锄。 其实公输冉只是为了结束和田婶的对话,才走上前去接赵铁生。可这在赵铁生和田婶眼里,却是十足的贤妻模样。 “铁生回来了,我刚刚还和书染念叨你呢。”田婶见了赵铁生,脸上都堆满了笑。 老村医还未过世时得意田婶一家有恩,老人家临死前又托田婶好好照顾赵铁生,所以田婶才对赵铁生的是异常关系,以至于操心起孩子的事。 “说我什么?”赵铁生将药篓放下,走到桌子旁,田婶早就倒好了水等着他,他接过水,随口问道。 没等公输冉将话题引开,田婶早已开口答道:“说你跟书染什么时候生个大胖小子,让我们大伙都高兴高兴。”说完田婶就笑了起来。 她说的没错,公输冉是大家给赵铁生买来的媳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输冉是大家所共有的。而赵铁生又是赵家村唯一的村医,只要他记得村民的这份恩情,一直给大家看病,那就够了。 如果公输冉真的生下一儿半女,那赵铁生就算是把家安在赵家村了,没有什么大事,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赵家村。所以公输冉怀孕,对村里人来说的确是件喜事。 “我把药锄拿去放着。”拿着药锄,公输冉快速逃离这间屋子,往柴房走去。 “瞧这孩子,还害羞哩。”身后传来田婶的笑声,公输冉只快步往前走,连头都没有回过。 她不想留在那间屋子里,不是因为害羞,是害怕,怕自己滔天的恨意不小心会泄露出来。 谈论起孩子,田婶语气里尽是期待,因为这可能意味着那是赵铁生的传人,为下一辈赵家村村民看病的人。可对于公输冉,孩子却是一道疤,在最显眼的地方狰狞着,提醒着她前世的种种。 这一世,她是带着仇恨来的,是要让一些人血债血偿的。 望着公输冉落荒而逃的背影,赵铁生思考起田婶的话。孩子吗?如果有一个孩子,自己和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像他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像她好一些吧。 完全沉浸再自己想象种的赵铁生,完全没听到田婶已经喊了自己好多遍,他还在纠结是生一个男孩好还是生个女孩好,生女孩吧,女孩像她。 连喊了赵铁生好几声的田婶,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盯着柴房的方向看得出神。田婶心里跟明镜似的透亮索性放弃喊赵铁生,自己悄悄离开了赵铁生家。 放药锄只是一个借口,公输冉在柴房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离开柴房。回到屋里时发现已经没了田婶的身影,只剩赵铁生一个人坐在桌子边愣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刚刚田婶说的话让俩人现在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见公输冉回来,赵铁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去做饭。”公输冉借口做饭进了厨房。又只剩赵铁生一个人坐着。 望着院子里洗完晾好的床单,赵铁生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有怎样的过去。赵铁生这个名字也是老村医给他取的,老村医说自己没法彻底治好他,让他记起以前的事,于是就教他识百草,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他,希望有朝一日,他治得好自己。 于是他用心研习医术,隔三岔五就往东山上去,采各种草药。他更像是在救自己,然后顺便给村民看看病。 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一些零碎的片段,却始终拼凑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忘了些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却想不到,一想脑袋就疼得厉害。 老村医死后,赵铁生本想离开赵家村,他原本就不是赵家村的人,老村医死后更是无牵无挂,或许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他能想起些什么。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了,他一直没能离开赵家村耽搁了。或许是察觉到赵铁生有想离开赵家村的心思,村民才一起出钱,买回公输冉,把她嫁给赵铁生。 赵铁生本来不想娶公输冉的,但见对方是个大家闺秀,知道她是被卖到赵家村,如果自己不娶,她可能会被嫁给其他人,左右自己也要走了,就当做件好事,娶了她然后也带她出去吧。 谁曾想……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赵铁生一开始也没有料到的。奇怪的是,自从和公输冉成亲,他就再也没有想过离开的事。赵铁生觉得自己心里原先空着的地方好像被填满了。 有人给你洗衣做饭,等你归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有了。 如果,真的能有个孩子那就好了。 言情海 第二十八章 去镇上 午饭的时候,虽然两个人都像往常一样,各吃各的,谁也不说话,但两人各怀心思,整个午饭是在一种尴尬的气氛下吃完的。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公输冉觉得像是过了十年那么久,如果以后每顿饭都这样,那谁受得了。公输冉把碗筷撤下去,赵铁生就自觉的去洗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似乎成了俩人之间的约定,公输冉做饭,赵铁生就负责洗碗。 “你明天有时间吗?”赵铁生叫住正准备回房的公输冉。公输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 “有啊。”她轻轻点点头。相对赵家村里的其他女人,公输冉算得上是闲人一个了。 她不需要操心外面的事,只要待在家里,做做饭,绣绣花。唯一需要走出门的活动,就是到小溪边洗洗衣服。 “那你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去镇上。”说完赵铁生就一头扎进了柴房,开始处理这些天他采回来的药材。 听到这个好消息,公输冉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前些日子赵铁生说带她去镇上,却迟迟没有动作,她都快要以为赵铁生是骗自己的了。如今他冷不丁说起这件事,怎么能叫人不兴奋。 不行,得赶紧把那绣了一半的手绢绣完,然后把那些准备卖掉的绣品都打包起来,再列一份要买的东西的清单……惊觉有好多事情需要做,公输冉连忙回房开始准备。 许是因为明天要去镇上,晚上俩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了,做饭之前公输冉还特地问了赵铁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赵铁生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摆摆手说“照平日里来”。 这几日田婶常来串门,倒是教了公输冉一些做菜的方法。以前公输冉会做菜,全是前世自己摸索出来了,如今经田婶一指导,公输冉好似找到了做菜的法门,厨艺精进了不少。 晚饭吃得很是愉快,一夜无话。 第二天赵铁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辆牛车,将要带的东西都放上牛车,又扶着公输冉上了牛车,赵铁生才在公输冉的旁边坐下。 赶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来找赵铁生看病的赵阿牛,见到赵阿牛,公输冉下意识的坐得离赵铁生近了些。 赵铁生以为公输冉是没有坐过牛车,心里害怕,才离自己这么近。而牛车上,还有赵家村的另外两个村民,加上大家带的东西,堆了满满一车,赵铁生坐在牛车边上,两条腿都悬在外面。公输冉靠近自己,他心里固然欢喜,却也害怕路上颠簸她掉了出去。 “你别怕,往里坐坐。”赵铁生示意她往里面去,公输冉却没有移动分毫。 “坐好了,我们要出发了。”赵阿牛没有理会两人,招呼一声便赶起了牛车。 前世今生加起来,这都是公输冉第一次做牛车,本就有些害怕,加上赵阿牛开始赶车的时候她还没坐稳,牛车动起来的时候吓得她差点没摔出去,慌乱中只好死死抱住旁边赵铁生的胳膊,怎么也不撒手。 感觉到胳膊被抱紧,赵铁生低头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女人,唇角微微弯起些弧度,坐得离公输冉更近了些。 出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等一路颠簸,来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牛车停在小镇边上,几人约定好集合回家的时辰,就在路口分开了。 此时的小镇已经热闹起来,街道上人来人往,多的是像公输冉背着要拿到药店卖掉的药材,一只手拎着公输冉装着绣品的包袱,另一只手还得扶着公输冉。 一路颠簸,公输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走路的步子都是虚的。赵铁生一只手扶着她,她也顾不上其他,把自己大多的重量都倚在赵铁生手上,两人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去。 两人在一家医馆面前停了下来,公输冉抬头,医馆外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济世堂”三个大字,字体规规矩矩,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是,虽然镇上比赵家村好了许多,但终究只是个小镇,一家小小的医馆,还能有人专门为它写一块牌匾不成。 赵铁生扶着公输冉进了医馆,见俩人进来,医馆里一个学徒模样的小伙子连忙迎了上来:“哟,赵大哥来了。”口气十分熟稔,想来这赵铁生是医馆里的常客。 “嗯。”赵铁生并不很热情,仍旧是平时少言寡语的模样。 仿佛是习惯了,那学徒并不在意赵铁生的态度,二十瞥了一眼旁边的公输冉:“赵大哥稍等,掌柜的马上就出来了。这位是嫂子吧,嫂子好。” 他的态度太过热情,让公输冉觉得,赵铁生不是来做生意的,更像是这里的老板。 听到对方喊自己“嫂子”,公输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站在那里,一时没了主意。 “她今天不太舒服。”还没等公输冉想好怎么回答那个小学徒,赵铁生就先一步开口解释道。 好在公输冉脸色却是也不太好,那名小学徒还想说些什么,回头却望见自家掌柜朝这边走来,立即迎了上去,笑吟吟的道:“掌柜的,赵大哥来了。”说完他就退了下去。 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一件蓝色长衫,一副秀才的模样,如今正朝公输冉两人走过来。 “小赵来了。”掌柜的朝赵铁生和公输冉两人点了点头,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接过赵铁生早就卸下来的药篓,翻了翻里面的药材,抬头对赵铁生说道:“这次的药材不错。”然后朝帘子后喊了一声,刚刚进去的那个学徒从里面走了出来,将药篓拿了进去。 掌柜的走进柜台里,拿出一吊钱递给赵铁生,脸上稍微有了点笑意:“以后啊,你什么都不要想,药材送到我这里来就是,你我都是爽快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接过钱,赵铁生只是点了点头,等小学徒从帘子后面走出来,赵铁生接过他送过来的药篓,带着公输冉离开了医馆。 从头到尾公输冉都没有说话,难怪赵铁生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他卖一次药材就是一点钱,而赵家村普通人一年的生活只要一两半银子就足够了。 而赵铁生一个月起码要到镇上三两次。这么看来,他在赵家村还是个有钱人啊。 两人在一家早点铺子面前停了下来,落了座,赵铁生要了两碗粥和几个包子,将其中一碗推到公输冉面前。 “先吃点东西,然后我再带你找个地方把你那些东西卖了。”说完,他就拿起桌上的包子吃了起来。 两人早上出门的时候都没吃东西,这一路颠簸,公输冉也早就饿了,听了赵铁生的话,她点了点头,也拿过一个包子就着粥慢慢的吃了起来。 自己还没吃到一半,对面的赵铁生已经放下了筷子,公输冉抬头看了他一眼,也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你慢些吃,不着急。”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赵铁生开口说道。 自幼她受到的教育就是,吃东西一定要细嚼慢咽,不能吃太快,那样不仅吃相不好,也对胃不好。前世被卖到赵家村后,她仍旧记着这些,即便是现在,她也没有忘记丝毫。 好在公输冉饭量不大,平日里和赵铁生一起吃饭,不会慢上很多。 感觉的有一道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公输冉抬头,发现赵铁生正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时她已经吃饱了,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这手绢是她那件被拆掉的衣服的其中一部分,公输冉留着自己用。 “其实……其实你不用做什么的,我养得起你。”犹豫片刻,赵铁生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看她拿手绢擦嘴,他就知道,她从骨子里,还是那个大小姐。 只是如今却被卖到赵家村,嫁给了自己,还要自己做女红赚钱。赵铁生总觉得,这不是公输冉该有的人生。 将手绢收起来,公输冉心里冷笑,养自己吗?她要的,可不是活着这么简单,她要的,是那些害她的人,都给她的孩子陪葬。包括,刚刚那个说可以养她的人。 不知道如果赵铁生知道自己想要他的命,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话。 “我整日闲着也是闲着,不碍什么事的。”心里万般恨意,公输冉都将它们压了下去,脸上堆起温和无害的笑,对赵铁生说道。 她这么说,赵铁生也没有再说什么,叫过老板结了帐,两人又接着往前走。 现在还剩下公输冉绣好的手绢没有卖出去,两人一路打听,找到一家绣坊,说是绣坊,但也没多大,里面各种绣品也都是前两年时兴的样式。 这么一比,公输冉的手绢,几乎算得上是上品,且不说那些手绢的用料,光是花样和绣法,在镇上都是难得一见的。绣坊老板也算得上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给了公输冉一个不错的价格,公输冉临走时还叮嘱她,再有绣好的手绢,就来找自己,价格好商量。 言情海 第二十九章 中暑 拿着钱离开绣坊,公输冉庆幸起自己是要在一个小村子里生活,活着往大一点说,是要在这个小镇上讨生活。 正因为地方偏僻,连带着生活在这里的人,眼界也小,自己才能钻这样的空子。若是放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处处是烟柳繁华之地,谁会看得上自己的那些手绢。 不说绣得怎么样,光看用料,就不会有几个人想要,即使面前卖了出去,那些钱也做不了什么。 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小袋子铜板,公输冉脸上满是笑意,随后她突然将这些钱递给赵铁生。 看着突然递到自己面前的钱袋子,赵铁生一愣,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他看了一眼公输冉,不解的问。 他明明看到公输冉拿到钱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想来她应该是很高兴的,一个大小姐,靠着自己刺绣换来这些钱。 可如今递给自己,又是哪一出? 可赵铁生不知道的是,在赵家村,向来都是男人掌管着家里所有的钱财,至于女人,偶尔能得到几个铜板,然后小心翼翼的攒起来,什么时候攒够了,就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你是一家之主,这些钱理应给你。”公输冉语气平淡,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拿到钱时的那份欢喜。 她自然不是真心想把这些钱给赵铁生的,只是如果赵铁生跟其他人一样,打这份钱的主意,那自己最后还是得把钱交出来。 现在还不是和赵铁生撕破脸皮的时候,与其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好看,不如现在她主动将这些钱交给他,还能搏个好印象,让赵铁生对自己放松警惕。 一家之主。赵铁生注意力全放在了这四个字上。 “这是你的钱,你自己收着吧。”高兴过后,赵铁生也明白了公输冉的意思,既是一家之主,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要一个女人的钱。 “真的么?”公输冉似是不敢相信,一脸惊讶的问道。 其实她心里清楚,赵铁生无论如何都不会要自己这些钱。如果他是赵家村的人,公输冉还没有把握,可他偏偏不是。 一般的村民,看到妻子能挣钱补贴家里,高兴还来不及,可刚刚吃东西的时候,赵铁生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肯定,赵铁生不会要自己的钱。 他或许并没有把自己当作他的妻子,但是却把自己当作了他的附属品。他觉得自己刺绣赚钱不好,是因为觉得有损他的尊严,反过来,他同样会觉得,拿了自己的钱,有损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嗯,你收着吧。”见她这副表情,赵铁生开始怀疑,在公输冉心里,自己是那种小气到要她钱的人吗? 得了赵铁生这句话,公输冉连忙把钱袋子收好,好像怕自己动作慢一些,赵铁生就会反悔一样。 见她这些动作,赵铁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太严肃了,让她这样害怕自己。 路过布庄的时候,赵铁生看了一眼公输冉身上的衣服,想起她的衣服,都是村里其他女人穿过的。于是就拉着公输冉走了进去。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赵铁生有些难为情的说。他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陪着一个女子扯布,终归有些别扭。 布庄里的人迎了上来,把公输冉好一顿夸,然后又极力给公输冉推荐各种布匹。公输冉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只扯了一深一浅两种颜色的布匹。然后就拉着赵铁生离开了布庄。 “怎么会想到买这个?”赵铁生看着手中公输冉刚刚买麻布,不解的问。其实她让公输冉自己挑,就是想着她穿不惯这些粗布麻衣。这小镇上虽然没有什么丝绸锦缎,但比粗布麻衣好得多的布料却还是有的。 “这个很好啊。”公输冉漫不经心的答道。买什么布料又有什么区别呢,就算穿上锦衣华服,她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 要在赵家村生活,融进那些村民里,你就得尽可能的让自己跟他们一样。他们才会觉得你没有看不起他们,觉得你跟他们是一路人,才会接纳你。 重活一世,公输冉已经把那些村民的心思摸了个透。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铁生也不再多问,也许,她是认命了吧。那自己呢? 两人回到原先大家约定好的集合的地方时,其他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相比之下,赵铁生和公输冉两个人可算是满载而归。赵阿牛和其他两个村民,主要是来卖东西,买的东西倒是不多。 将东西放上牛车,赵铁生又把公输冉扶上牛车。回去的车上堆的东西没有来的时候多,这次赵铁生没有坐在边上,而是坐到了公输冉旁边。 坐在前面赶车的赵阿牛,看着赵铁生和公输冉俩人,笑嘻嘻的道:“瞧铁生,娶了媳妇也开始会过日子了。” 其中个村民也符合的笑道:“是啊,这家里就是要有个女人那才叫家。” 而赵铁生面无笑意,只是淡淡的开口:“不早了,回去吧。” 赵阿牛敛去笑意,目光略过赵铁生落在公输冉身上,眼神飘忽不定。片刻之后,才转过身去,吆喝一声,赶起了牛车。 有过早上的经验,这一次公输冉感觉比早上来的时候好许多,中途还能跟车上的另外两个人搭搭话。 牛车停在村口,赵铁生跳下车,将公输冉扶了下来,又拿起车上的东西,然后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递给赵阿牛。 这牛车是赵阿牛家的,平日里赵铁生到小镇上都是用他的牛车,然后付他几个铜板。 “你这是做什么,快收回去,这就见外了。”赵阿牛佯装生气,虽然是在跟赵铁生说话,可他的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公输冉身上。 听他这么一说,赵铁生就准备收回手。他每次用赵阿牛家的牛车,都会给钱,上次给二丫看病,也没有收钱。赵阿牛平日里又是个老实人,他这么说,赵铁生只当他是真心的,想着下次再用牛车的时候多给他一点就是了,或者再给他家看病还不收钱。 还没等赵铁生收回手,公输冉就一把抢过赵铁生手里的铜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对赵阿牛说道:“这些钱是给二丫的,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一片心意,阿牛哥一定要收。” 并没有直接把钱塞给赵阿牛,公输冉把那些铜板放到了牛车上,然后拉着赵铁生就走了。 一路上赵铁生都觉得晕晕乎乎的,从公输冉来抢他手中的铜板开始,他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只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的手擦过自己的手心,他便觉得整只手都麻了,还没等他缓过来,公输冉又牵住自己的手,于是他就这么痴痴的跟着她走了。 至于公输冉跟赵阿牛说了些什么,赵铁生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 一直走出好远,公输冉才松开赵铁生的手,赵铁生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赵阿牛拒绝赵铁生的铜板的时候,公输冉想都没想的就将赵铁生手中的钱抢了过来。这些钱是一定要给赵阿牛的,而且要当着别人的面给。 再没有人比公输冉更清楚赵阿牛是什么样的人。表面上他忠厚老实,宁可委屈自己也不让别人吃亏,可实际上,赵阿牛斤斤计较,牙呲必报,明面上让着你,背地里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回来。 他不是想装个好人么,公输冉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呀,书染,你这是打哪回来啊?”俩人正一前一后的走着,公输冉在前,赵铁生拿着东西走在后面。 听到有人喊自己,不用看公输冉都知道是三娘,赵家村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三娘嗓门这么大的人了。 “刚从镇上回来,姐姐这是要去哪?”公输冉停下脚步,身后的赵铁生也停了下来。 三娘扛着一把锄头,看样子是要到地里去。 “我是刚从地里回来,这大中午的,太阳那么大,下地也得等凉一点。”三娘也知道公输冉一个大小姐不懂得这些,便稍微解释了几句。 瞥见公输冉身后的赵铁生,三娘也不再多说,辞了两人就朝自己家里走去。 回到家时,公输冉觉得有些头晕。出门的时候,只是颠簸了一些,回来时正是中午,烈日当空,虽然坐在牛车上,但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段时间。 “你先回房歇着吧。”看出公输冉脸色不太好,赵铁生也不期望她去做饭。好在刚刚自己还买了些点心,还能对付对付。 觉得自己实在是头晕得厉害,公输冉也不推迟,起身进了房间,顾不得上锁,倒头就睡。 见她进了房,赵铁生进柴房,拿出几样药材,在院里架起小火炉,熬起药来。 院子里传来阵阵蝉鸣,恍惚中,公输冉梦到了前世,梦到自己还是公输家最受宠爱的那个幺女,爹娘还在,所有人都还在。他们一家坐在一起,好像是在办什么宴会。大家都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画面一转,一片耀眼的红色,她能清楚的感觉的,她的孩子正在慢慢的离开她的身体,她想要阻止,却又动弹不得,没有谁来救她…… 不,不要,她不要失去孩子,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要悲剧再次重演。 挣扎中,公输冉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满饱含深情。 是谁在喊自己? 言情海 第三十章 毒草,良药 “书染,你醒醒,书染……”耳畔有人一直在说话,公输冉心里一凉。 果然自己是在做梦,爹爹和娘亲已经死了,公输家也没了,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听到这个称呼,她就知道,自己在赵家村,只有这里的人,才会这么叫自己不是吗。 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不过跟前世不同的是,这张脸上,不再是轻蔑的表情,反而带了几分焦急与担忧伤。 见床上的人醒了过来,赵铁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公输冉双眼无神,就像是灵魂游离在外,只剩躯壳躺在这里。眼角还挂着两道泪痕,看上去很是可怜。 “书染……”赵铁生试探着唤了一声。 说起来,赵铁生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听三娘和田婶她们都这么叫她,这算哪会是,连她的名字自己都要通过别人才能知道,明明,明明,自己才是她嫁的人。 床上的人转了转眼轱辘,慢慢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赵铁生连忙起身,倒了杯水回来,扶着公输冉坐起来,将水递到她唇边,公输冉喝下大半杯水。 喝过水,公输冉觉得嗓子好了许多,才开口道:“我怎么了?” “你中暑了。”刚回来时赵铁生就发现了,所以他趁公输冉回屋休息的时候给她煎了药,原本是想叫她起来喝药的,可他轻轻一推,房门就打开了。 一开始赵铁生没准备进来,只是匆忙一瞥间,他看到了床上的公输冉正在挣扎,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放心不下,赵铁生就走进看了看,进了才发现,公输冉可能是被梦魇住了。于是他想着,把她叫醒,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见公输冉没有再说话,赵铁生出门把药端了进来。 “趁热喝了。”赵铁生将药递给公输冉,而公输冉只是盯着那碗药,并不接过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公输冉打小就不愿意喝药,为了让她喝药,家里人每次都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有一个法子。好在公输冉身体不算差,不用经常喝药。 就在赵铁生以为公输冉不会接过这碗药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公输冉却将他手中的药接了过去,仰头一饮而尽。 不是说女孩子都怕苦吗?何况像她这种大小姐。赵铁生正准备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糖收回,却见放下药碗的公输冉,一张脸都皱到了一块。 “去去嘴里的苦味。”赵铁生将手中的糖递给公输冉。公输冉接过看了一眼,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村子里大人用来哄小孩子的糖果。 不过现在也不是嫌弃的时候,公输冉把糖塞进嘴里,但嘴里的苦味也只是淡了一点点。 “你先歇着。”赵铁生拿起碗,转身走出公输冉的房间。 他刚一走,公输冉就下了床,还有些头晕,但已经比中午好了很多。太阳快要下山,空气里的燥热也消了一些。公输冉将今天买的东西拿出来。 其实也就一些布料和针线。布料一部分是在绣坊里买来绣手绢的,一部分是在布庄扯来做衣服的。 虽然以前她的衣服都不用自己做,但前世被卖到赵家村之后,她也必须开始给自己做衣服,还要做赵铁生的。后来怀孕之后,她还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好多小衣服小鞋子…… 如今她穿的都是刚来时村里 那些妇人给她的衣服,多多少少有些不合身,当务之急,是要给自己做一身衣裳。 还有给机关弩淬毒要用的草药,到镇上买太不现实了。她到镇上都是和赵铁生在一起,一刻都没有分开过,再说了,赵铁生经常把草药卖到医馆,自己还去医馆买药,一看就有问题。 至于到山上自己采……好像也不太可行。 没有草药给机关弩淬毒,她就不能报仇…… 她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让人怀疑,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公输冉便出了房间,到厨房做饭。赵铁生见她已经起来,还要做饭,倒是没有阻止,倒是进了厨房给公输冉打下手。 等到饭菜端上桌,赵铁生有一种自豪感,仿佛这些菜都是他炒的一般。许是心理原因,他觉得今晚的菜就是要比往常的好吃。 “你明天还去采药吗?”收拾碗筷的时候,公输冉突然问道。赵铁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不会还想跟自己去采药吧……赵铁生倒是没多大问题,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他准备得周全些就是。只是自己前几天,请三娘和田婶来陪她说说话,她也没有再提起跟自己去采药,怎么今儿又想起来了呢? 难不成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让她害怕的事? “那你小心一点。”赵铁生还在想如果公输冉提出还要跟自己去采药,他是要答应还是拒绝,公输冉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在关心自己?赵铁生几乎要笑出声来。如果公输冉说要跟着自己上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带着她,自己就不能到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去采药。 从镇上回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多采些药,多卖些钱。虽然不能再让公输冉做以前的大小姐,但也不能太委屈她。 “嗯。”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风平浪静。赵铁生还是像以往那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说完就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接着又补了一句:“我一直在东山采药,不会有事的。” “我听田婶她们说,东山山形陡峭,常有野兽出没,虽然说好多草药都长在悬崖峭壁上,但你也不能去冒这个险……”公输冉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像一个担心丈夫安慰的妻子,在丈夫出门前细心的叮嘱着一切。 其实公输冉想了很久,她现在要想报仇,就得先融入赵家村,就得先缓和自己和赵铁生的关系,再怎么说,在别人看来,自己现在是赵铁生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要利用好这一点。 当然她的目的也不是叮嘱赵铁生万事小心。 听着公输冉柔声细语的叮嘱自己,赵铁生觉得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飘乎乎的。 “你平常都采些什么药啊?”公输冉低头做着手中的针线,不经意的问道。 “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草药罢了。”回过神来的赵铁生连忙答道。 对于他这些话,公输冉只信三分。据她前世所知,东山上不乏一些珍贵的药材,即使是自己用来给机关弩淬毒那些不常见的毒草,在东山上也能找到。 停下手中的动作,公输冉抬起头,望向赵铁生,一双清亮的眸子透着几分担忧,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赵铁生正要问她想说什么,公输冉却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似的开口道:“那你会不会搞混,将毒草当成良药采回来。” 说完,她像是害怕赵铁生会因为自己的这些话生气,又接着补了一句:“我以前听夫子说,有些草药,模样极为相似,可其功效却大不相同。”说道这些,公输冉眼里燃起一簇小火焰,赵铁生知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生活,想起她还是大小姐的那些日子。 想到这些,赵铁生也不由得将声音放得柔和许多:“是这样没错。” “那你会把它们搞混吗?”公输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模样,就好像如果她说错一句话,赵铁生就能把她生吃了。 “‘刚开始的时候会,后来大致看一眼,就能大概确定了。”赵铁生也觉得奇怪,以前自己还没有跟着老村医开始学医的时候,家里的这些药材,他都能认得七七八八,就好像,他曾经费过心思去记这些药材。 一开始老村医怀疑,可能赵铁生失忆之前,也是个学医的,正是因为上山采药,失足跌落山崖,才会被自己救起。可后来他发现,赵铁生其实就只认得几味药,都是用来止血之类外敷的药。而且赵铁生的就是,身上伤痕累累,还有流矢的痕迹。 一个采药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伤痕。 之后不管老村医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赵铁生想起一星半点儿跟以前有关的事。老村医见他识得一些药材,便起了教赵铁生医术的心思。说来也巧,赵铁生就像是生来就该做大夫,不管老村医说什么,他都能很快领悟。 其实刚刚赵铁生说的话是假的,他自从跟着老村医学医,一直到现在自己采药,他从来没有出过错,而刚刚公输冉说的叫药草搞混这种事,也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只是他觉得,如果如实相告,难免会显得自己有些沾沾自喜,于是就撒了这么一个谎。好在公输冉没有问他,是把哪两种药草给搞混,她要是这么问,自己一时之间还未必能答得上来。 “所以你现在不会咯。”公输冉有些兴奋起来,将手中的针线放到桌子上,趴在桌子上,满怀期待的看着对面的赵铁生。 被她这么热烈的眼神盯着,赵铁生觉得有些不自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公输冉支起趴在桌上的身子,目光仍旧停在赵铁生身上。 言情海 第三十一章 鬼节 太好了?什么太好了?自己不会把草药搞混,所以太好了,还是其他的什么。赵铁生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公输冉说的话了,这段时间公输冉的转变他都看在眼里。 就像带她去镇上那一天,其实赵铁生一路上都在观察公输冉,如果她有想要借此逃跑的想法,那他就会把她带回赵家村,并且那是她最后一次拥有自由。 和赵家村的村民不一样的是,赵铁生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公输冉如果逃跑,那当初买他花的那些钱就打水漂了的这种原因。他只是不喜欢欺骗和背叛。 一开始他娶公输冉,是想要帮她,带着她离开赵家村。可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的计划,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带着公输冉离开赵家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两人会分道扬镳,从此永不相见? 他不愿意是这样的结局。 但公输冉自从上次醒了之后,他就感觉到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最明显的一点,她好像不再想着逃跑这件事。 上次带她到镇上,她不仅没有想着逃跑,还买回更多的布料和针线,难不成就像田婶说的那样,她已经认命了?想到这里,赵铁生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是不是毁了一个人? “你下次采药的时候,除了那些药草,可不可以也采一些毒草回来?我虽然识得一些草药,却不能很好的分辨它们。”说到这里,公输冉有些难为情的垂下头,仿佛不会这些是多么丢人的事一样。 虽好奇她一个大小姐,怎的会想着要学会分辨这些药草,但见她这副窘迫的模样,赵铁生忍俊不禁,点头答道:“我记下了。” 得到回复的公输冉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赵铁生,一字一句道:“等我能分辨它们,大地就能帮你照看一些病人了。” 对面的赵铁生听到她这么说,只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在脸上炸了开来,双颊烫得吓人,只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要做,你早点休息”便落荒而逃。 这些日子,经常会有些村民上门,找赵铁生看病抓药。遇上赵铁生在家的时候,公输冉便帮着倒倒水,端端茶。若是不巧,赶在赵铁生出门的时候来,那公输冉也束手无策。能做的还是倒倒水,端端茶。 望着赵铁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公输冉脸上原本温柔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是此时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就好比看到了厉鬼,让人只觉得森森然。 采吧采吧,等你把那些毒草都采回来,等我都能分辨。就到了你们偿命的时候。 而匆匆跑进柴房的赵铁生,并不知道公输冉的这些小心思,只当她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相帮自己。 从今往后,他俩也会像村里许许多多的夫妻那样,夫唱妇随么? 第二天,赵铁生果然带回了记住长相差别不大的草药,然后耐心的教公输冉怎样辨别它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草。 其实公输冉哪里会不认得那些草药。即便不认得哪株是救命的良药,她也不会认错哪株是毒草。公输冉自幼就开始学习公输家的技艺,也就是说,她自幼就跟这些毒草打交道,什么样的草药,该用在哪一个部位,用多少量最合适。这些她再熟悉不过了。 但戏要做全套,公输冉“笨拙”的学习着怎么辨认区分这些草药,半个月下来,只认了不到十种毒草。好在赵铁生对她很有耐心,他本来就没想让她都学会辨认这些东西。 半个月才认清不到十种毒草,这要是放在以前的赵铁生身上,一天不到,他就能都认全。 不过,进十种毒草,已经足够给机关弩淬毒了。 鬼节那天,离公输冉醒来那天,正好过了整整一个月。 赵家村虽然只是个贫瘠的小山村,但这些风俗却一直流传着。赵家村的村民们,从七月七就还是迎接祖先,到了七月十四这一天,从傍晚开始,就有村民陆陆续续的在路边烧火,公输冉平日洗衣服的那条小溪流里,此时也飘满了水灯。 早在三天前,公输冉就请三娘教自己,亲手扎了一盏河灯,给她惨死的家人,还有前世那未出世的孩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赵铁生就陪着公输冉到了小溪旁,公输冉站在小溪边,小心翼翼的将河灯往水面上放,接过赵铁生递给她的棍子,将河灯推得更远些。 爹,娘,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和公输家枉死的所有人,就让这盏河灯,牵引着你们渡过奈何桥,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安安稳稳。至于你们的仇,苟活于世的人,等我报了仇便来找你们。 公输冉趁着没人注意,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一切都被赵铁生看在眼里,从公输冉站到溪边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她身上。生怕她踩滑掉进水里。赵铁生也感觉到了刚刚公输冉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悲痛的情绪。 她不是在凑热闹,而是真的在祭奠什么人。 “我们回去吧。”周围的人不少,还有人在往这边赶过来,放完河灯,公输冉就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看了看比往常热闹许多的溪边,赵铁生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她的话。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在水边,确实很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为好。于是赵铁生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公输冉回了家。 相对别人家热热闹闹的祭祖,赵铁生和公输冉这里就冷清了许多。 虽然赵铁生名义上是老村医的养子,但实际上他跟老村医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再加上老村医原本就是外来客,谈不上祖先这一说。而公输冉原本就是被卖到赵家村的。这么一来,俩人都不需要祭什么祖。 但公输冉还是事先让赵铁生买了些瓜果和纸钱回来。从溪边回来之后,她就在院子里支了个小台,上面摆了些瓜果作为贡品,然后蹲在一旁,烧起纸钱来。 而赵铁生只是坐在屋子里,看着院子里公输冉的一举一动。他发现原来自己对公输冉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被村民们买来嫁给自己的大小姐,他们叫她书染,自己也很少叫这个名字。 他们都很少叫彼此的名字。 他不知道她被卖到这里之前,家在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个大小姐会被卖到这个穷乡僻壤里。 他对院子里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一无所知,而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不出意外,他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生活。 烧完了所有的纸钱,公输冉还是没有起来,就那么一直跪在院子里。前世今生的种种,一幕一幕的在她面前放映着,她有些分不清,那些是前世,哪些是今生。特别是赵铁生的脸,重叠不到一起,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分不清。 “起来吧,跪太久了伤膝盖。”赵铁生将公输冉长跪不起,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于是走到院子里,想把她叫起来。 跪着的公输冉抬头望着赵铁生,觉得脑海里的两张脸终于重合在一起,定格在面前这个人的脸上,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听到对方叫自己起来,下意识里想要站起来。 奈何她跪的时间太久,双腿已经发麻了,才起到一半便站不稳,又要摔回去。赵铁生眼疾手快的接住她。 “你看,腿麻了吧。”他有些无奈的说道,语气里包含的宠溺,隐忍到谁都没有察觉。赵铁生将公输冉打横抱起,抱回了公输冉自己的房里。将她放在床上,细心地给她揉起腿来。 从被抱起,再到赵铁生给她揉脚,公输冉一直都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一丝一毫的不情愿都没有。 望着正在专心给自己揉腿的男人,从自己这个角度望去,他的鼻更挺了。“赵铁生。”公输冉突然开口一字一句道。 正在给她揉腿的赵铁生手上的动作一顿,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嗯?”赵铁生浅浅的应了一声,又接着给她揉腿。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她的语气里,有不解,有遗憾,还有赵铁生没听懂的其他情绪。 公输冉不是傻子,自己重生之后,赵铁生对自己的好和纵容,公输冉都看在眼里,跟前世相比,赵铁生就像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同一张脸,同一种表情,但他真的不是前世那个赵铁生。 “田婶说我应该对你好些。”微微一愣神后赵铁生回答道,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悲喜。好像就如他所说的,他对公输冉好是因为田婶说了这些话。 只是田婶没有说过这些话,她只叮嘱赵铁生,要把公输冉看紧了,不要给她逃跑的机会,最好早点生个孩子,这样她的心也就安了下来…… 这些话,赵铁生都没有告诉公输冉,直觉告诉他,田婶说的是错的,公输冉一定不愿意这个样子。 赵铁生答不上公输冉的问题,只好拉过田婶当挡箭牌。 “太晚了。”公输冉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赵铁生。 太晚了呀,如果赵铁生前世这样子对自己,兴许公输冉就会死心塌地的留在赵家村,他们的孩子就不会死,公输冉也不会受尽屈辱…… 太晚了。 现在赵铁生只能是她的仇人,要给她的孩子陪葬。 言情海 第三十二章 看田地 正在专心给公输冉揉腿的赵铁生,听到公输冉嘴里喃喃念着“太晚了”,只当她是说自己叫她起得太晚,她跪的太久,以至于腿麻,便开口道:“揉揉就好多了。” 躺在床上的公输冉别过去的头始终没有再转回来,揉了片刻之后,赵铁生停下手:“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出门,将房门关好,一夜无话。 第二天公输冉起来的时候,赵铁生已经出门去了,他这段时间采药的次数比以前勤了许多。公输冉也没有多想,拿出赵铁生昨日带回来的毒草,洗净之后捣碎,提取毒草中的汁液。 条件不足,公输冉只能用竹箭,这么一来,机关弩的威力就打了折扣,她只能从其他方面弥补,比如在箭头涂抹公输冉提炼出来的毒液。。 这样即使中箭的人没有被射中要害部位,那些毒液也会很快在他身上流窜,等毒性蔓延开来,对方就只能等死。 这些毒液都是公输冉从赵铁生给自己带回来的毒草中提炼出来,然后再根据她前世所学,将它们混合提炼,最后得到的毒液的毒性,不是最开始用的那些毒草有天壤之别。 赵铁生给她带回来的那些草药,虽然被称为毒草,但它们还不至于伤人性命顶多误食之后,腹痛腹泻,或者引起身体的其他不适。赵铁生也是知道这些毒草不会伤人性命,才会放心的把它们交给公输冉。 可他不知道的是,公输冉自幼学的,就是如何将那些再平常不过的草药,发挥出旁人难以想象的作用。当然,一般指的是它们的毒性。 做完这些事后,公输冉将用到的工具全都扔到厨房的灶炉里,生起火来,将它们全部化为灰烬。至于装过毒液的碗,被她尽数摔碎,扔到村头那口废弃多年的枯井里面。而赵铁生根本就不知道家里有几个碗,更谈不上发现家里的碗少了几个。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半个多月里,公输冉一边跟着赵铁生辨认各种草药,一边跟着三娘和田婶学着做各种家务,还不忘做些手绢,等赵铁生到镇上去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去,把手绢卖了换钱。 她好像已经融入了赵家村,出门的时候,那些村民不再像盯着犯人一样盯着她,路上还会有人跟她搭搭话,说说今天的天气,或者说说谁家又丢了一只鸡。 有时田婶还劝她,别老待在家里绣花,要多出去走走,虽然赵铁生不用她帮着干活,但她也应该多出去转转,好歹知道哪些田地是自家的。 经不住田婶的再三劝说,公输冉终于在某天早上出了门,准备去看看赵铁生种的庄稼。赵铁生还要上山采药,公输冉早在前一天晚上就打听好了田地的位置在哪儿。 因为老村医也是外来客,赵铁生现在拥有的天地都是当年村民·分给老村医的。不多,两分田一分地,刚好能供赵铁生一年的口粮,而赵铁生平日的其他开支,都是靠采药到镇上卖钱以及帮村民看病来维持的。 在公输冉还没有嫁给赵铁生之前,赵铁生一个人,这三分田地的收成,再加上他采药赚的钱,除了维持日常开销,手里还常常有多余的钱。 赵铁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钱的事也不是很上心,于是每每给人看病,报仇也是由着对方来,有呢就按药的价钱来,没有钱给人白看的事也常有。乡里乡亲的,大多人也不好意思白白麻烦赵铁生,但也不乏有人装穷,拿了药却不给钱。 如今多了公输冉一个吃饭的人,以后的日子,若还想过下去,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赵铁生少不得一一改过来。 田婶怕公输冉找不着地方,特意亲自领着公输冉到田边,又叮嘱了公输冉几句,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已经是七月下旬,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收割,清晨的露水已经褪去,田间的蚱蜢活跃起来。公输冉蹲在田埂边,看着那些颗粒饱满的稻穗,脑海里想象赵铁生是怎么种出它们的。 虽不至于五谷不分,但她打小养尊处优,即使是前世,赵铁生对自己再不好,也没有让她下过地,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她逃跑。即使再不懂,公输冉也看得出,这块田里的稻谷,已经到了该收割的时候,想来再过两天,赵铁生就回来把它们都收割了吧。 “哟,这不是铁生的媳妇吗。”公输冉正盯着谷穗上的一只蚱蜢看得认真,身后却传来一个轻浮的声音。 她连忙站起身来,一回头,赵虎就站在离自己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 将袖中的机关弩握紧,公输冉看了一眼周围,有一两户正在弯腰收割稻谷的人家,时不时抬起头来,又很快接着割谷子。且他们离自己这个位置有好一段距离,显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如果今天自己就在这里,把赵虎给杀了,能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她又将袖中的机关弩握得更紧了些。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见到哥哥我,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见公输冉不说话,赵虎更加肆无忌惮,言语间满是轻佻。 “我在想,你妻子一共到我家拿了几次药,还欠我家多少钱。”公输冉冷笑道。 最近赵虎的妻子到赵铁生家去的越来越频繁了,她听赵铁生说过,赵虎的妻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了公输冉的话,赵虎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道:“这败家老娘们,死都快死了,还拿什么药,也不知道走远点死,反倒过来拖累老子,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了,娶了这么个赔钱货。” 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脸猥琐的看向公输冉,淫笑道:“不过等她死了,我再把赵铁生撵出赵家村,你就是我的了。”说完,便放生笑了起来。 见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公输冉知道,赵虎是真的没把赵铁生放在眼里。或许在赵虎眼里,他这种土生土长的赵家村人,就是要比来路不明的赵铁生更有地位些。 有这种想法的,可能不止赵虎一个人,赵家村里的大多数人,可能都是这么想的。但迫于赵铁生是村里唯一会医术的人,收费又不高,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即使赵铁生性格不好,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们也待他和气,还一起出钱为赵铁生买了自己。 在这些村民的心里,赵铁生的地位,恐怕比自己高不到哪里去。 “哦,你要怎么把赵铁生撵出赵家村?”公输冉饶有兴趣的开口道。 见她这副模样,赵虎以为公输冉不喜欢赵铁生,也有跟自己一样的想法,不由得沾沾自喜。哼,给你娶媳妇又怎样,还不是没本事看好自己的媳妇。也是,会有哪个女人瞎了眼,放着自己不喜欢,去喜欢赵铁生那个木头。 想到这里,赵虎觉得公输冉跟自己是一条心,语气里又多了几分得意,摆摆手道:“他本来就不是赵家村的人,凭什么在这里种我们的地,住我们盖的房子,撵他出去那是理所当然。” 也就只有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蠢货,还想着给赵铁生娶媳妇,拉拢赵铁生。 着细皮嫩肉的小媳妇,就这么偏宜那个木头了。赵虎想起气就不打一出来。不过也好,等把赵铁生撵出去,自己家里那位两脚一蹬,再细皮嫩肉,不也是自己的人了吗,到时候,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看谁能说半个不字。 看到赵虎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公输冉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作妖的事,还是跟自己有关。压下心中的阵阵恶心,稍稍往旁边退了退。 “哦,是吗,可撵他出去,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公输冉朝赵虎眨了眨眼,赵虎只觉得浑身都酥了,不由得向前两步,离公输冉更近了些。 “小美人,你这是在怀疑我,我说了能撵就是能撵。只要你答应我,你说今天不想见到赵铁生,我就不让他在赵家村待到明天。”赵虎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想想他就来气,自己才是赵家村的人,那个赵铁生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给他娶这么个媳妇让他快活,而自己家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婆娘,看了就让人恶心。 他还想上前两步,却被公输冉喝止:“你站那别动。” 她的声音娇媚中带着几分怒气,赵虎倒是听话,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美人儿你这是怎么了,你难道就不恨赵铁生吗?你只要跟了我,我就能给你报仇,你只要从了我,你就是要他的命我都给你。”赵虎已然被美色冲昏了头,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在他看来,公输冉应该是恨赵铁生的,不然自己说要把赵铁生撵出赵家村的时候,她就不会无动于衷,还问自己要怎么撵。 也是,她是该恨赵铁生的,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卖到这么一个小村子里,给一个木头做老婆,除了人贩子,她最该恨的,不就是赵铁生吗。 只是赵虎只猜对了一半,公输冉是恨赵铁生没错,但她最恨的人,却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赵虎。而赵虎并不自知。 言情海 第三十三章 兔子 站在田埂边的公输冉抬眸风情万种的看了赵虎一眼,嗔怪道:“都说好女不侍二夫,我如今是他的妻子,你就这般轻贱我,传出去让别人知道,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抹眼泪的样子。 看见没有流泪,赵虎急得抓耳挠腮,想上前又不敢,生怕惹怒公输冉,一时间只觉得有无数只小手在他心肝上挠。 “好好好,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过去……我离你远一点,谁敢说闲话我收拾谁。”说着赵虎又往后退了两步。 在赵虎心里,公输冉跟村子里的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且不说她生得比村子里的女人好看,就说她的身份,那也是旁人不能不的。其实在赵虎潜意识里,公输冉比赵家村的所有人,都要尊贵。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他生在赵家村,长在赵家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不会去到比镇上更远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公输冉被卖到赵家村,赵虎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什么样子。 以前公输冉对他态度强硬,他便觉得,是公输冉看不起自己,心里对公输冉又爱又恨,总想着等他得到公输冉,要怎么羞辱她。 可如今,公输冉不再对她冷嘲热讽,言语间都透露出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意思,他那种奴性就有出来了。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应该惯着。 “那你还不快走,等你什么时候把赵铁生撵出赵家村,我就什么时候……”说到最后,公输冉似是羞于说出口,声音细若蚊蝇,羞得低下了头。 不用她说完,赵虎也知道她想表达什么。等自己把赵铁生撵出赵家村,她就是自己的人了。大小姐脸皮薄,他能理解。 “我不会让你久等的。”赵虎淫笑道,又添了一句:“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小美人。”说完赵虎便转身走了,一路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见公输冉抬起头来,他就以为公输冉是在目送自己,心情大好。 像她这种大小姐就该用哄的,看来自己以前用错了方法。 抬起头来的公输冉,脸上哪里有哭过的痕迹,一丝一毫的泪痕都没有。 随着赵虎越走越远,公输冉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冷。她松开袖子里握紧机关弩的那只手,她真害怕,自己刚刚忍不住就把赵虎给杀了。 虽然现在机关弩的箭上淬了毒,她能保证一击致命,但尸体怎么处理,还是个问题,毕竟她要杀的人,可不止赵虎一个。 绕着田埂走了两圈,平复好心情之后,公输冉才往回走去。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即使不是正午,从田里走到家时,公输冉已经出了一身汗。 上次她买回布料说是要做衣服,这半个月里虽然忙着其他事,但也做得七七八八了。一会拿出来赶一下,天黑之前应该就能做完。 推开门,公输冉就见到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的赵铁生。 “你回来了。”听到脚步声,赵铁生转头看了一眼公输冉,然后将手中的装满草药的簸箕摆到架子上。 “嗯,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公输冉点点头,上前帮着把簸箕里的草药均匀的扒开。 往日赵铁生都会晚些才回来,今天却是提前了些。 “我今天出门得早。”赵铁生解释道,然后又转身进了柴房,将其他处理好的药材一并端出来,摆到架子上晒。 两人不睡在一间房里,公输冉自从有了锁和机关弩,晚上也睡得安稳了些。他只知道早上赵铁生出门采药会很早,具体在哪个时辰,她却不知道。 “我去做饭。”既然赵铁生回来了,那她也该做饭了。说完公输冉拍拍手,朝厨房走去。 望着朝厨房走去的公输冉,赵铁生那张面无表情开始爬上笑意,他还真是期待呢。 “啊。”厨房里传来一声尖叫啊,赵铁生却像没听到一样,扒拉着簸箕里的草药。 叫声刚落,公输冉就跑出厨房,看表情,有惊吓,更多的,却是惊喜。 “那只兔子,是哪里来的。”公输冉站在厨房门口,微微喘着气问道。 她一进厨房,准备先把锅洗了,掀开锅盖,却见里面放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她凑近细看,那团白绒绒的东西还动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把过给打翻。 “那是我今天在山上捡的,腿受了点伤,但还没死,应该能吃,一会我就给炖了。”赵铁生唇边的笑意很是明显,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背对着公输冉,公输冉看不到他面上的笑意,只当他说的是真的,心下犹豫起来。 她是真的喜欢那只小兔子啊,看清那是只兔子的时候,她心里就觉得好欢喜。其实上次三娘给的鸡蛋孵出小鸡,看着那两只毛毛茸茸的小鸡仔,她心里也很欢喜。 只是在赵家村,鸡还是很珍贵的,何况还是两只,她再喜欢也得还给三娘。 如今见到这么一只兔子,赵铁生却说一会要炖了它。 不行,自己得想办法留下这只兔子。 “你喜欢吃兔子肉吗?”公输冉小心翼翼的问道。 千万别说喜欢,千万别说。她在心里暗暗祈祷。 “还好吧。怎么,你不喜欢?”赵铁生晒好那些药材,转身朝公输冉这边走来,然后略过公输冉进了厨房。 公输冉心里一惊,他不会是要去把兔子给炖了吧,她连忙跟在赵铁生后面,也进了厨房。 “我不喜欢,很不喜欢。”想起赵铁生问自己的问题,公输冉连忙摇头道。 只要赵铁生不是很喜欢,那就不是非吃不可。 不,就算赵铁生非吃不可,她也要阻止他。 “我不能吃兔子,如果吃了,就会浑身起疹子,头痛腹泻。就算是不吃肉,那些炖兔子用的锅碗瓢盆,我都不能碰的……”公输冉信誓旦旦的说着,却忘了,赵铁生是赵家村唯一的医生,怎会看不穿。 自己这么说,再让他不吃兔子,会容易些吧。 如果只说自己不吃,万一赵铁生说“那你吃其他菜”怎么办?所以公输冉只好夸大其词,如果是连炖过兔子肉的锅碗瓢盆都不能碰,那赵铁生吃一次兔子,就得给自己换一套锅碗瓢盆,或者两人的餐具区分开来使用。 这么麻烦的话,再提出不吃兔子,赵铁生就会同意了吧。 只是公输冉没有发现,在她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在赵铁生心里是有分量的说的上话的。而不知不觉中,她也摸清了赵铁生的习性,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这么麻烦?”赵铁生不悦的皱了皱眉,又说道:“那怎么办?捡都捡回来了。”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公输冉眉眼都染上笑意,走到赵铁生面前,将装有兔子的锅挡在自己身后。 “要不别炖它了吧,怪麻烦的,你要是想吃鱼,我下午到后面的那条小溪里给你抓一条。”公输冉殷勤的说。 而赵铁生只是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思考她的建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那我把兔子送给田婶吧。” 听完他说的话,公输冉只想上前一巴掌排在赵铁生头上。她还以为赵铁生在考虑吃不吃鱼,原来他是在考虑把兔子给谁吃。 说完赵铁生作势要上前,把兔子从锅里拎出来,公输冉连忙侧身挡住他。 “不……不用了,田婶不喜欢吃兔子。”公输冉忍住想打人的冲动,勉强的笑道。 “是吗?”赵铁生看了一眼公输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在思量公输冉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当然是啊,上次我跟田婶聊天时她告诉我的。”公输冉的笑容越来越勉强,说话还有几分心虚。 田婶压根就没跟她说过这种话。 “这样啊……”赵铁生喃喃自语道,看了一眼公输冉,又望了望公输冉身后锅里的兔子。 就在公输冉以为他终于放弃把兔子给田婶时,赵铁生悠悠的开口道:“那我把它给三娘吧。”他语气里还带了几分得意,好像自己想到了个多么好的主意。 “我不答应,谁也不许给。”公输冉突然厉声道。 她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赵铁生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干嘛非得把兔子送出去。 “为……为什么?”赵铁生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俩人平日里都是客客气气,公输冉时不时还会示示弱,这么厉声说话,赵铁生确实没见过。 其实赵铁生心里满是笑意,就是平日里客气惯了,他才会生出捉弄公输冉的想法。 “兔子是你抓到的,那就是我们家的东西了,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呢。你什么东西都给别人,往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反正它现在还小,养肥了再吃。”公输冉霹雳啪啦说道,一张小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 “你不是不能吃么?”赵铁生倒是没多大反应,反而好奇的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公输冉一时答不上来。说不能吃的是她,说养肥了吃的还是她,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那就养到我能吃。”公输冉一字一句道。说完伸手去推赵铁生,“你快出去,我要炒菜了,你在这里挡着我没法炒。你再不走我们连午饭都没得吃。”听到她用午饭做要挟,于是赵铁生就作势被公输冉退离了厨房,最后还不忘看一眼锅里的兔子。 言情海 第三十四章 小兰求助 见赵铁生一边往外退,一边还恋恋不舍的瞄着锅里的兔子,公输冉以为他还没有放弃将兔子送人的想法,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三下五除二的将赵铁生推出厨房,最后还不忘将厨房的门给戴上。 被推出厨房的赵铁生,见公输冉将门关上,心底的笑意毫不掩饰的在脸上表现出来,大步流星的朝柴房走去。接下来,他只需要乖乖的等着吃午饭就可以了。 关上门之后,公输冉还时不时瞥一眼房门,确认赵铁生已经走了,不会再推门进来,她才小心翼翼的将锅里的兔子抱出来放到地上。 兔子被从锅里放到地上,依旧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双红眼睛一直不停的滴溜转着,公输冉都要以为它已经死掉了。公输冉蹲了下来,仔细检查它伤到了哪里。 兔子伤在后腿上,两条后腿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公输冉猜想可能是遇上了村民们放在山上捕猎用的夹子。 关心则乱。刚刚公输冉被出现在锅里的兔子吓到之后,就一心想着怎么留下这只兔子,都没来得及细看兔子的情况。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兔子受伤的两条腿都已经包扎过了。 这么娴熟的手法,除了赵铁生还会有谁。 他莫不是有病,给一只自己准备炖掉的兔子包扎伤口? 摇了摇头,将心里的种种疑惑抛之脑后,公输冉起身到装有蔬菜的篮子里,拿了两片菜叶,放到小兔子面前,见小兔子吃了起来,她才转身去做饭。 午饭之后,赵铁生拿着镰刀出了门,公输冉知道他是要去收割田里的谷子,也就没有多问。 到了农忙时节,整个赵家村,好像就只有公输冉一个人闲着。平日里会来找她说话的三娘和田婶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赵铁生家里。 将家里收拾好之后,公输冉拿出自己做了半个多月都还没完工的衣服,穿针引线,又做了起来。 距离她上次去镇上,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这半个多月里,公输冉忙着各种各样的事,倒是把做衣服这件事给耽搁了。 在这期间赵铁生又去过一次镇上,但公输冉一心想快些将机关弩的箭矢快些淬上毒,而做这些事都要避开赵铁生,所以她那些日子里巴不得赵铁生每日早出晚归。便没有跟着,只将绣好的手绢交给他一起带到镇上卖掉。 “嫂子在家么?”公输冉正坐在屋檐下专心做着手里的衣服,随着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穿着粗布短衣的女孩子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真是自己第一次出门洗衣服时遇到的小兰,公输冉记得自己还给过她一些绣线让她练习刺绣呢。只是等她再次遇到小兰时,小兰却对她避之不及。 之后虽然三娘常常过来找自己,但这个小兰却是再也没有来过,就连在路上遇到,公输冉也觉得她在刻意避着自己。 平日里视自己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怎么在这个所有人都在田里忙着的时候,她反倒来了? 见小兰推门进来,公输冉只起身把手中的衣服放到凳子上,然后迎了上去。 “是小兰啊,你有什么事么?”公输冉一边走一边问道,把小兰截在了院子里。 她可没有打算请小兰进屋喝杯茶什么的,而今就连三娘这种上边有三个哥哥的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小兰这个平日里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人,却突然跑了过来,公输冉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嫂子能让我进屋说吗,外面太阳太大了。”小兰眼神闪躲,一直不敢直视公输冉。 “哎呀,家里太乱了还没收拾,这不怕你见了笑话我吗。”公输冉轻笑道,言语间满是诚恳,仿佛屋子里真的乱到见不得人。 “现在这个时候,谁家不乱啊,嫂子还是让我进去说吧。”小兰趁公输冉不备,绕开公输冉径直推门进了屋。 见拦不住她,公输冉只微微颦了颦眉,也跟着进了屋。 望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小兰目光黯了黯。 既然人都进来了,就算要赶人走,也总得让她把话说完吧。公输冉倒了杯水递给小兰,自己也在她对面坐下。 “妹妹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公输冉语气温和,完全没有因为小兰闯进来而生气的样子。 小兰接过公输冉的水,直接就放到了一边,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公输冉。犹豫了好一会,只开口说了个“我”字。 “妹妹有事就直说,若是我帮得上你,一定不会推迟。”公输冉循循善诱,俨然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 又是半晌沉默,小兰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终于开口道:“我听说嫂子这段时间跟着铁生哥学认草药。”小兰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学认草药?公输冉有些不解,这件事倒是没藏着掖着,村里的人都知道的七七八八,晓兰就是为了这件事特地来问自己的? “是啊。”公输冉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小兰突然涨红了脸,却不言语。公输冉越来越搞不懂对面坐着的小姑娘了。 “那嫂子会不会看病抓药?”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公输冉差点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我哪能会。”公输冉娇笑起来,“要是学着认三两天草药就会看病开方子,那人人都能做大夫了。”那赵铁生在赵家村就不会这么受欢迎。 她是会些草药没错,但大多都是毒草,要是问怎么杀人公输冉兴许还能答上来,怎么开方子救人,这真是在难为她了。 听到公输冉这么说,小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公输冉正想开口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兰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公输冉面前跪了下来。 “嫂子,求求你救救我。”跪在地上的小兰哭了起来,语气里还有几分慌张。 仿佛是被小兰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懵了,公输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上前想将小兰扶起来,小兰却只是跪着哭,怎么都不愿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公输冉索性不再去拉小兰起来,抱着手在一边冷笑道。 见公输冉有了怒意,小兰虽然害怕公输冉生自己的气,却还是不敢起来,她要求公输冉的事,实在是……她也觉得有些难为公输冉了。 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公输冉也不肯帮自己,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嫂子,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兰又开始给公输冉磕头。公输冉见她磕头,侧过身去,避开了她的大礼。 戏里面都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最是心善,书染也曾经是大小姐,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你先起来再说,你这么哭哭啼啼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帮你?”公输冉见她哭成这样,便动了恻隐之心,又上前去想把小兰拉起来。 这一次小兰倒是听话的站了起来,退回原先的位置坐下,公输冉也在她对面坐下。 对于小兰,公输冉倒是不怎么了解,前世只是听过这个名字,公输冉隐约记得小兰最后好像嫁到了镇上。像今天来找自己求助这件事,前世却是没发生过的。 不过,前世的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谁会吃饱了没事干来找自己帮忙。 “先把眼泪擦擦,发生了什么,你要我帮你什么。”公输冉递给小兰一块手绢,小兰瞥了一眼公输冉手中的手绢,没有接过,只是用自己的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抹。 “我……”小兰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公输冉也不急,就做在一旁看着她。 “我想跟姐姐讨一些草药……”半晌之后,小兰开口道。 “草药?什么草药?我当时什么事,几株草药罢了,也值得你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公输冉轻笑出声,她只当小兰是想买药,但是又付不起钱,所以才做出这种阵势,连头都磕了。 “我……我……我要的不是普通的药……”小兰低下头去,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公输冉不由得好奇起来,不是一般的草药,那是什么药?毒药?难不成小兰知道自己·……所以才会一直避着自己…… 不,自己做那些事的时候,都是在赵铁生家里,确保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还给房间上了锁,小兰不可能会知道。公输冉,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你要什么药?”冷静下来的公输冉漠然的开口道,语气已经没有了原先的轻松与自在。 而小兰心里只想着,自己说了之后,公输冉会不会帮自己,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公输冉语气的变化。 “我……我……我想要打胎的药。”小兰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便一直埋着头,也不敢去看公输冉此时的表情。 打胎……公输冉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人发现自己的事就好,一方面,又被小兰的话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她看了看埋首坐在对面的小兰,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合身,袖子短得快要到手肘上来,就是这么一个瘦弱的身体里,此时却在孕育着另一个生命。公输冉不禁在心里一阵唏嘘。 言情海 第三十五章 小兰的倾诉 见公输冉久久不说话,小兰慌了起来,她会帮自己么,小兰有些不确定了。论关系,自己不如三娘和她亲近,而且这段时间里,自己还一直避着她,她一定也察觉到了。 “你要这个药做什么?”公输冉叹了一口气,明知故问。其实她心里还是抱了一些侥幸,还是希望小兰说,是替别人求的,不是自己需要。 毕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兰还没有嫁人,这样的事,传出去了,是要被浸猪笼的。 就在小兰以为公输冉会拒绝自己的时候,却听到她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小兰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公输冉,一张眼里满是惊恐。 “我……我……”小兰双手把着桌子边沿,指尖因为用力开始泛白,公输冉看得出她现在很紧张。公输冉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小兰自我挣扎。 重活一世·,她心里想的就只有报仇,为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报仇,为公输家枉死的人报仇,至于其他人的生与死,于她有什么干系。更何况是一个平日里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人。 挣扎了许久,小兰把着桌子边沿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也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从凳子上滑到地上,无力地瘫在那里,低声哭了起来。 而公输冉只是端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 就在公输冉以为小兰会就这么一直哭到赵铁生回来时,小兰却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看向公输冉,不再是空洞无神的眼神,眼底多了几分坚定以及仇恨。公输冉不知道的是,那种眼神,也曾无数次在她眼中出现。 小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坐回凳子上。 “我怀孕了。”小兰直截了当的说,先前的扭捏与羞涩消失得无影无踪。“孩子是我姐夫的的。”小兰又补充道。 说完这些,小兰看向对面的公输冉,却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没有怜悯,也没有不屑,这样一来,小兰又安心了许多。 只要公输冉没有看不起她,哪怕公输冉不能帮自己什么,听自己说说话就好了,这段时间,她真是要憋疯了。 其实公输冉心里早在听到小兰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姐夫的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这是别人的家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被自己知道了,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可不想旧怨未结,又添新仇。 关于小兰的事,三娘跟公输冉说起过一些。三娘说,小兰原本也不是赵家村的人,是跟着她姐姐嫁过来的。她姐姐嫁过来的时候,小兰只有十岁,一个半大孩子,在赵家村长到现在,也算得上半个赵家村人了。 只是公输冉想不明白的是,小兰的姐姐,出嫁都带着小兰,她们姐妹俩,关系应该很好才是,怎么小兰会有了她姐夫的孩子。 这件事,她姐姐知道吗? “我恨他们。”小兰突然恶狠狠的说,表情狰狞得恍若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我恨他们所有人。恨不得他们明天就消失在这个世上。” 三娘只说小兰是跟着她姐姐嫁到赵家村,却没有说,是嫁到赵家村哪户人家,而之后小兰又一直避着自己,所以公输冉到现在还不清楚,小兰口中的姐夫是谁,更不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哪些人。 “你姐夫是谁?”公输冉问道。她觉得自己和赵铁生住的时间久了,竟也能将他那种漠然的口气学得八分像。 “赵生财。”小兰握紧拳头,一字一句道。她的语气里满是厌恶和仇恨,这个名字,毁了姐姐的一生,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听到这个名字,公输冉漠然的脸上,迅速爬满恨意,论可怖,比起刚刚小兰的表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名字,她一个都不会忘,那些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她都要他们血债血偿。 在公输冉的循循善诱下,小兰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公输冉。 原来小兰和她姐姐都不是赵家村的人,她们甚至不是这周围哪个村庄的人。小兰和她姐姐是逃难逃到赵家村的。后来小兰的姐姐嫁给了赵家村的赵生财,小兰也留在了赵家村。 小时候小兰还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岁的人,后来她才知道,是赵生财对姐姐用了强,还用自己要挟姐姐,姐姐不得已,这才嫁给了比自己大了将近二十岁的赵生财。 后来小兰渐渐长大,慢慢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姐姐却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姐姐,她变得斤斤计较起来,还对小兰处处提防。 赵生财见小兰慢慢张开,便起了贼心,时常用言语调戏小兰。一开始的时候,小兰将这些事告诉姐姐,想让姐姐为自己主持公道。 可她没想到的是,姐姐知道后,却将她兜头一顿打骂,说小兰不知廉耻,一个黄花大闺女,连自己的姐夫都要勾引。 打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那个为了自己委身于一个老男人的姐姐,如今骂她不知廉耻,勾引男人。 小兰怎么也想不通,姐姐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后来公输冉被卖到赵家村,嫁给赵铁生。即使公输冉已经嫁做人妇,村里·觊觎她的男人却也不在少数,这其中,就有她的姐夫,赵生财。 姐姐知道后,一直骂公输冉,是山里修炼成精的狐狸,专门来勾男人的魂。当然,这算是她骂得比较文雅的一部分。 上次小兰和三娘一起到赵铁生家,公输冉给了她绣线,回去让姐姐知道后,姐姐骂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然后抢过公输冉给小兰的绣线,一把扔进灶炉里,小兰想把它们捡回来,这个举动却惹恼了姐姐,挨了一顿打。 “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成,有功夫学这些玩意,你就多挑些水,整天就知道偷懒不干活,闲着没事勾引男人,养头猪都比你有用。” 至此,小兰见到公输冉就远远避开,生怕传到姐姐耳朵里自己还会挨打。 小兰以为只要自己忍气吞声,姐姐就会明白,自己对赵生财完全没有任何企图,姐姐就会小时候那样对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忍让非但没有换来姐姐的怜悯,姐姐反而觉得她是心虚,赵生财也越来越放肆,不再满足于言语之间的调戏,终于在某个晚上摸进了她的房里…… 后来小兰发现自己的小日子迟迟不来,甚至开始有孕吐之类的症状,她开始慌了。她不相信姐姐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自从赵生财第一次到她房里来之后,姐姐就没有在对她说那些难听的话,但对她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 小兰第一反应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姐姐嫁给赵生财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这也是姐姐脾气越来越不好的原因之一。 在这种小村庄里,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就好比不会下蛋的母鸡,要来有什么用。 未婚生子,这是多么丢人的事,虽然说,赵生财如果知道小兰有了他的孩子,不会让小兰被拉去浸猪笼,但小兰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 如果自己真的生下这个孩子,要怎么面对姐姐,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她这一辈子,就只能留在赵家村,留在赵生财家,慢慢变成和姐姐一样的女人。 小兰都没有想到,自己能用那么平静的语气将这一切说出来,就像是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冷静得自己都害怕。 “嫂子,只有你能帮我了。”小兰一脸希冀的看向公输冉,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祈求,叫人看了好不可怜。 说实话,听完她讲的,公输冉有些动容,还债以前,不等小兰说完,公输冉就会说一定帮她。只是重活一世,她已经不再是意气用事的人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杀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说到这里,公输冉觉得自己的心刺痛了一下,她也有过一个未能出世的孩子。 只是她和小兰不同的是,她拼了命也没能保护那个孩子,而小兰,不想要她腹中的孩子。 小兰楞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公输冉会拒绝自己,但随即又很快释怀,是啊,就连姐姐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公输冉跟自己非亲非故,又凭什么要帮自己。 垂着头思索片刻之后,小兰再度抬起头来,胸有成竹的道:“姐姐如果帮我这一次,我也会帮姐姐得到姐姐想要的东西。”她叫公输冉姐姐,而不是一开始的嫂子。 “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公输冉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道,然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小兰。 虽然瘦弱了些,眉宇间也有几分病态,但也算得上美人胚子,如果好好养着,假以时日,长成翩翩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照现在看来,小兰有的可不只是好的相貌那么简单,不然前世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又怎会逃出赵生财的魔爪,嫁到镇上去。 这一世自己重生,打乱了些什么,而小兰依旧是那个有心计的小姑娘。只是先前她一直念着姐姐的养育之情,才畏畏缩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般田地。如今她对那份姐妹之情已经看淡,怕是以后做事就不会有什么顾忌。 前世的风光,她这一世还是会拥有。 言情海 第三十六章 答应小兰 此时的小兰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羞涩和不安,好似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得到了重生。小兰直视着公输冉,那种目光,像是要看进对方的心里去。 公输冉也不闪躲,大大方方的任她看了,看吧看吧,难不成,她还能看出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人? “我当然知道姐姐想要什么,不然就不会趁今天来找姐姐了。”她说得诚恳,连公输冉都差点信以为真。 其实早在小兰决定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公输冉。 她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公输冉,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比公输冉更适合帮助自己的人了。 赵家村唯一的村医,是公输冉的丈夫,再加上这段时间公输冉正好跟着赵铁生辨认药材,她要是想配出一副打胎的药,应该不会难到哪里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公输冉笑得眼睛都弯了。她已经能猜到小兰给她的回答了,但她还是想听她自己说出来。 “只要姐姐帮我打掉这个孩子,我就帮姐姐逃出赵家村。”小兰语气里满是自得,在她看来,逃出赵家村,就是公输冉最想要的。 她并不知道公输冉的身世,只当她是被人贩子骗了,然后才会被卖进赵家村。若是公输冉逃了出去,回到她原来的家,就能接着过她大小姐的生活。 这样的诱惑,谁又能抵得住。只不过是顺手拿一些药材,就能离开这个贫瘠的小山村,回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若是前世的公输冉,兴许早就动了心,可惜,这一世,小兰的如意算盘注定只能落空。 没有得到想象中迫不及待的回应,小兰听到坐在对面的公输冉轻笑出声:“小兰,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为什么要逃,你看现在就没人看着我,我想去哪都可以啊。” 她说的是实话,到现在,除了些居心不良的人,赵家村的村民已经很少会有人把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提防自己逃跑了。 如果现在公输冉有心要逃跑,只要稍微动些心思,她就能走得干干净净,让别人无处可寻。 听了公输冉的话,小兰好不容易才好一些的脸色又变得煞白,如果真如公输冉所说,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她也能逃走,或者说公输冉已经没有了逃走的心,拿自己岂不是一点儿筹码都没有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公输冉目前好像并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如果她把事情泄露出去,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那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赵家村了。 此时小兰的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挣扎许久之后,她猛的站起身来,走到公输冉身侧,又跪了下去。 “如今能帮我的只有姐姐了,既然那件事上我帮不了姐姐,那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只要……只要让我打掉这个孩子。”小兰跪在地上,垂着头,语气里满是请求。 她不得不求,原以为可以和公输冉做笔交易,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可是她是一定要求得公输冉的帮助的。 打掉孩子的方式有很多种,但除了求公输冉,她哪一种都不能去尝试。 这一次公输冉没有起身避开,依旧端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的喝着手中的茶。 “打掉孩子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办?”公输冉开口问道,语气漫不经心,就好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般寻常。 她不是要帮小兰,她只是要让赵生财不好过。 见公输冉语气平常,加上自己现在有求于她,小兰对公输冉倒是没多少防备。 “打掉孩子,我就离开赵家村。”小兰抬起头来,坚定的看向公输冉。 她是一定要离开赵家村的,走得越远越好。以前姐姐总说外面太危险,等两年,姐姐给她物色个好人家嫁了,然后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经历过这些之后,小兰觉得,外面的世界在危险,也险不过身边怀有歹心的人。 “你别跪着了,一会儿赵铁生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都不好解释。”放下手中的杯子,公输冉没有看小兰,起身到屋檐下把自己放在凳子上还未做完的一副拿了回来。 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小兰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刚刚公输冉坐着的旁边,双手不停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原本平整的衣角也被她拧得皱巴巴的。 在凳子上坐下,公输冉拿起手中未完成的衣服,又做了起来。“你怀孕的事,还有谁知道”她问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有抬,心思全在手里的衣服上。 “除了姐姐,我谁都没有说。”小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哪里敢告诉别人。 “孩子……多大了?”问这话的时候,公输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很快缝了起来。 这一次小兰没有很快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目光中有一丝怜惜。“一个多月了。” “你先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出来这么久也不好交代吧。”公输冉在缝好的地方将线打了个结,拿过剪刀剪断,把针别回自己的衣服上。 站起身来,抖落抖落手里的衣服,发现小兰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你有话就说吧。”瞥了她一眼,公输冉开始叠起手中的衣服。 “姐姐,会帮我吗?”小兰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惹得公输冉不高兴。 “嗯,你先回去吧。”公输冉轻轻点了点头,自己起身,将叠好得衣服放到凳子上。 她醒来到现在,倒是还不曾跟这赵生财打过什么交道。其实前世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但偏偏,到了最后,赵生财还是要参一脚,做出那些龌蹉的事。从小兰说的来看,这个赵生财,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嫂子不要告诉铁生哥……”小兰眼神有些闪躲,她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她放着真正会医术的赵铁生不求,反倒来求只认得几味草药的公输冉,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兰不想让赵铁生知道自己的这些事。 那个少女不怀春,放眼整个赵家村,的确是找不出比赵铁生条件更好的年轻人了。小兰以前也幻想过自己嫁给赵铁生,然后俩个人就在赵家村过一辈子。后来村民们给赵铁生买了媳妇,那时候她还没见到公输冉,只知道对方是个大小姐。 那时候她还为这件事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来小兰见到公输冉,只觉得大小姐跟自己这种山里长大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难怪总是面无表情的赵铁生会愿意娶她。 本来就只是少女怀春,小兰也不是多喜欢赵铁生,还没到了非他不嫁那种地步,对公输冉,她自然也没有多少敌意。 只是到了现在,她还是不希望,赵铁生知道自己的这些事。虽然他也不会多关注自己。 “我既然说了帮你,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公输冉又恢复一贯温婉的笑。 小兰点点头,道过谢之后就离开了赵铁生家。事到如今,除了相信公输冉,她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将小兰送出门,关上院门,公输冉走到院子里的架子前,随手翻了翻晾在上面的药。要她开安胎药可能有些难,可是打胎的药,跟毒药也差不多了吧。 只是她要怎么借着小兰的这件事,接近赵生财,最好,顺便除掉他。 一直到天快黑尽,赵铁生才回到家里,远远地,他就看到公输冉站在大门口张望,走近后,公输冉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赵铁生手里拿着中午出门时带的镰刀,除此之外,还领着两只野山鸡。 “在田婶那儿帮了会忙,她家收的晚,就回来得晚了些。”赵铁生耐心的解释道,俩人并肩往院子里走。 “晚饭已经做好了,你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公输冉拿来木盆,给赵铁生打好水,又将帕子放到一旁。然后进厨房将菜端上桌。 等她摆好碗筷的时候,赵铁生也洗漱好了,进屋在桌旁坐下。 一进屋,他就看到了趴在桌子脚的那只兔子,旁边还放着几片菜叶。想起白日里公输冉为了留下这只兔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赵铁生漠然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快吃饭吧。”公输冉将盛好的饭递给赵铁生,赵铁生接过,突然想起以前田婶对他说的话,这家里啊,就得有个女人才像个家。 以前他没觉得田婶说得有多有道理,可现在他觉得,再也没有比家里有个女人更好的事了。 “不合你胃口吗?你怎么不吃?”见赵铁生端着碗,只痴痴地看着自己,却不动筷子,公输冉开口问道。 看着自己能饱? “啊……没有……吃饭,吃饭。”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赵铁生,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他只觉得脸上发热,好在屋里的灯光昏黄,公输冉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什么变化。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埋头吃了起来。而公输冉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哪里又得罪这位祖宗,想着一会儿要怎么缓和气氛才好。 言情海 第三十七章 新衣 俩人心思各异的吃完晚饭,赵铁生帮着收拾桌子,公输冉想着他今天也算累了一天了,就让他歇着,自己去洗碗,赵铁生只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等公输冉洗好碗回来,却发现赵铁生蹲在桌子旁,手里拿着菜叶子,在喂那只兔子。 一个高大的男人蹲在一只小小的兔子旁边,手里拿着菜叶,小心翼翼的喂给那只兔子,公输冉突然觉得蹲在地上的赵铁生有些可爱,没忍住轻笑出声。 听到笑声的赵铁生连忙站了起来,又看了看手里的菜叶,连忙把它扔到脚边,这一扔,那菜叶不偏不倚的盖在他脚边的兔子身上。 但那只兔子先前受的伤重了些,现在根本没法动,只好任由那片菜叶盖在自己身上。 “还不快把叶子捡起来,它不能动,可别把它压坏了。”公输冉笑着嗔怪道,自己却不上前,而是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里。 见她进了房,但却没有关门上锁赵铁生也顾不得这么多,连忙弯腰把盖在兔子身上的菜叶拿开,放到兔子面前,让后直起身来。 片刻之后公输冉又从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堆布料。这么晚了,她还要绣花?看得清针在哪里吗,可别再把自己给扎了。赵铁生心里满是担忧。 赵铁生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劝公输冉不用这么拼命的绣花赚钱,自己可以赚钱养家,却见公输冉将手中的布料抖落开来,然后递给自己。 原来是一件衣服。赵铁生接过,狐疑的看了一眼公输冉。 “这块布是上次我们去镇上的时候扯的,我不会做衣服,你试试。”说完,公输冉有些难为情别过头去,看向趴在桌脚的兔子。 上次俩人一起去镇上的时候,公输冉是扯了一深一浅两块布的。既然是要做衣服,那就不能只做自己的,自然少不了给赵铁生做。 反正前世她也没少做这样的事,只要对自己报仇有利,做两件衣服又有什么难的呢。 片刻之后,公输冉听到赵铁生回自己房间的声响,看样子他是去试衣服了。 其实就是一件普通的对襟开衫,款式就跟赵铁生平日里那些外衫相差无几,只是公输冉的剪裁得当,阵脚又细又密,几乎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按理说赵铁生完全没必要为换这件衣服特意回房,他只要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再换上就是了,何况在田里干活时,多半的男人都是赤身光膀子,公输冉是他的妻子,当着她的面换个衣服算不得什么事。 只是赵铁生怕自己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将它们表露出来,吓着公输冉。公输冉扯布做衣服这事他是知道的,还是自己带她去扯的布,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她也给自己做了衣服。 将那件衣服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之后,赵铁生才小心翼翼的往自己身上套。原想要是大了就将就着穿,不要再麻烦她改来改去,要是小了,那自己该怎么安慰公输冉? 上了身赵铁生才发现,衣服不大不小,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可是公输冉并没有问过自己做衣服的尺寸,难不成她花绣得好,连带着做衣服的本事也很厉害,一脸就能看出自己穿多大的衣服? 想到这里,赵铁生心里感叹道,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只是赵铁生不知道的是,前世公输冉给他做衣服的时候,早就将那些尺寸记了下来,现在哪里需要去问谁。 见赵铁生进去迟迟不出来,公输冉微微颦了颦眉,换个衣服而已,需要这么久吗?还是自己记错了尺寸,衣服不合身?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问问赵铁生出了什么事,赵铁生就推门走了出来。褐色的对襟开衫披在他身上,看着与平常无异。 赵家村的男人们穿的衣服本就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颜色不一样,磨损的程度不一样。庄稼地里的汉子,能有饭吃有衣穿就足够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有没有哪里不合适,我给你改改。”公输冉只瞥了赵铁生一眼,又低头去看趴在桌脚的兔子。隔了一世,她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记得尺寸究竟对不对。 “没有不合适的,不用改了。”赵铁生连连摆手道,这比他以往任何一件衣服都要合身,哪里用得着改。“你手真巧。”赵铁生又添了一句。 听他这么说,公输冉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换个人做的比我还好。”如果这也能称得上是手巧,那那些绣技高超的绣娘,岂不是神仙下凡了。公输冉上前,把地上的兔子抱了起来,将它脚上的灰擦了擦,然后坐到凳子上,把兔子放到自己腿上。 “你做的跟她们做的不一样。”赵铁生小声嘟囔道,也坐了下来,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对面的公输冉似是没听到赵铁生的嘟囔,她微垂着头轻抚着趴在腿上上的兔子,灯火昏黄,映得她的侧脸格外温柔。赵铁生喉结滚动,不自然的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然后开口道:“你给它换药了吗?” 换药?公输冉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都没记着这件事。 她抬头看向赵铁生,面带愧色的摇了摇头,表情就像个做错事情生怕被大人责备的孩子。见她这样,赵铁生别过头去,有些无奈地说:“我去拿药。” 说完就快速起身,回自己房里拿药。 兔子受了挺重的伤,就是好了也不一定能像以前一样蹦蹦跳跳。从赵铁生口中得知这些之后,公输冉看向兔子的眼光又多了几分疼惜。 “你以后早晚都要给它换药,这样它好得会快些。”赵铁生将自己手中剩余的绷带和草药都交给公输冉。他倒是没学过给兔子看病,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兔子活下来就行。 “我知道了。”公输冉接过那些药和绷带,乖巧的点点头。倒不是她有多怕赵铁生,只是她也不希望这只兔子死掉。 “好了,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留下这么一句话,赵铁生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明日还要早起,把田里今天割的谷子给脱粒,他不想带上公输冉,一来自己一个人能行。她一个大小姐,如今秋老虎正猛着呢,别最后她还中暑了。 二来,在外边收割的村民,大都光着膀子,她不想让她看见这些,污了她的眼睛。 将赵铁生回自己房里,公输冉也抱着刚换完药的兔子进了自己的房间。是不早了,明儿她得早起,去找找外边还有没有可以喂兔子的草,总这么拿家里的菜叶喂也不是办法。 找了个角落将兔子放下,然后再检查一遍门窗是不是都关好了,公输冉这才安心的上了床。 次日赵铁生刚出门,小兰立马就到了赵铁生家,显然是早就等在赵铁生家外面,只等赵铁生出门。她进门的时候,公输冉挎着个篮子,看样子也是准备出门。 “嫂子是要出门吗?”小兰依旧是昨日那身打扮,衣服和裤子明显短了大半截,上面也打了许多补丁,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衣服了。 看样子就如小兰说的,近两年她姐姐对她是越发不上心了。 “我想去看看哪里还有嫩一点的的草叶子,想采些回来喂兔子。”公输冉如实答道。 “这样啊,嫂子还养了兔子啊?”小兰也不说自己的事,开口问起公输冉的事来。 她从昨天回去之后就寝食难安,一边骂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什么都不打听好就跑去找公输冉,一遍又祈祷,公输冉能说到做到,帮自己打掉这个孩子。 一晚上她都辗转难眠,天还不亮就起来,然后一大早就到赵铁生家外面守着,只等赵铁生一出门就来找公输冉。原以为公输冉见到自己会提起昨天的事,不管什么样的结果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公输冉却好像不记得昨天的事一样。 “是啊,昨天捡回来一只兔子,便养着了。”公输冉漫不经心的说着,作势要往外走。 小兰慌了神,连忙跟了上去。“嫂子,我知道有个地方现在还长着些青草,不如我带你去吧。”小兰毛遂自荐。 “是么。”公输冉欣喜地开口。小兰见她这样,连忙接着说道:“嗯,那地方不常见着太阳,所以到现在草还没枯” “可是,眼下正是收割的季节,你带我去真的没问题吗,耽误你时间多不好,要不你告诉我那地方在哪,我自己去吧。”公输冉试探的问道。 她也有些好奇,眼下正是农忙时节,按小兰所说,她姐姐如今对她不好,不应该让她到田里干活么,她怎么有时间大早上就往自己这里跑? 被这么一问,小兰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但还是强撑着笑道:“我没有事要做的,还是我带嫂子去吧,免得嫂子迷了路,我不好向铁生哥交代。” 自从赵生财和她发生关系之后,只要小兰满足他,赵生财就对她言听计从赵生财想着,反正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有小兰的姐姐操持,小兰只要好好陪自己,那些活她不做也罢。而姐姐如今怕是恨透了自己,对她不管不问,连话都不屑于和她说。 这么一来,眼下虽是农忙之际,小兰却比往日清闲许多。 言情海 第三十八章 小兰再次求助 虽然小兰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但公输冉还是没有一口应下,小兰望着站在原地颦着眉的公输冉,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如果公输冉不想帮自己,昨天为什么要答应自己?答应之后,今天又为什么是这种态度? “还是不要了吧,妹妹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思索片刻之后,公输冉将手中的篮子放了下来。 她现在,不能和小兰走得太近。 见公输冉放下篮子,小兰也松了一口气。虽说如果公输冉坚持要出门,她也会带公输冉去个偏僻的地方,但正如公输冉所说,眼下正是农忙时节,外面到处是人,人多眼杂,要是传到姐姐耳朵里,节外生枝,那就更麻烦了。 “昨天我跟嫂子说的事……”既然不打算出门,公输冉也就转身进了屋,小兰也连忙跟上。 进了屋,公输冉正打算进自己房里把兔子抱出来晒晒太阳,听了小兰的话后就停住了脚步,直接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件事啊。”公输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兰怀疑要是自己不提,公输冉是不是都给忘了。一瞬间,小兰又犹豫起来,自己向公输冉求救,到底做得对吗? “你也知道,最近忙着收庄稼,今儿你铁生哥也是一大早就去了地里,我自个又不能上山采药。”公输冉缓缓道来,语气里还有几分为难。 她说的都是实话,昨天打发走小兰后,她就看了看家里有的一些药材,眼下秋老虎正猛,家里的药材都是一些清热解毒的药材居多。别说是堕胎药了,连个安胎药都没有。 在赵家村这种地方,生孩子那都是天定的,除了那种好不容易怀上一胎的人,不会有人想着好好安胎,挺着个大肚子还下地干活,这是常有的事。 更不会有人想着要打胎,在他们看来,被打掉的胎儿,是不能进入轮回的,只能做孤魂野鬼,游荡在世间。打胎是很缺德的事,没有人愿意做。更何况赵家村的人以种地为生,多生几个孩子,多几个劳动力,才是正经事,谁没事会买堕胎药。 像这种村里人不常用的药,赵铁生就算采了,也都卖到了镇上的医馆里,家里基本没有这些东西。 如果想要帮小兰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得到山上采药,可眼下赵铁生地里的活都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上山采药。 若只是单纯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公输冉倒是有办法,堕胎药她没有,可她会配置毒药啊。只是小兰如果用了那些药,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有孩子了。 “那怎么办,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小兰的声音里满是焦急,还带了几分哭腔。虽然才一个来月,就算再过些日子,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可她每日跟姐姐和赵生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间长了难保他们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姐姐嫁给赵生财这么些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赵生财如今年纪也大了,对子嗣的问题越发上心,姐姐为此也不知道试了多少偏方。 一旦赵生财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他是不会让自己打掉这个孩子的。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那她的一辈子,都要耗在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身上,而且,没名没分,受尽白眼。 “嫂子,我求求你,帮帮我吧,只要你帮帮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小兰越想越着急,索性直接跪倒了公输冉面前。 她不要给赵生财生孩子,不想姐姐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自己,更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在赵家村过一辈子。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会有人说赵生财半点不好,这件事还会成为赵生财的谈资,成为他以后向别人炫耀的资本。 而姐姐,所有人都会对她报以同情,辛辛苦苦将妹妹拉扯大,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反过来和自己的男人睡了。 至于小兰,生了孩子又怎么样,还是会千夫所指,说她不知廉耻,说她是个白眼狼。 明明,她才是受伤害最多的那个人。 小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半大孩子罢了,以前有姐姐惯着,不谙世事,如今连姐姐都不管她了,她怎能不害怕。 “你先起来再说。”公输冉连忙上前把小兰扶起来,这动不动就磕头,她那里受得起这么大的礼。“你先别急,坐下来好好说。”公输冉把小兰符到凳子上,怎么说,她现在都是怀着身孕的人。 “嫂子,我不能在等了,再拖下去,姐姐迟早会发现的,她一定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嫂子,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坐到凳子上的小兰仍旧紧紧抓着公输冉的手臂,一张脸满是泪痕。 “你别急,先把眼泪擦擦,万一一会进来个人,就不好解释了。”公输冉努力不自己的手往外抽,但小兰依旧死死抓住。 论力气,公输冉自然比不过小兰,见抽不回手,公输冉也不再挣扎,任由小兰抓着自己的手臂。 虽然心里害怕,但小兰还是存了几分理智,听了公输冉的话,就腾出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而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公输冉的手臂。 “你先把手松松,你太大力了。”公输冉皱着眉头望向小兰,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小兰看了一眼自己抓着公输冉的手,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手。 “不好意思啊嫂子,抓疼你了。”小兰起身不住的道歉。她把手一松,公输冉连忙后退两步,像是害怕小兰再次抓住自己。 揉了揉刚刚被小兰抓住的地方,公输冉绕到小兰对面坐下。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说吧。”公输冉朝小兰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小兰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坐下,头低得几乎快埋进桌子里,两只手也不安分的绞着自己的衣角。 “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犹豫了下,公输冉还是试探的问道。经过前世的那些事,一提起孩子,她总是比平常敏感一些。 她之所以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也是想让小兰考虑清楚,决定好这个孩子的去留,毕竟,也是一条命。 她知道小兰心里有恨,恨身边的很多人,但孩子是无辜的,小兰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她们血脉相连。就像前世,自己也恨,恨赵铁生,很所有人。但有了孩子之后,还是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想要生下那个孩子…… 可那些禽兽,连她最后的这一丝念想,都给掐断了。 她怎么能不恨。 “我不要。”小兰突然高声道。“我不要生下他,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了,他也不会过得幸福,我不要他到这个世上受苦。”小兰几乎是咆哮道。 她何尝不想,生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不是现在,不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生下来了,要叫自己什么,叫姐姐什么,他长大之后,知道自己的身世,又会怎样看待自己这个生他的母亲。 一想到这些,小兰只觉得浑身发凉。 被小兰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公输冉也愣了愣,她没想到小兰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也罢,那终究是小兰自己的事,自己的目标是赵生财。 “那打掉孩子之后呢,你要怎么离开赵家村?离开赵家村之后,你又要去哪里?这些你都有想过么?”公输冉收起平日里温婉的笑容,一脸严肃的看着小兰。 字字剜心,小兰脸色越发苍白,瘫回凳子上。公输冉问的这些问题,她都没有考虑过,如今被公输冉这么指出来,字字句句敲在她心上,提醒她,这件事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不要孩子,就能解决一切的。 见她这个样子,公输冉也没有接着说什么。小兰自小也是在姐姐的宠爱之下长大,在这小山村里,又没有大宅门的阴私,如今突然要自己面对这些问题,觉得手足无措也是情有可原。 换了自己怕是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前世自己不也是这样么,公输冉自嘲的想着。家破人亡,被卖到赵家村,想的不是如何隐忍,让自己变得强大,为家人报仇。只是一味地想着要逃离赵家村,觉得周围的人,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固执的认为自己还是公输家那个受尽宠爱的大小姐…… 她那个时候多么愚蠢,前世但凡她忍耐一些,示示弱,都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重活一世,公输冉知道,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就要懂得忍耐,适当的示弱,让敌人对自己降低防备,等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等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样压抑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小兰很快振作起来,挺直了腰杆,一脸诚恳的望向公输冉。 “嫂子,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既然公输冉能把这些问题指出来,那她就一定能帮自己,只要她肯帮自己,就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而对面的公输冉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我不过是被卖到赵家村的女人,你凭什么就认为,我能帮你。” 她是跟有些可怜小兰,但就如她所说的,她不过是个被卖到赵家村的女人,身份本来就很尴尬,小兰却没想过自己的处境,口口声声就让自己帮她。这么一来,她对小兰的怜悯反倒不剩多少了。 言情海 第三十九章 准备晒谷子 而小兰还没有意识到公输冉的不耐烦,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嫂子,你帮帮我吧,只有你能帮我了,只要嫂子帮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公输冉,只望着小兰,也不开口。 一直到小兰自己闭了嘴,公输冉才开口,“我答应过帮你打掉孩子,就一定会做到,至于以后的其他事,我也无能为力。”只要赵生财还在,只要小兰还留在赵家村,她能有这一个孩子,就会有下一个。 “好,嫂子只要帮我打掉这个孩子。”小兰连忙点头。她被折磨得有些神经质了,以为公输冉要反悔,所以才会那么激动当务之急是拿掉这个孩子,至于以后的事,她可以从长计议。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手上确实没有能给你打胎的药材,就算有,用过之后,你就不会再有身孕了。这样的结果,你也能接受?”公输冉直截了当的说,若是不说清楚,小兰以后估计会天天在赵铁生家门口守着自己。 平复情绪的小兰,坐在凳子上思考着公输冉说的话。以后不会再有身孕吗?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就算以后有不知情的人愿意娶自己,但如果对方得知自己不能生孩子,怕是也会断了娶自己的念头吧。 “需要什么药材,嫂子告诉我长什么样子,我去山上采。”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正因为如今大家都忙着收庄稼,才没有人注意自己。 可她依旧能感觉到,姐姐看她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她怕极了姐姐的眼睛,从小到大,自己的什么事都逃不过姐姐的眼睛。 如果等收完庄稼,大家都闲了下来,自己再想做些什么,那就更难了。 听了小兰的话,公输冉想起上次自己跟赵铁生上东山采药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药如果那么好采,怕是也没有人来找赵铁生看病抓药了。“这药啊,我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你不让我告诉你铁生哥,我又不认得几味药材,总不能直接跟他说,我想要一副打胎药吧。” 怎么打胎公输冉大抵是知道的,但是怎么将对小兰的伤害降到最低,她就不知道了。打胎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一副药下去,休养几天。可若是运气不好,往小了说是损了身体,再难生养,往大了,一尸两命也是常有的事。 “那……那怎么办?”小兰又急了起来。她一开始,真的没想到这么多,她以为公输冉和赵铁生生活在一起,要一副堕胎的药应该不是多难的事,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只能等了。”公输冉随口答道。她不能直接去问赵铁生,用什么样的药堕胎能把对女子的伤害降到最小,只能旁敲侧击,赵铁生那个人,如果自己问的方式不对,他一定就会察觉。所以她还得琢磨怎么问。 这么一来一回,要想有一副堕胎药,没有半个月也得十天。 小兰心里一沉。等,可是自己没有时间等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小兰一脸悲戚的看向公输冉,难不成,真要用公输冉说的,以后再也没有孩子的那个方法吗? 对面的公输冉倒是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低着头思索片刻之后才缓缓抬起头来。 “有,你自己到镇上买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了。 买药?小兰刚燃起的希望有很快破灭。不说她根本没有买药的钱,就光是去镇上这一件事,就让她很为难了。 她到赵家村这么久,到镇上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何况现在姐姐已经彻底不管她的事,而赵生财更不会带她去镇上。 “嫂子让我再想想吧。”小兰有些无力的说。公输冉不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沮丧从何而来,也懒得去问,便只对着小兰点点头。 “药材的事我会上点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打掉孩子之后的事吧。”而她自己,就该好好想想怎么通过这件事,除去赵生财。 小兰轻轻点点头,这个动作,仿佛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之后她坐在凳子上很久都没有动弹。 一早上,因着小兰上门,公输冉什么都没有做成,原先打算出门给兔子割些草,也没能割成,只好接着用家里的菜叶先喂着。要是三娘看到,又该说她败家了。 小兰离开之后,公输冉就开始准备午饭,菜还没炒好,赵铁生就回来了。 一进屋,发现公输冉没在屋里,赵铁生就朝着厨房走去,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口看公输冉炒菜。 随着铲子的上下翻动,一阵香味也钻进赵铁生的鼻子里。这段时间,公输冉的厨艺越发好了,每次吃饭赵铁生总觉得吃不够,如今,就连在家里吃饭也变成他期盼着的事了。 “你回来了,去把手洗了,菜很快就好了。”公输冉偶然回头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赵铁生,冲他笑了笑,又接着炒自己的菜。 “嗯。”应了一声之后赵铁生匆匆离开厨房门口。 将饭菜都端上桌,摆好碗筷,盛上饭,公输冉才注意到赵铁生还屋檐下喂那只兔子。小兰离开后她就把兔子抱到屋檐下晒太阳。赵铁生手里拿着一些新鲜的草叶子,明显不是家里的菜叶。 将盛好的饭放在桌子上,公输冉走了出去。 “这草哪里来的?”她没有出去割草啊今天。 “回来路上顺手扯的。”赵铁生将手中剩余的草都放在兔子面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然后走到屋檐下摆着的那盆水前洗了个手,然后转身进了屋。 那些草叶子是他饶了很远的路才割回来的,他怕公输冉再问下去自己没法回答。 见赵铁生进了屋,公输冉也跟了上去,她进屋的时候赵铁生已经先吃了起来。公输冉狐疑的看了赵铁生两眼,也坐下吃饭。 “一会儿你在家里的时候,找袋子将院子里的药材收起来吧,脱完粒就该晒谷子了。”帮公输冉收拾碗筷的时候,赵铁生突然说道。公输冉顺从的应了下来。 赵家村是有一大片平整的坝子供大家晒谷子的,往年赵铁生也是把谷子放在哪里晒,自己忙的时候还会有出门帮着翻翻谷子。 可今年他不想把谷子放到坝子上晒了,他不想让公输冉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己应付赵家村的那些村民。 大不了这两天先不采药,等晒完谷子,舂完米。然后再接着采药,晒药材。 “你只要把药材装进袋子里就行了,堆在地上,我回来的时候再把它们收回去……”赵铁生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堆事。他怕她一个大小姐,做不来这些事。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要公输冉做这些事,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她待在家里罢了。现在村里什么人都走出家门了,她要是现在出门,少不得遇上些不怀好意的人。 “我知道了,晚饭想吃什么?” 公输冉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便把话题扯开,只是她没意识到,她问这句话的口气太过熟稔,两人俨然是寻常人家的小两口。赵铁生也不觉得公输冉的语气有什么问题,仿佛一切就该这样。 “你看着做吧。”反正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吃。 送走赵铁生,公输冉找来几个布袋子,这似乎是赵铁生平日里用来装药材用的袋子。按赵铁生的嘱咐,将架子上晒着的药分别都装进袋子里,左右袋子也不重,公输冉就直接把装好的药拎进柴房赵铁生放药材的地方。 收完药材,她顺手也把摆在架子上的簸箕也收了回去,至于架子,她一个人也搬不动,还得等赵铁生回来。 做完这些的时候,下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但离做完饭还有些时间,公输冉又到柴房找来些木头,细细观察着它们,看能不能做些顺手的武器。如今,机关弩已经淬上了毒,但她还得给自己做一些小玩意,有备无患。 那把赵铁生给她的匕首,如今她用的是越发顺手了。每削去一点木屑,公输冉都觉得自己离报仇又近了一步。 等公输冉从一堆木屑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公输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做饭,赵铁生很快就要回来了。 每次都这样,做起这些事来,她就会忘了时间。 连忙将手中的半成品拿回房里藏好,将地上的木屑扫进灶膛里,她刚生起火来,赵铁生就回来了。 公输冉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快了一步。 “你回来了,你先坐会,我马上炒菜。”公输冉从厨房里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有赶忙回到厨房里去。她有些害怕赵铁生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做饭。 望着院子里已经被搬空了的架子,不是跟她说了,把药材收起来就可以了么,她倒是收得干净,连簸箕也搬回去了。赵铁生只当她是做这些事花了太多时间,才会这么晚才做饭,也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把院子里的架子搬进柴房。 搬完架子,公输冉还在炒菜,赵铁生透过半掩着的门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打水洗手,拿过刚刚回来时割的草开始喂兔子。 言情海 第四十章 晒谷子 喂完兔子,公输冉还没有从厨房出来,赵铁生起身走出屋,打算到厨房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走到院子里时,公输冉正好端着两盘菜往这里走过来。 “你去哪啊,该吃饭了。”见赵铁生从屋里走出来,公输冉开口问道,脚下的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端着菜径直进了屋。 见自己还没来得及答话对方就进了屋,赵铁生只好将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跟着公输冉讪讪的进了屋。 “你明天有什么要做的吗?”难得的,赵铁生在饭桌上对公输冉开口。公输冉摇了摇头,继续扒着碗里的饭。 往日里赵铁生从来不会问她哪天要去做什么,除非第二天他要到镇上去,前一天晚上会问公输冉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在饭桌上俩人也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今天赵铁生却反常的在饭桌上问起她话来。 难道是他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了,要自己也下地帮他? “那明天你就在家里晒谷子吧,时不时翻一翻就可以了,明天早上起来我教你怎么翻。”说完赵铁生扒了两口碗里的饭,也不去看公输冉。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公输冉见赵铁生完全没有想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开口。 其实她哪里需要赵铁生教,前世的这个时候,这些事自己哪样不用做。赵铁生为了不让她逃跑,很少允许她出门,所以家里的家务,公输冉都要学着做。 不管赵铁生白天多累,吃过饭之后他都会去洗碗,他想着,公输冉一个大小姐,每日这么给自己做饭已经算是委屈她了,要是再让她洗碗,哪天她觉得厌倦,闹起大小姐脾气,再不愿意做饭…… 这段时间每天都吃的公输冉做的饭,赵铁生觉得自己怕是再也吃不下去自己煮的白粥了。 公输冉也由他去,自己太殷勤反倒真像个贤妻了。 吃饱了的小兔子乖乖的趴在桌脚,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公输冉想摸摸它,又怕吵醒它,于是蹲在桌子旁,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睡着了的兔子。一人一兔就这么一起待在桌腿边。赵铁生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他走上前,一把拉起公输冉,将食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公输冉离开屋子。而公输冉,本来好好的看着兔子,突然被赵铁生拉走,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人出了屋,赵铁生将她带到厨房,公输冉正打算开口问赵铁生带自己过来做什么,赵铁生却指了指厨房的一个角落,示意她看那里。 顺着赵铁生指的方向看过去,公输冉发现厨房的那个小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房子模样的小窝。 这是什么时候搭的,今天做晚饭时自己进来抱柴火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窝啊。 “往里面垫些干草,往后就把兔子放这里吧。”不等公输冉开口,赵铁生就解释道。 兔子这种小东西,看着是可爱,但是要是养起来,那味道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赵铁生知道公输冉喜欢这只兔子,但他又担心,把兔子养在她屋里,时间长了难免有味道,到时候她指定受不了。 于是他洗完碗就过来搭了个窝,材料都是现成的,倒也不费事。他以为自己搭完窝回去,公输冉可能都回房休息了,没想到自己一进屋就见到她蹲在地上看兔子。脑子一热,就上前把她拉过来了。 现在想想真是冲动,万一公输冉当时一把甩开他的手,那他该如何是好? 还好还好,一路上公输冉都没什么动作。 “你什么时候搭的。”公输冉上前两步,细细看着这个小窝,心里想的却是,不行这手法太粗糙了,明天她得自己动手改进一下。 “洗完碗就搭了。”赵铁生如实答道,见公输冉脸上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欣喜的表情,赵铁生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 洗完碗?就是刚刚咯,自己这是看了多久的兔子啊。 “时候不早了,你把兔子抱过来,然后也早些休息吧。”没有在公输冉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赵铁生顿时觉得无趣起来,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柴房。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她不是喜欢那只兔子吗,为什么见到自己搭的窝,脸上一点欣喜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好像有些,嫌弃?赵铁生百思不得其解。 被突然拉过来,对方又突然走掉,公输冉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赵铁生,最近是不是有些问题?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公输冉去抱兔子的时候,虽然很是小心,但那只兔子还是醒了,睁着一对红眼睛盯着公输冉看,也不挣扎,公输冉只当它是腿上的伤还没好,没法挣扎,于是抱兔子的动作又更温柔了些。 安顿好兔子,她才回房,落了锁,吹熄油灯。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确实比油灯亮了三分。这月亮,倒是越来越圆了呢,公输冉入睡前,还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 第二天公输冉起来的时候,赵铁生已经将晒垫在院子里铺开了。如果是场坝上晒谷子的话,很少会有人垫上晒垫,因为场坝上的土都是夯实了的,就是专门为了晒谷物准备的。 晒在场坝上的谷子,即使混进一些沙土,等谷子晒干了之后扬净就可以了。 如今赵铁生是要在自家小院里晒,院子里的土可没夯实,如果不垫上垫子,会混进大量泥土灰尘,到时候就算谷子晒干了,也很难扬净。 趁着公输冉做饭的当口,赵铁生用推车从场坝上推了几袋谷子回来,将它们倒在铺了垫子的院子里,然后用木制的耙子均匀推开。忙完这些的时候,公输冉的饭也做好了。 吃过饭,赵铁生又给公输冉示范一遍怎么用耙子翻院子里晒着的谷子,叮嘱了几句之后才出门,出门前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谷子。 只是公输冉不明白,赵铁生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谷子弄回院子里晒,在场坝上晒干扬净,再回来舂米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前世的时候赵铁生也是这么做的,也没有吧谷子拿回来晒这一出啊。 但公输冉没有将自己的这些疑问对赵铁生说,她总觉得,赵铁生身份实在古怪,他这个人也让人捉摸不透,自己如果跟他交往过密,肯定会被他发现些什么。 适当的示弱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不能让赵铁生察觉自己的目的。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要想报仇,她就得跟赵铁生保持距离,不让对方了解自己。 眼下这个时节,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地里的庄稼上,没有人顾及公输冉,连赵虎赵木他们都没有机会遇上公输冉,更别提用言语撩拨。 因为要时不时用耙子翻那些谷子,让它们均匀的被阳光照到,公输冉也就放弃了出门给兔子找草的念头,时不时就拉着耙子在院子里的垫子上走一圈。 或许晚上赵铁生回来会带回一些草叶子。公输冉这么安慰着自己。 早上赵铁生晒谷子耽误了些时间,出么比平时晚了许多,中午也没有回来吃饭,公输冉没有炒菜,只将早上剩的一点菜热了热,将午饭对付过去 虽然一整天阳光都很好,公输冉也按照赵铁生的嘱咐,隔一段时间就拉着耙子在院子里绕圈圈,但一天下来,结果却不怎么讨喜。 小院四周还有围墙,中午那段时间还好,太阳稍微西移一点,一部分谷子就被围墙的阴影笼罩,根本见不到太阳。那些谷子,晒了一天还没有五成干。 小院又不大,一次晒不了多少,照这么下去,晒到冬天也不一定能晒完今年的收成。 一边用耙子将院子里的谷子拢成一堆,公输冉一边思索着,晚上要不要跟赵铁生说一下,让他把谷子拿到场坝上晒,自己到那里看着也是一样的,这小院实在是……不适合晒谷子。 等到晚上公输冉将这件事对赵铁生说了之后,对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点也没有想继续谈论这件事的打算。公输冉被他这样的态度搞得有些窝火,嗯一声是几个意思? 没想到自己好心提个建议,却换来这样的态度,连敷衍都算不上。算了,爱怎么晒怎么晒,到了冬天还没晒完,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或许,等不到冬天,自己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赵铁生何尝没想过公输冉说的问题,只是他不想让公输冉自己到场坝上去,给别人评头论足,左右自己种的庄稼也不多,再有明天一天就能全脱完粒,到时候他再把谷子拿到场坝上晒,自己看着就行。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跟公输冉解释这些,索性不去解释,这样反倒让公输冉觉得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大概是因为从自己醒来之后,比起前世,赵铁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对公输冉也给了十分的尊重,公输冉都快忘了,自己是被卖给赵铁生的女人。如今被赵铁生这么敷衍,心里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胡乱扒了两口饭,就放下手中的筷子,径直回了房,也不去看还在吃饭的赵铁生是什么反应,也不去管还趴在桌脚的兔子。 言情海 第四十一章 公输冉失踪 正在吃饭的赵铁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输冉突然就放下筷子回房,连兔子都不管了,平时不把兔子安置好她那里肯去睡觉。 虽然平时公输冉吃得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像今天晚上只吃了两口饭,她这是身子不舒服?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不应该看不出来啊。 算了,可能是时间久了,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赵铁生心里想着,一会自己吃完,把碗洗了,再把兔子安置好,也早点睡,争取明天把所有活都干完,早点到场坝上晒谷子。 他丝毫没意识到公输冉闹别扭是因为他的那一个“嗯”。 第二天早上,公输冉没有同赵铁生说话,赵铁生倒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当她是不喜欢晒谷子这件事,早早地也出了门。 只要快点把剩下的稻穗都脱了粒,以后她就不用晒谷子,也不会有小情绪了。赵铁生这么想着,干活的时候比往日更加卖力。终究是在一天里把剩下的麦穗都脱了粒。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桌上点着油灯,摆着饭菜,却是没有公输冉的身影。她房里没有点灯,赵铁生到厨房和柴房都看了看,都没有见到公输冉的影子。 “书染?”赵铁生试探的喊了一声。 到哪里去了呢?往日她就算出门,这么晚也应该回来了啊。 “书染。”得不到回应,赵铁生又提高了些音量。 连着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想来是不在家里。赵铁生出了家门,往隔壁田婶家走去。 “铁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正在舂米的田婶望着推门走进来的赵铁生问道。 “田婶,书染没到这里来吗?”赵铁生环顾了一下屋里,确定只有田婶一个人,但还是问了问,万一她来过呢,或许田婶知道她去哪儿了。 听到书染两个字,田婶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 “书染,她没来过啊。她不在家吗?”田婶皱了皱眉,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家不待在家里是要去干嘛? 就算是小俩口吵架,也不能大晚上不回家啊。难不成,公输冉逃跑了? 田婶心里开始动摇,却没有说出口,这段时间公输冉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也不像是还想逃跑的样子啊。何况以往她就有好多次逃跑的机会,每次自己以为公输冉肯定会趁某个机会逃跑,公输冉都没有。 这么一来二去,田婶对公输冉的戒心才消除大半。本来也是,铁生那么好的小伙子,公输冉跟了他也不算吃亏。 “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没在家,我还以为她到你这来了,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兴许她去谁家串门了。”说完赵铁生就想走,却被田婶拦了下来。 “唉等等,家里有没有少些什么啊?”田婶委婉的说,如果真的要逃跑,总得带上些值钱的东西吧。 “我没有仔细看,先不跟你说了啊田婶,我再去三娘家看看。”赵铁生没有听出田婶的言外之意,他倒是没有想过公输冉是逃跑了,这段时间,他都快忘记公输冉跟赵家村的其他女人不一样,她是被卖进赵家村,是被按着和自己拜天地的。 知道公输冉不在家,他第一想法是她可能是出去串门了还没有回来,到田婶家还是没有见着公输冉,他心里就有些不安了,赵虎的那张脸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可还记得赵虎上次到自家院子里“抓野猫”的那件事。 如果在三娘家还是找不到公输冉,他第一个就先冲到赵虎家。 想到如今不知身在何方的公输冉,赵铁生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你怎么可能不会看病?你就是不想治我家二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活该被人卖到赵家村。”赵铁生步伐匆匆,路过赵阿牛家时,却听到院子里传赵阿牛妻子的骂声。赵铁生连忙止住脚步。仔细听着里里面的声音。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弟妹不是那种人。”里面传来赵阿牛的声音,显然是在帮谁说话,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光听声音,赵铁生就能现象得到赵阿牛有多害怕他这个妻子。 “你给老娘闭嘴。”果不其然,里面传来赵阿牛妻子的怒吼。“我就说这个小狐狸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把你们一个个魂都勾了,你长本事了啊,敢替她说话。” 自始至终,赵铁生都没有听到第三个声音。 见自家男人为另一个女人说话,田小翠的怒火燃得更旺了,伸手就去揪赵阿牛的耳朵,又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么厉害她怎么不嫁给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浪蹄子,为了她你连二丫的命都不要了是吗?”一边骂着,田小翠一边用力把赵阿牛的耳朵往下扯,赵阿牛也随着她的动作低下头去。 被她揪得疼了,再加上还有外人在,赵阿牛只觉得田小翠落了自己的面子,便伸出手去,想扫下田小翠的手,没想到用力过猛,一把将田小翠扫在地上。 平日里田小翠可没给过赵阿牛面子,赵阿牛也一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从来没有反抗过,今天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了一样,为其他女人说话就算了,还把自己推倒在地。 田小翠平日里撒泼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立马站起身来,朝赵阿牛冲过去。赵阿牛还在懊悔自己怎么那么大力气,把田小翠扫到地上去了。正打算上前将田小翠扶起来,却看到对方像发疯一样朝自己冲过来,连忙侧身闪到一边。 朝赵阿牛冲过去的田小翠,原是打算将赵阿牛撞倒在地,然后自己再接着撒泼。却没想到赵阿牛竟然敢躲开自己,眼看着就要撞上墙上,田小翠连忙刹住脚,却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坐到地上的田小翠没有立即起来,反而是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赵阿牛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跟这个小狐狸精联合起来,想要我的命啊……” 被人这么指名道姓的骂,赵阿牛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说来也怪,往日田小翠也经常这么骂他,可每次他都忍住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耳朵都可以自动忽略掉田小翠说的一些话。 可这一次,他怎么就没忍住呢。 公输冉抱着手,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赵阿牛和田小翠狗咬狗,自己却一言不发。 她估摸着赵铁生快回来了,刚做完晚饭端上桌,田小翠就到家里来了。说是二丫不舒服,又开始发热,还一直吐。 一开始公输冉没打算过来,她本来就不是大夫,不过认得几味草药,杀人她会,治病救人她还不够格。 可田小翠一直苦苦哀求,就差给她跪下了,说只要她过去看看,让他们夫妻俩安安心就可以了,至于开药的事,等赵铁生回来再说也可以。 当时的田小翠,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公输冉都快以为求自己的人,跟那个出了名的悍妇田小翠不是一个人了。 提及孩子,公输冉难免心软三分,再加上架不住田小翠的苦苦哀求,公输冉就跟着她到赵阿牛家来了。 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她就看了看二丫的情况,然后大家一起等赵铁生回来,后来二丫又吐了一次,田小翠就让公输冉给抓药,公输冉哪里会这个,便拒绝了。 没想到田小翠就像疯了一样,一直让公输冉开方子抓药,不然就是见死不救,就是想害死二丫。 俩人为这件事起了争执,刚好赵阿牛从地里回来,替公输冉说了句话,田小翠开始破口大骂。 于是田小翠也不和公输冉争了,开始像以往一样,对着赵阿牛撒泼。 “你快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赵阿牛瞥了一眼公输冉,见对方脸上有几分嘲笑,心里更觉不快,也没了平日里的唯唯诺诺,朝地上的田小翠吼道。 “我就哭,你做了黑心肝的事,怕别人知道,我可不怕。你说你跟这个小浪蹄子睡过几次,这么帮着她说话?大小姐比起窑子里的姐儿,是不是更好……”田小翠越说越没边,公输冉握紧了袖中的机关弩。 她最不能容忍,别人用她的名节说事。 见田小翠越说越难听,赵阿牛连忙走上前去,想捂住她的嘴。真是疯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像她这种婊子,就活该被卖到这里,被……”田小翠话还没说完,赵阿牛也还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院门就忽然被踹开,其中一扇门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昭示着踹门的人内心的愤怒,。 赵阿牛抬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田小翠的骂声也戛然而止,俩人转过头去,望着踹门进来的赵铁生。 他站在那里,满身戾气,比平时更骇人百倍。平日里他只是面无表情,现在他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赵阿牛害怕下一秒他就冲过来,像踹那扇门一样,一脚踹在自己身上。 而赵铁生没有看他和地上的田小翠一眼,径直朝公输冉走了过去。 早在赵铁生刚踹门的时候,公输冉就将袖中的机关弩收了起来。还好,还好赵铁生及时出现,要是再晚一会,她怕自己真的会杀了院子里的另外两个人。 “你……还好吗?”赵铁生将原本想伸出去抱抱公输冉的手收回,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他在门外,听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田小翠嘴里一直骂的人,是公输冉。那些不堪的话钻进他耳朵里,在赵家村待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有了想杀人的念头·。 言情海 第四十二章 泼妇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给公输冉找些事情做,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让她尽量留在家里,减少她单独跟村里人的接触,就可以保护她。却没想到,她好好待在家里,还是会被牵扯进来。 不等公输冉答话,田小翠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赵铁生面前,扯住他一直袖子,大声嚷道:“铁生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个黑心肝的女人,她居然想要我二丫的命。你快跟我去看看二丫,我苦命的女儿啊……” 一边说着田小翠还一边扯着赵铁生的袖子,想拉着他跟自己进屋给二丫看病。 扯了扯,田小翠发现赵铁生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公输冉,并没有跟自己走的打算。 一直讨不到好的田小翠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扯起她那大嗓门,又开始喊了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们母女俩,一个个都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 没等田小翠的话说完,赵铁生一甩手,将田小翠又甩到了地上。这次跟田小翠平时撒泼自己坐到地上可不一样,她是真真实实被赵铁生甩了出去,摔得四仰八叉的。 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田小翠看了一眼赵铁生,他仍旧看着公输冉,好像要是公输冉不开口说话,他就会这么一直看下去。 见形势不妙,赵阿牛连忙上前去,想把田小翠扶起来,没想到他手还没碰到田小翠,就被她一挥手打了回来。 “你别碰老娘,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田小翠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对赵铁生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就是个采药的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心善收留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人,你他妈早死在山上了。”田小翠一遍说着一遍朝赵铁生那里走去。 “如今娶了个狐狸精,就把老娘的嗯给忘了。我呸,说是什么大小姐,指不定是哪家窑子里跑出来的……”赵阿牛见田小翠说得越发没谱,一把上前捂住她的嘴。 “对不住啊铁生兄弟,这婆娘今天怕是疯了,我替她给弟妹道个歉,你们大人……”赵阿牛见赵铁生的脸色越发不好,连忙解释道,没等他解释完,田小翠就一口咬在他手上。 手上传来的巨痛让赵阿牛捂着田小翠的手松了开来,田小翠趁机把他推到一边。 “我呸,你才疯了,被这狐狸精灌了迷魂汤了你们。”田小翠觉得,赵阿牛突然顶撞自己,就是因为公输冉,如今赵铁生来了,却不给二丫看病,一直看着公输冉,公输冉就是个狐狸精,来祸害赵家村的男人的。 虽然平日里见惯了田小翠撒泼,但赵阿牛没想到她这么没有眼力见,这赵铁生一看就是护着公输冉的,她还不停的骂骂咧咧,这可怎么收场啊…… 要是田小翠是个男人,赵铁生在就把她打得满地找牙了,可她偏偏是个女人,对一个女人动手,赵铁生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田小翠还在骂骂咧咧,且越骂越不堪入耳,赵铁生的拳头也越握越紧,这样的女人,简直可恶。 就在赵铁生打算转过身给田小翠一个教训时,袖子却突然被人拉住。 顺着袖子看过去,他一眼便看到了公输冉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此刻正紧紧攥着她的袖子。赵铁生握紧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我们回家吧。”公输冉终于开口说了他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 她的语气里满是疲惫,赵铁生听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便顺势牵过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回家。” 田小翠听俩人说要走,又缠了上来。 “你们谁敢走,我的二丫还躺在床上,你们却只顾着在这里调情,要是二丫有个好歹,我要你们这对狗男女……”赵阿牛见赵铁生和公输冉二人轻易的就要离开,喜不胜喜,没想到田小翠却跟疯子一样。 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惹得两人不快,赵阿牛连忙又上前捂住田小翠的嘴,有了上一次经验,田小翠这次要再想咬赵阿牛,也没那么容易了。 “时间不早了,都累了一天了,铁生兄弟早点回去吧,这婆娘今晚撞了邪,明天她好了我让她给弟妹赔不是去。”赵阿牛极其谄媚的说道,点头哈腰的姿势,让公输冉觉得,他还不如田小翠。 实在是不想再听田小翠那些污言秽语,公输冉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院子。 她多少有些害怕田小翠这样的泼妇,惯会胡搅蛮缠,要是遇上赵木赵虎,大不了就机关弩拿出来,解决了他们。 可田小翠,她把自己弄到这里的出发点是好的,勉强算得上是个合格的母亲。可之后发生的一切……明明是她自己一直在这里闹不停,如今反倒怪起别人。 感受到手心里的小手动了动,赵铁生看了一眼公输冉,没有松开手,而是拉着她走出了赵阿牛家的院子。 这个地方,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俩人伴着月光往回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路赵铁生都悬着一颗心,生怕下一秒公输冉就甩开他的手,但一路上公输冉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乖乖的跟着他往家里走。 虽然不知道公输冉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赵阿牛家,但凭着自己在院子里听到的田小翠说的那些话,赵铁生也能猜到,自己没到赵阿牛家之前,她受的委屈更多。 一路上公输冉都没有说话,赵铁生以为她是受了委屈所以不愿开口,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牵着公输冉的手又紧了紧。 远远地,只是她就见一帮人聚在自家门口,有的手里还拿着火把,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赵铁生拉着公输冉走上前去,想问问这是发生了什么,没曾想,这俩人还没走到他们面前,其中一个人就冲了上来。 “铁生,听说那女人跑了,你怎么搞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怎么,说你是不是满足不了她啊哈哈哈……”那人言语里满是讽刺,说完就放声笑了起来,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话的正是赵虎,他早就对公输冉嫁给赵铁生这件事不满了,公输冉这段时间又三番两次的朝他示好,赵虎早就把公输冉当成自己的了,只等自己家里的那个女人一死,再把赵铁生赶出赵家村,他就可以和公输冉过上快活日子了。 没想到,现在告诉他公输冉跑了,赵虎觉得损失的是自己,而不是赵铁生。 众人似乎都没看到躲在赵铁生身后阴影里的公输冉,交头接耳的又说了起来。公输冉只觉得浑身发抖,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前世自己逃走的时候,他们肯定也是这样聚在一起,一起说着下流的话,然后在一起上山抓她。前世的事一幕一幕在她眼前回放,死前受的屈辱,没能保住的孩子,如今,那些人就站在她面前,只要她见机关弩拿出来,瞄准他们,一个一个…… 她觉得头脑发昏,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嚣,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为你的孩子报仇。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告诉她,公输冉,你要冷静。机关弩虽然能轻易地杀人,可是,寡不敌众…… 她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着机关弩,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反反复复。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你不会是真的不行吧……”赵虎凑近赵铁生说道,却突然瞥到躲在赵铁生身后的公输冉。 不是说公输冉趁赵铁生下地的时候逃跑了吗? 来不及多想,赵虎一声尖叫,便摔出老远。赵铁生又退回公输冉身边。 在赵铁生出手的时候。众人这才看清那个躲在阴影里的人,不是公输冉又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说公输冉跑了,才召集众人,要趁她没跑远把她抓回来吗?如今公输冉好好的站在赵铁生身边,那不是白折腾大伙一趟吗。 如今正值秋收,在场的人白天都在外面,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活一天,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收了工,有的人家还得舂米。大晚上的把人召集起来,却发现要找的人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 原本在讨论赵铁生行不行的众人,在看到公输冉之后,开始抱怨起来。 他们之所以能被召集,倒不是因为所谓的热心肠,而是公输冉是大家伙凑钱买回来的,就像是共有财产,丢了可不只是赵铁生一个人的事。 何况公输冉本来就是买来笼络赵铁生的,不然寻常人家买个媳妇,是个女的能生养就行了,何必花大价钱买个大小姐回来。这公输冉要是跑了,为了留住赵铁生,他们可能还得凑钱再买个人回来。 在村民心里,赵铁生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可以说赵铁生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还是村里最好的。而赵铁生又不是赵家村人,村民对他都有些排斥和瞧不起。 但他们又不得不依赖赵铁生,赵铁生要是离开了赵家村,看病就会成为赵家村的一个难题。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起码他们明面上不会给赵铁生难堪,还得客客气气的。 言情海 第四十三章 暴露 一时众人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又都不敢朝赵铁生骂,只得对着被赵铁生扔到地上的赵虎骂了起来。 把众人召集起来的,就是赵虎。 原来赵虎从地里回来,正好遇上到外面找公输冉的田婶,田婶问赵虎有没有见到公输冉,又把公输冉不见了的事情说了一遍。赵虎第一反应就是,公输冉逃跑了。 在他心里,早就把公输冉看做自己的了,只等时机到了,他就可以过上快活日子。如今一听说公输冉跑了,他那里闲得住。 他可是日日夜夜都想得到公输冉。 于是他就把村民召集起来,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公输冉是大家凑钱买的,她跑了就是大家的损失什么的。一听说自己有损失,这些个村民就是再累再不想动弹,也还是跟着赵虎出了门。 找公输冉,总得带上赵铁生吧,毕竟,公输冉是嫁给赵铁生了的。于是就有赵铁生回来时看到的这一幕,一群人聚在他家门口,不知道商量着些什么。 如今看到公输冉回来了,还是跟着赵铁生回来的,看样子也不像是逃跑被抓回来。众人攒的一肚子气只能朝赵虎发泄。 好端端的,自己婆娘不管,管起人家家事来,赵铁生不打他打谁。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将赵虎数落一通之后,也纷纷散去,各回各家。等赵虎从地上爬起来,早已没有了公输冉的影子,只剩赵铁生一个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刚刚吃了赵铁生一拳,赵虎对赵铁生还存了几分恐惧,但他平日里流氓惯了,哪里愿意认怂。 “你也就这点本事,有本事你让她在床上求你。这一次没有跑,下一次可别求我帮你找。”赵虎语无伦次,说完不等赵铁生有所反应,撒腿跑出好远。 见所有人都散了,赵铁生也转身进家门,再把大门关上。 他进屋的时候,公输冉正蹲在地上喂兔子,就想前两天他看到的那样,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也刚从外面回来。 见赵铁生进屋,公输冉放下手中的菜叶子,站起身来。“菜凉了,我给你热一下。”说完就端起桌上的两盘菜出了门朝厨房走去。赵铁生连忙跟了上去。 她越是冷静,赵铁生就越是不放心。寻常女子遇上这些事,不得又哭又闹,何况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其实公输冉倒不全是不在意,只是她现在无比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怎么做。 这段时间里,她安安分分在赵家村待着,有人来看病,她还会帮着倒个水什么的 赵家村的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看上去一派和谐,公输冉都差点以为自己被卖进来是不存在的事。 只是今天晚上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就算一辈子都待在赵家村,也不会有人真的接纳她。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一辈子都待在赵家村。于她来说,今晚的那些人,就像是跳梁小丑,他们要闹,她就由着他们去闹。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在炒菜,赵铁生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一直到公输冉把所有的菜又重新端上桌。 “吃饭吧。”公输冉将盛好的饭递给赵铁生,表情跟往常一样温婉。 接过饭,赵铁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公输冉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变化,甚至比往日还要温婉一点。可赵铁生总觉得有些奇怪,具体那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公输冉放下手中的碗筷,朝着赵铁生开口道。 从一开始,她就等着赵铁生开口问自己,可赵铁生欲言又止,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问。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公输冉指的是自己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在赵阿牛家这件事。赵铁生把她从赵阿牛家带出来的时候,就什么也没有问她。 忍到现在也是难为他了。 被公输冉这么一说,赵铁生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问什么呢?问你还好吗?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吃饭吧。”公输冉在心里已经把语言都组织好了,就准备等赵铁生开口,自己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反正这次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藏着掖着。。 她等了半天,盯着赵铁生看了半天对方也憋了半天,没想到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倒是让公输冉愣了愣。 不过赵铁生不问,她也懒得再说,于是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吃饭。 心不在焉的扒着碗里的饭,赵铁生是不是瞥一眼对面的公输冉,而对方,只是安安静静得吃饭,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我今天脱完粒了。”赵铁生突然开口说道。 正在吃饭的公输冉楞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嗯了一声后接着吃饭。 “你明天不用在家里晒谷子了,我拿到场坝上晒。”赵铁生接着说。 “嗯。”过公输冉淡淡的应着,又夹了一筷子菜。 “过两天我带你去镇上吧。”那些人不是害怕她逃跑么,赵铁生偏要带她出去。 “嗯。”公输冉头都没有抬。 今天晚上,赵铁生的话似乎有点多啊…… “马上就要中秋了呢。”赵铁生若有所指的说。公输冉夹菜的手抖了一下,菜也掉回盘子里。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公输冉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赵铁生夹起刚刚掉回盘子里的菜,放到公输冉碗里。 而公输冉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埋头吃着碗里的饭,不再开口。 之后的好几天,就如赵铁生说的,他再也没有在自家院子里晒过谷子,只是每天把晒好的谷子推回来,然后舂米舂到很晚。 而这些天里,公输冉没有再出过门,赵铁生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待在自己房里,捣鼓她那些小玩意。小兰也没有再来找过她,公输冉心里倒是还惦记着堕胎药的事,这几天也想着法子的从赵铁生嘴里套出一些。 只是赵铁生每天忙着晒谷子,舂米,倒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上山采过药了。公输冉不出门,见不到小兰,也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临近中秋,赵铁生这几天紧赶慢赶,终于趁着好天气,把今年收的谷子都给晒干舂成米,于是挑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带着公输冉到镇上去买些中秋节要用的东西。 可能是那天晚上的事,给赵铁生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现在打心里不愿意让公输冉和村里的人接触。这次去镇上,牛车是赵铁生单独借来的,他在前面赶车,后面就坐了公输冉一个人。 这次赵铁生到镇上,主要是为了买东西,倒是没有什么要带去卖的,公输冉把剩下的那些手绢给带上了。 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卖手绢了吧,公输冉在心里想道。 慢慢悠悠的晃到镇上的时候,镇上的街道上已经是车来车往的了,许多像赵铁生和公输冉一样的人,从附近的村子里,赶到镇上为即将倒来的中秋买东西。 赵铁生怕公输冉肚子饿,一到镇上就先去买了几个烧饼,俩人吃过之后,才开始在镇上转悠起来。 原以为公输冉到了镇上会开心一点,这也是在赵铁生带她到镇上来的原因。可公输冉除了在拿到卖手绢的钱时脸上有几分欣喜,之后不管看什么,表情都是淡淡的。 自从那晚之后,公输冉就一直是这样,不悲不喜。这让赵铁生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公输冉一直兴致缺缺,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把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之后,赵铁生就带着她回去了。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公输冉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只是她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还容易犯困。 自己前脚刚到家,三娘后脚就来了。公输冉倒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三娘了,三娘恐怕是公输冉在赵家村里唯一喜欢的人了,见到三娘,公输冉心里多了几分欢喜。 见公输冉难得露出笑容,赵铁生也不打扰她俩,三娘坐下之后他就出了家门。 “书染,你听说了吗?”三娘神秘兮兮的说。公输冉将兔子抱到自己腿上,轻轻地顺着兔子的毛。 经过这段时间公输冉的精心喂养,兔子比先前胖了一些,后腿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能灵活的蹦蹦跳跳,但它已经可以慢慢走了。 如今被公输冉抱在腿上,兔子也不像原先那样一动不动,鼻子不停地嗅来嗅去,爪子也不停地在过公输冉腿上挠着。 “听说什么呀?”公输冉倒是没有好奇,平时三娘说话也就这样,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出来的却是没什么稀奇的事。 “小兰怀孕了,是赵生财的。”小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有几分不屑。 她刚开口,公输冉给兔子顺毛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那兔子见公输冉手松了,就在公输冉腿上东挠挠,西抓抓,一不小心,从公输冉腿上掉了下去。 幸好公输冉坐的凳子不高,那兔子掉下去之后,自己动了两下,然后慢悠悠的朝放有菜叶子的地方走去。 言情海 第四十四章 小兰之事 见公输冉的注意全在那只兔子上面,三娘又把音量提高了些:''书染啊,你在听我说吗?小兰你也见过的,还有印象吗?" 前段时间里小兰一直避着公输冉,俩人在别人面前基本没有说过话,三娘怕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说的小兰是谁。 "你还给过她绣线呢,就是那个小姑娘。"三娘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公输冉和小兰同框的画面。 "嗯,我记得。"公输冉将视线从兔子身上收回来,看着三娘。 刚刚她根本就没有在看兔子,只是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没反应过来。已经暴露了吗,还等不到自己帮她准备堕胎药。公输冉想起当日小兰信誓旦旦的说不要生下这个孩子,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自己是不是对这件事太不上心了。 既然三娘特意跑过来告诉自己,想来这件事在赵家村也已经传开了。只是,怎么会突然就传开来呢,看小兰的态度,她应该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才对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公输冉皱了皱眉,开口道。 如果这件事是昨天就被发现,那自己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怎么自己去个镇上回来就出了这种事呢? 问这些的时候公输冉还担心三娘说自己多管闲事,没想到却正中三娘下怀。小兰是个没嫁人的姑娘,三娘也是,只是她生得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壮实,脾气又暴躁,以至于到现在了都还没有嫁人,在村子里也没几个朋友。 她本就是八卦的人,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正愁没人说,所以才跑过来找公输冉,想着她早上去了镇上,这件事儿又是早上才刚传出来的,书染应该还不知道才是。 "听说是今天早上她和赵生财做那种事的时候被她姐姐发现了,她姐姐原本想打她来着,谁想到小兰有了孩子,现在连赵生财也跟她姐姐闹翻了,说谁敢动这个孩子他就让他不得好死。"三娘又绘声绘色的将抓奸现场描述了一遍,生动得公输冉以为当时她也在场。 "嘿嘿嘿,我听别人说的。"公输冉问三娘当时是不是也在,没想到三娘却这么回答她。 听别人说的?怕是自己想的多一些吧,谁闲着没事去对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些事。公输冉也不戳穿她。 "那现在怎么样了?我是说小兰,还有她的姐姐。"公输冉接着问道。 说到底,这件事跟自己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在此之前小兰曾经找过自己帮忙,而自己,也确实答应了要帮她。 如今变成今天这样,公输冉觉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她确实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就算答应小兰,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事。 "她姐姐一开始气得要死,但小兰有了孩子,赵生财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孩子,所以对这个孩子很看重,说小兰的姐姐要是再闹就休了她,把她撵出赵家村,她也就没闹了。"说着说着,三娘声音带上了些怜悯。 她和小兰以前关系还算不错,小兰从来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嘲笑她,所以三娘对小兰也不像对别人那么粗暴。 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分的呢? 好像是自从公输冉嫁到赵家村,自己认识公输冉之后,自己和公输冉的关系越来越好,和小兰也越来越生分,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三娘有些沮丧起来。 她不是故意要和小兰生分的,她是喜欢书染没错,可一开始,她来找书染,还会叫上小兰一起,小兰也来过一次,可那次之后,就再也不肯来了,连带着自己,她也不怎么来往了。 听了三娘说的话,公输冉嘴角抽了抽,是有多欲求不满,大早上的,偷人都这么明目张胆的了么? 照三娘说的,小兰是为了不挨打,才说出自己怀孕的事? 可公输冉想到当时她求自己时的那种决绝,不像是会做出因为不想挨打,就把怀孕这件事拉出来做挡箭牌的事啊。 只是如今小兰也不在,问三娘吧,公输冉觉得还不如不问。 "书染,你说,小兰以后怎么办啊,给赵生财生孩子吗?"饶是三娘再笨,也能看出这件事的古怪。小兰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脑子坏了才会想要给赵生财生孩子。 三娘在赵家村长大,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都是知道的,赵生财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流氓,只是近两年娶了小兰的姐姐后,好像收了收心,也开始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了。 只是小兰的姐姐嫁给赵生财这些年,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原先羡慕赵生财走了狗屎运娶了这么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妻子的人,如今也开始嘲笑赵生财,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赵生财对小兰姐姐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殷勤和百依百顺变成了冷漠,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拳脚相加。 如今更是把人家的妹妹也一并给睡了,享尽齐人之福。 “她不会生的。”公输冉轻飘飘的开口,像小兰这样的人,是不会甘心留在赵家村给赵生财生孩子的。换了自己也不甘心。 “啊?”三娘不解的叫了一声,然后看向公输冉。不会生?可是小兰都已经怀孕了,大家都知道了,她不生孩子还能做什么? 像赵家村这种偏僻的小山村,村民们不奢求功成名就,荣华富贵,只要能吃饱穿暖,能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那就够了。要是能再娶上个媳妇,生几个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那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如今的赵家村,比起以前可是破落了许多,如果不是走投无路,都不会有姑娘愿意嫁到赵家村,因此赵家村娶不上媳妇的人一抓一大把。 娶不上怎么办呢?那就买啊,像公输冉不就是被卖进赵家村的吗。有的人三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攒了半辈子的钱,就为了从外面买一个女人,传宗接代,然后再用下半辈子为他的儿子攒钱买女人…… 连媳妇都娶不起,更不能像皇城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像赵生财这种把人家俩姐妹都睡了的行为,在赵家村也是为人所不齿的。只是赵生财年轻时就是流氓,如今做出这种事,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姐姐如今见过小兰了吗?”公输冉刚从镇上回来,三娘就过来了,这段时间她总觉得没什么精神,今儿坐着牛车来回折腾,更是觉得疲乏,如今也是强打着精神跟三娘说话。 “还……还没有呢。”三娘有些心虚起来,小兰出了这样的事,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看小兰,反倒是跑到公输冉这里八卦…… “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想了想,三娘试探的对公输冉说道。她想去看看小兰,一个人又不太好意思去,叫上书染应该会好一点吧。 话说出口之后,三娘心里有些忐忑,担心公输冉会拒绝自己,毕竟这段时间俩人跟小兰都没什么来往,自己倒还好,毕竟跟小兰也认识好几年了。可书染也就跟小兰说过几句话,会愿意跟自己一起去看小兰吗? 只是三娘不知道小兰私底下已经来找过公输冉了,公输冉此刻正愁没有理由见小兰一面呢。如今三娘这么说,正合她的心意。 “看是要看的,只是不是现在。”公输冉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又指了指门口。“你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们要是现在去,知道的是我们要去看小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去蹭饭呢。” 她和赵铁生俩人去镇上,在镇上停留的时间倒不是很久,但来来回回,赵铁生都将牛车赶得很慢,倒是把大多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等俩人回到家时也接近傍晚了,和三娘闲话几句的工夫,如今太阳都快下山了,也是该做晚饭的时候了。 想到晚饭,公输冉就有些头疼,平日里还好,倒不觉得做饭是多么麻烦的事,只是今天,可能是到镇上太折腾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也是哦。”经公输冉一提醒,三娘才注意到,现在这个点,别人家都在准备晚饭,自己去了趋势不太合适,更何况,小兰家,还有她姐姐呢,自己过去看小兰,那把她姐姐当什么了? “不如我们明天再去,姐姐你看怎么样?”公输冉用商量的口吻对三娘说道。 如今三娘心里满是愧疚,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兰的事。 "那好,我们明天去。"三娘跟着喃喃说道,人还坐在赵铁生家里,一颗心却早就飞到了小兰身边,她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小兰身边,问问小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有赵生财的孩子,是不是赵生财强迫她? 如果是,如果是的话自己又能做什么? 俩人又接着闲话了几句,但各自都心不在焉的,几句话之后三娘就以该回家做饭为由离开了。公输冉也不留她,送走三娘之后就强打起精神进了厨房。 她和赵铁生一早就出了门,午饭也是在外面吃的,如今冷锅冷灶的,原本就不高涨的情绪如今又低了三分。 言情海 第四十五章 去看小兰 生气炉火,烧起炉灶,公输冉刚把米淘好,赵铁生就从外面回来了。他手中拎着两条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出门抓的。 "三娘走了?"赵铁生走进厨房,把鱼放进一个篮子里,跟公输冉搭话道。 "嗯,刚走没一会你就回来了。"公输冉一边说着一边把装有米的锅放进火上。转过身来,望着篮子里赵铁生带回来的鱼,颦了颦眉。 原本今天她就不是很想做饭,只想着随便炒两个菜,对付一晚上得了,可如今赵铁生又带回这么两条鱼…… 她望着那两条鱼,迟迟没有动作,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赵铁生,自己今晚不想做鱼,这鱼,明儿再做?只是明天,这鱼怕是不新鲜了。 "你先歇会吧,今儿也折腾一天了。"公输冉正想着要怎么和赵铁生开口才好,赵铁生却走过来把篮子端走了。 "啊。"公输冉一时没搞明白赵铁生的意思,自己休息一会,那晚饭呢?赵铁生来做? 一想到赵铁生煮的粥,公输冉觉得身上的疲乏立马消了一半。连忙开口道:"不用了,我来做吧,你等着吃饭就好了。"说着就上前想把赵铁生手里的篮子拿回来。 比起吃赵铁生做的饭,她宁愿打起精神自己做饭。 她上前抓住赵铁生手里的篮子,赵铁生也愣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放手,公输冉也不好用抢的,两个人就这么一人拿着篮子的一半。 "我是说,我先把鱼杀好,处理干净,你再接着做菜,不是要我自己做。"赵铁生说到后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整个人有点难为情起来。 他看出了公输冉明明想要休息却还是拒绝自己的原因。不过也是,别说公输冉了,现在就是让他吃自己煮的东西,他也不一定能吃得下去。 被看穿的公输冉有些尴尬,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那好吧,你好了之后叫我一声就可以了。"公输冉一边悻悻的说,一边把手里的篮子推给赵铁生。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等把篮子全都推到赵铁生那里,确定赵铁生拿稳之后,公输冉匆匆的离开了厨房。 望着公输冉匆匆离开的背影,赵铁生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看来自己煮的粥,给她留下很大阴影啊,难为她还吃了那么些天。 离开厨房之后公输冉到柴房里,把趴在窝里的兔子抱了出来。柴房里赵铁生给兔子做的那个小窝,后来又经过公输冉的改良,比原先精致许多。公输冉还给它加了一扇门,晚上把兔子送进去的时候就把门关上,免得它晚上出来乱跑踩到赵铁生的草药。 原本赵铁生就想着要把兔子送给别人吃,公输冉害怕要是兔子不安分,糟蹋了他的草药,他一怒之下,都不用送人,他自己就能将兔子扒皮吃肉…… 此时公输冉已然忘了,赵铁生在收庄稼那么忙那么累的时候,回来路上还不忘给兔子找吃的。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把兔子抱进屋后,公输冉拿出火折子把油灯点上。 借着昏暗的灯光,公输冉将兔子放在自己腿上,那兔子白日里吃饱喝足,现在也懒得动弹,任凭公输冉摆弄。 她细细的检查着兔子的两条后腿,经过赵铁生的调理,兔子两条后腿上原先狰狞的伤口旁边已经长出了细细的绒毛,等再过些日子,长长的兔毛就能把伤疤给遮盖上。 就在公输冉玩兔子尾巴玩得快要睡着的时候,赵铁生终于来叫她去做菜了。 "好了,你可以做菜了。"赵铁生从院子里进来,公输冉点了点头,将睡在自己腿上的兔子抱了起来,正想放到地上,赵铁生就上前来,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兔子。 有那么一瞬间,公输冉觉得,赵铁生接过去的,不是兔子,而是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 甩了甩头,公输冉暗骂自己两句,今天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吃过晚饭,趁着赵铁生洗碗的功夫,她麻利的洗漱之后,在赵铁生洗完碗之前就回了房。 躺到床上,公输冉原本乱成一团的脑子又清醒起来。既然小兰的事情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那自己也不能什么动作都没有,难不成真要看着赵生财左拥右抱,儿女绕膝? 前世赵生财没有这样的机会,这辈子,公输冉也不会让他有。抬眼望了望窗外越来越圆的月亮,公输冉,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沉沉睡去。 第二天公输冉起得比平时晚了些,她只当是昨天不太舒服,所以睡得久了些。他起来的时候,赵铁生已经不在家来,想来是上山采药去了。公输冉刚起没多久,三娘就过来了。 "书染啊,你怎么才起呢,太阳都老高了。"三娘进门的时候公输冉刚洗完脸,于是就打趣道。 在田地里讨生活的人,哪个不是起早贪黑,早出晚归,特别是嫁进来的媳妇,赖床晚起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只是赵铁生家里就赵铁生一个人,上面没有长辈天天盯着公输冉,赵铁生在这方面对公输冉也没有什么要求。 应该说,自打自己醒来之后,赵铁生就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公输冉,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赵铁生这个样子,很容易让她忘记,他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 因此她得时不时的就提醒自己,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就等着自己放松警惕,然后将自己拆之入腹。 "哪里是我起晚了,明明就是姐姐起早了。"公输冉也不理会三娘的打趣,把洗脸水倒掉,拿着盆进了家门,三娘也跟了上去。 "书染啊,我们今天去看看小兰吧。"提起小兰,三娘也不由的将声音压低了些。 三娘昨晚回家想了一晚,她还是认为小兰是被赵生财逼迫的,她要亲自问问小兰,如果真的是这样子,那小兰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就一定不会推辞,这样她才不会那么愧疚。 "我正打算过去找姐姐呢,没想到姐姐就先来了。"公输冉将木盆放好,又擦了擦手,这才在三娘对面坐了下来。 "真的吗?那我们……书染你刚起,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三娘记起自己进门的时候公输冉正好要到洗脸水,就想到公输冉应该还没吃东西。 "不吃了,我们也去不了多久。"公输冉开口拒绝,家里如今除了一些赵铁生上山采药时会带的干粮,并没有其他现成的吃食。 如果要吃东西公输冉还得现做,不然就只能吃赵铁生的干粮,那还不如让她饿着呢。 再说今天她起的晚,要不了多久赵铁生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该做饭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输冉发现自己最近越发的懒散了。 既然公输冉这么说,三娘也不再多说什么,俩人关了门就往小兰家走去。 当年为了方便村里人看病,给老村医盖房子的时候,特意把地址挑在村子中心,也就是说,如今的赵铁生家,在村子的中心,而小兰家,在村子的最西边。 三娘挽着公输冉朝西边村头走去,一路上偶尔有几个人跟俩人打招呼,公输冉都一一回应,倒是三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几次公输冉跟她说话她都像是没有听到,最后公输冉也不再开口。 小兰家是西边村头的最后一家,三间茅草屋,破败的篱笆围出一个院子,里面养着几只鸡鸭。 因为赵生财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专做些欺邻霸里的事,村民们为了不惹事上身,住在周围的人家,住得都离赵生财家有一段距离。 俩人站在门口,三娘看了看公输冉,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转过头去,朝着院子里喊了几声。 "小兰,小兰,你在家吗?我和书染来看你了。"喊完,三娘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为什么要说来看你了呢,这不就是说明,自己什么都知道了,是专程过来找小兰的。如果小兰真的是被赵生财逼迫的,听了这些话,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 不管本意如何,自己那么说,总归是带了一些怜悯的。三娘一时急了起来,转头看向公输冉。 自从三娘朝着屋子里喊话之后,公输冉就一直盯着茅草屋的门口。门没有关,但从外面望去,里面似乎是黑乎乎的一片,公输冉什么也没有看到。 其实在赵家村,乡里相亲的,没有敲门的习惯,都是推门就进。只是如今三娘对小兰心怀愧疚,像见小兰又害怕见到她,加上这里可不止是小兰家,还是赵生财的家,所以三娘不敢直接推门就进。 而公输冉呢,她倒是没有三娘想的那么多,但早些年良好的教养,让她在进门之前还是想先征得主人的同意。 从三娘突然噤声之后,周围就只剩下小院里几只鸡鸭的叫声。就在三娘以为赵生财家里没人准备叫上公输冉离开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言情海 第四十六章 再见小兰 说是走,倒不如说是跑出来的。小兰踉踉跄跄的跑进院子里,惊得院子里的鸡鸭一阵扑腾,带起一院子的灰,公输冉呛得轻轻咳了两声。 见小兰走出屋来,原本都准备转身的三娘也连忙迎上去,小兰把篱笆上的门打开,将两人领了进去。 穿过满是鸡鸭的粪便的院子,三人进了那件黑乎乎的茅草房里。小兰将俩人带到三间茅草屋的最右边的那一间。一进屋,先映入公输冉眼里的不是梳妆台也不是床,而是满屋子的杂物。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公输冉都没有住过这样的屋子。 在小兰的带领下,公输冉才看到房间角落的那一张小床。床单和被褥都被洗得发白,上面还有许多补丁。 “有些乱,你们随意坐吧。”小兰掸了掸床上的灰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她也去过三娘家里,虽然三娘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但三娘上面有三个哥哥,三娘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有哥哥宠着,她在家里也是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 至于公输冉,那就不用说了,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公输冉在被卖到赵家村之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怕是人家的茅房都要好过这三件茅草屋。即使是现在,公输冉住的也是村里最好的房子。 昨天之后,小兰就不愿出门,也不愿见人,今儿赵生财说要到镇上去,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要是以往,她早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可自从赵生财强迫了她之后,她一秒也不想待在赵生财身边。 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她不想和赵生财待在一起,也不想去面对外面别人的眼光,不管是不齿还是怜悯,她都不想看到。 于是赵生财就带着姐姐去镇上了,走之前还叮嘱她好好待在家里,说是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好吃的。小兰讨厌赵生财用这种对孩子说话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如果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孩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的事。 刚刚小兰在屋里听到三娘喊自己的时候,原本打算假装自己不在家的,就算三娘进来她也不怕,她这间屋子里满是杂物,要找个藏身的地方还不容易? 只是在听到公输冉的名字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原本她姐姐就不喜欢自己和公输冉走得太近,如今自己又不愿出门,要想见到公输冉怕是难上加难了。可今天公输冉就上门来看她,她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只要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她就还有机会。不,就算是孩子生下来了,她也不要一辈子就这么待在赵家村,待在赵生财身边。 “小兰……”俩人坐下之后,三娘叫了一声小兰的名字,然后就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才是。”公输冉突然开口道,小兰随后明白她的意思,一张脸涨得通红。 来之前三娘想了许多的话,比如她要怎么问小兰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她要怎么向小兰保证,只要自己帮得上忙,就一定不会多犹豫一下。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三娘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小兰对这件事的反应跟自己想象中的有很大出入,来这里之前,三娘坚信小兰是被赵生财强迫的,才会有他的孩子。那小兰见到自己,不说嚎啕大哭,起码会掉几滴眼泪才是。 可是眼前的小兰没有,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好像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连三娘都不敢肯定,小兰究竟是被逼迫的还是心甘情愿的。 她哪里知道,小兰之所以这么平静,不是三娘想的那样,而是因为公输冉在这里。 听到公输冉名字的那一刻,小兰就隐约见到了希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这样相信公输冉。只是她觉得,公输冉既然答应帮自己,就不会什么都不做。如果公输冉不打算帮自己,完全可以拒绝自己,毕竟俩人也没什么交情,何必费那么大的周章同自己开玩笑。 如今她和三娘一起来,那她一定不会不管自己。 “不是姐姐说要来看小兰吗,怎么见到了反倒不说话了?”公输冉看着欲言又止的三娘开口道,要找个什么借口打发走三娘才是。 “我……”三娘一时没了话,只低着头,也不去看俩人。 “呀。”公输冉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了一声,三娘和小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时一脸疑惑的看向公输冉。 “哎呀我忘带东西了。”公输冉懊恼地说道。 “你忘带什么了啊书染?”三娘好奇地问,刚刚出门的时候她没听到书染说要带什么东西啊。 “是几味药材。”公输冉的语气里尽是懊悔。 听到药材,小兰下意识的挺直了背,公输冉是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堕胎药吗?虽然而今基本上整个赵家村都知道自己有了赵生财孩子的事,但只要孩子还没有出生,就不算太晚。 “什么药材啊?”三娘听到公输冉这么说,又觉得自己空着手来看小兰,是不是不太好,早知道拿俩鸡蛋一起来好了,再怎么说小兰现在也是有孩子的人。 “是几味安胎的药,昨儿跟姐姐说好来看小兰之后,我就想着给小兰带点什么好,我家里什么都没有,倒是有几味安胎的药,原想着把它给小兰拿过来的,结果我刚起姐姐就来了,出门太着急我给忘了。”公输冉说话带上了几分哭腔,一副自责不已的表情。 三娘想起自己去找公输冉的时候她确实刚起没多久,要是自己不那么心急,倏然就不会忘了。 “要不姐姐在这里陪小兰坐着,我回去拿药材,只是这一来一回,也要花上不少时间,等我到家就该准备午饭了,我下午再把药材送过来吧。”公输冉说着就作势起身要走,三娘连忙将她拉住。 “要不我去给你拿吧,你告诉我药材放在那里,我走得比你快,很快就回来了。”三娘一听说公输冉要走,就有些着急,要是自己留了下来,要和小兰说些什么呢?何况书染也是因为自己才会忘记拿药材的,自己替她跑一趟不就得了。 赵家村人家的大门,通常是不上锁的,就算你见着上了锁,那也只是虚挂着一把锁,轻轻一碰就掉了。因此只要公输冉告诉三娘,药材放在什么地方,不用钥匙,三娘就能拿到。 “真的吗,那太谢谢姐姐了。”公输冉像是遇到了救星,笑得眼睛都弯了。“药材酒放在桌子上,一个捆好的小纸包,姐姐一进门就能看到,很好认的。” 记清楚公输冉说的纸包的模样之后,三娘就离开了这间堆满杂物的屋子·。 而小兰呢,在听到公输冉说过安胎药的时候,她就傻掉了。自己明明是像公输冉求的堕胎药,他咱么会要给自己安胎药呢?难道她真的是因为整日闲着无趣,所以绕那么大个弯子同自己开这么一个玩笑吗? 先假装答应自己会帮自己找堕胎药,给自己希望,然后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就让自己这么干等着。如今自己有孩子的事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就拿着安胎药来看自己,几在众人面前博了个好名声,又顺道往自己心上扎上一刀。 等小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三娘的身影,只剩公输冉一个人。她看向公输冉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和疑惑。 “你先给我说说,你怀孕的事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吧。”三娘走后,公输冉开门见山的说道。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安胎药,那些都是她为了支开三娘撒的谎,三娘到赵铁生家里,没有见到自己说的包着安胎药的纸包,兴许会四处找找,但找不到她就会回来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啊?”小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公输冉的口气,又不像是在戏弄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我说,你不是藏得很小心吗,怎么会被人发现。”公输冉以为小兰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又说了一边。 她瞥了一眼小兰的肚子,小腹平平,小兰孩子的月份本来就不大,在肩上小兰生得瘦弱。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怀孕的人。若所思因为身形暴露了,公输冉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见公输冉语气严肃,小兰也暂时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抛到一边,开始回答公输冉的问题。 “是我太着急了……”小兰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原来昨天早上,小兰的姐姐下地之后,赵生财又摸进她的屋子里,向她求欢,她自然是不肯。 且不说现在她有了孩子,不该做那些男欢女爱之事。就说眼下青天白日的,外面人来人往,白日宣淫,还是和自己的姐夫,这事要是被人知道,小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出门了。 以往赵生财三天两头的也摸进她的屋里,但每次都是在大半夜的,有的时候,小兰正在熟睡,就突然觉得有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刚醒过来就被捂住了嘴。 当然,赵生财也从来不会在她这里过夜。 言情海 第四十七章 计划 像这样大白天的向她求欢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她拼命反抗着,可是小兰的反抗对赵生财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她甚至搬出了姐姐,要是姐姐突然回来,看到了就不好了。小兰试图这么说服赵生财。 但昨天早上的赵生财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全然不顾小兰说些什么,三五下就将她的衣服撕了个精光。 结果就是,做到一半的时候,姐姐突然回来了。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拿来放杂物的,有很多农具也是放在这里。小兰的姐姐从地里回来,准备把农具放回去,结果推开门,见到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和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赤条条的缠在一起。 在和姐姐争执的过程中,自己怀孕的事被姐姐发现了。 事后小兰觉得,在姐姐问自己是不是怀孕了的时候,应该矢口否认的。赵铁生不在,赵家村只有他这么一个医生,她不说自己怀孕,自己就可以死不承认。姐姐自己都没有生过孩子,她问这种问题也只是猜测罢了。 只是小兰当时慌了手脚,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自己不说话,姐姐就当她是默认了。 再后来,就像公输冉听三娘说的那样,姐姐和赵生财起了争执,赵生财看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扬言姐姐要是再闹,就把她赶出赵家村,于是姐姐也没有接着再闹下去。 “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对姐姐说了什么,今儿早上姐姐对我一点也不像昨天那样,还说和赵生财一起到镇上给我买点补身子的。”小兰冷笑道。 猜她也猜得到赵生财会对姐姐说什么,无非就是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说事,姐姐这两年,为了要个孩子,什么偏方没试过。 给自己补身子,呵,是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补吧。 小兰还是不明白,姐姐怎么就变成怎样了呢。 姐姐刚留在赵家村的时候,赵生财千方百计的讨她欢喜,她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如今赵生财做出这些是,姐姐也不再替自己说话,反而有几分由着赵生财的意思。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这个孩子……" "我不会生的,小冉,我不要生这个孩子,光是想想赵生财我就觉得恶心,我不要生下他的孩子。"不等公输冉说完,小兰就抢着开口道。 她恨赵生财,他毁了姐姐,还想毁掉自己,小兰恨不得赵生财马上就死去。 "小冉,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要什么安胎药,我不会生这个孩子的。"小兰突然想到刚刚公输冉跟三娘说的话,握住公输冉的手哀求道。 前两次小兰去找公输冉,确实是带了别样的心思,之所以叫公输冉嫂子,就是想提醒公输冉,她是被卖进赵家村的人,只要她帮自己,自己也能帮她逃离赵家村。没想到,公输冉压根就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就算你要我也没有,安胎药只是支开三娘的借口罢了,我既然答应你,那就不会食言。"估摸着三娘也差不多在回来的途中了,公输冉又加快了些语速。 得到这样的回答,小兰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一定能拜托赵生财,到时候孩子要不要随你。"公输冉眼里染上几分杀意,小兰当然会摆脱赵生财,因为自己没想让赵生财活着。 "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小兰一脸诚恳的望着公输冉,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敛去眼中的杀意,公输冉凑到小兰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片刻之后,才从小兰耳边离开。 "听懂我说的话了吗?"公输冉一眼严肃的问小兰,其实这件事不难,只是她要让小兰重视起来,这样自己才能万无一失。 想了片刻之后,小兰重重地点了点头,"懂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就想起三娘的声音。 "书染,你把药材放哪了,我怎么没见着。"话音刚落,三娘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微微喘着气。 小兰和公输冉俩人对视一眼,又恢复往日的神态。 "啊,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瞧我这记性,辛苦姐姐跑一趟了。"公输冉连忙下床,走到三娘身边,略带愧疚的说。 "你改天拿来就是了,反正我在家也闲着没事,三娘你有就来找我玩。"自己担心的事解决之后,小兰心情也好了很多,跟三娘开起玩笑来。 而三娘尴尬的笑了笑,嘴里应着好的好的她现在已经一点儿也不确定小兰是不是被赵生财逼迫的,如果不是,那自己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看待小兰吗?三娘不敢确定。 "书染你不是说要做饭吗,刚刚我回来的路上,还遇到铁生了呢。你也出来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三娘刚刚从赵铁生家里出来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赵铁生,他还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如今见到公输冉,就随便说了。 "姐姐说的是,我也该回去了,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吧小兰,到时候一定记得把那份安胎药带上。"公输冉信誓旦旦的说道,三娘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笑了出声。 "说得好像谁惦记你那点药一样。"三娘忍不住打趣道。"还是快些回去吧,铁生回来找不找你该着急了。"上次公输冉在赵阿牛家发生的事,三娘也听人说过一些,她也问过公输冉,但公输冉好像不是很想说起这件事,三娘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了。 如今赵铁生回家了,而公输冉却还在赵生财家里,要是赵铁生知道了,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 "是啊,你们都快回去吧。"小兰笑吟吟的开口道,刚刚公输冉已经告诉她自己该怎么做,如今自己只要等就行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三娘和公输冉这才离开赵生财家,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书染啊……"快到赵铁生家的时候,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娘突然开口道。 "嗯?"公输冉轻声应道,她倒是觉得今天的三娘不像以往那么直爽,说话做事都变得扭捏起来。 "你说小兰是自己想给赵生财生孩子的吗?"三娘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本来就是有话就憋不住的人,没有当面问小兰,忍到现在才问公输冉,对三娘来说已经很稀奇了。 "如果是姐姐,姐姐会想给赵生财生孩子吗?"公输冉反问道。她不知道三娘和小兰以前的关系,但她猜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自己给小兰绣线那次,就是三娘带着小兰来找她玩的。如今小兰出了这种事,被赵家村的女人们戳着脊梁骨骂,三娘去还是要去看她。 "才不要,他老得都可以当我爹了。"三娘摇了摇头道。 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赵生财要什么没什么,傻子才会跟他睡觉。可是见过小兰之后她就不确定了,因为小兰的反应实在是……跟没有反应一样。 "那不就得了。"公输冉笑道,她没法告诉三娘事情的来龙去脉。三娘虽然平日里泼辣了些,但心思还是太过单纯,所有表情都挂在脸上,她怎么会理解那种心里在滴血,脸上却仍旧要保持笑容的痛苦。 原本三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赵铁生家已经在眼前了,赵铁生就站在门外,好像是在特意等公输冉回来,三娘也不好再打搅人家小两口,于是就在这里同公输冉分开了。 望着站在门口的赵铁生,公输冉觉得很不真切,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而赵铁生回家后没见到公输冉,上次的事又让他有了后怕。可如今是大白天,他总不能一家一家的去问,公输冉有没有在你家,传出去,人家还当他是一刻都离不得公输冉。 一刻都离不得。赵铁生被自己突然跳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见公输冉自从三娘走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望着大门这边,却半步也不再往前走,他又是着急又是好奇,连忙走到公输冉身边。 远处的影子突然朝自己奔来,在靠近自己的时候公输冉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她讨厌不真切的感觉,握在手里的东西才叫人安心不是吗。 "怎么不走了,走不动了?"赵铁生开口问道,刚刚公输冉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吓了他一跳。最近公输冉好像都没什么精神,做什么都很疲倦的样子。 思绪被赵铁生的声音拉回,意识到自己攥着赵铁生的袖子,公输冉连忙松开手,摇了摇头,迈开步子接着向前走去。 "我马上就去做饭。"一进家门,公输冉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朝厨房走去,很快屋顶就冒出一缕炊烟。 赵铁生忽然意识到,他和公输冉俩人,交流得最多的就是,吃什么。 一会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有那只兔子之后,偶尔会说几句关于兔子的事。但关于彼此,他们好像都刻意的忽略了,没有谁问过对方这一类问题。 话说回来,就算问了,自己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赵铁生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对别人说起?那她呢?嫁给自己之前,她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卖到赵家村,被嫁给自己? 他忽然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事情。 言情海 第四十八章 中秋 那天之后,公输冉再也没有去看过小兰,期间三娘来找过她几次,但都没有再提起小兰。小兰的事,就像一阵风刮过赵家村,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或许是赵生财的流氓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即使中间他安分了几年,如今做出这种事,就好像是喝茶吃饭那样普通,没有人觉得惊讶。 中秋前一晚,赵铁生又问公输冉第二天要不要跟自己到镇上去,一想到来来回回的颠簸,公输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赵铁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了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她随口说了几样吃食,赵铁生一一记下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公输冉起来时家里依旧没有了赵铁生的身影,想起昨晚赵铁生同自己说要去镇上的事,公输冉会心的笑了笑,真是连老天都在帮自己。 喂过兔子之后,公输冉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服,关上院门,朝赵家村西边走去。 一直到傍晚时分,赵铁生才从镇上回来,还带回两个灯笼,他在院子里竖起一根杆子,将灯笼挂在上面。 而公输冉早就在院子的东南角里摆上了供桌,供桌上摆上香坛,瓜果月饼。 以往她还是公输家的小姐时,中秋的祭月她最喜欢的祭祀活动,可如今在赵家村,环境所迫,连一对蜡烛都没有,只能一切从简。 夜幕降临,月亮却一直躲在云层里不肯露面。俗话说“女不祭灶,男不拜月”,公输冉祭月的时候,赵铁生只站在一边默默看着。 上香,祭酒,拜月。公输冉祭月的流程精简得不能再精简了,做完这些之后,公输冉将供桌上的月饼切了三份,赵铁生只当她是把那只兔子一起算上了,连问都没有问。 撤掉供桌,赵铁生把今天自己从镇上买回的桂花酿拿了出来,连带着昨晚公输冉让他买的那些小点心也一道摆了出来。 “你尝尝,这酒不烈。”赵铁生把倒上桂花酿的碗递给公输冉。 这是今天他跑遍整个镇上买的,去年家里只有他和老村医,俩人都不是赵家村的人,老村医无儿无女,赵铁生又不记得以前的事,两人的中秋过得跟平时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那唯一象征着中秋节的月饼,都是田婶送过来的。 但今天,赵铁生到镇上之后,看到跟中秋有关的东西他就想买回来。 接过那碗桂花酿,公输冉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起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是该喝些酒庆祝庆祝才是。 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确实像赵铁生说的那样,这酒一点也不烈,口感香甜,入喉顺滑,隐约还带着几分桂花的香味。 见她如此,赵铁生不由得轻笑出声,伸手接过公输冉手中的碗,开口道:“酒不是这么喝的,照你这个喝法……”说到一半,他发现公输冉一直盯着自己看。 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赵铁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她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看? “赵铁生,你对我笑了诶。”公输冉双颊微醺,语气里也带了三分醉意。 前世今生,这好像是赵铁生第一次这么对她笑。 前世赵铁生也对她笑过,但那是残忍的笑容,是公输冉不愿想起的记忆。而今生,赵铁生虽然不像前世那么恶劣,但几乎是不苟言笑的,公输冉都怀疑他是不是戴了个面具,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着一个表情。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赵铁生对她笑过好多次。 听到公输冉喊自己的名字,赵铁生觉得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公输冉说自己没有对她笑过,只是赵铁生知道不是这样的,她不知道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得多努力才能不让嘴角扬起,维持平日里那副模样。 倒是公输冉,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是吗……”赵铁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经常笑就是了。 这样会不会太过孟浪,会把她吓着吧。想了想,赵铁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是啊。”公输冉使劲的点了点头。“赵铁生,你究竟是谁?”借着三分酒意,公输冉将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她知道赵铁生只是老村医捡回来的病人,但还是好奇,到赵家村之前,赵铁生是怎样的身份。公输冉自幼在金银堆里长大,在之前那么多年的安逸生活里,她见过的人,没有哪个人能跟赵铁生相比。 除去样貌不说,赵铁生身上的气质,不会是一个寻常百姓能够拥有的。公输冉也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气质,或许是因为,以前她的身边,并没有类似赵铁生身份的这种人。 听到公输冉的问题,赵铁生倒酒的手晃了一下,酒坛子里的酒也洒了一些到桌上。 自己是什么人,赵铁生也想知道,但是只要他试图回想以前的记忆,脑袋就痛得不行,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强迫自己去回想。甚至在娶了公输冉之后,放弃离开赵家村的想法,打算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想不起来就不想吧,再说了,兴许过去有些什么不好的回忆,想起来也只是徒增痛苦。 见赵铁生不说话,公输冉以为他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便有些赌气的撅了噘嘴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你原本不是赵家村的人,才好奇问问的。”语落,公输冉拿过赵铁生刚刚倒好的那碗酒,又一口干了。 此时的公输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见她如此牛饮,赵铁生皱了皱眉,这酒是不烈,但还是有些后劲的,她再这么喝下去,指不定醉成什么样。 这么想着,赵铁生也不再往公输冉的碗里倒酒。 “你慢些喝。”赵铁生提醒道,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又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他看得出公输冉的赌气,心里有些开心,她愿意使小性子不也是证明俩人的关系比以前好了么。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啊。”公输冉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赵铁生不再给她倒酒,她就索性趴在桌上,眼巴巴的看着对面的赵铁生。 被她这么盯着,赵铁生也觉得浑身难受,避开公输冉的眼神,假装认真的盯着桌上的点心看。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赵铁生也不把公输冉当外人,既然她想知道,那告诉她就是了,毕竟以后俩人还要在一起生活很久。 想到以后的日子,都是要俩个人在一起过的,赵铁生不由得又笑了笑。 见到赵铁生异常温柔的笑容,公输冉突然想起自己的兄长,鼻头不由得一酸,脑子却是清醒了许多。 她是家中幺女,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哥哥是个翩翩公子,谦和有礼,温润如玉,曾经也是多少少女的意中人。哥哥看她的眼神永远都是温柔又宠溺的,她还打趣过哥哥,说不知道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做自己的嫂子。 只是她的哥哥,那个那个玉树兰芝的清贵公子,永远都不会再对自己笑了。 恨意爬满她的双眼,趁着赵铁生不注意的时候,公输冉倾身向前夺过放在赵铁生手边的酒坛子,对准坛口喝了起来。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其实公输冉的动作赵铁生都看在眼里,他反应本就比常人敏捷,公输冉又有几分醉意,要是赵铁生真的有心阻止公输冉,公输冉哪里有下手的机会。只是他害怕俩人争抢中会伤到公输冉,才由着她去。 他原以为公输冉只是贪杯,见自己不给她倒酒所以才想上来抢自己手边的酒坛子,没想到公输冉拿过酒坛子,仰头对着坛口就喝了起来。 那些大小姐都是这么喝酒的? 片刻迟疑之后,赵铁生连忙起身,走到公输冉身边夺下她手中的酒坛子。 手中的酒坛子被人抢走,公输冉原本就站得不稳的身子一个踉跄,赵铁生连忙用另一只手扶住她。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酒坛子,大部分的酒已经进了公输冉的肚子里,赵铁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平日里她都是一副温婉的模样,没想到喝起酒来,比自己还要豪气三分。 “把酒给我,还给我……”公输冉俨然已经醉了,酒坛子被抢走之后就一直喃喃的说着这一句,声音还带了几分哭腔,就像被抢走糖人的小孩子,满是委屈。赵铁生一只手扶着她,她顺势把自己大多的重量都挂到了赵铁生身上。 把酒坛放到桌上,赵铁生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用来扶住公输冉。 “你喝多了。”扶着公输冉,赵铁生有些懊悔,他不该让她喝酒的,他也没想到她酒量这样差,那酒真的不烈,就算有后劲,也不至于像她醉成这个样子。不能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啊。 听到有人说话,公输冉艰难的抬起头来,撞上一双满是柔情的眼,就像是哥哥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但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斤重,也不愿去想更多,固执的把那双眼的主人当成哥哥。公输冉一把抱住面前的人,把头埋进他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哥哥……你不要告诉爹娘,我以后……我以后都会听爹娘的话,听哥哥的话……”公输冉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的说着。 言情海 第四十九章 赵生财和小兰失踪 而赵铁生早在公输冉抱住自己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她趴在自己怀里,时不时蹭蹭自己胸口,就像一直高傲的小猫,突然收起了它的爪子,朝着你撒娇。赵铁生有些羡慕起公输冉嘴里念叨的哥哥起来,但随后又庆幸自己不是她哥哥。 公输冉趴在赵铁生胸口,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但她喝得烂醉,说话也变得有些口齿不清,赵铁生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月亮已经爬上了半空,也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夜凉如水,公输冉却醉得不成样子。 他想扶她回去休息,可公输冉连站都站不稳,赵铁生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把她抱回自己的房里。 将公输冉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赵铁生正打算离开,公输冉却一把拉住他的手,一个小东西也顺着她的袖子掉了出来。 好在公输冉好像只是随意一拉,握住他的手后又很快松开,赵铁生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被子,蹲下身去捡从公输冉袖子里掉出来的东西。 刚刚他抱着公输冉进来,屋子里并没有点灯,但如今月亮正圆,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倒是比油灯还要亮上三分。 借着月光,赵铁生打量起手中的小玩意,是一把精致小巧的机关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得这种玩意,还知道自己手中这个的比一般的机关弩要小巧很多。 以前他也在公输冉房里见过机关弩的零件,那时公输冉说,这机关弩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看来她应该格外珍惜这个东西吧,所以才会时时带在身上。 他原本想把机关弩放到公输冉枕头底下,又怕硌着公输冉,于是就把机关弩放到公输冉房里的一个小柜子上,这样明天她醒来也能很快找到。 做完这些,赵铁生这才离开公输冉的房间。 就如赵铁生所想的,第二天公输冉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机关弩。那可是她报仇最关键的武器,若是被赵铁生察觉些什么,那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她又翻开枕头,仔细数了数枕头下面的东西,确保什么都没少,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就算什么也没少,如果这些都被赵铁生看到,他肯定会起疑心,然后对自己有所防备。 她下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的机关弩,这么说,机关弩被赵铁生看到了?公输冉记起赵铁生也认得机关弩的事,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些。 "你醒了吗?"屋外传开赵铁生的声音。公输冉对他这种千里耳一般的本领已经见惯不怪了,于是连忙开口应了一声。 "你要是不舒服就多躺会,我还有事,先出一趟门。"赵铁生叮嘱了几句之后就出了门,听到他走远的声音,公输冉才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些疼,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不是很记得了。只是她醒来时,衣服也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看来赵铁生并没有趁人之危,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桌子上还摆着昨晚剩下的瓜果月饼,公输冉刚起,倒是没有什么胃口,打水洗过脸之后,她就到柴房里把兔子抱出来晒太阳。 步入深秋,大多的草都已经枯黄,赵铁生也不在从外面给兔子带什么吃的回来,公输冉又开始用那些择菜时剩下的菜叶喂兔子。赵铁生种的粮食不多,平日里主要靠着采药和给别人看病为生,地里的几颗菜也长得参差不齐的,早就被公输冉拿来喂兔子了。 家里吃的菜全靠买,田婶有时也会送几颗菜过来,然后念叨公输冉,该自己学着种些菜,往后的菜要是都靠买,那得花多少钱。公输冉从善如流的应着,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她又不是真的要跟赵铁生过日子,操那个心做什么。 午饭的时候赵铁生没有回来,公输冉也没有等他,只是给赵铁生留了菜。 刚把桌子收拾完,三娘就咋咋呼呼的跑进院子里。 “书染……书染……不好了……”她喘着粗气,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看这阵势,三年怕是一路跑过来的,公输冉也不急,倒了碗水递给三娘,笑道:“瞧你跑得,什么不好了?” 平日里三娘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连赵虎赵木那帮人,也怕她三分。公输冉倒是好奇是什么事才能让三娘说出“不好了”这种话来。 “姐姐先喝口水,不着急,坐下慢慢说。”虽然好奇,但公输冉还是让三娘先歇会儿。 伸手接过公输冉递过来的水,三娘喝了几口水,又坐下缓了一会,才开口道:“小兰不见了。” 她话音刚落,公输冉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笑容滞了滞,随即又变成一脸震惊和好奇。三娘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兰到哪里去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公输冉表情的变化。 “姐姐说的什么话,小兰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公输冉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又好像在怀疑三娘说的话的真实性。 “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找她,就连赵生财也不见了。”三娘见公输冉不信自己的话,语气中又带了几分着急。 她自己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的,一大早,就有人把自己的几个哥哥都给叫了出去,连中午饭都没有回来吃,她好奇于是问了一嘴,结果爹爹告诉她,赵生财和小兰不见了,昨晚一晚都没有回来,今早小兰的姐姐找到村长,说担心两人是在山里迷了路,架不住小兰姐姐的软磨硬泡,村长只好发动村里的年轻人进山去找。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在山里怕是也找不到两人,如果说小兰会在山里迷路倒还有几分可信,但一起失踪的还有赵生财,他在赵家村生活了几十年周围的那座山头没有去过,就算是山势险峻的东山,他也是去过好几次的。 一般的山头困不住他,那如果俩人是进了东山,又一晚上没回来,怕也是凶多吉少。虽然都是一个村子的,但赵生财人品太差,哪里会有人愿意进东山找他。 所以出去的村民也只是做做样子,又怕到时候小兰的姐姐到时候又闹起来,说他们敷衍她一个女人,索性出门前都带上了干粮,连午饭也没回来吃,大家这么认真,到时候就算小兰的姐姐心里不满意,也不好再闹。 “姐姐这是听谁说的?”公输冉又问道,似是不敢相信三娘说的话。“她不是有孩子了么,怎么会……”后面的话公输冉没有说完。 “我刚刚听我爹说的,我哥哥们一大早的就都被喊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三娘信誓旦旦的说着,随后又看了一圈屋里,提高音量道:“铁生是不是也不在家,他肯定跟我哥哥他们一样,也上山去找小兰和赵生财了。” 见屋里没有赵铁生的身影,三娘说话又多了些底气。现在这个点,赵铁生如果在家的话,也应该刚吃完饭才是,可自己进来这么久都没见到他,不就证明他也是跟自己的哥哥们一样,上山去找赵生财和小兰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眼睛巡视一圈屋里,公输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是赞成三娘说的话。 "他确实一早就出门去了,中午也没有回来。"公输冉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娘以为她在担心赵铁生,忙开口安慰道:"你别担心,铁生经常上山采药,找不到赵生财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听了三娘的话,公输冉愣了下,看来三娘是误会自己了,她也不戳破,乖巧的点了点头,俨然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模样。 "书染啊,你说,小兰和赵生财去哪儿了啊?"三娘脱口问道,上次自己和书染去看小兰的时候,她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失踪了呢。 才一天,赵生财和小兰失踪的消息就已经在赵家村传开了,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人们议论这件事,比当时传出小兰怀孕的事反应更大。 "那姐姐觉得小兰去哪里了?"公输冉发现,回答对方最好的方式是反问他,尤其是对于三娘这种古怪问题一大堆的人。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三娘想了片刻之后,挠了挠头道。 听说俩人失踪的事之后,三娘自己也想过小兰和赵生财会去那里,但随后又推翻了自己所有的假设。三娘觉得,小兰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和自己一起洗衣服一起抓鱼的那个小姑娘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横亘在她们之间,难以逾越。 随后她又想到了公输冉,既然自己都才听说,书染肯定还不知道,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小兰和赵生财去了哪里。 "姐姐认识小兰那么多年都不知道,我才见过小兰几次,又怎么会清楚。"公输冉扁了扁嘴,看上去有些委屈。 她这么说,三娘觉得自己又做了蠢事。仔细想想也是,自己和小兰认识那么久都不知道,书染才见过小兰几次,她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出小兰去了哪里。 "我以为像书染你这么聪明的人,可能会猜得出小兰去了哪里。"三娘解释道,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我听村里一些人说……"三娘只说了一半,便住了口,她自己不愿将那些话说出来,更不愿去相信那些是真的。 言情海 第五十章 等赵铁生 见三娘只把话说一半,公输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连忙催促道:“村里人说什么啊,姐姐你倒是说啊。” “说……说赵生财不要小兰的姐姐,跟着小兰跑了。”三娘原本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公输冉开口,可她性格本就大大咧咧,如今这么扭捏,她自己都憋得慌,索性一鼓作气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 可能说话之前三娘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比平时还要大声,声音也比平时尖锐得多。三娘本来就是个大嗓门的人,如今特意提高音量,坐在对面的公输冉没个心理准备,也被三娘吓了一跳,不自觉地伸手在自己胸前拍了拍。 看到拍着自己胸口的公输冉,三娘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声音有些大,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书染,我吓到你了吧。” 道歉的话说了。其实三娘自己倒是没觉得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她在家也经常这样大声说话,也从来没有谁说过自己大嗓门。她倒是觉得。大小姐就是要比一般人娇贵得多,几句话就能吓到她。 放下手,公输冉轻轻点了点头,刚刚三娘真是把她给吓了一跳哦。 “姐姐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这回公输冉学乖了,抢在三娘问自己问题之前先像三娘提问。 “可能是真的吧。”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三娘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她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虑事情,如果她是小兰,别说跟赵生财私奔了,让她跟赵生财睡觉她都不愿意,不,应该说,跟赵生财说话她都能恶心上半天。 只是,她终究只能代表她自己。 如三娘所说的,赵铁生确实是跟大家一样,到山上找赵生财和小兰了,但他平日里除了给别人看病,跟村民们来往也不多,所以他没有跟着众人一起,而是独自上了东山。平日里他就在东山上采药,如今独自一人,也没有谁觉得有什么不妥。 一直到傍晚时分,村里的男人们才回到村子里,三娘早早的就带着公输冉在村头等着。公输冉本来不愿意来,但架不住三娘的软磨硬泡,就被三娘连拖带拉的带了过来。 站在村头,看着回来的的一批一批的走过,却始终没有赵铁生的身影。那些男人走过三娘和公输冉面前时,总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公输冉,但都被三娘一一瞪了回去。 而有好几个男人,还没走远就开始开起一些下流的笑话,三娘听了就想上去教训那些人,却都被公输冉拉住了。 “书染你拉着我干嘛,这帮王八犊子,看我不打得他娘都不认识他。”三娘气呼呼的对公输冉说道。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输冉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们是来这等人的,不是来找事的。” 见公输冉畏畏缩缩的的样子,三娘恨不得上前两个巴掌糊在她脸上,但看看那张小脸,又实在下不去手。 “也不知道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是跟谁学的,找事的是他们,一张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这种人不打他留着干嘛。”三娘恨铁不成钢的说,她是赵家村的人,对这些人,不说十分了解,却也是摸得清七八分底的。 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都看不上他们,他们居然敢打书染的主意,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玩意啊。 三娘憋了一肚子的的气,又不敢当着公输冉的面发。她总觉得公输冉是个大小姐,高高在上优雅动人,于是和公输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自觉的敛了敛自己的性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粗鲁。 “好了,你别生气了。要是他们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见三娘为自己打抱不平,公输冉心里流过一丝暖流,在整个个赵家村里,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大概就只有三娘了吧。 这么想着,赵铁生那张冰冷坚毅的脸却突然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公输冉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赵铁生从她脑子里甩出去。 见了鬼了,怎么会突然想到他。虽然说这段时间赵铁生对自己都一直挺好的,但公输冉还是觉得,自己一直都看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公输冉下意识的都会让自己远离赵铁生。 “铁生怎么还不回来呢。”三娘叹了口气,太阳已经下山了,自己家的哥哥也早就回来了,出去的人回来了一批又一批,就是没有赵铁生的身影。 “一会就回来了吧。”公输冉漫不经心的说着,却还是转过头朝村头的那条小路望了一眼,瞥见有一批人朝这里走过来。 “哎呀又有人回来了,不知道他是在不在。”三娘倒是比公输冉还要激动,指着那群人就叫了起来。公输冉被她感染,也跟着笑了笑,这样的笑容,落在三娘眼里,却以为她是因为要见到赵铁生所以开心。 “你别担心,铁生经常上山采药,不会有什么事的。”等了许久,公输冉站的腿有些酸,脸上也带了几分疲倦。而三娘以为她是在为晚归的赵铁生担心,于是又紧接着安慰道。 虽然知道三娘误会了什么,但公输冉知道三娘是因为在意自己,才会考虑这么多。只是三娘不知道自己和赵铁生的关系,所以经常会误解自己的意思。她也不去纠正三娘,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朝这里走过来的那批人有七八个,太阳已经落山,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朝这里挪动,公输冉的视力再好也没法看清他们每个人的长相。但在那一堆人离自己和三娘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公输冉就知道,赵铁生不在这些人当中。 而事实就像她所想的那样,赵铁生确实不在那一堆人里。走过公输冉身边的时候,原本想多看两眼的人都被三娘给吓跑了,唯独一个人留了下来。 “哟,小美人这是在等哥哥我吗?”。猥琐的声音,闭着眼公输冉都知道他是谁。 除了赵虎,还会有谁敢当着三娘的面调戏她。 “我呸。”三娘毫不客气的往赵虎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婆娘是不是没给你准备干粮,你中午吃的是屎吗嘴巴这么臭。”三娘连忙上前,挡在赵虎和公输冉之间。 被吐了一口唾沫,赵虎倒也不恼,伸手在脸上抹了抹,脸上的笑容愈发猥琐起来。 “就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多看你两眼老子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赵虎毫不顾忌的戳着三娘的痛,“要不是小美人在这里,就你黑成这样,不叫两声老子都看不见你。” 一番话下来,三娘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虽然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的,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如今被赵虎说得这么不堪,一向泼辣的三娘也没了言语。 关键是赵虎说的都是事实,她就是就是想反驳也找不到话说。 在赵家村,三娘算是老姑娘了,因为长得又黑又壮,加上她脾气又不好,这些年来很少有人上门提亲,偶有几个,见到三娘之后也就没了后文。 这已经成了三娘的心病,但平日里她脾气火爆。一般人见了她都会绕道走,不会有人闲着去摸老虎的尾巴。 但今天赵虎见了公输冉,哪里还会顾及这些。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公输冉了,这段时间里她都不整么出门,公输冉三番五次到公输冉常走的路上去等都没有等到她。 想起公输冉之前几次朝自己示好,赵虎便觉得公输冉心里有自己,只是赵铁生把她看得太严,她才没有机会出门同自己私会。 再说了,像这种千金小姐,把那狗屁的清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今自己家里的那个还没死透,明面上公输冉也还是赵铁生的媳妇,要是自己不依她,把她逼得太紧,她一气之下要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正是因为顾虑着这些,赵虎对待公输冉也格外的有耐心,几乎是有求必应。当然,公输冉哪里会有求于他。 趁着三娘楞在原地的功夫,赵虎从三娘身边绕过,朝公输冉走去。 “小美人,最近有没有想哥哥我啊。”说着,赵虎还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手,那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不能睡,那他摸摸总可以吧。 “你别过来。”公输冉大声叫道,脸上温婉的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见她吓得有些瑟瑟发抖,赵虎更觉得兴奋,美人就是美人,连害怕都这么好看,就是不知道在床上……他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现在他就想把公输冉弄回家。 自己家里那个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再说了,就算她生龙活虎的,自己把公输冉带回去,她敢说半个不字吗,还不是由着自己。 问题是,自己要怎么光明正大的把赵铁生赶出赵家村还不受赵家村村民的指责呢。 “小美人你别怕,让哥哥好好疼爱疼爱你……”赵虎说着便把手朝公输冉伸了过去。 他现在已经被情欲冲昏了头脑,顾不得眼前的人是别人的媳妇,也顾不得现在是在外面三娘还在旁边。 言情海 第五十一章 三娘修理赵虎 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公输冉,赵虎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下一秒,他伸出去的那一只手就无力的搭在手腕上了。 他的手,被人掰折了。 回过头,赵虎见到三娘一脸厌恶的站在自己身边,见自己看向她,她很快又调整身体横亘在自己和公输冉之间。 在听到公输冉的那声大叫之后,三娘就很快回过神来。赵虎说得都是对的,自己都已经是这个样子嫁不出去了,但是书染不一样啊。她是大家闺秀,虽然被卖到了赵家村这种小山村,但好在铁生是个好人,跟书染也很般配。 是自己非得把她拉出来,如果她受到赵虎的欺负,那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铁生,怎么面对书染。 想通这些之后,三娘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都咽了回去,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赵虎将自己的手伸向公输冉,她连忙一个箭步冲到赵虎面前,把他的手都给掰折了。 三娘本就生得比一般姑娘强壮许多,又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的人,力气不是公输冉这种只拿绣花针的大小姐能比的,掰折赵虎的手,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你个小贱人,敢掰老子的手。”赵虎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额头上也开始有豆粒般大的汗珠落下。 他抬脚就想去踹三娘,但三娘显然比他快了一步,一脚将赵虎踹倒在地。赵虎一边护着自己的手一边在地上打滚,却一直没能站起来,三娘还想上前补上两脚,被公输冉拉住了。 “算了吧姐姐。”今天三娘是趁赵虎没有防备才能得手,如果做得太过了,赵虎难免怀恨在心,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报复三娘。 事情因自己而起,要是三娘因为自己遭到赵虎的报复,那她会良心不安的。 “书染你怎么那么心软,刚刚这个畜生想要对你动手动脚你忘了吗?”三娘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书染哪里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这种事要是放在自己身上,赵虎不断一条腿就别想走。如今自己只是想给他两脚书染都拦着。 而公输冉的这一举动,放在赵虎眼里,那是因为公输冉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受委屈,但她一个大小姐,这种事不好意思说出口,他能理解。大家闺秀,矜持嘛。 这么一想,赵虎只觉得心里一阵得意,连带着对三娘的怨恨也淡了许多。 “不然我们先回去吧,兴许他不走这条路。”公输冉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迟迟未归的赵铁生。她死死地拉住三娘,害怕自己一松手,三娘就冲上去给赵虎补上几脚。 “好了好了,你快松手不要一直拽着我啦,我不打他就是了。”嘴上说着让公输冉松手,三娘动作上可没犹豫,三下五除二挣脱公输冉的手。 她连赵虎的手都能掰折,公输冉又怎么拉的住她。 见三娘从自己手上挣脱,公输冉心里已经,暗自祈祷三娘别再做出什么惹怒赵虎的事,好在三娘说话算话,挣脱公输冉的手之后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补上两脚。 “以后别打书染的主意。”三娘临走前又往地上的赵虎身上吐了一口唾沫。“你不稀罕老娘老娘还看不上你呢。”三娘恶狠狠的说,赵虎是说的不错,自己身上的确有很多缺点。 但即使是自己这样的人,都看不上赵虎,何况是书染呢,那就更不可能了。 俩人伴着月光一起回了赵铁生家里,远远地公输冉就望到赵铁生站在大门口不停张望,见到自己之后才停下张望的动作,安静的站在那里。 “你看,铁生在等你呢。”三娘也见到了门口的赵铁生,于是开口打趣道:“上次我跟你一起回来,铁生也是站在那里等你。书染啊,你可真是嫁了个好男人。”三娘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嫁一个好夫婿,这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事啊。 特别是在赵家村这个不把女人当人的地方,公输冉的生活是多少嫁了人的女人所羡慕的,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公输冉只是冲着三娘笑。 “行了,别乐了,看你傻的,快去吧都等这么久了。”三娘以为公输冉是因为终于见到赵铁生了,太开心才冲自己那么笑。说完,三娘就头也不回的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目送三娘走远之后,公输冉又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赵铁生走过去。 “你回来啦。”公输冉在赵铁生之前开口,脸上还挂着清浅的笑意,较之往常,少了几分孤傲与清高,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傻气。 刚刚三娘跟公输冉说的话赵铁生都听到了,如今见公输冉笑成这样,便以为她真是如三娘说的那样,她是因为见到自己回来才笑的这么开心,欢喜之余,心里又多了几分歉疚。 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她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她真的在家等了一天,肯定担心坏了。赵铁生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出门之前一定要告诉公输冉自己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算了,还是尽量都回来陪她吃饭吧。 “嗯。”赵铁生点了点头,伸手拉过公输冉的手,牵着她进了家门。 晚饭时她在出门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到如今已经有些凉了,公输冉又把它们回锅热了一下才端上饭桌。 “你怎么没跟其他人一起回来呢?我跟三娘在村头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你。”公输冉随口问道,瞥一眼桌上的饭菜,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你到村头等我了?”赵铁生略带欣喜的道。他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欢喜,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往日里公输冉虽然也对他和和气气的,但赵铁生觉得,公输冉对自己的态度,跟对田婶、对那些上门来看病的村民是一样的,一样的友好,一样的客气疏离。 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他们如今是夫妻,以后的日子都要在一起生活的,公输冉怎么能对自己跟对那些村民一样呢。 他已然忘了,娶公输冉并不是自己的初衷。 “是啊,怎么了?”公输冉狐疑道。她还没意识到赵铁生的重点是她去村头等他,还以为赵铁生是因为自己天黑了还不回来,所以才问自己去了哪里。 “呃……我没有跟他们一起。”赵铁生一时语塞,一面对公输冉,他就是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了。说完又埋头吃起碗里的饭。 不知道从事么时候开始,即使在饭桌上,俩人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话。 扒了几口饭之后,赵铁生抬起头来,望见对面公输冉碗里的饭,一口没动,自己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看向公输冉:“你怎么不吃?” 他也觉得,这段时间,公输冉吃得比以往少了些,一顿饭下来,碗里的饭基本都没有什么变化。 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被赵铁生看到,公输冉索性把手里的筷子放到了桌上道:“我吃过了,不饿。” 她是吃过了,但那是中午的事了。 “吃过了?”赵铁生看着公输冉,语气里的怀疑不加掩饰。“你刚刚不是到村头等我了吗?什么时候吃的?” 她比自己会来的还晚一些,这些菜端上桌的时候也不像是被人动过筷子的样子,她说的吃过了,指的是中午吧,中午到现在都过去多久了了,就她一顿吃的那一点,能经饿吗? 谎话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公输冉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撅了噘嘴道:“我就是吃过了,你吃你的就是了,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难得见她俏皮的模样,赵铁生也不再去纠结她到底吃没吃,就像她自己说的,家里所有的柴米油盐都摆在那里,连自己吃的饭都是她做的,她没有理由饿着自己。 吃过晚饭,收拾完桌子,公输冉坐在一边逗弄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兔子。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伤的原因,公输冉觉得这只兔子格外的懒,吃饱喝足之后就趴在自己腿上,任自己怎么蹂躏它都懒得动一动。 “人没有找到。”洗完碗回来的赵铁生,在公输冉对面坐下,突然开口道。他嘴里的人,指的自然是今天大家找了一天的赵生财和小兰。 公输冉楞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赵铁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赵铁生,又很快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腿上的兔子。 “那怎么办?明天还找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公输冉没有再抬头,语气随意得好像两个人的失踪还比不上她腿上的兔子来得重要。 “十有八九是不找了,再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赵铁生漫不经心的道,好像对这件事情也不是很上心。 其实他对整个赵家村都没有很深的感情,今天之所以上山找了这么久,也只是出于责任。如今他住在赵家村里,对这个村里的事,他也有一份责任,仅此而已。 找人的时候他已经尽力了,无愧于心,至于找不找得到,找不到怎么办,那些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所以他也不觉得公输冉对这件事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赵家村里真正对这件事上心的,恐怕也只有小兰的姐姐一个人。赵生财平日里欺邻霸里,如今他失踪了,好多人就差跳起来拍手称快了,谁还会用心去找他啊。 言情海 第五十二章 二丫犯病 听了他的话,公输冉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盯着赵铁生一字一句道:“三娘说,他们一起私奔了。是真的吗?”她的眼里像是笼了一层浓重的雾气,赵铁生没法透过她的眼睛去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可能是吧。”他随口答道。 之后俩人都不再说话,各回各自的房。 关于赵生财和小兰失踪的事,村里众说纷纭,但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赵生财跟着小兰跑了。毕竟俩人之间还夹着一个小兰的姐姐。虽然小兰有了赵生财的孩子,但只要她的姐姐还在一天,小兰就会被村里的女人戳着脊梁骨骂一天。 她如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这个年纪里的女孩心性都高,且不说小兰是不是被赵生财强迫,但她如今有了孩子是事实,在村民眼里,她这辈子也就只能跟着赵生财了。 谁想要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孩子长大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身份。于是小兰就撺掇赵生财,俩人撑着中秋大家忙着过节的时候,离开了赵家村。 这是村民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其中也不乏质疑的声音,比如,小兰是被强迫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为什么还要跟赵生财私奔,而不是自己逃跑?难道她真想跟一个可以当自己爹的人生儿育女,过一辈子? 还有,赵生财流氓了半辈子,什么也不会,年轻时靠偷靠抢,有媳妇之后全靠他媳妇养着,离开赵家村,他怎么养活自己和小兰娘俩,他是流氓又不是傻子,一把年纪了怎么会连这个都没考虑到。 但不管怎样,那都是别人的家事,顶多在茶余饭后拿来消遣消遣,谁会真的去深究呢。 事后小兰的姐姐又到村长那里闹过几次,一开始村长还看在她被抛弃的份上,心生怜悯,对她客客气气,好言安慰着又发动了几次村民,可愿意上山的越来越少,一直到谁也不愿意再到山上去。小兰的姐姐也越闹越不像话,惹怒村长好几次,渐渐地,村长也不再管这件事,连带着不待见小兰的姐姐起来。 赵家村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过了秋收季节,赵铁生又开始每天上山采药,公输冉就待在家里做饭,洗衣服。 吃过午饭,赵铁生还在厨房里洗碗,公输冉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件开了口子的衣服在细心地缝补着。现在赵铁生只要衣服破了一个口子,就会主动把它交给公输冉,也再没有说过要扔掉破掉的衣服这种话。 兔子趴在公输冉脚边,一动不动,公输冉缝完衣服,抬脚碰了碰脚边的兔子,她碰一下,那兔子就动一下,她停下兔子也就不动了。 “哪有你这么懒的兔子。”公输冉心里好笑,俯下身去摸那只兔子。 “铁生,铁生你在家吗?”直起身来,公输冉看到赵阿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院子里来。 看见坐在屋檐下的公输冉,赵阿牛有一瞬的失神,又很快恢复刚进门时的着急,朝着公输冉问道:“弟妹啊,铁生在家吗?”他微微喘着气,一双眼粘在公输冉身上。 直起身坐好,看到赵阿牛那种眼神,公输冉强忍心里的恶心,颦了颦眉。不待她回答,赵铁生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他的表情同以往一样冷漠,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厌恶。 他可没忘记上次公输冉在赵阿牛家发生的事。 见到赵铁生,赵阿牛连忙把眼神从公输冉身上移开,转向赵铁生的那个方向。 “铁生兄弟,你快跟我去看看吧,二丫,二丫她又开始……哎呀你快随我去看看吧。”赵阿牛不知道要怎么描述女儿的病情,只好祈求赵铁生跟自己回家看看。自从上次田小翠把公输冉带到自己家里闹了一通之后,他们夫妻俩就没敢再上赵铁生家里看病抓药。不过好在这段时间家里人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连那时候病的不轻的二丫,也消停了一阵子。 不过也只是一阵子,昨天二丫又开始犯病,高烧不退,上吐下泻。最开始赵阿牛和田小翠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这次二丫也跟上次一样,可以不治而愈呢。 上次的事赵阿牛虽然嘴里说着事后带田小翠过来给公输冉道歉,但他怕老婆这么多年,哪里做的了田小翠的主。一说起来给公输冉道歉,田小翠不仅不答应,还连带着把赵阿牛骂个狗血淋头,赵阿牛没办法,过后赵铁生也没找过他的麻烦,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上门来找赵铁生,赵阿牛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听到是二丫,赵铁生心里也大概有了数,他看了一眼坐在屋檐下的公输冉,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自己,好像在等着他做什么决定。 想起上次的事,离开赵阿牛家之后俩人就都没有再去提那件事,像是刻意回避什么一样。赵铁生发现每次出什么事,都会坚定他要保护公输冉的想法,但俩人从来没有把那些发生的事摆到明面上来说过。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公输冉心里对那些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赵铁生有些犹豫起来。 “弟妹你也跟铁生去看看吧,这段时间里二丫一直念着你呢。”将赵铁生只看着公输冉迟迟不说话,赵阿牛以为是公输冉不让赵铁生去给二丫看病,于是转过身来,改求公输冉。 听了赵阿牛的话,公输冉心里冷笑,她到现在,都没见过二丫几次,俩人连话都没有说过。二丫怕是连自己都不认得,哪里来的念着自己,这个赵阿牛,也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去看看吧,你这么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不让你去,赶明儿又编排出什么话来,我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公输冉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赵铁生说,语气里十足的讽刺,赵铁生听了不禁莞尔。 平日里她都是温婉大方的模样,倒是跟她大小姐的身份相匹配,像刚刚这样挤兑人,怕是第一次,看来上次的事她也是气得不轻啊。 “你先回去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收起脸上的笑意,赵铁生朝赵阿牛道。 “我等你……好,我先回去等着。”赵阿牛本来想说等赵铁生一起走的,但对上赵铁生的眼神便没再说下去,自己也得先回家打点一下,叮嘱一下田小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别说,免得惹怒赵铁生。 说完赵阿牛就离开赵铁生家了,赵铁生进屋把自己的药箱拿了出来。 “你也跟我一起去吧。”他一边把药箱往身后背,一边正在跟那只兔子玩耍的公输冉说。 见过许多事,赵铁生意识到,他和公输冉不能再对许多事都避而不谈,虽然俩人的结合是迫于无奈,但现在,赵铁生是真的想要好好过日子,而公输冉,好像也没有想要离开自己的意思,那么俩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子。 带上公输冉,他是想让赵家村的人都知道,公输冉如今是她的妻子,他们要像尊敬自己一样尊敬公输冉,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我去做什么?”想起上次的事,公输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宁愿和三个大汉周旋,也不要和田小翠那种泼妇理论。 “你别怕,我在呢。”赵铁生以为公输冉是被上次田小翠的泼辣给吓着了,便柔声哄道。 听了他的话,公输冉抬眸看了一眼赵铁生,又思索片刻,才从凳子上施施然的站起身来:“那好吧,我跟你去。” 说完她就拿着刚补完的衣服转身进了屋,将衣服放好,又从枕头底下拿出机关弩藏在袖子里,公输冉这才跟着赵铁生往赵阿牛家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公输冉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赵阿牛,赵铁生见了俩人,连忙迎了上来。 “铁生你来了,二丫就在屋里,你快进去看看吧。”赵阿牛的语气里满是着急,衣服爱女心切的慈父模样。 转头看了一眼赵铁生身边的公输冉,赵阿牛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公输冉也不看他,只盯着赵阿牛家的几间屋子看,不知道田小翠在不在,她要是看到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又对着自己破口大骂。 “嗯。”赵铁生只是赢了赵阿牛一句,就牵着公输冉进了赵阿牛家。 “还没来吗什么玩意,真把自己当……”一进门,田小翠的声音就从屋里传过来,田小翠也从屋里走出来,见到跟着赵阿牛一起进来的赵铁生,连忙住了嘴,脸上推起笑来。责任书来之前赵阿牛刚刚叮嘱过她,少说话,免得惹得赵铁生不高兴,她现在倒也理智。 二丫犯病之后,田小翠自己拉不下脸去找赵铁生,于是叫赵阿牛去。因为上次的事,田小翠也不敢让赵阿牛直接抱着二丫到赵铁生家里去,万一对方怀恨在心,直接把他们轰了出来,那多丢人啊。 目光转到赵铁生身边的公输冉身上,田小翠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刚想开口讽刺,赵阿牛却先她一步说道:“铁生啊,二丫就在屋里,你快跟我来吧。” 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田小翠的理智又回来了一些。 什么玩意,要不是现在二丫需要他们,他才不让公输冉进自己家门呢,一股骚味。田小翠在心里安安想着。 只瞥了一眼田小翠,赵铁生也不搭话,拉着公输冉就跟着赵阿牛进了屋。 言情海 第五十三章 赵阿牛离开 一进屋,公输冉就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这股味道实在冲鼻,但赵阿牛还在场,公输冉也不好有什么动作,只好强忍着不适跟着赵铁生往前走。 俩人随着赵阿牛走进最里间,走到一张大床前。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带着被子,额头上放着用来降温的帕子,那孩子的模样公输冉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猜得到,那就是犯了病的二丫。 床边还坐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男孩一直握着躺在床上的二丫的手。见到自己进来之后,小男孩就迅速跑到赵阿牛身侧,起身之前还不忘把二丫的手放进被子里。 “爹爹……”小男孩跑到赵阿牛身边,喊了一声,然后拉着赵阿牛走到床边。 小男孩是赵阿牛的大儿子,二丫的哥哥,和二丫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妹妹生病,他就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愿离开。 “小山乖,大夫来了,二丫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赵阿牛走到床边,摸着自家儿子的头轻声的说,好像怕自己大点声就会吵醒二丫。 望着床边还算温馨的情景,公输冉眼神又暗了几分,这么看上去,多么像一个慈祥的父亲啊,只是赵阿牛内心的阴暗,藏得实在是太深了,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公输冉也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又或许,赵阿牛是个好人,对他的孩子,对他的家,只是,不对自己。 将手握得更紧一些,公输冉觉得手心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赵铁生的·手指。她连忙松手,只是还没松开就被赵铁生回握住。 “别怕。”赵铁生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刚刚公输冉不自觉的攥紧拳头,赵铁生以为她是紧张。走进公输冉才知道,自己进屋时闻到的那股味道,就是从二丫躺着的这张床上传来的,走得越近,那股味道就越是浓烈,公输冉只觉得胃里阵阵翻腾,最后直接弯着腰在那里干呕起来。 随后进屋的田小翠正好见到这一幕,不仅怒从中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公输冉面前,扯起嗓子喊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这个女人什么意思?怎么你是大小姐待不得这种屋子是吗……” 在田小翠眼里。公输冉就是看不起他们这种活在小村子里的人,有钱人家养出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赵铁生来给二丫看病都把公输冉带上,田小翠更觉得公输冉是个狐狸精,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就把赵铁生迷得神魂颠倒的。 如今公输冉当着众人的面就在自家屋子里干呕,这不就是摆明了嫌弃自己家吗,虽然这件屋子里的气味却是不怎么好闻,但也不至于让人吐出来吧。 在公输冉开始干呕的时候赵铁生就察觉到了,只是田小翠比他快了一步冲了上来,赵铁生连忙推开站在公输冉身侧的田小翠,一边轻轻拍着公输冉后背,一边望担忧的问:“你还好吗?” 干呕了一阵,缺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公输冉对赵铁生摇了摇头,正想回答,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接着又弯着腰干呕起来。 最后没办法,赵铁生只好先把公输冉送回家再回来给二丫看病。 其实这一次,公输冉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在别人家当着别人的面呕吐,这样总归是不好的,可是她在是受不了从二丫躺着的那张床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回了家,公输冉连忙把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换了,还烧热水洗了个澡,她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有那些味道。 一直到天完全黑尽了,赵铁生才赵阿牛家里回来。他一进门,公输冉就觉得自己又闻到了那股问道,连忙伸手掩住鼻子。 “你快去换衣服,我烧了水,你先洗个澡再吃饭。”赵铁生一进门,公输冉就连忙离他远远的,说完之后直接进了自己房里。 见公输冉跑得比家里养的那只兔子还快,赵铁生抬手问了问自己的袖子,有那么难闻吗? 不过,像她这种大小姐,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这么想着,赵铁生也就不再去想,连忙回房换衣服,然后还洗了个澡。 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他才去敲公输冉的房门,叫她出来吃晚饭。 “怎么样了?”在饭桌前坐下,仔细嗅了嗅,确定屋子里没有味道之后,公输冉才开口问道。 “嗯?”赵铁生疑惑的看着她,好像没有明白公输冉的意思。 “我是说二丫怎么样了?你这么晚才回来,她没事了吧?”公输冉一脸期待的看着赵铁生,在别人家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公输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对二丫的事又多了几分关注。 “不太好。”赵铁生的表情凝重,半天才吐出这么三个字。 不太好。那就是很不好咯,公输冉也觉得有些失落。她是恨赵阿牛没错,只是二丫也是无辜的,想到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她便对二丫多了几分怜悯。 “你别担心,我会尽力的。”感觉到公输冉的情绪变化,赵铁生连忙开口安慰道。公输冉没有接话,随意扒了几口饭,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自己吃完饭,赵铁生收拾桌子的时候盯着公输冉那碗基本没动过的饭看了好一会,她这段时间,好像比以前瘦了很多,自己改找个机会给她检查检查身体才是,自己是赵家村唯一的大夫,要是公输冉在自己眼皮底下生病,也太打自己的脸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赵铁生都会到赵阿牛家去,公输冉确是一次都没有再去过·,晚饭时赵铁生会给她讲讲二丫的病情,公输冉虽然不太懂,但也听得出来,二丫的情况并不乐观。 在赵铁生第四次从赵阿牛家回来时,就没有再去赵阿牛家了。 二丫没了,赵铁生没能救得了她。 在赵家村,小孩子早夭是不能入葬的,更别提进祖坟了。因此二丫去世这件事并没引起多少风浪。在这个小山村里,谁家还没有个早夭的孩子了。 按照礼法,早夭的小孩,要装进罐子里,拿到山上埋掉,于是赵阿牛在一个安静的早上,带着装着二丫遗体的罐子进了山,也再没回来。 田小翠带着儿子闹到村长家里去,说要村里人进山找赵阿牛,说什么都不肯走。 前些日子大家刚去·找过一次赵生财,如今再要大家进山,怕是没有几个会愿意。村长这么劝着田小翠,希望她先回去,主要是,村长不觉得赵阿牛也会在山里迷路…… 没想到田小翠听了村长的话,破口骂道:“赵生财他婆娘让你找你就找,现在阿牛不见了,你就这么敷衍老娘。你说赵生财他婆娘是给你摸还是给你睡了,你这么帮她。” 听了田小翠的话,村长起得胡子都歪了,伸手指着田小翠,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检点,这下你如意了,赵生财不会来你就可以天天去找那婆娘了……”田小翠的大嗓门很快就引来一堆村民围观。 “疯了,疯了,这女人疯了……”村长是个白胡子老人,德高望重,如今被田小翠说得这么不堪,气得站都站不稳,只一直说着这么一句话。 看着泼妇一般的田小翠,有的村民开口道:“我说小翠啊,阿牛为什么离开你还不清楚啊,天天跟个疯婆子一样,他不离开才怪呢。” 有人开了头,随后就有人附和道:“就是啊,你当他三岁小孩呢,在山里迷路。给自己留点脸回家去吧。” “自己没本事看住男人还来气村长,这女人真是不要脸。” “就是,整天跟个泼妇一样,要我是阿牛都不会讨这么个媳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留情的数落着田小翠,完全不顾及她刚刚死了女儿,又找不到自己的丈夫。 平日里田小翠在村里名声也不好,又是个会胡搅蛮缠的,村子里那个女人要是跟赵阿牛说了一句话,田小翠第二天就能站在她家门口,用一些下流的话将对方的祖祖辈辈问候一遍。 久而久之,村里人也不爱搭理她。 倒是她和赵阿牛的一双儿女,一个比一个生的可爱,二丫原是个嘴甜的小姑娘,田小翠不在的时候,许多村民也会逗逗二丫。 听着周围对自己的指责,田小翠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她只觉得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家的男人才刚刚不见,他们就这么欺负自己孤儿寡母的。 她心里不痛快,但周围人多,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田小翠只好拉着自家的儿子离开了。 她还是不能接受村民们说的话,赵阿牛是因为受不了自己才离开的。他吃自己的穿自己,自己又没让他做牛做马,还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赵阿牛不知感激,还敢做出这种事,让自己在村民面前丢了脸。 等找到赵阿牛她就要让他好看。田小翠暗暗发誓。 她完全没有因为赵阿牛的失踪感到难过或是慌乱,只是觉得,赵阿牛做这种事,让自己丢尽了脸面,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教训赵阿牛,完全没有想过要是赵阿牛真的不回来了,她和儿子该怎么办。 “娘,爹爹和妹妹什么时候回来?”拉着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在她左侧的儿子突然问道。 平日里田小翠对待两个孩子脾气还算好的,只是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今天田小翠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如今听到小山提起赵阿牛,还没完全熄灭的怒火又蹭蹭蹭的往上冒,反手就给了小山一个巴掌。 “爹爹爹,你眼里就有你那死鬼爹爹,老娘对你不好吗?你爹死了,不会回来了。”田小翠不耐烦的朝小山吼道。小山被她一巴掌给打蒙了,想哭又不敢,怕田小翠再给他一个巴掌,只好发出隐忍的啜泣声。 田小翠不知道,有一个成语叫:一语成谶。 言情海 第五十四章 再次上山采药 站在大门口,望着几乎是将小山提着走过的田小翠,公输冉轻轻摇了摇头。 像田小翠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自己同情,只是小山……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念头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那又有谁可怜自己,可怜自己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进屋吧。”站在公输冉身后的赵铁生见她摇头,只当她是可怜田小翠和她儿子,怕公输冉想太多反而自惹得自己难过,便开口劝道。 在他眼里,像公输冉这种大小姐,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里只会吟诗作画,伤春悲秋。虽然这些日子里,公输冉又是洗衣又是做饭,赵铁生仍旧觉得即使公输冉都学会了赵家村里的女人会做的事,但骨子里,她也还是那个大小姐。 听到身后略带几分清冷的声音,公输冉没有回头,只是倚在门框上,不发一言。 游戏开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片刻之后,公输冉才转过身,却发现赵铁生还站在自己身后,一弯柳叶眉微微颦起,盯着赵铁生看了好一会,之后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样,唇边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采药好不好?”公输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原本沉浸在公输冉笑里的赵铁生,听到公输冉突然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即点了点头道:“好。” 怎么隔了这么久,突然想到要和自己上山采药呢?赵铁生没有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得到赵铁生肯定的回复之后,公输冉唇边的笑容也越发明显,连眉眼都染上了笑。她平时都是温婉端庄的,就算是笑,也只是淡淡的,让人觉得亲近又疏离。 如今的笑,更像是发自内心的的笑,这样的笑让她一张精致的脸越发生动起来。赵铁生一时入了迷,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她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第二天因为要跟着赵铁生一起上山,公输冉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洗漱完之后就生起火来,开始烙饼。 上次跟着赵铁生上山,他带的是自己常带的那种干粮,公输冉对那些干粮的味道,真是记忆深刻啊。为此,她特意跟田婶学烙饼,本来想哪天赵铁生去采药的时候给他做的,只是这段时间,她变得越发惫懒,经常是一觉醒来,就到了该准备午饭的时候了。 从床上起来迅速洗漱,然后就得开始做饭,好多次午饭还没做好,赵铁生都已经回来了。所以虽然学会烙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也从来没有给赵铁生做过。 早在公输冉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赵铁生就醒了过来,虽然公输冉洗漱时动作都放得很轻,但赵铁生听觉异常灵敏。他甚至能凭着听到的这些声音,想象出公输冉做这些事时的动作和表情。想着想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公输冉已经进了厨房 听到公输冉的脚步进了厨房,赵铁生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出了房,到院子里打水洗脸。透过厨房的窗户,他看到公输冉正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着。 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公输冉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蹲下身去,赵铁生不能在窗户里看见她了,这才匆匆的洗完脸。 他前脚刚进屋,告诉她后脚就跟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张饼,她刚进屋,饼的香气就钻进了赵铁生的鼻腔里,大早上的,把赵铁生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唤醒了。 “这是什么?”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赵铁生也连忙迎上去接过公输冉手里的盘子。 将她伸出手来,公输冉顺势将手里的盘子递给他。 “这是我前段时间跟田婶学的烙饼,一直没时间给你做,你尝尝。” 公输冉耐心的给赵铁生解释,没等她把手中的筷子递给赵铁生,赵铁生就直接用手抓着盘子里的烙饼咬了起来。 一旁的公输冉看得有些呆了,平日里赵铁生就算是再饿,吃饭的姿态也永远是慢条斯理的,像现在不等筷子直接用手抓着吃的举动,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好吃。”咬了一口公输冉烙的饼,想了半天,赵铁生还是只说出这两个字。 他不知道这些饼公输冉是用什么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他只觉得,手里的饼比自己每天早上上山采药时吃的干粮好吃多了。 “你先吃着,厨房里还有一些,我一会把它们包起来,当做干粮带上。”说完,公输冉就转身走出屋子,到厨房里把剩余的烙饼打包起来。 收拾好东西,俩人准备出门的时候,东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赵家村还是一片安宁,偶尔有几声鸡鸣声,在村子里回荡。赵铁生将大门关上,没有上锁,然后带着公输冉朝村子的东边走去。 依旧是东山,赵铁生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一座山采药,即使是要带着公输冉一起上山。一方面是除了东山,赵家村周围的几座山,都无甚草药可采,去了不过是白费时间。另一方面,他觉得公输冉也不会想要去其他的山头,虽然他没有问过,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跟着我,仔细脚下。”天边微微泛白,俩人已经走在赵家村外的田埂上,赵铁生走在前面,公输冉紧跟在他身后,他时不时回过头来叮嘱公输冉,公输冉每次都只是点点头,轻轻应一声。 已经到了深秋,田埂边露水很重,走到东山脚下的时候,公输冉觉得自己的鞋差不多都湿透了。 到山脚时,天光乍破,太阳也慢慢露了出来。 “先歇一会吧,太阳出来了我们再上山。”赵铁生从药篓里拿出一个垫子,垫在山脚下的一块石头上,又拿出一块布铺上,才让公输冉坐了上去。 昨天说好今天带公输冉一起上山采药时,他便把今天要带需要带的东西都细细捋了一遍。她走一会儿,就会觉得累,但她或许不会想直接坐到地上,所以要有垫子和布;她会觉得渴,所以要带上水;她会觉得饿,所以要带干粮…… 她不愿意吃那些干粮,不过好在今天早上她自己烙了饼。 惊讶于赵铁生的细心,公输冉确实觉得有些累,也不推辞,在赵铁生铺好的垫子上坐了下来。 “一会儿上山的时候,你跟紧我就是。”想起上次公输冉随自己上山发生的事,赵铁生有些内疚,上次是他考虑不周,这一次不会了。 “嗯。”公输冉低头揉着自己的腿,没有看赵铁生。 等太阳从东边露出脑袋的时候,俩人就进了东山。清晨的东山,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如今正是空气最清新的时候,公输冉声息一口气,觉得周身的疲乏减轻了许多,这些天的混沌也散了许多。 “跟紧我。”耳边传来赵铁生的声音,手也忽的被人握住。公输冉低头看向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五个手指都有着厚厚的老茧,完完全全是一双常年在地里劳作的手。公输冉想知道,到赵家村之前,这双手长什么样。 这次赵铁生学了乖,他想把公输冉带到一处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再把垫子和布铺上,让公输冉坐在那里,然后自己在周围找找有没有药草,但每一次都不会走到看不到公输冉的地方。 有时候公输冉就乖乖坐在他铺好的垫子上等自己,有时候公输冉会起来转转,但都走得不远,不过好几次,公输冉都走到了悬崖边,惊得赵铁生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死死地盯着公输冉看,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呼吸声大了些,吓着公输冉,出什么意外。 好在每次都是虚惊一场,公输冉只是在悬崖边看了看,偶尔伸出手去摘些什么,赵铁生只当她是想摘哪朵花,也没有过多留意。 就这样换了好几个地方,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赵铁生带着公输冉爬到了接近半山腰的地方,找了一块比原先大些的平地,依旧是把药篓放下之后,就先把公输冉做的垫子铺上,等公输冉坐下来,赵铁生才在她对面随意坐了下来。 从药篓里拿出水壶和今早公输冉烙的饼,一一递给公输冉道:“先吃点东西我们再下山。”此时的公输冉坐在铺有垫子的石头上,微微喘着气,只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水,却没有去看那些烙饼。 “我吃不下,你吃吧。”喝过水,将水壶放到一边,对赵铁生摇了摇头道。 累是真的有些累,但没胃口也是真的。 这段时间她身体好像弱了点,走不了多久就喘,得好好锻炼才是,不然以后行动起来多不方便。 将信将疑的收回烙饼,赵铁生在她对面默默的吃起饼来。 “上次你给我采的果子,现在还有吗?”公输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了几分兴奋和期待。 “应该还有,你想吃?”放下手中的饼,赵铁生试探的问道。有是有,只不过那些果树长在深山里,如果自己去采果子,势必不能带上公输冉。 且不说公输冉现在没有多少体力,就说这一路上的荆棘,怕是会将她的衣服也给挂破。可如果留下人一个人在这里,想起上次的事,赵铁生十二个不放心。 “嗯。”公输冉的声音细弱蚊蝇,似是有些难为情,连头也埋得更低了些。 公输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要吃那些果子,不过眼下她有正事要做,用这个理由支开赵铁生,正好一举两得。 言情海 第五十五章 十里青 对面的赵铁生没有立即回答,公输冉低着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赵铁生会不会答应自己。 “你自己一个人怕吗?”思索很久之后,赵铁生试探的问道。 看公输冉的样子,是真的很想吃。平日里她很少对自己提什么要求,倒是每一餐都会问自己要吃什么,如今她难得说有想吃的东西,赵铁生也不忍心拒绝她。 听了赵铁生的话,公输冉猛地抬起头来,原来他在担心这个啊,一时间,公输冉心里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鼻头略微发酸。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了,自己还有什么怕的呢?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公输冉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我不怕。” 而赵铁生只当她实在是想吃那些果子,所以才敢自己留下来。一时间他心里只觉得好笑,公输冉这样子,不像平日里温婉端庄的大小姐,倒像个贪吃的小孩。 罢了罢了,由着她吧。 “那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了。”赵铁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又对着公输冉叮嘱了一些话,公输冉一一应下之后他才转身进了山。 等赵铁生走出老远,公输冉才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绕过放在自己面前的药篓,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悬崖边走去。 早在赵铁生给她铺垫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小悬崖。 说是悬崖,其实并不全然,这其实只是一块伸出去的石头,往下几丈处另有一石头,就算从这里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她最在意的是,石块边上长着的那株草。 深秋时节,百草枯黄,那株草却突兀的在那里绿着,所以公输冉才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走进了,细看之下,公输冉这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野草,而是一株毒草,名叫十里青。十里青四季常青,且生命力极强,只要有一株十里青,来年方圆十里都会被十里青覆盖,十里青也因此得名。 十里青的毒性不强,误食少量不会有什么事,就算是不小心吃了太多,顶多也只会觉得耳晕目眩,神志不清,睡一觉这种感觉也就消失了。 正因如此,世人也不把十里青当做毒草,谁没事会吃那么多十里青。 但公输冉不是一般人,她自幼研习的就是公输家的技艺,外加怎么给那些武器淬毒,让它们具有更大的杀伤力。虽不是制毒高手,但公输冉制的毒的巧在一个偏字,她研究了很多古籍,学会很多不在世上流传的制毒方法。 经她手里制出来的毒,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 十里青虽然毒性不强,但如果加上葱白、辛夷一起捣成汁,再用公输冉自己的方法将它们提炼出来,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毒药那么简单的事了。只要这一株十里青,公输冉就可以灭掉整个赵家村。 她小心翼翼的挪到石块边上,然后将那株十里青摘了下来,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站稳之后,将袖中的手绢拿了出来,用十里青用手帕包起来,放进胸前的衣服里。 今天的收货,还真是不少啊。 又回到赵铁生给她铺好的垫子上坐下,公输冉随意的翻着药篓里的草药,尽是些常见的草药,没有什么是自己用得上的。翻几下之后,她也没有兴致接着翻了。于是又安安分分的坐回垫子上。 好在这次赵铁生很快就回来了。 一路上赵铁生都惦记着独自留在这里的·公输冉,手脚的动作也比平常麻利很多,摘了果子之后,他便一路跑着回来,身上的衣服也被路上的荆棘挂破了好几道口子。 “你回来了。”几乎是小跑着上前,言语间是难得一见的欣喜。赵铁生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带回果子而开心,就顺势把手里的那一袋野果递给公输冉。 “我多摘了一些,剩下的你可以留着回家吃。”将手中的一袋子果子递给公输冉,赵铁生又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担心她拿不动那个袋子。见公输冉将袋子稳稳地拿在手中之后,赵铁生这才收回自己担心的目光。 “摘了这么多啊,可以吃好一阵子了。”抱着一袋子的果子,公输冉满心欢喜的说道。 她以为赵铁生摘几个果子就会回来了,却没想到他带回来这么大一袋子。想着回去之后,把剩下的果子放进水井里保存,也够自己吃一阵子了。 看了一眼被翻过的药篓,赵铁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俯下身把药篓里的药材放好,再把其他东西也一并放进药篓里,又将药篓背回背上。 “走吧,我们回家吧。”他将手伸向公输冉,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了千百遍一样,只有赵铁生自己清楚,他的心在胸腔里跳得飞快,他甚至有些微微的喘不过气来。 刚从地上起来的公输冉,盯着自己怀里的那一袋果子,微微眯起的眼里尽是藏不住的笑意,见赵铁生朝她伸出手,她也没多想,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反正就算她不放上去,一会儿赵铁生也会拉着她往山下走去,况且这山路本就危险,如今她怀里还抱着果子,不让赵铁生牵着自己,她怕是寸步难行。 感受到放在自己手心的柔软,赵铁生将手轻轻合上,把公输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手中。“走吧。”唇角微微上扬,语气里是平日外人没见过的温柔。 下山的路上,俩人基本上是遇到一个平坦的地方就要歇一会,这次上山赵铁生带的东西比较多,再加上采的药材,赵铁生背上背着药篓,一只手牵着公输冉,另一只手还拿着药锄和给公输冉坐的垫子。 两手不得闲,而公输冉呢,一只手在赵铁生手里,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果子,艰难跟跟在赵铁生身后走着。 走到半途的时候,赵铁生本来想着要不还是像上次一样,自己把她背下山的,这样还省些时间,她也少受一些累。 只是如果他要背公输冉的话,身上的药篓就得放到公输冉背上,可今天的药篓比上次重太多,别把她压坏了才是。这么一想,赵铁生只得作罢。好在这一路上,虽然慢了些,但公输冉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安静的跟着他往回走,歇息的时候又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怀里的果子。 又在山脚下歇了一会,俩人这才往村里走去。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赵家村的一些村民,吃过午饭之后,也纷纷出了门。 一路上有好些人跟俩人打招呼,赵铁生脸上是一贯的淡漠与疏离,他不主动跟别人打招呼,别人跟他打招呼时他也只是略微点点头,发出一个“嗯”字,完全一副大爷姿态。 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那些跟他们打招呼的村民得到这样的回应,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公输冉不知道他们是习惯了,还是跟自己一样,觉得原本该这样,赵铁生原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受人尊敬。 她一直觉得,赵铁生身上,有跟赵家村格格不入的气质,只是公输冉一直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气质,她觉得熟悉又陌生。因此她也一直猜不到赵铁生到赵家村之前的身份。 倒是公输冉,一路上只要有人跟他们打招呼,她都会热情地回应,有时候还停下脚步,跟别人说说家常,这些让一旁的赵铁生惊得目瞪口呆。 他没有想到,公输冉已经和村民们相处得这么好了,起码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的,好像她才是先于自己来到赵家村的人。 “书染啊,你这是去哪啊?”赵铁生正想着自己的事,听到声音,才发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自己站到了公输冉面前。 进了村之后,公输冉就把自己的手从赵铁生手里抽了回来,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面婆婆,我刚采药回来,您这是要去哪呀?”公输冉口气十分熟稔,这个面婆婆,是赵家村一位孀居的老人,无儿无女。两人相识于溪边,那天面婆婆到溪边洗衣服,但老人家腿脚不方便,不小心就滑到了。 当时溪边只有面婆婆、公输冉和三娘三个人。最早发现面婆婆摔倒的是公输冉,然后三娘将面婆婆背回赵铁生家,公输冉给她找了药,自然没有收她的钱。 从那之后,每次遇到面婆婆,面婆婆都会再谢她一番,说她是女菩萨,每次都把公输冉说得很不好意思。 面婆婆叫什么没有人清楚,但她年轻的时候,擅长做各种面食,赵家村里无人能及,后来她没了丈夫,有没有儿女,老了之后,人们也就叫她面婆婆。 “采药好啊。”面婆婆佝偻着,抬头对公输冉喃喃道。公输冉没有说话,从怀里的袋子里逃出几个果子,递给面婆婆。 “婆婆,这是在山里摘的野果,你拿好了。”公输冉将自己手里的果子往面婆婆手里塞,面婆婆连连推回,始终没有接过。 “我老了,牙齿都掉光了,不爱吃这些,你自己留着吃吧。”面婆婆连连摆手道。 她抬头望了望公输冉,又笑起来,她一笑,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块。一张脸就像包子上面的褶皱一样。 她上了年纪,对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关心,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没人告诉她什么时候村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她并不知道公输冉是被卖到赵家村的女人,只当她是哪家年轻小伙子娶回来的新媳妇。 面婆婆对公输冉喜欢得不得了,大抵是因为上次公输冉帮了她,她觉得这个小媳妇长得好看,心肠又好,简直就是女菩萨在世。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媳妇。 经她这么一说,公输冉也不勉强,将果子放回袋子里,想着改天给面婆婆送点其他东西。她一个寡居的女人,又上了年纪,生活肯定比赵家村的一般人家要拮据很多。 言情海 第五十六章 面婆婆 面婆婆又拉着公输冉说了一些话,忽的问道:“采药,你一个女人家怎么上山采药去了呢?你男人呢?” 其实也不是说公输冉一个女人就不能上山采药,只是面婆婆看她来的方向,像是上东山上去了。她一个女人家,怎么有胆子上东山呢,那座山头,连村里的年轻小伙子,也不见得有几个敢上去。 说到采药,面婆婆才想起来,这赵家村,会医术的也就那么一个,可是在她印象里,老村医也是一把年纪了啊,怎么娶了这么个年轻的媳妇,这不耽误人家姑娘吗。 一想到那个被耽误的姑娘是公输冉,面婆婆就更觉恼怒。她同老村医倒是有几分交情,不过这两年自己深居简出,说起来倒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老村医了呢,也不知道那把老骨头现在还硬朗不。 听到有人问起自己,赵铁生连忙凑了上去,公输冉的男人,不就是自己吗? 正想着怎么回答面婆婆问题的公输冉,见赵铁生凑了上来,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公输冉希望赵铁生识趣一些,能介绍自己的身份,自己男人这种话,无论如何,她都是说不出口的。 令她失望的是,赵铁生仅仅只是站到了自己身边,始终一言不发,像是在登着公输冉给面婆婆介绍自己。 见公输冉久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面婆婆更加认定公输冉嫁给老村医是迫不得已,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也是,老村医都一把年纪了,半截身子进了黄土里的人,那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何况是公输冉这种女菩萨一般的人,肯定提亲的人都把她家门槛踏平了吧。 “好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告诉婆婆,婆婆给你做主。”面婆婆开口安慰道,那种语气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要为自家的晚辈讨回公道。 “啊,我没有什么委屈啊?”感动之余,公输冉又有些疑惑,她仔细回想,见到面婆婆的这几次,是做了什么事让面婆婆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 “傻孩子,没有委屈你怎么会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呢。我跟你回去,找那个老家伙理论去。”面婆婆气势汹汹,伸出手就想拉着公输冉去找老村医理论。 “老村医已经死了。”一旁的赵铁生开口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完全听不出他对老村医的死有一星半点的难过。 面婆婆去拉公输冉的手也停在半空,袖子因为她抬手而缩到手肘处,露出她那截枯树枝一般的手臂,公输冉望着那截手臂,觉得眼前的老人,一生里一定经历过无数的风霜雪雨。 顿了一会儿之后,面婆婆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死了啊,怎么就死了呢,他不是大夫吗?怎么比我这老婆子走得还早呢……”面婆婆不停地喃喃自语,一时间似乎忘了公输冉和赵铁生的存在。 “婆婆,婆婆。”公输冉试探着喊了两声,三个人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 一直到公输冉喊了第五声,面婆婆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赵铁生,刚刚就是他说老村医死了,那他是谁?面婆婆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老了,这村子里好多面孔她都不认得,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像老村医一样,永远的离开赵家村吧。 “书染啊,这个小伙子是谁啊?”面婆婆不认得赵铁生,只好问一旁的公输冉,既然老村医已经死了,那公输冉又怎么回去采药?赵家村新的村医,是公输冉?想到这里,面婆婆又转向一旁的公输冉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公输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婆婆的问题,该怎么介绍赵铁生呢,在赵家村村民的眼里,赵铁生是她的丈夫,可在公输冉心底,不管怎样,赵铁生都是自己的仇人。 “他如今是赵家村的村医。”说完,公输冉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去看赵铁生。 而赵铁生在面婆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一直屏住呼吸等着公输冉的回答,他当然不会蠢到自己去回答面婆婆的问题,他想听公输冉在别人面前,是怎么介绍自己。 听到公输冉的回答之后,他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赵家村的村医,多么生硬的介绍,把自己从她的生活摘得干干净净,好像俩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样啊。”面婆婆还沉浸在老村医已经去世的悲伤里,倒没有深究俩人的关系,或者说她已经就认定公输冉和赵铁生是俩口子了。 “忙一早上累了吧,快回家去吧,改天婆婆给你做好吃的。”面婆婆拍了拍公输冉的手,然后蹒跚着离开了,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小声的嘀咕着“怎么就没了呢……” 对着蹒跚着离开的面婆婆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公输冉转身面向一侧的赵铁生道:“面婆婆跟已经去世的老村医关系很好吗?”如果俩人没什么交情,知道老村医早已去世,面婆婆不该是这种反应才对。 再说了。赵家村就这么大一片地方,发生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消半天,就会传得人尽皆知。面婆婆既然跟老村医交情匪浅,老村医去世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啦,面婆婆怎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我以前没见过她。”赵铁生也觉得奇怪,自己在赵家村这么久,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面婆婆。“我们快些回去吧。”赵铁生此时满脑子都是公输冉的那句“他如今是赵家村的村医”,也无心去管面婆婆的身份。 见赵铁生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走了,公输冉连忙快步跟上,这次赵铁生走得很快,不像之前那样特意放慢脚步等着公输冉。走了没多久,公输冉觉得自己实在是跟不上赵铁生,索性也就不去追赵铁生,而是放慢脚步,自己慢悠悠的往回走。 到家门口的时候,赵铁生终于停下脚步,他确实是赌气才走这么快的,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孩子气,终究还是在进家门之前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来,望着远处走三步歇一会的公输冉,赵铁生眼里泛起难得的柔情,摇了摇头,将背上的药篓和手里的东西放在家门口,又朝公输冉走了过去。 将那一袋果子抱在怀里,公输冉慢悠悠的往家里走着,见到走远的赵铁生又转身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索性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赵铁生朝走到自己身边,她想看看赵铁生往回走究竟是要做什么。 “还走得动吗?把果子给我吧。”在公输冉面前站定,赵铁生朝公输冉伸出手去,想让她把自己怀里的那袋果子给自己拿。公输冉只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反而将怀里的果子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用了,我拿得动。”说完公输冉就快步往前走去,好像走得慢一点赵铁生就会上来抢走自己怀里的果子一样。 见她匆匆的往前走去,几乎是要跑了起来,赵铁生连忙拔腿追上。好端端的怎么跑了起来呢?刚刚不还走不动吗,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有力气了? 刚进屋里,公输冉把怀里的果子放到桌子上,连忙给自己倒了碗水,然后坐在凳子上开始揉自己的小腿。 “你好好休息一会,我先把这些药材处理了。”随后进来的赵铁生只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公输冉,然后就转身进了柴房。 听到赵铁生提起药草,公输冉才想起自己怀里的那株十里青,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自己得快些把它也处理了才好,时间长了,会对十里青的药效有影响。 也不知道赵铁生那里有没有葱白和辛夷。 一边想着,公输冉一边往自己房里走去。关上房门,落了锁,她才从怀里将手绢包裹着的十里青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将手绢摊开来,慢慢露出里面的青色。公输冉当时特意把十里青连根拔起,就是担心遇到如今的情况。赵铁生一天不出门,她就一天不能处理这株十里青,万一赵铁生长时间不出门,而十里青又没了根,那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将包在手绢里的十里青放到一侧的柜子上,公输冉开了锁走了出去,她得找个什么东西把十里青暂时种在里面,然后等自己找到葱白和辛夷,还得等赵铁生不在家,她才能开始自己的工作。 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公输冉在一个角落里面发现一个小陶罐,上面落了很厚的一层灰,因为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平日里自己打扫的时候也给漏了,不然以公输冉的性格,不是洗干净就是给扔掉了。 总之,她不会让它就这样在角落里接灰尘。 将陶罐从角落里拿出来,公输冉把它尽可能地远离自己,到院子里放下的时候自己手上也已经沾了厚厚一层灰,她拍拍手,原想拍掉手上的灰尘,却被呛了一鼻子灰。 听到咳嗽的赵铁生从柴房里出来,见到公输冉一边拍着手一边咳嗽,以为公输冉是做饭的时候呛着了,可往厨房一看,根本就没有生火,而公输冉的周围也弥漫着一圈淡淡的灰尘。 言情海 第五十七章 关系变僵 见此情景,赵铁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走到公输冉身边,把她拉离原先她站的那个位置。 突然被人拽走,公输冉拍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换了个地方,灰尘没有先前那么多,慢慢的公输冉也不再咳嗽了。 “你在做什么?”赵铁生厉声喝道。 不是让她去休息吗,不好好歇着,到厨房里干什么? 听到赵铁生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公输冉顿时紧张起来,身体也绷得直直的不敢动弹。这样的语气,前世里她再熟悉不过了,赵铁生总是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用一些恶劣的手段捉弄她,那些回忆,这种口气,对她而言,就是那段噩梦的象征。 只是重生以来,赵铁生对她太好了,有时候甚至会有难得的温柔出现,虽然公输冉一时提醒自己赵铁生是自己的仇人,但时间久了,如今她还是习惯了这样的赵铁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如今赵铁生一句话,让公输冉觉得他还是前世的那个赵铁生,终于,他要露出自己的爪牙了,只是自己不再是前世的公输冉。想到这里,公输冉似乎多了一些力量,绷紧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察觉到公输冉情绪变化的赵铁生,楞在有些原地不知所措,刚刚公输冉那一瞬间的僵硬他能感觉出来。 其实话刚出口的时候赵铁生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她在厨房忙活着的时候会觉得生气。他只是觉得今天早上,虽然一路上歇了好多次,但来来回回,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自己走的。这段日子里她比以前消瘦许多…… 他明明让她去休息,见到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赵铁生就觉得有些生气。 他其实不是容易动怒的人,也不是真的想要责备公输冉。只是如今自己已经吓到她了,一时间赵铁生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只能愣在原地干着急。 将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之后,公输冉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也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与疏离。 “我想把这个陶罐拿来种花,你还要用吗?”公输冉指了指刚刚自己站着的那个位置,一个布满灰尘的陶罐静静躺在那里。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小心与拘谨,赵铁生眉头高高皱起。一开始的时候公输冉对他就是这个态度,甚至还差一些,但渐渐的,公输冉对自己不再那么防备,有时候还使使小性子。赵铁生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俩就会变得跟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吧。 她忘掉自己是被买进来的事实,自己忽略掉那些想不起来前半生,俩个人就在赵家村,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或者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俩的地方,再生两个孩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如今,自己的一句话,把两人的关系又拉回最开始的时候。 “不……不用了,你可以先休息,需要什么跟我讲一声就好了,累了大早上了。”赵铁生面上有些窘迫,试图像公输冉解释自己的本意。 “累了一早上,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公输冉以为赵铁生是指这一早上自己拖累了他,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说完,不等赵铁生回答,公输冉上前拿起那个陶罐,往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把它拿到溪边洗一下。” 走过赵铁生身边的时候,她还特意绕了一大圈,怕陶罐身上的灰尘呛着赵铁生又惹得他生气。虽然说现在她不怕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还不是对付赵铁生的时候。 见公输冉走得那么快,赵铁生一边担心她走太快会绊倒,一遍又懊恼自己刚刚说话语气不应该那么重的。这会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像之前一样不那么提防自己。 洗完陶罐,在回来的路上公输冉又顺便挖了些土在陶罐里带回来。回到家里的时候赵铁生没有在家,公输冉喜出望外,迅速把还包在手绢里的十里青移到陶罐里,又给它浇了些水,才把陶罐放到院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做完这些,公输冉把兔子抱到院子里,如今这只兔子已经比刚捡回来的时候胖了一圈,但还是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公输冉把它放在哪里,它就趴在哪里晒太阳。 离做晚饭的时间还很早,如赵铁生说的,这一早上确实是挺累的,公输冉回了房,打算先睡一会儿再起来准备晚饭。 接下来的几天,俩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公输冉刚醒来的时候。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但俩人的交流几近于零。 自从那天之后,公输冉就把心思放在找葱白和辛夷上,对种在陶罐里的那株十里青也格外上心。而赵铁生好多次想跟公输冉说话,看她一幅兴致缺缺的模样,也不再开口。 “你明天要跟我一起上山采药吗?”吃过晚饭,赵铁生把筷子放到桌上的时候试探的问道。 这几天俩人的交流实在是少之又少,赵铁生甚至觉得,公输冉对那只兔子说的话,都比对自己多。 “我……我可以不去吗?”放下碗筷,公输冉有些唯唯诺诺的答道是不是瞟一眼赵铁生,又很快低下头去。那不想去但又不敢直接拒绝的模样,让赵铁生觉得很无力。 即使是最开始俩人关系还很僵的时候,公输冉也没有这样怕过自己,如今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把她推得离自己那么远,赵铁生恨不得倒回那天,回到自己开口之前。 不管公输冉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那你好好在家里休息。”被拒绝之后,赵铁生也不好再接着劝她,站起身来,将桌上的碗筷都端到厨房里去。 看来要缓和俩人的关系,他还得另想他法才是。 灯火昏黄,公输冉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不真切,脸上的小心与谨慎早在赵铁生离开屋子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余下一脸决绝与倨傲。 已经进入深秋,前段时间陆陆续续下过几场雨。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刚刚赵铁生出去的时候没有把门带上,坐在桌边,偶有一阵风吹进来,公输冉就冷得打一个寒颤。 她的衣服都是刚被卖进来时村里人给的旧衣服,唯一一件自己做的还是第一次到镇上时买的布。那时候天还很热,那件衣服如今已经过了季节。 不过她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若说过季的话,真是没一件衣服适合当下这个季节。 没那么多选择,天凉了公输冉只能多加一件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好在她身材窈窕,倒也不显臃肿。 不过得再买些布做秋衣才是,百层纱不如一层棉,往后天要是更冷些,自己就是把所有的衣服都套上,那也御不了寒。 她手里还有买手绢攒下的钱,赵铁生一个铜板没少的都给了她,在赵家村没有花钱的地方,就算去镇上,买什么都是赵铁生付的钱,她倒是没有花钱的机会。 如今正好,这笔钱很快就会派上用场了。 想到这些,公输冉脸上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赵铁生洗完碗回来,见公输冉还坐在桌子边,那只兔子安静的趴在她脚边。 她的裤子好像短了些,坐下之后裤腿跑到了脚踝上面,露出了里面的袜子。 有这么一个发现之后,赵铁生又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看去,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合身。便想到好像她嫁给自己后只给她买过一次布做衣服。 那次她还给自己也做了一件…… 那件衣服赵铁生放在衣柜底下,一直没舍得穿,他整天在山里来来去去,怕被树枝挂坏了衣服。 像她这样子的大小姐,以前怕是每个季节都有好几套换洗的衣服,如今嫁给自己,穿的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心里盘算着过两天带公输冉到镇上买几匹布给她做衣服,嘴上却说着跟这些不想干的话。 听到他的声音,公输冉抬头看着赵铁生的眼睛问道:“你明早吃烙饼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要求赵铁生带自己去镇上,不得先把他哄好了吗。公输冉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了解赵铁生了,她知道自己做什么才会让他心软,自己笑成什么样才会让他失神,好像赵铁生的情绪已经被她握在了手里,可以肆意摆布。 这几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那天赵铁生说了那句话之后,其实事后她无比清楚,如今赵铁生已经不能够像前世那样伤害自己了,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她想看看今世的赵铁生对自己的容忍能有多少,于是这几日一直装作害怕赵铁生的样子,处处回避他。 只是她做了那么多努力才让自己跟赵铁生的关系缓和许多,才让自己看起来似乎时融进了赵家村,当然不会因为赵铁生的一句话就把一切打回原样。 真把俩人的关系搞僵了,以后自己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既然示弱有用,她为何不用。 言情海 第五十八章 去找三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洗了个碗回来,公输冉对自己的态度就有如此大的转变,但赵铁生来不及思考,连连点头,脱口说道:“想吃。” 这么一说他倒是有几分想吃公输冉烙的饼了。 见他迫不及待回答的样子,公输冉轻笑出声:“我明早给你做。”说完,她就俯下身去把脚边的兔子抱了起来,打算把它送回柴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赵铁生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回过头来,兔子在她怀里不安分的动着,公输冉一边望着赵铁生一边不停地安抚着怀里的兔子。 “那个……要是太麻烦的话,就不用做了,我吃干粮就可以了。”刚刚他一心只想着公输冉这么跟自己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俩人的关系不那么僵了。也不管公输冉说的是什么,就一股脑的点头答应。 等公输冉俯身去抱兔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公输冉说的是明天要给自己烙饼,想起上次俩人上山,她也是大早上的就起来做烙饼,如果明天还要给自己做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又要起那么早。 想了想,赵铁生还是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会,只要她不再来怕自己,烙饼自己也不是非吃不可。 “没关系。”公输冉对着他嫣然一笑,赵铁生只觉得,见到公输冉笑起来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东山上采药时突然望见满树的繁花,开得热烈而炫目。叫人眼晕。 他下意识地也笑了起来。公输冉说完之后就直接走进了院子,朝柴房走去。 次日,公输冉早起给赵铁生烙饼,自己倒是没有吃,除去赵铁生吃的和带上山的,还剩两个。公输冉想起上次遇到面婆婆,就见剩下的烙饼包了起来,想着拿去给面婆婆。 又拿了几个鸡蛋和一些公输冉觉得面婆婆应该会东西,将它们一一放进篮子里,又拿了一块布盖在篮子上,确认兔子关好之后,公输冉就出了门。 出了门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面婆婆家在哪里。上次三娘是直接把面婆婆背回赵铁生家让公输冉在家里给她敷的药,过后也是三娘自己吧面婆婆送回去的。 看来要去看面婆婆,还得先去找三娘。于是公输冉朝着三娘家的那个方向走去。 三娘家公输冉还没去过,只是远远地三娘指给她看过,应该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公输冉基本上不会到村里哪户人家去,免得有好事的人群嚼舌根。 凭着自己的印象,公输冉找到三娘曾经指给她看的房子前。院门紧闭着,公输冉上前敲了敲门,不等她抬手敲第二次,门就被打开了。 “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跑着来开的门呢。”三娘语气里满是自豪,连忙把公输冉拉进院子里,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有些气喘,看来确实如她所说,是跑着来给自己开的门。 “哦?我没有说话,姐姐怎么就知道是我。”公输冉好笑的问道。一边跟三娘说话一边打量着院子。 四四方方的小院,比赵铁生家大了许多院子里有两只半大的鸡在四处闲逛,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禽,倒是干净。 院子的一个角上院子的几个角上都种着树,看样子那些树已经有一些年纪了。不过也是,三娘跟赵铁生又不一样,她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这个村子里。这几棵树也不只是那一代人种下的,兴许比自己还要大许多呢。 “除了你村子里谁还会大白天的敲人家大门,早就推门进来了。”说着三娘去接公输冉手里拿着的篮子。“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还带东西来了呢?”三娘嗔怪道,伸手去掀盖在篮子上的布。 “我就知道姐姐看不上我的东西,所以呀这也不是给姐姐的。”公输冉也不阻止她,朝她吐了吐舌头道。 掀开篮子上的布之后,三娘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疑惑的问道:“书染你这是要干嘛去啊?给铁生送饭吗,怎么还有没熟的鸡蛋呢?” 这书染也真是的,连个鸡蛋都不会煮,怎么还有肉呢,也是生的……唉,真不知道铁生讨到这样的媳妇,是好还是不好。三娘在心里嘀咕着。 “我送什么饭啊,这是要拿去给面婆婆的。”公输冉解释道,自己什么时候给赵铁生送过饭了,三娘怎么会这么想,再说了,谁送饭直接送生的啊。 “哦,这样啊,哎呀先进屋再说吧,老在这院子里站着像什么样子啊。”说着,三娘就连拖带拽的把公输冉拉近了屋。 坐下之后,三娘给将篮子放到桌子上,然后给公输冉倒了一碗茶。 “不知道铁生怎么会讨了你这么一个败家的媳妇,你怎么能拿肉去送给别人呢。”刚一坐下,三娘就痛心疾首的数落道。 那篮子里装着一小块肉,虽然不大,但在赵家村,多少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买肉,如今公输冉就这么把那块肉送出去,心肠再好也能这样做啊。 那个面婆婆三娘是知道的,自己小时候还听过好多关于面婆婆的故事呢,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婆婆就淡出了大家的视线,据说前几年还搬到山里去住了,要不是上次洗衣服遇上面婆婆,三娘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只是虽然和某品牌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要给人家送肉。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其他的东西你可以送,但这块肉你还是拿回家去吧。”三娘见不管自己说什么,公输冉都只是笑着看向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一块肉,又不是金山银山。”公输冉笑道,她知道虽然三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说得比谁都凶,心里指不定盘算着下次给面婆婆带什么呢。 “姐姐不要说了,我们以后吃肉的时间长着呢。”环视一圈屋子,公输冉又开口问道:“只有姐姐一个人在家吗?” 从三娘给自己开门到进屋说了这么久的话,公输冉都没有见到其他人。按理说三娘家有那么多人,不该这么安静才是啊。 “秋收之后,我哥哥们就到镇上做短工了,今天我爹娘正好去镇上买些东西,顺道去看看他们。”三娘解释道,还想再劝劝公输冉,听了公输冉的话之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他们才多大年纪啊,再说了,铁生那么能干,自己还担心书染跟着他以后吃不上肉吗。再看看面婆婆,一把年纪了。身边又没有个人照顾她,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唉,还是书染懂事。 “这样啊。”公输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娘的三个哥哥,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家里不忙的时候就回到镇上做些短工补贴家用。正因为这样,三娘家在赵家村,也算是“大户人家”,起码不至于为吃肉这种事发愁。所以三娘才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有很多时间去找公输冉。 “姐姐对面婆婆熟悉吗?”想起上次遇到面婆婆的时候,看样子面婆婆跟老村医明明有交情,而赵铁生去说他没见过面婆婆,公输冉觉得这个面婆婆肯定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面婆婆?”三娘摇了摇头,那都是奶奶辈的人了,自己怎么会熟悉。“听说前几年面婆婆就搬进山里去住了,好像最近才回来的,要不是那天遇到她,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听到三娘的回答,公输冉难免有些失望,但面婆婆跟三娘差了那么大岁数,三娘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那姐姐知道面婆婆住在哪里吗?”说半天,公输冉才把自己来找三娘的目的说出来,她也是出于礼貌的问一问,上次把面婆婆送回家的是三娘,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面婆婆住在哪里。 “原来你来找我就为这个啊,我还以为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书染居然会来我家串门了。”三娘揶揄道。说起来这真是公输冉第一次到自己家里来,以前三娘顾及着公输冉是被卖进来的,怕赵铁生不允许她串门,所以都没敢邀请公输冉到自己家里坐坐。 如今看来,铁生真是疼书染的,以后书染也就可以经常来找自己玩了。 “姐姐这话说的,姐姐到我那去了那么多次,可是一次都没说要请我到你家坐坐,我虽然想来,但又害怕姐姐不欢迎我,如今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舔着脸来找来找姐姐的。姐姐要是不欢迎我我这就走。”说着公输冉假装要站起来,三娘连忙拉住她。 “行行行我嘴皮子没你利索,说不过你。”三娘知道公输冉是在打趣自己,但还是连连告饶。以往她还觉得自己是个能说会道的,跟公输冉熟悉之后,她才发现,论耍嘴皮子,公输冉才是个中好手。 只不过她平日里见谁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也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自己最开始不也是被她骗了的人吗? “你坐着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三娘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好几个鸡蛋和一些新鲜的蔬菜,一股脑的往公输冉带来的篮子里塞进去,再把那块布盖上的时候,已经比公输冉来的时候鼓起好多。 “啧啧,还说我败家,姐姐难道不知道,这些鸡蛋留着可以孵出多少小鸡,小鸡长大又能下多少鸡蛋。这么一算,姐姐这些鸡蛋可是比我的那小块肉值钱多了。”想到刚刚三娘数落自己,公输冉就忍不住调侃道。 她就知道,三娘是这种嘴硬心软的人。 言情海 第五十九章 一起去看面婆婆 刚把篮子拎起来的三娘,听了公输冉的话之后又把篮子放回桌上。 “就你会说,等我把你这张嘴撕了看你怎么说。”说着三娘假装把手就朝坐在凳子上的公输冉伸过去,刚碰到公输冉的脸对方就连忙求饶。 “好姐姐,我不说了,你要是真把我的嘴撕坏了,以后可就没人喊你姐姐了。”公输冉伸手去挡三娘伸过来的手,嘴上说着求饶的话,脸上可是半分请求的神色都没有,依旧是笑着,一张脸比平时更娇俏些。 本就不是真的想撕她的嘴,听到公输冉求饶后,也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三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说道:“我可不心疼,怕是铁生该心疼坏了。”三娘也不甘落后,打趣起公输冉来。 听她提起赵铁生,公输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好把话题扯开。 “好了不闹了,咱们快些走吧,再晚些就该做午饭了。”公输冉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怎么,还没到中午那就想着回家给铁生做饭了?瞧你这小媳妇的模样,难怪铁生疼你。”三娘还是不依不饶的说着赵铁生。 “姐姐,你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公输冉佯装生气,跺了跺脚就跑出了屋子,连篮子都没拿。三娘见她害羞,拿着篮子咯咯的笑着追了上去。 走出三娘家,俩人朝西边走去,三娘拎着篮子,公输冉走在她身边,想的更加娇小。 “书染啊,你怎么会想到给面婆婆送东西呢?”三娘开口问道。现在离自己和书染遇到面婆婆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当时公输冉没有想到要给面婆婆送东西,怎么现在又突然想起来? “不为什么啊。”公输冉一边走一边跟个孩子一样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败家,三娘在心里说道,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子鞋子很容易磨破吗。 “我前两天遇到面婆婆了。”公输冉解释道。三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懂公输冉说的话。 俩人不在讨论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不一会,三娘就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不等公输冉敲门,三娘就直接把门推开走了进去,公输冉也连忙跟上。 院子里长满杂草,有的甚至长得比公输冉还要高,中间被踩出一条路,通向里面的屋子。看来这房子真的是好几年都没有人住了。 只是就算是几年前,面婆婆年纪也大了,为什么要搬进山里呢?她本就无儿无女,住在村里,那天要是去世了都不一定会有人发现,搬进山里不就是与世隔绝了吗? 如果说,面婆婆就是看自己年纪大了,没有人照顾,所以才搬进山里,等着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公输冉倒是能够理解,但她为什么又突然搬回来了呢? 越想公输冉就越觉得这个面婆婆不简单。 沿着那条被踩出来的小路,穿过院子,走到对面的屋子前,公输冉这才看清面婆婆家的庐山真面目。 两间年久失修的土屋,边上的两间耳房已经被杂草遮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看来面婆婆回来一直没有用这两间房。就是正中间的这两件土屋,墙壁上也生着许多野草。 “面婆婆,你在家吗?我们来看你了。”三娘一边喊着一边一边将土屋的门推开,拎着篮子走了进去,公输冉也只好跟上。 在三娘喊面婆婆的时候,公输冉就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看来面婆婆应该在家,里面的脚步声是面婆婆在听到三娘说话之后走动的声音。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话音刚落就见到面婆婆从里屋走了出来,仍旧是佝偻着身体,步履蹒跚,公输冉担心下一秒她就会摔倒。面婆婆抬头朝自己和三娘这里看了一眼,许是俩人背着光,面婆婆并没有看清俩人的模样,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啊?” “婆婆,我是三娘,上次背你回来的那个,你还记得我吗?”三娘把手里的篮子随手放到一旁的桌脚,想来她也是害怕如果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桌子常年没有用,篮子又有些沉,万一桌子突然倒了,篮子里还有鸡蛋,摔在地上就都浪费了。 俩人侧过身子,一左一右的站到面婆婆身边,面婆婆这才看清俩人的脸。 “这不是三娘吗,书染你也来了啊。”看清来人之后。面婆婆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拉过俩人的手静静地握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婆婆,咱们坐下来说。”公输冉轻声说道,俩人扶着面婆婆走到桌前,三娘用自己的袖子在凳子上擦了擦,又把手放在凳子上使劲按了按,确认凳子还牢固之后才让面婆婆坐了上去。面婆婆坐下之后,三娘又擦了擦旁边的另一张凳子,自己坐了上去。 俩人都做好之后,面婆婆见公输冉还站在自己身边,就指了指公输冉身边的·凳子道:“书染啊,你也坐,别光站着啊。”公输冉并没有听面婆婆的话立即坐了下去,而是走到三娘刚刚放下篮子的地方蹲了下去。 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放到一边的凳子上,篮子里现在只能看到离开三娘家之前三娘塞进去的东西,自己烙的饼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没办法,公输冉只好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好在这桌子虽然看着破旧,但面婆婆回来之后把屋里的桌椅都擦干净了,刚刚三娘擦凳子的时候,面婆婆就注意到了,怕扫了三娘的面子于是就没有说破。 而公输冉也早就注意到了桌椅是打扫过的,所以才会放心的把那些菜放到桌上。把三娘塞进去的东西都拿出来,露出自己烙的饼,公输冉也不再把篮子里的东西玩外面拿,只把烙饼拿了出来。 “婆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公输冉站起身,献宝似的把烙饼递到面婆婆面前,面婆婆接了过去,将包着烙饼的纸一层一层剥开。 “让我这个老婆子看看,你们俩个小姑娘给我带了什么?”面婆婆一边颤悠幽的剥着包着烧饼得纸,一边喜笑颜开的说着。公输冉把烙饼拿出来之后,也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终于面婆婆将烙饼外面的纸都剥开了,露出里面的饼。 “婆婆你快尝尝,我认识书染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她老的饼,她可是一早上几巴巴的给你送过来了。”三娘语气里有几分醋意,惹得面婆婆又是一阵笑。 “三娘也吃。”面婆婆将其中一块饼递给三娘。 “婆婆这么说我才想起,我还没吃早饭了就被有的人拉了过来。”三娘也不客气,接过烙饼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忘瞥一眼她嘴里的“有的人”。 可能真的是老了的原因,三娘都已经咬了好几口,面婆婆才颤颤巍巍的将手里的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细细咀嚼着。 “味道怎么样?”公输冉期待的看着面婆婆,像个听夫子训诫的学子一样等着面婆婆的评价。 “书染刚学的烙饼吧。”面婆婆放下手里的烙饼,眯着眼睛笑道。 “婆婆怎么知道?”公输冉直起身子,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婆婆。 一边的三娘忽然笑了起来:“书染,你知道婆婆为什么叫面婆婆吗?”三娘神秘兮兮的说。 “为什么呀?”公输冉跟面婆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赵铁生都说他没有见过面婆婆,自己又怎么会知道面婆婆这个称呼的来历。 “因为婆婆做的面食,是赵家村最好吃的啊。”三娘一副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她不识字,想夸夸面婆婆的手艺却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词比较好,想来想去,就只想到“最好吃”这个形容。要是换做书染,她一定能把婆婆的手艺描述得很厉害吧。 三娘语气里的自豪让公输冉怀疑她说得不是面婆婆,而是她自己。 “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面婆婆摆了摆手,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跟她干枯的身体一点也不相衬 “书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还吃过婆婆烙的饼呢。”三娘接过面婆婆的话,自豪的说,就好像,吃过面婆婆吃的东西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只不过我那时年纪太小了,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了。”三娘又叹了一口气。 “原来婆婆这么厉害。”公输冉感慨道。“我还说我刚跟田婶学了烙饼,想到婆婆面前显摆显摆,没想到在关二爷面前耍起了大刀。”公输冉叹了一口气,装作一副很沮丧的模样。 “哈哈哈……”面婆婆被她都得一阵大笑,怜爱的拍了拍公输冉的手。“你别听三娘的话,哪有她说得那么邪乎,还最好吃,着赵家村才多大一点,走出赵家村就什么都不是了。 “才不是呢,面婆婆做的面食就是最好吃的。”三娘不服气的说。虽然她不记得面婆婆做的面食是什么味道了,但在赵家村村民的心里,面婆婆这个称呼,早就不代表她自己了,而是最好吃的面食的象征。 甚至于村里的好多妇人,教自己女儿的时候都会说:“你要是有面婆婆那样的手艺,我就不为你操心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妇人再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们的女儿会反问:“面婆婆是谁啊?”渐渐地,也就没有人再提起面婆婆。就像这次面婆婆从山里搬出来,赵家村也没有几个人关注这件事。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跟自己非亲非故,谁会多花心思去关注呢。 言情海 第六十章 路遇赵木 吃过烙饼,俩人又陪面婆婆说了一会儿话,三娘自告奋勇的把面婆婆住的这俩间屋子彻底给打扫了。 站在院子里,三娘看着这满院子枯黄的杂草,叹了口气。她原想顺便把院子里的也一并除去,方便面婆婆进进出出,可眼看着已经是准备午饭的时候了,面婆婆家里又没有可以用的工具,总不能用手一点一点的扯掉。 一把火烧了倒是省事,如今这些草都已经干枯,一点就着。但这一把火下去,这屋子面婆婆也不能住了。 “不用忙活了,你们俩今天已经帮了我这个老婆子一个大忙了,这些草就让它长着吧。”面婆婆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望着院子里满目的杂草,心里一片荒凉。 这些草如今大多已经干枯,只剩光秃秃的杆立在院子里。等过了年去,春风一吹,他们就会抽出新芽,到时候院子里也算得上是一片绿意。她如今就像它们一样干枯,不一样的是,来年的春风,不会让自己重生。 她会一天比一天衰老,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往后的日子,不能用年来记,要论月,论日,论时辰。 或许,她连来年的春风都等不到了。 “婆婆说的是,姐姐别忙了,赶明天,带上镰刀和锄头再来也不迟。”站在面婆婆身后的公输冉开口道。 从她这个位置望去,面婆婆和院子里的杂草仿佛已经融为一体,她们一样的干枯,一样的衰老。不知道面婆婆有着怎样的过往,但如今她垂垂老矣,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也算得上是晚景凄凉吧。 见俩人都这么劝自己,三娘把手里的那把杂草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手道:“婆婆你放心,我有时间就过来把这些草都给锄了。” “婆婆,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和三娘再来看你。”公输冉从面婆婆身后走出来,走到三娘旁边站定后对面婆婆说道。 现在这个时辰,赵铁生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回去太晚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 面婆婆坚持将两人送到门口,公输冉和三娘拗不过她,只能扶着她一起走到门口,面婆婆又不舍的握了握俩人的手,才目送俩人离开。 “哎呀,书染你的篮子还在面婆婆家。”走了一小段路后三娘突然叫道。 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公输冉不急不躁的开口道:“下次去再拿回来就好了。” 反正面婆婆家她还是要去的,要是能从面婆婆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一些零星的往事就好了。 “也是哦,我还得去给面婆婆锄院子里的草呢。”三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赵铁生家和三娘家并不顺路,俩人在一个岔路口分开,公输冉拖着有些疲乏的身子慢慢往回走着。最近她都习惯了晚起,今儿突然起这么早,又忙了一上午,她现在就只想回去睡觉。 想到回去还得做饭,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往回走了。 “嫂子这是打哪回来啊。”前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公输冉抬头,赵木不知道什么时候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公输冉挑了挑眉,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 “不然嫂子以为是谁?赵铁生?还是……赵虎?”赵木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认真的盯着公输冉的脸,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没有在公输冉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赵木有些疑惑,公输冉私下同赵虎示好被他撞见过好多次,赵虎说的要把赵铁生赶出赵家村,让公输冉跟着他过这些话他也听到了。 如今公输冉和赵虎的奸情被自己指出来,她应该惊慌失措,然后求自己不要告诉赵铁生才是啊。可眼前的公输冉,脸上哪里有半分慌乱。 “我当是什么事呢。”公输冉突然笑起来,美目流转,从眉梢流露出淡淡的妩媚。“你想说什么?”她将声音放得很轻,轻柔中又带了几分魅惑。赵木只觉得像是有一片羽毛轻抚过自己的心尖,连身子都忍不住想跟着颤抖。 他现在终于知道赵虎为什么冒着被赵铁生打,被赵家村村民指责的风险,也要勾搭公输冉。这女人不过就说两句话就惹得他心猿意马的,要是到了床上,那自己肯定是比神仙还快活。 想到这里,赵木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既然连赵虎那样子的无赖都能勾搭上公输冉,想来这个公输冉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女人,说不定除了赵铁生和赵虎,她还有其他男人呢。 像她这种大小姐最会装模做样了,人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见周围没有人,自己都还没提什么要求,公输冉都已经开始勾引自己。 “嫂子果然是个明白人。”赵木大起胆子上前一步,凑近公输冉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极为陶醉,“嫂子身上真香。” 早在赵木上前的时候,公输冉就握紧袖子里的机关弩,闻吧闻吧,黄泉路上,你可要将这种味道记清了,待来日遇到,哪怕是在阴曹地府,你也要记得离我远一点才是。 她咬紧牙关,任由赵木在离她半步的地方说着些下流的话。公输冉不去听他都说了些什么,只把自己的计划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忽然听到赵木又开了口。 “好嫂子,你就答应我吧。”说着赵木就把手伸向公输冉。 反应过来的公输冉伸手在赵木胸前一推,而赵木早就以为公输冉实在勾引自己,没有防备,公输冉又是卯足了力气,赵木被她推得后推了两步。 “讨厌。”公输冉嗔怪到,语气娇媚到她都觉得有些恶心。“这人来人往的,你这样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这是逼我去死啊。”她垂下头来假装抹眼泪,言语间是无尽的娇羞与委屈。 见她这样,赵木连忙上前,伸手就想去安慰公输冉,公输冉连连后退,赵木这才明白公输冉的意思,连忙停下脚步,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说她这种大小姐,骨子里比村子里的那些那些人还要放荡,明明是她先勾引自己,惹得自己躁热难安,她却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名声。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但此时赵木一心只想得到公输冉,虽然心里唾弃她,耐不住自己的欲望,脸上还是堆起笑安慰道:“嫂子别哭,我都听嫂子的。”等到了床上,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赵木脸上的笑显得越发淫荡。 “真的吗?你都听我的?”公输冉抬起头来,一双眼里波光潋潋,小心翼翼的问道。 美人流泪,我见犹怜。赵木哪里还顾得公输冉说的什么,只一个劲的点着头:“嫂子就是要我的命我都不摇一下头。” “人家哪里舍得要你的命。”公输冉嘴上嗔怪道,心里却在冷笑。怎么,自己都还没开口,他就这么自觉了吗?只希望到时候他可不要后悔才是,就算后悔,那也晚了,从自己重生的那一刻,他们就早已经没了选择。 “你把耳朵凑过来。”公输冉朝赵木招招手,赵木立马摇着尾巴上前。公输冉凑在他耳边嘀咕一阵,然后轻轻后退了两步,离赵木远了一些。 “我说的,你可听明白了。”公输冉把头别向一边,懒得再去看赵木。她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赵木还沉浸在刚刚公输冉说的一番话中,见公输冉这副模样,只当她是在害羞,不疑有他。 刚刚她凑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就是自己一个大男人,都听得面红耳热的,她一个女人家害羞也情有可原。倒是自己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公输冉,骨子里是这么放荡的一个人。 不过,她越是放荡,自己才越快活嘛。要她是个贞洁烈女,自己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呢。 “记住了记住了,嫂子放心,到时候一定不让嫂子失望。”赵木淫笑道,脑海里不知道想这些什么污秽的东西,公输冉觉得他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你快些走吧,要是让别人看到我们俩,你就什么都别想了。”公输冉威胁道,自己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拌着,只觉得阵阵恶心。 自己恨这些人都恨到这种地步了吗? 赵木环顾一下四周,见周围都没什么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好好好,我马上就走,嫂子别担心。”说完赵木就继续往公输冉这个方向走来。“嫂子到时候记得要洗得香香的,我保证让嫂子比神仙还快活。”走过公输冉身边的时候,赵木凑到公输冉耳边小声说道,语气里满是猥琐,说完还在公输冉屁股上摸了一把,怕公输冉生气,摸完就跑得没影了。 他一走,公输冉就弯着腰干呕起来。 恶心,真是再恶心不过了。赵木摸她屁股的时候,前世临死前的那些画面又涌进她的脑袋里,她怀疑要是赵木跑得慢一些,她下一秒会不会改变主意,直接让他死在袖中的机关弩下。 她会的,就凭赵木临走时的这一摸,就让她恶心得想吐,再说下去,她真会忍不住杀了他。 言情海 第六十一章 你喜欢我吗 只是她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干呕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擦了擦嘴,公输冉又接着往前走。 回到家的时候,赵铁生已经把炉火烧了起来,菜也择好洗净了。想起路上遇到的赵木,公输冉觉得赵铁生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你回来了。”公输冉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赵铁生正蹲在屋檐下喂兔子,他话音刚落,那只兔子也像听懂了似的,转头看向院门口,慢慢的朝公输冉蹦过来。 见平日里懒洋洋的兔子朝自己蹦过来,公输冉只觉得心里一暖,路上发生的事也统统抛到脑后。她在原地蹲了下来,等兔子蹦到自己面前后一把将兔子抱起放在怀里 “不枉我喂你那么久。”公输冉轻轻的摸着怀里的兔子,有一点哽咽。赵铁生见她这样,当她是喜极而泣,不由得也笑了笑。 “快进屋吧。”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厨房。他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午饭也还没做,于是他就想着自己先把能做的都做了,等公输冉回来就可以少做一些事。 他生起火,择菜,洗好,烧了热水……做完这些公输冉都还没有回来,百无聊赖,他就把柴房里的兔子抱了出来,学着她平时的做法,把兔子放到屋檐下,那择下来的菜叶喂它。 喂兔子的时候赵铁生就在想,公输冉没有嫁给自己之前,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那时候他一个人,吃穿不愁,印象里也没有觉得日子无聊过。可现在,干活的时候还好,只要回到家里,而公输冉又不在,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不过才两个多月,自己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逗了一会兔子之后,公输冉也进了厨房,她进去的时候,赵铁生正往灶膛里加着柴火,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让开。 “你做饭吧,我去把今天采的药材处理一下。”说完赵铁生就匆匆的离开了厨房,公输冉总觉得他有些刻意的避着自己。 走出厨房,赵铁生倚在门外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探出半个身子往厨房里面看,公输冉真在切菜,一缕发丝滑落在她的脸庞,但她腾不出手来把它撩起。赵铁生连忙把身子收回,往柴房走去,再看下去,他会忍不住进去帮她把那一缕秀发别到耳后。 把饭菜端上桌,公输冉又到柴房里喊赵铁生。俩人坐下后,拿起筷子,公输冉突然就没了胃口。 “吃饭吧。”见她端着碗,却盯着桌上的菜迟迟不动筷子,赵铁生就催促道。公输冉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看来今天自己被赵木恶心得不轻,一早上没吃东西到现在也没有胃口。但饭还是得吃的,免得赵铁生追问为什么不吃饭,再说了,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报仇,接下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自己得打起精神好好应付才是。 思前想后,公输冉还是强撑着吃了半碗饭。 吃过饭,赵铁生又进了柴房,想着快些把采的草药都给处理了,明天带公输冉去镇上买些东西。公输冉喂过兔子,就回了自己房里,倒头就睡,这一早上,实在是够折腾的了。 晚饭的时候,赵铁生把去镇上的事情提了提,公输冉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如今赵铁生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正好我有些想买的东西。”公输冉眯着眼笑道。许是赵铁生主动提出带公输冉去镇上让公输冉心情大好,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吃过饭,公输冉主动帮着赵铁生把碗筷收进厨房,也没有马上离开,赵铁生洗碗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看着。赵铁生不明所以,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家里有辛夷吗?”公输冉突然问道。 赵铁生是村医,辛夷也是药材,按理说赵铁生家应该会有才是,不过这几天她把赵铁生家里的每个角落几乎都翻了个遍,连个花骨朵都没有见到。但或许赵铁生把某些药材放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呢,还是问一问比较保险,免得多费力气。 正在洗碗的赵铁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公输冉,好奇的问道:“辛夷?你要这个做什么?”他家里倒是没有,但明天不是要去镇上吗,或许可以到医馆里问问,别的名贵药材镇上的医馆或许没有,但辛夷这种常见的药材,总该有吧。 问题是,公输冉要辛夷做什么?她生病了吗? “只是想起小时候娘亲常制的一种香料,还差一味辛夷。”怀念的语气里掺杂着几分悲伤,就连公输冉也分不清,自己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娘亲的确很擅长制香,公输冉是家中幺女,小时候娘亲也想将自己的技艺传给公输冉,但那是她年幼,见哥哥门学的都是公输家的技艺,于是她也不愿意跟着娘亲学习制香,反而是一直缠着爹爹,让他也教自己公输家的机关术。 公输家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儿,只是万千宠爱都给了她一个人。拗不过她,爹爹只好手把手的将公输家的技艺都教给她。爹爹对她的教导,比对哥哥还要用心。一开始娘亲还说了公输冉几次,后来见她真的是用心的跟着爹爹学习,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偶尔还会说要教公输冉制香。 “小姑娘家的,学会制香多好啊,可别让你娘亲伤心。”爹爹最见不得娘亲叹气了,于是教她的时候也不忘劝公输冉跟着她娘亲学学制香。 最后公输冉被自己爹爹念得烦了,就答应跟着娘亲学制几味香。 “冉儿是个机灵的,一通百通,学会制一味,你还怕她不会其他的吗?”爹爹这么安慰娘亲。 她那时候沉迷公输家的机关术,根本就无心跟年轻学什么制香,所以虽然娘亲悉心教导,她也只是习得皮毛,连娘亲的十分之一二都没有学会。 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再也不会有有那么耐心的教自己做一件事了啊。 望着突然陷入悲伤的公输冉,赵铁生放下手里的碗,转过身去,鬼使神差的,一把将公输冉搂进自己怀里。 “明天我们去镇上买。”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让人快要溺死在里面。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公输冉先是一怔,随后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今天只是觉得好难过啊,她恨不得那个时候就杀了赵木,可是她得忍着,她不能拿自己的以后来冒险。 她要赵木死,但她要他像赵阿牛和赵生财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让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他们,让所有的人都怀疑不到自己身上来。她现在还记得赵阿牛死前不敢相信的表情,他一定不敢相信,自己隐忍了半辈子,最后却死在自己这个看起来刀都拿不动的女人身上吧。 这些天里,公输冉只要一闭上眼,许多死去的人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公输家枉死的人,质问她为什么不为他们报仇;死在她手上的赵生财和赵阿牛,叫嚣着要找她索命;还有她那没能出生的孩子,一声一声的叫她娘亲,听得她心都要碎掉了…… 她晚上害怕睡觉,害怕一闭上眼,那些人就都出现,他们不停拉扯着她,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每个晚上,她都辗转到快天明才昏昏睡去,于是每天都会起得比以前晚很多。 今天要给赵铁生烙饼,昨晚她基本没睡,白日里又遇上赵木,公输冉觉得自己实在是累极了。她也不明白,前世那样的侮辱她都受了,今天赵木只是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她就恶心得不行,如今赵铁生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更觉委屈。 为什么遇到赵木时,他不出现呢? 怀里的人没有反抗,反倒是靠在他胸前小声啜泣起来,赵铁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希望公输冉不要动,就这么一直靠在他怀里,可听到她隐忍的哭声,赵铁生只觉得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啃食着自己的心。 偏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公输冉才是,如果俩人像寻常人家的夫妻,父母之言媒妁之约,那不管公输冉有怎样的过去他都可以安慰,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可公输冉身份特殊,她是被卖进赵家村的,是被按着跟自己拜堂的,这桩婚事,一开始俩人都是不情愿的,如今自己倒是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可公输冉呢? 她是不是跟自己有一样的想法,赵铁生不敢肯定。 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公输冉的过往,连自己的过往,他也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安慰公输冉呢?他只是轻轻拍着公输冉的背,一言不发。 听着面前人的心跳又紧张到逐渐平静,公输冉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仍旧靠在赵铁生的怀里。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这倒是跟他平日里做的事相符。公输冉有些恍惚,如果这一切,是发生在前世,那是不是……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公输冉将眼睛闭上,不再去想那些不存在的如果。 感觉怀里的人慢慢的止住了哭声,连呼吸声也变得均匀,她就这么一直安静的靠在自己胸前,不发一言。 就在赵铁生怀疑公输冉是不是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 “赵铁生,你喜欢我吗?” 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赵铁生只觉得心神一滞,拍人后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言情海 第六十二章 朱老三 当天晚上公输冉没有再做噩梦,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赵铁生已经起来把炉子的火烧了起来,连洗脸的热水都给公输冉烧好了。 眼看着天渐渐凉了,赵铁生担心如果她一直碰凉水的话,手会受伤,于是就决定以后自己先起来把水都烧好,等公输冉起来的时候,就有热水可以用,煮饭的时候也不会是冷锅冷灶。 洗漱过后,公输冉简单的炒了两个菜,又把昨天剩的米饭热了热 。因为今天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俩人决定吃点东西再出发,左右到镇上之后还得去吃东西。到了镇上的时候公输冉刚下牛车,一般都吃不下东西,与其饿着肚子走半天,还不如吃了东西再出发。 吃过饭,赵铁生从村民那里借来牛车,将这几天采的草药放上牛车,再把公输冉扶上去,俩人也就出发了。 下车的时候公输冉觉得自己手脚都发麻了,坐在牛车上吹了一路的风,她连表情都有些僵硬。赵铁生将牛车和牛都安置好,拿了药材,上前自然而然的拉起公输冉的手,却被手心传来的凉意下了一跳。 “手怎么这么凉?”他放下另一只手中的药材,双手捧起公输冉的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揉搓着。 又重复了几次,等感觉公输冉的手稍微有些暖意之后他才停下来。刚一停下,公输冉就把手抽了回去。 “我们走吧。”扔下这么一句话,不等赵铁生回答,公输冉就径直往前走去。赵铁生连忙拿起地上的药材,跟了上去。 俩人跟以往一样,先去济世堂,把赵铁生带来的药草给卖了,然后再做其他的事。 到济世堂时,接待俩人的仍旧是公输冉第一次来的那个学徒,恭恭敬敬的模样,让公输冉有些好笑。 “赵大哥,嫂子。”那学徒名唤十七,是济世堂老板捡回来的孤儿,打小就在济世堂帮忙,在赵铁生之前,老村医就一直给济世堂送药材。只不过老村医年纪大了,上不了东山,每次送来的药材也都只是些常见的药材,但济世堂的老板还是一直跟老村医合作。 后来换成赵铁生给济世堂送药,赵铁生在东山里总能采到一些比较珍贵的药材,就是一般的药材,药效也会比其他地方的好一些,济世堂老板更愿意跟赵铁生合作了。 “嗯,你家掌柜的呢?”难得的,赵铁生多跟十七说了几个字。 “哎哟赵大哥,今天掌柜的有事,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呢,今天医馆里连个坐堂大夫都没有,一个个的不知道都忙些什么去了。”十七本就话多,如今见赵铁生多跟自己说了句话,他说起话来就刹不住脚了。 闻言,赵铁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拿自己这些药材怎么办?往日里自己拿来的药材,都是掌柜的亲自看了,再给自己开个价,问自己愿不愿意卖。但每次济世堂掌柜的给的价都不低,甚至可以说有些高,所以赵铁生从来没在济世堂还过价。 如今他不在,这些药材谁来收?或者,换一家医馆?就在济世堂斜对面还有一家医馆…… “赵大哥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带来的这些药材,我呢大着胆子给您开个价,等我家掌柜的回来了呢,再把这些药材给他过目,多的呢算你的,少的,下次赵大哥再来的时候,我们再补给您,我们掌柜的的为人您还信不过吗?”十七是谁啊,打小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摸爬滚打,赵铁生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赵铁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几年来,赵铁生采的药一直无一例外都是卖给济世堂,要是今天卖给对面那家,那家不一定能编出什么损坏济世堂名声的话来呢。 思索片刻之后,赵铁生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药材递给十七。其实就算十七不说,他也不会把药卖给其他人,毕竟他跟济世堂合作这么久了,仅仅因为这一次掌柜的不在,就换个上家,这样的却是不太厚道的事。 十七接过赵铁生递过来的药转身进了后院,公输冉和赵铁生则站在原地等他,环视一圈医馆里,医馆里的人确实比上次自己来的时候少上一些,坐堂大夫的位置上也没有人,偶尔有几个人拿着药方子进来抓药,也都是医馆里的学徒给抓的药。 片刻之后,十七从帘子后面进来,手里拿着刚刚装药的袋子,将前和袋子一并递给赵铁生,公输冉顾着看柜台后面那一排排柜子,没有注意到十七究竟给了赵铁生多少钱。 “辛苦……” “大夫,大夫……”十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冲进医馆里的彪形大汉给打断了。 来人生得又高又壮,公输冉觉得自己大腿都没有他的胳膊粗。一张脸满是络腮胡子,左边脸颊一道刀疤从眼角拉至嘴角,看上去很是骇人,公输冉不由自主的往赵铁生身边靠了靠。 早在那大胡子冲进来的时候,赵铁生就站得离公输冉进了些,见她靠近自己,就顺势拉起公输冉的手,让她靠得离自己更进。 大胡子一进门,直接冲到坐堂大夫的那个位置,见那里没人又转向柜台那里,抓着一名学徒就厉声问道:“大夫呢,你们医馆的大夫呢?”他情绪激动,揪着那学徒的衣领,几乎要把那名学徒提了起来。 那学徒被他吓得脸色发白,加上大胡子紧紧拽着他的衣领,他那里说得出话,只是不停的摇着头,伸手去拉大胡子的手,想把大胡子的手拉开,再拽下去,他就不能呼吸了。 见状,十七连忙上前去喝道:“朱老三,你干什么呢,还不快放手,你再勒下去他就没命了,你想杀人吗?” 听到这里,公输冉为十七捏了一把汗,十七还没有那个叫朱老三的大胡子得肩膀高,要是猪老三给他一拳,没有命的怕是十七。 让她意外的是,朱老三在听到十七说杀人两个字的时候,揪着那名学徒衣领的手立马松了开来,他一松手,那名学徒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连滚带爬的走了。 见到十七,朱老三就像见到希望一样,连忙上前把着十七的肩膀问道:“原来是你啊,好兄弟快告诉我原来每天坐在这里的大夫哪里去了?” 被他晃得头晕,十七也不知道那以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朱老三的手,站得离他远了一下。朱老三还想上前,却被十七喝止:“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有话就在那说,再给你捏两下我就要去见阎王了。” 边说十七还一边揉着刚刚被朱老三捏过得肩膀。奶奶的,杀猪的都这么大力气吗? 被十七这么一说,朱老三也就收住了脚,乖乖的站在原地,焦急地说道:“十七你快告诉我,大夫都去哪了,我老娘病了……”说着朱老三几乎快要哭了出来,站在原地想上前又怕十七生气,扭捏的模样跟他的体型一点也不搭。 站在赵铁生身边的公输冉看得目瞪口呆,这个朱老三,还真是……他冲进来的时候,公输冉还以为他会把济世堂给掀了,没想到却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什么?”十七一听朱老三的话,音调不由得提高了些,揉肩膀的手也放了下来。“你说青姨病了?”似乎是不敢相信,十七又上前一步盯着猪老三问道。 “是啊,从今天早上就一直发热,到现在都没有……”不等朱老三说完,十七就一个巴掌拍在朱老三身上,骂道:“你是猪脑子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早上烧到现在,你都干嘛去了。” 他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一边伸手去打朱老三。朱老三被他打得疼了,却又不敢乱动,只能忍着。 “十七你别打了,你快告诉我大夫去哪了,让他去看看我娘。”朱老三一边伸手去挡十七落下的巴掌,一边说着正事。 经他三一提醒,十七才停下手,恶狠狠的说:“晚些再收拾你。” 环顾一圈医馆,十七这才想起,哪里还有大夫,几天医馆的坐堂大夫都没来,掌柜的也不再,如今医馆里根本就没有能给别人看病的大夫,只是没有大夫,怎么给青姨看病? 原来啊,这朱老三叫朱青山,是镇上的屠夫,朱老三的父亲也是屠夫,他也算是子承父业吧,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行三,所以卖肉的人就叫他老三,一来二去,他原本的名字倒是没有人叫了。 朱老三的姐姐嫁到了其他镇子上,一年难得回来一次,他那哥哥又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据说朱老三的父亲就是被他那不成器的哥哥活活气死的。他父亲死后没多久,朱老三的哥哥在某次和别人争执的过程中,双方动起手来,朱老三的哥哥被对方失手打死了,他的母亲刚死了丈夫没多久,又失去了儿子,大受打击,落下病根,从那之后,看病抓药成了家常便饭。 要不是放心不下小儿子,可能她早就两眼一闭,道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好在朱老三手上有从父亲那里传下来的手艺,常年在镇上帮人杀猪卖猪肉,家里又只有他和母亲俩人,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 每次母亲犯病,猪老三都是到济世堂请大夫,抓药,一来二去,朱老三和十七也算混了个眼熟。 言情海 第六十三章 我相公 而十七,是济世堂的掌柜的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掌柜的将他留在济世堂做学徒,供他吃穿,但也仅仅是这样。 前些年十七年纪还小些的时候,镇上一些年纪相仿的孩子经常欺负他,说他不知道是哪里来打野种,经常好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抢走他的东西,有时候掌柜的刚给他发了工钱,一转眼,就被那群孩子抢走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个月里,他又得过饥肠辘辘的日子。十七生得瘦弱,又势单力薄,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事他自然不敢跟掌柜的说,掌柜的让他留在济世堂做学徒,还给他工钱,他已经是感恩戴德了,他那里还敢拿这些是去烦掌柜的。 某次领了工钱之后,那帮孩子又找上十七,他们已经摸清了十七领工钱的时间,早早地就等着十七。只是那一次,他们抢走十七的工钱之后,不知道那个孩子提议,让十七喝他们的尿就把一部分工钱还给十七。 话是这么说,但十七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就算他说自己不要那些工钱了,他们还是会朝他撒尿。 就在一群人将十七围在一个角落里脱了裤子准备朝他撒尿的时候,收摊回家的朱老三正好路过,一声怒喝,那群孩子回过身,见他生得凶神恶煞,裤子都来不及提好就都跑没影了。朱老三将十七带回家,告诉母亲这是他的朋友,她母亲倒是很喜欢十七。 之后的好几个月,只要十七领工钱,朱老三就会来找他,说是自己的母亲想见十七,让他到自己家里吃晚饭,那帮孩子还来找过十七几次,后来又被朱老三撞见一次,他们害怕猪老三,一来二去也不再来找十七的麻烦。 几年下来,十七和朱老三两人好得就像两兄弟,朱老三的母亲见十七没爹没娘,又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对十七也相对自己儿子一样,她给朱老三做一件衣服,就一定会给十七做一件。今天十七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出自朱老三母亲的手。 如今听猪老三说他母亲生病了,十七的着急不比朱老三少,可如今济世堂的大夫都不在,让谁给青姨看病?到对面的医馆去请大夫,可同行是冤家,况且对面那家医馆早就看济世堂不顺眼了,十七和朱老三的交情镇上谁不知道。 如果到对面请大夫,他们会不会刁难朱老三倒是其次,怕是刁难完也不一定会有大夫去给青姨看病。想到这些,十七记得额头都是汗,一旁的朱老三更是快要哭出来。 他虽然生得吓人,却是朱家三个孩子里心肠最好最温柔的,不然也不会连十七说两句话,他就站在那里不敢动。只是外人光看他这身形和脸上的刀疤,就已经被吓到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他是怎样的人。 “你别嚷嚷,让我想想。”十七本就着急,听到朱老三急得直嚷嚷,心里更加烦躁。他这么一吼,朱老三连忙闭了嘴,眼巴巴的看着十七。 娘都说十七机灵,他一定会有办法。 整个医馆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那个……”一直站在一旁的公输冉突然出声,声音宛如三月里深涧里流淌的清泉,清脆悦耳,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赵铁生那边。 “或许我相公可以帮忙。”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都看向公输冉,赵铁生本来觉得很不舒服,他不喜欢很多人看着她,但公输冉一说完,赵铁生就下意识的笑了起来。 她说的是“我相公”,说的是自己,这是她头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介绍自己。赵铁生想起上次面婆婆问她自己是谁的时候,她也只是说,自己是赵家村的村医。如今她说的是“我相公”,是不是就代表她也在慢慢接受自己?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腔里炸裂开来,要不是顾及周围还有人在,赵铁生真想把她抱进自己怀里,问她说的可都是真的,她真的,把自己当做她的相公吗? “真的吗?”十七和猪老三异口同声的说道。朱老三老三像是饿了三天的人突然看到一桌子好吃的一般,两眼放光,三步并做两步就来到赵铁生和公输冉面前,他原想像先前捏住十七的肩膀那样。也捏着赵铁生的肩膀问一问,但他还没伸出手去,触及赵铁生的目光就不敢有所动作了。 这个人,眼神真吓人,明明是个挺俊俏的年轻人,眼神却比自己一个杀猪的还骇人。 还等不及朱老三开口询问,随后上来的十七就一把将朱老三退到一边,焦急的问道:“赵大哥,嫂子说的是真的吗?” 其实他心里已经信了三分,掌柜的早就说过这个赵大哥不像是一般人,如今别说他会救人,就是说他杀过人十七都信。 “可以去看一看。”赵铁生淡淡的开口,其实就算公输冉不说,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公输冉先他一步说了出来,他更不能扫公输冉的面子。 “赵大哥快随我来。”得了赵铁生这一句话,十七觉得自己悬着的心可以放回去了,于是说话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说完,他见一旁的朱老三只站着傻笑,又上前踢了他一脚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我这里走不开,晚一点再去看青姨。” 这一脚踢醒了朱老三,朱老三连忙领着俩人出了济世堂,朝自己家里走去。 一路上赵铁生都一直牵着公输冉,从公输冉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脸上就一直带着笑。 穿过两条街,来到朱老三的家门口,青砖黛瓦,几根竹子从院子里探出墙外,倒是个别致的院子。推开门进去,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想必是出自朱老三母亲之手。朱老三将俩人引进里屋,一进门,公输冉就闻到一股药味,她觉得自己又开始想吐了。 有了上次在赵阿牛家的经验之后,她不敢再往里面走,怕又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朱老三可不是田小翠,万一赵铁生打不过他呢? 见公输冉停下脚步,赵铁生也停了下来,侧过头望着身边的公输冉,她眉头微微颦起,似是有哪里不舒服。公输冉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朝他招了招手,赵铁生将耳朵贴上去,她在他耳边嘀咕一阵后,她才直起身子。 “那你回济世堂等我吧,你自己认得路吗?”他有些担忧的问,公输冉点了点头,赵铁生只好松开她的手,目送她离开屋子。 走出屋子,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公输冉这才觉得那种想吐的感觉减轻了许多,于是走出朱老三家,按着来时的路,往济世堂走去。 穿过一条街,公输冉在一个卖胭脂的小摊上驻足,望着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胭脂,她有些好笑,自己多久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了。 以往还是公输家那个受宠的大小姐时,她一心扑在公输家的机关术上,根本就不爱搽脂抹粉,可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喜欢就不用去做的。 她是公输家的大小姐,代表的不只是自己一个,还有公输家的名声,每一次宴会,她都是盛装出席,听着那些听腻了的溢美之词,然后细细数着还有多久才能换下身上的这身衣服…… 罢了罢了,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了,还去想这些做什么。 “我看这和配姑娘正好。”刚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公输冉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此时那男人手里拿着一盒胭脂,递到她面前。 身旁的人一袭红衣,玄纹云袖,他一只手拿着一盒胭脂递于自己眼前,另一只手于胸前握着折扇,两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腰间坠着一块同衣服一个颜色的玉,匆匆一瞥,公输冉也没认出那是什么玉。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嘴角微微扬起,脸上的笑三分邪魅,三分调戏,三分揶揄,剩下一分是公输冉看不懂的情绪。 公输冉黛眉微微颦起,虽然镇上要比赵家村富裕一些,但绝对养不出他这样的人,光是他腰间的那块玉,怕是整个镇上都没有人能买得起,这通身的气派,不会是当地的人。 既然如此,一个外来的人在这蛮荒之地敢如此高调,想必身份也不会简单,要么他身后还有一堆随从,要么他自己武功过人,不畏惧那些小喽啰。 不管那样,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如今她的仇只报了一半,不要生出其他什么枝节才是。 想到这里,公输冉不着声色的后退一些,里那男人远了些,站定后才轻启朱唇道:“ 我不爱这些。”说完也不等那男人回答,转过身就离开了。 走出十余步,公输冉回头望了一眼,见那男人还站在那里,没有追上来,这才放下心来,但脚下的步伐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离开那个胭脂摊,这次公输冉没有再在街上流连,穿过另一条街,径直回了济世堂。 见她回来,十七连忙迎了上来:“嫂子回来了,赵大哥呢?”十七看了看身后,确定公输冉身后没有人,好奇的问道。 她不是和她相公去给青姨看病去了吗,如今怎么自己回来了? “他还在你朋友家给病人看病,我帮不上忙就先回来了。”公输冉莞尔,耐心的解释道。 “这样啊,嫂子您快坐,别老站着。”十七连忙把公输冉引到一边的桌子旁,给她倒了一杯茶。如今他对公输冉比原先又多了几分尊敬,不仅是因为她是赵铁生的妻子,而赵铁生是掌柜的吩咐自己要格外上心的人,还因为刚刚公输冉出声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他自幼无父无母,这几年里,青姨对他视如己出,他也早就把青姨当成自己的亲人,刚刚如果公输冉不开口,他就是冒着被解雇的风险,也要到对面的医馆去求医。 只是公输冉一开口,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有人给青姨看病,自己也不用担心会被解雇。虽然他没见过赵铁生给别人治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丝毫也不怀疑赵铁生的医术。 言情海 第六十四章 上街转转 在桌旁坐下,接过十七递来的茶水,公输冉轻抿一口之后将茶杯放回桌上,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一想起刚刚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红衣男子,她就觉得心神不宁。 “嫂子您先坐着,有事招呼我一声。”见公输冉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十七主动开了口。 闻言公输冉朝十七点了点头略带歉疚的道:“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自己又不是济世堂的客人,只是借人家的地方等个人罢了,十七对她如此尊敬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别扭,希望自己没有影响到人家的生意才是。 环顾一圈济世堂,冷冷清清,坐堂大夫不在,没有病人,来抓药的人也寥寥无几,店里只剩三两个学徒各自安静的做着手中的事。 想起辛夷的事,公输冉回过头去找十七,却发现店里没有他的身影,她朝帘子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猜想十七是到后院去了,便想着不如直接问问柜台的人。 起身离开桌子,公输冉缓步走到柜台边,柜台上一个跟十七年纪相仿的人见她,见她过来,忙招呼道:“夫人需要些什么?” 虽然他跟十七一样,都是济世堂的学徒,但他跟赵铁生不熟,自然不能跟十七一样叫她嫂子,只是刚刚公输冉开口,也算是解决了店里的一件麻烦事,因此虽然此时公输冉身上穿着普通的粗布短衣,学徒的态度却也是恭恭敬敬。 “有辛夷吗?”公输冉开门见山的道。 “夫人要多少?”学徒转身打开身后一排柜子的其中一格,里面装的正是公输冉要的辛夷。 “给我二两吧。”公输冉不假思索的答道。其实她根本用不了这么多,只是既然她跟赵铁生说的是要用辛夷制香,总不能什么也没做出来吧。 左右辛夷也是药材,制毒剩下的就用来制香,还剩就给赵铁生,或许哪天他用得着呢。 那学徒将称过的辛夷打包好,递给公输冉,公输冉将手里的钱递给他。 拿着辛夷坐回到桌子旁坐下,刚一坐下,十七就掀开帘子径直朝公输冉这里走了过来。 “嫂子要是闷了就到街上看看,赵大哥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十七见她一个人坐着无趣,赵铁生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想到自己只见过公输冉俩次,便猜想公输冉不常到镇上来,于是想着让公输冉到街上走走。 “嗯。”公输冉想到刚刚遇到的红衣男子,就不太想出去,可就这么坐在济世堂又实在无趣,犹豫下还是决定到街上走走。将手中的辛夷交给十七代为保管,公输冉就离开了济世堂。 顺着济世堂在的这条街上往下走,一路上街道两侧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公输冉倒是觉得新奇。 前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在烟柳繁华之地,触目所及无不是富贵荣华。后来家破人亡,她被几个忠仆拼死逃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就被人卖到赵家村,在那个贫瘠的小山村受尽折磨,不得善终。 如今眼前的热闹,前世的她是不曾见过的。 有那么一瞬间,公输冉觉得,找一个偏僻的小镇,买一座宅子,了此余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现在的自己,没得选择。 顺着街道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看下去,只是远远的看,并不靠近。她没有想买什么,怕自己走近被问及要不要买些什么,原就没有这个打算,就不要给别人希望了吧。 从街头走至街尾,快接近正午,街上的行人也少了些,倒是一些客栈茶楼开始热闹起来。路过一家客栈,公输冉倒是不觉得饿,但还是往里面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便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红衣似火,映得周围的事物都黯然失色。多得他,源源不断的人往客栈里走进去。 红衣男子对面还坐着一个蓝衫公子,只不过他背对着自己,她看不见那人的容貌。但既然能跟红衣人坐在一起吃饭,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莫名的,公输冉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她心里嗤笑,那红衣男人一看身份就不简单,他身边的人又怎会是普通人。自己认识的人若是有位高权重者,又怎会沦落至此。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顷刻间嘴角微微上扬,举起手中的杯子朝她示意。公输冉不去理会,皱着眉头立即就走开了。 见自己对面的人突然举起酒杯笑了笑,蓝衣男子连忙回过头去看,街上只有几个往来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他转过头来不解的问:“你看到了什么?” 红衣男子嘴角的笑意更甚,抬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片刻后才道:“不过见一脏兮兮的小猫,觉得有几分可爱罢了。” 蓝衣男子皱了皱眉道:“我倒不知道你有这种爱好?” 小猫?还脏兮兮?自己是听错了?不过自己此次到这这偏僻的地方是有正事要做的,也不知道探子的消息准不准确。 “我不也不知道你还有个未婚妻吗?”红衣男人挑眉笑道。俩人这么多年的交情,好到外人快以为二人是断袖,每次被问及什么时候成亲,自己还拉出他当挡箭牌,说他一日不成亲,自己便一日不娶妻。 没想到人家早就有了未婚妻,只等对方年龄已到便娶进家门,看他那样子这个未婚妻怕也是他自己看上的吧,不然人家失踪了他会眼巴巴的找这么久? 好小子,居然瞒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又不会跟他抢,藏着掖着做什么? 不过他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姑娘入了他这个挚友的眼,要知道,对方的挑剔,可不亚于自己。 这次到着荒蛮之地,就是因为他听探子说,他那未过门的妻子在这片地方出现过,但又很快消失。就这么一句话,他也顾不得是真是假,眼巴巴的就拽着自己倒了这里。 不过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个野猫一样的人,倒是个意外的收获啊。 提到自己的未婚妻,蓝衣男子不再开口,眉头几乎的皱到了一起,自己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她也没能幸免吗? 俩人谁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吃着桌上的饭菜。 离开那家客栈门口,公输冉一直往下走,走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走的真是去往朱老三家的路。 自己怎么会往这个方向走呢,公输冉正想掉头往其他地方走,前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冉。” 声音极尽缠绵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缓缓拂过你的面颊,公输冉抬头,赵铁生正在离她五步不到的地方,一贯冷漠的脸上此时是宠溺的笑,眼里似有万顷星辰,璀璨无比。公输冉看得有些呆了,楞在原地忘了行动。 往常赵铁生也交过她的名字,但都是随着三娘喊“书染”,如今他喊“阿冉”,带着一种异样得情愫。 她早就知道赵铁生有一副好皮囊,只是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让他的光芒被蒙上一层灰,如今他还是往常的模样,但公输冉却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怎的在这里?”在她发愣的时间里,赵铁生早已走到了她身边,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随意走走,就走到这里了。”公输冉如实回答,想抽回自己的手,见赵铁生这副模样,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放弃了内心的想法。 现在她就像水里的浮萍,身不由己,太多的事她都没得选择。再忍忍就好了,很快就要报完仇了,很快就好了。 而一侧的赵铁生,握着公输冉的手,一颗心被欢喜涨得满满的。他在这里见到公输冉,以为公输冉是特意到这里来等自己,只是她的矜持让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如果只是随意走走,又何必偏挑这一条街呢? “我们回济世堂吧。”赵铁生的声音依旧温柔,公输冉只点点头,没有出声。于是赵铁生牵着她,俩人并排往来时的路走去。 一路上俩人都没有再说话,路过那个卖首饰的摊子的时候,公输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个摊子,正准备接着往下走,不去想刚才的事时,赵铁生却忽然停了下来。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路上赵铁生的一颗心都挂在了公输冉的身上,公输冉的一颦一笑,他都没有放过,在公输冉看向那个摊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不等公输冉拒绝,赵铁生就拉着她来到那个摊子面前。 “这位兄弟,给你家娘子……买支簪子吧。”摊主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原本的热情在看到公输冉的时候顿了一下。 这不是刚刚的那位姑娘吗?刚刚她拒绝了那位好看的公子,自己还在心里犯嘀咕,原来人家早就有主了啊。 “挑一支吧。”赵铁生对摊主的那一句“娘子”很是满意,便耐心的哄劝道。 见摊主看了自己一眼,公输冉有些别扭就好像……好像偷情被人发现了一样。 “我没有什么想买的,我们走吧。”公输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也不看摊子上摆着的收拾,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不等她转身,赵铁生就一把拉住她,看了一眼摊子上摆着的簪子,看似随意的拿起一只木簪,斜插进公输冉的发髻里。 早在被卖到赵家村之前,公输冉身上值钱的东西,在逃命的路上,丢的丢,当的当,本就不剩什么,人贩子在把她卖掉之前,更是把她身上所有的首饰尽数拿走。她被卖到赵家村,有的就只有自己身上的那一身锦衣。 如今锦衣也被她拆开做成手绢和香囊卖掉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她将过去锦衣玉食的生活联系起来。 被卖到赵家村之后,每天洗衣做饭,趁赵铁生不在的时候做一些防身的小机关,她也用不上什么簪子。 言情海 第六十五章 搬到镇上 一旁的摊主见状,连忙奉承道:“你看你家娘子戴着多好看啊,你再看看这幅耳坠子……”摊主趁热打铁,把一副看起来很劣质的耳坠子递给赵铁生,赵铁生正要伸手去接,公输冉连忙拦下他。 “我要这根簪子就够了。”公输冉将赵铁生的手拉回,也不放手,怕自己一松手赵铁生就接过那副耳坠子。 见她这幅模样,赵铁生也不与她争,顺势握住公输冉的手,问了簪子的价钱,付了钱之后就被公输冉拉着匆匆离开了小摊前。 不远处的红衣男子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晦涩不明。原来是只有主的猫,难怪遇见自己还会伸出爪子。 当真是无趣。 回到济世堂,十七连忙请两人坐下,给俩人倒茶。 “赵大哥,我青姨她还好吧?”赵铁生刚做好,十七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从赵铁生和公输冉跟着朱老三离开,十七的心就没有放下过。他早就把青姨当做了自己的母亲,要是青姨有个好歹,他不敢想下去…… “嗯。”赵铁生又恢复了平日冷漠的神色,只点点头应了一声,关于猪老三母亲的病情只字不提。 他不说,十七又不敢问。但既然赵铁生没有说有什么大问题,就一定没有事。这个朱老三也正是的,也不知道来给自己报个信。十七在心里将朱老三骂了一遍。 如今正是饭点,医馆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一些活计也都去吃饭了,只剩十七一个人守着医馆。十七走到柜台后,将刚刚公输冉托他保管的那包辛夷拿了出来,交还给公输冉。 “嫂子,这是您的东西。”十七将一包辛夷递给公输冉,公输冉接过,一旁的赵铁生侧目,好奇的道:“什么东西?” “辛夷啊。”公输冉没有看他,把那包辛夷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赵铁生早就知道她要找辛夷,也就不再多问。 俩人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济世堂,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从外边走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济世堂的掌柜。 见自家掌柜的回来,十七迎上去,将今天的事小声的跟掌柜的说了一遍。掌柜的挥挥手,十七退了下去。 “小赵兄弟,别来无恙啊。”掌柜的笑嘻嘻的走过来,准备离开的俩人也停下了脚步。 “嗯。”赵铁生还是只点点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掌柜的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也不计较什么,接着道:“十七把今天的事跟我说了,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上次赵铁生到济世堂的时候,掌柜的就跟他说,让他以后到济世堂来帮忙。掌柜的早就知道赵铁生接的是老村医的班,治病救人还是会的。济世堂的坐堂大夫都上了年纪,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那些个学徒又还太年轻。 等坐堂大夫一退下来,济世堂就没有可以顶上去的人了,就算有几个学徒能顶上去,但估计镇上的人也不会放心。 于是掌柜的就想到了赵铁生,上次赵铁生来的时候把这个事跟赵铁生提了,赵铁生一时也没表态。掌柜的就让他回家想想,不用急着答复自己。 经过今天的事,掌柜的更觉得有必要把赵铁生拉到济世堂来。 “小赵啊,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娘子想想啊,你到我这里来,搬到镇上来,岂不是方便很多吗?”掌柜的看了一眼赵铁生身边的公输冉,循循善诱道。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赵铁生,听到掌柜的提及公输冉,赵铁生心里认真思量起掌柜的的提议,公输冉在赵家村受到的委屈历历在目。再说,如果一直住在赵家村,她就会一直记得,自己是被卖到赵家村的,是被按着跟自己拜堂的。 虽然她心里不说,但赵铁生知道,这始终是个坎,两个人都避免去提及,却谁都过不去。 见赵铁生有所动摇,掌柜的没有趁热打铁给出更好的条件,而是不紧不慢的道:“你啊也不用急,再回去和你家娘子好好商议商议,下次来的时候再给我答复。” “好。”赵铁生坚定地点了点头,心底暗下决心,一定要带公输冉离开赵家村,哪怕不是搬到镇上,也要去其他地方。 离开济世堂站到大街上,赵铁生才意识到,两人出门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东西,说的是来给公输冉买东西,一早上过去了,却只买了一根簪子。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买些东西,就可以回家了。”面对公输冉,赵铁生话也变得多起来。 “买完东西回家吃吧。”公输冉的眉头不可见的皱了皱,他没什么胃口,只想快些买完东西会去。关于赵木的事,她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安排好呢。 “饿一早上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家呢。”赵铁生劝道,早上她就没吃多少东西,到如今自己都感觉有些饿了,她怎么会不饿。想着赵铁生又加了一句:“我饿了。” “那好吧,我们去吃东西。”公输冉一时语塞,自己倒是忘了,自己不饿,不代表赵铁生也跟自己一样不觉得饿,往常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是在吃饭的。 一开始赵铁生带着公输冉到了刚刚公输冉又见到那名红衣男子的那家客栈,公输冉害怕再遇到那名红衣男子,对方的性子捉摸不透,万一又做出什么孟浪的举动来,赵铁生如今在自己身边,到时候势必会惹得他不快。 万一生出什么事端,对方又身份不明,岂不麻烦。 于是公输冉坚持要换一家,赵铁生不解,那是小镇上最好的客栈了,换一家就没有比它好的了,但他还是由着公输冉,让她挑在哪里吃东西。 最后公输冉挑了一个不起眼的摊子,吃的馄饨。 吃过午饭,赵铁生带着公输冉到镇上的成衣铺子,给公输冉挑衣服。原是想带她到布庄买布给她做衣服的,但深秋的天气多变,下一场雨就冷得跟过冬一样,做衣服还得花时间,那这期间公输冉岂不是得冷着。 于是赵铁生索性直接带她到成衣铺子里买成衣,到时候再到布庄买布给她做冬衣。 镇上成衣铺子里的衣服,在公输冉看来,基本就长一样,一样的款式,就是花色有些差别,基本上也没什么好挑的。公输冉拿了两套相对厚实一些的衣服,既然不能挑好不好看,那就一定要穿着暖和才行啊。 至于为什么是两套,总要有换洗的嘛,至于赵铁生会不会觉得自己败家,那就不是她改操心的事了,反正是他要自己挑的。 将买好的衣服收好,赵铁生从公输冉手里接过去拿在自己手上,走出成衣铺,望着身侧心不在焉的公输冉开口道:“累了吗?”公输冉点点头。 “我们还要买什么啊?”她声音里满是疲惫,看来真是累极了。 “到布庄买些布吧,趁着你有时间把冬衣也准备了吧。”他解释道。 一旁的公输冉一愣,冬衣?虽然已经深秋了,但秋衣起码还能穿上一个月,一个月,足够自己做些什么了,她怕是待不到穿冬衣的时候了。 既如此,与其把时间花在做衣服上面,不如多做些防身的小机关,把每个细节都安排得完美无缺。 “我们下次再来吧。”声音带着些撒娇成分,公输冉眼巴巴的看着赵铁生。 “那……那好吧,我们回去吧。”赵铁生没法拒绝她,又怕真的累着她,左右是给她买东西,她什么时候愿意就什么时候来买呗。 赵铁生又想起济世堂掌柜的对他说的话,“你也应该为你家娘子考虑考虑”,如果搬到镇上,就会方便许多吧,她想什么时候买,自己就可以出门,还不用做牛车来回折腾,原本动摇三分的心如今成了八分。 拿着公输冉的两套成衣,俩人就准备这么回去,路过刚刚那家客栈的时候,公输冉下意识的朝里一撇,瞥见楼梯拐角处,一个蓝色的身影正慢慢转过身去,只那么一瞬,公输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固了。 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亦或是,那人就是他,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在家里,做他的清贵公子吗? “怎么了?”见公输冉突然停下来,望着客栈里面,一脸不敢相信,赵铁生也朝里面望了望,并没有望见什么特别的事。 “以后我们搬到镇上,再带你过来吃东西。”见客栈里并没有什么稀奇玩意,赵铁生只当公输冉是为刚才没能在这里吃东西而惋惜,至于她为什么不愿意在这里吃东西呢,赵铁生觉得她可能是害怕自己到时候付不起钱。 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公输冉轻视,赵铁生这次坚定了要离开赵家村,搬到镇上的想法。搬到镇上之后,日子总会过得比在赵家村好一些吧。 “什么?你要搬到镇上?”公输冉惊呼出声。自己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如果现在赵铁生就这么搬到镇上了。那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不行,她必须阻止赵铁生,在自己做完那些事之前,赵铁生绝对不能搬到镇上来,到时候自己就鞭长莫及了。 言情海 第六十六章 不去镇上的原因 见公输冉激动的样子,赵铁生以为她是听到这个消息太过激动,便笑道:“不是我,是我们。”如果只是他自己,搬不搬到镇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要搬你自己搬,我哪里也不去。”撇下这么一句话,公输冉就横冲直撞的朝前方走去,赵铁生摸不着头脑,但也很快跟了上去。 她这样子,是生气了? 搬到镇上不好吗?她为什么听到搬到镇上会有这么大反应,就好像镇上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在等着她。赵家村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吗? 一路上,公输冉都没有同赵铁生说话,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刚刚在镇上客栈里见到的那个人身影。那人就是原先坐在红衣男子对面的人,难怪当时她会觉得那个背影熟悉,如果真的是故人的话那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只是,他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人吗? 如果一开始,公输家没有遭到小人陷害,自己也没有被卖到赵家村,那如今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输家的小姐,可以任性的躲在爹娘怀里撒娇;或者是已经嫁做人妇,敛去自己的性子,像母亲那样,温柔可亲,相夫教子…… 她不敢再去想。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还真是爱回忆往事呢。 回到赵家村。赵铁生去还牛车,公输冉拿着那小包辛夷往赵铁生家走去,衣服还在赵铁生那里。 如今辛夷也有了,葱白就更简单了,那株被她养在陶罐里的十里青如今长得正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天晚上,赵铁生又提起搬到镇上的事,他始终觉得,济世堂的掌柜说的有道理,搬到镇上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公输冉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公输冉好像很排斥…… “为什么要搬到镇上?”这次公输冉倒没了白日里的激动,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喜。 当时客栈里匆匆瞥见的那个身影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所以赵铁生再提起搬到镇上的事她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事后仔细想想,公输冉也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反应在赵铁生看来一定很反常。如果他真的执意要搬到镇上,她又怎么能阻止呢。 “搬到镇上会方便很多。”来来回回你就不用坐牛车了。后面半句赵铁生没有说出口,怕太露骨吓着她。 “方便?”她喃喃道。方便个鬼,住在赵家村,还有理由到镇上去,一旦搬到镇上,自己就没有理由会赵家村了,那剩下的人,就这么放任他们吗?“是很方便。”她又补了一句,然后接着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饭。 “这么说你愿意搬到镇上了?”赵铁生试探的问,他觉得现在自己有些摸不清公输冉的脾气了。 以往俩人的关系不冷不热的时候,公输冉对任何事的反应都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 如今俩人的关系倒是好了许多,她好像 突然间有了喜怒哀乐,不像从前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对一些事她都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赵铁生就不能不问问她的意见。 “你都想过了吗?”公输冉放下手中的碗筷,视线落在赵铁生身上,眉梢透着清冷。“搬到镇上之后,住在哪里,以后靠什么在镇上生活?” 这些问题,,公输冉倒是没有去考虑,她也没必要去操这个心。又不是真的要和赵铁生到镇上生活,这么说只是想让赵铁生再好好考虑这件事,起码不是马上搬过去,给自己留有足够的时间。 一时之间赵铁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公输冉说的这些问题,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过。毕竟一开始济世堂的掌柜对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今天带上公输冉到镇上去,他才开始正视这个提议。 “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些,但日子总会过得下去,你不用担心……”这下赵铁生有些心虚,声音也不自觉的小了一些。 “最关键的是,赵家村的村民怎么办?”公输冉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倒是为他们担心起来。”赵铁生以为公输冉说的是,自己走后,村民们看病会变得不方便。 赵家村没了村医,村民们想要看病,就只能到周围的村子里找他们的村医,或者是到镇上的医馆里看大夫。 但一般村子和村子之间,村民都有排外的心理。若是平日里走走亲戚,双方倒不至于有什么矛盾,但要是哪个村里的人,生病了就往另一个村里跑,这跟把晦气带到别的村子里没什么两样。 因此如果赵家村没了村医,要看病就只能到镇上的医馆。到时候医馆的诊金比村医高上许多不说,这一来一回,不知道得多麻烦,若是遇上什么急病,或许来不及赶到镇上,病人就在半路上咽了气。 只是公输冉会担心这些,倒是在赵铁生的意料之外。不过倒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段时间,她和赵家村的村民好像都相处得很好,特别是三娘,这段时间她对那个面婆婆也很上心。 还是心肠太软,赵铁生不知道这是公输冉的优点还是缺点。这么一对比,自己好像太过冷血了,明明自己比她早来赵家村,说要离开时,自己倒是一点都不留恋。 “我不是为他们担心。”公输冉垂下头去,“赵铁生,你觉得他们会这么让你走吗?”她的语气里有几分苦涩,只不过她低着头,赵铁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谁管得住我。”只要你跟我走。赵铁生言语间尽是不屑,那种掌权者的风范尽显无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公输冉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说出这句话的人,怎么会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 低着头的公输冉嗤笑一声,然后接着说:“你错了,他们把我买下来,嫁给你,不就是为了让你留在赵家村吗?如今他们钱也花了,而你仍旧要走,你觉得他们会这么轻易让你走?”公输冉的语气一直很平静。 说着,她忽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赵铁生,一字一句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但是我不一样,这赵家村里随便一个人,都能取我的性命。你随时可以走,而我永远也走不出去,我是他们买回来的人,不是你的妻子。” 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好像说着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但她一双美眸里早是一片氤氲,看得赵铁生心惊。 关于公输冉的身份,这段时间里,俩人都一直避而不提,不小心提及也只是迅速略过,如今被公输冉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赵铁生也不得不去只是这件事。 一开始是这样的,他想着要离开赵家村,去找自己的过去。后来村民带回公输冉,说那是给他做媳妇的,一开始赵铁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他们是想留住自己。 老村医救了他,教他医术,他也给老村医养老送终了。至于赵家村的村民,这两年,赵铁生自问自己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所以离开,赵铁生也不觉得有什么愧疚。 改变主意是在他见到公输冉的那一刻,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满是泪痕,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他的视线,却停在了那一双眼上。明明是个小姑娘,却有着饱经风霜的事故与沧桑,他在里面,看不到一丝丝希望,有的只是满满的绝望和一丝丝慌乱。 她没有看向自己,但他还是心软了。他想起自己刚醒的时候,也很是慌乱。不记得往事,不认得周围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明天在哪…… 如果自己拒绝,她又会被嫁给谁? 反正自己都要走,就当做一件好事,连她一起带上吧。 后来他应下村民的提议,答应和公输冉成亲。事情很快定下来,她被按着和自己拜了堂,后来事情就偏离了自己的掌控,俩人有了夫妻之实…… 一时间赵铁生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事到如今,他必须得对公输冉负责。于是离开赵家村的事只能往后推,没有公输冉之前,赵铁生无所畏惧,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到哪都不怕。可如今多了公输冉,还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他哪儿也去不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公输冉好像在一点点接受现实,接受周围的一切。赵铁生也再没有想过离开赵家村的事,他也慢慢习惯了公输冉的存在,在家里的时候,总想她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他甚至想过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想起昨天晚上公输冉问他:“赵铁生,你喜欢我吗?”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不会呼吸了,在心里将这个问题想了上百遍,他喜欢公输冉吗,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是喜欢,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 但如今,他希望公输冉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视线里,听到田小翠的那些话时,他居然有想杀人的冲动,他甚至不想再去想自己的过去,只想着怎么让公输冉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好,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放在心上。 如果这些称得上是喜欢的话,那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当时他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就推开了怀里的公输冉,落荒而逃。他连头头不敢回,不敢去看公输冉被推开之后的表情。 他怕看到她失望,也怕见不到她失望。 言情海 第六十七章 面婆婆来访 如今公输冉的话好似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开,“不是你妻子”,怎么会不是呢,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不是自己的妻子,还能是谁的妻子。 还是,她跟自己不一样,并没有接受自己。 “阿冉。”他开口唤了她一声,带着无尽的缠绵,公输冉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虽说大半是演给赵铁生看,但把这些事这么说出来,她心里也好受不到那里去。如今赵铁生这么喊她,她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微微喘不过气来。 “这件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扔下这么一句话,公输冉就起身匆匆回了自己的房,连那只趴在桌脚的兔子她都没有多看一眼。 她走后,赵铁生在桌子前坐了许久。 他总会带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些让她觉得难过的回忆。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好长的时间去改变。 下定决心之后,赵铁生才缓缓站起身来,收拾桌子,洗碗,将兔子送回柴房,然后回房,吹灯睡觉。 第二日公输冉醒来的时候,家里依旧只有她自己,她如今每天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柴房里的兔子给放出来,然后才打水洗脸,在做其他事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也来了。 她把院子里种有十里青的陶罐抱到屋檐下,将陶罐里的十里青连根拔起,放到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木盆里。 把陶罐放回去,将盆里的十里青洗净,在和着葱白和辛夷一起捣碎,将汁液全都挤在一个小罐子里。然后把那些残渣都扔进灶膛里,灶膛里赵铁生起来时烧起的火还没有熄灭,她往里面加了些柴火之后,火又重新燃了起来,将那些残渣都烧成灰。 经过她一次又一次的改进,如今的机关弩已经可以连续发射六枚木针了,公输冉再也不畏惧谁,想起那日她在赵木耳边说的话,公输冉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不知道自己新制的这些药,会不会让他死得轻松一些。 灶膛里的柴火还没烧尽,院子里就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书染,书染,你在家吗?” 是面婆婆。公输冉连忙转身朝院子里走去,一出厨房,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面婆婆。她拄着拐杖,依旧佝偻着身子,她看上去好像更苍老了。 “婆婆,你怎么来了?”公输冉连忙走上去扶住面婆婆,将她带进主屋里,经过屋檐下的时候,那只兔子也跟着两人蹦进了屋子里。 将面婆婆扶到桌子边坐下,公输冉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碗水递给面婆婆,自己也在面婆婆对面坐了下来。 “我闲着没事,来看看你。”面婆婆接过水,一口气喝掉大半碗,从自己家走到赵铁生家,她着实是有些累。 “我这些天忙,都没有去看您。”公输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面婆婆是除了三娘之外,她在赵家村里最喜欢的人。 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喜欢面婆婆,大概是因为,在自己被卖进赵家村这件事上,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参与,连袖手旁观都不算。好因为,她如今失去了所有亲人,而面婆婆,也没有什么亲人。 “这家里家外的都需要你,你不用管我这个老太婆。”面婆婆笑嘻嘻的道。“对了,你丈夫呢,怎么我每次来都没见着他?”环顾屋里一圈之后,面婆婆问道。 “他上山采药去了。”公输冉从善如流的答道,她现在已经习惯别人在自己面前说起赵铁生是说“你男人”、“你丈夫”。 “瞧我这记性,唉。”面婆婆叹了口气,又问道:“你还没做早饭吧?” “啊?”公输冉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面婆婆是饿了,想到这里来吃饭,但自己早上起得晚,洗漱完就差不多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于是她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婆婆你饿了吗,我马上去做饭,你等着啊。” 听了她的话,面婆婆笑出声来,连忙拦住公输冉:“我不饿,你不用急,先坐着,听婆婆跟你说。”原本打算起身去做饭的公输冉也没了动作。 “婆婆你说。”那只兔子一直在公输冉脚边蹭来蹭去,公输冉弯腰把它抱得离自己远了些,刚一放下,它又蹦回自己脚边。公输冉也不再去管他,随它在自己脚边蹭着。 “婆婆原想给你做好吃的,但婆婆家里你也知道,怕是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婆婆就想着不如趁婆婆还没忘记怎么做,把它们教给你。”面婆婆语重心长的说。 她把话说得很委婉,与其说是趁她还记得,不如说趁她还活着,其实她完全可以等下次公输冉到自己家里之后再提出教公输冉,可是面婆婆总觉得怕等不及,她总觉得,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几了。 在赵家村住了大半辈子,难得有个入她眼的人,如果不教公输冉,她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而一边的公输冉思索着面婆婆说的话,心里更加好奇面婆婆的过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不像是常年生活在赵家村的女人会说出来的话,面婆婆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赵铁生给她的感觉一样,他们两个,跟赵家村,都格格不入。 “真的吗?”公输冉眼里都冒着光,欣喜的看着面婆婆。三娘把面婆婆说得那么厉害,如今面婆婆一把年纪,走路都费力,她总不能请面婆婆给自己做一次好吃的吧。? 但如果是面婆婆叫自己做的话,就算自己学不了十分,那三分总会有吧。 “婆婆骗你做什么。”面婆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一生坎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与所爱之人阴阳两隔。见公输冉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她与众人不同,即使是粗布麻衣,她身上的气质,却不是一个村妇能有的,得是高门权贵,用琼浆玉露,慢慢浇灌,才能有如此一个妙人。 “那婆婆告诉我都需要准备什么,我马上去准备。”说着公输冉就站起身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技多不压身,重活一世,她更懂得这个道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遇上什么,学会的东西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或早或晚,或以一个自己想不到的方式。 面婆婆把要用的东西都跟公输冉说了一遍,公输冉又重复了一遍,才离开屋子进了厨房,将面婆婆说的东西一一找出来。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材料,就是面粉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每家每户做面食都是用这些东西,面婆婆并没有比别人特殊什么,公输冉不能想象三娘为什么对把面婆婆夸得神乎其乎的。 不过随后公输冉也很快释然,自己用来浸泡机关的药水,有好多不也是用一些普通的草药,再用特殊的方法提炼出来的吗,或许面婆婆做的面食之所以被人称赞,不是因为食材,而是因为她制作的方法。 刚把东西准备好,面婆婆就进了厨房,一一查看公输冉准备的东西。 “其实啊,要是想把东西做得好吃,每一样食材也是要精挑细选的,只不过如今条件有限,我们只能用这些。”面婆婆抓起一把面粉,松开手,看它们纷纷扬扬的落回装面粉的袋子里。 这么说,面婆婆以前做面食的时候,每一样食材都要精挑细选。这样的条件,赵家村没有吧? “你还年轻,只要记住我教给你的做法,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每一种食材用哪个季节的,哪个部位的最好。等你离开赵家村,就可以按我说的试着去做。”面婆婆看着公输冉,眼里有着看穿一切的精明。 被她这么看着,公输冉有些心虚,离开赵家村吗,面婆婆又怎会觉得自己要离开赵家村? “婆婆说的我都会记得,只是离开赵家村……”公输冉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没有接着说下去。 面婆婆拉过公输冉的手,眼里的精光变成了慈祥,她轻轻拍了拍公输冉的手,和蔼的道:“好孩子,婆婆知道你不容易,委屈你了,再忍忍,都会好的。” 公输冉身体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婆婆,面婆婆的话说得隐晦不明,公输冉不确定面婆婆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知道多少。只是听面婆婆的话,好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在劝自己忍耐吗。 一瞬间,她有些慌了,自己是哪里出了疏忽?为什么面婆婆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察觉到公输冉情绪的变化,面婆婆笑道:“傻孩子,快打些水来,准备和面吧,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揉得动面。”她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让气氛缓和了些。 “嗯,听婆婆的。”公输冉脸上堆起乖巧的笑,不管面婆婆究竟知不知道,道照现在看来,她对自己没有恶意,这样就够了。再说了,她连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都解决了,还会怕面婆婆吗? 得了公输冉的回复,面婆婆松开她的手,公输冉挽起袖子,将袋子里的面粉往盆里倒了一部分,然后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放到木盆旁边,开始和起面来。而面婆婆就坐在一边的木墩边,微笑着看正在和面的公输冉。 言情海 第六十八章 吃面 当公输冉正要将早就舀来的水倒进装有面粉的面盆里时,一旁的面婆婆却突然开了口:“哎呀别急着往里面倒。”公输冉连忙停下手,转头看像面婆婆,不解的道:“怎么了婆婆?” 和面不就是这样吗?难道自己做错了? “你那水都是刚舀出来的冷水,这么倒下去,和出来的面就掉劲了。如今天也凉了,和面要用温水,俗话说‘碱是骨头面是筋’,要是夏天,你就往水里加一点盐……”面婆婆耐心的解释着,公输冉将手中的瓢放了下去,认真的听着面婆婆说的话。 整个过程中,面婆婆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公输冉异常严厉,公输冉一直小心翼翼的按面婆婆说的做,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 光是揉面这一项,公输冉就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往常见田婶和面,就只是把面粉和水搅拌在一起,再把面揉好,那就可以了。 可如今面婆婆,就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一样,一会说她力道不够,一会说她用力过了头,说得激动起来,面婆婆直接从一边的木墩上站了起来,站到公输冉身边,公输冉甚至害怕,面婆婆气急了,她手里的拐杖就会挥向自己身上。 小时候她跟着爹爹学公输家的机关术时,她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等把做好的面条端上桌,公输冉就直接瘫在一边的凳子上,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面婆婆今天只是教她做很基础的面条,或者说,面婆婆是在教她怎么和面。 她趴在桌子上,看着桌上的几碗面条,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而面婆婆只是站在一边面带微笑的看着公输冉,一言不发。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赵铁生背着药篓从外面走进来,在见到面婆婆的时候楞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如常,开口道:“我回来了。” 趴在桌子上的公输冉,只是轻轻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赵铁生,有气无力的说道:“快洗手吃饭吧,我做了面条。” 她觉得自己的手要废掉了,想到一会吃面条还要用手,她更不想吃了。 “嗯。”赵铁生轻声应道,还是没有同面婆婆打招呼。她在赵家村本来就是这样独来独往的性子,一般都是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他连回答都显得很冷漠。 如今面对面婆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老人,赵铁生总觉得面婆婆跟公输冉的来往多了一些刻意,他对面婆婆也没有太好的印象。 他先到柴房里见药篓放下,再打水洗手,坐到桌子旁的时候,公输冉已经直起身子,面婆婆也已经落了座,三人成一个“品”字在桌前坐着。 桌上摆着三碗面条,一盘菜都没有。 “我今天太累了,所以没有做菜。”公输冉见赵铁生盯着桌上的面条看了好一会,主动解释道。这些面条,做出来之后,她都没来得及尝一口,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累了歇着就是,不必这么麻烦的。”满是担忧的语气,即使公输冉不说,她那满脸的疲惫,自己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只是,做面条难道不必炒菜麻烦吗,还要揉面,擀面,赵铁生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面婆婆。 而面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依旧笑着,看向公输冉的眼神里满是欣慰,除此之外,赵铁生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啦,你们两口子就不要再说了,再不吃面就酡了,到时候味道就不好了。”面婆婆打趣道,说完一马当先的拿起桌上的其中一双筷子,见面婆婆拿起筷子,两人也紧跟其后。 只觉得手里的筷子有千斤重,公输冉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像是要跟面婆婆比谁脸上的褶皱多一些。 “婆婆说的是,快吃吧。”公输冉拿起筷子却不吃,反而一脸期待的看着赵铁生,自己辛辛苦苦做了半早上,总得知道吃的人怎么评价吧。 见她这么期待,赵铁生将桌子上的那碗面往自己面前移了移,低头吃了起来。公输冉一直等着他抬起头来,告诉自己味道怎么样,可赵铁生这一低头,一直到一碗面见底,他才抬起头来。 见对面的公输冉一脸错愕的盯着自己,她碗里的面条却一点儿也没动,赵铁生心底不解,今天的面条很是好吃,她为什么不动筷? “你怎么不吃?”赵铁生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这面条虽然看着与一般面条无异,但吃起来味道确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赵铁生又说不上来,在他眼里,只要是公输冉做的,再难吃也不至于有自己煮的粥难吃…… 一旁的面婆婆安静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面,一言不发。 “好吃吗?”公输冉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眼里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芒,一脸期待的看着赵铁生,好像他接下来说的一字一句都十分重要。 “好……好吃。”赵铁生点点头答道。 他话音刚落,公输冉就将她面前的碗拿了过去,然后把自己碗里的大半面条夹到他碗里,又将大半碗面条放回赵铁生面前。 “那你多吃一点。”公输冉弯着眸子看向赵铁生。 正好她没什么胃口,想到自己为做这些面条累得饭都吃不下去,要是赵铁生不把它们吃完,倒是辜负自己半早上的努力。 “那你吃什么?”赵铁生瞥了一眼公输冉碗里,就只剩大半碗面汤和稀稀疏疏的几根面条。她碗里的面条本来就不多,如今再把大半的面条夹给自己,她自己岂不是只能喝汤了? 一时间赵铁生的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公输冉见自己吃得这般快,将她自己的面条分给自己,是不是证明她心里有自己?忧的是,她最近愈发消瘦了,老这样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住。 正在赵铁生纠结要不要吃公输冉夹给自己的面条的时候,一旁的面婆婆突然放下筷子笑了起来:“书染花了大早上的精力才得来这几碗面条,她这是心疼你哩。” 听了面婆婆的话,公输冉愣了愣,倒没有反驳,别过头去不看赵铁生,赵铁生心里欢喜,又低下头吃了起来。 等赵铁生再次将碗里的面条吃完,公输冉也将自己碗里的那几根面条吃完了,还喝了几口汤。第一次,公输冉觉得自己的厨艺真是不错,面婆婆果真如三娘说的那么厉害,自己一早上的苦没白受。 “饭也吃完了,我这个老婆子也该回去了。”等三人都放下筷子,面婆婆颤悠悠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拐杖。 “婆婆慢着,我送你回去。”公输冉也站起身来,眼疾手快的拿过自己手边的拐杖递给面婆婆。看面婆婆这个样子,公输冉实在是不放心,虽然现在还弄不明白面婆婆是敌是友,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我跟你一起去。”赵铁生也站起来。要是面婆婆自己回去,他还不会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公输冉同她一道回去,他就很不放心了。万一路上有个磕着碰着,不管是谁,他们俩怕是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在赵铁生的再三坚持下,公输冉和面婆婆只好又坐回凳子上,等着赵铁生把桌子收拾好,三人才一起出了赵铁生的家。 一路上,因着面婆婆年老体衰,腿脚不便,三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才走到面婆婆家。公输冉突然想到,今天早上,面婆婆是怎么走到赵铁生家里的。想到面婆婆费这么多力气走对她来说很远的路到赵铁生家,只是为里教自己怎么擀面,心里不由得流过一丝暖意。 推开门,依旧是满院子枯黄的杂草,满目荒凉,。穿过院子径直进了屋,屋里摆设跟上次公输冉时相比并无甚变化。也是,就面婆婆这样,怕是搬动凳子都难。 一进门,赵铁生就见到了桌子脚的那个篮子,那不就是自己家的篮子吗,看来公输冉已经来过了。 “谢谢你们小俩口送老婆子回来,你们快些回去吧,别耽搁了正事。”刚进家门,面婆婆就下了逐客令。虽然她说得很委婉,但赵铁生和公输冉都听得出,面婆婆是真的不希望俩人在留在这里。 公输冉原还想趁着赵铁生也在,帮面婆婆把院子里的杂草给除去,但既然面婆婆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在留,于是也朝面婆婆道别:“那婆婆好生歇着,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公输冉上前将自己上次落在这里的篮子拿起,俩人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站定,望着满院子的荒芜,公输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早上俩人独处时,她好多次都想问面婆婆,问她的过往,问她为什么要搬进山里,有为什么要突然搬出来,既然她有那样好的手艺,又怎么会在赵家村里孤独终老。 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照着面婆婆教她的方法揉着手下的面团。 “走吧。”赵铁生俯身拿过公输冉手里的篮子,另一只手拉过公输冉的手,俩人就这么离开了面婆婆家。 言情海 第六十九章 回家 行至半道,俩人去路被人拦住。 “哟,铁生哥,嫂子,这是打哪儿回来啊?”那人嬉笑着问好。 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前俩日拦住公输冉的赵木,他今天本来是来这里堵公输冉的,没想到堵到的却是公输冉和赵铁生俩人。 如今离那日公输冉与自己约定私会的时间还差三日,可他却是一日也等不下去了,一心只想早日得到公输冉。 可公输冉不常出门,他如今又不敢鲁莽跑到赵铁生家去寻公输冉,一来怕遇到赵铁生自己不好解释;二来怕公输冉觉得自己不听他的话,与他翻脸。 于是每日都到这里来等公输冉,想着,公输冉不管是要去三娘家,还是要去面婆婆家,都要经过这条路,只要公输冉去找她们其中一个人,就一定会路过这里。没想到他等到的却是公输冉和赵铁生、面婆婆三人。 可他等了这么多天,才见到公输冉一次,哪里肯就这么放公输冉走,于是等俩人送完面婆婆回来,现身出来同俩人打招呼,顺便提醒公输冉,记得同自己的约定。 “与你何干。”赵铁生脸上是一贯的冷漠,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厌恶。他将公输冉拉得离自己又近了些。 察觉到赵铁生这一动作,赵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俩人。 果然是个木头,赵铁生怕是还不知道公输冉背着他勾搭了多少男人,还这么护着她。这公输冉也是个会装的,明明骨子里比谁都还要下贱,却还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那高高在上的模样,真不知道三日之后,在自己身下会是什么模样。 脑子里尽是些肮脏的想法,赵木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猥琐,赵铁生侧过身,站到公输冉面前,挡住赵木的视线。 “铁生哥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吗。”虽然心里对赵铁生十分不屑,但赵木骨子里却是害怕赵铁生的,比起赵虎,他骨头要软得多。 听了赵木的话,赵铁生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缓和一些,只是冷冷的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语落,赵木连忙让退到一边,拿眼神去瞟赵铁生身后的公输冉,挑眉暧昧无限的道:“嫂子最近可好啊。” 他刚说完,赵铁生一个眼刀朝他扔过来,二过生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们走吧。”赵铁生懒得再跟在赵木废话,拉着公输冉快速的朝前走去。身后传来赵木略带得意的声音:“铁生哥,嫂子,走好啊。” 俩人走远后,赵木脸上恭维的笑变成一脸不屑,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在过几天,还不是得任由老子摆布。” 遇到赵木之后,赵铁生就走得飞快,一开始公输冉还能勉强跟上,后来赵铁生不仅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反倒是越走越快,被他拉着的公输冉觉得自己走得快要飞起来。 “慢点儿,你松开我”后来公输冉实在是走不动了,自己的手又被赵铁生紧紧攥在手里,挣也挣不开,无奈她只得开口喊道。 虚弱的声音传入赵铁生的耳朵里,赵铁生这才停了下来,转身去看身后的公输冉。他停得突然,公输冉没反应过来,一头撞进赵铁生的怀里,被赵铁生抱个满怀。 怀里抱着软香温玉,赵铁生一时愣了神,低头去看怀里的人,额头已有一层薄汗,还微微喘着气,眼里有一丝丝的惊慌和无措。一时间赵铁生又内疚起来,自己只顾着快速往前走,都没有顾及她还跟在自己身后。 一头撞进赵铁生怀里,公输冉也有些手足无措,等她反应过来想从赵铁生怀里出来的时候,赵铁生却像丢了魂一样,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公输冉现在浑身使不上力气,哪里挣得开。 “你快放开我。”她声音里带了一声愠怒,这大街上的,时不时有人走过,他这么抱着自己,让人看到了,指不定明天赵家村又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虽然公输冉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但人言可畏,如今自己还得在赵家村生活,免不得注意一些。 喊了俩生,赵铁生还是没有反应,公输冉气急,在他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赵铁生吃痛,也就松开了公输冉。 得到解放的公输冉连忙后退两步,瞪了一眼赵铁生,然后自己气冲冲的往前走去。 一旁的赵铁生不明所以,不知道公输冉为什么突然踩自己,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她怎么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只好立即跟了上去。 好在公输冉本来没什么力气,走得也不快,三两步就被赵铁生追上了。 “你慢些走,别摔着。”赵铁生开口道。 慢些走?公输冉好气又好笑,刚刚拉着自己走的快要飞起来的时候,他怎么不想着要慢些走,如今自己筋疲力尽,走再快能有多快,他倒是让自己慢些走。公输冉真想一巴掌拍在他那木头脑袋上。 将公输冉不搭理自己,赵铁生也不在意,又接着喃喃道:“我今天跟你摘了果子,在柴房里放着呢,你回去洗洗就可以吃了。” 他采药的时候,想到公输冉,又想到上次她说想吃果子,便想着再去看看1,那果子还能不能有。 进入深秋,山里好多树的叶子都掉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让你分不清那些树叶下面,是山路还是陷阱。 果树上零星挂着几个果子,生得也不是很好看,但赵铁生还是一一都摘了下来,仔细的放到布袋子里带回家。 原是想给公输冉一个惊喜,但他一进门公输冉就让他洗手吃饭,再加上面婆婆也在,他只好先把那一小袋果子和药篓一起先放到柴房里。 听到果子,想起那酸中还带一些涩的味道,公输冉觉得肚子里的馋虫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赵铁生道:“当真?” 真是经历变了,连口味都跟着变了,其实那果子算不上好吃,酸酸涩涩,换在以前,她看都不会看一眼,可如今却是莫名的想吃,难不成是因为赵家村实在太穷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果子可以吃,所以自己的要求都变得这么低了吗? 见她一脸希冀的望着自己,清亮的双眸却带了三分怀疑,赵铁生不由莞尔:“骗你做什么,回家你就见到了。” 语落,公输冉脸上的笑意更甚,一双眼弯得像初生的月牙,刚刚的事也被她抛到九霄云外,既然有吃的,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俩人接着并肩往回走。 “今天面婆婆来教我做面条。”想到家里的果子,公输冉的语气也欢快许多。 “嗯。”依旧是赵铁生常说的那个字,只是语气却与平时大相径庭,不是孤高和冷漠,而是道不出的温柔和宠溺。 原来如此,难怪刚刚面婆婆会说那些面条是公输冉忙了一早上才做出来的,想来那几碗面条也花了她许多力气吧。 “我觉得面婆婆是个好人。”公输冉接着说道。 她好像在自说自话,也不管赵铁生是不是真的在听,而赵铁生依旧耐心的答着。 “我以后可以经常去看面婆婆吗?”公输冉在家门口停下来看着赵铁生问道。 之所以问这个,是因为如果她去看面婆婆,总不会空着手去,而这家里的一针一线,都是赵铁生赚来的,如果自己就这么一直给面婆婆送东西,难保赵铁生不会像三娘说的那样觉得自己败家。 听到这个问题时赵铁生楞了一下,实话说,他是不希望公输冉跟面婆婆走得太近的,自己对这个面婆婆一无所知,再加上他总有种感觉,觉得面婆婆是刻意接近公输冉的,虽然赵铁生想不到她一个孤寡老人,接近公输冉能有什么目的,但这种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但此时公输冉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面对公输冉,赵铁生拒绝的话总是说不出来,虽然心里不太乐意,却还是点点头道:“嗯。”像是又想起什么,他又补了一句:“去的时候叫上三娘跟你一起。” 起码自己可以确定三娘对公输冉没有任何恶意,带上三娘,万一发生什么,自己又不在,三娘还可以帮上一些忙。 的道肯定的答复,公输冉这才进了家门,赵铁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要是不答应她,她是不是就不进这个家门了? 一进门,公输冉就径直朝柴房走去,一路上虎虎生风,全然不见路上的疲倦。 果子还在药篓里,而药篓里的其他药材早就被赵铁生拿了出来,公输冉伸手就可以将那小袋果子拿出来。 小小的布袋子,里面也就约莫能装十来个果子,如今还没有装满,也不知有没有十个。但这个季节,有总比没有好嘛。 找到果子,公输冉又走到角落里,将兔子给放出来。说来这兔子养了这么久,一直都是赵铁生早早地就起来给它打扫小窝,公输冉一次都没有做过这些事,她只是平日里喂喂兔子,逗逗它,晚上再将它送回窝。 如今兔子已经好全了,也不用上哪都要公输冉抱着,把它放出来之后,公输冉就朝院子里走去,那只兔子也蹦蹦跳跳的跟在她后面,公输冉特意放慢了脚步,等那只兔子一起出了柴房才把门关上。 言情海 第七十章 公输冉晚归 出了柴房,公输冉到厨房里拿了一个大碗,将布袋里的果子倒到碗里,洗净后放到屋里的桌子上。 坐在桌旁的赵铁生拿着一本书在看着,公输冉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在赵家村见到书这种东西她还真是惊讶,不过想到是在赵铁生手里,心里也就释然几分。 “看的什么书?”匆匆一瞥,她还来不及看清书里的内容,赵铁生就把书给合上了。 “寻常医书。”赵铁生如实答道,家里有几本医书,都是老村医留下来的,他早就烂熟于心,只是这段时间公输冉跟着他学认草药,他又将这几本书找了出来,只是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公输冉。 “这样啊。”公输冉将那一碗果子放在桌上,在赵铁生对面坐下,拿起一个果子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好吃吗?”看着她的眉眼,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赵铁生忍不住问道。公输冉没有答话,只是一边吃一边点了点头。 如今山里已经没有野果子了,如果下次公输冉还想吃,就得到镇上去买,赵铁生又想起搬到镇上的事,清了清嗓子对公输冉到:“如果可以……你想搬到镇上吗?” 只要她想,他就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 正在吃果子的公输冉动作顿了顿,将手中的果核随意放到桌上,秋风将一两片落叶卷进院子里,在空中打了两个转之后缓缓落下。 “我巴不得永远不回赵家村。”公输冉看着那两片落在院子里叶子,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赵铁生望着她,目光里的怜爱不加掩饰。 “阿冉,你恨我吗?”沉默良久之后,赵铁生还是问了出口。 如果说赵家村带给公输冉的是痛和恨,那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她恨自己吗?她是该恨自己的。可是如果她恨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办?赵铁生提着一颗心,等着公输冉接下来的回答。 可公输冉却像是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一样,看向院子,眼神飘忽不定,好像她已经透过了那一堵墙,看向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良久之后,公输冉才转过头来看向赵铁生,双眼空洞无神,好像刚刚望着院子里的时候,被摄走了灵魂。 “我不知道。”又盯着赵铁生看了片刻,公输冉才吐出这几个字。 她是真的不知道了,她是该很赵铁生的。即使重生之后,赵铁生处处让着她,给了她极大地尊重,甚至还有一些宠爱,可他强迫自己是事实。 对于前世的事,公输冉还是不能够释怀,就算前世他不当自己是他的妻子,无所谓自己的生死,那孩子呢?孩子总该是他自己的,自己受尽凌辱的时候他在哪里,孩子一点一点离开自己身体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一时间,前世的屈辱和痛苦又开始来纠缠公输冉,耳边是那些男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身下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孩子正在一点一点的离开她的身体,她哭不出,也叫不出,只是觉得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痛。 望着双眼无神的公输冉顷刻间泪流满面,赵铁生一时也慌了神,她,想必是恨极了自己吧。 起身走到公输冉身边,赵铁生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柔的摸着她细软的发,轻声道:“你是该恨我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不知道的是,公输冉承受的痛苦,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公输冉没有如他所说放声大哭,只是倚着赵铁生一直默默地流泪,一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靠着赵铁生睡了过去。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三天很快过去。 这几天里,俩人也很少说话,但不同于以往尴尬的沉默,反倒有一种说破了的释然。赵铁生跟公输冉说话,不再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的斟字酌句,怕触及她的伤口。 如果她心里有恨,那也是应当的,就让她先恨着自己,终归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来日方长,情况总会有所好转。 如往日一般,赵铁生早起,烧起灶炉,然后出门采药。只是天气渐凉,山上的药材也越发少了,他见没什么可采的,心里又记着公输冉,就早早的收了药锄,下山回家。 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屋的门也紧紧闭着,她还没起床? “我回来了。”赵铁生特意朝着公输冉的房间喊了一句,自己回来的也只是比平时早了一些而已,公输冉平日里还要做饭,不至于起这么晚啊。 没有回答,赵铁生进柴房将药篓放下,瞥见屋角的那个小窝里,那只兔子正眼巴巴的靠在小窝的门上,像是在呼唤自己给它开门。 放下手中的药篓,他朝哪个角落走去,蹲下身去将小窝的门打开,兔子立即蹦了出来,一双红眼望着赵铁生滴溜溜的转着。 连兔子都没有放出来,看来公输冉是真的还没起来。 “走吧,我去给你拿吃的。”他轻轻地拍了拍兔子的脑袋道,然后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那只兔子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迅速的跟上赵铁生的步伐。 从厨房里拿了菜叶子喂完兔子,赵铁生才起身来到公输冉的房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关紧。他的心“咯噔”一声,公输冉晚上睡觉一定会关上门,在从里面把门锁上,昨晚自己也是听到她落了锁才去睡觉的。 他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赵铁生迈步走了进去,床上空空如也,公输冉果然没有在房里。到早上的,该是做午饭的时候,她不在家,会去哪里? 走出公输冉的房间,随手把门带上,赵铁生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的公输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她和村民都相处得不错,对,这一点自己甚至还不如她。 她还有三娘这个朋友,或许她是去找三娘玩了,一时忘了时间所以没有回来,往常也有过这样的事不是吗。还有她不是刚跟自己说,以后要去看面婆婆吗,也可能她是道面婆婆那里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自己的,叫上三娘一起。 不见公输冉,赵铁生满脑子都是她在哪里,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又拿郭刚刚他放在桌子上的菜叶子开始喂起兔子来。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他蹲在地上,自言自语道。 “想你也不知道,看你这样子,她早上没有喂你吧。”“活该,谁让你平时老缠着她。” 说起公输冉,赵铁生就带了几分孩子气,想起平日里公输冉走到哪这只兔子就跟到哪,公输冉还时不时把它抱在怀里,赵铁生心里顿时觉得不平衡起来,喂兔子的手也开始有其他小动作。 他将手中的菜叶递到兔子嘴边,等兔子要去吃的时候又慢慢将手抬起来,兔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抬起头,赵铁生的手还在接着往上抬,兔子想吃菜叶,只能提起前脚,慢慢直立起来。 他的手一直上台,知道兔子前脚完全悬空,直立起来,赵铁生还不罢手,拿着菜叶在兔子头边转了一个圈,兔子也随着他转,身体立即失去平衡,倒回地上,赵铁生这才露出得逞的笑,将手中的菜叶递到兔子嘴边。 “下次不许缠着她。”他警告般的说道,兔子仿佛不记得刚刚赵铁生的捉弄一般,又伸过头去够那片菜叶。 好在这次赵铁生没有再抬起手,兔子也如愿的吃到了那片菜叶。 “你在做什么?”清脆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惊得赵铁生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 稳住身形之后,他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公输冉。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她在门口站了多久,刚刚自己捉弄兔子的事她又看了多少? “你……你回来了。”赵铁生心里忐忑,说话也有几分心虚,公输冉对那只兔子很好,看到自己这么捉弄它,不会不开心吧? 自己也真是的,跟一只兔子还吃什么醋。 “嗯,你刚刚在做什么?”公输冉跨过门槛进了屋,语气里有一丝疲倦。 “我……我见它还在窝里,就把它放出来喂点东西。”它指的自然是刚刚那只被自己捉弄的兔子,赵铁生自然不会说,自己喂兔子喂到一半,心里不平衡,就捉弄了一把无辜的兔子。 见公输冉进屋,那兔子立马蹦到公输冉脚边,把刚刚赵铁生说的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话说回来,它哪里听得懂赵铁生在说些什么。 兔子刚蹦到公输冉脚边,公输冉脸上的表情愈发柔和,蹲下身去将兔子抱了起来。刚站起身想到桌边坐下,赵铁生便突然开口:“唉,别动。” 她心里一惊,不敢再动弹。赵铁生上前一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头落叶。”说完,又绕着她走了一圈,将她发间的落叶都捡了出来。 “怎么连衣服都给挂破了?”不等公输冉回答,赵铁生又添了一句。公输冉抱着兔子的手轻轻颤了颤,差点把怀里的兔子给摔了出去。 自己还是太大意了。 言情海 第七十一章 面婆婆不好了 衣服是上次俩人一起到镇上买的成衣,这一套公输冉还是第一次穿,为的就是别人没见过,如今却被赵铁生发现这么多端倪。 她很快冷静下来,走到桌边坐下,轻轻抚着怀里的兔子道:“到面婆婆家里去了,她家院子你也知道的。” 说到面婆婆家的院子,赵铁生倒是有几分印象,着实太乱了,只是,面婆婆家院子里种了树吗,怎么会有这种叶子? “下次当心些,别摔着了。”赵铁生也懒得去想,他倒是比较担心公输冉会磕着碰着。 “嗯,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公输冉将兔子放回地上,站起身来就要朝外面走去。 想到公输冉是到面婆婆家,回来的时候又一脸疲倦,赵铁生便道:“我帮你吧。”公输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俩人一起朝厨房走去。 她原想趁赵铁生不在家的时候出门,回来再换身衣服,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今天赵铁生回来得这么早,自己回来得匆忙,也没有注意到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 但愿赵铁生不会想太多。 厨房灶炉里的火已经熄了,赵铁生重新将火烧了起来,公输冉则开始择菜洗菜。 等到菜都切好之后,院子里却传来三娘的声音。 “书染,书染,不好了,你快出来啊。”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吓得公输冉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刀走出院子里。 “出什么事了,姐姐这么着急?”公输冉见三娘眼里含着泪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书染,你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三娘拉起公输冉的手就想走,却被随后走出厨房的赵铁生给拦住了。 “想把事情说清楚。”言语间带了几分不悦,自己和公输冉都还没有吃饭,三娘一来什么都不说就要拉走公输冉,他自是不肯。 自己拉住公输冉的手被赵铁生拂开,三娘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她一着急说话就语无伦次,等她把事情经过说完就来不及了。 “面婆婆,是面婆婆。”三娘叫道。 听到面婆婆三个字,公输冉心里更加不安,刚刚自己还拿面婆婆做了挡箭牌,如今三娘就来找自己,还是有关面婆婆的事,但愿赵铁生不会察觉什么。只是,三娘说的是不好了,面婆婆不好了? “面婆婆怎么了,姐姐别着急,慢慢说。”公输冉耐心的劝着三娘,希望她把话说清楚,不然看样子,赵铁生是不会让自己出去的。 “她……面婆婆她……面婆婆她要死了……”支支吾吾半天后,三娘喊出这句话。如今面婆婆还剩一口气,她总觉得用死字不太好,可想了想,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能让公输冉知道事情的紧急。 上次离开面婆婆家之后,三娘就一直记得面婆婆家院子里的那些杂草,那些草那么乱,面婆婆年纪又大了,特别是晚上,要是不小心被绊倒,那就很危险了。 摔一跤这种事对自己来说,不过是站起身拍拍屁股的事,但对面婆婆这样的老人,这一跤摔下去,可能就永远都起不来了。 但这几天三娘一直有其他的事,都没有再到面婆婆家,正好今天她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把午饭做完之后她就去往面婆婆家。 一进屋,她就见到面婆婆躺在床上,很是虚弱。三娘连忙上前问面婆婆哪里不舒服,面婆婆却告诉她,自己快死了,想再见公输冉一面,希望三娘替她把公输冉叫来,于是三娘连忙跑着来了赵铁生家。 三娘的话刚说完,不等赵铁生反应过来,公输冉就夺门而出,赵铁生和三娘连忙跟上。 三人一路小跑来到面婆婆家,推开院门,依旧是满目荒凉,想到里面的人很快就跟这些杂草一样,枯黄死去,三娘更觉难过。 一路小跑,公输冉双腿发软,却还是颤悠悠的朝着那间屋子走去,三娘刚想跟上,却被赵铁生拦了下来,面婆婆既然叫三娘来喊公输冉,自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公输冉说,俩人就算跟了进去,多半也是会被赶出来,不如直接在外面等着好了。 “让她们单独说说话吧。”怕三娘不明白,赵铁生解释道。她这么说,三娘也止住脚步,转身走出院子,看着这荒凉的院子,她觉得难过。 推来房门,屋子里依旧是上次自己离开时的摆设,好像连凳子的位置都没有挪动过,公输冉拖着两条发软的腿朝里屋走去。 一张古朴的架子床上,没有任何雕花,床上也没有蚊帐或是帷幔,就只是光秃秃的一张床,面婆婆就躺在那张床上,她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被子,听到公输冉的脚步声后,侧过头来,艰难的床外侧的这只手,朝公输冉招了招手,示意公输冉到她哪里去。 那只手瘦弱干枯,就像老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一样丑陋,面婆婆的手悬在半空好似随时都会垂下。公输冉连忙上前去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 “婆婆……”公输冉轻声唤道。 “好孩子,你来了。”面婆婆双眼浑浊,就像燃到底的油灯,她的生命就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我来了。”公输冉应道。她双眼有些发热,虽然到最后这一刻,她都没能打听到关于面婆婆过去的任何一件事,也分不清面婆婆究竟是敌是友,但是那天面婆婆教她擀面,却是真心实意的。 “好孩子,你要忍耐,一定要忍耐。”面婆婆语重心长的说。 忍耐,面婆婆已经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这种话了,公输冉确信,自己的事,面婆婆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如何知道的。 “婆婆都知道了吗?”公输冉直接问道。 “傻姑娘,婆婆就住在山里啊。”面婆婆也不瞒她。 她原想搬进山里,了此余生。左右在赵家村自己没有也只是个孤寡老人,或许死后很久都不会被人发现,还不如进了山,和那些鸟兽作伴,死了,会有那些野兽鸟虫发现,做了它们果腹的食物,也算是自己报答它们的陪伴吧。 她这一生坎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又痛失所爱,孤独一生。 进了山的生活倒也安宁,最开始那段时间,偶尔有人路过还会给她带一些食物,后来渐渐地那里也没有几个人经过,她几乎是与世隔绝了。 那日公输冉出现的时候,她还疑心这是谁家闺女,自己虽然进山有几年了,但赵家村里有几个年轻小姑娘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后来她又见到另一个男人,一开始她还当是哪对野鸳鸯在这里私会,却没想到公输冉将手中的东西对准那个男人,面婆婆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倒下,看着公输冉颤抖着走到尸体边。 原来不是情人,却是仇人。 只是,多大的仇,才让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鼓起勇气去杀一个男人,但凡有一丝差错,死的就是公输冉。 看着双手染血,站在尸体旁边满眼惊恐的公输冉,面婆婆突然好奇起来,她到底是谁,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许是太过慌张,公输冉并没有发现面婆婆,她将尸体处理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只是面婆婆没有想到的是,她还会再见到公输冉,只是换了一个男人,她用同样的手法杀了那个人。只是这一次,公输冉已经没有了上一次的恐惧,有的只是无尽的恨意和报仇之后的快意。 第二天,面婆婆就下了山,开始打听公输冉这个人,知道公输冉的来历,但还是不知道她对那些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恨意。 那天在河边的事,也是她故意安排的。之后如她所愿,她确实接近了公输冉。 只是她对公输冉的喜爱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她才会在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费力的走到赵铁生家,不顾公输冉的诧异,提出教她做吃的。面婆婆这一生,有许多人说要拜她为师,她却没有收过徒弟,如今却巴不得把自己会的都交给公输冉。 所以她才会对公输冉说那些话。虽然不知道公输冉为什么那么恨,但她还是希望公输冉不要一直活在恨里,如果实在要报仇,那千万要忍耐,要保护好自己。 她这一生无儿无女,如今油尽灯枯,唯一的愿望就只是公输冉平安喜乐。 听了面婆婆的话,公输冉握着面婆婆的手抖了抖,原来一开始面婆婆就知道了吗。上次她跟自己说那样的话,是为了自己好是吗? 为什么这些好,前世自己一样也没有遇到呢? 没有三娘,没有面婆婆,也没有待自己不同外人的赵铁生。有的只是无尽的屈辱和折磨。 “婆婆,那是他们欠我的,我恨他们。”公输冉语气平静,眼里却是无尽的恨意。即使是这辈子,她还是给过那些人忏悔的机会,只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们没有一个人珍惜,仍旧想打她的主意。 不一样的是,这一世,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公输冉。 “婆婆知道你委屈。”面婆婆指的是公输冉原是大家闺秀,却被卖进这穷乡僻壤里。 她另一只手颤巍巍的从被里伸出来,伸向公输冉,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交给公输冉,一旁的公输冉连忙将面婆婆这只被自己握着的手放进被子里,伸手去接她另一只手递来的东西。 言情海 第七十二章 面婆婆去世 接过面婆婆递给自己的东西,公输冉将她这只手也放回被子里,这才摊开手看面婆婆递给自己的东西。 素净的小手,手心躺着一块羊脂玉,状如凝脂,白如截肪,触感细腻润滑。椭圆形状,正面雕的是一枝梅的样式,转过来,背面刻有一个“陆”字,这是面婆婆的姓? “婆婆,这是?”公输冉不解的问,纵使她再不懂玉,但以往接触的多了,也看得出来,这玉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小山村里的孤寡老人能拥有的,面婆婆果然不是赵家村的人。只是她好像已经在赵家村住了许多年,不然三娘也不会那么崇拜她。 此时面婆婆呼吸变得更弱了些,说话也显得比原先无力许多。 “婆婆就要走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记住,一定要忍耐。这块玉,本来不该是婆婆的,你离开这里后,有机会……就替婆婆……还回去吧……我死后,连着房子……一把火都烧了吧……”将长长的一段话说完,面婆婆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不等公输冉问,要到哪里去,将玉还给谁,面婆婆浑浊的双眼就渐渐合上了,就像终于燃尽油的灯,面婆婆的生命之火也熄灭了。 她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公输冉这么安慰着自己。 床上的人再也不会醒来,公输冉心里觉得难过,却又哭不出来,好像是见惯了生死,连她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在她目睹的所有死亡中,面婆婆是结局最好的了。她哭不出来,真的哭不出来。 她在面婆婆床边蹲了许久,久到双腿失去了知觉,她仍旧呆呆的蹲在那里。 等在院子里的赵铁生见公输冉迟迟不出来,担心公输冉会出事,也顾不得面婆婆是不是还在跟公输冉说话,径直就冲进屋里。 进了里屋,他一眼就看到还蹲在床边的公输冉,赵铁生走上前去,低低的唤了一声:“阿冉。”公输冉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仍旧呆呆的蹲在那里。 他瞥了一眼床上的面婆婆,她双眼紧闭,已经没了呼吸。 “阿冉。”赵铁生又喊了一声,一会儿之后公输冉才慢慢转过头来,抬头看向赵铁生,两只眼慢慢聚焦,又是半晌的沉默,她才开口道:“赵铁生,我腿麻了。” 听他这么说,赵铁生才放下心来。他弯下腰,将公输冉一把横抱起。 “我带你回家。”赵铁生又瞥了一眼床上已经去世的面婆婆,抱着公输冉朝外面走去。 “婆婆说,把这个房子烧了。”公输冉任由他抱着,开口叮嘱道。 她心里堵得慌,可是她哭不出来,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嗯。”赵铁生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应道,语气温柔得就像在哄小孩子。 “连带着婆婆一起。”她又补了一句。面婆婆想得真好,一把火烧了,都化成灰,风一吹,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嗯。”这次赵铁生迟疑了片刻,仍旧柔声应道。 俩人走出面婆婆家的院子,等在外面的三娘连忙迎上去,本来想问问面婆婆的情况,但见公输冉被赵铁生抱在怀里,轻轻闭着眼,满脸的落寞与疲倦,她到嘴边的话就全都咽了回去。 “我先送她回去。”赵铁生侧过头朝三娘说了一句。 如今面婆婆去世了,后事还需要人料理,虽然公输冉说,一把火把这个房子连带着面婆婆一起烧了,但真正做起来,也不是放一把火这么简单。如今公输冉这样子,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她送回去安顿好。 “好,我……我进去看看婆婆。”三娘哽咽道。她和面婆婆交集不是很多,但面婆婆对书染好,对书染好的人,三娘都觉得是好人。 更何况,三娘小时候经常听到娘亲跟她说面婆婆的事,她生得不好看,所以总希望自己也有面婆婆那样的手艺,然后也能有个好归宿。潜意识里,面婆婆已经成了三娘的信仰,成了她最尊敬的人之一。 将公输冉送回家,赵铁生又折回面婆婆家,和三娘一起将面婆婆家里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连着面婆婆和她躺的那张床。然后在院子里点了一把火,俩人走出院子,在离面婆婆家不远的地方看着。 荒芜的小院里满是枯黄的杂草,正是烧火的好东西,这一把火下去,院子里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火焰,冒起的黑烟在空中张牙舞爪,活像地狱那些有着青面獠牙的恶鬼。 面婆婆家周围都没有什么人住,好像一开始建这座房子的时候就特意避开了人群,这样倒是方便了赵铁生他们,不用担心这把火会烧到周围的人家。 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村民,甚至还有人开始商量怎么救火。 “救什么火,这屋子都多久没人住了,别浪费力气了。”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谁说没人住的,前段时间面婆婆不是回来了吗?”有人开始反驳。 “面婆婆?她还活着?我还以为她早就不在了。” “前段时间刚回来呢” “……”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从要不要救火,说道面婆婆死没死,又说道面婆婆过往的事。一旁的赵铁生和三娘一言不发,赵铁生依旧板着一张脸,三娘则是忍不住开始啜泣。 “铁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着火了呢?三娘你哭什么啊?”田婶听别人说着火的消息,就匆匆往这里赶,刚站住脚,一眼就瞥到了人群里的赵铁生和三娘,连忙上前问道。 “面婆婆去世了。”赵铁生面色如常,言简意赅,虽然他人站在这里,心里却惦记着家里的公输冉,只希望这把火快点烧完,他好回家去,看见公输冉他才安心。 “面婆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田婶望向面婆婆那燃着熊熊火焰的家,眉头轻轻皱了皱,前些天面婆婆去赵铁生家,自己还在门口跟她说了两句话呢,这才几天啊,人就没了。 不过生老病死都是天注定,何况面婆婆已经这么老了,也到这个年纪了,田婶倒是看得开。 “呀,面婆婆不会也在里面吧。”田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都说人死后要入土为安,这一把火,岂不是只剩灰了吗? “面婆婆说,把这房子连带着她都烧了。”一旁的三娘止住了哭声,开口解释道。一开始赵铁生跟她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后来赵铁生说这是面婆婆交代公输冉,公输冉告诉自己的,三娘这才勉强相信,帮着赵铁生把面婆婆家给烧了。 “你在这看着,我先回去看看。”赵铁生对三娘道。回去看看,看的自然是公输冉了。 一旁的三娘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一直守着,直到这把火烧完,赵铁生这才点头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公输冉坐在屋檐下,靠着身后的墙,那只兔子安静的趴在她的脚上。她早上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忙着要做饭也没有换衣服,刚生起火,三娘就来了,从面婆婆家回来,一路上是赵铁生抱着她,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如今她的头发看上去有些乱,衣裳也满是褶皱,袖子还被挂坏了。看上去很是落魄。 她双眼望着前方,又好像望着更远的地方,赵铁生进门,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阿冉。”赵铁生走到她面前,声音有些沙哑的唤道。 要是公输冉像三娘那样,也掉几滴眼泪,哭一哭,他还觉得放心一些。偏偏公输冉不见哭声,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赵铁生不知道在她心里,面婆婆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没法猜测此时她究竟难不难过。 但她脸上的疲惫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说是劫后余生,却少了一份喜悦。 就在赵铁生以为公输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准备再喊一声,坐着的公输冉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清面前的人后,眼珠子又转了转,低声道:“烧完了吗?” “三娘在那里守着呢,我回来看看你。”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公输冉道:“这是整理面婆婆遗物时找到的。” 望着赵铁生递给自己的东西,公输冉并没有立即接过,又抬眸望了一眼赵铁生,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不一并烧了。”当时面婆婆只给了自己那块玉,并没有说还有什么东西要给自己。 “是食谱,前些日子面婆婆不是来教你做吃的吗,我搬东西的时候在面婆婆枕头底下发下这两本食谱,我想,她应该是没有来得及给你吧。”说着赵铁生又将食谱往公输冉那里推了推,示意公输冉接下。 这两本食谱是三娘在面婆婆枕头底下找到的,但是三娘不识字,也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东西,便随手扔在院子里。好在赵铁生见是书,好奇就顺手翻了两页,发现里面写的都是各种面食的做法,从食材要用什么,用哪个季节的,哪个部位,到和面用多少水,揉面用多大力。一应俱全。 书页已经泛黄,一看就有许多年头,想来应该是面婆婆年轻时用的书,又或许,这两本书,就是面婆婆自己写的,里面记载的皆是是她毕生所学。 上次面婆婆到自己家就是为了教公输冉做这些东西,只是她只教了一次就去了,何不把这两本书带回去给公输冉,也算做个念想。思及此,赵铁生就捡起地上的两本书揣进怀里带了回来。 言情海 第七十三章 厨房帮忙 见赵铁生把书又往自己这里推了推,再想想他说的话,公输冉接过那两本书,将靠在墙上的身子坐直,低头翻起手里的书,确定如赵铁生所说,确实是食谱无误,她才将手里的书合上。 “你别太难过了。”赵铁生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公输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开口道:“我没什么可难过的,婆婆年纪大了,无病无痛,走得安详,也算是寿终正寝了。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忽的,公输冉脑海里浮现出赵木惊恐的表情。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好像是难过极了,又好像是真的在为面婆婆高兴。她如此说,赵铁生的安慰倒是显得多余了,一时间赵铁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公输冉,他总是显得笨拙了一些。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不等赵铁生开口,公输冉就进了厨房。 罢了,让她有些事做,就不会再想今天的事了。 等公输冉的饭做好,天也已经黑尽,午饭变成了晚饭。赵铁生去看面婆婆家烧得怎么样,回来的时候公输冉已经摆好了碗筷。 “吃饭吧。”公输冉也不问他去了哪里,端起碗兀自吃了起来。 “明天你要去看看吗?”面婆婆家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面婆婆的尸骨也和房子一起化为了灰烬,分不出彼此。 “不用了,婆婆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做完了。”公输冉面无表情的说。赵铁生于是也不再说话,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他总觉得对面婆婆的事,公输冉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漠。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公输冉早早地就回房休息,兔子也忘了送回柴房,赵铁生少不得将事情一一安顿好,等他回房时,冷月已经悬在半空。 连着好几天,赵铁生都没再上山采药,公输冉虽然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但他始终不安心。左右如今山上也没几样药草可采,倒不如直接在家守着公输冉,免得自己就算上了山也是心不在焉。 “你这几天不用采药吗?”公输冉坐在窗边,膝上放着面婆婆去世那天被挂破的衣服,双手灵巧的穿针引线,开始低头缝了起来。 “没什么药可采了,等下了雪再进山吧。”赵铁生蹲在桌旁喂那只兔子,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这只兔子,只是如果他不喂的话,那只兔子就会跑去纠缠公输冉,只要它在公输冉脚边多蹭一会,公输冉铁定放下手里的活会去抱它。 摸清这些规律之后,只要俩人待在一起,而这只兔子也在,赵铁生就会想方设法的把兔子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它靠近公输冉。 不明白个中缘由的公输冉,权当赵铁生对这只兔子喜欢得紧。想到最开始赵铁生一直想着要把兔子送给人吃掉,如今又“爱不释手”,公输冉便觉好笑。 “下雪?为什么非要等到下雪?”正在缝衣服的公输冉抬头望了一眼赵铁生,问完又埋下头去接着缝自己的衣服。 那兔子吃饱之后,就想朝公输冉那里蹦去,赵铁生连忙一把将它抱起,起身做到凳子上。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己喂了它这么多吃的,它就不能念着自己一点好,一吃饱就想去找公输冉是什么毛病?自己能治好它的腿,还怕改不掉它这毛病吗? 心理忿忿的想着,手上的兔子还在不停挣扎,赵铁生全然不理,而是伸手挡住,这样就算公输冉看向自己这里,也看不到兔子正在挣扎了。 意识到自己根本挣不脱,那兔子不在挣扎,认命一般的趴在赵铁生腿上。 “雪地里会埋着好东西。”他一边抚着腿上的兔子,一边望向窗边的公输冉。公输冉将手中的线打了个结,用剪刀剪断。 把针线和剪刀放回篮子里,将缝好的衣服抖了抖,然后再将它叠得方方正正的,也一并放进篮子里。 “你有什么需要缝一下的衣服吗,我一并缝了吧。”她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拍了拍,将粘在腿上的线头拍掉。 “歇会吧。”斟酌片刻之后,赵铁生柔声道。他经常上山采药,衣服被树枝刮破是常事,房里就放着几件破了口子的衣服,只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请公输冉给他缝一下。现如今见公输冉脸色并不怎么好,他也没有那个心思了。 既然他这么说,公输冉也不再问,她倒乐得清闲。起身将篮子拿回屋里,出来时那只兔子已经从赵铁生腿上下来,公输冉刚出来它就朝她蹦过去,赵铁生暗暗懊悔。 不过这一次公输冉没有像往常一样俯身将兔子抱起来,而是径直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赵铁生连忙开口问道,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公输冉看得太紧了,她会不会误会自己?“我……我是说需要我帮忙吗?” 走到门边的公输冉停下脚步,回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去厨房,你要是想来就来吧。”说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几天赵铁生几乎不出门,就待在家里,像是刻意守着自己,公输冉不确定赵铁生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但这次她本来就是要去厨房,他若不放心,跟着自己也无妨。 本着艺多不压身的原则,公输冉想趁这几天的空,将面婆婆的那两本食谱上记录的面食好好学学,赵铁生跟着去正好帮她揉面。 就连那只兔子也跟着公输冉蹦了出去,屋里只剩赵铁生一个人。去还是不去呢?去,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监视她;不去,那刚才自己说的话又算什么?思前想后,赵铁生还是起身跟了出去。 进了厨房,公输冉正在烧水,俩人刚吃过午饭,灶炉里的火倒是现成的,省了她生火的麻烦。而那子兔子乖乖的待在一个角落里,吃着公输冉给它的菜叶。 “你把面粉倒些在面盆里,不要太多,够晚饭就可以了。”赵铁生一进门,公输冉便不客气的吩咐道。 “哦……好。”赵铁生乖乖照公输冉吩咐的做,将面粉拿出来,准备往面盆里倒时却犹豫起来。不要太多是多少?多少才够晚饭?这……他又没有做过,连面粉都是公输冉后来要他买的,做完饭需要多少面粉他根本就不清楚。 见他举着半袋面粉迟迟没有动作,公输冉也猜到了原因,摇了摇头,缓步走到赵铁生身边道:“我来吧,你去看着水。”赵铁生略显尴尬,犹豫要不要将手中的面粉给公输冉。 “要不我来倒,你喊停就是了。”最后,赵铁生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也行,你倒吧,我看着呢。”公输冉倒不勉强,抱着双手站在赵铁生旁边,双眼盯着面盆,做好随时喊停的准备。 见她没有拒绝自己,赵铁生脸上的紧张褪去,换成温柔的的笑意。将手中装着面粉的口袋口对着面盆,小心翼翼的开始往面盆里倒面粉。 “你别紧张,多倒些,你这么倒得倒到什么时候。”公输冉忍不住提醒道。 赵铁生很是拘谨,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里的面粉一点一点的往面盆里倒去,他害怕用力过猛,一下倒了半盆,在公输冉面前闹了笑话。 “铁生,铁生媳妇,你们在家吗?”不等赵铁生回答,院子里就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到“铁生媳妇”着四个字,赵铁生手一抖,倒了小半袋面粉下去。好在公输冉听到好生之后就出了厨房,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将手中剩下的面粉随意一放,他也连忙走出厨房。 来人是张不太熟悉的面孔,公输冉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但还是客气道:“婶子有什么事吗?” 随后走出来的赵铁生连忙站到公输冉身边,打量起站在院子中央的人。那女人四十来岁的模样,做寻常农村妇女的打扮,腰间围着的围腰还没摘下来,也不知道到赵铁生家之前她在做些什么。 对于来人,赵铁生也叫不上名字,他本来就不爱与村里的人来往,但村里的年轻人他都还算认得全,年纪大点的,都有个腿疼腰疼的老毛病,经常来找他看病拿药,他倒也认识许多,偏偏是这种年纪的人,不是同辈,身体也不算差,赵铁生只觉得脸熟,却实在想不起到底是哪家的。 “铁生啊,你这几天见着我家赵木了吗?”那女人站在院子中央,踌躇着想上前,却还是止住了脚步。 见那女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赵铁生,公输冉也偏过头去看向身侧的赵铁生,等着他回答那女人的问题。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公输冉的目光,让赵铁生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没有。”简单的两个字,对于外人,赵铁生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他平日里最不屑与赵木那伙人来往,这女人到自己这里打听赵木的消息,那真是找错人了。 “没有吗,他都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平时不会这样的。”得到否定的回答,那女人又接着问道,然后站在原地开始喃喃自语。 言情海 第七十四章 芸婶来访 来人正是赵木的母亲,村里赵铁生这一辈的人都叫她芸婶。在到赵铁生家之前,芸婶几乎把赵家村与赵木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的家都走了一遍,只是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这几天没有人见过赵木,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芸婶是个忠厚老实的农村妇女,年轻时生赵木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于是她只有赵木这一个孩子。如今自己儿子好几天没回家,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作为母亲,她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 她这半辈子,恪守妇道,孝敬公婆,但凡邻里之间有什么矛盾,都是她让得多。她就这样兢兢业业,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连地里的庄稼都给照料得有模有样。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给赵木说上一房媳妇,小俩口再给她生个大胖孙子,那她就死而无憾了。 平日里,赵木不管在外面多混账,名声多不好,他在自己母亲面前,确实十分听话的,还经常会帮着芸婶做一些事,俨然一副孝子模样。 芸婶的谦卑和忍让,也导致了他性格上的一些懦弱,就像在公输冉的这件事上,比起赵虎,他就显得逊色些。说白了,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如果不是他自认为抓住了公输冉的把柄,可能也就只敢远远地望着,占些小便宜。 如果他只是远远地望着,兴许自己就不会……公输冉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掐断,将目光从赵铁生身上移到芸婶身上。 “婶子要不要进屋喝点水?”公输冉笑道,迈步朝院子中央走去,身后的赵铁生连忙跟上。来者是客,自己如今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总不能怠慢了客人。 “不……不用了。”芸婶连忙摆手道,自己儿子如今下落不明,她那里还有心思喝茶。“铁生媳妇,你也没有见到我家赵木吗?”芸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似是不敢去看公输冉。 当着人家相公的面,问人家有没有见过自己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公输冉同赵木有什么私情,她那里还敢去看公输冉。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明知道这样问公输冉不好,她还是给问了出来。 一时间,公输冉到不知要夸芸婶,还是要骂她了。 其实田婶的发问也不是毫无理由,赵木经常在她面前说起公输冉,作为母亲,她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只是公输冉是村里人给赵铁生买的,就算赵铁生不要,轮也轮不到赵木。 芸婶又忍不住将公输冉打量了一遍,精致的脸蛋,瘦削的身段,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别说赵家村,就是这方圆百里的人家,也挑不出比公输冉更标致的人物了。 那日赵木出门时,她分明听到他说,要上赵铁生家一趟。那是芸婶以为赵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想着等赵木回来问了明白,因此对这句话记得格外清楚。 只是赵木那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曾见过。”公输冉面不改色,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去了哪里阿冉怎么会知道,你还是到别处找吧。”赵铁生语气不善,开始下逐客令。公输冉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激动,然后又笑意吟吟的开口道:“婶子能不能告诉我,这赵木多久没回家了。” 芸婶本来被赵铁生吓得想要离开,如今见公输冉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问起赵木的事来,她心里牵挂儿子的下落,于是就大着胆子留了下来,只是一直不敢看公输冉身侧的赵铁生。 “五天了。”芸婶不加思索的答道。 第一晚她以为赵木在村里谁家住了一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在意,毕竟赵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第二晚的时候,芸婶觉得不太对,就算在朋友家住了一晚,那天亮之后也该回来了吧,何况赵木以前从来没有过连着两晚补回来的情况。 第三晚,她安慰自己,赵木兴许到镇上去了,在镇上的朋友家住下了。 人总是愿意把事情往好的想,何况是自己儿子的事。于是芸婶自动忽略了,赵木在镇上哪里有什么朋友这件事。但天亮之后,她还是和丈夫到镇上找赵木,这一找,又是两天。 无功而返,于是今天她开始一家一家去敲那些年纪和赵木相仿的人的家门。她挨个问“你见到我见赵木了吗”,只是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五天。”公输冉又重复了一遍芸婶的话,沉吟片刻后接着问道:“他什么出的门,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他说……说是要到这里来看看……”反正已经大着胆子留下了,芸婶索性豁了出去,也不管自己的这句话落在别人耳里会是怎样一番意思。 “五天……”公输冉低声喃喃,侧过头去看身旁的赵铁生,情绪显然低落了许多。“就是面婆婆去世的那一天。” 说完她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赵铁生。见她又是这副摸样,赵铁生不由得有些埋怨起面前的芸婶来。面婆婆死后,虽然公输冉不哭不闹,但他明显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这几天他一直在家里陪着她,就是怕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生活一点点回到正轨,芸婶这么几句话,又把公输冉拉回了面婆婆去世的那一天,把赵铁生这几天的努力轻易摧毁。 “我说了我们没有见过,你到别处问问。”忍着心里的不快,赵铁生将芸婶往外赶,而芸婶却像是看不出他的不耐烦似的,依旧站在那里不走。 “怎么会……他明明说……”芸婶不死心的接着道,那天她听得清楚,赵木就是说他要到赵铁生家,自己不会记错的,只要是跟赵木有关的事,她都不会记错。 “婶子怕是记错了。”见她抓着这个点不放,公输冉连忙开口打断她。“那日早上我跟我相公都不在家,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更别说见到赵木了。” 她语气平淡,没有一丝不耐烦,见她如此,赵铁生心里的不快也慢慢消散,只要她不受影响,自己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而公输冉已经将赵木骂了个遍,她特意叮嘱过他,不能告诉别人这件事,否则以后不再同他来往。就连约定的地点,都没有提过赵铁生家,天知道赵木为什么要这么跟芸婶说。 “没有吗……”芸婶像是咬紧了赵木说的那句话,又不屈不挠的问了一句。 “许是他来过,只是恰巧我们都不在家,没有遇上。芸婶也可以问问这周围的人,那天究竟又没有见过你儿子。”公输冉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温和,带了些凌厉。芸婶这话摆明了就是认定赵木的失踪跟自己和赵铁生有关,泥人还有三分血性,自己太冷静反而奇怪了些。 问就让她去问吧,那日赵木去了哪里,没有人比公输冉更清楚了。 “铁生媳妇,你别生气,婶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赵木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婶子心里着急,才会这么问的……”芸婶连忙解释道。 她本就是老实之人,性子又软,若不是事关自己儿子,实在是心如火烧,没了法子。放在平时,这些话她是万万说不出来的。再看公输冉,身形单薄,联想到她的身世来历,芸婶又多了几分愧疚。 但愿自己说的话不会让赵铁生对公输冉产生什么误会才好。 芸婶这么说。公输冉也强硬不起来,她还是能够理解芸婶作为母亲的想法。只是,不是所有能理解的事都能被原谅。 “婶子也别太着急,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兴许去了哪里没来得及告诉您一声,您再等俩天,可能他就回来了。”公输冉宽慰道,心里却无比清楚,赵木再也回不来了,从他打自己主意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那……那我再到别处问问……”芸婶偷偷瞄了一眼公输冉身旁的赵铁生,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也不敢再多待,说完就离开了赵铁生家。 等她是等不下去等,赵木一天不回来,她就一天吃不好睡不好,要是赵木也像赵生财和赵阿牛那样,从此离开赵家村,不再回来,那自己的家就算是完了,他们就只有赵木一个孩子,赵木不回来,谁给她和丈夫养老送终? “你别在意她的话。”赵铁生没有如芸婶所担忧的那样,质问公输冉,或者朝她发火,他倒是更担心公输冉的情绪受到芸婶的影响。 执起公输冉的手,轻轻握在自己手心。她的手柔软而又冰凉,让赵铁生觉得有些不真切,于是他牵着公输冉的手稍稍多用了些力,好像只要自己的手一松,公输冉就会消失,再也触不到。 “我没事,你说赵木会去哪里?”公输冉大方的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仰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知道赵铁生怎么看待这件事,又没有察觉些什么。 去了哪里?听了公输冉的问题,赵铁生眉头微皱,他跟赵木本就没有太多交集,怎么猜他去哪里。“或许她应该去问问赵虎。”他虽然和赵木不熟,却也知道赵木和赵虎是一丘之貉,或许问赵虎能得到些什么线索。 秋风刮过,吹得公输冉的发丝糊到脸上,不等她伸手撩开,赵铁生另一只没有牵着她的手就伸了过去,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往两边,细心的给她别到耳后。 言情海 第七十五章 连续失踪 还没等芸婶找到赵木,赵家村又有人失踪了。 “书染,你说,那些人都去了哪里?”三娘坐在炭盆旁,一只手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眼神却盯着坐在窗边看书的公输冉。 “姐姐这话问的,那些不见的人,我一个都不熟悉,怎么会知道。”公输冉轻笑道,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面婆婆留下的那两本食谱她都看完了,这几天也试着做了几样,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倒是赵铁生吃得开心,一直称赞她的手艺。面婆婆去世没两天,公输冉就将老村医留下的几本医术给了公输冉,说是让她得闲时自己看看,不懂的再去问他。 如今赵家村又有人不见,村里的男人都被村长叫去,讨论这件事,就连赵生财和赵阿牛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三娘显然对公输冉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撇了撇嘴,将炭盆里的炭火拨的更旺了一些,心里暗暗道:赵铁生还真是疼媳妇,这都还没入冬,就给公输冉备了炭盆。 赵家村人对炭盆里烧的炭要求不高,只要能烧就行,也不在意呛不呛。因此炭盆里的炭多半是他们自己烧的,虽然不费什么钱,但还是很费时间的啊。 这都还没有入冬,赵铁生就给公输冉用上炭盆,那这一个冬天,赵铁生得费多少力气去烧炭啊。 “书染,我听我哥哥说,赵生财和赵阿牛俩人可能也不是离开镇上,而是跟赵木他们一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三娘将火针放下,起身走到公输冉身边。公输冉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书合上,转头看向身侧的三娘。 “哦,是吗?姐姐倒是跟我讲讲,为什么说他俩也是失踪了啊?”公输冉一脸好奇地问,她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三娘,三娘觉得终于有一件事,是要公输冉来问自己而不是自己去问公输冉。 “我娘说,赵生财这个人好逸恶劳,在村子里也都是靠他小兰的姐姐养着,他又没什么本事,如果离开赵家村,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三娘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跟赵生财一起走的,还有小兰啊,姐姐忘了吗,小兰肚子里可是有了赵生财的孩子。”公输冉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轻声跟三娘讨论起有人失踪的这件事。 一时间三娘答不上来,是啊,跟着赵生财一起走的,还有小兰,小兰的肚子里,还有赵生财的孩子。赵生财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自然宝贝,保不齐他是为了这个孩子,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以后要跟小兰好好过日子。 为了保护小兰和这个孩子,所以才离开赵家村。 “那赵阿牛呢。”三娘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声道:“赵阿牛有婆娘有儿子,为什么要离开赵家村啊,他一离开,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三娘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在心底为自己的回答暗暗鼓掌。如果说赵生财离开赵家村是为了小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赵阿牛呢,虽然二丫死了,可赵阿牛还有儿子啊,他婆娘也还年轻,说不定哪天再给她生一个小女儿,赵铁生更是没有离开赵家村的理由。 一旁的公输冉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搬着凳子回到炭盆旁边坐下,三娘也跟着在她对面坐下。 将书放在膝上,公输冉捡起地上的火针,拨了拨炭盆里的炭火,然后放下火针,将手在炭盆山烤了烤,一直到双手逐渐暖和起来,她才收回。 这期间公输冉都没有说话,三娘心里好奇,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耐心的等着公输冉开口。 “姐姐说得倒是有道理。”沉默许久之后,公输冉才开口道。的道她的肯定,三娘笑意还来不及在脸上铺开,公输冉又接着道:“可是姐姐你想想,赵阿牛跟田小翠的关系怎么样,儿子他还可以再生,可留在田小翠身边,他说话永远提不高声音。” 一番话,让三娘哑口无言。 “那照你这么说,他们两个人跟赵木的失踪不一样?”三娘接着问道。 话音刚落,公输冉就轻声笑了起来:“姐姐带我是衙门里公堂上坐着的青天大老爷吗?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刚刚公输冉是特意那么对三娘说的,只要她这么对三娘说,往后三娘再跟别人议论这件事的时候,也会这么说,到时候,不用自己费心思传播,许多人也会这么想。 对于自己说的话,三娘总是深信不疑,而自己却利用了三娘的信任,公输冉觉得有些愧疚,但也只是片刻罢了。 重活一世,她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心软的人,是走不了这条路的,何况她也没做什么对三娘不利的事,往后多帮衬她一些就是了。 “嘿嘿嘿……”三娘也挠了挠头,笑了起来。“书染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知道些什么。” “姐姐又笑话我。”公输冉嗔怪道。“姐姐知道这次失踪的人,是谁吗?” 刚说完这句话,公输冉养的那只兔子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一直蹦到公输冉脚边,靠在她的脚上没了动作。 “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娘恶狠狠的道。“跟赵木一样,也是村子里的流氓,他们倒是经常聚在一起,商量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倒好,我巴不得他们再也不要回来。”三娘吃过那个小流氓的亏,因此提起他来,满肚子都是气,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狰狞。 现在她更相信公输冉的话了,那些人怕不是失踪了,只是不知道又躲到那里去商量那些龌龊事了,搞不好哪天他们就突然冒了出来,把赵家村搅得鸡飞狗跳。想到这些,三娘有些恶毒的希望那些人真是失踪的,这辈子都不要回赵家村最好。 “姐姐气什么,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能管的。”见三娘气成这样,公输冉有些好笑。三娘的泼辣在赵家村可是出了名的,没有几个男人敢跟三娘叫板,能把她气成这样,足以见那个小流氓的恶劣了。 “不提了不提了。”三娘挥了挥手,像是要把那些心烦的事都给拂去,放下手,三娘望向公输冉,眼睛里燃着两簇小火苗,公输冉不明所以,刚刚不是还很烦心吗,怎么突然这么看向自己。 不等公输冉问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三娘就开口道:“书染,面婆婆是不是教你做吃的了?”这事是面婆婆去世那天,三娘和赵铁生一起收拾面婆婆家时听赵铁生无意中提起的,今天她终于有机会问一问公输冉了。 “嗯。”公输冉莞尔,对三娘点了点头,三娘对面婆婆近乎崇拜,这一点公输冉是知道的。“姐姐要是想学,我教你就是。” 她话刚说完,对面的三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将身后的凳子都推翻了。三娘站在那里,看着公输冉许久之后才开口:“我真的可以学吗?”她的声音发颤,几乎快要哭出来。 对她而言,面婆婆真是不可触及的存在,能在面婆婆去世之前,和面婆婆又那些接触,三娘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如今公输冉说要教自己,虽然不是面婆婆亲自教,但公输冉也是面婆婆叫的,她再来教自己,也算是面婆婆教了吧。 对面的公输冉也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搁在桌上,走到三娘身边,拉过她的手道:“我拿这个骗姐姐做什么,只是我学艺不精,姐姐不要嫌弃我才是。”公输冉朝她轻轻吐了吐舌头。 那食谱上面记录的面食,对自己来说,顶多是多会一门手艺,但对三娘来说,意义却不一样,何况食谱上好多道吃食对揉面都有很高的要求,公输冉“手无缚鸡之力”,就算面前做出来,也总觉得差些什么,但三娘就不一样了,或许换做三娘,能习得面婆婆食谱上的精髓。 三娘不知该说什么好,双眼噙泪望向公输冉,全然没了平时的泼辣模样,握着公输冉的手又紧了些。 “呀。”公输冉突然想起些什么,连忙松开三娘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满是懊悔的道:“我这几天都在练习,家里的面粉都没有了,一时半会,怕是不能教姐姐了。” 她突然松开自己的手,三娘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听了公输冉的话,刚刚揪起的心也松了开来,破涕为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着火了。既然是你叫我,那里能用你家面粉呢,明天我从我家带些过来就是。”可别让赵铁生骂公输冉败家才是。 她的话并没有立即让公输冉喜笑颜开,公输冉低头想了片刻,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懊悔与犹豫已经没了踪影,看上去是想出了什么好的法子。 “不如明天我去姐姐家吧,以后我就在姐姐家叫姐姐做,省得姐姐总是背着面粉来来去去的,多不方便。”公输冉体贴的说道。 要是三娘真带了面粉过来,她就难办了,加上自己已经做了好几天的面食,想必赵铁生已经吃得厌烦了,虽然他没有抱怨过,但公输冉自己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就你心善,难怪铁生那么宝贝你。”三娘感慨道。 刚刚她还觉得赵铁生这么早就给公输冉用上炭盆太麻烦,如今她只觉得,自己要是赵铁生,娶到公输冉,肯定要把她供起来,她想要星星月亮都给她摘。 言情海 第七十六章 教三娘做面食 睡前公输冉把要教三娘做面食的事跟赵铁生提了一下,赵铁生没有反对,只是问为什么不在家里教,而是要到三娘家。 “家里没有面粉了,三娘担心用家里的面粉你会骂我败家。”公输冉轻声笑道。赵铁生只是扬了扬嘴角。 败家?公输冉就是要把这个家拆了,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明天我送你去吧。”赵铁生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语气里满是欢喜。从自家道三娘家虽然没多远,但赵铁生还是想找个借口在公输冉身边多待一会。 “嗯?好。”一瞬的错愕之后,公输冉还是应了下来,不就是一段路吗,不碍事,赵铁生走后她还有大把的时间。 之后的几天,早起之后,赵铁生就把公输冉送到三娘家门口,算准时间又到三娘家把她接回来。 赵家村这段时间好几个人连着失踪,赵铁生心生疑惑,因此也不敢让公输冉自己出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累吗?”从三娘家回去的路上,赵铁生侧过头问左手边的公输冉。公输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手里拎着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着今天她教三娘做的吃食。 在做吃的这方面,三娘比她有天赋得多,加上三娘生得比一般女子要壮,力气也要大的多,揉面的力道也掌握的很好,才几天,三娘就已经学得很好了。公输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也算不欠三娘什么了吧。 “累的话明天就先歇歇,过两天再来。”虽然公输冉否认,但赵铁生还是觉得她的脸色有些憔悴。 “不用了,我想早点都把这些都教给三娘。”公输冉拒绝,自己的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留在赵家村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她要在离开之前让三娘把食谱里的所有面食都学会,这样她离开的时候才不会有任何牵挂。 早点?听了她这句话,赵铁生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她这句话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让赵铁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急什么,天冷了,等开春了在教也不迟。”敛去所有的疑惑和不安,赵铁生试探的说道。 开春,多遥远的词啊,自己待不到那一天了。 “迟早要做的嘛,早做早好。”公输冉敷衍道。然后不再跟在赵铁生搭话,俩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回了家。 日子依旧不仅不慢的过着,赵家村失踪的人都没有再找回来,村民们也说不上那些人究竟是离开了赵家村,到外面的世界去了,还是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 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说不准。 接下来的这些天,公输冉依旧按照自己和三娘的约定,没日到她家教她做面婆婆留下的食谱上的面食。 说是教,倒不如说公输冉只是充当了翻译的角色,那食谱上的好多道吃食她自己也没有试过。三娘不识字,公输冉就告诉她上面写了要用哪些食材用多少量具体怎么做,剩下的全靠三娘自己摸索。 不得不说的是,在做吃的这方面,三娘比她有天赋得多,加上三娘生得比一般女子要壮,力气也要大的多,揉面的力道也掌握的很好,短短几天,三娘就已经学了大半了。 对此,公输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自己也算不欠三娘什么了吧。 吃过午饭,公输冉在自己房里,将自己手上有的钱给清点了一下。那些卖手绢得来的钱,她基本没有动,在赵家村根本就没有花钱的地方,她需要什么东西赵铁生也会给她买,再加上他偶尔会给自己一些钱,加起来林林总总也不过二两银子。 这二两银子,放在赵家村,确实够她生活好一段时间了,但如果真要离开赵家村,这二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走出镇子,看来她还得好好打算一番。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公输冉连忙把手里的钱袋子收起来,塞到枕头底下,然后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赵铁生,欲言又止的模样。公输冉脸上依旧是轻轻浅浅的笑意,但眉宇间还是透着丝丝憔悴。 “有事吗?”见赵铁生不说话,公输冉就开口问道。赵铁生摸了摸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在敲门之前他已经打好了腹稿,还在心里演示了无数次,只是每次见到公输冉,他都会莫名的紧张。 “我明天去镇上,你去吗?”冬天就要来了该准备冬衣了,家里的菜也快没了,还有好多东西需要买你给我一起去挑吧。 他想了好多个说服公输冉的理由,但最后还是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明天?公输冉的双眼亮了起来,赵铁生以为她是想要跟自己一块去,心里有些欢喜起来。而公输冉随即却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这几天有些累,只想在家里休息。” 话刚说完,赵铁生还没来得及浮现在脸上的笑彻底消失。 “那你有什么要带的吗?”虽然失落,但赵铁生还是问了一句。 “你去绣坊买些针线和一些绣手绢的布料,然后再到布庄扯些布,也该做冬衣了。哦对了,你再帮我买些辛夷回来吧,上次买的那些辛夷都被我浪费了”公输冉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直接把头埋了下去。 上次买的那些辛夷,除去那些用来跟十里青一起捣成汁,剩下的她原是想用来制香,可试了好几次,制出来的香都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味道,一来二去,香没制出来,辛夷倒是都用完了。 看着面前因为羞涩低下头去的公输冉,赵铁生心里因为公输冉不同自己一起去镇上而带来的失落也一扫而空,她是该在家好好休息的。 随后公输冉又说了些小玩意,赵铁生一一记下,然后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而公输冉则给房门落了锁,准备起明天要用的东西。 次日赵铁生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回到家里,公输冉要的东西虽然都不值几个钱,但零零碎碎,要买齐还是要花一番力气的。 他进门的时候,公输冉坐在桌子边,桌上摆好了饭菜,见赵铁生回来,公输冉像往常一样起身迎了上去。 “你回来了。”她眉眼带笑,看上去心情很好,赵铁生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这是什么?”公输冉好奇的接过。 “糖炒栗子,可能有些凉了。”赵铁生将背上背着的东西都卸下来,放到一边,然后才在桌旁坐下。 “怎么想到买这个?”公输冉对糖炒栗子的兴趣显然不是很大,从赵铁生手中接过之后就随手放到了桌子上。见赵铁生在桌旁坐下,她连忙拿过碗盛饭。 “路过就顺便买了。”见她反应不大,赵铁生自然并不会说自己一路上着急忙慌赶回来,就是为了到家时这栗子还没有凉透。 将盛好的饭递给赵铁生,公输冉自己也坐了下来。 “你尝尝今天的菜。”她看上去有几分疲惫,但眉眼间又是发自内心的笑意,这让赵铁生好奇起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赵铁生好奇问道,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公输冉很是反常,就连情绪也变得反复无常,歌哭无端,他现在一点也摸不准下一秒的公输冉会是什么样子。 听他这么说,公输冉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但也很快恢复如常。自己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 只是公输冉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她,对赵铁生早就没多少防备了,若不是她一直提醒自己,恐怕,早就暴露了。 开心的事吗?她当然开心了,那些前世侮辱她,害了她孩子性命,今生还妄想打她主意的人,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她当然要开心,她做了这么多,到现在没有人怀疑她,甚至没有人敢说,那些失踪的人,不是离开赵家村,而是已经死了。 为此她付出了多少,一次又一次的打磨改进机关弩,冒着被赵铁生发现的危险配置那些药,忍着恶心在那些人之间周旋……不,不能再想,一想到这里公输冉就觉得胃里开始翻腾,那些人,真是让她恶心至极。 “哪有什么开心事,不就是想着你回来就有布料裁新衣了。”公输冉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赵铁生不由得莞尔。 果真是女儿心性啊,为一件新衣服,就值得高兴成这样。 “快吃饭吧。”赵铁生只觉得公输冉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太过美好,于是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吃起饭来。 “村里最近有许多人不见了吗?”公输冉突然问道,赵铁生一抬头,见她咬着筷子望向自己,筷子压在唇上,那双唇显得越发诱人。猛的看到这样的画面,赵铁生差点没呛着自己。 只顾着看公输冉的双唇,刚刚她问了自己什么他都没有细听,于是只好再厚着脸皮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下公输冉终于把咬着的筷子拿了下来,又重复道:“我听三娘跟我讲,村里最近有好些人失踪了。” 言情海 第七十七章 赵木的尸体 提起这件事,赵铁生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上次赵木的母亲找到自己家里,询问赵木的下落,无功而返之后,又私下找过自己好几次,话里话外都在说,赵木失踪那天的确说要到自己家来。 赵铁生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自己那天着实没见过赵木。 之后赵家村又有人不见,为此村长还把村里的男人聚集在一起开了会,讨论这些不见了的人到底去哪了这个问题。但这些人,除了赵木离开家之前跟他娘说了句要去赵铁生家之外,其他的人离开家之前都没有跟谁打过招呼,离家之前也没有什么异常。 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加上这些不见的人加起来,除了赵阿牛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小兰是个可怜人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村里的小混混,大家平日里本就见不惯那几个人,如今更是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没几个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请还没有发生到自己身上,村民基本上是冷眼旁观的多。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赵铁生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他只要能护得了公输冉那就够了,只是这件事已经发生好些天了,公输冉怎么现在才问起? “随口问问罢了,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公输冉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这几天三娘沉迷在研究那两本食谱上的面食,哪里有心思同自己说这些事,只不过是她自己想知道赵铁生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接着三娘的名问一问罢了 。 “没什么不方便的。”赵铁生轻笑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里就不方便了。“如今谁都不知道那些人的下落,谁也说不准他们究竟去哪了。” 这是村民的意见。“那你怎么看?”公输冉接着追问道,她想知道的是赵铁生自己怎么看待这件事。 “我?”赵铁生停下夹菜的动作,看了一眼公输冉,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我没什么看法。”语气里的愧疚微乎其微,公输冉没能察觉。平日里赵铁生跟赵家村的人来往就不多,他不关心也是应该的。 于是公输冉也没有再接着追问,俩人各自埋头吃饭。 天越来越冷,要不了多久,就要立冬了,她得再入冬之前把自己的事做完,不然天冷就麻烦了。 如今公输冉已经将那食谱上的每一种面食都给三娘说了一遍,剩下都就只能看三娘自己了。 不去三娘家之后,公输冉就在家里开始着手准备冬衣,就算要离开赵家村,衣服总不能不穿。 那几本赵铁生给她都医书她也大致翻了一遍,里面的草药原本她就认识,只是原先她知道的不是它们的药用价值,而是怎样利用它们相生相克的特点,用那些常见的草药配置出有毒的药剂抹在机关上。 “铁生,铁生……”随着两声焦急的呼喊,各种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也纷沓而至,看来院子里是来了不少人啊。赵铁生放下手里编到一半的篮子,站起身来。公输冉也放下了手中拨弄炭火的火针,跟着赵铁生走出屋子。 刚踏出屋子,公输冉就停下了脚步,如今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就连屋檐下,都挤满了人,她几乎是寸步难行。院子中央的几个人躺着一个担架,上面担架上似乎是躺着一个人,上面还盖着一块破破烂烂的麻布。 她之所以知道麻布盖着的是人,是因为担架一侧,从麻布下探出一只手。只一眼,公输冉就迅速躲到了赵铁生身后。 那只手颜色青紫,不像是正常人的手,公输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赵铁生迅速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别怕,你先进去等我。”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腐臭味,赵铁生早就敏锐的察觉到,这股味道正是从担架上散发出来的。公输冉也闻到了这股味道,心里恶心,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不能离开,于是就强忍着那股想吐的欲望。 “我……我跟着你就行了。”公输冉小声道,又贴得离赵铁生近了些。 她不肯先回房,赵铁生也不勉强,只是紧紧的攥着她的手。 见俩人出来,抬着院子中央的人把手里的担架放到了地上,人群也给俩人让出一条路,赵铁生拉着公输冉走到院子里。 赵家村的村长此时就站在院子中央的担架旁,拄着拐杖,一只手捋着下巴那一把花白的胡子,止不住的叹气。 随着赵铁生和公输冉俩人走到院子里,周围的人也开始停止窃窃私语,本来嘈杂的小院也变得安静起来。 “村长。”赵铁生开口喊了一声。他留在赵家村的这两年,村长倒是一直对他挺客气的。 “铁生啊……”村长喊了这么一句后,一边捋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边摇着头叹气。 “发生了什么事?”赵铁生问道,那种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赵铁生的眉头也约皱越深,自己是赵家村的村医,但他们把一具尸体抬到自己家是什么意思,自己可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你看了就知道了。”村长也不直说,朝一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那男人得了指示,向前就想把担架上破破烂烂的麻布掀开。 “别动!”不等那个男人的手碰到麻布,赵铁生就厉声喝道,周围的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就连他牵着的公输冉,也吓得轻轻颤了颤身子。 那准备上前去掀麻布的男人也被赵铁生吓了一跳,手停在半空,一时间掀也不似,收回也不是。 见那男人停住手,赵铁生连忙转过身朝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公输冉道:“你先进去,听话。”他的声音带着无穷无尽的蛊惑,公输冉失了神,点了点头,任由赵铁生将她带回屋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自己房里了,门外又开始嘈杂起来,像是在争论着什么。 “肯定是山匪,其他那些人也肯定是被他们抓去了。”院子里想起一个尖锐的声音,随后便有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那人的观点。 将公输冉送回房之后,赵铁生就转身回到了院子里,院子中央地上的担架上,盖在上面的破麻布已经被掀开来,露出躺在上面的人。 正如赵铁生所想的那样,担架上躺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这尸体,正是这些日子里芸婶一直在找的赵木。 这段时间天气变凉,距离赵木失踪也已经有十来天了,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还是能是能依稀辨认出这具尸体就是赵木。 还好自己先让公输冉进了屋,不然要是让她看到赵木的尸体,以她那样的胆子,指不定得做几天的噩梦呢。 “这是怎么回事?”赵铁生望着地上怎么的尸体,面无表情,全然没有了对公输冉说话时的温柔。 “阿根,你来说。”村长对自己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说道。那个叫阿根的男人听见村长叫自己名字,连忙从村长身后站出来。 她站到赵铁生面前,脸上满是恐惧,就连两条腿都在微微打着颤,看得出他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 “我……我是在砍柴的时候发现赵木的尸体的……”想起当时的情景,阿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赵铁生点点头,示意阿根接着说下去,于是阿根就把他如何发现赵木尸体的经过见了一遍。 就要入冬了,如今赵家村的村民都进山砍柴,准备囤积柴火过冬,连这几天也忙着砍柴,烧炭。 阿根自己砍柴的过程中发现山里有一圆坑处堆着许多树枝,正感慨自己走了狗屎运,捡了大便宜,打算把那些树枝都拉出来带回家。 那些树枝大小不一,忧的是被折断,有的像是用什么利器给削断的,树枝都不很大,但胜在数量多,都捡回去可以用来生火。 等他将树枝慢慢往拉出圆坑时,赵木的尸体就这么慢慢露了出来,阿根当时就被吓得腿都软了,跌跌撞撞的下了山,跑到村长家,将自己在山上的遭遇都说了一遍, 得知此事的村长连忙召集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跟着阿根上山将赵木的尸体抬了出来,一路抬到赵铁生家。 这一路上,听说这件事的村民也都跟了过来,于是就把赵铁生家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铁生啊,你可能看得出赵木的死因是什么吗?”村长示意周围的人安静,然后对着赵铁生说道,赵家村没有杵作,只有赵铁生这么一个村医,因此,活人有了问题来找他看病,死人不知道死因,也来找他。 赵铁生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去细细查看起来。片刻之后他才站起身来,回到村长面前。 “他身上有流矢的痕迹,看上去应该是被弓箭一类的东西射中身亡。”赵铁生解释道。 说道流矢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公输冉那把小小的机关弩…… “山匪,一定是山匪,只有他们才会这么残忍的杀人。”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待在房里的公输冉也大致明白了外面发生的事,看来,赵木的尸体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那天时间太过匆忙,她来不及像处理赵生财和赵阿牛的尸体那样,将赵木的尸体也给处理掉,只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拖进那个圆坑,再把周围的树枝都扔进圆坑里,以此盖住赵木的尸体。但周围的树枝都被她捡完了,都没能盖住赵木的尸体。 她只好自己动手,用赵铁生给她的那把匕首,将周围的树枝削下来统统扔进去,有个树枝太高她够不着,有的树枝太过粗壮,她削不断…… 不知道削了多久,她才把赵木的尸体盖住。衣服,也是削树枝是挂坏的。 言情海 第七十八章 山匪杀人 众人对赵木是被山匪杀害的那个说法又信了几分,只是赵铁生没有说,赵木真正的死因是中毒,流矢的痕迹不至于让他死亡。 那伤口不深,且不再要害之处,他连失血过多而亡这种可能都没有,至于赵木中的是什么毒,赵铁生却又说不上来。 他本就是半路出家,醒来才跟着老村医学的医术,不过是借着他天赋极好才在短短的时间内继承了老村医的衣钵,再加上老村医也来不及教他太多就去世了,剩下的都是赵铁生凭着那几本医术自己摸索的。 对于毒药,他能解一些常见的毒,再冷门一些,他一点研究都没有。何况赵木中的毒并不常见,至少他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毒,说出来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不如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既然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毒,那公输冉更不可能知道了吧?她认识的草药,;大多都是自己手把手教她的,再说了,自己家里有的只是救命的草药…… 忽的,他想起最开始公输冉学的就是怎么区分两种长相相似药物却截然不同的草药。 也就是那段时间,自己往家里摘了许多平日里不会采的毒草。 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毒草就算都加在一起也没那么容易杀死一个人,何况距离公输冉学着分辨哪些毒草的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公输冉不可能借着那几株毒草就能杀人。 这么一想,他稍微安了些心。 周围的村民开始议论起来,村长也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我就说怎么住了这么多年,突然间一个接着一个的都要离开村子。”人群中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还有阿牛,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孩子都那么大了,唉。”另一个女人想到赵阿牛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开始赵阿牛失踪的时候,村里人都说他是因为受不了田小翠所以才会突然离开赵家村,可现在赵木的尸体就这么摆在众人面前,人们更愿意去相信,赵阿牛也跟赵木一样,可能已经糟了山匪的毒手。 平日里赵阿牛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形象,少言寡语,田小翠虽然是个泼妇,但他也处处忍让,从没说过田小翠的不好。如今都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么会说走就走。就算他真的受不了田小翠的,可他总不能连自己的儿子也不顾吧。 说起赵阿牛的儿子,人群里有好几个人也开始叹息。赵阿牛失踪之后,最开始田小翠也像其他人一样,以为他是离开了赵家村,但田小翠坚信赵阿牛一定会回来,毕竟她嫁给赵阿牛这么多年,赵阿牛对她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她在就把这个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后来等啊等的,一直都没有等到赵阿牛回来,她就开始恨起赵阿牛来,连带着赵阿牛的儿子,也不受田小翠的待见。 她只记着那是赵阿牛的儿子,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母亲,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她就能想到赵阿牛,心里的怨气也就越来越重,对待儿子的态度也越来越粗暴,短短的时间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孩童早已变得狼狈不堪。 最开始的时候,有好心的村民看不下去了还会劝她两句,但赵阿牛失踪之后,田小翠比以前更加蛮不讲理,逮着谁就骂谁,别人骂回去她就说人家欺负她孤儿寡母各种胡搅蛮缠,以至于赵家村的许多人见了她都要绕道走。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村民说:“你要好好对你儿子,他现在是你唯一的指望了,你以后就靠他养老了。” 她一脸不屑的吼道:“老娘自己的儿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自己生不出儿子就眼红是吧,有本事你也生一个自己打。” 此后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 赵生财、赵阿牛、小兰、赵木、外加最近失踪的三个小混混,细细算起来,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赵家村一共有里有七个人失踪了,除去小兰是个女的,剩余的都是赵家村土生土长的男人。 只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赵铁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爱跟这些村民来往是件不好的事,就像现在,他连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关系都捋不清。 “安静,安静!”周围的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原本就不大的小院里,如今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见大家伙越说越没边,村长只好开口阻止道。 他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村民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院子中央,投向村长和赵铁生身上。 一个是一村之长另一个是村里唯一的村医,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村民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地看着两人,期待两人能拿出个办法。 “村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其他的人会不会也死了啊。”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出来。 “是啊,那些山匪还会不会来啊?”另外一个村民问道。 “他们要是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我们怎么斗得过那些凶悍的山匪。” 提到山匪,人群中又炸开了锅,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和土地打招呼,拿到的时候也就是杀个鸡,就连杀猪这种事,有许多人都没有做过——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太穷根本就杀不起猪。 在他们心里,山匪都是一个个彪形大汉,个个满脸络腮胡子,脸上满是刀疤,赤着上身,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凶悍无比,毫无人性。 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赵家村的男人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能任人宰割。要是山匪那天闯进赵家村,就是要把赵家村夷为平地,也不用费多少力气。 周围的人越说越可怕,一种可怕的范围笼罩在赵铁生家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每个人都一脸惶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生怕哪个山匪的探子混迹在人群中间,生怕自己成为山匪的下一个目标。 “安静,大家听我说。”村长的拐杖又在地上敲了几下,他清了清嗓子道:“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大家要冷静,不要以讹传讹,闹得人心惶惶。我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村长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如今赵铁生家院子里站着的只是赵家村的小部分人,就已经闹成这样了,要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那得闹成什么样。三人成虎,怕是事情还没查清楚就会有人背井离乡了。 话虽这么说,但在村长心里,很大程度上已经接受赵木这些人是死在山匪手上这个说法了。 “村长说得对,咱们不能自己吓自己,事情还没查清楚,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村长身边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帮村长说道。 “不一定会是山匪。”一个略带粗狂的女生响起,听到这声音,公输冉连忙走到窗户边试图去看院子里的情景,可惜人太多她从窗子里根本就看不到院子中央,现在就是她连门口都出不去,到处都站满了人。 说话的人是三娘,她见许多人都往赵铁生家去,担心赵铁生家出了什么事,于是也跟着干了过来,只是人太多,她也只能站在门口,别说见公输冉了,踏进院子都有困难。 人们纷纷朝说这句话的人看去,三娘趁机挤进院子中央。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院子里,只是这一次,他们望着的是三娘。村民也希望三娘说的是真的,要是那些人是自己离开赵家村,那这件事跟自己就没有多大关系了。 “哦,三娘啊,你为什么这么说呢?”村长也饶有兴趣的问道,他早就巴不得能有人来帮自己解围了,可他对面的赵铁生就像个木头一样,自己不问他就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总不可能去问赵铁生怎么看这件事吧,身为一村之长,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平白无故的,山匪杀他们干什么,他们是有钱还是有貌,要是我是山匪,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三娘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赵木的尸体,撇了撇嘴道:“还不快盖上,别一会把书染给吓着了,书染可不向你们皮糙肉厚的,她可不经吓。” 挤进院子的那一刻,三娘就在寻找公输冉的身影,但环视一圈都没有见到。如今见到赵木的尸体,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第一眼她都被吓了一跳,要是书染看到了,不得魂都给吓掉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赵铁生这才连忙上前拉过那块破麻布将赵木的尸体盖住。如今公输冉虽然进了屋,但依她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出来了,到时候要是真像三娘说的,吓着她那就不好了。 “不是山匪杀的,那你说说是谁干的。”刚刚开口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又接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是谁,总之不会是山匪。”三娘不耐烦地说道,自己要是知道是谁干的,那不就是杀人犯的帮凶了么,说着她还瞪了一眼问这句话的小伙子。 言情海 第七十九章 不是山贼 更何况这些话都是书染告诉她的,书染都不知道是谁干的,自己又怎么会知道。 “那……那你为什么说不是山匪干的?”小伙子见三娘一脸不耐烦的瞪着自己,说话都有些心虚,但还是答着胆子问道。 连村长都说不出到底是不是山匪干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敢这么说? 见他不屈不挠,三娘更觉得火大,又看了那小伙子一眼,只觉得十分眼生。三娘生在赵家村长在赵家村,赵家村的那块地方她不熟悉,那个人她不认得。这张脸倒真是第一次见。 “哎你谁啊?怎么就那么多话呢,是不是其实人就是你杀的,你害怕我们知道,所以一直说是山匪杀人啊。” 三娘一时玩心大起,加上那小伙子一直问搞得她很不耐烦,于是大声嚷嚷道。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小伙子,这才发现,他确实不是赵家村的人,站在这里这么久,大家都没有察觉,如果真如三娘说的那样,他就是凶手,那他这么混在人群里,什么时候拿着大刀朝大家砍过来,那谁也没有防备啊。 一时间,人群开始质问小伙子的身份,甚至还有的人说要把他绑起来。 “哎呀,哎呀,你们做什么啊,这是我侄子,不是什么山匪……”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女人护着那个小伙子。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三娘见田婶冲了出来,连忙喝止。“看他那瘦不拉几的样,连我都打不过还杀什么人。” 听她这么说,众人又哄笑起来。 小伙子长得其实不瘦,高高壮壮,有些黑,五官生得也算端正。只是放眼整个赵家村,能打得过三娘的,恐怕找不出几个人吧。 被三娘这么一说,小伙子臊得脸颊发烫,只不过他太黑,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这姑娘,真是大胆,他在心里暗暗道。 “大家都散了吧,哪里有什么山匪,那个山匪吃饱了没事干来我们这里杀人,咱们村子是穷是富大伙自己心里还没数吗?”三娘毫不留情的道,赵家村是周围几个村子里最穷的,要真的有山匪,要抢也得从周围的村子开始抢,哪里轮得到赵家村。 不过这些都是书染告诉她的,果然大小姐就是要比其他人聪明,看这群人把自己给吓得。 众人不说话,思索着三娘说的话。是啊,要说劫财,周围随便一个村子逗比赵家村富裕,可事到如今也没听说那个村子遭了山匪的洗劫,更别说死人这种事了。要说劫色吧,失踪的人,除了小兰之外,其他的都是大男人,莫非这山匪口味独特,不爱美人只爱男人? 思来想去,众人心里关于山匪的猜测也淡了许多。 “如果不是山匪,那其他人到哪里去了。”依旧是刚刚那个小伙子,他认真的看着三娘,等着她的回答。 “小蒿,你少说两句。”田婶拉了一把自家侄子。而那个叫小蒿的小伙子却像没看到田婶的示意一样,不仅没有闭嘴,还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三娘对面。 见他又说话,三娘只觉得这人话怎么这么多,明明是人家村子里的事,他操个什么心?但他问的这些问题,都是三娘问过公输冉的,三娘倒不怕自己答不上来。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人家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管好自己得了,人家吃饭睡觉你也要管吗?”三娘不耐烦的道,虽然虽然不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但意思也差不多嘛。 小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自己一个外人,确实问得太多了。 “快散了散了,你们都堵在这里大声小叫会吵到书染,还有这个也快递抬走。”三娘瞥一眼地上的尸体,掩了掩自己的鼻子,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书染肯定更受不了。“你们要是还不放心,以后出门就搭个伴,自己吓自己,别把自己给吓死了。还有以后想离开村子的,记得跟家里说一声,明德三天两头就有人说自家儿子不见了。” 三娘不耐烦的赶着人,村长见不用自己开口,大家心里对山匪杀人的说法已经消了七分,心里只是开心,看三娘的目光也越发慈祥,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三娘是这么伶俐的姑娘呢,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三娘说得有道理,大家都散了吧,往后出门的时候结个伴,相互有个照应。至于失踪的其他人,我会尽力查清楚他们都去了哪里,给大家一个交代,让大家安心。”村长摆摆手,示意周围的人散了吧。于是周围的人开始慢慢散去,只剩下院子中央的这几个人。 院子里的人一散,公输冉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听到开门的声音,赵铁生连忙回过头去看,见公输冉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于是朝她招手道:“到我这里来。” 话音刚落,公输冉像只兔子一样一下窜到他身边。 “村长,田婶。”站到赵铁生身边之后,公输冉朝在场的两位长辈问好,两人都点的点头没有说话。 如今赵铁生和公输冉看上去倒真像两口子,这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事。 倒是三娘,见公输冉出来,不耐烦的脸上也笑了开来。“原来你在家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碍于赵铁生就在公输冉旁边,三娘只是站在原地跟公输冉问了个好。 众人虽然已经散去,但赵木的尸体还在院子里,那股腐臭味也还没有散去,公输冉只觉得胃里开始翻涌……早知道她就不出来了…… “把尸体抬走吧。”一旁的赵铁生察觉到公输冉的脸色有变,连忙对村长身边的几个年轻人道。村长也点点头,示意他们按赵铁生说的办。 几个年轻人弯下腰去抬担架,不等他们抬起来,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哭声。 “小木……我的儿啊……”芸婶从门口冲向担架旁,几个年轻人只好收回还没碰到担架的手,退到一边去。 得知消息姗姗来迟的芸婶和她丈夫,此时跪在担架旁,芸婶的丈夫一把掀开盖着尸体的破麻布,看到那张表情狰狞,略微有些腐烂的脸,芸婶放声大哭起来。 这就是她找了好多天的儿子啊,就是不掀开麻布,她也能感觉得到,这真是她的儿子。 “小木啊,我的儿啊,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害了我的儿……我要让他偿命……”芸婶扑在这么的尸体上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的男人也是泪流满面。 在那男人掀开麻布的那一瞬间,赵铁生没来得及阻止公输冉,赵木那张可怖的脸还是被公输冉看到了。 她只觉得胃里翻涌得更厉害了,想起那日赵木乞求自己的话,想起他脸上猥琐的笑慢慢变成惊恐,变成绝望,想起他死前的挣扎。她又想起前世赵木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下流的话,想起自己那没出世的孩子。 胃里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开始吐了起来。 “快给我抬出去。”赵铁生一边俯过身轻轻拍着公输冉的后背,一边朝着那边的几个年轻人怒喝道。 早知道就不该让公输冉出来的,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哪里见过尸体,更何况还是已经开始腐烂了的尸体。 被他这么一喝,几个年轻人连忙去抬担架,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啊。无奈芸婶趴在担架上,不让别人靠近。 见公输冉吐得厉害,田婶连忙上前去试图拉开芸婶,然后对赵铁生说道:“田婶,你先把书染带到婶子家去。” 赵铁生家屋子的门开着,如今肯定连屋子里也有气味。赵铁生点点头,将公输冉打横抱起,离开了院子。 “看什么看,还不快帮忙。”三娘见小蒿盯着赵铁生他们离开的背影看,连忙喝道,小蒿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帮忙。 一群人,有的拉着芸婶和她男人,有的抬担架,终于把赵木的尸体抬出了赵铁生家,径直抬往芸婶家去。 赵木是她的儿子,如今找到了,虽然变成了尸体,但要怎么处理,那就是他家自己的事了。 尸体被抬走了,但那股腐臭味却迟迟没有散去。 抱着公输冉来到田婶家,赵铁生将她放到田婶床上,见公输冉坐在床上,两眼无神,泪流满面,以为她是被赵木的尸体吓得不轻,就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抱在自己怀里,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了,别怕……” 公输冉伸手环住赵铁生,轻声啜泣起来。 怎么会不怕,她怕,怕极了。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双手颤抖,连着射了好几箭,确认对方不会突然站起来将自己打倒,她才敢上前去查看。 看着赵生财狰狞得脸,公输冉就知道他死前承受了很大的痛苦。那些淬在箭头的毒药,都是她亲手配置的,她怎么会让那些人死得那么轻松。 伸手将那些插在尸体上的竹箭都拔出来,染了她一手的血,那时候公输冉怕极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杀人,就连杀只鸡,她都会害怕,如今,她却杀了人,一个比她更高更壮的人。 让她更害怕的是,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往后,她还要做同样的事。 后来,一个又一个昔日的仇人在她面前倒下,她渐渐地变得麻木,握着机关弩的手不会再颤抖,处理尸体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言情海 第八十章 在田婶家吃饭 只是午夜梦回,她还是梦见那些狰狞的脸,还有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那些人扭曲着身子,争先恐后的朝自己爬过来,他们尖叫着,嘶吼着,要把自己拉进地狱。 梦醒时分,窗外的夜黑得化都化不开,衣服被汗水打湿,她只好换身衣服,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 害怕是在梦里才会有的事,一旦清醒,公输冉又会冷静下来,理智占了上风,她还是要报仇,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她的仇,不止赵家村这些人,还有灭门之仇在外面等着她。所以她不能胆怯,不能退缩,即使双手沾满鲜血,她也要走下去。 “阿冉,别怕,我在呢,别怕。”赵铁生将下巴抵在公输冉的头顶,细细摩挲着。看她被吓成这样,而自己刚刚还怀疑过这些事会不会是她做的,赵铁生只觉得愧疚万分。 公输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啜泣着,一直到赵铁生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这才松开怀里的公输冉,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又给她理了理头发。 做完这一切之后,田婶正好走进屋来。 “书染怎么样了?”她开口问道。大小姐就是矜贵,不就是见了个尸体,味道难闻一些,就哭成这样,吐成这样。 “我没事了。”公输冉平复情绪之后,开口道,哭过的声音十分沙哑,一点也不似平时的清脆,听得田婶也有几分心疼。 唉,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难为她了。田婶叹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一会就在婶子这里吃饭吧,看你这样子,也别回家折腾了。”说完,田婶就转身出了屋子,去准备午饭。 外屋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公输冉起身理了理衣服,对赵铁生道:“我们出去吧。”这是田婶的屋子,自己总待在别人的房里总是不好的。 “好。”赵铁生拉起她的手,俩人朝外屋走去,刚走出田婶的房间,三娘就迎了上来,担忧的问道:“书染,你还好吗?” 站在赵铁生身侧的公输冉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笑道:“我没事,姐姐怎么会在这?”这里是田婶家,如今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三娘在这里倒是有些奇怪了。 “我不放心你,跟过来看看。”三娘解释道,几人又回到桌边坐下,加上田婶的侄子,桌旁一共坐了四个人。 十个人谁也不说话,公输冉埋着头,赵铁生看着公输冉,三娘也看着公输冉,小蒿着看着三娘。气氛很是奇怪。 “三娘,快来帮帮我。”田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于是三娘连忙起身朝厨房走去,小蒿也跟了过去,一时间又只剩赵铁生和公输冉两个人。 “阿冉。”赵铁生低声唤道,公输冉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人,低低应了一声。 “吓到你了吧。”他语气里有些愧疚。公输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两眼平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如今,就只剩下赵虎这一个了,还有赵铁生,自己要怎么处理赵铁生呢?杀了他?公输冉不确定现在自己能不能下得了这个手,比起前世,赵铁生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将视线收回,公输冉看着赵铁生问道。待在别人家里,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到底没有待在赵铁生家来的舒适。 “我们先在田婶家吃了饭,然后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回家收拾好了再来接你。”家里如今弥漫着实体的腐臭味,如果公输冉就这么回去,又要吐一地,赵铁生想着自己先回去,将院子收拾干净,在燃些草药熏熏,去去屋里的味,再让公输冉回去。 “好。”公输冉只是温顺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几人在田婶家用了午饭,田婶帮着赵铁生回去收拾院子,三娘在田婶家陪着公输冉。 “书染你胆子也太小了,吓成这样。”三娘笑道。 “我看倒不是她胆子小,像你这样胆大的姑娘能有几个?”一旁的小蒿听了三娘的话,忍不住轻声笑道。 还说人家胆小,当时在场的基本都是男人或是有些年纪的妇女,哪里有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 “哎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呢?我问你了吗?”见公输冉还没来得及回答,小蒿就取笑自己,三娘不耐烦的喊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再吵了,吵得我脑袋疼。”说着,公输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着小蒿也是个胆大的,居然敢一直反驳三娘的话。 见公输冉揉着脑袋,三娘只怕真是自己吵到公输冉,便瞪了一眼小蒿道:“我懒得跟你吵,碍着书染休息。”小蒿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 “赵木的尸体被抬到哪里去了?”公输冉忽的问道。 “还能去哪,抬回他家了呗,要我说像他这种流氓,死了也是活该,可怜他那老父老母了。”三娘不屑的道,丝毫怜悯之意都没有。 “姐姐说的是,除了赵木,其他失踪的人有消息吗?”公输冉又接着问道。 找到赵木的尸体,已经不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了,她得打听清楚,不能再发生什么自己掌控不了的事了。 “你操这些心干什么,他们爱去哪去哪,死了都不干你的事,书染你每天只要看看书,绣绣花那就可以了。”因着失踪跟死去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提起他们,三娘也没有什么好脾气。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狠心,大家乡里乡亲的,好歹是条人命。”小蒿不知道各种原因,只当三娘只个心肠硬的人,忍不住就开口指责道。 他一直觉得三娘虽然脾气坏了些,但也是个伶俐的姑娘,如今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小蒿只觉得有些失望。 “你又瞎嚷嚷什么?”被人指责,三娘也怒了,站起身来指着小蒿骂道:“你知道失踪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吗,随便拉出一个来,哪个不是流氓?整天就知道吃喝,吃饱喝足就祸害村里的姑娘,这样的人死了又关我什么事,我不放鞭炮庆祝都是顾着他们家的面子。” 这些年三娘也没少受那几个流氓的气,她长得不好,那些流氓自然不会打自己的主意,但时常用言语奚落她,她心再怎么大,到底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起那些奚落。久而久之,她对村里的那几个流氓,心生恨意。 就如她所说的,如今他们失踪,三娘没有放鞭炮已经是客气了。 被她这么一吼,小蒿也有些呆了,他倒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 “姐姐别生气。”公输冉连忙将三娘按回凳子上。“姐姐犯不着为那些人生气,气坏了不值得。”公输冉拿过桌上的茶壶给三娘倒了一碗茶。 喝了茶,三娘才好了一些,也不去看小蒿。 又是一阵沉默,一直到赵铁生和田婶回来,三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将院子打扫干净,燃上草药,赵铁生这才回到田婶家接公输冉。 “我们回去吧。”赵铁生走进屋子,走到公输冉身边将她拉起来。在赵铁生和田婶刚回来的时候,三娘就站起身来。 “既然铁生来接你了,那我也就先回去了。”她心里憋着气,不去看小蒿,也不等公输冉回答,就径直离开了田婶家。 见三娘走了,公输冉暗暗好笑,也随着赵铁生站起身来,辞了田婶,跟着赵铁生回家。 一进门,公输冉就闻到淡淡的药香,院子也被重新收拾过,问道药香,她心里也平稳不少。 “这燃的是什么?”公输冉好奇的问道。赵铁生本能的想要回答他,但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出来时就变成:“你最近不是学了许多药草吗,猜猜?” “不猜。”公输冉轻笑着进了门。赵铁生听她说得俏皮,也就安心不少,也笑着跟着公输冉进了屋。 早在赵铁生打扫屋子的时候,就顺手把那只兔子放到屋子里,就为了公输冉一进屋时有个解闷的伴。果不其然,公输冉一进门,那兔子就朝她蹦过来,公输冉也弯腰一把将它抱了起来,坐到桌子旁。 “这兔子倒是越来越精了。”赵铁生笑道,语气却满是醋意。他想过各种方法,挑拨公输冉和两只兔子的关系,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是越来越胖了。”公输冉将兔子凌空举了起来,细细打量这胖了许多的兔子,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还不是你给惯的。”赵铁生坐到公输冉对面,唇角的笑意更甚。 “这话没理。”公输冉将兔子放回腿上,看向赵铁生,眉眼带了几分顽皮,笑道:“我可没有给它割过草,也没有给它买过菜叶,更没有每天为喂它一蹲就是半天。”说完,公输冉咯咯笑了起来。 她笑得放肆,倒是赵铁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说的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事,可他做这些却不是多喜欢这只兔子,而是喜欢她。 “诺,给你吧。”赵铁生还沉浸在公输冉刚刚的那抹笑颜里,公输冉却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将兔子一把塞进他怀里。 言情海 第八十一章 又见赵虎 那兔子一到赵铁生怀里就开始挣扎起来,赵铁生一时没反应过来,任由那兔子蹦到了地上,然后蹦离俩人。 见此情景,公输冉又笑起来:“它好像很害怕你呢。”整日板着一张脸,连兔子都害怕。 “你不怕我?”赵铁生忽的问道,问完又懊悔起来,自己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要她怎么回答。赵铁生一面懊悔自己问了个不好的问题,一面又期待着公输冉的回答。 “怕,我当然怕。”公输冉面不改色得答道,赵铁生心里一沉,自己虽然在别人面前都是板着一张脸,但面对公输冉,总会不自觉的笑起来,怎么她还会害怕自己呢。“要是哪天你觉得我败家把我赶出去,那我就无家可归了。” “我不会赶你走的。”赵铁生脱口而出。 有人失踪的事,有人说是山匪,有人说是他们自己离开了赵家村,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事好像就这么翻了过去,所有人都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出门砍柴是,都会叫上一两个伴,没人敢在自个出门。 找到赵木尸体的第三天,赵家村又有人死了,是赵虎的妻子。这次倒不是莫名失踪,而是病死了。 赵虎的妻子重病缠身,公输冉是早就知道了的,她还常常到赵铁生家里拿药——大多都是赊账。说来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再来拿药了。 “赵虎的妻子死了。”赵铁生对正在看书的公输冉道。 “那个常常来拿药的人吗?”公输冉佯装迷茫的问道。赵铁生点了点头,接着编起手中的竹篮。 办丧事的时候,赵铁生带着公输冉去了一趟,以表哀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铁生兄弟啊。”赵虎嬉笑着同赵铁生打招呼,一双眼却在公输冉身上瞄来瞄去。 “节哀。”赵铁生生硬的说了一句,然后往前站了站,挡住赵虎的视线。 “节哀?我哀个什么,整天病怏怏了,死了倒也干净。”赵虎笑道。他巴不得敲锣打鼓的,如今他家里这位总算是死了,就只等自己把赵铁生赶出赵家村,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公输冉生活在一起了。 只是,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村里的人将赵铁生赶出去呢。 虽然知道赵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今他妻子尸骨未寒,他却在她的葬礼上说出这些话,公输冉还是觉得心寒。这种人渣,就不该活在世上。 一旁的赵铁生见赵虎总是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公输冉,如今又说出这种话来,更觉得赵虎恶心,拉了公输冉就想走,公输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他眉头高高皱起,低声问道。 “来都来了,我们上柱香再走吧。”公输冉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也不再看他和赵虎任何一个人,将手从赵铁生手中抽出来,兀自往灵堂那里走去,赵铁生只得跟上。 望着两人的背影,赵虎心里冷笑,要不了多久,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就是自己的了。 上过香,两人这才回了家,一路上,赵铁生都阴沉着脸,公输冉也不去理他。 在桌前坐定,赵铁生忍不住开口道:“你倒是心软,无关的人上什么香?”刚刚公输冉没有立即跟着自己离开,而是去给赵虎的妻子上香,赵铁生就觉得心中不快。 “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公输冉轻声叹道,这一声叹息,像是为了赵虎的妻子,又像是为自己,一时间他倒不好再说些什么。 “天冷了,你冬衣备得怎么样了?实在麻烦的话,到镇上买成衣得了。”赵铁生把话题引开,问起冬衣的事。 “不用了,我做得来,改日你到镇上,再买些针线回来。”公输冉面上同赵铁生说这话,心里却暗暗计较,天冷了,自己的计划也得加快些才是。 不采药之后,赵铁生就砍了些竹子,每日在家里编些篮子,到今天,也积了好几个篮子,正打算哪天拿到镇上去卖,如今公输冉提出有东西要买,那自己去镇上的计划,也得提上日程了。 “我过两天就去镇上,你有什么要买的?”如今天冷,赵铁生不忍公输冉在牛车上吹冷风,也就不问她要不要跟着自己去,只问她有什么要买的。 “除了一些针线也没有什么了。”思索片刻之后公输冉答道。 “我记着了。” 等赵虎家的丧事办完,又过了三两天,赵铁生这才到镇上去。走之前再三叮嘱公输冉,天冷不要出门,免得受了寒,公输冉一一应下。这赵铁生前脚刚走,赵虎后脚就到了赵铁生家,公输冉也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你来做什么?”她略带薄怒的说道,赵虎将院门惯了,脸上满是猥琐的笑意。 “小美人,可想死哥哥我了。”说着赵虎就朝公输冉扑去,公输冉连侧身躲过。又退得离赵虎远了些。 自从赵铁生不去采药之后,公输冉就很少出门,就算偶尔出回门,身边都有赵铁生陪着,这赵虎也是许久没能跟公输冉搭上话。 在此之前,公输冉私底下可没少拿话撩拨他,只撩得他春心荡漾,却又不让他近身半分,说是怕被别人发现,没脸见人。 如今自己家里那位病秧子死了,赵虎就越加放肆起来,早将公输冉叮嘱他的那些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日日在赵铁生家门口徘徊,见赵铁生好不容易出了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进了赵铁生家。 “怎么,我同你说的话,都记到狗肚子里了?”公输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冷笑道。精致的眉眼里满是凛冽,赵虎打了个寒颤,连忙赔笑道:“小美人别生气,哥哥这不是想你想得受不了了,才趁那木头出门就立马来见你了吗?” 在赵虎面前,公输冉道不是平常的温婉模样,而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早就看清赵虎了,自己若还是一副柔弱的模样,赵虎只会越发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 偏偏是这副样子,赵虎却异常欢喜,言听计从。天生下贱,在赵虎心里,公输冉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是以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身份,若没了这一点,赵虎对公输冉就没有那么渴望了。 “你如今站在这里,要是突然有病人上门,你要我怎么解释?”公输冉有些委屈的道,见她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赵虎就想上前安慰,却又被公输冉喝住。 “你还敢过来,是要逼死我吗。如今你妻子刚死,连带着我也不受待见了是吗。还说什么等你妻子死了,你便把赵铁生赶出赵家村,和我一起过日子,如今我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等到。”公输冉哽咽着说道,连忙拿手绢拭泪。 美人流泪,还是为的自己,赵虎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来。赵铁生啊赵铁生,嫁给你又怎么样,你当宝贝供着又怎么样,她心里惦记的还不是我赵虎。 自豪完之后,他又心疼起来,于是求道:“小美人,你别哭,你一哭就像是拿刀摧残哥哥的心肝,快别哭了,我都应你就是了。”赵虎站在原地伸手比划着,想上前又怕惹得公输冉不开心,哭得更凶。 如今自己还没有将赵铁生赶出去,公输冉还是赵铁生的女人,要公输冉真的闹开了,自己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得了他这句话,公输冉这才抬起头来,玩么赵虎,双眸满是娇羞道:“那你给我个准话,你什么时候见赵铁生赶出赵家村,我一刻也不想见到他了。你快些把他赶出去,我俩才能一块过日子。到时候,我什么都依你……”说道后面,公输冉便低下头去,羞涩万分。 一旁的赵虎看得嘴干舌燥,巴不得此刻就将公输冉按在身下,云雨一番。“小美人放心,如今我家那病秧子已经死了,赵铁生很快就会被赶出去的,到时候……”赵虎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当真?”公输冉抬起头来,满是怀疑的问道。 “哥哥哪里舍得骗你,小美人等着就是。”赵虎在兴头上,便说起大话来,也不去管自己究竟有没有本事将赵铁生赶出赵家村。 趁公输冉不注意的时候,赵虎上前一把抓住公输冉的手,紧紧攥在手里,任凭公输冉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他笨公输冉撩拨这么久,连手都没碰到,今天就算知道吃不着,这手他也要摸一摸。一双小手被他攥在手心,嫩滑的就像雨后新冒出来的竹笋,摸得赵虎心神荡漾。 这才是真正的女人啊,比起公输冉,自己那死去的婆娘简直不能算作女人,一双手干枯得跟要死之人一样,见了她,自己连欲望都没有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公输冉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赵虎脸上,赵虎还来不及生气,就听公输冉骂道:“好啊,我当你是真心待我,原来也是跟其他人一样,净拿些好听的话糊弄我。连你也这样对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公输冉用打赵虎的那只手掩面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赵虎连忙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连忙告饶道:“小美人,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忘了你的话,你就是打我也好,可千万别哭。我就是一见了你,连魂都丢了。”赵虎站在那里,又是鞠躬,又是自扇巴掌,只求公输冉不要再哭。 片刻之后,公输冉才止住哭声看着赵虎道:“你如果真是想我,就将头凑过来,我有事跟你说。”赵虎听后喜出望外,连忙把脑袋凑了过去。 言情海 第八十二章 手搓破皮 望着凑过来的脑袋,公输冉心生恨意,她恨不得当即将赵虎的脑袋砍下来,慰藉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在天之灵,也慰藉前世受尽屈辱而死的公输冉。 只是,她不能,她不能这么做。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眼看那些前世侮辱她今生还缠着她的那些人就只剩赵虎了,她需要更加谨慎,步步为营,不留把柄。 就像面婆婆临终时说的,她要忍耐,压下心中恨意,公输冉贴在赵虎耳边小声说的起来。 女子温热的气息喷散在自己耳上,赵虎更觉心痒难耐,伸出手就想去抓面前的公输冉,而公输冉似是早有防备,轻咳一声轻喝道:“我刚刚跟你说的话都忘了?又不是碰不得,急在这一时吗?” 刚刚?刚刚公输冉跟自己说什么来着?赵虎将手收回,回忆刚刚公输冉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只是方才公输冉离他那么近,还在他耳边说话,他就只觉得浑身酥麻,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公输冉说的是什么。 “死样,我最后再说一次。”公输冉见他这副样子,一声娇嗔,又贴在赵虎耳边说了起来。她一边说,赵虎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明显和猥琐起来。 “小美人你不会骗我吧?”公输冉刚从赵虎耳边离开,赵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么激动不能怪他,实在是公输冉太能撩拨他,又总不让他近身,如今公输冉对他说这些话,他第一反应是公输冉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如果自己就这么应下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轻薄她,又闹起脾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到时候你记得出门的时候别让别人发现了就是。”她显得有几分羞涩,将头稍稍垂着,不去看赵虎。 “好好好,你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要是有人看见我出了门,就罚我永远得不到小美人你。”说完,赵虎伸出手去,摸了摸公输冉的手。 这次公输冉倒没有反抗,任由他摸了两把之后才抬起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娇嗔道:“瞧你这猴急的样,你快些走吧,一会儿三娘就要过来了,让她看到了不好。” 刚刚公输冉贴在赵虎耳边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让赵虎觉得喜出望外了,如今见自己摸她的手她也没有反抗,赵虎更加确信肯定是赵铁生平日里满足不了公输冉,她才会不顾赵铁生还在赵家村,不顾她那大小姐的姿态,主动对自己说那些话的。 不过,他才不管那么多,如今得了公输冉刚刚的那番话,赵虎也没有过多纠缠,又嬉皮笑脸的朝着公输冉说了几句下流的话,就满心欢喜的离开了。 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 望着赵虎离开的背影,公输冉脸上娇媚的笑逐渐褪去,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看上去无悲无喜,只是眼底流露出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说一会儿三娘要来,只是为了打发走赵虎,三娘不回来,不出意外,今天谁都不会来。 等到赵虎走远之后,公输冉打了半盆水,细细的洗着自己的双手。水很凉,她使劲搓着刚刚赵虎摸过的地方,很快哪里就红了起来,她就像没有知觉一样,依旧拼命地搓着。 忍耐,公输冉,一定要忍耐,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 一直到把手搓破皮,公输冉这才停下手来,将盆里的水倒了,转过身,若无其事的做其他事。 才吃过午饭没多久,赵铁生就回来了。 他进屋的时候,公输冉坐在窗边看书,窗户开着,炭盆摆在屋子中央。赵铁生连忙放下东西走上前去将窗户给关了。 “这么吹下去该受凉了,我给你买了东西,去看看吧。”说完,他就抽走公输冉手中的书,放在窗台上之后就去拉公输冉的手。 他伸出手,不偏不倚握住刚刚被公输冉搓破皮的地方,公输冉倒抽一口气,疼得一张脸都皱到了一块,意识到不对劲的赵铁生连忙松开手。 “我抓疼你了?”赵铁生焦急的问道。往日他握她的手也是这个力道啊,怎么会抓疼她呢? “没有。”公输冉说着就想把手往身后藏,却被赵铁生眼疾手快的握住手腕,将她的手举了起来。 如今她的衣服没有宽大的衣袖,就算是垂着手都挡不住什么,何况赵铁生将她的手举了起来,手上的伤就这么暴露在两个人面前。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赵铁生看着眼前那只被搓破皮的手,心疼的问道。 平日里赵铁生也不让她做太多的粗活,尤其是天凉之后,赵铁生连冷水都没让她碰过,她的手虽然比不上刚到赵家村那时的嫩滑,但也没有受过什么伤,如今被搓破这么大一块,赵铁生当然会觉得奇怪。 “有脏东西,洗手的时候用了些力。”她回答得漫不经心,毫不在乎的口吻,赵铁生想不到,是什么脏东西才会让她把自己的手洗成这个样子,这哪是用了一些力啊,根本就是下了狠手去搓的啊。 “你到炭盆边坐下等我。”将她的手放下,赵铁生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 他总觉得公输冉有事瞒着自己,她好像在计划着些什么,且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计划。赵铁生觉得很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他也说不清。 或许是赵家村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赵木中的那种他叫不上名字的毒,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他心里,一天想不出来,他就一天不得安宁。他不信那些人是被山匪掳了去,也不信,他们是自己离开赵家村的。 又或许是公输冉的若即若离让他觉得不安,他有时候觉得公输冉离自己很近,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抱在怀里,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想起来他就充满了希望。可有时候,他又觉得公输冉离自己那样远,即使是将她抱在怀里,他也不知道那一刻公输冉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从床头的柜子里找出药膏,赵铁生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眼下要紧的是,公输冉就在自己身边,还受了伤。走出房门,公输冉按他说的坐到了炭盆边,拿着火针拨弄着炭盆里的火,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受了伤,他摇了摇头,走到公输冉对面坐下。 “把手给我。”命令的口吻,语气里却带了万千温柔与无奈。他朝她伸出手去。 放下手中的火针,公输冉将被搓破皮的手放到赵铁生手上,赵铁生开始给她抹药,抹之前还不忘说一句“要是疼了你就喊我”。 “哪那么娇气了,只是搓破皮罢了。”公输冉轻笑道,比这个可怕的痛,她都遇到过,这个又算什么呢。赵铁生不言语,只是专心的给她的手抹药,动作极其轻柔,望着他认真的样子,公输冉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杀了赵虎,然后离开赵家村吗?那赵铁生呢?也要连他一同杀掉吗? “好了。”赵铁生抹完药,抬起头来,却正好撞进公输冉的双眸里。自己抹药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认真的盯着自己看吗? 只是为什么她的眼里,满是迷茫,就像是风雪夜里,走丢了的小孩子,那种孤单和无助没看了就让人心疼。 “发什么呆呢,一天三次,记得抹,留疤就不好看了。”或者赵铁生就将手里的那一小瓶子药递给公输冉,回过神来的公输冉正要伸手去接,赵铁生却忽的将手同手里的瓶子收了回去。 “还是放在我这里吧,免得你不记得。”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不将药瓶直接给公输冉,倒不是怕公输冉不记得,就算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也可以提醒。只是将药瓶留在自己手上,以后每次他都可以假借上药的命,离公输冉近一些,握握她的手。 “好吧。”刚回过神来的公输冉倒是没有多想,她本来就是觉得是赵铁生有些小题大做,就算这瓶药真的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怕是也不会记得抹,既然赵铁生愿意留在他那里就留吧,她虽然不在意这些伤,但也不希望自己的手留有疤痕。 见她没有拒绝,赵铁生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瓶收了起来,见对面的公输冉又在走神,于是开口道:“在家都做了些什么,闷吗?” 其实他不过离开家大半天而已,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赵铁生只是出个门就觉得自己有很久没有见到公输冉了。 “翻了翻你给我的那些医书。”公输冉如实答道。赵虎走之后,她就无心做其他事,午饭也只是草草对付罢了,说的是看书,那本书从她拿在手里,一直到赵铁生回来将它放到窗台上,公输冉一页都没有翻过。 “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赵铁生给她那几本医书的目的,除了见她对草药有兴趣之外,就是希望她在看那些书的过程中,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自己,俩人又多了个说话的机会。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几本书给公输冉这么久了,她都没问过自己一句,难不成大户人家的大小姐都比较聪明,没有她看不懂的? 言情海 第八十三章 风雨之前 当年自己看这些书的时候,有好些地方也是要文了老村医才敢确定的,想到这些,赵铁生有些挫败。 “我又不治病救人,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不求甚解。”公输冉自然不知道赵铁生心里的百转千回,只笑道。 她确实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看这些书,这世上能让她入迷的,恐怕就只有公输家的机关术了。她不行医,只要认得些草药,知道它们的习性,方便自己以后制毒,那就够了。难不成还要每天捧着本书跟在赵铁生身后问这问那? 听她这么说,赵铁生心里有几分失落,自己是赵家村的村医,她却说出这番话,好像王母娘娘拔下头上的金钗,也在两人这间画了一条线,将俩人生生分隔开来。 “多知道一些总归是好的,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也不至于手足无措。”赵铁生义正言辞,言语也不似平日的温和。往后自己不在家,公输冉总会遇到上门看病的村民,关乎人命的事,出不得差错。 见他这么认真,公输冉也不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那有什么以后呢,她约了赵虎三日后的傍晚在后山见面,之后,她也很快就离开赵家村了吧,哪里需要给什么人看病。 “你晚上想吃什么?”公输冉忽的问道。 “吃……别麻烦了,我刚刚在镇上买了些吃的,你手都这样了就歇着吧。”他原想说吃什么都行,但瞥到公输冉的手,还是改了口。 其实就如公输冉所说的,只是搓破皮而已,无需这么大惊小怪,但在赵铁生眼里,只要跟公输冉有关的事,所有感官都会被放大,她给的糖就是最甜的,她手搓破皮就像是受了重伤。 “我中午炒的菜倒还剩一些,一会我热热。”公输冉也不勉强,话虽这么说,事实上她中午根本就没吃几口饭,那些菜基本是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赵铁生点的点头,算是应下。 他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递给公输冉。 “这是什么?”公输冉狐疑的望着他,并不伸手去接。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他显得有几分难为情,又将盒子往公输冉面前推进几分,公输冉只好接过。 盒子是那种常见的小盒子,没有雕花也没有任何装饰,如果扔在角落里都不会被人注意到。公输冉害怕赵铁生玩心大发,在盒子里装什么吓人的虫子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所以在打开盒子的时候,手都离自己很远。 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虫子或是其他东西,盒子里面躺着一副耳坠子,样式简单,两粒豆大般的珠子,碧绿得讨人喜欢。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但胜在做工细致。公输冉将双手收回,取出里面的耳坠。 “给我的?”她明知故问,这个家里,就她一个女人,这种东西不是给她还能给谁。 “难不成我还戴这些?”赵铁生笑道,见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他也就放心了。 上次他在镇上给公输冉买的簪子,回来这么久,他都没见公输冉戴过,只是这些是她的东西,他也不好过问。今儿在镇上的时候又路过那个卖首饰的小摊,赵铁生一眼就看到了这副耳坠,想也不想的就买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公输冉会不会喜欢,或者说她会不会嫌弃,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上这些小东西。 “很好看。”公输冉将耳坠放回盒子里,朝赵铁生道谢:“谢谢。” “你坐着,我把买的东西都拿去放好。”赵铁生站起身来,匆匆离开炭盆边。他总觉得今天的公输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他实在不敢再同她说下去,好像说的越多,自己就离真相越近,赵铁生总觉得所谓的真相是自己不愿意见到的。 潜意识里,他在逃避,避开和公输冉相关的一切。只要他愿意,轻轻伸出手去,就能把那一层轻纱掀开,窥见所有事的真相,只是,他不愿意。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三天很快过去,到了和赵虎约定好的那天,公输冉像往常一样,起得并不早,慢条斯理的洗漱,然后开始准备午饭。 吃过午饭,田婶来了一趟,说是过两天就要立冬了,问公输冉有没有准备冬衣,将公输冉把所有东西都备齐了,她才满意的离开。 “你待会儿去做什么?”田婶离开不久,公输冉就问道。 她依旧坐在窗边,开着窗子,平日里总跟在她脚边的兔子,因为冷,也乖乖和赵铁生一起待在炭盆旁。自从上次赵铁生说让她不要坐在窗边免得着凉之后,她就从没有再坐过,只是不知今天怎么的,又坐到那里去了。 “没什么可做的,再过段时间,下了雪就该忙起来了。”赵铁生揉了一把趴在自己脚边的兔子,就要入冬了,他着实没什么可做的,不过偶尔有个村民上门来看病。 他还没说完,公输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没什么可做吗?他要是没什么可做的,那自己就真是什么也做不成了。公输冉才不会让他没什么可做的。 “什么时候会下雪啊?”她望着窗外,满是期盼的问道。 “快了,要不了一个月。”赵铁生也随着她看着窗外,细细算来,公输冉嫁给自己也有三个多月了,这么久了,赵铁生还是觉得这一切像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样,什么时候梦醒了,公输冉也就不见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公输冉上心,一开始他的确没想过要接受村民的这份“贿赂”,后来看到公输冉,出于怜悯,他决定假装娶她,带着她一起离开,再后来呢,怎么就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了呢。 她坐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眼里带着隐忍的痛苦,赵铁生不敢去猜想此时此刻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眼里没有流露出来的痛苦,是不是自己带给她的? “坐回去吧,再吹下去就该着凉了。”最后还是赵铁生看不下去,上前关了窗户。公输冉也不起身,只是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铁生。 平日里面无表情的脸,看向她的时候,却是掩也掩不住的温柔和宠溺。他比前段时间白了一些,本就生得极好的面容也慢慢显露出来。 如今的赵铁生该是喜欢自己的吧,公输冉心里想。不,应该说,他该是喜欢自己展现给他的那个公输冉吧。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鬼使神差的,公输冉开口问道。 如果自己一走了之,那他会怎么办?召集赵家村的村民,把自己抓回来,然后像前世那般,几乎是将自己囚禁起来? 可这已经不是前世了,一旦公输冉决定要走,就不会给赵铁生将自己抓回来的机会。 那如果自己再也不回来了,赵铁生又给怎么办呢?即使他如今确实有几分喜欢自己,但一旦自己逃走,那份喜欢也会变成恨吧。再过十天半个月,赵家村的村民就会再给他买另外一个女人。 或许那个女人跟自己不一样,他们会生活得很和谐,会生几个孩子,就这么一直在赵家村生活下去。 孩子,想到孩子,公输冉又想到自己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那个孩子,不就是自己跟赵铁生的吗,他们曾经也是有过孩子的啊。 但凡前世赵铁生对自己又如今十分之一二的温柔与包容,自己都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赵铁生也被她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他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而公输冉就这么一直盯着他,一直到眼眶里满是泪水。他不明白她眼里的痛苦跟悲伤从哪里来,又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 伸手将揽过她的头靠在自己腰间,赵铁生摸着她的头顶道:“阿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虽然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只要自己在,就一定能护她周全。 “赵铁生。”公输冉带着哭腔唤他的名字,赵铁生却迟疑了好一会才答应她。有时候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听到别人喊这个名字,他要迟疑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 “我死了,你会娶别人吗?”这几日公输冉一直在想,杀了赵虎之后,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面对赵铁生。 前世他虽然对自己百般刁难,但大体上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性命的事,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不然自己也不会有逃跑的机会。可说到底,他也是间接毁了自己的人。 而这一世,那些人仍旧不放过她,只有赵铁生,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头到尾,对她都只有尊重和包容,甚至现在的赵铁生,是喜欢自己的,她都看在眼里。若不是利用了这一点,她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杀掉那些人。 刚重生那会,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前世跟今生,真的一样吗。这一世,有许多事,都没有发生,前世害她的那些人,今生都没有做出那些事,即使这样,自己还要报仇吗? 那这样自己是不是就是滥杀无辜,自己又跟前世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她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狗改不了吃屎,即使这辈子还没有发生那些事,那些人却没有放过她,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罢了,一旦让他们逮着机会,前世的事,就还会重演。 看透这一点之后,公输冉也不再多虑,既然他们不放过自己,那自己又何必心软。他们没找到机会,自己就跟他们创造机会,前世今生的仇,一块算了。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赵铁生沉默许久,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公输冉的问题。 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那他就不会让她有什么事,娶不娶的事,根本就无需考虑。 言情海 第八十四章 小蒿昏迷 俩人这样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太久,田婶很快就回来了。 “铁生,铁生。”院子里传来田婶焦急的声音,不等赵铁生俩人走出去。田婶就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田婶?”赵铁生侧过身挡在公输冉面前,公输冉连忙把眼里的泪擦干,一切就要结束了,自己倒是矫情起来。 反正自己都走了,赵铁生怎么过,过得好不好,又娶了几个女人,这些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大仇未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铁生,你快跟我去看看,小蒿不知道怎么的,就昏迷不醒了。”田婶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就差没上前直接拉着赵铁生走了。 她刚从赵铁生家回去没多久,小蒿就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但面色无异,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只是任凭田婶怎么喊,都喊不醒。 田婶自己在家,连拉都拉不动小蒿,如今小蒿都还躺在她家地上,她也只好来找赵铁生帮忙。小蒿是她唯一的侄子,要是在她家出点什么事,让她怎么跟小蒿的父母交代? “田婶你先别急,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好拿药。”赵铁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公输冉,见她已经恢复平日里温婉的模样,眼底也不见有泪,这才安心的问起田婶小蒿的事。 “我也不知道,他正在院子里帮我劈柴,我把他劈好的柴火抱到柴房里,等我走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你快去看看吧。”田婶将刚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焦急的催促着赵铁生。 一开始见到躺在地上的小蒿时,她还以为是小蒿太累了,所以直接躺倒了地上,于是就对地上的小蒿说:“地上凉,你要是累了就进屋歇会儿,别着了凉。” 说完,地上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田婶当他睡得太死,还上前摇了摇小蒿。可不管她怎么揺怎么喊,地上的小蒿半点反应都没有,田婶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她伸手去探小蒿的呼吸,感受到有热气喷洒在自己手上,她这才放下心来。 前段时间山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除了赵木的尸体之外,其他人仍是出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村长说会打听他们的下落,但也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田婶担心小蒿真是受到了山匪的算计,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但山匪真的有那么大胆吗,青天白日里,跑进自家院子里,就为了把小蒿弄成这个样子?他们有什么好处? “好的,你别急,我马上来。”赵铁生略微安抚了一句,然后转身进自己的房里拿药箱,公输冉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田婶身边安慰着田婶。 片刻之后,赵铁生就从房里走了出来,朝田婶道:“田婶,我们走吧。”说完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公输冉,柔声道:“你在家等我,天冷别吹风。” 他倒是想公输冉一步不离的待在自己身边,只是如今天冷,加上小蒿又是男人,到时候公输冉在场总会有些不方便,倒不如让她在家等着。 只有一点赵铁生不放心,那就是自己走之后,公输冉又会坐到窗边吹风。 将公输冉朝自己点了点头之后,赵铁生这才放心的跟着田婶出了屋子。 他和田婶家是邻居,出门拐个弯就是田婶家了,院门还敞着,看来刚刚田婶确实是给吓坏了。一进院子里,赵铁生就见到了倒在地上的小蒿,旁边还有摆着木墩和他没劈完的柴,那把用来劈柴的斧头躺在小蒿脚边。 因为要干活的原因,小蒿穿得并不多,劈柴的时候倒不觉得冷,如今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冷风中,小蒿冷得嘴唇都有些发紫。 走到小蒿身边,赵铁生将身上的药箱放在一旁,蹲下身去查看小蒿的情况。 片刻之后,赵铁生的眉头紧锁,他给小蒿把过脉,脉象平稳,除了受了点冻之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小蒿就这么躺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任凭你怎么呼喊摇晃,他都没有反应。 这究竟是为什么?赵铁生平日里给赵家村的村民看病,看来看去,无非就是那几样,换汤不换药,有时候不用把脉他就知道给怎么治了。 想小蒿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呢,还真是有些棘手。 正如赵铁生所担心的那样,公输冉此刻就站在窗前,刚才被赵铁生关上的窗子又被打开来,冷风越过窗子往屋内灌。公输冉站在窗前,望着田婶家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 小蒿没有生病,他是中毒了,中了自己配置的毒。早在田婶第一次到赵铁生家的时候,公输冉就将毒下在了田婶身上。 一开始她的目标,是田婶而不是小蒿,想来应该是田婶回去的时候,毒粉飘到了小蒿身上,正好小蒿在帮田婶劈柴,阴差阳错就中了毒。 说是制香,她到现在都没能制出让自己满意的香,倒是误打误撞制出几种毒来。这也是她刚制出来没多久的毒,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想。 白色粉末,误食了却不会中毒,只有洒在身上,等那人动起来,身上的温度升高,毒粉遇到汗水,就会发生作用。 中毒之后,就会昏迷不醒,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这只是个开始,要不了半盏茶的功夫,中毒的人就会开始发热,浑身起疹子,到最后就开始吐,一直到吐出苦水,他体内的毒才又随着汗水慢慢出。 至于有没有其他解毒的办法,公输冉就不得而知了,她很少研究怎么解自己配置的那些毒。正因如此,她才特意挑了这种毒,一来这是她手上所有毒药中对身体伤害最小的了;再来就是即使赵铁生解不了这种毒,中毒的人顶多只是遭些罪,并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忧。 她并不想要田婶的命,只是想借田婶拖住赵铁生,给自己流出一些时间。不知道赵铁生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一反常态的将她看得很紧。只是如今阴差阳错的,中毒的人变成了小蒿,但不管是谁,只要拖得住赵铁生那就可以了。 将视线收回,伸手将敞开的窗户关上,公输冉转身回了自己房,原本趴在炭盆旁边的兔子也跟着她蹦进了房。 一时找不出来小蒿变成这样的原因,又不能让他继续在院子里吹冷风,赵铁生只好先将躺在地上的小蒿扶起来,带回他自己的房里。 “铁生,小蒿他这是怎么了?”一旁的铁生见赵铁生半天不说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祈求着小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赵铁生只是盯着床上的小蒿,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见他这样,田婶虽然还想再问,却也不敢开口,只好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半晌之后赵铁生侧过头问田婶:“他今天有没有哪里比较反常?或者是,昏倒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 躺在床上的小蒿,面色红润,看不出有哪里不舒服,倒像是那些在炉火边打盹的人,只要你轻轻一推,他就会睁开眼来,而是事实,即使田婶在他脸上扇了两个巴掌,都没把他叫醒。 “反常?没有啊,我们一起吃的饭,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我抱着柴火去了一趟柴房,出来他就这个样子了。”赵铁生这么一问,田婶开始细细回忆起今天的事。 田婶的男人常年在镇上做工,很少回来,如今家里就只有小蒿和她自己,今天跟往常比起来并没有多大区别,吃过午饭之后,小蒿说趁自己还在,帮她把家里的柴都劈了,田婶记挂着公输冉做没做冬衣的事,就让小蒿自己先劈着,她到赵铁生家去一趟。回来之后她也没休息,直接把小蒿劈好的柴火抱进柴房,这一出来就见小蒿倒在地上的。 研究半天之后,除了中毒,赵铁生想不出让小蒿变成这样的其他原因。毒?赵铁生想到了赵木中的毒,那也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毒,杀了赵木的人,和给小蒿下毒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你在柴房里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赵铁生接着问道。 刚刚田婶将小蒿昏迷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虽然不确定田婶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但赵铁生基本可以排除那人是通过午饭给小蒿下的毒。 且不说田婶跟小蒿一起吃的饭,如今小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田婶却什么事都没有,就说午饭全是田婶自己做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家里这几天也没有别人来过。这毒也不能是下在饭菜里。 唯一有问题的是,田婶将柴火抱进柴房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小蒿昏迷的时候,当时没有人在场,谁都不知道小蒿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中的毒。 难道那个歹人真的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闯进田婶家的院子里,给小蒿下毒之后离开?如果是这样,他进院子里的时候,小蒿多多少少会发出些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我就听到‘咚’的一声,出来小蒿就躺在地上了。”如今细细回忆,田婶才想起,自己进柴房的时候,听到了很一声很沉闷的落地声,或许小蒿就是那个时候倒下的。 只是当时小蒿在劈柴,田婶还以为是柴火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曾想等她回到院子里,小蒿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言情海 第八十五章 尾随公输冉 什么声音都没有吗?那对方是怎么给小蒿下的毒?为什么小蒿悄无声息的就倒下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给小蒿解毒,这些疑问,等小蒿醒了,或许就都能解开了。如今小蒿看上去跟常人无异,脉象也平稳有力,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赵铁生也说不准。 “铁生,小蒿他这是怎么了?”见赵铁生不说话,铁生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焦急,满脸忧愁的问道。 “他可能是中毒了,至于是什么毒,我也说不准,您先别急,我看看究竟该怎么给他解毒。”嘴上这么说着,赵铁生心里却暗自思量,对方给小蒿下毒的目的是什么?财?可天生说她家里什么都没少。命?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小蒿毒死,而是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又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啊……中毒……”田婶吓得差点坐到地上,晃了几下之后才稳住身形。“那,那小蒿会有事吗·?”在田婶看来,中毒这两个字,就基本跟没命挂钩了。 “目前不会。”赵铁生仍旧是面无表情,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知道了是谁给小蒿下的毒,这些日子里赵家村发生的一桩桩事,也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另一头,公输冉坐在房内,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机关弩,如今的机关弩,经过她的不断改良,已经可以连着发射六支竹箭了。而那六支竹箭,每一支的箭头都淬满了她精心调制的毒药,无论赵虎中了哪一支,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这一次,赵虎注定有来无回。 细细的擦过机关弩,公输冉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块蓝布,将它在床上摊开来,然后把自己刚做好的冬衣放进去,再加上往日做的一些小机关,收拾打包,最后把包袱塞到柜子里。 这次杀了赵家村之后,那些村民还没落下去的心又会被挑起来,她得在村民们发现又有人失踪之前离开赵家村。 收拾完东西,公输冉发现那只小兔子依旧趴在自己脚边,许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如今看这只兔子也就生出几分不舍来,于是就俯下身将兔子抱了起来。 “我走了你要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你扒皮吃肉。”摸着兔子柔软温暖的毛,公输冉轻笑道,最开始的时候,赵铁生可是变着法子想吃了这只兔子,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赵铁生会怎么处置这只兔子。 她虽然一直养着这只兔子,却没想过要给兔子取个名字。 重活一世,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会离开赵家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这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要是给这只兔子取了名字,她就觉得像是给它打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这只兔子就是她的私有物了。那她离开的的那一天,就不能不管这只兔子。如果取个名字都要生出这些牵绊,那又何苦呢。 逗了一会儿兔子,见窗外天快黑,公输冉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红布,这是某次赵虎骚扰她时硬塞给她的,当然,给她的时候还顺带摸了一把她的手,下流的话也没少说。如今要送他下地狱,也该物归原主才是。 “赵虎啊赵虎,你可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来赴约才是呢。”公输冉低声喃喃道,你来之前越是开心,死的就越是痛苦。 从外面锁了房门,将兔子送回柴房,然后关好门,公输冉走出了赵铁生家的院子。如今正是准备晚饭的时候,再加上天冷,这一路上倒是没遇到什么人。出了远门向右走了约莫六七十步之后,公输冉转了个弯,朝后山走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早在她刚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赵铁生就从田婶家走了出来,见公输冉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一开始没有怀疑什么,背着药箱回了自己家,刚将药箱放下,他就瞥到了公输冉上了锁的房门。 往日里,除了睡觉的时候她会从屋里将房门锁了,其余时候,她都不曾落过锁,今天怎么突然上了锁?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这段时间里赵家村发生了那么多事,实在是太过反常了。别的不说,就说今天小蒿中毒的事,一开始赵铁生还以为小蒿中的毒只是会让他这么昏睡,没想到,在他研究出解毒的方法之前,小蒿突然发起热来,身上的温度高的吓人,赵铁生甚至担心这么高的温度会不会把小蒿给烧傻。 但也好在他发热,让赵铁生看出一些端倪,将小蒿身上的的解了。等他回过神来,一个下午已经过去了。 收拾好东西离开田婶家,原本想着回家之后再配好几服药给田婶送过去,没想到一出门就见到了从自家院子里出来的公输冉,她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从田婶家出来的自己。 偶尔公输冉也会晚归,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去找三娘去了,只是公输冉刚刚走得那个方向,分明不是去往三娘家的路。如今看到她上了锁的房门,赵铁生更觉事有蹊跷,放下药箱就出了门,朝着刚刚公输冉走的那个方向追去。 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加上天冷,公输冉走得并不是很快,赵铁生跑出四五十步就见到了公输冉的背影。 这个方向是……后山? 他追出来大半是不放心公输冉自己出门,想问问她要去哪里,自己陪她去,如今见公输冉朝后山走去,赵铁生便打消了原本的念头,打算跟上去看看。 他跟在里公输冉四五十步的地方,并没有刻意躲藏,只是公输冉一直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每一步,走得艰难而又决绝,赵铁生甚至觉得,她好像不会再回头看自己一样,不会再回来了。 上山的时候,看着公输冉踉踉跄跄的脚步,赵铁生好几次都想上前扶她一把,或是直接背着她往前走。 好在这一路虽然走的艰难,但她也没有磕着碰着,不然赵铁生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在公输冉倒在地上之前冲上去接住她。 她为什么要来后山?离开自己?可公输冉到赵家村已经这么久了,她有好多机会可以离开的,而且每一个都比如今简单得多。她为什么非要挑今天走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压在赵铁生心里,他都想不到答案,只能耐着性子跟着公输冉往山上走去。 行至半山腰,公输冉终于停了下来,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喘着气,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了,走几步就喘成这样。 “公输冉,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最后关头了,她不能出什么岔子。 歇了一会之后,公输冉又接着往前走了几十布,终于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她原就生得瘦小,再加上天色太暗,她躲在大树身后,不远处的赵虎根本就看不到她。 “怎么还不来呢,那小娘们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不远处的赵虎不停地搓着手,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道,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不等到和公输冉约定的时间,他便早早地上了山,只是公输冉迟迟不来,等得他脚都麻了。 等的越久,赵铁生就越是怀疑公输冉是在耍自己,既然是要和自己快活,这种鬼天气,就应该找个暖和的屋子,约在这种半山腰,冷都冷死了,还快活个屁。 望着不远处走来走去,不停的四处张望的赵虎,公输冉脸上尽是冷笑。这就等不及了吗,她可是看在他这些日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忘骚扰自己的面上,想着晚一点送他去见阎王呢。 “他妈的,让老子等这么久,看一会儿老子怎么收拾你这个小贱人。”赵虎不耐烦的骂道,声音大得站在树后的公输冉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跟在公输冉身后的赵铁生。在见到远处的赵虎的时候,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她这么大冷天,天色这么暗,踉踉跄跄的爬上半山腰来,不是想要逃跑,而是为了见另外一个男人,偏偏这个男人,是他平日里最不齿的赵虎。 这一刻,赵铁生无比希望赵虎出现在这里只是个意外,公输冉这么大费周章的爬上后山腰,就是为了离开赵家村。 只是往事开始在他脑海里回放,公输冉刚到赵家村没多久那次,自己在院子里撞见赵虎,还有撒了满院子的药材,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院子里有过争执,可是公输冉还是说了谎,替赵虎掩盖过去了。 原来好多次赵虎用那种眼神看着公输冉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只顾着将公输冉挡在身后,却忘了回头看看,公输冉看向赵虎的眼神,是不是充满爱意。 还有她怎么都不愿离开赵家村,明明去一次镇上,一来一回那么折腾,明明赵家村才应该是带给她痛苦的地方,她却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赵虎,要是换了其他一个人,赵铁生都不觉得这么气愤,但赵虎在赵家村的名声,比那茅坑里的石头还臭,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赵铁生不相信公输冉看不出这一点。 她就这么恨自己吗,恨到明知对方并非良人,也不愿接受自己? 言情海 第八十六章 阻止公输冉 痛苦与气愤一起涌上心头,赵铁生一步一步靠近公输冉,却又在离她不到十步的地方都停了下来,他还在上前揭穿两人与转身掉头就走之间犹豫不定。 而此刻的公输冉,眼里心里都是赵虎,根本就每察觉从后面靠上来的赵铁生。 还没等到赵铁生做出决定,只见公输冉将手抬了起来,对准赵虎,然后将手上的红布一点一点扯下,露出她手中的东西。 是机关弩。他在公输冉房里见过两次,一时间他心里百转千回,来不及多想,赵铁生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公输冉,只是箭在弦上,在他碰到公输冉双手的那一刹那,她手中的竹箭还是朝着赵虎飞驰而去。 好在天冷,赵虎不停的走来走去,竹箭离弦的时候,赵铁生正好按住公输冉的手,导致那支竹箭最后只是从赵虎身边擦了过去,掉进他身后的树林里。因为天色太暗的原因,不远处的赵虎只是觉得身边刮过一阵风,对自己在地狱门口走了一圈的事全然不知。 “他妈的,这个小贱人,是要冻死老子吗。”赵虎将身上的衣服裹得紧了些,又骂了一句。出门的时候,他想着反正到时候穿的衣服都要脱掉,还不如少穿一点,到时候脱起来还省事,却没想到天都要黑尽了公输冉还是没出现。 就差一点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赵虎就会在这个世上消失,前世今生的种种屈辱终于要有了个了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人碰了自己的手。公输冉心底升起满腔怒火,回过头,却见到赵铁生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他张了张嘴,唤她“阿冉”,却没有发出声音。公输冉愣了愣,赵铁生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应该在田婶家给小蒿“治病”吗?难道小蒿的毒已经解了? 即便如此,他又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 来不及多想,公输冉想趁着赵铁生不注意将机关弩里剩下的五支竹箭都朝赵虎射过去,只要其中一支箭射中赵虎,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如今自己已经被赵铁生发现了,以后要想再有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可能了。 然而赵铁生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等她动手,赵铁生就钳住她的手腕,公输冉吃痛,手一松,机关弩就掉到了赵铁生手上。 “糟糕。”她心里暗叫不好,竹箭上都淬了毒,如今机关弩到了赵铁生手上,若他用机关弩来对付自己,那自己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赵铁生就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迅速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公输冉手中的红布,早在发现赵铁生的那一刻就掉到了地上。 “你放开我。”等里赵虎所在的位置远了,确定自己说话不会被赵虎听到后,公输冉恶狠狠地说。趴在赵铁生肩上的身体也不停挣扎着。 “赵铁生你听到了吗,快放我下来。”反正已经被他撞破了,他也就能猜得到其他人也是自己杀的了吧,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公输冉也懒得再伪装 只是不管她说什么,任凭她费力挣扎,赵铁生也只是一直扛着她往山下走去,始终一言不发。他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他得好好捋一下才能和公输冉说话。 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一份欢喜的,因为公输冉去见赵虎,并不是因为她心里有他,只这一点,就足以抵消其他事给他带来的愤怒。 这么看来,自己原先的猜想是对的,赵木就是死在公输冉的机关弩下面,并且,这机关弩上的竹箭,都是淬了毒的,只是公输冉哪里来的毒? 当初他觉得不会是公输冉干的,就是因为赵铁生觉得公输冉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些自己都叫不出来的毒药。何况俩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如果真是公输冉做的,自己怎么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如此看来,到底是他太高估自己了,还是太低估公输冉了? “你快放我下来,混蛋。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下了山,赵铁生依旧扛着公输冉,公输冉挣扎得更厉害了。 这一路上任凭她怎么挣扎,喊得嗓子都要哑了,赵铁生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公输冉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很窝火。 一声不吭算哪门子,既然自己做的事情被发现了,要杀要剐,他倒是给句话啊。 感觉到肩上的人挣扎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赵铁生伸手在公输冉身上拍了一下,警告的道:“不想别人知道人是你杀的就闭嘴。” 这一下,公输冉果然闭了嘴,也不再挣扎,趴在肩上的身子稍微有些僵硬,赵铁生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那一巴掌,不偏不倚的,正好拍在公输冉的屁股上。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但好在公输冉不再挣扎,就这么由着他扛了回去。 一直到进了屋子,赵铁生才将公输冉放下来,被他扛着走了一路,刚被放下来的公输冉还有些站不稳,赵铁生扶了她一把,公输冉却一把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好几不饿,扶着桌子才站稳。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半晌后,赵铁生开口道。 说什么都好,他一定会相信她。即使她说,那些失踪的人跟她没有关系,说今天只是一个意外,他也一定会相信她的,只要她开口。 “哼,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有什么好说的。”公输冉冷笑一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他要自己说什么,他既然都看到了,又何必假惺惺的来问自己,机关弩不是在他手上吗,大不了杀了自己啊。 如今的公输冉满脑子都是赵铁生打破了自己的计划,害得自己费了这么多心血却没能杀了赵虎。 “阿冉……” “别这么叫我。”公输冉怒喝道。她害怕赵铁生这样喊自己,他这么喊自己,就像一个热恋中的男子唤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太过缠绵悱恻,不适合她和赵铁生。 “其他人,也是你……去了哪里?”赵铁生还是没能把“杀”字说出口,在他看来,公输冉还是那个骄傲自矜的大小姐,永远高高在上。 他想不到她要杀这些人的理由,若说恨,她最该恨的是自己,第一个要杀的应该是自己才是。可为什么,赵家村的人死了一个有一个,自己却仍旧安然无恙。 “死了,他们都死了,你不是应该猜得到吗?又何必假意来问我?”公输冉看向他,眼里满是讽刺。“要是你没有出现,赵虎现在已经去找他们了,偏偏你出现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眼前的这个人,每次都出现得不是时候呢。自己明里暗里受到那么多次骚扰,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前世自己被人侮辱,失了孩子,命绝在荒山野岭的时候,他也没有出现,偏偏在今天,自己就要大仇得报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小蒿的事,也是你做的?”赵铁生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难怪小蒿会突然中毒,还是他以前没见过的毒。看来公输冉在制毒这一方面的本事,要比自己想的好太多。 “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解了,亏我还担心你解不了,特意挑了一个简单的,早知道你有这种本事,我就该下个狠的。”她说话阴阳怪气,话里话外都是嘲讽,赵铁生这么快就解了她制的毒,倒是她不曾料到的。 “还不够狠吗,那什么叫狠?”赵铁生一步一步走到公输冉身边,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公输冉,自己都还担心小蒿脑子会不会被烧坏,她却说那不够狠,在她眼里什么才叫狠? 她不是那个见到稍微吓人一点的东西都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大小姐吗?还是那一切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 “怎么,你想试一下?”公输冉抬眸不屑的看了一眼赵铁生,她现在满腔怒火,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平日里赵铁生有都是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如今这么跟她说话,她更是生气。 “阿冉……” “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公输冉噌的站起身来,直视着赵铁生的眼睛,原本望向自己时,璀璨如星河的双眼,如今有的只是不解和挣扎,一时间,公输冉竟有些不忍心,于是只好别过头去,不再看赵铁生。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挣扎片刻,赵铁生还是问了出来,那些失踪的人里面,有一些人平日里同公输冉少有来往,赵铁生实在是想不到公输冉要他们命的原因。 听了他的问题,公输冉回过头来,脸上满是不屑,原本温婉的眉眼如今满是戾气,若不是亲眼所见,赵铁生都想象不到平日那张精致动人的脸竟会有这样的表情。 “为什么?你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好啊。”她低声喃喃,忽的又提高音量道:“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你出现的时机总是不对,该出现的时候你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你偏偏从天而降。” 不该出现的时候?她是在指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她没能杀了赵虎吗?那这该出现的时候,又是何时? 自己出不出现,跟她杀不杀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言情海 第八十七章 杀人的原因 不等赵铁生开口问这两者的关系,公输冉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根根钉子,字字句句,一字一句的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好,我告诉你。记得赵生财吗?记得小兰吗?”公输冉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如果我不杀了赵生财,我就会是下一个小兰,你明白了吗?” 她说得委婉,赵铁生却愣了许久,怎么会,赵生财怎么会打她的主意,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 “还有赵阿牛,赵木,赵虎,还有死掉的那些人,如果我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毁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本本分分的过我的日子,是他们自己要凑上来的。”公输冉越说越激动,其实如果这一世那些人没有打自己的主意,她兴许会留他们一命,可那些人没有,即使死到临头,他们仍不忘对自己说那些下流的话。 “那你呢,你又在哪里?他们对我说那些污言秽语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们把手一次次伸向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这就是你说的要护我周全?如果我没有杀了他们,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公输冉几乎是将这些话吼了出来。 她是有些无理取闹了,那些人做这些事的时候,多半是避开赵铁生的,而自己跟他们来往,也总是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赵铁生根本就没有机会知道。平日里他还是很护着自己的。公输冉有点惊讶,即使到了这一步,她还能这么理智的试探赵铁生。 是的,就是试探,赵铁生喜欢她,她是知道的,但有多喜欢,她不得而知。如今她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赵铁生的身上。 正是因为他没有做到自己说出的话,没有好好护着自己,所以自己才会做出这种事。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她总不能告诉赵铁生,她想杀了他们,最主要的是,自己和他们前世有血海深仇,这一世自己就是来索命的。 那样子,赵铁生估计只会以为她是疯了。 如今机关弩到了赵铁生手上,冷静下来之后,公输冉便觉得自己不能跟赵铁生硬碰硬,而是要利用他对自己的那一点喜欢,将局面扭转得对自己最有利才行。 “阿冉……”她的话,字字剜心,赵铁生看着面前噙着泪的公输冉,一颗心几乎要化了去。 是啊,说到底,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他总以为,只要公输冉不跟那些人接触,就不会有事,却忘了,即使公输冉不出门,那些觊觎她的人还是会找上门来,自己每日都外出采药,每天有小半的时间时间都不在她身边,那些人随时都回去找上门来,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又是怎么提心吊胆的熬过去。 “是我没有好好护着你。”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赵铁生抬起手,想拭去公输冉眼角的泪,却被公输冉拍下他那只抬起来的手。 平时见到什么吓人一点的东西,她都会害怕得躲到自己身后,那她杀人的时候,该有多害怕,要经历多少,才能到今晚这样,瞄准赵虎的手不会再颤抖?赵铁生不敢去想。 亏他还问过公输冉恨不恨自己,她是该恨自己,恨死自己。 “你不必如此。”公输冉抬手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冷笑道:“如今我做的事都被你发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吗?赵铁生心里叹道,他怎么会将这四个字用到她身上。 “阿冉,我始终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他一直站在她这一边,何况这件事,错不全在她,若是自己知道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恐怕也会做出公输冉做的这些事。 “你可别这么说,我承不起你这句话,若不是你,赵虎早就死了。你今天不杀我,来日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赵虎的。”公输冉看向他的眼里满是坚定,只要她还活在赵家村,在就一定要死。 前世就是他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今生也是他对自己纠缠不休。为了杀他,公输冉做了那么多准备,做了那么多的牺牲,怎么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他了呢。 赵虎她是一定要杀的,如果赵铁生执意要拦着她,那就怪不得她了。 “那些毒药,你哪里来的?”赵铁生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问起公输冉毒药的事。 失踪的人,死不见尸,唯一被找到尸体的赵木,也是中毒而亡,小蒿也是中毒才变成那个模样的。公输冉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为什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有那么多毒药。 “无可奉告。”公输冉冷笑一声道:“如果你现在不打算杀我,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笑话,制毒跟公输家的机关术一样,是她的看家本领,若是就这么随意告诉赵铁生,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说完,公输冉就掉头往自己的房间走,看样子赵铁生是不打算追究自己杀人的事了。不提赵虎都还好,一提赵虎,公输冉想到自己计划许久的复仇,最后就这么毁在赵铁生手里,她就恨不得将机关弩对准赵铁生…… 机关弩,对了,自己的机关弩还在赵铁生手上。 “等等。”赵铁生突然叫住她。公输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怎么,改变主意了?打算杀了我?” “你不必如此。”赵铁生知道她心里有气,也不跟她计较,走上前去,将刚刚从公输冉手里抢过来的机关弩递还给她、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收好了。”他还记得公输冉说过,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公输冉似乎一直都是随身带着,如今自己已经惹得她很不高兴了,再拿了她的机关弩,她会更不开心的吧。 原本安在机关弩上的五支竹箭都被赵铁生写了下来,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放在留在她身边的好,他倒不怕公输冉用这个机关弩来对付自己,只是要是她不小心伤到自己那就不好了。 看到他递过来的机关弩,公输冉还没来得高兴,就发现上面的竹箭早就没了踪影,没有了那些淬毒的竹箭,机关弩也能杀人,只是想到自己废了那么多心思准备的竹箭就这么落到了赵铁生的手里,她还是很不甘心。 他是个懂药理的,要是他把那几只竹箭拿去研究,真让他研究透了,那自己又少了一个护身符。 一把扯过赵铁生递过来的机关弩,公输冉头也不回的就开锁进了房,然后又从里面将门锁上。 这一夜,公输冉因为白天里来来回回折腾,太过劳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而赵铁生就大不相同了,公输冉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重复。 把她逼到这一步的,真的是自己吗?那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还是不信任自己吗,所以宁愿什么都自己来,连杀人,都不假他人之手。 赵铁生想了很多,他不会将这件事声张,在其他人眼里,公输冉跟失踪的人不会有任何关系,等天亮,他有必要跟公输冉好好谈一谈,让她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让她安下心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 万一,万一遇到更狡猾的敌人,就凭她和那把小小的机关弩,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她说的是对的,自己该出现的时候总是没有出现,万一她真的有危险而自己又没有出现,赵铁生不敢去想,后果会是怎样。 这边俩人回了家,那头后山半山腰上的赵虎,就不那么好了。赵铁生带走公输冉的时候,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赵虎以为是公输冉来了,连忙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心肝儿”、“小美人”的胡乱喊着。 等他到了原先公输冉站的地方,那里确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地上的一块红布。赵虎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加上天冷惹得他心烦,便往那红布上吐了一口唾沫道:“也不晓得是哪对狗男女来过这里,连肚兜都不要了。” 说完又想到,自己如今不就是那“狗男女”其中的一个吗,原来不止公输冉一个人喜欢把跟别人私会的地方约在这里啊。 不过,这天都黑尽了,公输冉怎么还没来? 赵虎一直在后山的山腰上等到深夜,实在冻得不行了,才骂骂咧咧的下了山。 看来自己是被公输冉那个小贱人给耍了,赵虎打定决心天亮之后找上门去问问公输冉。这几个月里,自己什么都依着她,对公输冉,赵虎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说自己在乎名声,于是赵虎当着别人的面都不怎么调戏她,生怕她有哪里不高兴,不看自己一眼;她说一女不侍二夫,自己就一直忍着,这几个月都没近过她的身,顶多就摸摸小手,有时候趁她不注意摸一把屁股。 就连今天约在后山见的事,都是公输冉主动提出来的,时间和地点也是她定的。自己冻了半天却连公输冉的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既然她这么耍自己,那就不要怪自己不给她留面子了。 言情海 第八十八章 赵虎找上门 如今自己做的事都被赵铁生知道了,公输冉反倒安下心来,以后再也不用装得温顺乖巧,再也不用扮演郎情妾意夫妻和美。这一夜她睡得无比踏实。而赵铁生一夜未眠,天微微亮的时候索性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在床上,他仔细的听着公输冉那边的动静,她似乎早就睡下了,隐约中,赵铁生还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就这么一直坐到天大亮,知道听到公输冉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猜想公输冉可能要起床了,赵铁生这才麻利的起床穿衣,然后到厨房里生火烧水。 起床之后他就一直在想,等公输冉起来之后自己该跟她说什么,怎么开口才好,他会听自己说话吗? “你起了。”等赵铁生烧完水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公输冉就站在院子中央,盯着大门看。“水烧好了,快去洗漱吧,院子里冷。”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好像昨天的事不曾发生,他从来不曾知道公输冉的那些事,俩人也不曾有过那些对话。公输冉将视线从大门那里收回,看了一眼赵铁生,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他就一直站在院子里,等公输冉洗漱完。 “进屋……”不等赵铁生的话说完,就听得外面有人把门拍得“哐哐”作响,赵铁生和公输冉一齐看向院门。 这么早,是谁把门敲得这样急? “开门啊,快给我开门。大早上的还关着门,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门外传来赵虎的声音,听上去满是怒气。 冻了半晚上的赵虎,一起床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往赵铁生家赶。憋了一晚上的怒气全都发泄在赵铁生家的院门上,赵虎巴不得自己一巴掌把这破门拍散了才好。公输冉这个小贱人,他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 听清敲门的人是谁,公输冉便想上前开门,昨晚算他运气好躲过了哪一箭,自己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在接近赵虎然后杀了他,没想到这大早上的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刚抬起脚,都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赵铁生拦了下来。 “你先进去。”公输冉没有理他,试图摆脱赵铁生拉着她的手。“听话,你先进去。”赵铁生死死地拉着她,大有一种公输冉不进去自己就不给赵虎开门的意思。 挣不脱,公输冉就恶狠狠的瞪着赵铁生,由着他把自己拉进屋子里。 “你乖乖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剩下的我会处理。”赵铁生又叮嘱道,公输冉只是恶狠狠的看着赵铁生,并不答话。赵铁生走出屋子,顺便把门给带上。 院门刚被拉开一个缝,赵虎就一把将院门推开,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我说铁生啊,怎么把门给关上了呢,这么晚才开门,是不是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怎么,那小娘们就这么饥渴,大早上也不放过你?”赵虎冷嘲热讽的说道,眼睛还不停地在院子里瞄来瞄去,像是在找些什么。 平日里赵虎说话就没什么底线,如今心里对公输冉有气,更是话里话外的都点到公输冉。 “你有什么事?”赵铁生言语冷漠,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骚扰了公输冉那么多次,把她逼到杀人的那一步,他就恨不得给赵虎一刀。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赵家村刚有那么多人失踪,要是现在赵虎再出什么事,很可能会让村民重视起那些人失踪的事,到时候真的追查起来,就会查到公输冉身上。 要是赵家村的村民知道了公输冉做的那些事,怕是恨不得将公输冉烧死,他不能让公输冉走到那一步。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了,唉铁生,怎么不见你家那个大小姐,不会是昨晚……” “没事就出去。”不等赵虎说完,赵铁生就打断道。他怕赵虎再多说两句,自己会忍不住给他一拳。 虽然以前赵铁生也看不惯赵虎,但仅仅只是看不惯罢了,如今知道赵虎心里打着公输冉的主意,他对赵虎就不仅仅是看不惯那么简单了,他恨不得将赵虎折成两半扔到灶膛里烧成灰。。 如今自己还在家,赵虎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到自己家里来,他不敢想如果今天自己不在家,赵虎会对公输冉做些什么。 “你跟我吼什么,她好意思做还不让人说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赵虎说的是公输冉人前衣服大小姐高高在上的模样,背着别人却和自己勾搭在一起,比起村里那些淫娃荡妇还不如。 还不知道除了自己,公输冉还和村里的哪个男人有一腿,看来这个赵铁生还被蒙在鼓里吧,也是,看他那木头肯定也只能被公输冉耍得团团转。 而赵铁生却以为赵虎的意思是,别以为他不知道村里失踪的那些人·都是公输冉杀的,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知道赵虎对公输冉做的事究竟知道多少,赵虎到自己家里来肯定有人看到的,所以他不能在这里杀了赵虎,可万一赵虎真的什么都知道,出去随口说两句,那对公输冉就真的十分不利。 “你知道什么?”他试探的问道。 “哈哈哈。”听他这么一问,赵虎猥琐的笑了起来,这个木头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啊,不如你把那小娘们喊出来,我俩一起说给你听啊。” 说着赵虎就往屋子那个方向走去,他要把公输冉勾引自己的事都说出来,当着赵铁生的面全都说出来。谁让那个小贱人这么耍他,他倒是要看看,自己把这些事都说出来,赵铁生还会不会要她。 见赵虎朝屋子走去,想到公输冉或许就站在门边,赵铁生连忙上前挡住赵虎的去路。他不能让公输冉和赵虎见面,那样公输冉一定会杀了赵虎的。 “她还没起,你知道什么可以跟我说。”赵铁生挡在赵虎面前,面上尽是冷漠,心里却忐忑起来,公输冉的事,赵虎究竟知道多少,除了赵虎,还有谁知道? 俩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反而在试探对方对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 “还没起?”赵虎突然提高音量吼道。想到自己在那荒山上动刀半夜,冻得身体都快失去知觉,而昨晚公输冉却跟赵铁生在一块快活,以至于到现在都起不来,赵虎就怒从中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我说铁生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么惯着她。” 在赵虎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或许公输冉昨晚是被赵铁生缠住了,不是她故意耍自己的,所以在没见到公输冉之前,他都不会把公输冉和自己的事,跟赵铁生明说。 万一真的不是公输冉的错,自己又把这些事抖了出来,倒时候公输冉指定不会再跟他来往了。所以他一定要见到公输冉,问问她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这个不用你管,你有事就跟我说,没事就走吧。”赵铁生敛去心底的杀意,耐着性子对赵虎说道。 “我呸,就你这么护着她,也不看看是个什么货色,一颗鱼眼你也当珍珠供着。”赵虎突然骂道。“铁生啊,不是哥哥说你,这女人啊,宠不得,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赵虎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道是在说赵铁生,还是在说自己。他本就是个流氓,没少祸害赵家村和周围几个村子的女人,但每次,都是赵虎占了主导权,那些女人都被他牢牢抓在手里,让往东就不敢往西。 只有公输冉,赵虎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自己以往玩过的女人都不一样,骨子里的奴性让他觉得,大小姐就该高高在上,自己就该惯着公输冉。结果惯到最后,他什么好处都没得道,还冻了那么久。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赵铁生语气里满是不悦,公输冉是他的妻子,即使到了现在他都舍不得责备她一句,凭什么让赵虎在这里说她的坏话。 要不是不确定赵虎对公输冉的事究竟知道多少,赵铁生早就对赵虎动手了,只是如今他只能忍。 “老子好心提醒你,你别不识抬举,就这种不知道多少人上过的女人,就你当个宝。”见赵铁生一直维护公输冉,赵虎气就不打一处来,是自己说得不够明显,还是赵铁生真的是块木头,一点也听不出来。 但他始终不说破,他在公输冉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如今还没见到公输冉,什么都还没确定,他不能就这么撕破脸皮。 于是他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露骨,希望赵铁生自己能察觉些什么,最好是和公输冉吵起来,到时候自己再出现在公输冉身边,说一些赵铁生的坏话,他就不信公输冉还不感激他。 “没事就滚。”见赵虎越说越没边,赵铁生将拳头紧紧攥着,要是赵虎在说出什么侮辱公输冉的话,他就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人杀了他有很多种处理尸体的办法。要是公输冉的事真的瞒不下去,大不了他带着公输冉一走了之。 “行行行,我改天再来,你还是看好自己的女人吧,这冬天就要来了,可别有红杏出墙这种事发生啊,毕竟不是季节。”赵虎笑得越发猥琐,知道自己今天是见不到公输冉了,便拍了拍赵铁生的肩膀离开了。 言情海 第八十九章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赵虎刚走出院子,赵铁生还来不及上前把院门关上,就听得屋子的门突然打开,公输冉从里面冲了出来,吵得大门冲过去,赵铁生连忙一把抱住她。 “你干什么去?”赵铁生将她死死抱住,公输冉还在不停挣扎。 “你放开我,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公输冉情绪激动,嘴里一直喊着这句话,赵铁生害怕公输冉的喊声引来其他人,便捂了公输冉的嘴将她带回屋里。 “你拦着我做什么,你让我杀了他。”一进屋,赵铁生的手一松,公输冉就朝他喊道。 俩人的对话公输冉都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没有寄希望于赵铁生会帮自己杀了赵虎,但公输冉还是讶异于赵铁生的懦弱,前世的赵铁生对自己再不好,见赵虎拿言语撩拨自己的时候,还是和赵虎打了一架。 如今呢,赵虎都把话说的那么明显了,话里话外都说自己水性杨花,谁都可以睡。她就不信赵铁生真的是木头什么也听不出来,既然听出来的,他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劝着赵虎离开,还拦着自己去杀了赵虎。 还是,赵铁生听出来了,但他信了赵虎的话,他也觉得自己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觉得自己一定跟其他男人又牵扯不清的关系…… 想到这里,公输冉停止挣扎,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赵铁生。他,真的那么看自己吗?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赵铁生,你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吗,他说我是贱人,说我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你没有听到吗?”公输冉的声音在颤抖,如果他真的没有听出来,那自己再给他重复一遍。 说完,公输冉自己也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赵铁生对赵虎说的话究竟抱着怎样的态度,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赵虎? “阿冉,你冷静一点,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赵铁生也几乎是喊出这些话。赵虎的话,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如今他不确定赵虎对公输冉做的事究竟知道多少,他还不能动赵虎。 让赵铁生生气的是,公输冉总是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既然他说了会护她周全,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让她有事。 她很赵虎,恨不得杀了赵虎,他也恨,他会帮她,只不过不是现在。 如果公输冉真的相信自己,就应该安静的等着,等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赵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顾后果的喊着她要杀了赵虎,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事。 “信你?”公输冉冷笑道,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我为什么要信你,如果没有你,赵虎早就死了,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凭什么要信你?” 她的眼神刺痛了赵铁生,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怎么相信自己。 “阿冉,以后不会再有那些事发生了。”赵铁生近乎祈求的语气。在相信他这一次就好,他不会再让她失望的。 “我说了不要叫我阿冉。”公输冉像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道,她害怕赵铁生唤自己“阿冉”,只要他一这么叫,公输冉就会觉得心软,她现在不能心软。 “没有以后了赵铁生,不会有以后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呢,赵虎是最后一个了,杀了赵虎之后,她就离开赵家村,谁也不能阻止她,若是有人拦着她,她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赵虎我是一定要杀的,要想我打消这个念头,除非我死。”公输冉一字一句的道,语气里满是坚决。 “什么叫没有以后了?”赵铁生抓住这句话不放,杀了赵虎之后呢,她打算做什么,没有以后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识相的就闪到一边去,别挡着我的路。”公输冉浑身都是戾气,往日的温顺消失得无影无踪。说完她就绕开赵铁生往前走去,赵铁生伸手去拦,被她一手甩开。,公输冉后退了两步,厌恶的看着赵铁生,仿佛他的触碰是多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别碰我。”她尖叫道。 如今的公输冉情绪已经失控,心里只想着杀了赵虎,全然不管其他的事。 “你去哪?”赵铁生也察觉到公输冉的失常,心里焦急却拿公输冉没办法。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公输冉冷笑一声,眼里满是讽刺与不屑。说完她又开始朝着门的那个方向走去。赵铁生上前拉住她。 “阿冉,你冷静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赵铁生苦口婆心的说道,公输冉一把甩开他的手,不理会赵铁生说的话径直走出屋子,赵铁生连忙跟了出去。 “阿冉……”身后传来赵铁生的声音,公输冉听得不耐烦,转身抬手对准赵铁生,袖子里的机关弩落到她手上,手指轻轻一按,机关弩里的竹箭就离弦朝赵铁生飞过去。 她现在一心只想着要赵虎的命,赵铁生百般阻拦,他在一日,她便一日杀不了赵虎,既然如此,那她就先杀了赵铁生。 重活一世,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做出那些侮辱她的事,可赵铁生呢,他已经强迫了她,和她发生了关系,仔细算起来,赵铁生才是获利最大的人。 追出门来的赵铁生,前脚刚踏出屋子,就见一支竹箭朝自己飞过来,不用想,那支箭是公输冉放的,她竟恨自己到这种地步,连机关弩都用上了。 就在赵铁生以为那支箭会没入自己的胸膛,自己会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像训练了千百遍那般,腾空而起,一个翻转避开了那支箭。公输冉愣在那里,就连赵铁生也愣了,俩人都没想到赵铁生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虽然赵铁生看起来比赵家村的其他人要强壮敏捷,但这么好的身手,赵铁生却从来没在她面前展示过。想到赵铁生可能早就看穿了自己,不然昨天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山,不早不晚,正好在自己将机关弩对准赵虎的时候,他就这么救了赵虎一命。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一直不揭穿,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杀了那些人,在自己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他再跳出来,将自己的计划全盘破坏。 想到这里,公输冉更是怒火中烧,又将手中的机关弩瞄准赵铁生,只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按下机关,赵铁生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抬手轻轻一捏她的手腕,机关弩就掉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速度太快,公输冉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赵铁生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公输冉心里冷笑,真是好身手,难怪他会认得机关弩,难怪昨天他明明知道那些人是自己杀的,却还是大方的把机关弩还给自己。 原来他有这样的好身手,自己的机关弩在他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亏得昨晚赵铁生把机关弩还给她时,她还在心里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她原以为是自己骗过赵铁生,让赵铁生喜欢上那个她展现出来的公输冉,不曾想,赵铁生一直都防着她,留了这么一手。 捏着公输冉的手腕,赵铁生用力一拉,将公输冉拉进自己怀里。 “阿冉,你刚刚,是真的想要我的命吗?”他轻声问道,他还是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幕是真的,公输冉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也不敢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身手,躲过了公输冉的机关弩。 有这样的好身手,连赵铁生自己都不自知,他往常只是觉得自己比一般人强壮许多,并没有觉得自己身怀绝技。但或许是面对危险是,唤醒了他身体原先的记忆,在他的脑子还来不及思考时,身体就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哼,技不如人,生死随你高兴。”公输冉冷哼一声。其实她也是在赵铁生抢走她手里的机关弩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刚刚,竟然想杀了赵铁生……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就像是魔障一样,想也没想就抬手将机关弩对准了赵铁生。 换在平时,冷静的时候,她是不会想杀赵铁生的,可刚刚……是不是其实潜意识里,她还是觉得赵铁生也是凶手,她还恨着赵铁生?不过要不是她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也不会发现赵铁生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这么一想,公输冉刚刚仅存的一点点愧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仰起头,直视着赵铁生的眼睛,冷笑道:“是又怎样?” 她的话宛如那机关弩上淬了毒的毒箭,一支支扎进赵铁生的心里,疼得他叫不出来。 俩人的结合,一开始确实都不是自愿,但后来,他对她的好却是实实在在的,赵铁生就差没有把自己的心摘下来送给公输冉。 他知道公输冉是被卖到赵家村的,于是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格外小心,生怕触及她的伤心事,甚至还想要带着她离开赵家村,只是她不愿意。 俩人都是极骄傲的人,只是真的喜欢上了,所以赵铁生才甘心放下自己的骄傲,那样不管不顾的对公输冉好。若只是他一厢情愿,一直得不到回应也就罢了。他是喜欢她没错,但也不想勉强她,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会放她自由。 可偏偏,公输冉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愿意。她努力和赵家村的村民相处,学着做哪些家务,为他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俩人在外人面前,俨然一对恩爱的小夫妻。赵铁生也当了真,以为公输冉跟自己一样也动了心,只是放不下以前的事。 但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可以等,只要公输冉一直待在他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公输冉总会有接受自己的那一天。 没想到,等到最后,等到的是公输冉对准他的机关弩。 “阿冉,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哪怕是那么一小会?”赵铁生不死心的问道,语气里期待与失落并存。公输冉都已经将机关弩对准他了,他却还期待从公输冉嘴里听到其他答案。 言情海 第九十章 公输冉逃跑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这一句话,把公输冉给问懵了,她心里有没有赵铁生,这是她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重生之后,她就理所当然接受着赵铁生的好,把这当成是赵铁生欠自己的,还有就是自己伪装成功的体现。 不,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她跟赵铁生本就是仇人,怎么能有其他牵扯呢。 片刻沉默之后,赵铁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等到的是没入他腹中的的匕首。梅花匕,月牙开护,刀尖一寸没入他的腹中。伤口不是很深,但很快他还是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四肢慢慢变得无力,原本抱着公输冉的手也松了开来,赵铁生低头看着自己腹前的那把匕首,那是他给她用来防身的匕首,最后她用在了自己身上。 不用等什么答案了,公输冉用她的行动告诉他,她对他除了恨,没有其他感情。赵铁生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桌子上,顺着桌子瘫坐到地上。 他抬起头来,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公输冉,她站在那里,眸子里还有些许的诧异,死在诧异自己中了她的毒怎么还没有死吗? 没入他腹中的匕首并没有多少,照理说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可他现在觉得四肢无力,不用想也知道,公输冉一定对这把匕首动过手脚,毕竟她在制毒这方面,也是个中好手。 “你就这么恨我吗?”不知道公输冉抹在匕首上的是什么毒药,他如今只是觉得四肢无力,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公输冉好像才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跑出了屋子,没有回过头来看赵铁生一眼。 跑出赵铁生家,公输冉就朝着后山跑去,如今她手上还有赵铁生的血,要是这么走在路上,被人看到,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翻过后山,也依旧可以走出赵家村。 前世她逃跑的路线也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候她很少被允许出门,对后山的路并不是很熟悉,加上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哪里比得过那些自幼在赵家村长大,对后山跟对自己后院一样熟悉的男人,所以没跑多远就被人抓住了。 后来的事,她不想再去回想。 如今同样的事在她身上重演,她逃了,还是沿着前世走过的那一条路逃走的,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身后,没有人追过来。赵铁生腹前的那把匕首,匕首刃上淬了毒,不会致命,但会让赵铁生在短时间内都没法行动。 而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让赵铁生他们追不上她了。 不知不觉间,公输冉又来到了前世绝命的那个小悬崖边。草木萧瑟,寒风凛冽,前世她从这里挑了下去,留下那些未报的血海深仇。今生,她又来到这里,只是情况却大不一样了。 那些前世侮辱她今生还不打算放过她的禽兽,如今只剩赵虎一个了。可说到底,还剩了一个,生一个前世打掉了她的孩子,今生还对她诸多纠缠的赵虎。公输冉不甘心。 就是因为赵虎是那些人中对她伤害最多的人,公输冉才特地将他留到今天,她计划了那么久,牺牲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等到那么一个机会,最后却都毁在赵铁生手里。 如果今天她就这么离开赵家村,就不会任由赵虎这种人渣继续活在世上,接着为非作歹,祸害更多忍耐,那她怎么能甘心。 但现在她已经和赵铁生闹成这样了,还亲手给了他一刀,回去就算赵铁生不杀她,她这辈子怕是也没办法离开赵家村了。 灭门之仇未报,公输家那么多人还未沉冤得雪,要是为了赵虎这么一个人,就把自己的一辈子耗在赵家村,那百年之后,她那里有脸去见爹爹娘亲还有哥哥。 离开还是回去,公输冉犹豫起来。 站在山崖上,寒风吹过,公输冉问道自己手上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得后退两步,离山崖远了些,弯起腰吐了起来,但她只是干呕,并没能吐出些什么。 干呕一阵之后,公输冉直接坐到地方拍着自己的胸前顺着气。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娇气成这个样子,闻个血腥味都想吐,以后要怎么报仇。 等等,血腥味,她杀了那么多人,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闻到血腥味,怎么偏偏就是这次…… 回想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公输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前世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又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前世她命绝于此,死之前,她被那帮畜生侮辱,再之前,赵虎残忍的打掉了她的孩子……孩子,对,就是孩子。 她该不会是有孩子了? 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公输冉嘴微微张着。如今离她刚醒来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她的月信一次都没有来过,前世怀孕那么久,她已经习惯没有月信的生活了,以至于重生之后她都没有意识到,还有月信这种多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次跟着赵铁生到赵阿牛家给二丫看病的时候,她就害过喜,但那时候屋里满是难闻的气味,她只觉得是自己闻不惯那些味道。 还有遇到赵木的时候,她也有干呕,她却以为是自己实在是厌恶赵木…… 还有好多好多次,只不过每次都总有这样那样的巧合,让公输冉给自己干呕找到合适的理由。她找过各种理由,却唯独没有想到是害喜。 毕竟重生后,除了洞房那天赵铁生强迫她之外,俩人一直没有再同过房。而前世她和赵铁生是一直睡在一起的,公输冉甚至不是很清楚那个孩子是哪次有的。 这一次,怀孕之后,她就一直没什么胃口,想必刚到赵家村的时候,公输冉瘦了一大圈,加上天气越来越凉,身上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厚,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望着自己被厚重的衣服盖住的小腹,公输冉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她和赵铁生闹成这样的时候,在她亲手给了赵铁生一刀的时候,在她逃到前世葬身之地的时候,让她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如果早一点,在赵铁生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前,哪怕是在自己将那把匕首插进赵铁生腹中之前。或者晚一点,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赵家村,到了其他地方,安定下来之后。什么时候都行,只要不是现在。 不管是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她都能想出一个好一点的办法,安心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不仅没能让她成功杀了赵虎,还给她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 孩子她是一定要生下来的,这个孩子,她从前世念道今生,前世没能保护好他,今生,就算搭上自己的命,公输冉也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 接着往前走,翻过后山,离开赵家村?只是她就这么匆匆的逃了出来,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都没有带上,那些卖手绢得来的钱都还在赵铁生家里,甚至连自己不离身的机关弩都还在赵铁生手里。 就这么离开,怕是养活自己都有困难,更别说要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 运气再差些的话,再遇上那些人贩子,抓了她,再卖到其他地方……不是所有人都是赵铁生会纵容他,到时候要想逃走就更难了。 回去?可她和赵铁生已经闹成这样了,还亲手……罢了,再怎么说,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就算赵铁生不待见她了,这个孩子他不会不管的。前世不就是这样吗,不管之前赵铁生对自己多恶劣,知道她怀孕时候,对她也是纵容多一些。 几番挣扎之后,公输冉还是决定回赵铁生家去。她将手上的血迹在地上蹭掉,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慢慢往回走去。 早在公输冉跑出屋子的时候,赵铁生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体异于常人,加上公输冉本就没想要他的命,没有将匕首插得太深,片刻的四肢无力之后,他又很快恢复了。 见公输冉跑出去的那一刻,赵铁生有过想站起来追出去的冲动,但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如果在他没有受伤之前,他或许就追了出去,可如今公输冉都给了他一刀,立场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就算追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把她强行带回来,以后的日子两看两相厌吗? 将身上的匕首罢了,赵铁生甚至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反正伤的不是要害部位,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捂着伤口,赵铁生推开公输冉的房门走了进去。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赵铁生甚至还能味道公输冉身上的味道。 装针线的篮子放在柜子上,上面还摆着公输冉没做完的冬衣,那是做给他的。公输冉就是这样,将他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才会让他生出公输冉愿意跟他过日子这样荒谬想法来。 似是不愿再看到公输冉对自己好的痕迹,赵铁生上前,将柜子上的篮子取下来,拉开柜子的门准备收进柜子里。 言情海 第九十一章 怀孕 在他打开柜子的那一刻,却愣住了。 柜子里躺着一个包袱,看来是公输冉早就收拾好的。将装有针线的篮子放回柜子顶上,赵铁生将柜子里的那个包袱拿了出来,又来到公输冉的窗边,将包袱解开。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要走。”望着包袱里的冬衣和那些小机关,赵铁生喃喃道。 他满心欢喜的计划着自己和公输冉的未来,想着怎样才能带她离开赵家村,过更好的日子,而公输冉,早就计划着怎么离开他,并为她的计划努力着。 这些都是赵铁生不知道的。 将那个钱袋子打开,把里面的钱倒出来,赵铁生数了数,这都是公输冉几次托自己帮她卖手绢得来的钱,看样子她一分钱都没有带走,那离开赵家村,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 想到这些,赵铁生笑了笑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公输冉给了他一刀,头都没有回,走得那么决绝,他却还在担心公输冉离开赵家村没有钱要怎么生活。 将那两件冬衣取出来放到一边,蓝布上还有两样东西,赵铁生痴痴地看着那两样东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要走了,她带上这个做什么,又不值什么钱。 蓝布上躺着一支木簪,还有一对耳坠子。这些都是赵铁生在镇上给公输冉买的,只是他从来没有见公输冉戴过,他以为是公输冉看不上这些廉价的首饰,但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没有开口。 特别是那支木簪,从镇上回来之后赵铁生就再没见过,他还以为公输冉早就把它给扔了。 “我以为你都给扔了。”赵铁生接着自言自语。既然心里没有他,又何必伪装得这么好,连这些都还留着,若不是身上的伤口开在隐隐作痛,赵铁生都快怀疑公输冉对自己的冷漠都是假的了。 “我没扔。”屋里响起熟悉的声音,赵铁生迅速回过头看向门口,公输冉就站在那里,发丝凌乱,衣裳上面也沾了不少泥土和树叶,看上去有一些狼狈。 “阿冉……你怎么在这里?”赵铁生的声音陡然变得冷漠,就像平日里他对外人说话那样。 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回来看自己有没有死掉吗? “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有些失望。”赵铁生冷哼道。 其实在看到公输冉的那一刹那,他心里还是很欢喜的,只是今非昔比,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再把公输冉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了。如今她去而复返,肯定也有她的目的。 “有什么可失望的,匕首上没有毒。”公输冉无视赵铁生别扭的语气,朝着赵铁生走了过去。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对赵铁生下狠手。 他坐在他的床边,两只手各拿着木簪和耳坠,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公输冉皱了皱眉道:“只是你要是继续放任你的伤口往外渗血的话,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他是伤了脑子吗,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在流血感觉不到疼吗?还呆呆的坐在床上看那些东西做什么。 “死了不就正好如你的愿吗?”赵铁生依旧不去管自己的伤口,冷笑着看向公输冉。 他觉得自己对公输冉不该是这个态度的,不说杀了她,最起码他应该让她滚出自己家,而不是坐在这里好好跟她说话,甚至,心底还是有一丝欢喜的。 看到公输冉朝他的这个方向走过来,赵铁生开始紧张起来。然而公输冉只是瞥了一眼他的伤口就转身走了。赵铁生一颗提起来的心又摔到地上。 这算什么?回来嘲讽自己一下? 因为知道他面对她的时候,全然没了脾气,所以就这么肆无忌惮的? 就在赵铁生打算起身去看公输冉这一次是不是真的离开了的时候,公输冉又回来了,还带着平日里他出诊用的药箱,再次走回他面前。 他在他面前蹲下,柔声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包扎伤口。”公输冉说话的语气就跟以前两人还没有闹翻那样,很是温柔,仿佛她真的是个贤惠的妻子,在担心赵铁生的身体。 见赵铁生迟迟没有动作,公输冉就起身去找刚刚赵铁生扔进柜子里的装针线的篮子,从里面将见到拿了出来,又回到赵铁生身边蹲下。 既然他不愿意脱衣服,那剪开也是一样的,别自己没给赵铁生下毒,他却死于失血过多,那就有意思了。 正准备去剪赵铁生的衣服,却被赵铁生伸手拂开。赵铁生原是带了三分怒意,再加上公输冉毫无防备,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扫,公输冉却往后倒去。她心里大骇,连忙伸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已经放你走了,还不够吗?看我还没死还准备给我补一刀吗?”赵铁生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公输冉,她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赵铁生又忍不住想上前将她拉起来。 “怪我活该,明知道你心里不曾有过我,却还是没法拒绝你。”最后赵铁生自己还是看不下去,走到公输冉身边蹲了下来,朝她伸出手去。 他还是没办法不管公输冉,只要看到她无辜的表情,即使明知道那可能是她装出来的,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确认没有伤到自己的肚子之后,公输冉才回过神来,看着赵铁生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秀气的眉头微微颦起,赵铁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她,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铁生,你以后不能对我这么凶。”公输冉瘪了瘪嘴,眼里蓄着泪,看上去很是委屈。 而赵铁生不知道他演的是哪一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开口:“你不必如此,想说什么说就是。” 她是在担心她就这么逃跑会被抓回来,还是在担心,自己会把她杀人的事说出来? “赵铁生。”公输冉抬头盯着赵铁生的眼睛喊道。 “嗯。”赵铁生下意识的答道,之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闭嘴。 她伸出手,拉过赵铁生朝她伸来的手,一开始赵铁生还有些僵硬,后来想到自己如今有了防备,公输冉要再想伤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于是随着公输冉拉着她的手往一个方向伸去。她一直把她的手拉到她面前,最后放在她刚刚双手护着的小腹上。 “你肚子疼?”赵铁生皱了皱眉问道,听说有些女人月信来了的时候会肚子疼,难道公输冉如今也来了那什么,肚子疼所以才回来的?公输冉到赵家村这么久,他没听说过公输冉来事是肚子会疼啊。就算她不告诉自己,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你什么也没感觉到吗?”公输冉眉梢藏着笑意,看得赵铁生更是疑惑,她的笑不像作假,肚子疼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再说了他感觉得到什么,他又不是女人,不用来月信,难不成他还能感觉到有多痛不成? “赵铁生,这里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公输冉一字一句道,赵铁生能清楚她藏在话里的开心。公输冉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拼成一句话,他却不懂了。 有了一个新的生命?有了一个……迟疑许久之后,赵铁生像是突然听懂了公输冉的话,不敢相信的看向公输冉。 “你……你再说一遍。”他说话有些颤抖,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他害怕又是公输冉拿来骗他的把戏,毕竟,俩人也只有洞房那一天晚上。 见赵铁生是这样的表情,公输冉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赵铁生还是跟前世一样,很在乎这个孩子。这样就好了,就算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赵铁生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只是公输冉不知道的是,即使没有这个孩子,赵铁生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没有按赵铁生说的,把那句话重复一遍,而是抬起手,将袖子往上收了收,露出自己的手腕,递到赵铁生面前。 “你不是大夫吗。”公输冉怂恿道。赵铁生是大夫,自己说再多,远比不上他自己把脉来得真实,等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个孩子之后,对他的冲击力会大些吧。 经不住公输冉的怂恿,赵铁生将自己的手指搭上公输冉的手腕,认真的为她诊脉。以前好多次他都想给公输冉诊脉,但都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第一次给公输冉把脉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搭在公输冉手腕的手指迟迟没有收回,公输冉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显然两个人之前的别扭已经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冲淡了许多。 “阿……阿冉,你掐我一把,我是不是流太多血出现幻觉了。”赵铁生迷茫的看着公输冉,就好像睡梦中的人,怎么也不愿醒过来。 他一定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明明公输冉已经在给了他一刀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那么恨他,怎么会回来呢,更不会说,她有了他的孩子。不不不,他一定是在做梦,太高兴的话,等梦醒之后,就会更失落,他不能太高兴。 言情海 第九十二章 我们好好过日子 都是幻觉,不可以太过开心。赵铁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等他再睁开眼,公输冉应该就消失了吧? 又深吸里两口气,赵铁生这才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公输冉放大的笑颜,惊得他往后退去,他本是半蹲的姿势,如今受了惊吓想往后退,却没站稳,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这一倒,牵扯到赵铁生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发出一声闷哼。但他顾不得去查看自己的伤口,只是一直盯着公输冉看。 怎么?公输冉为什么还没消失?难道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见他脸色发白,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公输冉连忙上前道:“你真呆了不曾,这伤口再继续放任不管,你就是有再多血也不够流的。” 他现在可不能死,赵铁生现在要是死了,孩子生下来之前谁来照顾她。再说了,从头到尾,公输冉也没想要过赵铁生的命,不然他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流血喊疼的机会。 “阿冉……”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赵铁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听得公输冉有些动容。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公输冉的脸,却害怕会扑了个空,所以那只手一直在离公输冉脸庞一寸远的地方悬着。 “我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梦,他真希望不要醒来,就这么一直梦下去。公输冉有了她的孩子,她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俩人一起抚养这个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他希望自己就一直活在梦里。 她笑了笑,伸手握住赵铁生近在咫尺的手,把他的手往下拉,又放回她的小腹上。温柔的注释着哪里。 “你没有做梦,赵铁生,我怀孕了,你要当爹了。”她轻声地说着,像是怕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想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爹的话,你就继续这么坐着,等你身上的血慢慢流干,你死了,我就自己带着孩子离开赵家村。” 后面的话是她用来威胁赵铁生的,如今的赵铁生就像这个突然砸向他的巨大惊喜给砸晕了,明明已经亲自给公输冉把过脉确认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 她也懒得再等赵铁生,接着去剪他腰间的衣服,不过这一次赵铁生没有再反抗,任由着公输冉剪掉他腰间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伤口,给他上药,包扎。 这些过程中,赵铁生都觉得晕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那种感觉太不真切了。他想象不到,公输冉瘦瘦小小的身体里,此时正在孕育另一个生命。 包扎完伤口,将药箱收拾好放到一边,公输冉看向还在神游的赵铁生,轻轻摸了摸自己刚给赵铁生包扎好的伤口,柔声道:“还疼吗?” 其实当时她手里还有其他的机关,只是下意识里,公输冉还是不想用那些机关对付赵铁生,既然不用自己做的机关,那她剩下的唯一的武器,也就只有赵铁生给她的那把匕首了。 那把匕首,一开始公输冉是用来当做制作机关1工具,后来机关也做得差不多了,这把匕首自然也就闲置了。后来去见赵虎的时候,公输冉还是把它带上了,还在刀剑抹了麻药。没想到最后却用到了赵铁生身上。 慢慢回过神来的赵铁生一把握住公输冉放在自己伤口上的手,将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等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之后,他才真的确定这不是梦,公输冉真的回来了,他的阿冉,带着他们俩的孩子回来了。 “阿冉,我们有孩子了。”赵铁生重复道。公输冉点了点头,抽回手,试图她赵铁生夫妻,赵铁生倒也配合,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人起身之后,公输冉细心地给赵铁生拍了拍他身后的灰尘,至于她自己,在后山上一个来回,已经够狼狈,拍不拍也就那样了。 “赵铁生,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公输冉在他面前站定,语气坚定,赵铁生从没见过公输冉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跟他说话。 我们好好过日子吧。他一直都想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啊,如今公输冉有了他的孩子,别说公输冉只是给了他一刀,就是公输冉砍了他一只手,它也会让她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长臂一揽,公输冉被赵铁生拥进怀里,她害怕碰着赵铁生的伤口,于是不敢动弹。 “阿冉,我一直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他将头搁在公输冉的肩头,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 就是因为先好好过日子,所以她放弃离开赵家村,放弃去寻找关于自己以前的记忆,所以在知道公输冉杀了那么多人之后,他还是选择保护公输冉,所以即使公输冉给了他阿姨到,去而复返他也没办法对她恶言相向。 不知不觉,公输冉在他心里已经占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你先到床上歇会,我去给你做饭。”公输冉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安抚道。赵铁生轻轻点点头,公输冉把他扶着他进了房,看着他在床上谈好,给他掖好被之后才离开。 没有伤到要害,这点伤对赵铁生来说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公输冉这么温柔的待他,还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赵铁生实在贪恋这些温柔,于是就任由公输冉,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嘴上挂着满足的笑,赵铁生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公输冉就趴在他的床边,看样子盯着他看了有好一会了。 “你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见赵铁生真来眼睛,公输冉连忙站起身来。 她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重新梳理得一丝不乱,如今她就这么站在赵铁生的窗边,眉眼带笑的望着他。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赵铁生从床上坐起来。说起来,除了洞房那天晚上,这还是赵铁生这么久来第一次醒来就见到公输冉。 “这什么时候了?”他看向窗外,一片漆黑,看来自己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啊。 “该吃晚饭了,那把匕首上有抹了药,所以你睡得久了点。”她语气自然,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俩人也说了要好好过日子,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得了。 只是当她回到赵铁生家,见到还清醒着的赵铁生,公输冉还是很惊讶的。按理说,她刺伤了赵铁生,抹在匕首刀刃上的毒药很开就会渗进赵铁生的身体里,他就会一直昏睡,等他醒过来,她早就离赵家村离得远远地了。 可她回来的时候,赵铁生还那么清醒,甚至还能移动,最后一直到公输冉给他包扎好伤口,离开房间,他都是没有昏迷的。看来赵铁生的身体,真不是常人能比的。 “好在不是毒药。”赵铁生心情大好,忍不住贫了一句。醒来之后,他将睡着之前的事都捋了一遍,只记着公输冉怀孕了,他要当爹了。 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公输冉见到他身上少了半截的衣服,上面还有伤口生出来的血,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先换身衣服把,我去盛饭。”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他倒是不担心那个伤口对赵铁生有什么影响,要不是匕首上抹了药,可能这一匕首刺进去,赵铁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如今他睡了这么久,药效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等赵铁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公输冉坐在桌旁,就像以前很多个晚上哪样,她静静地坐在那里,那只兔子就趴在她的脚边。但赵铁生知道,俩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不是真正的毫无保留,但比起以前,确实要少了许多猜忌和谨慎。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饿我就自己吃了。”公输冉将赵铁生就站在自己房门口,也不走过来,忍不住嗔怪道。 “饿,当然饿。”赵铁生连忙走到桌子边坐下,他都一天没吃饭了,怎么能不饿呢。 “今天田婶来过了。”公输冉一边吃着碗里的饭,一边慢悠悠的说道。 以前是她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只是一直觉得胃口不好,吃不下饭的时候也不勉强,如今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也就不那么随意了,即使再没胃口,也要逼着自己吃些东西。 这个孩子,对公输冉来说意义很特殊,就像是失而复得那样,公输冉格外珍惜这个孩子。 “她来做什么?”赵铁生顿了一下,田婶来的时候他昏迷不醒,那公输冉做的事,还有她跟自己闹过的别扭,不会被田婶察觉到吧?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小蒿醒了。”说起小蒿,公输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小蒿是因为她才会有这一遭罪的。 “我当是什么事。她没有看出其他什么吧?”说道小蒿,倒是勾起了赵铁生心里的好奇心,公输冉那天都没有跟小蒿有接触,到底是怎么给他下毒的? “她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屋里都收拾好了。”公输冉仍旧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赵铁生能解小蒿的毒让她有些意外,她没有给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配置解药的习惯,就是因为比起毒药,解药要复杂得多,更何况她配置的毒药,本就不是常见的东西,要想配置解药,哪有那么容易。 言情海 第九十三章 促膝长谈(一) 可赵铁生还是解了小蒿中的毒。 她又开始思考赵铁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蒿的毒,你是怎么解的?”扒了了几口饭之后公输冉实在是吃不下去,索性把碗和筷子都搁到了桌上。 “怎么不吃了?”赵铁生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皱眉问道。 以前他只当公输冉吃不惯赵家村这些简单的饭菜,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可不管赵铁生买回什么菜,公输冉也只是吃俩口。如今知道公输冉有了身孕,身为大夫,赵铁生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只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总不吃东西,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我吃饱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公输冉提醒道。 “你每次都吃这么少,身体会受不了的,再吃一些吧。”赵铁生接着苦口婆心的劝道 ,完全没有在意公输冉问他的问题。 “我真的吃不下了,再吃我就吐了。”公输冉知道赵铁生在担心什么,言语间的气势就弱了几分。 “你想吃什么,明天我到镇上去买。”赵铁生也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公输冉认真的问道。 他倒是希望她多吃一些东西,但如果真是如她所说,吃了会吐的话,他也不想公输冉受那个苦。天底下吃食那么多,总有一样是公输冉想吃的吧。 吃什么?说到吃的,公输冉倒也真的认真的思考起来。现在没有什么比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了,其他事统统得给她肚子里的孩子让路。 可思来想去,她都没想出,镇上能买到的吃食里,有什么是她特别想吃的。 “啊,我知道了,果子,上次你在东山上摘的那些果子。”公输冉就差没跳起来拍手了,这是她目前唯一想吃的了。只是如今都要入冬了,那些果子早就掉光了,要到哪里去找,说了跟没说一样。 “果子?”赵铁生还没舒展开的眉头又皱的更深了,且不说那些果子又酸又涩,没什么好吃的,就说如今马上就要入冬,树上的叶子也掉得光秃秃的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果子。 “算了吧,赶明儿你到镇上的时候,记得买些布回来。”公输冉低头,双手不知觉的放到自己的小腹上,目光也变得异常温柔。 她被卖到赵家村嫁给赵铁生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这么算来,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三个多月了,虽然说现在准备衣服什么的都还太早,但她就是忍不住,总想给肚子里的宝宝做些什么。 “好,那我改天再到镇上一趟?”赵铁生自然知道公输冉在想些什么,只是今天赵虎刚刚找上门来,没见到公输冉,他自然不会罢休,如果自己明天就去镇上的话,赵虎趁机再找上门来的话,那公输冉就太危险了。 他倒是不是很担心赵虎能够伤害公输冉,如今公输冉的本事他也是知晓几分的,他担心的是,公输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赵虎直接给杀了,到时候事情一旦闹大,万一再牵扯出失踪的那几个人,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也不急,你哪天得了空再去就是了”明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比如,怎么对付还活着的赵虎。“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解了小蒿的毒的。”公输冉又把话题绕到这上面。 “小蒿中的是什么毒?”赵铁生反问道。照目前发生的种种来看,公输冉不是原先他想的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在制毒这一方面,赵铁生远远不如她,就比如,但现在为止,赵铁生都不知道怎么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他从来没有问过公输冉被卖到赵家村之前的事,对公输冉大小姐的身份也所知甚少,毕竟有些世家的大小姐,也是身怀绝技的……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 如果公输冉真的是哪个专门研制毒药的家族里的大小姐,那她会这些,也不足为奇。只是,她又是怎么被卖到赵家村的呢,为什么到现在,他去了镇上那么多次,都没有发现有人在找公输冉呢? 俩人不约而同的对彼此道赵家村之前的身份好奇起来,但又谁都没有主动问出口。 “告诉你你不就都知道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了。”公输冉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依赵铁生的本事,田婶要是多说俩句,赵铁生估计连药是怎么配出来的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制毒就跟公输家的机关术一样,是她的看家本领,要是连这个都交代出去,万一,万一哪天有和赵铁生闹翻,那她岂不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只是公输冉不知道的是,对于赵铁生,她就是最大的筹码。 她刚说完,赵铁生便轻笑出声。这么谨慎,还怕自己偷师不成? “我没有给他解毒。”赵铁生端起饭重新吃了起来。 “啊?”公输冉小声叫道。没有解毒,那就是小蒿最后还是等那些毒自己排除体外,所以一直到今天下午才醒过来?那赵铁生怎么知道小蒿中的什么毒,所以等他自己好,他就不怕小蒿中途死掉? 他这个村医当得真是……敷衍啊,真不知道赵家村的村民怎么想的,要费那么大的代价留下赵铁生这么一个村医。 “小蒿中的毒,最后会自己解掉是吗?”赵铁生又接着问道。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一开始他也觉得公输冉有些过了,就为了支开自己,所以就给别人下毒,她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自己解不开她的毒,会是什么后果吗。 现在他明白了,公输冉真的只是为了支开自己,她给小蒿下的毒,看似吓人,实际上最后都会自己排出体外,只是辛苦小蒿遭这么一次罪了。 还有那把她用来伤自己的匕首,刀刃上的药,也不是什么毒药。 或许在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自己的吧,只不过她不愿意承认罢了。想到这些,赵铁生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如今耗子都有了,公输冉也明确表示过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来日方长。 “你都知道他种的什么毒了,干嘛还问我。”公输冉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的游戏一点都不好玩好吗。 “我不知道,你的那些毒,到现在我一个都没看出来是用什么制成的,或者说是认不全,总差那么一两样东西。”可差了那么一两样东西,毒药就不再是毒药了。不管是要了赵木性命的毒,还是害小蒿遭那些罪的毒,乃至是公输冉抹在匕首刀刃上的药,赵铁生都没法将它们的组成一一说出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公输冉咯咯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要是赵铁生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她研究了这么多年,她也太弱了些吧。 “你要是都看得出来那就奇怪呢。”公输冉好不掩饰的说。“那你怎么知道什么都不用做,小蒿的毒就会自己解掉?” 他真的不怕,半路小蒿有个三长两短? “我给小蒿检查过身体,发现不管表面上她看上去多么难受,实际上他的脉象都一直很平稳,没有多大的变化。何况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不敢冒然给他用药。”赵铁生慢慢解释道。 一开始小蒿昏迷不醒,赵铁生给他把脉,脉象上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就在赵铁生以为小蒿会这么一直昏睡的时候,小蒿突然发起热来,但即使这个时候,小蒿的脉象仍旧非常平稳,完全不像中毒之人。 于是赵铁生就有了个大胆的推测,是不是不管小蒿看上去有多么难受,他的脉象都不会变,实际上他都不会有事。叮嘱田婶照顾好小蒿,赵铁生想着自己回家看看,家里能有什么用得上的药,再翻翻老村医有没有关于这些的书。 没想到,一出田婶家,就看到公输冉从自己家院子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公输冉又撇撇嘴,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赵铁生很厉害呢。赵铁生莞尔,并不反驳。 “你是怎么给小蒿下的毒?”这也是他没有想通的,要输公输冉在自己眼皮底下下毒而他自己没有发现他都觉得有可能,但那天公输冉和小蒿什么接触都没有,是怎么给小蒿下的毒? 还是这毒他早就下了,只是刚好那个时候毒发罢了?这倒也说得过去。 “我一开始没想给小蒿下毒,他会中毒也不在我的预料之内。”公输冉坦白道,她要的是能赵铁生,小蒿跟赵铁生并没什么交情,赵铁生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小蒿道田婶家来,往年他都没有来。 她才不会把希望放在小蒿身上,放眼整个赵家村,除了自己,能让赵铁生上点心的人,恐怕就只有田婶了。拿毒本来是给田婶下的,只是最后中毒的却是小蒿。 “不是小蒿?”这么说公输冉还给另外一个人下了毒?是谁?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自己?“那你最开始是打算给谁下毒?怎么最后中毒的人变成了小蒿?” “田婶,我的毒是下在她身上的,至于最后中毒的怎么是小蒿,虽然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大致也可以猜出来。”公输冉直言不讳。 言情海 第九十四章 促膝长谈(二) 那天公输冉正在想着要怎么拖住赵铁生,要不直接把药下在赵铁生身上?不行,这太冒险了。赵铁生是大夫,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他常年和那些草药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察觉到些什么。 她又不能杀了赵虎之后就一走了之,如果被赵铁生发现什么端倪,到时候要想离开赵家村就没那么容易了。 正发愁的时候,田婶就来了。田婶来的时候,公输冉正在房里,对着那包毒药发愁。 听到田婶来了,还是指名道姓要找她,公输冉顿时计上心头,没有走出房门,二十八田婶请进了自己房里。 那次田婶是来问公输冉冬衣准备得怎么样了,公输冉将正在给赵铁生做的衣服拿出来给田婶看,又趁机将毒药下在她身上。 “昨天田婶来找你的时候你给她下的毒?”那天田婶来的时候是在公输冉房里和公输冉说的话,赵铁生也不知道俩人之间说了些什么。 “嗯,她问我冬衣做得怎么样了,我把衣服拿给她看,趁机给她下的毒。”公输冉有几分歉疚,虽然那也算不得什么毒药,但像小蒿这样身强体健的年轻人,也是今天下午才醒过来的,换做田婶,怕是要修养上一段时间。 醒来这段时间,田婶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对公输冉看得很紧很是防备之外,之后也一直很照赵铁生和公输冉俩人。 “可为什么,最后中毒的人是小蒿?”这也是赵铁生一直想不明白的,那天公输冉跟赵虎完全没有接触,如今公输冉有所她是给田婶下的毒,那最后中毒的人怎么就成了小蒿呢? 于是公输冉又把自己的猜测跟赵铁生说了一遍,赵铁生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 听出公输冉语气中的歉疚,赵铁生也不再问她这个问题。 “孩子的事,田婶知道吗?”赵铁生将话题移到孩子的身上,他虽然是大夫,但对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或许还不如田婶知道得多,如今这个家里只有他跟公输冉,公输冉更不必说了,就算她制毒是一把好手,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怀孕,她能知道什么。 所以赵铁生想着,反正到时候公输冉的肚子大了,所有人都会知道的,那还不如早点将这件事告诉田婶,田婶是过来人,多多少少会告诉公输冉该注意些什么。 “还没有。”她垂下头去。那天田婶来的时候面色疲惫,猜也猜得到她肯定是不眠不休的守在小蒿身边。 得知赵铁生还在睡觉的时候,田婶只跟公输冉说让她转告赵铁生小蒿醒了的事就回家去了,看来她真的是累极了,不然换做平时,赵铁生下午还在睡觉,田婶肯定会觉得不寻常,多问两句是不是生病了之类的话,可昨天她什么都没问。 再说了,就算田婶是跟往常一样来串门,这种事,要她怎么说?田婶平日里是对她多有照顾,但那不过是看在赵铁生的面子上罢了,她自己和田婶还没有好到什么都说的地步,总不能就这么直接的告诉田婶,她怀孕了吧。 “明天我去跟田婶说一声。”赵铁生倒是没有考虑公输冉想的那些,只是觉得如今公输冉有了身孕,外面也冷,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吃过饭,照旧是赵铁生洗碗,不过这次公输冉没有接着去逗那只兔子,而是把从赵铁生的药箱里找出要给赵铁生换的药和纱布。 虽然如今那点伤对赵铁生而言,死在算不得什么,但这一刀到底是她亲自刺进去的,就这么放任不管她心里过不去。 等赵铁生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公输冉的影子了,他倒没有多想,往常好多次他洗完碗回来公输冉就已经回访了。这两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怀着身孕,想必是累极了。将门窗关好,赵铁生就回了自己的房里,只是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公输冉坐在他的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只兔子也乖乖趴在她脚边,想到再过三两年,趴在她脚边的兔子就会变成他们的孩子,赵铁生的心就被塞得满满的。 床上放着纱布和药,赵铁生已然明白公输冉的意思,要是以前,划破皮他都巴不得公输冉给他上药包扎,如今公输冉有了孩子,他便什么都不想让她做,生怕累着她。 她只要好好养着,养好自己,养好肚子里的孩子,那就足够了。 “我给你换药。”公输冉原本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笑意清浅的看向他,于是这同时也只得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过去。 “你快些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赵铁生语气有些僵硬,面对公输冉,还是在这种地方,他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早上公输冉给他包扎的时候,那时候因为刀刃上的药已经在他体内发挥作用了,他只觉得晕晕乎乎,也没有心思想其他是,可如今可不一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这么说好像不恰当,公输冉是和他拜过天地的人,他们是夫妻,本就该同床共枕。 “还是我来吧,你自己不方便。”公输冉站起身来,上前将几步之遥的赵铁生拉到床边坐下。“把衣服的扣子解开,再把衣服往上撩一些。”伤在腹部,倒没有把衣服都脱了的必要,公输冉心无杂念,只惦记着快些更是赵铁生换了药,自己好回去休息,这两天也够折腾的了。 “阿冉,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赵铁生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敢去看自己面前的公输冉。虽然知道公输冉真的只是想给自己换药,但赵铁生还是没法在清醒的情况下,在公输冉面前脱衣服。 见他这么扭扭捏捏,公输冉有些不耐烦,她是真的有些困了想早点回去睡觉,平日里赵铁生也不是这样扭捏的人啊,难道自己抹在刀刃上的药还伤到了赵铁生的脑子?不应该啊。 “你今儿话怎么这么多,都说了我给你换,我又不会再给你下毒,你怕什么?”反正她做的事赵铁生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公输冉也懒得再维持往日那种温顺听话的形象。 她是公输家的幺女,自幼就是万千宠爱,爹爹宠着她,娘亲为她不像女孩子头疼,哥哥从来不会对她大声说话,每次闯了祸,都是哥哥帮她收拾烂摊子……家破人亡之前,她虽然不是嚣张跋扈的人,但是也是个活泼好动的闯祸精。 只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又被卖到赵家村,再也没有人护着她,再也没有人会为她收拾烂摊子,她哪里还活泼得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铁生见公输冉有些不高兴,连忙摆手道,他自然不担心公输冉会不会给她下毒。只是……算了,她高兴就好了。 这么想着,赵铁生将外衣都脱了,只穿着一件里衣,然后把衣服往上撩,露出受伤的腹部。公输冉也没愣着,俯过身去解开纱布,等伤口露出来的时候,公输冉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白天她包扎得太匆忙,都没仔细去看伤口。 她还以为自己刺得不深,如今看来,还是下手重了些。将伤口周围擦干净,公输冉问道:“还疼吗?” 赵铁生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你不必挂怀。”赵铁生倒是没见这些伤放在心上,他身上的满是伤痕,看来自己以前是经常受伤的人啊,不然也不会被老村医捡回来。 “你恨我吗?我差点杀了你。”公输冉将帕子放到一旁,拿起床上的药,准备给赵铁生上药。“要是疼你就告诉我一声。”赵铁生点点头。 将瓶子里的药,慢慢洒到赵铁生的伤口上,这一过程中,赵铁生失踪没有出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公输冉认真的神情上,她每洒一点药,眉头就皱一下,就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上个药罢了,赵铁生想象不到,她在杀人的时候,该有多害怕。 上了药,公输冉拿过纱布,开始给赵铁生包扎。她的手时不时拂过赵铁生的腰间,冰凉而轻柔,赵铁生却觉得她拂过的地方,像是点着了一簇又一簇的火苗,他的腰间烫得吓人。 “赵铁生,你恨我吗?”公输冉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赵铁生也问过她,她没能给赵铁生一个确定的答案,如今却轮到她来问赵铁生了。“我不恨你了。”公输冉又补了一句。 刚醒来的时候,她确实恨过赵铁生,后来她才知道,她恨的是前世那个恶劣的赵铁生,是自己受到侮辱时,没有及时出现的赵铁生,还有,拜堂之后强迫她的那个赵铁生。 醒来的这段日子里,赵铁生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她还在介意,赵铁生这辈子还是强迫了她。如今有了身孕,她反倒释怀了。 说到底,赵铁生也没有欠她什么了吧。 她不恨他了,那赵铁生呢,他会恨她吗,在她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她回来,赵铁生没有说什么,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但这一切,是不是都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 言情海 第九十五章 促膝长谈(三)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赵铁生的回答,公输冉眼里的神色黯了黯,迅速将包扎好的纱布打了结,直起身来。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公输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过身准备离开。 也怪不得赵铁生,重生的这段时间里,赵铁生对她可谓是万分包容,就像三娘说的,自己总做那些败家的事,除了赵铁生,也只有赵铁生会惯着自己。最后自己却刺了他一刀,要不是有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回来了,就算赵铁生不揭穿自己,也不会再对自己那么好了吧。 “阿冉。”身后传来赵铁生略带沙哑的声音,公输冉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片刻之后,赵铁生就从身后环住她,双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阿冉……”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他唤她的名字,极尽缠绵,热气扑在她耳边,公输冉觉得自己双颊有些燥热。 “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赵铁生接着在她耳边说着,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也放到她的小腹上。 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个孩子就会来到他们的生活中,光是想着,赵铁生就觉得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至于公输冉问的有没有恨过她,他那里恨得起来。 “阿冉。”赵铁生又喊了一遍。光是叫着她的名字,赵铁生都快要笑出声来。阿冉是他一个人叫的,不同于其他人。 “阿冉,我心里有你,你该是知道的。”赵铁生想起那个晚上,公输冉问他喜不喜欢自己,那时候赵铁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落荒而逃。 他一直都是喜欢她的,他不相信公输冉感觉不到。如果说以前他还担心公输冉会不会还在恨自己,那现在公输冉都亲口说了不再恨他,那他更是无所畏惧了。 “我……”公输冉张了张嘴。很快被赵铁生打断。 “你先听我说完。”赵铁生打断公输冉,将自己的头从她的左肩移到右肩,接着道:“以前你不是问我,到底是谁吗,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赵家村了。那个时候,也有很多人问我是谁,从哪里来。”赵铁生开始回忆以前的事。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叫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刚醒过来的赵铁生,发现自己答不上这些问题的时候,陷入了恐慌,他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这比他身上所有的伤口加起来还让他觉得痛苦。 “我曾经试图强迫自己去回忆以前的事,但根本做不到,我只要试图去想过去的事,头就会异常的痛。”最严重的时候,他痛到昏了过去,后来老村医知道了将他骂了一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赵铁生才跟着老村医学医的。 “义父时候,我就想离开赵家村,到外面看看,或许能想起些什么来。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走,田婶就说,要跟我娶媳妇。”其实从老村医去世没多久,赵家村里的人就开始计划怎么留住赵铁生了。 “所以你为了娶媳妇就留了下来?”公输冉突然冲赵铁生怀里挣脱出来,转身看向赵铁生。她以前还一直在想,赵铁生身手不凡,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山野村夫,既然老村医都去世了,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赵家村。 原以为赵铁生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没想到他却是为了娶媳妇,这样的理由让公输冉哭笑不得,他这是多担心自己娶不上媳妇,万一村民们给他买的是个貌丑的女人呢,这连美人计都不算,赵铁生就这么中计了? 怀里突然落空,赵铁生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又担心公输冉那么大的动作会不会伤着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连忙伸手去扶公输冉,却见公输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平日里不苟言笑,居然为了娶媳妇留了下来。”公输冉轻笑道,华丽的醋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胡说什么呢。”赵铁生在心里偷笑,又拉过公输冉,从后面环住她,恢复刚刚的那个姿势。 “阿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吗?”赵铁生开口问道。 第一次见到他,公输冉都不用回想,自然是拜完堂进了洞房之后了,在赵铁生进洞房之前,公输冉都是被绑着的,后来赵铁生来了才把绳子给她解掉。 “你给我解掉绳子之后。”公输冉说的有些不自然,她还是没办法说是洞房的那天晚上。 “可是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赵铁生轻声叹了一口气,他呼出的热气扑在公输冉的耳朵上,弄得公输冉耳根发痒,可她的手被赵铁生握着放在小腹上,她只好偏了偏头,蹭了蹭赵铁生的脸颊。 “那你第一次见我在什么时候?”公输冉问道,既然不是那次,那赵铁生早就见过自己了,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你刚到赵家村的时候,田婶带我去看,说你就是那个要嫁给我的人,问我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公输冉是赵家村的村民用来留住赵铁生的,但田婶倒是真的为赵铁生着想,害怕赵铁生对买的人不满意,就私底下带赵铁生去看。 鬼使神差的,赵铁生就跟着去了。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跟着田婶去,他明明就没有想要接受村民们的建议的意思。 “所以你对我……很满意?”公输冉不知道还有这些事,这么说来,要是当时赵铁生看不上她,那么赵家村的村民又会怎么安置她呢,再把她卖到其他地方? “阿冉,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赵铁生接着说道,他怀里的公输冉身体僵了一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周围全是陌生的人,就像我刚醒来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 所以他才会心软。 他怀里的公输冉轻轻点了点头。她怎么会不怕,短短几天,她就从公输家最受宠的大小姐,沦落到被卖进穷乡僻壤的女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痛,好不容易在忠仆的保护下逃出来,结果落到人贩子手上。 赵家村的人把她买下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感激的,那些人看上去真是再淳朴不过的人了,公输冉真的相信他们是相帮自己,所以才会将她从人贩子手上买下来。 一到赵家村,那些人就露出了本性,也不再对她客客气气,好像是觉得公输冉再也跑不出去,他们便毫不保留的把买下公输冉的目的说了出来。 那一刻,公输冉真是万念俱灰,爹娘和哥哥都死了,一路护着她的奶妈也送了命。那些原本在她看来再淳朴不过的村民,如今摇身一变,一个比一个还要吓人。养尊处优惯了,突然面对这些,她哪里会不害怕。 “我问田婶,如果我说我不娶你的话,他们会怎么对你。”心软是又,但赵铁生还没有想要娶公输冉的想法。“田婶说,如果对你不满意,就重新给我找一个,至于你,村里谁出得起钱就把你嫁给谁,如果村里都没有人出得起,就到镇上去问。” 她心里一惊,谁出得起钱就给谁,那要是出得起钱的事赵虎他们那伙人的任何一个呢?又或者,赵虎那一伙人,合伙买下她呢?公输冉不敢再接着想下去。将身子往赵铁生怀里缩了缩。 “田婶说,你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出了事才走到这一步。那时我就想,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是不愿嫁到这里来的,如果逼急了,你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赵铁生感觉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便将双手收了收,将公输冉抱得更紧了些。 “我想反正我都要离开赵家村了,不如就应下这门亲事,然后顺便带着你离开得了。所以我跟田婶说不用找了,就这个吧。”赵铁生轻笑道,那时候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 “那后来为什么……”公输冉忍不住开口,后半句话没问出口。按赵铁生说的,他一开始也不想娶自己,还打算带着自己离开赵家村,那为什么洞房那天晚上,还是强迫了她?就算赵铁生提过要离开赵家村,那也不是为了去找他以前的回忆。 “至于后来。”赵铁生知道公输冉指的是什么,公输冉被按着跟他拜了堂,洞房那天晚上,在站台上刚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还没等他把自己的本意跟公输冉说清,公输冉就扑上来,大有一种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两人就在床上起了争执,公输冉嘴里骂着赵铁生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赵铁生心里也有气,自己明明是好心,她却这么不识好人心。 再加上几番争执下来,公输冉身上的喜服也被扯掉许多,也不知怎么,他脑子一热,就和公输冉有了夫妻之实。 最后公输冉昏了过去,赵铁生心里也愧疚起来,他明明是想做件好事的,没想到最后真成了公输冉嘴里的小人。 他都做好公输冉醒来之后再找他拼命的准备了,只是公输冉醒了之后,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不吵也不闹。也就是那天晚上之后,两人就一直分房睡。 言情海 第九十六章 守护 至于后来,公输冉努力和赵家村里的人相处,努力操持着这个家,这些都是在赵铁生意料之外的。 “阿冉,我当时不是有意的。”赵铁生的语气里有些许歉疚,虽然现在看来,他当初假戏真做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始终是因为当时他强迫了公输冉,才会在她心里留下那么深的阴影,导致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心里一直对他有恨而他居然不自知。 不过,还好,如今他们有了孩子,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原来是这样……公输冉倒是不知道这些事,以前俩人虽然看上去关系和谐,但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和谐罢了,或许说是赵铁生一厢情愿的和谐。在公输冉眼里,赵铁生还是哪个强迫她的恶魔,只是伪装起来了,所以她时时防备着他。 俩人最有默契的事就是,对公输冉是被卖到赵家村的事讳莫如深,赵铁生不问公输冉她以前的事,公输冉自然不会主动同他说起。俩人都默契的闭口不提,却不知这样反而成了横亘在俩人之间的坎。 如今这么看来,公输冉倒是要谢谢赵铁生了,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应了下来,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还会被转手几次,被卖到什么地方。 “赵铁生,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恨了。”公输冉将头靠在赵铁生胸前,深吸一口气后轻声说道,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靠在赵铁生怀里,她突然觉得好累。 她那里还有什么资格说恨呢,要不是赵铁生答应娶她,她现在会在哪里?她可不认为那些村民再将她转手一次,她会有什么好的归宿。如果前世洞房那天晚上她再冷静一些,听听赵铁生的话,说不定赵铁生早就把她带出了赵家村。再不济,之后的日子她像现在这样,不那么强硬,示示弱,把自己和赵铁生的关系处理得好一些,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原来,所有的所有,本该是可以避免的。 “阿冉,你是该恨我的。”赵铁生也将头从公输冉肩上抬了起来,由着公输冉靠在他的怀里,他等公输冉的那句话等了实在太久了。“后来我一直想着,到底该怎么缓和我们的关系,我真害怕你一直恨着我。” 只是让赵铁生不知所措的是,公输冉醒来之后,对他虽然有所防备,但恨意却是没有表现出多少来,对他跟对赵家村的其他村民一样,一样的和善,也一样的疏远。有了这样的发现之后,赵铁生倒宁愿公输冉是恨他的,起码这样在她心里,他和其他人还是有区别的。 “我累了。”公输冉喃喃道,她是真的累了,这几天连着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她应接不暇,再加上她又有身孕,本就有些心力交瘁,如今得知这些事,她更是觉得疲惫不堪。 “我送你回去休息。”思索片刻之后,赵铁生开口道。 如今公输冉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吗,但他也不能操之过急,只要公输冉对自己不再心怀芥蒂,那就什么什么都好办了,何况,她现在肚子里有着他们俩人的孩子。 靠在他怀里的公输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赵铁生将她打横抱起,往公输冉的房里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公输冉眼睛依旧闭着,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赵铁生又不放心的给她把了把脉,确定公输冉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除去鞋袜,在征得公输冉的同意之后,赵铁生又帮她把外衫脱了,只留下一层单薄的里衣,如今天冷,赵铁生怕冻着公输冉,连忙讲被子给公输冉盖好。 将被子又往里面掖了掖,赵铁生坐在床边,看着公输冉略显苍白的脸庞,伸出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百味陈杂。 “好好休息,阿冉。”他喃喃一句,准备起身离开,公输冉的手却忽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扯住他的衣角。 “你别走。”她看向赵铁生的双眼满是惊恐。“我害怕。” 自从杀了第一个人之后,公输冉就开始做噩梦,她总是梦到那些人要带着她下地狱,有多少个晚上,她连眼睛都不敢闭上,生怕一闭眼,就见到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又一个晚上,她都要等到天亮才能睡过去。 衣角被拽住,赵铁生也停下起身的动作,将公输冉的手放回被里。 “我不走,我在这里看着你,快些睡吧。”赵铁生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的哄道。公输冉的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赵铁生的手,确定他在自己身边,这才闭上了眼睛。赵铁生怕公输冉的手露在外面会冻着,只好将自己的手连带着她的手一起伸进被子里。 “赵铁生。”就在赵铁生以为公输冉睡着了,准备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的时候,公输冉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赵铁生只好打消收回手的这个念头,轻声应道:“我在呢,你睡吧。” 自从他不上山采药之后,公输冉每日起得晚的事他也知道,只是他只当做这是公输冉的习惯,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她早起了也无事可做,她愿意睡就睡吧。如今看来,也并不全部是公输冉的习惯这么简单啊。 好像只是为了确定赵铁生是不是还在一样,公输冉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下文,仍旧闭着双眼,赵铁生不敢再抽回手,只好乖乖守在床边。 第二天公输冉醒来见到的便是赵铁生坐在床边,眉眼间皆是疲惫,却仍旧一脸温柔的看着她,他的一只手,还在被子里被她紧紧握住。 昨夜一夜好眠,在她要见到那些死去得人的时候,她总能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温柔缱绻,把她从噩梦的边沿拉回。原来竟是如此,赵铁生就这么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夜,冻了一夜。 “醒了?”赵铁生一脸柔情的注视着她,笑道。 “你在这里坐了一晚上?”黛眉微蹙,公输冉明知故问。他又何至于做到这一步,现如今公输冉倒是不恨赵铁生,但她还没有赵铁生的那般深情。 现在她不需要再扮可怜去博取赵铁生的温柔与纵容,也愈发害怕赵铁生对她的温柔。赵铁生是真心对她好,公输冉害怕她回应不了赵铁生的好。 灭门之仇未报,她还没有真正的自由,能给赵铁生的,恐怕也只有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于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能承诺。 “昨天还做噩梦吗?”赵铁生避而不答,反问道。 还?公输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赵铁生用的是“还”这个字,他知道自己以前做噩梦的事?昨晚自己睡着的时候,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昨晚说什么了吗?”其他的她倒不怕,反正她做的事,赵铁生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其中的细节想必赵铁生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她担心的是自己重生的事,自己睡着时会不会无意中说漏些什么? 不过这种事,就算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她疯了,满口胡话,更何况还是在梦里说出来的呢,就算赵铁生真的听到了什么,她也可以说是噩梦。 “你没说什么。我去烧水,你再躺会。”赵铁生看了看被子,公输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一时窘迫,连忙松开手,赵铁生这才把自己的手从公输冉的被窝里抽出来。 他对公输冉说了谎,怕被公输冉看出什么端倪,所以急着要离开。他告诉公输冉昨晚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其实,公输冉说了。 即使是睡着之后,公输冉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赵铁生不敢直接将手抽回来,怕吵醒公输冉。床上的人,眉头紧锁,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赵铁生伸出手,想抚平公输冉紧皱着的眉头。 但不管他怎么抚平,下一秒公输冉的眉头都会皱起来。她就这么不快乐吗,即使在梦里也要这样子皱着眉?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略带哭腔的声音,像是尖叫,又像是在祈求。公输冉突然喊道,但仍旧没有醒过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他大概也猜到了公输冉做的是什么梦,心里一阵唏嘘。若说以前他还怀疑公输冉回来会不会还有什么目的,她说要生下这个孩子会不会只是在暂时安抚自己,那如今他什么怀疑都没有了。 即使是在梦里,公输冉记挂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于是赵铁生就坐在床边,轻声地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知道公输冉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才作罢。之后公输冉好几次像是要做噩梦,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赵铁生也不敢抱她,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过给公输冉,只好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至于这些事,就没有必要告诉公输冉了。那只是在梦里罢了,如今赵铁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离开公输冉的房里到厨房去烧水,公输冉并没有立即起床,又接着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有过了一遍,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那只兔子还趴在她的床边,昨晚没人将它送回柴房,赵铁生将公输冉抱回来的时候,它也跟着蹦了过来,之后就一直趴在公输冉床边。 言情海 第九十七章 赵虎欲同公输冉算账 迅速穿好衣裳,公输冉抱着那只兔子出了房门,外屋赵铁生早就将炭盆烧了起来,公输冉连忙坐到炭盆边上,这才将兔子放了下来。 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赵铁生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道:“我给你兑好了水,洗把脸吧。” 等公输冉洗漱完之后,赵铁生又给她把了把脉,确保公输冉和孩子都没有事,才满意的松开公输冉的手。 “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诊脉,你不要嫌烦,不这样我放心不下。”赵铁生这次没有坐到公输冉的对面,而是坐到了她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公输冉的小腹,似乎是想要感受到她腹中的孩子,公输冉倒是也由着他。 只有赵铁生爱这个孩子,她才能放心。 “嗯,我知道了。”公输冉轻声应道,低头看着赵铁生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眼里的温柔满的快要溢出来。 “你还是太瘦了,该好好补补才是。”赵铁生感叹道,早知道以前公输冉不愿意吃饭的时候,他就该想方设法的让她多吃一些,哪怕是强迫她也好啊。那时候公输冉对他还有所顾忌,不愿意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如果他强硬一些,公输冉也只能乖乖吃饭。 如今就不一样了,别说公输冉会不会听他的话,他就差把公输冉供起来了,哪里还强硬得起来。 “我会多吃些的。”这次公输冉倒是配合,她对这个孩子的在乎一点也不比赵铁生少,以前不想吃东西她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如今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会努力多吃些东西。 “那就好,你在家里好好休息。”赵铁生将手从公输冉小腹上收回来,从凳子上站起身来。那日他的猜测是对的,如今小蒿的毒已经解了,但他昨天昏睡一天,田婶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如今该去看看了。 事情是因公输冉而起,赵铁生觉得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再加上田婶在赵铁生心里,也不同于赵家村的其他村民,小蒿是田婶的侄子,就算看在田婶的面子上他也会对这件事多上点心。 赵铁生带上门出去了,公输冉在炭盆边坐了一会之后也起身到厨房准备午饭。现在她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要是再等几个月,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到时候不知道做饭的问题怎么解决。 像前世那样,继续到田婶家蹭饭,然后连亵衣亵裤都要赵铁生帮她洗? 摇摇头,公输冉不自觉的笑了笑,真是魔障了不成,现在不是还早着吗,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有功夫想这些,还不如早点把午饭做了呢。 抛开那些杂念之后,公输冉这才开始做饭,在厨房转了一圈之后,公输冉才发现,赵铁生把他能做的都给做了。 米淘好了,菜洗好了,锅碗瓢盆全刷干净了。只要是他能做的,全都没给公输冉留。这一点公输冉倒很是满意。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公输冉往讨好的米里加水,把饭煮上之后,开始切菜,赵铁生怕刀柄太凉,早早地就把菜刀放在炉子边,现在公输冉拿起来手里还有一股暖意。 先将葱姜蒜末这些佐料切好,公输冉正准备切其他的东西,厨房的门忽然被打开,公输冉切菜的手一顿,看清来人之后,她将手里的菜刀攥得更紧了些。 来人斜倚在门框上,一脸猥琐的看向拿着菜刀的公输冉。 “你来做什么?”公输冉清冽的声音里满是怒气。她都没去找他,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哼,正好如今赵铁生不在,不如趁现在……公输冉另一只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糟了,今天没把机关弩带在身上。 她不动声色的将拿着菜刀的手垂到身侧,提防着赵虎突然靠近。如今她手上没有机关弩,单凭蛮力的话,她肯定不是赵虎的对手,再加上她得时刻小心自己的肚子,最好不要跟赵虎发生什么肢体上的斗争。 “我呸。”赵虎没了往常的殷勤,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怎么,赵铁生那个木头能满足你了是吗,这么耍老子?”一想到那天自己在后山上冻到大半夜,赵虎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第二天他来找公输冉的时候,公输冉给他一个理由,再好好哄哄,他如今满心扑在公输冉身上,兴许就不计较了,可偏偏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是赵铁生出来打发他的,这让赵虎心里的愤怒愈演愈烈,以至于再见到公输冉的时候,都没了以前的殷勤。 他却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虽然冻了很久,但好歹捡回一条命。 “大白天的往这里跑,你就不怕别人看见?”公输冉冷笑道,她试图用往日那些手段,先安抚住赵虎。如今她手上没有机关弩,真的和赵虎起了冲突,她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更别说要把赵虎杀了。最重要的是,她不会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老子怕个屁。”这句话赵虎几乎是吼出来的,以前公输冉就总是这么跟他说,不要来往的太频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不能太明显,要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可最后呢?最后就让他冻了那么久?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赵虎一脸凶狠,一边说着一边朝公输冉走去。在他眼里,公输冉不只是那天没去,第二天还起不来,在他看来,公输冉就是背叛了他。 “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去了,是你没有去,如今反倒来怪我。”公输冉想起当时赵铁生带她离开后山时落在那里的那块红布,大言不惭的说。 事实确实如此,那天她的确去了啊。 “放屁,老子从天还没黑等到半夜,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赵虎自然不信公输冉的话,那天他等了那么久,确实是没有任何人到那个地方去。 如今这天气,谁没事往山上跑啊。这小贱人,耍了他不说,如今还想拿这种话来诓他,看来自己真是对她太好了,好到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赵虎在心里暗暗骂道。 在他看来,公输冉这个被卖到赵家村的女人,不过是因为她大小姐的身份,自己才多看她两眼。当然,公输冉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 “你不想去就直说,害我白跑一趟,如今反倒拿这种话侮辱我,既然这样,以后我们也不用来往了。”公输冉跺了跺脚,佯装生气。 以往见她这样,赵虎都会巴巴的哄着,什么都由着她,如今赵虎正在气头上,听到公输冉最后一句话,更是怒火中烧,说到底,她想说的不就是最后一句话吗,前面的都是放屁,说是自己没去,把责任推给自己,然后好提出不来往这件事。 他在公输冉身上花了那么多精力,到现在什么实质性的便宜都没占到,那里是公输冉说不来往就不来往那么简单的。 越想越气,赵虎上前一把夺过公输冉手里的菜刀扔到一旁。公输冉没料到今天赵虎居然不吃她这一套,没缓过神来菜刀就被赵虎扔到一旁了,她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朝门边看去,赵铁生怎么还不回来? “小贱人,就知道你是耍老子的。怎么,如今赵铁生能满足你了,就想着把老子踢到一边吗,我呸,老子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赵虎一步步朝公输冉走去,逼得公输冉连连后退,心里也越来越焦灼。 “我说了那天我去了,至于你为什么没见到我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在东山上见到上次你给我的那块红布?”公输冉强装镇定,继续跟赵虎周旋。赵铁生到田婶家只是看看小蒿的情况,连药箱都没有带,应该不会待太长时间。 她只要冷静一点,尽量多拖一会,赵铁生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赵虎就是想放肆,也得顾忌着赵铁生。 “老子下山的时候路都看不清,看个屁的红布,你他妈别再骗老子了。”赵虎想都不想的就挥了挥手。那天他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有没有月亮,山路不好走,他还摔了好几跤,哪里会注意什么红布。 “你要是不信你现在到后山去看,肯定能找到那块红布,我见你迟迟不来,就将红布留在那里了,等你到了才好知道我去过,你不信你就去看。”公输冉信誓旦旦的说,不出意外,红布肯定是有的,只不过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就只有公输冉自己知道了。 管他为什么,如今先稳住赵虎才是要紧的事。言语间,赵虎已经站到了公输冉的面前,眼里泛着淫光,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猥琐不堪。 “看个屁,老子知道你在诓我,你不就是怕人家看到你跟老子在一块,污了你这大小姐的名声吗,我今天就要让别人看看,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是怎么勾引男人……” “啪……”赵虎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公输冉的一个巴掌。“把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公输冉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毕竟也是杀过人的人,有一瞬间赵虎被他流露出来的那股杀意给骇住,但随即又恢复过来。 不就是一个双手只拿得动绣花针的大小姐吗,大腿都拧不过自己的胳膊,他怕个屁啊。 言情海 第九十八章 信口雌黄 挨了公输冉一巴掌的赵虎 ,已经顾不得如今自己是在赵铁生家里,而赵铁生随时会回来。他又朝前迈了一步,公输冉连忙跟着后退一步,只是她本来就是在火炉边切菜,如今赵虎在前面挡着,她已经是没有退路了。 “怎么,你敢做还不让老子说了?”赵虎冷哼道,心里更加笃定公输冉就是在耍他,如今她玩够了,就想把他一脚踢开,哪有那么容易。 “我告诉你,赵铁生就在隔壁,你最好赶快离开,到时候他回来见着你,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公输冉瞥了门口一眼,却连赵铁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 谁知道赵铁生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呢。 “别他妈拿那个木头来吓老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怕。老子倒是要看看,赵铁生知道你到处勾引男人之后还会不会把你当成宝。”说完,赵虎就放声笑了起来,看上去真是豁出去了。 勾引他的是公输冉,在赵虎看来,主动勾引男人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必赵家村的村民也是这么认为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站在他这边…… 他一口一个勾引,公输冉实在是听得恶心,对这群精虫上脑的男人,她哪里用得着勾引,稍微和颜悦色一些,那些人就当她是在对他们投怀送抱,她连手指头都不用动,就会有人主动贴上来。 而那些自己贴上来的人,都死在了机关弩上,就只剩赵虎一个了,偏偏如今他还不能拿赵虎怎样,还得提防着赵虎伤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满腔怒火的公输冉抬起手还想给赵虎一个巴掌,但这次赵虎有了防备,公输冉这一巴掌不仅没打到赵虎,还被他抓住了手腕。赵虎握住公输冉的手腕,用力一扯,公输冉就向前倒去,她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这一倒,就径直倒在了赵虎的身上,赵虎另一只手连忙搂住公输冉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怎么,赵铁生还是没能满足你吗,一来就对老子投怀送抱……”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着握着公输冉手腕的手一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爬起来时,就看到刚刚他站的那个位置上,站着赵铁生,而公输冉也被赵铁生搂在怀里。 “你有没有事?”赵铁生连忙伸手覆上公输冉护着肚子的手。自己刚说会保护好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才一转身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他得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早点离开赵家村才是。 “还好你来得即使。”公输冉还有些后怕,赵虎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往日只要她佯装生气,赵虎就会对她言听计从的,今天却软硬不吃。要是赵铁生来得再晚一些,谁知道赵虎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赵虎,只觉得浑身上下跟要散了一样,妈的这根木头下手真狠,平日里对谁都爱理不理的,还不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了,也不看看公输冉背着他勾搭了多少男人。赵虎在心里鄙夷道。 “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谈谈铁生兄弟。”知道自己打不过赵铁生,于是赵虎也不敢计较赵铁生把自己甩出去的事,又皮笑肉不笑的凑上前去。 “滚。”赵铁生还没开口,公输冉就先叫道。不用赵虎开口,用脚趾头她都能想得到赵虎要对赵铁生说些什么,她实在不想被那些污言秽语污了自己的耳朵。 见公输冉情绪激动,赵铁生伸手在她后背轻拍着安抚她。 “你不要气,交给我就好了。”他附到公输冉耳边说道,然后又抬起头,转向离自己五步之遥的赵虎喝道:“趁我还没有动手,赶快滚出去。” 一进门见到赵虎搂着公输冉的时候,赵铁生都要吓死了。他怕公输冉一怒之下杀了赵虎,又怕赵虎伤着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呸,老子告诉你,别他妈不识好人心。”赵虎变了脸,宠着赵铁生和公输冉的方向啐了一口。“怎么,你还不知道这个女人背着你干的那些事吧……”赵虎试探地说。 他指的是公输冉背着赵铁生勾引其他男人,而赵铁生却以为赵虎也知道了公输冉杀人的事,想拿这个威胁自己,心里顿时起了杀意。 若是留着赵虎,万一哪天他把公输冉的事说出去,那就麻烦了。起码在离开赵家村之前,公输冉做的这些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知不知道,又与你何干,不想死的话赶快滚出去。”赵铁生放在公输冉腰间的手握成拳,虽然他想要赵铁生的命,但好歹还存了一丝理智,赵虎现在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自己家里。 “瞧瞧铁生兄弟这话说的,我知道你取个女人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个大家小姐,刺猬肯定不能跟一般女人比……”赵虎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意有所指。“我不过是看铁生你这么老实,怕你上了别人的当吗?” 见自己说得这么明显了,赵铁生依旧不为所动,赵虎就猜测赵铁生对这件事肯定是知晓几分的,只是因为懦弱所以不敢拿公输冉怎么样,又或是,他已经被公输冉吃得死死的了。 如此一想,赵虎更觉得公输冉好手段。 “我再说一遍,不想死就赶紧滚。”赵铁生话里带着隐忍的怒气,如今不说是公输冉想要赵虎的命,就是他自己,也不会让赵虎活得太久。“你知道些什么,最好自己烂在肚子里,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刚说完,赵虎就放声笑了起来,以前他只当赵铁生是个木头,却不知道赵铁生窝囊成这个样子,自己的女人背着自己勾引其他人,赵铁生居然还威胁自己不要说出去? “我说铁生兄弟,是不是这小娘们床上功夫了得,勾得你都找不着北了,你居然为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威胁我?”说完赵虎又笑了起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外来客也敢威胁他。 “不想死就滚出去。”公输冉气急,巴不得上前撕了赵虎的嘴,只是赵铁生搂着她,她没法上前。要是机关弩现在在她手上,赵虎哪里还有说这些话的机会。 “哟,别急嘛。”赵虎的眼神在公输冉身上上下游走,恨不得扒掉公输冉的衣服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既然你敢做,还怕我说吗,这木头不介意,你怕什么。” 虽然赵铁生可能不介意,但依他看来,公输冉倒是很在意这件事嘛,反正如今他和公输冉已经撕破脸了,赵虎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将这件事闹开,让公输冉身败名裂。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呗,到时候,可就由不得公输冉了。 “哦,是吗?你想说什么?”公输冉突然笑道,那笑声让赵虎觉得,自己在公输冉眼里,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 为什么?刚刚公输冉明明还不希望自己多说的,怎么突然间就变脸了? “说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赵虎冷笑道,公输冉说话向来半真半假,他可不能又被她糊弄了。“明明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装什么清高。” 听到“水性杨花”这个词,赵铁生就想松开公输冉去教训赵虎,但公输冉先反应过来,将赵铁生的手按回她的腰间。 “我是不是水性杨花,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公输冉瞥了赵虎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赵铁生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 哪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她如今要做的,是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至于赵虎,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收拾他。 “我呸,装什么贞洁烈女。”赵虎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公输冉皱了皱眉,看来一会得好好把家里打扫一遍才是。 “你他妈勾引老子的时候呢,铁生兄弟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娘们趁你不在的时候勾引我,啧啧,你是没见着……”赵虎啧啧不已,又从“我”换成“老子”,仿佛公输冉为了勾引他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事。 “不过啊铁生兄弟,这大小姐就是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啊,那滋味简直是赛过了活神仙啊……”赵虎一脸猥琐的回忆,就好像他和公输冉真的发生过什么。 他越说越没边,甚至还编造出一些不存在的事,公输冉却仍旧只是面色如常的看着她。而赵铁生呢,要不是公输冉一直死死拉着他的手,如今赵虎怕是没有站在这里说话的命了。 他心里自然清楚赵虎的这些话都是胡编乱造的,那日公输冉去见赵虎,就是他亲手将公输冉带回来的。就算他没有将公输冉带回来,她和赵虎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顶多,就是赵家村多死一个人。 早知道,那天他就等公输冉杀了赵虎再把他带回来,或者是,帮公输冉杀了赵虎,然后俩人一起回来,这样或许俩人还能免去一场争执。 还好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不然赵虎就算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言情海 第九十九章 对峙 将赵铁生的手死死拉住,公输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脸上依旧是清浅的笑意,赵虎却看得心里发颤,她就真的不怕自己把她的事说出来? “你莫不是脑袋摔坏了?相公,你得好好给他治治才是。”公输冉抬头望向身侧的赵铁生,言语间尽是嘲讽。 她和赵虎之间,这辈子绝不会发生那些事,赵虎若不是脑子摔坏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看着她眉眼里都藏着俏皮,赵铁生无奈的笑了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都把脏水泼到她身上了,她还有心思同自己说这些玩笑话。 “我会好好给他治的,你不用担心。”赵铁生将放在公输冉腰间的手抬了起来,摸了摸公输冉的头发。 “你俩别他妈恶心老子,这小娘们做的那些事谁不知道,那赵木怕也是死在她手上。”赵虎突然恶狠狠的说。 其实他就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在他看来,像公输冉这种连锄头都拿不动的大小姐,怎么会杀得了人呢,就是见到血,也得下得屁滚尿流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公输冉和赵铁生迅速对视一眼,赵铁生更觉得赵虎不能留,他如今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保不准出了这个门他还会说。 “我要是杀得了赵木,一定会先把你杀了。”公输冉愤恨的说,赵虎更加笃定公输冉根本不会有杀人的本事。 “他是不是你杀的老子不知道。”赵虎挥了挥手,接着道:“但赵木那个短命鬼可是跟我们说过的,说这小娘们勾引他,还要跟他睡觉,铁生兄弟,该不是你怕别人知道这小娘们跟别人乱搞,就杀了赵木灭口吧?乡里乡亲的,你小子可不能这么狠啊?” 这只是赵虎的猜测,既然说认识公输冉杀的连自己都不信,那把这一切都推到赵铁生头上总是可以的吧。 因为公输冉和别人乱搞,被赵铁生知道了,赵铁生被公输冉迷昏了头,又害怕别人知道公输冉乱搞的事,所以就把和公输冉乱搞的人都杀了。这样一来,还可以把失踪的其他人都推到赵铁生身上。 成了杀人犯,再想把赵铁生赶出赵家村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赵铁生一走,公输冉不就是人自己搓圆捏扁吗? 赵虎快要笑出声,这么好的计划,也就只有他赵虎能想出来了。 另赵虎没想到的是,赵铁生听了他这些话,没有急于辩解,也没有气急败坏,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样的眼神让赵虎烦躁起来。 一开始赵铁生还担心赵虎知道公输冉杀人的事,如今听赵虎这么说,他反倒放下心来了。赵虎能怀疑是他杀的人,就证明赵虎对公输冉杀人的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赵铁生冷笑道,将话题往自己身上扯,只要赵虎的目光不停在公输冉身上,他都无所谓。 “老子就知道是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干的,你吃我们的,穿我们的,为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贱人,就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就闹到村长那里去。”赵虎言之凿凿,说的好像赵铁生承认了一切一样。 他巴不得这些事都是赵铁生干的,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件事越闹越大,闹得赵家村所有的人都知道,然后趁机把赵铁生赶出去,到时候他赵虎就是赵家村的英雄了,他做了半辈子流氓,倒还没做过英雄呢。 “说法?”公输冉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张精致的小脸显得格外魅惑,赵虎一时看得呆了。“你想要什么说法?告诉所有人你摔坏了脑子吗?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吗?自己流氓那么多年,你觉得会有几个人相信你的话?” 说到后面,公输冉语气里的嘲讽越发明显,她说的是实话,赵虎是赵家村公认的流氓,如果他真的闹到村长面前,那她和赵铁生完全可以说,赵虎对她心怀不轨,想对她动手的时候,被赵铁生发现,所以摔坏了脑子。 所以他说的话都是疯话,当不得真。 比起一个流氓的话,她相信赵家村的人更宁愿相信一对平日里安安分分的小夫妻,更何况,他们都要巴结赵铁生。即使赵铁生是睁眼说瞎话,他们也会附和。因为比起失去一个村医,失去一个流氓会让他们更开心。 “你……”赵虎一时语塞,公输冉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赵家村声名狼藉,只不是他们都年轻力壮,所以赵家村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帮流氓就剩他一个,赵家村的村民巴不得他也一起消失才好,哪里会在他和赵铁生之间选择相信他。 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他用来吓唬赵铁生和公输冉的罢了,没想到反被公输冉将了一军。他憋了一肚子火,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说他又比不上公输冉的伶牙俐齿,打他又打不过赵铁生。 最后赵虎又骂了公输冉几句,顺带嘲笑一下赵铁生是个窝囊废,然后摔门而去。 见赵虎终于离开,公输冉也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心,得找个机会将赵虎除了,至于赵铁生,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免得又生出什么意外,到时候赵虎死了,就算赵铁生知道是她杀的,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只是,刚刚赵虎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赵铁生信了几分…… “阿冉……”赵铁生看着身侧的公输冉,眼底有万般柔情,心里有千种愧疚,差一点点,他又要让她受到伤害了。 心底积了太多要对公输冉说的话的话,赵铁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的话本来就少,面对公输冉的时候,连措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公输冉不说话,公输冉心里一颤,以为赵铁生是想问她刚刚赵虎说的那些事,心底有几分难受,随后又说服自己,赵铁生会有疑问也是正常的。 “人都是我杀的,但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有其他牵扯,赵虎说的都不是真的。”公输冉抢在赵铁生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之前开口说道。 她语气认真,就像是犯错的小孩子向大人坦白错误一样,显得真诚而又拘谨。 反应过来的赵铁生轻笑出声,他还在想该怎么安慰公输冉,让她不要害怕,她却担心自己会相信赵虎的那些鬼话。这是不是说明,在公输冉心里,他的想法也是很重要的?是不是等同在她心里,他也很重要。 这么自顾自的想着,赵铁生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微微后退,又从后面环住公输冉,赵铁生发现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么抱着公输冉了,他凑到公输冉耳边说:“我知道,你不用说这些的,阿冉,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一直都相信吗?公输冉有些恍惚。 “我害怕你信了赵虎说的话,我……”要是赵铁生信了赵虎说的话,接着就会怀疑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如今公输冉能在赵家村过得如鱼得水,靠的都是赵铁生对她的信任,如果连赵铁生都怀疑她,那她在赵家村就会寸步难行,别说生下孩子,就是自己生活,都有很大的问题。 即使如今她对赵铁生无怨无恨,但很大程度上,公输冉还是在利用赵铁生的,利用他对自己的喜欢,利用他对自己肚子里孩子的重视。 而赵铁生却轻易的说出“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这种话,让公输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信任。 如果赵铁生越陷越深,而她一直不能回应赵铁生,那她欠赵铁生的也就越来越多,要她怎么还? “阿冉。”赵铁生连忙打断书染的话,两只手握住公输冉的双手,将四只手都放到公输冉的小腹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 “阿冉,这里,孕育着我们的孩子,再过几个月,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就会来到这个世上,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很幸福了。”赵铁生憧憬的说道。 知道公输冉怀孕之后,他就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公输冉多一点…… “你不是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吗,我都信你,我怎么会放着自己孩子的娘亲不相信,去信一个流氓。”说完,赵铁生轻轻吻了吻公输冉的耳垂。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公输冉却浑身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再动弹。她和赵铁生一直以来,再亲密也只是牵牵手,抱一抱,就连洞房那也是在公输冉重生之前的事了。如今赵铁生突然吻了她的耳垂,公输冉紧张起来,他该不会是…… 而赵铁生完全没有察觉到公输冉的不对劲,他吻公输冉,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公输冉,让她别担心,不带任何情欲。 “阿冉,以后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把身子养好,把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赵铁生接着说完,然后又把头搁在公输冉的肩上。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公输冉这才放下心来,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 言情海 第一百章 往事(一) 在公输冉肩头靠了一会之后,赵铁生慢慢抬起头来,扳过公输冉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恢复一贯的淡然之后,赵铁生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他有没有伤到你哪里?”其实在他刚进屋的时候就问过公输冉这个问题了,只是他仍旧不放心,想着多问一下总是好的。 “没事,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你就进来了。”公输冉摇了摇头道。 “那就好,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赵铁生认真地道。虽然如今他每天都会给公输冉把脉确定她和孩子的情况,但如果公输冉哪里不舒服又不肯告诉他,而他又没有及时发现,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嗯。”公输冉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赵铁生以为她是被赵虎吓到了,于是开口道:“先别忙了,你先去休息一会……一会再做也不迟的。” 他突然有些懊恼起来,在赵家村住了这么久,他的厨艺还是停留在熬粥的那个阶段,且熬出来的粥,让公输冉难以下咽。 如今公输冉肚子里有了孩子,去仍旧要在厨房里忙活,赵铁生心里的愧疚更多了。他不知道的是,在赵家村,女人怀孕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要是你不能怀孕生孩子,肯定是要遭到嫌弃的,可当你怀上孩子,又不代表你在这个家的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怀孕就像吃饭睡觉那样平常,只要还没有到生产的那一天,就算你挺着个大肚子,也照样得洗衣做饭,下地干活。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赵铁生一样会为这些事感到愧疚的。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连那些女人,也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赵铁生,我有些事要跟你说。”公输冉一脸严肃的看着赵铁生,用极其认真的口气说道。赵铁生见她这样,便知晓公输冉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告诉自己。于是点了点头道:“我们到堂屋说吧。” 俩人离开厨房来到外屋,等公输冉坐下,赵铁生将炭盆中的炭火拨得旺了些。 “冷吗?”他将手中火针放下,做到公输冉身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着,她的手还是有一些凉。 “赵铁生。”公输冉叫道,她望着前方,眼底像是有一潭死水,波澜不惊,老态骤生。 “我听着呢。”赵铁生答道,他隐约感觉到,公输冉接下来要跟自己说的事,一定不死一般的事,不然她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我杀人了。”她轻轻吐出这四个字,然后就好像陷入了回忆中,来不及等赵铁生回答,也不管赵铁生到底有没有在听,公输冉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赵生财,赵阿牛,赵木……”还有几个她不记得名字的人,都死在了她手上。“我不想这样的,是他们不放过我,我给过他们机会的,可他们一心只想毁了我,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 见公输冉陷进痛苦的回忆中,赵铁生连忙抱住她,一遍又一遍的喊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冷静下来,这不是她的错,不是。 “阿冉,阿冉,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再想这些事了,那些人……死有余辜。”如果他知道那些人一直骚扰公输冉的话,兴许也会杀了那些人。 不,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还是察觉到一些了,只是公输冉一直没有朝他求助,他自然不信公输冉会看得上那些人,他只是想,想公输冉向他寻求保护…… 那些人的死,是咎由自取,说到底,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就这么耐心的哄着公输冉,公输冉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不,你听我说,赵铁生,你让我把话说完。”公输冉并没有为自己杀了那些人而后悔,只是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底,她只是想把这件事说出来,或许她就能痛快一些。 “你说,我听着。”赵铁生将下巴放到公输冉的头顶细细摩挲着,一只手也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赵生财。”说起来,这个赵生财确实死掉的这几个人里面,同公输冉交集最少的一个,或许他直到死都没想明白公输冉为什么要杀他。 “在其他人知道小兰怀孕之前,她就来找过我,要我帮她拿掉那个孩子。”应该说,是要借公输冉得手,从赵铁生手里拿到堕胎药吧。 “在我还没有准备好堕胎药的时候,这件事就让赵家村的人知道了。”公输冉将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大致跟赵铁生说了一遍。 小兰怀孕的是被发现之后,公输冉就一直想到底样怎样才能帮到小兰,虽然这一世,赵生财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公输冉,但他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不然也不会有小兰怀孕的事。 中秋之前,小兰找到公输冉,再次请公输冉帮她离开赵家村,于是公输冉让她将赵生财带到山上去,公输冉告诉小兰,自己会在山上拖住赵生财一段时间,小兰就趁这个时间逃跑,能跑多远,能不能跑出赵家村,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话虽这么说,但一开始公输冉就决定要杀了赵生财。赵生财和小兰如约而至,小兰借口上厕所,往一旁的树丛去,于是公输冉出现在赵生财面前。 原本还在为小兰突然要上厕所不爽的赵生财,在见到公输冉的时候喜不自胜,他当是谁坏了他的好事,原来是前段时间刚被卖进赵家村的女人。 在公输冉刚被买回来的时候,赵生财也是见过她的,只是之后的这一段时间里,赵生财不是到其他地方赌钱,就是喝得烂醉如泥,根本就没有再见到公输冉的机会。 如今又见着了,赵生财还是想感叹,生得真他娘的好看,比小兰要好看多了,这要是在床上,制定也比小兰的滋味好。 他原本就被小兰撩拨的心痒难耐,如今见到公输冉,更是欲火焚身,不等公输冉开口搭话,他就扑了上去…… “第一箭我没有射准,射在了肩胛骨,赵生财吃了痛,便发起狂来。”公输冉说得云淡风轻,赵铁生却听得心惊胆战。 “我又朝他连着射了还记箭,把机关弩里的竹箭都用光了,他还是没有倒。我那个时候怕死了。”公输冉嘴上说的是害怕,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 把机关弩里的竹箭用完之后,赵生财还是没有倒下,反而是一步一步朝着公输冉走了过来,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公输冉已经吓傻了,双腿也不听使唤,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赵生财离她越来越近。 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赵生财却突然向后仰去,倒在了离她不到三步的地方。 即使这样,公输冉还是在那里傻傻的站了许久,才缓缓的迈开双腿朝赵生财倒下的地方走去。 即使过了这么久,再说起这件事,公输冉还是会浑身发颤,那是她第一次杀人,还差一点失手,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她实在是忘不掉赵生财死不瞑目的那张脸。 “阿冉,别怕,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赵铁生轻声安抚着浑身发抖的公输冉,难怪她会做噩梦,即使在梦里,眉头都皱成了那个样子。 耳边是公输冉轻柔的安抚声,脑海里是那天流了一地的血,公输冉终于忍不住,埋头在赵铁生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仇恨支撑着她走到今天,可说到底,她还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么久的担心受怕,这么久的隐忍和伪装,今天她终于都能说出来了。 啜泣了一会之后,公输冉又将其他人被杀的过程都同赵铁生讲了一遍。等说完的时候,她也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一脸淡漠。 “那他们的尸体呢?”这是赵铁生从她说赵生财的时候就想问的,赵家村那么多人死掉,之所以没有及时引起重视,就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尸体,所以大家都当他们是不想继续过苦日子,所以离开了赵家村。 要不是赵木的尸体被发现,这件事在赵家村估计不会引起关注,毕竟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哪里还有精力管别人家的事。 “不知道。”公输冉靠在赵铁生身上,双眼紧闭。回忆也是需要力气的,她现在只觉得异常疲惫,就好像把这些事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不知道?”赵铁生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公输冉也不能不知道啊,她就不怕尸体吃力得不好,暴露自己吗? 再说了,如果公输冉没有处理好这些尸体,怎么会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人发现尸体,何况前段时间每天都有那么多人上山砍柴,怎么会只发现了赵木一个人的尸体呢?其他人的尸体现在又在哪呢? 如果公输冉没有处理那些尸体,他就得趁着现在赵家村的人还没有发现其他尸体之前把它们都处理干净,只有这样公输冉才是安全的。 言情海 第一百零一章 往事(二) 怀里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从他怀里坐直身子。 “我调制了药水,他们如果不是化成灰就是被周围的野兽吃了,你问我尸体在哪我怎么知道。”公输冉又叹了一口气。 反应过来的赵铁生无奈的点了点公输冉的额头,枉他还在为她担心,她倒有心思捉弄起他来。 这些事情,赵铁生想得到,公输冉自然也想得到,那些化尸的药水,可是花费了她不少经历才配出来的。 只不过赵木是的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准备毁尸灭迹,找遍全身,却没找到出门时带着的药水,她记得自己出门之前再三清点了要带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忘在家里,可能是来的路上弄丢了。 可是那个时候赵木已经死了,她总不能回家拿了药水再回来吧,再说了,她手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药水,这么危险的东西,她向来只准备刚好够的量,多一点都没有。 没办法,公输冉只好费尽吃奶的力将赵木往边上的坑里拖,然后再用树枝树叶盖住赵木的尸体,然后匆匆下了山。 没想到,就是她这一疏忽,留下了那么多祸患。 “阿冉……以后这些事,你不要做了。”赵铁生摸了摸她的头顶。 而公输冉听了他这句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赵铁生。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所以他也是觉得她太狠毒吗?就算赵铁生不知道前世的那些恩恩怨怨,那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有杀了那些人,那些人会怎么对她。 即使到了现在,赵铁生还是想阻止她杀了赵虎是吗?即使他亲耳听到了赵虎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公输冉有些寒心。 是,她是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而赵铁生是救死扶伤的人。 前世今生,他们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那些想要欺负你的人,都让我来收拾,你只要躲在我身后,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就可以了。”赵铁生一把将公输冉搂进怀里。 他知道公输冉不是滥杀无辜的人,换做是他,就凭那些人对公输冉做的事,他们就是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抵消他的怒气。 被人拥入怀中的公输冉像是丢了魂一样,傻傻的由赵铁生抱着。 怎么会是这样,她还以为赵铁生…… “赵铁生,你为什么不问我,被卖到赵家村之前的事?”公输冉主动开口道,反正她今天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再多说一点也无所谓了。 “嗯?”赵铁生有些惊讶。关于公输冉的过去,不是他不好奇,只是他害怕提起公输冉伤心事,所以一直没有去问过,再说了,凭他以前和公输冉的那点关系,就算他问了,公输冉也不见得会告诉他。 “我告诉你吧。”公输冉在赵铁生的胸膛前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小猫。 话匣子被打开,公输冉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连带着家破人亡的那段痛苦的回忆。也都一一告诉赵铁生。 “奶娘死后,我误信小人,落到了人贩子手上,后来被赵家村的人买下,带回赵家村。”画本上的那些穷苦老百姓,总是饱受欺压却依然淳朴善良,只是公输冉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做“穷山恶水多刁民”。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完,公输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回忆这么多,真是残忍呢。 “阿冉……”赵铁生只知道公输冉以前是大小姐,家道中落,然后才会被卖到赵家村,却没想到他经历了这么多。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一死了之,反正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还有什么好活的。”公输冉轻笑道。 被卖到赵家村的时候,她确实闹过自杀,只是没有死掉。 “可是我不甘心,公输家所有人,死的死,就算勉强捡了条命,恐怕过的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凶手还在外面,享受着用公输家累累白骨堆起来的荣华富贵。要是连我也死了,那就真的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所以她活了下来,即使是前世那么懦弱,公输冉也没有放弃过逃跑,她不能一直活在赵家村,她的仇人还在外面逍遥,她活着是为了给公输家枉死的人讨回公道的。 “阿冉……”除了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赵铁生实在想不到他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好像公输冉给本就不需要他的安慰。 难怪公输冉会有机关弩,青城大家公输家,最擅长的便是机关术,这是众所周知……等等,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些?赵铁生试图去回忆,可只要他往深了想,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 关于以前的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蹦出一个小细节,只是一旦赵铁生想去回忆,就什么也想不到,白白让自己的脑袋受罪。 但自从公输冉来了之后,他能想到的事情似乎多了起来。在公输冉没来的前两年,他不过是做做噩梦,梦到号角声和累累白骨,但随着公输冉的出现,他脑子里蹦出的新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比如,机关弩,再比如,青城的公输家。 只是,这个机关弩,他究竟是在哪儿见过?还有青城,到底在哪儿? “你不用担心我,都过去那么久了。”公输冉再次离开赵铁生的怀抱,坐直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身旁的赵铁生。 是啊,却是过去太久了,对她来说,已经隔了一世了,还不够久吗?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赵铁生坚定的说。 知道这么多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想和公输冉安安稳稳的在赵家村过日子是多么可笑的事,公输冉背负了太多,他本来就不该拖累她的。 如今他没有阻止公输冉的理由,换做是他,这种灭门之仇,也是非报不可的。只是就凭公输冉一个人,想报仇,还是太难了。 “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赵家村吗?”公输冉看着赵铁生的双眸,她最喜欢的就是赵铁生的眼,像是映着万顷星辰,动人心魄。 这段时间,赵铁生不上山采药,不用吹风淋雨,一张脸也白净许多,公输冉总觉得他这张脸有些熟悉,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可笑,前世她和赵铁生同床共枕那么久,不熟悉才怪。 “想过啊,义父去世之后我就想离开。”只不过是后来遇到了公输冉。 “我是说在那之后。”赵铁生说的她当然知道,她不就是赵家村的村民为了留住赵铁生所以才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吗? “我想待在你身边。”赵铁生脱口而出。 身旁的公输冉也是一愣,随后双颊飞上红晕,她知道赵铁生喜欢她,当时这么孟浪的话从榆木一样的赵铁生嘴里说出来,公输冉还是吓了一跳,更何况,俩人明明是在说正事…… 她将头微微别过去,不去看赵铁生。 “你不想知道关于你以前的事吗?可能你的家人正在找你呢。”公输冉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就凭赵铁生认得机关弩,就能说明赵铁生不是寻常百姓。 稍微有权有势的人家,丢了儿子,一定会到处找……不过已经过了两年了,赵铁生都没有被找回去,现在也难说了。 “都过了这么久了,就算还有家人,想必也以为我已经死了。”他轻声叹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久,公输冉哭了笑了气也叹了不少,但赵铁生,这还是第一次叹气呢。 两年多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家人,想必已经放弃他了吧,如果他突然出现,会不会把人家的生活打乱? “不会的。”公输冉有些激动道。“如果我哥哥走丢了,我会一直找,一直一直找,只要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都会找下去的。”只是,如果她的哥哥,真的只是走丢了那就好了。 “阿冉,你还会不会……再离开我。”赵铁生看着公输冉眼里有一丝祈求。“我现在就剩下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他又故意添了一句,这么长时间,公输冉的性子,他也是摸清了个大概的。 除去彼此,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是如今两人在这个世上共有的亲人。 “我……”不出赵铁生所料,公输冉果然有些犹豫起来。“我的仇还没有报。” 她害怕赵铁生对她太好,怕她不能回应赵铁生。灭门之仇未报,她哪里有心思顾及儿女私情。如果不是有了身孕,她早就离开赵家村了。 只是如今赵铁生这么一说,公输冉又说不出太狠的话。 “那报完仇呢?是不是只要我陪着你报完仇,你就再也不会走了?”赵铁生追问道。 她说的是她的仇还没有报,而不是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这是不是就证明,只要她的仇报了,就会留在他身边? 阿冉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吧。 赵铁生为自己的这一发现兴奋不已。 报完仇?公输冉也被他问愣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报完仇之后的事。 现在敌我悬殊太大,她只是一介孤女,还被卖到了这偏僻的小山村,而他的仇人,现在怕早已是有权有势的人了。 别说报仇,她就是想见到对方,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公输冉哪里还敢想报完仇之后的事呢。 言情海 第一百零二章 田婶邀请 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要她怎么回答赵铁生? “你知道报仇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公输冉别过头来,看着满脸期待的赵铁生,一字一句道。 或许在赵铁生心里,把她说的报仇,想得跟杀死赵木那帮人一样简单。 “不管意味着什么,只要阿冉你想,我都会帮你。”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闻言,公输冉轻笑出声,这话说得好生轻狂。只要她想吗?那要是她想要这天下呢? 但偏偏,这话从赵铁生嘴里出来,却让人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就好像,只要他想,就什么都不在话下。 那种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势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山野村夫身上。 “我们离开赵家村吧。”公输冉突然说道。“或许离开赵家村,到外面看看,你就会记起些什么了。”她现在对赵铁生的身份好奇到了极点。 或许知道赵铁生的身世之后,能对她报仇有什么帮助也不一定呢。 这一点赵铁生当然也想过。离开赵家村,到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或许就能想起些什么,这些话老村医在世的时候也告诉过他。 如果公输冉没有出现,他现在早就离开赵家村了,说不定也想起了过去的事。 “你想离开吗?”赵铁生反问道。 既然没有过去的记忆,如今对他来说,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重要的,他无所谓留下还是离开,但只要公输冉想要离开,他当即就能去收拾行李。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开吧。”她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试探的说道。如今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这么离开赵家村,到另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肯定会有很多的不方便。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不管赵铁生想不想离开,她都会离开赵家村,时间越久,她报仇的难度就越大。 “好。”赵铁生一口应下,见公输冉要走,他连忙拉住她的衣角。“你去哪里?”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再接着坐下去,那我们中午都不用吃饭了。”她瞥了一眼拉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赵铁生真的是……越来越让她意外。 前世的赵铁生,脾气又坏又恶劣,虽然重生之后,赵铁生像是变了个人,不再那么讨人厌,但多数时间里,赵铁生还是沉默寡言的,即使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直接告诉公输冉。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铁生说话越来越孟浪,总是不经意间就蹦出一些让她心跳加速的话。而现在,赵铁生看着她,那眼神就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巴巴。公输冉完全不能把眼前的人同前世那个赵铁生联系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赵铁生也站起身来,抢在公输冉之前离开了屋子。 午饭在赵铁生的帮忙下将就对付过去了。 天还没黑,田婶就到赵铁生家里来了,她还没进门公输冉就听到了她那爽朗的笑声。 “这盼什么就来什么,你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怀孕这么久了都不知道。”田婶一进门就径直走到公输冉身边,公输冉连忙放下怀里的兔子站了起来。 “田婶,你怎么来了?”公输冉明知故问。 “我怎么来了?要不是铁生告诉我啊,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真是的,自己怀孕那么久了都不知道吗……”责备的话刚要说出口,田婶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歹赵铁生还在旁边看着呢,她就这么责怪公输冉,赵铁生该不高兴了。 想起以前赵铁生找到自己,拜托自己多照顾公输冉的事,田婶就忍不住想笑。 “她有什么不懂的,你耐心的多教教她就是了……不要吓着她。”七尺男儿突然扭捏起来,她还以为赵铁生有什么难为情的事要跟她说,没曾想竟是为了这件事。 就算赵铁生不说,只要公输冉安安分分的跟着赵铁生过日子,她哪里会不照顾公输冉。只不过既然赵铁生都特意找上门来了,她也得表个态不是。 于是她就爽快的应下,答应会对公输冉多加照顾,赵铁生这才放心的离开田婶家。 “是我没有及时发现。”果不其然,田婶的话刚说完,公输冉都还没说话,赵铁生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作为赵家村里唯一的村医,给那么多的村民看过病,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人有哪里不对,这不是他的责任是什么?赵铁生理所当然的想着。 “唉看我这脑子,都给高兴坏了,你能知道些什么呢。”田婶跺了跺脚,拍着自己的脑袋道。 她真是糊涂了,公输冉一个大小姐,以前在家的时候,吃饭穿衣都是要人伺候的,哪里会懂得这些。 更何况,一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意识不到这些也很正常,当年她自己怀孕的时候,也是她婆婆瞧着不对劲才问的。 “不过啊,怀上了就好,我就盼着这一天呢。书染我跟你讲,这怀孕前几个月,是最容易滑胎的,你可要多注意,你俩以后就分开睡吧,免得……”田婶并不知道赵铁生和公输冉之间的事,以为他俩就是恩爱的小俩口。 “田婶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公输冉害怕田婶再说下去会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于是连忙打断田婶,把话题引开。 经她这么一打岔,田婶说到嘴边的话也没了影,顿了片刻之后才想起自己到赵铁生家来的目的。 “瞧我这记性,要不是你这么一说我都给忘了,我啊就是太高兴了。”田婶有些语无伦次,公输冉怀孕,不管是对他们小俩口,还是对赵家村的村民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在田婶和赵家村其他人的眼里,有了孩子,就意味着赵铁生要在赵家村扎根了,虽然田婶对赵铁生的好是真心实意的,但她难免还是会从大局出发,考虑到这些事。 “晚饭做了吗?”田婶巡视一圈屋里,看到桌上没有摆着什么东西,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早上赵铁生到她家去的时候,她就叮嘱过赵铁生今晚让公输冉不要做饭了。 “还没有呢。”公输冉埋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刚他是想去做饭的,但赵铁生有事找她,给耽误了。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他有件衣服破了个口,但赵铁生非得要公输冉给她分好了再做饭,还说什么他会把东西都准备好,倒时候公输冉只需要炒菜就可以了。 拗不过赵铁生,公输冉只好应了下来,只是到现在了,她也没见他进厨房准备啊。 “没有就好,我那里做好了饭,就等着你俩呢,快走吧,三娘也在呢。”田婶拍了拍公输冉的手,笑眯眯的道。 早上赵铁生到她家去看小蒿的情况,顺便告诉她公输冉怀孕的事。田婶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一直想着要怎么庆祝一下,正好家里养了只老母鸡,她索性就把那只老母鸡宰了,给小蒿和公输冉都补补。 “三娘?”公输冉不由得重复一遍。 这么晚了,三娘怎么会在这里,就算在,不应该是在赵铁生家和自己待在一起吗,怎么会到了田婶家? 还是说田婶早就要把自己和赵铁生喊去吃饭,又怕自己孤单所以特地叫了个人给自己作伴?不不不,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是啊,三娘也在,你平日里不是和三娘关系最好了吗,正好你俩有个伴。”提起三娘,田婶脸上的笑意更甚,公输冉看得一脑子疑问。 三娘和田婶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正好啊,今儿是立冬,家里就我自己在家,你们就当陪婶子过了。”田婶松开了公输冉的手。“唉呀不说了,我的菜还在火上呢,也不知道三娘那孩子有没有给我看着点,我得先回去了,你俩快些过去啊,可别让我再跑一趟了,这天怪冷的。” 说完田婶就匆匆的离开了,留下公输冉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走了?田婶到这里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和赵铁生到她家去吃饭? “还愣着做什么,我们也过去吧,别让田婶等太久了。”在公输冉愣神的时候,赵铁生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真的要去吗?”公输冉不确定的问道。 虽然前世俩人经常到田婶家去蹭饭,但那是因为那是俩人都不会做饭,如今公输冉虽不说厨艺了得,但自己解决三餐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说是因为今儿是立冬,那也该她这个小辈做好了饭菜,请田婶道赵铁生家里吃饭不才是吗?怎么田婶就突然叫她们过去吃饭了呢? “为什么不去,田婶一片好心,再说了,天都要黑尽了,你想现在去做晚饭不成?”赵铁生得逞的说道。 “我这么久没做饭也不知道是谁害的。”公输冉冷哼道,看来赵铁生是早就知道田婶会过来叫俩人去吃晚饭的啊,那早点告诉她让她不用做饭了不就可以了吗,还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补什么衣服嘛,早知道公输冉就把他的衣服给撕了。 不管公输冉怎么说,赵铁生只是双眼含笑地看着她,公输冉也懒得再跟他计较,回屋换了身衣服,就跟着赵铁生往田婶家去。 言情海 第一百零三章 晚饭 正如田婶所说,三娘今天也在她家,公输冉和赵铁生俩人刚走到田婶家的院子里,就听到几人的欢声笑语。 “田婶你就别夸我了,这些都是书染教我的。”里面传来三娘比一般女子要粗犷的声音,细细听来,还带着几分……羞涩。 今儿是怎么了,一向比男子还要豪放几分的三娘,怎么突然就害羞起来?再说了,她有什么可害羞的,公输冉教她的不就是面婆婆留下来的那两本食谱上的东西吗? 不等公输冉想明白,赵铁生就推开了田婶家的门。 “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还要我再去请一次呢。”门被打开,见两人走进来,三人一齐站起身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公输冉和赵铁生身上。 “书染,你来啦。”三娘站在小蒿身边,双手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看上去有一些局促。小蒿就站在三娘身边,带着笑看着三娘,这种眼神,公输冉觉得很是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如果她此时回过头,就会发现,赵铁生也正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公输冉抱歉的笑了笑。桌子上摆满了饭菜,看来就像田婶说的。就等着她和赵铁生两个人了。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话了,快坐下来吧。”田婶走上前来,笑着挽过公输冉的手,将她带到桌子边坐下。 对面的小蒿和三娘还站着,田婶朝他俩摆了摆手,笑道:“快坐下啊,傻站着干嘛?是叫你们来吃饭的,可不是叫你们来当木头桩子。” 她这么一说,小蒿和三娘才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去,两个人依旧坐在一起。公输冉坐下之后,田婶站起身来,赵铁生这才在公输冉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碗筷早就摆好了,几人都坐好之后,田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酒,给几个人倒酒。倒到公输冉面前的碗时,赵铁生伸手盖住了公输冉的碗。 “瞧我,忘了书染不能喝酒。”田婶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略带歉疚的说。她只想着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倒是差点忘记了公输冉怀孕了的这件事。 不过就算不怀孕,有赵铁生在,怕是谁也不能给公输冉倒酒。 “我喝茶就好了,你们不用估顾忌我。”不等公输冉说完,对面的三娘已经将一壶茶递了过来。公输冉接过茶壶,道了声谢。 不等她往自己碗里倒上茶,赵铁生就把她手上的茶壶夺了过去。 “你做什么?”公输冉话里带着三分怒气,好好的,抢她的东西做什么? “茶凉,你别喝。”赵铁生言简意赅。在外人面前,他就是这个样子,像是多说一个字会要他的命一样。 他这么一说,公输冉刚涌上心头的怒气也全都烟消云散,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哎呀哎呀,这不能喝那不能喝,正好啊我今天熬了鸡汤,书染你可得多喝一点。”田婶连忙出来打圆场。她一边说一边伸过手拿过公输冉面前的碗,给他舀了一碗桌子上的鸡汤。 做完这些之后,田婶也落了座,清了清嗓子后道:“好了,难得开心,别傻坐着了,都快吃饭吧。” 一顿饭,气氛很是诡异,田婶虽然极力的活跃气氛,希望几人都能够不那么拘谨,多说几句话。 但赵铁生和公输冉俩人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也只是偶尔说说话,至于三娘和小蒿,小蒿一直骨折给三娘夹菜,自己都没吃多少,哪里顾得上跟别人说话呢。三娘一直都不敢抬头正式公输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事到如今,公输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来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三娘和小蒿已经看对眼,走到一块去了。 只不过,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呢。 她也听三娘在她面前提起过小蒿,但那时在赵木的尸体被发现没多久的时候,那天小蒿和三娘在院子里的争执,公输冉在房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三娘在跟她说小蒿的坏话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 如今,这原本是冤家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一块去,叫她怎么不惊讶。难怪三娘一直不抬起头来看她。 这么久了,三娘从来没向公输冉透漏过一丝一毫关于她和小蒿的事情,如今也不知她是心虚还是愧疚。 “书染,你尝尝这个,这是三娘忙活了半天才做出来的,你尝尝。”田婶说着往公输冉碗里夹了一个团子。 “婶子真是的,这些东西都是书染教我的,她哪里会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三娘瘪瘪嘴,有些心虚的说。 这些都是公输冉教她的没错,但公输冉也没告诉她,做出来应该是什么味道,要是公输冉尝了,说不该是这样的味道,当着田婶跟小蒿的面,扫了面子,以后她就真的没什么脸来见俩人了。 “姐姐这话说的,哪里就是我教你的了,这些都是面婆婆书上写的,我不过是将做法转述给姐姐罢了,我自己又不会做,哪里知道他们是什么味道。”说完,公输冉夹起碗里的团子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她说的是实话,将面婆婆食谱上写的各种面食的做法告诉三娘之后,她就没有再翻过那两本书了,倒是一直在看赵铁生给她的医书。 别说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她连那些面食做出来应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那团子软软糯糯,入口还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倒是合公输冉的胃口。 “姐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也不知道这样好的手艺,最后要便宜谁家,我啊可得把姐姐藏好了,不然哪天被别人发现姐姐这样的好手艺,把姐姐抢了去,我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公输冉看这坐在自己对面的俩人,意味深长的说。 三娘垂下头去,没有说话。她平日里性格风风火火,说话也直来直往,不加修饰,可如今面对公输冉——这个她在这几次关系最好的人,她却没法把自己和小蒿的事大大方方的告诉公输冉。 一开始,三娘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跟小蒿最开始的时候,基本是一见面就掐。明明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答案,小蒿偏偏要跳出来否定她,偏偏他还说得有理有据,让她没法反驳。 渐渐地,三娘心里总想着下次见到小蒿的时候,要怎么反驳他,让他哑口无言,她也越来越期望见到小蒿。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三娘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想给小蒿一个教训,并没有其他意思。这件事,她谁也不敢告诉,连公输冉她都没敢说。 小蒿虽不是什么有钱有势之人,但也省得高高壮壮,五官也长得端端正正,三娘甚至还知道赵家村里有几个小姑娘对小蒿有意思,她常看到那几个小姑娘找小蒿搭讪。 反过来看她自己,生得又黑又壮,除了公输冉,就连她自己的家人,都把她当半个男孩子来看待。 要是别人知道了她可能是喜欢上了小蒿这件事,怕是要将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害怕公输冉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她心里觉得公输冉不会是那样的人,但她还是没把这件事说出口。 后来三娘变有意躲着小蒿,只要有他的地方她都会离得远远的,生怕别人发现什么端倪。最后还是小蒿先表明的心意。 即使是这样,三娘还是觉得自卑,她始终不敢相信小蒿也对她有意思,更加不敢告诉公输冉了,要是只是她空欢喜一场呢。 一来二去,一直拖到现在,公输冉都不知道她和小蒿的事。所以面对公输冉的时候,三娘有些心虚,害怕公输冉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公输冉这些事。 如今听到公输冉说起这些话,她更是没胆子说自己和小蒿的事。 三娘低着头不说话,她身旁的小蒿却笑开了花,便宜谁?便宜他啊。他已经托田婶,过几天就到三娘家给自己说媒,等跨出年去,三娘就会嫁到他家,以后就只做给他一个人吃。 但这些话,小蒿也没敢说出来,现在田婶还没给他说媒,严格算起来,他和三娘还没有什么关系,这些话说出来,要是坏了三娘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书染还不知道吧。”最后倒是田婶接过了话茬。“这便宜的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田婶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每一道皱纹都带着笑。不用她说公输冉都能看出她现在的开心。 “咦,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公输冉假装没有听懂田婶在说些什么,继续追问道。 她当然知道便宜的是小蒿,但是她就是想三娘亲自告诉她,公输冉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爱捉弄别人了,这么恶劣的习惯,一定是跟赵铁生寻得。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赵铁生身上。 “你这孩子,平时那股机灵劲哪去了,近在眼前的有几个人啊。”田婶看着公输冉,嗔怪道,丝毫不怀疑公输冉只是装出来的。 言情海 第一百零四章 回家 即使田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公输冉却仍旧是一脸迷茫,好像真的是没有听懂田婶话里的意思。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在赵铁生身上停了下来,沉思片刻之后,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赵铁生,却依旧一言不发。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赵铁生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连声音都小了几分。人家说的是三娘的事,公输冉却这么看着自己,他心里不发毛才怪呢。 “相公,难道你……” “我什么也没做,你想多了。”赵铁生斩钉截铁的打断公输冉的话。虽然他不清楚公输冉到底要说什么,但他有预感,公输冉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与其让她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自己难堪,还不如在她说出口之前打断她。 “我没说你做了什么啊。”公输冉白了赵铁生一眼,真是无趣,一点都不配合她。“我是想说,你已经娶了我了,肯定不能再娶其他人,婶子又说便宜的那个人近在眼前,那就只剩小蒿一个咯。” 见自己的事情被说破,三娘的头埋得更低了。她还是太笨了,虽然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来,早知道她早一点告诉书染就好了,也不知道书染现在有没有生她的气。 “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我啊,过俩天就到三娘家给小蒿说媒,要是没有意外的话,等来年开春,三娘就要嫁到小蒿家去了。”田婶看着三娘道。当然不会有什么意外了,三娘的父母为三娘的婚事,都快愁死了,她如今上门去给小蒿说媒,就像是你困了的时候正好有人给你递过来一个枕头,正中三娘父母的下怀。 最主要的是,是三娘和小蒿俩个人自己看对眼的,这样就会少许多麻烦了。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没想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看对眼的呢。 “哇,真的吗姐姐?”公输冉小小的惊呼一声,看向一直垂着头的三娘。三娘也不抬头,只是猛地点了点头。 “姐姐这是做什么,一直把头低着,还没有走就不想见到我了吗?难为我这段时间还记挂着姐姐呢。”说完,公输冉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 听到叹气声,三娘连忙抬起头来,眼神正好撞上对面一脸哀怨的公输冉,她心里的愧疚又深了些,连忙摆摆手道:“不是的书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心里着急,连连摆着手,一不小心,将刚刚他放在桌上的筷子给扫到了地上。见自己好像又闯了祸,还是在田婶和小蒿面前,三娘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想去捡筷子,小蒿却先她一步将掉在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放回桌子上,然后握了握三娘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他倒是常听三娘提起过公输冉,说的无非是公输冉如何如何好看,如何如何聪明,他听出的是三娘语气里的自卑。相处的时间越久,小蒿就越觉得,三娘风风火火的性格下面,是深深的自卑。 一开始三娘甚至不相信小蒿说的喜欢她,觉得他是在拿她取乐。后来三娘勉强相信,跟他在一块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完全没了俩人最开始认识时的那种干脆和利落。 他一直想让三娘知道,他就是喜欢三娘不加掩饰的性格,无关她的外表和其他东西,他希望三娘跟他在一块的时候,能不要再那么小心翼翼,能像以前一样开朗和活泼。 “对不起书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三娘鼓起勇气,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公输冉,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就在她做好接受公输冉的质问的准备时,对面的公输冉却笑了起来,三娘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书染在笑些什么呢?自己很好笑吗? “要不是田婶他们在,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三娘了,我认识的姐姐可没这么扭扭捏捏,怎么还道起歉来了呢,姐姐哪里对不起我了?”公输冉笑道,她总觉得三娘有什么地方变了。 “就你会说,我哪里说的过你,不信你上来掐一把就是了。”见公输冉没有生气的迹象,三娘的心采访了下来,加上有公输冉在,她也放得开些了。 “要是以前我就掐了,现在我可不敢。”说着,公输冉还看了一眼小蒿,小蒿倒也大大方方的任她看了。 “好了好了,你俩就知道讨嘴上便宜。”田婶也将手上的筷子放下。 大家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三娘和小蒿帮着田婶把桌子收拾了,公输冉本来也想帮忙,但田婶说什么也不让她动手,她只好跟赵铁生坐在原地看着三个人进进出出。 等三人重新坐回桌子,公输冉靠在赵铁生身上,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行了,现在饭也吃了,书染也累一天了,她现在身子重,嗜睡很正常,你带她回去休息吧。”换在以前,田婶可能会觉得公输冉当着自己的面这么靠在赵铁生身上有伤风化,但知道公输冉怀孕之后,她看公输冉是怎么看怎么心疼,伤不伤风化倒成了其次。 “嗯。”赵铁生点了点头,摇了摇靠在自己身上的公输冉,轻声在她耳边道:“我们给回家了。” 耳边传来赵铁生轻柔的声音,公输冉才慢慢睁开眼。“回家了?”她睡眼惺忪的朝赵铁生道。 “嗯,回家了。赵铁生应道,然后率先站起身来一只手人就扶着公输冉,等公输冉完全清醒之后才把公输冉从凳子上扶起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赵铁生跟田婶道别。 “咦,姐姐不回去吗?”公输冉突然问道,她和赵铁生都要走了,三娘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难不成,三娘如今已经住到了田婶家?不应该啊。 “我帮田婶把东西收拾完再走。”三娘倒是没有了原先的扭捏,既然书染不生她的气了,她还扭扭捏捏做什么? “放心吧,一会小蒿会把三娘送回去的,你呀,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了。”田婶打趣道。 虽然田婶家和赵铁生家相邻,要不了几步路就到了,但田婶还是担心公输冉路上会冻着,又找出自己的一件厚衣服给公输冉披上,这才放俩人离开。 出门的时候,赵铁生并没有把炭盆里的炭火给灭了,回来的时候倒也还暖和。他捡起火针在炭盆里重新扒了扒,让火燃得的更旺些。 “你先坐一会,我去烧水,泡泡脚之后再睡吧。”放下手中的火针,他起身去烧水。 等他烧完水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刚刚公输冉坐着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公输冉的影子,那只兔子也没了踪影。赵铁生朝公输冉房里走去,在门口停下脚步,抬起手在门上敲了敲。 “阿冉。”他朝公输冉房里喊了一声,没有回应。“阿冉你在吗?”赵铁生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应。 她的房门没有锁,往常公输冉睡觉的时候,都会把房门锁上的,既然没有锁,她大概也就没有睡吧。 “阿冉,我进来了。”又喊了一声之后,赵铁生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空空如也,公输冉不在屋子里。 这么晚了,她不在自己房里,会到哪里去呢。赵铁生突然慌了神,抬脚往回走去。一走出公输冉的房间,他刚想到外面去找找公输冉,就见那只兔子从自己房里蹦出来。 只要公输冉在家,那只兔子就一定会跟在公输冉身边的,现在它从自己房里蹦出来,是不是就表示,公输冉就在自己房里?赵铁生将脚步放轻,往自己房里走去。 他的房门敞着,刚到门口,赵铁生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 那张简单的木床上,公输冉面朝里在床上躺着,赵铁生只看得到她的后背,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只不过他刚刚喊了好几声,公输冉都没有回应,大概是已经睡着了吧。 见公输冉身上没有盖被子,几乎是蜷缩着躺在他的床上,赵铁生就轻手轻脚的朝床边走去,在床边站定后就伸出手去,想把放在里侧的被子给公输冉盖上。只是他的手刚伸过去,原本他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公输冉突然翻过身来,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水烧好了?”公输冉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的问道。 “嗯,起来泡泡脚再睡吧。”赵铁生接着拉过里侧的被子给公输冉盖上,即使只是这么一小会,他也害怕公输冉会冻着。 “好。”公输冉一把掀开赵铁生刚刚给她盖上的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后才从床上站起来。 她刚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身子晃了晃差点倒回床上,赵铁生连忙伸手扶住她。 “我搀着你,你慢些走。”赵铁生上前,一手搀着公输冉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带出放进,到外面的凳子上坐下。 安置好公输冉之后,赵铁生到外面打来水,在公输冉身边蹲下,伸手就想去帮她脱鞋,公输冉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自己的脚往后面缩了缩。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公输冉被赵铁生这一动作吓得一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言情海 第一百零五章 同床共枕 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现在却甘愿蹲到她面前给她脱鞋洗脚,这样的喜欢太重,她承受不来。 “没有关系的,我帮你吧,以后你肚子越来越大,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习惯了就好了。”赵铁生没有理会公输冉的拒绝,又将手往前伸了伸,一把捉住公输冉的脚。公输冉坐在凳子上,害怕摔到地上,不敢挣扎。 由着赵铁生给她脱了鞋,再把袜子也给脱了,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 “脚怎么这么凉?”感受到从公输冉脚上传来的凉意,赵铁生连忙把公输冉的脚浸入盆里的调好水温的水里。 “烫吗?”赵铁生抬头问道,公输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看赵铁生的眼睛。 “刚刚好……我自己来就好了。”公输冉还是觉得让赵铁生给她洗脚十分别扭。 前世她怀孕的时候,赵铁生为她做的最亲密的事,也就是给她洗贴身的衣服,洗脚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跟何况她现在肚子也没有大到行动不便的那种地步。 赵铁生没有回答,问过公输冉水温之后,又埋下头去,认真的给公输冉洗脚,全然不把公输冉的话放在心上。公输冉没办法,只好任由着赵铁生给她洗了脚,擦干。 等赵铁生洗漱完,关好门,公输冉也早就回房了,这次赵铁生没有在去敲她的门,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赵铁生还是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公输冉以同样的姿势躺在他的床上,不过这次盖上了被。有一刹那他甚至怀疑刚刚给公输冉洗脚的事其实是他的错觉。 心里疑惑,但他依旧一言不发的朝床的方向走去。刚在窗边站定,公输冉就翻过身来,不是刚刚的睡眼惺忪,她眼神透亮,没有一丝一毫的迷糊。 既然不是迷糊走错了房间,那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赵铁生想不到公输冉这样做的目的,她现在怀着孩子,他自然不能拿她怎样。 “门都关好了吗?”公输冉若无其事的问道。 “关好了。”总体上朝她点点头答道。心里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俩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不早了,睡吧。”说着公输冉往里翻了个身,将床外侧的一大半位置给空了出来。 她这是?要在这里睡? “这里是我的床……你不回去睡吗?”压下心里的激动,赵铁生试探的问,虽然公输冉看着一副很清醒的样子,但万一她只是把这里误以为是她的房间呢? 如果真是呕那样,他一上床公输冉就得跳起来吧。 “我知道,我自己睡太冷了,你要是不想我睡在这里我马上就走。”说着公输冉试图从床上做起来,赵铁生连忙一把按住她的肩。 “没有没有,你接着睡。”公输冉起身的时候,赵铁生看到她已经把外裳脱了,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怕她觉得冷,赵铁生拉过被子把她盖起来。 “冷你就好好躺着,把被子盖好。”说完赵铁生也除去衣袜,钻进被子里。 他一进被子,公输冉就一个翻身朝他身边靠过来,赵铁生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上一次公输冉这么躺在他身边,还是俩人洞房那天。 如今一眨眼三个多月过去了,时过境迁。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公输冉再次躺倒他身边。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公输冉主动躺倒他身边的,而且,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俩个人的孩子。 这些事光是想一想,赵铁生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赵铁生。”察觉到赵铁生身体的僵硬,公输冉忍笑开口道。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他那么紧张做什么?就算紧张,不应该是她紧张吗? “我在呢。”赵铁生声音有些沙哑,公输冉靠他靠得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你有想过,离开赵家村之后要去做什么吗?”公输冉一点一点往赵铁生身边挪去,直到两个人的肩挨着肩,感受到从赵铁生身上传过来的温度时,公输冉才停了下来。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冷静得有些残忍,即使是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她想的依旧是以后的事,什么时候离开赵家村,离开赵家村后怎么生活,赵铁生能不能照顾好她的孩子…… 如果要去报仇的话,她是不能带上赵铁生和孩子的。除了她,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让他担一丝一毫的风险。 “做什么?”赵铁生喃喃道,他能做什么?他如今的身份是赵家村的村医,离开赵家村之后,他依旧可以行医治病为生,只不如果是行脚大夫,明显不会有多少人来找他看病。 如果不做大夫,他还能做什么呢?关于以前的记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被人救起之前是靠什么为生的。 不过那日和公输冉发生争执的时候,他轻松地躲过了公输冉的机关弩,那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阿冉,你不用担心,我能识文断字,也能行医救人,不会让你受苦的。再不济,他还有矫健的身手啊。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受苦。 “赵铁生,我给你讲我小时候的事吧。”公输冉闭着双眼开口道。赵铁生也不似先前那样紧张,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好。”他轻声应道,其实关于公输冉的一切他都想知道,她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但自从知道公输冉的身世之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提及公输冉的过去,怕触动了她的伤心事。 如今公输冉主动提出来,他那里有不愿意的道理。 “我小时候特别淘气,爹爹和哥哥对我十分宠爱……”于是公输冉讲自己小时候做过的一些顽皮的事说给赵铁生听,跟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她说的都是记忆里美好得舍不得忘记的事,她语调欢快,就好像家破人亡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娘亲想教我制香,但我总不用心,只学了皮毛,所以上次说要制香,最后也没能制出来。”公输冉有些自嘲地说,香她倒是指出来了,当公输冉总觉得跟自己记忆里在娘亲身上闻到的香味不同。 既然香味不一样,那这就不是娘亲教给她的东西,那就算不得成功。只是公输冉不知道的是,她制出来的香,跟她娘亲在世时常用的香比起来,香味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她的心境,于她那已经不是一味香那么简单了。 那是娘亲最喜欢的香,是娘亲的味道,如今娘亲已经不在了,那香再怎么闻,也没有娘亲的味道了,所以公输冉才会觉得自己制的香都失败了。 “阿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赵铁生大着胆子,伸出一只手,讲公输冉揽在怀里。 起码公输家的机关术他学的很好,不然仅凭公输冉一个人也不可能将那些人都杀了。 “我学的再怎么好,都不及我哥哥……”提到哥哥,公输冉长叹一口气。 她的哥哥,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儿,如果不是为了她,哥哥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如果当初活下来的人是哥哥,那是不是公输家的冤屈早就可以洗干净了?果然,不管它再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哥哥。 吸了吸鼻子,公输冉索性缩进赵铁生的怀里。哥哥是她心里永远不能触及的痛,如果公输家的其他人可以说是被奸人害死,但哥哥却是为她而死的。 望着缩在自己怀里紧闭双目不愿睁开的人,赵铁生伸出另一只把她脸上的头发往两边拨了拨。公输冉的其他事他或许还不知道,但公输冉的哥哥,赵铁生却是印象深刻的,上次公输冉喝醉酒,就是把他误认为是她的哥哥,才会抱他的,那时候赵铁生还庆幸还好公输冉嘴里喊的是哥哥而不是其他男人的名字。 “睡吧阿冉,睡一觉就都好了。”赵铁生吻了吻她头顶的发。 “不会好了,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公输冉喃喃道,两行清泪从眼角流出,她将头埋得更深了,几乎要全部躲进被子里。 赵铁生又将被子给公输冉也好,免得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闷坏自己。 “你好好养胎,等明年开了春,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就离开赵家村,到时候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赵铁生轻声地哄着。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阿冉?”赵铁生试探的喊了一声,回应他的是公输冉均匀的呼吸声。她就这么靠在他胸前睡着了,及时是在睡梦中,公输冉的双手依旧放在自己的小腹前,将自己的肚子护得好好地。赵铁生又检查了一遍被子,确定没有哪个地方是漏风的,不会冻着公输冉。 “只要你不离开就好。”赵铁生自顾自的说着,说完埋下头吻在公输冉的额头上,然后才抱着公输冉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公输冉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冷醒。 言情海 第一百零六章 赵虎喝醉 之后的每天晚上,公输冉和赵铁生都是睡在一张床上,但也只是睡在一起,赵铁生发现公输冉真的是因为怕冷所以才跟他一起睡的,及时一开始俩人只是并肩躺着互不相干,到了半夜里,公输冉依旧会一个翻身缩进他的怀里。 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赵铁生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最多也只是睡前吻吻公输冉的脸。难得公输冉这么信任他,他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惹得公输冉生气。 立冬之后,三娘每天都会到赵铁生家里来陪公输冉说话解闷,然后再到田婶家去找小蒿,但大多情况下,都是三娘前脚刚到赵铁生家,小蒿后脚就跟了过来,三娘陪着各色说话,小蒿则跟在赵铁生身边,请赵铁生教他认各种草药。 其实他哪里是想认什么草药,只是见三娘在这里才跟过来的。赵铁生也只是挑一些基本的药草教给他,而小蒿见赵铁生表情严肃,也只好认真的跟着赵铁生学。 要不是看在三娘总是来陪公输冉说话的份上,赵铁生都懒得跟小蒿说话,更别提教他东西了。 立冬之后的第三天下了雪,三娘陪着公输冉在床边修做针线,而赵铁生大早上就上山去了,小蒿今天见赵铁生没在,也找不到过来的理由,屋里只剩三娘和公输冉两个人。 “书染你做的这是什么呀”三娘拿起公输冉剪好的一个鞋样子问道,三娘并不会做衣服,顶多就会缝个衣服,还缝得七扭八歪的。 “这个啊。”公输冉接过三娘手中的鞋样子,眉眼都带上的笑。“这是鞋样子,做出来就是鞋了。”这是她特意剪好的,打算过些天赵铁生到镇上的时候,让他买些不了回来,她要开始动手准备了。 在田婶知道公输冉怀孕的第二天,就送来一堆小衣服,全都是洗净的旧衣服。公输冉不解。 “刚生出来的小孩,可娇贵着呢。”田婶担心公输冉嫌弃这些衣服,背着自己把这些旧衣服都扔了,于是给她解释道。“你刚做的那些新衣服啊,还是太糙了,还有一些线头,这小孩子穿着不舒服” 这些衣服都是她特地找这两年刚添了孩子的人家借的,是借的,要还的,虽然是旧衣服,但因为是小孩子的衣服,所以基本上不会有哪家人会大方的送给你。 “你可别看这些衣服旧,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借来的。这些衣服啊,都是穿过的,衣服上的线头已经被磨得很光滑了,再给小孩子穿就不会磨破他的皮肤了。”田婶又再三叮嘱公输冉可别把这些衣服给扔了,她是要还给人家的。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啊,公输冉点头应下。前世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田婶也没有这么热心,早早的就给她找来这些旧衣服,她自然不懂得这些。 要是她还是公输家的大小姐,哪里用得着担心这些。 “书染,你的手真巧。”三娘赞叹的声音将公输冉的思绪拉了回来。见公输冉在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这些,三娘突然担心起来,她自己什么都不会,要是以后她也有了孩子,这些事谁来做? 呸,她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还没嫁人,就想着生孩子的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不得笑掉大牙。三娘轻轻甩了甩脑袋,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 “哪里就手巧了。”公输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虽然他在女红这方面并没有很擅长。但娘亲从小对她一直都管得很严,就算她不喜欢,多少也是要学一些的。 再说了,从小公输冉的娘亲就告诉公输冉,平日里公输冉爱不爱做女红她都不管,但公输冉出嫁时穿的嫁衣必须得她自己绣。所以关于女红,公输冉做得最多的,就是那件极尽华美的嫁衣。 只可惜还没做完就毁了,如果没有那些意外,很快她也就该穿着那件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嫁衣,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了吧。 不知道那个原本要娶她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准备另娶他人了。 “我就不会啊。”三娘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以前娘亲也教过她,可惜她手太笨了,不管怎么学,缝个衣服都缝得歪七扭八的。 “姐姐不要丧气,姐姐如今也算得上是得了面婆婆的真传,你看看这十里八乡的,谁的手艺比得过你?”公输冉笑道。 说起面婆婆,三娘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是啊,书染已经把面婆婆食谱上那些面食的做法都教给她了,她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了。 “书染啊,你说你这肚子里面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三娘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戳了戳公输冉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书染的孩子,一定跟书染一样聪明吧。三娘抬头看了一眼公输冉,暗暗道。 “姐姐这可把我问倒了,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哪里会知道他是男的女的。”公输冉被三娘的话逗得咯咯笑起来。 跟三娘待在一起,是她觉得最放松的时候,不用考虑其他事情,也不用可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三娘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有时候三娘几乎是把公输冉当做了无所不知的人,问的一些问题,让公输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嘿嘿嘿。”意识到这一点的三娘也跟着公输冉笑了起来。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外面传来脚步声,把地上的积雪踩得咯吱作响。 “看来是他是回来了。”三娘笑着起身。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三娘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害怕赵铁生。 他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赵铁生,而是赵虎。 “小美人……快……快来陪陪哥哥我……”赵铁生一进来,公输冉就闻到了一股酒味,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酒瓶子,打开门后已在门上,巡视着屋子,好像在找屋子里的人在哪里。 房门被打开,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公输冉因为是在屋子里,又烧着,所以并没有穿得很多,如今被冷风这么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杀千刀的,怎么跑这里来撒野了。”三娘被冷风一吹,心里的怒气从三分变成七分。以前赵虎骚扰公输冉的时候,三娘每次想教训赵虎,都被公输冉拉住了。为这件事,三娘没少说公输冉软弱。 现在倒好,公输冉都怀孕了,赵虎胆子也越来越大了,都找到赵铁生家里来了。这次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赵虎,三娘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不管这次公输冉说什么,她都不能听公输冉的。 “原来你在这。”巡视一圈后,赵虎好像才看清窗边站着人。“咦,小美人,你……你怎么变成两个了?”赵虎伸出手指,朝公输冉和三娘在的地方指了指。 “管他几个呢,老子保管把你们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赵虎一挥手,把手里的酒瓶子都扔了出去。然后就踉踉跄跄朝公输冉在的方向走去。 被赵虎扔在地上的瓶子是个个空瓶子,被扔到地上之后只是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并没有倒出些什么来,公输冉松了一口气,要是里面还有酒,打碎了满屋子都是酒味,一会她还得收拾。 “王八蛋,来得正好。”赵虎一边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一边抄公输冉这边走来,三娘气得浑身发抖,弯下腰捡起炭盆边上的火针就迎了上去。 “姐姐小心一点。”公输冉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 虽然三娘是生得比一般女子强壮,一般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但如今赵虎喝得烂醉如泥,谁知道三娘会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就说……小美人……你是喜欢我的……”赵虎迷迷糊糊中见到有人朝他走过来,又开始说起胡话。“只是小……小美人……嗝。”赵虎打了个嗝,离老远三娘都觉得抽,连忙掩了口鼻。 “你怎么长胖那么多?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木头能满足你了,你过得太滋润了……妈的。”赵虎开始骂骂咧咧。他看不清朝他走来的人是谁,只看得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便以为是公输冉长胖了。 忍住恶心,三娘接着朝赵虎走过去,她得早点把赵虎弄出去,免得他的话脏了书染的耳朵。 就在三娘离赵虎还有两部的拒了的时候,赵虎突然朝三娘扑了过来,三娘毫无防备,被他扑个正着,她手里的火针都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双臂就被赵虎死死抱住。 一股酒味扑面而来,三娘差点没吐出来。 “可想死我了小美人。”说着赵虎就朝三娘亲去。他觊觎公输冉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可被他抱在怀里的可不是公输冉,而一般男人都不是她对手的三娘,赵虎哪那么容易得逞。见赵虎的头朝自己伸过来,三娘用尽全力一挣,就挣脱了赵虎的双手,赵虎也被她这一挣给推得后退好几步。 他本就喝醉了酒,一个没站稳,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妈的,敢推老子。”这一坐,倒给赵虎坐清醒不少,他想起自己已经和公输冉闹翻的事,一下子怒从中来。 言情海 第一百零七章 收拾赵虎 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小贱人,耍了他不说,还把他推倒在地。 “妈的你这个小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赵虎就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还没等他站稳,三娘上去,扬起手上的火针,打在赵虎的膝盖上,赵虎吃痛,又跪倒在地。他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 “姐姐快别打了。”公输冉一边朝三娘和赵虎的这边走过来一边劝道。 “书染你别过来,免得我一会儿误伤到你,你站在那里,我今天非得教训一下这个畜生不可。”以前她就是听了公输冉的话,每次都没有好好教训赵虎,才导致他越来越猖狂,现在都敢直接找到赵铁生家里来了。 下雪之后,赵铁生对常会上山采药,要是今天自己没有在公书染身边,那她多危险,何况现在书染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姐姐带他出去,你要怎么收拾他我都不管,可别让他吐在家里才是。”公输冉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她哪里是在意赵虎的生死,她巴不得亲手杀了赵虎。只是如今赵虎喝得烂醉,三娘教训他不要紧,要是赵虎吐在家里,这才是让公输冉最害怕的事。 “说的也是。”见公输冉并没有阻止自己,三娘脸上也有了笑意,从赵虎身后一把揪住赵虎的衣领,拖着赵虎往外面走去,走出屋子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公输冉带上。 屋里还有一股酒味,公输冉将窗子打开,准备透透气,只是她刚开完窗户,三娘就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不是刚刚把赵虎拖出去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呢?难道三娘只是把赵虎拖出去扔在雪地里罢了,不应该啊,三娘对赵虎恨得牙痒痒,以前是自己拦着三娘才没有对赵虎动手,现在自己不管了,三娘至少也会对赵虎一顿拳打脚踢才对啊。 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姐姐把人带到哪里去了?”公输冉重新坐下,将刚刚放下的针线又拿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再做一针一线,只是这么拿在手上罢了。 “我刚出门就遇到刚回来的铁生了。他没说什么就把我拖着的赵虎接了过去,然后让我先回来了。”三娘拍了拍手,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有没有赵虎身上的味道。 “赵铁生回来了?”公输冉把手中的东西往旁边的篮子里一扔,蹭的站起身来。 她之所以放心三娘教训赵虎,是因为她知道三娘是个心软的,下手也有轻重。但去过换成另一个人,她就不那么放心了,何况这个人还是身手不凡的赵铁生。 不过赵铁生曾经阻止过她杀了赵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事到如今,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亲手杀了赵虎。 “这种人渣,早就该给她一个教训了,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还好铁生不是什么混蛋,不然哭都不够你哭的。”三娘恨铁不成钢的说。 “姐姐又笑话我。”公输冉也不反驳她,只笑着回应。 要是三娘知道了失踪的那些人都死在了她手上,不知道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话。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刚把那个王八蛋给铁生,他就吐了起来。”三娘厌恶的说,还好她躲得及时,不然赵虎差点吐在她的鞋子上。 “好了,你没事就好,既然铁生已经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赵铁生不在家,所以小蒿也没到赵铁生加来,三娘心里惦记着,想到田婶家去看看。 公输冉知道三娘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也不揭穿,笑道:“好,那姐姐路上小心。” “行了,风大,你也别送我了,好好坐着吧。”和公输冉道过别,三娘就离开了赵铁生家。 他走之后,公输冉将针线都收拾了拿回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赵铁生正好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药篓已经放下,估计在进来之前他还去过拆房了。 “你回来了?”公输冉连忙迎上去,想帮他拂去落在他肩头上的雪。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赵铁生连忙喝道,公输冉也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心里猜测赵铁生是不是因为赵虎的是所以才这样子。 也不知道赵虎单独面对赵铁生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等赵铁生将自己身上的积雪拂去,又站到炭盆边前前后后的烤了靠,将自己从外面带来的寒气祛除之后,才走到公输冉身边,拉着她坐到炭盆边。 “以后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你都离我远一点,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寒气,过给你就不好了。”赵铁生刚刚在气头上,对公输冉说话的声音着实大了些,怕公输冉误会,于是连忙解释道。 “好。”公输冉连忙应下。“你把赵虎带到哪里去了?”她开门见山的问道。 “在大街上。”赵铁生答道。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是你拖着赵虎往外面走,不用问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赵虎又来骚扰公输冉,结果没想到遇上三娘也在。 那要是今天三娘有事没有来找公输冉呢?赵铁生越想越觉得生气。他本来还想多留赵虎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这才几天,他就开始不安分,居然都找到自己家里来了。 看来这赵虎不能久留,以后公输冉行动越来越不便,冬天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三娘总不能每天都待在公输冉身边。 万一哪次赵虎再来找公输冉的时候,正好是她一个人在家,那样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关心则乱,赵铁生此时完全忘了,公输冉手里有机关弩,她正是用这把机关弩,杀了那么多骚扰她的人的。 “就这样?”公输冉不敢相信的问道,果然,赵铁生还是选择放过赵虎吗? “我把他的手筋挑断了。”赵铁生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挑断一个人的手筋对他来说就像穿衣吃饭那么简单。公输冉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杀伐的果敢。 挑断手筋,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好了,你不要想这件事了,我会处理的。”赵铁生摸了摸她的发顶道。“我明天去一趟镇上,顺便买些东西回来,如果明天三娘不过来的话,你就在田婶家待到我回家,知道吗?” 虽然他已经将赵虎的手筋挑断了,但他的脚还能动,像赵虎这种流氓,不敢正面跟他起冲突,一定会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把自己受的罪,在公输冉身上找回来。 “我知道的,你记得多买一些布回来。”公输冉忍不住又叮嘱的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害喜的症状反倒没有了,胃口也比以前好了,或许是以前她觉得不吃也无所谓,而现在,她知道自己在孕育着另一个生命,就会有意无意的让自己多吃一些。 “我怎么会忘。”赵铁生笑道,她还真是一心都扑在孩子身上啊。 “要是赵虎再来怎么办?”公输冉突然问道,赵虎他是一定要杀的,就凭他几次三番的骚扰她,她也不会让赵虎好过,只是如今她和赵铁生是一体的,她不能完全不顾及赵铁生的想法。 “他不会来了阿冉。”赵铁生坚决的说。赵虎没有机会来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 “哼,你就那么自信,如果他再来的话,我不会对他客气的。我不会拿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安危开玩笑。”公输冉冷笑道。他误解了赵铁生的意思,以为赵铁生警告了赵虎,让他不要再来骚扰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赵铁生就真的太天真了,狗改不了吃屎,要想赵虎不再来骚扰她,除非俩人之间死一个。 “好。到时候你就是想杀了他我也不拦着你。”赵铁生也不解释,他这才想起自己上次和公输冉有矛盾不就是因为他阻止了公输冉杀赵虎吗? 只是今非昔比,如今他自己都想要赵虎的命。只是,他希望杀人这种事让自己去做就行了,犯不着为赵虎这种人脏了公输冉的手。 “你自己说的。”公输冉有些诧异的看着赵铁生,怎么突然就改口了,一个行医治病的大夫,跟她在这里讨论杀人的问题,公输冉总觉得很奇怪。 “嗯。”赵铁生轻轻点点头,又将自己的手放到公输冉的肚子上,来回摩挲这。“阿冉,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听到我说话?”赵铁生索性蹲了下去,将头贴在公输冉的肚子上。 “说什么呢,他才多大,四个月都不到。”公输冉有些好笑的道。 “阿冉,你说这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赵铁生抬头看了一眼公输冉问道。 “你跟三娘通过气吧,都问我这个问题,我怎么说得上来?”公输冉笑意更甚,如果说她跟赵铁生其他方面的和谐都是表象,但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俩人的和谐却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赵铁生是她肚子里的父亲这个事实。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公输冉突然问道。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赵铁生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回答是不是有些敷衍,单着确实是他心里的回答啊。 言情海 第一百零八章 赵虎之死 害怕公输冉觉得他的回答太敷衍,赵铁生又思索了片刻,答道:“那这次就生个男孩吧。” 这次……公输冉有些难为情,合着他还想着有下次? “为什么,女孩子不好吗?”公输冉无视赵铁生话里有话吗,接着问道。 “好啊,可女孩子长大了要嫁人的,你舍得吗?”赵铁生将自己心里想的个告诉公输冉。虽然他也想生个女孩,像公输冉那样好看的女孩,但一想到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女儿最后要嫁到别人家,他就觉得肉疼。算了,还是生个男孩吧,淘气就淘气一点吧。 “都被你带偏了,生什么哪是我们说了算的。”公输冉吧赵铁生的头推离自己的肚子。“说不定,这一胎就是个女儿。”她故意跟他唱反调。 “那我们再生一个就是了。”这是她蹲在地上看着公输冉,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公输冉点着一般。 “以后再说吧。”被他那么一看,公输冉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很快恢复过来,别过头不去看赵铁生。 真的是……这个赵铁生倒是越来越会说了。要是一开始,赵铁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公输冉怕是装柔弱也没用。 得了这样的回答,蹲在地上的赵铁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虽然公输冉没有立即答应他,但好歹没有直接拒绝他。要是公输冉一口就答应他,他反倒觉得奇怪呢。 对付公输冉就得慢慢来,把她逼急了,翻脸就不好了。 “好,以后再说。”赵铁生站起身来,言语间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第二天三娘大早上的就赶到赵铁生家里,见三娘来了,赵铁生这才出发去镇上。 昨天赵铁生就去找过三娘,说自己第二天要去镇上,不放心公输冉自己在家,闻三娘能不能早点去陪着公输冉。 而三娘经历了昨天赵虎的事,自己心里也放不下公输冉,就是今天赵铁生不说,她第二天也会去看公输冉的,如今赵铁生都找上门来,她自是一口应下。 而赵虎手筋被挑断的事,并没有声张开来。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理亏在先,再说了那天在场的可不止赵铁生和公输冉,三娘也在,就是闹开了,他也讨不到什么好。 在加上,赵铁生在村里身份特殊,赵家村的村民不上赶着去巴结他就不错了,谁会为了赵虎这么一个流氓得罪赵铁生呢。 手筋被挑断,对他下手的人还是赵家村的村医,他现在总不能厚着脸皮去求赵铁生给他一直把。 无奈之下,赵虎只好往邻村去,找他们的村医给自己看看手。 没过几天,公输冉怀孕的事已经在赵家村传开了,跟着传开的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赵家村的老姑娘三娘,开春之后就要嫁出去了。 两件事对赵家村来说都是喜事,公输冉怀孕,在他们看来,则意味着赵铁生不会离开赵家村了,这跟他们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而三娘的事,纯粹只是单纯的为三娘高兴罢了。 往上数个几百年,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加上三娘平时只是脾气暴躁了一些,却还是个热心肠的人,谁家有事她都会帮一把,如今她的亲事终于有了着落,赵家村大部分村民还是为她开心的。 “我呸,一对狗男女。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赵虎站在赵铁生家门口,习惯性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那天他喝得醉熏熏的,手筋被赵铁生挑断之后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如果是别人,敢动他一个手指头,赵虎早就把对方打得屁滚尿流了。偏偏挑断他手筋的人是赵铁生,赵虎根本就打不过赵铁生。 如今更好,赵铁生还是赵家村的村医。等赵虎赶到邻村的时候,村医也只是给了他一些止痛药就把他给打发了。 这些小山村里的村医,大多都只是些行脚大夫,当不得真。。平日里看个头疼脑热的到还没什么问题,可如今赵虎是手筋被人挑断,谁敢给他看啊。 如今他这一双手形同虚设,他自己就跟个废人差不多。而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如今却在接受这别人的祝福。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一个恶毒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蹦出来,赵虎朝赵铁生家的院门阴笑两声,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只是他一定没有想到,他那些龌龊的想法才刚刚萌芽,还没来得及长大,他就把小命丢了。 在下过第二场雪的时候,赵虎的邻居发现,赵虎死了,死在他自己家的院子里。大雪下了一晚上,赵虎被人发现的时候,脸朝下躺在院子里,积雪将他半个身子都给盖住了,看来他从雪刚开始下的时候就已经倒在这里了。 “冻死的。”被别人请过来的赵铁生慢悠悠的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冷漠得好像死掉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野猫野狗。 “啊。”周围发出一阵唏嘘声。 虽然赵虎平日里也没少作恶,但就这么死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赵家村的村民还是有些感慨的,这都不知道是赵家村这几个月来死的第几个人了。 既然赵铁生都说了赵虎是冻死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于是几个村民执法的组织起来,将赵虎的尸体先抬到屋里。 前段时间赵虎的妻子刚刚去世,俩人也没有孩子,至于赵虎的父母,不得不说,这个赵虎太过混账,早些年的时候他觉得父母只会拖累他,早就跟两个老人断绝了关系,现在俩个老人独自住在村边的一座破茅草屋里。 即使在还没断绝关系的时候,赵虎对两个老人也是非打即骂,一有不顺心的事就对两位老人拳脚相加。这么多年,两个老人的心早就寒了。 得知儿子死了之后,两个老人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悲伤,只是请村里的人帮忙挖个坑把赵虎埋了。 “实在不行就扔到山崖下吧。”这是赵虎父亲的原话。 这么多年,再浓的亲情也被赵虎耗光了,说是儿子,还不如说是仇人。 他现在就只希望带着老伴搬回这个房子里,这样冬天就不用挨冻了。 人们在把赵虎的尸体搬回屋里的时候,在他身下发现了装有半瓶酒的酒瓶子,看来是喝多了没能起得来,最后活活冻死在外面了啊。 赵虎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人们都说他这是坏事做多了,找了天谴。赵家村的村民在赵虎妻子坟墓的旁边挖了一个坑把赵虎埋了。 “要我说啊,就应该给他扔到山崖下,这种人埋他做什么,可怜他老婆了,死了都不得安宁,还得挨着他。”三娘絮絮叨叨的念着。 下了雪,外面路滑,公输冉基本没有再出过院门,偶尔想到院子里去,赵铁生都会一直跟着她。 关于赵虎的事,也是她从三娘嘴里听说的。 一开始她还有一些不敢相信,她想杀赵虎想了那么久,都一直没有得手,如今赵虎就这么死了,她的仇算是报了吗? 这一切来得太简单,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知道他是冻死的呢?”公输冉开口道,就不会是赵虎的哪个仇家先对他下手,杀了他之后再把他的尸体扔到雪地里,伪装出赵虎是被冻死的假象? “这个你应该问铁生啊,就是他说的赵虎是被冻死的。”三娘怀里抱着往常公输冉报的那只兔子。 这只兔子被公输冉养的胖乎乎的,冬天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一团火炉。以前她怎么没觉得兔子这么好玩呢? 赵铁生?公输冉不由得颦了颦眉,这么说,赵铁生也见过赵虎的尸体,那为什么他没对她提起过。赵铁生明明知道,最想要赵虎命的人,就是她。 “姐姐每天都往我这里跑,不用绣嫁妆吗?”来年开春,三娘就要嫁为人妇了,小蒿也在前两天就离开村子回家去了。而三娘依旧每天往她这里跑。 待嫁的女儿,不应该好好待在家里绣嫁衣吗,当年婚事刚定下来,里出嫁还有一年多的时候,娘亲就开始催着她绣嫁衣了。三娘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时间? “那一套是你们这些大小姐才做的,我们哪里用得着。”公输冉不知道,在赵家村,会刺绣的女人,基本上是没有的,所谓的嫁衣,不过就是一身红色新衣,至于嫁妆什么的,有功夫绣什么衣服,不如将家里的鸡鸭鹅养得壮一些,到时候更拿的出手。 “啊,这样啊。”她哪里知道这些,她连嫁给赵铁生时身上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她都不记得了。 “书染……”三娘突然认真的看着公输冉,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想到什么只说就是,你跟我还需要这样扭扭捏捏吗?”公输冉笑道。 “你能不能给我绣点什么啊。”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若是往常就算了,放在以前,绣点什么小玩意对公输冉来说,就是小事一桩。 可如今,书染有了孩子,娘亲告诉过她女人怀孕是很累的,书染一定也很累吧。再加上还要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衣服和鞋子,还有站台上家里的事,这些加起来,也够忙的了。 三娘一直记得,公输冉是大小姐出声,只是现在她不止身边没有人伺候,每天还要考虑那么多事,几天前,还要提防赵虎突然出现。 现在她却想要书染给她绣东西…… “我当时什么事,姐姐说的是什么话,姐姐要嫁人了,我能不送姐姐一点什么吗。”公输冉笑道,这件事,就是三娘不说她也会做的。 言情海 第一百零九章 死因真相 在赵家村里,就属三娘跟她关系最好,如今三娘就要嫁人了了理应给三娘添妆,别说是绣个东西,就是再贵重的东西,只要她有,她都会给三娘。 “要是太麻烦你就别绣了,你现在有了身子,还是好好休息最重要。”三娘连忙道,要是公输冉为了给她绣东西,伤了身体,赵铁生以后怕是都不会让她到这里来了。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那样,她自己心里也过不去,公输冉将面婆婆食谱上的面食教给她,就已经算得上是她的恩人了。 “有什么可麻烦的,要是姐姐不嫌弃,那些小玩意,我一天就可以做好几个,只是给姐姐的东西自然不能那么随便。”前段时间绣了那么多手绢可不是白绣的。“左右姐姐开春后才嫁人,也不急,我慢慢来就是了。” 现在她手上也没有什么适合给三娘绣添妆的,看来还得请赵铁生再跑一趟镇上才是。 赵铁生在做晚饭之前回了家,三娘也回自己家里准备晚饭去了。前些天赵铁生就提议,让工人教他做饭,说是以后公输冉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到时候两个人总不能接着喝赵铁生煮的白粥吧。 一想到赵铁生住的白粥,公输冉就果断答应赵铁生的请求,所以这几天他都在跟公输冉学做饭。 “赵虎死了?”赵铁生在切菜,公输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火炉边看着他,想起三娘告诉自己的事,便随口问道。 “嗯,昨天死的。”赵铁生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时间太短,公输冉都没能察觉到。 “不是我杀的。”公输冉连忙道,她在赵铁生面前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会杀了赵虎,如今赵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冻死在自己家门口,连她都觉得有些奇怪,他就不信赵铁生不觉得哪里奇怪。 “我知道。”赵铁生心里好笑,他当然知道不是她杀的。“是我杀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差点没把公输冉吓得从凳子上掉下来。 她没听错吧,赵铁生说,赵虎是他杀的。为什么?公输冉想不到,一开始赵铁生还想阻止她杀赵虎来着,怎么最后反而是他把人给杀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他吗。”赵铁生面色如常,接着切着手里的菜。 那日赵虎站在他家门口,又是吐口水,又是骂骂咧咧,用那种阴毒的眼神看着房子,或者说,看着住在房子里的人。 那日将赵虎的手筋挑断之后,他以为赵虎回去就会将这件事闹开,这样正好,反正那天的事三娘也在,赵虎一点理都不占。 大不了闹翻了他就带着公输冉离开赵家村,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他没想到的是,赵虎回去之后,什么都没有说,村子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赵虎手筋断了的事。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赵虎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担心。倒不是害怕赵虎会怎么报复他,赵铁生心里清楚,赵虎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不然也不会吃了这么大亏还只是忍着。 见到赵虎那阴毒的眼神,他就知道,赵虎果然想从公输冉身上下手。他不敢拿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冒险,所以就赶在赵虎之前动了手,省得夜长梦多。 “你杀了他?不是说他是冻死的吗?”公输冉抬眸瞥了一眼赵铁生,所以说,他说的赵虎是冻死的,其实是在骗赵家村的人咯? “他的确是冻死的。”赵铁生将手里的菜切完,把锅放到炉子上,等锅热了之后倒上油。 “那你还说是你杀了他。”公输冉被赵铁生说得有些懵,所以赵虎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我将他扔到院子里的。”赵铁生一脸认真的盯着锅里的油,又补了一句:“我将他脚筋也挑断了。” 一个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的人,被扔在院子里,动弹不得,外面还下着雪,就这么冻了一晚上,活活给冻死了。公输冉突然觉得,自己跟赵铁生比起来,简直就是心慈手软啊,她的那些毒,好歹给别人一个痛快。 可赵铁生这样子,是让别人慢慢等死啊…… “那他不会喊吗?”公输冉突然想起来,赵铁生只是说他把赵虎的手筋和脚筋都给挑断了,可从头到尾,也没听赵虎的邻居说昨天听到赵虎叫喊的声音啊。难不成,赵铁生还把赵虎舌头割了? “我把他扔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已经昏了过去。”等油热了之后,赵铁生把盘子里的菜倒了下去,害怕油溅到公输冉身上,他往公输冉面前一站,道:“你离远些。”于是公输冉听话的搬着小凳子离得远了些。 “你把他打昏了吗?”公输冉又接着问道,她实在好奇,赵铁生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杀了赵虎。 “没有,他喝了自己下的迷药。”赵铁生一边有模有样的炒着菜,一边答着公输冉的话。 那天见到赵虎在自己家门口露出那样的表情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赵虎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赵虎从镇子上那些小混混的手上弄来各种药,看样子是想用在公输冉身上。 虽然赵铁生将公输冉看得很好,赵虎根本就没有接触公输冉的机会,但不能保证,这些药不会通过其他方式间接下在公输冉身上,毕竟赵铁生家里经常会有病人找上门来。 所以赵铁生决定不让赵虎有动手的机会。他直接找到赵虎家里去,挑断了赵虎的脚筋,将那些药都找了出来,将其中的麻药挨个给赵虎死了个遍。那些麻药的量,足够赵虎睡上几天了。 等赵虎倒下之后,他再将赵虎扔进院子里,是死是活就看赵虎的造化了。结果那天晚上正好下了大雪,赵虎在外面冻了一晚上,还是没有被人发现。 他的邻居也是在又过了一天之后才发现赵虎的。 “自己下的药?”公输冉越听越懵,赵虎是什么人,怎么会给自己下药。 “那些药本来是他要用来害人的,结果他自己喝了。”赵铁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些麻药明明是他给赵虎灌下去的。 说到这里,不用赵铁生再接着说,公输冉也知道他所说的赵虎新要害的人是谁了。 “真是死有余辜。”公输冉冷哼一声。 她还没有急着去找赵虎索命,赵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上来送死。没死在自己手里真是可惜了。公输冉突然一个激灵,她现在怎么戾气这么重…… 说话间,赵铁生的菜也已经炒好了,他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又接着炒下一个菜。公输冉不再接着问,他也不说,只是专心炒自己的菜。 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正在炒菜的赵铁生,公输冉觉得,他还真像自己的哥哥,不管学什么,总是学的很快,只不过,赵铁生没有哥哥比起哥哥,好像还差了些什么。 如今这个赵家村里,她的仇人都已经死了,她也重新有了孩子,就连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三娘,开春之后也要嫁人了,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可以安心的离开赵家村了,不用想,她也知道以后的路有多艰难。 她就这么一直坐在凳子上,看赵铁生炒完所有的菜,最后还是赵铁生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准备吃饭了。”赵铁生一只手端着一盘菜,另一只手牵着公输冉,往堂屋走去。 进了屋子,将菜放到桌子上,公输冉的手却依旧握在他的手里。 “阿冉。”赵铁生见公输冉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又喊了她一声。 “嗯?”公输冉抬眸看向赵铁生,轻声应道。 一想到在接下来孩子出生之前的这几个月里,或许会是她下半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她就有一些沮丧。或许,她都不能陪着那个孩子长大了…… 赵铁生上前,将公输冉抱在怀里。 “都过去了,赵虎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赵铁生以为公输冉是因为赵虎死了的事想起什么伤心事,才突然情绪低落,于是便安慰道。“我答应你,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就离开赵家村,去找你的仇人,为公输家洗清冤屈,为你那些枉死的亲人报仇。” 后面那句话,赵铁生说得有些心虚。与其说是他答应公输冉,到不容说是他祈求公输冉,不要丢下他自己去报仇。 “好。”公输冉轻轻点了点头,赵铁生这才松开她,让她在桌子边的凳子上坐下。 “你先坐着,我把剩下的菜都端过来就可以吃饭了。”他在她头顶陌陌了,转身离开屋子道厨房端菜,公输冉则把碗筷摆好,盛好饭。 “你还去镇上吗?”赵铁生刚把菜端上桌,公输冉突然想起今天自己跟三娘说的话。 “去镇上?怎么了?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把菜放好之后,赵铁生也在桌子边坐下。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倒是要常常到镇上去,就是不知道公输冉有什么要买的。 “我想给三娘绣一对枕头,你下次去的时候,给我带些布料和绣线回来吧。等你下次去的时候我再把具体的花色告诉你,免得你忘了。”说完公输冉就端起桌上的饭碗开始吃饭。 “好。”赵铁生也拿起筷子,却是往公输冉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章 腊月 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地上的积雪也越积越厚。 青城虽然说不上四季如春,但整个冬天,也就只会下那么一两场雪。雪下得不大,第二天就化成污水了。像这样连着下几天的雪,公输冉还是到了赵家村之后才见到。 奶娘护着她逃出那场杀戮,一路北上,想到京城投靠故人,只是路上奶娘身染顽疾,为救奶娘,公输冉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钱都给花了,首饰也当得七七八八,最后奶娘还是抱憾而终。 在之后她遇到人贩子,又被卖到了赵家村。 也不知道公输家的事,有没有传到京城故人的耳朵里。 赵虎死了之后,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人再来骚扰公输冉,即使有的人有贼心但也没贼胆,赵铁生也放心不少,就连三娘到赵铁生家的次数也少了起来。 自从上山之后,赵铁生又开始上山采药,天冷路滑,公输冉也不敢贸然出门,每天就在家里给孩子做做衣服,绣绣给三娘的添妆,倒也不无聊。 到腊月的时候,公输冉的肚子已经大得很明显了,她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赵铁生每天都要贴着她的肚子,说是要感受一下肚子里的孩子。 “就要过年了呢。”两人躺在床上,赵铁生握着身侧公输冉的手。 已经是腊月中旬,离过年也没有多久了。这些日子里俩人一直谁在一张床上,一开始的时候公输冉还担心赵铁生会不会哪天兽性大发,将她吃干抹尽。 担心归担心,她还是太怕冷了,这样冷的天,要是她自己一个人睡的话,一晚上也捂不热被窝,找这么下去,要不了两三天,她就会被冻坏。 但好在,赵铁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这个孩子,尤其是公输冉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之后,俩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赵铁生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生怕自己不小心就碰到公输冉的肚子。 “嗯。”公输冉好像快要睡着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过年要贴春联。”她又往赵铁生身边挪了挪。 “是啊,我过几天就去买年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赵铁生伸出另一只手去检查公输冉那侧的被子有没有掖好。 “吃的?没有。”有倒是有,只是在这小镇上,怕是买不到她想吃的东西。 “今年我们自己写春联吧。”想起刚刚公输冉说起春联的事,赵铁生提议道。 最开始俩人刚睡到一张床上的时候,睡前都会说说话,有时候是公输冉给赵铁生讲她小时候的事,有时候是赵铁生给公输冉讲他这两年在赵家村遇到的事。 但最近这段时间,赵铁生一直在镇子上和赵家村来回奔波,有时候躺到床上,还没等他跟公输冉说上两句话就睡了过去,然后第二天又得早起,到镇子上……腊月里,俩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 今儿他没到镇上,便想着同公输冉多说两句话,但公输冉一直兴趣缺缺。 许是累了吧,赵铁生心想。 “自己写?”果然,听到赵铁生的这一提议,公输冉好像清醒了一点。“那是不是还要自己买笔和墨?” 以前公输冉从来没有觉得笔墨纸砚是多么稀奇的东西,到了赵家村之后才发现,就连赵铁生,家里也没有笔和墨。 他不是大夫吗,不需要用到这些东西吗? “写了也是在我这里抓药,再说了,你觉得赵家村的人,有几个人认得字?”赵铁生耐心的解释道。 也是,公输冉还向三娘打听过在哪儿能买得到笔墨纸砚,在得知笔和墨的价格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不菲的价格之后,就放弃了要买这些东西的准备。 如今赵铁生说要自己写春联,那就意味着,得买笔和纸。 “我再次到镇上的时候顺便买一些回来。”赵铁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公输冉心里想的是什么,毫不在意的说。 他倒是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家里没有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也用不上,所以就没有买,要是早知道公输冉想要,他早就买回来了。 “好吧。”见赵铁生说得这么随意,公输冉也知道这些东西在赵铁生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于是也不拒绝。 这些天赵铁生早出晚归,一直在赵家村和镇子上来回奔波,公输冉不知道赵铁生究竟在做些什么,也懒得问,要是赵铁生想告诉她的话,不用她问,他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既然赵铁生没有跟她说什么,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就算她问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睡吧。”赵铁生侧过身在公输冉的额头吻了吻。 第二天公输冉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人了,伸手去摸,被窝都是凉的,看来赵铁生很早就起了。这些天公输冉已经习惯了。 慢条斯理的起床穿衣,赵铁生已经将炭盆烧好,灶膛里的活也还没有熄,饭菜也已经做好了。公输冉要做的,就是每天按时吃饭。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废人了,赵铁生什么都不让她做,不知道生完孩子,她的厨艺能不能比得过赵铁生。 吃过饭,公输冉在屋子里走了几圈,那只兔子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她走到哪里,兔子就跟着蹦到哪里。 走完最后一圈的时候,三娘就过来了。上一次三娘过来,那可是腊月初的事了。 “呀,几天不见,书染你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三娘穿着桃红色的棉袄,看上去好像比公输冉上次见到她的时候瘦了一点。 “姐姐就知道取笑我,这哪是几天啊,你都多少天没过来了,天冷路滑,我又不方便出门。”公输冉连忙拉着三娘坐下。 “我这段时间不是忙吗。”三娘面色红润,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自从跟小蒿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三娘暴躁的性子也敛了不少,很少会再跟别人有什么冲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公输冉总觉得三娘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她说的好看,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而是跟三娘待在一起,让她觉得很舒服,就像是冬天的棉被一样,让人觉得温暖。 “姐姐要是再不来,怕是我孩子生下来了你都不知道。”公输冉嗔怪到。 赵铁生家和三娘家离得有一段距离,三娘不来找她,公输冉挺着个大肚子,也懒得出门。 “哪里会,说起你肚子里的孩子,除了你和铁生之外,没人比我更宝贝他了。”三娘朗声笑道,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公输冉的肚子。 “是是是,姐姐最宝贝他了。”公输冉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了,正好姐姐今天来了,我可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公输冉一边说一边笑着起身。 “哎哟我的祖宗你慢一点。”三娘连忙伸手扶住公输冉,自己也站起身来。“什么好东西都比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看着公输冉那么大幅度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三娘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突突突的跳。 “姐姐话可别说的这么早,好了姐姐就在这里等我吧。”公输冉朝三娘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着自己。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我不跟着你,你慢点走,你不怕我看着都害怕。”三娘手臂微抬,好像公输冉随时都会倒下,而她得接住了。 “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了。”说完公输冉就往赵铁生房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生怕三娘跟了上来。 而三娘只是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公输冉,生怕她不留神就会摔倒。 自从公输冉和赵铁生睡在一张床上之后,公输冉就把原先自己房里的东西陆陆续续都搬到了赵铁生的房里。如今以前她睡得那间房里,就剩一张床和几个柜子了。 “姐姐你转过身去,不许看。”公输冉降头从房间里探出来,身体却还留在里面。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搞得那么神秘。”三娘嘴上抱怨道,但还是配合的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公输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公输冉的声音在三娘的身后响起。“好了,姐姐你转过身来吧。” 等三娘转过身,看清公输冉手上拿着的东西之后,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这是……给我的?”她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我可不嫁人。”公输冉抖了抖手上拿着的衣服,笑道。 她手里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宽袖窄腰,样式简单,但在衣领和袖口都用金色的绣线绣了并蒂莲,这虽不及她当年给自己做的那些个凤冠霞帔,但放在赵家村,却也是难得的东西了。 三娘上前两步,接过公输冉手中的嫁衣,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嫁出去,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看的衣服,从小到大,她还没有穿过绣花的衣服呢。 别说绣花了,因为她长得壮,以前娘亲还让她穿哥哥们穿过的衣服,一直到后来三娘不愿意再穿,娘亲才单独给她做衣服。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嫁衣 如今她认识了长得好看心肠又好的书染,等过完年开春,她就要嫁给小蒿那么好的人了,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么好看的衣服,一定做了很久吧。”三娘问道,想到书染怀着身孕,还要给他做衣服,三娘心里越发感动,瞧瞧她做的都是什么事,这么久了才来看书染。 “也没有很久,这是照着姐姐以前的尺寸做的,如今穿的衣服也多,姐姐就不用试了,等到时候过了年,换上春衣之后再试吧。”公输冉又坐回凳子上。 “何况我看姐姐这段时间瘦了许多,到时候怕是要将衣服改小一些才是。”公输冉又笑道。 原本她是想给三娘绣一对枕头的,但想到以前她绣了那么久的嫁衣,便改了主意,想给三娘做一件简单的嫁衣。 “书染,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三娘小心翼翼的将嫁衣收起来,坐回公输冉身边。明明有好多话想要对书染说的,但她偏偏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要嫁人了,我给姐姐添妆是应该的,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姐姐,好在针线活还过得去。”自从她重生之后,三娘应该算是整个赵家村里单纯对她好的人了。 “我……我以后一定每天都来看你。”三娘信誓旦旦的保证。公输冉却一下子笑了起来。 “合着姐姐的意思是,我要是没有给你做这衣服,你以后都不来看我了?”公输冉故意曲解三娘的意思。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三娘想要解释,却见公输冉一脸得逞的笑着,便知道公输冉是故意在逗她。“好你个书染,又笑话我,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换在以前,三娘早就扑上去挠公输冉的痒痒了,但如今公输冉大着肚子,她也不敢乱来。 俩人又闹了一阵,这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一天三娘都待在公输冉这里,公输冉说一些最近村子里发生的新鲜事,无非是谁家又丢了一只鸡,谁和谁又吵了一架。 晚饭是三娘给公输冉做的,等赵铁生回家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不是说了晚饭等我回来再做吗?”公输冉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还要到厨房跟菜刀打交道,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今天三娘来过了。”言外之意就是这些都是三娘做的。公输冉知道赵铁生在担心什么,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赵铁生太过小心翼翼了,但一想到他都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就都欣然接受了。 只要赵铁生是在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就可以了。 “那就好,以后记着晚饭等我回来做。”知道饭菜不是公输冉自己动手做的,赵铁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叮嘱道。 “知道了,你让我做我也懒得做。”公输冉将盛好的饭递给赵铁生,赵铁生接过在公输冉对面坐下。盛好自己的饭之后,公输冉也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吃过饭,赵铁生烧了水,给公输冉洗脚。而公输冉早就习惯了,心安理得的坐在凳子上享受赵铁生的服务。 “今天怎么样,他有没有闹你。”一如既往,赵铁生在给公输冉洗脚的时候都会问这句话。“他”值得自然就是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了。 “没有,今天很乖。”说着,公输冉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赵铁生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满目温柔的的笑着,他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 “我今天买了笔和墨,还买了红纸。”赵铁生一边用毛巾把公输冉脚上的水擦干一边说道。 “你明天还到镇上去吗?”将公输冉的脚擦干,赵铁生又袜子给公输冉穿上,没有去管洗脚水,而是一把将坐在凳子上的公输冉抱起,径直往房里走去。 “等到腊月二十五,就不去了。”赵铁生抱着公输冉小心的往房里走,生怕不小心让公输冉磕着碰着。 腊月二十五,现在才腊月十五,就是说还有十天的时间咯,这十天里她仍旧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如今给三娘的添妆已经绣完了,给孩子的衣服也已经做了不少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还真是有些无聊呢。 不过赵铁生这段时间,究竟在镇上忙些什么啊? “那你在镇上的时候记得把年货都买齐了。”公输冉打了个哈欠。 “嗯,我都会办好的,你安心在家里等我就是,路滑,千万别随便出去。”不管什么时候,赵铁生都不忘叮嘱公输冉。 “知道啦。”公输冉不满的撇撇嘴,这话她一天要听不下十遍,这还是建立在赵铁生每天早出晚归的基础上,要是赵铁生一整天都待在家里,她耳朵估计要被他念出老茧。 将公输冉放在床上上,用被子将她的脚盖住,赵铁生道:“你稍微坐一会,我很快就回来了。”公输冉朝他点点头。 只是等赵铁生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公输冉早已经睡了过去,知道今晚俩人也是说不上什么话了,赵铁生也脱了棉服躺倒公输冉身边,他一进被窝公输冉就像找到热源一样往他身边凑过来。 再等十天就好了,十天之后他就不用早出晚归了。 连着好几天,赵铁生睡前都没能跟公输冉说上几句话。到腊月二十那天,公输冉刚起床没多久三娘救过来了,三娘确实像那天她说的那样,这几天每天都来陪公输冉说话解闷。 她来的时候公输冉正在裁纸,闲着无事,公输冉就想着先将红纸裁好,到时候直接往上写就可以了。 “书染你干嘛呢,那个刀子比比划划的,可小心一点。”三娘的啰嗦如今不比赵铁生少。 “姐姐你来了。我裁纸呢。”公输冉将手中的匕首放下。 这把匕首就是最开始是赵铁生给她的那把匕首,自从肚子慢慢大起来之后,她就很少在身上带什么危险的武器了,这把匕首是她一直压在枕头底下枕着睡觉的。 “裁纸?裁纸做什么?画画?”三娘不解的问,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写诗作画来打发时间的。这么久了,她还没见过书染写字呢。 “写春联啊,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左右我闲着没事,裁完了到时候直接写就可以了。”公输冉耐心的解释道,本来想邀请三娘坐下说话,但三娘看上去好像对这些红纸的兴趣比较大,于是她也没去管三娘,任由三娘走到她身边观看。 说来写春联这种事,公输冉还真不是第一次做呢。她十岁那年,爹爹跟娘亲商量春联的事,往年家里的春联都是爹爹亲自写的,但爹爹却说今年让哥哥来写。说是哥哥的字,如今一点也不比爹爹的差。 那时候公输冉一心想跟哥哥比个高低,什么她都希望能做得比哥哥好,一听到爹爹说要让哥哥写春联,便自告奋勇的说她也要写。 但其实,那个时候她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端庄秀丽,就像青城百姓眼中公输家的小姐的形象一样。她的字跟哥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她只是不喜欢什么都不如哥哥的感觉。 爹爹宠她宠的无法无边,自然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至于结果,反正公输冉自己把自己写的字都给撕了。跟哥哥一笔,她的字简直不能看,之后她就开始缠着哥哥,要他教她写字。以至于现在公输冉跟哥哥的有几分神似。 “哇,我家都还没有买对联。”三娘赞叹道,一般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家都会到镇子上买对联,镇上有个老秀才,平时就靠给别人写写字为生,这十里八村的对联,基本上都是老秀才写的。 “姐姐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写吧。”公输冉突然提议道,买几张红纸,可比买几副对联便宜多了,反正赵铁生买来的墨也有多余的,对她来说,写几个字算不得什么。 “可以吗?”三娘激动地道,随后又很快恢复。“算了吧,你还是好好养胎吧,别瞎折腾了。”上次公输冉给她做了嫁衣她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是再让公输冉给她写对联,那她更加过意不去了。 “看姐姐这话说的,怎么就是瞎折腾了,知道的是说我怀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废了呢,这不能动那不能动的。”公输冉佯装生气。“再说了,我多动动,不也对肚子里的孩子好吗?莫不是姐姐嫌弃我的字?” 公输冉知道,对付三娘,就得软硬兼施。果不其然,公输冉连珠串似的一段话说下来,三娘连忙告饶。 “我呸,我的祖宗,说什么废不废的,快别吓我了。”三娘呸了呸,想说童言无忌看到公输冉的大肚子是又将话咽了下去。 还童言,公输冉都快要当娘了。 “行行行,你知道我说不过你。你要是高兴写你就写,至于裁纸,还是我来吧,你告诉我怎么裁。”说完三娘就连忙拿起桌上的匕首,生怕晚一些公输冉会和她抢。 她哪里会嫌弃公输冉写的字,她打字不识一个,那对联也只是贴个热闹,哪里知道对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就是写错了字她也不知道。 再说了,公输冉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还能写不好几个字吗?三娘丝毫不怀疑公输冉的本事。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写春联 既然三娘这么说,公输冉也不跟她抢活,于是便告诉三娘该怎么裁纸,几多长几多宽。 “这有什么难的,你站在旁边看着就好了。”三娘说着让公输冉完后退了退,拿起桌上铺着的红纸按公输冉说的折了起来。而公输冉则折回房里,将笔墨拿出来。 半晌之后,三娘已经将几张红纸裁成对联的式样,只等公输冉往上面写字。 “些什么好呢?”公输冉喃喃道。 儿时虽然爹爹也请了夫子教她读书识字,但公输冉幼时着实顽劣,气走的夫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无奈只能爹爹和娘亲手把手的教她。 公输家最擅长的是机关术,但毕竟是大家,在诗书礼仪这方面对子女的教导也不曾懈怠。看哥哥就知道了,整个青城里,怕是没有哪家儿郎比得上哥哥的优秀。 而公输冉虽不及自家哥哥但在青城的众多女儿中,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 “书染你随便写什么,反正也没几个人看得懂写的是什么。”三娘见公输冉还在思索着,以为公输冉是不知道要在红纸上写什么才好,于是连忙给公输冉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本来就是,赵家村的人,都是在土地里讨生活的人,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字不识一个,贴对联也只是图个热闹罢了。 “这话说的,给姐姐写的东西,要是随便了,多过意不去。”公输冉嗔怪到。 她倒不是在愁对联的内容,只不过是想起往事有些感慨罢了。 “反正我也不识字,你就是写出花来我也看不懂。”三娘不在乎的道。 这赵家村里,识字的人,估计一只手都输得过来。 听了她的说辞,公输冉又笑将起来。 “姐姐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更得好好想想写什么了,反正就算我写了骂人的话,姐姐也看不出来。”公输冉调侃道。 玩笑话说完,公输冉开始磨墨,一边磨一边认真的思考起究竟对联的内容要写什么才好。等墨都磨好了,她也就都想好了,提起笔占了墨就往红纸上写。 她写完一联,三娘就连忙撤下那一联,拿到旁边去晾干,半盏茶之后,裁好的纸已经被公输冉都写上了字。屋子里也铺满了写好的对联。 “哇,书染你真厉害,你都可以到镇上摆个摊給憋人写对联了。”三娘夸张的道。 她见过那个老秀才写对联,虽然对方年纪远比公输冉大得多,但在三娘眼里,写得还不如公输冉呢。“可是一下子写了这么多,贴得完吗?”三娘担心的道。 往年她家也只是贴了三幅对联,而公输冉这一口气,写了十多幅,就是加上公输冉自己家贴,也不一定能贴得完啊。 “啊?”公输冉也被三娘问得懵了,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只是许久没拿过笔,一时有些放不下,况且对联贴的地方不一样,写的内容也应该不一样,她写的这十多幅,基本都是同一个主题,只适合贴在大门上。 哪里有那么多大门给她贴。 “不然,我们问问田婶她要不要?”公输冉提议道,反正是春联,眼下离过年就只有十天了,谁家都要买对联的,就是不知道田婶家的春联买好了没有, “行,你在家等着,我去给你问问。”说完,不等公输冉回答,三娘就出了门,只留下开门时吹进来的一丝冷风。 公输冉挺着肚子坐到桌子边,将桌子上的汤婆子捧在手里取暖。这个汤婆子是赵铁生再一次从镇上回来的时候给她带的,公输冉自己给汤婆子做了个套子。 片刻之后,田婶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看着她一点,一口气写这么多做什么。” “我哪里拦得住,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婶子可别只顾着说我,留着话进去数落书染去。”三娘不服气的道,公输冉要做什么她那里拦得住,田婶也就只是敢在她面前说两句,等见了书染,还不是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就别提数落了。 俩人推门进屋的时候,公输冉正好从凳子上占了起来,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回桌上。这汤婆子是赵铁生早上起来的是就给她灌的水,到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热了。 “田婶来了。”见两人进来,公输冉便把给汤婆子换水的事先放到一边。 两人进了屋,后面的三娘连忙把门关上。看着满屋子的对联,就连地上也铺了几幅,田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脚,只楞在门边不往里走。 “婶子愣着干嘛呢,快进去啊。”站在田婶身后的三娘连忙催促道。 “哦,哦……你们把对联铺得满地都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了。”田婶笑道。三娘也在身后偷笑,刚刚田婶还在说她为什么不拦着公输冉一点,如今看来,田婶还不如自己呢。 “婶子跟着我就是。”三娘越过田婶朝桌子边走去,田婶连忙跟上。 “怎么写了这么多,累坏了吧?”果不其然,田婶哪里记得数落公输冉的事,倒是先担心起公输冉累不累的问题。 “写几个字而已,有什么累的。”公输冉笑道,又问:“婶子家买了春联吗?” “倒是还没有呢,我寻思你叔回来的时候应该会买回来吧。”田婶如实答道。 田婶的男人常年在镇上做长工,很少回来,就连田地里的庄稼,也都是田婶自己一个人在照顾。说起来,公输冉醒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田婶家男人呢。 “那正好,婶子要是不嫌弃,就挑两幅吧,也省的田叔回来的时候还要带那么多东西。”公输冉实在想不通这个田叔在镇上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田婶不直接搬到镇上,而是要自己留在赵家村。 “好好好,我一会回去的时候就带回去两幅,只是书染啊,不是婶子说你,你挺着个大肚子,这些事就别做了,让铁生在镇上买几幅回来不就得了吗?”田婶又唠叨道。 在田婶心里,赵铁生就跟她自己的儿子一样,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就像是她的孙子,田婶格外在乎。赵家村的其他女人,那个不是挺着个大肚子都还要到地里去干活,如今公输冉有这样的待遇,反倒是闲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公输冉连连应道,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赵铁生真的不是田婶的亲身儿子,为什么涉及赵铁生的事,田婶都格外上心?赵铁生也是,即使他对赵家村的村民都一样的冷淡,但对田婶,始终是不一样的。 “我只是写了几个字,连纸都是三娘给我裁的,婶子要是不信可以问三娘。”公输冉又补充道。 听她这么一说,田婶哪里还会去问三娘,只是又叮嘱了公输冉几句,三个人又闲话几句家常。最后俩人离开的时候,一人拿了三幅对联回去。 望着剩下的五副对联,公输冉有些头疼,她怎么一下子就写了这么多呢。赵铁生原先是怕公输冉一开始写不好,就多买了几张红纸,结果公输冉全给写了,没有一张浪费掉。 等墨迹干了之后,公输冉将剩下的对联都收了起来,算了,大不了再拿几幅送人就是了。 一直到天黑尽,赵铁生才回来,他从镇上带会一些点心,先给公输冉垫垫肚子,自己再去做晚饭。 “我把对联都写了。”公输冉坐在火炉边看赵铁生做菜,突然开口道。 “嗯?”赵铁生注意力全在锅里的菜上,一时没想通公输冉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写了就写了呗,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他一声啊。 “写太多了,送了一些给三娘和田婶。”公输冉将手上的点心尽数放进嘴里。 听到这一句之后,赵铁生赈灾炒菜的手顿了一下,全写完了? “你可以慢慢写的,不用着急。”一下子全写完,想来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吧。公输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脸上的笑意更甚。 “你明天再买些纸回来好不好,我在家闲得慌。”吃过饭,公输冉盯着对面的赵铁生,可怜巴巴的道。 以前她还不觉得自己有多爱写字,如今太长时间不碰纸和笔,今天写的那些对联,还真没过够瘾。 再加上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如今虽然她在赵家村的仇都已经报了,那个孩子好像又回到了她身边,但她要做的事,可远不止这些。 等孩子生下来,她就会离开赵铁生,为公输家报仇,外面的仇人,可不像赵家村里的这些人这么好解决,她得趁闲着的时候,再设计一些机关,兴许到时候用得上。 以往没有笔的时候,她想画些什么,就从灶膛里找那种烧过的木炭,在地上或是其他地方涂涂画画,但这样子根本没法保存,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将机关的图纸画出来,等需要的时候再动手做。 “好。”赵铁生一口应下,却仍旧沉浸再公输冉的那一句“我在家闲得慌”。要是他也在家陪她说说话那她就不会那么闲了,只是现在他还有要紧的事要做,还不能在家陪她。 在忍忍就好了,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了,再等五天,他就可以就在家里陪她了。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田小翠找上门 自从那天公输冉给三娘和田婶写了春联之后,这件事就在赵家村里传了开来,开始有村名上门请公输冉给他们写对联。最开始的时候公输冉把家里多出来的春联送了出去,再晚些上门的,公输冉就要他们自己裁好纸再来。 如果不知道怎么裁纸,可以去请教三娘。笔和墨都是公输冉自己的,一开始还有村民想给公输冉钱,但都被公输冉给拒绝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在哪里写都是写。 渐渐地,上门找公输冉写对联的人越来越多了,基本上今年整个赵家村的春联都出自公输冉的手里。 一直写了三天,上门的人才慢慢少了,到腊月二十四的时候,就只有四个人两个人找上门来。 将最后一幅对联写完放到一边,公输冉撑着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 可算全部写完了,仔细算算,应该不会再有人找上门来了吧。她写对联这件事赵铁生并不知情,毕竟他每天早出晚归,两个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要是赵铁生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让她接着做,不知道为什么,公输冉总觉得赵铁生并不是很喜欢她跟赵家村的人来往。 门忽的被推开,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公输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来人进屋之后并不立即把门关上,而是任由着那扇门敞得大大的,公输冉不禁皱了皱眉头。 来人穿着厚厚的蓝底棉袄,上面打了几个补丁,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 是田小翠和她的儿子小山。 “把门关上。”公输冉怒喝道,他本来就不待见田小翠,如今对方这样的行为更是让她觉得烦心。 “大小姐就是娇气,当年小山八个月了我还挺着大肚子去洗衣服呢。”田小翠转身去关门,嘴里不耐烦的念着。 而站在她身边的小山,显然没有她那么有活力。虽然小山身上也穿着棉袄,但一看就不合身,连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被冻得发紫。 他站在田小翠身边,眼神空洞,早就没了以前的灵动和可爱,看得公输冉有一丝丝心疼。现在她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她就想着一定要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自己的孩子。 她实在不能理解田小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小山养成这个样子,明明是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你有什么事吗?”公输冉抱着汤婆子,不耐烦的问,她是在不愿意跟田小翠做事毫无章法可言的人打交道。 “我是来朝你要春联的,赵家村每个人都有,我的呢?”田小翠理所当然的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上门讨债的债主。 “自己裁好纸再来,不会裁就去问三娘。”公输冉强忍着心里的不悦,答道。 毕竟赵阿牛是死在她的手上,小山是因为她才失去父亲的,她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反正她都给赵家村那么多户人家写了,也不差田小翠这一个。 “什么?”田小翠尖叫道,她的声音本来就又尖有细,如今这么一叫,公输冉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娘让你写是看得起你,下贱的小娼妇,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老娘没有纸,你自己看着办。”田小翠开始骂骂咧咧。 自从赵阿牛失踪之后,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断了,她嫁给赵阿牛这么多年,出了撒泼耍赖,什么也不会。突然一下子要她养家,她有些手足无措,原本就不好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了,总觉得所有人都欠她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公输冉,赵阿牛失踪之后,田小翠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公输冉身上,田小翠总觉得要是没有公输冉,赵阿牛就不会突然离开赵家村,自己也不会过成这样。 但她只想对一半,的却是因为公输冉,赵阿牛才会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但如果不是赵阿牛心怀不轨,不管有没有公输冉,他都不会有什么事。 没想到几个月不打交道,田小翠的无耻更上了一层楼。张口就朝她要对联,这公输冉都忍了。 这几天找上门来的那个不是自己带着裁好的纸来的,那个不是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的。田小翠倒好,开口就骂她小娼妇,还想要她写对联,哪有那么好的事。 “我说了你自己裁纸。”公输冉冷笑道,照田小翠这样,肯定不会自己去裁纸,那正好,反正她也不想给田小翠这种人写。 见公输冉不买自己的帐,田小翠更是火大,她就是因为想省下买对联的钱所以才来找公输冉,要不然她才懒得跟公输冉说话。 “你什么意思,别人你都给写,就是不给我写,明摆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告诉你,今天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田小翠松开小山的手,站到公输冉的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公输冉。 她就不信今天她收拾不了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了。 “我说了你自己裁纸。”公输冉懒得理会田小翠,挺着大肚子坐回桌子边。她才懒得理会这种泼妇。 “你这个小娼妇,当初勾引我家阿牛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嘴脸,如今我家阿牛也不见了,你这个小娼妇还在这里勾引男人。”还说什么帮别人写春联不收钱,在她看来,不知道公输冉背地里又勾引了多少男人。 饶是公输冉再好脾气,听到田小翠这么一口一个小娼妇的喊着,公输冉也怒从中来。 “爱裁不裁,门在那里,不送。”公输冉站起身来指着门道。 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三番两次挑事。公输冉自问从头到尾她从来没有惹过田小翠,但从两人的第一次接触开始,田小翠就一直在针对她。 公输冉在想,要是有一天田小翠知道了,赵阿牛不是失踪,而是死在了自己手上,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吃了。 “反了你这个小娼妇……”田小翠指着公输冉,想要上前对公输冉动手,见到公输冉的大肚子却又停住了脚步,要是她上前,公输冉出了什么事,赖在她身上那就亏大了。 随后田小翠又瞥见公输冉刚刚写完还没晾干的对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那些对联收了起来。 不给她写是吧,那就别怪她硬抢了,反正赵铁生可是这赵家村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这两幅对联在他眼里想来算不得什么。但对她田小翠就不一样了,她省了这买对联的钱,就可以买些其他的东西过年了。 若是她将自己的困难据实告知,公输冉还能看在小山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以前的事,但偏偏田小翠一副别人本来就欠她的样子,再加上一口一个小娼妇,就是公输冉原本对小山的哪一点怜悯,也被田小翠耗光了。 见身后没了田小翠那尖细的声音,公输冉以为田小翠是想通了,打算就这么离开了,没想到回过头却见到田小翠正在把她刚刚写好的对联收起来。 那是她才刚刚写好的,墨迹都还没干,田小翠这么一收,肯定会全都弄花的,这都是帮别人写的,田小翠这么一弄,到时候她拿什么给别人? 想到这里,公输冉连忙起身,上前去阻止田小翠。 “要发疯出去。”公输冉怒道,不敢里田小翠太近,怕田小翠丧心病狂,伤到自己。 而田小翠就像没有听到公输冉的话一样,自顾自的收着那些写好了的对联,她自己收不过来,便朝站在一旁的小山骂道:“还不快来帮忙,只会吃喝的白眼狼。” 她这么一吼,站在一边的小山就像得了命令一样,上前帮田小翠将那些晾着的对联收了起来。 见阻止不了田小翠,公输冉便转向小山,试图将对联从小山手里抢回来。 天知道田小翠平时是怎么教小山的,现在的小山哪里还像个孩子,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小山,把对联给我。”公输冉朝小山伸出手去,细声软语的哄道。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怀着孩子,所以对小孩子都格外的心软,她不想直接粗暴的将对联从小山手上抢回来,怕吓着小山。 而小山也停下动作,呆呆的看着公输冉。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小山听话,把对联给我,我这里有好吃的。”见小山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公输冉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来,这是赵铁生给她买来解馋的小东西。 “诺,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说着,公输冉将手中的糖朝小山递过去。 呆呆的小山好像有了反应,缓缓举起手,将手中的对联朝公输冉面前伸去。公输冉脸上露出温柔地笑,现在对她来说,那些对联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小山。 “老娘就说你是个白眼狼,这么小就被这个小娼妇迷昏了头,长大了也跟你那短命爹一样,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就在小山的手要抬到公输冉面前的时候,田小翠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小山的手打了下去,然后立即伸手去揪小山的耳朵。 像是被背叛一样,田小翠没想到公输冉三两句话,小山就着了道,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揪着小山的耳朵。 一直呆呆的小山脸上也有了痛苦的表情,但却仍旧紧闭着小嘴,哼也不哼一声。 就算他叫了又有什么用呢,那样田小翠只会更用力罢了。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争执 见小山被田小翠揪得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却仍旧强忍着一声不吭,公输冉心疼起来。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田小翠的儿子,田小翠都不心疼,她心疼个什么劲。 可如今,兴许是她自己怀有身孕,母爱泛滥的原因,公输冉一点也看不得小孩子受委屈,何况还是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你拿孩子撒什么气,你没看到他脸都皱成一团了吗?”公输冉几乎是讲这些话吼了出来。 她实在不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田小翠怎么会这样子对小山,她的良心难道就不会受到煎熬吗? “哼。”田小翠冷笑一声,非但没有放开小山,反而多用了几分力。她被公输冉的多管闲事气昏了头,哪里顾得上自己手里揪着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自己儿子的耳朵。 这些日子里,田小翠已经习惯了已有不如意的事就把气撒在小山身上,在她看来,小山身上流着赵阿牛的血,是来朝她讨债的恶魔。 “我的儿子,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田小翠毫不在乎的说道,完全没有把小山当成自己的儿子,甚至没有把小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自己儿子都还没生出来,就想着管教老娘的儿子,小娼妇我告诉你少管闲事,小心自己生不出儿子你男人不要你。”田小翠瞥了一眼公输冉的大肚子,恶狠狠地道。 刚说完那些话,田小翠就放声笑了起来,不等公输冉开口,她就接着道:“老娘都忘了,谁知道你这个小娼妇肚子里是谁的孩子,说不定,赵铁生不要你了,你更开心呢,那样你就可以勾引更多的男人了是不是?” 面对田小翠这样满口污话,毫不讲理的泼妇,公输冉有些无力,要是以她手上有机关弩,她才懒得跟田小翠多费口舌。 逞了口舌之快的田小翠,见公输冉被她骂得楞在原地,心里更为快意,揪着小山的手也松了开来,一把扯过小山的手臂就像拉着小山往外走。 面对田小翠的污言秽语,公输冉实在是有些屋里,要是田小翠是讲理的人,她倒也不怕,偏偏田小翠这种人,毫不讲理,什么难听她说什么。 要是像以往手上有机关弩或是其他小机关,公输冉才懒得跟田小翠在这里说那么多,但最近逍遥的日子过得太多,她都将那些个小玩意收了起来。 见田小翠一手卷着她收起的那些对联,另一只手扯着小山的手臂就想往外走,公输冉连忙三两步上前拉住田小翠的衣袖。 “我可没有允许你把东西带走。”公输冉气急,她发誓要是现在机关弩在她手上,她真的会杀了田小翠,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你个小娼妇,别拿你的脏手碰老娘。”田小翠厌恶的扬了扬手,想把公输冉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甩开,无奈公输冉死死攥着她的衣袖,她根本就甩不开。 在田小翠心里公输冉是个不干净的女人,如今自己的衣袖被公输冉拉着,田小翠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毛。 她松开拉着小山的那只手,不耐烦的退了一把公输冉:“老娘说了别那你的脏手碰老娘你没听到吗?” 她心里对公输冉有恨,加上她常年在地里干活,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一推,虽不是用尽全力,但对公输冉来说,却是很大的力道。 公输冉毫无防备,被田小翠这么一推,一下子摔倒在地,她想站起来,却觉得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她心里一惊,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明知道田小翠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自己身子这么重为什么不理她远一点。 孩子,她的孩子,可千万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小腹传来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公输冉也越来越紧张。 “你……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老娘就是轻轻推了你一下,你别给老娘装死。”见自己轻轻一推,公输冉就坐到了地上,田小翠就认定公输冉是在装模作样。 她自己感觉她根本就没有用多少力气,公输冉怎么就会倒到地上去了呢,不是装模作样是什么?小娼妇就是小娼妇,挺着大肚子了还不安分。 地上的公输冉疼得爬不起来,哪里还有经历去注意田小翠说的什么,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快去找大夫。”公输冉几乎是恳求道,田小翠是瞎子吗,她都这个样子了,还傻站在原地。要是她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她一定要田小翠陪葬。 不,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将公输冉声音都在颤抖,田小翠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但她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像公输冉说的那样,去找大夫,而是,万一公输冉真的有什么事了,会不会赖上她? 现在她一个寡妇,有要养小山,连温饱都成问题,要是公输冉真的因为刚刚她那一推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她就麻烦大了。 怎么办?田小翠纠结起来,听公输冉的话,去给她找大夫,开始趁没其他人看见,一走了之,到时候就算公输冉说是她,她也可以狡辩。 这样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田小翠心里,最重要的只有她自己,连小山她都可以那样子对待,何况是她一直讨厌的公输冉。 再说了,赵家村里的大夫就是赵铁生,如今赵铁生不在家,她到哪里去找大夫,这么冷的天,总不能让她跑到邻村去给公输冉请大夫吧。 几乎没有花太多时间去考虑,田小翠拉着小山就离开了赵铁生家。公输冉以为田小翠还有些良心,真的是去给她找大夫了,没想到却迟迟没有等到田小翠回来。 她能感觉到两腿之间的黏腻,公输冉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难道最后,她还是跟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无缘吗? 就在公输冉几乎要绝望了的时候,她听到一个脚步朝自己跑过来。 “阿冉,你这是……”公输冉打横抱起,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除了赵铁生,在这里不会有人这么叫她。 “赵铁生,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公输冉哽咽道,终于有那么一次,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赵铁生及时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公输冉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那就好,只要赵铁生来了就好了,她就不用再担心了。 “阿冉,你放心,有我在呢,都会没有事的。”赵铁生将公输冉抱进俩人的房里。 自从赵铁生出现之后,公输冉好像是觉得只要有赵铁生在,她的孩子就不会有什么事一样整个人都开始放松,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阿冉,你别睡,阿冉……”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公输冉听到赵铁生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一声声,一句句,好像要把她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 只是赵铁生,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在心里默念完这一句,公输冉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看着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公输冉,赵铁生心急如焚,连忙给公输冉把脉。往常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摔倒了呢。 因着这些日子都一直没有陪在公输冉身边,赵铁生很是内疚,所以在处理镇上的事的时候,一直都是用最直截了当的方法,确保每件事用最快的速度做完。 饶是这样紧赶慢赶,他也只是将预期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半,所以才会在今天这个时候回到家,正好看到这样的公输冉。 那万一,万一他今天回不来呢,又或是,他还是得晚上才回得来,那公输冉怎么办,她要在地上躺多久,他们的孩子呢?赵铁生不敢再去想。公输冉公输冉把完脉之后,连忙将自己的药箱拿了出来。 还好自从知道公输冉有了身孕,俩人就对孩子的事格外上心,赵铁生不管多忙,每天早起和睡前,都会给公输冉把脉,确认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事。 公输冉这一摔,虽然动了胎气,略微有些见红,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以后都得小心些了,要是再摔一次……不,镇上的事已经忙完了,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他都会陪在公输冉身边,不会再有这样的意外了。 他刚进门,就见到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公输冉,公输冉又只说了一句话就昏了过去,赵铁生到现在还只当一切都是场意外,公输冉只是不小心才摔了一跤的。 确认公输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之后,赵铁生给公输冉用了药,然后立即转身出了门,往田婶家去。 这一时半会,公输冉醒不过来,可她见了红,身上的衣裳总得换掉才是,虽然如今俩人的关系比以往好太多,公输冉也处于昏迷的状态,但赵铁生还是觉得,自己给公输冉换裤子不太好,于是只好向田婶求助。 一听说这件事的田婶,立马火急火燎的冲到赵铁生家里,她心里的着急可不比赵铁生少。 “孩子……”见床上的公输冉还没有醒,田婶便转身朝赵铁生试探的问道。 “孩子没有事。”赵铁生答道,然后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衣裤,递给田婶。“麻烦婶子了。”赵铁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只是不知道,他的不好意思,是针对请田婶帮忙,还是针对公输冉见红。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质问 见赵铁生这样,田婶也不说什么,笑着接过赵铁生递给她的衣服。都生活这么久了,还害羞什么啊。 “那就麻烦婶子了。”又朝田婶道了一次谢,赵铁生才转身离开屋子,留下田婶自己给公输冉换衣服。 站在刚刚公输冉倒下的地方,赵铁生眉头紧皱。公输冉倒在门边,门是敞着的,地上还有半截红纸,看上去像是写好的对联被人扯坏了。 这对联,公输冉不是前两天就写好收起来了吗,怎么今天突然就拿出来了呢?又怎么会被扔在这门槛上? 地面没有凹凸不平,周围也没有什么挡路的东西,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摔倒呢?再说了公输冉不是那种马虎的人,有了孩子之后她更是小心翼翼,赵铁生还是觉得不小心跌倒了这个解释太难接受。 就在赵铁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给公输冉换好衣服的田婶从里屋走了出来,赵铁生连忙迎了上去。 “已经换好了,书染这孩子,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田婶也松了一口气,刚刚赵铁生去找她的时候,只说了公输冉出事了,并没有细说公输冉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田婶过来的时候,赵铁生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于是田婶便先入为主的认定,是公输冉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几日公输冉帮着村里的人写对联的事,田婶是知道的,虽然她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在心底里,她还是不赞同公输冉的这种做法的。 要是公输冉是为了挣钱,那她倒还能接受,可偏偏这公输冉分文不取,连笔墨都是自己出,虽然她以前是大小姐,但也不能这么败家啊。不行,她得好好跟赵铁生说说这件事。 “铁生啊,等书染醒了之后,你好好劝劝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就别再瞎操心了,别人家的春联跟她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还分文不取。”田婶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赵铁生的反应。 她并不知道赵铁生对公输冉给村民们写春联的事毫不知情,她还以为公输冉会这么做,一定是问过了赵铁生的,毕竟买笔和墨的钱都是要赵铁生出的。 “别人家的春联?”赵铁生一时间没明白田婶的意思。 “就是啊,你说要是书染没有怀着孩子,给大家伙写写春联,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只是现在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这每天人来人往的,要是哪个不长眼的不小心捧着她怎么办?你说是不是这个理?”田婶苦口婆心的劝道。 而赵铁生也渐渐听出了个大概,和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公输冉都帮村里的村民写春联是吗?这么说,公输冉摔倒的时候,应该有其他人也在场? “我知道了,等她醒来之后我会说她的。”赵铁生顺着田婶的话往下说,并没有将公输冉瞒着自己的事直接拆穿。 看来公输冉也知道要是自己知道她做的事一定阻止,所以才这么瞒着自己,连带着将田婶也骗了过去。 “那行,你记得好好说说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再折腾了,等孩子生下来了,她爱怎么写就这么写。”说到后面,田婶的语气有些不悦,如今在她眼里,再没有什么比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了。 又叮嘱了赵铁生几句,田婶这才离开。 等公输冉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灯如豆,她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攀上自己的小腹。 摸到高高隆起的肚子时,公输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虚惊一场。 “醒了?”赵铁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床边。他语气不是平常的那种温柔,带着几分质问。公输冉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见状,赵铁生连忙上前扶她坐起来,又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公输冉身后让她靠着。 “谢谢你。”坐好之后,公输冉对着坐在床边的赵铁生,真诚的道。 终于有这么一次,赵铁生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了,公输冉是真的打心里感谢赵铁生。 “阿冉,我是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父亲。”赵铁生正色道。 他讨厌公输冉这样的客气,好像将他跟她分得清清楚楚的,好像,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他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听出赵铁生语气里的不悦之后,公输冉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太过生分了些。 “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孩子,如果孩子有什么意外,我真的……”后半句话公输冉没有接着说下去,她不敢想象,要是如今她失去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听到“我们的孩子”之后,赵铁生一直板着的脸才算是缓和了些。 “你在帮人写对联?”缓和归缓和,赵铁生可没有忘记正事。 他本就觉得公输冉这次摔倒太不合理,加上刚刚田婶对他说的话和门口的那半截对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问问公输冉她摔倒之前发生的事。 “嗯,左右也是闲着。”公输冉有些心虚的垂下头。这件事,她本来就是害怕赵铁生不同意才瞒着赵铁生的,如今被赵铁生说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自然有些底气不足。 “为什么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赵铁生冷哼道。见公输冉这样的反应,原本不想计较这件事的赵铁生,又起了几分捉弄公输冉的心思。 要是换在平时,公输冉早就脸色一变,质问赵铁生自己做事凭什么向他汇报,但如今她理亏,哪里还记得这一点。 “我……我怕你会担心。”公输冉嘟囔道,其实她是想说怕赵铁生不同意的,但想了想,还是改了口。“我没有写很多,一天就写一点点,一点也不累的。”像是想到什么,公输冉猛地抬起头来朝着赵铁生摆摆手道。 她知道如今在赵铁生心里,担心的倒不是她做了什么事,而是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有没有累着,会不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难得见她这样,赵铁生心里好笑,但却强忍着内心的笑意,仍旧板着脸道:“今天你也写了?给谁家写的?” 只要知道公输冉今天是给谁家写的对联,那她今天摔倒的事,也算是有眉目了吧。 只是这一次公输冉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思索一会之后,公输冉才抬起头来看着赵铁生。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心虚,一副坦然的模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直接问我就是了,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的。”公输冉轻声道,前世今生,俩人一起住了这么久,她早就把赵铁生的这些小心思都摸透了。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想要对赵铁生隐瞒些什么,田小翠那样狠心,就将她一个人扔在那里,这已经触及到公输冉的底线的。 “阿冉……”公输冉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倒是让赵铁生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知道有多危险吗,要是我今天像往常一样,现在才回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敢去想。” 说着,赵铁生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覆在公输冉攀在肚子上的手。 如果他没有因为不能陪公输冉而愧疚,提前结束镇上的事回来,那公输冉会发生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怎么样,这一切,赵铁生都不敢去想。 “我知道。”公输冉反手握住赵铁生的手接着道:“我躺在地上的时候,害怕极了,我当时就后悔起来,我为什么不能沉住气,为什么要跟那些人起争执。”公输冉的声音还有一丝颤抖。 早的时候,她都一直提醒自己要离田小翠远一点,偏偏最后还是被田小翠气昏了头,才会上前拉住田小翠。现在想想,当时她真是气疯了才会那么做,不就是几副对联吗,再写就是了。 她没有告诉赵铁生的是,她躺在地上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为什么赵铁生不在她身边,要是赵铁生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只是她不敢将这些说出口,她甚至不敢去相信,现在的她已经这么依赖赵铁生了。 “是谁?你跟谁起了争执?或者说,是谁将你推倒在地?”赵铁生盯着公输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他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如今能到自己家里来的人,无非就是看病和请公输冉写春联两件事。可不管哪一件,对方都应该是有求于公输冉才是,又怎么会将公输冉推倒在地,不管不顾呢。 平日里公输冉和村民们都相处的很好,按理说,公输冉不应该跟别人结仇啊,就算有……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田小翠。”公输冉将这三个字一个一个吐出来,她发誓,要是今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她现在一定会冲到田小翠家里,就是把田小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抵消她心里的愤怒。 听到这个名字,赵铁生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这个田小翠,可不是第一次找公输冉的麻烦了,光是想到以前田小翠骂公输冉的那些话,赵铁生都觉得愤怒。如今得知将公输冉害成这样的人就是田小翠的时候,赵铁生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也来请你写春联。”这一次,赵铁生仍旧强忍着心底的情绪,只不过刚刚是笑意,现在是愤怒。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找田小翠算账 要是田小翠真是来请自己写对联的那太阳估计得从西边出来了。 她是来要自己给她写春联的不错,可却不是请。 “她带着小山来,我让她回去自己裁纸,她就想带走我给别人写好的春联……”公输冉将白日里的事细细跟赵铁生说了一遍,连带着眼神呆滞的小山,也一并跟赵铁生说了。 “你说田小翠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山,那是她的孩子啊。”公输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想不明白,身为一个母亲,田小翠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的儿子。 见她一张小脸几乎都要皱成一团,赵铁生忍不住伸出手,抚上公输冉的脸颊,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说完,赵铁生轻轻捏了捏公输冉的鼻子,公输冉被他这亲昵的小动作搅得乱了心神,连忙将赵铁生的手拉下,又放回自己的肚子上。 “不是像不像我,小山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其他人啊。”公输冉将赵铁生的手攥的紧紧的,生怕她一松手赵铁生又做出什么更加亲昵的动作来。 “你打算怎么办?”公输冉突然问道,如今赵铁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他的性子,不会什么动作都没有,公输冉可没忘记,赵虎就是死在赵铁生手里,一声不响的就死了。 那这一次呢,赵铁生会怎么对付田小翠呢?公输冉倒不是菩萨心肠,现在就是田小翠死了她都不会觉得可怜,只是,她在意的是田小翠的儿子,如果田小翠真的死了,那小山该怎么办? “你怕我杀了她?”赵铁生盯着自己被公输冉握得紧紧的手,失笑道。 其实要是公输冉不问,他真的有了杀田小翠的心。以前的那些事他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一次不行,公输冉已经见了红,他不可能就这么放过田小翠。 听到这里,公输冉冷笑一声接着道:“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干系,如果我的孩子有什么差池,她现在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公输冉眉眼间带上一丝狠戾。 见她这个样子,赵铁生不由得皱起眉头,说实话他不喜欢见到这样的公输冉。这样的公输冉让他觉得陌生而又心疼。 她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人心险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她的脸上却出现了这样的表情,赵铁生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再想了。试图伤害你和孩子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的。”赵铁生伸出另一只手去,理了理公输冉的头发。 “饿了吧,厨房有粥,我去给你端过来。”说着赵铁生看了一眼自己被公输冉攥住的手,公输冉会意,松开自己的手,赵铁生这才起身离开。 粥是赵铁生一勺一勺喂给公输冉的,就连洗脚水,赵铁生也给她端到了床边,公输冉一直没有下过床。 等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没有了赵铁生的身影,公输冉也不觉得有多惊讶,今天是腊月二十五,也就是说,是赵铁生早出晚归的最后一天,明儿早上,或许她一醒来就能见到赵铁生躺在自己身边。 等等……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莫不是最近自己老是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实在是无聊透顶了,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疯了疯了。”公输冉使劲摇了摇头,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下地洗漱。 厨房里有熬好的粥,同样是粥,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赵铁生熬的白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自从赵铁生学会做饭之后,又在偶然中得知公输冉不爱喝药,他就一直在研究,给公输冉做各种药膳,好省了公输冉喝各种补药的痛苦。 因此只要是赵铁生给公输冉做的菜,虽然看着平淡无奇,但都是赵铁生花了心思的,每道菜都有不同的功效,为的就是公输冉不用喝药也能将身子养好。 等公输冉喝完粥,赵铁生却从外面回来了。 “噫,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公输冉将手中的碗放下,擦了擦自己的嘴。从外边回来的赵铁生,在炭盆边烤了烤,将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气都去了之后才坐到公输冉对面。 “镇上的事已经忙完了,以后不用过去了,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赵铁生尽量控制住自己,让他说话的语气听上去不要太激动。 实际上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要不是为了早点回来陪公输冉,他也不会那么忙。 “是吗?”公输冉倒是没有多想,听上去有几分高兴。“我刚喝完粥。”她有几分卖乖的说道。 因为赵铁生每日里早出晚归,只有晚饭才会跟公输冉一起吃,所以每次赵铁生回家都会问公输冉有没有把他早上做的饭吃完,生怕公输冉趁着他不在家就不吃饭。 “嗯。明天给你做其他的。”应了一声之后赵铁生站起身来去收拾公输冉面前的碗筷。 从昨天开始之后,他就不用去镇上了的,今儿早上他是到田婶哪儿去了。赵铁生将田小翠将公输冉推倒在地的事情都跟田婶说了,早的时候他是有想过杀了田小翠,一了百了。 后来公输冉又跟她提起小山的事,赵铁生知道赵阿牛就是死在公输冉手上,公输冉大抵对赵阿牛的儿子小山抱有一丝歉疚,所以才会这么提醒自己。 有些事他一个男人不方便出面,自然要借助田婶的手。 而田婶这边,自从赵铁生告诉田婶,公输冉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摔倒,而是田小翠将她推倒在地,田婶便怒不可遏。除去私人的情感原因让她很是看中公输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意外,理智也告诉她,这个孩子也关乎着未来好多年里赵家村的好坏。 赵铁生前脚刚从田婶家里离开,田婶后脚就去了三娘家,又将这件事跟三娘说了一遍,俩人便怒气冲冲的去往停下家。 几件茅草屋,早就没有了赵阿牛在的时候的干净和整齐,俩人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一丝热气,赵阿牛走后,便没有人烧炭,田小翠又是那样的性格,哪里会有人愿意帮她。她又没有多余的钱买炭,所以一直到现在,田小翠家都没有烧炭。 田小翠不在屋里,只有小山蹲在一个木盆边,搓洗着盆里的衣服。盆里的水是冷水,小山一双手冻得又红又肿,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的手。 俩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屋,小山听到声响之后只是抬头看了俩人一眼,然后又将视线重新放回盆里的衣服上。 俩人也没想到冲进屋见到的会是这样的情景,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小山以前是多活泼的孩子啊。 “这女人的心被狗吃了吗。”田婶愤愤道,上前一把将小山拉起,弯下腰用自己的衣袖将小山手上的水擦干,然后捧着小山的手不住的哈气。 本来进屋见到这一幕田婶就觉得很气愤了,如今摸到小山的手之后,田婶已经是出离愤怒了。这哪里是一双小孩子的手,两只小手又红又肿,几乎快要烂了,一看就是经常在冷水里泡着。 盆里泡着的,一看就是田小翠的衣服。 “这女人还配当娘吗?”田婶站直身子,一脚将地上的盆踹翻,,盆里的衣服掉在地上,水流了一地,田婶抱着小山退到一边。 “好孩子,你娘呢?”田婶将小山放下,蹲在他面前问道,她实在是不想把“娘”这个字用在田小翠身上,田小翠不配当娘。 而小山就像没有听到田婶的话一样,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老娘还没死,你喊魂吗小白眼狼,快把盆里的衣服洗了,否则今天就别吃饭了。”里屋传来田小翠不耐烦的喊声,感情她让小山洗衣服,她自己却还没起啊。 一旁的三娘听到田小翠的声音之后,二话不说就冲进里屋,不一会,里屋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和田小翠的尖叫声。 “你要干什么……快滚出去。” “这是老娘家,你这个嫁不出去的丑女人……” “啊,你敢掀老娘的被子……” 又是一阵霹雳乓啷和田小翠的各种骂声,之后田小翠就被三娘从里屋推了出来。她身上只穿着里衣,被三娘推出来之后,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你们想干嘛,老娘告诉你们,别以为老娘好欺负……”田小翠话还没说完,就被田婶一瓢水泼在身上。 “啊……你敢拿水泼老娘……”外屋的门开着,冷风吹进来,田小翠打了个寒颤,朝着田婶就冲了过去。 她本来在被子里睡得好好的,结果却被外屋的声音吵醒,她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三娘就冲进了里屋,一把掀了她的被子,把她从床上拖起来。 她的那点力气,对付公输冉还过得去,遇上三娘,田小翠是有劲使不出来,三两下她就被三娘推到外屋了。 见田小翠朝田婶扑过去,三娘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一把将田小翠推倒在地,这一推,田小翠不偏不倚的倒在了田婶踹翻的木盆里倒出来的那滩水上。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抢人 见打不过,田小翠索性直接坐在原地嚎了起来。 “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个姑娘还没长大就先走了,嫁的男人又不靠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今哪个阿猫阿狗见了都想上来踩我一脚,我造的什么孽啊……”田小翠拍打着周围的水,只是干嚎,一滴泪也没有。 一旁的三娘没有理会田小翠的装模作样,又上前补了一脚,不耐烦的道:“你就是造的孽太多了。” 被三娘踹翻在地的田小翠,也噤了声,她连三娘都打不过,何况还有田婶在,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三娘,别跟她废话,我们走。”田婶抱起小山招呼着三娘往外面走去。一开始她是想来质问田小翠公输冉的事的,但现在看田小翠这个样子,再看看她对待小山的态度,田婶一句话也不想跟田小翠多说。 至于小山,人心都是肉长,小山原本就是个讨喜的孩子,如今成了没爹的孩子本来就让人心疼,田小翠又是这么一个不会心疼孩子的娘,她要是不把小山抱走,小山迟早要死在田小翠手上。 见俩人准备离开,田小翠松了一口气,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等她穿好衣服再跟她俩算账。 这两个小贱人,居然敢这么对她,还真当她没了男人就好欺负了吗? 只是在田小翠看到田婶打算把小山也抱走的时候,就急了起来,要是小山被抱走,以后家里的事情谁来做?衣服谁来洗?这么冷的天,又没有炭,她还想在被窝里多赖一会儿呢。 不行,绝对不能让小山被带走。 想到这里,田小翠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冲到田婶面前,从田婶怀里夺过小山。田婶抱着小山本来就有些吃力,如今被田小翠一把将怀里的人抢走,田婶也是一个踉跄,还好三娘在她身后扶了一把。 “怎么,自己没有儿子就想抢我的儿子吗?”田小翠将小山抱在怀里,对着田婶冷笑道。 她脸上嘲讽的神情刺痛了田婶,没有儿子……她也是有过儿子的。 “把小山给我。”心痛之后,田婶面无表情的朝田小翠道。 “这是我儿子,凭什么给你,怎么?想要儿子啊,有本事自己去生啊。”田小翠阴阳怪气的道。“就是不知道,你家那个老头子还中不中用,你还能不能生出儿子。”说完,田小翠不加掩饰的笑了起来。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想起,田婶给了田小翠一个巴掌,她真想上去撕了田小翠这张嘴。 “敢打老娘。”田小翠向来嚣张惯了,如今挨了一个巴掌,气得双眼发红,也顾不上田婶是要抢她怀里的小山的,一把将小山放到地上,想冲上去打田婶。 打不过三娘,她还打不过这么一个老女人吗。 只是她似乎忘了站在田婶身后的三娘,就在田小翠将小山放下的时候,三娘就迅速上前将田小翠制服,然后对田婶道:“婶子,你快带小山走。” 得了三娘的话,田婶赶快将小山抱起来往外面走去。 “老不死的,你想要儿子你自己生去啊,抢老娘的儿子算什么,整天就干这种勾当,难怪你儿子会被人砍死……”田小翠被三娘按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三娘听不下去,就又给了田小翠一个耳光。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你要是把小山当你儿子就不会那么对他。”想起小山的那双手,三娘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当娘的,想田小翠这样子狠毒。 “老娘生的儿子,想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他的命是老娘给的,伺候老娘怎么了?”田小翠还在不停地挣扎,试图摆脱三娘的控制。 她就是这么想的,小山的命是她给的,以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赵阿牛来做,田小翠不用操什么心,对两个孩子虽然不是疼着捧着,但也不至于虐待。 如今女儿死了,赵阿牛又不知去向,田小翠几乎成了赵家村的笑柄。在她看来,小山就是另一个赵阿牛,是要替赵阿牛还债的。 她有没有要他的命,只不过是让他做一些小事,她有什么错?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三娘又给了田小翠一个巴掌,这一次三娘可是下了十足的力。田小翠这种女人,真是没法沟通。 估摸着田婶已经走远了,三娘将田小翠一把推到在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离开了田小翠家,这个地方,她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待。 田婶抱了小山往回走,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径直去了赵铁生家。小山的手都快烂了,得让赵铁生给他看看才是。 屋子里,赵铁生正蹲在公输冉面前,将头贴在公输冉的肚子上感受肚子里面的孩子,门忽的被推开,田婶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将孩子放下之后,田婶站在一边喘着气。 这一路她害怕田小翠追出来,抱着小山走得飞快,但田婶已经是五十多的人了,小山也是个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刚才形势紧急,田婶还不觉得多累,如今一把小山放下来,田婶觉得两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赵铁生从地上1不急不忙的站起来之后,公输冉才看清进门的人。 “婶子这是怎么了?”公输冉一边说一边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旁的赵铁生连忙扶着她。在瞥到一旁的小山之后,公输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田小翠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还是田婶给抱过来的。既然小山在这里,那是不是也代表田小翠也在附近? 一边的田婶还在喘着气,听到公输冉跟自己说话,便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先让我……喘口气,铁生你……快给这孩子看看……” 说完,田婶又接着一边喘气一边揉自己的胳膊。 “你站稳了,我松手了。”赵铁生对公输冉道,公输冉点了点头之后他才松开扶着公输冉的手朝一边的小山走去。 原本呆呆的小山,却在赵铁生快要走到他身边时,猛地朝公输冉的方向窜过去,躲到公输冉的身后,紧紧抱着公输冉的腿。 他这一动作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生怕他不小心就把公输冉给撞到了,好在公输冉只是晃了晃身子,什么事都没有。 感觉到小山死死地抱住自己,公输冉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伸手将小山从自己身后拉到面前来,赵铁生不放心,想要上前将小山拉开,却被公输冉瞪了一眼,他只好站在离公输冉不到舞步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公输冉看。 “我们坐下说好吗?”公输冉摸了摸小山的头,坐回凳子上,将小山拉到自己面前。她伸手去拉小山的手,再摸到小山的手之后,心里一惊。 拉过小山的手在面前细细打量,原本应该是细皮嫩肉的小手,如今又红又肿,比她的手还要大上一些,有的地方已经化了脓,看上去像是要烂掉一样。 昨儿她注意力不在小山的手上,那时候小山的手虽然也肿,但不这么红,也没有这么多化脓的地方,她还只当小山的手是比较大。 这才一晚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公输冉现在才明白田婶的那句“给这孩子看看”。 “疼吗?”公输冉眼眶都有些红了,随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现在是越来越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了,虽然眼前的这个孩子,是赵阿牛的儿子。 这次小山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对着公输冉点了点头。 “让叔叔给你看看好吗?叔叔给你看完就好了。”公输冉指着赵铁生,温柔的对小山道。小山摇了摇头。 “别怕,叔叔不会伤害你的,你就待在我身边,我让他过来看好不好?”公输冉又接着哄道,这次小山没有立即摇头,思索片刻之后,他对着公输冉点了点头。 一边的赵铁生见状,连忙缓步上前,走到两人身边,在公输冉身侧蹲了下来,伸手想要去拉小山的手,还没有碰到小山的时候,小山又猛地将手往后缩。 “别怕。”见状,公输冉又轻声道,她伸出手去,将小山背到后面的手轻轻往前拉,小山没有反抗,由着公输冉将自己的手放到赵铁生手上。 饶是平日里冷漠如赵铁生,在见到小山的手时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得多狠的心,才能这么对一个小孩子啊? 仔细给小山检查好手,赵铁生将小山的手轻轻地放下,站起身来朝公输冉道:“我去拿药。”说完就转身往房里去了。 “这个田小翠,简直不配当娘。”终于缓过来的田婶,愤愤道。 对于田婶的愤怒,公输冉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田小翠的奇葩,她是早就领教过了的,估计在田小翠心里,除了自己,其他的都不重要吧。 “书染,田婶有没有……原来婶子你在这啊。”门又被推开,三娘从外面进来。 离开田小翠家之后,三娘就直接往田婶家去,结果却发现田婶家里没有人,于是就想着道赵铁生家问问。 三娘进屋之后,连忙将门关上,走到田婶身边。这时赵铁生也从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罐子药和一些纱布。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质(一) 自从公输冉搬到赵铁生房里之后,原本公输冉睡的那间房就空了出来,赵铁生就把柴房里已经处理好的药材都搬了进去,连带着他平时放在自己房里那出诊用的药箱也一并放了进去。 他刚刚说的拿药,也就是到以前公输冉住的房里去拿。 拿了药之后,赵铁生又回到公输冉身边。 “把手伸出来。”赵铁生语气强硬,小山有些被吓着,又往公输冉怀里缩了缩。 他只有在面对公输冉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温柔起来。即使现在他对眼前的小山充满同情,想温柔一点对他,但语气还是显得有一些生硬。 “你这样会吓着孩子的。”公输冉嗔怪道,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就不能学着怎么温柔些跟小孩子说话吗。 她说的“孩子”指的是面前的小山,而在赵铁生听来,却是公输冉肚子里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想到这个孩子,是他和公输冉的孩子,赵铁生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的变得温柔起来。 “别怕,叔叔给你擦药,擦了药就不疼了。”公输冉耐心的哄着小山,小山如今只听得进去她的话。 见赵铁生脸上的变清变得温柔,再加上公输冉在一旁轻声的哄着,小山终于将自己的手朝赵铁生伸出去。 给小山擦完药之后,赵铁生又用绷带将他的手包扎起来,做完一切之后赵铁生这才将东西收拾好送回房里。 “包扎好之后,小山依旧不愿意离开公输冉,一直缩在公输冉怀里。田婶怕他不小心伤着公输冉,便朝小山招招手道:“快到奶奶这里来。”而小山只是又往公输冉怀里缩了缩,并没有理会田婶。 “书染啊,你让他到我这里来,小孩子皮,一会儿伤到你就不好了。”田婶见小山不理会自己,便朝公输冉道。 如今小山只听公输冉的话,只要公输冉开口,兴许他还能听进去。 “没关系的婶子。”公输冉摸了摸小山的头,朝田婶笑道:小山很乖的。” 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就连表情都是呆呆的,这恐怕不能用乖来形容了吧。 既然公输冉都这么说了,田婶见小山确实很安分,也就不再计较。倒是田婶身边的三娘先忍不住开口道:“书染啊,你都不知道田小翠那个女人有多恶毒,这么冷的天,她居然要小山用冷水洗衣服,她自己却窝在被窝里。” 冷水?怪不得小山的手冻成那样。公输冉只是眉头皱了皱,并没有应答。从那天田小翠对小山的态度来看,她做得出这样的事告诉并不奇怪。 “那婶子和姐姐怎么把小山抱过来的?她会让你们抱?”公输冉知道,田小翠虽然对小山不好,但却不允许别人对小山好。昨天她不过是替小山说了两句话,田小翠都有那么大的反应,又怎么会允许别人抱走小山呢。 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田小翠是让田婶和三娘带小山来这里治手的。依田小翠的性子,怕是小山的手烂了她都不会来找赵铁生。 “她当然不会了,不老实我就打到她老实。”说着三娘还晃了晃拳头,见她这样公输冉忍不住轻笑出声。 “姐姐都要嫁人了,还是这个样子。”公输冉调侃道。三娘的婚期定在三月,也就是说过完年要不了多久,三娘就要嫁人了。 “你就知道取笑我。”说到嫁人,平时大大咧咧的三娘,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正说着话,赵铁生也从里屋出来了,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来,毕竟这里坐着的都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又插不上什么话,还不如就让她们几个人聊得开心就行了。 但一想到小山还缩在公输冉怀里,赵铁生又觉得不放心,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出来,只有公输冉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他才觉得安心。 见赵铁生走出来,几人连忙收起刚才的玩笑,赵铁生也径直走到公输冉身边坐下。 “言归正传,现在小山的事该怎么办?”公输冉看着面前只低着头看自己裹着的双手的小山,有些不知所措。 事到如今,肯定是不能把小山送回去了,要是就这么送回去了,依田小翠的性子,只会想出更变态的方法折磨小山的。 当时候,可就不是伤到手那么简单的事了。 “肯定不能送回去,我看啊,田小翠那女人根本就没把小山当她自己的儿子,送回去她指不定会想出什么其他的法子来折磨小山。”果不其然,三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道。 “是啊,铁生,书染,这孩子不能送回去。”铁生也附和道,和顺带把赵铁生也拉了进来。 这件事如果光靠她跟三娘,肯定是没办法解决的,当时如果加上赵铁生和公输冉,那就不一样了。 “那就不送回去。”公输冉斩钉截铁的道,虽然是仇人的儿子,但她向来爱恨分明,她跟赵阿牛的事,跟小山没有关系,说起来,小山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反倒是她多多少少有一些责任。 话是这么说,可哪有这么简单,就像田小翠说的那样,小山是她的儿子,总不能跟人家抢儿子吧, “可是……”田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公输冉打断。“婶子不用担心,你先带小山到您那儿去睡会,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是。” 说完,公输冉又凑到小山耳边,不知道跟小山说了些什么,只见小山听完公输冉的话之后,就点了点头,然后离开公输冉的怀里,朝着田婶那儿走去。 “那好吧,我先带孩子回去休息了,三娘你就留在这,看看有没有帮得上书染的。”田婶也不多问,拉过小山就离开了屋子。 刚过了吃午饭的点,田婶家就来了人,来人叫赵允德,是村长的大孙子,不到三十岁,生得人高马大。 赵允德说是田小翠闹到了村站那里,说田婶和三娘抢她的儿子,还将他给打了。村里人都清楚田小翠是什么样的人,几乎没人把她的话当真,但田小翠惯是个会胡搅蛮缠的人,在村长家门口是又哭又闹。 村长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架得住她这样折腾,没办法只得让赵允德来喊田婶和三娘,还叮嘱一定要将小山带上。 “孩子还在睡觉,这一天天过得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难得他睡得这么香,我先跟你过去吧。”田婶笑道,赵允德也没说什么,于是俩人就出了田婶家。 “田婶你先过去,我去喊喊三娘。”田婶刚将大门关上,赵允德就到,爷爷可是交代他要把俩个人都喊过去的。 “不用跑了,三娘就在铁生家里,我招呼一声就是。”田婶让赵允德在原地等自己一回,自己进了赵铁生的家们,片刻之后果然带着三娘出来了,三个人一起往村长家里走去,一路上谁也不说话。 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田小翠这又尖又细的声音,撒起泼来,想要不吸引别人的注意都难。 见赵允德带着俩人过来,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让三人进去。 进了屋,村长端坐在上方,田小翠坐在左下方,早已换上了其他衣服,一点也看不出来早上的狼狈。 一想到田小翠身上穿的衣服可能是小山在寒冬腊月里用冷水洗的,三娘就想上前去将田小翠的衣服都扒下来。 见到三人进来,田小翠立即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指着田婶喊道:“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田婶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来了。”老村长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示意田小翠安静下来。 “村长把我们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啊。”田婶明知故问。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把小山抱走的事吗?这田小翠是怎么想的,她把小山虐待成那个样子,还敢闹到村长面前,就不怕别人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吗? 见来的只有田婶和三娘,并没有孩子的影子,老村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朝田婶道:“孩子呢,怎么没带过来?”不等田婶回答,田小翠又接着喊道:“我说得没错吧,这个老毒妇,自己没有儿子,想疯了就把我儿子抱走。” “谁知道她们背着我对我儿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老毒妇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少了根头发丝,我就跟你拼了。”田小翠言之凿凿,就好像小山真的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一样。 听到她这些话,田婶气得脸色都变了,合着这个田小翠还想倒打一耙,将小山被虐待的事赖到她身上啊。 “我呸,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把你儿子虐待这那个样子,就差没害死他,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慈母。”倒是三娘先忍不住,朝田小翠啐了一口,然后又转过来朝老村长道:“村长爷爷,你别听这个女人瞎说,小山差点被她孩子。” 田婶和三娘都是村里的老实人,如今俩人都这样气氛,老村长便觉得事情不像最开始田小翠在自己面前说的那样,于是朝三娘道:“三娘,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田小翠为什么要说,你们抢了她儿子?小山是不是真的被你们藏起来了?” 言情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对质(二) 见老村长没有理会自己,反而去问三娘,田小翠又急又慌,要是真的让三娘把事情添油加醋的都说一遍,那谁还会站在她这边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这个老毒妇,自己死了儿子,见我孤儿寡母的,就想抢走我的儿子,也把他折磨死,如今我没了男人,要是再没了儿子,那我还有什么好活的呢。”田小翠哭哭啼啼的说道。 “那你就去死啊,反正你这种女人或者也只是祸害,要是现实回到你身边,早晚被你折磨死。”三娘愤愤道,像田小翠这样的人,死了干净。 听了三娘的话,田小翠嚎得更大声了:“你们听听,多么歹毒的心思啊,我这脸,就是被这个歹毒的丫头打的。” 她的脸颊确实有几个巴掌印,微微有些发肿,这是早上三娘打的。 “我就说一个又壮又丑的老姑娘怎么突然嫁出去了呢,原来是听了这个老毒妇的话,听说嫁的是老毒妇的侄子。”田小翠又补充道。 她这一番话下来,三娘几乎是要气死过去,也顾不得现在是在村长家里,扑上去就给了田小翠一个清脆的耳光。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在这满嘴喷粪。”说着三娘作势就要去撕田小翠的嘴,但还是被赵允德拦了下来。 “杀人了,杀人了……”田小翠捂着脸尖叫道。 几人虽是在屋子里,但是大门敞开着,屋里屋外都站满了赵家村看热闹的村民。原本没几个人相信田小翠说的话,但见三娘这么激动的上前大人,有几个人不免对田小翠的话信了三分。 是啊,以前也没见三娘跟田婶关系这么好啊,怎么突然间,三娘这个老姑娘就要嫁给田婶的侄子了,她和田婶的的关系也突然间就好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谁都别吵了。”老村长又拿拐杖敲了敲,毕竟村长的威严还是在的,这一下周围又安静起来。 “三娘,你把今天的事都说一遍,还有,小山现在在哪里?”村长对三娘道,毕竟不能只听田小翠的一面之词吧。 既然村长都发话了,三娘也就把今天早上自己和田婶道田小翠家的事都说了一遍,但是却没有说俩人去田小翠家的原因,也就是没有说田小翠把公输冉推到的事。 她到这里来之前,公输冉特意叮嘱过她不要提这件事的。 听完三娘说的事,特别是听到田小翠让小山洗衣服,她自己却窝在被窝里时,周围的村民都炸开了锅。 “我还以为她转了性子,突然对小山好了起来,原来狗改不了吃屎,是想要小山回去给她洗衣服啊。”周围传来一个讽刺的声音。 看热闹的大多人也都是做了爹娘的人,听到田小翠这么虐待自己的孩子,周围的人也跟着愤怒起来。毕竟以前小山还是个很讨喜的孩子的。 “你们不要听她胡说。”田小翠见人群中开始有人在骂他,便慌了起来。“我现在就剩小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以后还要靠他养老送终呢,我怎么会这么对他。”田小翠言语真切,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一时间,众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都说虎毒不食子,田小翠就是再没良心,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那么狠吧。田婶和三娘跟小山非亲非故的,又怎么会惦记着给小山好还是不好呢。 周遭的议论声也小了下去,众人显然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胡说不知道胡说的是谁。”一直没有说话的田婶冷笑道。“田小翠,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真的有把小山当做小孩子嘛,你敢说你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你自己的儿子在寒冬腊月里给你洗的?你敢发誓吗?” 她哪里敢,虽然田小翠嚣张跋扈,心狠手辣,但却还是信鬼神的,她哪里敢发什么毒誓。 就在大家等着田小翠接下来的行动时,屋外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却是赵铁生和公输冉往这边走来,公输冉旁边,还牵着一个小孩子,真是田小翠的儿子小山。 因为这几天公输冉帮着村民写春联而分文不取的事,在场的人都对公输冉抱有一丝尊敬,见公输冉挺着大肚子朝这边来,不由得让得远了些,生怕公输冉磕着碰着。 “儿子,我的儿子……”见到小山,田小翠就想扑上来,只要她控制住了小山,还怕不能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吗? 只是她还没接近公输冉,就被三娘一把摁住。 跟在公输冉身边的小山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一个劲的往公输冉身后躲,不肯再往前走。公输冉只好停下脚步示意赵铁生。赵铁生于是在小山面前蹲下,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山这才松开公输冉,赵铁生一把把他抱起,牵着公输冉走到村长面前。 “铁生啊,你也来了。”老村长对赵铁生的态度倒是很好,他也没想到赵铁生会过来,还带着公输冉和小山。这赵铁生虽然是赵家村的村医,但对赵家村的事,却是不闻不问的,你要是不找上门,他是不会管的。 这次却一反常态的,主动站了出来,比起其他人的话,老村长道更想听赵铁生的。见公输冉挺着大肚子,老村长连忙让赵允德给公输冉搬了个凳子,公输冉也不客气,在村长旁边坐了下来。 “铁生啊,对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呢?”老村长问道。赵铁生抱着小山站在公输冉身边,一脸冷漠,好像对眼前的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而田小翠,在见到公输冉的时候,早就乱了阵脚,这一晚上过去了,也没听说公输冉出了什么事,她还以为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再加上,田婶和三娘到她家去的时候,只字不提公输冉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俩人是为了那件事才到她家去,还以为俩人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自己虐待小山。 “孩子的手快要烂了,一看就是一直泡在冷水里给冻得,他身上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伤痕,分明是经常挨打。”赵铁生也不提自己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只是把小山的伤势大致说了一下。 只是他这些话,正好说明了三娘她们说的都是真的,田小翠果然是让小山在寒冬腊月里用冷水洗衣服。 她有手有脚,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给她洗衣服被来就让人不齿,更何况还是在寒冬腊月里,还是用冷水。 正是因为赵铁生平日里不怎么搭理赵家村的事,跟赵家村的谁都不好,他说的话反倒更有信服力。这下子再也没有人站在田小翠那边,纷纷开始指责起田小翠。 “田小翠,我问你,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虐待小山了?”老村长显然也气得不行,一个劲的用拐杖敲着地面。 “不,不是的,他们串通好的,我怎么会那么对自己的儿子,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被三娘摁着的田小翠哭喊道。 一旁的田婶走到赵铁生面前,接过赵铁生抱着的小山,走到屋子中央。 “大家看看这孩子的手,只是裹了一小层纱布就肿成这样。”一提起小山的手,田婶就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要是大伙不信,等晚些的时候,铁生给小山换药,你们尽管来看,那哪是一个小孩子的手,就是大人,也没受过这种苦。” 经田婶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小山的手确实裹着纱布,不知道是他的手肿的太厉害了,还是纱布裹得太厚了,小山的那两只手,看起来就跟一个成年男子的手差不多大。 “大伙也有做爹娘的人,敢问谁家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大伙都知道,小山如今没了爹,没么也没了,你们看看,以前小山是个多讨人喜欢的孩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田婶痛心疾首的道。 在她怀里的小山,也不管田婶在说些什么,她都是一脸呆滞,只是死死的抱着田婶的脖子,怕田婶会松开他。 有了赵铁生的话,再加上小山的状况大家都看得到,这下子所有人都倒向了田婶和三娘。 “小山虽然没了爹,但好歹也是我们赵家村的孩子,要喊各位一声叔叔婶娘,要是把他送回田小翠身边,还不如让他吃百家饭,那样好歹还能长大。”田婶接着道。这个小山村里,往上数几百年,大家都还是一家人,田婶这话说的确实也没错。 “我呸,你这个老毒妇,说到底你就是想抢我的儿子,老娘还没死呢,吃什么百家饭。”田小翠恶狠狠的道。“那是老娘的儿子,老娘想怎么养就怎么养,跟你有屁干系。” 反正众人都不相信她说的话了,她又何必再装可怜,儿子是她的,难不成他们想仗着人多就跟她抢不成。 “你还知道他是你儿子,你根本就不配当娘。”三娘没忍住,又给了田小翠一脚。 虽然有的时候,村子里一些人家会比较喜欢男孩,生了女儿会不高兴,但也没有哪家,像田小翠这样虐待自己的孩子。 如今赵阿牛不知去向,真正算起来,只有小山是赵家村的人,如果没有小山,反倒算不上赵家村的人了。既然如此,大家肯定站在小山这边,哪里会是田小翠想的那样,她想怎样就怎样。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章 结果 见如今众人基本上都不相信田小翠的话了,公输冉唇角带笑,施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赵铁生连忙伸手扶住她,生怕她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件事想请村长替我讨个公道呢。”公输冉走到田婶身边,又赵铁生在,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意外。 “哦?铁生媳妇有什么事尽管说。”老村长慈眉善目,语气和蔼的道。 对于赵铁生,现在赵家村的人是能捧就捧,公输冉有事赵铁生的媳妇,她的事不就代表了是赵铁生的事吗?要是这件事处理得不好,惹怒赵铁生,他一走了之……这是赵家村的村民们最不愿看到的。 “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天差一点点,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这可是我跟相公的第一个孩子,格外疼惜,要是孩子没了,这赵家村也就成了伤心地,我跟相公怕是都住不下去了。”公输冉一边说一边假装抹眼泪。 这些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要是真的如公输冉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跟赵铁生因为伤心离开赵家村,那以后赵家村的人·看病岂不是很不方便? 想到这里,老村长连忙问道:“铁生媳妇,这是怎么回事,你快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我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能给你讨回公道的。” 于是公输冉就将那天田小翠来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说到田小翠丢下她走了的时候,周围的村民心都要跳出来了。 众人又看了一眼公输冉,看到她肚子还是大的,这才放下心来。 “荒唐。”老村长气得一直用手中的拐杖杵地。这要是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十个田小翠也不够赔的。 “你这个毒妇。”老村长站起身来,气得想拿手中的拐杖去敲田小翠。“你不光是虐待自己的儿子,还想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赵家村没有你这种媳妇。”赵允德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爷爷。 “我呸,你以为老娘稀罕嫁到你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现在你们就是看我没了男人,就想包庇这个小娼妇,怎么,你一把年纪了,还跟这个小娼妇有一腿吗……” 田小翠口不择言。 老村长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周围有人听不下去,不知道谁给三娘扔了一块破布,三娘连忙捡起来塞到田小翠嘴里。 “把她给我绑起来。”老村长怒不可遏,他在赵家村向来是德高望重,如今被田小翠编排出这些话,要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铁生媳妇,你有身孕,就先回去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老村长对公输冉道。 “那小山……”公输冉一脸担忧的看着田婶那里。不等她说完,老村长接着道:“这样的毒妇,不配抚养我赵家村的孩子。” 得到这样的回答,公输冉脸上的笑意更甚 。“依我看,就让小山先跟着田婶吧。他现在跟田婶亲。”公输冉提议道。 虽然公输冉不知道田婶过去的事,但田小翠不是说田婶想抢她的儿子吗,如今就由村长做主,让小山先跟着田婶,估计田小翠能被气得半死。 “铁生啊,你先带你媳妇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老村长没有立即答应公输冉,但也没有拒绝。 其实在他心里,赵铁生还算不得赵家村的人,所以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赵铁生能回避。 “我等着结果。”赵铁生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带着公输冉离开了。不想他在场,他还不想插手呢,难得他得空陪陪公输冉,却偏偏生出这么多事。 这句话也是带有威胁性的,他可以不管不问,只等着村长给他一个结果,但要是这个结果让他不满意,那她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毕竟田小翠对公输冉做的事没那么容易原谅。 回到家里,赵铁生将自己昨天从镇上带回来的小玩意给公输冉看。这些都是他在镇上搜罗回来的,就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世。 “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就连这些小东西都买好了。”公输冉拿着一个小小的破浪鼓在手里把玩着。 “有备无患。”赵铁生笑道。他不过是买了些小东西,公输冉给孩子准备的衣服什么的,远比他的这些小玩意多得多。 他还没有说她,她倒是先取笑他。 “你说村长会把小山留在田婶身边吗?”公输冉突然问道,刚刚村长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现在有些不确定。 “不知道。”赵铁生听她又提起这件事,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关于田婶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田婶以前是有个儿子的,只是后来死了,好像还跟田婶有关,田婶的男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常年不会赵家村的。 只是日久年深,近些年也没谁再提起这件事。 一直到晚上,田婶才又到赵铁生家里来,说是村长原本没打算让小山跟着田婶的,但只要其他人接近小山,他就开始哭闹,只有田婶才能把他哄好。 没办法,村长只好让田婶暂时想照顾着小山。田婶自然是愿意的,平常她就自己住,家里也怪冷清的,再加上看到小山受了这么多苦,田婶也觉得心疼。 至于田小翠,原本村长是要将她浸猪笼的,但又考虑到小山还小,田小翠始终是他的亲娘,最后就把田小翠放了回去,说是她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再把小山给她。 “那她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公输冉嗤笑道。这样子田小翠只会更恨他们这帮人,哪里会改。再说了,她想要小山,也不是因为小山是她的儿子,而是因为,没有小山,就没有人给她洗衣服了。 说不定再过些时日,田小翠觉得没了小山这个包袱,她过得更好了,反而不想要小山了呢。 “书染你可得小心些,我看田小翠记恨着你呢,指不定回去之后会想出什么法子报复你。”田婶对公输冉叮嘱道。 “婶子放心,我没有事的。”公输冉毫不在乎的说道。那田小翠虽然嚣张跋扈,却没什么脑子,要不然今天的事她也不会闹到村长那里去。 再说了,以后赵铁生也不用早出晚归,肯定会一直守在她身边。大不了她再把机关弩带在身上,到时候就是十个田小翠也不足为惧。 “你自己小心就是,毕竟你现在身子重,又快过年了,别出什么事才好。小山还在睡觉,我就先回去了。”说完,田婶便离开了赵铁生家,看来以后她都要围着小山转了。 想到这里,公输冉轻笑出声。 “想什么,笑成这样。”从里屋走出来的赵铁生,见公输冉眉眼间皆是笑意,忍不住问道。 “要过年了呢。”公输冉答道,就好像盼着过年穿新衣的孩子那样,话里话外都是掩不住的兴奋。赵铁生走到她身边走下,轻声应道:“是啊,又过了一年。” 这已经是他在赵家村过得第三个年头了,莫名的,赵铁生又想起自己失忆的事。在来到赵家村之前,他究竟是什么人?有没有家人?每年这个时候是怎么过的? “赵铁生,我都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过过年呢。”公输冉侧过头来看着赵铁生,前世她都没有熬到现在,这么算起来,这倒是她第一次和家人以外的人过年。 这一年,分成了两世。 “阿冉,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赵铁生强调道。 他不喜欢公输冉那样的表述,将两个人隔得远远地。于她而言,他不该是其他人,如果说他是她的相公这个身份太过牵强,那么他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总不牵强了吧。 “是,你是孩子的父亲。”公输冉总失笑道,然后缩进赵铁生怀里。 这样安宁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吧,等孩子生下来,她也就该离开赵家村了,还没到分别的时候,她就开始舍不得了。 “阿冉,等明年孩子出生,来年过年的时候,就会热闹起来了。”赵铁生抚着公输冉的发顶,想象着来年过年的情景。 到时候,他们的孩子也差不多会说话了,咿咿呀呀,叫他爹爹,叫公输冉娘亲,好不热闹。 窝在他怀里的公输冉却没有说话,她无比清楚,这是她和赵铁生过得第一个年,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了。哪里还有什么明年。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除夕那天。 中途田小翠还道田婶家闹过几次,但每次都没讨到什么好,最后传到村长耳朵里,村长悠然赵允德去警告田小翠,要是她再这么闹下去,就把她浸猪笼。 这么一来,田小翠倒也安分许多,再也不敢到田婶家去闹,更不敢对公输冉下手。 再说了,她也没有对公输冉下手的机会,这些天,赵铁生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公输冉,别说要害公输冉了,她连公输冉的面都没有见着。 大家也很快忘了这件事,喜气洋洋的迎接新年,将前些日子公输冉给他们写的春联拿出来贴上。至于被田小翠拿走的那几幅对联,最后公输冉也重新给他们写了。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元宵 大年三十,一夜分两岁,五更分两天。赵铁生将公输冉前些日子写的春联都拿出来贴上,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让公输冉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到了除夕这一天,田婶家里也依旧只有田婶和小山两个人,田婶的男人并没有回来。 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赵铁生就到田婶家里,把田婶和小山一起叫道自己家里,四个人一起吃了年夜饭。 吃过年夜饭,公输冉将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给小山。如今的小山,已经没有以前的呆滞,接过公输冉的压岁钱,在田婶的教导下说了一句谢谢。又说了一些吉利的话,俩人这才回家去。 俩人走后,公输冉坚持要和赵铁生一起守岁,但最后还是靠在赵铁生怀里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因为赵铁生和公输冉俩人没什么亲戚,过完年自然没有走亲访友这一说。再加上村子里的人都忙着到处拜年,赵铁生和公输冉倒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就连上门看病的村民都没有,日子过得比以往还要清净。 元宵节那天,赵铁生从镇上雇了一辆马车,说是要带公输冉道镇上去看灯会。整个新年里,热闹都是别人家的,公输冉倒也是有些闲不住了。略微收拾一下就和赵铁生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倒是比牛车少了许多颠簸,公输冉一路抱着汤婆子,倒没多少不适。 俩人到镇上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赵铁生直接带着公输冉去了济世堂,济世堂的老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唉呀,可算是来了。”掌柜的连忙迎上去。 早在没过年之前,赵铁生就和掌柜的说好了,元宵节会到镇上来,而掌柜的也早早地就在济世堂等着。 “久等了。”即使是别人等了他这么久,赵铁生也没有表现得有多热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 这马车,就是掌柜的派到赵家村去接赵铁生的。 “外面冷,弟妹身子不方便,快些进屋吧。”寒暄之后,掌柜的连忙招呼着两个人进了屋。 原本是想要在自己家里招待赵铁生的,但赵铁生害怕公输冉觉得拘谨,于是掌柜的只好把地点改在济世堂。 进了屋,公输冉这才发现,十七和朱老三也在。见几人进屋,十七连忙凑到公输冉身边。 “呀,赵大哥,嫂子,好久不见啊。过年好过年好,恭喜赵大哥啊。”十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赵铁生在济世堂带了这么久,都没有说过公输冉怀孕的事,几人也是现在看到公输冉才知道。 “过年好。”公输冉也朝十七笑道,赵铁生只是对着十七点了点头。 “赵大哥也真是的,嫂子怀孕了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我给你讲,我干娘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早知道就让她做一些给嫂子带过来的。”十七一如既往地话痨。 他口中的干娘,就是朱老三的母亲。而朱老三只是站在一旁憨厚的笑着,什么都不说。 “既然十七这么说了,那我今天可就不走了,什么时候吃上十七干娘做的点心,我什么时候再离开镇上。”一旁的公输冉忍不住笑到。 不知道为什么,十七总是给她一种亲近的感觉,在济世堂待着,就会比她留在赵家村心情好许多。 “这感情好,我一会儿就回去让我干娘做……算了,三哥,你现在回去告诉干娘,赵大哥和嫂子来了,让她做些点心。”十七对身后的朱老三道。 “诶,我马上去。”说完朱老三就向往外面去,还是掌柜的一把拉住他。 “行了行了,就你事多,整天就知道差使老三,你倒是自己去啊。”掌柜的佯装生气。“这都快吃饭了,有什么事啊,吃过饭再说,老三啊,你以后少听十七的话,你才是哥哥,怎么老听他差遣呢。” 朱老三嘿嘿笑起来:“俺娘说了,十七比我机灵,让我多听听十七的话。” 自从朱老三的娘认了十七这个干儿子之后,朱老三也不杀猪了,掌柜的让他留在济世堂做个打杂的,要是遇上有人故意上门闹事,只要朱老三往这一站,对方的气势都要弱上三分。 “你要是全听十七的话,他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公输冉笑道。十七和朱老三这俩兄弟倒真是绝配,。十七生得瘦弱,但能言善辩,朱老三嘴笨,但生得五大三粗,往这一站,不认识的人都不敢上前。 被公输冉这么一说,朱老三也只是挠了挠头,站在一旁傻笑。 “好了好了,快坐下吧。”掌柜的也笑起来,连忙招呼着几个人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嫂子就会取笑人,像我三哥这样的人,哪里卖的出去啊。”坐下之后,十七仍旧不满的嘟囔道。 “好了好了,就你话多,快把菜都端上来吧。”掌柜的待十七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语气里满是无奈。 “诶,好嘞。嫂子你是不知道,今儿个掌柜的可是准备了好吃的,要是你们不来,我们可没有这个口福。”临走前十七还不忘贫嘴。 “说得像是我平时对你们不好似的。”掌柜的摇头道。 十七和朱老三到后面去端菜,桌上只剩赵铁生夫妇俩和掌柜的三人。 “弟妹近来身子可好,我本来是打算在家里招待你们的,但铁生说怕你拘谨,想着我这济世堂你也来过几次,就干脆在这里招待你们,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还请弟妹多多包涵。”掌柜的笑道,拎起茶壶给赵铁生倒了一杯茶。 “哪里的话,掌柜的肯招待我们,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公输冉笑道。她总觉得比起大夫,掌柜的更像是个书生。 “你嫂子在家也无事,吃过饭你可以去找她叙叙话,晚上的时候会有灯会,到时候再让铁生带你去看看热闹。”掌柜的三言两语将俩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好。 “说起来我是该上门拜访拜访嫂子。”来过济世堂俩次,公输冉倒是没有见过掌柜的的家人,这大过年的,人家招待了自己,自己也总得有些什么表示吧。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十七和朱老三就端着菜从后院出来了。而赵铁生只是笑着看向公输冉,也不说什么话。见公输冉笑得那么开心,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不管公输冉再怎么隐藏,不表现出她的不开心。但只要一离开赵家村,就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许是赵家村留给她太多不好的回忆,所以即使有开心的事,在赵家村发生,那份喜悦也会被压抑冲淡许多。 等菜全部上齐之后,十七和朱老三也在桌前做了下来,这个便招呼着俩人动筷子。 “这一路颠簸,你们也饿了吧,我这里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两个也不用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就是。”掌柜的又往赵铁生面前的酒杯上倒上酒。十七则是坐到公输冉身边,絮絮叨叨的跟公输冉说一些镇上的事。 这一顿饭,终于让公输冉真的有了过年的感觉。在赵家村的时候,哪怕是田婶和小山来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公输冉都没有热闹的感觉,反而觉得有几分凄清。 反倒是现在,在镇上,这个自己只来过两次的济世堂,和几个自己只见过几次的人,却让她有了热闹的感觉。 突然间,她不想回赵家村了,她好像等不到孩子生下来了,她现在就想离开那个前世噩梦一般的地方。 “呀,你吃这个,这个可……”十七夹了一箸菜,本来想放到公输冉碗里,但赵铁生突然咳了一声,十七发现赵铁生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手里的筷子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碗里。“赵大哥你快给嫂子夹菜啊,嘿嘿嘿。” 打第一次看到公输冉,十七就很喜欢她,倒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姐姐,那该多好啊。再加上赵铁生虽然是个好人,但都不怎么说话,公输冉却不一样,她总是笑着的。 十七尊重赵铁生,自然也尊重公输冉。 他这么一说,赵铁生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给公输冉夹了一箸菜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一旁的掌柜的只是笑看几人,这个赵铁生啊,只有面对自家媳妇,才会显得平易近人。 一顿饭在笑声中吃完,吃过饭,十七就打发朱老三回家去,说是一定要让他干娘给公输冉做点心。而他则陪着赵铁生他们一齐往掌柜的家里去。 掌柜的家里离济世堂有一些距离,济世堂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而掌柜的却住在稍微偏僻些的地方,这倒是跟掌柜的身上那股书生气息契合。 毕竟是有些距离的,原本掌柜的是想要公输冉坐着马车过去的,但还是被公输冉拒绝了。 她在赵家村的时候,赵铁生就这不让她做那不让她做的,她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如今难得出来,她哪里肯待在马车上。 再说了,这个小镇总共就那么大,再远能远到哪里去。 拗不过公输冉,掌柜的就让十七陪着他们慢慢走,自己先到家里,跟自己的妻子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怠慢了他们。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陆凛家 穿过两条街,十七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 “到了嫂子。”十七笑嘻嘻的道,然后上前去叩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童,见到十七,就喊了声“十七哥哥”。 “竹见,师父和师娘呢?”十七摸了摸那个叫竹见的小孩,问道。 竹见是济世堂掌柜的儿子,掌柜的姓陆,单名一个凛字。 “爹爹和娘亲在家里等着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们来了。”竹见兴奋的道。“十七哥哥快带着贵客随我进去吧。”说着,竹见就将大门敞开,十七回头对公输冉道:“嫂子,这是我师父的儿子,赵大哥也是见过的。” 十七侧过身子,想让两人进去,随后自己也跟着进去。三人都进了院子里后,竹见这才把门关上。 院子里种着竹子,即使是现在,那些竹叶依旧是青翠欲滴。整个小院显得悠谧安静,公输冉到不以为奇,反正陆凛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一进的院子,并不很大,许是跟住着的主人有关,公输冉倒是很喜欢这座小院。从青石小路穿过院子,竹见带着几人进了主屋。 陆凛早就回到家,跟妻子说了赵铁生他们要过来的事,公输冉一行人进门的时候,陆凛和妻子已经站了起来迎接他们。 “铁生来了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内人。”陆凛指着身侧的妻子朝赵铁生他们道,随即又对自己的妻子道:“夫人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铁生兄弟,这是弟妹。” “嫂子好。”赵铁生和公输冉异口同声的道。陆凛的妻子名叫苏合香,生得雍容大方,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大家小姐的气质。 俩人问完好,苏合香笑着上前,拉过公输冉的手亲热的说道:“弟妹生得好生标致,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铁生兄弟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她言语亲切,像是发自内心的夸赞,不过公输冉本就生得好看,她这些话说得也不算夸张。 “嫂子说笑了。”公输冉嘴上这么说,但一点羞涩的表情都没有。这样的夸赞,她没少听,哪怕是到了赵家村,少了那些锦衣华服,金钗步摇。 “我可没说笑,我一见你啊,就喜欢得紧,妹妹是我见过最标致”的人了。”不过几句话,苏合香就把弟妹换成了妹妹,她说的倒也是心里话,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公输冉。如今见到,欢喜得紧。 见公输冉挺着大肚子,苏合香又接着道:“如今妹妹身子重,到现在也一定累坏了吧,不如妹妹跟我下去休息会,这里就留给他们说那些无趣的事。” 经她这么一说,公输冉倒真的觉得有些疲乏,于是看了一眼赵铁生,赵铁生冲她笑了笑,朝苏合香道:“那就麻烦嫂子了。” “哪里的话我啊就是懒得听你们说那些事,就想借着妹妹的名偷个懒。”苏合香笑道,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便拉着公输冉往西厢房走去。 这厢房本就是客房,知道有人要来,苏合香还特意收拾了一下。 “妹妹这身子几个月了?”刚一坐下,苏合香就问道。 “五个多月了。”苏合香这么热情,公输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可能是因为苏合香是陆凛的妻子,所以公输冉也觉得苏合香是个好人吧。 “有身子的人都辛苦,,妹妹多注意些才是。”苏合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递给公输冉。公输冉刚刚吃过饭,根本就吃不下什么点心,但又不好拂了苏合香的好意,只得接过,假意吃一些。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关于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苏合香见公输冉确实有些累了,于是站起身来道:“妹妹先在这儿睡一会,一会晚上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晚上的时候就热闹了,你可得养好精神。”说完苏合香就离开了厢房。 而公输冉是真的累了,往常在家的时候,中午这个点她都会小睡一会,苏合香一周,她也顾不得现在是在别人家,倒头睡了起来。 一直到天黑尽,赵铁生才把公输冉叫醒。醒来之后的公输冉,看到外面天完全黑尽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往常睡一会儿她也就自己醒了,今天或许是一路上太过劳累,她这一睡,居然睡了这么久。 最关键的是,她还是在别人家,这多失礼啊。 “你怎么不早些叫醒我,这都什么时候了。”公输冉对着床边的赵铁生嗔怪道。其他人就算了,难道赵铁生也不会把她喊醒吗。 她说的是睡得太久了显得失礼,而赵铁生却以为公输冉说的是晚上看灯会的事,于是笑道:“这个时候正好,你起来收拾好我们正好就可以去看灯会了。” “哎呀我说得不是这个。”公输冉气鼓鼓得到,刚醒来她还有些迷糊,那赵铁生是比她还要迷糊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灯会的事。 “那是什么?”赵铁生不解的问,他带她来就是看灯会啊,不是这个是什么? “我们现在是在别人家,我睡了这么久,这么失礼的事,你应该早一点叫醒我才是。”公输冉耐着性子解释道,她不知道赵铁生怎么会不懂这些,他明明就不是山野村夫,难不成,以前的赵铁生,根本不用考虑失不失礼的事? 原来是这个,赵铁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睡得那么香,把你叫醒做什么,再说了,叫你起来你也无事可做。”赵铁生理所当然的说。 这一刻,公输冉觉得自己没法跟赵铁生沟通,她实在想象不到以前的赵铁生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些话。 “好了,快些起来吧,不然就要赶不上灯会了。”经赵铁生这么一提醒,公输冉连忙起床,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要是再起晚些她怕是更没脸见人了。 起床穿戴好之后,公输冉随着赵铁生到了主屋,陆凛一家人坐在桌子前,有说有笑,将俩人进来,竹见连忙站起来给俩人让了位置,他则缩到苏合香怀里。 “妹妹睡得好吗?”苏合香笑道。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公输冉又想到自己在别人家睡了这么久,羞得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嗯,好。”憋了半天,公输冉只憋出这么两个字。 “那就好。”苏合香抱着自己的儿子,倒是没有察觉到公输冉的尴尬,又接着道:“灯会就要开始了,我跟陆凛年年看,今年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能陪着妹妹,妹妹可别怪我。” 听了她的话,公输冉连忙摆手道:“嫂子哪里话。” 苏合香又叮嘱了几句,将汤婆子塞到公输冉怀里,赵铁生这才带着公输冉出了门。 走出陆凛家住的这条街,再往前走,穿过两条接,街上就开始热闹起来。街上的住户家家张灯结彩,看上去很是喜庆。 莫名的,公输冉想到以前公输家还没有垮掉的时候,每年元宵她都会跟着哥哥一起上街,一路引得许多小姑娘侧目,那时候公输冉还笑说,幸好青城没有“掷果潘安”这样子的风俗,不然哥哥出一次门,就得受一回伤。 只要是她看上的花灯,就没有哥哥拿不到的。 不过短短一年。她身边的人却全都换了个遍,同样是元宵灯会,她却再也没有想要那一盏灯的欲望了。 “怎么了?”察觉到公输冉有些低落的赵铁生连忙问道,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间就变得低落起来呢? 平复好自己的心绪之后公输冉朝着赵铁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公输冉对自己说,这或许是是她最后一次逛元宵灯会了,她得开心些才是,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去给哥哥报仇。 “我要这个。”公输冉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了下来,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公输冉指着一个兔子模样的面具对赵铁生道。 见到这面具,她突然想起家里的那只兔子,虽然来之前她叮嘱过田婶帮她问问兔子,但那只兔子一向很黏她,她今晚不回去,也不知道那只兔子会不会不习惯。 “好。”赵铁生应了一声,让老板取下那个兔子模样的面具,付了钱后又对公输冉道:“来,我给你带上。”于是公输冉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由着赵铁生将面具给她带上。 “好了。”赵铁生转过身来,望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公输冉,笑了笑。 “你笑什么?”公输冉问道。 “你就像家里养的那只兔子。”赵铁生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公输冉带上这个面具,再加上如今她挺着大肚子,就像家里那只被她养得胖乎乎的兔子。 听他这么说,公输冉没有反驳,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想要这个面具的初衷,就是因为觉得想自己养得那只兔子,如今赵铁生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好笑。 “就是因为像才买的,你说要是我带回去那只兔子见了,会不会以为我成精了?”公输冉把刚刚的事都抛到了脑后,俏皮地说道。 “你可以试试。”赵铁生也不跟她争执,揽着公输冉继续往前走。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灯会 一路走过好多摊子,不管摊子上的花灯好看与否,公输冉都只是瞥一眼,完全没有想要哪个花灯的意思。 “没有喜欢的吗?”赵铁生问道。照她这么走下去,怕是今天除了这个面具之外,什么也不会买。 “没有。”公输冉带着哪个面具,摇了摇头。她不敢去看,怕想起太多过去的事。 得到这样的回答,赵铁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特意带公输冉出来,可不是想看公输冉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过去看看。”说完,赵铁生不等公输冉回答,就揽着公输冉朝着前方热闹地方走去。 以前他最讨厌热闹的地方,但如今为了能让公输冉被这些热闹感染,他却要拉着公输冉往热闹的地方去。 他揽着公输冉,小心的护着她的肚子,一路挤进人群前面。大家围着的,是一个猜灯谜的小摊。你要是看上了那个花灯,付了钱,猜对灯谜就可以把相应的花灯拿走,要是猜不对,这钱,也是不归还的。 其实像这样的摊子,在街上比比皆是,但之所以这个小摊周围聚集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摊主卖的花灯,没个都很精致,当然,其中的灯谜也不是那么好猜的。 其中有一个花灯,好巧不巧,是个兔子的模样,栩栩如生,已经有好多人来猜这个灯谜了,但是都没有谁能把这个花灯带走。 如今一个蓝衣公子站在摊子前,正准备要猜那个灯谜。在赵铁生的保护下即到前面的公输冉,在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便楞在了原地。 那张脸,实在是太过熟悉,在她一针一线的为自己绣着嫁衣的那几个月里,她想的都是这一张脸。 她所有的少女情怀,所有的春心荡漾,全都给了这么一个人。 她怎么能忘得掉。 那人就和哥哥一样,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待她好,他说过,等白梅盛开的时候,就迎她进门。 哥哥说:冉儿,他是个好人,你嫁给他哥哥就放心了。 如果说她是少女怀春,被迷花了眼,那哥哥和爹娘对他那么好的评价,总该不能作假。爹娘准备了数不尽的嫁妆,准备将他们的心头肉,掌中宝交付给他。 只是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她的嫁衣都还没来得及绣好,公输家就已经没有了。 “好。”公输冉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周围响起一阵欢呼声,等公输冉回过神来的时候,店主取下那盏灯,交到那人手上。 原来恍惚间,那人已经猜对了灯谜,在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公输冉就知道,这盏灯一定会是他的。他就跟她的哥哥一样,总是那么优秀。 不知不觉间,公输冉早已泪流满面,好在她带着面具,赵铁生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们走吧。”见那人已经拿到那盏灯,公输冉连忙扯了扯赵铁生的衣袖,一个劲的往后退。虽然她戴着面具,但她不能保证,他不会察觉些什么。 以前总是她的喜欢,表现得太过明显,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矜持。但好在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他分明,也是对她有意的。 如今他还是那么耀眼,而她呢,怀了别人的孩子,挺着大肚子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她不敢让他看到这样的她。 “你慢些,别伤着自己。”赵铁生也不知道,本来看得好好的,公输冉怎么就要走,还走得这么急。但周围这么多人,赵铁生也不好再问,只得护着公输冉挤出人群。 在他转身的时候,分明感觉到猜灯谜的那人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哪一眼,让赵铁生很是不安。 挤了出来之后,公输冉挣脱了赵铁生的手,自己径直往前走去,好在人们都去看热闹了,如今街上的人倒是不怎么多。 尽管如此,赵铁生还是担心公输冉走得太快,要是不小心和街上的人撞上,那就太危险了,于是连忙追上去,赶上公输冉之后,伸出手想要揽住公输冉,没想到公输冉一把将他甩开,连带着她手里的汤婆子,也甩到了地上。 “别碰我。”公输冉吼道,她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赵铁生被她这么一吼,一下子楞在原地。 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起来? 不等赵铁生反应过来,公输冉就接着往前冲过去。赵铁生也顾不得被她甩在地上的汤婆子,喊了一声“阿冉”之后跟了上去。 公输冉只觉得自己的心乱成了一团,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他的身份,本不该来这里的。 还是说,他是来找自己的?可为什么是现在,在公输家被灭门将近一年之后,在她怀有身孕之后,他再出现,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公输冉心里无别清楚,不管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他和她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在公输家还没有被灭门之前,两人可以说是天作之和。只是如今,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周围越来越安静,公输冉才一点点的恢复理智,等她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条安静的街道上。 该死,公输冉暗骂一句,她突然这么发疯,到时候赵铁生问起,她要怎么解释。最要紧的是,她现在在哪?要怎么回去?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公输冉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无力地转过身来,然后一下子楞在原地。赵铁生就站在离她不到五步的地方,像往常一样,一脸温柔的看向她。 “我们回去吧。”赵铁生上前,给她擦了擦脸上没干的泪痕,拉过她的手温柔的道。 他什么也没有问,公输冉却觉得愧疚,他这样子守着她,而她却为了别的男人,甩开他的手。公输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铁生。 他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年少时的爱人太难以忘怀,再加上,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赵家村的,她跟谁都不会有以后。 “我……”公输冉开口想说些什么,刚说了个“我”字就被赵铁生打断。 “回去再说吧,外面冷。”赵铁生牵着她往前走去。公输冉大着肚子,赵铁生不能背她,加上天冷,要是公输冉一动不动,肯定会觉得冷,赵铁生只能牵着她慢慢往回走。 “赵铁生,”公输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嗯?”赵铁生轻声应道,没有侧过头看公输冉。 “我想我哥哥了。”公输冉知道到时候赵铁生肯定会问她为什么要哭,与其等到时候赵铁生问起,还不如现在她主动对赵铁生说。 她没有说谎,她只是挑了让她难过的一部分跟赵铁生说。 “我知道。”赵铁生答道,他只听过公输冉提起过这么一个男人,而公输冉是在见到猜灯谜的人才情绪失常的,赵铁生也只能猜到这么一个原因。 如果他猜错了……那又能怎么样呢,那是公输冉的过去,他什么都不能说。 回到陆凛家的时候,竹见刚睡着,苏合香从他房里出来,正好遇到回来的赵铁生和公输冉。 “回来了。”苏合香迎了上去。“噫,怎么一盏灯都没有买?”见两人空着手,苏合香好奇的问道。 这去灯会的人,那个回来的时候不是拿着好几盏灯,怎么到了赵铁生和公输冉这里,却是空着手回来了呢。 “没有喜欢的。”公输冉刚哭过,不好开口,于是赵铁生只好开口应道。 “这样啊,也是,其实也就是看个热闹。”苏合香笑道:“进屋吧,站在院子里怪冷的。” 院子里看不清公输冉脸上的表情,苏合香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公输冉哭过,要是进了屋,肯定会被发现。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就直接回房了。”公输冉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失不失礼的问题了,比起进屋被苏合香看到她哭过问东问西,还不如就失礼一些,直接回了西厢房。 “啊?”苏合香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然公输冉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苏合香还是听出了一丝丝不对劲。 这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莫不是小两口吵架了,那这赵铁生也太不懂事了吧,这公输冉还怀着身孕呢,跟她吵什么架啊。 赵铁生还不知道,不知不觉间,苏合香对已经把公输冉变成这样的原因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了。 “也行,累了一天了,妹妹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苏合香善解人意的道,随后又对赵铁生说:“铁生啊,刚刚我相公好像找你有点事,一会妹妹睡下之后,你上来一趟吧。”苏合香语气不善。 找赵铁生有事的人,不是陆凛,而是苏合香。 她见公输冉第一眼就喜欢得紧,如今不就是出门看个灯吗,公输冉就受了委屈,看来她得好好敲打敲打这个赵铁生才是啊。 “好。”赵铁生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那就先给嫂子赔不是了。”公输冉有说了这么一句,她也没想到,看个灯能遇上这些事,直到现在,她还是心乱如麻。 “说什么是不是的,你啊,就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别那么客气。”苏合香笑道,又看了一眼公输冉身边的赵铁生。“那妹妹就先去休息吧,我先上去了,铁生兄弟可别忘了我说的话。” 俩人点头应下,苏合香这才进了屋。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问罪 见苏合香进了屋,赵铁生和公输冉俩人才进了西厢房。许是估摸着俩人会在这个点回来,西厢房的灯是点着的,炭盆里的火也烧得正旺,整个屋子里一片暖意。 进屋之后,公输冉在床上坐下,不等赵铁生开口就说道:“刚刚嫂子不是说掌柜的找你有事吗,你先去看看吧。” 她担心的倒不是陆凛找赵铁生有什么事,只是担心一会四目相对,她回答不出赵铁生的问题。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过来。”赵铁生没有像以往那样,临走之前摸摸公输冉的头,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知道此时此刻公输冉需要的是自己冷静。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公输冉原本正襟危坐的身子瞬间垮了下去。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知道今晚会见到那个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到镇上来。 只是这才刚过完年,他不在京城和家人待在一起,到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做什么? 一进主屋,赵铁生就见到了苏合香说的找他有事的陆凛,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苏合香也在场,而且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大哥,你找我?”一进门赵铁生就问道。他心里记挂着公输冉,只想快些知道陆凛找自己有什么事,把事情处理完然后好回去看看公输冉。 “铁生来了啊,先坐吧。”陆凛拎起桌上的茶壶,往一边的茶杯里倒了一杯热茶。陆凛身边的苏合香正襟危坐,手里捧着热茶,眉梢间带着些许厉色,全然没有白日里的热情大方。 坐在苏合香身边的陆凛显然有些不自在,时不时看向一旁的苏合香 ,一直没有直视赵铁生,这让赵铁生看得有些懵,陆凛这是找他有事的样子? “陆大哥……”赵铁生在陆凛对面坐下,又接着问道。不等赵铁生说完,陆凛连忙说道:“铁生啊,其实呢,找你有事的人不是我,是你嫂子,她有事跟你说。”说着陆凛有些尴尬的看向赵铁生。 其实他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在他看来,赵铁生对公输冉宝贝得紧,哪里会待公输冉不好,只是苏合香说,他今天必须留下来听他俩的谈话。 照他说,这是赵铁生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他们过问。但苏合香的话他又不能不听,现在的陆凛,简直是如坐针毡。 见陆凛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苏合香瞪了一眼陆凛,将手中的茶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然后将茶盏放回桌上,才缓缓的开口道:“铁生兄弟啊,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啊?” “快七个月了。”赵铁生脱口而出,显然对公输冉怀孕的这些事,他了如指掌。 “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呢。”苏合香笑道。 “是啊。”赵铁生应道,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苏合香究竟想说些什么,只是单纯的问问公输冉肚子里的孩子?那为什么不直接问公输冉呢? 一旁的陆凛是在听不下去自家夫人这样子拐弯抹角的说话,于是道:“铁生啊,你嫂子就是想问,你和弟妹今天上街是发生了什么吗。” 原来如此,赵铁生心里一紧,他都不是很清楚公输冉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变成那样子,要他怎么回答苏合香的问题。 “什么都没有发生,阿冉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让嫂子挂心了。”说着赵铁生站起身来。“要有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去休息了,阿冉自己在房里了。”说完也不等陆凛和苏合香回答,赵铁生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而苏合香像是没想到赵铁生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样,整个人都愣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赵铁生已经离开屋子了。 “哎他这是什么态度……”说着苏合香站起来就想追出去,陆凛连忙一把拉住她。“你别拦着我,人家给他生孩子容易吗,都哭成那个样子了还叫没有什么事吗?”苏合香有些生气。 “好了夫人,铁生都说了没什么事,那就是没什么事了。你这样插手他的家事,他肯定会不高兴的啊。”陆凛解释道,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儒雅君子的模样,只是一遇到苏合香,他就束手无策。 “可是我分明看到妹妹眼睛都哭红了……”苏合香也消停下来,只是还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要是真的没事,怎么会跟赵铁生出个门就变成那样了,看他俩回来时的模样,分明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有事,那也不一定是铁生的问题,你才刚认识他们,就这么过问别人家的事情,任谁遇上了都会不高兴的。”陆凛在一旁循循善诱。 他知道苏合香的做法欠缺,但也知道苏合香是出于好心。只是好歹他和赵铁生也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对赵铁生的为人还是了解的。 不管怎么看,他都不觉得赵铁生会待公输冉不好。 “谁让你给他说话的?”苏合香佯装生气,瞪了一眼陆凛,转身就回了房。 等赵铁生回到西厢房的时候,公输冉已经躺下休息了,但赵铁生能感觉到,她只是在装睡,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赵铁生知道,她只是在躲着自己罢了。 就为了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公输冉这么介怀。赵铁生当然不会觉得就像公输冉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她想哥哥了那么简单。 进屋之后,赵铁生也没有出声,脱去外衣之后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他上了床之后,公输冉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即往他身边靠过来,而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于是赵铁生只好往公输冉身边挪了挪,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公输冉面朝赵铁生随着,在赵铁生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公输冉眼皮动了动,但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他侧过身,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公输冉的脸颊,“阿冉,再过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喃喃道。 这句话,是说给公输冉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公输冉爱这个孩子,他毫不怀疑,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那就足够了。 又在公输冉的额头上吻了吻,赵铁生这才闭上眼。 片刻之后,睡着了的公输冉睁开眼来,眼角挂着两行泪。 明明此时躺在她身边的,该是另外一个男人才对,而现在,遇见了她都不敢上前相认。她躺在别人身边,有了别人的孩子,甚至,她并不很讨厌身旁的这个人。 一时间心乱如麻。 时隔好几个月之后,公输冉再次失眠,黑暗中她睁着眼,听着身边赵铁生均匀的呼吸声,心也慢慢静了下来,一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原以为自己又会睡过头的公输冉,却在赵铁生起床的时候醒了过来。 “吵着你了?”赵铁生一边穿衣服,一边不好意思的对公输冉说,公输冉满脸疲惫,笑着摇了摇头。 “是时候起床了。”说着公输冉也慢慢爬起来,毕竟这不是在自己家,不能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要是困的话你就再多睡一会。”见公输冉要起床,赵铁生上前扶了她一把,昨天晚上她多晚睡的他心里都清楚。 “我不困。”坐起来之后,公输冉开始慢条斯理的穿衣服。 本来公输冉以为自己起得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等她和赵铁生刚走出屋子,苏合香就朝西厢房这边走过来。 “我还想着喊你们一声呢,早饭都做好了。”苏合香笑嘻嘻的走到公输冉身边,亲密的挽着公输冉的手臂往前走。 “麻烦嫂子了。”公输冉也不推脱,现在跟苏合香待在一起,也好过单独跟赵铁生待在一起。 “嗨,说的什么话,你是贵客,自然要好好招待。”说着苏合香还回过头去瞥了一眼身后的赵铁生。 吃过早饭,赵铁生说要带公输冉去个地方,公输冉问起去哪里,赵铁生却避而不答,就连陆凛,也只是说让公输冉跟着去就知道了。 “什么地方搞得这么神秘?”公输冉眉头微蹙,疑惑的看着赵铁生。 “去了你就知道了。”赵铁生依旧是这句话,看来他是打算什么都不说了。 “既然铁生都这么说了,那妹妹跟着去看看,左右闲着无事,就当闲逛了。”苏合香难得的为赵铁生说话。 昨晚陆凛吹了一晚的的枕边风,一直替赵铁生说话,自然也提到了今天赵铁生要做的事,苏合香见自家相公第一次这么看重一个人,心里对赵铁生的成见也淡了许多。 如今见公输冉好像不是很情愿跟赵铁生去,自然免不得要为赵铁生说话。 “就是,反正如今还早,回家也不急在这一时。”赵铁生顺着苏合香的话往下说。 “我有些累了,我们直接回去吧。”公输冉依旧推脱。倒也不是有多累,只是昨天见到的人如今还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里。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人一定还没有离开,她要是就这么上街,要是再遇到,就没有昨天晚上那么简单了。 青天白日的,她一定会被认出来,到时候无处可躲,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他们不能相遇,起码现在不能。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自己的宅子 最后架不住几人的轮番劝说,公输冉最后还是决定跟赵铁生去赵铁生想带她去的地方。只是她有一个要求,她要坐马车过去,在大街上她都不会下车。 这样子的话,就算是在街上擦肩而过,就算他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知道马车里面坐的就是她。 对她的这个要求,赵铁生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当公输冉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太累了所以不想走路。 得到公输冉肯定的回答之后,赵铁生请陆凛去找了辆马车,将公输冉扶上车之后,赵铁生自己驾着车,朝镇上的某个位置驶去。 整个小镇本就没多大点,马车驶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赵铁生半个身子探过来,将手伸向公输冉开口道:“下车了,把手给我,我扶着你。” 车里的公输冉乖巧的将手递给赵铁生,由着赵铁生搀扶着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面前,这镇上的房屋从外面看上去都大同小异,眼前的这座房子,跟她去过的朱老三家没什么区别,跟他们刚刚离开的陆凛家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赵铁生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来?这是谁家?是要拜访谁吗? “这是谁家?”站在马车旁,公输冉问道。 这是一条很安静的巷子,少有人来,即使这样,公输冉还是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担心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进去就知道。”赵铁生笑了笑,拉起公输冉的手向前走去。 房子的大门没关,赵铁生轻轻一推就开了。 这算是私闯民宅吗?公输冉心里有些忐忑。这可不是在赵家村,周围的人可不会由着赵铁生胡来。 “我们这样进别人家真的好吗?”公输冉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没关系。”赵铁生脸上的笑容更甚,牵着公输冉就直接进了院子。 依旧是一进小院,青石小路,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周围摆着三个石凳。公输冉似乎可以预见,再过几个月,等到老槐树枝繁叶茂,这一隅不失为避暑的好地方。 怕吵到屋子里的人,公输冉特意将脚步放轻,轻手轻脚的跟在赵铁生身边。 “这到底是谁家啊?”公输冉又不放心的问道。 要是突然从屋里冲出个人,拿着扫帚将两人扫出去,到时候动起手来,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现在的公输冉,不管什么事,都会联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赵铁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停下脚步,转到公输冉面前。他伸出手去,将公输冉贴在脸上的发丝往后拂去。 “阿冉,这是我们的家。”赵铁生轻声开口,眼里满是温柔。公输冉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好像没听懂赵铁生说的话。 “我们的家?”公输冉喃喃重复道。 “是的,我和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的家。”在他心里,赵家村的那座房子,虽然是两人结合的地方,但却不是他们的家。 他和她,没有任何一个人属于那个房子,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那个房子。虽然他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但却都没有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家。 “你这几个月 ,一直早出晚归,为的就是这座宅子?”公输冉很快反应过来。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两人就有说过要离开赵家村,但是赵铁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离开赵家村之后要到哪里去的事。 这几个月里赵铁生早出晚归,公输冉也只是当他有自己的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嗯。”赵铁生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里,他早出晚归,在镇上和赵家村之间来往,一边帮着陆凛照看济世堂,一边打听房子的事。 最开始的时候,陆凛提议过,让赵铁生住在济世堂,隔三岔五再回赵家村看看就可以了。或者是直接让公输冉也搬到赵家村,这样也省得赵铁生来回跑。 但赵铁生考虑到公输冉肯定不愿意搬到镇上,他又不放心公输冉自己待在家里,所以赵铁生宁愿少睡一会,早起一会,每天在镇上和赵家村之间来回。 加上自从上次躲过公输冉的机关弩之后,赵铁生就发现了自己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从赵家村死了那么多人来看,公输冉的机关弩威力绝对不小,而他却能轻易躲过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赵铁生终于证实了自己身上是有内力的。只是在公输冉那件事之前,他从来没遇上什么太过危险的情况,自然也用不上。 那日公输冉机关弩里的竹箭,虽然没有淬上毒,但是要是射准要害,也是很危险的。他那时候基本上是有生命之忧了,所以下意识的,体内原本的记忆也被唤醒,他都来不及思考,就躲过了公输冉的机关弩。 而在这段时间赵家村和镇上之间来来往往,他已经能驾轻就熟的使用轻功了,只是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些,也就打算先不告诉公输冉。 “进去看看。”见公输冉站在原地有些迷茫,赵铁生拉着公输冉往房子里走去。 “阿冉,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吃饭。” “这里用来给你梳妆。” “孩子长大后让他住在这一间房里。” 赵铁生给公输冉介绍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的用途,当然,只是他预想中的用途,这要公输冉开口,就是说要把房子拆了他也不会犹豫。 而跟在他身侧的公输冉只是静静地听赵铁生说着,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及自己有没有什么看法和意见。 这和赵铁生想象中公输冉会有的反应由着太大的差距。他以为,公输冉会很激动的跟他讨论每一个房间该用来干什么。她是很有主见的人,不应该就这么听他的安排。 显然,公输冉并没有赵铁生想象中的开心。 为什么呢?有属于他们俩的新家,难道她开心吗?还是说,她不开心是因为这个家,是他和她的新家? “阿冉,你喜欢这里吗?”再次回到院子里,赵铁生开口问道。 “啊。”公输冉好像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喜欢这里吗?”赵铁生面色如常,又将刚刚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次公输冉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认识往那株老槐树下走去,伸出手在树干上摸了摸,放下手之后才对赵铁生道:“我喜欢这棵树。” 她站在树叶已经掉光了的老槐树下,脸上有着和老槐树一样的沧桑,一时间,赵铁生觉得公输冉就像那株老槐树一样。只是开春之后,老槐树还会重新抽新芽,而公输冉。好像只会这么一直凋谢下去。 他为自己这样的感觉感到心惊,他们的孩子都还没出生呢。 “等孩子出生的时候,这棵树也已经长出了新芽。”就好像于他们来说,孩子就是抽出的新芽一样。 他走上前去,站到公输冉身边。赵铁生想去拉公输冉的手,只是这一次却被公输冉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到时候,如果是个女孩,你就可以把酿好后的酒埋到这棵树下了。等将来她嫁人的时候,再挖出来。”公输冉轻声说道,憧憬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丝无奈。 只是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那万一是儿子呢?”赵铁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虽然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光是听到公输冉说“嫁人”两个字的时候,他都觉得心口猛地一疼。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生了一个女儿,十多年之后,等到她嫁人那一天,他该比现在痛多少倍。 算了,算了,还是生儿子吧。家里有公输冉这么个女的就够了。 “那也埋一壶酒,等到他金榜题名那一天再挖出来。”公输冉面色不改,好像她在乎的不是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而是一定要在这株老槐树下埋一壶酒。 “好。”赵铁生笑着应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买下一壶酒,等再挖出来,也要等个十几年,那是不是就说明,这十几年里,公输冉都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你要是喜欢,就留在镇上吧,我过两天再回去把行李搬……” “不。”不等赵铁生把话说完,公输冉就喊道。 现在她还不确定那人走了没有,怎么能就这么留在镇上,镇上总共就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要是他在镇上住上一段时间,俩人早晚又会遇到。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里吗?”公输冉这样的反应是赵铁生没有料到的,俩人以前商量的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离开赵家村,虽然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但也不妨碍他们离开啊。 何况赵虎那一帮人已经死了,公输冉也没有了要报仇的对象,他想不出公输冉还要执意留在赵家村的原因。 就像公输冉说的,赵家村的人如果知道赵铁生要走,肯定会闹出些什么动静,那不如趁现在,公输冉已经到镇上了,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了,免得徒增麻烦。 “我们不是说好,等孩子生下来在离开赵家村吗?”公输冉见赵铁生起了疑心,便随口扯了一个理由。这的确是两人说好的。 但赵铁生一直都觉得,这个约定,公输冉该担心的是,孩子生下来了,他还没带她离开赵家村,而不是在孩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俩人就提前离开了赵家村啊。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月 见赵铁生对自己说的话还是一副不解的模样,公输冉又接着解释到:“再过些日子,三娘就要出嫁了,我们要是现在就搬到镇上,到时候她什么时候嫁的人我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赵铁生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是,整个赵家村,跟公输冉关系最好的就属三娘了,三月的时候,三娘就要嫁到小蒿家了。 那个时候,他们的孩子也快出生了吧。原想着搬到赵家村之后,等公输冉生产的时候,找稳婆什么的都比较方便,如今看来,在孩子出生之前,真的是没法离开赵家村了。 “那我们等孩子一生下来就搬过来。”总之,赵家村是一定要离开的。这次到镇上之后,赵铁生更觉待在赵家村,公输冉根本就快活不起来。 “嗯,等姐姐出嫁了,我也就没什么记挂的了。”公输冉主动握住赵铁生的手,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如果说现在不想留在镇上是因为害怕和故人相遇,但三娘确实是她现在在赵家村唯一的牵挂了。 “我们回去吧。”对于公输冉主动抢自己的手这一举动,赵铁生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公输冉的手比他的手凉了太多。就连公输冉的鼻尖,都有些微微泛红。 俩人出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回哪里?”回赵家村,还是回陆凛家? “去跟陆大哥他们道个别,然后我们就回赵家村。”赵铁生用自己的手完全包住公输冉有些冰凉的手,耐心的解释道。 既然公输冉不愿意现在搬到镇上来,他们也出来一天了,也是时候会赵家村的,更何况此时赵铁生心里也记挂着公输冉养的那只兔子。 从昨天公输冉买面具的举动来看,想必她对家里的那只兔子也是放心不下的吧。 “好。”公输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将汤婆子落在了马车上,如今只想快些回去。 离开院子,公输冉坐上刚刚来时的马车,又跟着赵铁生回到了陆凛家。 回到陆凛家的时候,苏合香早就准备好了午饭。公输冉惊讶于她的热情。虽然不知道赵铁生跟陆凛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但她跟苏合香不过是昨天才刚认识。 但苏合香对她的那种热情,又不像是单纯的对待客人的热情,倒真的像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待。 找苏合香说的,她之所以对公输冉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以前见过公输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罢了。 但在公输冉的记忆里,却没有苏合香这个人。她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如果是打过交道的人,那她多少会有些印象的。 原本公输冉是打算回陆凛家跟他们道个别就走的,道抵不过苏合香的热情,最后还是在陆凛家吃过午饭,公输冉和赵铁生这才坐上了会赵家村的马车。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三娘的婚期在三月一个微风和煦的日子里,那时候公输冉也快要到了生产的时候,赵铁生担心三娘家那里人来多,来来往往会不小心伤到公输冉,于是提议公输冉三娘出嫁的那天不要去。 本来以为,要费上好一些功夫才能说服公输冉,没想到赵铁生的话刚说完,公输冉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我还怕你不肯。”赵铁生看着侧卧在床上的公输冉,失笑道。 比起刚过完年那段时间,公输冉的肚子又打了一些,行动也更不方便了一些。 “不去也好,免得见到姐姐,两个人还要难过一阵。”今天是三娘的大戏日子。她要是过去,肯定是要惹哭三娘的。 在这赵家村里,从头到尾待她好的,除了赵铁生,就只有三娘了,从一开始,三娘就一直站在她这边。 虽然三娘并不真的懂得她在想些什么,但是只要是涉及她的事,三娘从来没有坐视不理,从来没有站到她的对立面。 入境三娘就要嫁人了,而她的孩子也马上就要生了,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离开赵家村了,这一见,兴许就是永别了。 光是想到这些,公输冉就觉得难过,要是真的让她目送三娘离开,她是真的会大哭起来的。 这一天,公输冉就一直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她怕自己起来之后就忍不住往三娘几区,一直到鞭炮声、唢呐声响起,公输冉这才慢慢爬起来,将眼角的泪拭去。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很快,她的孩子前就要来到这个世上,到时候她就要离开赵家村,去找自己已经不知道强大成什么样了的仇人,这一去,或许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自从她知道自己怀孕,和赵铁生冰释前嫌之后,她在赵家村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 隔三岔五,三娘就回来陪她说话,逗她开心。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而赵铁生更是一改以往的沉默寡言,在她面前变成了话痨,时不时再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日子过得平淡而又温馨,有时候她都要忘记,在赵家村外面更大的世界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差一点点,她就要沉浸在赵铁生给她的“温柔乡”里。 只是如今,三娘的出嫁唤醒了她。 “就要结束了。”公输冉喃喃自语。 好日子就要结束了,往后还会遇上什么,她懒得去想,只是再差,也不会比前世差,何况,等孩子生下来,公输家,也算是有后人了吧。 “你是要起来吃东西,还是要我把饭菜端过来。”赵铁生进屋的时候正好见到公输冉从床上坐起来,只是没听清公输冉在嘀咕些什么。 他知道今天公输冉心里不好受,但东西总归还是要吃的,如果公输冉不愿意下床,那他把饭菜端到她面前就是。 “我……我自己起来吃吧。”公输冉本来是想说她不想吃的,但一对上赵铁生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 赵铁生可以在任何地方让步,唯独在孩子这件事上,赵铁生毫不含糊,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公输冉不答应他就绝不罢手。 这一次公输冉心里也清楚,既然赵铁生这么问了,那就代表她只能在这两个选择中选一个。 “那好,你慢些,不用着急。我去把菜热一下。”说完赵铁生就离开了屋子。公输冉这次倒是听话,磨蹭了半天才收拾好。 她是真的没什么胃口,所以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快写坐下吃东西吧,你再怎么磨蹭最后也还是要吃的。”像是看穿了公输冉的心思一般,赵铁生开口道。 闻言,公输冉不情愿的在桌边坐下,抬眸瞪了赵铁生一眼。 “我又没有说我不吃。”公输冉端起桌上早就盛好的饭,用筷子赌气的在碗里戳了两下。 她发现赵铁生真是越来越恶劣了,以前赵铁生基本是什么都让着她,生怕他哪一句话说得不好,公输冉就生气。 后来俩人的关系慢慢好了起来,赵铁生也就越来越放肆,整天没事就调侃调侃公输冉,或是又拿着孩子的事,逗逗公输冉,等公输冉真的要生气的时候,再好声好气的哄她。 有时候,公输冉都怀疑,赵铁生是不是被人掉了包,不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三娘嫁人了,是件好事。”赵铁生眯着眼道。 “我知道是好事。”公输冉扒了一口饭,只觉得味同嚼蜡。“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公输冉叹了一口气。 “三娘说了等孩子出声之后,她会来看你的。”赵铁生往公输冉碗里夹着菜。 在他看来,公输冉的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三娘只是嫁到附近的村子,又没有多远的路。就是三娘不来看她,只要公输冉愿意,赵铁生随时可以带她去看三娘的啊。 可是依公输冉总跟他说的话来看,就好像,公输冉跟他们隔着千山万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就好。”公输冉并没有赵铁生相信中的高兴,她不是担心以后见不着三娘吗,现在听说等孩子出声之后三娘就会来看她。公输冉不仅没有欣喜,反倒轻声叹了口气。 “你好好吃饭,孩子出生,也要不了多久了。”赵铁生像哄小孩一样的对公输冉道。 是啊,细细算来,要不了十天,就该是公输冉生产的日子了。莫名的,公输冉有些紧张起来。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前世她没能将自己的孩子生下,这一世,虽然到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她反倒有些害怕起来。 在赵家村这个小地方,没有任何亲人陪在她身边,甚至,生孩子的时候,赵铁生也不会在她身边,在她周围的,全都是不熟悉的人,甚至是陌生人。 她要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交到那些人手上。 “赵铁生,我害怕。”想着想着,公输冉脱口而出。 “嗯?怕什么?有我在呢。”赵铁生不解的看着公输冉。 “万一到时候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保孩子。”公输冉盯着赵铁生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她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刹那间,赵铁生脸上的笑容凝固,面上带了几分薄怒。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大夫,肯定会保证公输冉在生产的时候受到最小的伤害,再不济,如果真的出现了公输冉说的那种情况。 他要保的,只会是公输冉。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难产 现在公输冉却对他说出这些话,赵铁生觉得就像是那刀子往自己心窝子里戳一样。 虽然他对这个孩子的爱一点也不比公输冉的少,但如果真的有意外,孩子没有了,等公输冉养好身体了,他们还可以再有另外一个孩子,甚至是好多个孩子。 但如果,如公输冉所愿,只保孩子,那失去了公输冉,他一个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带着俩人的孩子,怎么会看得到未来。 “你说的什么胡话。”赵铁生低声呵斥道,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如果我保不了你们,那还做什么大夫。” 见赵铁生是这样的反应,公输冉倒没有多惊讶,她脸上有种看淡世事的释然,就好像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也犯不着不高兴,你再生气我也是要说的。”公输冉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里满是温柔。 她当然希望自己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但是,世事无常,走到现在,她觉得老天爷已经待她不薄了。 “我只是说意外,赵铁生,这个孩子,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公输冉字字坚决。 前世她已经失去过这个孩子一次了,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赵铁生亦不让步。 见他毫不让步,又想到俩人讨论的是这样不着边际的事,公输冉忍不住轻笑出声。 “赵铁生,如果我死了,你还会不会再娶其他女人?”公输冉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支着下颔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赵铁生,她眼里调侃的意味十足。 “不会。”赵铁生看了一眼公输冉,又低下头接着吃自己碗里的饭。 要是他看守人看得再仔细些,就能察觉到她的眼里除了调侃,还有难以发现的期待。或是他低头的速度再慢些,就能看到公输冉听到他的回答之后的开心。 只是他都没有看到。赵铁生只当是公输冉淘气,故意问他这样的问题。于是他连想都没有想就这么回答了。 不过,就算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会这么回答的。 有那么一瞬间,公输冉觉得,就这么一直跟赵铁生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只是,等她报完仇,还能回来吗?或是,她能活着报完仇吗? 在三娘嫁人之后的第九天,公输冉就见了红,赵铁生连忙喊来田婶,代自己照看着公输冉,他则到镇上去请稳婆。 当天赵铁生就把稳婆青请到自己家里。原来啊,这苏合香知道公输冉产期将近,早就找好了稳婆,就等找个机会告诉赵铁生一声。 那日赵铁生到镇上的时候,也是先到了济世堂,想打听稳婆的事,没想到陆凛告诉他苏合香早就找好了。 而公输冉是在稳婆到了的第二天,才有了要生的迹象。田婶又叫来赵家村的几个妇人,一时间赵铁生家人饿哦了许多。 “家里有没有蜡烛?再找把剪刀来。”田婶从屋子里出来,对站在门口的赵铁生说完之后又转向一旁的一个妇人道:“热水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早就烧好了。”那妇人利落的答道,赵铁生也照田婶的吩咐去拿蜡烛和剪刀。 等他把东西拿过来之后,稳婆正好从屋里出来,赵铁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稳婆并不伸手,只示意田婶将东西接下。 “昨儿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稳婆是个六十出头,满头银发的老人。赵铁生听苏合香说,这镇上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经这稳婆的手带到这个世上的。 “我马上去拿。”说完赵铁生就转身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昨儿赵铁生去镇上将稳婆接回来的时候,稳婆就把生产时要用的东西都跟赵铁生见了一遍,让赵铁生去准备。 只是考虑到这次接生的人家是在这样偏僻的小山村里,稳婆在跟赵铁生说要准备什么的时候,也只是说尽量把东西都备齐了。 但赵铁生把所有东西都拿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微微吃了一惊,其他的倒也算了,只是这参片,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 “把东西给我就行了,你在外面守着吧。”稳婆接过赵铁生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进了屋,她还随手把门带上,将赵铁生关在了门外。 片刻之后,屋里就传来公输冉的呻吟声,听上去好像在承受着什么痛苦。赵铁生本就耳力国人,再加上公输冉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就是常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放松,别害怕……”除了公输冉的声音,还有稳婆安慰公输冉和吩咐其他人的声音。 时间慢慢流逝,公输冉的声音由强到弱,赵铁生丝毫不清楚屋里的情形,在门外听得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冲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奈何赵家村的两个妇人就守在门口,一脸警惕的看着赵铁生,好像她们守在这里的意义就是防止赵铁生跑进去。 渐渐地,赵铁生几乎听不到了公输冉的声音。 ““哎呀,不好了,书染晕过去了。”蓦地,屋里响起一个夫人的声音,赵铁生的心也跟着那妇人的话揪了起来,屏住呼吸去听屋里的动静。 在生产的时候晕了过去,赵铁生作为大夫自然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快,把醋水拿过来。”是稳婆的声音,不慌不乱,听上去跟刚刚并没有多大区别。 “书染,快醒醒,再用点力啊,孩子就要出来了,你可不能睡。”田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迷糊中,公输冉听到有人在喊她,孩子,对啊,她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呢。 “赵铁生……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公输冉喃喃道。 她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只想闭上双眼睡觉,但理智告诉她,她在生孩子,不能睡。只是生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在门外守着的赵铁生,在听到公输冉的那句话之后,就往屋里冲过去。 “孩子还没生下来,能不能进去。”俩个妇人眼疾手快,一把拦住赵铁生。 “是啊铁生,听婶子一句话,你一个大男人的,这里面可进不得。”另一个妇人诚恳的道。 这生孩子就好比“走鬼门”,跟血光之灾也差不了多少,这男人进去可是不吉利的事,当然,也很少会有谁家丈夫会去看自家妻子生孩子。 “再用些力啊书染,已经见到孩子的头了。”依旧是田婶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有一些慌乱,而公输冉,赵铁生几乎只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让开。”赵铁生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两个妇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到门这边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看,看到进屋的赵铁生之后,更是吓了一跳。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稳婆,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给别人接生这么多年,像这样,在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丈夫突然闯进来,还是她第一次看到。 有的人家,饶是孩子生了下来,这产房,血腥味太重,男人也是不会进去一步的,孩子也是由稳婆抱出去给其他人看。 “我……我们拦不住他。”守在门外的其中一个妇人战战兢兢的道。屋子里的气压们也都傻了,她们根本就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阿冉。”赵铁生也不理会她们,径直冲到公输冉身边。 “行了,你们快出去吧,把门带上。”那稳婆好歹接生了那么多个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慌乱。 得了稳婆的吩咐,那两个妇人连忙退出去,再将门带上。 冲到公输冉身边的赵铁生,一把握住公输冉的手,满脸的心疼。公输冉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打湿,胡乱的粘在脸上,看样子似乎是累极了。 许是之前同赵铁生说的那一番话,公输冉在还没生孩子的时候,就有些紧张,再加上之前赵铁生实在是太惯着她了,这孩子才生到一半,公输冉就没了力气。 “跟你夫人说说话,别让她睡过去,不然就危险了。”稳婆对赵铁生说道。 “将参片拿过来给她含上。”她又对身边的田婶说说道,也好在赵铁生“神通广大”,将东西都备齐了,不然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冉,你醒醒,别睡了,阿冉。”看着床上像是睡着了的公输冉,赵铁生连忙去探公输冉的脉。 她脉象虚弱,着实是耗了太多的心力。 “阿冉,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就在这里。”赵铁生言语缱绻,将公输冉的手递到自己唇边细细的亲吻着。 迷糊中,公输冉听到唤自己,即使是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她还是能听出这是赵铁生的声音,因为如今在这世上,除了赵铁生之外,再也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唤她的名字。 他在喊她。公输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越是想要睁开。双眼就闭得越紧。 “她要是再不醒来就会有危险的。”稳婆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着实,公输冉是她在接生过这么多孩子之后,见过的最虚弱的产妇了,这才多久啊,就没了力气。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了 几乎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公输冉这才微微睁开眼。入目是赵铁生满是担忧的双眼,他的眼里,甚至还泛着泪花。 “孩子……”公输冉有气无力的开口道。 见公输冉睁开双眼,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公输冉还有意识就好。 “阿冉,孩子没事,你别担心。”赵铁生紧握公输冉的手,轻声安慰道。 “现在是没事,孩子还没生出来,你要再用些力才行。”稳婆毫不留情的泼冷水。 现在是没事,但要是再生不出来,时间久了,就算生出来了,孩子也不一定会健康。这些话稳婆自然不敢对公输冉说。 现在公输冉的情况本来就不是很好,要是让她听到这些话,她再一紧张,再出些其他的意外…… “阿冉,我在这呢,你别怕。”赵铁生又往公输冉嘴里放了一片参片。 而此刻,公输冉也慢慢恢复过来,刚刚这一屋子里,她熟悉的人也就只有田婶一人,如今又赵铁生在身边,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片刻之后,公输冉又在稳婆的指挥下,开始用力。 “用力,头出来了,再用些力。”稳婆的声音带了几分欣喜。 望着因为用力,额上青筋凸起的公输冉,赵铁生心里的愧疚更甚,公输冉为了这孩子,真是付出了太多。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公输冉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冉,阿冉。”见公输冉失去了意识,赵铁生也顾不得刚生下来的孩子,一个劲的唤着公输冉的名字。 一时间,他竟忘了自己是个大夫,忘了给公输冉诊脉。 落草之后,稳婆从田婶身边接过早就准备好了的剪刀,将孩子的脐带剪断。然后再将孩子身上的血污擦干净。 “甘草。”稳婆伸出手,田婶连忙将甘草递给她。 甘草可以平和五脏,解百药毒,所以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要让孩子吸允一下甘草。稳婆手里的孩子在生下来哭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哭了。 让孩子吸允过甘草之后,田婶又递给稳婆一缕细细的布条。这布条里面,有黄连的汁。稳婆拿着那布条,在孩子的两个腮帮和牙龈周围擦了擦。 许是尝到了黄连的苦,原本安静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将孩子包好之后,稳婆抱着她来到赵铁生身边。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稳婆喜笑颜开。 而赵铁生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激动,他甚至都没有看那个孩子一眼,只是望着公输冉,焦急的道:“我夫人呢?她怎么样了?” 那稳婆笑了笑,道:“不是说你是个大夫吗,怎么反倒问起我这个老婆子来了。” 经她这么一说,赵铁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这才伸手去探公输冉的脉搏。 还好还好,是虚弱了些,但没有性命之忧。 “她就是太累了,你先带孩子出去吧,这里有我们呢。”稳婆将手中的孩子往赵铁生怀里塞。赵铁生连忙接过。 刚刚生出来的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得多,一张脸皱巴巴的,既不像他,更不像公输冉。原来公输冉费这么大劲,吃这么多苦,都是为了这个丑东西。 他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如今稳婆就这么把孩子交到他手上,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几乎是将孩子捧在手心里。 “铁生,听婶子一句话,快些出去吧,如今你在这里什么也帮不上忙,等婶子将这里收拾好了,你再进来看书染。”田婶一边对赵铁生说,一边将捧着孩子的赵铁生往外推。 原本赵铁生是想守在公输冉身边的,但如今他手里还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加上田婶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赵铁生也就任由田婶将他推离屋内。 到了外屋,守在外面的妇人将赵铁生抱着孩子的姿势,忍俊不禁。其中一个妇人便上前来,想要接过赵铁生手里的孩子,却没想到赵铁生不肯将孩子给她。 “铁生啊,孩子不是这么抱的,你这样抱着他他不舒服……”无奈,那妇人只能当场教赵铁生怎么抱孩子。 等公输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睁开眼,就见到守在床边的赵铁生。 “孩子呢……”不等赵铁生说话,公输冉就先开口问道。 “嘘。”赵铁生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往下指了指。公输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孩子就躺在自己的身边。 孩子睡着了,小小的眉眼,看得公输冉眼睛发热。她等这个孩子,实在是等了太久了,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田婶说了,在月子里的时候,不许见眼泪,对你的眼睛不好。”见公输冉几乎是要哭了出来,赵铁生连忙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公输冉止住眼泪,疲惫的面庞挂上一抹幸福的笑。 “是儿子。”赵铁生也跟着笑道,后来他甚至还想过,还好不是女儿。 一想到,公输冉遭了这么大的罪生下来的女儿,有一天要嫁作他人妇,赵铁生就觉得心儿肝儿疼,还好,不是个女儿,他不用经历那种疼痛。 “怪不得那么丑。”公输冉点了点孩子的鼻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这让赵铁生一时没了言语。 一开始,他也觉得孩子丑来着,但现在听到公输冉这么说,他倒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这才刚刚生下来,还没有长开,等他长大了,就会跟你一样好看的。”赵铁生辩解道。听了他的话,公输冉轻笑出声。 “像我一样好看?你不是说是个儿子吗?”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赵铁生用好看形容她自己的儿子? “都说儿子跟娘长得像。”赵铁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公输冉在说些什么,又解释道。 儿子长得像娘,那以后,等他们的儿子长大了,一定会像公输冉多一些吧。到时候,公输冉教他诗书,自己教他武功。 他们的儿子,一定会是最优秀的少年郎。 “我倒是希望他长得像你。”公输冉抬眸道。 她希望这个孩子,长得像是跟赵铁生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经年之后,就算她见了自己的儿子,也能一眼认出。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离她离开的时间,也不远了。 “我去给你把吃的端过来。”赵铁生被公输冉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找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开了。 一会儿之后,赵铁生端来一个煲好的鸡蛋,和一碗姜糖水。这些都是稳婆离开之前叮嘱他一定要给公输冉做的。 红糖祛瘀。女人生完孩子之后,煮了姜汁,用红糖水冲一冲,再煲一个鸡蛋,一并服下,可以滋阴补体。 “这些都是稳婆临走之前定准我一定要让你吃的。”意思就是,他只是照稳婆说的做,公输冉别妄想求他,然后不吃这些东西。 “我吃就是了。”公输冉也懒得跟他争,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生怕吵醒身旁的孩子。 “你坐着别动,我喂你。”赵铁生道,怕公输冉拒绝他,他又补了一句:“免得吵醒孩子。”果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公输冉,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那碗姜糖水和那个鸡蛋,都是赵铁生一勺一勺喂给公输冉的,其间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等把姜糖水和鸡蛋喂完,已经是深夜了。 “赵铁生。”公输冉突然焦急的喊了一声。刚把碗端回厨房的赵铁生,一进门就听到公输冉喊自己,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 “出什么事了?”他焦急的问道。 “没……没事。”公输冉有些支支吾吾的。“就是……就是孩子该吃些什么?”憋了半天公输冉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刚刚赵铁生喂她吃东西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问题。她只要等身子慢慢恢复,到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是孩子呢?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没法像大人一样吃饭,那孩子要吃什么?现在孩子睡着了,不哭不闹,等他饿了,醒了之后,开始哭闹,她该怎么应付? 这一切,都没有人教过公输冉。前世,没能等到孩子出世,她没有过照顾孩子的机会。而公输家还没有遭那样的大祸之前,她是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的。 那个时候,公输冉依然是待嫁闺中的人,只是娘亲教给她的,是要怎样做好一个世家的儿媳妇。 娘亲告诉她要如何跟夫家的人相处,怎样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却独独没有告诉她,要怎么养一个孩子。 那个时候,不管是公输家,还是她要嫁的人家,都是不需要考虑这样的问题的。烟柳繁华之地,钟鸣鼎盛之家,就算是找奶妈这样子的事,也自然会有有经验的人去做,那里主要她来操心。 只是如今,她嫁的不是年少时的爱人,而是赵铁生,这里也不是繁华的京城,而是穷乡僻壤一般的赵家村。 能平安生下孩子她已经觉得是万幸了,更别说找奶娘了。 赵铁生还以为公输冉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公输冉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一时间也窘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公输冉的问题。 “明天田婶会过来,到时候你问她就知道了。”赵铁生脸颊有些发热。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公输冉的问题,或者说,他就是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说。 言情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长安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公输冉也觉得不太妥当,她一个生了孩子的人都不知道,赵铁生又怎么会知道呢。 “赵铁生。”公输冉又喊了一声。让她惊讶的是,生孩子耗尽力气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不是年少时的爱人,也不是公输家未报的仇,而是赵铁生。 她要是死了,赵铁生会好好对这个孩子吗? 因着刚刚公社的问题,这次一听到公输冉喊自己,赵铁生的心又提了起来,她不会又要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嗯?我在呢。”赵铁生轻声应道。他面不改色,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公输冉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赵铁生,而是低着头看向她身边正在熟睡的孩子,眼里的温柔满得快要溢出来。 名字?赵铁生一愣。是啊,这是他和公输冉的孩子,理应跟着他姓的,他是该给他取一个名字的。 只是,他姓什么?姓赵?赵铁生不由得苦笑,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姓,也不是他的名,难道要让他的孩子从此姓赵吗? “阿冉……”赵铁生停顿了一下,有些苦涩的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公输冉终于抬起头来,将视线从孩子的身上移到他身上。 望着站在床边一脸落寞的赵铁生,公输冉忽然有些心疼,他现在的样子,真是像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 如果她不是坐在床上,也许她会上去抱抱赵铁生。 “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给孩子取名字。”赵铁生苦笑道。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没有过去的人,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莫名其妙的姓了赵。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给他取吧,我们先给他娶一个乳名。”公输冉凶刀,想把话题扯开。 “好。”赵铁生笑了笑,坐到床边,温柔的望着躺在公输冉身边的孩子。“你说,我们叫他什么好呢?”赵铁生私心先让公输冉来取这个名字。 等孩子将来长大之后,问起问什么自己叫这个名字,他就可以对孩子说:“这是你娘亲给你取的,你问你娘亲去。” 如果,那个时候,公输冉还在他身边。 不知道问什么,赵铁生总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和公输冉一定会分开的,哪怕不是一辈子,也总会分开一小段时间。 “叫长安。”公输冉脱口而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不要自己的孩子金榜题名,不要他大富大贵,她只要,即使没有母亲的陪伴,她的孩子也能一世长安。 “长安?”赵铁生喃喃道。公输冉对孩子的爱毫不掩饰。 “好不好,等你想起过去的事之后,再给他取一个名字,长安是我们叫的。”公输冉抬头望向赵铁生,语气里带了几分祈求。 她给了这个孩子生命,这是她最后能给他的——一个乳名。她甚至没办法看着孩子长大,更别提成家立业了。 “长安。”赵铁生又念了一遍,才轻轻点点头道:“好,就叫他长安。”其实不管公输冉想叫这个孩子什么,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长安,以后你就叫长安了。”的道赵铁生的回答之后,公输冉脸上的笑也愈发温柔,她将视线移回孩子身上自言自语的说着。 因着多了孩子,赵铁生便搬到了以前公输冉睡的那间房里去了,只是他随时都注意着公输冉这边的动静。 俩人睡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到一个时辰,赵铁生就听到公输冉房里传来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 一时间,赵铁生还没有适应。这段时间他和公输冉一直都是同床共枕,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赵铁生已经习惯了,半夜醒来见到身边公输冉熟睡的脸庞。 如今又要他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还有公输冉房里传来的小孩子的哭声,都让赵铁生1觉得有些不真切。 而另一间房里的公输冉,同样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已经没有了冬季时的严寒,但这些日子睡在她身边的,一直是暖炉一般的赵铁生。 如今突然换成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公输冉那里还睡得着,她生怕自己睡着了不小心翻身压到躺在她身边的孩子。 看来,它的让赵铁生给长安做一张小床才是,实在不行的话,她就自己动手做,反正做这些东西,赵铁生也不一定比得过她。 躺下之后她也一直没有睡着,而是在回想怀孕来发生的这段事情,有时候,公输冉觉得要是她没有那样的血海深仇要报,这样待在赵铁生身边似乎挺好的。 只可惜她有太多事情要做。 她还想了,她要什么时候离开自己才,离开赵铁生和小小的长安呢?就算下定决心,到了要走的那一天,她真的舍得吗? 她想了太多太多,所以一直到原本熟睡的长安哭了起来,她也还是清醒的。 面对突然哭起来的长安,公输冉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当娘…… 起先的时候,公输冉只是在长安耳边轻声哄着,可小孩子哪里听得懂她的话,只是一味地哭闹。 后来公输冉便从床上披衣坐了起来,将长安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 “长安乖,不哭了,娘亲在这呢……”公输冉耐心的哄着,可长安一点也不买她的账,仍旧哭个不停。 “唉。”公输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祖宗诶,乖,别再哭了。”她又换了个姿势抱着长安。 而长安,许是小孩子的天性使然,在碰到公输冉的胸的时候,长安伸出手去扒拉公输冉的衣服,公输冉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张脸也腾地红了起来。 他这是……饿了…… 可是……她总觉得有些别扭。但如今见自己的儿子哭个不停,公输冉心都要碎了,于是便顺着长安得意,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嘶……”公输冉抽了一口气,只觉得生疼,而长安也在同一时刻停止了哭闹。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公输冉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她总觉得这世上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即使赵铁生对她再好,都没法弥补她的灭门之痛,而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儿子,长安跟她血脉相连,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为生孩子受过的罪,吃过的苦,都是值得的。 渐渐地,就在公输冉已经适应了怀里的长安时,门忽的被推开。 “阿冉,你……”是赵铁生。 他听到长安的哭声想起,然后正在哭闹的长安又突然没了声音,赵铁生放心不下,便起身下床,单打算到公输冉这里看看,有没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 只是他没想到,一进门,便见到公输冉“酥胸半露,而他们的儿子,正吃得欢快。 似是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赵铁生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愣在原地。阿冉这是在给孩子……喂奶? 赵铁生心里五味杂陈。他一直记着公输冉大小姐的身份,他知道大户人家都是会给自己的孩子请奶娘的,可如今,公输冉生了他的孩子,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连觉也睡不好。 而公输冉不知道赵铁生在想什么,只当他一直在盯着她的胸看,脸上不禁染上三分薄怒,但即使这样,公输冉仍旧记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于是便背过身去,轻声喝道:“登徒子,看够了吗?还不出去。” 经她这么一喝,赵铁生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直这么盯着公输冉看确实不太好,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现在时机不适合,于是连忙推出公输冉的房里。 出了屋子,赵铁生将门带上,也不离去,只是站在门外,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而公输冉,在骂完那些话之后,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管怎么样,在别人看来,她始终是赵铁生的妻子,别说是不小心撞见她给孩子喂奶,就是赵铁生要了她,外人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但是她和赵铁生睡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赵铁生从来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赵铁生真的是给了她太大的尊重与忍耐。 “阿冉……我不是故意的。”赵铁生本来想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但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再说了,他其实什么都看见了…… 门外传来赵铁生的声音,公输冉知道他一直没有离开,听到赵铁生说的话的公输冉也不作答,只是静静的给怀里的儿子喂奶。 “阿冉,我只是害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过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些忙,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给孩子喂奶。后面的话赵铁生没有说下去,怕公输冉听到之后更生气。 屋里仍旧没有回答,赵铁生有些紧张起来,看来公输冉是真的很生气了。 “阿冉,你不要生气了,我……我以后不进去就是。”赵铁生急得想直接推门进去,请公输冉不要再生气了,但又觉得,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公输冉只会更生气吧。 “阿冉,我……”赵铁生对着门说,门却忽的被拉开,公输冉站在他对面,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赵铁生没法判断公输冉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 “进来吧。”说完,公输冉松开了拉门的手,转身朝床边走去。“你在外面说个不停会吵到长安睡觉的。”公输冉又添了一句。 不止是长安,公输冉觉得她要是不理会门外的赵铁生,赵铁生能站在门口说道天亮,到时候她也别想睡了。 听公输冉这么说,赵铁生焦急的脸上泛起笑意,跟着公输冉进了屋然后将门关上。 “阿冉,我……”公输冉坐回床上,赵铁生站在床边,还想跟公输冉解释。 “别再提了,长安已经睡了。”公输冉喂完孩子之后长安又睡了过去,公输冉担心自己去开门的时候,长安会滚下床,于是将长安放进床里侧。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章 满月 再回到床边的时候,见长安还好好的躺在里面,睡得正香,公输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当着赵铁生的面,喂一次长安。 “很辛苦吧。”赵铁生试探的问道。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明知故问实在是讨打,这么大半夜的不能睡觉,能不累吗? “还好,反正我也还没睡。”公输冉脱了鞋进了被窝,而赵铁生的注意力却在公输冉说的“反正我也没睡”这句话上。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是因为什么? “怎么这么晚了都还没睡?”赵铁生皱眉问道。而公输冉早就转过身去,看着睡在里侧的长安。 “睡不着就不睡,你这么晚了起来做什么?”许是因为刚刚的事,公输冉还觉得有些尴尬么就一直背对着赵铁生,盯着熟睡了的长安看。 “我听到孩子的哭声,所以想过来看看。”赵铁生解释道,他站在床边,而公输冉躺在床上,还背对着他,这让他有些紧张。 “没事了,你回去睡吧。”公输冉终于翻过身来,看了一眼赵铁生。 “那……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我马上就过来了。”既然公输冉这么说,赵铁生也就不好再多留,叮嘱两句之后就离开了屋子。 第二天一大早,田婶就到赵铁生家里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三娘和小蒿。 还在月子里的公输冉,抱着长安坐在床上,田婶和三娘搬了凳子坐到床边。 “我还想着你快生了,我过来照顾你,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三娘笑道。已为人妇的她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多了一分女人的温柔。 “劳烦姐姐挂念了。”公输冉不好意思的说,仔细算来,三娘嫁出去还不到一个月,现在还是小蒿家的新妇,要顾着家里的公公婆婆。 可即使这样,三娘却还是念着她,巴巴的回来说要照顾她。 “这有啥的,这下好了,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我又没生过孩子,要我照顾孩子我就不会了。”三娘笑道。说起生孩子,三娘倒是比公输冉还要大方,一点扭捏也没有。 嫁人生子,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好羞涩的。这是三娘心里的想法。 “急什么,你呀,早点给小蒿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事,书染这里有我呢。”田婶调侃道,小蒿是她的侄子,她当然也盼着三娘和小蒿早点有自己的孩子。 几人又在屋里说了几句,知道长安又哭了起来,公输冉想给他喂奶,又碍于田婶和三娘在场,她还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能当着别人的面给孩子喂奶。 “好了,我还以为有些事要我教你呢。”田婶也看出了公输冉的扭捏。“一会儿我会叮嘱一些田婶,让他给你做些促进下奶的吃食,过些天就好了。”田婶笑道。 想到田婶一会要跟赵铁生说的话,公输冉就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过也好,田婶去说总好过让她自己去说。 “我们一会再来看你,走吧三娘。”田婶识趣的站起来,拉着三娘就想走。 而三娘,好些天没见着公输冉,到如今她都还没抱一抱公输冉的孩子,田婶就想让她走,她哪里愿意。 “婶子你先走吧,我再跟书染说会话。”三娘推辞道。 田婶倒没料到三娘这么没有眼力劲,一时哭笑不得。 “你又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书染要给孩子喂奶了,你在这里看着做什么?”见自己含蓄三娘听不懂,田婶直接说清楚了。 “那就喂呗,都是女的有啥不好意思的。”三娘脱口而出。要是以前她可能还会想一下公输冉以前是大小姐,如今她好久没有见到公输冉,就只想跟公输冉多说说话。 再说了,这赵家村里生了孩子的女人,喂奶的时候都不像公输冉这么扭扭捏捏的,有时候甚至连男人都不避着。 “三娘,听婶子的话。”田婶有些生气的说,这么今天三娘就这么不懂事呢。 经田婶这么一喝,三娘才醒悟过来,想起公输冉大小姐的身份。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给孩子喂奶已经很罕见了,更别提要当着别人的面…… 想通之后,三娘这才跟着认识不情愿地离开的屋子。俩人一走,公输冉连忙解开扣子,给长安喂奶。 经过那晚的尴尬之后,赵铁生再进公输冉的房门都会先敲门,那晚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 长安满月那天,镇上来了一辆马车,是苏合香叫来的,就是为了接赵铁生一家道镇上去,庆祝赵铁生的孩子满月。 在公输冉生下孩子没几天之后,赵铁生到镇上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告诉陆凛了,陆凛当时只是说,最近济世堂比较忙,等孩子满月之后,他一定带着苏合香和竹见到赵铁生家去。 既然马车已经来了,俩人不好再推辞,于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上了马车。 都已经过了将近四个月了,那人应该不在镇上了吧。公输冉有些紧张,毕竟她对那人到这样的小镇上来的目的一点儿也不清楚。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正在哭闹的长安也止住了哭声,赵铁生先抱着孩子下了马车,又将公输冉扶下马车。 马车停在陆凛家住的巷口,一下马车,公输冉就望见了在门口等着的陆凛一家,见几人下了马车,陆凛和苏合香连忙往这边走过来。 “妹妹可算是来了。”苏合香上前挽过公输冉的胳膊,亲昵的笑道。而陆凛则先给了车夫赏钱,打发走车夫之后才转过来同赵铁生寒暄。 “久不见了,嫂子。”公输冉也微笑着回应道。 这段时间里,赵铁生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帮公输冉哄长安,这一路,也基本是赵铁生抱着长安,途中,公输冉给孩子喂过一次奶,要赵铁生别过头去不许看。 “都快回家说吧,站在这里把路都堵上了。”陆凛笑道,见赵铁生抱着孩子,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陆凛只觉得莫名的和谐。 当初苏合香还担心赵铁生会对公输冉不好来着,如今找他看来,应该担心的是,公输冉会对赵铁生不好才是。 “也是,瞧我,许久不见妹妹,光顾着高兴了,铁生兄弟抱着孩子也累了把,先回家再说吧。”苏合香这才注意到,孩子是赵铁生抱着的,难怪她看公输冉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看来这个赵铁生倒也还是个好男人。 于是一行人进了陆凛家。 在桌边坐下之后,竹见给几个大人倒了茶,问陆凛他能不能去找十七。 “去吧,随便告诉他家里有客人,让他先别忙济世堂的事了,到咱们家里来吃饭。”陆凛吩咐道,每次赵铁生到济世堂,十七都会打听公输冉的消息,一开始赵铁生还觉得有些不舒服,久而久之,知道十七对公输冉没有坏心思,赵铁生倒也慷慨,有问必答。 知道公输冉生了孩子之后,十七比谁都激动,一个劲的对赵铁生说,等孩子满月了,一定要带着公输冉和孩子到镇上来一趟,还总是以孩子的舅舅自居。 十七向来是个厚脸皮的,赵铁生倒也由着他,反正他对公输冉和孩子都没有什么恶意,对他来说,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的道父亲的允许之后,竹见就出了家门。 “这十七啊,总惦记着你们的孩子,要是今天你们过来了不让他知道,他怕是要把我的济世堂掀了。”陆凛有些无奈的说。 “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着十七了。”公输冉笑道。一旁的赵铁生,也不参与众人的谈话,只是哄着自己怀里的长安。 “可不是吗,妹妹上次到镇上来,都还是元宵那天呢。”苏合香看着坐在公输冉旁边专心哄着孩子的赵铁生,思索着,要是她提出想抱一下孩子,有多大的几率赵铁生会把孩子给她。 “妹妹,我能抱抱孩子吗?”思来想去,苏合香还是没敢跟赵铁生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赵铁生有些吓人,倒不是他长得多可怕,就是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气质。 说起来,这赵铁生的长相,也算是顶好的了,只不过苏合香想象不到,公输冉是怎么整天跟这么一个吓人的男人待在一块的。 她不知道的是,赵铁生单独面对公输冉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只要和公输冉皱一下眉头,赵铁生就巴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公输冉看。 “嫂子这话说的,这有什么不能的,这是我可先说好,到时候尿嫂子身上了,嫂子可不许赖我。”公输冉调侃道。坐月子都快把她给憋坏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门,她觉得连空气都是带着香味的。 “肯定不赖你。”苏合香笑道,只是一旁的赵铁生却像是没听到两人的话一样,仍旧自顾自的逗着自己怀里的儿子。 见他这样,公输冉有些无奈,不知道这赵铁生,是逗长安入了迷,还是有心要跟她作对。但不管是哪一种,如今都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于是公输冉碰了碰赵铁生的手臂,笑道:“相公,让嫂子抱抱孩子。”她特地把“相公”这个词说得特别重。 她这么一说,赵铁生像是才反应过来来一样,抬头看了一眼苏合香,又看了一眼公输冉,道:“嫂子可要小心些,孩子还小。” 他这不放心的语气,让苏合香很是无语,她都将竹见养那么大了,抱个孩子还用得着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叮嘱? 不过想到赵铁生才是这孩子的父亲,他说这些也无非是因为在乎孩子,苏合香也就懒得去计较这些了。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长命锁 听了赵铁生的话,公输冉也忍不住轻笑出声,赵铁生莫不是瞎了,竹见都长都么大了,难不成苏合香还不会抱孩子? 这陆凛家里可没有下人,竹见也没有奶妈什么的,明摆着是苏合香一手带大的。 “你说的这些嫂子会不知道吗,竹见都长这么大了。”公输冉朝赵铁生笑道,她从赵铁生手中接过长安,转交到苏合香手上。 “这孩子,取名字了吗?”苏合香抱着长安,轻轻摇着。她怀里的长安睡的正香,小小的眉眼惹人怜爱。 “叫长安。”公输冉答道。 “长安,长安。”苏合香喊了两声,睡梦中的长安似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小手动了动。“真是个好看的小人儿。”苏合香笑道。 说道好看,公输冉想起她第一次见到长安的时候,还觉得他丑来着……如今孩子满月,也长开了些许,比刚出生时好看多了。 “唉对了,相公,快把我给小长安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苏合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朝一边含笑望着自己的陆凛道。 苏合香说完之后,陆凛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裹着的东西,将她递给苏合香。 “递给我做什么,没见我抱着孩子吗,给妹妹啊。”苏合香嗔怪道。 “怪我,怪我,最近济世堂事太多我都忙晕了。”陆凛有些歉疚的说道,然后又将手中的东西递向公输冉,笑道:“这是你嫂子给孩子准备的礼物,弟妹收着吧。” “劳烦嫂子费心了。”公输冉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接过陆凛递来的东西。 接过布包,里面的东西并不很大,公输冉的手都能握得住,将布包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副长命锁。锁的正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背面则是麒麟的模样。虽然小巧,但握在手中还是有些重量的,想来实实在在是银制的。 这样贵重的礼物……就算赵铁生跟陆凛有交情,但依赵铁生那样的性子,跟别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她跟苏合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这样贵重的礼物他们哪里担得起。 “嫂子,这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说着公输冉就想把东西给苏合香塞回去,但无奈苏合香抱着长安,公输冉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塞才好。 “妹妹这话说的,这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小长安的,小长安都还没说话,妹妹倒是先拒绝了。”苏合香打趣道。长安才刚满月,哪里会说什么话。 但她是真的喜欢公输冉这个人,想要和她深交的。虽然苏合香也说不上来她为什么对公输冉这么一个只见过几次的人充满好感。 但她还是很肯定,她以前一定见过公输冉,在某个地方,在她和陆凛到镇上来之前。 “你就收着吧,到时候吵醒了小长安,受累的可是你。”苏合香说这话的时候,只低头看着她怀里的长安。 她一直没有问陆凛,赵铁生和公输冉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俩人住在赵铁生。但凭她的直觉,俩人都不像是这个地方的人。 再说了,就算赵铁生是,公输冉也不会是,苏合香依旧坚信自己以前见过公输冉,起码是在还没有竹见之前……可是她印象里见过的那个人,是个妇人模样…… 这样一来,苏合香就有些犹豫了。 经苏合香这么一说,公输冉也不敢硬塞给苏合香,怕如苏合香说的那样,将长安吵醒。 按理说今儿是长安满月的日子,她跟赵铁生应该在家里摆满月酒的,但是两个人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一来呢,俩人对赵家村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感情,除了平时村民来看病之外,实在是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免得惹上太多是是非非。 而来呢,赵铁生是没有过去的人,公输冉如今又是孤女,就是办了这满月酒,也热闹不起来,白白浪费那么多的精力。 所以在见到苏合香派过去的马车之后,两人没有过多的犹豫,给长安洗了澡之后就上了马车。 比起赵铁生的那些人,公输冉倒是更愿意跟十七他们待在一起。 “那我就替长安谢过嫂子了。”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公输冉也不再推辞,心里想着要怎么还这份礼才是。 本来苏合香是想让公输冉接过长命锁之后就给长安带上的,但如今长安正在熟睡,要是被吵醒了,害的让公输冉受一次累,于是苏合香只好作罢。 “一会儿小长安醒的时候就要给他戴上。”苏合香轻轻摇晃着手臂,一双眼就像是粘在了长安身上一样。 “嫂子还是把孩子给我吧,你抱这么久也累了。”一直不出声的赵铁生突然开口道。 他倒是不担心苏合香累不累,只是平日里他要上山采药,回家了也有其他的事要做,每天跟自己儿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也不是很长。 如今好不容易他不用去采药,自己儿子就在自己面前,他却不能抱,赵铁生都快要憋坏了。虽然他没有直说,但苏合香也看得出来。 自从长安到了她这里之后,赵铁生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或者说就没有从她怀里的长安身上挪开过更为贴切。 既然心知肚明,苏合香也不刁难赵铁生,将自己怀里的长安交还给公输冉,只是这公输冉还没抱热和,赵铁生就从她手里将长安接了过去。 “嫂子,怎么你们今天过来赵大哥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略为不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音刚落,十七就推门小跑进来,径直奔到公输冉身边。 跟在他身后的竹见一进屋就站在原地弯腰撑着自己的双腿喘着粗气,“十七哥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我都跟不上你了。”竹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然而被控诉的十七并没有把竹见的话听进去,只是在公输冉身边微微喘着气道:“嫂子,我侄子……呀,长得真好看。”十七说到一般的时候瞥到一旁抱着孩子的赵铁生,他自然也知道,这肯定就是赵铁生的儿子,于是连忙感叹道。 “快坐下歇歇,你十七哥哥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侄子,那里有功夫理你。”苏合香起身将自己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睨了一样围在公输冉身边的十七,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长安,也亏得他娘是公输冉,不然光是看赵铁生这脸色,长安就是生得再讨喜,估计也没有人敢靠近他吧。 “十七哥哥真是偏心,爹爹说小时候我哭你都不哄我的。”竹见瘪了瘪嘴道。当年陆凛将十七捡回来的时候,竹见正好是半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都喜欢小孩子,竹见自然也喜欢十七,只是十七却不是很喜欢亲近竹见,总是躲得远远的,就是竹见哭了,他也很少会上前去哄竹见。 只是竹见长大之后,还是会黏着十七,要十七带他玩。十七到也不拒绝,倒还是显得有一些别扭,有时候十七被竹见缠得烦了,陆凛就那这些事打趣竹见。 如今见十七对着长安这么热情,竹见就想起陆凛常常用来打趣他的事。 “那是你爹爹胡说,故意气你的,你小时候十七哥哥可是把你当祖宗供着。”苏合香伸手点了点竹见的额头,嗔怪道。 她说的倒也是真的,那时候十七刚被陆凛带回来,竹见又是陆凛的儿子,十七当然是当祖宗一样的供着了,他生怕陆凛因为竹见不喜欢他就会把他赶走。 好在竹见倒是很喜欢十七,但即使这样,十七还是不愿意同竹见太过亲近,毕竟那时候他年纪也小,总觉得自己跟竹见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竹见有爹娘,而十七,只是陆凛捡回来的孤儿,是寄人篱下的孤儿,他凡事都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陆凛不高兴,再将他赶出去。 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已经长大了,而公输冉和赵铁生都是他尊敬的人,长安于他来说,就是小辈,十七对长安的疼爱是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爱。 “嫂子,我侄子叫什么名字啊。”长安被赵铁生抱在怀里,因为嘈杂,他已经醒了过来,但只是静静地啃着自己的手,不哭也不闹,公输冉为此松了一口气。 “长安。”不等公输冉回答,赵铁生就抢先开口道。 “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到期了,也该吃饭了。”苏合香站起身来,接着道:“你们坐着,我到厨房看看。” 原本苏合香的意思是,既然是长安满月的日子,就该去吃些好的庆祝一下,但陆凛说:“外面的厨子手艺还比不上夫人你呢。” 虽然这句话又恭维的成分在,但苏合香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加上想到公输冉刚出月子,到外面吃确实也不太好,于是苏合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改在家里庆祝长安满月。 “我帮你吧。”公输冉突然也站起身来。她还有一些事想问苏合香呢,只是这些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来总归是不太好的。 如今苏合香要去厨房,她跟过去正好就只剩下她俩了。 听到公输冉的这个提议,苏合香也愣了一下,先撇开公输冉客人的身份不说,她才刚刚出月子,即使苏合香再把她当自己人,不跟她客气,也不能让她帮忙啊。 “没什么大事,妹妹就在这里坐着吧,免得你一走开,兴许小长安就不依了。”苏合香拒绝道。 别看现在长安不哭不闹的,只要公输冉走开一会儿,她敢保证,不消一会儿,长安就会哭起来,到时候众人哄不了,不也得麻烦公输冉吗? 把刚出月子的人折腾到镇上来,苏合香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这会儿就少让公输冉受折腾吧。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听 将苏合香拒绝自己,公输冉难免有些着急,要是她不跟过去,将自己心里的疑问问个明白,接下来她就很难再有单独跟苏合香相处得机会了。 而这些问题,从上一次离开陆凛家,就一直压在她心上,要是不问个明白,回到赵家村,她还得想上好一段时间。 “还是让我去吧,许久不见嫂子,想跟嫂子闲话几句家常呢。”公输冉笑道。而苏合香也马上听懂她的话。 虽然不知道公输冉找自己有什么事要说,但苏合香还是应道:“妹妹说的是,我也有好一些话想跟妹妹说呢,妹妹快随我走吧。”说完苏合香朝着公输冉招了招手。 “嫂子,我可以抱抱长安吗?”公输冉起身正打算跟上苏合香,身边的十七却突然开口道。 十七在刚见到长安的时候就想提出要抱一抱的要求来着,但看到赵铁生的样子,他又没敢说,想着一会儿赵铁生把孩子给公输冉的时候再跟公输冉说。 如今见公输冉起身就要走,十七哪里能不着急,公输冉这一走,他更不敢跟赵铁生提了,到时候他就只能坐在赵铁生身边干看着了。 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来得痛快,所以十七趁着公输冉还没有跟上苏合香之前牵着开口道。 而公输冉这是停下了脚步,狐疑的看了一眼十七,孩子又不是她抱着,跟她说这个做什么。只在视线转到抱着孩子的赵铁生身上的时候,公输冉就明白了一切。 “当然可以。”公输冉提高声音道,这是她特意说给赵铁生听的。这个赵铁生,净给她找事,孩子明明是他抱着,可谁想抱都要来问她,偏偏赵铁生还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公输冉毫不怀疑,要是她不点到赵铁生,赵铁生是不会主动把孩子跟别人的。 果然,虽然她已经回答了十七,而一旁的赵铁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旧自顾自的逗着他怀里的长安,这让公输冉有些不悦。 “相公,把孩子给十七。”无奈,公输冉只有不了一句,她基本上是将整个句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的,尤其是“相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这一下,赵铁生就像刚醒过来一样,抬头看向公输冉,满脸笑意道:“好的,娘子。”说完才将自己怀里的孩子交给一旁早就伸出手来的十七。 “小心一点,别磕着了。”赵铁生还不忘叮嘱十七。 而公输冉也懒得再理赵铁生,抬脚跟了出去。 等公输冉进厨房的时候,苏合香站在火炉边,火上放着一个罐子,不知道再煮着些什么。 “嫂子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公输冉进门就笑道。 “呀,妹妹来了。”苏合香连忙转过身来,走到公输冉身边。 虽然他是知道公输冉是有事要跟自己说,才让公输冉共来的,但她还是希望公输冉离得远一些才好,毕竟公输冉是刚出月子的人。 “我有些事想跟嫂子打听打听。”公输冉开门见山的说。她知道醒着的长安不能离开自己太久,于是也懒得跟苏合香客套。 “妹妹想知道什么事,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合香倒是不惊讶,她不就是知道公输冉有话要跟自己说才答应公输冉跟自己到厨房来的吗? 只是不知道公输冉背着众人要跟自己打听的事,会是什么事? “最近这段时间,镇上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公输冉盯着苏合香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问道。 她肯定不能直接问苏合香,知不知道元宵那段时间,出现在镇上的那个男人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来镇上以及他现在还在不在镇上。 这样随便问一个人,对方都会起疑心的。 “不寻常的事……”苏合香倒也配合,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起来,最近镇上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这可有些难为她了,她在镇上生活这些年,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她对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还真是不太清楚诶。 “妹妹能不能说的再具体一些,这不寻常的事指的是什么?”一个“不寻常”,她哪里想得出来,在苏合香看来,镇上发生的事,没什么不寻常的。 “比如,镇上最近有没有来什么奇怪的人?”公输冉试探的问道,她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要是苏合香还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没法再问下去了。 “奇怪的人?”苏合香重复道,又低下头想了一阵。“好像是有过。” “是吗?嫂子能详细跟我说说吗?”公输冉有些欣喜地道。也不知道苏合香想到的奇怪的人是不是自己要问的那个人。 “这事说来时间也挺久的了,去过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元宵那天,那天妹妹正好也在镇上呢。”苏合香说到一半补了这么一句。 “说是那日元宵有人猜中了镇上一个好几年都没人猜到的灯谜,最后却没有将花灯拿走。”这是苏合香也是听街坊说的,镇上的人将那人传的神乎其乎,说什么好比谪仙下凡。 要她说,就是多读两年书,那个灯谜,陆凛知道谜底是什么,就连她后来也猜了出来,只是他俩都懒得去出这个风头,所以即使看了这么多年的灯会,也一直没有去猜那个灯谜罢了。 听到这里,公输冉心里也有了底,看来苏合香说的和自己想问的,正好是同一个人。那么现在,那个人还在镇上吗?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哎呀,我都是听街坊邻居说的,那天妹妹不也上街去看灯去了吗,妹妹没有遇到吗?”这镇上才多大点,热闹的也就那一两个地方,公输冉出了门怎么会没有遇到这一幕呢? “妹妹要是没见着,不妨问问十七,镇上这些事,没有哪个比十七知道的更多的了。”不等公输冉开口,苏合香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话。 这十七虽然常年待在济世堂,但是他总能从来济世堂看病抓药的客人嘴里打听到许多镇上的新奇事。 “那我……” “嫂子,嫂子,我侄子哭了,你快来啊……”公输冉刚想说一会她问问十七,还没等她的话说完,院子里就响起十七的喊声。 “喊你了,快去看看吧,别让孩子哭太久了。”苏合香朝公输冉努努嘴,示意公输冉快去看看。她就知道,小长安不能离开娘亲太久。 “那我就先过去看看了,嫂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喊我就是。”公输冉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厨房外面走去,差点在门口和十七撞上。 “嫂子,你快去看看吧,赵大哥怎么也哄不好。”见公输冉往这边住过来,十七连忙刹住脚步,这才没和公输冉撞上。 原本得了公输冉的同意,赵铁生将长安给他抱,可公输冉才离开没多久,原本好好的长安就突然哭了起来。 十七哄了一会,赵铁生就把孩子抱了回去,两人又哄了一会儿,还是哄不好,无奈十七就只好来跟公输冉求助了。 “我知道了,我们过去吧。”公输冉的语气倒是听不出有多着急,抬脚迈出了厨房,十七就在她身后跟着。 走出厨房之后,公输冉将自己的脚步放慢,走在她身后的十七满心都是正在哭闹的长安,都想催促公输冉走得快一些了。 “十七,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就在十七犹豫着要不要催催公输冉的时候,前面的公输冉突然停下了脚步。 “啊,嫂子有什么事尽管问。”公输冉突然停下,十七又在想其他事,这次又差点没撞上,虽然最后还是收住了脚,但十七几乎快要贴上公输冉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后退了两步。 “就是我刚刚听你师娘说元宵节那日,有人猜对了镇上那个灯谜,我想跟打听打听,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既然已经知道那人在镇上做过的事,再问起来就方便多了。 “灯谜……”十七想了想,随后道:“啊我知道嫂子要问的是谁了,就是那个谪仙一样的公子。”十七说得跟苏合香告诉公输冉的差不多。 那人也确实担得起谪仙二字啊,有时候公输冉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要娶自己。 “就是他,你可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到镇上来做什么?他如今可还在镇上?”公输冉连珠串似的问题把十七问得愣了愣。 “嫂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要先回答那一个?”十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公输冉突然问起? “一个一个回答。”站在这里,公输冉已经能听到长安的哭声了。“那人什么来历?”公输冉快速问道。 “不知道。”十七也被她带得有些紧张起来。 “他到镇上做什么?”公输冉又接着问道。 “不知道。”这次十七的语气弱了些,公输冉连着问了他两个问题,他都说了不知道。“但我听镇上的人说,那年轻公子什么也没有做,就是没事到处走走。”十七又补充道。 “到处走走?”公输冉小声的重复道,“那他现在可还在镇上?”长安哭得越来越厉害,公输冉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不在了,灯会过后没几天,那人就走了。”这个十七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人走的时候,还到济世堂来过呢,说是买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以备不时之需,那天还是十七招待的他。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搪塞 将自己的疑问都问了之后,公输冉连忙往屋里走去,见她进了屋,赵铁生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 “阿冉,你快来,长安一直哭个不停。”赵铁生有些焦急的说道。 这些日子里,没吃他抱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公输冉都在身边,而长安,不是睡着了就是刚吃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闹。 自己不过是抱了一会儿就哄不好,那这些天公输冉是怎么带孩子的?想到这些,赵铁生对公输冉的歉疚更深了。 “给我吧。”公输冉朝赵铁生伸出手去,赵铁生连忙把孩子交给公输冉。 接过孩子,公输冉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摇晃着,而长安就像是知道娘亲回来了一样,也很快安静下来。 抱着孩子的公输冉也松了一口气,她怕孩子是饿了,这时候要她怎么说出要给孩子喂奶这种事。 见长安不哭,十七好奇的走到公输冉身边,看了看被公输冉抱在怀里的长安,小小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却不再哭闹,乖巧的啃起自己的小手。 “咦,真的不哭了诶。”十七感叹道,明明刚刚他和赵铁生哄了那么久都没有用,公输冉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抱着晃了晃,居然就不哭了。 “对了,铁生啊,如今孩子也出生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到镇上来啊,我那济世堂如今可正缺人呢。”一旁的陆凛突然开口道。 原先她问赵铁生什么时候搬到镇上,赵铁生总说等孩子出生以后,如今孩子都满月了,他那济世堂可正缺人啊。 “这个……”赵铁生犹豫道,侧过头瞥了一眼公输冉,而公输冉就像是没听到两人说话一样,看都没看赵铁生,只低头逗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哼,让赵铁生刚才那样子装聋作哑,现在也该她装作听不见了。 “怎么,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陆凛以为赵铁生是有什么还没做完的事,便想着或许自己能够帮得上忙。 其实赵铁生的难言之隐就是公输冉,得不到公输冉的首肯,他哪里敢回答陆凛,他倒是无所谓搬还是不搬,倒是公输冉,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搬到镇上,不知道如今会不会改变主意。 “就是村子里有些事还没处理完,等处理完了就会搬的。”赵铁生搪塞道。看来回去他还得跟公输冉提一下这件事啊。 如今孩子都满月了,公输冉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说话间,苏合香已经把饭菜端上桌,,十七也连忙起身去帮忙。 吃过饭,赵铁生就带着公输冉和长安回了自己在镇上买的房子。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拜托陆凛帮他照看房子,再加上每次他到镇上,都会自己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如今那种宅子,比起上一次公输冉来,反倒添了些家具,就连给孩子睡的床,赵铁生也准备好了。 “阿冉,刚刚陆大哥问我,我们什么时候搬到镇上。”赵铁生将刚才的事又提了提。公输冉将长安放在床上,自己则在一旁看着长安的睡颜。 再过段时间,她就见不到了呢,要趁如今多看两眼,将长安刻在自己的脑子里才是啊。 “阿冉。”见公输冉一直盯着孩子看,全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赵铁生又喊了一声。 “你刚刚说什么?”公输冉抬起头来看向赵铁生,眼里满是迷茫。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搬到镇上?”赵铁生轻声叹了一口气,又重复道。最近公输冉真是越来越心不在焉了。 “你想搬到镇上吗?”公输冉反问道。 其实她倒是不是很想搬到镇上,如今她已经摸清了赵家村周围的路,知道那一条通向哪里,反正再过些时间他就要走了,待在赵家村反而更利于她行动。 如今赵家村的人已经不会将公输冉看得紧紧得了,他们或许是觉得孩子都生了,公输冉应该不会想着逃跑了。 一旦搬到镇上,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虽然镇上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买来的,但是对突然住进来的人,人们总会多留意三分。 到时候,她再想悄无声息的离开,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这件事已经拖了这么久,如今三娘也已经嫁人了,她的孩子也都已经满月了,她好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拒绝赵铁生了。 “我吗?我一直都想搬过来的啊。”赵铁生答道,一直都是公输冉说,再晚一些,再等一段时间。“我觉得搬到镇上你会开心一些。” 虽然公输冉不说她在赵家村有多不开心,但是赵铁生能感觉得到,一到镇上,公输冉就会放松许多。 “开心吗?”公输冉喃喃道。确实是呢,毕竟赵家村有着噩梦一样的回忆,虽然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伤害她了,但是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她难免会觉得压抑。 只是如今被赵铁生这么拿出来说,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还是赵铁生观察得太细致了? “是啊,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再也不会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赵铁生说完,公输冉就从长安的床边站起来,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赵铁生。 她是不喜欢赵家村,可现在她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很快她就要离开赵家村,去找毁了公输家的仇人。 她只希望,她走之后,赵铁生能够带着长安好好生活,如果她运气足够好,能够手刃仇人,她兴许还会回来找她的孩子。 “那就搬吧。”公输冉轻声道。她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咋赵家村长大。 “那今天你就不要回去了,我改天再将那边的东西搬过来。”赵铁生到没想到公输冉这一次能这么轻松地就答应他,便想着趁热打铁,让公输冉留在镇上。 他也担心,如果公输冉回去,赵家村的村民知道他们要离开,一怒之下会对公输冉和孩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以前只有公输冉,他还自信自己能护公输冉周全,但如今有了孩子,孩子又那么小,赵铁生不想拿他们冒任何险。 “这么急,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收拾呢。”公输冉皱眉道。 她同意搬家只是想想稳住赵铁生,争取一点时间,而她只要在这段时间里离开赵家村就是了,到时候,赵铁生就是想要想找她,也要考虑长安。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赵铁生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她留在镇上。 “你就先住下,行李我回去收拾就可以了。”赵铁生乘胜追击。 “不行,还有好多孩子的东西,我必须回去自己收拾。”公输冉也毫不让步。要是她就这么答应赵铁生,那离开的事就真的要从长计议了。 见公输冉如此坚决,赵铁生也不好赵铁生说什么,总之她现在已经答应搬到镇上了,既然她要回去收拾东西就让她回去吧。 “那好吧,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将东西收拾好之后,过两天再回来。”赵铁生又将搬到镇上的日子订了下来。 “好。”公输冉点头应下,回去之后,什么时候搬,那就由不得赵铁生了。 一家三口并没有在镇上过夜,而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赶回了赵家村。刚走到自己家门口,公输冉就见到有个身影在门外徘徊。 “田婶,您怎么在这?”先看清那人的是赵铁生。从很久之前,公输冉和赵铁生在离开家的时候就会把门跟锁上,因此田婶在赵铁生家门口徘徊了这么久,也进不去。 这在赵家村倒是少有的事,村子里很少有人家出门还上锁的。 “可算是回来了。”赵铁生冷不丁的出声,将田婶吓了一跳。“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俩给忘了吗?怎么出去那么久?” 今儿是长安满月的日子,田婶还以为赵铁生会摆个满月酒什么的,但是等她到赵铁生家里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大门紧闭。 之后他又来过几次,但是每次见到的都是被锁上的大门,一直到见天黑了,田婶才想着再过来看看。 “今儿不是长安满月吗,就想着到镇上扯些布给孩子做身衣服。”一旁的公输冉连忙出来打圆场。到镇上的真正原因,还不能让田婶知道。 好在今儿到镇上的时候,公输冉的确按赵铁生去买了些布料,如今赵铁生抱着孩子,布料就在她手上,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给田婶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 “扯不这种事什么时候去不行,你才刚出月子,怎么能到处乱跑呢,到时候吹了风落下病根,以后可有你受的。”虽是责怪的话语,但田婶并没有几分责怪的以为,她只是担心公输冉拔了。 “婶子说的是,是我大意了,天都黑了,快进家门说吧。”公输冉边说边去开门。 “醒了,既然你们也回来了,我也就该回去了,小山自己在家呢。”田婶摆摆手,拒绝了公输冉的邀请。 自从上次吧小山留在自己身边之后,田小翠刚开始还闹过几次,后来兴许是她觉得没有小山她过得更滋润了,于是再也没有过问过小山的事。 如今田婶倒是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小山,小山也恢复了许多,虽然没有以前的活泼,但是也不像跟着田小翠时那样子呆滞。 “婶子慢走。”公输冉笑道,言语间,锁已经被打开,她连忙推开门,让抱着孩子的赵铁生先进家门。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征兵 一晃到了六月,这一个多月里,果然如公输冉想的那样,虽然赵铁生又提了几次搬到镇上的事,但最后都被公输冉以各种各样的留搪塞回去,一家子也一直没有搬到镇上。 许是知道公输冉是铁了心不想搬到镇上,赵铁生后来也懒得再问,依旧自己忙里忙外。而公输冉,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长大,便把离开的时间一拖再拖,生生拖到了六月中旬。 就在公输冉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离开的时候,区发生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那天村里得男人都被召集到村长家,具体因为什么事,公输冉也不得而知。 等到赵铁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赵铁生一回来就去做饭,在天黑之际正好将饭菜端上桌。 “阿冉,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动筷子之前赵铁生突然开口道,他看上去有些不安,还有些激动。 “什么事?”公输冉将长安放到一边的小床上,在赵铁生面前坐下。 刚从村长家回来就说有事要跟她说,看来这次村长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刚刚村长跟我们说了一些事。”赵铁生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事对公输冉说。 “什么事啊?”公输冉端起桌上的碗,漫不经心的问道。 “边疆又起了战事。”赵铁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公输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果她还是以前公输家的大小姐,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一点也不吃惊,毕竟,将士们攻城守卫的大部分机关,都是出自公输家。 但如今,这里是赵家村,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赵铁生就是个行脚大夫,而她只是个被卖到赵家村的村妇,边疆起不起战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我们这里又不是边疆,打仗也打不到我们这里来啊。”要是战事真的到了赵家村,那这个国家估计离灭亡也不远了。 “朝廷颁布了征兵的法令。”赵铁生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今天村长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件事。 边疆战事吃紧,需要大量的士兵,所以朝廷才会到各个地方征兵,虽然比抓壮丁强一些,但按朝廷颁布下来的法令来看,赵铁生显然是属于必须参军的那一部分。 “你也要去?”公输冉一字一句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才刚刚下定决心,这一次不管有多么舍不得,都必须得离开赵家村,没想到却生出这样的事。 “是。”赵铁生点了点头。其实他要跟公输冉说的重点不在他要去参军这件事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赵铁生自然不会想要逃。 一时间,公输冉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才好,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如果赵铁生非去不可的话,长安就只剩她了。 “阿冉,我觉得我应该去。”赵铁生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想表达的是,不管在不在朝廷规定的那些人里面,他都应该去参军。 “难不成你还能不去?”公输冉反问道。赵铁生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什么叫他应该去啊,说得好像是如果他不想去就可以不去了一样。 “我的意思是,我总觉得,对我来说军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这跟我的过去有关。”赵铁生解释道。 以前他试图回想自己的过去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大漠沙黄,就是白骨累累。如今村长见征兵的事一说之后,赵铁生就觉得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一样。 有东西在他身体里叫嚣着,你应该去参军,道边疆去吧,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但丝毫未变的是,只要他努力想回想自己和边疆到底有什么关系是,就会头痛欲裂。 “你的过去?”公输冉眉间轻轻蹙了起来,音量也不由得提高了一些。赵铁生的这些话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比如,赵铁生怎么会认得机关弩,虽然这是公输家给战士们做的,但那也只限于稍微有些身份的将士,普通士兵根本就没有用得上机关弩的地方。 这起码可以证实,赵铁生的过去,着实跟军营有关,且赵铁生一定不会是普通的小士兵。 再者,上次俩人起了争执,赵铁生那样轻易地就躲过了她的机关弩,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一般人是不会有这种本事的。 然而在那之后,公输冉就没见赵铁生再展示过他这样的本事,赵铁生看上去还是那个之后采药的赵铁生。 有时候公输冉甚至怀疑,赵铁生是不是终究想起了自己的故去,只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嗯,我以前刚醒的时候,总是梦见号角声,还有累累的白骨,如今想想,那不正是边疆军营里将士们的日子吗。”阿冉,或许这一次我能想起过去的事呢?”赵铁生有些期盼的说道。 虽然有了公输冉之后,他不再执着于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过去,但是长安出生之后,赵铁生又将这些事想了想,过去他还是要找的,最起码他要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这样才能给长安取名字啊,总不能就这么让长安姓了赵吧。 “号角声?那你最近有没有梦到什么其他的东西?”公输冉接着问道,比如,如果赵铁生以前真的在军营里面生活的话,是在谁的手下,如果知道这些,那公输冉大致也能知道赵铁生是哪里的人。 “有。”赵铁生脱口而出。 “什么?”公输冉好奇的问道,只要知道了赵铁生是哪里的人,要想知道他的身份,就没有那么难了。“你还梦到什么了?” “我还梦到你跟长安了。”赵铁生面不改色的说道,自从有了孩子,赵铁生眼里心里梦里都是公输冉,母子二人,哪里还会梦什么以前的事。 这话一出,公输冉只觉得脸颊发热,她认真地问赵铁生事情的时候,赵铁生偏偏不正经。 “我没有问你这个。”公输冉白了赵铁生一眼,赵铁生倒是毫不在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我是说你还有没有梦到什么跟军营相关的事?”如果知道了赵铁生的过去,那么就算赵铁生如今要去参军,她也可以把长安托付给赵铁生的家人。 报仇始终是件太危险的事,公输冉觉得如果能不带上长安是最好的,到时候她一个人,无牵无挂,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要是带上长安,她的大部分精力,就要放在照顾长安这一件世上。长安也会成为她的软肋…… “没有,自从我们成亲之后,我就很少再想起这些事。”应该说,自从公输冉进入他的生活,赵铁生的一颗心,几乎全放在了公输冉的身上。 面对赵铁生这样赤裸裸的丝毫,公输冉倒也是见惯不怪,赵铁生在别人面前衣服高高在上的模样,对谁都爱搭不理,唯独对她和长安,永远只有温柔的一面,是不是再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有时候,公输冉也觉得,一家三口就这么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只是大仇未报,那些个儿女情长,还入不了她的心。 “赵铁生,你为什么会知道机关弩?”公输冉接着问道,当初赵铁生见到的还不是完整的机关弩,儿子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都能一眼认出那是机关弩,想来赵铁生之前对机关弩一定是了如指掌的。 “机关弩?我不知道,我见到它的时候,脑海里就突然蹦出这个词,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东西的。”赵铁生如实说道。 他的确不知道,在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脱口而出了,之后再想会想更多,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机关弩除了公输家的人只有在军营的人才会见到。”且还得是身份不很低的人。公输冉解释道。 毫无疑问,赵铁生肯定不是公输家的人,那么他只能是在军营里见过,加上赵铁生对机关弩的每一部分都那么熟悉,最起码赵铁生以前是用过机关弩的。 “这样啊。”赵铁生若有所思,每一件事都在暗示他的过去跟军营有关啊,赵铁生觉得,这一次,他很有必要道边疆去,到时候兴许他所有的疑问都能找得到答案。 “阿冉,你家是不是在青城?”赵铁生突然问道。公输家是青城大家,还是机关世家。这是他脑海里关于公输家的所有信息。 “你去过?”公输冉惊呼道。她是跟赵铁生说过自己家的事,但是她并没有说公输家在哪里,何况青城里赵家村,可不是半里地那么近。 不过如果赵铁生以前是军营里又身份的人,知道公输家也不足为奇,毕竟公输家曾经也辉煌过。 “我不知道,以前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青城。”赵铁生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茫然。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去过比镇上更远的地方。 一阵沉默之后。公输冉才开口道:“或许如你所说,等你到了边疆,在那种环境下,兴许能想起些什么。” “阿冉,可是我走之后,你和孩子要怎么办?”赵铁生索性一股脑将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公输冉和长安,长安还那么笑,公输冉一个人带着他,而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怎么办,走的又不是你个人,别人能活我也能,到时候我就搬到镇上,还能跟嫂子做个伴。”公输冉知道赵铁生是真的在担心主机和孩子,于是打趣道。 既然赵铁生都走了,她更没有留在赵家村的理由了,带着长安,报仇的事也不能像以前想的那样,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眼下只能先搬到镇上,一边带孩子,一遍打听仇人的下落了。到了如今,公输冉连自己的仇人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过,祸害总是遗千年,对方哪有那么容易死。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离别之前 听到公输冉说要搬到镇上去,赵铁生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搬到镇上去,到时候跟苏合香有个照应,他也能松一口气。 “这次朝廷的命令紧急,我们三天之后就要走了,不如在我走之前,就先把你和长安送到镇上去吧。”赵铁生提议道。 三天之后,如果公输冉搬到镇上受到赵家村其他人的阻拦,而那时他已经离开了,就没有人能帮得了她了。公输冉又带着孩子,万一争执起来不小心伤着母子俩任何一个…… 还没有离开,赵铁生就担心起公输冉和长安的以后。 “到时候你走了,村里的其他男人也走了,没有人拦得住我的。”公输冉俏皮的朝赵铁生眨了眨眼,接着道:“快吃饭吧,一会长安闹起来,连饭也吃不成。” 她这么一说,赵铁生也不再说什么,端起碗来就开始吃饭。 果然如公输冉所说,饭才吃到一半,长安就开始哭起来,公输冉只好放下手中的碗筷,去看长安。 次日,赵铁生就去了一趟镇上,跟陆凛和苏合香把征兵的事说了说,然后说自己走之后,公输冉会带着孩子搬到镇上,苏合香表示会好好照顾公输冉。 等赵铁生回到家里的时候,公输冉坐在院子里,周围放着一些木头,公输冉的膝盖上铺着几张纸,上面不知道画着些什么图案。 而公输冉手里,拿着最来时的时候,赵铁生给她的那把匕首。 “长安呢?”赵铁生一进院子里就问道,这是孩子出生后他养成的习惯,只要一进家门,就先问孩子。 “在床上睡着呢。”公输冉头也不抬的就答道,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见公输冉这么认真,赵铁生不免好奇的问道。 她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木块,在那里比比划划,修修剪剪,赵铁生没看懂她在做些什么。 “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公输冉仍旧头也不抬一下,忙得满头大汗。 六月的天气本来就热了起来,她还搬了凳子坐到院子中央,太阳把她的脸晒得红扑扑的。 “怎么做在这里晒太阳,到屋檐下去做吧。”赵铁生提醒道。 “呀,都到中午了吗。”公输冉好像才回过神来,抬头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接着嘟囔道:“难怪我说怎么就这么热呢。” 她只要一做起这些事来,就容易忘了时间。 “呀,长安估计醒了,你快去看看。”倏地,公输冉又叫道,看来她真是做得什么都给忘了。 经她这么一说,赵铁生连忙抬脚朝屋里走去,心里的不安又重了些,公输冉这么迷糊,自己要是离开了,她能照顾好自己跟孩子么? 赵铁生很是担心。 等赵铁生进屋来到长安的身边的时候,发现长安早就醒了,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屋顶,不停地啃着自己的手。 将长安抱起来,赵铁生又去检查长安的尿布,确定了长安全身上下不会有什么让长安觉得难受得地方,赵铁生这才抱着长安坐到一边。 看着自己粉雕玉琢一般的儿子,赵铁生心里百味杂陈。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兴许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长安已经长大,认不得他了。 只是他不想让长安莫名其妙的就姓了赵啊。公输冉对赵家村的回忆都没有好的,要是长安真的就这么姓了赵,估计公输冉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小长安可要快些长大,保护你娘亲啊。”赵铁生抱着长安,自言自语道。 一直到赵铁生要走的前一天晚上,赵铁生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切,天亮后,他就要离开自己的妻儿,离开赵家村了。 吃过晚饭,等长安睡下之后,公输冉推门进了赵铁生的房间,也就是最开始时她睡的那一间房。 自从公输冉生了孩子之后,两人就不同床了,就算公输冉有时候半夜有事,只要她轻轻喊一声赵铁生,赵铁生就会立马起身到她房里。 再加上天慢慢热了,公输冉自己睡也不觉得冷了…… 后来公输冉出了月子,也没有说要赵铁生搬回来睡,赵铁生自然不会主动提起,生怕惹得公输冉不开心。 “阿冉?有事吗?”望着突然进来的公输冉,赵铁生有些疑惑的问道,往常这个时候,公输冉应该在哄长安睡觉才对啊。 “有东西给你。”公输冉将自己手中的篮子递给赵铁生,赵铁生伸手接过。 篮子上面盖着一层蓝布,赵铁生将蓝布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机关弩?”赵铁生只叫得出这一样的名字,但其他的东西,既然跟机关弩放在一起,那想来它们的用途都是一样的吧。 “这是你做的?”赵铁生好奇的问道。公输冉有机关弩她是知道的,但是他只当那是公输冉的父亲留给公输冉的,毕竟公输冉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将篮子递给赵铁生之后,公输冉径直走到赵铁生床上坐下。如今这屋子里摆满了各种杂物,也就只剩赵铁生的床能坐人了。 “难不成是我变出来的?”公输冉笑道。 知道赵铁生要上战场之后,公输冉就想起了自己过年那段时间画的草纸,想着给赵铁生做些小机关,以防万一。 至于机关弩,是她以前就做的。赵铁生要去的是战场,刀剑无眼。他至少还是长安的爹,要活着回来才是啊。 “阿冉,我……”赵铁生有些兴奋得过了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是。 他没有想到公输冉会给他做这些,这是不是就代表,其实在公输冉心里,也还是有他的,她还是在乎他的生死的。 说来可笑,即使长安都这么大了,赵铁生还是不能很好地定义自己跟公输冉之间的关系,他仍旧不敢去问公输冉,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 又或是,在公输冉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 赵铁生自问不是这样软弱的人,但偏偏一遇上公输冉,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机关弩是我以前就做的了,我试了一下,还是很好使的,你上次受了我的毒箭没有还给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扔掉。”公输冉开始絮絮叨叨。 那些逐渐都是公输冉废了很多心思才做出来的,要是赵铁生就这么给扔了,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没扔。”赵铁生答道,公输冉的东西他哪里敢扔,再说了,那东西有毒,要是误伤别人,事情就大发了。所以赵铁生一直将那几支毒箭收了起来。 “我去给你拿。”说完赵铁生就放下手中的篮子,想要去给公输冉那那几支毒箭。 “哎不用了。”公输冉连忙喝止他,现在她要这个东西做什么。“还在就好,你自己收着吧,到时候兴许用得上。” 他这么一说,赵铁生这才停住脚步。 “将篮子拿过来。我教你怎么用其他的东西。”公输冉朝赵铁生招招手,而赵铁生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他只见到公输冉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快一点了,我还要回去睡觉呢,一会儿半夜长安又得哭了。”公输冉见赵铁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不悦的道。 这次终于听清公输冉再说些什么的赵铁生,连忙拿起他刚放下没多久的篮子,走到床边,走到公输冉面前。 “把篮子给我。”公输冉接过赵铁生手中的篮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然后指了指床的另一头对赵铁生到:“坐着吧。” 而赵铁生一言不发,只是乖乖照做。等赵铁生坐下之后,公输冉就拿起床上的小机关,一个一个的为赵铁生讲解该怎么使用,怎样才能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每讲完一个,公输冉就将它放回自己脚边的篮子里。她做的也不多,整整四个,每一个公输冉都尽可能详细的给赵铁生讲,生怕到时候赵铁生用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都记住了吗?”将最后一个小机关放回篮子里之后,公输冉朝赵铁生问道。 一旁的赵铁生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倒不是公输冉说的有多难,只是公输冉异常的温柔,让他犹如置身云中。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赵铁生更觉难受。 “阿冉。”赵铁生开口道,声音有一些沙哑。讲的口干舌燥的公输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问赵铁生能不能给她倒杯水,话还没出口,就被赵铁生一把拉入怀中。 “阿冉,我真的好舍不得你。”赵铁生将公输冉抱得紧紧的,像是他一松手,公输冉就会不见一样。 被抱住的公输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赵铁生的这一句话,顿时觉得有些心酸。细细算来,她跟赵铁生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也有一年多了呢。 “我和长安都会等着你回来的。”公输冉拍了拍赵铁生的后背,安抚道。 “阿冉,其实,我可以不要过去的,只要有你跟长安就足够了。”只是,赵铁生还不知道,公输冉究竟是不是他的。 “好多次我醒来,都害怕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怕醒来之后,没有长安,没有你。”赵铁生接着喃喃道。 他抱着公输冉的手已经不再那么用力了,公输冉轻轻一挣就挣开了,刚才赵铁生那么一拉,如今公输冉坐直起来,两人几乎是腿挨着腿的。 “这都是真的,长安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许是想着天亮之后赵铁生就要走了,公输冉这次倒是配合,没有泼赵铁生的冷水。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赵铁生离开 说完这些话之后,公输冉拉过赵铁生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想告诉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之后赵铁生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吻她的发,吻她的眉,她的眼,最后赵铁生吻上公输冉的唇的时候,公输冉不知道是忘了挣扎,还是潜意识里已经默许了。 等到公输冉听到长安的哭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以前睡的那张床上,一丝不挂。 对于发生过的事,公输冉历历在目,只是她惊讶于那一刻她居然没有推开赵铁生。还是说,潜意识里,她已经接受赵铁生了? 不管是那样,如今长安还在哭,这个点,他肯定是饿了,往常这个时候,公输冉都会起来给孩子喂奶。赵铁生不在她身边,看来是去哄孩子了。 只是没有吃的,赵铁生怎么可能哄得动长安。 想到这些,公输冉连忙将衣服穿上刚,朝长安在的那一间屋子走去。刚走到门口,赵铁生就问道:“你醒了?” 说话间,赵铁生还不敢直接对上公输冉的眼神。 刚才发生的事……他也没想到公输冉居然没有推开他。 “把孩子给我,你快去睡吧,天很快就要亮了。”公输冉倒是没有赵铁生那般扭捏,一副淡然的模样让赵铁生怀疑刚刚发生的事是不是他的错觉。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们本就是夫妻,算起来,这还是洞房之后俩人第二次圆房。比起前世,赵铁生实在是对她好太多了。 再说了,天亮之后,赵铁生就要走了,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呢,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阿冉,我……”赵铁生还想说什么,但又实在想不到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还以为公输冉至少会质问他一下的。 “醒了,快去休息吧,明儿走的时候,不要叫醒我。”公输冉懒得再跟赵铁生说,上前接过长安,站在原地看着赵铁生。 天很快就要亮了,天一亮,赵铁生就该走了,她实在是不想经历一次又一次分别。成了孤儿之后,公输冉就觉得孤独。 好不容易,她跟赵铁生的关系变好了,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却是这样的结局,她难免有些难过。 孩子被公输冉抱走,自己怀里一空,赵铁生觉得心里也一空。公输冉这是在生他的气吗,天亮之后他就要离开,公输冉甚至不想送一送。 而长安一到公输冉怀里,就开始伸手去扒公输冉的衣服,公输冉只好背过身去,解开扣子给孩子喂奶。 她到不是生什么气,只是想赵铁生快些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明儿好赶路,至于不让赵铁生叫醒她,是害怕别离的时候太难过。 而两人都不清楚对方心里的想法,见公输冉背过身去都不愿看自己一眼,赵铁生心生落寞。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等长安睡着的时候,公输冉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而另一间房里的赵铁生,也同样是躺在床上,一直到天亮,然后起来默默的收拾东西,如公输冉说的,没有去喊公输冉。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赵铁生还是忍不住站到公输冉房门口,说了一句“阿冉,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等我回来。”赵铁生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房里的公输冉一直没有睡,赵铁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看着门的方向。 一直到听到赵铁生的脚步声远了,公输冉这才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衣洗漱,然后到厨房给自己做吃的。 想到往常这些事都是赵铁生来做,公输冉就觉得有些难过,原来不知不觉,赵铁生已经渗入了她的生活,基本上每件事上都有赵铁生的影子。 如今突然间只剩她一个,公输冉还有些不习惯,不,是很不习惯。 吃过饭,将长安安置好,公输冉才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既然赵铁生走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赵家村了。 无奈她又要注意着长安的动静,又要收拾行李,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一直收到中午,她也只是将自己和长安的衣服收拾好而已。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挣钱养她了,再加上如今她带着孩子什么都做不了,虽然赵铁生给她留了一些钱,但她也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能穿的衣服就还不能扔,至于长安的,小孩子长得太快,穿不了的,公输冉就看着能不能改改一下接着穿,实在是改不了的,那就只能放弃了。 “妹妹,你在家吗?”公输冉刚洗完手打算做午饭,门外就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苏合香,公输冉有些意外,苏合香怎么会在这里? 顾不得那么多,公输冉小跑着去将院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果然是苏合香,跟着一起的,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眼前的阵仗,把公输冉给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招惹了什么牛鬼蛇神,如今人家找上门来算账了呢。 “嫂子怎么在这?”公输冉好奇的问道,怎么赵铁生刚走,苏合香就过来了,两人就像是约好了一样。 “嗨,我来帮你搬家啊,铁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他说你要搬到镇上,所以拜托我来帮你搬东西。”苏合香说着就直接推门进了院子里。 “他跟你说过吗?”公输冉好奇的问道,赵铁生怎么没跟自己提起过这件事。 “是啊,朝廷的法令下来之后,铁生兄弟就到我那里去了一趟。”一进院子,苏合香就四处看着,想着都有什么需要搬走。 看来赵铁生应该是担心她自己没法离开赵家村,所以才会想到请苏合香来帮自己。公输冉没想到,赵铁生连这些事都给她安排好了。 “姐姐来的真是时候呢,我刚好在收拾东西。”既然如此,公输冉也不再客气,刚刚她还愁自己带着孩子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到镇上去呢。 如今苏合香来了,还带着人来,正和公输冉的意。 “这好办,你们在镇上的宅子我也看过,该有的家具一件不缺,这些个大件的,妹妹就将喜欢的带走就行了。”苏合香也不含糊,开始指挥起来。 这满屋子的东西,公输冉想要带走的还真没有什么,只要把她和长安日用的东西带走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正如苏合香说的,镇上的宅子里该有的一样不缺。 最开始公输冉养的那只兔子,也在前段时间就去世了,如今赵铁生也离开了,这里也真是没有什么值得公输冉留恋的东西了。 “姐姐都说了镇上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就都留在这里吧,不过还要劳烦姐姐一会儿帮我看着长安,我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一收。”公输冉不好意思的笑道。 本来她是要去准备午饭的,可苏合香这么一来,又说是来帮她收拾行李的,看来她这午饭也没必要吃了。 就是以为公输冉会带走那么一两件大件的东西,苏合香才特意找了两个马车,还挑的壮实的车夫,没想到公输冉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件要带走。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公输冉将东西收拾好,让两个车夫拿着行李,她抱着孩子,苏合香跟在她身边,一行人就这么往村头走去。 苏合香叫来的马车停在了村头,所以几人只能走过去。 没想到,等一行人来到村头的时候,苏合香叫来的马车早就被赵家村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公输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就知道,想光明正大的离开赵家村,没那么容易。 “这是怎么回事?”苏合香皱了皱眉头,示意其中一个车夫上前看看发生了什么。 “来,让一让,让一让,这是我家夫人的车。”那个车夫在人群中挤开一条道,将手中的行李放到马车上去。 众人听得车夫说夫人二字,便纷纷转过身来,看向苏合香和公输冉这里,见到公输冉,人群中就有人跟公输冉打招呼。 “铁生媳妇,你这是要去哪啊?”因为征兵的事,如今赵家村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男人,就算有也都是些老弱病残,如今围在马车前的一帮人,真是一个男的都没有。 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公输冉只好应道:“到镇上有些事。” “有什么事还需要大包小包的带着行李啊。”人群中传来一个尖酸的声音。 公输冉对这些妇人,并不是很分得清。她熟悉的就只有田婶一个而已,而田婶,恰好不在这群人当中。 “就是啊,你带这么多东西,看样子是要去久住啊。”当有人提出质疑,其他人也很快附和。 “怎么,赵铁生才刚走,就冒出两个野男人,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讥笑道。 “你们是谁,为何挡着我的道?”苏合香听不下去,开口喝道。 难道平时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这么对待公输冉的吗,公输冉也就这么忍着?那赵铁生呢?赵铁生在的时候也不管一下? “我们是谁,我倒要问问你到底是谁,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就想带她走?”那个女人接着说道。 早在苏合香几人进村打听赵铁生家的时候,就有村民把这件事传遍了赵家村。如今赵铁生住了,打听赵铁生家,找的肯定是公输冉啊。 赵铁生是走了,赵家村没有村医了,可是公输冉还在啊,她跟着赵铁生这么久,起码也是个半吊子吧,再说了,以前也有村民到赵铁生家的时候,是公输冉直接给抓的药。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离开赵家村 如今赵家村的男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可并不代表赵家村就没有人了啊,他们剩下的这些人,仍旧会生病。仍旧需要看病抓药。 再说了,公输冉可不比一般的媳妇,她是他们花钱买来的,如今赵铁生走了,可不代表公输冉就自由了。 “哦?我倒是好奇在你看来我旁边的这个女人是谁,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苏合香不慌不乱,讥笑道。 关于公输冉和赵铁生之间的事,苏合香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如今这么看来,这其中还有些故事呢。 “你不知道吧,这女人是我们买回来了,如今她男人走了,没带上她,那她也就不能走。”那个女人毫不避讳的说道。 买回来的?苏合香对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吃惊,公输冉是他们买来的?那赵铁生呢?赵铁生有事怎么会和公输冉成亲的? 可是从两人相处中来看,公输冉也不像是被迫的啊。还有,赵铁生就差没把公输冉当宝供着了,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被逼着成亲的啊。 一时间苏合香还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一脸惊讶的看着公输冉。而公输抱着孩子站在那里,脸上无悲无喜。苏合香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你该不是也被这个小蹄子骗了吧。”那个女人毫不客气的道。“我劝你识相点快点走吧,这是我们村子的事,我劝你们别管了。” “是啊,快走吧。” “我们也不为难你了,你走就是了。” “快走吧,别多管闲事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哈哈哈哈……”苏合香突然笑起来,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苏合香再笑些什么。 “你笑什么?”那个女人感觉被苏合香嘲笑了,于是就吼道。像她这样常年生活在赵家村的人,一遇上像苏合香这样衣着整齐,仪态得体的女人。自卑都转为嫉妒。 “我还说我妹妹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原来是你们这帮人,鬼迷心窍,将我妹妹又买又卖的。”苏合香突然冷笑道,俨然一个为妹妹打抱不平的长姐。 听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妇人都慌起来,虽然买个人不犯法,但是这个公输冉显然不是自己卖身的。 因此公输冉的事,赵家村从来都是不对外面的人说的,怕的就是哪天公输冉的家人找上门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找上门来了。 “我今天还真不走了,不把你们一个个拉去见官,我就对不起我妹妹这些日子受的苦。”苏合香说得有模有样。把一群人都唬住了。 他们就是平头百姓,又做了亏心事,哪里敢去见官。再说了,公输冉是大小姐,这是镇上的人都知道的,他们这些种地的哪里斗得过有钱人。 “今儿个我出门家里人可都是知道的,要是我回去得晚了,或者是没把我妹妹带回去,到时候家里长辈发起怒来,牵连到你们,我可不管。”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苏合香又转了方向。 “我知道,你们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人,可恶的是拐走我妹妹的那些个人贩子,你们要是识相,将路让开,兴许我还能跟家里求个情,放过这个村子。”苏合香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 “不识闲的,那就别怪我们家心狠手辣,毕竟你们对我妹妹做了这样的事,真是死一千次都不够呢。”说完,苏合香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她明明笑得很是娇媚,却让在场的那些个妇人们后背发毛。 要是以往,赵家村的男人们都还在的时候,还能跟别人拼一拼,可如今村子里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些老弱病残,如果真的出现像苏合香说的那种事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一时间,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到底要不要房公输冉离开,要是放他们离开,他们出尔反尔怎么办? “各位听我说一句。”抱着孩子的公输冉突然开了口,苏合香都演了这么久,也该是她登场了。 “那日我误信小人,落入人贩子手中,是各位将我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公输冉用的是“救”而不是“买”,一来就给她们扣了一顶高帽子。 她这么一说,人群中开始有人点头附和,好像他们真的是救了公输冉,而不是为了其他的事。 “如果不是各位,我不知道会被卖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也就遇不到相公,更不可能有我怀里的这个孩子。”公输冉言语真切,不似作假。 她说的这些倒也都是真的,如果当初赵家村的村民没有将她买下,而是任由人贩子将她带到其他村子,或者是某一座城里。 毕竟如果不是像赵家村这种情况,大家一起出钱,周围的村子估计没有那一个人能买得起她。 但如果是到城里去的话,她就很有可能会被卖到妓院…… 那样的日子,公输冉想都不敢想。 说来说去,嫁给赵铁生居然是最好的情况。 “如今姐姐将我找回,诸位的恩情,公输冉铭记在心。”意思就是,你们是我的恩人,我又怎么会找你们报仇呢。 周围的人也被公输冉说动,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苏合香看了一眼公输冉,公输冉朝她眨了眨眼,俩人接着往前走。 车夫将行李都放在一辆马车上,又将抱着孩子的跟上和苏合香扶上马车,车夫这才坐上马车,准备驾车。 “书染……书染。”在公输冉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抱着孩子的公输冉连忙掀开车帘对车夫道:“师傅等一下。” 不一会儿,那个夫人跑到了马车前,是田婶,她手里还牵着小山。 “书染……让我,再看一眼长安吧……”田婶眼里含着泪,哽咽道。 这些日子里,她是真的喜欢公输冉和公输冉的孩子,听到公输冉要走了,田婶连忙拉着小山朝村头跑过来,生怕赶不上。 马车上的公输冉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怀里的孩子往外抱了抱,好让田婶能够看得见,对于田婶,公输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田婶都是爱屋及乌,对她一直很照顾。 “真是个好看的孩子。”田婶赞叹道。“小山,快跪下,给你婶婶磕个头,要是没有她,你都不知道在哪里。”田婶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推了推身边的小山。 一旁的小山也乖乖的听田婶的话,在马车旁跪了下来,朝着马车里面磕了三个头。磕得结结实实,规规矩矩。 马车上的公输冉有些看不下去,就缩回马车里,放下车帘,朝车夫道:“走吧。” 终于,都结束了,关于赵家村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个了结,这个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前世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重活一世,她亲手杀了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的人,还有那些前世里没有交集的人,也都用自己最大的善意待她。 比如面婆婆,比如三娘。 如今,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比起刚来的时候,多了她的孩子,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不枉费她受这些苦了。 马车跑起来,长安也就开始哭起来,公输冉就一直哄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苏合香本来还想问公输冉一些问题,见公输冉根本就没有空搭理自己,于是就把自己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公输冉将长安哄睡着,苏合香这才找得到机会跟公输冉说句话。 “妹妹还好吧?”苏合香试探的问道。 毕竟,公输冉是被人买回来的这件事,她一直不知道,只当她跟赵铁生是成亲之后才搬到赵家村的。 “我没事。”公输冉朝着苏合香笑了笑。“今天的事,让嫂子见笑了。”公输冉知道苏合香心里对这件事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倒不如她先提起来。 “说什么话,只是我没想到,妹妹受了那么多苦。”苏合香愤愤道,原本她对赵铁生那样待人冷淡的性子就不是很喜欢,如今知道公输冉是被买来的,对赵铁生更没有好感了。 “都过去了,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嘛,还有长安呢。”公输冉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熟睡的长安,小小的眉眼,她好像看到了赵铁生的影子。 “赵铁生那个混蛋,我没相当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妹妹不用担心,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改日我一定找个好人家将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苏合香俨然已经将公输冉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在她看来,公输冉既然是被买来的,那就肯定不会自愿嫁给赵铁生的,如今赵铁生走了,这段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那么公输冉如今还是自由身,她一定要给公输冉物色一个好人家,将公输冉风光大嫁。 听了苏合香这句话,公输冉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赵铁生只是上战场,又不是回不来了,苏合香就想着给她找另外的人,不知道赵铁生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苏合香对公输冉的态度很是不解。 “姐姐说的什么话,长安的爹只是去了边疆,又不是不回来了。”公输冉掩唇笑道。 说完这些话,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她怎么会这么说,难不成,她真的打算自己带着长安,然后等赵铁生回来。 她疯了不成?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的生活 只是,不等赵铁生,她还能做什么? 她自然不会像苏合香说的那样,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在她眼里,已经没有好人家了。至于等赵铁生,不过是因为他是长安的父亲,正好以后苏合香热心给她物色“好人家”的时候,她也有了拒绝的理由。 “妹妹,我问句不该问的话,你嫁给铁生,可是你自己的意愿?”苏合香突然正色道。 虽然在她看来,赵铁生的确跟一般的山野村夫不太一样,跟公输冉看上去也有几分般配,但一想到公输冉是被卖到这个地方的,苏合香就觉得,公输冉一定是被迫嫁给赵铁生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嫂子,他是长安的父亲,无论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的。”公输冉低头逗着自己怀里的长安,并没有正面回答苏合香的问题。 她当初的确是被压着跟赵铁生拜的堂,但是从现在看来,赵铁生已经算得上是她的恩人了。 从这几次的接触中,公输冉能感觉得到,苏合香对赵铁生好像不太友好。 如今苏合香又知道了自己是被买来的事,想必他对赵铁生的成见又更深了。 “行行行,他是长安的父亲。”苏合香对公输冉的态度有些无奈。其实她看得出赵铁生对公输冉的那种在乎,要不然,她也不会在知道公输冉是被卖到赵家村之后,还这么平静。 在苏合香的印象里,她见过的“公输冉”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而如今自己眼前的公输冉,估计连二十岁都没有,肯定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人。 或者,公输冉是那夫人的孩子?苏合香在心里猜测着,但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到那位夫人,对方又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是公输冉的感情藏得太深苏合香察觉不到,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苏合香并没有在公输冉身上看到她对赵铁生的爱慕之情,即使她刚刚为赵铁生说话了。 这一天基本是公输冉从知道自己怀孕以来最辛苦的一天了,往常赵铁生给她惯得,虽然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么夸张,但也差不离了。 最起码,公输冉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做这么多事了。 上了马车之后,除了开头提到赵铁生的那几句话,之后俩人都没有在说话,公输冉抱着长安逗他玩耍,而苏合香则是闭上眼睛在一边休息。 在马车停下来的那一刻,苏合香也睁开了眼睛,她先公输冉一步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来,先把孩子给我。”下了车的苏合香朝还在车里的公输冉伸出手去,公输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孩子交给苏合香,然后自己才下了马车。 马车是在赵铁生在镇上买的那座宅子前停下来的,而下车之后,苏合香并没有立即将长安还给公输冉,公输冉也不好开口,只好由着苏合香抱着长安。 “师娘,嫂子,你们可算是来了。”早就等在门口的十七,见到马车出现之后,立马迎了上来。 早在赵铁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赵家村的时候,就已经跟苏合香他们商量好了,就算公输冉今天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苏合香也会带她离开。 因此苏合香在早上出发之前就交代过十七,提前到这里把房子又打扫了一遍,然后在这里等她和公输冉回来。 “先别忙着看孩子,把行李搬进去再说。”打完招呼之后,十七就凑到苏合香身边想要抱长安,但苏合香却一个侧身躲开了凑上来的十七。 对此公输冉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想到另一辆马车那儿将自己的行李拿下来。 “还不去给你嫂子拿东西。”见十七巴巴的望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苏合香嗔怪道。 原本还不情愿离开的十七,见到公输冉自己去搬行李,连忙小跑过去。 “嫂子,这种事我来就行了,你跟师娘先回去吧。”十七殷勤说完说道,然后又朝一边的车夫说:“这位大哥,麻烦您帮我将东西拿下来了。” “没关系,我也拿一些。”公输冉在一旁不好意思的说道。 人家已经帮了她这么多了,她自然不好意思什么都依靠别人。 “妹妹先跟我进去吧,这些事交给十七就可以了,我可不是喊他过来抱孩子的。”已经走到门口的苏合香又转身朝公输冉说道,说完就抱着长安在哪里等着公输冉。 就好像要是公输冉不过去,她就会一直站在那里等公输冉一样。 “是啊嫂子,要是让你拿了行李,一会儿师娘该不让我抱我那大侄子了。”十七一边调侃,一边将公输冉往苏合香的那个方向推。 被十七推着走了好几步,公输冉也不好再推辞,只好对十七说:“行行行,那我先进去了,麻烦你了十七。” 得了公输冉的话,十七也不再推公输冉,笑吟吟得答道:“嫂子快进去吧。”说完就朝马车的那个方向跑去。 跟着苏合香一起进了院子,公输冉已经很久没有过来了,院子里也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种在墙角的那几株花开了。 进屋之后,苏合香也没有将长安还给公输冉,长安倒也不哭不闹,任由苏合香抱着。 刚才虽然十七推得急,但公输冉手里还是拿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她所有的家当。进了屋之后,苏合香在桌子边坐下,而公输冉则拿着包袱径直往房里走去。 放下包袱走出来的时候,十七正好指挥着车夫将行李搬进屋子里。 “辛苦了。”公输冉略带歉意的说。 “嫂子什么话,应当的,以后嫂子就在镇上住下了,我就可以常来看我大侄子了。”十七一边说,一边走到苏合香身边,想伸手去捏长安的脸。 “一边去,手都还没洗,可别把小长安的脸弄脏了。”苏合香拨开了十七的手。 十七不满的撅了撅嘴,又觉得苏合香说得有理,于是强忍着想抱长安的欲望,将车夫领了出去。 “以后恐怕要麻烦嫂子多照顾了。”公输冉走动苏合香对面坐下。 这以后她就要在镇上生活了,这小镇虽然说大也不大,但每次公输冉跟着赵铁生到镇上来,道德都是这几个地方,公输冉认识的,也只有陆凛一家和济世堂的那几个人。 “我看啊,你也别喊我嫂子了,你还是喊我姐姐吧,喊我嫂子我可不乐意。”苏合香一本正经的说道。 公输冉是随赵铁生,所以才会喊她嫂子,而她对赵铁生,又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以前公输冉喊她嫂子的时候,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如今赵铁生不在,公输冉再喊她嫂子,她总觉得太过生疏,听着不高兴。 “那以后就劳烦姐姐多照顾了。”公输冉从善如流,立马改了口。 刚说完,十七就从外面进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苏合香的儿子,竹见。 “娘亲,你怎么也在这?”竹见好像对自家娘亲在公输冉家感到很意外。 竹见原本是跟十七约好了的,说等十七忙完济世堂的事,就来找他,结果他在家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十七,到济世堂打听才知道十七到这里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娘亲也在。 “今儿你姨母搬过来,我自然在了。”苏合香解释道。 如今她和公输冉二人一姐妹相称,竹见自然得喊公输冉一声姨母。 只不过公输冉连二十岁都没有,这样的称呼倒显得有些奇怪。苏合香倒是不在意这些,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告诉竹见和十七,公输冉纵使再年轻,那也是他们的长辈,他们不能太放肆。 听到“姨母”这个词,公输冉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十七略微有些不自在。陆凛是他师父,他喊苏合香师娘。而公输冉,十七是随了赵铁生,喊的嫂子,如今他倒是有些被绕糊涂了。 “咦,那就是说以后姨母和弟弟就住在这里咯。”竹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要是以后公输冉和长安在镇上住下,那是不是就代表他就多一个玩伴了,虽然如今长安还很小。 “是的,以后还要麻烦竹见多来看看长安。”公输冉笑道,如今她都还没有在镇上站住脚,熟悉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 “姨母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像十七哥哥那样的。”竹见还记着陆凛跟他说的十七小时候是怎么嫌弃他的事,想到这些,竹见就在心里暗暗决定,他一定要带好小长安。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十七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又凑到苏合香身边。“师娘,我已经洗过手了,把长安给我抱抱呗。” 几乎祈求的语气,让苏合香觉得有些好笑。 “你可抱好了,要是摔了,仔细你的皮。”苏合香将孩子小心翼翼的交给十七,好像真的害怕十七一个不小心,就将长安摔到地上去。 接过孩子,十七连忙离苏合香远远地,生怕苏合香下一刻就将孩子抱回去,竹见也跟着十七,躲到一旁去看长安。 “瞧瞧,这孩子真是讨喜。”苏合香忍不住对公输冉说道。 而公输冉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一边正在逗孩子的十七和竹见,悄悄松了一口气。 如今看来,好像什么都很好,苏合香对她很是照顾,长安也是个讨喜的孩子,镇上也没有她的什么仇人。 从今往后她就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大仇未报,如今她连自己的仇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她什么资本都没有了,还带着一个孩子,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公输家的机关术,那些印在她脑海里的东西,即使重活一世也不会忘记的东西。 言情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邻居 一直到吃过晚饭,苏合香等人才离开公输冉家。 交谈中,公输冉得知,原来镇上并不像周围的那些个村子,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去了军营。公输冉认识的人里,就只有朱老三一个人,跟赵铁生一样,离开了这片土地。 将院门关好,公输冉又检查了各个屋子,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回了房。 只是一进房门,公输冉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几乎要瘫在门边。 在那张赵铁生亲自给长安做的小床边,坐着一个红衣似火的男人,他正专心的逗着躺在床上的长安。 “你回来了。”语气熟稔得好像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公输冉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看公输冉,而是专心的哄着小床上的长安。 “别伤害我的孩子。”公输冉声音有些颤抖,然后迈着步子慢慢朝长安的床边走去,每一步,公输冉都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 她认得坐在那里的男人,不,不能说是认得,她见过他,不止一次的。 第一次是他擅自将那只木簪插在她头上,第二次,他朝她扬了扬酒杯,那时候他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听了公输冉的话,红衣人轻笑出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可比你听话多了。” 说完,红衣人伸出手戳了戳长安的脸,然后又抬头瞥了一眼公输冉发间的那根木簪,脸上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我们真是许久不见了呢,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红衣人有些惋惜的说,公输冉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跟他无冤无仇,应该说,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公输冉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大晚上出现在自己房里有什么目的。 “是许久不见了。”公输冉顺着他的话说,一双眼却盯着躺在床上的长安。 而红衣男子仿佛早就看穿了公输冉的心思,在公输冉离自己只有三两步的时候,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把将床上的孩子抱起。 只是他似乎是一时兴起,又好像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将长安举起来之后,他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不知道怎么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又不好再放回去。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自然不会伤害长安,他不过是出现在这里就让公输冉这么紧张,要是真的伤着她的孩子,看她那样子能把自己吃了。 他将孩子抱起来之后,公输冉的心跳得更快了,半步都不敢再往前走,生怕那人真的发狂将孩子摔了。 “把孩子给我,其他事我们都可以商量。”公输冉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不要颤抖。 怎么赵铁生才走一天,自己就遇上这么多麻烦事呢。 她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再加上如今孩子在她手上,公输冉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你什么都答应?”本来打算将孩子放回去的红衣男子,在听到公输冉的话后,又变了主意。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这次让她有了防备,下次要想再接近这个孩子,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只要我做得到。”公输冉存了最后一分理智。 她身上什么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待在赵铁生身边久了,已经让公输冉觉得自己不需要那些防身的东西了。 看来以后,机关弩还是得随身带着啊。 “你一定做得到。”红衣男子若有所指。“过来将孩子抱走吧。”他一直维持这么一个姿势,而腾空的长安,又一直蹬着两条小腿,他都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了。 红衣人这么一说,公输冉连忙上前,一把将长安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又往后退了两步,离红衣男子远了一些。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抱着孩子的公输冉冷声质问道。 现在长安回到了她怀中,公输冉也比刚才冷静了许多。他记起自己上一次见到红衣男子的时候,他的身边坐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公输冉害怕遇到的人。 如今红衣男子在这里,那是不是代表,那个人也在?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麻烦了。她如今已经离开了赵家村,绝不可能再回去,要是那人也在镇上的话,她该怎么办? “你不认得我了?”他的语气有些不悦,即使她已经生了孩子,今儿下午他也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而他分明一点儿都没有变,她却不记得他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公输冉抱着孩子坐到桌子边,不去看那红衣男子。 只要孩子在她这里,她就不那么紧张了,再说了,公输冉觉得对方要是想要伤害他们母子俩的话,也不用和她啰嗦到现在。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红衣男子坐回长安的小床边,把玩着公输冉挂在床头的小铃铛。 到如今公输冉才发觉,赵铁生真是影响她太多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公输冉安排好,从来不和公输冉争执,公输冉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今突然有人反问她,公输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暗骂赵铁生,一定是故意这么对她的。 “怎么?还是说,这小镇你住得,我就住不得?”见公输冉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又开口道。 “自然住得,只是这里是我家,不早了,你该走了。”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之后,公输冉也懒得理会他,只是这一天她着实是累了,如今只想睡觉。 希望今天晚上长安乖乖睡觉,不要折腾人。公输冉在心里默默祈祷。 “好狠的心,我不过是见有新邻居搬过来,过来道个喜,不曾想,一杯茶都没喝上,你就下了逐客令。”他望着公输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公输冉诧异的问道。 邻居?他就住在自己隔壁?不应该啊,以前她跟赵铁生到镇上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留意过这条街上住着的人啊。 当时,她的邻居她都是见过的,并不是屋子里的这个男人,怎么突然间……莫非真是自己太久没有到镇上来了,隔壁的宅子已经易主了? “你还不知道吧,我就住在你对面。”望着很是诧异的公输冉,他笑得有几分得意。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公输冉还是没有明白,既然他跟那人待在一块,想来身份也不会太简单。 谁没事放着京城里的大宅子不住,跑到这个小镇上来。 怎么看,他那浪荡的模样都不像是要隐居的人。 “你好像对我住在这里感到很奇怪,那你觉得我应该住在哪里?”他起身走到公输冉对面坐下,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颔看着对面的公输冉。 比起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好像出落得更好看了一些。脸上比以前多了一些肉,看上去没有那么瘦弱了,举手投足间,也不似那时的慌张和青涩,倒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 许是跟她生了孩子有关吧。 这么算来的话,当初他见到她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了?还好当时他没有将她带走…… “总之不应该是这里。”公输冉实在是疲倦,连话都懒得说,只希望这尊神赶快走,并且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哦?为什么?”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他似乎知道,为什么那人会突然有个未婚妻了。 “不早了,你可以走了,即使恭贺乔迁,那你是不是该挑个好一点的日子,准备份像样的礼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更半夜摸进别人房里。”终于,公输冉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只是她心里仍旧有件事情放不下,那人究竟在不在镇上? “你这是在责怪我没有准备礼物吗?”他又换了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其实他看得出来公输冉的疲倦,但就是想逗逗她。 “你走不走?”她语气里满是隐忍的怒气。 她还以为,像那人那样好性子的人,身边的朋友,应该都是跟哥哥这样的人,只是他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朋友?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明儿准备好礼物再来。”他收起手,笑着站起身来。 见好就收,这是他一贯的作风,虽然从头到尾,她每句话都说得很平静,但他知道,野猫就是野猫,逼急了就会挠你一脸血。 见他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公输冉只好暗骂一声无耻。 将长安哄睡着之后,公输冉直接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经过刚刚的事,今晚她可不敢让长安自己躺在那张小床上。 给孩子盖好被子之后,公输冉起身走到衣柜前,在一个包袱里面翻了翻,将放在里面的机关弩拿出来。 如今赵铁生不在,又刚刚搬到镇上,对面还住了那么一个人,这机关弩她就是睡觉也不能离身。 将机关弩放到枕头下,吹了灯,躺倒床上的那一刻,原本疲倦万分的公输冉却变得异常清醒。 也不知道赵铁生如今到了哪里,会不会想念……长安? 意识到自己是在想赵铁生,公输冉吓得连忙摇了摇自己的头,又怕动作太大吵醒孩子,连忙停住自己的动作不敢再动弹。 看来今天真是发生太多让她觉得疲惫的事了,她得快些睡觉,明儿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呢,听那红衣人临走时的意思,明儿他还会过来。 想到这里,公输冉就头疼,要是他带了另外一个人过来,那她该怎么办? 她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好在这一晚上长安异常的乖,让公输冉睡了个好觉。 “没白疼你。”公输冉醒来的时候,长安在旁边,睁着双眼看着她,不哭也不闹,公输冉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章 苏合香有请 刚把自己和长安收拾好,公输冉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院门就被人砸得“哐哐”作响。 “嫂子,嫂子,你起来了吗?”是十七的声音。 因为昨晚的事,公输冉不敢把孩子单独留在床上,只好抱着长安去开门。 “哎哟,小长安也醒了啊?”门刚一打开,十七就挤了进来,刚站稳就朝公输冉伸出手去,公输冉会意的将长安给十七。 “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公输冉不解的问,按理说,这么早十七应该在济世堂忙才是啊,这么早来敲自己家的门,就问了抱长安? 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吧? “是师娘让我过来的,说是请嫂子过去一趟。”十七抱了长安之后,注意力就全都放到长安身上去了。 要是往常不等公输冉开口,他早就把自己的来意说得清清楚楚,如今却是公输冉问一句,他答一句。 “你师娘可有说是什么事吗?”公输冉关了门,朝屋子里走去,正好十七来了,要是十七不忙的话,还能帮她看一会儿孩子。 “师娘说……师娘好像什么都没说,哎呀我不大记得了,嫂子去了就知道了。”十七有些含糊的说,当时他只记着要到公输冉家来,要见到长安,那里还顾得上苏合香叮嘱的是什么。 听十七这么说,公输冉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苏合香这么热情,公输冉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那嫂子,我……可不可以先带长安过去?”十七试探的问道,但看他那个样子,好像要是公输冉不答应,下一秒他就抱着长安冲出去。 “你路上仔细些,可别摔了。”公输冉虽然答应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嘞嫂子,我办事你尽管放心就是,那我们就先走了,嫂子你可快点儿过来啊,一会儿长安哭了可就不好了。”说完十七就抱着长安走了。 “他是谁?”刚一进屋,公输冉就被坐在桌旁悠闲地喝着茶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怎么又是你?”公输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反问道。 这人神出鬼没的,要是敌人,倒真的有些棘手呢。 “你昨儿不是嫌我没有带礼物吗,我昨晚回去之后,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觉得昨晚确实有些失礼,于是今儿一起就马上带着礼物过来赔不是了。”他指了指桌上。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公输冉这才见到桌上放着的盒子,还被人精心包装过。 哪有人大早上的用这种方式赔不是? “我倒是怀疑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了,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公输冉嗤笑道。 院门直到十七来敲门才被打开,而她和十七一直在院子里说话,要是他是之后进来的,她不可能没看到。 “怎么,你对我的事很好奇?”他又靠在桌上支着自己的下颔看着公输冉。 “是很好奇。”不在京城过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跑到这个穷乡僻壤里来,公输冉不好奇才怪呢。 只是她更想知道的是,他跟那人是什么关系,这次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人是不是也在这里? “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他朝她眨了眨眼,语气暧昧。 “问了你就会说?”公输冉不疾不徐的走到他对面坐下,认真的盯着他看。 忽的,他收回自己撑在桌子上的手,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道:“如果我心情好的话。”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迈步离开了屋子,这一次,他倒是大大方方的从大门口走出去。 望着桌上红衣男子留下的礼物,公输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去理会。 原本今儿她是不打算出门的,毕竟昨晚她见到了红衣男子,她还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在镇上,她不想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上街。 只是如今苏合香让十七过来请她,长安现在又已经被十七先抱走了,她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收拾好之后公输冉便出了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六月的天气,尽管只是早上,空气中也透着丝丝闷热,只是从自己家走到陆凛家门口,公输冉就已经出了不少的汗。 在门口站定,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公输冉舒了一口气,好在这一路上不曾遇到什么“故人”。 她抬起手正准备敲门,手还没碰到门板,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哎呀嫂子你可算来了,师娘见你这么久不来,正打算让我去催催你呢。”开门的人是十七。 见公输冉出现在门口,十七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不用再跑一趟,可以回去接着逗长安了。于是还不等公输冉回答他的话,十七就转身又朝屋子里跑去。 “师娘,师娘,嫂子来了。”他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毕竟长安如今在苏合香那里,要是十七不把苏合香交代的事情做好,苏合香是不会让他抱长安的。 而公输冉早就知道十七对长安的喜爱,见十七这样子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跟着十七进了屋。 “呀,妹妹可算来了。”见公输冉进屋,苏合香连忙起身就,顺手将自己抱着的长安递给一旁眼睛都看直了的十七。 “姐姐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公输冉也不客套,毕竟她才刚搬过来,家里好多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原本她今天是打算好好收拾一下家里的。 毕竟她是要在镇上住上好长一段时间的。 “来,先坐下喝杯茶。”苏合香倒没有直接回答公输冉的问题,而是拉过公输冉在桌旁坐下,给公输冉倒了一杯茶。 接过苏合香的茶,公输冉轻抿一口,然后又将茶放回桌上,朝十七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确定长安没有哭闹,这才放下心来,将视线收了回来。 “昨晚睡得好吗?”苏合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是却没有喝,只是将它放在一旁。 “一切都好,劳姐姐挂心了。”公输冉脸上挂着清浅的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一旁传来十七和竹见的嬉闹声,公输冉挂心自己的儿子,又往那边瞥了一眼。 “你俩别闹,仔细伤着长安。”许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苏合香朝着十七好竹见说了一句。十七和竹见应了一声,嬉闹声就弱了下去。 “姐姐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公输冉又问了一遍。 虽然知道苏合香对自己很是照顾,但样子大早上的就把自己喊过来,还是在自己搬到镇上的第二天,就为了问自己昨晚睡得好不好? 她这么疑问,苏合香倒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济世堂基本可以说是镇上最大的一家医馆,而陆凛一家在镇上也是颇有声望的人家。 自然,苏合香不用为生计发愁,每日有大把的时间任她消磨。但即使这样,苏合香在这个镇上也并没有什么能够交心的朋友。 如今公输冉来了,她只想着往后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伴了,于是一大早的就让十七把公输冉喊过来。只是等公输冉过来之后,苏合香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不太妥当。 毕竟公输冉才刚刚搬过来,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 “姐姐?”见苏合香有些走神,公输冉又喊了一声,若是苏合香没有什么要紧事,她还要回家去收拾东西呢。 还有,她得想办法从红衣男子嘴里套出他到这里的目的,还有,那个人究竟在不在镇上,如果不在,他以后会不会来? “啊……”公输冉这么一喊,苏合香好像才回过神来。“哦,妹妹吃过早饭了吗?要是每次就在我这儿吃了吧饿,吃完我带你到镇上熟悉熟悉。” 反正公输冉也刚到镇上,需要人带她熟悉熟悉镇上的各个地方。苏合香仔细的观察着公输冉脸上的表情。 只是公输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甚至连原先清浅的笑意都消失了,换成丝丝慌乱。 她在慌乱什么? “不用了姐姐。”公输冉连忙拒绝,她现在还不清楚那人究竟在不在镇上,那里有心思到处闲逛。 “我才刚搬过来,家里还有好多事没有打理呢,等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到时候还要劳烦姐姐带着我熟悉一下镇上的环境。”公输冉抬手将一丝落到面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原本苏合香吧公输冉喊过来也不是为了什么要紧事,如今公输冉这么一说,苏合香只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真是太欠考虑了。 今儿不过才是公输冉搬过来的第二天,她家里肯定也是一团乱,自己不但没有过去帮忙,反倒害得公输冉跑这么有一趟。 越想苏合香就越懊悔,她不是这样冲动无脑的人啊,怎么偏偏这件事就办成了这样呢? “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吧,妹妹在这里吃过早饭,我再跟你回去,帮你一起收拾收拾。”恢复了往常的理性,苏合香语气中带了几分歉疚。 她不管济世堂的事,也很少跟镇上的人来往,只是在第一眼见到公输冉的时候,苏合香就认定自己以前自己一定见过公输冉,因此初见的时候苏合香就把公输冉划为自己的故人了。 后来知道公输冉不可能是自己当年见到的那个人,苏合香又对公输冉的身份好奇起来。但不管如何,在她心里,公输冉始终跟其他人不一样。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顾之让 眼下他们住的小镇叫做云来镇,因小镇边上的云来山得名。 据说站在云来山上往下望,可以望见半山腰上云雾缭绕,只是云来山高耸入云峰,鲜有人真的登上山顶。 搬到云来镇这么久了,苏合香连半山腰都没有到过。 拒绝了苏合香让自己留下吃早饭的提议,公输冉又带着长安回到了自己家,回来之前,十七还问要不要他跟着公输冉回来,帮公输冉收拾屋子。 所有的提议都被公输冉给拒绝了,如今她只想带着长安回去,母子俩安安静静的待着,梳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再想一下以后的事。 自从赵铁生走之后,公输冉受觉得自己的生活受的影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赵铁生不在,公输冉甚至有些心烦意乱。 “长安乖,我们到家了。”公输冉抱着长安,用身子把门撞开。 “你回来了。”桌子旁坐着一袭红衣的人。他正悠闲地喝着茶,那姿态,悠闲得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公输冉,只不过是误入的客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了,公输冉没有前两次的惊讶,不疾不徐的走进屋里。 她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只是适应不代表纵容,这里是她家,她和长安的家,她绝不允许一个陌生人就这么随便的进入她的领地。 “你要是说自己不是贼我都不信了。”公输冉嗤笑道。院门在她进来之前依旧关得好好的,而他也好好的坐在屋里喝茶,想必只能是翻墙进来的了。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他依旧自顾自的喝着茶,没有抬眼看公输冉。 贼?如果他是贼的话,这天底下的贼怕都要没有活路了。 “你三番两次的闯进我家,究竟有什么意图?”起来到现在,公输冉都还没吃饭,刚刚又拒绝了苏合香的提议,如今她倒真是有些饿了。 虽然不清楚他三番两次这么潜入自己家的目的,但公输冉知道,他对自己和孩子都没什么坏心思,正是因为这样,公输冉才懒得同他计较。 毕竟她刚来,人生地不熟。 而长安还小,正是贪睡的年纪,今儿起得又早,刚刚还跟十七他们玩了那么久,公输冉进家门没多久,长安就睡了过去。 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公输冉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站起身来将长安送回房。等她出来的时候,那人依旧坐在桌子旁喝着茶。 “喂,你可以走了吧。”公输冉没好气的说,怕吵着孩子,她特意将声音压低了些,听起来倒是有一丝祈求的意味。 “苏钦。”他朝她扬了扬手里的茶杯,上次公输冉见到他和那人坐在一起时他朝她扬手中的酒杯一样。 “什么?”公输冉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叫苏钦。”他重复一遍。 “哦,管你叫什么,请你马上离开我家。”公输冉眉头微蹙,她才不在乎他叫什么名字,这些都与她无关不是吗? “公输冉。”蓦地,苏钦喊出她的名字,公输冉一时呆住,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前两次见面。俩人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而从昨天她搬来到现在,也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苏钦是从那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名字的。 “是我。”公输冉强装镇定,朝着苏钦冷哼一声。 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他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名字也说不定。公输冉在心里道。 只是这个理由太苍白,都没法说服她自己,这是云来镇,不是赵家村,这镇上认识她的人能有几个? “之让一直在找你。”苏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难得认真。 之让,顾之让,哥哥的朋友,京城顾家的大公子,公输冉曾经的未婚夫。 再听到这个名字,公输冉还是觉得像是有人拿着淬了剧毒的针,在她心尖刺了一下,疼得她一阵阵心颤。 那是在公输冉还没有及笄的时候,正值阳春三月,青城处处皆是难掩的春色。 那日原本是她和其他家的小姐约好了一起出游,路过花园的时候,公输冉见自家哥哥站在那里,不知在发什么呆。 她自幼同哥哥关系亲近,那天恰巧是哥哥从京城回来的日子,只不过原先娘亲说哥哥晚上才会到,而公输冉准备出门的时候,还不到正午。 他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公输冉甚至没有见到他的正脸,就朝他冲了过去。 这个家里,除了哥哥,谁身上会有那样出尘的气质。不夸张的说,整个青城,找不出比哥哥更优秀的人,公输冉坚信不疑。 惊讶于哥哥提前回来,既然他给自己这样的惊喜,那自己也要给他一个惊喜作为回礼才是,公输冉如是想着。 于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他的后背,他也伸出手来接住她,像以往公输冉无数次恶作剧那样。 成功的让他背着自己之后,公输冉连忙伸出手蒙住他的眼,不让她回头看自己。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只是多此一举,哥哥接住自己就证明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但公输冉还是乐此不疲。 “你猜我是谁,猜对了我就下来,要是猜错了,我就告诉爹娘,你欺负……不,我就把你写的字拿到青城里去卖,肯定会有许多小姐愿意买的。”公输冉原想说猜错了就告诉爹娘他欺负她。 后来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爹爹和娘亲从来没有信过自己这句话,在他们看来,自己不欺负哥哥就是好的了。 那人正要开口,公输冉又道:“你可想仔细了。” “冉儿,你怎么又胡闹了。”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公输冉僵在他背上。 这是哥哥的声音,那么,这个背着自己的人又是谁?公输冉吓得忘了有所动作。 “还不下来,都要及笄了,还这么胡闹。”公输砚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公输冉抱下来。 刚站稳,在那人转身的时候,公输冉几乎要瘫在公输砚身上,那时候公输冉脑海里只有一个词——惊为天人。 她以为,自家哥哥已经是世上最好的男儿了。 “之让,这是我妹妹,公输冉,她自幼淘气,让你见笑了。”公输砚先朝顾之让赔了个不是,而公输冉几乎是整个挂在他身上。 “冉儿,这是我在京城的朋友,你该喊顾哥哥,可不能淘气。”公输砚将公输冉推了推,让她站好,才朝公输冉介绍道。 “你没事吧。”顾之让朝公输冉笑了笑,公输冉只觉得青城的春色都不及他这一笑,仿佛置身于浓郁的花香中,公输冉只觉得晕晕乎乎,后面的事她都不是很记得了。 顾之让在青城住了大半年,几乎每一天,这其中有大半的时间,公输冉都跟他待在一块,当然,还有公输砚。 她及笄那天,顾之让送了她一块玉,说会娶她进门。 而后他回京,不久后果真上门提亲。 “冉儿,他会对你好的。”就连公输砚,也这么对她说。 之后公输家就开始为公输冉准备嫁妆,他们巴不得备下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用来嫁他们的明珠。公输冉也收了心,一针一线的绣起了嫁妆。 只是最后公输家遭了那样大的祸,那块玉也在那时丢失了,公输冉的嫁衣,最后也没能绣完。 如今人事已非,再听到这个名字,公输冉觉得恍如隔世。 哪里是觉得,本来就隔了一世。 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子边,扶着桌子做了下去,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之后,公输冉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苏钦。 “他也在这里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公输冉有些不自觉的紧张,她害怕听到苏钦的任何一个答案。 她希望顾之让在,又希望顾之让不在。 “他要是在这里,三番两次过来的就不会是我了。”苏钦耸了耸肩,毫不在乎的说道。 其实他没有告诉公输冉的是,如今的顾之让,根本就不知道公输冉在这里,他之所以会在这里,也跟苏钦没有半点关系。 又将自己对面的人细细打量了一遍,公输冉摇了摇头,喃喃道:“你跟他一点也不像。” 对面的苏钦,跟顾之让应该是朋友,但是他们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公输冉甚至不明白,顾之让怎么会有苏钦这样的朋友,苏钦总给她一种很痞的感觉。 而当年,她之所以会把苏钦错认为是自己的哥哥,就是因为他们太像了。这个像不管是外形看上去像,而是连两人身上的气质,都太过相似。 “像什么?”这回轮到苏钦不解了。顾之让订婚的时候,他不在京城,等他回来了,顾之让也没跟他提起过这件事,要不是公输冉失踪,苏钦猜想,只有等到喝喜酒那天自己才会知道。 “顾哥哥在哪里?”公输冉没有回答苏钦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一开始的时候,公输砚就要她喊顾之让“顾哥哥”,后来公输冉也就习惯了,即使俩人订了婚,她也依旧这么喊。 听到“顾哥哥”这三个字,苏钦甚至能想到公输冉依偎在顾之让怀里撒娇的模样,这让他莫名的有些难受。 他跟顾之让自幼一起长大,顾之让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公输冉跟顾之让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就比如,俩人都一样的冷淡。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青城公输家 这种冷淡,倒不是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的那种冷淡,相反,他们一样的待人和善,一样的好相处。 但是,如果你因为他们待你温柔就觉得他们待你跟其他人不同,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不只是待你这样的和善,就是对待路边的乞儿,他们也是这样。 在他们眼里,你同那些乞儿并没有多大差别。 看惯了顾之让对待京城里那些女子的态度,苏钦觉得,像极了如今公输冉对自己的态度。她不说讨厌你,她和言善语,但你就是觉得,你们之间始终隔着些什么。 “他不在这里。”苏钦也不瞒着公输冉,上次他到云来镇,倒真的是跟顾之让来找公输冉的,但这一次,他也只是偶然路过云来镇罢了。 上次找了许久,就连周围的几个村子都找过了,就是没有公输冉的下落。 “你一直住在镇上?”其实苏钦想问的是,公输冉是不是一直住在这周围,为什么上次他们没能找到她? 听到顾之让不在镇上的消息,公输冉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在就好,不在就好。 虽然公输冉觉得如今的自己跟顾之让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但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毕竟,那是她年少时心心念念的人啊。 “顾哥哥他……还会不会到这里来?”公输冉试探的问道,她甚至不敢去看苏钦,怕泄露自己的紧张。 除了找她,她想不到顾之让到这里来的理由,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找到她,没有,早一点找到她? 见公输冉对自己的问题一直避而不答,倒是连着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苏钦觉得,眼前的人,真是一点儿也不吃亏。 “如果我告诉他你在这里的话,要不了三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苏钦轻声笑道,他和顾之让在云来镇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公输冉,顾之让估计已经放弃这里了。 但是苏钦可以肯定,要是顾之让知道公输冉在这里,或许要不了三天,他就会出现在公输冉面前。 顾之让对这个未婚妻的在乎程度,倒是超出了苏钦的想象。 “不要。”公输冉几乎是将这两个字喊了出来,说完又朝自己房门看了一眼,确定长安没有被自己吵醒,才继续说道:“你不能告诉他。” 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请求,更多的是命令。说完公输冉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不太好,便瞥了一眼苏钦,这一瞥,正好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一双眼。 四目相对,公输冉才察觉到苏钦只不过是在逗她,要是苏钦想告诉顾之让的话,又何必等到现在,还要先知会自己一声?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苏钦就知晓了她的身份,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要告诉顾之让。 自古男婚女嫁,讲究的便是门当户对。在公输家还没有灭门之前,公输冉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和顾之让更登对的人儿了,可事到如今,公输冉也知道,自己和顾之让之间,隔了太多太多了。 “哦?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你可知道之让为了找你,耗费了多少精力?”苏钦的话带了几分质问的意思。 那日顾之让突然找自己喝酒,大醉之后告诉自己“今天本该是我跟冉儿的大喜之日”。只要一想起这一幕,苏钦都对公输冉充满好奇。 京城那么大,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像顾之让这样的人,不知道多少家姑娘惦记着。苏钦跟顾之让大小一起长大,从没见过他对那家姑娘上心。 唯独这个他没见过的公输冉,倒是让顾之让念念不忘。 “你不会告诉他的,你一定很讨厌我吧。”公输冉自嘲的说道。“他一直在找我,而我有了别人的孩子。” 对于顾之让的为人,公输冉毫不怀疑,他一定是找过自己的,只是为什么没有找到,公输冉不得而知。 没想到公输冉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苏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公输冉说得对,有那么几次,他是讨厌过公输冉的,在见到顾之让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在见到顾之让颓废得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时候。 那个时候,苏钦讨厌那个他从未见过的顾之让的未婚妻。 是她让天之骄子一般的顾之让跌下云端。 “你为什么这么说?”苏钦敛去那些“不正经”,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对于他的问题,公输冉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对着苏钦笑了笑,轻声道:“我还有事要忙,只要不要打扰我儿子睡觉,你自便。”说完公输冉就离开屋子往厨房去。 往常赵铁生在的时候,公输冉起来洗漱完就可以吃早饭,如今,所有事都得她亲力亲为。 整个对话下来,苏钦发现公输冉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自己。而他每个问题都给了公输冉答案。 “终究是只野猫。”望着公输冉消失在门口,苏钦站起身轻声呢喃,又看了一眼长安躺着的那个房间,摇了摇头便离开了公输冉家。 她说得对,他确实不会告诉顾之让公输冉在这里的消息,虽然如今顾之让还没有放弃打听公输冉的下落,但是他似乎已经将他自己的视线从云来镇挪开了。 如今公输冉就在云来镇,而顾之让的注意力不在这里,那么不管他再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公输冉,这样就够了。 就像公输冉说的,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她和顾之让就应该桥归桥路归路。 那日之后,苏钦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到公输冉家里来,许是知道公输冉并没有想要到京城找顾之让的想法,苏钦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公输冉身上。 而公输冉巴不得离苏钦远一点。 休息了两天之后,知道顾之让不在镇上,公输冉便放心的跟着苏合香到镇上四处转转。 既然她已经搬到了镇上,她就必须考虑以后的生活,这里可不比赵家村。 如今房子赵铁生早就准备好了,住的问题解决了,钱她也有一些,是赵铁生走的时候留给她的。 只不过那些钱要是在赵家村,估计够她过个三年五年,可这里是云来镇,每一粒米,都是要她自己去买的。 那些钱,顶多够她花一年,这还是在不带上长安的情况下。随着长安一天天长大,那些钱够撑半年公输冉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妹妹在想些什么呢?”苏合香的声音将公输冉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喊你好多声了,你都没有理我。”苏合香一边说一边逗着公输冉抱在膝上的长安。 “啊,没什么,姐姐叫我什么事?”回过神来的公输冉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说,妹妹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苏合香正襟危坐,不是平时那般随意。 她知道公输冉跟自己不一样,她有陆凛,吃穿不愁,自己的儿子又已经那么大了,苏合香要操心的不过就是今天的饭菜,明天的天气那些繁琐的小事。 而公输冉,一个女人家,还带了个这么小的孩子,想要在镇上生活下去,必定不能像自己这般悠闲。 可是苏合香又不忍心公输冉自己出去给别人干活,尤其是还要带上长安,光是想想苏合香就不能接受。 “以后?”公输冉重复道,刚才她想的不就是以后的日子吗。“想过一些。”公输冉含糊的答道。 “妹妹原是哪里人,不如,姐姐送你回去吧。”苏合香脱口而出。 她本就觉得公输冉这小山村里的人,又知道了公输冉当初是被卖到赵家村的,便想着或许将公输冉送回她原来的家会好一些。 这话一出,公输冉却没了言语,苏合香抬眸看了一眼公输冉,发现她有些恍惚,于是又试着喊了一声“妹妹”。 “我家只剩我自己了。”轻声说完这么一句话,公输冉就低下头去,专心的看着自己膝上的长安。 她还有长安。 即使隔了一世,再说出公输家只剩自己这种话,公输冉依旧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就像噩梦一样,一遍遍在自己眼前回放。 “我……”苏合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她还只当是赵铁生看着公输冉,不让公输冉离开,所以公输冉才一直留在这里,不回自己原来的家。 于是她想着如今赵铁生也走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公输冉送回去,到时候就算赵铁生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也拿公输冉买有办法。 苏合香始终觉得,一定是赵铁生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公输冉跟在他身边。 却没想到,最后她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妹妹方便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吗?”苏合香小心翼翼的问,她还是对自己印象里那位跟公输冉很是相像的妇人耿耿于怀。 她坚信一定有某种关系将两个人连接起来了。 “青城,公输家。”公输冉字字坚决的道。 她永远以自己是公输家的人为骄傲。 “青城?公输家?青城就一个公输家是吗?”苏合香突然激动起来。 对于这个姓,她还是有几分熟悉的,她就说自己怎么总觉得公输冉熟悉,原来她一直忽略了公输冉的名字。 “姐姐说笑了,青城就只有一个公输家。”公输冉毫不犹豫的说道。 公输家在青城是大家,即使是在其他地方,公输家也是名声在外的,怎么会有第二个公输家。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苏合香的往事 那就对了,苏合香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公输冉熟悉,那是因为在许多年前,她曾经见过一个长得跟公输冉差不多的人。 在青城公输家,在公输冉出生没多久的时候。 “姐姐是说,你见过我娘亲?”公输冉黛眉微颦,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云来镇济世堂的老板娘,在她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见过她的娘亲,公输冉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苏合香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说,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时候你估计跟现在的长安差不多大,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见着你。”苏合香望着前方,像是望着她儿时的回忆。 她自幼失了母亲,父亲是个游医,苏合香打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 约莫是她十二岁那年,跟着父亲到了青城,因为遇上一些事,当时父女俩过得很是窘迫,好在公输冉的父亲慷慨的接济了父女俩。 而苏合香的父亲,知道公输家的夫人生了孩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便主动提出要为公输夫人看病。 那是公输家已经为公输冉的母亲请过很多大夫了,其中不乏颇有名声的大夫,但公输夫人的身体都没什么起色。 公输冉的父亲怕拂了父女俩的脸面,于是便答应让苏合香的父亲给公输夫人看看,没想到在他的调理下,公输夫人的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如今隔了这么多年,苏合香再见到公输冉的时候,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并没有立即想出是在哪里见过。 “公输夫人她……”苏合香突然想到刚刚公输冉说的那些话,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即使是十七年前,公输家的富贵也是一般人家不能比的,怎么会说没就没呢,好端端的小姐也沦落到这一步。 “娘亲已经不在了。”公输冉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依旧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坐在公输冉对面的苏合香一时乱了心绪,现在她知道,公输冉经历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安慰公输冉了。 “我长得像我娘亲吗?”公输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苏合香。 那样的眼神,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污浊,就像她膝上抱着的长安一样,如果光是看这一双眼,苏合香绝对不敢相信公输冉经历过那么多。 许是提到公输夫人的原因吧,苏合香暗自想到。 “像,但好像又不那么像,太久了,我记不清了。”苏合香努力回想着公输夫人的模样,但许是见惯了公输冉的模样,她如今已经不能想起公输夫人的模样了。 只是她确定的是,公输冉比公输夫人多了一份坚忍。在她印象里,公输夫人因为身子不好,说话的声音也很轻,给她一种很柔弱的感觉。 而公输冉不一样,她只是看上去比较柔弱,经历了这么多她还能这么风轻云淡的跟自己说话,就足以证明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柔弱。 “以前也有人说我长得像娘亲,可是我觉得哥哥更像些,他长得比我还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公输冉,连忙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不好意思姐姐,我……” 她只是有些想娘亲了。 以前她总觉得哥哥更像娘亲,他跟娘亲好像也更亲近些,如今想来,果真是年少无知。公输家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的。 不然也不会……只剩她一个人。 “委屈你了。”苏合香握住公输冉的一只手,朝她笑了笑。“公输家对我有恩,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还在云来镇一天,就不会让你跟长安受委屈,” 知道一切后,苏合香突然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因为觉得公输冉眼熟而对她多加照顾。 当年虽然苏合香的父亲治好了公输夫人,但说到底,也是因为公输冉的父亲先朝他们父女俩伸出援手,说到底,公输家还是对她有恩的。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报恩的机会了,毕竟像公输家那样的大家,哪里需要自己做什么。如今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苏合香却宁愿没有。 她倒是宁愿公输家还好好的,公输冉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姐,永远不需要她的帮助。 “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公输冉也不推辞,如今她要在镇上生活,的确是很需要苏合香的帮助。 这些天,苏合香带着她在镇上到处走了走,对于镇上的地形,公输冉也差不多都摸清楚了,只是,她还是没有找到什么适合自己的工作。 俩人又闲话几句,眼看着该准备午饭了,苏合香这才离开公输冉家。 “长安乖,乖乖睡觉,娘亲很快就回来。”摸了摸躺在床上睡着了的长安的小脸,公输冉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这才离开里屋,准备做饭。 “看来你过得挺好啊。”再去厨房的半道上,公输冉听到院门出传来的声音。 回过头,苏钦正倚在门上,脸上是一贯的笑容,暧昧不明。公输冉连忙上前,一把将苏钦拉进院子里,探出头看外面有没有什么人,然后迅速将院门关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公输冉压低声音道。不是已经好几天不出现了吗,怎么突然又来了,这次还是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来的。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她不是寡妇,但性质上都差不多了,谁也不知道赵铁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邻居甚至不知道公输冉有没有丈夫,丈夫是谁。 要是苏钦多出现在她家门口几次,别的不说,就凭他这身衣服,想要人不注意都难,到时候,她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万一要是苏合香问起苏钦是谁,她又要怎么回答? “看你这么急着朝我冲过来,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我呢,看来是我会错意了?”苏钦调侃道。 要是顾之让知道自己此时正在调侃他费尽心力想要找的人,恐怕顾之让杀他的心都有了吧。 “你要是没事,就赶快离开。”对于苏钦的调侃,公输冉懒得理会。 既然知道自己跟顾之让已经没有可能会在一起了,她也不想跟顾之让的朋友扯上关系。 “我收到了之让的信……”苏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公输冉打断,“在哪……收到便收到,与我……无关。”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公输冉,连忙改了口。 而见她脸上的欢喜还没停留太久就换成了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苏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意外,让她留在顾之让身边也是不错的,有时候苏钦也觉得自己的那位兄弟好是好,但总归有些太过沉闷了,正好需要人给他一些活力。 如果,公输冉没有跟别人有了孩子的话。 “他在信里提到你了,你真的不想看?”苏钦继续引诱到。 他知道,在公输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顾之让的位置的, 而这一次,公输冉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开了。 “公输冉,你真的不关心之让如今过得怎么样吗?”苏钦朝公输冉去玩厨房的身影喊了一句,语气带了三分薄怒。 顾之让为了下落不明的公输冉,差点跟家里人闹翻,而公输冉呢,她有了别人的孩子,即使知道自己是顾之让的朋友这么久了,她也没有问过顾之让的近况。 走到厨房门口的公输冉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你不会想要我关心的,又何必到这里拿我消遣。”公输冉自嘲的说道。 如今苏钦对她,就像是对待街上的小猫小狗一样,闲着没事,便拿顾之让来消遣消遣她。而实际上,公输冉比谁都明白,苏钦不会让顾之让知道她在这里,更不会让她有机会见到顾之让。 “我几时拿你消遣?”苏钦站在原地,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他只是不希望顾之让因为公输冉毁了自己,只要不让顾之让找到公输冉,再过一段时间,他也有办法要顾之让淡忘这件事。 不过是未婚妻,在京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顾之让有未婚妻的事,只要顾之让自己放弃找公输冉,再加上时间一长,没人提起,总会有新的代替。 “你要是想让我见到顾哥哥,就不会等到今天。既然你不想让我见到他,又何必每次拿他说事。你放心吧,我们想的是一样的。”公输冉扶住一边的门框,深吸一口气。 “你不就是怕我去找他吗,不会的苏钦,你跟本就不清楚我跟他之间的事,这不是我去找他就能解决的事,你不必一直敲打我。”说完,公输冉就进了厨房,很快,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相撞的声音。 一开始她是想着去找顾之让,投进他怀里,诉说自己遭受的苦难。可重活一世,公输冉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她不能再拖着顾之让一起趟那些浑水,他就该一直干干净净的,让人光是看了就觉得舒服。 在公输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苏钦在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些。公输冉说的没错,虽然这次他留在云来镇是意外,但接近公输冉,却是预谋。 他想让她死了去找顾之让的心,不管软磨还是硬泡。 只是现在看看,公输冉似乎没存过这份心,她早就看穿了他。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告别 那日之后,苏钦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公输冉面前,许是他已经确定公输冉确实不会去找顾之让。 而最后公输冉找到了以前她卖手绢的那家绣坊,最后跟绣坊的老板说好,布料、绣线都由绣坊出,而公输冉则负责提供要绣的的花样以及把它们绣出来。 虽然可能这样下来,十幅绣品的收入还比不上卖掉一个小机关,但是在公输冉看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不希望自己的手艺暴露,毕竟她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在哪个角落看着她。 那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了,如果被那些人知道公输家的还有人活在世上,那她和长安都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刺。 “我还以为公输家的人,只会机关术。”不用抬头公输冉都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如今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面前的,除了苏钦,公输冉想不出其他人。 只是他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久到公输冉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云来镇了,谁知道他今儿又出现了。 “你是不是还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闲?”公输冉继续绣着手里的手绢,没有抬头看苏钦。 她一个人,又要做家务,还要照看长安,如今就是趁着长安睡着了她才有时间绣一会,她可不想因为苏钦浪费自己的时间。 “我可不闲。”苏钦走到公输冉面前,挡住了公输冉的光线,她以为光线变暗,公输冉没法刺绣就只能抬头看他。 而出乎他意料的事,即使在他的阴影里,公输冉依旧自顾自的绣着手上的东西,仿佛并没有受任何影响。 “是,你要忙着琢磨怎么悄悄进别人家里。”公输冉轻笑道。 如今她没有去找顾之让的心思,她也希望苏钦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特别是以这种方式,要是现在苏合香或十七突然进来,她该怎么解释。 见自己并没有成功让公输冉抬头看向自己,苏钦有些挫败,悻悻的站到一边,不再挡着公输冉。 这些天苏钦想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这样对公输冉似乎有些残忍。 关于公输家的事,顾之让曾经跟他说过一部分,但顾之让原本就对公输家突然被灭门的原因不是很清楚,又只对苏钦说了一部分。 所以如今苏钦知道的是,公输家只剩下公输冉一个人,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流落到这样一个小镇上,还带着一个孩子。 可以说顾之让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但上次公输冉说的话又不像是作假,这让苏钦百思不得其解。 从顾之让对公输冉的在乎程度,苏钦敢保证,即使是现在公输冉有了孩子,只要让顾之让找到她,只要她愿意,即使不能嫁给顾之让,她的生活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孩子的父亲呢?”苏钦突然问道。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小腹平平,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瘦弱,那时候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他买下了自己看上的那支簪子,苏钦一直记得这件事。 只是如今她的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也已经搬到镇上有一段日子了,苏钦都没有见到上次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难道她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才不去找顾之让的吗?那现在那个男人又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个问题,公输冉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苏钦。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与你何干?”只是瞥了苏钦一眼,公输冉就埋下头接着绣自己的东西了。 她一点也不想跟苏钦讨论这个问题,他是顾之让的朋友,他知道自己跟顾之让的关系,却要问她这样的问题。 这让公输冉很是不舒服。 认识公输冉这么久,苏钦见到的公输冉基本上都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苏钦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就好像在看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 “自然与我有关,我倒是要看看是怎样的男人,才值得你不去找之让,而是为他生孩子。”苏钦轻佻的说道,仿佛已经认定了公输冉之所以不去找顾之让就是因为长安的父亲。 将手中的绣品放回脚边的篮子里,公输冉站起身来,直接走到大门边,将原本开着的门开得更大了些。 “出去。”她将袖中的机关弩死死握住,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才吐出这两个字。 她虽然不知道苏钦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他跟顾之让交情匪浅,既然这样,他的身份也不会简单哪里去。 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拿自己袖中的机关弩对付苏钦,她知道自己不能动苏钦,也不一定能动得了苏钦。 只是他的这些话几乎是触及她的底线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就算是要为顾之让出头,也不该对她说这种话。 “我要回去了。”对于公输冉的态度,苏钦倒不是很在意,要是公输冉对他说的话毫无反应,这才真的让他生气。 “最好是别再出现在我家,特别是用这种方式。”公输冉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向苏钦。 她还是想不通,顾之让怎么会和苏钦是朋友,并且俩人关系还很好的样子,不然苏钦也不会为了顾之让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对我态度好一些,或许我会考虑带你回去找之让。”苏钦轻笑道,仿佛刚才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起身走到公输冉面前,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倒是想知道,公输冉到底想不想跟她回去。 “什么?”公输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钦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指就要离开自己家,回到对面那座宅子去了吗? 找之让?他是要会京城?他会那么好心带上她? “我说,你要是对我态度好一些,或许我会带你回去找你的顾哥哥。”苏钦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颇为认真的说道。 回去之后他就在想,在这个小镇上,公输冉自己带着孩子要怎么生活,好歹是顾之让那么在乎的人,苏钦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找顾之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会让一个已经有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去毁了顾之让的,即使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特别之处。 他这么问,不过就是想最后试探一下,要是公输冉欣然应允,那就不能怪他了。 “够了。”公输冉怒喝道。“你要是在闲得慌,就去找点事做,用不着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 她才不会相信苏钦的这些鬼话。 她自己都清楚,如今她只会拖累顾之让,他就不信苏钦会不知道这个,他就不信苏钦会眼看着自己毁了顾之让的生活。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转告顾哥哥,不要再找我了,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不送。”将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说完之后,公输冉转身朝长安睡着的那间房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心尖被人扎了一针,说出这些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彻底朝年少时的爱人告别了? 她的少女怀春,她的心心念念,她绣嫁衣的那段日子里一直想着的人,他该有更好的生活的,前提是,她不参与。 望着公输冉摇摇晃晃的朝那间房走去的背影,苏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顾之让应该不会想要见到公输冉被这么对待吧? 等公输冉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苏钦已经走了,还在桌上留下了一个信封。上次他拿来的礼物公输冉拆开来看过,就是公输冉的一张小像,画的是她和苏钦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后来那张小像在公输冉做饭的时候被扔进了灶膛里,连带着装礼物的盒子,如今苏钦又留下这么一个信封,公输冉都不想去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想到这些日子里苏钦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公输冉抓起桌上的信封就冲到厨房,将它们扔进灶膛里。 谁知道苏钦在里面又写了什么让她觉得难堪的话,她才不要看那些糟心的话。 这些天,苏合香时不时会来看看公输冉,然后旁敲侧击公输家发生的事,公输冉索性也都告诉她了,连带着自己在打听仇人下落的事。 而苏合香知道后表示会帮着公输冉打听。 等到公输冉准备晚饭的时候,那个信封依旧躺在灶膛里,精致的纸张沾上灰黑色的灰,那种感觉,让公输冉想到赵铁生。 他就像是那个精致的信封,但是却被扔进这么一个灶膛里,沾上了许多灰尘,让你看不清他原本的颜色。 就好像明珠蒙尘。 鬼使神差的,公输冉又将那个信封从灶膛里拿了出来,将上面的灰尘吹净之后,她才将信封打开。 还好当时灶膛里没有火。 在看到里面装的东西之后,公输冉感慨苏钦总算做了件有良心的事。 信封里装的是几张银票,还有一封信。 信里的大意是他回京城了,这些钱就当是他看在顾之让的面子上留给公输冉母子俩生活的,最后还警告告诉,不要想着去找顾之让,他会随时注意她这里的情况。 说到底,苏钦就是希望她不要出现在顾之让面前。 这封信是公输冉进房之后,苏钦留在桌上的。看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公输冉很好奇,要是当时她说求苏钦带她回京城,苏钦会怎么对她? 要是苏钦觉得她对顾之让还存有念想,会怎么对她?还有她的孩子?她是不是无意中逃过了一劫?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将军进城 七月流火。 就像是有人在空气中点了一把火一样,风吹过带来的都是热浪。 虽然只是清晨,但太阳早早地就爬了出来,公输冉一边拎着篮子挑选着一会儿午饭要做的菜,朝身边的儿子发问。 “长安中午想吃什么吃啊?”公输冉侧过头,看向背着手走在自己身侧的长安。 他身上的衣服,是公输冉一针一线给他做的。 年幼时娘亲也经常给自己做衣服什么的,只是那时候公输冉不明白,这种事,交给裁缝不就可以了吗。 娘亲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好,再加上她就是一个季节的衣服,也有好几身,一年下来,她的新衣服,要有十几二十身。 娘亲也只能给她做几身,她还不一定经常穿,又何苦这么麻烦呢。 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公输冉才明白,那只是她觉得麻烦罢了,娘亲做那些衣服的时候,心里肯定也是欢喜的。 就像是她在给长安做这些衣服鞋子的时候,心里满是欢喜,在看到长安将他们穿到身上时,她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娘亲做的我都喜欢吃。”长安仰着头看向公输冉,一张小脸满是笑意。 “真乖。”公输冉伸手捏了一把长安的脸,心满意足的道。 从赵铁生离开他们娘俩到如今,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这五年里,她带着长安,从云来镇搬到了这个小县城里。 五年前,苏钦离开云来镇的时候,给公输冉留了一笔钱,那笔钱对苏钦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对公输冉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 虽然那笔钱还不足以让她和长安未来的日子都衣食无忧,但起码公输冉不用担心要是哪天,她挣不到钱,自己和长安就会流落街头。 在长安两岁的时候,公输冉就带着他从云来镇搬到了这个小县城里。 在知道公输冉的身份和公输家发生的事之后,苏合香便提出要帮公输冉打听仇人的下落。 而早在三年前,苏合香就已经打听到了对方的下落。 只是钱和权是不分家的。 在吞下公输家那么大的家业之后,对方又勾结上官府,公输冉拿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但是没有关系,她可以等,哪怕是要等到长安长大,等到她白发苍苍,只要能报仇,公输冉都可以等。 后来公输冉就带着长安搬到了这个小县城里,她知道,自己必须一步一步走出去,结交到更多更有用的人。 在云来镇,来来往往的,难有什么大人物,要是一直待在那里,自己怕是永远都斗不过那些人。 虽然苏合香一家子极力挽留,但公输冉还是毅然决然的带着长安搬到了这里。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搬家之后,公输冉凭借着自己的手艺,也能让自己和长安吃饱穿暖,苏钦留给她的那笔钱,还剩大半。 当然,她也只能保证自己和长安吃饱穿暖,她知道如今在某些人眼里,公输家的人都已经死了,她要是太过招摇的话,只会给自己和长安引来杀身之祸。 “哟,这不是长安他娘吗,你也来买菜啊。”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挎着篮子走到公输冉身边。见到她,公输冉皱了皱眉。 “是啊,李嫂都买了什么啊。”即使心里不喜,公输冉还是耐着性子打招呼。 眼前这个被公输冉称作李嫂的女人,有一个跟长安差不多大的儿子,以前经常来找长安玩,最近倒是不怎么来了。 有时候公输冉上街买菜的时候,也会遇到李嫂,李嫂有时候会拉着她说几句话,这一来二去,两家虽然不住在一条街,但公输冉对这个李嫂,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长安他娘,你有没有听说大将军的军队进城的事啊?”李嫂故作神秘的对公输冉说道。她知道公输冉不经常上街,所以才故意这么跟公输冉说。 “啊?是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说说吧?”公输冉从善如流,佯装好奇的问道。 面上是一副因为李嫂的话万分好奇的模样,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赵铁生走了这么多年了,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该不会,真的死在战场上了吧? 长安小的时候,也会问公输冉,为什么别人都有爹爹,而他却没有? 每每这个时候,公输冉就告诉他,你有爹爹,他只是不在你身边而已,你爹爹是了不起的人,他要保护更多的人,所以不能陪着你。 后来长安就不再说自己没有爹爹,只是偶尔会问她,想不想爹爹。 “娘亲有长安就够了。”公输冉每次都这么回答他。 不是她一直在等赵铁生,只是长安,生得实在是太像他的父亲了,每次见到长安,公输冉都会想到赵铁生。 除了眼睛之外,公输冉在长安身上,找不到任何像自己的地方,即使是长安自小跟着她长大,性子也没有多像她小时候。 “呀,真是可惜了,那样难得的场面你居然错过了。啧啧……”李嫂叹了两口气,仿佛公输冉真的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场景,而她替公输冉惋惜。 “是吗?大将军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啊?”公输冉不解的问道。 这里既不是边疆,没有战事,离京城又还有十万八千里,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据说啊,他是在边疆打了胜仗,要进京面圣,路过我们这里,暂时歇脚,过不了几天就走了。”李嫂难得耐心的解释道。 “娘亲,我认得他。”一旁的长安突然开口道。 “嗯?认得谁,大将军吗?”公输冉侧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正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 “小孩子瞎说什么呢,你才多大点啊,怎么会认得什么大将军。”李嫂笑道,心里却想,长安这是疯了不成,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娘是怎么教的。 “长安,你是说你认得大将军?你几时见过他?”而公输冉却不像李嫂,只当长安是童言无忌,她知道,长安不会对她说谎,更不会说那些没有根据的话。 既然长安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说长安他娘,这就是小孩子的玩笑话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李嫂在一旁讥笑道。 这母子俩,莫不是疯了吧,一个敢说,一个还敢当真。 平日里李嫂就不是很喜欢公输冉,就因为她觉得公输冉是个寡妇,独自带着孩子。又生得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虽然看上去比谁都要清高,但指不定背地里勾引了多少男人,干了多少肮脏的事呢。 偏偏李嫂的儿子很喜欢长安,常常趁李嫂不注意跑到公输冉家找长安,最近被李嫂教训一顿之后才安分一些。 “我没有见过他。”长安接着说道,但是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前后的话有多矛盾,他朝着公输冉笑了笑,公输冉觉得他这样更像赵铁生了。 “看,我就说吧,长安连人家都没有见过,怎么会认得他呢?”李嫂又笑了起来。“长安啊,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乱说了,要是让大将军知道,你是要被拉去打屁股的。” 而公输冉没有在意李嫂的话,而是蹲到长安面前,继续柔声问道:“你既然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说你认得他啊?”不管怎样,公输冉都相信,长安不会对她说谎。 “那是因为长安自幼没爹……”李嫂抢在长安回答公输冉之前开了口。 她本来就有些看不惯公输冉,如今长安说他认得大将军,李嫂怎么能不慌张,她已经习惯了公输冉寡妇的身份了,要是果真如长安说的那样,大将军是他们认识的人…… 光是想想李嫂都觉得不能接受,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寡妇居然认识大将军,疯了吧。 后来长安说他没见过大将军的时候李嫂才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一个自己带着孩子的寡妇,怎么会认识什么大将军。 往常她就喜欢拿公输冉的身份说事,但是公输冉一直都不怎么在意,李嫂觉得自己就像是蓄满力气,然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又无力。 她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公输冉的机会,这一次也一样。 只是这次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觉得自己的嘴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我……我的嘴……”感受到一阵刺痛之后,李嫂连忙捂着嘴巴说道,她觉得自己一张嘴都麻了,到底是什么蜜蜂,这样子狠毒? 从始至终,李嫂都没有怀疑过公输冉,在她看来,公输冉就只是生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只是个绣花枕头,她可不认为公输冉有本事在离她那么远的地方伤害她。 “呀,李嫂你这是怎么了?”这时候,公输冉好像才注意到李嫂的不对劲,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李嫂面前。 “我……我的嘴……”李嫂含糊的重复道,她的脸实在是肿得太快了,才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说不出话了。 “啊?嘴?嘴怎么了?”公输冉似乎还有些疑惑,她伸出手,将李嫂捂着嘴的手拉下,这才露出李嫂那肿得跟猪大肠一样的嘴。公输冉甚至觉得李嫂的脸也在变肿。 “呀。”公输冉惊呼一声,连着后退好几步,退的时候还不忘拉上自己的儿子。 “李嫂你这嘴是怎么了,看来我以后说话得小心点啊,到时候连带着自己的脸都毁了就不好了。”说着公输冉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往常李嫂明里暗里的讽刺她,她也就不计较了,但今天,李嫂真的是触及她的底线了。 别说长安是有父亲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长安没有父亲了,李嫂也是做母亲的人,她不该当着长安的面说这种话,还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见到公输冉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避开自己,李嫂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骂公输冉两句,但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哎呀,李嫂你还是快去找大夫看看吧,你的脸都肿了,唉,以后说话可要小心啊。”公输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长安的解释 有的人就是白白生了一张嘴,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既然这样,她不介意教教他们,到底什么话不该说。 将袖中的东西收回去,公输冉有重新将自己刚刚放在地上的篮子拎起来,李嫂本来还想上前给公输冉一些教训的,但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也越来越肿,心里开始发毛。 再加上公输冉这么一喊,街上的人纷纷看向他们这里,只是李嫂的嘴实在是肿得厉害,连带着她的脸都肿了起来,街上并没有人认出她来。 发现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自己,李嫂也懒得再跟公输冉计较,连忙捡起地上的篮子一溜烟的跑了。 既然李嫂走了,看热闹的人只能将目光投向公输冉和长安,而公输冉就像是没事人一样,附身在长安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接着买自己的菜了。 关于大将军的事,母子俩也没有再讨论,长安只是安静的跟在自己娘亲身边,还乖巧的接过公输冉手上的篮子,拖着篮子继续跟着公输冉, 买完菜回到家,刚进家门,公输冉就把院门惯了,将自己的儿子拉进厨房,又不放心的探头望了望厨房外面,再三确认没有人之后,才压低声音开了口。 “长安,告诉娘亲,你为什么说,你认得他?”为了不误解长安的话,公输冉几乎是将长安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并没有说长安认得大将军。 “那是娘亲做的,我见过。”长安一脸骄傲的说,娘亲做的东西,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东西。 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在大将军身上出现? “大将军腰间的机关弩,那是娘亲做的。”长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双眼在厨房里四处搜寻着。 对于自己做机关的这些事,公输冉从来不避着长安,有时候甚至会教长安做一些简单的小机关,至于她自己的那把机关弩,长安也是见过的。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娘亲做的?”见长安四处打量,公输冉就知道他是想吃懂起了,于是走到柜子边,从柜子顶上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纸包。 将纸包打开之后,公输冉从里面取出一小块糕点递给长安。 这是长安最喜欢吃的糕点,但是因为太甜了些,平时公输冉都不怎么给长安吃。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长安就像是见到猎物的小兽,迫不及待的从公输冉手里接过。 但他并没有立即放进嘴里,只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然后抬头望向公输冉道:“那个就是娘亲做的。” 娘亲做的东西,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不会认错的。 只是长安越是这么肯定,公输冉就越是不解,按理说,对方是大将军,身上会有公输家的机关弩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她不知道贼人灭了机关弩之后,是不是断了公输家跟朝廷的联系,但是以前公输家每年除了制作其他攻城的武器之外,还会制作一小部分机关弩送过去。 一个大将军,身上有机关弩,公输冉并不觉得奇怪。只是长安笃定的语气让她不解。 以往公输家为朝廷制作武器的时候,公输冉都不曾参与其中,更别说动手做了。 如果非要说她做过又送到边疆去的,那就只有一个——赵铁生身上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公输冉更加迫切的想知道长安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机关弩是自己做的,长安到底有没有判断错? “那你告诉娘亲,为什么觉得那是娘亲做的,这世上会做机关弩的可不止娘亲一个。”公输冉将手中的纸包重新包好,又放回篮子里。 如果公输冉亲眼见到,她一定能认得出来,只是大将军进城的时候,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定很多,长安顶多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怎么就能肯定那是她做的呢? “娘亲告诉过长安,娘亲做的东西,会比寻常的要小一些。”长安迅速的说道,然后又低头看看了一样自己手上的糕点。 这倒是真的,这些小机关,公输冉都是给自己做的,公输冉的手又不比那些在战场上杀敌的将军,她追求的是小巧和方便。 所以每次做小机关时,只要没有特殊要求,公输冉都会把它们做得小巧一些,最起码要能让她藏在袖子里不被人发现。 而这些,公输冉在教长安的时候,都会告诉长安,连带着每个小机关的正常尺寸。 这么说的话,长安能认出来也不奇怪。 只是,那人真的是赵铁生? “你告诉娘亲,你昨儿出去玩,都做了什么?”公输冉在长安面前蹲下,一脸严肃的对长安说。 既然长安知道大将军进城,还能看出来人家腰间的机关弩是自己做的,那他一定离当时的军队很近,进到能让他发现大将军别在腰间的那把小巧的机关弩。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曾经离那些士兵那么近,还是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公输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填出来了。 刀剑无眼,要是那些士兵不小心伤到长安呢?看来她真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管教一下长安了。 “我……”长安支支吾吾的,“我听说大将军的军队进城了,就跑去看了,娘亲不是说爹爹也去了边疆吗。”说到后面,长安的声音就弱了下来。 娘亲是说爹爹去了边疆,可去边疆的人那么多,他居然会觉得爹爹也在那些人中。就算是爹爹在那些人中,他没见过爹爹,如何认得出来? 想到这些,长安就觉得自己做了蠢事,头埋得更低了。 听到长安说起爹爹,公输冉的紧张与生气都化作了心疼。不管长安再怎么懂事,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肯定也希望自己跟别人一样,有娘亲,也有爹爹。 或许,长安说的是对的呢。 或许,赵铁生也在这些人之中呢。公输冉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好孩子,快吃吧,明儿娘亲带你去看大将军好不好,我们问问他,认不认得长安的爹爹,好吗?”公输冉怜爱的摸了摸长安的头。 在或是不在,明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望着长安一直拿在手里的糕点,公输冉更觉得对不起长安,长安知道公输冉不想让他吃这些糕点,所以即使是公输冉主动给他的,在公输冉没有让他吃之前,他都不会动。 “我不想吃,娘亲,我以后都不喜欢吃这些了。”长安将糕点递到公输冉面前,有几分舍不得的说。 “那我们一会儿再吃。”公输冉接过长安手中的糕点,起身将糕点放进一个盘子里,又重新蹲下来温柔的哄道,有时候她放到希望长安跟其他孩子一样淘气。 听了公输冉的话,长安向前两步,缩进公输冉怀里。 “娘亲,爹爹会在那些人里面吗?”长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要是他的爹爹不在,那他跟娘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明儿长安跟娘亲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公输冉轻轻摸着他的头答道。 她也很想给长安一个肯定的回答,只是世事无常,她不敢说这样的话,万一,赵铁生已经战死沙场了呢? “娘亲不要难过,娘亲还有长安。”长安想起,自己都没有见过爹爹,见不到也没什么,可是娘亲等了爹爹这么多年,要是爹爹不在,娘亲会比自己更难过吧。 他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搂住公输冉。公输冉更觉心酸,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报不报仇都不重要了,只要看着长安一天天长大,她就满足了。 也因为这个,她总会想起赵铁生,如果他在,长安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一些? “娘亲只要有长安就够了,好了,长安快松开娘亲吧,娘亲给长安做好吃的,长安先回去,将娘亲昨儿教你的字再练一练,娘亲很快就做好了。”公输冉拍了拍长安的后背,将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 “好,娘亲有事就喊我。”长安朝着公输冉笑了笑,公输冉点了点头之后,他才离开厨房。 这些年里,不管生活过的怎么样,公输冉都会给长安买纸和笔,然后亲自教长安识文断字。长安如今还小,将他送进私塾公输冉也不放心。 再说了,公输冉并不觉得,自己来教长安,会比私塾的那些夫子差。 如今她每日的生活,就是买菜做饭,教长安诗书,绣绣花,然后时不时做个小巧的机关,通过一些地底下的渠道卖出去,供母子俩生活。 现在还没到中午,公输冉之所以要明天再去那些将士们落脚的地方看,是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一下自己。 要是明天真的见到了赵铁生,他能不能认出自己和长安?认出之后俩人又该说什么呢?想到赵铁生临走前发生的事,公输冉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又如果,赵铁生并不在那些将士中呢?如果那群将士中,没有人认得赵铁生,或者是,他们告诉她,赵铁生已经战死沙场,那她又该怎么面对长安?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公输冉都还没有做好去面对的准备,所以她才对长安说,明儿再去。 再说了,大军驻扎的地方,可不会是能允许她随便进出的地方,她得想一个合适的理由,明儿到了地方之后,那些人不会把她当做奸细,她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想到明天,公输冉就觉得有些紧张,她总觉得,明儿会发生什么。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逢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公输冉就带着长安往大军驻扎的地方走去。 早在昨天决定要来的时候,公输冉就已经打听好了大军驻扎的地方。其实根本就不用刻意打听,出门随便抓个人疑问,对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 像大将军得胜归来经过的这种大事,已经足够这座城里的人说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娘亲。”望着不远处的帐篷,长安突然停了下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也许爹爹还没回来呢。” 昨儿公输冉说今天带他来找爹爹,长安就高兴了很久,但之后他又想了很久,要是爹爹没有在这群人里面,娘亲会不会很难过。 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子了,他知道上战场杀敌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什么事死亡,反正他从小就没有见过爹爹,但是娘亲不一样,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不希望自己的娘亲难过。 “前面就是大军驻扎的地方了。”公输冉蹲下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看到了长安眼里的慌乱。“别怕,娘亲会保护长安的,我们就去问一问。”公输冉抱了抱长安。 她知道,长安什么都懂,他一定也想到了某些自己想到的问题吧,所以才会在到了接近大军驻扎的地方之后想要退却。 “娘亲,你还有长安。”半晌之后,长安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坚定地对公输冉说。 看到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公输冉轻声笑笑:“娘亲只要有长安就够了。”就算是赵铁生再也不回来,那也没有关系的。 说完,公输冉又重新站起身来,牵着公输冉一步一步朝前面走去。 “什么人?”在刚接近营地的时候,就由两个士兵拦住了公输冉和长安的去路。 他们用自己手中的长矛指向公输冉,而长安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挺身站到了公输冉的面前,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倒是把公输冉吓得不轻。 “你们不要吓到我娘亲。”五岁的孩子,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士兵仿佛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一时有些愣住。 “长安,听话。”公输冉连忙把长安拉回自己身后,生怕那两个士兵的长矛伤到长安。 “我是这附近的百姓,听闻大将军的军队京城,今儿特意来看看各位军爷的风光的。”公输冉陪笑道,人都是爱听好话的。 听她这么一说,两位士兵的长矛倒是没有放下来,只是往回收了收。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料她也翻不出什么巨浪。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回去吧。”见公输冉衣服柔柔弱弱的模样,又自己带着一个孩子,其中年长些的士兵动了恻隐之心,将长矛收了回去。 见到带着孩子的公输冉,他就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妻儿,于是也凶不起来了。 “打扰各位军爷了,只是我想跟各位军爷打听些事。”公输冉仍旧挂着温婉的笑,俨然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这里的事是你能打听的吗,还不快走。”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厉声喝道,这军队里的事,那里是能够对外面说的。公输冉说要打听事情,这不明摆着不安好心吗。 那位年长的士兵瞪了他一眼,对公输冉道:“你要打听什么?说来听听。” 有他这句话,公输冉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位年长的士兵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儿如今怎么样了。 “是这样的,我这孩子的父亲,打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去了边疆,我今儿就是想过来问问,有没有那位军爷认得我孩子的父亲。”公输冉说道最后,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而长安以为自家娘亲是因为找爹爹才觉得难过,于是开始自责起来。 “娘亲你不要难过,长安不要爹爹了,长安只要娘亲,我们回去吧。”长安扯了扯公输冉的衣袖,紧张地说道。 都是他不好,找什么爹爹嘛,这些年没有爹爹,他和娘亲不也过得好好的嘛,现在倒好,爹爹都还没有找到,倒先惹得娘亲难过起来。 “出什么事了?”公输冉正打算低头看看长安,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满是威严的声音。 太过耳熟的声音,让公输冉忘了下一个动作,呆呆的楞在原地。 “将军。”拦住公输冉的士兵齐声道,说着还朝公输冉身后行了一个礼,而公输冉只觉得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一直不敢转过身去。 “发生了什么?”略微不悦的声音。公输冉还是站在原地不敢回头,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害怕。 “这位姑娘想来跟我们打听她孩子的父亲。”那个年长的士兵先开口道。 将公输冉楞在原地不敢动弹,他心里越发可怜公输冉和她的孩子,大将军来了就将她吓成这样,她还有勇气到这里找自己的丈夫,真是难为她了。 “那是我娘亲做的。”只听得长安说了这么一句,公输冉手里牵着的小手就挣脱开了去,她甚至能听到长安朝他后面跑去的脚步声。 “长安。”公输冉连忙转过身,一张脸被吓得苍白。 只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她那颗心才算是放了回去。 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赵铁生就站在那里,脸庞坚毅,身着盔甲,腰间挂着佩剑……还有,那把他离开之前,她送他的机关弩。 长安说得没错,那的确是她亲手做的。 而挣脱她的手跑向赵铁生的长安,此时就站在赵铁生面前,指着赵铁生腰间的机关弩,一脸兴奋。 望着眼前的孩子和不远处的女人,萧瑾枫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就好像,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他们一样。 其实早在公输冉被拦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里,只是他很好奇,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在听到公输冉是来找孩子的父亲的时候,萧瑾枫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莫名的难受。 后来听到那个孩子说“我不要爹爹”的时候,他的心一紧,连忙出声打断。怎么可以不要爹爹呢?虽然萧瑾枫自己都不知道,别人要不要爹爹,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回来了。”鬼使神差的,公输冉脱口而出,就像以前无数个中午,赵铁生采药回来,她都会这么对他说。 只是她这句话一出,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赵铁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的,即使有的时候,赵铁生被她气得跳脚,也从来不会用那种冷淡的眼神看她。 他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公输冉连忙上前,拉着长安后退了两步,然后急匆匆的说道:“我改天再来问。”说完公输冉拉着长安就想离开。 那不是赵铁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赵铁生,认识到这一点的公输冉有些心慌,赵铁生不会认不出她的。 只是如果不是赵铁生,他又是谁?难不成这天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被公输冉拉着的长安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就说那个机关弩是娘亲做的,只是娘亲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娘亲,你抓疼我了。”长安小声的抗议。公输冉连忙将自己拉着长安的手松了松,她真是昏了头,才会这么对长安。 “是娘亲不好,我们马上回去。”公输冉小声安慰道。 “站住。”她刚拉着长安经过赵铁生的身边,还没走过去,他就开口说道,清冷的声音满是威严,不过公输冉却没有理会,仍旧自顾自的往前走。 她会站住才怪,她想过各种重逢的场景,但是她唯独没有想过,等她再次站到赵铁生面前的时候,他会忘了她。 又或者,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赵铁生,他们只是长得相像罢了。 萧瑾枫没想到那女人胆子这么大,他都说了站住,她还一个劲的往前走,还拽着那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都快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他给两个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兵会意,连忙上前拦住母子二人。 “将军说了站住没有听到吗?”两个士兵用长矛拦住公输冉的去路,公输冉只好停了下来,她昨天的预感果然没错。 “你们不要吓着我娘亲。”长安还想站到公输冉面前,却被公输冉早一步拉到身后。 “长安,娘亲没有事,听话。”说着,公输冉蹲下身来,在长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是她忘了,她的这些耳语,怎么逃得过身后那个男人的耳朵。 两个士兵用长矛避着公输冉往回走,走到萧瑾枫的面前,公输冉在他面前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不知将军还有何事?” 如果刚刚她没听错的话,那两个士兵是这么叫他的。 “你为何要走?”他斜睨了他一眼,原本质问的话,出口倒是带上了几分责备的语气。明明他听到的是,她是来打听孩子的父亲的,怎么一见了他就要离开? 还有,最开始的时候,她的那句“你回来了”,他听得真真切切,就是因为太过熟悉,萧瑾枫才会失了神,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突然变了脸色,一把将他面前的孩子拉过去,转身就想离开。 见到她和孩子离开的身影,萧瑾枫一下子就慌了神,连忙喊出那声“站住”,他就差直接伸出手拉住她了。只是萧瑾枫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不过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吗?”公输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卑不亢的倒到。 离这么近,她能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赵铁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铁生已经不认得她了。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逢不相识 家中有事?萧瑾枫自然不会相信她这个蹩脚的理由。 只是如今他倒是不想跟她计较这么多,他对她藏在身后的那个孩子更有兴趣。刚刚那个孩子可是指着他腰间的那把机关弩说是他娘亲做的。 他上前一步,里公输冉更近了些,而长安见状,连忙从公输冉身后跑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你不要吓到我娘亲。”长安不满的说道,他才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吓到娘亲的,那就不是什么好人。 望着自己面前小小的人儿,萧瑾枫不自觉的笑了笑。他知道,要想让她自己把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只有这样,这个小家伙才会主动站到他面前。 “娘亲没事,长安听话。”公输冉想把长安往自己身后拉,只是这一次,长安却一点也不配合她,不管她怎么拉,长安都一直挡在她面前。 对面的男人突然蹲下身去,身后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公输冉心都提起来了,她将袖中的机关弩紧紧握着,要是他敢对长安怎么样,她就一定会和他拼命。 此时公输冉已然忘了,这个蹲在长安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真是长安一直心心念念的爹爹。 “你叫什么名字?”萧瑾枫摸了摸自己面前这个孩子的头,不自觉的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许多。 “公输仇。”长安答道。 娘亲说过,要是外人问起自己叫什么,就要回答“公输仇”这三个字。 “公输仇?”萧瑾枫重复道,他明明听到刚才她喊的是“长安”。“那长安是谁?”萧瑾枫又接着问道。 见自己面前的人这么和善,又想起他身上带着娘亲做的机关弩,长安的防备顿时弱了许多。“长安是娘亲和爹爹喊的。” 其实并不然,熟悉的人还是会喊他长安的。 “那我以后便叫你长安吧。”萧瑾枫说着站了起来。 他这句话刚说完,公输冉身后的士兵差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人家刚刚说,“长安”是娘亲和爹爹喊的,他们的大将军就说以后就喊“长安”。 人家本来就是来找爹的,他们大将军这话,怎么有种上赶着想当别人爹的感觉。莫不是见人家娘亲生得好看,所以…… 两个士兵识趣的低下头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这么喜怒无常的大将军,估计能扒了他们的皮。 听了萧瑾枫的话,公输冉也是一愣,直直的看向萧瑾枫,要不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迷茫,公输冉几乎要以为之前都是他的恶作剧,他其实是记得自己的,只是想开一个玩笑。 只是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公输冉就知道,那不是赵铁生看自己的眼神,眼前的人,是长安的父亲,却不是赵铁生。 “这是你做的?”站起身来之后,萧瑾枫连忙将自己腰间机关弩接下来,递到公输冉面前。 这个机关弩一直被他带在身边,有时候萧瑾枫也会觉得,这东西于自己好像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它拿下来。 好像,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能离身。 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机关弩,公输冉有些失神,机关弩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圆滑,不像是经常使用,倒像是经常拿在手上把玩留下的。 他一定也很爱护这把机关弩吧?只是为什么他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呢,一时间,公输冉竟觉得有些难受。 她是在期待些什么? “就是我娘亲做的,我认得。”不等公输冉回答,夹在两人中间的长安就开口说道。刚刚娘亲只是叮嘱他不要再提爹爹的事,并没有说不能说机关弩的事。 这本来就是他的娘亲做的啊,长安以自己的娘亲为荣。 “长安。”公输冉连忙开口喝道,“你不听娘亲的话了吗?”公输冉看了长安一眼,又将长安往自己身后拉。 原本不想躲到公输冉身后的长安,经公输冉那么一说,只好乖乖的站到公输冉身后,不再说话。 “是。”既然长安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否认。 “你们先下去吧。”萧瑾枫对公输冉身后的那两个士兵说道,两个士兵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公输冉以为她还会再问什么关于机关弩的事,只是两个士兵离开之后,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刚刚说,你是来找人的?”萧瑾枫不愿说,她是来找孩子的父亲,也不愿说,她是来找自己的丈夫的。 “只是误会罢了,民女这就回去。”公输冉微微低下头,将姿态放得很低。这样的转变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如今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 “误会?这么说你不找人了?”萧瑾枫挑了挑眉,其实他倒是很好奇,她要找的人,如今在哪里,自己是否见过。 “不找了。”公输冉说这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长安握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些。她要怎么告诉长安,眼前这个人,就是你爹爹,只是,他不认得我了,也不会认得你。 这些话太残忍了,还不如就让长安觉得,自己的爹爹不知道在哪里,这样他好歹还有个希望。 如今往日赵家村的村医,摇身一变,变成了得胜归来的大将军,而她什么都不了解,绝对不能贸然开口。 “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萧瑾枫心里一紧,就好像自己是被抛弃了一样。 “将军如果没有其他事,民女就先回去了。”公输冉平复好自己的心绪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萧瑾枫,只是这一次,她眼里再也没有那种柔情,只是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的心里只剩下长安跟报仇两件事,赵铁生回不回来,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记着他,只是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罢了。 “你叫什么?”萧瑾枫开口问道,他总觉得眼前站着的人熟悉,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再加上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萧瑾枫就是再觉得熟悉也不好冒犯。 只是问一个名字,应该不算冒犯吧? “公输冉。”公输冉愣了愣,最后还是如实相告,反正他已经不记得她这个人了,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区别呢。 “公输冉。”萧瑾枫又重复一遍,她叫公输冉,那个孩子叫做公输仇,这么说来,孩子是跟着她姓? “你住哪里?”萧瑾枫又接着问道,只是这一次,公输冉没有立即回答他,眉间轻轻蹙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派人送你回去。”萧瑾枫补充道。 不是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面对她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点紧张。只是他将这种紧张掩饰的很好,他可是将军,上阵杀敌都没有怕过,却在一个弱女子面前觉得紧张,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大将军的威严怕是要大打折扣了。只是萧瑾枫不知道的是,刚刚他说要叫那个孩子长安的时候,就已经让他的手下吃了一惊了。 “有劳将军费心了,民女自己可以回去,民女告退。”公输冉朝着他行了个礼,也不等萧瑾枫发话,就拉着长安转身离开了。 “娘亲,为什么不问问大将军爹爹在哪?”牵着长安走出十多步之后,长安突然问道。 刚刚娘亲在他耳边告诉他,不可以再提要找爹爹的事,可是他分明觉得那个大将军是很好的人,要是问问他,说不定就能知道爹爹的消息呢。 “长安乖,娘亲一定会带长安找到爹爹的。”公输冉停下脚步,摸了摸长安的头。 以前公输冉总觉得,只要找到赵铁生,不管自己跟赵铁生的关系如何,赵铁生都一定不会不要长安,可是如今她一点儿都不确定了。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如今也不是当年赵家村的那个村医了,他是手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高高在上。 而自己和长安,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对孤儿寡母。 如果她说,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是长安的父亲,会有几个人相信,估计一个人都不会有,世人只不过会觉得她是在攀龙附凤。 最主要的是,想不起自己的赵铁生,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和长安,他会不会也觉得,长安不是他的孩子,而自己,只是一个骗子。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她宁愿长安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爹爹,也不要长安被自己的爹爹怀疑。 “娘亲还有长安。”虽然长安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在他心里,娘亲才是最重要的,比找爹爹还重要。 听着俩人的对话,看着俩人逐渐走远的身影,萧瑾枫只觉得像是有上千只蚂蚁在自己心上爬来爬去,奇痒难忍。 刚刚公输冉在长安耳边说的话,他一字不落的都听清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见到自己,公输冉会说“你回来了”,她的语气太过熟稔,那一刻他差一点要答“我回来了”。 只是随后公输冉很快改了口,还告诉长安不要再提找爹爹的事。还有,为什么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机关弩,是出自她的手。 看她的样子,如果不是长安已经承认了,估计她还会矢口否认。她很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 目送母子二人离开,萧瑾枫叫来心腹,吩咐了几句之后,让人给他准备了一身日常的衣服,看来,他有必要再去看看公输冉母子俩。 言情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晚饭 但黑暗笼罩整座城的时候,空气中的燥热也散去许多,公输冉一边在厨房里忙活着晚上的晚饭,一边朝另一间屋子里的长安喊道:“长安,快来帮娘亲。” 她一边说一边将锅里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其实她哪里需要长安帮忙,她只是想要见到长安在自己跟前罢了。 往常他这么一喊,长安都会跑进厨房,有时候帮公输冉拿碗筷,有时候帮公输冉短一盘菜只是今天,公输冉喊了之后,长安却没有立即跑过来。 就在她以为长安出什么事了的时候,长安的声音从堂屋里传过来。 “娘亲,你可以自己端过来吗?我现在走不开。”长安的声音听上去比早上开心了许多。 从大军驻扎的地方回来之后,长安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公输冉买了他最爱吃的糕点她都没有看一眼,即使这样,长安还一直安慰公输冉。 这让公输冉更觉得愧疚,如今听到长安的声音有活力多了,公输冉也不计较他到底来不来了,反正她本来就不需要长安帮什么忙。 “天黑了,不可以出去哦,娘亲做好饭了,你快别玩了,洗手准备吃饭了。”公输冉又不放心的叮嘱道。 她手上的动作更麻利了些。 等到公输冉将炒好的菜端进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长安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长安在公输冉的指导下做出的各种小机关。 这些都不是让公输冉惊讶的事,最主要的是,长安的身边,坐着白日里他们见到的大将军,也就是已经忘了自己的赵铁生。 长安拿着一个小机关,一本正经的向赵铁生介绍着,而赵铁生坐在长安身边,听得很是认真的模样。 这……赵铁生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要是赵铁生对长安不利,这有多危险。她真是太粗心了。 “娘亲。”长安一抬头瞥见自家娘亲端着两个盘子站在门口,连忙将自己手上的小机关放下,从凳子上下来,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进篮子里。 他说的太认真,都忘了娘亲说的要吃饭了的事,娘亲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都收起来吧,该吃饭了。”公输冉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端着菜进了屋。“民女见过将军。”公输冉只是朝赵铁生问了个好,然后无奈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盘子,示意自己没法行礼。 等长安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下去之后,公输冉才将自己手上的菜放到桌上。 “长安年纪还小,如有得罪,还望将军多多包涵。”公输冉略带歉意的说。她还是没法把眼前的人当做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 “他很乖。”他答道,言简意赅,还真是赵铁生的作风,只是以前,他从来不会这么对自己,公输冉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连忙别过头去。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送将军了。”公输冉开始下逐客令,“长安,快洗了手来帮娘亲。” 左右不能相认,公输冉不希望如今长安跟赵铁生又过多的接触。说完那些话之后,公输冉又转身回厨房,只是这一次,她在厨房多待了一会儿,一直到洗完手的长安走进厨房。 “娘亲。”长安怯生生的喊了一句,他不知道刚刚他是不是惹娘亲不开心了。 “嗯,长安拿着碗,娘亲端着剩下的菜,我们走吧。”公输冉倒是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将两个碗递给长安。 将娘亲没有不高兴,长安也跟着笑起来,他接过公输冉手中的碗,看了一眼之后道:“娘亲,还少一个。” 大将军还坐在那里呢,娘亲怎么只拿了两个碗? “什么?”听了长安的话,公输冉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话都说得那么明显了,赵铁生还没有走?“拿两个就够了。”公输冉笑道。她可不想留赵铁生吃饭。 于是母子俩又端着菜回到堂屋,果不其然,赵铁生还坐在桌子边,半点没动,公输冉有些无力,人家现在可是大将军,她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赶他走吧。 “将军还没走?”公输冉有些惊讶的说道。“我这里尽是粗茶淡饭,不敢怠慢将军。” 所以你赶快走吧。 “粗茶淡饭在边疆也算是奢望。”萧瑾枫面不改色的答道,他在心里为自己的厚脸皮感到惊讶,这还是他吗? 他这么一说,是明摆着不会走了,公输冉一时语塞。 边疆是苦寒之地,也不知道这些年赵铁生在那个地方是怎么过的,公输冉一时心软,也不再赶他,转身道厨房里又拿了一副碗筷。 将盛好的饭递给赵铁生,公输冉心里满是感慨,上一次她这么给他盛饭,那时候长安还没有出生呢。 如今……不提也罢。 “有劳了。”接过公输冉盛好的饭,萧瑾枫道了一句谢。 吃饭的过程中,公输冉的注意力全都在长安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萧瑾枫一直在看她,或者说,萧瑾枫一直在看他们母子俩。 “娘亲,长安不想吃青菜。”长安瘪了瘪嘴,不满的嘟囔道。 “不行,你不是说娘亲做的你都喜欢吃吗?”公输冉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 “你看,大将军也不喜欢吃青菜。”长安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兴奋地说道,他一直在观察大将军,结果长安发现,大将军没有动过那盘青菜。 “胡说,大将军喜欢吃的,不信你问他?”公输冉突然笑了笑。赵铁生的确不是很喜欢吃青菜,只是公输冉倒想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在孩子面前,会不会说自己不喜欢吃青菜。 得了娘亲的命令,长安连忙看向右手边的大将军。问道:“大将军也不喜欢吃青菜对吧,您一口都没有动呢。” 听了长安的话,公输冉差点没笑出声,问就问呗,干嘛还把事实说出来,公输冉敢打赌,长安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我喜欢吃。”果不其然,被问到的大将军,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看到了吧,所以你就乖乖吃饭。”公输冉憋着笑说道。 见大将军都吃了,长安就知道这菜自己是非吃不可了,于是苦着脸见公输冉给他夹的青菜都吃了。 吃过饭,长安帮着公输冉收拾桌子,而萧瑾枫依旧端坐在原地一副大爷的模样,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帮着公输冉收拾东西的。 只是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堂堂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要帮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收拾桌子,最后只好作罢。 将东西受尽厨房之后,公输冉就将就在厨房里将碗洗了,她实在不想去面对这么一个陌生的赵铁生。 只是,对方好歹是大将军,她不能这么冷着他,于是公输冉让长安过去看着,要是大将军走了,马上来告诉自己。 结果,一直到她洗完碗,长安都没有过来。无奈,公输冉只好硬着头皮回了那间赵铁生在的屋子。 “呀,我还以为将军已经走了呢?”她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祈祷眼前的人赶快离开。 “我叫萧瑾枫。”萧瑾枫脱口而出。他看得出来公输冉对他的态度很是敷衍,从一开始,她就在赶自己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这样的态度,萧瑾枫没法动怒,听到公输冉一口一个将军的喊他,他甚至有些别扭。 明知道公输冉没有胆子喊他的名字,但他还是想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原来,是叫萧瑾枫啊,倒是比赵铁生好听多了呢。公输冉下意识的笑了笑。所以赵铁生……不,现在应该是萧瑾枫,他已经想起了他的过去,然后将有自己的那段日子给忘了,是吗? 如今,他们算是两清了吧? “天色不早了,萧将军请回吧。”公输冉走向长安,长安靠着萧瑾枫,已经睡了过去。她没有将长安叫醒,而是直接一把将长安抱起,往长安的房里走去。 不管是赵铁生还是萧瑾枫,以后,两人都不该再有牵扯,长安是她的孩子,她自己的。 只是公输冉没想到,等她从长安房里出来,萧瑾枫依旧坐在那里,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公输冉不禁有些生气。 他如今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事,已经忘了自己,这么晚了,她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他还不走,到底是何居心? “天色不早了,萧将军……” “跟我进京吧。”不等告诉重复,萧瑾枫连忙说道。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带公输冉一起进京,只是他觉得,如果公输冉不跟他一起走,以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进京两个字,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得公输冉生疼。 五年前,苏钦想方设法的打消她进京的念头,五年后,萧瑾枫说要她一起进京,可是,他都不记得她是谁了。 “我不去。”公输冉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些年来苏钦是不是会派人到公输冉生活的地方看看,确定她的确没有想进京的心思。 如今眼前的人再不是那个只对她温柔的赵铁生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最重要的是,他不记得她了。 如果她就这么跟着萧瑾枫进京,这算什么?进京之后,她一定会遇到苏钦和顾之让,到时候她该怎么面对那些人。公输冉想都不敢想。 只是,或许呢,已经五年了,连带着她怀孕的时候一起算,已经六年了,或许,顾之让早就成亲生子了。 兴许就算再见到自己,顾之让也认不出来了吧,就算认出来,也回不到年少了啊。 天子脚下,报仇的的机会也会多些。 那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如今在公输冉眼里,远比不上长安和报仇重要。一时间,公输冉犹豫起来。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章 生病 见公输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自己,萧瑾枫也觉得自己说的话过于孟浪,他二话不说就邀请公输冉跟他一起进京,在公输冉看来,一定觉得他在侮辱她吧。 “我的意思是,你以机关师的身份随我进京,而不是……”而不是一个将军半道上带回来的女人。 “长安做的那些都是你教他的吗?”萧瑾枫又接着问道。 “是。”公输冉倒到,心里开始动摇,如果就如萧瑾枫所说,她以机关师的身份跟着萧瑾枫进京,到时候她跟萧瑾枫就不会扯上什么关系,也就没有人能将长安从她手上抢走。 到时候,她能重振公输家的名声,顺便为公输家枉死的人报仇。 想到这里,公输冉其实已经在计划进京之后的事了。 “他很有天分。进京之后,我可以帮你们,相信你也不希望长安一辈子在这里生活吧。”萧瑾枫循循善诱。 只要能说动公输冉跟他进京。他已经无所谓用什么手段,开什么条件了,有时候萧瑾枫甚至想,如果公输冉不愿意,他就强行将她带走,到了京城之后再说。 “你错了。我希望长安一直这样安稳的在这里生活。”公输冉睨了一眼赵铁生,不屑的说道。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和长安就这么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简简单单,安安稳稳。 只是不可以,公输家大仇未报,她活得越是安稳,内心就越是不安。 “只是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不早了,萧将军请回吧。”公输冉侧身让到一边,给萧瑾枫让出一条路来。 虽然他不知道萧瑾枫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邀请自己一起进京的,但是不管萧瑾枫有什么目的,只要不伤害到长安,她不介意跟他合作。 既然公输冉这么说,萧瑾枫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公输冉一口就应下,如今公输冉说了会考虑,那是再好不过了。 实在不行,他就强行把她带走…… “三天之后,我就离开,你若是愿意进京,那就收拾好东西,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萧瑾枫就离开了公输冉家。 明月高悬,躺在床上的公输冉却一直睡不着,这些年她都要习惯这样子平静的生活了,没想到长安的父亲,最后竟是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管这次她跟不跟萧瑾枫进京,她的安稳日子都不会再有了。 三日后,母子俩跟着萧瑾枫,坐上了去往京城的马车。 “娘亲,我们要去哪啊?”坐在马车里的长安时不时朝外面张望,他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呢。 “去京城。”公输冉觉得有些头疼,于是便闭上双眼靠着马车内壁休息。 “是去找爹爹吗?”长安放下小窗上的帘子,随口问道。如果不是去找爹爹,娘亲为什么要带着他搬家,还是搬去那么远的地方。 听到长安的话,公输冉闭着的双眼猛的睁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长安。 “长安,到娘亲身边来。”公输冉朝着长安招了招手,长安听话,小心翼翼的走到公输冉身边坐下。公输冉伸手将他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以后找爹爹的话,不可以再说了,听到没有。”公输冉严肃地说道,进京之后,长安的身份势必会引起注意,如果长安一直嚷着要找爹爹,到时候,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 到时候要是萧家不愿承认长安那还好办,大不了她就带着长安离开京城,怕就怕萧家想要长安,只想要长安。 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将长安从自己身边带走的。 “娘亲,我们不找爹爹了是吗?”长安靠在公输冉怀里,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 “长安是想要娘亲还是想要爹爹?”虽然知道很残忍,但公输冉还是要跟长安说清楚。以免以后生出更多事端。 片刻的沉默之后,长安才答道:“长安要娘亲。” 他不可以两个都要吗? “那如果进京之后,别人问起长安的爹爹,长安要怎么回答?”公输冉觉得自己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她实在不想这样逼迫长安。 “长安,没有爹爹。”像是做了很大决定,长安终于吐出这几个字。 这些年来,也有很多人这么说他,但是每次他都记得娘亲说的爹爹是个大英雄,如今娘亲却要他说出这样的话,小小的人儿似乎知道了什么叫难过。 “对不起长安。”头越来越疼,公输冉无力地吐出这五个字。她只是想保护长安,她只是不想长安被抢走。 “娘亲还有长安。”长安伸出自己的小手想要去抱公输冉,无意中却碰到公输冉烫得厉害的脸,长安被吓了一跳,等他再看公输冉的时候,发现公输冉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连忙从座位上下来,掀开车帘对外面大喊:“快停车,我娘亲晕倒了……” 等公输冉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趴在她身边睡着的长安,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公输冉自己的自己在叮嘱长安一些事情,她记得自己头疼欲裂,后来的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了?”清冽的声音在她上方,公输冉抬起头,发现萧瑾枫坐在自己对面悠闲地喝着茶。看样子她还躺在马车里,萧瑾枫的马车里。 “长安,长安。”公输冉没有立即回答萧瑾枫的问题,而是先叫醒一旁的长安。她轻轻摇了两下之后,长安终于醒了过来。 “娘亲。”将公输冉已经醒了,长安欣喜的叫了一声,并不站起来,而是伸手去探公输冉的额头,之后笑道:“娘亲已经不烫了。” 刚刚大将军告诉他,娘亲不烫了就是好了。 “傻孩子,你快起来。”公输冉先坐了起来,她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公输冉伸出手去拉长安。 只是长安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了,脚已经麻了,公输冉刚醒也没什么力气,一时间竟拉不动一个五岁的孩子。 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掀开,公输冉就想下来将长安抱起来,只是长安惦记着自家娘亲,连忙叫道:“娘亲不可以下来,长安可以自己起来。” 他这么一喊,公输冉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 “长安乖,慢慢起来,娘亲不动。”公输冉知道长安只是脚麻,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只是她看了一眼在对面喝茶的萧瑾枫,他是瞎的吗,为什么要让长安一个姿势维持这么久啊? “我说了他不听。”像是看穿公输冉心中所想一样,萧瑾枫解释道。 一开始有士兵来跟他说公输冉昏倒的事,他就立即过去看了,只是军队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就没有给公输冉休息的地方,无奈他只好将公输冉带回自己的马车。 毕竟他的马车跟一般的马车比起来,还是好上很多的。 既然把公输冉带过来的,就不能把长安自己留在哪里,长安过来以后,倒是也不哭闹,只是一直跪在公输冉榻前,守着公输冉。 期间他也劝过好多次,可长安根本就不理会他。 对违抗军令的士兵,他有的是惩治的招数,但是对于不听话的长安,他却是束手无策。没办法,他只好一直在一边陪长安说话。 没想到长安一颗心全在他娘亲身上,任萧瑾枫说得口干舌燥,长安也没有回他几句。萧瑾枫觉得这是自己话最多的一天了,偏偏对方还不领情。 他就这么一直说,一直到擦干趴在公输冉身边睡过去,他才有机会喝杯茶润润嗓子,只是他这一杯茶还没喝完,公输冉就醒了过来。 然后她就叫醒了刚睡过去的长安,顺便用这种责备的眼神看着自己。萧瑾枫觉得自己这个冤大头真是……不说也罢。 受不了公输冉的目光,萧瑾枫只好放下刚喝了两口的茶,上前一把将长安抱起,然后坐回原位,细心地帮长安揉着腿。 他的动作惊呆了公输冉,公输冉暗骂自己愚蠢,怎么老是分不清赵铁生和萧瑾枫。眼前这个人,是萧瑾枫,是哪个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不是赵铁生,不是可以让她耍小性子的人。 她刚刚就是还把他当做赵铁生,才会那样跟他说话。公输冉只觉得自己又做了蠢事。看来她得时时提醒自己,眼前的人,叫做萧瑾枫。 “好些了吗?”萧瑾枫倒是没有注意到公输冉,只是专心的帮长安揉着腿,低着头轻声问道,语气里是难得的温柔。 要是现在有人掀开萧瑾枫的车帘,一定不会相信,那个抱着孩子,一脸温柔的男人是他们那个杀伐果敢的大将军。 “好了。”长安咯咯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萧瑾枫不解的问道,而长安没有回答,倒是一把从萧瑾枫腿上下来,走到公输冉身边,将薄毯给公输冉盖好。 “大将军说,娘亲生病了,娘亲要盖好被子。”长安故作老成地说。 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公输冉忍不住笑出声。“好啦,辛苦长安的。”她伸出手去捏了捏长安的脸。 “难道出发之前,自己身子不舒服不会说吗?”这次不等公输冉问,萧瑾枫就抢先开口道。 他这么一说,公输冉就不好再问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好略带歉意的说道:“劳烦萧将军了。” “无碍。”萧瑾枫吐出这两个字,又接着喝自己的茶,他刚刚实在是跟长安说了太多话了。现在虽然公输冉和长安都在他面前,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还要劳烦将军让赶车的将士停一下车,我和长安马上回去。”这是萧瑾枫的马车,她可不想一路上都跟萧瑾枫坐同一辆马车。 而萧瑾枫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喝自己的茶。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理取闹 见萧瑾枫不理会自己,公输冉又喊了一声“将军”,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萧瑾枫打断。 “在你好全之前就坐这一辆马车,我可不想来来回回折腾。”萧瑾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公输冉又何必这么躲着他。 虽然军队里有大夫,但是萧瑾枫不想要他们给公输冉看病,所以能给公输冉看病的就只剩赵铁生了。要是如了公输冉的远让她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到时候,等到萧瑾枫在给公输冉诊脉的时候,是要她到萧瑾枫这里来,还是要萧瑾枫过去呢? “折腾?不会的。”公输冉信誓旦旦的说。“如今我已经醒了,不会再有劳烦将军的地方了。”最让学艺不精,但她好歹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好吗。 虽然公输冉一直提醒自己,面前的人是萧瑾枫,不是赵铁生,但有些习惯她一时也改不过来,一不小心,他就会在萧瑾枫面前自称我,好在萧瑾枫并没有很在意。 “醒了就安静些,长安刚睡着你就把他喊醒了,你或许该让他睡一会。”说完,萧瑾枫就阖上双眸,不再理会公输冉。 果然,一提到长安,公输冉就安静下来了。等她回过头来看的时候,长安已经坐在她身边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调整好坐姿,将长安的头靠在自己腿上,然后将长安给自己盖上的薄毯盖到长安身上。 有时候,公输冉会想,如果没有长安,她只靠仇恨活着,会变成什么模样?长安是老天爷赐给她的宝。 “睡着了?”萧瑾枫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压低声音问道。公输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很在乎你。”萧瑾枫想着反正今儿他已经说了那么多话了,就不在乎多说两句了,而公输冉却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 如果他是赵铁生,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公输冉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但他是萧瑾枫,他突然这么多话,公输冉就不能不奇怪了。 “他哭了吗?”公输冉懒得理会萧瑾枫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低下头去看向正在熟睡的长安。她刚醒的时候,长安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她知道,自己儿子不是爱哭的人,这次哭了,想必自己把他吓坏了吧。 “他没有哭。”萧瑾枫如实答道,长安只是快哭了,但却一直憋着眼泪。 没有哭?公输冉又想到长安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公输冉更觉得心疼,如果不是睡着了,长安是不是就会一直憋着不哭? “长安的父亲呢?”萧瑾枫突然问道。 沉默。 “他在哪里?或许我可以帮你找他。”萧瑾枫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违心。 依旧是沉默。 “是你教他说的?”萧瑾枫继续追问,他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公输冉和长安的时候,母子俩是去找长安的父亲的,这么说来,长安的父亲也去了边疆? “说什么?”终于,公输冉抬头,不解的问道。 他的这些问题,要她怎么回答,说长安的父亲就在自己的面前坐着吗?恐怕这话连萧瑾枫自己也不信吧。 “说他没有爹爹。”萧瑾枫一字一句道。 他一直记得刚刚长安对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那种语气,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更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 那是萧瑾枫认识公输冉到现在,第一次觉得公输冉残忍。 明明前些天,她还带着长安去找爹爹,怎么今儿就成了“我没有爹爹”呢? 听到长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瑾枫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只是他也不明白,长安有没有爹爹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长安没有爹爹,以后请你不要问他这样的问题了。”公输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掀起车帘对赶车的人喊道:“停车,快停车,听到没有,快停车。” 她从来没有想过,长安第一次说这句话,面对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长安对着自己的爹爹说:我没有爹爹。光是想想,公输冉就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昏厥。 怎么可以,萧瑾枫怎么能这么残忍? “你要做什么?”见公输冉发疯一样的喊停车,萧瑾枫连忙上前将她拉回来。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惹着公输冉了。 他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这么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她反而大发脾气,这算哪门子事? “长安还在睡觉,你会吵到他的。”萧瑾枫将公输冉拉回座位做好,又搬出长安来。只是这次公输冉没有听他的,反而直接摇醒了长安。 “娘亲?”长安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看着公输冉,公输冉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是她不好,一心想着报仇,却让长安受这样的委屈,要是以后长安知道萧瑾枫就是他的爹爹,他该有多难过? “长安,走,娘亲带你离开这里。”公输冉现在只想里萧瑾枫远远地。 “娘亲不要哭。”长安伸出手去擦公输冉脸上的泪,他刚刚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娘亲在哭。 “公输冉,你就不能让孩子好好睡个觉么?”萧瑾枫言语间带了三分怒意,他原本还以为公输冉是个好母亲,如今降到她因为自己的脾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吵醒长安,萧瑾枫不禁有些失望。 话音刚落,公输冉连忙回过头来看向萧瑾枫,眼里满是恨意。 “你简直就是恶魔。”公输冉望着萧瑾枫,一字一句道,她眼里的恨,仿佛随时都会喷薄而出。萧瑾枫楞在原地。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恨,他自问认识他们母子俩到现在,一直都是对他们照顾有加,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公输冉的事啊。 她眼里的恨从何而来? 就因为自己问了长安他父亲的下落?他也是出于好心想多了解一些长安的事,看自己能不能帮他找到他的爹爹。 萧瑾枫承认自己想帮长安找爹是假,但是想多了解长安总该是真的吧。 “莫名其妙。”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萧瑾枫就离开了自己的马车。见到他从马车里出来,一众将领连忙围上来。 “将军,您怎么出来了?” “前面就有个小镇,我们可以在那里歇一晚上再赶路。” “将军……” “滚。”萧瑾枫将在公输冉那里受的气全都撒在这些可怜的将领身上。 从马车换到马背上,萧瑾枫一直在想让公输冉发脾气的原因,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想出来。 进京是公输冉自愿的,他给公输冉单独安排了马车,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马车豪华舒适,但也不算差吧? 之后公输冉发热,为了方便照顾她,他还把公输冉接到自己马车里,她睡得倒是好,他却要一直陪着长安。 好不容易公输冉醒了,先是责怪他没有看好长安,之后有这样大发脾气……而从头到尾,萧瑾枫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是即使公输冉这么无理取闹,萧瑾枫依旧没法对她发脾气,所以他宁愿自己离开马车也不想让公输冉从他的马车上下来。 “娘亲,你怎么哭了?”萧瑾枫下车之后,马车里就只剩公输冉和长安两个人了,既然萧瑾枫走了,公输冉也不再想着离开马车这件事。 “对不起长安,是娘亲对不起你。”公输冉还在小声的啜泣,而长安依旧不知道自己的娘亲为什么哭。 他只是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娘亲就成了这样。难道是大将军趁自己睡着了所以欺负娘亲吗? 一想到萧瑾枫问了长安那样的话,公输冉就觉得对不起长安。虽然这件事长安和萧瑾枫两个人都不知情,但是公输冉就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长安想去京城吗?”公输冉突然想起,进京这件事,她从来没有问过长安愿不愿意,她只是单方面告诉长安,我们要搬去京城了。 这是她第一次问长安这个问题。 “长安只要跟着娘亲。”长安伸手将公输冉的眼泪擦干,又缩进公输冉怀里。 “告诉娘亲你,你喜欢萧瑾枫……我是说,长安喜欢那个大将军吗?”公输冉试探的问道。 她怀里的长安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如果有一天,长安只能在大将军和娘亲之间选一个,长安该怎么选?”公输冉忍不住接着问道。 她觉得自从知道萧瑾枫就是赵铁生之后,就变得异常敏感,她生怕哪一天萧瑾枫知道长安是他的孩子之后就会将长安从她身边抢走。 只要一见到萧瑾枫,公输冉就会幻想有那么一天,她就忍不住想对萧瑾枫发脾气,希望他离自己远远地,离长安远远地。 “嗯?”长安疑惑的看向公输冉,娘亲怎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呢?虽然他觉得大将军人很好,但怎么能跟娘亲相提并论呢? “长安只要跟娘亲在一块。”长安埋头在公输冉怀里蹭了蹭。 得到这个回答,公输冉舒心的笑了笑。她伸手将毯子拉上来,盖在自己和长安身上。“听话,你乖乖睡一会。”公输冉摸着长安的脑袋轻声哄道。 “娘亲一会叫醒我。”说完长安就窝在公输冉怀里睡着了。 天色渐晚,一直在赶路的军队也慢慢听了下来。车帘再次被掀开,萧瑾枫的脸又出现在公输冉面前。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下车 车帘被掀开,公输冉警惕的望着外面的萧瑾枫,想到刚刚的事,自觉有些不好意思。 即使她无数次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可以容忍她耍小性子的赵铁生,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大将军萧瑾枫,但是公输冉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尤其是涉及到长安的时候。 “下车。”萧瑾枫瞥了一眼公输冉,面无表情,公输冉看不出他是不是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下车?莫不是萧瑾枫因为刚刚的事,不想带她进京了,所以要把她和长安丢在半道上?身为一个大将军,萧瑾枫那么小气? 一边盯着马车外的萧瑾枫看,公输冉一边暗自腹诽道。 要是萧瑾枫真的把他和长安丢在这里,那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那个,萧将军,刚刚……”公输冉试图解释,毕竟敌我力量太过悬殊,她最擅长的不就是适时地示弱吗。 “我说了,下车。”萧瑾枫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女人怎么就听不懂他的话呢。 马车里,长安靠在公输冉怀里睡得正香,将萧瑾枫态度坚决,公输冉想解释些什么,又怕吵醒长安,萧瑾枫那句话说得没错,不管怎样,长安都是最无辜的。 “把长安给我。”见公输冉看着长安迟迟不动,萧瑾枫这才发现长安还在睡觉,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吵醒长安,毕竟之前长安已经被吵醒那么多次了。 “什么?”公输冉小声喊道,要不是顾及到长安还在睡觉,她可能早就跳起来了。 她承认站在现在萧瑾枫的角度来看,刚刚她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但是萧瑾枫也没必要这么狠吧,他们都走了这么久了,天都黑了,这里是哪里,她一无所知。 要半路扔下她就算了,把长安给他又算哪门子事? “我说,把长安给我,还是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把他抱下车?”萧瑾枫抱着手站在马车边,朝车上的公输冉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其实萧瑾枫是在决定带上公输冉和长安之后才坐的马车,在此之前,他都是骑马,跟将士们一起风餐露宿。 “下车做什么?”公输冉大着胆子问道。 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赵铁生,如果要说萧瑾枫是赵铁生的话,他更像是前世的赵铁生,公输冉对他有一丝丝的害怕。 她也说不清这种害怕从何而来,以前她就像是捏住了赵铁生的的命门,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赵铁生心里的地位。 是的,她知道的,她知道不管她怎么闹,最后赵铁生都会敞开怀抱,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而如今面对萧瑾枫的时候,公输冉说不出这种感觉,他们之间明明发生了那么多牵扯不清的事,如今却都绝口不提。 应该说,绝口不提的人只有她,萧瑾枫已经不记得她了。 “天色已晚,还是你想在马车上过夜”萧瑾枫抱着手看向马车里欲言又止的公输冉。 看起来她好像有些什么话要说,但是她又一直不开口,是他太严肃了吗? 这一次,公输冉没有再说话,只是费力的将长安抱起,小心翼翼地将他交给站在马车外面的萧瑾枫。 “你小心一点,别吵醒他。”公输冉将声音压到最低。 接过长安,萧瑾枫又看了一眼还在马车上的公输冉,许是因为高烧刚退,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看上去还是十分虚弱。 “你自己能下来吗?”萧瑾枫抱着长安,虽然心里有几分担忧,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早上上车没多久公输冉就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刚刚又和萧瑾枫闹成那样,这么算来,她从出发开始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醒来之后她就浑身绵软无力,刚刚抱长安公输冉几乎是将吃奶的力气都是上了, 现在她确实是没多少力气。 只是萧瑾枫这么一说,公输冉就是没有力气也不能说出来。 “我一切都好,不劳将军费心了。”公输冉轻轻一笑,扶着车舆慢慢往下走。她扶着车舆的手因为用力指尖泛白,双腿也在不自觉的发抖。 越是这样,公输冉就越想快些下了马车,毕竟长安如今还在萧瑾枫手上,如此想着,公输冉注意力反倒不在自己脚下,一脚踩空向前倾去。 那一瞬间公输冉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要是倒下来的是长安,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上前接住长安,就算是接不住她也会自己先倒下做长安的垫子。 就算倒下去的不是长安,而是其他人,公输冉也会下意识的向前扶一把,只是如今倒下去的是她自己,她一时间竟忘了有所动作。 完了,摔这一跤,要是再耽误萧瑾枫大军的行程,他估计真的要把她和长安扔在半路了。公输冉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倒下之后会发生的一系坏事。 不是想象中坚硬冰冷的地面,她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她似乎能闻到隐隐约约的药香味,那样的熟悉让她鼻头一酸。 在长安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赵铁生最喜欢从后面将她保住,然后将脑袋搁在她的头顶或是肩上轻轻摩挲着,而一双手,则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小心翼翼而又充满爱意。 早在公输冉说完不劳费心的时候,萧瑾枫就将长安暂时交给自己的随从,只是他才刚转过头来,就见到公输冉朝这边倒来。 这女人真是……自己身子什么情况难道她自己感觉不到吗?说一声需要帮忙又不会要她的命。 看着自己怀里略微受到惊吓的公输冉,她的眼里映着他的影子,萧瑾枫觉得这双眼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是早就刻在他的脑子里一样。 他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你没事吧?”难得公输冉安静的离他这么近,萧瑾枫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了些。话音刚落,公输冉就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一样,挣扎着想要推开萧瑾枫。 只是论力气,公输冉那里是萧瑾枫的对手,更何况她现在病还没好全,萧瑾枫就是一只手搂着她她也挣不脱。 “你快松开我。”公输冉眼神闪躲,言语中有几分慌乱。萧瑾枫那样语气让她想到了赵铁生,这让她觉得害怕。 现在萧瑾枫和她之间,就像是五年前她和顾之让那样,中间隔着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她什么都不怕,就怕有人将长安从她身边抢走。 “我松开了你能站好吗?”萧瑾枫并没有理会公输冉,她的挣扎在他看来,微不足道,他都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摁住她的手。 听了萧瑾枫的话,公输冉顿时安静下来,倒不是她觉得萧瑾枫说得多有道理,只是她突然想到,长安呢? 车停下来之后,萧瑾枫掀开车帘就让她把长安给他,刚刚接过长安的是他,现在搂着她的还是他,那长安呢? “长安呢?”公输冉忽的抬头看向萧瑾枫,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质问。如今机关弩就在她袖子里,要是萧瑾枫敢对长安不利,公输冉已经做好跟他拼命的准备了。 不知道为什么,公输冉总是觉得萧瑾枫一定会对自己、对长安不利。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的根据是什么。 “我已经先让人把他先抱进客栈里面休息了,你要是安静一些,我就带你去见他。”萧瑾枫难得的解释道。 “客栈?”公输冉重复道,她倒是没有再挣扎,只是有些无力地靠在萧瑾枫身上。 鬼知道她怎么就突然发起烧来。 经萧瑾枫这么一说,她才冷静下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俩人就这么站在人家客栈门口。 许是经过公输冉刚刚那么一闹,客栈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只是谁也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更别提会有人上前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士兵过来将马车赶到一边去,门口就只剩下公输冉和萧瑾枫俩人。 煞是惹眼。 自从再次见到萧瑾枫,公输冉就觉得自己情绪总是失控,在此之前,不管是被卖进赵家村,还是她独自带着长安生活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她只是,有点害怕过了头,长安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就是当年公输冉为什么想将孩子留给赵铁生的原因,她知道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孩子在她身边,那就一定会是她的软肋。 而报仇的路上,有软肋是最为致命的。 “我带你进去。”见公输冉久久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瑾枫也懒得去猜,一把将公输冉打横抱起,就往客栈里面走去。 身子突然凌空,惊得公输冉一把搂住萧瑾枫的脖子,本来想说些什么,萧瑾枫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你要是觉得你自己也能走进去我就放你下来,见不到长安别怪我。”萧瑾枫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公输冉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几天的接触,萧瑾枫算是看出来了,能让公输冉改变主意的,就只有长安或者是关于长安的事。萧瑾枫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庆幸。 要不是有长安,这一路他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威胁”公输冉。 将想说的话都咽回去之后,公输冉狠狠地瞪了萧瑾枫一眼,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瞪的人,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敢的大将军,于是连忙将头低下,不去看萧瑾枫。 忍耐,一定要忍耐。公输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道。 她还要靠着萧瑾枫带她进京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自己的小性子就毁掉自己所有的计划。 “我要见我儿子。”公输冉依旧不抬头看萧瑾枫,只是埋首低声道。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循循善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公输冉总觉得萧瑾枫身上有一股药香,就像五年前她在赵铁生身上闻到的那种味道一样。 只是,如今的萧瑾枫,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了,又没有受伤,他身上怎么会有药香呢? 大抵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公输冉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进了客栈,立马就有士兵上来给萧瑾枫带路,一直到上了楼,进了房,萧瑾枫才把公输冉放了下来。 “我儿子呢?”脚刚落地,公输冉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环顾一下房里,并没有发现长安的身影。不是说好带她来见长安的吗? “我儿子在哪里?”见萧瑾枫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公输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输冉?”萧瑾枫试探的喊了一声。 确定公输冉可以自己站稳之后,萧瑾枫就松开手了。 这个女人,心里是不是除了自己的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做什么?”公输冉防备的看着萧瑾枫,声音骤然变得清冷。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恍惚间,公输冉以为萧瑾枫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不过透过萧瑾枫的双眼,公输冉还是看到了丝丝不确定,就是啊,要是萧瑾枫真的想起些什么,怎么会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跟她说话。 “将军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将军今儿是第一次见到我?”公输冉抬眸,对上萧瑾枫的双眼,那双原先她最喜欢的眼眸,如今里面映着的还是她的脸庞。 只是,却没有了那份深情。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萧瑾枫话里有几分无奈,他就不信公输冉真的不明白他在问什么,只是她选择了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但公输冉越是这样,萧瑾枫就越想知道,自己从前跟公输冉究竟认不认识?如果不认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他可不是见了谁都会觉得熟悉。 还有那把机关弩,公输冉也承认了那是她亲手做的,萧瑾枫之所以一直没有问公输冉为什么她做的机关弩会在自己身上,就是因为他知道,凭自己如今跟公输冉的关系,他就是问了,公输冉也不会如实回答。 就像现在他问她的这个问题一样。 那如果,他的直觉没有错,自己跟公输冉确实早就认识了,那么为什么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为什么公输冉见了他要装作不认识? 如果真的早就相识,那么,俩人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 “恕我愚笨,不能明白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儿子究竟在哪。”俩人站着说了这么些话,告诉双腿又开始发软,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她往后稍稍退了两步,退到那张圆桌的旁边,伸手扶住桌子,免得自己站不稳摔倒在地,她可不想再在萧瑾枫面前出丑。 “一会儿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在床上休息我就告诉你长安在哪里。”扔下这么一句话,萧瑾枫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这间房。 扶着桌子的公输冉气得只想大骂萧瑾枫混蛋,当初说的是怕她自己抱着长安下不了车,所以才让她把长安先给他,难得公输冉决定相信萧瑾枫一次。 现在倒好,萧瑾枫不知道把长安带到那里去了,还动不动就用长安来威胁她。但现在即使憋了一肚子气,公输冉也不能拿萧瑾枫怎么样。 还得照他说的,在他回来之前到床上休息,免得他不让她见长安。 明明说的是,她以机关师的身份跟着他进京,对自己,他该以礼相待的,这就是他的礼? 客栈的另一间房里,长安已经醒了过来,他正想问那个看着自己的士兵,娘亲在哪里,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先下去吧。”一进门,萧瑾枫就朝守在床边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是。”那士兵朝着萧瑾枫一拱手,就离开了房间。 房里只剩下长安和萧瑾枫俩人,见到进来的是萧瑾枫,长安先把找娘亲的事放到一边,抬起头朝萧瑾枫笑了笑,道:“大将军。” 听到长安略显生疏的称呼,萧瑾枫的笑僵在脸上。 “大将军”,按理说,长安本就该这么称呼他,叫其他的反而显得没规矩,但不知为何,萧瑾枫就是不喜欢长安对他的这个称呼,只是他也不知道,究竟长安叫他什么,他才觉得舒服。 “你醒了。”不似平时的冷漠,萧瑾枫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温柔,他甚至害怕自己的声音要是再大一些,会把长安吓着。 他走到床边,在长安身边坐下,想伸手去摸摸长安的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作罢。 “大将军,我娘亲在哪里?”长安抬头看向萧瑾枫,一脸天真的问道。 他一醒来就见到守在自己床边的士兵,当然,长安倒也没有一醒来就哭嚷着要找娘亲,他只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娘亲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打算从守着自己的士兵嘴里套出些什么消息的时候,大将军就推门进来了。 见到萧瑾枫,长安虽不是完全放下心来,但也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将军在,那么娘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长安总觉得,大将军是个好人,不会伤害娘亲和自己。 “你娘亲在隔壁。”萧瑾枫望着那双酷似公输冉的双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柔和起来。 “我可以去看娘亲吗?”长安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他知道大将军跟常人的身份不一样,也知道这次娘亲突然带着他搬家的原因,虽然娘亲没有跟他说这些,但是他心里都明白。 只是娘亲一直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希跟其他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么他就如娘亲所想,表现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这样娘亲就会觉得开心了。 有时候娘亲会说“娘亲只要有长安就足够了”,但长安心里清楚,娘亲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不能告诉他的事情要做。 这些长安心里都明白的,只是娘亲不对他说,他就装作自己什么都不懂。 如今进来的是大将军而不是娘亲,那就代表,如果他要见娘亲,就要得到大将军的同意,不然照娘亲的性子,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呢?”萧瑾枫微微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道。 如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在公输冉和长安面前,应该不曾做过什么让母子俩害怕自己的事吧,为什么长安连要见自己的娘亲,都要来征求他的同意? 而坐在床上的长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萧瑾枫嘴上虽然这么问,但脸上也不自觉的浮现出笑意。 “大将军带我去见娘亲吧,再晚些娘亲该着急了。”长安上前抱着萧瑾枫的手臂轻轻摇了摇,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萧瑾枫的心几乎要化了开去。 他现在似乎能够理解为什么公输冉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子了,要是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小家伙,总是抱着他的手臂摇摇晃晃,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你娘亲生病了。”虽然萧瑾枫想一口就应下长安的要求,但想到隔壁的公输冉,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想去捏长安小脸的手。 “大将军不是说娘亲只要不发热就是好了吗?”长安紧张的道。 这是早上在马车上的时候,大将军告诉他的,那时候大将军怕他担心,于是这么对他说,之后长安就时不时伸手去探娘亲的额头,看娘亲还发不发热。 后来娘亲醒来之前确实没有发热了,他才安心的趴在娘亲身边睡过去的啊。长安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如今大将军不让他见娘亲,又对他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是,你娘亲现在已经没有在发热了。”萧瑾枫不紧不慢的说着,这母子俩,还真是一样啊,一听到对方的消息,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只是你娘亲现在还很虚弱……”萧瑾枫在想自己要怎么跟长安说,才能让他放弃他那亲亲的娘亲,站到自己这边来。 “我可以照顾娘亲的。”长安迫不及待开口道。这么些年,家里一直只有他跟娘亲两个人,虽然有时候,竹见哥哥他们会来看看自己和娘亲,但顶多一天就回去了。 好多次,娘亲生病的时候,就是他自己陪在娘亲身边,那时候,长安就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爹爹,如果他要是有爹爹的话,娘亲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而这一边的萧瑾枫也为长安的这句话吃了一惊,照顾?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照顾吗?如果公输冉这次没有跟着自己进京,那么谁来照顾她?五岁的长安吗? “长安,你爹爹呢?”虽然上次问过一次,但萧瑾枫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我没有爹爹。”长安不假思索的答道,比起上一次,他已经不需要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语气里的悲伤也淡了许多。 一天不到,长安就已经习惯了这个回答吗? “长安,或许我可以帮你找你爹爹。那日你跟你娘亲到大军驻扎的地方不就是去找你爹爹的吗?我是大将军,想要在军队里找一个人,是很简单的。”萧瑾枫循循善诱。 说话间他一直盯着长安脸上的表情,看着长安的表情有坚定开始动摇,最后似乎越来越动心,萧瑾枫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公输冉究竟是对长安说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子纠结。 “没关系的长安,我不会跟你娘亲说的。”萧瑾枫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既然长安是因为公输冉才说自己没有爹爹,那只要自己保证不告诉公输冉,长安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喝药 但让萧瑾枫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到“娘亲”两个字之后,长安脸上的犹豫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平日里天真的笑容,长安摇了摇头道:“长安真的没有爹爹,大将军怎么会找得到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长安也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把娘亲说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刚刚大将军说的话,着实让他心动了,原本那天娘亲就说要去问问大将军,认不认得自己的爹爹,虽然他也不知道娘亲为什么突然改了口,但长安相信,娘亲那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娘亲只要有长安就足够了”,长安也一样,长安只要有娘亲就足够了。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爹爹,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之所以长安想找到爹爹,更多的原因不过是希望娘亲不要那么辛苦罢了。 望着长安言不由衷的模样,萧瑾枫想到了隔壁的公输冉,果然是她的儿子啊。 “如果长安哪天想找自己的爹爹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萧瑾枫许诺道,虽然他知道,或许不会有那么一天,就是哪天长安想找自己的爹爹了,公输冉也不会允许长安来找自己的吧。 “大将军快带长安去找娘亲吧。”长安将话题扯开,脸上的笑意看起来同其他五岁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带你去看你娘亲,不过长安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萧瑾枫此时知道长安不是那种自己随便就能哄过去的孩子,于是换上了商量的口吻。 “大将军你说。”长安坐回原位,靠在枕头上对萧瑾枫道。 “你娘亲如今是病人,肯定不能照顾你,所以一会儿见到娘亲之后,长安不可以去闹她。”说到这里,萧瑾枫停下来看了一眼长安。 见到长安点了点头,他又接着道:“晚上的时候,你也不能留在你娘亲哪里,那样会打扰到她休息的。”萧瑾枫为自己这么做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长安可以照顾娘亲,我不在娘亲才会睡不好。”这一次长安买有立即点头答应,而是反驳道。 但其实,长安自己心里也觉得萧瑾枫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他在娘亲身边,娘亲确实会安心许多,但是同时娘亲也会将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不能安心养病。 “你要是希望你娘亲一直这样病恹恹的,你可以留在她身边。”这一次萧瑾枫没有再接着好言相劝,而是将决定权叫到了长安手上。 似乎公输冉身子好不好他完全不关心。 像长安和公输冉这样的人,就应该软硬兼施,刚柔并济。 “现在你把鞋子穿上,我带你去见你娘亲。”萧瑾枫从床上站起身来,先一步走到门边。 床上的长安没有答话,只是按萧瑾枫说的那样,迅速从床上下来,然后自己将鞋子穿好,跟上萧瑾枫的步伐。 一大一小的俩人就这么出了门,朝公输冉在的房间走去,谁都没有说话。 “我晚上不会留在娘亲身边的。”走到门口时,长安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对萧瑾枫说道。 他眼睛里尽是坚决,萧瑾枫甚至怀疑长安是不是真的只是五岁的孩子,有时候,他觉得公输冉也不一定真的完全了解她自己的这个儿子。 说完也不等萧瑾枫答话,长安就抢在萧瑾枫之前将房门推开,脸上的坚决也在瞬间换成平日里天真无邪的笑容。 从萧瑾枫走后,公输冉就乖乖的挪到床边,除去鞋子爬上了床,只不过她只是盖了被子坐在床上,见不到长安她哪里睡得着。 她以为萧瑾枫很快就会回来,只是她朝门口张望了无数次,迟迟不见萧瑾枫的身影,就在公输冉以为萧瑾枫不会出现,打算下床去看看的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来。 “娘亲。”是长安的声音,公输冉循声望去,只见长安从门口朝自己的这个方向跑过来,她连忙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下了床,顾不上穿鞋子,加上四肢无力,她只是顺势蹲在原地,朝长安张开双臂。 “娘亲,我好想你呀。”长安一把扑进公输冉怀里,差点没把公输冉撞翻了去。他将自己的小脑袋在公输冉怀里蹭了蹭,撒娇道。 “你要是接着不穿鞋就站到地上,我保证你很快就见不到长安了。”不等公输冉开口回答长安,门口就传来萧瑾枫略带威胁的声音。 而公输冉将自己怀里的长安抱得更紧了些,抬起头瞪了一眼站在门边的萧瑾枫。 就知道拿长安威胁她,公输冉不敢想象,要是萧瑾枫知道了,其实他就是长安的爹爹,会不会二话不说就把长安从她身边抢走? “呀,娘亲,你怎么不穿鞋子。”经萧瑾枫这么一提醒,长安也注意到了公输冉没有穿鞋的事,于是连忙从公输冉怀里起身。 看来大将军说的果然没错,自己在娘亲身边,娘亲根本就没法好好养病。 “我没事的。”公输冉只觉怀里一空,便见到长安的小脸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她朝长安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娘亲你快些起来。”说着长安就伸手去扶公输冉,公输冉也顺势想要站起身来,只是她本来就觉得四肢乏力,如今这一蹲,再突然起身,还没起到一半她就觉得双腿一软,眼前也一阵发黑,几乎快晕过去。 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萧瑾枫伸手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摔到地上。 “先回床上躺着吧。”萧瑾枫语气寻常,仿佛早就知道公输冉是这样的状态,他又将她扶回床上。 盖上被,长安懂事的往公输冉身后塞了一个枕头,让她靠着。 “一会儿会有人将饭菜送过来。”留下这么一句话,萧瑾枫迈步离开屋子。 他知道自己在的话,母子俩也会有拘束,再说了,他一个大将军,没事掺和人家的谈话做什么。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像将军,更像是他俩的护卫。 萧瑾枫离开之后,公输冉连忙拉着长安坐看右看,确定长安没有受到什么虐待,这才放下心来,又问了长安一些问题。 片刻之后,就如萧瑾枫所说,有人将饭菜送了过来,确认每道菜都没有毒之后,公输冉和长安才开始动筷子。 就在母子俩刚放下筷子没多久的时候,萧瑾枫又出现了,他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公输冉一瞬间明白了他身上那股药香从哪里来。 “趁热喝吧。”萧瑾枫直接将药递给公输冉,半句废话都没有。 “这是……我的药?”公输冉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瑾枫,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刚刚萧瑾枫说的话。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有些难受,但也还不到需要喝药的地步吧,再说了,以前赵铁生都是变着法子的给她做药膳……她又忘了,如今面前这个人,叫做萧瑾枫。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而不是那个会费尽心思给她补身子的赵铁生。 她总是分不清。 “公输冉?“在连续喊了好几声公输冉都没有反应之后,萧瑾枫只好将自己的音量提高了些,这一次,公输冉终于回过神来。双眼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只是萧瑾枫觉得,公输冉是看向自己,又不是看向自己,或者说,公输冉透过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是谁?长安的父亲吗? 他又想起初见时公输冉的那一句“你回来了”,这句话,分明只有对极亲昵的人,才会用的上。 “娘亲,大将军喊了你好几声。”一旁的长安连忙解释道。“你生病了,喝了药就会好了,就像以前娘亲跟长安说的那样,还是娘亲也不喜欢喝药?”长安明知故问。 “或许真的是。”萧瑾枫补充道,脸上出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刚刚在公输冉瞥向自己手上端着的药时,他捕捉到了公输冉眼里的厌恶和恐惧,这让他想起了上次三个人一起吃饭时,公输冉让长安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吃青菜的事。 如今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而萧瑾枫并不打算就让机会这么白白的溜走。 “哪里,娘亲不怕喝药,以后长安也不许怕。”公输冉将声音都提高了了许多,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确实不是很喜欢喝药,只是一想到萧瑾枫的嘲讽,她就是再不喜欢也还是会将药一滴不剩的都喝掉。在加上如今长安就在自己身旁看着,她可不想下次长安生病时拿自己当借口不喝药。 “那就趁热喝了吧。”萧瑾枫又将手中的药往公输冉面前递了递,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实际上他心里正憋着笑。 他这么对她,她一定恨不得扑上来要自己一口吧。要是一会儿,公输冉听到长安自己提出今晚上不跟她一间房,不知道她会不会急得跳脚,萧瑾枫突然期待起来。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劣了,居然以调戏别人为乐,萧瑾枫打了一个寒颤,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喝。”公输冉瞪着萧瑾枫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碍于长安在场,要不是碍于萧瑾枫大将军的身份,她一定会将这碗药泼到萧瑾枫脸上。 接过萧瑾枫递过来的药,公输冉眉头微蹙,光是闻着,她就觉得这药肯定苦极了,只是话都说出去了,现在就是想收回也难了,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将那碗药递到唇边,憋着气,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的时候,公输冉一张小脸几乎要皱到一块去了,看样子确实是苦极了。 “长安,快给娘亲倒杯水。”公输冉连忙指了指不远处桌上的茶壶,她现在觉得五脏六腑都是苦的,苦的她的舌头都快失去知觉。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萧瑾枫看她不顺眼,吩咐人熬药的时候,多加了许多黄连,不然何至于苦成这样。长安听话的朝桌子在的地方走去,想给公输冉倒茶。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夜袭 而就在公输冉说完这些话的瞬间,萧瑾枫迅速将一颗蜜饯塞进公输冉嘴里,虽然他的动作极快,但手指还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公输冉的嘴唇。 指尖传来的柔软的触感让萧瑾枫一时愣住,那只手也停在了半空,忘了收回。 他一定是疯了,天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他分明可以直接将蜜饯交给公输冉,让她自己放进嘴里的,只是那一瞬间,萧瑾枫就只想将自己手里的蜜饯直接放入她的嘴里。 就好像这样的动作他以前做过许多次一样。 一样愣住的,还有公输冉,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萧瑾枫会突然这样做,她几乎是被吓得呆住了。 以前她怀孕的时候,赵铁生将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包了,什么都不让公输冉做,就连水果,有时候都是赵铁生洗好了,送到公输冉嘴里,根本就不用经公输冉的手。 刚刚萧瑾枫这一举动,倒是让她想起赵铁生来。 “娘亲,喝水。”就在俩人都陷入尴尬的气氛中时,长安已经倒了一杯茶回到床边,萧瑾枫连忙将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放了下来。 本来想跟长安说些什么的公输冉,发现自己嘴里还含着萧瑾枫塞的蜜饯,于是只好接过长安递过来的水,快速的将自己嘴里的蜜饯嚼碎咽下,然后又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只是有萧瑾枫的蜜饯在先,公输冉嘴里的苦味已经去了大半,再喝长安给她的茶,那茶水就显得比平日的更加苦涩。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公输冉在苦和甜中转了两个来回。 等公输冉将茶水喝完,长安又将公输冉手里的被子接了过去,又往桌子边走去。 而萧瑾枫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只觉得自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娘亲嘴里还苦吗?“去放被子回来的长安,站在公输冉床边,拉过公输冉的一只手问道。 他原是想爬上床去跟娘亲躺在一块的,但是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大将军,只好作罢。 “不苦了,多亏了长安倒的茶。”公输冉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长安的头,一脸宠溺的道。 明明是多亏自己的蜜饯。萧瑾枫在心里不满的嘀咕。 “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萧瑾枫突然开口道,说完看了一眼长安,而那个时候长安也正好看向他,俩人眼神一个交会,于是长安又转向床上的公输冉。 “娘亲你好好休息,明天长安来叫你起床。”依旧是软软糯糯的声音,而公输冉却没有了原来的笑容。 听长安的话,似乎是他今晚上不跟自己住在一起? “时候不早了,萧将军早些休息吧。”公输冉抬头看向萧瑾枫,意有所指。 早些休息,不要打扰自己和长安。 “嗯。”萧瑾枫只是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她身边的长安,道:“长安,我们走吧。”说完,他立即将视线转回公输冉身上。萧瑾枫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看公输冉听到自己说这句话的反应。 “什么?”果不其然,萧瑾枫话音刚落,公输冉声音明显比刚才提高许多。“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公输冉侧目,几乎是瞪着萧瑾枫说道。 “娘亲。”长安抢在萧瑾枫之前开了口。“娘亲生病了,长安要是待在这里也会生病的。”长安支支吾吾的说道。 一开始大将军说今晚他不能留在娘亲身边打扰娘亲的时候,长安就知道,要是娘亲知道自己今晚不留在她身边是因为这个原因,娘亲肯定不会答应。 迫不得已,长安想出这么一个理由,但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娘亲,要是娘亲因为自己的这些话伤心了,那他…… “长安还小,你也不想自己把病气过给他吧。”萧瑾枫帮着解释道。他刚说完,公输冉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不善了,不用想萧瑾枫也知道,公输冉肯定认为长安会这么说都是自己交给他的。 但萧瑾枫也懒得解释,虽然这些话不是他教给长安的,但不让长安今晚跟公输冉住在一块确实是他要求的。 “将军真是心地善良啊。”公输冉盯着萧瑾枫,将“心地善良”咬得特别重。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长安自己的主意,从一进这个客栈开始,萧瑾枫就一直不想让她见到长安,如今不想让自己和长安住在一块,公输冉倒不觉得有多奇怪。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萧瑾枫能让长安自己提出来,也不知道他都对长安说了些什么。 “那我儿子今晚住哪里?”知道萧瑾枫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公输冉倒也不挣扎,她今天却是不太舒服,要是长安在她身边的话,她也照顾不好。 “我就在娘亲隔壁。”长安抢着说道,他觉得自己已经伤了娘亲的心,不能让娘亲再为自己担心了。 即使听到长安开口,公输冉也只是狐疑的看向萧瑾枫。 “他和我住,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萧瑾枫面色不改,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那一颗心有多忐忑。 要是公输冉拒绝了怎么办? 这一下,公输冉又犹豫起来。诚如萧瑾枫所说,长安待在他身边确实是最安全不过了,可是公输冉私心又不想要长安和萧瑾枫有太多的接触。 “娘亲,我困了。”长安抱着公输冉手晃了晃,说着还很应景的打了个哈欠。 思索再三,公输冉方才开口道:“劳烦萧将军了,长安还小,多有担待。”她说这话的时候满是担忧,好像长安是要去什么龙潭虎穴一样。 “不足挂齿。”萧瑾枫一颗心也总算静了下来。 达成共识之后,公输冉又叮嘱长安几句,临走时还不忘在长安脸上亲了亲。 等萧瑾枫带着长安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公输冉一个人。虽然很早之前长安就已经自己睡一间房了,但公输冉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过。 刚刚萧瑾枫只是说了长安跟他待在一块,并没有具体说明这个“一块”的意思。是俩人待在一间房里,还是躺在一张床上。 这些公输冉都不得而知。 这些年长安最想的就是找自己的爹爹,如果以后他知道自己曾经和自己的爹爹离得那样近,不知道会不会责怪自己。 脑海里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公输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直到窗外明月高悬在空中,她才勉强有了睡意,只是不等她睡着,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谁?”公输冉猛地坐起来,将枕头底下的机关弩握在手中,心里却担忧着隔壁那间房里的人。待在萧瑾枫身边,长安应该不会有事吧? “是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你没事吧?”萧瑾枫又接着问道。 借着月光,公输冉终于看清那个朝自己走来的人,不,是两个人,萧瑾枫怀里还抱着长安。见到长安,公输冉便松了一口气。 只要长安没事就好。 只不过这大晚上的,萧瑾枫怎么会突然跑到自己房里,还带着长安,以这种方式。 公输冉连忙披衣而起,借着月光点燃了桌上的灯。刚被点燃的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但公输冉也顾不上将灯芯挑一挑。 一灯如豆。 转过身,公输冉只见萧瑾枫抱着长安往床边走去,将长安放在公输冉刚刚起身的那张床上。长安像是睡着了,但是公输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应该啊,萧瑾枫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长安没有理由不醒啊。 想到这里,公输冉连忙扑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长安,一脸警惕的看向一旁的萧瑾枫。 “我儿子怎么了?”刚刚离开之前。萧瑾枫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会照顾好长安的,现在长安的模样,那里是睡着了,分明就是被人动了手脚。 “他只是睡着了,你别担心。”萧瑾枫将公输冉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 这是他第二次问,公输冉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萧瑾枫要一直这么问自己。 “出什么事了吗?”公输冉摸了摸长安的脸,他依旧没有醒来。“我儿子怎么了,他为什么不醒?”公输冉质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睡着,长安根本就不会睡的这么沉。 “将军,让他给跑了。”还不等萧瑾枫回答,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 “下去吧。”萧瑾枫朝着门口挥了挥手,那士兵退了下去,顺手将门带上。 一室静谧。 谁都没有再说话,公输冉一颗心全扑在长安身上,听刚刚萧瑾枫和那士兵的对话,他们像是在抓什么人,所以长安现在这个样子,也跟他们口中的那人有关? “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闯进来什么人?”萧瑾枫又一次问道。 好不容易说服长安跟自己住在一间房里,萧瑾枫趁机又跟长安说了许多话,长安对他倒没有以前那么防备,也说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 俩人才刚刚睡下,就有人破窗而入,径直就朝长安去了。 只是那人似乎没有料到跟长安住在一间房里的人是萧瑾枫,不等俩人交手,那人就又从窗户翻了出去。而萧瑾枫担心长安,又想着隔壁的公输冉,于是只吩咐下属去追,他则抱着长安往公输冉这里来。 不过现在看来,公输冉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冷静下来的公输冉,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长安,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就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没有事,我点了他的睡穴。”萧瑾枫知道公输冉最担心的是躺在床上的长安,于是先解释道。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六 刺客 同一间房,另外支了一张小榻,长安就睡在那张塌上。最开始萧瑾枫是想让长安睡在床上,他睡那张小榻,只是不管他怎么说,长安都不愿意,没办法,他只能让长安睡那张小榻。 有人破窗而入之后,萧瑾枫第一反应就是保护睡在小榻上的长安,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长安身边。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跟长安在一间房的人会是萧瑾枫,见到萧瑾枫到了长安身边之后掉头就翻出了窗外,俩人都没有交上手。 而长安的睡穴,则是那刺客在进屋之前就点的,用的是一小块碎银子。如今那块碎银子还在刚刚长安躺着的那张小榻上。 吩咐下属去追之后,萧瑾枫就抱着长安按到公输冉这里来了。 “让他睡一会吧,明早醒来就什么是都没有了。”萧瑾枫安慰道。到了长安身边之后,萧瑾枫就发现了长安被人点了睡穴。 只是萧瑾枫想着,这个时候让长安醒过来也没有什么好处,于是没有给长安解穴就抱着他往公输冉这里来了。与其现在让长安醒过来,白白受到惊吓,还不如就让他睡到明天。 “有人想杀你?”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公输冉立马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是知道有人闯进萧瑾枫房里之后,公输冉的第一反应。虽然如今她还不知道萧瑾枫的身世,但是萧瑾枫将军的身份却是摆在那里的。 这次他不就是打了胜仗所以要进京面圣吗,从五年前进军营走到今天这一步,萧瑾枫肯定没少树敌吧,如今出现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对公输冉来说,也不足为奇。 只是刚上路第一天,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多少让公输冉有些不安。这里京城不知道还有多远呢,这一路上要是不断有刺客,而她又跟萧瑾枫同行,这不就让长安处于危险之中了吗。 想到这,公输冉开始犹豫还要不要接着跟萧瑾枫一起进京。 “大抵是吧。”萧瑾枫回答得很含糊,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想阻止他进京的大有人在,不过照刚刚的情形来看,那人明明是冲着长安去的。 如果是冲着他来的,又何必在进屋之前先点了长安的睡穴呢。 只是萧瑾枫有一点不明白,那个冲着长安去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一天里公输冉母子都跟大军待在一起,如果对方是早有预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明知道这一点,还偏偏以身犯险,这是多大的仇?公输冉身上究竟藏着些什么? 不过这些只是萧瑾枫的猜测,要是公输冉知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长安,或者是他们母子,公输冉或许会告诉自己一些什么。 但萧瑾枫还是不想将这些推测对公输冉说,以免她担心。 “经常有人像杀你吗?”这一次公输冉语气里带了些关心的成分。 起码……萧瑾枫是长安的父亲不是吗? “你担心我?”这一次萧瑾枫倒是听出来了,真是难得,一直放他比防狼还要严的公输冉居然会关心他。萧瑾枫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坐在床边温柔看着长安的公输冉。 他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就好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将军说笑了。”公输冉嗤笑道。“我跟长安实验跟着将军一起进京的,如果总有人想要刺杀将军……”后面的话公输冉没有接着说。 点到即止。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萧瑾枫倒是没有理会公输冉的口是心非,只是承诺一般的说道。 人是他要带进京的,不管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公输冉母子俩去的,他都会护他们母子周全。 “但愿将军说到做到。”公输冉又给长安掖了掖被子,然后转向萧瑾枫,道:“夜深了,将军请回吧。” 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外衣被她披在身上,即使这样“衣衫不整”,她也没有太多的娇羞,萧瑾枫不知道公输冉是不在意这些,只是他也没有觉得这样有多突兀,就好像两人本就该这样相处。 虽然公输冉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了,但萧瑾枫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刺客会不会去而复返,要是他就这么离开,刺客又回来怎么办? 虽然在公输冉看来,那刺客是冲自己来的,但萧瑾枫心里清楚,那人很可能是从母子俩来的。 “你睡吧,我不会影响到你的。”萧瑾枫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公输冉说什么,他都不会离开房间。 而坐在床边的公输冉,在听到萧瑾枫这句话之后,明显愣了一下,如果是赵铁生,做出这样的举动,她一点都不惊讶。 只是,坐在那里的人,分明不是赵铁生。 “不劳将军费心了,我既然能做机关弩,那也知道该怎么用。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这机关师的身份,怕是要遭人诟病。”公输冉起身走到门边,将关上的门拉开,站在那里看着萧瑾枫。 她这次是以机关师的身份进京,她一直记着这一点。 见她如此坚决,萧瑾枫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那把机关弩,又细细想了想公输冉的话,最后还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那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临走前,萧瑾枫又叮嘱道。 这场刺杀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海里一样,没有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第二天长安醒来之后甚至不知道昨晚曾经发生过什么,他只是好奇,自己明明睡在大将军房里的小榻上,怎么是在娘亲身边醒来的呢。 “娘亲,昨晚我怎么到你那里去了?”吃早饭的时候,长安疑惑的望着自己身边的公输冉,问道。 是不是昨天他根本就没有照大将军说的那样做? “你昨晚生病了,所以大将军就把你送回娘亲身边了。”公输冉一边说一边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萧瑾枫,希望他能配合自己,不让长安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而长安对昨晚的事完全没有印象,他一觉醒来天就亮了,娘亲就站在床边看着他,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娘亲怎么会在大将军房里。 如今公输冉怎么说,长安就怎么信。 吃过饭,几人又坐上马车,接着赶路。萧瑾枫让大军先走,只留下十余人跟着他们,剩下的士兵也都换上的寻常百姓的衣服,这么一来,这支队伍到没有那么抢眼了。 母子俩坐回了最开始时坐的那辆马车,就跟在萧瑾枫马车的后面。即使这样,一到休息的时间,长安和萧瑾枫几乎都是待在一块的。 这让公输冉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不管他是赵铁生还是萧瑾枫,他好像都很喜欢长安,许是因为长安身上还留着他的血吧。 “长安很喜欢大将军吗?”望着刚从萧瑾枫身边回来的长安,公输冉试探的问道。 长安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公输冉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 “娘亲不喜欢大将军吗?”长安反问道。公输冉一时语塞。 这要她怎么回答,喜欢?不喜欢?好像怎么答都不太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公输冉伸出手去点了点长安的额头,嗔怪道。 如果长安真的喜欢萧瑾枫,他要是知道萧瑾枫就是自己的爹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娘亲,你说,爹爹会不会也跟大将军一样啊?”长安突然问道。娘亲说过,爹爹是个英雄,那他会不会也是个大将军啊? 而一旁的公输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你是不是忘了娘亲跟你说过的话了。”她的声音骤然变得清冷,一点也不似平时的温柔。长安被自己娘亲的这一突然转变下了一跳。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公输冉又接着补了一句。不管长安喜不喜欢萧瑾枫,她都不会让萧瑾枫将长安从自己身边抢走。 知道自己惹得娘亲不开心了,长安埋着头不再说话。这些天一直待在娘亲和大将军身边,他都快忘记娘亲的话了。 见长安低着头不说话,公输冉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实在是不怎么好,于是轻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长安的脑袋。 “你还小,有些事娘亲就是说了你也不明白。”就像是公输家还没报的仇,就像是自己跟萧瑾枫之间的纠葛,这些她都不能对长安说。 “娘亲,长安错了。”长安依旧埋着头。娘亲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都知道的,他知道娘亲要为外祖家报仇的事,从苏合香嘴里知道的。 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孩子,所以长安在套苏合香话的时候,苏合香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自言自语,对长安说了许多。 而这些,是公输冉不曾知道的。 “你没有错。”公输冉将长安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长安,你要快快长大才是啊。”公输冉像是在对长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知道公输家在青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家,特别是这一辈出了公输砚那样一个人。就是在其他地方,公输家也是名声在外的。 仅凭一个所谓的远方亲戚,想要毁掉公输家,哪有那么容易。公输冉不知道到底牵扯进这件事的还有哪些人,有没有京城里面的人。 这次她和长安进京,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些都是她要去考虑的。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遇袭 青城在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它没有江南的那种婉约秀丽,没有北方的萧瑟肃杀,也没有边疆大漠的荒凉贫瘠。在公输冉眼里,再没有比青城更适合生活的地方了。 她就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每一年每一天公输冉都不觉得厌倦。好多次哥哥从京城回来,告诉她一些京城的趣闻时,公输冉都对那些不屑一顾。 “一个青城,一个京城,一字之差,相去千里。京城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一去再去。”公输冉总是这么对自家哥哥说。 几乎是每年春末,公输砚都会到京城住上一段时间,好几次他想带上公输冉,但都被公输冉给拒绝了。 让公输冉没想到的是,在哥哥离开的这么多年后,自己带着长安,跟着萧瑾枫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已经这么久了啊,长安都已经五岁了,公输家的事,却还没有多大眉目。 接着赶了几天路之后,队伍在一河畔处停了下来。六月的太阳,烤得人头脑发昏,公输冉留在马车里不愿下车。 而萧瑾枫则带着长安,到河边洗了把脸,等回来的时候,公输冉靠着马车昏昏欲睡。 “娘亲,你可知道前面是哪儿?”长安手里拿着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荷叶,举在头上遮阳。 “什么呀?”公输冉抬了抬眼皮,看着马车下面的长安,他一张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举着一张荷叶,模样煞是可爱。 而萧瑾枫就站在长安身边,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热,反而拿着另一片小一些的荷叶给长安扇着风。 这些天里公输冉已经习惯了萧瑾枫跟长安的相处模式,倒也是见惯不怪。有时候她也怀疑萧瑾枫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所以才跟长安关系这么好。 可是萧瑾枫看她的眼神还是带着一些迷茫,她和萧瑾枫之间,也是客套颇多。或许萧瑾枫只是单纯的喜欢长安罢了,公输冉这么对自己说。 “前面那座城叫青城,跟我们要去的京城只差一个字诶。”长安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显得有些兴奋。 听到“青城”两个字,公输冉一个激灵坐直身子,原本的困意也全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青城,兜兜转转这么久,她就这么回到青城了吗? 站在长安身边的萧瑾枫,一直在观察公输冉的表情,将公输冉听到“青城”两个字之后,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心里的猜测又被证实了几分。 青城公输家。萧瑾枫对这个名号一点儿也不陌生。 每每看到自己腰间的机关弩,再想到公输冉的姓,萧瑾枫就能想到青城公输家,只是公输家不是早在多年前就灭门了吗? 不,算不上是灭门,应该说是易了主。 原本他们进京不用路过青城的,但想到公输冉可能跟青城有什么联系,萧瑾枫还是特意绕了一大圈,绕到青城来,就是想看看公输冉的反应。 “怎么会……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公输冉有些疑惑的看向萧瑾枫,虽然她对进京要走的路不怎么清楚,但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走到青城来才是啊。 “听闻青城是个好地方。”萧瑾枫开口道。 这算是解释?他这是进京面圣,还是游山玩水?因为听说是个好地方所以就来了?一时间公输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娘亲,大将军说我们可以在青城多待两天。”长安兴奋地说道,他好像对能在青城多待两天这件事很是满意。 这个时候公输冉都快要怀疑萧瑾枫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刻意试探自己。 不等她开口,只见马车外面的萧瑾枫突然变了脸色,他一把拎起自己面前的长安,往马车里塞了进去。公输冉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批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几人围了起来。 那十多个随从,在马车停了下来之后,就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去了,如今公输冉坐在马车里,萧瑾枫一把将长安往她这里推,她只顾着接住长安,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有多少黑衣人,更不知道那些个随从有没有走远。 “照顾好孩子。”萧瑾枫朝马车里喊了一声,这一次他知道,这些人真的是冲自己来的。 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便一齐朝萧瑾枫围了上去,萧瑾枫抽出腰间的剑,与黑衣人打了起来,他尽量把黑衣人引得离马车远一些。 “娘亲。”被扔进马车里的长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睁着一双黑眸看向公输冉,眼里却没有半丝的慌乱与恐惧,要是公输冉看得仔细些就能发现这一些。 只不过公输冉如今担心马车外面的情形,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长安,确认他没有受伤,就着急的对长安道:“长安听话,快趴下,不准起来。” 万一对方有弓箭呢。 长安不说话,照着公输冉说的话去做,乖乖的趴了下去。而公输冉则将自己袖中的机关弩拿了出来,挪到刚刚被萧瑾枫放下的车帘边,掀起车帘的一个角,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约莫有十五六个黑衣人,齐齐将萧瑾枫围了起来,萧瑾枫正在同他们交手。与此同时,公输冉看到不远处,那些正在朝这边赶来的随从。 不就是歇个脚,没事跑这么远干嘛,萧瑾枫平时就是这么教他们的? 场面太过混乱,公输冉看不清萧瑾枫被那些人围着究竟有没有受伤。她将手里的机关弩举起,朝着黑衣人在的位置面准,将箭矢射了出去。 这可不是在赵家村是她做的那些竹箭,这些箭矢,都是公输冉请人亲自画好图纸,然后请镇上的铁匠打的。虽然不比公输家自己做的那些箭,却也比她在赵家村是用的竹箭威力更大。 再加上每支箭的都被她淬上了毒,就算只是擦破皮,对方也是必死无疑。 这样狠毒的武器,她轻易不用,只是在刚出发的时候,就有人想要杀萧瑾枫,经过那件事之后,公输冉就将机关弩上的竹箭换成了她特意打造的这些个淬了剧毒的箭。 鉴于萧瑾枫那边的情况实在是过于混乱,公输冉每次只发射一支箭,在连着倒下三个人之后,那些黑衣人终于注意到了公输冉这里。 其中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之后,从混战中抽身朝马车这里奔来。而公输冉也没闲着,在两个黑衣人对视的时候,她就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在举起机关弩的时候,公输冉倒是没有考虑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她想的只有,萧瑾枫不能死在那些人手上,起码现在不能。 萧瑾枫的身手,公输冉也说不上有多了解,除了多年前萧瑾枫躲过她的机关弩那一次,其余时间,萧瑾枫都没在公输冉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身手。 只是,光是能躲开她的机关弩,就已经足以证明萧瑾枫身手不差了。 那些黑衣人原就是冲着萧瑾枫来的,如果公输冉没有先朝他们动手,他们兴许根本不会注意到公输冉这里的情况,只是在公输冉杀了他们三个人之后,那些黑衣人才意识到马车里的人他们也具有威胁性。 在他们冲向马车这边的时候,公输冉就已经将机关弩里剩下的箭矢朝他们发射过去,两支箭,一支正中胸口,而另一支,只是从那个黑衣人的手臂擦过去,公输冉甚至不确定有没有擦破那人的衣裳。 只是,她能确定的是,那人没有倒下。 他只是看到自己倒下的同伴,愣了一下,便提着剑朝公输冉直直的刺过来。 而远处的随从已经赶到,加入萧瑾枫那边的厮杀中,萧瑾枫从中脱身,望向马车这边时,正好望见那黑衣人举着剑朝公输冉刺去。 开始的时候,萧瑾枫知道这一批黑衣人是冲自己来,想着他们应该不会吧注意力放在一个女人和孩子身上,起码在自己死之前不会。 所以萧瑾枫就一直打一边将黑衣人往远处引,如今他离马车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将黑衣人朝公输冉刺过去的时候,萧瑾枫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现在就是飞,也不可能在黑衣人刺中公输冉之前赶到马车边。 而马车那边的公输冉,就像是吓傻了一样,瘫坐在马车里没有任何反应。 “阿冉。”一想到公输冉很可能会死在黑衣人的剑下,萧瑾枫便恨不得自己身后长出翅膀,能赶在黑人刺中公输冉之前赶到那里。 眼看着那把剑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离自己眉心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握着见的人也向后倒去,公输冉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倒下的黑衣人,小腹处插着一直箭,从公输冉的机关弩里射出的最后一支箭。 经过公输冉一次又一次的改良之后,她手中的机关弩已经可以一齐发射六支竹箭,如今,她又把竹箭换掉,只是,数量却依旧没变。 依旧是六支,在黑衣人还没有注意到她这里的时候,她就杀了三个人,一起射出的两支箭有一支偏了,而这最后一支,就插在黑衣人的小腹上。 “长安,不许起来。”公输冉不忘回头看一眼马车里依旧趴着的长安,这样血腥的场面,她不想让长安见到。 眼前的危机解除了,稍远处那些黑衣人和萧瑾枫的随从打成一片,公输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萧瑾枫就已经来到了马车旁。 “阿冉。”萧瑾枫脱口而出,他站在马车外面,看着瘫坐在车门边的公输冉,不禁松了一口气,刚刚萧瑾枫觉得自己心都快跳出来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但萧瑾枫唯一确定的是,公输冉不能出事。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青城 瘫坐在车门边的公输冉,在听到他喊出那两个字之后,猛地抬头看向站在马车外面的萧瑾枫,从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出发到现在,萧瑾枫对她也一直是以礼相待,现如今,他这么喊她,是不是意味着他想起了什么?公输冉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见公输冉只是盯着自己,却迟迟不开口,萧瑾枫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尽管他尽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担忧,但言语间的着急还是出卖了他。 “你叫我什么?”公输冉盯着萧瑾枫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在他还是赵铁生的时候,公输冉就爱极了这双眼,里面似乎藏有万顷星辰,让人移不开眼。 “什么?”萧瑾枫一愣,见公输冉久久不说话,他还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却没想到公输冉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他叫她什么?他叫她……他叫她“阿冉”?一时间。萧瑾枫也怔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称呼,只是在见到公输冉有危险的那一刻,他就脱口而出。 如今细细想来,萧瑾枫只觉得这两个字格外亲切,不过如今不是细究这件事的时候,公输冉这么问,不会是觉得自己这么喊,唐突了她吧? “公输姑娘。”萧瑾枫不去看公输冉,将目光一刀倒在旁边的黑衣人身上。“公输姑娘真是好本事。”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公输冉分不清他这是夸赞还是嘲讽。 但她倒也不在意,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轻笑道:“萧将军过奖了,若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里敢跟着将军进京。” 她这是在嘲讽自己,没有能力护她和长安周全? 言语间,那边的打斗也停了下来,最后一个黑衣人咬破了自己舌头下面的毒药,自杀身亡。四五个黑衣人,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将军,一个活口都没有。”一个随从上前汇报那边的情况。“依属下看……” “白及。”萧瑾枫喝住那个前来汇报的随从。“若是你能看出什么,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了,莫要妄意揣测。” “属下知错。”那个名唤白及的下属,立在一旁,低垂着头,但公输冉看得出来,他肯定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被萧瑾枫允许。 “处理干净,我们就进青城吧。”萧瑾枫朝白及摆了摆手,白及就退了下去,去处理那边横七竖八的尸体。 在萧瑾枫和白及说话的空档,转回去将长安从地上扶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伸手在长安后背轻抚着。 “娘亲。”长安只是像往常一样,用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了一声公输冉,也不去问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缩在公输冉的怀里。 等白及等人将黑衣人的尸体都处理干净之后,队伍又接着赶路,刚刚发生过的刺杀就如同吃饭喝茶那么寻常。公输冉虽是受到了些许惊吓,但她不愿在萧瑾枫面前表现出来。 她不说,萧瑾枫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再启程是,公输冉母子坐上了萧瑾枫的马车。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和长安的生死都跟萧瑾枫绑在了一起吗。公输冉愤愤的想着。 在傍晚的时候,队伍到了青城,进城的时候,长安一直探出脑袋去看街上的热闹,话也比平时多了些。公输冉倒是没有阻止他,长安长这么大,应该是第一次到这样繁华吧? “可要下车走走?”萧瑾枫见长安对外面的街市很是好奇,于是便开口问道。 “真的吗?”长安兴奋地拍了拍手,又转过头看向公输冉,征求公输冉的同意。 而一旁的公输冉,阖着双眸,似乎没有听到长安和萧瑾枫的对话。长安也不去叫醒公输冉,只是看了一眼萧瑾枫,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下去。 假寐的公输冉将双手缩回袖子里,握得紧紧的。长安和萧瑾枫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只是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她也还没有做好准备,准备踏上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马车停了下来,公输冉阖着的双眸也睁了开来,不知道,这一次马车停在了哪里,不知道青城还是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青城。 “娘亲,你醒了,我们到了。”长安弯了弯眸子,朝公输冉笑道。 “嗯。”公输冉朝长安点了点头,看上去没什么兴致,不知道是因为白日里受了惊,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萧瑾枫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开了车门下了车。 “我们也下去吧。”公输冉揉了揉长安的小脑袋,长安抬眸冲她笑了笑。 萧瑾枫将长安抱下马车,伸出手去,想要将公输冉一并扶下车,只是公输冉只是看了一眼萧瑾枫伸出来的手,从另一侧下了车。 绕过马车,来到萧瑾枫和长安身边,公输冉脸上俱是疲惫之色。 天已经黑了下来,几人所处的街道并不是什么闹市,而是一处寻常的宅子面前,公输冉认不出这是哪里。 年少时,她对青城里那些个玩乐的地方熟悉得跟自家后院一样,就连那些烟花之地,她也背着爹娘偷偷去过,不过最后还是被哥哥发现了。 如今过了五六年,暮色昏黄,这里又不是什么闹市,公输冉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哪里。 果真应了当年她跟公输砚说的那些话,这青城,她就是住上一辈子,也只觉得新鲜。 “这是哪里?”公输冉见自己没法认出这是哪里,就将目光放到萧瑾枫身上。他一路上都跟自己和长安在一块,什么时候找的这一住处? “一座宅子罢了,我们可以在青城住两天再接着赶路。”萧瑾枫“好心”的解释道。 “将军不像是进京面圣,倒像是游山玩水。”公输冉直言不讳, 难道萧瑾枫就不怕回京晚了,惹得皇帝不开心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她还是听过的。 这次萧瑾枫没有理会公输冉,径直走进了宅子里,随行的下属将马车上的行李卸下,也搬进宅子里,长安仰头看向公输冉,问道:“娘亲,我们要进去吗?” 长安问这话的时候,萧瑾枫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处。 去,为什么不去。 在公输冉年少的时候,在她知道自己要嫁给顾之让,嫁到京城去的时候,公输冉就幻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到青城。 她知道,自己出嫁的时候,远不止十里红妆那样简单,爹爹跟哥哥,怕是巴不得,把从青城到京城的路上都披上红绸。 只是她不确定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回到青城。 到时候,她一定要让青城所有的人知道,她公输冉不仅是有世上最最优秀的男儿做哥哥,她还有一个最最优秀的夫君。 年少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虚荣心的。 “我们也进去吧。”公输冉牵起长安的手,也进了宅子。 又随从将公输冉和长安带到萧瑾枫在的院子里,母子俩进院子的时候,萧瑾枫站在院子中央,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大将军,你也在这里?”长安松开公输冉牵着他的手,上前跟萧瑾枫打招呼。 听到长安的声音,萧瑾枫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好比白日里,炎炎夏日是拂过的清风,看得人神清气爽。 “嗯,长安今晚好好休息,明儿我带你上街。”萧瑾枫摸了摸跑到自己身边的长安的小脑袋,轻声哄道。 这一次,他没有去问公输冉的意见,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是他想要的回答。 长安没有在马车上时那样兴奋,也没有回过头看公输冉,只是又冲萧瑾枫笑了笑,开口道:“我不想去,长安想睡觉。”他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在马车上的时候,他也看得出来娘亲只是在假装睡觉,但他还是没有直接将她喊醒。长安也意识到,自从跟着大将军上路之后,娘亲就变得怪怪的。 不,应该说,自从见到大将军之后,娘亲好像就不是以前的娘亲了。 “明日我带你去。”无视萧瑾枫看向自己的目光,公输冉看似随意的开口道。 在还没有下车时,公输冉确实是在害怕,以这样的方式回到青城让她感到恐惧。 只是那些恐惧,在她的双脚踩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都烟消云散了。 当她从马车上下来,她就觉得无比的安心,就好像是疲惫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中,即使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她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五年,就连风吹过,带来的花香,脂粉香,她都觉得无比的熟悉。 这片承载了她所有年少回忆的土地,也该由着她,带长安熟悉这一片土地。 听她这么说,长安,欢呼雀跃的从萧瑾枫哪里奔向公输冉,一把抱住公输冉的大腿,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公输冉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好了,快些进屋吧。”见公输冉松了口,萧瑾枫也松了口气,他知道,公输冉不用拒绝得太明显,只要她不点头,长安都不会跟自己出门。 如今这样,倒省的他还要想,用怎样的理由才能说服公输冉,答应让长安跟着自己上街。 进了屋,公输冉便觉得,这处宅子,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日用的东西一应俱全,屋里一尘不染,似是有人日日打扫,只是分明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公输冉都没有见到其他人。 一时间,公输冉对萧瑾枫的身世倒是好奇起来。年少时,虽然哥哥每年都会到京城去,但公输冉一次都没有去过,对于京城的事,她也所知甚少。 更何况隔了这么多年,别说是京城的事了,就是她脚下的青城,公输冉都不能保证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一座城。 如今她也只知道,萧瑾枫是打了胜仗要进京面圣的大将军,至于他什么出身,这五年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又为什么,忘了自己。 这些公输冉通通不知道。 言情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上街 如今萧瑾枫已经不记得她了,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依靠了。 许是惦记着昨日里里公输冉说的要带自己到街上转转,天刚亮长安就醒了,还不等公输冉梳洗完,长安便带着萧瑾枫到公输冉房里来了。 “娘亲,你好了吗?”长安不等萧瑾枫敲门,就推开了公输冉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而萧瑾枫只是站在门外,并没有跟着进去。 将木簪斜插进发间,公输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长安走到她身边,公输冉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起这么早?”公输冉眉头微微蹙起,脸色看上去有些许憔悴。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但距离她上一次杀人,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以前她杀的那些人,在公输冉的机关弩面前,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而这一次,那把剑离她不到三寸,说一丁点儿都不害怕,公输冉自己都不信。 就是在赵家村的时候,杀了那些人,她也日日做噩梦。 时隔这么些年,她又杀了人,又做了噩梦。 “哪里早了,明明是娘亲起晚了。”长安不服气的说。 他确实是起得早了些,但他担心自己的娘亲会起得晚,所以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才来找公输冉,眼下已经快到巳时了,哪里还称得上早。 望着窗外升的老高的太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是是,是我起晚了。”公输冉一抬头,瞥见站在门外的萧瑾枫,也不再多说话,牵着长安就往外面走去。 “将军怎的也在这里?”出了门,将房门拉上,公输冉望着面前的萧瑾枫,不解的问道。 今日萧瑾枫穿了件烟灰色的长袍,领口袖口祥云滚边,腰间依旧挂着当年公输冉与他的那把机关弩,如此看上去倒是有些不搭。 “昨日说的要带长安上街。”萧瑾枫的表情实在是贫乏了些,有时候公输冉都怀疑,他跟赵铁生,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带长安上街?公输冉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带长安上街是她的事,跟萧瑾枫有什么干系? “区区小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公输冉推脱道,她原想借此机会,会公输家看看,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公输家破败成什么样子了。 “无碍,左右无事。”萧瑾枫说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长安的小脸,长安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这是非要一起去咯?一时间,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如今她跟长安想要进京,就只能依靠萧瑾枫。更何况,她此次是以机关师的身份进京,那样以后更方便她以后行事。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只能忍。 离公输家被灭门已经过去六年之久了,那些贼人,拿了属于公输家的东西,又勾搭上官府,如今不知道强大了哪种地步。 公输冉心里明白,若是没有贵人相助,要想报仇,这辈子都怕是不能够了。 这也便是她明知道萧瑾枫是赵铁生,却还要跟着他一起进京的原因。所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忍着,一直到进京。不,进京之后,还是得忍着。 一直到报完仇,带着长安归隐,那时候她才算是真的自由。 “那便一起罢。”见萧瑾枫是这样的态度,公输冉也不再同他争执,牵了长安的手就往前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又意识到,如今他是大将军,自己理应跟在他身后才是,于是将脚步放慢,等萧瑾枫走到自己面前去。 此次出门,三人没有坐马车,也没有带任何一个随从,不过白及倒是在暗中保护几人。 青城的六月,不似别处那般炎热,这也是公输冉喜欢青城的理由之一。萧瑾枫牵着长安在前面走着,时不时还俯下身在长安耳边说些什么。 而长安,看上去很是开心,一路上公输冉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要是萧瑾枫还是赵铁生,要是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自己是不是能经常见到这一幕,,能经常听到长安这样的笑声。公输冉又这样想着,但随后,她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不管前面的那个男人是赵铁生还是萧瑾枫,他们都不可能会生活在一起。如果当年萧瑾枫没有到边疆去,那么离开的人,就是公输冉,她也长安都见不到,还谈什么笑声呢。 “娘亲,你走不动了吗?”前面的萧瑾枫和长安突然停了下来,俩人转过身来,长安朝公输冉喊道。萧瑾枫俯身不知道在长安身边说了什么,长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松开他的手朝公输冉跑来。 “我牵着娘亲走。”长安在公输冉面前停下,微微喘着气,然后拉过公输冉的手接着往前走去。公输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跟着长安往前走。 三人先是去吃了早饭,然后又到处走了走,这一路上,都是萧瑾枫牵着长安,而公输冉只是戴着面纱跟在两人的身后,从来不和俩人并排走。 这些年,青城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公输冉一直不敢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下,当年公输家的一儿一女,在青城都是出了名的。 她的哥哥,本就是难得的好男儿,公输冉倒是跟公输砚相反,她名动青城不光因为她是公输家最受宠的人,不光因为她有个那样好的哥哥,更多的是因为公输冉本就是跟那些吟风弄月的大家闺秀不同。 一定会有人认出她来的,即使她已经生了一个孩子。 当年在青城百姓看来,公输家是遭受了灭顶之灾,无一生还,如果公输冉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定会引起骚动,还会打草惊蛇。 在自己还不够强大之前,她都不希望暴露自己,还有长安。 “娘亲。”许是走得累了,长安停下脚步,等公输冉跟上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公输冉。 “累了?”公输冉摸摸他的头顶,低头对他笑道。 其实三人刚吃完早饭出来没有多久,只不过长安还小,又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一下子倒有些吃不消。公输冉如今这么问,长安就朝她点了点头。 还不等公输冉蹲下来,萧瑾枫就一把将长安抱了起来。 “我抱着你走。”萧瑾枫一只手抱着长安,另一只手捏了捏长安的脸,像平时公输冉经常做的那样,。之后萧瑾枫就抱着长安接着往前走。 “我来抱就好。”公输冉连忙追了上去,和萧瑾枫走在一起。 这些天长安和萧瑾枫相处得实在是太过于“愉快”了,重逢这么久,除了上次遇袭时喊了她“阿冉”之外,对公输冉的态度就像跟对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一样的冷淡。 或许是有些不同,但那些不同,是因为萧瑾枫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公输冉,所以对她多了一份好奇。 而对长安,真是不一样的,他能一反常态的跟长安有说有笑,能够放下他大将军的身份陪长安玩,能在大街上这么将长安抱起。 他对长安的喜欢,不似作假。 “你觉得你抱着会比我好?”萧瑾枫只是斜睨一眼公输冉,又接着同长安讨论起周边的事物。长安也没有看公输冉,反而是跟萧瑾枫说得津津有味。 一瞬间,公输冉心底升起一股失落感。如今俩人还不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就已经好成这个样子了,要是等哪天萧瑾枫和长安的关系被俩人知道了,又会发生什么? 这些现在公输冉都不敢去想。 刚上车的时候,公输冉问过长安,在自己和大将军之间会选择谁,那时候长安想都没想就选了自己。 如今呢,如今要是她再这么问一次长安,他会不会犹豫。等他知道萧瑾枫就是他的爹爹之后呢,他会不会改变自己原来的想法?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公输冉却觉得感受到了阵阵寒意。 “娘亲,快跟上。”见公输冉已经落后,长安伏在萧瑾枫肩上朝公输冉招了招手,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公输冉朝长安挥手回应,然后立即跟了上去。 只要是长安多看两眼的东西,萧瑾枫二话不说就将它们买了下来,而跟上去的公输冉,就负责给萧瑾枫拎那些他给长安买的东西。 接近正午的时候,公输冉两只手上已经拎满了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很重的东西,但是零零碎碎小东西的加起来,也够公输冉忙的了。 刚想抱怨两句,一抬头却看到长安伏在萧瑾枫肩上睡着了。他一张小脸晒得红扑扑的,睡梦中似乎还带着笑。公输冉也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 “他睡着了吗?”萧瑾枫突然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问道。公输冉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萧瑾枫又接着说了一句,言语间还带了几分歉意。 他的话,惊得公输冉差点没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 辛苦你了?这句话难道不应该她来说吗?她才是长安的娘亲……虽然萧瑾枫是长安的父亲,但他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而且,这些年长安也是跟着她长大的。 不管怎么说,公输冉都觉得这句话不该由萧瑾枫来说。 “将军要是觉得累了,就把我儿子给我吧。”公输冉将“我儿子”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她想提醒萧瑾枫,不管他如今跟长安的关系有多好,长安始终是自己的儿子。 “不劳公输姑娘费心了,我想我抱着会比你更轻松些。”萧瑾枫看都没看公输冉就答道,不过他倒是从路边的小摊拿了一个小玩偶塞到公输冉手上。 如今公输冉只觉得自己被气到要说不出话来了,萧瑾枫这是什么意思,抱着她的儿子,还说出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还有,这个玩偶,她保证长安才不会喜欢。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章 夜探公输家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晚风习习。 这样的夜晚公输冉总能想到许多类似的词。 她刚刚从长安的房里出来,长安已经睡着了,自从长安稍稍懂事之后,公输冉从没见过他什么时候有今天这么开心。 刚回来没多久长安就醒了,吃过饭又去找萧瑾枫,这整天两人几乎是一直黏在一起,从同到尾,公输冉更像一个多余的人。 她也从一开始的生气嫉妒变成了后面的坦然接受,最后见长安一整天都那么开心,公输冉也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了。 如今长安已经睡下,院子里另外一间房里的萧瑾枫已经熄了灯,整个小院都静悄悄的。 整整一天,除了白及之外,萧瑾枫的那些随从都没有出现过,公输冉不知道萧瑾枫把它们都派到哪里去了,她也懒得去问。 不过这倒是为她现在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如果这座宅子里有人重重把守者,公输冉不觉得自己能够悄无声息的离开这座宅子。 当萧瑾枫说要在青城待两天时,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公输家看一看,刚刚回来的时候,萧瑾枫跟她提过,明天就要离开青城。 白天有萧瑾枫和长安在,公输冉根本就抽不出身过去,再说了,她要是白天带着个面纱就过去了的话,肯定会被别人注意到的。 从长安的房里出来之后,公输冉顺着游廊来到院门口,轻手轻脚的开了院门,然后离开了院子,接着又穿过影壁,出了这座宅子。 已经入了夜,街上行人稀疏,公输冉依旧带着面纱,她走得极快,那些还在街上闲逛的人偶尔朝她偷来好奇的目光,但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行色匆匆的人时,公输冉就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对公输冉来说,去往公输家的那条路,她就是闭着眼都能找得到。 从如今他们暂住的那座宅子,到公输家,不过隔了两条街,公输冉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以往公输家风光的时候,每天停在公输家大门口的马车能把路给堵住,而如今,这里一片荒凉,即使是在六月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这里能让人感受到的,只有透骨的寒意。 借着月光,公输冉看到了贴在公输家大门上的封条。民不与官斗,说来可笑,公输冉给朝廷输送了那么多攻城用得到的各种机关和武器。 为了避嫌,公输家没有人在朝为官,但最后,也是朝廷给公输家的大门贴上的封条。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公输家拼尽所有,就只护住了公输冉一个人。 有时候公输冉在想,要是公输家有人在朝廷上担任要职的话,那些贼人会不会有所忌惮,或者说,公输家会不会早些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只是哪有那么多或许。 大门被封了,公输冉也没有想要从大门走进去,沿着墙壁向左走了大概百来步,最后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她想要见的——狗洞。 她自幼就喜欢跟着爹爹学公输家的机关术,性子也比寻常人家的女儿要野一些。娘亲不许她总往外跑,为了偷偷跑出家门,公输冉什么法子都试过。 公输家的墙之所以会这么高,就是为了防止公输冉翻墙出去,才特意加这么高的。 不过既然她翻不了墙,那钻洞总该是可以的吧。 只要能出去,公输冉并不在意用什么方式。 拨开掩盖着的洞口的杂草,公输冉俯下身去,将身子放低,从洞口钻了进去。她没有看到,在她钻进去的那一瞬间,有人站在离她身后不到五步的地方,朝着她的那个方向笑了笑。 钻进去之后,公输冉站起身来,她没有任何照明的工具,不过许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接着月光,公输冉就能看清这里的情形。 这里原是公输冉住的院子,以往被下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好多次,下人都想将这个洞口给堵了,但都被公输冉拦了下来。 笑话,围墙已经加高了,要是连这个小小的洞口都给堵了,她以后还怎么溜出家门。 “我回来了。”公输冉喃喃道。 她素日里就同下人交好,下人对她从洞口钻出去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那日谁若是瞧见公输冉从洞口转出去,到了晚上,就会到公输冉的院子里,求见这位大小姐。 若是见到了公输冉,便证明公输冉平安归来,不必担忧,若是没有见着公输冉,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就是公输砚的院子了。 如今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一晃过了这么多年,公输冉觉得自己似乎想不起这院子原本的模样了。 用手拨开杂草,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你们怎么又偷懒了,看我怎么罚你们。”公输冉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只是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的话了。 好不容易从长满杂草的院子里走到屋檐下,公输冉径直往自己的闺房走去。推开落满灰尘的房门,公输冉抬腿迈了进去。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房里所有的摆设,皆是她年少时的模样。在那张落满灰尘的床上坐了许久之后,公输冉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个她睡了十多年的地方。 在公输家,她最留恋的,却不是这一处。 公输家有一小院,院里种着各种奇花异草,院中只有一座楼,名唤落冉,那是公输砚专门为公输冉建的,那些奇花异草,也是他为公输冉搜罗来的,就为了给公输冉炼制各种毒药。 对这个妹妹,公输砚着实是宠到了骨子里,他就差没把天上的月亮给公输冉摘下来了。 而顾之让到公输家之后,公输砚也是借了公输冉的落冉楼招待的顾之让,也是在这里,顾之让对公输冉说,他会回来娶她。 这个落冉楼,承载着公输冉太多快乐的时光,跟哥哥一起,跟顾之让一起。 太多太多。 小院就在公输冉平日里居住的那座院子旁边,公输冉刚走出院子,就听到了一阵笛声,那笛婉转缠绵,声哀而不伤,仿佛,是在同什么告别。 循声寻去,公输冉在落冉楼所在的小院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院门口,公输冉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夜晚,会是谁在已经被封了这么多年的小院里吹笛子? 公输家满门被灭,就连那些最下等的仆人,也都是死的死,卖的卖,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小院的门上也贴着封条,不过这些年的日晒雨淋,那封条早就变得残破不堪,就像是年久失修而剥落的旧墙皮。 她都用不着将封条撕下,只是轻轻一推,小院的门便开了。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看上去就如同那冰凉的月光,似乎她随时都会跟着月光一起消失。 满院子的奇花异草,都在那场大难中被尽数毁去,如今有的,只是一院子的杂草,伴着月光,看上去好不凄凉。 望着满目的荒凉,让公输冉几欲哭出声来。 她记得这里的每一株草,那些都是哥哥从这天下不同的地方给她弄回来了,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 她跟其他的大小姐也没什么不同,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满院子的下人供她使唤。却唯独这小院里的一花一草,公输冉都是亲自照顾,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寻常人也不会有进入这个小院的机会。 笛声还在继续,公输冉听得心都要碎了去,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如今她能确定的是,这小院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只是公输冉不知道的是,那人是否是公输家的故人,偶然路过,便趁深夜来悼念一下公输家死去的那么多人。又或是,对方只是无家可归的乞儿,不过借公输家的地方避避风雨。 不过院中的杂草并没有被踩踏的痕迹,而那笛声,分明就在院子里。公输冉原是不信鬼神之说,只是如今她自己就是重生之人,再不寻常的事,她如今也能平静的接受了。 她踩到那些生得正好的杂草,朝着落冉楼走去,而那笛声,也越来越近。院中的杂草被她踩出一条路来,从小院的上方看下去,就只见到有一黑影在移动。 像是刚学握笔的孩童,用蘸满墨汁的毛笔,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一笔。 当公输冉走道落冉楼门前的时候,那笛声正好停了下来,小院中又恢复一片寂静,公输冉的心猛然一抖,莫非这世上真有鬼魂的存在? 早在她在那些杂草中移动的时候,站在楼上吹笛的人便发现了她。 “你是何人?”身后的声音,让公输冉楞在原地。分明是质问,他的声音却还是带上了几分温柔, 他从来都是不会说什么重话的人,这一点公输冉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在这里? 每年顾之让都会到青城来一趟,许是在公输冉被灭门的那日,许是在公输冉的生辰那日,又或者是,在他和公输冉定下婚约的那日。 只不过,今年这一次,这一日,却什么都不是。 这大概他最后一次到这里来了,过了今夜,他也该同过去说再见,同记忆力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子说再见了。再过三个月,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你是何人?”见站在落冉楼门前的人不回答也不转身,顾之让又问了一句,只不过这一句明显不如第一句那般和软。 这里是她的地方,她最不喜欢其他人随便进来了。 这些年,顾之让来过好几次青城,也在荒废掉了的公输家撞见过几个乞儿,不过那都是白日里,他们偷偷进来避个雨什么的。 这座宅子死了这么多人,寻常人路过都巴不得绕道走,以免沾上晦气,就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也少有会在夜里到这里来的人。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一章 顾哥哥再见了 从身形上望,那人是个姑娘无疑,只是,谁家姑娘会大晚上的没事跑到一座死了这么多人的府邸来? 而公输冉,在听到顾之让声音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四肢都僵硬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年少时的耳鬓厮磨,情话绵绵,如今想来,一切都缥缈的好似不曾发生过。 要不是再听到他的声音,如今的岁月都快让公输冉以为那段日子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她听到身后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出去罢。”顾之让轻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如果让她知道有人未经她的允许就闯了进来,她估计会气得叉腰吧。 说这话的时候,顾之让并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好奇之外,他还觉得那背影莫名的熟悉。 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公输冉紧张的攥紧拳头。 在决定跟萧瑾枫进京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见到顾之让,只是时隔多年,她想顾之让兴许连孩子都有了,年少时的纠缠也该有个了断的。 这一路上她已经将自己跟顾之让见面的情景想象过无数次了,如今大仇未报,她身边又有长安,对年少时的情事,公输冉不想去考虑太多。 如今看来,她只不过是逃避罢了,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进,公输冉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为何不转过身来?”顾之让在离她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问道。走得越近,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但他终究是知理的世家公子,在离公输冉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还是停下来了,尽管他恨不得直接绕到对方面前,将她看个清楚。 “你别过来,我马上走。”公输冉刻意将声音压低,说出来的话比平时要沙哑得多。 年少时,用琼浆玉露浇灌出来的嗓子,撒起娇来,比如今的长安还要软上三分。那时候,只要闯了祸,公输冉就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不出三句,哥哥就举手投降,给她收拾烂摊子。 后来遇见顾之让,娇俏的语气中又带了几分羞涩,不管说什么,都让人不能拒绝。 这是经历了那样的痛之后,公输冉知道再没有人惯着自己,撒娇无用,那样软软糯糯的调子也渐渐被她遗忘。只是哥哥和顾之让都是再温柔不过的人,耳濡目染,再经过岁月的打磨,如今的她说起话来,全然不似年少时的娇俏,倒是带着令人平和的温柔。 乍一听,任谁都不会将眼前的人跟那个活泼得少女联系起来。 再加上公输冉可以压低的声音,她觉得要是这样顾之让还能立马就认出她来,那她还求什么呢。 “我不过去,你快离开罢,她该不高兴了。”最后半句,顾之让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在月光下负手而立,看上去无比的落寞。 过了今晚,他就再没有权利踏足这个小院了,因为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她该不高兴了。听到这句话,公输冉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年少的事,俩人都已经能放下,但听到顾之让这样的话,还是让她觉得心尖颤悠悠的疼。 那是她年少时的爱人,她的顾哥哥呀,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怎的就说出这样的话了呢。 家破人亡之后,公输冉就盼着她的顾哥哥,能救她于这水深火热之中,她知道不管她还是不是公输家的大小姐,顾哥哥都不会不要她。 在被卖进赵家村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一直到跟赵铁生的“洞房花烛夜”,击碎了她所有的希望,正是因为这个,那时候她真是恨极了赵铁生。 见她似乎是在抽噎,肩膀不停地抖动,顾之让有些不解,她这是在哭吗?为什么?她认识公输家的哪一个人? “你离我远一些,我马上走。”公输冉哭过的声音显得更加沙哑,她挥了挥手,顾之让配合的退到一边去,将刚刚公输冉踩出来的路给她让了出来。 她理了理脸上的面纱,微微侧过身,将头埋得很低,小心翼翼的朝院门处挪去,顾之让依旧站在离她三五步的地方,一直盯着她看。 多留一秒,被发现的危险也就多了一份,公输冉不自觉的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好在顾之让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公输冉走出十来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已经走出十多步的公输冉,将头稍微抬了抬,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流,这些年她就一直压抑着自己,告诉自己,她跟顾之让已经不会有任何机会了,她已经有了长安。 她让自己不要去想跟顾之让有关的事,假装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大仇未报,长安还小,那些风花雪月的事都不是她该考虑的。 再见顾之让,公输冉才知道,情窦初开时爱上的人,还是那样子温柔的人,又哪里是说忘就能忘记的事。 “冉儿,是不是你、”看着那女子一步一步离自己远去,顾之让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她看上去比以前要高了一些,也没有那么瘦削了,旦顾之让并没有觉得那个离自己远去的人,是活生生的人。公输冉已经死了,这是他已经确认了的事,不然他也不会松口,答应娶其他女人。 他只当,公输冉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次到这里来,可怜他,便出来见他一面。 “我知道是你,冉儿。”顾之让接着道。而那个女子只是在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随后就接着向前走去。 离院门还有一段距离,公输冉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她不知道顾之让是真的认出她了还是只是试探,如果他真的认出她,为什么还只是站在那里? “冉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知道你一定在怪我。”所以在这么些年里,在他想他想的快要发疯了的时候,她都没有到他的梦里来过。 连梦他都梦不到她。顾之让一直觉得这是公输冉在惩罚自己。 他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公输冉的魂魄,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这世上哪里来的魂魄,顾之让不敢上前,就是害怕,他一伸手,又扑了个空,什么也触不到。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多看她两眼,哪怕这只是幻觉。 只是,他的身体还是没有听他的话,顾之让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月亮越升越高,前面公输冉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顾之让快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明明,他连公输冉的遗物都已经找到了。 听着后面顾之让的喃喃自语,公输冉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而他身后的顾之让只是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开始怀疑,公输冉是不是还活着,就在他的前方。 就在顾之让想加快脚步上前的时候,公输冉突然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顾之让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公输冉缓缓转过身来,她脸上蒙着面纱,顾之让看不清她的脸,她就站在那里,在月光下,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再见了,顾哥哥。”公输冉朝着顾之让说了一句,是她以前惯用的口吻,娇俏的声音说着这样残忍的话。这这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将顾之让给劈醒。 那就是他的的冉儿,顾不上是人还是鬼,顾之让只想上前,取下她的面纱,好将她看得更清楚些,只是公输冉在说完那几个字之后,就转身跑出了小院。 顾之让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追了上去,只是哪里还有公输冉的影子,她就这样消失在小院门口,就好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果然,是自己奢望的太多,冉儿已经肯出来见他一面,他却奢望她还活着。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的话,怎么会一出这个小院的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呢。顾之让颓然的靠在墙边,懊悔起来,如果一开始他就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吓着她,是不是就能多看她一会儿。 约莫在一年前,顾之让在苏钦的帮助下,找回了公输冉的遗物,证实了公输冉已经不在世上的事实,那时候,顾之让消沉了一段时间,随后便振作起来,毕竟,他是顾家的大公子,找了公输冉这么多年,已经是顾家能容忍的极限了。 先入为主,顾之让已经接受了公输冉不在世上的事实,再加上他一直为没能阻止公输家被灭门的事自责,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欠了公输家什么。 在意识到刚刚的女子是公输冉的时候,顾之让第一反应是,这是公输冉的鬼魂,而不是活着的公输冉。 在公输冉转身朝他说出那样的话是,他又怀疑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或许公输冉还活着,这是自己没有找到她罢了。 只是现在,顾之让那一丁点希望也已经破灭了。几乎是公输冉刚出院子,他就追到了门边,一步之差,如果公输冉真的还活着的话,不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消失在他面前。 那样快,那样突然。 再一次印证公输冉已经不在世上的消息,顾之让只觉得又痛了一次,她怨他至此,以后,不会再来见他了吧? “阿冉。”顾之让的声音响遍整个公输家,那种声嘶力竭,就像是想要将自己也撕裂一般,公输冉不知道,是要有多痛苦,才能让那个一向温柔的人发出这样的喊声。 终究,是她负了顾之让。苏钦是对的,不管是死是活,她都不应该出现在顾之让的面前。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安分 耳边传来烈烈的风声,最后顾之让的那声嘶吼还在公输冉脑海中盘旋。 “多谢将军出手相助。”她抓紧萧瑾枫的衣袍,以防自己掉下去。 在刚刚跑出小院的时候,公输冉就被人一把揽住腰,带离了地面,所以即使顾之让后脚就跟了出来,也没能见到公输冉。 “是我。”萧瑾枫怕她受到惊吓,在揽住公输冉的腰的同时就在她耳边说道,而后他用轻功将公输冉带离了公输家。 从头到尾,公输冉都没有反抗,只是在听到身后传来的顾之让的那声嘶吼时,忍不住失声痛哭。 从公输冉出门的时候,萧瑾枫就一直跟在她后面,绕了一圈来到青城,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公输冉同青城公输家的关系。 其实萧瑾枫大可吩咐手下去查的,只要他一开口,要不了多久,公输冉所有的资料都会被送到他的手上,只是萧瑾枫不想,有些事,自己慢慢发现会有趣得多。 一路上俩人都没有说话,萧瑾枫带着公输冉在青城这些房顶上空中穿行,没多久便回到了几人暂居的院子里。刚一落地,公输冉就立即松开最近紧握着的衣袍,从萧瑾枫怀里出来。 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你在为那个男人哭。”望着满脸泪痕的公输冉,萧瑾枫肯定的说道。刚刚那个男人喊的是“阿冉”,而公输冉最后说的那句话,他也都听到了。 看起来,公输冉和那个男人似乎是一对? “这与将军有什么干系?”一路上,公输冉的眼泪倒也止住了,只是如今萧瑾枫这么一问,她觉得十分诡异。 “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去见他?”萧瑾枫质问道,最开始她以为公输冉只是去看公输家,没想到那里多了个男人。 “萧将军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看看我去见谁?”公输冉反问道,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开始她还感谢萧瑾枫及时出现,避免让她和顾之让正面接触。虽然要想在公输家甩开顾之让,对她来说也算不什么难事,只是萧瑾枫一把将她带走却是省了许多事。 后来公输冉才意识到,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萧瑾枫怎么可能出现得那么及时。他一直跟着自己,那自己从那个洞口钻进去的时候,萧瑾枫也看到了? “他是长安的父亲?”萧瑾枫没有理会公输冉的冷嘲热讽,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看公输冉跟那个男人的关系,说是情人,萧瑾枫也毫不怀疑。 ”顾哥哥不是……“公输冉脱口而出,她真想给萧瑾枫一个巴掌,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萧将军慎言才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公输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之后又接着道。 顾哥哥?倒是叫得亲昵。 “真的不是?”萧瑾枫似是不信,又问了一句。公输冉被他问得烦了,想到自己为什么要跟萧瑾枫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长安是我的儿子。”公输冉没好气的道。 “明儿一早就接着赶路。”想见到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等公输冉回答,便回了自己的屋。 孤身站在院中的公输冉,抬头望了望高悬的明月,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果真如萧瑾枫说的,第二天一大早,公输冉就被喊了起来,匆匆吃了早饭就被塞进了马车里。 前几天跟游山玩水一样,今儿怎的就这么急了,要说萧瑾枫不是故意的,公输冉都不相信。 “娘亲很困吗?”长安望着自己身边昏昏欲睡的公输冉,有些担忧的问道。娘亲看上去脸色好像不太好,眼睛好像还肿了,她这是哭过吗?长安狐疑的盯着公输冉看。 “乖,娘亲有些累了。”公输冉抱着长安,无力的说道。 几人就这么离开了青城,出城时,公输冉都没有回头望一眼,她害怕一看向外面,就对上另一双温柔的眸子。 接着好几天,公输冉一直兴致缺缺,萧瑾枫倒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提及那天的事,倒是长安,担心自家娘亲是不是又生病了,一路上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公输冉身边。 一路上遇到大大小小的刺杀不下数十次,公输冉从最开始的紧张变成了后来的熟视无睹,反正最后那些人也伤不了自己和长安,她也懒得去理。 “你的仇家可还真多。”公输冉看了一样在自己怀里睡着的长安,抬头朝对面正在闭目养神的萧瑾枫说道。 他们刚刚又解决了一批刺客,依旧没有活口,不过这一次,是萧瑾枫不留活口,全杀了。 “你怕了?”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讥笑,萧瑾枫依旧没有睁开眼。 “只是觉得麻烦罢了。”公输冉如实答道。 左右死不了。 “那怕是有的公输姑娘麻烦的了。”萧瑾枫缓缓睁开双眼,带笑看着公输冉。 他虽是笑着,公输冉却看得发毛。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萧瑾枫对自己冷着一张脸,反正他对谁都那样,如今他一笑,公输冉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萧将军什么意思?”公输冉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不解的问。那些人要杀的是萧瑾枫,进京之后,她大可跟萧瑾枫分道扬镳,哪里会有什么麻烦? “公输姑娘可还记得刚出发时的那晚。”既然公输冉不记得了,那他不介意提醒她一下。 刚出发时?也就是萧瑾枫抱着长安闯进她房里的那晚?公输冉想起来那晚确实是说遇到了刺客,最后好像还没有抓到。这好像是这么多批刺客里,唯一活着逃出萧瑾枫手心的。 “记得。”公输冉答道,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日她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直没有弄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如今萧瑾枫再提起,想必萧瑾枫那时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那个刺客,可是冲着公输姑娘去的。”萧瑾枫说得风轻云淡。“那次刺客只有一个人,我们没有交手,他点了长安的睡穴,看到我之后就跑了。”萧瑾枫将那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来杀他的话,点长安的穴就太多余了。萧瑾枫可不觉得,自己那么多的敌人里,有谁狂妄到敢只派一个人来刺杀他。 “那你为什么说长安的睡穴是你点的?”公输冉质问道,那天萧瑾枫确实是这么对她说的,而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萧瑾枫拎起小几上的茶壶,往杯里倒了一杯茶。“公输古语气质问我那天的事,不如好好想一想,有什么人想要你的命。”说完,萧瑾枫将茶杯递到自己唇边,不再去看公输冉,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之后他让白及去查过那人的身份,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什么人想要自己的命?公输冉认真的思索起来。这世上,想要她命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那些害了公输家的贼人,公输冉想不到其他人了。 这几年她带着长安,真是低得不能再低了,就是那些贼人,公输冉都觉得他们不能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怎么会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呢,还是在她跟萧瑾枫的大军在一起的时候。 “看来公输姑娘树敌太多,一时间竟想不到谁想要自己死。”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萧瑾枫讥笑道。公输冉发觉,最近萧瑾枫说话真是越来越阴阳怪气的了。 “不是树敌太多,正好相反,我与长安都是本分之人,实在是不知道是怎样黑心肝的人想要害我。”公输冉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 她始终觉得,那些贼人不可能会知道自己跟长安的存在,那这样一来,她就更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想要杀自己了。 “所以说,有的公输姑娘麻烦了。”萧瑾枫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连自己的仇家都不知道吗?那这就难办了。 原本萧瑾枫是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公输冉的,只是如今离京城越来越近了,京城比起其他地方来说,更是人鱼混杂,要是公输冉有人想杀她的事一无所知的话,她和长安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将这件事告诉她,也算跟她提个醒吧。 但让萧瑾枫意外的是,公输冉并不知道,什么人想要自己的命。 “还有多久到京城?”公输冉突然问道,她看着萧瑾枫,表情严肃。 到京城,那才是个开始吧。 如今她没钱没势,就这么进京,到时候肯定会遇到许多麻烦。在京城里,她又没有认识的人,到时候有什么事,连个可以帮她的人都没有。 “照现在的速度,三日后便能到。” 他特意将速度放慢了一些,因为萧瑾枫不知道,进京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这一路过来,一批又一批的刺客,看来有些人的确很不想他回京啊。 “这么快。”公输冉嘀咕道。她还以为还要十天半个月呢,就只剩三天了吗?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准备好再次见到苏钦和顾之让,准备好为报仇而结束自己平静的生活。 见她脸上浮现出隐隐的担忧,萧瑾枫心头一软,安慰道;“你也莫过担忧,一切有我,是我把你和长安带进京,就会回让你们母子有事,你安分些便是。” 所谓的安分,就是不要让他知道她又见了什么顾哥哥。 难得听到萧瑾枫说这么长的话,公输冉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萧瑾枫。 “安分?”公输冉重复道。“将军的安分指的是什么?” 自己如今不安分?什么叫安分?她又不会将京城翻了过来。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萧瑾枫含糊其辞,说完又接着阖上双眸,不再理会公输冉。 见他这样,公输冉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自己怀里的长安,开始思考,进京之后,自己该从哪里着手公输家的事。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进城 天子脚下,帝王之都,掉下片瓦都能砸着个五品官员的富贵乡。 而今日的京城格外的热闹,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也不为过。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更有甚者一直去到了城门边,就为了迎接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今儿这位大将军,说来也是个传奇的人物。 这位将军是楚缙当朝萧老元帅的幼子,名叫萧瑾枫。 要说萧家,那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萧家是武将之家,出了无数了将军,楚缙国的大半兵权,都握在萧家的手里。 约莫八年前,萧瑾枫跟着长兄征战沙场,在一场恶战中,为保护兄长,萧瑾枫身受重伤,不知所踪。最后那场仗,楚缙还是打赢了。 只是,萧家却失去了最小的儿子,故事依旧老套,皇帝对萧家又是封又是赏,以此安慰萧家失去萧瑾枫的痛。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近两年,边疆战事不断,四年前,萧家人又在一场战争中,找回了失踪许久的小儿子。 这几年萧瑾枫也一直留在边疆,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将军这个位置上。 今儿,正是萧家这位新晋的大将军回京的日子。 三日之后,萧瑾枫和公输冉等人在京城外面和大军会和,而赵铁生早就换上了盔甲,从马车里出来,骑上高头大马,马车里只剩公输冉跟长安母子俩。 “好好待在里面,我们要进城了。”萧瑾枫用长枪挑起车帘,看向坐在里面的公输冉,叮嘱道。 “嗯。”公输冉点了点头。萧瑾枫收回长枪,车帘慢慢落下,将公输冉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 马蹄扬起阵阵灰尘,萧瑾枫的队伍慢慢朝城门逼近。 “大将军来了,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伴随着阵阵马蹄扬起的灰尘,萧瑾枫的大军进了城。 周围全是百姓的欢呼声,议论声,坐在马车里,公输冉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热闹。 “娘亲。”不知怎的,在靠近京城的时候,长安就变得有些不安起来。如今他缩在公输冉怀里,欲言又止。 “怎么了?”马车外面人声鼎沸,公输冉低下头去凑在长安耳边问道。 “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了?”长安抬着头,眼里满是期盼。 原来是在想这个。公输冉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长安的话。这一路上,长安跟萧瑾枫的和谐相处,公输冉都看在眼里。 她想着,反正进京之后就会断了联系,不如就随长安去吧。 “他是大将军。”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有些事,还是早些跟长安说清楚为好,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公输冉相信长安会理解自己的。 “长安知道了。”他又将头埋到公输冉怀里,闭上眼假寐。 坐在马车里,公输冉一直没有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也不允许长安去看。 街上的百姓那么多,要是看到他们的大将军马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那公输冉和长安很快就会名扬京城的。 “怎的还有辆马车?”云中楼二楼靠窗的一处厢房里,一个红衣似火的男人站在窗前,看着街上整齐划一的队伍,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许是将军的家眷。”厢房里传来另一个声音,淡雅如莲。 苏钦拿着酒杯从窗边踱回桌子边,在顾之让对面坐了下来。 “我倒是不曾听过这位大将军有什么家眷。”苏钦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之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了,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就差下巴没有生出那一绺花白的胡须了。 现在苏钦突然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的了。他阻止了顾之让找到公输冉,他没有让顾之让因为公输冉毁掉自己。 如今顾之让仍旧是顾家的大公子,仍旧是京城多少女儿想嫁的夫君。 只是只有他知道,顾之让不再是顾之让了。 “你也不知道我差点成亲。”顾之让看着自己手心的那块玉,脱口而出。 “之让……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苏钦叹了一口气。 “我见到她了。”顾之让突然抬头看向苏钦,他话音刚落,惊得苏钦手中的就被差点掉到地上去。 见到她了?见到谁了?公输冉吗?那当年的事,顾之让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谁?”苏钦佯装听不懂顾之让在说什么。顾之让不可能见到公输冉,因为如今,他也不会到过生日时去了哪里,而且,要是顾之让真的见到了公输冉,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 五年前离开云来镇的时候,苏钦就在公输冉身边留了眼线,叮嘱他们看紧公输冉,她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接近京城。 只是约莫半个月前,他留在公输冉身边的眼线,全都都失踪了,如今,他也不知道公输冉去了哪里。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顾之让没有回答苏钦的问题,只是突然起身告辞。 马车朝前行驶,周围百姓的声音也慢慢弱了下来,公输冉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情形,也不敢开口问一问。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终于听不到百姓的声音。 这是到了哪里? “到了,姑娘下车吧。”外面传来白及的声音,公输冉这才将车帘掀了开来。 马车停在一条安静的小巷子里,外面只有白及一个人。 “将军吩咐,姑娘先在这里住下,将军晚些过来。”白及将马凳放下,退到一旁等公输冉下马车。 刚刚萧瑾枫吩咐过,要白及趁人多的时候,将马车与大军分离,先将公输冉母子送到这里。 听了白及的话,公输冉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什么叫“将军晚些过来”?这话说得好像她是萧瑾枫养在外面的外室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公输冉也没有多说,只是踩着马凳下了车。等他想将长安抱下马车的时候,却发现白及已经代劳了。 “谢谢。”公输冉对着白及点了点头。 “姑娘客气了。”白及将马栓好之后,便上前去叩门,不一会,出来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白及跟那妇人耳语几句之后,便转身往马车边走去。 那妇人连忙从门内走到公输冉面前,恭恭敬敬的道:“姑娘随老奴来罢。”说完便在前面带路。公输冉回过头去看白及,见他正把马车上的行李拿出来,于是就牵着长安随那妇人一起进了大门。 “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了。”那妇人身材微胖,走在母子俩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同公输冉说话,看上去倒像是个好相与的人。 “娘亲,我饿了。”不等公输冉回答那妇人的话,长安就扯了扯公输冉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道。 “饿了啊,马上就好了,一会婆婆马上给你做吃的。”那妇人倒也不在意,回过头来对着长安笑眯眯的道。“这里的人都叫我青姨,姑娘要是赏脸,那我这老婆子便是脸上有光了。 “青姨说笑了。”公输冉转向长安道:“还不快谢谢婆婆。”于是长安说了两声谢谢,哄得青姨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一进屋,青姨先给公输冉倒了杯茶,然后又转到厨房,端出一盘糕点来。 “来,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婆婆马上给你做好吃的去。”见长安衣服可怜巴巴的模样,青姨心中更是爱怜,巴不得变出满汉全席,填饱长安的肚子。 “谢谢婆婆。”从青姨手中接过糕点的长安,笑得眉眼弯弯,煞是讨喜。 “客气了。”青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长安的头,随后又意识到,这是主子的朋友,哪里容得自己放肆,于是急忙对公输冉说道:“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准备吃的。” “有劳青姨了。”公输冉站起身来,朝青姨点了点头。 如今快到正午了,从今早到现在他们都一直没有吃东西,难怪长安会喊饿。 在公输冉打量周围的时候,白及正好从外面进来。 “行李已经放好了,只是想必今日将军又许多事要处理,姑娘怕是要多等一会。”白及替自家主子解释道。 又是这样的话,公输冉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道:“无碍。” 从开始进城到现在,公输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该做什么,这所有的所有都是萧瑾枫安排好的。 虽然不喜这种感觉,但公输冉发现,自己如今除了依靠萧瑾枫,并没有其他的路。就凭她身上的这些钱,在京城,她连一个住处都买不了。 以前在赵家村的时候,她的资本是赵铁生对她的喜欢和纵容,只是如今,换了个地方,赵铁生变成了萧瑾枫,那份喜欢和纵容也都没有了,公输冉还要提防着哪天萧瑾枫跟自己抢长安。 说完之后,白及不再同公输冉搭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公输冉觉得,他就像是萧瑾枫派来监视自己的。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 白及的确是萧瑾枫派来的,却不是为了监视,而是保护。 如今大军进城,京城里人鱼混杂,公输冉又不知道那日相对自己动手的人是谁,萧瑾枫担心那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再对母子俩动手,于是吩咐白及在自己过来之前,寸步不离的守在母子俩身边。 “白及,你不用回你家将军身边吗?”有人在身边这么守着,公输冉实在是很不习惯,虽然白及并没有妨碍到她什么。 “将军没来之前我都会守在这里。”白及只是站在那里,目视前方,根本就没有去看公输冉。 果然是萧瑾枫的得力下属啊,公输冉腹诽道。 见他如此坚定,公输冉也不再说什么。 没多久,青姨便宣布可以吃饭了,对于青姨在短时间内变出一桌子菜,并声称这是粗茶淡饭的举动,公输冉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她这两年带着长安过得实在是苦了点,吃的连粗茶淡饭都不如。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萧瑾枫回来 果真如白及所说的,萧瑾枫今儿要做的事还真是不少。 一直到长安睡下,萧瑾枫才出现在公输冉面前。 “萧将军?”看着立在院子里的人,公输冉蹙了蹙眉头,上前喊了一声。 刚一走近,她就闻到了萧瑾枫身上的酒味,公输冉酒量不好,加上以前因为喝酒在赵铁生面前出过丑,便决定再也不要碰酒这种东西。 在加上,这几年她一个人带着长安,也没有什么喝酒的机会,乍一闻到萧瑾枫身上的酒味,公输冉只觉得熏得慌,连忙抬手用袖子掩住口鼻。 随后对上萧瑾枫的双眼,公输冉意识到自己又忘了,而今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受人敬仰的大将军,萧瑾枫又是那样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要是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动作惹怒了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思及此,公输冉连忙将自己的手放下。 “你怕我?”将公输冉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萧瑾枫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问道。 他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 “将军受万人敬仰。”公输冉微微垂着头,很是尊敬的样子。 “你也在万人之中吗?”他忽的问道,声音就像甘醇的美酒,公输冉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许是离萧瑾枫太近,他身上的酒味将她熏得晕乎乎的。 摇了摇脑袋,公输冉后退两步,离萧瑾枫远了些。 “自然在。”说着违心的话,脸上清浅的笑意却没有变过,公输冉觉得自己说谎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你撒谎。”他见到她后退,又上前两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比原先还近了些。“你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我,你在害怕什么?” 她在怕他。这一点萧瑾枫很是确定,但是他不明白的是,公输冉在怕些什么,他自然不会觉得公输冉是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害怕。 她胆子可大得很,怎么会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 他突然的靠近,吓得公输冉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萧瑾枫这是抽了什么风,喝了两杯酒就这样捉弄她?公输冉越想越气。 这一路上萧瑾枫虽然一直对她冷着一张脸,但的确都是以礼相待,不曾像今晚这般咄咄逼人。 “将军何苦为难我,你是受人敬仰的大将军,我只是寻常百姓,我怕你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公输冉敛去脸上的笑意,声音也变得比那月光还要凉上三分。 “进屋说吧。”萧瑾枫见她如此,也不再接着刁难,转身进了屋子,公输冉只好跟上。 莫不是真的喝多了到她这里发酒疯?那他会不会打人啊?到时候要是真的打起来,她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毕竟,萧瑾枫可以轻而易举的躲过她的机关弩。 在桌子边坐下,萧瑾枫右手扶额,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揉着,似乎是喝了太多酒,以至于如今头疼。 见他这副模样,公输冉也气不起来,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萧瑾枫。 “喝杯茶吧。”她语气也放得温柔许多。 说起来,跟赵铁生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里,一直都是赵铁生在照顾她,特别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公输冉觉得那时候自己的手都快成摆设了。 像喝醉这种事,赵铁生也从来没有过,他似乎都没有给公输冉添过什么麻烦。 接过公输冉递来的茶,萧瑾枫却没有喝,只是放在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也抚上自己的额头,看上去好似痛苦极了。 “你没事吧?”公输冉看萧瑾枫似乎很痛苦。“白及呢,青姨呢,我把他们叫来……” “不用。”萧瑾枫连忙打断她,“就是有些头疼。” “你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公输冉轻声叹了一口气,走到萧瑾枫身后,两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帮他轻轻地揉着。“好些了吗?”她的动作太过熟稔,像是早就练过千百遍一样。 如果公输冉不是站在萧瑾枫身后,如果她能看到萧瑾枫脸上的表情,就会发现他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哪里有刚才半分痛苦的神色。 不过这些,萧瑾枫都不会让她看到的。 “好一些。”明明心里在偷着乐,却依旧是清冷的语气。 “喝了多少?”公输冉随口问道,以往她跟赵铁生喝酒的时候,先倒下的都是她,她并不知道赵铁生的酒量怎么样,也就是她不知道萧瑾枫的酒量怎么样。 “不记得了。”他从善如流,撑着头享受着她的服务。 她没了声音,只是静静地帮他揉着脑袋。 “公输冉。”半晌之后,他开口,连名带姓的唤她。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应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你有什么打算?” 这一次,她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公输冉正打算将手收回,萧瑾枫却忽的按住她的手。 “我还疼。”不似往常的清冷淡漠,反倒带着些祈求和撒娇,一瞬间,公输冉想到了长安,有时候,长安就是这么对她撒娇的。 她接着给他揉着脑袋,他这才将按在她手上的手放下。 “多谢将军带我和长安进京。”公输冉接着道。 除去其他的不说,这一点,她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萧瑾枫,要是没有萧瑾枫,她这辈子估计都没法进京,毕竟,当年苏钦的话,可不是开玩笑。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当年在顾之让这件事上,她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犹豫,苏钦一定会斩草除根。 “你是机关师。”也就是说,带她进京,并不是萧瑾枫要帮她。 “多谢将军抬举,天亮之后,我会离开这里的。”虽然萧瑾枫那么说了,当事人心里明白,所谓的机关师,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不过就是她送给萧瑾枫的那几样小东西,她算哪门子的机关师。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公输冉吓了一跳,想抽回却抽不回来。 “你坐罢。”片刻之后,萧瑾枫这才松开公输冉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公输冉如释重负,三两步走到萧瑾枫对面坐下。 “我可以帮你报仇。”她刚坐下,萧瑾枫出口的话悠然公输冉一惊。公输冉觉得这大概是这几年来,最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一个夜晚了。 只是,萧瑾枫怎么会知道她要报仇的事? “你调查过我的事?”公输冉不敢置信的看向萧瑾枫,仿佛萧瑾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如果不是调查过她的事,萧瑾枫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些年,这些事她可没对谁说过。 如果萧瑾枫真的调查了她的事,是不是也知道了长安的事?那以前的事,他是不是都知道了?这又是几个意思,他帮自己报仇,条件呢,长安吗? “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的。”瞬间,公输冉像是变了一个人。 要从她身边抢走长安,除非她死。 “是吗?”萧瑾枫嗤笑道。“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在这偌大的京城,真的能将凶手揪出来?” 他不知道她为何翻脸那么快,不过实话说,萧瑾枫还真是不喜欢公输冉脸上就一直挂着那样子的笑,不管是对谁都是那样笑着。 他话音刚落,公输冉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几乎快瘫倒地上去。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萧瑾枫说得确实是实话,凭她一己之力,还带着长安,别说报仇了,就是想在这京城活下去,都是件难事。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圈套里,从萧瑾枫说带她进京那一刻,她就掉进了他的圈套里。从那一刻开始,萧瑾枫就遇见了现在的情景吧。 他早就知道,到了京城,自己只能选择依靠他。 “你早就知道有今天是吗?”公输冉冷笑道。 “是。”萧瑾枫直言不讳。 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要将公输冉母子带进京,只是恰好公输冉同意了,这件事才会看上去像是他大发善心,帮了公输冉一个忙。 但如果最开始的时候,公输冉没有答应同她一起进京,他就会直接将母子俩带回来,成为一个还没见着皇帝就先做了恶事的将军。 早在还没进京之前,萧瑾枫就在想,进京之后要用怎样的理由让母子俩留在他身边,起码是他看得到的地方。后来他无意中听长安说起公输冉要报仇的事。 那时候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报仇这种事,对公输冉来说或许很难,但对如今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才刚进京,公输冉就提出要走。萧瑾枫在想,要是他明天才过来,她是不是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你都查到了些什么?”公输冉试探的问道。 “你只要知道我能帮你报仇就够了。”萧瑾枫含糊其辞。 其实他从来没有调查过公输冉的事,这些都是长安告诉他的,只是他答应过长安,不会跟公输冉说,这些事从长安那里知道的。 “条件是什么?”公输冉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怒火,要是萧瑾枫敢说要长安,她就跟她同归于尽。 这时候,公输冉真是觉得委屈极了,这些年她自己带着长安的时候,萧瑾枫在哪里?好不容易过了这么些年,公输冉都要以为她战死沙场了,他倒是出现了,摇身一变,成了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然后将她和长安忘得干干净净。如今他凭什么和她抢长安。 “你和长安住在这里,一直到公输家的仇报完。” 从长安嘴里知道公输冉要报仇的事之后,萧瑾枫倒是查过公输家当年的事,却发现,这件事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得多。 从现在到公输冉报完仇,也要好一段时间,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呢。萧瑾枫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并不一定要将她逼得太紧。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交易 等萧瑾枫讲条件说出口,公输冉却是吃了一惊。 住在这里?这算哪门子条件? 报完仇,离开京城,长安留下。 报完仇,不准再见长安。 报完仇,跟长安断绝关系。 她还以为萧瑾枫会提诸如此类的条件。住下这个她就不是很能理解了,住下之后呢,她要做些什么,报完仇之后呢,她是不是就可以带着长安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对萧瑾枫又有什么好处呢?他会做亏本的买卖? 此时在公输冉心里,那个在赵家村对她死心塌地的赵铁生已经完全消失了,而萧瑾枫跟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在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在公输冉看来,想跟她抢长安的人,比十恶不赦的坏人还要坏上一些。 “报完仇之后呢?”公输冉又试探着说道,她开始怀疑萧瑾枫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好像从头到尾,萧瑾枫也没说他知道什么,只是说可以帮自己报仇。 “之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萧瑾枫很是大方的说。 “什么叫之后再说,如果到时候,将军又让我做其他的事情,那又算什么?”公输冉抓住不放, 在这种事上打马虎眼,到时候,萧瑾枫若是反悔,那她岂不是很吃亏? “报完仇之后,是走是留,你随意。”见她不放心的模样,萧瑾枫将话说清楚。 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腰间这把机关弩到底怎么来的,公输冉要是这么一走了之,那就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成交。”这次公输冉倒是答应得爽快、 虽然不知道萧瑾枫怎么会跟自己做这样的交易,但怎么看,对自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指不定过两天萧瑾枫就反悔了。 “立字为据,大将军最好还是盖上自己的私印。”公输冉又补充道。 毕竟口说无凭。 “明日给你。”见她兴奋地几乎要跳将起来,萧瑾枫不禁莞尔。 他现在是一点儿也搞不懂公输冉了,明明刚刚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一转眼,又眉开眼笑。不过,只要他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从现在到帮她报完仇,足够他搞清很多事情了。 “我头疼。”萧瑾枫又撑着自己的脑袋,轻声叹道。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公输冉知道自己都是逃不掉的,于是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走到萧瑾枫身后,接着给他揉着脑袋。 也不知道揉了多久,一直到公输冉觉得自己十指都揉的没了力气,萧瑾枫才喊停。 “不早了,早些歇着吧。”留下这么一句话,萧瑾枫便离开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尤其是十指,公输冉觉得萧瑾枫肯定是故意的,她就说他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让自己跟长安一直在这里住到报完仇。 合着是打算把自己当下人使唤,要是他三天两头说自己头疼,让公输冉给她揉揉,不等报完仇,公输冉十根手指头也算是废了吧。 “啧啧。”公输冉刚踏进门,屋里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啧啧声,看清屋里的人,公输冉连忙反手将门关上。 刚送走一尊神,又迎来另一尊,总之没有哪个是她惹得起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公输冉眉梢处带上几分冷意,直直的看向苏钦。真是阴魂不散,她才刚进京,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这句话怪我问你吧,公输姑娘,或者,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将军夫人?”苏钦言语间满是冷嘲热讽,听得公输冉只想上去堵住他的嘴。 听到将军夫人这四个字,公输冉脸色微微一变,她倒是忘了,苏钦对自己的事,可谓是了如指掌啊。 不管是关于顾哥哥,还是关于萧瑾枫,所有的所有,苏钦都知道,就连自己这五年来发生的事,他怕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我还当你与旁的女子不同,即便是之让这样的好男儿,你也能放手,原来是另有他人了啊。”苏钦讥笑道。 一想到白日里顾之让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再看看公输冉如今的模样,苏钦便后悔当年他留了公输冉一条命。现在倒好,公输冉这么明目张胆的进了京,以后的事,苏钦都不敢去想。 好不容易顾之松了口,订了亲,婚期就在三月之后,要是让他见到公输冉,这桩婚事怕是要黄。 “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公输冉低声喝道。如今她可不觉得苏钦是个什么善茬,或许苏钦却是是个好人,但那也是对顾哥哥,不是对她公输冉。 “难道不是?你敢说刚才离开的男人不是孩子的父亲?”苏钦眼里满是不屑。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在萧瑾枫还是赵铁生的时候,苏钦就见过公输冉和他在一块,如今赵铁生变成了萧瑾枫,从一个村医成了大将军,而公输冉还是在他身边,还有了他的孩子。 要说公输冉跟萧瑾枫一点关系都没有,苏钦说什么也不信。 “苏钦,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公输冉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平常的温婉。 如果她不跟苏钦好好谈谈,相信要不了多久,萧瑾枫就会知道长安是他的孩子,到时候,萧瑾枫还会不会帮她,那可就说不定了。 “谈?”苏钦轻笑出声,“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公输冉,你是不是忘了当年的警告?”苏钦威胁道。 “那你觉得,如果顾哥哥知道你威胁过我,又会怎样?”公输冉也不甘示弱。 “你……”苏钦一时语塞。 她说的倒是真的,要是当年他威胁公输冉的事被顾之让知道了,依顾之让对公输冉在乎的程度,顾之让跟自己绝交那都是轻的了。 现如今公输冉已经在京城了,苏钦能做的就是将公输冉对顾之让的影响降到最低,最起码,顾之让的婚事,三个月之后必须如期举行。 “苏公子,我们还是有很多可以谈的。”公输冉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苏钦,只是苏钦不接,公输冉倒也不觉尴尬,将那杯茶推到苏钦面前。 “那些人,是萧瑾枫杀的?”苏钦突然问道,这五年来,苏钦从来没把那些留在公输冉身边的人收回,只是这一次,那些人却突然全都失踪了。 除了萧瑾枫,苏钦想不出其他人。 他跟公输冉连孩子都有了,如今他又是大将军,这么保护公输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萧瑾枫没有将母子俩接回萧家,而是留在这里,倒是苏钦没有想到的。 “什么人?”公输冉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见她表情不像作假,苏钦也就信了他的话。 “那些我留在你身边的人,全都失踪了,一个不剩。”苏钦解释道,如果真的是萧瑾枫干的,公输冉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吧。 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公输冉倒是知道这些年苏钦一直派人盯着自己,要不然他也不会借机跟萧瑾枫进京。因为公输冉知道,有苏钦的人在,自己根本就不能靠近京城。 “那些想要杀我的人是你派过来的?”公输冉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多了。果然苏钦真的对她动了杀意。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可还活得好好的,我不过是想警告一下你,不要忘记自己当年的话,倒是萧瑾枫,对我的人痛下杀手。”苏钦摊了摊手,一副无辜极了的模样。 “果然是你,除了你,如今这世上没有其他人想要我的命。“公输冉嗤笑道。当初她怎么没有想到呢,或许苏钦不是想要他的命,但他却是十分不希望自己进京的。 “那些人是死是活我不清楚。”公输冉如实说道,她还以为那是唯一从萧瑾枫手下逃生的刺客,看来,只是死的时候,她没有在场罢了。 已经是深夜,公输冉实在是疲惫,但是不早一点跟苏钦把话说清楚,长安父亲的事被世人知道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 “萧瑾枫不记得我了。”公输冉开门见山的说道。 迟迟没有回答。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公输冉看向对面有些愣住的苏钦,试探的问道。 对面的苏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八个字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公输冉说的是,刚刚那个男人不记得她了。 那是公输冉孩子的父亲,曾经给公输冉买簪子的男人,如今萧家的又一位将军。他不记得她了? 即便是这样,萧瑾枫还是带着公输冉母子进京,还为了公输冉杀掉了自己的人,在萧瑾枫不记得公输冉的前提下。 那要是萧瑾枫记得公输冉,会发生什么? “你确定他不记得你了?”苏钦有些怀疑的问道,如果萧瑾枫真的不记得公输冉,他一个将军,干嘛带着一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进京? “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如今,他想起了以前的事,不记得我了。”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苏钦能不能听得懂。 “那他为什么要帮你?”苏钦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如果公输冉说的是事实是的话,苏钦更加想不到萧瑾枫帮公输冉的理由了。 这次换公输冉不说话,她摇了摇头,眼里也是一片迷茫。 “他不知道长安是他的孩子,并且,我也不希望他知道。”公输冉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你保守这个秘密,我也不会告诉顾哥哥你威胁我的事。” 坐在她对面的苏钦,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公输冉,半晌之后开口道:“如果我说不呢?” 没有在公输冉脸上看到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苏钦倒是有些遗憾。 “你若是不答应,我便能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你若是不信就只管试试。”公输冉胸有成竹,“我只剩我的孩子了。” 最后这一句,听得苏钦有些心软,到现在,他都没能见到那个孩子,也不知长多大了。他对公输冉说的话毫不怀疑,公输冉跟顾之让和萧瑾枫都有牵连,只要搅乱俩人的生活。离搅乱京城也不远了。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之让要成亲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时屋里一片安静。 “孩子呢?”最后还是苏钦先开口打破了俩人的沉默,他没有回复公输冉,而是问起了长安。 “你想做什么?”听到苏钦提起长安,公输冉立即警惕起来,她可没忘记,眼前这个人,是最不想让自己进京的人。 见她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苏钦想起当年自己也是用长安来威胁的公输冉,看来的确如公输冉所说的,她只在乎她的孩子。 试问哪个母亲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呢? “好歹我也抱过他,这么些年,难得再见,不该叫他出来见见吗?“苏钦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当年他的确也是“抱”过长安的,不知道如今那孩子是像公输冉多一点,还是像萧瑾枫多一些。 “是抱过。”公输冉嗤笑道。 还好只抱了那么一次,要是苏钦多抱几次,如今这世上还有没有长安这个人可就难说了。 “苏公子还是好好考虑我说的交易吧,我儿子就不劳您挂心了。”公输冉又将话题拉回正轨。如今她实在是乏得紧,没有精力跟苏钦扯其它的。 将油灯的灯芯挑了挑,屋里比刚刚亮了几分,公输冉顺势在桌边坐了下来。见她坐下,苏钦也走到公输冉对面坐下,乍看之下,俩人就像是要秉烛夜谈的故交。 “公输冉。”苏钦撑着下颔,看向对面挑着灯花的公输冉。 在灯光的映照下,她的面庞看上去温暖而又柔和,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能叫你的心安定下来。苏钦一时看得痴了,倒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 “苏公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公输冉抬头,将视线从灯芯上移到苏钦身上,她看到苏钦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脸上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苏公子要是还没想好,回去好好考虑也是可以的,我素来大方,只是苏公子决定了就莫要后悔。” 公输冉又接着说道,也不知苏钦刚刚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如今她有的,也就是时间了,这么多年她都等了,等苏钦考虑两天又算得上什么呢。 “不必,我不会告诉萧将军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的苏钦连忙道。“只是,你觉得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吗?” 在苏钦看来,公输冉是小看了京城里的人,尤其是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对萧瑾枫来说,要查清公输冉的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个就不牢苏公子担心了,只要他不是从苏公子这里知道的消息便好。”又瞥了苏钦一眼,公输冉就转过头去,拨弄着油灯的灯芯。 “之让要成亲了。” “啪嗒”一声,公输冉用来挑灯芯的铁针掉在桌上,在这样静的夜里,发出很是突兀的声响。 他一直都没有成亲吗? 想起那日在公输家听到的那声嘶吼,公输冉好似明白了些什么,那日,他是去告别的吧。 原本苏钦是想警告公输冉,不要毁了顾之让的婚事,没想到他话一出口,公输冉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还停在半空,眼里噙着泪,将落不落。 这次苏钦是真的看不明白公输冉、顾之让还有萧瑾枫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了。 “不早了,你歇着吧。”见公输冉失魂落魄的样子,苏钦到嘴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何况他就是说了,公输冉也不定听得进去。 反正如今公输冉是要在京城久住,他换个日子再来也是可以的,当务之急,是怎么阻止顾之让和公输冉相见,起码在顾之让成亲之前,他们不能相见。 “之让要成亲了。”躺在床上,公输冉满脑子都是苏钦临走时说的这句话。 早在进京之前,公输冉就想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顾之让,应该已经成家立业了,兴许还有了孩子,就像长安那么可爱的孩子。 只是公输冉没有想到,顾之让一直没有成亲,她也没有想到,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即使长安都已经这么大了,听到顾之让要娶别的女人。她还是会觉得难以呼吸。 一夜无眠。 六月的天亮得很早,公输冉在看到第一缕晨光的时候便从床上爬起来了,即便如此,走出房门时她还是见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的青姨。 “哟,姑娘怎的起这么早”?青姨挎着篮子,看样子是刚刚买菜回来。 昨晚顾之让只说了,要她和长安在这里住到公输家的仇报完,可是顾之让并没有将青姨的身份告诉她,以至于现在公输冉都不知道顾之让跟青姨之间是什么关系。 “青姨这是打哪儿回来?”公输冉原本是想先去看看长安醒了没有,如今见到青姨,便只好先放弃这个打算,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伸出手想要接过青姨手中的篮子。 见他伸出手来,青姨反而将篮子往自己身边缩了缩,略微紧张的说道:“姑娘使不得,这些事老奴来就好了。” 说着,青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厨房走去。 “姑娘还是去看看长安吧,早饭很快就好了。”青姨将公输冉拦在厨房外面。 “那就辛苦你了。”公输冉倒也不勉强,,长安如今还没有起床,她要是真的进了厨房帮忙,一会儿长安醒来就没有人照顾他了。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礼貌,但是为了长安,她也顾不了这么多。再说了她现在还不清楚,青姨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还是萧瑾枫的下人。 离开厨房门口,公输冉径直往长安在的房里走去。 她进门的时候,长安正好从床上爬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望着公输冉,看上去很是迷糊。 “娘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之后,长安好像才看清进门的公输冉,之后立即朝公输冉笑了笑。公输冉上前,将长安有些毛躁的头发揉得更乱了些。 “醒了。快些把衣服穿好,然后我们去帮青姨准备早饭。”公输冉将床头的衣裳递给长安。 接过衣裳,长安只是笑了笑,然后将公输冉递给他的衣服穿好,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实际上公输冉完全不用担心长安醒来之后的事。 还来不及等公输冉和长安走出房门,就有另一个人出现在房间里。 “大将军。”公输冉正蹲下给长安理着他衣服上的褶皱,长安却突然朝公输冉身后喊了一声,公输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依旧慢条斯理的给长安理着衣服,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怎的起这么早?”萧瑾枫上前,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动作娴熟得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好了。”拍了拍长安的衣角,公输冉站起身来,侧过头朝萧瑾枫问好:“萧将军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别说是他又头疼了?他头疼不疼公输冉不清楚,但公输冉清楚,要是在帮萧瑾枫按摩,自己的手倒是离废掉不远了。 “无事。”萧瑾枫只是对着长安笑了笑,并没有转过头去看公输冉。 “我们去给青姨帮忙吧。”公输冉拉过长安的手,绕过萧瑾枫离开了房间。 她现在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萧瑾枫和青姨的关系,她不知道自己要跟萧瑾枫说些什么。或者说,从昨晚知道顾之让要成亲的事后,她本来就有些乱的心,如今更是没法平静了。 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进京了。 “等一下。”萧瑾枫突然叫住了她。 “萧将军还有什么事吗?”公输冉只是停住脚步,并没有转过身来看萧瑾枫。 她如今只想自己好好静一静,不想同任何人说任何事。 “长安留在这里吧,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萧瑾枫上前,又站到母子俩面前。昨儿他走的时候公输冉还答应得好好的,虽然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怎么刚过一个晚上,公输冉又变了一个人呢?她看上去似乎很疲惫,疲惫到连以往的笑都不愿维持。 “你乖乖在这里等娘亲,不要闹萧将军。”出乎萧瑾枫的意料,公输冉不仅没有一口回绝,反而想都不想的就应了下来。 她伸手在长安的头顶上摸了摸,然后就松开了长安的手走出了屋子,留下一脸疑惑的萧瑾枫和看上去有些担忧的长安。 “你娘亲怎么了?”萧瑾枫侧过头问长安。长安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他才刚醒过来,哪里知道娘亲究竟是为什么才变成这样。 只是长安知道,娘亲变得越来越心事重重。 公输冉走进厨房的时候,青姨正在将锅里的菜倒进盘子里,见公输冉进来,青姨也没停下手上的活,她只是瞥了一眼门口的公输冉,冲她笑道:“这里面都是油烟味,姑娘快别进来。” 虽然青姨不清楚公输冉和长安究竟是什么身份,和萧瑾枫又是什么关系,但是萧瑾枫把她安置在这里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带人过来,带的还是一个姑娘。 再加上今天这么大早上的,萧瑾枫就过来了,这足以看得出萧瑾枫对母子俩的上心。 既然是主子上心的人,她自然也该恭恭敬敬的对待。 “我来帮您吧。”公输冉没有理会青姨的话,并没有停下脚步。如今她又不是当年公输家那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了,要是因为害怕油烟味就不进厨房的话,她和长安恐怕早就饿死了。 “使不得姑娘,主子已经来了不是吗?你还是到外面看看主子吧。”青姨再次劝道。她不知道为什么萧瑾枫大早上的赶了过来,公输冉不在外面和他说话,却要跑到厨房来帮什么忙。 “我想自己给长安做两个菜。”公输冉解释道。这一路舟车劳顿,虽然停车的时候萧瑾枫都会派随从到附近的城镇给长安买好吃的,但公输冉清楚,对那些小吃长安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 时隔半个多月之后,公输冉自然想给长安做些他喜欢吃的菜。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得真像 吃饭的时候,青姨也上了桌,她并没有因为萧瑾枫的身份而避讳些什么,反而热情地张罗着,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这让公输冉越来越摸不清她跟萧瑾枫之间的关系了。 让公输冉意外的是,吃过饭,萧瑾枫就离开了,就好像他大早上过来,就是为了吃这么一顿饭。 萧家是没有厨子吗,他一个大将军需要跑到青姨家蹭一顿早饭?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萧瑾枫离开之后,公输冉坐在桌子边看长安在院子里转悠,青姨倒了杯茶走到她身边,将茶盏递给公输冉,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接过茶盏,公输冉冲青姨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多得青姨照顾,我睡得很好。”说话间公输冉又将视线移到院子里长安的身上。 今儿的天气不似往常那么闷热,长安自己在院子里转着,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小枫回老家去了,要过些日子才回来,这些日子怕是要委屈姑娘了。”青姨自顾自的说着,完全忘了公输冉并不知道她口中的小枫是什么人。 自打三年前她搬到这里,小枫就一直跟她住在一起,主子的意思是,她年纪大了,小枫是照顾她的人。可青姨原就是苦命之人,在搬到这里之前只有她伺候别人的份,哪里用得着小枫照顾。 但总不能拂了主子的意,于是青姨也没有推辞,不过她跟小枫相处得模式,倒是像母女多些。许是自己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一见到小辈,青姨便觉得满心欢喜。 “小枫?”公输冉捧着手里的茶,却不喝,只是偏过头去看青姨,疑惑的念道。 听青姨如此说,公输冉虽不知这小枫是何人,与青姨又是何关系,但她倒是知道了,这座宅子里,原是住着一个叫小枫的人的,不久之后,那个叫小枫的人,就会回来。 那到时候,那个叫小枫的人回来之后,自己和长安呢?还要跟他们住在一块吗?公输冉只觉得头疼,还没从苏钦对她说的那个消息中缓过神来,就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事等着自己去做。 “瞧我这记性,果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姑娘哪里会认识小枫。”青姨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仍旧是一脸慈祥。 “小枫是……”一时间青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枫的身份,说是照顾自己的下人,可她自己就是下人,哪里还需要什么人伺候。 “小枫是跟我一起住在这里的女孩子,都承主子的恩,让我这一把老骨头能有个安身之所。”青姨言语间满是尊敬,好似她真的承了她口中的“主子”的多大的恩情一样。 “青姨口中的主子,是指萧将军吗?”公输冉明知故问。 下令将她和长安送到这里来的人是萧瑾枫,早上刚从这里离开的人也是萧瑾枫,青姨口中的主子不是萧瑾枫还能是谁? “那时候主子还不是将军。”青姨看着公输冉,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她搬到这里的时候,萧瑾枫只是萧家刚寻回来的幼子,还不是如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转眼三年都已经过去了,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青姨为何叫萧将军主子?”公输冉此时不去看院子里的长安,倒是对青姨说的话兴趣大些。 从萧瑾枫对青姨的态度来看,他并没有把青姨当做下人来看,可是青姨又叫他主子,还很是恭敬的样子,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萧瑾枫为什么要把自己安排到这里? “姑娘这话问的,主子便是主子,哪里有什么别的理由。”青姨也是楞了一下,随后就笑了起来。她倒是没有料到公输冉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她哪里有想过这些问题,主子对她有愧,于是便把她安排在这里,吃穿不愁,照顾有加。但时不时,青姨还会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该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青姨也是萧家的人吗?“公输冉特意把下人的“下”字去掉。如今她早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了,身份跟青姨比起来,也高不到那里去。 更何况论年纪,青姨是她的长辈,公输冉始终没法对青姨说出“下人”这个词。 “我哪里是什么萧家的人,不过是主子见我一把年纪,无儿无女,主子心善,便把我安排在这里罢了。”青姨始终是笑着的,只不过说到“无儿无女”这个词的时候,她还是停顿了一下。 对于她说的话,公输冉并不完全认同,或许青姨的确是萧瑾枫安排在这里的,但是心善这个原因,在公输冉看来,完全站不住脚。 这偌大的京城,鳏寡老人,乞丐孤儿,大街上比比皆是,萧瑾枫若真是像青姨说的那样,出于心善才把她安置得这么好,那这京城里,约莫不会有流落街头之人了。 如果对每个无儿无女的人萧瑾枫都会对他们施以援手,那萧家就是有万贯家财,也不够萧瑾枫败的。 再说了,在她看来,萧瑾枫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长安要挟她。 “他可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公输冉心里想的满是跟萧瑾枫重逢之后萧瑾枫的各种恶劣行径,下意识的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意识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青姨对萧瑾枫的态度很是尊敬,公输冉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要是青姨把自己说的话跟萧瑾枫说了,谁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捉弄自己。 如今自己不仅是在京城生活要依赖萧瑾枫,就连公输家的血海深仇,都要借助萧瑾枫的力量。不管她愿不愿意跟萧瑾枫有交集,她都免不了要跟萧瑾枫打交道。 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萧瑾枫都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之后,公输冉侧过头去看青姨的反应,青姨倒是没有她想象中的不满,倒是冲着公输冉笑出声来,这一笑,她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了。 “姑娘这是在跟主子置气呢。”青姨用慈爱的语气说道。 对于萧瑾枫是不是心善之人这件事,青姨觉得自己是有切身体会之人,如果萧瑾枫不是心善之人,自己就不会在这里了。 “啊……”公输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置气?自己跟萧瑾枫有什么好置气的。 “长安跟主子长得真像。”青姨望着蹲在院子中央的长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惊得公输冉将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 茶水溅了公输冉一身,蹲在院子中央的长安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之后,连忙站起身来,跑到门口朝里面望了望。 “娘亲,怎么了?”长安望扶着门框,看着碎了一地的茶杯,而他的娘亲,坐在桌子边,看上去好像有些慌张。 “没……没事,你接着玩你的,娘亲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听到长安的声音之后,公输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着门外的长安挥了挥手,示意他接着玩自己的。 长安倒是乖巧,在听到公输冉这么说之后,就离开门边,又接着到院子中央蹲了下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现在公输冉倒是不关心这些。 她关心的是,刚刚青姨说的那句话,究竟是随口一说,还是在自己进京之前,在住进青姨家之前,萧瑾枫对她说了什么? “青姨,你误会了。”公输冉佯装镇静,脸上清浅的笑意不变,但其实她的心早就是七上八下的了。青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种话来。 “萧将军的却是心善之人,如果不是他,我跟长安也没法进京。不过我们跟萧将军并没有什么关系。”公输冉解释道,语气不急不缓。 她双手握住自己的衣角,生怕青姨说出什么反驳自己的话来。 “啊……”青姨惊呼一声,转头看向蹲在院子中央的长安,看清来显然有些惊讶。“是老奴唐突了,希望没有冒犯到姑娘。”青姨连忙解释道。 她还以为长安是主子的孩子,而眼前的公输冉,是主子养在外面的女人。毕竟院子里的长安,除了那双眼睛跟公输冉长得像之外,其他的,她怎么看都觉得像萧瑾枫。 不过也许是她先入为主,觉得既然公输冉和长安是萧瑾枫命人送到自己这里来的,还大早上的赶过来陪人家吃早饭,那么母子俩对萧瑾枫来说就是特别的。 既然公输冉都否认了,兴许她刚刚的话已经冒犯到公输冉了,还有长安的父亲。 “我叫公输冉。”解释完之后,公输冉连忙将话题扯开,她可不想一直跟青姨谈论长安跟萧瑾枫究竟有没有关系的这个问题。 如果可以,她希望,长安跟萧瑾枫的名字永远不会并列出现。 “公输姑娘。”青姨仍旧没有改口,只是在姑娘面前加了个姓。不管长安是不是主子的孩子,公输冉和长安始终是主子的客人,虽然主子对她不同于旁人,但她也不能越矩。 “姑娘先坐着,我把这里收拾一下。”青姨从凳子上起身去拿扫帚。 “青姨。”在青姨走到门口的时候公输冉突然开口叫住她,公输冉攥紧衣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青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姑娘有什么吩咐吗?”青姨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祥。 “长安……真的像萧将军吗?”犹豫一会之后,公输冉还是试探的问道,如果青姨都觉得像,那其他人会怎么想呢? 听了她的问题,青姨明显的楞了一下,最后还是笑道:“那是老奴随口一说罢了,老奴也不知道主子小时候长什么样。姑娘别往心里去。” 既然已经否认长安跟主子的关系,还问这样的问题。在青姨看来,不过是公输冉孤儿寡母,搬进京城,无依无靠,长安又是个讨喜的孩子。 要是长安长得像主子,即使不是他的孩子,主子兴许也会待他比常人好,公输冉不过是想借此让自己和长安在京城的日子好过些罢了。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八章 邀请 午饭的时候萧瑾枫没有再出现,青姨和公输冉都没有说什么,倒是长安问了一句,公输冉对长安的这个问题显得很不高兴。 她不喜欢长安时时惦记着萧瑾枫,一副早已经把萧瑾枫当做自己亲人的样子,这让公输冉很不喜欢,但同时她又有些无力。 “长安,萧将军是有事要做的人,你不能一直跟着他。”公输冉语气严肃,长安眼里原本闪烁着的光彩在瞬间都暗了下去。 其实长安如今一点也猜不透自己的娘亲是在想些什么。 以前他知道,娘亲要为外祖家报仇,娘亲在等爹爹回来,娘亲做的每一件事长安都能猜到其中的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猜不出娘亲的想法。 不找爹爹,跟着大将军进京,时不时就失魂落魄……一切的一切都让长安开始搞不懂自己的娘亲。 进京之后,长安以为娘亲是喜欢自己和萧瑾枫打好关系的,毕竟讨得萧瑾枫的欢心,对他和娘亲在京城站住脚极其重要,因此长安才特意的跟萧瑾枫那么亲近。 好在他本来就生得讨喜,萧瑾枫也不排斥他的亲近,在进京的路上,长安就已经将自己和萧瑾枫的关系拉得非常近了。 他以为这样是在帮娘亲,但似乎娘亲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娘亲一直在提醒他离萧瑾枫远一些。 在公输冉说了那样的话之后,长安便不再提起萧瑾枫。虽然他是挺喜欢萧瑾枫的,但是跟娘亲比起来,所有人都不值一提。 “今儿天气倒是挺好,姑娘刚到京城,不如便随老奴出去走走吧。”吃过午饭,青姨提议道。 往日里她极少出门,采买之类的事,也一直是由小枫来做的,不过这几日小枫回了老家,家里又住进了公输冉和长安,所有事青姨都得亲力亲为。 今儿不如往日那么燥热,青姨见长安自己在家里实在无趣,公输冉看起来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青姨便想着带俩人上街走走,顺道熟悉一下京城。 “嗯?”公输冉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又将目光投向长安身上,她倒是无所谓上不上街,熟不熟悉,如今她已经够乱了,要是能让她自己这么静静地待一整天,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如今她要考虑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长安。小孩子天性爱玩,在这小院里,没有同伴,没有玩具,如今就连他的娘亲,也总是魂不守舍的。 就是为了长安,公输冉也觉得应该应下青姨的提议。 “长安想出去走走吗?”公输冉朝坐在门边看书的长安说道,如今长安能做的事,也就只有看书了。 坐在门边的长安合上书,回过头来,几乎是要从地上跳起来,“娘亲和我一起去吗?”长安一脸期待的望向公输冉。 “过来。”公输冉朝长安招了招手,长安听话的走到她身边,公输冉伸手摸了摸长安的小脑袋。“把书拿回去放好,娘亲就带你去。”公输冉指了指长安手里拿着的书。 “好哩。”长安漂亮的眸子弯了弯,拿着书就往自己房里去了。 “我去看看。”公输冉从凳子上起身,给青姨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 “姑娘去吧,老奴也去准备一下。”青姨朝她点了点头,于是公输冉这才往刚刚长安离开的方向走去。 等几人都收拾好之后,青姨领着母子俩出了门。 天子脚下,楚缙国最繁华的都城,无处不是烟柳繁华,钟鸣鼎盛。午后的街上异常热闹,来往的除了京城的百姓,还有他乡的游子,外来的商人。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东西,叫人看花了眼。 论热闹,青城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二。 只是公输冉还是不知道,像哥哥那样子的人,怎的会喜欢这样嘈杂的地方? 长安跟在公输冉身侧,青姨一出门的时候就对公输冉说,自己抱着长安走,但是被公输冉给拒绝了。这些年长安跟着她是吃了不少苦,但也不能因为进京就如此娇惯他。 将自己手中的小手攥的紧紧的,公输冉时不时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侧的长安,生怕他会走丢。 “累不累啊,要不婆婆抱你吧?”青姨低着头去问长安,语气里的宠溺遮都遮不住,问完长安青姨又抬头看向公输冉。“姑娘让老奴抱着他吧……” “不用了青姨。”公输冉打断青姨的话。“他走不动我们停下来歇会就是了。“公输冉莞尔,要是长安真有那么娇气,公输冉第一个不答应,好歹他爹是个大将军吧…… “我可以自己走的。”长安朝青姨弯了弯眸子,脸上的笑意将青姨心底的担忧尽数拂去。 “你要是走不动了就跟婆婆讲,婆婆背你。”青姨无奈,只好打消要抱着长安走的想法。 这些年青姨都不怎么出门,对这京城的事知道的也不多,平时都是小枫上街之后,回来再将京城里发生的趣事跟青姨说,如今小枫不在,关于这京城近些天发生的事,青姨就只知道了萧瑾枫回京的这一件。 如今上街,青姨也只是挑自己记忆中的京城讲给公输冉听。 青姨说街头有一个卖馄饨的小铺,卖馄饨的老伯早年丧妻,他靠着这个馄饨铺子养活了一双儿女,他买的馄饨,皮薄肉厚,很受百姓的欢迎。 可是青姨不知道的是,那卖馄饨的老伯,早在前两年,就死在了某个纨绔子弟的马蹄之下。这京城里,再也没有那样好吃的馄饨了。 又及青姨记忆里,城南有一家茶肆,里面有个说书人,常年喝得醉醺醺的,见人就问对方认不认识他的妻子,说那是个多好看的美人啊。 而两个月之前,那个说书人喝多了,掉进了护城河里,他说了半辈子的书,最后也成了别人嘴里的故事,城南再没有一个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自己妻子的人了。 不过这些都是青姨所不知道的事,即使每天小枫回去之后都会告诉她京城发生的事情,但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那些小人物的生死,还不及两个纨绔子弟为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让人记忆深刻。 这京城,真的是太大了。 “姑娘留步。”三人刚从一个卖胭脂的铺子面前走开,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姑娘拦住了三个人的去路。那姑娘梳着丫鬟的发髻,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丫头。 她喊的是姑娘。 虽然孩子都这么大了,但公输冉一直都是做姑娘打扮,即使是跟萧瑾枫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没有梳过妇人的发髻,那时候的萧瑾枫倒不是很在意。 倒是田婶为此说了公输冉好多次。 或许心底里,公输冉还是不觉得自己已经嫁做人妇。 三个人中,担得上“姑娘”两个字的,就只有公输冉一个人。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小丫头,公输冉眉头微蹙,她并没有见过这个小丫头。 今儿不过是她进京的第二天,这京城里,她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是无论哪一个,公输冉都不觉得对方会以这样的方式拦下自己。 “姑娘,我家姑娘请您上去小坐。”不等公输冉开口,那丫鬟又接着说道。 听到“姑娘”二字,公输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在这京城,可不认识什么姑娘。 “你家姑娘是谁?”公输冉心中疑惑,但面上却没有流露丝毫,毕竟青姨和长安还在呢,青姨还是萧瑾枫的人。 “我家姑娘说,当年承蒙姑娘相救,如今他乡再见,还望姑娘赏个脸,到楼上与我家姑娘叙叙旧。”那丫鬟不紧不慢的说着。 听她的话,那个要见自己的姑娘,并不是京城人士,不管她说的当年是哪一年,公输冉都不会是在京城救的对方。 “姑娘。”青姨见公输冉有些犹豫,便开口唤了一声。 “没事,都走这么久了,青姨也随我上去歇歇吧。”公输冉朝青姨笑道,青姨点了点头,于是三人跟着那绿衣丫鬟一起往旁边的酒楼走去。 不管对方是谁,公输冉都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那丫鬟说的是当年,公输冉并不记得自己救过谁,或者说,她不记得自己救过的哪个人,会在如今出现在京城里。 云中楼,京城最大的酒楼,处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幢高三层的小楼。 没有人知道云中楼背后的主人,但也没有人敢随意在云中楼闹事,这里来往的,都是有权有势之人,寻常百姓,轻易不会踏进云中楼。 三人跟着那绿衣丫鬟上了二楼,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厢房。 “姑娘,人都带来了。”那丫鬟先推门进屋,朝里面禀告一声之后,才侧身将公输冉几人让进去。 一进屋,公输冉就闻到了一股香,这种香……公输冉并没有闻出这是什么香,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年没有听娘亲的话,跟娘亲好好学制香。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吗? 窗前站着一个女子,轻纱下妖娆的身段若隐若现,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想入非非,就连公输冉也有些吃惊,看来她想错了,对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可是公输冉不记得自己曾经同这么妖娆的女子打过交道。 “姑娘,要不我们回去吧。”青姨有些焦急的催道。公输冉能看见,她自然也能看见,那站在窗前的女人,分明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谁家女儿会穿成这个样子上街? 公输冉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青姨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既然已经上来了,连对方的连都还没见到,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呢,好歹要知道这个要见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吧。 “姑娘把我请上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的背影吗?”公输冉对着那个妖娆的身影开口道。 听了她的话,那个女人似是刚醒过来,迟疑了一会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看清她的面容之后,公输冉也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这样热闹的京城,姐姐喜不喜欢?”那女人媚眼生波,扭着纤细的腰肢朝几人走过来,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 言情海 第一百六十九章 长大后的小兰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极尽妩媚的女人,公输冉倒吸了一口气,她倒是不曾想到,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会长成今天的模样,光是一个眼神,就好像要把你的魂给勾走。 “青姨,你能不能先带长安去吃些东西,我一会儿便下去找你们。”公输冉还来不及跟故人打招呼,心里想的是先把青姨和长安支开。 有些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姑娘……”青姨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妩媚的女人,又看了一眼公输冉,有些犹豫。 “青姨快带长安去吃东西吧,你不是说街头有家馄饨特别好吃吗。”公输冉一边说一边将青姨和长安往外推。“我认得她。”将青姨推出门的时候,公输冉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从始至终,长安都很是乖巧,甚至没有公输冉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去吃东西。 被推出门外,青姨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萧瑾枫,以免到时候公输冉出什么事。 “婆婆,我想吃馄饨。”长安扯了扯青姨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他知道娘亲是故意支走他们的,他也知道眼前的婆婆是大将军的人。 自始至终,长安都站在自家娘亲这一边。 “好好好,婆婆这就带你去。”见长安这副模样,青姨一时把要通知萧瑾枫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带着长安就下了楼,离开云中楼朝街头走去。 云中楼二楼的一间厢房里,那绿衣丫鬟也离开了屋子,如今屋里就只剩公输冉和那个身段妖娆的女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小兰。”公输冉脸上的笑意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当年她杀了赵生财,小兰也算是得到了自由,不过后来小兰去了哪里,她倒是没有考虑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小兰又在京城相见。 昔日那个因为怀孕惶恐至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妩媚的女人。 “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姐姐。”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兰脸上妩媚的神情慢慢褪去,公输冉好似又望见了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 “姐姐快坐。”小兰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上前两步,离公输冉更进了些,她伸出手去,像是想要去拉公输冉的手,但伸到一半,又突然缩了回去。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京城里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往事,她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公输冉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大家小姐,那样的气质是她学不来的,在公输冉面前,她始终自惭形秽。 “姐姐坐这里。”小兰指着一个凳子,示意公输冉坐下,然后她伸出纤纤玉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公输冉倒了一杯酒。 “我不喝酒的,你也坐吧。”公输冉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于小兰,她始终有些愧疚,也不知道小兰的那个孩子,最后怎么样了,要是还在的话,应该也跟长安一般大了吧。 正在倒酒的小兰,听公输冉这么一说,便放下手中的酒杯,乖乖的坐到公输冉身边。她穿着轻纱,身段妖娆,脸上的妆容也十分妩媚,只是此刻在公输冉面前,她的动作却显得有些笨拙。 “你……怎么会在这里?”片刻沉默之后,公输冉还是问了出来。 从赵家村到京城,说是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小兰那样瘦弱得一个小姑娘,那时还怀着孩子,是怎么跑到京城来的? “姐姐不也在这里。”小兰忽的笑了,眉眼间尽是妩媚,公输冉觉得眼前的人又陌生起来。“我见到大将军了,如今我是不是该叫姐姐一声将军夫人了?”小兰朝公输冉眨了眨眼睛。 将军夫人?公输冉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一般,她脸色变得煞白。这四个字,对她来说,就如同魔咒,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称呼。 但小兰似乎没有注意到公输冉的变化,也不等公输冉答话,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那日的事,我都看见了。”小兰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姐姐只是要帮我离开。”没想到公输冉却把赵生财给杀了。 虽然小兰心里清楚,公输冉或许并不是因为自己才杀的人,但最后的结果,都是对她有利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承了公输冉这一份情。 见赵生财中箭之后,小兰就慌了,更何况那时候赵生财并没有立即倒下,他担心这赵生财伤着公输冉,又害怕再耽误下去,赵生财没有事,还连着自己都逃不了。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丢下公输冉逃跑,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小兰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公输冉来朝她索命,梦见公输冉问她为何不救自己。 每做一次梦,小兰对公输冉的愧疚就更深一些。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小兰时不时的还会梦到公输冉。 “赵家村离京城这样远……”公输冉装作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这么远,小兰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提到过去,小兰的脸色变得黯淡。 “姐姐知道我如今的身份吗?”虽是问句,但小兰却没有半点询问的意思,她相信,别说是公输冉,就是寻常人,一眼都能看出,她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 这倒让公输冉犯了难,这是要她怎么回答,说知道还是不知道?好像都不太好。 “小兰。”公输冉唤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离开赵家村之后,我不敢往镇上去,怕赵生财会带人到镇上找我,于是尽挑一些偏僻的小道走,一直走啊,走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小兰轻声说着,像是陷入以前的回忆。 “开始的时候,我很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一路上,我走不下去的时候,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然后就不觉得累了。”说着小兰轻声笑了笑。 而旁边的公输冉,只是静静的听着小兰说,并不插话。 那时候,小兰孤身一人,尽挑偏僻的小道走,饿了就摘些路边的野果吃,困了就在草丛中睡上一晚,但即使是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依旧顽强的活着。 慢慢的,小兰想,或许这就是天意,老天爷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这么走了十多天,也没有人追上来,小兰终于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在那里,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倒在路边被一个颇有权势的人带回家养着,孩子也是被那人打掉的。后来那人将她送给一个更有权势的人。如此往复,小兰都不记得,自己被当礼物一样转手送了好多次。 后来她来到京城,她那时候的主人命薄,死在了进京的路上。小兰进京之后,她才发现,除了取悦男人,自己什么都不会,于是她便进了青楼。 以前的好几任“主人”,再将她送人之前,都是要好好调教她一番的,当年的青涩早就褪去,剩下来的,只有妩媚,好似浑然天成,让人找不出破绽,毫无防备。 只是在见到公输冉的那一刻,小兰自己的防线就已经崩塌。 听小兰用旁观者一般的口吻讲着这些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公输冉听得有几分心疼。她想起了三娘,那个在赵家村时一心一意为自己好的姑娘。 如果不是赵生财,小兰兴许就会跟三娘一样,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不是被赵生财糟蹋了,小兰也不会疏远三娘,兴许她也会跟三娘一样,经常来跟自己作伴。 还有小兰说的救命之恩,那不过是顺手罢了。如果她当时真的有心要就救小兰,就会在赵家村的人发现小兰怀孕的事之前,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救命之恩四个字,她实在是担不起。 “孩子……真的没有了吗?”许是自己有长安的原因,公输冉的关注点,还在小兰的那个孩子上。虽然当时她便觉得,以小兰这样的性子,势必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没有了。”提到孩子,小兰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最开始是她哭着嚷着不想要那个孩子的,但在那个孩子陪了她那么久,又以那样的方式离开她时,小兰还是觉得,自己灵魂的一部分,随着那个孩子的离开,也离开了。 “你还年轻……”公输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兰,丧子之痛,她也承受过,特别是如今看着长安的笑颜,公输冉没法想象,要是哪天她失去长安要怎么活下去。 “姐姐。”小兰突然猛地抬头盯着公输冉,她眼里满是绝望,公输冉被她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我不会再有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她以前的每一个“主人”,都会给她喝绝子汤,在那些人眼里,她不过是个被送来送去的女人,就像玩具一样,供那些男人发泄自己的欲望。 她哪里配生下他们的孩子。 听了她的话,公输冉先是一愣,然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刚才那个,是姐姐和铁生……瞧我,现在应该叫将军了。那是你们的孩子吗?”小兰有些羡慕的说。再见公输冉,她的心情也有些微妙。 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也是喜欢过赵铁生的,后来赵铁生娶了那样好看的妻子,她也便释然了。如今时过境迁,她流落风尘,而公输冉,嫁的人从小小的村医成了大将军,还有了孩子。 这些都是她这一辈子不会拥有的东西。 “小兰,那是我的孩子。”公输冉正色道。 本来有苏钦这么一个知情的人就已经很麻烦了,如今又冒出一个小兰。并且小兰知道的,可比苏钦多得多,公输冉的忧心也越来越重。 “萧将军是萧将军,赵铁生是赵铁生,长安是我的孩子。”公输冉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姐姐是说,那不是大将军的孩子?”小兰眉头紧锁,在见到那个回京的大将军的第一眼,小兰就认出了,那就是赵家村的村医赵铁生。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章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在看清大将军长相的第一眼,小兰就觉得那是赵铁生。今儿见到公输冉和那个孩子更让小兰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可如今公输冉却说那孩子跟大将军没有关系,也就是说,那孩子跟赵铁生没有关系? 怎么会? “姐姐是说……”小兰还想说什么,却被公输冉打断。“小兰,总之,那是我自己的孩子,以前的事,不管对谁,我们都不要再提了,这京城有多危险,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 虽然公输冉不知道小兰如今的处境,但是就是用脚趾头想,她也该想的出来,小兰不会过得太轻松。以前的事,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孩子,跟大将军没有关系,我跟他也没有关系。你要慎言才是,”公输冉语重心长的说道。 私下里小兰对自己说这种话,顶多就是她紧张一下,但是这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在她还没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出错。 “姐姐的话,我记住了。”小兰应道,就像当年她哭着求公输冉帮自己那样,小心翼翼又诚诚恳恳。 云中楼外百米外的大街上,青姨牵着长安的手,嘴里念念有词。 “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依着公输冉的话,带着长安道街头去买馄饨,没想到,等她到了记忆中的馄饨铺子,那里站着的,却是一个卖烧饼的三寸丁。 一打听青姨才知道,原来那卖馄饨的老伯早就去世了,这京城,再也没有那样实惠又美味的馄饨了。 “怎么就没了呢……”青姨还在喃喃自语,长安以为她是在说馄饨怎么就没了呢,于是便开口安慰道:“婆婆,长安不喜欢吃馄饨的。我们回去找娘亲吧。 虽然长安知道刚刚娘亲是故意支开自己和婆婆,但是他俩出来也有好一会了,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娘亲。 听到长安在跟自己说话,青姨这才反应过来,长安还在自己身边。青姨自然也听出了长安是在安慰自己,于是便停下脚步,慢慢的蹲了下去。 “好孩子,告诉婆婆,你爹爹呢?”既然公输冉说了长安不是主子的孩子,那孩子也总该有自己的爹爹吧? 将长安这样惹人疼,青姨便对长安的身世好奇起来,如果长安的爹爹不是主子,那又会是谁?青姨始终觉得,除了眼睛以外,长安长得实在像主子。 “我没有爹爹。”这句话长安早就说的熟练了,所以即使是说着这样让人痛心的话,长安的眸子依旧是弯着的。 他说得风轻云淡,青姨却听得心肝儿疼,这样子懂事乖巧的孩子,却早早的没了父亲,青姨一时间不知道该对长安说些什么。 “谁说的你没有爹爹。”青姨正犹豫说什么安慰长安,身后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小声,青姨连忙起身。只不过人老了,动作也满了许多,长安还扶了她一小把。 站起身来之后,青姨便像护小鸡仔一样把长安护在自己的身后,如今公输冉不在,她可不能让跟长安有什么闪失。 “你认识我爹爹?”不等青姨开口问话,被她护在身后的长安却突然从她身后钻了出来,站到她面前。对离他们只有四五步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一身红衣,饶是青姨过惯了清贫的日子,却也认得出那男人一身衣裳,用的皆是上好的布料。 这京城,没有几个人是她得罪得起得,如果她不想给主子添麻烦的话。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安,此时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青姨更觉怜爱。 “你是长安吧,长这么大了呢。”望着不远处小大人模样的孩子,苏钦感叹道,当年他抱着长安威胁公输冉的时候,长安还那么小,小到苏钦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是谁?”长安敛去平日里的笑意,声音陡然变得清冷,没有半分的软糯,细听之下,却又几分萧瑾枫的味道。 发现这一点之后,苏钦无奈的笑了笑。如今就是公输冉不要求,他也不想将长安就是萧瑾枫的儿子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了。 “你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比现在小多了。”苏钦轻笑道,他上前,想摸摸长安的脑袋,却被青姨一下子挡在了面前。 “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你娘亲该着急了。”青姨倒没有同苏钦说话,而是转向长安道。 听到青姨提起自家娘亲,长安想离开,但一想到那红衣男人的话,长安就觉得那男人一定知道一些跟自己爹爹有关的事。 “婆婆,再等一下。”对青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长安又绕过青姨来到那个他不认识的红衣男子面前。 “你何时见过我,在什么地方?”长安仰头问道。 一听这两个问题,苏钦便笑出声来,即使没有多年不见,如今他也能肯定,眼前的小人儿就是公输冉的孩子,那个他曾经抱过的孩子。 这孩子的做派,真是像极了公输冉,要说他不是公输冉的孩子,苏钦倒是不信了。 “这也是你娘亲教你的?小孩子这样一点也不可爱,你可别跟你那娘亲学。”苏钦像是在自言自语。 “婆婆,我们走吧。”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长安便转身朝身后的青姨道。他原想再问问那红衣男子关于自己爹爹的事,但是一听到对方提到娘亲,长安便想到娘亲同自己说的话。 娘亲说,在京城,不管是对任何人,都不准提爹爹的事,也就是说,不管是谁问,他都要说:长安没有爹爹。 既然没有爹爹,那还打听什么呢。 听长安这么说,青姨也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巴不得赶快将长安带回公输冉身边。 “长安,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爹的事吗。”见那孩子跟他娘亲一样,套不到对自己有用的消息,就想转身走人,苏钦急急忙忙的说道。 当时公输冉跟他的约定,只是说,这件事,萧瑾枫不能从自己这里知道针线,并没有说,不允许自己同长安多说几句话吧。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准备转身离开的长安又转过身来,长安盯着苏钦看,他的表情十分认真,看得苏钦有一丝丝的紧张。 莫不是长安看出了些什么? “我没有爹爹。”长安又对着苏钦说了一遍,又好像再说给自己听。 而苏钦似乎没想到长安不仅没有追问,还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一时间有些怔住,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青姨已经牵着长安走出十来步了,苏钦连忙跟了上去。 厢房里,公输冉和小兰闲话几句,这里小兰一直坚持说公输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公输冉一再否认,但小兰还是固执的这么认为。 “在这京城里,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事关姐姐,我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小兰看着公输冉,郑重的说道。 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公输冉,她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不等公输冉说些什么,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漪澜姑娘身上的香气。”一进门苏钦便嬉笑道,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姑娘,我拦不住……”刚才那个绿衣丫鬟连忙进来跟小兰请罪。 刚刚小兰可是当着公输冉的面吩咐过,没有她的准许,谁也不准进来。 “放肆,也不看看苏公子是什么人,岂是你能拦的,还不快退下。”小兰朝那个绿衣丫鬟呵斥道,那小丫鬟急忙又退了出去。 见进门的人是苏钦,小兰连忙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她一举手一抬足,都带着几分勾人的妩媚,看得公输冉目瞪口呆。 刚刚小兰还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在这里同她说了许多话,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漪澜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美貌。”苏钦浪子天性,当着公输冉的面便开始痛小兰调情。 或许现在应该叫漪澜了。 在苏钦进来没多久之后,青姨和长安两个人也从外面回来了,一将长安,漪澜连忙停止和苏钦的调情,不安的看向公输冉。 她可不想让公输冉的孩子见到这样的自己。 “娘亲。”一进门,长安便朝公输冉坐着的方向小跑过去,一头扎进公输冉的怀里,用他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着公输冉。 “馄饨好吃吗?”公输冉脸上清浅的笑意变成宠溺的笑,她从身上拿出手绢,给长安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汗珠。 那边的苏钦和漪澜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向公输冉母子这边。 望着刚刚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小家伙,如今用这样的调子对着公输冉撒娇,而公输冉,那个野猫一样见人就挠的女人,这样温柔的同那个小家伙说话。苏钦气得牙痒。 而漪澜却在想,要是她的孩子也还在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么大了吧。兴许也会抱着自己的胳膊,喊自己娘亲…… 想到这些,漪澜只觉得眼睛发涩,于是朝苏钦福了福身子道:“漪澜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苏公子可要记得自己说的话。” 说完漪澜又朝屋里的公输冉道:“姐姐若是有事,尽管遣人去找我。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小……漪澜。”在漪澜转身的那一刻,公输冉叫住了她。漪澜停下脚步,但并没有转身。“保重。”公输冉补充道。 “姐姐也是。”留下这么一句话,漪澜便离开了。 “娘亲,我们也回去吧。”长安从公输冉的怀里起身,站在公输冉面前,拉着公输冉的手,想将公输冉拉起来。 而公输冉此时正看向刚刚与漪澜调情的苏钦,看来漪澜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一个风尘女子,会搭上苏钦这样的人。 不过这一次公输冉倒是想错了,也不全错。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改变主意 如公输冉想的,漪澜虽是风尘女子,但她在京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早就积累下了自己的人脉,所以就算是苏钦这样跟她完全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但只要他们来过这些烟花之地,漪澜就还是认识的。 如今漪澜离开了,苏钦却还站在哪里,抱着自己的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公输冉和长安。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姑娘。”一旁的青姨也开口道。 “青姨先坐下来喝口水歇会儿吧。”给长安擦完额头上的汗之后,公输冉又给他理了理衣服的领子。之后长安踮起脚,不知道在公输冉耳边说了些什么。 而青姨则是依着公输冉说的话,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长安一从公输冉的耳边离开,公输冉便转头看向苏钦。 果真是个麻烦。 “苏公子真是好兴致啊。”公输冉看向苏钦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满是讽刺。 不过苏钦对她的冷嘲热讽倒是不在乎,反而是走到公输冉和从长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公输冉和她面前的长安。 “怎么,你打算把我介绍给长安吗?”苏钦将自己的目光移到长安身上,而长安只是盯着公输冉看,都没有抬起头去看苏钦,这让苏钦有些受挫。 “是要好好介绍一下才是。”公输冉嗤笑道。“长安,这是苏公子,你可要看清楚了,以后再见着这个人的时候可要绕着路走。”公输冉摸了摸长安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而长安在听到公输冉这么说之后,长安终于抬起他的小脑袋,看向早就站在自己面前的苏钦,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苏公子好。”不似刚刚在街上是那样清冷的声音,长安用一贯软糯的声音喊了一声。 听他这么一喊,苏钦也懒得去计较刚刚大街上长安对自己的态度,他抬手想要摸摸长安的发顶,却被公输冉轻轻拂开。 “苏公子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公输冉从凳子上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看样子是打算离开。 “有,怎么会没有呢,莫非你不记得昨……” “青姨。”怕苏钦会说出什么骇人的话,公输冉连忙开口打断他。“青姨,麻烦您先带长安回去吧,我晚一点儿再回去。”公输冉牵着长安走到青姨面前。 她这么说之后,青姨也从凳子上起身,从公输冉手上接过长安的手。 “长安,你先跟婆婆回去,娘亲晚一些回去,回去的时候给你买好吃的。”公输冉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道,长安也的确是个小孩子。 “娘亲要早点回来哦。”长安并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了公输冉几句就跟着青姨离开了。 房里只剩公输冉跟苏钦两个人,公输冉回到桌子边坐下,并不开口说话。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苏钦开口道。 “什么?”公输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向苏钦,发现苏钦一直盯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看,刚刚青姨和长安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他是在说长安已经长这么大了是吗? 如今在京城里,见过小时候的长安,除了她自己,就只剩萧瑾枫和苏钦,而萧瑾枫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见过小时候的长安的就只剩自己和苏钦了。 “可惜是你带大的,一点都不可爱。”苏钦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样看着公输冉。 可惜?不可爱?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公输冉觉得自己都要气炸了。在她面前,长安一直都是听话懂事的,在别人面前,长安也一直是个讨喜的孩子。 像苏钦这样的评价,公输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天底下有哪个母亲听得别人说自己的孩子不好呢?公输冉几乎是在听到苏钦这样的话之后就立即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我带大的怎么了,苏公子好像对我儿子很不满意。”公输冉瞪着苏钦,苏钦毫不怀疑,要是他再说一句长安的不好,公输冉就会上前来跟他拼命。 “不不不。”苏钦连连摇头。“我对长安很满意,比对你满意多了。” 起码长安还会适时地表现出一副无害的样子,而公输冉呢,从他第一次见到公输冉到现在,公输冉都没有对他有好一点的态度。 “那还真是要谢谢苏公子对长安的满意了。”公输冉不留情的嘲讽道。 她的长安,什么时候轮得到苏钦来说满不满意了。 “应当的。”苏钦像是听不处公输冉话里话外的讽刺一样,笑嘻嘻的应了下来。“你怎么会认识漪澜?”苏钦突然开口问道。 对于苏钦这种常年混迹于各种风月场所的人来说,认识漪澜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想公输冉这样的人,又是初到京城,怎么会认识一个青楼女子。 看漪澜跟公输冉说话的态度,似是带着几分尊敬。苏钦倒是查过漪澜,但最终也没有查到漪澜是哪里的人,只是知道如今她是京城里很受欢迎的头牌。 “漪澜?”公输冉喃喃道,她还有点不习惯这个名字呢。“许你跟她调情,不许我认得?”公输冉嗤笑道。她可没忘记,刚刚不知道是谁,一上来就旁若无人的跟漪澜调情。 “怎么?你为这事不高兴?”苏钦走到公输冉面前,俯下身去,凑到公输冉面前。 他离她极近,俩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去了,即便如此,公输冉仍旧是面不改色的坐在原地,只是眼底的不屑更明显了些。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划花了你这张脸,不知要有多少人心碎了。”公输冉冷笑道。 她一只手贴在苏钦脸上,看上去俩人亲昵极了,只有苏钦知道,公输冉的袖子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暗器。而苏钦在对上公输冉那一双眼的时候有些失神,于是才让公输冉钻了个空子。 该死,他还以为这样最起码能见到公输冉面红耳赤,羞涩不已。果然,就是六年前他将木簪插进她的发髻中时,她有的也只是防备和不满。 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想来也是跟那些个小姐们不一样的。 抬手将公输冉的手从自己脸颊边拿开,苏钦也站直身子。 “你随身带着这些危险的东西做什么?”他指的,自然是公输冉藏在袖子里的暗器。 “为的就是对付像苏公子这样危险的人啊。”公输冉将低下头假装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将东西收了回去。“昨晚的事,苏公子考虑好了吗?” 她可没忘记自己留下来的目的。 一会儿回去,青姨和长安兴许会问起苏钦的事,就算他们都不问,青姨很可能会把今天的事跟萧瑾枫汇报,到时候,萧瑾枫又会拿这件事来问她些什么。 其他事还好说,可是苏钦和漪澜都知道长安和萧瑾枫的关系,在这两个人的事上,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我改变主意了。”苏钦一掀袍子,在公输冉旁边坐了下来。 一听这话,公输冉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转头看向苏钦。改变主意了是什么意思?她跟苏钦说的是,苏钦不见长安的身份说出去,她也不见当年苏钦威胁自己的事告诉顾哥哥,当然,她也不会去打扰顾哥哥的生活,特别是……他的婚事。 如今呢苏钦说他改变主意了,那就是说,他会将长安的事告诉萧瑾枫,好让萧瑾枫从她这里将长安抢走吗? “你什么意思?”公输冉有些紧张的盯着苏钦看,生怕苏钦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来。 要是苏钦真的改变主意腰间长安的事告诉萧瑾枫,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意思就是,昨晚上你跟我说的事,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苏钦脸上的笑意味不明。 他对如今公输冉的表情很是满意。 “你要告诉萧瑾枫以前的事?”公输冉质问道。这样做对苏钦又有什么好处呢?“苏钦,我不会去打扰顾哥哥的,我不会毁掉他的婚事,只要你不把长安的事说出去。” 这下子,公输冉有些紧张起来,要是苏钦如今就将长安的事的告诉萧瑾枫,那萧瑾枫说的会帮自己报仇的话,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见公输冉似乎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苏钦也不急着解释,要不是因为长安的这件事,他还见不着公输冉这样紧张的模样。 “苏钦,你要是让萧瑾枫知道长安的事,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将苏钦一直不说话,公输冉心底越来越着急,开始威胁起苏钦。 实际上她对自己说的话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虽然她说要是苏钦不答应,她就把着京城搅乱,但实际上,公输冉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如今除了长安她什么都没有。 如果顾哥哥再见她,当年的情意已经不复存在,如果萧瑾枫知道长安是他的孩子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甩开自己,如果连长安都不站在她这边…… 到时候,还说什么搅乱京城,能护得住长安就已经是万幸了不是吗?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苏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悠闲地喝着,公输冉越是着急,他就越是不慌不忙。 “我什么时候说过会把长安的事告诉萧瑾枫了。”苏钦举起手中的酒杯,将它递到公输冉面前,朝着公输冉挑了挑眉。 “这里有现成的好酒,不如我再叫两个菜,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苏钦说着又将自己手里的酒往公输冉面前推了推,但公输冉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才不会喝苏钦给的酒,还是用他用过的杯子。 “那你说的改变主意,是指什么?”公输冉追问道,既然苏钦不打算将长安的事告诉萧瑾枫,那他刚刚说的改变主意,是什么主意? 见公输冉迟迟不接自己手中的酒,苏钦倒也不急,他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似公输冉不接他就不会收回自己的手。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做妾 望着那杯苏钦递过来的酒,公输冉犹豫起来,看样子她要是不接,苏钦是不会将手收回去的,只是结果之后呢?苏钦要是非让她喝下这杯酒呢? 她自己的酒量她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那个杯子还是苏钦用过的,就不能换个杯子吗? “我不能喝酒,怕是不能如苏公子的意了。”公输冉轻轻地抿了抿唇将视线从那杯酒移向别处。 “哦?是吗?是不能喝还是不敢喝?”苏钦仍旧不收回手,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暧昧不明。 “是不能喝。”公输冉一字一顿的说道。 楼下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阵阵嘈杂声从窗户透了进来,钻进公输冉的耳朵里,原本就有些心绪不宁的公输冉,越发烦躁起来。 看着苏钦迟迟不收回的那杯酒,公输冉更觉心烦意乱,一抬手就将苏钦手中的酒杯打翻在地。酒杯落地,在顷刻间摔成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杯里的酒从地上溅到公输冉的斜面上,裙摆上,公输冉也有些愣了。 “啧啧。”苏钦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啧啧叹道。“如果我将长安的事告诉萧瑾枫,摔碎的可就不是这个杯子了。”苏钦调侃道,他倒是没想到过公输冉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他的酒。 “苏公子说笑了。”公输冉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中了什么魔障,平复好心绪之后,公输冉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公输冉又将话题拉回正轨。 “我不仅不会将长安的事告诉萧瑾枫,还会帮你,不然萧瑾枫发现这件事。”苏钦换了个酒杯,轻呷一口杯中美酒,用余光瞄了一眼公输冉。 见公输冉面上的表情更加不解,苏钦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涩。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 “条件呢?”公输冉倒没有欣喜若狂,只是平静的问道。 她可不信苏钦会好心的帮她。虽然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苏钦跟她的顾哥哥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处处帮着顾哥哥,甚至不惜这么监视自己五年。 他日日防着自己进京,要不是自己是跟着萧瑾枫,这京城的大门,她这辈子兴许都进不来。如今苏钦不想方设法的坏自己的事,还自己提出要帮自己,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 “你这是什么话,好歹我是这京城里你为数不多的旧相识,帮你还要什么条件吗?”苏钦将手中的就被搁在桌上,起身缓步踱到窗边。 他言语真切,要不是公输冉认识他这么久,兴许会信了苏钦的话。 不过就像苏钦说的那样,他是公输冉在京城里为数不多的“故人”,公输冉此时要是信了他的话,那这一世,也真真是白活了。 “苏公子既如此说,那我便像走了。”公输冉从凳子上起身,苏钦这般油腔滑调,再说下去,也说不出个什么结果。 “你想嫁给之让吗?”苏钦忽的开口道,走到门边的公输冉也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嫁给之让?苏钦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你也问过这种话,如今再问,有意思吗?”公输冉冷笑道。 这么一再试探,如果她说要嫁,苏钦是不是要将她悄无声息的在京城除去? “我是认真的。”苏钦快步走到公输冉面前,拦住公输冉的去路。“我会让之让娶你,只要……”说到这里,苏钦也说不下去了。 “只要什么?”公输冉上前一步,盯着苏钦的眼逼问道。 怎么,这个条件连苏钦自己都说不出口吗? “之让的这桩婚事,不能出差错。”苏钦迎上公输冉的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请求的意味。 他和顾之让是生死之交,虽然有些事情顾之让自己不在意,可苏钦不能不在意,如果顾之让的这桩婚事除了问题,那顾之让就真的毁了。 “苏钦。”公输冉将音量提高了些。“五年前我是怎么想的,如今我还是怎么想的,那些话我不想再重复。”说到这里,公输冉面上露了几分疲惫。 昨儿夜里苏钦才刚刚告诉她顾之让要成亲了的事,都不给她时间缓一下,今天苏钦又对她说这种话,公输冉是越来越搞不懂苏钦在想些什么了。 难道真的觉得自己对顾之让有那么大的影响吗,自己只是进了京,什么都还没做,苏钦就紧张着这样。 只是这个时候公输冉并不知道,苏钦的担心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她对顾之让的影响,是致命的。 “我信你。”苏钦望着公输冉精致的眉眼,坚定的说。他信她,只是他不信顾之让,这些年顾之让的所作所为,苏钦都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自己在旁边多加阻挠,苏钦相信,顾之让早就找到了公输冉,也相信,顾之让早就把这京城翻了过来。 “但我不信之让,他如果知道了你在京城,就一定会退掉这门亲事的。”苏钦见公输冉眼底有些不耐烦,便迅速的说道,公输冉对顾之让能产生多大的影响,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 “要是之让推掉了这门亲事,顾家就会放弃他的,你明白吗?”苏钦几乎是将这些话朝着公输冉吼了出来,吼得公输冉有些发愣。 顾家是京城的大家,大宅门里的斗争,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饶是顾之让再才华横溢,若是他的才华不能给顾家带来好处,顾家早晚会放弃他的。 这些年,顾家已经对顾之让诸多容忍了,这门亲事便是顾之让最后的机会。 “所以呢?所以你问我想不想嫁给他,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公输冉听得云里雾里的,当年和顾之让的情事,两人情意相通在先,公输冉看中的是顾之让这个人。 至于顾家,公输冉倒是了解得不多,但是她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毕竟对这门婚事,爹爹和娘亲都没有反对,哥哥更是举双手赞成。 那些疼她入骨的人不会害她。 如今苏钦这么一说,公输冉才发觉,自己对顾之让,好像一无所知,她能想起的,是顾之让住在公输家的那段日子,而她从未跟顾之让到过其他地方。 她的顾哥哥,更像是哥哥的一个影子。 这些想法让公输冉觉得羞愧。 “我能让你嫁给之让,但是,你要说服他,不能退掉这门亲事。”到底,苏钦还是将这些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都不敢去看公输冉的双眼。 事实上,那不叫娶,顾之让要娶的,只会是另外一个女人。苏钦害怕在公输冉眼里看到鄙夷的神色。 “你要我嫁给他,然后说服他娶另外一个女人?”公输冉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 这样的话,她算什么?妻还是妾?长安又算什么?公输冉不会愚蠢到觉得顾家会允许顾之让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做正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公输冉都没有想过要给别人做妾,哪怕那个人是她年少时的爱人。 不是都说了,是年少时的爱人了吗,何况,如今她还有长安。 “苏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长安还等着我呢。”话尽于此,公输冉实在懒得再同苏钦在这件事上多加讨论。 “你若是想说,大可现在就去告诉萧瑾枫,只是你说的事,我绝不会答应。”她的嘴角眉间尽是讽刺。“还望苏公子让我离开。” 苏钦挡在门口,他不让开,公输冉就没法开门离开。 “公输冉,你真的想看之让就这么被顾家抛弃吗,他不是你最爱的人吗?”苏钦有些急了,他没想要公输冉一口就答应,但从公输冉的反应来看,她怕是真的连考虑都不会考虑一下。 “之让是怎样的人,你再了解不过了不是吗?留在他身边,他不会亏待你的,他会把长安当做自己的骨肉……” “够了苏钦。”苏钦还有些口不择言,却被公输冉冷冷的打断。此时她脸上半分讽刺都没有,眼底的冷意让苏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样子,公输冉是真的生气了。 “他是怎样的人我当然清楚,长安是谁的骨肉,相信你也清楚。我跟顾哥哥的事,更是轮不到你来插手。让开。”公输冉浑身带着戾气,要是苏钦再不让开,她不介意跟他动手。 虽没有完胜的把握,但公输冉能肯定,苏钦在她这里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她真是要气疯了,苏钦莫不是傻了不成,怎么会想要说服她去做顾之让的妾? 原本公输冉还在为顾之让的婚事难受,但是经苏钦这么一闹,公输冉突然间就希望顾之让快些成亲,希望她跟顾之让的那段情事,能够早些了结。 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公输冉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骄矜的大小姐,他对顾之让的那份情意,也早就变成了遗憾,就像是朱砂痣一样烙在公输冉心里。 但是如果如今让她再跟顾之让在一块,公输冉又觉得,她做不到,有的事,变了就是变了,如今她跟顾之让之间,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顾之让要成亲的消息时,公输冉是有些难过,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就像那天顾之让道公输家废旧的宅子去一样,她难过,只是因为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告别。 告别年少时的爱人,告别那段风花雪月的情事,告别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此后,长安和报仇才是她的全部。 “你真的不愿意回到之让身边?”苏钦还是没有死心,又问了一句。 她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顾之让找了那么久的女人,会那么轻易地放下顾之让。 “让开。”公输冉眉眼清冽,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跟苏钦说。 要是苏钦不信,她就是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希望顾之让过得好,但这种好,绝不是建立在让自己给他做妾的基础上,如果这是苏钦自己的主意倒也罢了,如果顾之让也参与到其中了,那公输冉怕是要失望之死。 她的顾哥哥,该是一直都干干净净的才是。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重逢 云中楼身处闹市,开着窗时常能听到楼下各种贩夫走卒的声音。此时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可公输冉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但是她又清晰的听得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话。 他唤她“冉儿”,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用一种十分缠绵的口吻,听得你一颗心也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的,好像那颗心随时都会飞到他的身边。 这一刻,公输冉忽然想到自己的哥哥。 小时候她耍小性子,不愿吃饭,不管爹爹和娘亲怎么劝,公输冉仍旧只是噘着嘴不理人。每每这时,哥哥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脸上是一贯温润的笑容,他也不劝公输冉,只是坐在她身边,一遍又一遍的唤她“冉儿”,就像哥哥经不住自己撒娇一样,公输冉也经不住哥哥叫自己的名字。 等哥哥唤了三两句之后,公输冉就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一下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咯咯的笑起来。 她最早的记忆,都是关乎于哥哥的。娘亲在生下她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那时候爹爹的注意力也全在娘亲身上,那时候公输冉还不是公输家最受宠的人。 一直到娘亲的身子好全了,爹爹和娘亲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个最小的女儿,那个时候公输冉已经开始记事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爹爹觉得亏欠她,所以才对她百般纵容,而那个时候,她跟哥哥的感情已经很好了。 “冉儿……”顾之让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声音很轻,他害怕这又是一场梦,如果他的声音太大会把这场梦打碎。 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触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顾之让,苏钦和公输冉都愣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久不见,顾哥哥。”公输冉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的将这句话说出口,但是到了真正开口的时候,她的眼泪却一个劲的往下掉。 这样的重逢,实在是来得太晚太晚了。 面前的顾之让,跟她记忆里的那个顾哥哥比起来,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站在那里,公输冉便觉得一切的嘈杂和烦躁都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许多年前,他站在公输家的院子里,公输冉一跃跳上他的背上一样,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他,但她就是觉得他一定会接住自己。 他总能让公输冉觉得安心。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眼前的顾之让也变得模糊起来。公输冉把自己刚刚跟苏钦说的话都抛到了脑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掉眼泪。 恍惚间,公输冉只觉得自己被人揽进怀里。公输冉想到刚刚自己对苏钦说的话,意识到苏钦就在自己旁边看着,便一个激灵推开了顾之让。 “冉儿……”顾之让没有防备,公输冉轻而易举的便挣开了他的怀抱,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将公输冉抱紧,她就挣开了他。 望着悬在半空的双臂,顾之让又看向公输冉,脸上受伤的表情看得公输冉一阵心虚。 眼前站着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啊。顾之让以为等他找到公输冉的那天,公输冉会扑进他怀里,诉说自己受的惊吓和委屈,会像以前那样粘着他。 他也想过不好的情形,那就是公输冉责怪他没能救公输家的人,不愿原谅他……顾之让甚至都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只是他没有想到,再见时,公输冉依旧唤他顾哥哥,却一把推开了他。 “之让,你怎么在这里?”苏钦连忙开口道,据他所知,顾之让应该还不知道公输冉进京的事啊,应该说顾之让根本就不知道公输冉还活着的事。 而今天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和公输冉见面,也不过是偶然在街上见到了公输冉和长安,上前趁着公输冉不在的时候跟长安搭话,然后才到了这里。 那顾之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冉儿还活着的事?”顾之让只是瞥了一眼苏钦,又重新看向公输冉。 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找公输冉,在调查公输家的事,这些苏钦都是知道,虽然他跟公输冉的婚事在京城鲜有人知,但苏钦都是知晓的,顾之让甚至还给他看过公输冉的小像。 如果苏钦说,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公输冉,那顾之让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之让,你……”苏钦想要解释些什么。 “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公输冉开口打断,毕竟她跟苏钦有过约定,不将当年苏钦威胁自己的事告诉顾之让。 她这话一出,顾之让跟苏钦同时看向公输冉,眼里是一样的诧异。苏钦诧异于公输冉会主动替自己遮掩,而顾之让则诧异于公输冉说的话。 为什么?公输家被灭门之后,公输冉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来找自己吗?自己是她的未婚夫啊。可这么多年来,公输冉从来没有来找过自己,如今还说,是她让苏钦不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为什么?”顾之让还是想不到公输冉这么做的原因。 他一点也不怀疑公输冉对她的感情,所以他这么多年都不肯放弃,他怕要是自己放弃了,有一天公输冉出现了,而那时候他身边有了其他女人,那他的冉儿该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顾哥哥。”公输冉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眼泪擦干,朝顾之让笑了笑。 人心多变。 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她跟顾之让的重逢,是在六年前,在她还没有被卖到赵家村的时候,兴许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如今什么都来不及了,长安已经那么大了。 就算她不为苏钦说话,让顾之让知道这几年苏钦一直监视着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没有苏钦的监视,公输冉也不会来找顾之让。就好像,她这次进京,为的是报仇而不是找顾之让。 与其让顾之让和苏钦再生嫌隙,还不如自己将这些事揽下,兴许苏钦良心发现,也帮她将长安的事瞒一瞒。再加上从刚刚苏钦说的话,公输冉也听得出,顾之让如今的处境也不是很好。 也许对自己来说,苏钦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最起码,苏钦是为顾之让好的。即使知道俩人再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公输冉也还是希望顾之让能过得好。 “冉儿,是我不好,没能救阿砚……”顾之让开始自责,公输砚不只是公输冉的哥哥,也是他的朋友,而他,竟是在公输冉失踪许久之后,才知道公输家灭门的事。 听到顾之让提起自己的哥哥,公输冉脸色变得煞白。顾之让这么说,让她情何以堪,哥哥就是为她而死。 “我该回去了,长安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公输冉有些慌乱,不管怎样,哥哥的死始终是她心底的伤,一提起公输冉便觉得痛入骨髓。 刚刚苏钦给她让了路,她一开门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顾之让,那是她惊得连连倒退好几步,顾之让也进了门,顺手将门关上。 如今顾之让就站在门边,公输冉伸手想把顾之让推到一边,她好去开门,只是她一伸手,顾之让就顺势将她抱住。 “冉儿,对不起。”顾之让将公输冉紧紧抱住,眼底尽是怜惜和疼痛。公输冉和公输砚的感情有多好,顾之让再清楚不过了。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公输冉不停地挣扎着,她不想待在这里,她不想看到顾之让,不想想起因她而死的公输砚。 比起害怕长安被人抢走,公输冉好像更害怕想起为自己而死的哥哥。 哥哥就死在她的面前,她甚至还记得哥哥临死时看向她的那个眼神,一如平时的宠溺,公输冉却觉得那是她见过最让人心碎的眼神。 她的命,是哥哥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她苟活到现在,都还没能为公输家报仇,为哥哥报仇,公输冉在想,哥哥会不会很失望。 怀里的人在不停的挣扎,顾之让有些手足无措。他记忆里的公输冉,一直都是笑着的,就连耍小性子……公输冉好像没有对他耍过小性子。 “我送你回去。”其实顾之让有好多问题想问公输冉,比如这些年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比如她跟苏钦什么时候认识的,比如那天晚上自己见到的究竟是不是公输冉。 但见公输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顾之让便觉得于心不忍。反正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公输冉还活着,知道了公输冉就在京城,这些问题,可以改天再问。 来日方长,这么些年他都等了,不差这几天了。 “不。”公输冉听到顾之让要送自己回去,连忙拒绝,她现在不想见到顾之让,一见到顾之让,就会让她想到自家哥哥。想到哥哥临死时的那个眼神。 “冉儿……”顾之让还想说什么,那扇刚刚被他关上的门却忽的被推开来。三个人将目光一齐投向门边。 是萧瑾枫。 “萧将军。”先反应过来的苏钦朝萧瑾枫拱了拱手,萧瑾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之让抱着的公输冉,眉头微微皱起。 “长安在找你。”他极为不悦的道。 一旁的苏钦有些尴尬,萧瑾枫技能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一开口却是对公输冉说这么一句话。 饶是顾之让这些年再不关心京城里的事,对这个将军,他也是有耳闻的,岂止是有耳闻,两人在其他场合也是见过几面的,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交集。 见萧瑾枫这么跟公输冉说话,顾之让也楞了一下,也就是这一楞,公输冉又一把挣开了她的手。只不过这一次公输冉有些用力过猛,睁开之后连连后退,萧瑾枫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 她顺势倚在萧瑾枫身上,顾之让只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在家等我 离开顾之让怀里,公输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能够若无其事的面对顾之让的,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觉得四肢有些无力,萧瑾枫扶住她的时候她就顺势靠在了萧瑾枫身上。面对萧瑾枫可要比面对顾之让好得多了。 “长安在楼下等我们。”萧瑾枫扶着公输冉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变成揽住公输冉柔软的腰肢,他凑到公输冉耳边低声道。 他说的是我们。 这一幕落在顾之让眼里,顾之让觉得像是有什么崩塌了。 “真的吗?”公输冉好像没有注意到萧瑾枫揽住自己腰肢的手,只是在听到长安的名字之后,侧过头去看萧瑾枫,眼底终于有一丝欣喜。 萧瑾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到小院去的时候,只有青姨和长安在,一问萧瑾枫才知道公输冉还在云中楼,青姨又将今天几人出门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跟 萧瑾枫说了一遍,之后萧瑾枫就往云中楼来了。 没想到他一进门去见到公输冉被人抱在怀里,屋里还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我们走吧。”公输冉站稳后,不着痕迹的拂去萧瑾枫的手,往门外走去。 “冉儿。”在经过顾之让面前的时候,顾之让还是一把拉住了公输冉的手臂。 他还是不能接受,他想问问公输冉,她跟萧将军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俩人看上去似乎很是亲昵。 “顾哥哥。”公输冉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听到这三个字,萧瑾枫斜睨一眼顾之让。 原来这就是公输冉在青城时候去见的那个男人。 “我该回去了。”公输冉伸出另一只手,将顾之让拉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拿开,而萧瑾枫就站在她身边,一直盯着顾之让。 “萧将军慢走。”苏钦还不忘补上这么一句。 看着公输冉毫不留恋的跟着萧瑾枫离开,顾之让踉踉跄跄的走到桌子边坐下,苏钦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顾之让盯着对面的苏钦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你们认识多久了?”他语气平缓,无悲无喜,就像没有找到公输冉之前,他对其他人说话那样,如今他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苏钦知道顾之让约莫是猜到了什么。 没有回答。苏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之让这个问题。 “你是我最相信的人。”顾之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仍旧没有回应。苏钦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要是萧瑾枫没有出现还好,如今萧瑾枫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将公输冉带走了,最主要的是,公输冉就这么毫无反抗的跟着萧瑾枫走了。 他就是对顾之让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让顾之让死心。 于是苏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一旁看着顾之让一杯接着一杯的将那些酒喝下。这下他是真的相信公输冉的话了,如今在她心里,真的是再没有比她儿子更重要的人了。 离开那间厢房之后,公输冉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样的重逢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同时,公输冉讶异于自己的狠心,原来,她竟然能够就这么将自己年少时的爱人丢在那里,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到云中楼的大门口是,一直跟在公输冉身后的萧瑾枫忽的一把拉住公输冉的手臂,公输冉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萧瑾枫。 对于萧瑾枫,她还是有一丝感激的,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公输冉还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离开那间厢房。 “何事?”公输冉看着萧瑾枫,眸里有些迷茫。长安就在外面等着她呢,萧瑾枫这个时候拉住她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一会儿再说吗? 站在门边,云中楼人来人往,萧瑾枫吧公输冉往边上拉了拉。 “真丑。”站定之后萧瑾枫伸出手去,将公输冉眼角的泪痕轻轻拭去,公输冉一时忘了动作,她想着的是出去见到长安之后要是长安问起她该怎么解释。 “你把长安自己留在外面?”公输冉一把抓住萧瑾枫的手,质问道。 “长安没有来。”萧瑾枫也不挣扎,由着公输冉抓着他的手。 其实来的就只有他一个人,长安不过是他用来哄公输冉的,毕竟楼上的那个可是公输冉的“顾哥哥”,要是不搬出长安,公输冉能跟他走吗? “什么?”公输冉将萧瑾枫的手甩开,面上染上三分薄怒。“你不是说长安……” “我不这么说你舍得离开?”萧瑾枫嗤笑道。公输冉对他这样的态度有些不满,虽然她是有些感谢萧瑾枫将她从那间房里带了出来。 可是萧瑾枫却用长安来骗她,如今他知道长安是自己的软肋,谁知道以后他还会不会拿长安来要挟自己做什么其他的事。 想到这些,公输冉心里对萧瑾枫的那一点点感恩也都荡然无存。 不过些云中楼里人来人往,进出的又非等闲之辈,公输冉就是有了一肚子气也不知道怎么发,要是他真的在这里跟萧瑾枫吵了起来,估计明早她就名扬京城了。 冷眼看向萧瑾枫,公输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拂袖离开了。萧瑾枫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刚刚公输冉明明是不情愿待在里面的。 不过要是要他道歉,他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悻悻的跟上公输冉。 “之让,你们的事已经过去了。”站在窗边,看得街上走远的两个身影,苏钦开口道。而顾之让并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两个背影,一直到他们消失在人海中。 “冉儿并不喜欢他。”转过身,顾之让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悲喜。只不过他语气坚定,而苏钦只当是顾之让不死心,在自我麻痹。 就算顾之让说的是真的,那公输冉和萧瑾枫之间,还有一个长安呢。 “你就这么确定?”虽然苏钦不想打击顾之让,但是顾之让如今并不知道公输冉已经有孩子的事,更不知道那孩子就是萧瑾枫的,要是他知道了这些,还会这么说吗? “我知道的。”顾之让坚定地说。 他当然知道,当年公输冉对他的喜欢是真真切切的,公输冉看向他的眼神,对他说话的语调,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也曾经是公输冉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可是刚刚,公输冉看向萧瑾枫时,他并没有看到那样的眼神。 那就够了。就算如今公输冉心里对他有怨,那也是应该的,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只要如今公输冉心里没有人,那他就还有弥补的机会。 他说得这么坚定,苏钦也不再问些什么。 萧瑾枫一直跟着公输冉回了青姨的住处,一进院子,长安便跑了出来。 “娘亲。”他一把保住公输冉的大腿,见到长安,公输冉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娘亲买了什么好吃的?”松开公输冉的大腿,长安仰着头,一脸天真的问道。 他这么一问,公输冉这才想起来,刚刚她让长安先跟青姨回来的时候,的确说过自己会给长安买好吃的,可刚刚她顾着跟萧瑾枫生气,急匆匆的往回赶,哪里还记得买什么好吃的。 “诺。”就在公输冉在想要怎么跟长安开口自己忘了买好吃的的时候,萧瑾枫将一个纸包递到长安面前,公输冉也不知道那纸包里装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萧瑾枫是什么时候买的。 “长安先去吃东西,我跟你娘亲还有话要说。”萧瑾枫接着说道。 “好的。”长安接过萧瑾枫手中的纸包,朝俩人弯了弯眸,不等公输冉反应过来就跑开了了。 狐疑的看了萧瑾枫一眼,公输冉开口道:“我跟萧将军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萧瑾枫并没有在意公输冉说的话,一把拽过公输冉的手拉着她进了公输冉的房间。 “萧将军有什么指教?非得躲着旁人。”一进房间,公输冉就将萧瑾枫的手甩开。进门时萧瑾枫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你要是愿意当着其他人的面说我也不介意。”萧瑾枫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心里思索着得给公输冉他们换个大些的宅子才是。 “萧将军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什么事非得搞得像是见不得人一样?公输冉心生疑惑。 莫不是萧瑾枫想到了什么事,作为帮自己报仇的条件,要告诉自己,所以才避开别人?公输冉只能想到这个,在她看来,如今除了报仇这件事,她跟萧瑾枫就没有什么别的联系了。 “今晚皇上在皇宫设了庆功宴,你可以同我一起去……”以机关师的身份。 只是后面这句萧瑾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公输冉打断了。 “我不去。”公输冉斩钉截铁的道。 进京已经很冒险了,虽然萧瑾枫说得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这京城里,再大谁能大得过皇帝,若是能挤进那个圈子里,对她报仇或许会有好处。 但是机关师这个称号本就像是个幌子,她要是真的顶着这个名头进了宫,就这么把自己暴露在仇人的眼底下,不等她在京城站稳脚跟,就会被人连根拔起。 “多谢萧将军的好意。”公输冉又补了一句。 “也可。你便在家里等着我回来就是。”萧瑾枫到也不勉强,他不过是随口一提。 他哪里有什么话要跟公输冉说,只不是想跟公输冉解释一下刚刚在云中楼的事,所以才支开长安,但只剩俩人之后,萧瑾枫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便拿晚上的庆功宴来做幌子。 他当然知道如今的公输冉,越少人知道她的身份越好,带她去皇宫这种危险的地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公输冉,在听到萧瑾枫说的话之后,恨不得拿针线将萧瑾枫的嘴缝了,什么时候他学会说话什么时候再给他拆开。 什么叫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哪里来的家?她又为什么要等他?萧瑾枫是回到京城太闲了吗,难道萧家就没有什么事等着他去做吗? 要是以后的日子,萧瑾枫也这么闲,每日都过来找长安……公输冉不敢再往下想。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断绝关系 对自己在云中楼发生的事,无论是青姨还是长安都没有问什么,为此公输冉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云中楼的时候长安在公输冉耳边私语,说的便是苏钦告诉长安,他认得长安的爹爹。回来的时候,公输冉还担心长安会再问起爹爹的事。 晚饭过后,青姨早早地就睡下了,公输冉带着长安,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看星星。 今晚没有月亮,只剩满天的繁星。 “娘亲,我们要在京城住到什么时候啊?”长安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仰头望着满天繁星,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打他记事之后,公输冉就一直在带着他搬家,每次还等不到他熟悉新的环境,公输冉又带着他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长安那种“只有娘亲”的感觉才会格外强烈。搬了那么多次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娘亲。 “嗯?”公输冉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长安会这么问。想到这些年自己带着长安搬过那么多次家,从来没有在哪个地方稳定过,公输冉就格外心疼长安。 “长安喜欢京城吗?”公输冉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长安的脑袋,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之后,她就带着长安,挑一个长安喜欢的地方,好好生活。 “长安喜欢青城。”长安侧过头看向公输冉,眼底的光华比漫天繁星还要耀眼。听到青城,公输冉觉得鼻子发涩。 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长安喜欢那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等娘亲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就搬去青城,然后就再也不搬家了,好不好。”到时候,她一定将自己到过的每一寸土地,做过的每一件事,慢慢讲给长安听。 “好。”长安笑得眸子都忘了,就像是初生的月牙一般。 他知道娘亲口中的事情是什么事,他也知道,娘亲一定不会想要他多问。 母子俩在台阶上一直坐到长安犯困,公输冉将他送回房里,给他也好被子之后才离开。 望着敞开的房门,公输冉警惕起来,她出门的时候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房门敞着,肯定是什么人后来打开的。莫不是她今天刚见了顾之让,苏钦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她。 将袖中的机关弩握紧,公输冉小心翼翼的进了门。见到屋里的人之后,她才将袖中的机关弩收了回去——是萧瑾枫。 “你回来了?长安睡下了吗?”萧瑾枫坐在桌子边,单手扶额,隔老远公输冉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味。 想到昨晚也是如此像是的情景,公输冉就觉得头疼,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萧瑾枫有那么喜欢喝酒呢。还有,喝了酒就往自己这里来又是什么坏毛病? “睡了。”公输冉只是站在门边,没有往里面走,谁知道萧瑾枫有没有喝醉。 “公输冉,我脑袋疼得厉害。”又是那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跟往常长安对公输冉撒娇时的语气如出一辙。公输冉甚至怀疑,萧瑾枫是不是被掉了包。 又或者,这是长大后的长安。公输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萧瑾枫依旧坐在桌子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明知那是萧瑾枫不是长安,公输冉却没法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只好走到萧瑾枫身后,像昨晚那样给他揉着额头。 “好受些了吗?”一边揉着,公输冉还不忘问一下萧瑾枫感觉如何。公输冉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正在慢慢慢慢被萧瑾枫吃得死死的。 “你用点力。”萧瑾枫倒是不客气的发号施令,公输冉没有说话,只是乖乖照做。 她就知道萧瑾枫不会这么好心,帮她报仇,还给她提供住的地方。萧瑾枫就是个酒鬼,要是他每次喝酒自己每次都要给他按摩,要不了多久,自己十指就会废掉,就再也做不了机关。 真是歹毒的心思。公输冉愤愤的想着,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 “公输冉。”片刻的沉默之后,萧瑾枫突然开了口。 “啊……我轻一些。”公输冉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萧瑾枫这么一喊倒是把她喊醒了,她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狠了,便如此说道。 “白天那人,是不是你在青城时去见的那个人?”萧瑾枫接着问道,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庆功宴上,他满脑子都是白日里那个男人抱着公输冉的那一幕。 额头上小手的动作停了下来,萧瑾枫但心上人将手收回去,忙一把按住公输冉的手。一直到公输冉的手重新动了起来,萧瑾枫这才收回自己的手。 “我那天不知道他也在。”沉默一会之后,公输冉还是解释道。 那日她是偷偷跑到公输家去了,但她却是不知道顾之让也在,要是知道顾之让也在,或许她就不会去了。既然萧瑾枫说了会帮她报仇,她也总该有些诚意。 反正,她跟顾之让之间再没有什么可能,除了长安的事,其他的,她也没什么好瞒着萧瑾枫的。 只要公输家的大仇能报,只要没有人跟她抢长安。 “你为何叫他顾哥哥?”萧瑾枫有些别扭的问道。叫什么顾哥哥,就不能叫顾公子吗?再不济,叫名字也行啊。 想到公输冉对自己一口一个萧将军,萧瑾枫就更加厌烦“顾哥哥”这三个字。 “不然叫什么?”公输冉反问道。 从她见顾之让的第一面,叫的便是“顾哥哥”,除了“顾哥哥”公输冉也不知道自己能叫顾之让什么。就好像只有叫“顾哥哥”,她才觉得年少时的那段事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再说了,她叫顾之让什么,跟萧瑾枫有什么关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的顾哥哥?”萧瑾枫又接着问道,他只当将公输冉带进京之后,公输冉就只剩他这么一个依靠,没想到冒出一个顾哥哥。 “萧将军问这么多做什么?”公输冉有些不悦的道。她如今倒是觉得自己跟顾之让的那段往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萧瑾枫这么一问,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又是萧将军,萧瑾枫连带着这三个字一起讨厌起来。 “你答便是,我说过会帮你报仇。”压下心中的不快,萧瑾枫勉强的说道。 他这么一说,公输冉倒也不再问。又是,如果真是为了公输家的仇,萧瑾枫问自己这些事倒也无可厚非,总好过他背着自己调查。 “他与我有过婚约。”公输冉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了。这一次,轮到萧瑾枫愣住。 他还以为不过是旧情人,倒是没想到公输冉和顾之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 “长安……”萧瑾枫想起初见时公输冉真是带着长安去找长安的爹爹。 “他跟长安没有关系。”一听到长安,公输冉不由得紧张起来。“长安跟公输家的仇没有任何关系,他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不管问什么,都不要再带上长安了。 “嗯。”萧瑾枫按住公输冉的手,示意她停下来。 头疼也是个幌子,要是真是累着公输冉,反倒不好。 “你坐罢。”既然顾之让跟她有过婚约,长安又不是顾之让的孩子,那长安的父亲又是谁?是不是还活着?萧瑾枫觉得自己有一连串问题要问公输冉。 收回自己的手,公输冉走到萧瑾枫对面坐下。 “在离我跟顾哥哥的婚期还有半年的时候,公输家就被灭门了,那桩亲事也就不了了之。”公输冉将自己和顾之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只是她并没有说顾之让住在青城的那段日子,没有说当年她喜欢顾之让喜欢到了哪种地步。 “嗯。”萧瑾枫假意揉着自己的额头,抬眸望了一眼公输冉,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公输冉却不再说话。 “你该离你那个未婚夫远些才是。”萧瑾枫放下自己的手说道。 “什么?”公输冉眉头紧皱。“我跟顾哥哥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可未必是这么想的。”萧瑾枫轻哼一声。从白日里顾之让看公输冉的眼神,他就知道顾之让想的可跟公输冉不一样。 “这跟我报仇有什么关系?”公输冉这才发现话题被萧瑾枫带偏了。俩人在讨论的是公输家灭门的事,这根顾之让有什么关系。 “那日你不是问我帮你报仇有什么条件吗?” “你不是说……” “我改变主意了。”萧瑾枫无奈的说道,在见到顾之让的时候,他就改变主意了。 之前不知道顾之让和公输冉的往事,萧瑾枫便觉得只要将公输冉放到自己眼皮底下那就够了。可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顾哥哥,萧瑾枫意识到,即使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他也不一定看得住公输冉。 “萧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输冉冷眼望着萧瑾枫,虽然她也觉得昨晚萧瑾枫说的要求都不算要求,但总归对她没有坏处。 堂堂大将军,总得说话算话,临时变卦算什么?要是明天他又改变主意了呢?这分明是把自己当猴耍。 “我不稀罕做那君子。”萧瑾枫毫不在乎的说。 当初他便想着,要是公输冉不愿意跟他进京,就将母子俩强行带走。之后又用长安威胁公输冉。他才不稀罕在公输冉面前做什么君子呢。 面对如此无赖的人,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一个大将军告诉她,他不稀罕做君子,她该说什么,昭告天下吗? “说说你的条件?”公输冉咬牙切齿的道。 如今顾之让已经知道了她在京城的事,要是不同萧瑾枫做交易,顾之让也会插手公输家的事,就像苏钦说的那样,她该离公输冉远一些才是。 “跟你的顾哥哥断绝关系。”似是害怕公输冉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萧瑾枫一字一顿的道。 只有公输冉主动跟顾之让断绝关系,他才放心。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六章 闹别扭 在知道公输冉和顾之让有过婚约之后,萧瑾枫就让白及去查关于顾之让的一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这些年萧瑾枫一直在边疆,偶尔回京也住不了多久。他知道自己失踪过的事,但是萧瑾枫完全不记得自己失踪那些年都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萧家的人只说回来就好,那段日子不记得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有回到京城,萧瑾枫的生活才算是回到正轨上。但是萧瑾枫却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尤其是他看到自己腰间挂着的机关弩时,那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他一定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每次见到公输冉和长安,萧瑾枫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始终没有想起些什么。 顾家是京城的大家,顾之让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如果说萧家握着楚缙大半的兵权,那朝廷上大半的文官,都与顾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顾家这一代的长子,顾之让,温润如玉,惊才艳艳,是名冠京城的才子。当年顾之让跟公输冉的婚事也是顾之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到的,这桩婚事在京城却鲜有人知。 而苏钦担心的,是顾之让的庶弟,一个对顾之让拥有的一切都虎视眈眈的小人。 这几年,顾之让一听说哪里有跟公输冉长得相象的女子,便日夜兼程的赶过去,这楚缙的河山,几乎都被顾之让踏遍了。 顾家长辈对这桩婚事本就不是很满意,见公输家都灭门了,顾之让还为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好不容易,苏钦让顾之让接受了公输冉已经死了的事实,接受了另一桩亲事,公输冉又突然出现在京城。这几年顾家已经很容忍顾之让了,要是这一次顾之让的婚事再出什么差错,顾家也许就要放弃顾之让,扶持他的庶弟了。 顾之让的婚期在三个月之后,要娶的是当今皇上的胞弟齐王的掌上明珠,清如郡主。 这位清如郡主,不止容貌出众,还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要说清如郡主跟顾之让的婚事,那也算的上的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只要顾之让娶了清如郡主,顾家就不会弃了他,他找公输冉的这些年,他的庶弟可没背着他少做小动作啊。 “倒是一桩好亲事。”听完白及的汇报,萧瑾枫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如今萧瑾枫不只是不记得他失踪那些年的是,就连失踪之前的事,他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既然曾经跟公输冉有过婚约,他也不能亏待人家不是吗?以他看这个清如郡主就挺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保证顾之让能娶得美人归。 接下来的好些天,公输冉都没有再出门,一来她懒得动弹,二来害怕遇上顾之让。而萧瑾枫这几天也没有再过来,公输冉倒是觉得清净不少。 “转眼就七月了呢。”公输冉倚在门边,青姨走过来叹道。 “七月了吗?”公输冉有些惊讶,她不怎么去记日子,倒真的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儿可是七月的第一天。姑娘这几日可是和主子闹别扭了。”青姨随口问道,她始终觉得主子带公输冉比旁人不同,只是这几天主子都没有过来。 许是两人闹了什么别扭,想到这里,青姨对公输冉便多了几分怜悯,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主子,还带着一个孩子…… “什么别扭?”公输冉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好奇青姨怎么会觉得自己跟萧瑾枫闹别扭。 也不算是闹别扭吧,不过那晚她跟萧瑾枫确实是不欢而散。 那晚萧瑾枫说自己改变了主意,他帮公输冉报仇,公输冉就要跟顾之让断绝关系。公输冉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如今她跟顾之让哪里还有什么关系,根本就用不上“断绝”二字。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起了争执,几乎是吵了一架,最后萧瑾枫拂袖而去,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姑娘别嫌老奴说话不中听,依老奴看,你就跟主子服个软,孩子还那么小……”青姨越说越激动,巴不得现在就拉着公输冉去跟萧瑾枫低头认错。 见青姨说得越发没边,公输冉这才反应过来,青姨说的“闹别扭”跟自己说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青姨。”公输冉趁着青姨停顿的时候开了口,再让她说下去,自己就真的成了萧瑾枫养在外面的怨妇了。“我跟萧将军没有什么别扭。” “真的吗?”青姨不相信的看着公输冉,要是没有什么别扭,主子怎么会连着好几天都不过来看母子俩。 “嗯。”公输冉认真的点了点头,也懒得跟青姨解释什么,越描越黑罢了。“长安正在午睡,我有事要出门一趟,长安就麻烦青姨了。” 今儿她跟漪澜约在了云中楼,眼下她得快些出门才是。 “姑娘放心吧,保管不让他磕着碰着。”青姨笑眯眯的应了,长安是个讨喜的孩子,小嘴又甜,笑起来看得你的心都化了。 难怪即使不是自己的孩子,主子也将母子俩养在外面。见长安一次,青姨心底的想法就更坚定一分。 叮嘱青姨几句之后,公输冉这才出了门。 “姐姐让我好等。”公输冉一进门,就听见漪澜娇嗔的声音。 这次漪澜倒是多穿了些衣服,脸上的妆容也没有上次那么妖艳,看上去像是为了来见自己特意打扮的,公输冉心底有几分触动。 “真是不好意思,长安刚刚睡下。”公输冉有些歉疚的说。桌上已经摆上了美酒佳肴,公输冉入了座。 “我还以为姐姐不会同我这样的人来往。”漪澜自嘲道。 上次见到公输冉之后,她心底的那份自卑又开始萌芽,这次是她将公输冉约出来的,她还以为公输冉不会来见她。毕竟公输冉原就是大小姐出身,如今又生了大将军的孩子。 而她,只不过是个青楼里的姑娘,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就是寻常女子,也瞧不起她,更何况是公输冉这样的人呢。 “如今我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公输冉也自嘲的笑了笑。 若她还是公输家那个受尽宠爱的大小姐,兴许会对漪澜这样的风尘女子有些看不起,但如今,她着实没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其他人。 何况还是一个自己很早就认识了的人。如今漪澜肯为来见她特意梳妆打扮,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不管是漪澜还是小兰,她只不过是当年那个哭着要自己帮她的小姑娘。 “姐姐为什么不愿把孩子的事告诉大将军?”漪澜不解的问,在她看来,这是件多么好的事啊,自己嫁的人成了大将军。 “告诉了有什么用,等他从我手上将孩子抢走吗?”公输冉轻轻笑道。“漪澜,这大户人家的明争暗斗,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经公输冉这一说,漪澜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想得太简单了,这些年她待在青楼,都快要忘记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各种阴私勾当。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漪澜接着问道,如果公输冉不想让大将军知道孩子的事,又为什么要进京呢,不应该里京城离得远远地吗? 公输冉将自己报仇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漪澜这才明白过来。也是,当年公输冉本来就是被卖进赵家村的,漪澜只知道她是大小姐,却不知道公输冉一个大小姐怎么会沦落到那一步。 如今公输冉一说,她倒是都明白了。 “姐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漪澜这条命都是姐姐给的。”漪澜坚定的说,这些年,她也算是看尽了人间百态。 见得越多,她就越是想念那个贫瘠的小村庄里,高高壮壮的三娘。 “当年的事,我也只是自保罢了。”公输冉垂眼笑道。“不过我倒真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说什么请不请的,姐姐只管开口就是。”漪澜往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满酒,轻呷一口。 “我想知道萧家跟顾家的事,还有,顾家长子顾之让要娶的,是哪家小姐?”公输冉将自己的要求一口气说完,生怕说得慢些会说不下去。 辗转几日,她还是放不下顾之让的婚事,最起码,她要确定,顾之让要娶的人,会真的待他好。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至于萧家的事,以防万一。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人想跟她抢长安,那只能是萧瑾枫或是萧家的人,公输冉总得打听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 说来可笑,她同顾之让有过婚约,却对顾家的事一无所知。她同萧瑾枫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却连萧瑾枫的真实身份半点了解都没有。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姐姐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的。”漪澜眉梢带上一点少女特有的娇俏,就像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姑娘。 “三天之后,我在这里等着姐姐,到时候,姐姐想知道的都会知道。”漪澜信誓旦旦的说。 “那就先谢谢你了。”公输冉总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苍白,一句谢谢又有什么用呢? 但除了这一句谢谢,她好像什么都没有。 “姐姐若是真想谢我,下次来的时候,把孩子也带上吧,上次我都没能跟孩子好好打个招呼。我已经没有孩子了,看看姐姐的孩子,也算是个安慰了。姐姐放心,下次我一定买身新衣服换上。”漪澜有些自嘲的说道,公输冉却听得有些难受。 想到漪澜曾经有过的那个孩子,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公输冉更是同情,于是便应下漪澜的请求,然后便起身离开。 下了楼,公输冉心里惦记着长安,便匆匆往门口走去,还想着回去的时候给长安带些好吃的。 只是刚走出云中楼,公输冉便觉得今儿一点也不适宜出门。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才是我的妻 安静,出奇的安静。 这是云中楼的门口,不该这么安静的,可是公输冉觉得自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就连街上的那些行人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天地间只剩下站在她面前的一对璧人。 那女子生得明眸皓齿,唇红齿白,此时她站在顾之让的身侧,含笑看着顾之让。 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眼神,公输冉再熟悉不过了。 在青城的时候,她看向顾之让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笑容和这样的眼神。 “之让要成亲了。”公输冉脑海里回荡着苏钦的这句话。 那么眼前这个身段窈窕的姑娘,便是顾哥哥要娶的人吧。她生得真是好看啊,就是身为女子的自己,也几乎看痴了去。 她那样看着顾哥哥,想来她对顾哥哥也是喜欢极了吧?那顾哥哥呢,是不是也喜欢这个好看的姑娘?一时间,公输冉脑海里闪过千百个想法。 她应该笑一笑,笑得好看一些。可是她已经老了,跟面前这个姑娘比起来,她确实是老了,再怎么笑,也比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顾公子,我们进去吧。”清如郡主推了推突然停下脚步的顾之让,催促道。 算起来,这还是她跟顾之让订婚之后,顾之让第一次主动将她约出来。看着身侧谪仙般的男人,她还是有些恍惚,这就是她要嫁的夫君啊。 她要嫁的夫君,是这京城里多少女儿家的春闺梦里人。 而顾之让就像是没有听到清如郡主说的话一般,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轻轻抿着唇,望着面前发丝有些凌乱的公输冉,最后笑了笑。 他想起初见时,公输冉跃上他的后背,公输砚将公输冉抱下来的时候,还顺手揉了揉公输冉的头,揉乱了她一头秀发,那时候,公输冉还淘气的冲自己吐了吐舌头。 “冉儿。”顾之让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要替她理一理头发,却见到公输冉惊恐的眼神,然后她一闪身躲开了她的手。 扑了个空,他的手就那么悬在空中。 一时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清如郡主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公输冉,也注意到顾之让停下来是因为那个女人,她脸色变了变。而顾之让没想到公输冉会躲开自己的手,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情。 至于公输冉,在看到顾之让伸出来的手时,第一反应就是要躲开。毕竟顾哥哥的身边,还站着那样一个好看的小姑娘。 “顾公子,这位是。”清如郡主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佯装镇定的朝顾之让开口问道。她这一问,才让顾之让意识到自己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人。 难怪刚刚冉儿会避开他的手,想到公输冉一定是误会了些什么,顾之让连忙上前一步,想要跟公输冉解释。 “冉儿,你不要误会……” “顾哥哥。”望着顾之让身边那个姑娘脸色越来越不好,公输冉开口打断顾之让。“你未婚妻长得真好看。 听到公输冉这句话,清如郡主的脸色才算好一些。 “你才是我的妻。”顾之让脱口而出。 他知道公输冉一定误会了些什么。他今天把清如郡主约出来就是想见公输冉的事告诉她,然后好解除两个人的婚约,没想到却在云中楼门口遇到了公输冉。 那日之后,他问苏钦公输冉住在哪里,但苏钦要他自己找,可是他找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公输冉住到了哪里,这让他不安。 如果公输冉真的跟那天的萧将军有什么关系,对方想要在京城里面藏一个人,自己确实是找不到的。 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到公输冉,他不希望公输冉有误会些什么。 但是顾之让却忘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女人,的确是他的未婚妻。 一旁清如郡主的脸色变得煞白。在她心里,顾之让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就是对这桩婚事,世人都说是天作之合,但他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喜悦。 清如郡主一直以为她要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她不介意顾之让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很疏离。但就在刚刚,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在顾之让身上看到了以往不曾看到过的紧张。 那种紧张,就像是害怕失去什么珍宝一样,她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他对另外一个女人说,她才是他的妻,那自己算什么?清如郡主觉得这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她转头看向公输冉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慌张的眸。 望到那个姑娘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公输冉有些慌张,她现在觉得苏钦说的是对的,自己不该和顾之让再见的。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云中楼门口,来往的人纷纷停下脚步,朝三人这边看过来。 “不好意思,长安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留下这么一句话,公输冉落荒而逃。 她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一直没有回头,她怕回头见到站着的两个人太过般配。一直跑到里青姨家还有十多步的地方,她才停了下来。 “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一贯温柔的声音,公输冉连忙转过头,发现顾之让就站在离她只有五步的地方。他跟了上来?丢下了他的未婚妻? 公输冉更觉惶恐,苏钦说过,如果这次顾之让的亲事出问题,那顾家就会放弃顾之让。公输冉愣在那里,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冉儿,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顾之让趁机上前,他脸上受伤的神情刺得公输冉眼睛疼。顾之让实在想不到公输冉躲着自己的原因。 “你不要过来。”在顾之让离自己还有三步的时候,公输冉突然叫到,顾之让于是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 他想起在青城的那个晚上,公输冉也是这样,不许他再往前走,而他就真的停住了脚步。 “冉儿……”顾之让又唤了一声。 “顾哥哥,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话,你不要再问我了。”公输冉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去,看上去十分痛苦。 她是真的不想同顾之让说话,顾之让总能让她想到哥哥,一想到哥哥为自己而死,公输冉便觉得痛入骨髓。 “你别着急,你不想说那就不说。”见她痛苦不堪的样子,顾之让更觉得心痛。“只是冉儿,你不能总是躲着我,明日我在云中楼等你,你什么时候来见我,我什么时候离开。” 说完,顾之让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他不忍心看公输冉痛苦,也不想公输冉一直躲着自己。 顾之让走之后,公输冉抱着头在原地蹲了好一会,一直到那种疼痛之感消失之后,她才将抱着头的手放下。 “你准备蹲到什么时候。”公输冉刚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萧瑾枫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吓得她一激灵,朝后仰去,好在萧瑾枫扶了她一把,顺势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萧将军怎的会在这里?”神出鬼没的,公输冉不由得颦了颦眉。 “你为何一见我便皱眉?”萧瑾枫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你明日果真要去见他?”他又接着问道。 那晚两个人不欢而散,之后萧瑾枫又忙于其他事,所以一直没有过来,没想到他一过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顾之让临走时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只是他好奇公输冉究竟会不会去。 如今他倒是确定公输冉确实不是很想见到顾之让,但万一她禁不住顾之让的死缠烂打呢,毕竟俩人还有过婚约呢。 “去,为何不去。”原本还在犹豫不决的公输冉,听萧瑾枫这么一问,想也不想的就答道。那晚萧瑾枫不是想要她跟顾之让断绝关系吗。 年少时的情事,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他要娶的,是齐王的女儿——清如郡主。”顾之让将白及打听到的告诉公输冉。这样就刷公输冉心里还有顾之让,也该知难而退了吧。 “我知道。”公输冉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何止是知道,她刚刚还见过那个姑娘不是吗,那真是个好看的姑娘。 “你跟他不会在一起的。”萧瑾枫接着补充道,但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心虚,他一点也不了解顾之让,但是听白及说,这些年顾之让一直在找公输冉。 万一呢,万一顾之让还没有死心呢,那岂不是只要公输冉一点头,他俩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以为公输冉会跳起来反驳他,但是让萧瑾枫意外的是,他一说完这句话,公输冉便哭了起来。哭成这样的公输冉,他似乎见过一次,在他们刚刚启程进京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告诉公输冉,长安对他说,自己没有爹爹。 就是那个时候,公输冉也是这样哭的,只不过这一次,公输冉少了上次的愤怒,更多的是痛苦。 不和顾之让在一起,真的有那么痛苦吗? “你跟他不会在一起的”,这句话从萧瑾枫嘴里说出来,公输冉就觉得格外痛心。公输家被灭门之后,她都没有想过这句话,一直到她跟萧瑾枫的“洞房花烛夜”,她才第一次想到这句话。 她才第一次觉得,她跟顾哥哥,是真的不会在一起了。 如今这句话又从萧瑾枫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至极。 她当然不会跟顾哥哥在一起了,她都生了萧瑾枫的孩子,还怎么跟顾哥哥在一起?她都知道的啊,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萧瑾枫却一直这么残忍的逼着她。 “萧瑾枫……你混蛋……”公输冉真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痛打一顿,有时候,公输冉觉得就是萧瑾枫毁了自己的人生。 他长臂一伸,将公输冉拥入自己怀里。 “是,我混蛋,只要你不要再去见他,混蛋便混蛋吧。”萧瑾枫喃喃道,只不过公输冉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管公输冉怎么挣扎,只是紧紧的抱着公输冉。 混蛋便混蛋吧,在决定将母子俩带进京之时,萧瑾枫就知道自己做不成什么君子了。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争吵 太阳才刚刚落山,青姨便将准备了一下午的饭菜都端上桌,公输冉准备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的时候,青姨却突然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拉回厨房里。 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公输冉觉得感觉不太好。 “青姨有什么事吗?”公输冉总觉得自从自己回来之后青姨看自己的眼神就怪怪的,时不时还朝自己笑一笑,那种笑容……公输冉形容不出来,就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老奴来便好。”青姨夺过公输冉手中的盘子。“姑娘往后也要会服个软,主子待你与别个不同,你不要辜负了主子才是。” 今早青姨刚给公输冉说那些话,公输冉出一趟门,最后就带着萧瑾枫回来了,在青姨看来,公输冉出门就是去找萧瑾枫去了,回来的时候眼睛都肿了,唉。 又是这个话题,公输冉不知道青姨是怎么看出来萧瑾枫待自己与别个不同的,一直往自己伤口上撒盐的不就是萧瑾枫吗? “青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公输冉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萧瑾枫也有个未婚妻,青姨才相信自己跟萧瑾枫确实没有关系。 只是,萧瑾枫什么时候会有未婚妻?或者是,他已经有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一直到公输冉哭累了,萧瑾枫给她擦了眼泪之后才带她回到青姨家,之后萧瑾枫就留下来一直陪长安往,公输冉则待在自己房里,想着明天见到顾之让要怎么说。 回到饭桌上的时候,萧瑾枫俯下身,长安不知道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说完之后,萧瑾枫放声笑了起来。 “菜齐咯。”青姨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公输冉依旧坐在长安身边,萧瑾枫则坐在她对面,公输冉一抬头就能见到萧瑾枫看向自己。 各怀心事的吃完一顿饭。 “再过两日小枫就回来了。”收拾桌子的时候,青姨突然说道。 “小枫是谁?”公输冉站起身来准备帮青姨收拾碗筷,听到青姨这么一说,便随口问道。 “小枫是住在这里的另一个人。”青姨记得自己跟公输冉提过小枫的。“哎呀,这些事放着我来就是,姑娘去看看主子吧。”青姨给公输冉使了个眼色。 刚吃完饭萧瑾枫就带着长安到院子里去了。 “我去看他做什么?”公输冉不理会青姨的话,接着收拾。 “姑娘你怎么就这么犟呢。”青姨上前,将公输冉手里的碗筷统统抽出来,将公输冉推进院子里。 一进院子里,公输冉就见到站在院子中央的一大一小俩人。 “你们在做什么?”公输冉朝俩人走去,疑惑的问。 俩人都将手背在身后,双脚开叉,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就连公输冉说话俩人也不理她。走进之后公输冉发现两人表情严肃,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长安?”公输冉又喊了一声,可是长安看都不看她一眼。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将公输冉表情变得紧张起来,萧瑾枫这才开口道:“好了长安,再继续下去你娘亲该被吓到了。”他这么一说,长安上前一把抱住公输冉咯咯的笑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公输冉还是好奇刚刚俩人在做什么。 长安抱着她,又拿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公输冉,只咯咯的笑着。 “这是秘密。”萧瑾枫和长安对视一眼,神秘兮兮的道。 秘密?萧瑾枫跟自己的儿子有秘密?公输冉只想上前撕了萧瑾枫那张笑脸,谁允许他对长安笑了。 “长安去帮婆婆。”公输冉拍了拍长安的后背,长安听话的往厨房跑去。 “你有话要说?”不等公输冉开口,萧瑾枫就想问道,真是难得公输冉主动有话对他说。 “没有,不早了,萧将军该走了。”本来是有的,萧瑾枫这么一问公输冉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等青姨的丫鬟回来之后,你们就搬家吧。”萧瑾枫开口道。 丫鬟?刚刚萧瑾枫说,那个叫小枫的,是青姨的丫鬟?刚刚青姨并不是这么说的啊?她还以为青姨便是萧瑾枫的丫鬟。 “青姨是什么人?”公输冉开口问道,萧瑾枫看了她一眼,走到台阶那儿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示意公输冉过去坐下。 她照做。 “三年前,那时候我还不是将军,是青姨的儿子救了我。”萧瑾枫言简意赅。 而青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他就将青姨安排在这里,还给青姨找了一个丫鬟。只不过前些日子那个丫鬟回老家去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边疆,也没有机会来看青姨,在带公输冉和长安进京之后,萧瑾枫就立即想到了青姨,说一遍把母子俩安置在青姨这里,相互有个照应。 如今看来,这里还是太小了。 “原来是这样。”公输冉若有所思的道。 “长安不小了。”不知道萧瑾枫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公输冉立即警惕起来。 好端端的,提到长安做什么? “做什么?”公输冉警惕的看着萧瑾枫。 “应该给他请个夫子,或者将他送到学堂里去。”萧瑾枫语气自然,就像他本来就该管长安的这些事。 坐在萧瑾枫旁边的公输冉噌的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会教。以后还请萧将军不要插手长安的事。”公输冉语气又冷了下来。 凭什么?他凭什么跟长安有秘密,他凭什么用那种命令的语气告诉自己长安该做什么。公输冉真是气急了,她怕自己忍不住上去给萧瑾枫一巴掌。 长安是她的孩子,她自己的。 “我不插手,你想谁插手?顾之让吗?”萧瑾枫也站起来,朝着公输冉的身影喊道,他搞不懂为什么一提起长安,公输冉就要跟他翻脸。 他只是在为长安好,她有什么理由跟自己翻脸? 上了台阶之后,公输冉停下脚步,听到萧瑾枫又提到顾之让,便想起白日里萧瑾枫对她说的那些话。 果真是个混蛋。 “让谁插手都不会是萧将军您。”公输冉回过头来冷眼看着萧瑾枫,眼底甚至有一些恨意。 “怎么,你明天打算去见他,重归于好,然后好让他名正言顺的插手长安的事是吗?”萧瑾枫有些口不择言。 听到他的这些话,公输冉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自己沦落到这一步,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不就是萧瑾枫吗,如今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听到俩人争吵声的青姨和长安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来,见公输冉和萧瑾枫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两人僵持不下。 长安连忙上前抱住自己的娘亲,青姨也上前打圆场。 “哎哟我的祖宗哟,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吵起来了。”好不容易和好了,可不能再吵了啊,青姨看上去比俩人还急。 “我的姑娘诶,你就不能服个软吗?有什么值得争的。”青姨不好说萧瑾枫,只好去劝公输冉。 看到公输冉泪眼汪汪的模样,萧瑾枫有些心软,自觉刚刚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想说两句好话,公输冉却拂袖离开,连长安都没有看一眼。 看来她真的是气急了,往常她再不高兴,也不会不管长安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萧瑾枫没有想到的,他以为公输冉就算不感恩戴德,也会很高兴。毕竟她最在乎的就是长安了,而他是为长安好。 看了一眼小跑着跟上公输冉的长安,萧瑾枫没有说什么,也离开了,只留下青姨一个人在原地干着急。 次日,公输冉早早的就离开青姨家,往云中楼去。 有些事,总该有个了结。 云中楼二楼,顾之让跟公输冉相对而坐。久久的沉默,谁也不开口。 “冉儿。”最后还是顾之让先开了口。“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她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顾之让,他面色疲惫,想来昨天也没有睡好,在他身上,公输冉已经见不到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意识到这一点,公输冉觉得有些难过。 “往事便不要再提了吧。”公输冉脸上的笑意浅浅的,顾之让觉得很是陌生,他的冉儿,向来都是喜怒形于色的姑娘。 面前的公输冉,笑得恰到好处,但是顾之让就是觉得不真实。 “顾哥哥要成亲了吧。”公输冉拉长声音,显得有些悲伤。 “冉儿,你已经回来了,我不会娶别人的。”顾之让坚定的说。他要成亲是在确认公输冉已经不在世上了的基础上,可如今公输冉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门亲事,就不能作数了。 “顾哥哥。”公输冉提高音量。“顾哥哥不是不负责任之人,那个姑娘生得多好看啊,我也喜欢她呢,顾哥哥若是退了这门亲事,对她的名声多不好。” 自古退婚这种事,对女方的名声就有很不好的影响,何况昨儿萧瑾枫说,顾之让要娶的,可不会寻常人家的女儿,这门亲事,哪里是他说退就能退的。 “那你呢?冉儿,你才是我的未婚妻。”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别人。 在他心里,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 “可是,顾哥哥,我已经嫁人了。”公输冉一狠心,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一室静谧。顾之让见到公输冉张嘴说着些什么,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他的冉儿,已经嫁人了。所以这些年她一直不肯来见自己是吗? 那他该怎么办?他还是喜欢她呀,除了她,他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最后她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却一直躲着他,然后告诉他,她已经嫁人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冉儿?”顾之让望这公输冉,仿佛魂都被人抽掉了。那样绝望的眼神,让公输冉不敢直视,那样的问题让她答不上来。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扶持走过这辈子的,如今她有了长安,那他呢?她的顾哥哥,要怎么过完这辈子? 言情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字字剜心 久久的沉默,一直到顾之让从公输冉已经嫁人了的消息缓过神来,公输冉才接着开口。 “顾哥哥,我们的婚期早就过去了,你该向前看了。”公输冉觉得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满是缺口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她心上割着,把她一颗心割得血淋淋的,却又死不掉。 “他对你好吗?”顾之让还是不甘心。 如果公输冉所嫁非人,他还是不会放弃的。 “好。”公输冉点了点头。“顾哥哥好好待昨天那位姑娘罢,我先回去了,长安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公输冉有些慌乱的起身,她不能面对顾之让,一面对顾之让她就觉得难过。 “他叫长安吗?”顾之让追问道,前两次他也从公输冉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但那时候,他并没有上心,再加上他第一次在京城见到公输冉的时候,萧瑾枫也在。 他还以为公输冉说的嫁人是嫁给萧瑾枫,可是他并没有听说过萧瑾枫已经成亲的事啊。 “不,长安是我的孩子。”公输冉解释道,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掉眼泪,她不想的,她想好好祝福顾之让,但是一想到她的顾哥哥要娶别人了,她还是好难过啊。 手忙脚乱的起身,公输冉就想离开,她已经说得够多了,不能再说下去了。 听到孩子两个字,顾之让又愣了一下,看来,他真的来得太晚太晚了。 “冉儿。”在公输冉走到门边的时候,顾之让叫住了她。公输冉停住脚步,擦着脸上的泪,没有回头。 她这些天掉的眼泪比她自己带着长安生活的这五年还多。但是一想到顾之让她就会想起许多事,她就会觉得很难过。 “我不会成亲的。”顾之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再见到公输冉,顾之让更加确定,他不该成亲,他根本就忘不掉公输冉,就算跟清如郡主成亲,也不过是注定要辜负清如郡主罢了。 “不可以。” “不行。” 两个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苏钦从外面推门进来。 “之让,这么多年了,你找了她这么多年,为了她失去了那么多,最后换来了什么?她已经嫁人生子了,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你明白吗?这桩婚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吗?”苏钦每说一句,公输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字字剜心,苏钦说得对,是她负了顾哥哥,是她有了别人的孩子,还要回来毁了顾哥哥的前程,都是她的错,哥哥也是为她而死的。 往事铺天盖地的朝公输冉席卷而来。 哥哥临死时的眼神,公输家惨死的那些人的面孔,还有顾哥哥受伤的表情,全都在公输冉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最后陷入一片黑暗。公输冉似乎听到有人唤她“阿冉”,但是她听得不真切。 这些年,她一直隐忍着,她独自带着长安,迟迟不报仇,这些情绪,在进京的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缠着她,让她身心俱疲。 “你满意了?”顾之让冷眼看着苏钦,声音没了平日里的温和。 刚刚苏钦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在指责公输冉,等他发现公输冉的不对劲是,萧瑾枫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接住倒下的公输冉,便没了影。 他离开时倒是说了一句:以后不要再打扰她。 “你必须娶清如郡主。”苏钦也没了平时的玩世不恭,认真的说道。对于刚刚说的那些话,他确实有一些愧疚,但这些都是事实。 总之如今公输冉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回到顾之让身边,那顾之让还在纠结什么呢? “阿钦,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我娶她,这顾家,谁想要拿去便是。”没了公输冉,就算最后他继承了整个顾家,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话音刚落,苏钦便离开了。 再怎么说,刚刚公输冉都是因为他才会昏过去,如今他心里有些烦躁。 顾家是京城大家,顾之让的母亲,也是出身名门,只不过不得顾相的欢心,生下顾之让之后便无所出。顾相有一房小妾,跟顾相青梅竹马。 小妾为顾相生了一儿两女,那个儿子只比顾之让小了半岁,如今人家连孩子都有了。 顾之让的母亲为救苏钦而死。苏钦知道顾夫人最担心的便是顾之让,她怕顾相偏心,将整个顾家交到顾之让的庶弟手上,偏偏顾之让又是个不争不抢的,要不是苏钦给他守着,顾家怕是早就是顾之让那个庶弟的了。 正因为顾夫人的救命之恩,苏钦才一直帮顾之让守着那份原就属于顾之让的东西,所以在见到公输冉的时候,苏钦就意识到她或许会影响顾之让。 但一念之差,苏钦还是没有取公输冉的命。兴许是当年他把木簪插到她发髻上时,公输冉的反应像一只野猫一般,正好挠在他心上。 等公输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萧瑾枫坐在床边看着她,眸里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恍惚间,公输冉想到了赵铁生。 “醒了?”他压低声音道。“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喝了水再开口。”说完萧瑾枫就转身去倒了杯水,又回到床边。 将公输冉扶起来,喂她喝了水,又往公输冉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我怎么了?”喝了水润了润嗓子,公输冉才开口问道。 她只记得苏钦说了那些话,之后就不记得了。 “气急攻心。”他在床边坐下。今儿苏钦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如果不是当时公输冉晕了过去,他大概要跟苏钦大打出手了。 “长安呢。”公输冉四处扫了一眼,并没有见到长安的身影。 “深更半夜,你想要他守在你这里。”萧瑾枫有些不满的说,他在这里守了这么久,她醒来之后一句都没有问他。 深更半夜?那萧瑾枫怎么还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公输冉习惯性的颦眉。萧瑾枫一个大将军,是不是有点闲得过了头?深更半夜的还留在自己这里,这次真是如了青姨的意。 天亮之后,青姨不知道又要对自己说什么了。一想到青姨,公输冉只觉得哭笑不得。 “是我将你带回来的。”现在才想起来问他吗? 沉默。公输冉不说话,于是萧瑾枫也不开口。 “萧瑾枫。”公输冉开了口,萧瑾枫楞了一下,她一向喊他萧将军的。“我已经跟公输冉断绝关系了。”那他是不是可以继续帮她报仇了。 刚刚苏钦说的话,都是对的,错的人一直是她。最后就由她做那个狠心的人吧,跟顾之让断绝关系,顾之让该死心了吧。 “我知道的。”萧瑾枫伸出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头发别到她耳后,露出她苍白的小脸,越看,萧瑾枫便越觉得熟悉。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萧瑾枫挑起公输冉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看到她眼里的一丝慌乱。 “萧将军是说进京之前吗,我们的确是进京之前认识的,萧将军这是贵人多忘事。”又是往常那样清浅的笑,萧瑾枫讨厌公输冉这样对他笑。 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萧瑾枫收回手。“好好休息。”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就如同公输冉猜想的那样,青姨总是朝公输冉笑得意味深长,公输冉只当看不见。好在这天小枫从老家回来了,转移了青姨大部分的注意力。 小枫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生得倒不是很好看,但胜在手脚麻利。多了一个人,小院便显得有些拥挤。 “姑娘再将就两天,过两天咱们就搬走了。”青姨怕公输冉住不惯,便安慰道。 搬家这件事,萧瑾枫早就跟青姨提过,就等小枫回来了。 “搬走?搬哪里去?”公输冉以为那天争吵之后,搬家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还是要搬吗?看来明天她去见漪澜的时候,又有事情要麻烦漪澜了。 虽然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让她很感激萧瑾枫,但是这些感激,还不足以让她允许萧瑾枫插手长安的事。涉及长安的事,她一点儿也不会让步。 “主子没有同姑娘说吗?”青姨反问道。“主子说搬,我们做奴才的,收拾东西便是。我还以为主子跟姑娘说过要搬到哪里去。” 萧瑾枫只是跟青姨提了搬家的事,具体搬到哪里去,萧瑾枫并没有说,青姨自然也不会问。那晚萧瑾枫刚说完搬家的事,就同公输冉起了争执,公输冉自然也不知道萧瑾枫打算搬到哪里去。 不过搬到哪里去都不关她的事了。 “没有。”公输冉轻轻摇了摇头。 “娘亲,我们又要搬家吗?”长安刚从外面进来,就听到公输冉跟青姨说什么搬家。娘亲不是说,等她的事情办好就搬到青城,然后再也不搬家了吗。 如今要搬家,是娘亲的事做完了么?不应该啊,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啊。 “到娘亲这里来。”公输冉朝他招了招手,长安乖巧的走到公输冉身边。“到哪里去了你?”今儿她一醒来,长安便不在家里。 青姨只说早上主子接走了,却不知接到哪里去了。 “怎么,担心我吃了他?”不等长安回答,萧瑾枫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来,紧接着萧瑾枫也进了屋。 见萧瑾枫进来,青姨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大将军带我去吃好吃的了。”长安解释道。公输冉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真是小没良心的,一点好吃的就被收买了。 “小没良心。”公输冉忍不住嘟囔。 “明明是我们走的时候娘亲还在睡觉,现在却来怪我有好吃的不喊娘亲。”长安别过头去,噘着嘴轻哼一声。公输冉被他这一动作逗得笑了起来。 谁稀罕那些吃的,她只是担心哪天长安就这么被萧瑾枫忽悠走。看来她以后得多带长安去吃些好吃的,免得她的儿子因为吃的就跟别人走了。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章 条约 笑完之后,公输冉伸出手去,将长安梳得好好的头发揉乱,仿佛在惩罚他跟萧瑾枫出去而没有告诉自己一般。 看着长安乱糟糟的头发,公输冉又笑起来。只要一看到长安,只要长安一对她笑,抱着她的手用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对她撒娇,她便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马上就要成亲的顾哥哥也好,已经忘了她和长安的萧瑾枫也罢,还有什么比得过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对她笑的长安呢? “你看你把他的头发揉成什么样了。”萧瑾枫嗔怪道。他想伸手去帮长安理理头发,却怕惹得公输冉不高兴。 她一向不喜欢他插手长安的事。 而顶着一头乱发的长安,见自家娘亲笑了,他也跟着笑,都顾不上理一理自己的头发。 “去找小枫姐姐,请她帮你把头发再梳一梳。”嘴上如此说着,公输冉却像是怕长安的头发不够乱一样,又接着在他头上揉了揉。 一旁的萧瑾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住公输冉放在长安头上的手,对长安道:“快去吧,将头发梳好了再回来。” 回来之后离你娘亲远一点。这句萧瑾枫没有说出口。公输冉这是什么习惯,一开心了就揉长安的脑袋?长安也是,纵容他的娘亲,公输冉怎么揉他都是笑嘻嘻的。 从公输冉的魔爪之下逃离之后,长安还不忘跟萧瑾枫二人道别,得了萧瑾枫的点头之后,才匆匆离开屋子。 “你这是什么习惯。”长安刚走出门,萧瑾枫便皱眉道。 “什么?”公输冉楞了一下,一脸迷茫的看向萧瑾枫,显然没有听懂萧瑾枫在说些什么。 “好端端的,揉孩子的脑袋做什么?”萧瑾枫望着长安背影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公输冉和长安这些年这些年相依为命,感情很是深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公输冉有些忽视长安了。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谁都看得出来公输冉最在乎的便是长安,但是萧瑾枫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他有名字。”公输冉语气不善,这次轮到萧瑾枫摸不着头脑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长安一走,公输冉又成了这副模样? 她这脾气,比这六月的天气还要善变。 “别孩子孩子的喊,他有名字。”公输冉好心的解释。 她真是讨厌极了萧瑾枫跟长安说话的语气,还有萧瑾枫提到长安时的那种熟稔,就好像他一直看着长安长大一样。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参与。 不能给长安一个完整的家,公输冉始终觉得亏欠长安,实在愧疚得很的时候,她便会想到萧瑾枫,想到要是他是在长安记事之后才离开的会不会好一些。 那样子的话,长安再想起爹爹的时候,心里就会有一个影子,而不是一片空白。 “长安为什么跟你姓?”萧瑾枫试探的开口,说完便小心的观察着公输冉的脸色。 说到名字,萧瑾枫这才记起,初见时长安说他叫公输仇,是随的公输冉的姓。那日公输冉是带长安去找长安的爹爹,也就是公输冉的夫君——虽然他不是很想听到这个称呼。 这样看来,公输冉应该是知道自己夫君去了哪里,俩人也应该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不然公输冉也不会带长安去找他。 可是既然这样,长安怎么会跟着公输冉姓,公输冉又为什么改口教长安说那些话。教就教罢,最后又对着他大发脾气,还是在俩人刚认识的时候,这些问题,萧瑾枫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在他心里,兴许在涉及长安的事情上,公输冉有些不可理喻,但她绝不是莽撞之人。又怎会在认识自己没多久的时候就那样发脾气? 她就不怕他一生气,直接要了她和长安的命?公输冉好像从一开始就笃定,自己不会伤害她和长安一样。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他认真的观察着公输冉脸上的表情,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一丝闪躲,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在听到他的问题之后弱了许多。 “他是我生的,为什么不能跟着我姓?”只是片刻的思索,公输冉便有些没好气的答道。 当年是他说不知道自己的姓究竟是什么,所以不给长安取名字的,现在倒是来问她为什么要跟着她姓……算了,反正如今萧瑾枫也不记得什么了。 望着公输冉气明明气极却憋着不说的样子,萧瑾枫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公输冉瞪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当年本来就是说长安只留给她和萧瑾枫叫,只不过现在看来,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公输冉发现,这么些年,很少有人叫“公输仇”这个名字。 “没什么,孩子是你生的,你想叫什么都可以。”萧瑾枫有些讨好地说。如果是他的孩子,他也愿意让她给取名字。 见鬼,他在想些什么。萧瑾枫连忙打消自己脑子里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见他态度不似平时那般冷淡,公输冉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萧瑾枫。今儿他可是吃错药了? “你为什么要青姨他们搬家?”公输冉将目光从萧瑾枫身上移开。 对于陌生的事物,人们总是存了戒心的。公输冉已经习惯了萧瑾枫的冷淡,刚刚的萧瑾枫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跟萧瑾枫讨论长安的事,是公输冉最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她忙把话头引到其他事上。 “不是青姨他们,是你们。”萧瑾枫强调道。“小枫回来了,这里还是小了点。” 如果不是又住进公输冉和长安,这座宅子住青姨和小枫完全是绰绰有余,只是如今多了母子俩,这座宅子,萧瑾枫怎么看怎么觉得小。 “什么意思?”公输冉又将眉头皱起,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是要搬出去,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跟着青姨和小枫她们一起。如今萧瑾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青姨和小枫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 公输冉只觉得眼前一暗,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她的眼,原来是萧瑾枫的手抚上了她的眉。 “为何你一见我就皱眉?”他低低的说着,像是在问公输冉,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的指腹在公输冉的眉头上轻轻摩挲着,想把她皱紧的眉头抚平开来。 感受到眉上传来的温度,公输冉甚至能感受到萧瑾枫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太难了,心平气和的面对萧瑾枫——一个随时会把长安抢走的男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只要一见到萧瑾枫,公输冉就会进入戒备状态,眉头也会不自觉的皱起来。 她说不准要等到是么时候,她看到萧瑾枫才能不皱眉。或许,要等到萧瑾枫又有了另外一个孩子……只是到那个时候她的眉头真的能舒展开吗? “萧将军多想了,皱眉并不是因为萧将军。”公输冉将头微微后仰,脸离了萧瑾枫的手。 望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萧瑾枫忽的笑了。 “我倒希望是因为我。”他喃喃道。 好过是为了她的顾哥哥不是吗?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公输冉连孩子都有了,却还是放不下顾之让,顾之让究竟有什么好,让她一直惦记着? 即使那天公输冉说她已经跟顾之让断绝关系了,萧瑾枫仍旧觉得,顾之让并不那么想,只要顾之让一直坚持,公输冉还是会心软。 一时间,公输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把头别过去,不去看萧瑾枫。 “这个你收着。”见公输冉有意逃避,萧瑾枫也不在刚才的话题上多加纠缠,而是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公输冉。 听到他这句话,公输冉这才将头转回来,接过萧瑾枫递来的纸,下意识的想要皱眉,想起刚刚萧瑾枫的举动,最终还是没有皱起眉头。 将萧瑾枫递给她的纸展开来,白纸上写满了条条款款,末尾还落了萧瑾枫的私印。大致瞟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公输冉这才明白这是那晚她跟萧瑾枫要的“契约”。 她有些哭笑不得,那日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萧瑾枫却当了真。她要这张纸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萧瑾枫无心帮她报仇,这一纸合约又能起多大作用。 凭萧瑾枫的能力,想要毁掉这么一张纸,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萧将军有心了。”公输冉倒也不吝啬,弯了嘴角夸赞道。 “你还是仔细看看为好,免得到时候说我欺负你。”得了公输冉的夸赞,萧瑾枫心情颇好,于是忍不住调侃道。 他对她一直有心,她现在才发现吗? 经萧瑾枫这么一提醒,公输冉敛了嘴角的笑,认真的看起纸上的内容。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公输冉便想收回刚刚夸赞萧瑾枫的话。 他还真是有心,尤其是在压迫她这件事上,简直就是别出心裁啊。 “萧将军,果真是有心。”同样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语气。公输冉几乎是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说了出来。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被遗忘的往事 那些条条款款,总结下来,就是公输家的仇没有报之前,她和长安必须跟青姨和小枫住在一起,并且公输冉以后不许把顾之让叫做顾哥哥。 也就这两条,再无其他,只不过萧瑾枫写得很细,就连不叫顾哥哥之后要可以叫什么萧瑾枫都写出来了。 “什么时候你做到了这些,我什么时候开始帮你查当年公输家的事。”萧瑾枫朝公输冉挑了挑眉,完全不在意公输冉的不满。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大度了,还把跟顾之让断绝关系那条换成不准叫顾哥哥而已,这个要求,总该不难做到了吧? 其实他还想再加一条的:不许再叫他萧将军。 但他怕加上这条之后,公输冉又想出什么更为疏远的称呼,于是只好作罢。 “那要是我做不到呢?”公输冉随口问道。 其实这两条于她来说,也不算是太困难的事,只是她不明白,这些条件对萧瑾枫有什么好处? 跟青姨和小枫住在一起,难不成是萧瑾枫为了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监视自己,好随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知道之后呢?对他又有什么用? 她想不出来。 还有,不许把顾之让叫做顾哥哥?这种事跟萧瑾枫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好吗。 她喜欢叫顾之让什么,那是她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做得到。”萧瑾枫笃定的说。 只要公输冉想为公输家报仇,那她就做得到。 据萧瑾枫所知,在这京城里,公输冉能依靠的人,除了他就只剩顾之让了,可如今顾之让和清如郡主已有婚约,如果顾之让放弃清如郡主,就相当于放弃了顾家。 那时候,顾之让一介平民,就是他有心帮公输冉报仇,也怕是不那么容易。 如此一来,公输冉想要报仇,又想要保护好长安,那自己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只要公输冉想通了这些,就一定能够做得到。 现在要看的,就只是在公输冉心里,究竟是顾之让重要些,还是长安和公输家的仇重要些。 “萧将军倒是抬举我。”她这次倒没有很大的反应,,好像已经平静的接受了萧瑾枫的条件。 反正她已经决定了以后不跟顾之让来往,联系都断了,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称呼呢。在她心里,顾哥哥代表的已经不是顾之让这个人了,而是他住在青城的那段日子。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她现在也应该醒了。 “这些条件对萧将军有什么好处?”公输冉忍不住问道,从一开始,萧瑾枫提出带她和长安进京,一直到现在,她都想不到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萧瑾枫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个你无需知道。”萧瑾枫看都没有看公输冉一眼,似乎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公输冉身上。不过这倒是让公输冉打消了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她还以为萧瑾枫像六年前那样……六年前他是小小的村医,除了她,他找不到更好的了。而如今,他是大将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怎会心悦她这样“年长”的女人,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孩子。 不是就好啊,公输冉松了一口气,又隐约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而萧瑾枫,在公输冉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开始心虚了。他是不是做得太明显了,或许他应该在这个合约里面加一两条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公输冉才不会起疑。 可是萧瑾枫觉得,这两个条件,对他就很有利了啊。 跟青姨住在一起,代表以后公输冉住的地方,他想去就去,且是明目张胆的。而不叫“顾哥哥”,就当是他不喜欢听到这三个字吧。 “只要我都做到了,萧将军就会帮我查当年公输家的事吗?”公输冉又不确定的问道,她语气里的不确定让萧瑾枫很是不喜。 她这是在质疑他吗? 这倒是萧瑾枫多想了,公输冉质疑的不是萧瑾枫,而是公输家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留下的证据也越来越难找,公输冉有些担心罢了。 “君子一言。” “萧将军不是不稀罕做君子吗?” 这可是那日萧瑾枫对她说的话,她一句没忘,如今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萧瑾枫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是不是以后他对公输冉承诺什么,公输冉都会用那件事来反驳他。 他说的不稀罕做君子可不是这么理解的。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萧瑾枫毫不在乎的说。不过不管公输冉怎么想,他都会让公输冉相信的人,最后只剩自己一个。 “我信。”半晌之后,公输冉才吐出这两个字。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今除了相信萧瑾枫,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就像是在与虎谋皮,还是一只不知道脾气如何的老虎。 “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萧瑾枫又换了个语气,认真的说道。他盯着公输冉,好像是在警告公输冉不要说谎,他都能看得出来。 可要记住,尤其是不许叫顾哥哥那一条,萧瑾枫坚信,要不了多久,公输冉还会再见到顾之让的,尤其是在那天苏钦说了那些话之后。 将那张写满萧瑾枫的小心思的纸折好,放进袖子里,公输冉抬头望向门口,长安怎么还没回来?梳个头发要这么久吗? “听说萧将军几年前失踪过?”公输冉计上心头,开口问道,脸上也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嗯。”将公输冉主动打听自己的事,萧瑾枫心里欢喜,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扬起。 他的确是失踪过几年。 萧家是武将之家,萧瑾枫的父亲和兄长常年征战在外,作为萧家最小的孩子,萧瑾枫也算是受尽宠爱,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他母亲才舍得放他跟着父兄上战场。 却没想到,一场恶战,让萧家丢了这个最小的儿子。 关于那场战争,萧瑾枫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只是后来兄长说,他是为了保护兄长才中了敌人的暗算,至于之后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萧瑾枫更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三年前,也就是青姨的儿子救了他的那一次,萧瑾枫也受了重伤,醒来之后,便见到自家兄长站在自己床边。但是关于失踪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萧瑾枫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将军失踪的时候去了哪里?”公输冉试探地问。 她现在对萧瑾枫不记得这件事,庆幸却也不甘心,凭什么长安念他那么多年,他却什么都不记得,如今还这样待长安。 “你好奇?”萧瑾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他嘴角带笑,看得公输冉一阵心慌。 她有什么可好奇的,那些年萧瑾枫去了哪里,公输冉怕是比他自己还清楚些,她不过是担心萧瑾枫会记得些什么。 “随口问问罢了。”说话的时候,公输冉一直盯着门口,像长安怎么还不回来,哪怕是青姨或是小枫,进来一个人也好啊。她实在是不想自己面对萧瑾枫。 他对她冷着脸,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对她展笑颜,她觉得心里不安。总之不管萧瑾枫对她是什么态度,公输冉都觉得奇怪。 “我不记得那段时间的事了,也没有查到什么线索,跟我一起到军营的那批人,死的死,剩下的也不认得我。”萧瑾枫缓缓道来。 跟他一起进军营的那批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也不知道他是谁,打哪里来。那时候他还不是大将军,是兄长昔日的部下认出了他,禀报了兄长,所以他才会一醒来就见到自家兄长。 听完这些解释,公输冉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萧瑾枫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又别过头去。 查不到吗?如果萧瑾枫连这些都查不到,公输家的事,他真的帮得上忙吗?又如果,那天萧瑾枫查到了些什么,俩人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坐着说话? “你可知顾之让要娶的人是谁?”不知怎么,见公输冉不说话,萧瑾枫又将话题引到顾之让的婚事上。 他想将她的那些希望一点一点慢慢碾碎。 听到顾之让三个字,公输冉心里又是一阵难受,碍于萧瑾枫在,她竭力保持着脸上的笑。 “萧将军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公输冉忍不住嗤笑道。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云中楼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于她而言,称得上是小姑娘吧。 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像春日里娇艳欲滴的花朵,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少女特有的可爱,比起当年的她自己,多了一份矜持与娇羞。 当年她对顾之让的感情,一向都是大胆而热烈的,她巴不得让青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是她的顾哥哥,是她要嫁的人。 “你知道便好。”见公输冉有些恍惚,萧瑾枫便猜想到公输冉肯定是想起了她跟顾之让的过去,于是原本想说的话出口之后就变成了这五个字。 他本来想告诫一下公输冉,不要轻易树敌,尤其是像清如郡主这样身份的人,公输冉要是得罪了清如郡主,别说是报仇,就是以后公输冉在京城的生活也会受影响。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二章 信物 只是见公输冉陷入回忆中,萧瑾枫便什么都懒得说了。他知道,公输冉虽然嘴上说着已经跟顾之让断绝关系了,心里却仍旧放不下。 “拿来。”他将手伸到公输冉面前,用十分冷漠的声音说道。 对萧瑾枫这一举动,公输冉就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来,拿什么来?跟青姨住在一起所以要付租金?这是萧瑾枫自己要求的,凭什么收她的钱? “什么?”公输冉盯着自己面前那只手,宽大的手掌上,虎口和指腹间布满老茧。要是萧瑾枫刚跟她要钱,她就掰断他的手——如果她能掰得断的话。 “你跟顾之让定亲时的信物。”萧瑾枫面不改色,好像他此刻跟公输冉要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玩意儿。倒是公输冉,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楞了。 定情信物,哪里还有什么定情信物,当年奶娘护着她逃跑的时候,捡了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定情信物。 “萧将军要这个做什么?”不过公输冉倒是更好奇萧瑾枫要这个做什么。 “还给顾之让。”眼下萧瑾枫巴不得自己上手,在公输冉身上好好找一找。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公输冉是不是还将这个东西带在身上。 既然婚期都过去那么久了,公输冉也已经有了孩子,如今顾之让也订了亲,那她还留着那个做什么。 还?她怕是没办法还给他了,不过顾之让倒是可以将她给他的东西还给她。 “没有。”公输冉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而萧瑾枫却以为公输冉舍不得还给顾之让,于是冷哼一声。 “顾之让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婚。”萧瑾枫冷笑道。 他想跟公输冉说的是,如果公输冉觉得只要她还留着当年两人的信物,顾之让就会退掉跟清如郡主的婚事娶她,那就大错特错了。 且不论顾之让的态度是怎样的,就是顾家,也不会让顾之让弃了清如郡主娶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先入为主,萧瑾枫总觉得公输冉有心跟顾之让和好,而公输冉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事。 皇上赐的婚?所以苏钦才会担心自己会毁了顾之让的婚事是吗? “所以顾哥……他跟清如郡主一定会成亲的是吗?“公输冉抬眸望向萧瑾枫,眼里有一丝不确定。 “是。”见她这个样子,萧瑾枫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或许他应该再说些什么,好让公输冉彻底死心,只是一对上公输冉的眼睛,那些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就好。”出乎萧瑾枫的意料,公输冉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对萧瑾枫笑了笑。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她希望顾之让跟清如郡主成亲? “娘亲,大将军。”萧瑾枫原想说些什么,门口却响起长安的声音。公输冉迅速望向门口,脸上也带上了宠溺的笑。 长安站在门边朝俩人咯咯的笑着,他的头发已经梳的一丝不乱,就连衣服,也换了一身。他逆着光,公输冉不是很能看清长安脸上的表情,于是朝他招了招手。 “傻站着做什么,快到娘亲这里来。”她嗔怪道,但是言语间尽是温柔。 对于她这样的区别对待,萧瑾枫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那娘亲会弄乱我的头发吗?小枫姐姐说了,再乱就不帮我梳了。”长安故作担忧,生怕小枫不帮他梳头他就永远只能顶着一头乱发。 而萧瑾枫在听到长安这句话之后忍不住轻笑出声,结果换来公输冉的一记白眼。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一开心就揉长安的脑袋,这样下去,长安不得被公输冉揉成秃子? 虽然萧瑾枫自己也很想揉,但是迫于公输冉的……总之他感觉得到公输冉并不是很喜欢他接近长安。 不过他偏要接近。谁让只有长安才制得住公输冉呢。 “你再不过来我明天去吃好吃的就不带你了。”瞥了一眼萧瑾枫之后,公输冉威胁道。 上次她答应漪澜,这次俩人见面的时候她会带上长安,不过之前她没有对长安说过这件事。正好现在用来威胁长安。 一听到好吃的,长安也顾不得公输冉会不会揉乱他的头发,迈步就朝着公输冉跑过去,一头扎进公输冉怀里,差点没把公输冉连人带凳子撞翻在地上。 好在一旁的得萧瑾枫扶了她一把。 “长安,别把你娘亲撞倒了。”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但是萧瑾枫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责备的意思。公输冉毫不怀疑,就是长安把她撞倒在地,萧瑾枫也只会把长安扶起来,然后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说一句小心一点。 说不定萧瑾枫还会问问长安有没有被自己撞疼呢。 “娘亲疼吗?”萧瑾枫这么一问,长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却是太激动了些 , 还好有大将军在,不然要是把娘亲撞倒了,那他得自责好久。 “疼。”公输冉眉头轻轻皱起,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她被长安撞得多严重。 长安只是疑惑的望了一眼公输冉,然后很是配合的去查看公输冉捂着的胳膊。 “长安给娘亲呼呼就不疼了。”说着认真的往公输冉捂着的地方吹了吹气。 一旁的萧瑾枫无奈的摇摇头,要不是当着长安的面,公输冉在他面前也不会有这么淘气的一面吧,多大的人了,还要一个孩子去哄她。 “明日你要带他去哪?”萧瑾枫想起刚刚公输冉对长安说的话,于是打断了演得津津有味的母子俩。 不知明日他能不能腾出时间来,也跟着去,免得又遇上她的顾哥哥,惹出其他麻烦来。 没有回答。长安看了萧瑾枫一眼之后摇了摇头,而公输冉,看都没看萧瑾枫,只是假意揉了揉自己的手臂之后,朝长安伸出手去,但是看到小枫才为他梳得一丝不乱头发,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娘亲。”长安摇了摇公输冉的手臂,“大将军在跟娘亲说话呢。” 长安连着摇了好几下,公输冉这才抬眸看向萧瑾枫。 “萧将军刚才在说什么?”公输冉刚刚顾着跟长安开玩笑,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萧瑾枫说的话上,哪里记得刚刚萧瑾枫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我先走了。”萧瑾枫从凳子上起身,揉了一下长安的脑袋之后就离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看上去好像还有些不高兴,公输冉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那脸色怎么说变就变? “娘亲,大将军怎么了?”长安望着萧瑾枫离开的背影,又抬头望了望公输冉,不解的问道。 大将军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很温和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难道他私下里对娘亲的态度就是这样子的?所以好几次娘亲跟大将军单独待在一起之后就会哭? 难怪娘亲不喜欢他跟大将军走得太近,或许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 “不用管他,明天娘亲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能揉长安的脑袋,于是公输冉捏了捏他的鼻尖。长安乖巧的点了点头,也不问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这些年里,娘亲好像没有带他见过什么人呢。既然娘亲都这么说了,那他等着明天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公输冉就带着长安去往云中楼。 一路上她都只是牵着长安的小说,走走停停,走走停停,花了好些功夫才到了云中楼的门口。 站在云中楼的门口,公输冉还是有些恍惚,距离上次到云中楼来的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但其实,也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 害怕会在里面遇上什么不想遇到的人,公输冉牵着长安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些力。长安被捏得有些疼,于是抬头朝公输冉喊了一句:“娘亲,我们要进去吗?” 被长安的喊声拉回思绪的公输冉,垂首望了一眼身侧的长安,轻轻笑了笑,道:“进去吧,娘亲说好带你来吃好吃的啊。” 于是公输冉就这么牵着长安走进了云中楼。 进去之后,公输冉便只顾一股脑的往二楼去,绝不多看四周一眼,长安被她牵着,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公输冉。 敲了敲门,很快,那个跟在漪澜身边的绿衣丫鬟便把门打开了。 “姑娘请进。”绿衣丫鬟吧公输冉和长安引进屋之后,自己放到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长安不由得往公输冉身边靠了靠。 “姐姐。”不似原本撩人的声音,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圆桌旁边,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姑娘,略施粉黛,眉眼精致,乍一看,像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要不是公输冉早先的时候见过漪澜,她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女人,便是京城那些青楼女子中以妖娆勾人出名的漪澜姑娘。 看到公输冉身侧的长安之后,漪澜连忙站起身来,却不敢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放在面前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看一眼公输冉又垂下头去。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见面礼 她完全没了头牌的那份气场,此时看上去,倒是更像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 漪澜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这身衣服会不会让长安讨厌,或者他会不会不喜欢今天她描的眉毛? 她的脑海里有千百个问题,通通得不到解答,于是只好站在原地,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长安,这是兰姨。”公输冉也看出了漪澜的紧张。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漪澜的紧张从何而来,按理说如今她在京城举目无亲,还有求于漪澜,漪澜完全可以对她不管不顾的。 “去跟兰姨打个招呼,让兰姨好好看看你。”公输冉拍了拍长安的背,示意长安到漪澜身边去。 长安一向乖巧,这次也不列外。公输冉拍了他的背之后,他便松开公输冉牵着自己的手,朝着漪澜跑过去。 “兰姨,我是长安。”在漪澜面前站定之后,长安抬头冲她笑了笑,玩起来的双眸,就好比一把弯刀,刺进漪澜的内心。 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上次跟公输冉分开之后,漪澜便派人去查公输冉想要知道的事情,而她,也是从那天起,就开始考虑今天她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梳什么样的头发。 她想给长安留下一个好一点的印象。 上次见到长安的时候,俩人连招呼都没有打,不知道长安会不会记得她,不记得最好,如果记得,她希望那这一次能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 “好孩子,好……好……”漪澜有些语无伦次。 早些时候她连见到长安是,要说什么样的话,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让她听上去更像一个长辈而不是一个风尘女子。 但是长安一对她笑,她就忘了自己原先的计划了。 现在漪澜似乎能够明白公输冉为什么不想让萧瑾枫知道以前的事了。要是她也有这么一个儿子的话,肯定也会拼了命看好的。 “这个你拿着。”漪澜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玉,塞到长安的手上,长安拿着玉,看向公输冉。 此时公输冉已经走到了俩人旁边,见长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于是说:”可要收好了,丢了兰姨给你的东西,到时候兰姨不理你,我可不管。” “丢了再买就是,不碍事的。”漪澜以为公输冉是在警告长安,于是连忙开口道。不过就是一块玉罢了,要是公输冉真的因为长安丢了玉而责罚长安,那她可不依。 “来,兰姨给你戴上。”见公输冉和长安的态度都很自然,漪澜也慢慢放松下来。她从长安手上接过那块玉,弯腰给长安戴到脖子上。 “谢谢兰姨,我不会弄丢的。”漪澜直起腰之后,长安用他一贯软糯的声音道了谢。 “没事,丢了兰姨再送你别的。”漪澜大方的道。 如今的她,锦衣华服,吃穿不愁,这京城追着她跑的男人数都数不过来,愿意一掷千金的人更不在少数。 那些金银玉器,于她不过是一堆死物罢了 “你倒是大方,我可是没有什么回礼的。”公输冉兀自在桌子边坐下,调侃道。 不仅是没有回礼,或许她还有求于漪澜呢。 给长安戴好玉之后,漪澜拉着长安在公输冉旁边坐下,长安坐在两人中间,望一眼公输冉,又转过来望一眼漪澜,然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公输冉点了点长安的额头,问道,漪澜也好奇的看向长安。 “娘亲不是说要带长安吃好吃的吗?”长安不回答公输冉的问题,把话题扯了开去。 这么些年,他很少看见娘亲跟除了左邻右舍之外的人来往,有时候,甚至等不到吧左邻右舍都认全,娘亲又带他搬了家。 只要在某个地方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长安很快就会更邻里的人熟悉起来,但是娘亲,好像不管怎么样,永远都跟那些人保持着距离。 娘亲一定很孤单吧,长安总是这么想。 可是进京之后,他们和婆婆还有小枫姐姐住在一起,本来就热闹许多,而大将军时不时还会来找娘亲,如今娘亲又主动带她来见兰姨。 长安总觉得所有事情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这可要问你兰姨了。”公输冉不理会长安的控诉,倒是看了一眼漪澜。长安从凳子上下来,往伊朗身边靠了靠,抱上漪澜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兰姨,长安肚子饿。”说完,长安还靠着漪澜蹭了蹭,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奶猫。漪澜哪里招架得住他这么撒娇,一把便将长安揽进怀里。 “乖,你去把门打开,跟门口的那个姐姐说,你肚子饿了,她就会把好吃的给你拿过来了。”漪澜指了指门口。 长安对着漪澜点点头,于是离开漪澜的怀里朝门口走去。 “姐姐要我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姐姐想听什么?”支开长安之后,漪澜朝正在喝茶的公输冉道。 虽然她自己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长安身上,但是公输冉请她帮忙查的事,她也一件没有落下,不然她哪里好意思请公输冉来的时候还带着长安。 她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是公输冉不愿意让长安跟她接触,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今儿是带长安过来让你见见的,那些事,改日再说也不急。”公输冉放下茶杯,望向开着的门。 她不想当着长安的面,跟漪澜讨论那些事。 “都听姐姐的。”漪澜抿嘴笑了笑。 长安从门外回来,径直跑到公输冉的身边。他刚站稳,便有人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放下一道又一道菜,将整个桌子都摆满了。 望着满桌子的菜,公输冉有些无奈,本来萧瑾枫对长安的态度已经让她很担忧了,如今又冒出来个漪澜,简直是要把长安当祖宗供起来。 “漪澜,你没有必要点这么一桌子菜的。”公输冉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漪澜。 这云中楼可不是什么供人吃饭喝茶的小店,这一桌菜花的钱,怕是要够寻常百姓好几个月的开销,而她和长安,就是那寻常百姓之一。 如果不是漪澜早就定好的厢房,她哪里会选择在云中楼见面。 “我不知道长安喜欢吃什么。”漪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知道三人肯定是吃不完这一桌子菜的,但她倒是没有考虑过浪费这个问题。 反正她也不缺这一点钱。 “一会儿你们每道菜都尝尝,看喜欢那一道,下次来的时候,直接点你们喜欢的便是。”漪澜解释道。 只是最直接的办法了,都尝一口,便能知道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吧,下次再见的时候,她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去想长安会喜欢什么菜。 只是公输冉却不这么想,这么多菜,要是每道菜都尝上一口,都等不到尝完所有的菜,长安就已经吃不下去了吧。 “兰姨,我可以动筷子了吗?”长安早就拿起了桌上的筷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而一旁的公输冉,只是溺爱的看着长安,反正今天本来就是带长安过来见漪澜的,就让两人多说说话,熟悉熟悉。 不过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方向长安这么爱吃呢,不,她早有察觉,只不过她一直把长安看得很紧,把所有的事都控制的很好,而长安也不曾抗议过什么。 仅此而已。 到了京城之后,公输冉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缠身,长安身边又有青姨和萧瑾枫,没人看着,贪吃的本性也就暴露无遗。 昨天不也是跟着萧瑾枫出去吃好吃的吗? “你想吃哪个就跟兰姨说,兰姨给你夹。” 一顿饭,基本是长安自己再吃,公输冉就动了几下筷子,漪澜更甚,她直接站到长安身边,长安想吃什么,她就给他夹。 好几次公输冉都想制止漪澜,但是见她一脸温柔的看着长安,想了想只好作罢。 漪澜此时大概是把长安当做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了吧。 因为漪澜点的菜太多,基本上又只有长安一个人在吃,就是长安再能吃,一顿饭下来,一桌子菜就像是没有动过一样,而长安满足的摸着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你现在这么使劲吃,晚上肚子不舒服的时候,可有你受的。”公输冉提醒道。 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贪吃这一点,让公输冉很是无奈,尤其是当着漪澜的面,她总不能不让长安吃吧。 “姐姐怎的不吃?”刚刚漪澜一心扑在长安身上,现在才注意到,公输冉只是动了动筷子,吃了几口。 放下筷子,漪澜才坐回凳子上,刚刚她忙着给长安布菜,可自己一口都没有吃。不过云中楼的饭菜,她早就吃厌了,不差这一顿。 “你太惯着他了。”片刻思索之后,公输冉还是对漪澜说道。 在报完仇之前她都要住在京城,这便意味着以后她和漪澜还有好多见面的机会,要是漪澜这么一味地溺爱长安的话,恐怕她以后再见漪澜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带不带上长安了。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采璧阁新来的姑娘 虽然公输冉觉得比起同龄的孩子,长安实在是太过懂事,但是照萧瑾枫和漪澜这样的宠爱,很难保证不把长安宠坏。 “姐姐,我……”漪澜支支吾吾起来,她只想着要对长安好一些,却忘了考虑公输冉的想法,在公输冉面前,她原本就不是很有自信,如今被这么一训斥,哪里还想得到要说什么话。 她又没有养过孩子,在她的观念里,对一个人好就是给他他想要的。长安不是想吃好吃的吗,那她就把这云中楼里的菜都点齐了,供长安挑选。 “好了,当着长安的面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有多凶呢。他得了你这么大的好,要是以为我在凶你,回去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看得出漪澜的不安,公输冉便调侃道。 还是这样,漪澜总会因为她的一小句话而不安。在世人面前,她明明是那样一个大胆泼辣的女人。 听了公输冉的话,漪澜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转过头去看长安,却发现长安盯着这满桌子的佳肴,脸上的表情很是惋惜。 这么多好吃的,可惜他的肚子太小了,装不下太多东西。长安暗暗摇了摇头,真是太可惜了。 “饭也吃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公输冉伸出手去揪了揪长安的耳朵,长安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公输冉。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又说了几句玩笑话,漪澜把刚刚那个绿衣丫鬟交了进来,挑了几个刚刚长安吃得最多的菜打包了,几人这才离开厢房。 “姐姐若是有其他事,尽管遣人去找我,至于姐姐让我打听的那些事,过几日我会让柳儿给姐姐送过去。”走出厢房,漪澜和公输冉一左一右,各牵着长安的一只手。 那些事情本来她是想今天亲口告诉公输冉的,但是因为长安在,公输冉不想谈论那些事,于是她就想着,将那些消息写下来,再送给公输冉,也是一样的。 至于她口中的柳儿,便是那个绿衣丫鬟,专门贴身伺候她的侍女。 “那便先谢谢你了。”公输冉冲她点了点头,其实漪澜完全不必答应帮她做什么事的,所谓的救命之恩,公输冉根本就没有记得过。 “姐姐肯带长安来见我,我已经不胜感激了。” 有时候漪澜甚至想,巴不得公输冉遇上的麻烦多一些,然后多找自己帮一些忙,这样她或许可以多件长安几次。 “哟,我当是谁呢。”漪澜话刚说完,几人正准备下楼,身后去想起移到尖锐的女声,公输冉和漪澜同时转过头去。 怎的是她?公输冉有些头疼起来,自己这些天是命犯太岁吧,怎么每次出门都会遇上不想见的人,这京城有这么小吗? 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正从楼上下来,其中一个,便是那天她见到的顾之让的未婚妻,清如郡主。 她站在楼梯上,脸上带着睥睨的神色,居高临下的望着公输冉。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姐,还有她们的丫鬟,众星捧月般的将清如郡主围在中间。 至于刚刚开口的,公输冉只能确定不是清如郡主的声音,却不知道是她身后哪个人说的,也不知道那些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不过从漪澜的脸色来看,多半是对漪澜说的。 那一刻,公输冉看到了自己和清如郡主的差距,十五六岁的少女,高傲而又矜持,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顾之让要是娶了她,倒也担得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这些词。 “我们走吧漪澜。”收回视线,公输冉轻声对漪澜说。 她不想跟顾之让再有什么牵扯,也不想跟顾之让的未婚妻打什么交道。 还想说些什么的漪澜,听公输冉这么说,只好作罢,转身便想接着下楼。 望着站在楼梯口的公输冉,她衣着简单,头上除了一根木簪之外再无其他首饰。 而站在她一旁的女人,锦衣华服,身姿妖娆,清如郡主想不到,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去,就好像公输冉跟顾之让一样。 俩个人又怎么会认识,那天的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公输冉叫顾之让顾哥哥,多么亲昵的称呼啊,就连身为顾之让未婚妻的她,都没有这么叫过顾之让。 而顾之让,当着自己的面,说另一个女人才是他的妻,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抛下她去追另一个女人。这让她这个未婚妻的脸面往哪里挂? “站住。”见公输冉转身就想走,清如郡主连忙开口阻止。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公输冉,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能就这么放她走呢。 只是公输冉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牵着长安往楼下走去,一直到走完楼梯,才被后面赶过来的几个丫鬟拦住去路。 “好大的胆子,我家郡主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为首的一个丫鬟趾高气昂的说道。 站在公输冉身侧的长安下意识的走到公输冉面前挡着,却被公输冉给拉了回去。 “原来你家郡主叫的是我们,我今儿倒是长了见识,原来这便是堂堂郡主的做派。”不等公输冉回答,漪澜便站了出来。 要说其他小姐害怕清如郡主,她可不怕,她一个青楼女子,那些个大小姐向来不齿与她说话。 “放肆。”那个丫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呵斥道。 好在清如郡主立即赶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站到公输冉面前,望着公输冉问道。 那天清如郡主听到顾之让喊眼前的这个女人“冉儿”,可那是俩人间的称呼,她总不能也跟着喊一声“冉儿”吧。 “听到没,郡主问你话呢。”将公输冉迟迟不回答,随后跟上来的一个小姐模样的姑娘怒斥道。 狗仗人势。漪澜在心里冷哼一声,这几个小姐她可是都认得,平日里若是遇见她们可没少对自己冷嘲热讽。 虽说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瞧不起她,不屑同她说话,但偏偏有几个例外,一见她就像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不对她恶语相加一般决不罢休。 有时候漪澜都怀疑,自己的那些客人里,是不是有她们的夫君或是心上人。不然好好的,她们为何非得抓着自己一个风尘女子不放? 说话的这个人,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不过只是个庶女,名唤刘妍,也不知是怎么搭上清如郡主这条船,连带着她的姨娘在家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你是那采璧阁里新来的姑娘,还没有想好名字?”刘妍以手绢掩唇,笑了起来。 采璧阁便是漪澜所在的那家青楼的名字,见公输冉跟漪澜在一块,刘妍便自然而然的也以为,公输冉是跟漪澜一样身份的人。 对于漪澜这个采璧阁的头牌,刘妍是早就看不惯了的,狐媚子一样的女人,连衣服都不会好好穿,尽会使些下作的招数勾引男人。 她这么一说,漪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居然把公输冉跟自己这样的风尘女子相提并论,论身份,比起刘妍,公输冉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家小姐吧。 早在刘妍开口的时候,公输冉便伸手捂住了长安的耳朵,她可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污了长安的耳朵。 “郡主有什么吩咐吗?”见漪澜的脸色不太好,公输冉忙在漪澜开口之前出了声。清如郡主明摆着是冲自己来的,她不想漪澜因为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没有恶意。”清如郡主的态度倒是诚恳,也没有刘妍那样咄咄逼人。 她对公输冉本就没什么恶意,只是想问清楚一些问题罢了。在清如郡主的心里,她跟顾之让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管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阻止她嫁给顾之让。 哪怕顾之让对她并没有那么上心,但抵不住她对顾之让的喜欢啊,反正顾之让也没有什么心上人,时间久了就会喜欢自己了吧。清如郡主一直是这么想的。 一直到那天她见到公输冉,她才知道原来顾之让的情绪也会有起伏。 但即使这样,她也不觉得公输冉会影响到自己什么。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郡主不会想跟我说话的。”将清如郡主并不像刘妍那般讨人厌,公输冉也笑了笑。 她知道清如郡主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现在不想说。 “娘亲。”长安将公输冉捂住自己耳朵的手移开,唤了一声。公输冉垂下头看他。然后又看向清如郡主,道:“郡主只要知道,您是顾哥……他的未婚妻,便足够了,我已经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听到“娘亲”二字,清如郡主这才注意到站在公输冉面前的孩子,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长得煞是讨喜,不过此时他正一脸戒备的看着自己。 这是?她的孩子?她连孩子都有了? “你有孩子了?”清如郡主有些惊讶的开口道。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教训 这件事,顾之让知道吗? “啧啧,采璧阁还真是花样不断啊,有了孩子还能接……”不等刘妍的话说完,便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原来是漪澜听不下去,给了她一个巴掌,不过是个庶女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旁的公输冉却被漪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漪澜。”她开口唤道,漪澜虽是头牌,但也只是一介平民,别说对方是个小姐,就是跟在清如郡主身边的丫鬟,她也不该这么冲动的就打了人家。 “姐姐不用担心,这件事与你无关,打人的是我。有些人不给她点教训,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我是风尘女子没错,但姐姐这样的身份,岂是她这样的人能侮辱的。”漪澜嗤笑道。 在她心里,公输冉依旧是初见时端庄矜持的大小姐,更何况长安可是大将军的孩子,虽然公输冉说自己如今跟萧瑾枫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从她这几日听到的消息来看,事实可不是这样。 几人这么一闹,店里的客人便纷纷将目光投向几人这边。刘妍挨了巴掌,便哭哭啼啼的跪倒在清如郡主面前,求清如郡主给她做主。 只是此时清如郡主哪里顾得上她,她只是在想,漪澜说的“这样的身份”是怎样的身份? “你当真不愿跟我单独说会儿话?”清如郡主又问了一遍,刘妍也止住了哭声,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明白清如郡主不会为她出头之后便退到了一边。 公输冉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她知道清如郡主一定不会为难自己的,不管对方想不想。这么多人看着,为难自己对清如郡主没有什么好处。 又看了一眼公输冉和她面前的长安,清如郡主拂袖先离开了云中楼,刘妍和另外的两个小姐连忙跟上。 见人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去。公输冉又捏了捏长安的耳垂,轻声道:“我们也回去吧。” “姐姐。”刚走出云中楼的大门,漪澜便叫住了公输冉。 “怎么了?”公输冉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漪澜。她脸上满是愧疚和不安,公输冉朝她笑了笑。 “今儿的事,是我对不起姐姐,如果不是姐姐跟我在一块……“漪澜有些说不下去。 如果不是跟她待在一块,公输冉就不会受到那样的侮辱,她明明知道公输冉若是同时跟自己出现在世人面前,对公输冉的名声一定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是因为想看长安,她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些,哪怕是刚才她不那么贪心,还想多跟着长安走一会儿,公输冉遇上刘妍的时候,也不会是跟自己在一起,刘妍便不会说那些话。 漪澜又陷入自责中。 “跟你无关,漪澜,在我这里你不必轻贱自己的。”公输冉的语气依旧温柔,在她心里,漪澜跟几年前求她帮忙的小兰,并没有什么区别。 哪怕在世人眼里再轻浮再不洁,在她面前,漪澜依旧是那个胆小青涩的小姑娘。公输冉拍了拍长安的脑袋,长安会意,上前到了漪澜面前。 “兰姨。”长安朝她弯了弯眸,招招手示意漪澜弯下腰来,漪澜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蹲下身去,长安凑到漪澜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是漪澜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就你嘴甜。”长安离开漪澜的耳边之后,漪澜刮了刮他的鼻尖,宠溺的说道,而长安,只是咯咯的笑了两声,便跑回公输冉身边了。 至于他究竟跟漪澜说了什么,公输冉也不得而知。 她只是知道论哄人,怕是没有人能招架得住长安的攻势。有时候都不用长安开口,只要他一笑,公输冉就立马投降。 “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想长安了,我就带他来见你。”公输冉也承诺道。“只是有一点,你不能再那样惯着他。”她又严肃的加了一句。 “兰姨只是给长安吃好吃的,才没有惯着长安。”长安不服气的嘟囔道,但是听上去却有些心虚。刚刚他吃得太忘我了,完全忘了娘亲也在,兰姨还一直站着给自己夹菜。 现在想想,长安连直视公输冉的勇气都没有。 听到公输冉的话就放下心来的漪澜,在听到长安的话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会有下次了。”说着她还朝长安眨了眨眼睛,长安也回应了她。公输冉将俩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下好了,本来漪澜在她面前就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现在加上长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云中楼三楼,刚刚目睹了楼下发生的一切的萧瑾枫,站在窗边望着街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脸上的笑容晦涩不明。 “主子。”站在萧瑾枫身后的白及开口道,今儿他跟着萧瑾枫到青姨那里,却得知公输冉带着长安出了门,于是便跟了过来。 “想问我为什么不下去帮她吗?”萧瑾枫声音低沉,没有回头看白及。 昨日从公输冉那里知道今儿她要带长安出门之后,回去之后他就将手中的事抓紧做完,没想到今儿到青姨那里的时候,公输冉却还是已经出了门。 说来,认识这么久,除了在青城那一次,他都还没有同公输冉一起带长安出门过呢。只是萧瑾枫没有意识到,如今他跟公输冉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一起带长安出门的理由,也没有必要。 “是。”白及答道,口吻一如既往的冷淡。 将一对毫不相关的母子带进京城,还用了机关师这种借口,白及差点以为自己的主子是看上了人家娘亲。不过进京之后,萧瑾枫只是将母子俩安排在青姨住的地方,并没有带回萧家,或是介绍给任何人。 这样一来,白及原先的想法就打消了,只是萧瑾枫总是时不时的过去看看母子俩,搞得真像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刚刚刘妍说那种话的时候,白及以为萧瑾枫会出面阻止,就算是他不出面,也会让自己做些什么。但是萧瑾枫只是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众人,什么都没有做。 “她不会想要我帮忙的。”看着公输冉和长安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镜头,萧瑾枫这才转过身来,离开窗边回到桌前。 关于公输冉对他的态度,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公输冉巴不得他离她和长安远远地,越远越好。要是他真的出面,过后公输冉指不定怎么怪他。 不过照刚才公输冉和清如郡主的对话来看,俩人似乎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有公输冉身旁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她说的“这种身份”是什么身份? 其实这些事,萧瑾枫只要查一查,就都能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想去查,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有一天公输冉会将这些事情亲口告诉他。 既然萧瑾枫都这么说了,白及也不再问什么。本来这就是主子自己的事,哪里轮得到他来过问。 离开云中楼,和漪澜分开之后,公输冉便牵着长安往回慢慢走着。刚刚长安吃得不少,正好借此消消食,免得他一会儿肚子不舒服。 “长安喜欢兰姨吗?”走过两条街之后,公输冉低头看向长安,问道。 长安停下脚步,公输冉也停了下来。 “兰姨给长安好吃的。”略微思索之后长安说道。 “嗯。”公输冉点点头。 “兰姨长得好看。”长安又接着想了想,让然后说道。 长得好看?这算什么理由?公输冉有些懵,难道她就长得不好看? “嗯。”公输冉还是忍着心里的疑问点了点头。“那你究竟喜不喜欢兰姨?”要是长安不是很喜欢漪澜的话,她以后就不能总带长安去见漪澜了。 虽然这似乎有些对不起漪澜,但是她总不能不顾长安的想法。 “兰姨对娘亲好。”最后长安又补了一句。只要对娘亲好的人,他都喜欢。“长安喜欢兰姨。” 听到这句话,公输冉终于舒了一口气。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要是不喜欢,她还真有些为难呢。 “那以后娘亲去找兰姨的时候,你要一起去吗?”得到长安肯定的回答之后,公输冉牵着长安接着往前走去。 “你少与那个女人来往。”长安还来不及回答,便有人替他开了口。 望着站在三步之外的苏钦,公输冉牵着长安的手紧了紧。那日他说的话,又在公输冉脑海中响起,那些责备,才是苏钦心底的话吧。 她知道苏钦不希望她进京,不希望她出现在顾之让面前,但是她不知道,苏钦讨厌她到这种地步,那些话,字字剜心,便是现在想起,她都觉得有些难受。 最让她难过的是,苏钦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啊。 “苏公子。”公输冉冲他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清浅的笑意,只不过显得比以前更加疏离。公输冉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牵着长安不紧不慢的走着。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和他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她跟苏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走过苏钦身边,苏钦连忙跟上公输冉,他也看得出来她那疏离的态度。那天他只是想骂醒顾之让,却没想到那些话会对公输冉有那么大的影响。 “那天的事……”苏钦有些支支吾吾,那天公输冉晕倒被萧瑾枫接走之后,顾之让也紧接着拂袖离开了,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还以为,顾之让最起码会打他一顿,但是什么都没有。 “公输冉,我们谈一谈。”将公输冉只是拉着长安往前走,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苏钦一把拉住公输冉的手腕,迫使公输冉停了下来。 “苏公子自重。”公输冉甚至都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看着自己被苏钦抓住的那只手。倒是长安急了,想上前拉开苏钦的手,却被公输冉阻止了。 将长安拉到自己身后,公输冉伸手想将苏钦的手拿开,但是苏钦却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怎么都不松手。公输冉看着他,半晌之后终于开了口。 “你说的都是事实,我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她轻轻叹一口气,这才是最让她难过的不是吗。“我同苏公子没有什么好谈的,还请苏公子松手。” 虽然如今这条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少,但是苏钦一身红衣极为惹眼,难保不会有人认得他。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她在大街上跟苏钦牵扯不清,谁知道会不会又惹出什么事。 “你知道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只是想帮顾之让,并没有针对公输冉的想法,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管苏公子想干什么,都与我无关。”她一使劲,推开了苏钦的手。 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她现在要做的,便是离他和顾之让离得远远地,然后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公输家的仇报了之后,就离京城离得远远的。 “我送你回去。”将公输冉面露疲色,苏钦也不再接着说那件事。公输冉牵着长安接着往前走,苏钦就跟在后面,好几次公输冉叫他不要再跟着,苏钦也不理,仍旧跟在长安的身边。 这一路上他一直试着跟长安套近乎,但是长安只是紧紧贴着自己的娘亲,怎么都不肯理会苏钦。母子俩一个脾气,苏钦有些挫败。 一直到了青姨家门口,苏钦才停了下来,不过倒不是因为公输冉到家了,而是青姨的家门口,站着萧瑾枫。 现在要是还说萧瑾枫不记得以前的事,苏钦还真有点不信。他一个大将军,在别人家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安的什么心,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苏钦倒还真的好奇公输冉跟萧瑾枫之间的事,萧瑾枫失忆之后俩人是怎么遇到的? 看着公输冉牵着长安走到萧瑾枫面前,两人有说有笑,一起进了门,大门关上,苏钦这才转身离开。 从远处看去,倒真像是丈夫在等待晚归的妻儿。 一进门,公输冉便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跟遭了贼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公输冉侧过头去看萧瑾枫,自己回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对于院子里发生的事,萧瑾枫应该了如指掌才是。 要是他的院子都能遭了贼,那萧瑾枫这个大将军的名号,看来也是没什么用的。 “搬家。”萧瑾枫没有刚刚在门口时的和颜悦色,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公输冉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这尊大佛了。 搬家?为什么昨天萧瑾枫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她,她出门的时候青姨什么都没有说,难道这种事不应该先通知她一声吗,好歹这院子里也有她的行李啊。 “白及。”萧瑾枫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公输冉有些疑惑,她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白及啊。 “在。”身后响起白及冷得跟冰块一样的声音,公输冉给吓一跳,回过头一看,白及果然就站在她身后,这么神出鬼没的下属,萧瑾枫不会被吓到吗? “带长安到青姨哪里去。”萧瑾枫的声音也不比白及的好多少,公输冉紧张起来,先是变了脸色,现在又要把长安支开,她究竟哪里又得罪萧瑾枫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现在公输冉倒是不担心萧瑾枫会对长安不利,如今在萧瑾枫眼里,自己还比不上长安重要,她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娘亲。”长安抓紧公输冉的手,他也察觉到现在的大将军,跟他平时见到的大将军有些不一样,要是把娘亲一个人留在这里,大将军真的不会欺负她吗? 看出长安的担心,公输冉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你先过去,娘亲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平日里萧瑾枫对长安的态度可比对其他人好太多了,如今他既然舍得支开长安,那便是有事要对自己说吧。她跟萧瑾枫的那些事,她都不希望长安掺和。 “娘亲要快一点哦。”长安在公输冉身上蹭了蹭,才跟着白及离开。考虑到长安刚刚走了这么久的路,公输冉便提出请白及抱着长安过去。 等白及抱着长安离开之后,整个院子里只剩下萧瑾枫和自己,公输冉有些不安,从萧瑾枫的脸色来看,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啊。 “搬到哪里去了?”萧瑾枫一直不说话,公输冉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氛围,于是先开了口。 没有回答。萧瑾枫只是抱着双手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萧将军……” “你跟他什么关系?”在公输冉问第二遍之前,萧瑾枫终于开了口,不过却是问了一个公输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他指的是谁?苏钦吗? 她跟苏钦没有什么关系啊,若非要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苏钦大概是这个京城里,最讨厌她的人了。 “你是说苏公子吗。”公输冉倒是松了一口气,而萧瑾枫在听到“苏公子”这三个字的时候,脸色也好了许多。 那个顾哥哥没解决,现在别冒出什么“苏哥哥”来才好。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是最讨厌我的人。”公输冉知道如今在京城,能帮她的人不多。 而萧瑾枫恰好是其中一个。 他要帮她报仇的话,肯定要调查她过去的事,所以要是萧瑾枫问题她过去的事,除了长安,她也不想撒什么谎,反正最后萧瑾枫都会知道的。 至于苏钦,那更是无关紧要了,他曾经还想杀了自己,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又觉得只有杀了自己对顾之让才是最好的。 倒不如让萧瑾枫知道一些,也好提防着苏钦哪天想要害自己。就算是萧瑾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也总该关心长安的安危吧。 “因为顾之让?”萧瑾枫一语道破。他调查过顾之让,自然对顾之让身边的人也大都有个了解,至于苏钦,哪天公输冉之所以会晕倒,不就是因为他吗。 她不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因为顾之让,她跟苏钦哪里会有什么交集。 但是公输冉却忘了,她跟苏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却不是因为苏钦,也不是因为萧瑾枫。 “现在可以带我去找长安了吗?”他的问题她已经回答完了,现在总该能带她去找长安了吧。 “你房里的东西还没收拾,你去收拾一下,我带你过去。”萧瑾枫终于恢复了往常的神情,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冷淡,但是起码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 早上他过来,得知公输冉已经带着长安出门了,于是便吩咐青姨和小枫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事。那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他以为昨天他的态度那么明显,今儿公输冉好带回等一等他。 但没想到那个女人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再有萧瑾枫觉得公输冉并不是很想搬家,所以便想着趁着公输冉不在,把东西都搬过去,等她回来了,总不能住这空空的房子吧。 但在离开的前一秒,萧瑾枫还是改变了主意,吩咐青姨和小枫搬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了,不要随便动公输冉的东西。 青姨年纪大了,恋旧,一把破扫帚也舍不得留下,于是整个宅子里除了公输冉房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搬得差不多了。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公输冉倒是有些心安,她害怕青姨或是小枫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给她扔了些什么。 有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或许跟破烂没多大差别,可是在她眼里却是珍宝,什么都没法代替。 将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好,公输冉又到长安房里看了看,发现长安房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他自己的的东西没有被搬走。 不过她的东西也没有多少,无非就几件衣服,还有那些她自己画的图纸。到京城来的这些日子,她也没有买过什么。 拎着包袱出了房门,萧瑾枫在院子里等她。 “我们走吧。”她将包袱斜挎在自己身上,朝着萧瑾枫道。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搬家 不过萧瑾枫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公输冉被他这么盯着,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又催了一次。 “你很喜欢这根簪子?”萧瑾枫指了指他头上的那根木簪问道。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根簪子很是眼熟,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公输冉时的那种感觉一样。而从他第一次见到公输冉到现在,公输冉基本上一直戴着这根木簪,基本上没有换过其他首饰。 要么是这根木簪对公输冉极其重要,要么是公输冉和长安的生活过得太过艰难,她的首饰只有这一根木簪。两者相比,萧瑾枫倒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这是长安的父亲送给我的。”公输冉没有意思慌乱,不紧不慢的答道,只是,在说到长安的父亲的时候,她的语调也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长安的父亲,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原来如此,既是长安的父亲,那就是她的夫君咯。而据萧瑾枫所知,长安对自己的父亲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说明他离开时长安还很小。 那起码是三四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送的东西,公输冉还保留到现在,并且一直戴着,这一切不都说明了长安的父亲在他心里,还是占有一定的分量的。 想清这些之后,萧瑾枫有些头疼起来,他光顾着围在公输冉身边的顾之让了,倒是忘了,长安的父亲,有极大的可能是还活在世上的,不,萧瑾枫基本可以肯定,长安的爹爹一定还活在这世上。 如果说顾之让只是曾经跟公输冉有过婚约,不足为惧,那长安的爹爹,他跟公输冉可是连孩子都有了的,要是有一天他突然出现,那还真是棘手。 “他现在在哪里?”萧瑾枫追问道,或许他能让长安的爹爹再不会出现在母子俩面前? 许久之后,萧瑾枫想起自己今天跟公输冉的对话,仍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嗯?”公输冉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警惕起来,萧瑾枫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莫不是他查到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死在战场上了吧。”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而长安的父亲明明就站在她的面前。 不过如果她真的告诉萧瑾枫:你就是长安的父亲,萧瑾枫会不会觉得她是疯了才会说这种话。毕竟她现在有求于萧瑾枫,或许萧瑾枫会觉得她是为了让他帮她报仇所以才这么说呢。 “你是因为他才拒绝顾之让的?”萧瑾枫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砸向公输冉。如果公输冉真的可以为了一个或许已经是在战场上的人拒绝年少时的爱人,那她是不是很在乎长安的爹爹? 还没完没了了?公输冉有些不耐烦,这都是什么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萧将军觉得是,那就是。”公输冉将问题抛了回去,反正萧瑾枫想不起来以前的事,自己怎么说都不会有人拆穿。“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萧将军是不是能够带我去见长安了?” 这次萧瑾枫没有再追问什么,领着公输冉出了门。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公输冉想着或许她应该请漪澜帮她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娶到能把她做的各种机关卖出去,再不想办法挣点钱,她怕是真的要变成萧瑾枫养在外面的女人了。 而萧瑾枫,满脑子都是长安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爹爹。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心意,他只是,还有好多事不明白。所以他才会想要帮公输冉报仇,在帮她的同时,顺便也将自己心里的疑问一一解开,这样,他才能好好面对公输冉。 三进的宅子,比原先青姨家大了一倍不止,公输冉和长安有自己的院子,萧瑾枫甚至还安排了丫鬟小厮伺候着。 这样的阵仗,让公输冉有些不习惯。自从公输家出了那样的事之后,公输冉就基本跟小姐生活告别了,不管是在赵家村还是这些年她独自带着长安,好多事都是他亲力亲为,如今突然有人伺候,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娘亲。”一件公输冉走进院子,长安连忙朝着公输冉跑过去。跟白及到这里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等公输冉,心里记挂着自家娘亲,也没有心思好好观察这个自己要住的地方。 “以后我们要住在这里吗?”望着满院子的人,长安秀气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虽然希望自己跟娘亲的生活热闹一些,但是要他跟这么多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你不喜欢这里吗?”萧瑾枫抢在公输冉面前问道,这座宅子可是他精挑细选的。 长安摇了摇头,又望了了一眼满院子的人,公输冉会意,于是便开口道:“长安不喜欢这么多人。”何止是长安,她也不喜欢。 原来是人的问题,萧瑾枫嘴角微微扬起,这个好办。 “除了打扫的时候,没有你们的吩咐,这些人不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他解释道。虽然母子俩都不喜欢这些人,但这些人却是萧瑾枫精挑细选的。 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下人,他们总有好几个都是萧瑾枫特意挑选出来的暗卫,安插在公输冉身边,保护母子俩。这些下人里,再不济,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上次进京路上遇刺的事,他一直记着,就是公输冉住在青姨家的这些天,他也一直派人暗中守着哪里,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事,但保不齐以后那些刺客还会来。 有备无患。 “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公输冉还是有些不解,她总觉得萧瑾枫搬到这里是有原因的,虽然现在他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姑娘,你可算过来了。”不等萧瑾枫回答,青姨便进了院子。“这往后不在一个院子里,要想再见长安还得多走一段路了。”青姨笑道。 想到以后见长安一面都有些不方便,青姨顿时有些惆怅起来。还住在一座宅子里就已经变成这样了,那要是有一天,主子将公输冉和长安接进萧家呢?那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长安了? 在青姨看来,总有一天,萧瑾枫会将公输冉和长安接进萧家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青姨若是相见长安,遣个人过来接他便是。”萧瑾枫解释道,他语气温和,不似平常的冷淡,也没有面对长安时的那种宠溺,更像是在对一个长辈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青姨现在或许已经有自己的孙子了。 除了搬家的第一天,萧瑾枫带公输冉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青姨见公输冉一次,便会问一次,萧瑾枫什么时候过来。 那日从云中楼回来过后不久,漪澜便派人给她送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公输冉请她查的事。 对于萧瑾枫连着好几天不出现这件事,公输冉虽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一见到萧瑾枫,就会不自觉的紧张。 每次跟萧瑾枫待在一块,她都害怕下一秒萧瑾枫会告诉她,他想起以前的事了。所以只要萧瑾枫一提到长安或是过去这种字眼,公输冉的心都不不由自主的提起来。 每晚睡前,公输冉都会给长安唱娘亲小时候给她唱过的歌谣,一直到长安入睡,她才会回去睡觉。 还没有踏进房门,公输冉就闻到了那股浓浓的酒味。萧瑾枫每次晚上过来的时候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吗?公输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门,毕竟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十指废掉。 她正想关门离开到长安房里跟长安挤一晚上,却从房里闪出一个人影将她拉了房里,还顺带关上了门。她被抵在门上,他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鼻尖充斥着浓厚的酒味,公输冉觉得自己仿佛也喝了酒一般,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该死的萧瑾枫,每次都是这样,这次她才不会帮他按摩,脑袋疼疼死他算了。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还在不停地蹭来蹭去……不,这不是萧瑾枫,他不会穿这么鲜艳的衣裳。这样红得刺眼的衣裳,除了苏钦,她认识的人没有第二个会穿。 只是,苏钦怎么会大晚上的跑到她这里来,还喝成这个样子?她才搬家几天,苏钦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公输冉。”他在她耳边吐着气,公输冉缩了缩脖子,苏钦这是喝了多少酒?“你为什么要搬家,还搬得离萧瑾枫那么近?” 等他再去那座院子,想跟公输冉好好谈谈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苏钦自然不会觉得公输冉是为了躲着自己才会搬走,就算她真的是想躲着谁,也只会是顾之让,怎么会是他呢。 她现在,应该已经讨厌死他了吧。 “苏公子,你喝多了。”苏钦大半的身体都靠在公输冉身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公输冉伸手想推开苏钦,用尽力气却没能推动他半分。 “你怎么不叫我苏钦了?”他一只手撑着公输冉身后的门,将脑袋从公输冉肩上移开。感受到身上的重量骤减,公输冉微微松了一口气。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喝醉的苏钦 苏钦一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在面前比划着,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公输冉怕他不小心放到自己身上,于是扶了他一把,于是苏钦另一只手便死死抓着公输冉扶他的那只手。 “你是不是恨我?”苏钦看着眼前的公输冉,她的表情跟平常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 她依旧笑着,笑容浅浅的,让你觉得亲切,但亲切背后,却是远远的疏离。这样的笑容,是她展现给所有人看的,乍一看,便让人觉得这是个温婉的姑娘。 但是苏钦知道她不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 “恨你什么?”公输冉的一只手被苏钦握着,抽也抽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今苏钦是真醉还是假醉,谁知道苏钦是不是又想试探她什么。 毕竟苏钦的这些把戏,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 “那天的事,我不是有意的。”他表情认真,没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不,我是有心的。”他就是显然顾之让对公输冉死心。 有时候,苏钦很能理解顾之让对公输冉的感情,但是有的事他理解并没有什么用,顾家不会理解,清如郡主也不会理解。 “我只是希望之让死心,不是想要指责你,我知道你是被卖给萧瑾枫的。”苏钦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公输冉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白。 连这些事,苏钦都知道,那自己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如果苏钦也能查到,萧瑾枫是不是也能轻而易举的知道过去所有的事情。 “公输冉,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颇有些祈求的意味,苏钦只是想告诉公输冉,对于顾之让和公输冉之间的事,他没有责备公输冉的意思,况且这也轮不到他来指责什么。 早在六年前在云来镇见到公输冉的时候,他就查过公输冉了。初见时,她还以为公输冉只是一个在小镇上野生野长的女子,所以才会像只野猫一样。 那次是苏钦第一次陪公输冉去找他的未婚妻,在此之前,苏钦根本就不知道顾之让有未婚妻,更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 只是初见公输冉之后,还等不到苏钦将这件事告诉顾之让,顾之让把自己未婚妻的小像给苏钦看,以免他遇到时认不出来。 望着那张小像上笑得眉眼弯弯的姑娘,苏钦很难将她跟刚刚自己见到的公输冉联系起来,他也不愿将她们联系起来。 后来见到公输冉跟萧瑾枫在一起,苏钦便决定,不能让顾之让知道自己已经遇到了公输冉的这件事,连带着公输冉还活着的事他都不想让顾之让知道。 这是为了顾之让好,苏钦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再后来萧瑾枫离开母子俩,苏钦有因为一些其他的事路过云来镇,在哪里和公输冉重逢。那个时候,顾之让已经差不多要接受公输冉已经死了的这个现实,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苏钦更不想让顾之让知道公输冉的存在了。 那几年他一直派人在守着母子俩,公输冉眼中的监视,其实是苏钦对他们的保护。早在知道公输冉的身份之后,苏钦就已经查过公输家的事了。 他也担心公输家的仇人会知道公输冉的存在,趁机对母子俩动手。 在京城见到萧瑾枫的时候,苏钦也吃了一惊。他常年不住在京城,是为了帮顾之让找未婚妻才回京长住的,所以初见时,苏钦并不知道萧瑾枫的身份。 知道萧瑾枫的身份之后,苏钦以为萧瑾枫很快就会把母子俩接进京,可后来才知道萧瑾枫失忆的事,于是他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的公输冉母子愧疚更多了些。 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好起来,顾之让接受了公输冉已经不在世上的消息,也接受了跟清如郡主的婚事,他答应顾夫人的事情终于要办完了。 到时候,顾之让娶了清如郡主,萧瑾枫有了新的生活,那他就可以回去找公输冉了吧,将初见时的欢喜连同这些年的愧疚,一并讲给她听。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萧瑾枫和公输冉还是重逢了,即使萧瑾枫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他依旧把母子俩带进京了。 这是苏钦完全没有料到的。 当年公输冉是被卖给萧瑾枫的,即使有了孩子,她也应该是恨萧瑾枫的才是,而萧瑾枫,他如今是大将军,又不记得以前的事,怎么会想着将一对素不相识的母子带回来,还将其他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苏钦。”公输冉开口喊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后背有些发凉。一开始她以为苏钦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即使后来改观了,他也觉得苏钦只是一心为顾之让着想。 可如今他说,自己的所有事他都知道,这让公输冉心里发慌。这京城里最讨厌她的就是苏钦了,要是苏钦真的觉得她挡了顾之让的路,将她暴露给公输家的仇人,那她岂不是连还击的力气都没有? “公输冉,你喜欢这根木簪吗?”苏钦将撑在门上的那只手收回,一把将公输冉头上的那根木簪抽了出来,她的头发也随之散落。 从公输冉进京之后,每次他见到公输冉,她头上一定少不了这根木簪。他知道这是当年萧瑾枫给她买的,可是他也记着,这根木簪,最开始,是他先看上的。 公输冉一直戴着,是因为住在她心里的人,从顾之让换成了萧瑾枫吗?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是因为他苏钦呢?明明是他第一个把这根簪子插进她的发髻里的。 将苏钦将自己的木簪抽走,公输冉也顾不得整理自己散落的头发,只是冲着苏钦笑了笑,道:“苏公子要是喜欢,送你也无妨。” 一根木簪罢了。 “那你为什么每日都戴着它?是不是因为这是当年长安的爹爹买给你的?”苏钦双眼眯着望向公输冉,要不是他站着都还摇摇晃晃的,公输冉真的怀疑苏钦是在装醉,借机问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长安的爹爹买的。这不是她对萧瑾枫提出同样的问题时所作的回答吗。那不过是她随口编的罢了,这些年她带着长安,不停地搬家,又不能太张扬,还要把长安的一切都照顾好,她自己过得真是清贫得不能再清贫了。 有的收拾也是在赵家村的时候,萧瑾枫买给她的。 女为悦己者容。她没有心悦之人,又希望给长安的都是最好的,哪里还有心思追求那些胭脂首饰锦衣华服。而公输冉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但凡有哪个男人想要接近她,都会被苏钦派去的人狠狠地警告。 “这些年苏公子的人不是一直看着吗,我跟长安日子过得清贫,买不起新的首饰。”她坦然说道。买得起的他不喜欢,喜欢的她买不起。 时间一长,她也没有再去看首饰的心思了。 “改日我送你新的,你把他扔了罢。”苏钦松开公输冉的手,拿着那根木簪摇摇晃晃的走到桌子边坐下。公输冉揉了揉被苏钦抓得有点疼的手,也到苏钦对面坐下。 也不知道现在苏钦有多清醒,要是她说让他离开,也不知道他走不走得出去。 桌上还摆着好几个酒坛子,看来在自己进房之前,苏钦还在这里喝了不少啊。把她这里当什么了,酒肆吗,下次是不是要给他准备一些下酒菜? 他双手都只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看向端坐在对面的公输冉。苏钦眼前的人有了重影,两个公输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重合。 “公输冉,你不要晃了,晃得我脑袋晕乎乎的。”他伸出一只手,想抓住自己眼前的人而,却抓了个空。 看着胡乱挥舞着一只手的苏钦,公输冉觉得自己似乎也是喝多了酒,脑袋也跟着疼起来。苏钦怎么会喝这么多酒,还跑到她这里来了。 “苏公子,你能听得清我说话吗?”公输冉试探的问道。苏钦收回胡乱挥舞着的那只手,又撑着自己的下巴,朝公输冉点点头。 “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他喃喃道,“公输冉,之让他真的很喜欢你,比我的喜欢要重许多。”说完这句话,苏钦撑着下巴的手瘫倒桌上,他也趴到桌子上。 而公输冉,却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她觉得苏钦一定是喝醉了,或者是她喝醉了。 比我的喜欢要重许多? 这是什么意思,前面半句她都听得懂,她跟顾之让本就是年少时的爱人,或许顾之让对她的喜欢,远比她知道的要多得多,这些公输冉都听得懂。 但是后面那半句,公输冉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比他的喜欢重得多,就是说,苏钦喜欢她,只不过,那份喜欢,在苏钦心里,重量不及顾之让? 只是苏钦怎么会喜欢她?他应该是这个京城里最讨厌她的人才是,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跟萧瑾枫进京的时候,苏钦不是还派人去,想要杀了她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陪着之让去找你,我明明已经找到了你,却瞒着他,还吩咐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不管打听到什么,统统不许告诉之让。”苏钦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公输冉有没有在听。 言情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为人知的往事 其实公输冉和顾之让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苏钦。 当年知道遇到公输冉之后,在鬼使神差的朝顾之让撒了第一个谎之后,之后的事情边都是又苏钦一手操纵的,打着为顾之让好的名义。 他吩咐每个顾之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谁也不许去打探什么,回来统一回复,什么消息都没有,他让顾之让满怀希望赶过去,最后却带着莫大的失望回来。 对面的公输冉还没能消化苏钦的那句“比我的喜欢要重许多”,又听到苏钦这些话,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是说,差一点点,顾之让就要找到她了是吗,在六年前,在长安出生之前。 “你知道之让为你牺牲了多少吗?你不会知道的,他不会将这些告诉你的,他也不让我说,只是公输冉,在这个世上,你最亏欠的人,是他。”苏钦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激动,还拍了拍桌子,发出很大的声响。 这些年顾之让为了找公输冉所做的一切,苏钦都看在眼里,顾之让越是放不下,他就越是愧疚。在公输冉进京之后,顾之让还特意叮嘱顾他,不要将这些年的事告诉公输冉。 “后来我又放出消息,说你去过岭北,之让又到那边去了一趟,回来之后,他便接受了你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苏钦趴在桌子上,呢喃道。 岭北,跟当时公输冉在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顾之让怎么可能会在那里找到公输冉。苏钦早就买通了人,在那里等着顾之让,为的就是演一场公输冉逃到岭北,最后客死他乡的戏。 好在,顾之让相信了。从岭北回来之后,虽然顾之让也颓废了一阵子,但他不再计划着怎么找公输冉,他已经接受公输冉已经不再人世的这个事实了。 “之后,之让接受了顾家给他安排的这门亲事,然后你就跟着萧瑾枫进城了。”苏钦有从桌上爬起来,看向对面的公输冉,她依旧有两个。 “公输冉,你该恨我的,如果不回我,或许要跟之让成亲的人,就是你了。”只是如果公输冉真的跟顾之让成亲了,他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回京了吧。 她从凳子上起身,走到苏钦面前,苏钦又趴回桌子上,侧着头看着公输冉。 “我没有恨过你,苏钦。”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就像她平时摸长安那样。她从来就没有恨过苏钦,比起顾之让和萧瑾枫,苏钦于她,实在是太过无关紧要的人了。 无关紧要到,连她的恨,都分不到。 那时候就是没有苏钦,她也不会让顾之让找到自己,她的仇还没有报,不会离开赵家村。只是苏钦恰好出现,帮了她一个小忙罢了,她怎么会恨他呢。 至于后来,苏钦那样防着她,也是苏钦担心过了头,她根本就没有过要回来找顾之让的心 相反,她该好好谢谢苏钦的,谢谢他一直帮着顾之让,她的顾哥哥。 她的手还没有触到苏钦的头,就被他一把握住,苏钦从桌上爬起来,站起身来。他一只手握着公输冉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摸摸她的脸。 他喝得实在是多了些,眼前一直有两个公输冉在晃来晃去,他触不到她的脸。最后他只得收回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我困了,我要睡觉。”环顾一圈之后,苏钦松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朝公输冉的床走去,最后直接瘫倒在公输冉的床上。 对于刚刚苏钦说的话,她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她早就知道,苏钦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之让好,会做出这些事也不足为奇。至于苏钦说的喜欢,就连他自己都说了没有那么重。 不过就是一时好奇罢了,哪里称得上喜欢,何况他还罪成这个样子,他的话,公输冉只信三分。 如今苏钦要睡在她的床上,她可不答应。将苏钦已经倒在床上,公输冉快步上前,俯下身子想叫醒苏钦,他就是睡大街上她也不会同情他。 “苏钦,你快醒醒,你不能睡这里。”公输冉推了推苏钦,可是对方毫无反应,她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就差没直接掐他几下了。 “苏钦,苏钦。”公输冉接着摇着,终于,苏钦慢慢睁开眼。“苏钦……啊”他的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伸手一拉,公输冉便朝着苏钦倒过去,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这个时候,公输冉那里还说得出什么话,她已经被苏钦给吓蒙了。 “冉儿”苏钦学着顾之让,开口唤了一声,他眼前的两个公输冉终于重合在一起,“冉儿。”他又唤了一声,苏钦突然觉得,这两个字,他光是念着,都觉得口齿生香。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觉得很欢喜。”他伸出手去,攀上她的脸,细细描摹着她脸的轮廓。 那种欢喜,苏钦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以前是不相信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的,直到遇到公输冉。那时候他想,等顾之让的事情结束了,回京时他就带上公输冉。 可是顾之让的那张小像,却让他乱了手脚。 朋友妻不可欺不是吗? 这么多年,顾之让在等公输冉,他又何尝不是。他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却迟迟未娶,流连青楼,换了个纨绔子弟的名声。 他只是想等顾之让和清如郡主成亲之后,便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假装不知道顾之让和公输冉的事,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的不想要顾之让被顾家抛弃,出于顾夫人对他的恩情,也出于他对顾之让的愧疚。 “苏钦,你喝多了。”他说得那样认真,认真到公输冉有些害怕。 年少时,在没有认识顾之让的时候,她是公输家最受宠的大小姐,身后有公输家,加之生得好看,在青城也是颇负盛名。 一家有女百家求。 也不是没有人对她表过心意,上门提亲的更不在少数,只是公输冉从来都不当回事。那时候她玩心大,又有那样好的一个哥哥,寻常男子哪里入得了她的眼。 爹娘和哥哥也以她年纪小为由,迟迟没有定下她的亲事。一直到遇上顾之让。 望着公输冉的嘴一张一合,似是说着些什么,但是苏钦没有听清。眼下这个人,也是他惦记了许多年的人啊。苏钦低下头,贴上了公输冉的唇。 大概在见到公输冉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对不起顾之让了吧。 唇上突然印上来的柔软,吓得公输冉一个激灵,她一抬手,袖中的机关弩也滑到她手上,既然苏钦如此流氓,那便不能怪她了。 只是不等她动手,苏钦的唇,便贴着她的嘴角,慢慢向一边滑去,他整个人也瘫在她身上。 苏钦睡着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公输冉将机关弩收了起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苏钦推到一边去。从床上爬起身,用衣袖不停地擦着自己的嘴,公输冉恨不得上去给苏钦几脚。 现在苏钦醉成这样,公输冉就是想杀了他,也不用费多大力气。 她在床边站了许久,脑海里全是刚刚苏钦对她说的话。 “在这个世上,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他。”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便觉得很欢喜。” 说到底,苏钦还是没有具体说这些年顾之让为了她都做了什么,也没有说,他的欢喜,究竟是怎样的欢喜。 不过,苏钦说的是对的,她最对不起的人,的确是顾之让。她不知道,要是她跟顾之让换一下,吧失踪的人换成顾之让。 在顾之让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她会不会等顾之让那么多年。在那么多年之后,再相逢,她还会不会像最开始时,那样的喜欢他。 许久之后,确定苏钦真的睡着了,公输冉才离开自己的房间,从外面落了锁,然后往长安的房里走去。 床上小小的长安睡得正香,连公输冉临走时给他盖得好好的被子,也被踢到一边去了。 除去鞋袜,公输冉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躺在长安身边。 不管苏钦说了什么,她都不能心软,或许顾之让真的是为她牺牲了太多,她不能再让苏钦为她牺牲什么了。 原以为在听了苏钦的那些话之后,她会一晚上都睡不好,但许是躺在长安身边太过安心,公输冉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等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齐齐盯着自己看的长安和萧瑾枫。 “娘亲,你醒了”长安站在床边,将公输冉醒了,便低下头在公输冉脸上亲了一口。 而站在长安身后的萧瑾枫,抱着双手,看向公输冉的目光不是很友善。 他站在这里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再说了,这里是长安的房间,公输冉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她昨天喝多了,所以放着自己的床不睡,来跟长安挤? 虽说公输冉是长安的娘亲,但是也不该喝醉了跑到长安这里来吧,这对长安多不好。 “萧将军怎么会在这里?”公输冉从床上爬起来,尽量不去看萧瑾枫,还好昨天她是合衣睡去的,不然让萧瑾枫这么盯着多尴尬。 “这是长安的房间。”他冷冷道。这是长安的房间,所以应该他问她,怎么会在这里。。“长安,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娘亲说。”萧瑾枫转向公输冉。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章 捉奸在床 长安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又看了一眼大将军,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 他好像开始有一点点不喜欢大将军了。 “为什么喝酒?”长安出去后,萧瑾枫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没有喝酒。”公输冉随口答道,喝酒的明明是苏钦好吗……等一下,苏钦还在她房里,完了,要是被萧瑾枫看到,她该怎么解释? 不知为何,公输冉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你没有喝酒,那这满身酒味从何而来?”萧瑾枫嗤笑道,真当他鼻子不好使了是吗?不过他现在好奇的是,公输冉为什么要喝酒,和谁喝的? 这一下,公输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没有喝酒,喝酒的人如今躺在她的房里,要是被萧瑾枫发现了,估计比承认是她喝的还要不好解释吧。 “我喝了又怎样?”公输冉坐在床上,将心一横,说道。 就算真的是她喝的酒,又跟萧瑾枫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这么质问她。 他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公输冉看了好一会,然后走到床边坐下,公输冉不由得往里缩了缩。鉴于昨天苏钦的事,她现在对床有阴影。 “为何要喝酒?”他将语气放得柔和许多,伸出手去想要帮她理一理乱糟糟的头发,但她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一直往里面躲。 怕吓着她,萧瑾枫只好收回自己的手。 “你怕我?”他又问道。 她为何要怕他,他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喝酒,是不是又是因为顾之让,又是和谁一起喝的,在什么地方? 她就那么放不下顾之让? “我没有。”她是在害怕,她害怕这样的萧瑾枫,害怕他对她温柔。 “那你为何坐得离我那么远?”见她死不承认,萧瑾枫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坐在这里没有动过半分,公输冉却几乎缩到了角落里。 这不是害怕是什么,他又不会吃了她。 这些日子,他有好多事情要办,忙得顾不上这边,今儿好不容易有时间过来了,公输冉的房间他自然不能随便进,应该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于是便想着来看看长安。 不曾想,一进门便见到长安坐在床里侧,盯着熟睡的公输冉看,见他进来,长安还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萧瑾枫把长安从床上抱下来。 长安去洗漱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公输冉,等长安回来没多久,公输冉便醒了。 “男女授受不亲。”公输冉随口答道。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解决睡在自己床上的苏钦还有桌子上的那些酒坛子。 对她这个理由,萧瑾枫觉得有些好笑,现在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了? “我会负责的。”他认真的说道。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那他都看她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对她负责? “负责什么?”公输冉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萧瑾枫的思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他轻笑道,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而公输冉刚醒,又惦记着自己房里的苏钦,完全就不知道萧瑾枫短短的时间里,情绪为何变化这么大。 见公输冉一脸迷糊的样子,萧瑾枫也不再逗她,于是他站起身来,朝还缩在角落的公输冉道:“快些回去换身衣服吧,一身酒味。”说完他便离开了。 等萧瑾枫离开之后,公输冉连忙从长安的床上下来,穿上鞋子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进门落锁,防止萧瑾枫或是长安突然从外面把门打开。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酒香,也不知道萧瑾枫喝的是什么酒,还挺好闻。 桌子上摆着好几个酒坛子,地上还打翻了一个。 再往床上一看,苏钦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公输冉推了推熟睡的苏钦,他发出不满的声音,吓得公输冉忙拿过一边的枕头捂在他脸上,差点没把苏钦捂死。 感觉没法呼吸的苏钦终于睁开了眼睛,看清床边的人之后,苏钦明显愣了一下,她怎么会在这里? “嘘。”公输冉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什么都别问,快走。”说完,公输冉扔开枕头,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趁她做这些的时候,苏钦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看清这不是自己的房间之后,苏钦也吃了一惊,这是公输冉的房间? 昨晚他都做了些什么? “快走。”将窗户打开之后,公输冉又回到床边对苏钦说道,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跟做贼一样。 她为什么那么紧张?苏钦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立即被公输冉但断了。 “你别说话,赶快走,昨天的帐,我改天再跟你算。”公输冉瞪了他一眼。“要是被萧瑾枫发现你在这里就完了。”公输冉又添了一句。 听到萧瑾枫这三个字,苏钦便都明白了。 “我马上就走。”他也压低声音对公输冉说道。从床上下来苏钦觉得自己还有些头晕,摇了摇头,他朝刚刚公输冉打开的那扇窗走去。 “急什么,不多坐坐?”萧瑾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输冉只觉得后背发凉,完了,她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本来朝着窗边走去的苏钦,突然转身朝门边走去。 “你做什么,快走。”公输冉连忙拦在他面前。 苏钦又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既然都被发现了,总要解决一下。”他朝着公输冉眨了眨眼睛,一句话说得暧昧无限。什么叫都被发现了?她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还不好?他想要解决什么? 轻轻将公输冉退到一边,苏钦上前将门打开,萧瑾枫就站在门口,一张脸阴沉得吓人。公输冉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下真成了捉奸在床。 “萧将军早啊。”苏钦看上去有些衣衫不整,但是他却毫不在意。萧瑾枫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绕过苏钦,走到公输冉面前。 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倒真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她也觉得自己做了错事吗?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刚刚不是还在跟他说男女授受不亲吗,现在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越发浓烈,尤其是昨晚苏钦还吻了她,此刻面对萧瑾枫,公输冉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她跟苏钦之间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又或是说她错了请萧瑾枫原谅她……等等,她为什么非要说些什么?如今的萧瑾枫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别说是她跟苏钦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真的有点什么,貌似也跟萧瑾枫没有关系吧。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公输冉抬起头来,迎上萧瑾枫大量的目光,随意的说。 他不是都看到了吗,看到她在长安床上醒来,看到她刚刚才进来。 “就是啊,就如萧将军所见,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一旁的苏钦还嫌水不够混,又添油加醋的说道。 昨晚的事,他已经记起大部分了,既然已经跟公输冉说破了,萧瑾枫又不是顾之让,他才没必要让着萧瑾枫。 不该发生的?什么是不该发生的?萧瑾枫没有看苏钦,只是一直盯着公输冉,想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 “你闭嘴。”倒是公输冉,听到苏钦的话,便朝着苏钦吼了一句。就算是她不在乎萧瑾枫怎么看她,也由不得苏钦来诋毁她。 “你马上出去。”公输冉指着门口。每次都是苏钦来警告她里顾之让远一点,但每次都是苏钦和顾之让搅乱她的生活。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苏钦说她对不起顾之让,萧瑾枫说她对不起长安,青姨说她对不起萧瑾枫。那谁又对得起她。 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遇上那些事,慢慢走到今天,受的那些苦,她又何曾喊过半分? “麻烦你转告顾之让,以前是我对不起他,但是现在请他放过我。就如你所说,我已经嫁人生子了,让他好好珍惜清如郡主罢。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会去找他的。”既然已经狠了心,公输冉索性一口气说完。 她不想再背负那么多了,除了长安和报仇,她什么都不想再想。 她字字坚决,苏钦有些发愣。是因为昨晚他说了那些话,所以她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吗?萧瑾枫也转过头来看着苏钦,他的眼里有一丝嘲讽。 “我会转告他的。”苏钦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潇洒的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却变得痛苦不堪。 她这是要与他断绝来往是吗。 他迟迟不说,就是害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如果他没有刻意瞒着顾之让,或许俩人早就和好如初了。 而不是像现在,谁也不好过。 就好像是将身体的一部分给割去一样,一种细细绵绵的疼痛慢慢爬满公输冉全身。 她都不敢相信,她真的能将那些绝情的话说出口,不知道顾哥哥听到之后,会不会也像她这样痛。 只是苏钦都说了,顾哥哥已经为她牺牲太多了,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什么都不做。 “我会尽快带着长安搬出去的。”公输冉抬眸看向萧瑾枫。这里是他的地方,她住在这里终究有太多不方便,就像刚刚,她还得在乎萧瑾枫的脸色。 “何苦呢?”萧瑾枫脸色比刚刚好了些,但还是带着几分怒气,只是不知道这怒气,是因为公输冉,还是因为苏钦。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要事商量 他知道一下子要公输冉跟顾之让断了联系,有些残忍,也几乎是很可能,所以才会有哪个约定,她只要不叫顾哥哥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和信心让公输冉忘掉顾之让。 刚才那番话,她一定说得很违心吧。 “他昨晚喝多了,倒在我床上,所以我在长安房里睡了一晚。”公输冉顺带解释道。 他不是想要一个解释吗?虽然公输冉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跟萧瑾枫解释的必要,但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说些什么吧。 “为何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就好像以前每次她不高兴,赵铁生哄她那样。 既然她跟苏钦并没有什么,为何要躲着他呢?如果刚刚在长安房里的时候,公输冉就这么对他说,他也不会生气,就算气,那也只是针对苏钦罢了。 为什么?公输冉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萧将军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她反问道。他不是有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吗,怎么偏偏今儿有空呢。他来看长安看得这样勤,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到现在,公输冉还是觉得,萧瑾枫过来就是为了看长安,他之所以愿意帮自己,也是因为长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萧瑾枫随口说道,他那里有什么事要说,不过是趁着难得的闲暇过来看看她罢了。难道这些天不见,她就没有一丁点不习惯? “你快些将衣服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萧瑾枫催促道。他是没有事要跟公输冉说,但是倒是有个地方想要带她去。 “什么地方?说什么事?”公输冉连连问道。不过萧瑾枫没有回答她,催完她之后萧瑾枫就离开了。 换好衣服之后,公输冉便跟着萧瑾枫出了门,长安被送到了青姨的小院里,这次只有她和萧瑾枫一起出门。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萧瑾枫说又要事要跟她商量,于是公输冉便也只能跟着他出门。 万一他说的要事,是公输家的事呢? “萧将军,我们要去哪里?”已经走过两条街了,萧瑾枫依旧一言不发,公输冉忍不住出声问道。就算不说是什么事,好歹告诉她这是要去哪儿吧。 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到了你就知道了。”萧瑾枫脚步半分都没有慢下来,分明不想同公输冉说什么,公输冉只好叹口气,跟了上去。 希望萧瑾枫是真的有什么要是跟她说。 又走过两条街,来到云中楼在的那条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公输冉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要去哪?还去云中楼?她的院子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那云中楼就是? 如今公输冉对云中楼这个地方,实在是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她到京城还不到一个月,但发生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在云中楼。 如果真是要去云中楼,那她就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很可能又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要去哪里啊?”公输冉跟在萧瑾枫身后,有气无力的问道。萧瑾枫终于停了下来,等公输冉跟上来之后,笑道:“累了?” 他伸出手,将公输冉的手握在手心。她的手小而软,他正好能将她的手完全包住。 “你做什么?”手被萧瑾枫突然拉住,公输冉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往回抽,但是萧瑾枫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力一拉,将公输冉拉得离他更近了些,然后顺势揽住她的腰。 俩人几乎是贴到一块去了。这街上人来人往,是不是有路人朝两人这边看过来,公输冉觉得很不自在。 “听话,我牵着你走。”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公输冉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萧瑾枫这是抽了什么疯。 见越来越多的人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公输冉只好点点头。 牵着便牵着吧,好过一直这么贴着,来往的人这么多,那天萧瑾枫进京可是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如此,萧瑾枫才收回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牵着她慢慢朝前面走去。公输冉心里很不是滋味,萧瑾枫牵她的感觉,久违而又熟悉。 在赵家村的时候,只要一出门,萧瑾枫基本上都是牵着她的。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她一个,萧瑾枫也有这种感觉。可是他不明白,这明明是他第一次牵着公输冉,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冉儿。”没走两步,公输冉便听到了顾之让的声音,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萧瑾枫哪里会让她如意。 她就说嘛,每次在云中楼或是在去云中楼的路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早上才对苏钦说了那种话,一出门就遇上顾之让了,也不知道苏钦将那些话对他说了没有。 “我就说是萧将军和姐姐嘛,顾哥哥你还不信。”随后跟上来的清如郡主笑道,她不知道公输冉到底叫什么,但是公输冉连孩子都有了,叫姐姐总不会有错吧。 今儿顾之让将她约出来,其实清如郡主隐约猜到顾之让要对她说什么。早在萧瑾枫刚停下脚步的时候,清如郡主就看到了他,应该说,就看到了他身边的公输冉。 于是她指给顾之让看,俩人就在不远处,目睹了刚刚萧瑾枫跟公输冉的互动。在萧瑾枫将公输冉拉向他的时候,顾之让就想上前,但是被清如郡主给拦住了。 她怎么能让顾之让坏了别人的好事呢。 俩人的互动让原本有些沮丧的清如郡主仿佛看到了希望,顾之让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会对这门亲事有其他想法的吧。那如果这个女人跟萧瑾枫有些什么关系,那顾之让是不是该死心了? “清如郡主。”顾之让朝着她点了点头,依旧将公输冉的手我的紧紧的,但是公输冉倒是没有再挣扎,如今她脑海里只有清如郡主的那一声“顾哥哥”。 她以为,顾哥哥只是她一个人喊的。 而顾之让,只顾盯着萧瑾枫和公输冉牵着的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清如郡主说了什么。平时清如郡主是不这么喊他的。 应该说,除了公输冉,他从来没有允许过谁这么喊他。清如郡主只是在见到公输冉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个称呼,见顾之让没有什么反应,她也安心不少。 “萧将军不必客气。萧将军和姐姐真是恩爱。”清如郡主抿唇笑道,但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萧瑾枫跟公输冉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在她看来,刚刚俩人如此亲昵,如今手都还牵着,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听到“恩爱”二字,萧瑾枫心情大好,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趁着公输冉还没有反驳,连忙答道:“清如郡主说笑了。” 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默认了吧。 盯着两人的手看了片刻之后,顾之让将视线上移,看向公输冉。 她站在那里,身形瘦削,眉目清冽。比起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长高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脸上也没了那种天真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十分温婉的笑容,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成了母亲。 四目相对,公输冉有些想哭,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两人对视许久,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萧瑾枫跟清如郡主都说了什么。 “既如此,萧将军和姐姐不如跟我和顾哥哥做个伴。”清如郡主的笑声清脆,将公输冉的思绪从顾之让身上拉回来。 她只听到了“作伴”两个字,作什么伴?跟谁作伴? “作什么伴?”她侧头看向萧瑾枫,眼里满是迷茫。 “清如郡主邀我们一起去云中楼吃些东西。”萧瑾枫冲她笑了笑,公输冉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叫赵铁生的人。 “吃过东西我再带你去原先的地方。”这句话是萧瑾枫附在公输冉耳边说的,声音大小刚刚号可以让顾之让听到。 他就是故意做给顾之让看的。 “好。”知道逃不掉,公输冉也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看上去乖巧极了。 和萧瑾枫一起面对,总好过让她独自面对顾之让和清如郡主。 对于她的配合,萧瑾枫很是满意。 “顾哥哥你说好不好。”清如郡主抱着顾之让的手臂,少女娇俏的声音撒起娇来,就是公输冉也觉得难以招架。 而顾之让在听到“顾哥哥”这三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没有拂清如郡主的面子,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郡主安排便好。”一贯温和的语气,看不出半分不喜。但其实,他一颗心全在公输冉身上,根本就不知道清如郡主在说些什么。 “既然顾哥哥和姐姐都没有意见,那我们走吧。”清如郡主倒不在意顾之让的那些小动作,转身走在了三个人的前面。萧瑾枫也牵着公输冉跟了上去,只剩顾之让楞在原地,看着公输冉从他面前走过。 一路上,萧瑾枫还时不时低头在公输冉耳边说着些什么,公输冉听得心不在焉,只是时不时点点头,算是回应。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亲事 从进屋坐下之后,萧瑾枫就一直时不时的凑在公输冉耳边说些什么,有时候公输冉会抿抿唇笑一笑,有时候便侧过头瞪一眼萧瑾枫。 “萧将军跟姐姐的关系真是好得让人羡慕啊。”等桌上的菜都齐了之后,清如郡主示意身后的丫鬟给几人倒酒,她则打趣道。 刚刚在街上的时候,公输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这一次公输冉确是听得真真切切的了。 自己跟萧瑾枫的关系好?清如郡主从哪里看出来的? “郡主误会了。”公输冉想挥挥手,却发现她的手还被萧瑾枫握着,一时间她有些尴尬,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清如郡主才说她跟萧瑾枫关系好的? “放手。”公输冉压低声音,瞪了一眼萧瑾枫。但萧瑾枫只是冲她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动。 又对她笑。萧瑾枫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人调换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就是?”萧瑾枫笑得愈发灿烂,俨然一副好丈夫的模样,看得公输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是刚才那句话,萧瑾枫是对长安说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要说是对她说的,公输冉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自己有手。”她没好气的说道,偏偏萧瑾枫握着的还是她的右手,要是萧瑾枫不松手,她就真的没办法吃东西。 “姐姐就不要跟萧将军争了。”清如郡主又掩唇笑了起来。而顾之让只是看着萧瑾枫和公输冉,一言不发。 他是没有在公输冉眼中看到她对萧瑾枫的喜欢,但是,她也没有拒绝他不是么。公输冉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凡她有一点不情愿,对方都不会得逞,既然萧瑾枫能牵着她的手直到现在,那在公输冉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愿意的吧。 现在有一点点,那以后呢? “郡主叫我公输冉就好。”她哪里担得起那一声姐姐。 莫说如今她不是哪个高枕无忧的大小姐了,就是她还是,在清如郡主面前,也不能放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公输家根本就没有在朝为官的人。 “公输姐姐。”清如郡主将姐姐两个字咬得很清楚。“公输姐姐跟顾哥哥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郡主。”顾之让皱了皱眉看向清如郡主,这种问题,她不来问自己,问冉儿做什么。“这些事郡主问我便好。” 就是问了,公输冉也不一定会回答她吧。现在公输冉极力跟他撇清关系。 “这些事情,郡主不问顾公子,怎么会想着来问阿冉呢。”萧瑾枫冷笑道。 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善,清如郡主也不再接着问公输冉,倒是一心给顾之让夹菜,顾之让没法推辞,只好都接了。 另一边,萧瑾枫虽然松开了公输冉的手,但是在公输冉想夹什么菜之前,他都会想她一步夹到她碗里,就好像萧瑾枫能看穿公输冉的所有心思一样。 “顾公子跟清如郡主就要成亲了吧?”萧瑾枫忽的说道。 听到成亲两个字,清如郡主有些娇羞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顾之让,然后点了点头。而顾之让,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萧瑾枫说的要和清如郡主成亲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一直在看公输冉,明目张胆且赤裸裸,看得公输冉都有些不自在。在萧瑾枫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到公输冉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于是顾之让有些失望。 关于顾之让就要跟清如郡主成亲了的这件事,公输冉是早就知道了的。如今萧瑾枫再提起,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相反,她倒是希望顾之让跟清如郡主的婚事,不会出什么差错。 “到时候还请萧将军和公输姐姐一定要来才是。”见顾之让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清如郡主又添了一句。 “这是一定的。”萧瑾枫从善如流,他准头看了一眼公输冉,见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看来今儿早上她对苏钦说的那番话,多多少少有些真心话。 “冉儿真的会来吗?”顾之让仍旧盯着公输冉,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戚。 如果他真的和清如郡主成亲,她真的回来吗?来看他娶另外一个女人,这对两个人都太残忍了。 被点到名字的公输冉,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向顾之让,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萧瑾枫。 “要是顾哥……顾公子希望我去的话我便去。”她脸上的笑容浅浅的,对他的称呼也由顾哥哥变成了顾公子。 要是顾之让真的想要她去的话,她会去的。她也希望,他能娶得良人。 听到她到嘴边的顾哥哥变成了生硬的顾公子,顾之让有些失神,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公输冉第一次叫他“顾哥哥”之外的称呼。 “你不要来。”他脱口而出。要是真的有那一天,见到公输冉,他怎么还能跟别的女人拜堂呢。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千万不要来才是。 “顾哥哥。”一旁的清如郡主嗔怪道。“公输姐姐,你不要在意顾哥哥说的,他一定也想你跟萧将军一起来的。”清如郡主看似在打圆场。 但是字字句句都犹如利刃,全都扎在顾之让身上。 除非公输冉是新娘子,不然他疯了才会希望公输冉来。 “无碍。”公输冉又接着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那萧将军跟公输姐姐什么时候成亲啊?”公输冉还没吃两口,清如郡主又接着问道。公输冉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就被清如郡主的问题给呛到了。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还带上了萧瑾枫。她跟顾之让不会在一起,跟萧瑾枫就更不会在一起了。 “慢些吃。”萧瑾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宠溺的说道。而顾之让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公输冉怎的会嫁给萧瑾枫吗? “大将军可别让公输姐姐等太久才是。”清如郡主毫不在意公输冉和顾之让的反应,接着说道。 不管公输冉跟萧瑾枫到底有没有关系,她都要给他们扯上一些关系。只有公输冉对顾之让无意,他跟你顾之让的婚事才不会受到威胁。 再说了,看萧瑾枫的态度,似乎也很乐意跟公输冉扯上关系嘛。 “郡主你真的误会了,我跟萧将军……”刚停下咳嗽,公输冉就迫不及待的解释道。 “对了,还有上次公输姐姐的孩子。”清如郡主连忙打断书染,萧瑾枫都没有站出来解释什么,他也不会给公输冉解释的机会。“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听到清如郡主说到长安,公输冉马上变得警觉起来。看来这个清如郡主,也不是她想的那样天真。好端端的,又是把她和萧瑾枫扯到一起,又是提起长安。 她就那么害怕自己跟顾之让有什么关系吗? “那是我的孩子。”公输冉脸上浅浅的笑意也消失了,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见状,萧瑾枫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平时她摸长安那样。他知道,一提起长安,公输冉是最容易翻脸的。 “好了好了,又没有人跟你抢。”他安慰道,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公输冉就摔筷子走人。其他的什么事都好说,只是一涉及长安,萧瑾枫就觉得他完全摸不透公输冉。 这是他多次亲身经历总结下来的。 他平时就是再怎么捉弄公输冉,提出再无理的要求,大多数情况下,公输冉都会忍气吞声,就是真的急了,也还会喊他一声“萧将军”,但要是关于长安的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每次萧瑾枫都觉得自己是为长安好,公输冉多少会对他有一些感激之情,但每次,公输冉不是大发脾气就是冷嘲热讽。气急了就直呼他的名字,每次萧瑾枫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长安是我的孩子,跟你们没有关系。”公输冉又重复了一遍。 要是有人想跟她抢长安,真真是要先从她尸体上踏过去。 “我知道,有我在,不会有人跟你抢。”萧瑾枫又往公输冉碗里夹了一箸菜。 这么说公输冉总该安心了吧? 但萧瑾枫似乎又猜错了,公输冉不仅对长安的事敏感,对萧瑾枫关心长安的事尤为敏感。 除了萧瑾枫,也不会有人想要抢走她的长安。 “啪”的一声,公输冉将手中的筷子放到桌子上,侧过身认真的看着萧瑾枫。“你也不许跟我抢。” 她一脸认真,萧瑾枫不禁莞尔,他跟她抢做什么?虽然长安是个讨喜的孩子,但要不是一开始公输冉防他比防贼还严,他也不会费尽心思,从一个孩子那里入手。 “我不跟你抢。” “你发誓。”公输冉步步紧逼。 “发誓?”萧瑾枫知道她在意长安的事,却没料到公输冉会这么认真,她好像笃定自己一定会跟她抢长安一样。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莫不是这段时间自己跟长安走得太近了?若是公输冉不待在他身边,他就是把长安从她身边抢过来了又有什么用? “你当着郡主跟顾公子的面发誓,永远不会抢走长安。”顾之让不依不挠。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果我要留在这里呢 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萧瑾枫还是有模有样的竖起自己的指头对天发誓。 “我发誓,永远不会抢走长安,如果违背誓言,就让我天……” “可以了。剩下的不必说了。”公输冉在萧瑾枫将那些诅咒说出来之前打断了他。 莫名的,她就是不想听到萧瑾枫说那些话。萧瑾枫会意,放下自己的手。 “这回放心了?”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公输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孩子气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孩子气总好过她总挂在脸上的笑。 她朝他点了点头。 “那就接着吃东西吧。”他拿起刚刚她放在桌上的筷子,递给公输冉,公输冉接过,没有看对面的顾之让和清如郡主,又接着吃自己的饭。 “姐姐放心吧,我给姐姐作证人。”见两人完全把自己跟顾之让当做空气,清如郡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主动说道。 不过公输冉跟萧瑾枫的关系越是好,对她就越有利,她现在巴不得,公输冉跟萧瑾枫快点成亲,最好是在她和顾之让之前。 见俩人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说着闹着,顾之让手里的筷子都快要被折断了。 他还是放不下,这么多年了,公输冉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萧将军跟公输姐姐的好事要是定下来了,可一定要告诉我。”清如郡主又把话题绕回这上面。 “啪”筷子被砸在桌子上的声音,不过这次是顾之让,其他三人齐刷刷看向顾之让。 在公输冉心里,顾之让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翩翩君子,会做出这种事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想来他也是气急了吧,就像那天晚上她在公输家听到的那声嘶吼一样。 想到昨晚苏钦说的那些话,公输冉心里对顾之让的愧疚又开始泛滥成灾。 “在下还有事,就不陪着郡主了。”说完,也不等清如郡主回答,顾之让便拂袖离开。 “顾哥哥,顾哥哥,你等等我。”清如郡主连忙跟上。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厢房里只剩下萧瑾枫和公输冉二人。 “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公输冉放下筷子。 刚刚萧瑾枫不是说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吗,不会恰好就是云中楼吧? “吃饱了?”他朝她挑了挑眉。今儿公输冉的表现,他还是很满意的,起码从公输冉这里,他看不出她还有任何想要跟顾之让在一块的想法。 至于顾之让还喜不喜欢公输冉,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萧将军不是说要带我去哪吗,快去快回吧。”长安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呢。 既然公输冉这么说,萧瑾枫也不再云中楼多逗留,带着公输冉就离开了。只不过……他说要带公输冉去哪里是他随口编的一个理由。 如今饭也吃了,公输冉又抓着这件事不放,他要是不带公输冉到哪里去,下次再想骗她出门,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常年不在京城,回京还不到一个月,京城有哪些好去处,萧瑾枫其实也不比公输冉知道得多。 “萧将军,我们都绕着这里走了两个来回,你确定真的没有走错吗?”公输冉有些不耐烦的甩开萧瑾枫的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 说是要带她去哪里,结果却一直拉着她转圈子。萧瑾枫这是不认路还是有意拿她寻开心? “我知道了,跟我来。”看着公输冉擦汗的动作,萧瑾枫脑海里灵光一现,不等公输冉擦完汗,又拉着她接着往前走。 “你慢些。”公输冉抗议道。萧瑾枫带着她兜了一个又一个圈子,如今又是不告诉她要去哪就拉着她走。要是萧瑾枫还带着她兜圈子,那她可就不奉陪了。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萧瑾枫终于在一件铺子门口停了下来。公输冉抬头望了望铺子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织锦阁”三个字,听上去像个绣坊或是布庄之类的名字。 “这是哪里?来这里做什么?”公输冉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难不成萧瑾枫想要她在这里做刺绣挣钱? 天啊,饶过她吧,她那点本事,放在赵家村那种小地方还能唬唬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楚缙最繁荣的地方,针线做得比她好的绣娘一抓一大把,她才不要进去丢人现眼。 “进去就知道了。”说完,不等公输冉拒绝,萧瑾枫就拉着她进去了。 “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刚一进门,就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迎了上来,萧瑾枫忙吧公输冉退到庙前。“这是公子的夫人吧?真是个标致的人。” 说完,那女人纠结过萧瑾枫手中的公输冉,陪笑道:“这位夫人,您随便看看,我这织锦阁的布料,可都是京城里最好的。” “你先给她拿两身成衣,再让她挑其他的。”身后的萧瑾枫突然吩咐道。公输冉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那个女人连拉带拖的带去挑衣裳。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她来买这些?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钱,不能随便买东西的。 在公输冉抬手擦汗的时候,萧瑾枫才意识到,公输冉跟他进京的时候,就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进京之后,也没见她添过什么新衣裳。 他常年生活在边疆那种苦寒之地,见惯了衣不蔽体的百姓,平日里倒不觉得公输冉的穿着有什么不妥,倒是今天,公输冉和清如郡主站到一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可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而是公输家最受宠的一个孩子,也是锦衣玉食,金银玉器养大的。如今却独自带着长安,过着清贫的生活。 或许要是一开始她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会好些吧,起码不会有什么落差。 只可惜她不是啊。 从织锦阁出来,萧瑾枫已经想好了今天他要带公输冉去做些什么。 他已经吩咐织锦阁的人,将公输冉挑好的东西,一会送到公输冉住的地方去,两人空着手,才好赶往下一个地方。 “等等,萧将军,等等。”一出织锦阁,将萧瑾枫还在不停地往前走,又不告诉自己要去哪里,公输冉连忙上前拉住萧瑾枫。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她。 “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公输冉有些不高兴。是因为萧瑾枫说有要事要跟她商量,她才跟着他出门的。可最后萧瑾枫都带着她做了什么呢? 带着她和清如郡主还有顾之让两个人到云中楼吃饭,带着她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子,带着她到织锦阁买成衣和布匹。这就是萧瑾枫所谓的要事。 “你到了便知道了。”说完向警方就像接着往前走,可公输冉却死死拉住他。 又是这句话,公输冉有些生气。前几次他说的也是这句话,这次她不会再相信他的鬼话了,谁知道他又会带着她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萧将军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她松开萧瑾枫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边是你说的要事?” 她还不如回家陪着长安。 “那我们便回去吧。”萧瑾枫不假思索的道。 照公输冉的性子,就是带她去了,她也不一会挑什么,倒不如他直接都买好了,送到她面前来得省事。。 “什么?”公输冉显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回去了?这也太随意了吧? “我么回去吧。”萧瑾枫牵起她的手,准备往回走。合着萧瑾枫就是闲着拿她消遣是吗? 下次不管萧瑾枫是有多要紧的事要跟她商量,她都不会再跟着他出门了。 让公输冉更加不高兴的是,回去的路上萧瑾枫还不忘给长安买些吃的。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萧瑾枫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用吃的把长安给打发走了。 “萧将军还不走?”公输冉下意识的想要皱眉,又害怕萧瑾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得生生忍了下去。 她总觉得今天的萧瑾枫有些奇怪,奇怪的让她心慌。 “你希望我赶快走?”这次轮到萧瑾枫皱眉了,公输冉整天到底想的都是什么,她不是希望自己帮她报仇吗? 她倒是来巴结巴结自己啊,一见他就皱眉,没一会就赶他走,这算什么,她就不怕他不帮她报仇? 再说了,就算是不报仇,公输冉巴结他一下,总该是没有坏处的呀。 想巴结他的人那么多,公输冉偏偏不是其中一个。 “哪里的话,这整个房子都是萧将军的,之让是将军想留到什么时候便留到什么时候。”公输冉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的品着,却没有给萧瑾枫倒。 “那要是我说今晚我要留在这里呢?”他调侃道? 如果他说,他今晚要睡在公输冉房里呢?她也会答应? “自然是可以的,我一会就重新给将军铺床。”她垂首看着手上的茶盏,轻声道。 别说是今晚,就是萧瑾枫要在这里住一辈子都不关她的事。大不了她给他铺好床,再去跟长安挤一挤。 实在不行,她就带着长安搬出去,从自己日萧瑾枫的作为来看,也不像是把帮她报仇的事放在心上的人。 如果萧瑾枫真是拿她消遣,她还是早些离开为好,她可没有功夫陪他玩。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什么打算 知道公输冉无心与自己开玩笑,萧瑾枫于是也收起脸上的笑容,恢复往常的淡漠。 他从凳子上起身,走到公输冉面前,公输冉正捧着手里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萧瑾枫到了她面前。 “你在想什么?”他弯下腰凑到她面前问道。 回过神来的公输冉,见到的是眼前放大的萧瑾枫的脸,吓得她手一抖,杯子倒是没掉,就是里面的茶水洒出来不少。 “毛手毛脚。”萧瑾枫直起身,将茶杯从公输冉手中拿走放回桌上。 斜睨一眼萧瑾枫,公输冉嗤笑道:“还不是拖萧将军的福。” 要不是萧瑾枫突然出声,还离她这么近,她至于把茶水洒自己一身吗。他倒好,开口不先道歉,反而先说她毛手毛脚? 她拿出手绢仔细的擦着自己的手,而萧瑾枫就站在她面前抱臂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在公输冉旁边坐了下来。 擦完手,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萧瑾枫,公输冉轻启朱唇,道:“萧将军很闲吗?” “京城里无仗可打,自然闲。”萧瑾枫正襟危坐,直直的盯着公输冉看。 这女人真是,他闲一点不好? “那倒是。”说完,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在她怀孕的时候,萧瑾枫陪在她身边,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看着她傻笑,公输冉也不说话,只是做自己的事,但是俩人从来不会觉得尴尬。 可是现在,让她独自面对萧瑾枫,公输冉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人事已非。 “你有什么打算?”将公输冉一直避开自己的目光,萧瑾枫有些无奈。 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在躲着他。 偏偏他就跟着了魔一样的,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明明一直以来,公输冉除了不领他的情和惹他生气之外就什么都没做过。 “什么?”公输冉狐疑的看着萧瑾枫,她总是跟不上萧瑾枫,稍一走神就不知道萧瑾枫说的到底是什么。 “我是说报完仇之后。”他解释道。 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这么躲着自己呢?萧瑾枫有些不确定了,到现在了,他都不知道公输冉为什么要一直躲着自己。 报完仇之后吗?公输冉愣了愣,她好像真的没有好好想过这件事,之前她倒是跟长安说过,等自己的事都办完之后,带长安会青城。 她一心想着报仇,如果不是有长安,或许她早就跟仇人同归于尽了。 “带长安回青城。”公输冉一时忘了面前的人是长安的父亲,只当他是要帮自己报仇的人。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还是要走吗?连去哪里都想好了? 突然间,萧瑾枫生出不帮公输冉报仇的想法。 他说帮她报仇是为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为了让她早些带着长安离开。 “非走不可?”他拳头握得越发的紧,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公输冉自然注意不到萧瑾枫的变化。 事实上,公输冉在想着报仇之后的事。 她说的带着长安回青城,是要以公输家后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去,而不是悄悄地回去,带着长安,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公输家既是被官府给封了,那么等真相大白饿那一天,她自是要将公输家的那座宅子一并拿回来的。 只是要想做到这一切,她始终还是要依靠萧瑾枫——这个她最不愿意与之来往的男人。 “公输冉?”见公输冉不回答自己,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萧瑾枫有些火大。 他都坐得离她这么近了,她就不能多看看自己,动不动就分神,有什么事值得她想得那样认真? “萧将军请讲。”公输冉有些窘迫,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京城她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在萧瑾枫面前,她才会走神。 “你一定要离开京城吗?”他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公输冉的双唇,怕她会说出一个是字。 而公输冉却忽然笑了起来。 一定要离开京城吗?这算什么问题? “这京城再好,却跟我没有半分关系,萧将军可是忘了,青城才是我家。”她曾经也以为自己后半辈子都要待在京城。 只是如今那个让她甘心到京城的人,要娶别人了,她更没有理由留在京城了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京城不会成为你另一个家?” “我跟顾之让已经没有关系了。”萧瑾枫话刚说完,公输冉立即说道。 她以为萧瑾枫又要拿顾之让说事,毕竟萧瑾枫说帮她报仇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她跟顾之让断绝关系。 突然听到顾之让的名字,萧瑾枫也愣了愣。 果然,她还是放不下顾之让,不然他不过是将京城和家一起说罢了,为何她第一反应就是顾之让。 是不是在她心里,只有跟顾之让在一起,京城才能成为他的家? 他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恢复如常。 “这京城优秀的男儿千千万,你又何必执着于顾之让。”忍着心中的不快,萧瑾枫接着道。 虽说顾之让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好儿郎,但好歹,但他也不比顾之让差半分啊。 没想到萧瑾枫会说出这样的话,公输冉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萧瑾枫是在劝自己嫁给顾之让以外的人吗? 要是真有那一天,长安成了别人的儿子,不知道萧瑾枫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萧将军的意思是,这京城里优秀的男儿,会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公输冉几乎是笑着说完这句话,不说这样的人存不存在,单是想到萧瑾枫此时在劝自己带着他的儿子改嫁,公输冉就觉得好笑。 越是高门大户,便越讲究门当户对,这么来看,如果她真的要嫁人的话,萧瑾枫口中的好男儿怕是不会娶她。 再说了,公输冉也没有要找个人依靠的想法,她只要有长安陪着,就已经足够了。 “如果有人愿意呢?”他继续追问,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她会不会留下来。 “我不愿意。”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萧瑾枫一说完公输冉就接着说道。 年少时的那段感情,已经够刻苦铭心了,她觉得经历这么多事之后,自己已经老了许多,那些风花雪月的情事,于她还不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来得真实。 “不管有没有人愿意,我都不愿意,报完仇之后,我就带着长安离开这里,所以若是萧将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还是早些说清楚为好,离开之后我一定不会再回来。” 在公输冉心里,始终觉得萧瑾枫不会就这么白白的帮自己,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萧瑾枫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公输冉。 早些说吗?要是早些说,她只会翻脸走人,哪里还会这么坐下来同自己说话。 “你为什么不愿意?”萧瑾枫有些刨根问底。 是因为顾之让吗?因为不是顾之让,所以她不愿意? 公输冉一时语塞。沉默片刻之后,她方才开口道:“长安有爹爹,他不需要新的爹爹。” 而萧瑾枫,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眼里暗下去的光,又重新燃了起来。 起码不是因为顾之让。 长安有爹爹?所以公输冉一直都知道长安的爹爹在哪里?那她为什么不告诉长安,不带长安去找爹爹? “你知道长安的爹爹在哪里?”萧瑾枫质问道。 从很久之前,萧瑾枫便觉得公输冉对长安的态度有些奇怪,她对长安有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只要有人一靠近长安,公输冉就会像刺猬一样竖起自己身上的刺。 当这个人是自己时,公输冉的反应尤为明显。 只是萧瑾枫并不明白公输冉这么做的原因,就算是她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也难免有些过了头,她是在担心什么? “是,我知道。”公输冉直言不讳。 长安的爹爹,不就在她眼前吗? 没到京城之前,她以等长安的爹爹为由,拒绝过苏合香给她牵红线,反正如今萧瑾枫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个理由不用白不用。 “这对长安不公平。”千句万句的责备,在出口时都变成了一声叹息,他还是没办法对她说太狠的话。 事到如今,萧瑾枫都还记得当时长安说“没有爹爹”时那种悲伤的语气。他毫不怀疑公输冉对长安的爱,只是还是理解不了公输冉这么做的原因。 她跟长安的父亲,又有着怎样的过往? “本就没有公平这一说,萧将军就当我自私吧,长安是我的命根子,只是在娘亲跟爹爹之间,他只能选一个。”公输冉脸上的笑容依旧,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残忍。 如果不是有长安在,早在打听到仇人下落的那个时候,公输冉或许就已经跟对方同归于尽了,她能活到今天,全靠长安在撑着。 如果萧瑾枫知道长安是他的孩子之后,将长安带回萧家,那她怎么办? 若是萧瑾枫对长安好也就罢了,可以后呢,萧瑾枫会娶妻,会有其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不会容得下长安的。她的心肝儿,不能受别人的委屈。 “你怎么知道见到爹爹之后长安不会选你?”萧瑾枫反问道,毕竟长安是跟着她长大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听出来,公输冉同长安的父亲,关系可不是那么好,起码不像对顾之让那样。 她害怕长安的父亲抢走长安?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年纪不小了 知道公输冉跟长安的父亲没有什么旧情之后,萧瑾枫倒是松了一口气,顾之让这边都还没理清楚,要是又扯进来一个长安的父亲,那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长安还小,有时候由不得他选,也由不得我。”公输冉盯着萧瑾枫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 她当然不怀疑长安会不会选择自己,只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由得她跟长安怎么选吗? “长安的爹爹到底是谁?”说得越多,萧瑾枫就越发对长安的爹爹感兴趣。 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都没有出现过,但是却又好像无处不在。公输冉为什么那么避讳提到长安的父亲。 “萧将军不会想要认识……长安。”话说到一半的公输冉突然变了语气,她将视线从萧瑾枫身上移开的时候,正好瞥见了站在门口的长安。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她和萧瑾枫的对话,长安听到了多少? 她这么一喊,萧瑾枫也连忙回头,看向门口。 长安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是以往天真烂漫的笑容,听见公输冉喊他,便小跑着奔向公输冉。公输冉伸手接住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不自在。 她不知道长安究竟听到了多少。 如果长安都听到了,会不会怨她?毕竟找爹爹时长安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娘亲。”长安在公输冉怀里蹭了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什么时候……”“好吃吗?”公输冉正想问问长安什么时候来的,究竟听到了多少,却被萧瑾枫打断,她抬头有些迷茫的看着萧瑾枫。 “好吃。”长安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萧瑾枫身手摸了摸他的头,宠溺的道:“下次我再给你买。” 无视掉公输冉的不满的眼神,萧瑾枫将长安从公输冉怀里拉出来,让他做到自己大腿上。 看来公输冉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不管刚刚长安有没有听到什么,既然他进来的时候什么都不问,摆明了不想让公输冉难堪。 她倒好,不顺着长安,还想问。萧瑾枫如今很是好奇长安究竟是谁的孩子。 明明是个小大人,却偏偏要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他也是不想公输冉担心吧? 见旁边两人有说有笑,公输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或许长安什么都没有听到呢。 等萧瑾枫离开之后,见长安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公输冉的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萧家大门处。萧瑾枫刚从公输冉那儿回来,便在门口遇见了自家兄长。萧瑾枫是武将之家,萧瑾枫上头有两个哥哥,只不过早些年的时候,大哥战死沙场,如今只剩萧瑾枫跟二哥萧瑾杨。 “呀你回来得正好,刚刚母亲还念叨着你呢。”萧瑾杨见迎面走来的是萧瑾枫,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分相似的面容,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世人面前,萧瑾枫一直是冷着一张脸,就像他身上的盔甲那样冰冷。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本就是杀伐果敢的大将军。 而他的兄长萧瑾杨,脸上却是常常带着笑意的,穿着便服的时候更是丝毫没有将军的架子,到更像一个儒雅的文官。 当年萧瑾枫失踪便是为了保护萧瑾杨,因此,萧瑾杨对萧瑾枫一直深感歉疚。 “二哥这是要上哪里去?”萧瑾枫脸上毫无笑意,只是客套的问道。 第一次回到萧家的时候,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不怀疑自己是萧家的子孙,只是,他也说不出那种感觉,似乎,这并不是他的家,或者说他本来应该有自己的家的。 可是萧家人对他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尤其是他的母亲。三年前萧瑾枫要出征的时候,萧夫人是万般不情愿,最宠爱的小儿子,又是失而复得,她哪里舍得。 而这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里,萧瑾枫一直没有回来过,直到这次大获全胜。 在塞外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在牵挂些什么,但是即使是想到萧家,想到萧夫人,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也不能被填满。 “我还能上哪去,自然是去找你。”萧瑾杨哈哈一笑,揽着萧瑾枫的肩膀转身进了门。 这种事他明明可以派个人去做的,但是萧瑾枫回来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必要的宴席和请安,萧瑾枫都很少跟家里的人来往,倒是时不时的往外跑。 在失踪之前,萧瑾枫虽然性子冷清了些,但是对家里人还是温和有礼的,尤其是萧夫人。萧瑾杨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但是他知道,萧瑾枫变成今天这样,他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萧瑾枫从萧瑾杨嘴里得知,萧夫人正在为自己的婚事谋划,今儿不知道从哪里哪来一堆京城各家小姐的画像,先让萧瑾枫过去看看有没有合心的。 亲事?萧瑾枫皱了皱眉,脑海里浮现出一想精致的小脸,总是挂着浅浅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不过母亲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事。 “这哪里是突然,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是寻常百姓,也该娶妻生子了。”萧瑾杨朗声笑道。 当年要不是萧瑾枫失踪了,回来的时候,母亲就会将他的亲事定的,说不定如今他连孩子都有了。 “我就不进去了,看上哪家小姐,母亲都会给你做主的。”俩人在萧夫人的院子前面停下,萧瑾杨又拍了拍萧瑾枫的肩膀。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没有跟着萧瑾枫进去的必要了。他相信以母亲对萧瑾枫的宠爱程度,就是萧瑾枫想娶公主,母亲也会给他求来一道圣旨。 “嗯。”萧瑾枫冲萧瑾杨点了点头,萧瑾杨这才离开。 一走进院子里,下人就纷纷朝萧瑾枫行礼,萧瑾枫并不很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径直朝萧母在的房间走去。而站在门外等着的人,一见萧瑾枫,便迎了上去。 “将军,您可算是来了,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说话的是萧夫人的陪嫁,年纪跟萧夫人相当,最得萧夫人的信任。 “劳烦碧姨了。”萧瑾枫冲她点了点头。 那个被他称作碧姨的女人倒也不客气,她本就是萧夫人的陪嫁丫鬟,跟在萧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萧瑾枫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叫一声姨倒也不为过。 “将军客气了,不过夫人今儿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呢。”碧姨引着萧瑾枫往房里走去。 从萧瑾枫失踪之后,萧夫人的身子便大不如前。她还没从大儿子战死沙场的噩耗中恢复过来,最宠爱的小儿子又在战场上失踪,生死不明。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萧夫人很快就病倒了,一直到三年前萧瑾枫又回到萧家,萧夫人的身子才没有继续坏下去,但是也没有多大的好转。 碧姨正打算将帘子掀开,跟萧夫人通报萧瑾枫来了的事,却被萧瑾枫抬手制止,他挥了挥手,碧姨会意,退了出去。 “我看着个个都是好的,就是不知道枫儿会喜欢哪家小姐。”里面传来萧夫人的笑声,声音很轻很柔,但是确实如碧姨所说,比起往常来,要好上很多。 “母亲这话说的,只要是母亲看上眼的,肯定错不到哪里去。”紧接着是一个年轻许多的女声。 那是萧瑾杨的妻子,也就是萧瑾枫的嫂子,名唤林姣,早在萧瑾枫还没失踪之前就嫁到萧家了。 萧家这一辈没有女儿,如今又只有林姣这么一个媳妇,她同萧夫人倒真有几分情同母女的意思。 “你就知道哄我开心,我看不看上眼不重要……” “重要的是三弟喜欢。”林姣抢着说道,紧接着是萧夫人的嗔怪,还有林姣的赔礼。 一团和气。 待两人说完,萧瑾枫心里也有了底,掀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母亲,嫂子。”萧瑾枫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一些,却始终挤不出半分笑意。 正在看画像的萧夫人,连忙将手中的画放到一边,朝萧瑾枫道:“枫儿来了。” 见到萧瑾枫,她有些憔悴的脸上又添了几分笑意。好不容易将小儿子找回,萧瑾枫却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漠,萧夫人不知道是喜是忧。 不过,好歹萧瑾枫还活着。 “三弟快坐,母亲刚刚还念叨着你呢。”林姣站起身来,不过萧瑾枫倒是没有坐她让出来的位置,而是在萧夫人对面坐下。 “二哥说母亲找我?”一坐下,萧瑾枫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单独跟萧家的人相处,萧瑾枫总觉得有些奇怪,分明他们才是家人。 见萧瑾枫坐到对面去,萧夫人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什么,林姣倒也不在意,又在萧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桌子上萧夫人的手边放着一叠纸,想来那便是萧瑾杨说的京城各家小姐的画像,就是萧瑾枫的面前,也三三两两的放着好几张画。 “枫儿啊,你看看这些画像里面,有没有合你眼缘的。”萧夫人将手边的那些画通通推到萧瑾枫的面前,一脸慈爱的看着萧瑾枫。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面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儿子,性子孤僻,别说女子了,这京城里同他来往的男子都没有几个。 萧夫人想,若是真有一天,她油尽灯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萧瑾枫了。所以她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将萧瑾枫的亲事定下来。 她要挑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在她离开人世的之后,能好好照顾萧瑾枫。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了心上人 只不过,萧夫人知道,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还是要萧瑾枫自己喜欢。她不想勉强萧瑾枫,再说了,以现在萧瑾枫的性子,也不是她能勉强的。 “母亲这是做什么?”萧瑾枫明知故问。 一旁的林姣有些尴尬,虽然她跟萧夫人的关系极好,但始终萧瑾枫才是萧夫人的孩子,如今见萧瑾枫是这样的态度,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枫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仗也打完了,你也该安定下来了。”萧夫人又叹了一口气。 娶妻这件事,早在三年前萧瑾枫刚回来的时候,她就提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萧瑾枫以边疆战事不断,不能儿女情长为借口推迟了。还不等她想办法说服萧瑾枫,萧瑾枫就请命上了战场。 不过如今边疆已无战事,萧瑾枫总该没有理由再推迟娶妻的事了吧。 “母亲,这件事……” “枫儿。”见萧瑾枫有拒绝的苗头,萧夫人连忙打断他的话。“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没有时间等你慢慢来了。”萧夫人收起脸上和温和的笑,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娘亲等不了多久了。”说到动情处,萧夫人拿起手帕拭着眼角的泪。一旁的林姣连忙上前安慰。 “好端端的,母亲怎么说起这种话了,您可是要看着轲儿娶妻生子的。”轲儿是林姣和萧瑾杨的孩子。 听萧夫人说出这种话,萧瑾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细细打量着对面的萧夫人,比起三年前,她苍老了许多,鬓角也已经长出了白发。萧瑾枫有些于心不忍,便别过头去。 他甚至能想起一些小时候母亲陪着他的事,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母亲对他的爱却是真真切切的。 在萧瑾枫小时候,他的父亲常年征战在外,陪在他身边的就只有母亲,而他又是萧家最小的孩子,比起其他两个哥哥,母亲在他身上投入的更多。 这些他都知道,但他如今就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同母亲亲近,他有一些恐惧。 “娘也不逼你,不管你喜欢哪一个娘都不会反对。”见萧瑾枫不说话,萧夫人又接着说道。 萧家本就是武将之家,没有那么多讲究,经历那么多事之后,萧夫人对门当户对这一说更是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比得上萧瑾枫自己觉得开心更重要的呢。 “不必了。”萧瑾枫将面前的画像全都推回萧夫人面前。 “枫儿……”萧夫人有些绝望的喊了一声。 她最宠爱的小儿子,何时变成了这个模样?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我心里已经有了合适人选,这些画像便用不着了吧,母亲。”萧瑾枫不慌不忙,慢慢说着。 他等的就是萧夫人那句“不会反对”。说实话要是萧夫人反对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本来有些绝望的萧夫人。在听到萧瑾枫这句话之后,眼里又重新燃起希望。她没听错吧,刚刚萧瑾枫说他有心上人了? “真的吗?枫儿喜欢的是哪家姑娘?”萧夫人有些不敢相信的追问道,她一面为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欢喜,一面又害怕这只是萧瑾枫用来拖延亲事的借口。 一旁的林姣也有些坐不住了。要是萧瑾枫直接拒绝萧夫人,她都不觉得奇怪,不过刚刚萧瑾枫说他有心上人了,这倒让她吃了一惊。 在她看来,萧瑾枫性子古怪,又不常与人来往,在男女之事上,说他是榆木脑袋也不为过,倒不知是谁家姑娘这般神通广大,让这个榆木脑袋开了窍。 “三弟也真是的,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不早些说,害得我和母亲白白为你操心。”林姣笑道,语气里倒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她嫁到萧家的时候,萧瑾枫都还不到十八岁,之后萧瑾枫又是为了她的夫君才失踪那么些年,对于萧瑾枫,她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激和愧疚。 “就是,你看这些画像,都是你嫂子辛辛苦苦给你找来的。”萧夫人也帮着林姣说话。 她身子不好,这些事自然要靠林姣去打听。 哪家的姑娘正是待嫁的年纪,哪家姑娘还没有定亲,哪些性子好,哪些身家清白……细细探究,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 更何况,林姣找的可不只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京城里但凡有才有貌的女子,她几乎都打探了一遍。 这也足以见得林姣对这件事的重视。 “你且说说对方是哪家姑娘,也让我和你嫂子安安心。”萧夫人一扫先前的悲伤,春风满面的看着萧瑾枫。 她跟林姣一样好奇,能入萧瑾枫眼的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现在还不能告诉母亲,以后母亲就知道了。”面对两人如此灼热的目光,萧瑾枫有些难为情起来。见他有些窘迫,萧夫人反而笑了起来。 “好好,娘不问,只是枫儿,你别让人家姑娘家等太久了。”萧夫人意有所指。 看来萧瑾枫说的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一提起就窘迫成这样,要知道萧瑾枫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面不改色的,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 “我有分寸,母亲放心。”萧瑾枫微微侧过头,不去跟萧夫人对视,怕泄露自己心里的紧张。“我还有事,就不陪母亲了。” 不等萧夫人回答,萧瑾枫就站起身来离开了,看上去有些像落荒而逃。 “母亲,三弟这是害羞了呢。”萧瑾枫刚走出去,林姣就掩唇笑道。 一旁的萧夫人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萧夫人嘴角噙着笑,望着萧瑾枫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 她的儿子,终于也有了心上人。 “母亲,最近我倒是听到一些传言。”林姣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虽说她也觉得传言不可信,但也总不会是空穴来风,万一都是真的,倒不如先让母亲知晓一些,免得到时候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什么传言?可是关于枫儿的?”萧夫人转过身来看向林姣,对这个儿媳妇,她一直都是满意的,如今林姣又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是不是传言,她都要听一下。 “兴许只是传言罢了。”林姣冲着萧夫人点点头。脑海里又浮现出在调查京城里待嫁女儿的时候听说的事。 从萧夫人院子里离开的萧瑾枫,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住在萧家的东南角,一个偏僻的小院,也不是很大,倒是跟他大将军的身份不是很相称。 不过大将军这个身份也只在外面使用,萧瑾枫的父亲是当朝元帅,萧瑾杨也是将军,就连他那战死沙场的长兄,在下葬的时候,也是带着将军的称号的。 这么看来,萧瑾枫这个将军在萧家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不过这倒也不是萧瑾枫先前住的院子,即使将军的身份在萧家算不上什么,但他是萧家的幼子,萧夫人生萧瑾枫的时候已经年近三十了。 虽然算不上是老来得子,但萧夫人对萧瑾枫打小是千般万种的溺爱,一直到萧瑾枫十八岁,萧夫人都舍不得他上战场,要知道萧瑾枫的两个哥哥,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萧元帅上阵杀敌了。 她如此溺爱萧瑾枫,萧元帅自然是不赞成,但是他常年征战在外,总有管不到的时候,好在萧瑾枫并没有被萧夫人惯成纨绔子弟。 这处院子,是在萧瑾枫失踪被找回之后才搬过来的。院子里也个下人的影子的没有,没有萧瑾枫的命令,萧家没有哪个下人敢随意进出这座院子。 坐在书房的书案前,萧瑾枫手里的书久久没有翻过页。 他哪里还看的进什么书,他巴不得现在就道公输冉面前,告诉她:我娘想让我娶妻,你怎么想? 不过不用想都知道,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公输冉脸上依旧会带着那惹人厌的笑,然后不慌不忙的说:“恭喜萧将军了”。 她巴不得他离她和长安越远越好不是吗? 究竟是为什么,公输冉到底是什么人?经历了什么?长安的爹爹到底是谁?在不在京城?和公输冉见过没有?最关键的是,自己之前究竟有没有见过公输冉?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在萧瑾枫脑子里盘旋,他越是努力去想自己究竟忘掉了什么,就越是头痛。 “白及。”萧瑾枫将手中的书往书案上一扔,朝着书房外喊了一声,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时,白及便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主子。”白及朝萧瑾枫负手而立,语调一如既往的单调。 “我要你去查查,长安的父亲究竟是谁,如今身在何方。”萧瑾枫话语中带着一些不悦。 他原是想慢慢来,总有一天,公输冉亲口告诉他所有他想知道的事,只不过现在看来,他不能再慢慢等了,或者说是,他的母亲不能再慢慢等了。 不过他只要知道长安的爹爹是谁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他还是要等公输冉亲口告诉他。 “是。”应了一声之后,白及便离开了书房 将刚刚扔在书案上的书捡起来,盯着看了许久,确认自己是真的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之后,萧瑾枫只好将它放回书案上。 早些时候公输冉说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久久不散。 要是,长安的爹爹是比顾之让还要棘手的人,那他该怎么做?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真的想报仇吗 自从那日萧瑾枫质问公输冉关于长安的爹爹的事之后,公输冉便对萧瑾枫心生芥蒂。加上进京这么久了,萧瑾枫虽然嘴上说着要帮她报仇,但是到现在为止,萧瑾枫好像都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有时候公输冉甚至怀疑,萧瑾枫说的要帮自己报仇是不是拿她寻开心。 只是如今顾之让还没有成亲,要是她搬出去反而会有更多的麻烦。虽然萧瑾枫不说,但是公输冉也看得出来,这座宅子里的下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人。 倒不如等顾之让跟清如郡主成亲了,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之后,她再带着长安离开这里,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娘亲,娘亲。”公输冉正在自己房里给做新衣服,长安便推开门小跑进来了。 放下手中的衣裳,公输冉从袖中拿出手绢给长安细细擦着他额头的汗,忽的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自觉的笑了笑。 她以前可没有随身带手绢的习惯,总觉得带了也用不上,娘亲没为这事少说她。一直到有了长安,公输冉才觉得手绢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在长安很小的时候,公输冉的手绢基本上是用来给长安擦脸,擦嘴,等他稍微大了些,就用来擦手擦汗。公输冉的手绢似乎是为了长安而准备的。 “慢些跑,摔了我可不心疼。”将手绢收起来,公输冉捏了捏长安的鼻子。 “娘亲,大将军来了。”长安拂开公输冉的手,仰头朝公输冉笑了笑。 他原本跟青姨她们待在前院,萧瑾枫来了之后,就打发长安来给公输冉报信,他则留在前院跟青姨说话。 听到是萧瑾枫来了,公输冉脸上的笑意也迅速消失,他不是前两天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看来你不是很想见到我?”不等公输冉询问萧瑾枫此时在哪里,门口就想起一个调侃的声音,母子俩齐齐看向门口。 “你先去小枫姐姐哪里去,娘亲一会儿再去找你。”公输冉忍住心里的不悦,俯身在长安耳边说道。长安点了点头之后就离开了。 经过萧瑾枫身边的时候,两人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悄悄话,萧瑾枫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萧将军有事吗?”公输冉一边清理着粘在自己身上的线头,一边跟门边的萧瑾枫说着话。 他该不会又是来问自己长安的爹爹是谁的吧? 在长安离开之后,萧瑾枫就迈步走进了公输冉的房里,他一直没有说话,等公输冉清理完自己身上的线头,抬起头来,发现萧瑾枫就站在自己旁边,拿着那件做了一半的衣服细细打量着。 他不说话,公输冉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件还没做完的衣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料子,值得他看的这么认真吗? “做给长安的?”沉默半晌之后,萧瑾枫终于开了口。 “嗯。”公输冉只是冲他点了点头,明眼人一脸就能看出来好吗,出了长安还有谁能穿得下这件衣服。 将衣服放回去,萧瑾枫转过身来面向公输冉。 “大了些。”他有些嫌弃的说。“长安穿不了。” 他不知道是要夸公输冉贤惠还是要说她不称职了,连自己的儿子穿多大的衣服都不知道。他要不要直接找个裁缝……那样公输冉会更生气吧。 听出萧瑾枫语气里的嫌弃,公输冉脸上的不悦越发明显。她给自己的儿子做衣服,什么时候轮到萧瑾枫来指手画脚了呢? “长安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何况那是冬衣。”公输冉嗤笑道。 冬天穿得本就多些,到时候长安又会长高不少,所以那件衣服长安完全能穿。 长安身上穿的,上到衣裳下到袜子,每一样都是公输冉一针一线给他缝的,什么季节该做多大的衣服,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哪里轮得到萧瑾枫置喙。 听了公输冉得解释,萧瑾枫也觉得有些尴尬,这次倒是他部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公输冉了,也是,就凭公输冉对长安的在乎程度,她就是记错自己的尺寸也不会把长安的记错。 “收拾一下,跟我去个地方。”见自己理亏,萧瑾枫没有道歉,而是把话头扯开。 今天他来找公输冉是有正事要办的,而不是为了争论公输冉到底会不会给长安做衣服。 “去绕着京城的哪一个地方兜圈子吗?”公输冉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上次萧瑾枫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说有事要跟她说,而公输冉在的院子里不方便说话,所以要带她去个地方。结果呢,结果带着她转圈子。 对了,还带她去买了布,拖萧瑾枫的福,她给长安做衣服用的就是那天萧瑾枫让人送来的布料。 “关于公输家的事,去不去随你。”萧瑾枫也不理会公输冉的冷嘲热讽,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公输冉的房里。 听到“公输家”三个字,公输冉又开始犹豫起来,上次她就是以为萧瑾枫要跟她说的是公输家的事才跟着萧瑾枫出去的,结果呢,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但万一,万一这次萧瑾枫真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呢。 犹豫片刻之后,公输冉还是屈服了,最后还是跟着萧瑾枫离开了院子。 只是公输冉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都喜欢约在云中楼,这偌大的京城,除了云中楼就没有其他的酒楼了吗,换个茶肆也是好的啊。 对于这云中楼,她真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萧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俩人进来之后,萧瑾枫就一直坐在公输冉对面,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也不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公输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才先开了口。 上次说有事,带着她兜了半天圈子,这次说又事,就为了这么盯着她看? 这是什么癖好? “你真的想报仇吗?”萧瑾枫盯着对面的公输冉,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只是觉得这张脸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而那种熟悉的感觉,绝不是只有一面之缘能有的。 见萧瑾枫的语气极其认真,公输冉不由得正了正自己的身子,也换上极为认真的表情。 “不然萧将军觉得,我带着长安到京城来是为了什么?” 她带着长安,跟着萧瑾枫,跋山涉水,还要冒着萧瑾枫恢复记忆的危险留在萧瑾枫身边,她让长安跟着她吃了那么多苦,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给公输家枉死的人报仇吗? 距离她进京已经一月有余了,萧瑾枫再来问她这个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他自己提出要帮她的吗? “为了报仇你什么都愿意做?”他接着道。 因为接下来他要问的事,兴许公输冉不愿意接受,萧瑾枫不确定在公输冉心里,公输家的仇到底有多重要,为了报仇,公输冉能舍弃多少? “除了让长安离开我。”公输冉很快答道。 这是她的底线,只要长安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她便心满意足了。 如果一开始,萧瑾枫没有到边疆,而是留在了赵家村,兴许如今她已经报完仇,长安要找的也不会是爹爹,而是娘亲了。 又或许,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而萧瑾枫,重新给长安找了一个娘亲……谁知道呢。 “跟长安没有关系。”他将一杯茶递到公输冉面前,公输冉迟迟不接,但萧瑾枫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再说话,也不将手中的茶盏收回。 害怕萧瑾枫就一直这样,公输冉只好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接着问道:“那萧将军是什么意思?” 跟长安没有关系,那跟谁有关系?莫不是萧瑾枫又想提出什么条件? “如果这件事跟你的顾哥哥有关呢?”萧瑾枫将茶盏递于唇边,仔细的观察着公输冉脸上的表情。 果然,在听到“顾哥哥”三个字的时候,公输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中弄的茶水也洒出一些。虽然她极力隐忍,但是她眼里的慌乱还是被萧瑾枫给捕捉到了。 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公输冉将那杯还没喝过的茶放回桌上,抬眸看向萧瑾枫。 “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只是公输冉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真切,好像说话的人不是自己。“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用刻意抹黑。” 虽然她不知道萧瑾枫为什么总在她面前抹黑顾之让,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就是萧瑾枫不说,她跟顾之让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你觉得我在抹黑他?”萧瑾枫又喝了一口茶,公输冉的话,可比杯里的茶水苦多了,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在抹黑顾之让呢? 在她心里,他就是只会抹黑顾之让的人? “顾哥哥跟公输家的事没有关系,萧将军说跟他有关,不是抹黑是什么?”公输冉眉梢透着丝丝厌恶,像是厌恶极了萧瑾枫说的这些话,又像是厌恶极了萧瑾枫这个人。 怎么会呢,她如玉的少年郎,怎么会跟那场惨无人道杀戮有关系呢。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要相信我 她和顾之让的婚期,就定在公输家被灭门的三个月之后。如果说萧瑾枫说的是真的,那公输冉实在是想不出顾之让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除却她跟顾之让的婚事,顾之让还是哥哥在京城的好朋友。公输冉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公输家的事跟顾之让联系在一起。 “真的没有关系吗?那为什么公输家的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为什么偏偏在顾之让去过青城之后就发生了。”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萧瑾枫毫不留情,将现实血淋淋的摆到公输冉面前。 这一个月里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派人查了许多当年公输家的事,萧瑾枫发现,当年就在顾之让离开青城没多久,公输家就被官府封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就只剩公输冉一个。 就是公输冉口中的哥哥,萧瑾枫也特意查过,当年公输砚睡没有在朝为官,但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当年京城里想嫁到青城的姑娘可不在少数。 就是萧瑾枫也想不通,公输家有这么一个人物,怎么还会遭此横祸,再怎么,也不该是这个结局。 字字珠玑,问得公输冉哑口无言。 是啊,公输家的事,的确是发生在顾之让离开青城没多久之后,但那也不能说明这事就跟顾之让有关系啊。 “不过是碰巧罢了,萧将军这些日子就只查到这个吗,这些萧将军直接问我便能知道。”公输冉讽刺道,这些事,还用查吗? 就算是萧瑾枫非要说公输家的事跟顾之让有关系,那也得拿出点证据来吧。 “好一个碰巧,那你觉得,一个公输家的远方亲戚,有本事联合官府,毁掉公输家吗?”萧瑾枫嗤笑道,他知道如今要公输冉将公输家的事跟顾之让联系起来很困难。 不过这次不是他针对顾之让,当年公输家的事,跟顾之让肯定有某些联系。 如果公输冉连这些也不愿接受的话,还谈什么报仇呢?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引导公输冉慢慢接受所有的可能。 “如果你们当年没有婚约,你还会这么说吗?”萧瑾枫起身走到公输冉的面前,弯下腰去与公输冉对视。 他相信公输冉是真的想为公输家报仇,他也相信,要不是当年她跟顾之让有过婚约,公输冉一定会将顾之让也列为公输家的仇人之一。 就算退一万步,公输冉至少也会怀疑一下顾之让跟当年的事究竟有没有关系,而不是像现在,开口就是否认。 “这跟我们的婚约没有关系,顾哥哥是哥哥在京城的好朋友,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公输冉一把推开萧瑾枫,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得离萧瑾枫更远了些。 她现在脑子乱成一片,萧瑾枫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公输冉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萧瑾枫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她用了整个年少去喜欢的温润公子,参与了公输家的灭门惨案中。她爱着的那个人,毁掉了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见公输冉满脸痛苦,萧瑾枫有些心软,但还是咬牙接着说道:“抛去你们之间的婚约,他的一切都显得很可疑不是吗?” 他慢慢走到公输冉身边,扶住几乎要倒下去的公输冉,将她扶到桌子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旁边。 “你不必急着解释,听我说就是,等我说完,你要是还觉得有问题,再说也不迟。”他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哄道。 平日里萧瑾枫跟公输冉说话,都是尽可能的简短,像这样一次说了这么多倒还真是少见。即使是公输冉坐到了凳子上,萧瑾枫也依旧扶着她的手臂,怕她摔到地上去。 难得的温柔,恍惚间公输冉以为这个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是那个对她千依百顺的赵铁生。 “我知道你不愿将顾之让跟公输家的事联系在一起,只是你仔细想想,你哥哥每年都会到京城小住,可曾带过什么朋友回去?顾之让又是以什么理由在你家留了那么久?”他温言软语的说着。 是啊,除去顾之让之外,哥哥从未带过京城的人回去,而顾之让为什么在公输家住了那么久,公输冉的确不知道。 她对顾之让一见倾心,之后愈发迷恋,那时候公输冉巴不得顾之让一直不要走,哪里还会去问他住在公输家的原因。 回想起来,公输冉只觉得年少时的自己真的是仗着爹爹和哥哥的宠爱,任意妄为,不管不顾,而公输家的事,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 就好比机关术,也是因为不甘心哥哥受到那么多夸赞,所以才缠着爹爹教她的。 真正是为了公输家才去做的事,一件也没有。 原来以前的她那么自私。 “我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顾之让跟当年公输家的事有关。”不忍心看公输冉这么痛苦下去,萧瑾枫还是让了步。 虽然他觉得顾之让跟公输家当年的事一定有某些关系,但是如今他确实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反正话他已经说了,如果在公输冉心里,报仇比顾之让重要的话,她自己会去想。 说不定到时候她能想到些什么,当事人的回忆,总比他查到的消息要可靠得多。 就是不知道在公输冉心里,报仇和顾之让,谁比较重要。 而公输冉,只是静静地坐在萧瑾枫旁边,一句话也不说。 有些事情,一旦划开一个小口子,就会越撕越大,最后摆在你面前的现实都是血肉模糊的。 现在,她对顾之让的信任和爱恋,就被萧瑾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公输家的仇就是那只手,会撕碎她和顾之让的过往。 她有点害怕了。 “你想知道什么?”半晌的沉默之后,公输冉抬起头来看向萧瑾枫,她的眼里是历尽千帆之后才会有的沧桑。“当年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的总比你自己查到的要可靠。” 这句话,她本该在萧瑾枫说会帮她报仇的时候就对萧瑾枫说的,但是因为她一直不信任萧瑾枫,所以明明是她需要萧瑾枫帮助,她却没有给萧瑾枫提供过什么线索。 果然,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自私一些。 “阿冉。”他开口唤道,他能感受到自己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公输冉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但也只是轻颤一下,之后便再没有其他的反应,甚至都没有开口反驳她。 “我先送你回去,改天我们再谈这件事。”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再接着说什么。 再说了,下次再谈的话,他又多了一个带公输冉出来的理由了不是吗? 听到萧瑾枫叫自己“阿冉”的时候,原本就心乱如麻的公输冉,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两个字,算得上是赵铁生对她的爱称了吧,如今从萧瑾枫嘴里出来,听得她鼻头一酸。 “我没有事,今天不是要说公输家的事吗。”公输冉将萧瑾枫扶着自己的手拂开,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然后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顾哥……他到我家的时候,夏天也快来了,哥哥每年都会进京,但是从来没有带他京城的朋友回去。”公输冉开始回忆起还没有遇见顾之让之前的事。 那时候她贪玩,便也以为哥哥也跟她一样贪玩,每年到京城就只是为了玩,现在想想,哥哥怎么会是那种人,他到京城,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做。 萧瑾枫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示意她接着说。 “在他们回到青城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哥哥这次带了人回来。” 不然她怎么会凭一个背影便认为那是公输砚。 “他一直在公输家住到年关之前才离开,过完年之后,顾家的人上门提亲了,婚期定在那一年的九月。“亲事定下来之后,公输冉就敛了性子,听娘亲的话,专心綉自己的嫁衣。 只不过三月还没过完,公输家就没有了,那件嫁衣,她都还没绣到一半。 “我送你回去吧。”萧瑾枫轻声叹了一口气,公输冉说的这些,他随便一查都能查到,公输冉根本就还没有准备好将顾之让跟公输家的事联系在一起。 现在就是让她说再多,她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 他要知道的,是一些只有公输家的人才会知道的事。只是如今公输家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唯一能找得到的,对当年的事知情的,就只有公输冉一个了。 “顾哥哥不会跟当年的事有关系的,萧瑾枫,你要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他没有理由那么做不是吗?”见萧瑾枫丝毫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公输冉有些着急起来,拉着萧瑾枫的手便开始解释。 如果顾之让真的跟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还要上公输家提亲呢?如果真的是他,时隔这么多年,再见时他对自己怎么还会是那样的态度? 不管怎么样,公输冉都没法将萧瑾枫的话当真,他不也说了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吗? “我相信你,我们回去吧,长安在家等你呢。”萧瑾枫先站起身爱,然后看向公输冉,柔声哄道。 他相信她,只是他不相信顾之让,或者说他不相信顾之让身边的人。 言情海 第一百九十九章 礼物 从云中楼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公输冉就看到好几个人从那座宅子里出来,青姨还将他们送到门口。 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萧瑾枫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对顾之让的人品,公输冉毫不怀疑。 正如萧瑾枫说的,他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说明顾之让跟当年的事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走一步看一步吧,萧瑾枫只是提前给她提个醒罢了。 “青姨这是有客人吗?”公输冉喃喃道,萧瑾枫就走在她身侧,刚才的温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平常的清冷与孤高,公输冉反倒觉得这样的萧瑾枫让她心安些。 只要萧瑾枫一对她温柔些,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想起了当年的什么事。虽然身为大将军的萧瑾枫不是那么讨喜,但好歹她面对他时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进去不就知道了。”嘴上如此说着,萧瑾枫心里却对刚刚出宅子里出来的那些人的身份心知肚明。 前些天带公输冉去了织锦阁之后,萧瑾枫意识到,公输冉该添的东西还有好多,但是要是他让公输冉自己挑的话,公输冉肯定不会买他的帐。 “以后公输家的事,还希望萧将军不要再长安面前提起。”在进门之前,公输冉又对萧瑾枫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日长安究竟有没有听到她跟萧瑾枫说的话,她到现在都还是很不确定。 只不过她始终觉得长安还太小了,不该承受这些。 不等萧瑾枫回答,她就进了门,然后径直往青姨住的院子里走去。 她是在不明白萧瑾枫为什么要让他们搬进这个宅子里,这座宅子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萧瑾枫是将军,这些对他来说倒是不算什么。 只不过这宅子之前似乎之前一直有人精心打理,这里的一草一木,公输冉都有种莫名的熟悉。 这分明是她第一次到京城来。 一推来院门,长安便不知道冲那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朝着公输冉跑过来。 “娘亲。”他拉着公输冉的手摇了摇,软糯的声音将公输冉原先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 “我看你的心都在大将军那里吧,我可没有给你买好吃的。”公输冉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明明从两人进门,长安就没有看过萧瑾枫,但是一想到每次从外面回来萧瑾枫都不会忘记给长安买好吃的,她就觉得来气。 她气的是,这本来是她这个娘亲该做的,而她很少记得。 “他明明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许是见到长安的原因,萧瑾枫的声音听上去柔和许多,仔细一听,还有一丝抱怨的味道。 “不看你你不也给他买吃的了吗?”公输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萧瑾枫,她在责备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一时忘了面前这个人是将军。 见她朝自己吹胡子瞪眼,萧瑾枫心情颇好,这可比她平时那样对自己笑好得多了。 “都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呢,有什么话啊,进来说也不迟。”青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朝站在这里的几个人说道。 她虽然称萧瑾枫为主子,但她跟萧瑾枫相处的方式,更像是长辈与晚辈。 有时候萧瑾枫甚至觉得,面对青姨,要比面对萧家他的那些长辈要轻松得多。 长安因着公输冉的那句话,招呼都没有跟萧瑾枫打,两人只是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心里便都明白了。青姨这么一喊,公输冉便答道:“马上就来。” 而萧瑾枫只是朝青姨点了点头,青姨会意,自己先进了屋。 平日里,公输冉很少主动到青姨这里来,虽说刚进京的时候,青姨的确对她多有照顾,但是再怎么说,青姨始终都是萧瑾枫的人,公输冉觉得还是少些接触为好。 但今时不同往日,想到刚刚自己和萧瑾枫在外面看到的那些人,公输冉想知道那些人是谁,问青姨是最直接的方法了。 就在青姨转身进屋之后,长安也抢着公输冉向前走去。公输冉没有拒绝,萧瑾枫也跟在母子俩后面。 三人一进屋,青姨连忙给萧瑾枫和公输冉倒茶。 “青姨,刚刚那些人是谁啊?”道过谢之后,公输冉开门见山的问道。‘坐在她旁边的萧瑾枫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什么人啊?”青姨随口问道,放佛不明白公输冉再说什么。 刚刚她送那些人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瞧见站在远处的公输冉和萧瑾枫。 “他们是来送东西的。”长安从萧瑾枫给他买的那些吃的里抬起头来到道。 每每公输冉出门的时候,都会把他交给青姨照顾,而为了不然公输冉和青姨担心,在公输冉回来之前,长安一直都会待在青姨看得到的范围里。 “姑娘是说那些人啊。”听了长安的话,青姨恍然大悟般说道,刚刚公输冉突然那么问,她的确不知道公输冉指的是哪些人,如今长安这么一说,她便都明白了。 “东西都送到姑娘的院子里了,姑娘一会回去就看到了。”青姨笑呵呵的说道,大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欣慰,公输冉却听得一头雾水。 她是在问青姨刚刚那些人是谁,怎么又跟着自己扯上关系了呢,还有青姨说的已经送到自己院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有人来送东西。 “青姨说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送到我的院子里?”公输冉不解的问道。 见公输冉的吃惊不似作假,青姨也有些疑惑,难道公输冉不知道?随即她看了一眼萧瑾枫,见他仍旧淡定自若的喝着茶,心里便都明了了。 “姑娘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青姨脸上的调侃的笑容越发明显,公输冉认得那种笑容,以前青姨每每问她萧瑾枫怎么不来的时候,还有说要她跟萧瑾枫服个软的时候,青姨就是那样笑的。 如今又见到这样的笑容,公输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青姨才刚说完,她便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离开了屋子,甚至都没有跟在场的人打声招呼。 见她这样,青姨便当公输冉是急不可耐,于是意味深长的对萧瑾枫道:“主子还不跟着去看看吗,仔细姑娘一个不高兴将那些东西都砸了。” 进门之后一言不发一直自顾自的喝着茶的萧瑾枫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抿了抿唇道:“还是青姨说的有理。” 他站起身来,走到长安面前,想公输冉平时做的那样,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乖乖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正犹豫这要不要跟上公输冉的长安,听萧瑾枫这么一说,于是朝他点了点头,接着吃自己的东西。 一路小跑回自己的院子,进门公输冉就见到了一桌子的东西,都包得好好的,她猜不出来里面都是些什么。只是不管是什么,都不该是她的东西。 “不打开看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公输冉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 他离她很近,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后背,萧瑾枫附在她的耳边,公输冉能感受得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流过她的脖颈,让她不自觉的想要将脖子缩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朝前走了两步,离萧瑾枫远了些。 又发的什么疯,不在青姨那里好好坐着,跑到她这里来干什么。公输冉在心里嘟囔。 “打开看看吧。”将她只是站在桌子面前,什么动作也没有,萧瑾枫又吹了一遍。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公输冉打开时脸上惊讶的表情了。 “这不是我的东西,打开做什么?”公输冉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细细的打量着桌上的东西,刚刚她太冲动了,应该问问青姨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打小学习各种机关术,一见到被包装起来的东西公输冉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里面装着的会不会是某个小机关,等她一层一层撕开,触动里面的机关,顷刻间她便丢了性命。 对于她脑子里的这些小心思,萧瑾枫哪里会想得到,便只当公输冉是在纠结着不是她的东西。 “这些东西如今在你的院子里。”萧瑾枫接着说道,要不是给她,怎么会在她的院子里。 “你还在我的院子里呢。”公输冉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天呐,刚刚她都说了什么,她只是想反驳一下萧瑾枫,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完了完了,她果然不能跟萧瑾枫单独待在一块,脑子都气傻了。 听了她的话,萧瑾枫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他也不反驳公输冉,只是站在那里笑着望向公输冉,眼里像是映着万顷星辰,看得公输冉心头一颤。 如果她要这样想的话,他一点也不介意啊。萧瑾枫想起这段时间里京城里的传言,看公输冉这个样子,想必并没有传导她的耳朵里吧。 “总之,这些不是我的东西,许是青姨搞错了。”说错话的公输冉没了平日的温婉,显得有些窘迫。一双手也在自己的的衣角上不停地扯来扯去,看上去十分不安。 她只希望刚刚自己说的话,萧瑾枫并没有往心里去,更别再提起。 “青姨没有弄错,这些是你的东西。”看出她的不安,萧瑾枫也不提刚刚她说的话,要是把她逼急了,又跟他翻脸,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见他也不纠结刚刚自己说的话,公输冉松了一口气,但又很快皱起眉头。萧瑾枫凭什么这么说,他跟自己是一起回来的,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就是自己的? “是你让那些人送过来的?”公输冉的眉头皱得越发明显。 既是如此,那干嘛还装模作样的让自己去问青姨? 言情海 第二百章 谣言 抛开这些不说,萧瑾枫为么么要买一堆东西送到自己院子里?这又是一堆什么东西? “嗯。”萧瑾枫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为什么?”果真是他吗,公输冉有些不解。“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送到我这里?” 她跟长安光是住在这里,就已经让青姨误会了,如今萧瑾枫又整了这么一出,下次在见到青姨的时候,青姨对她的误会又得更深一层了吧? 他刚刚告诉她顾之让跟当年公输家的事情有关系,让她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如今又往她这里送东西,公输冉觉得自从遇上萧瑾枫之后,他一直在给自己添麻烦。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萧瑾枫不理会公输冉的质问,走到桌子前,拿起其中一个的小盒子,将外面的包装撕去外面的包装,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古朴的盒子,什么装饰都没有,公输冉静静地看着萧瑾枫将那个盒子打开。 看到木盒里躺着的东西之后,萧瑾枫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他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公输冉也看清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玉簪,精致小巧,通体翠绿,不掺杂任何杂质,看上去很是讨喜。 只是,为什么那根簪子看上去那么熟悉呢? 不等公输冉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那根簪子那么熟悉,萧瑾枫就来到她面前,将玉簪斜插进她的发髻里,她下意识的就想将簪子拔下来,萧瑾枫却按住了她刚刚抬起的手。 “别动,这簪子很衬你。”他又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 从发现苏钦在公输冉房里的那天之后,萧瑾枫就再没见过公输冉带那根木簪,而这根玉簪,是萧瑾枫照着原来的那根木簪找人定做的,只是木簪换成了玉簪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个一模一样的,明明那根木簪是长安的爹爹送给公输冉的,可是除了这个式样,其他的簪子都没能如萧瑾枫的眼。 “剩下的都是首饰?”公输冉很快冷静下来,她有很多种方法将这些东西还给萧瑾枫,现在同他争执显然不是最好的一种方法。 见公输冉不再挣扎,萧瑾枫也放下心来,松开了公输冉的手。 “差不多吧。”他也记不清自己究竟买了多少或是找人做了多少,不过公输冉什么都没有,以后若是她要在京城生活的话,这些总归会用得到的。 “这些东西,萧将军还是拿回去吧。”犹豫片刻之后,公输冉还是开了口,她本来想过后再给萧瑾枫送回去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她把这些东西送回萧家,肯定又会生出不少事。 反正她冲着萧瑾枫发脾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差这一次。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这个身为大将军的男人面前是那么放肆,而他也从未因为她的无礼放肆说过什么,反而是一直让着她。 如果意识到这一点,公输冉也会被吓一跳。 “都看看再说也不迟。”萧瑾枫拉着过生日来到桌子边,公输冉却甩开了他的手。 这哪里是看不看的问题,她没有理由要萧瑾枫的东西,她希望自己跟萧瑾枫的关系简单一些,再简单一些,不要有太多纠葛。 “不必了,不管是什么,都请萧将军收回去。” “你有没有听到京城里的传言?”萧瑾枫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公输冉早就习惯萧瑾枫突然从一个话题调到另一个无关的话题,也没有太多惊讶。 “什么传言?”她随口问道。 这些日子里,她害怕在街上遇到顾之让或是其他人,所以几乎是足不出户,好不容易出个门,就是萧瑾枫说有事跟她讲的这两次,她哪里会知道京城有什么传言。 “关于你和长安的。”公输冉对这件事毫不知情,萧瑾枫也不觉得奇怪,相反,要是是公输冉都知道了还这么若无其事的同自己说话,萧瑾枫才觉得奇怪。 听到长安两个字,公输冉立马变得戒备起来,一直以来,她都行事低调,就是想尽可能少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又怎么会有关于她和长安的传言。 从萧瑾枫的语气来看,就算不是人尽皆知,起码大半个京城的人也都在传吧。 究竟是什么事? “什么事?”公输冉有些紧张,一涉及长安,她就会格外紧张。 “你保证知道后不生气?”萧瑾枫轻笑道。 他就是逗逗公输冉,不用想他也知道,公输冉要是知道传言是什么,肯定会对他大发脾气。 她最不想的不就是和他扯上关系吗? “我自己去打听。”见萧瑾枫这个样子,公输冉心里更加烦躁,她什么都不能保证,萧瑾枫都这么说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传言。 他转身就想离开,萧瑾枫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 “没什么大事,只是说我在外面有了家室。”萧瑾枫说得风轻云淡,从头到尾都不提公输冉和长安。 只是公输冉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来萧瑾枫话里的意思。刚刚萧瑾枫都说了传言是关于她和长安的,如今有所是说他在外面有了家室。 这家室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疯了疯了,她还以为只有青姨一个人这么想。 “人尽皆知?”公输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问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是这么想的。 “差不多了。”萧瑾枫压住自己话里的兴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让公输冉跟自己扯上些关系,怎么他没想到这一点呢。 公输冉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她这些天就很少出门,而青姨本来就觉得她是萧瑾枫养在外面的女人,哪里会特意告诉她这些传言。 至于跟萧瑾枫出门,谁敢在萧瑾枫面前说什么,俩人一起出现怕是更加印证了京城百姓心里的猜测吧。这下好了,怕什么来什么,就是萧瑾枫想不起来,也有人把长安当做萧瑾枫的儿子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公输冉有些狐疑的看向萧瑾枫。 除了萧瑾枫之外,她是在想不到这些传言会从谁那里传出去。只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如果真的是萧瑾枫,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别那样看我,我也在调查这件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萧瑾枫斜睨一眼公输冉。 他倒是想,就是晚了一步,被人抢了先。不过他倒是好奇,除了他之外,这京城还会有谁希望公输冉跟他扯上关系,按理说公输冉认识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他们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要是他查处是谁传出这样的消息,他得好好感谢人家。 听到萧瑾枫否认,莫名的,公输冉有些失落, 她也说不清那种失落从何而来。 “萧将军放心,我会尽快带着长安搬出去的,不会拖累将军的。”公输冉略微有些歉疚。 有这样的传言,萧瑾枫才是最受影响的那个人吧。在世人看来,她不过是攀上高枝的人,有了大将军的孩子,麻雀摇身变成凤凰,即使是个外室,起码不愁吃穿。 而萧瑾枫呢,他是受人景仰的大将军,又还未成婚,如今有这样的传言,要是以后他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这段时间萧瑾枫偶尔往她这里跑,公输冉差点忘了,萧瑾枫如今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跟顾之让一样,代表的都不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身后的整个家族。 一样的是,他们都会跟京城里某个才艺双馨的小姐成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瑾枫一听公输冉说要搬出去,不由得有些烦躁,他以为公输冉会发发脾气,却没想到她这么冷静,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去。 她是不是觉得搬出去,这些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等你搬出去,世人便说,我冷漠无情,始乱终弃。”萧瑾枫试图劝说公输冉,要是公输冉真的因为这些搬走,等他查出谣言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之后,要做的可就不是感谢了。 “那怎么办?”公输冉有些着急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京城的百姓不会照公输冉以为的那么去想,他们才不关心事实是怎样。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他们巴不得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给他们添添乐趣。 要是她真的就这么搬走了,就会变成萧瑾枫说的那样,他在是人眼里就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而是始乱终弃的浪荡子。 到时候不仅没把两人的关系撇清,还会让萧瑾枫的名声变得更坏。 她惊讶于自己此时考虑的不是长安的事,而是萧瑾枫的名声。 “你很在意别人说些什么吗?”萧瑾枫又接着问道。 她为什么那么排斥跟自己扯上关系?就连报仇这样的事,都是他主动提出来。 从遇到公输冉开始,他就表现得很反常,而公输冉也不是少不经事的少女,他不明白为什么京城都传出这样的谣言了,而公输冉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人言可畏。”公输冉答道。 “你有什么可畏的?”他嗤笑道。谣言只是说他在外面有了孩子,甚至都没有提及那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姓甚名谁。 言情海 第二百零一章 是因为你 从头到尾,都没有那句话是诋毁公输冉的名声。 要说人言可畏,他才是那个应该畏惧的人吧。还没有成亲就有外室,这是传出去,即使他是大将军,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这京城多的是名门望族,那些大户人家在嫁女儿的时候,自然会考虑这些。 当然,他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公输冉的态度。 “没有人知道你是我养在外面的女人,你有什么可畏惧的?还是说,你怕这些谣言传到你那个顾哥哥的耳朵里,让他以为你是因为我所以不愿意回到他身边的?你害怕你的顾哥哥跟你家当年的事扯上关系是吗?口口声声说你跟他没有关系了,但其实还是念念不忘是吗?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生下长安……” “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萧瑾枫的话,也将他一下子打醒了。 想到刚刚自己说的话,他便有些懊恼起来。他原本只是想告诉公输冉,她没什么可畏惧的,京城里的谣言根本就没有提及她的名字。 只是在说到顾之让的时候他便有些失控,要是公输冉念念不忘的人是长安的爹爹,他还稍微能理解,只是偏偏不是。 她即使有了别人的孩子,都还对顾之让念念不忘,哪怕他说顾之让跟公输家当年的事有关,她也不愿去相信,也怀疑都不愿意。 “阿冉,我……”萧瑾枫回过神来,想要道歉,他明知道长安是她的命,却对她说那样的话,他真的只是气疯了。 “别那样喊我。”公输冉显然已经失控了。 听到前面萧瑾枫指责她的那些话,她只觉得愧疚,并不想反驳些什么,只是在萧瑾枫提到长安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了。 她怎么会生下长安是吗? 因为长安是她盼了两世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萧瑾枫你就是个混蛋,你就是冷漠无情始乱终弃,我不是你养在外面的女人,我为什么会生下长安也跟你没有关系。”公输冉有些语无伦次。 她自觉自己跟顾之让已经断得很干净了,好歹是年少时的爱人,顾之让等了她那么多年,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分明就是她对不起顾之让,总不能让她再对他恶语相向吧。 还有长安,她一个人也生不出长安,萧瑾枫怎么不说他为什么要让她生下长安呢。 伸手将自己头上的那支玉簪拔下,然后将它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公输冉也是在簪子离开她的手的那一刻才发现,这跟以前萧瑾枫送她的那根木簪,长得一模一样。 显然她是气急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萧瑾枫担心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 “阿冉,你别激动,是我错了,不该说那样的话。”萧瑾枫伸出手去,又不敢去碰公输冉只好在里离她三寸的地方护着,免得公输冉真的气急了晕过去。 此时他那里还顾得上自己大将军的身份,反正他也是打算今天跟公输冉挑明了的,只不过方式跟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别罢了。 “我只是气急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将公输冉不说话,萧瑾枫的话倒是多了起来,都怪顾之让,要不是说起顾之让,她哪里会说出后面那些话。 “气急?我倒不知道萧将军有什么好气的。”公输冉嗤笑道。“我生了长安这件事,碍着萧将军了?我跟顾哥哥之间的事,也碍着萧将军了?莫不是萧将军也喜欢清如郡主,所以看顾哥哥不顺眼?” 她一句接着一句,话里的讽刺也越来越浓。抛开萧瑾枫不记得她的这件事,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应该没有哪一样是碍着萧瑾枫的吧? 要是萧瑾枫真的喜欢清如郡主,那便去跟顾之让争去,拿她撒什么气? “阿冉。”等公输冉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之后,萧瑾枫又唤了一声,近乎哀求的口吻,让公输冉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明白吗?”她怎么会觉得他是因为喜欢清如郡主所以才看顾之让不顺眼。“我是看顾之让不顺眼,却不是因为清如郡主。” 公输冉心里忐忑起来,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要是让萧瑾枫继续说下去,一定会改变些什么的。几乎是不经思索的,她上前捂住萧瑾枫的嘴。 “别再说下去了,求求你,别说了。”她朝他摇摇头,眼里满是惊恐。 她其实,还是意识到一些的不是吗。突然间萧瑾枫没那么失落了,他伸手将公输冉的手从自己的唇上挪开。 “阿冉,你其实都知道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让我说?”他盯着公输冉那双满是惊恐的眼,声音里带着一种难言的蛊惑。公输冉想抽回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却没能如愿。 她心乱如麻,她知道吗?或许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吧。 她看到萧瑾枫的唇一张一合,一个又一个字从他嘴里吐了出来,公输冉觉得他说的每一个都像是活生生的能够触摸得到一样。 它们一个一个从他嘴里冒出来,然后齐齐朝她这里滚过来,一个接着一个,不留空档,全都砸向她。 她听到萧瑾枫说:“我不喜欢顾之让,不是因为清如郡主,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 因为她的那声顾哥哥,因为她一遇到顾之让就会掉眼泪,因为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萧瑾枫只觉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而他面前的公输冉,就像是丢了魂一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阿冉。”萧瑾枫试探着唤了一声,公输冉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张脸,公输冉觉得陌生又熟悉,即使他忘了以前的事,他还是喜欢她吗,即使她是已经有了孩子的人吗? 她早该想到的,起码在萧瑾枫喊她阿冉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了。 “阿冉,你可明白我说的话?”萧瑾枫有些紧张的望向公输冉。 将自己的手慢慢从他手里抽出来,公输冉后退两步,片刻之后将她便想通了一切。 “多得将军抬爱,我受不起。”她又恢复以往的温婉,仿佛之前的歇斯底里不曾存在过一样,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没有一丝破绽。 就是她明白了萧瑾枫在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顾之让还是她年少时的爱人呢,有那样一段感情在,她都觉得自己跟顾之让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何况是萧瑾枫呢。 她和他之间,有的只是长安,而他,连这唯一的羁绊都不记得呢,公输冉更不会觉得她跟萧瑾枫之间会有什么。 光是一个门当户对,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受得起,阿冉,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萧瑾枫趁机问道。 有时候他也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公输冉,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明明她已经有了孩子,还念着顾之让,对他的态度也一直不好。 可不管怎么样,一见到公输冉,萧瑾枫还是会觉得很熟悉,就像那把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机关弩一样,萧瑾枫坚信自己跟公输冉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提起以前,公输冉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否认道:“萧将军说笑了,我不曾到过边疆,怎么会认得将军。” “你为什么说自己受不起?”对公输冉的回答,萧瑾枫倒是不觉得奇怪,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了,以前公输冉就一直否认。 听到这个问题,公输冉楞了一下,她就是随口一说,没料到萧瑾枫会刨根问底。 “我已经嫁人生子了,长安的爹爹一日还活着,我便还是他的妻子。“说着,公输冉低下头去,不让萧瑾枫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想笑,长安的爹爹,不就站在她面前吗。 只是公输冉没有想到,她说的这些话,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萧瑾枫用来反驳自己。 长安的爹爹,又是长安的爹爹,萧瑾枫自然听得出公输冉的敷衍,要是她拿顾之让做借口,他相信的几率可能会大一些,可公输冉说的却是长安的爹爹。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长安的爹爹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是死是活,公输冉为何不让长安见他,又一直为他“守寡”。 “他在哪里?”萧瑾枫没好气的说,反正公输冉对长安的爹爹也不像是有什么感情的样子,等他找到长安的爹爹之后,让对方给公输冉一纸休书。 虽说这样对公输冉的名声兴许不太好,但是公输冉最终是要嫁给他的,他不在乎这一些。 在萧瑾枫心里,他一直觉得,公输冉最后是会嫁给他的。 “不关将军的事。” “我会找到他的,有了休书你就再也不是他的妻子了。”萧瑾枫恢复一贯的冷漠。 休书?公输冉更觉得好笑,所以萧瑾枫是要找到他自己,然后再给自己写一封休书吗? “不是又怎样,萧将军倒是好本事,即使我被休了,也跟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吗?我跟顾哥哥不会在一起,跟将军你就更不会在一起。”公输冉嗤笑道。 她忽然有些讨厌这样的萧瑾枫了。 言情海 第二百零二章 没有可能在一起 她讨厌萧瑾枫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什么叫“有了休书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他的妻子了”。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公输冉极其厌恶,萧瑾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他只是单方面的宣布他对她的兴趣,并不在乎她到底怎么想。 一样的躯体,住着的却是不同的两个人吗? “为何?你跟顾之让不会在一起跟我们俩的事有什么关系?”萧瑾枫冷眼看着公输冉。 就算是顾之让和顾家接受不了长安的存在,这跟他和公输冉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公输冉彻底放下顾之让,只要公输冉愿意,他随时可以将公输冉带到众人面前。 “为何?”公输冉语气里的嘲讽愈加明显。“大将军莫不是觉得,在我心里,大将军会比顾哥哥重要得多?” 话刚说完公输冉就后悔了,她只是不喜欢萧瑾枫刚刚对她说话的态度。 至于刚刚说的那些话,她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她现在已经不能确定自己对顾之让的感情了,尤其是再萧瑾枫说了顾之让可能跟公输家当年的事情有关之后,她就更加不确定了。 年少时的欢喜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但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对顾之让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萧瑾枫迟迟没有说话。他就一直盯着她看,公输冉不敢同他对视,害怕看到他受伤的眼神。 但凡萧瑾枫的喜欢有半分是真心的,那刚刚她的话该有多伤人。 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曾经同她拜过天地,俩人同床共枕那么久,他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重生之后就一直对她好的人。 不管从哪里看,公输冉都觉得一直都是自己对萧瑾枫有所亏欠。 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萧瑾枫为何会喜欢自己。 不管是在赵家村还是在京城,他的处境都比她好得太多,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的。 而她又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的喜欢。 若是在公输家还没有出事之前,她就是有千般不好,但好歹也占了家世好这一样,可如今,家破人亡,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公输冉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你一直这么想的吗?”虽然公输冉别过头不去看萧瑾枫,但是她能感觉到萧瑾枫落在她身上的炽热的目光。 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觉得至少刚刚自己有一句说的是对的,如今她跟萧瑾枫实在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就算萧瑾枫说的喜欢是发自内心,公输冉依旧这么觉得。 见公输冉不回答也不看自己,萧瑾枫只当她是默认了。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又害怕公输冉会拒绝他的触摸,让他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是。”犹豫片刻之后,公输冉还是咬了咬牙点头应道。 “如果萧将军说会帮我报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说到这里,公输冉突然顿了一下。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只是说完之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难不成萧瑾枫说要帮她报仇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时候他们才认识多久,萧瑾枫根本就不记得她,对她的态度也一直跟对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就是因为一直以来萧瑾枫对她的态度跟对其他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再加上萧瑾枫看上去似乎很喜欢长安,所以即使公输冉觉得萧瑾枫对自己和长安好,她也一直认为这是因为长安。 而不是像萧瑾枫说的那样,是因为她。 不等公输冉接着往下说,萧瑾枫便冷哼道:“如果我说是呢?” 萧瑾枫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公输冉,见公输冉因为他上前就想后退,他眼疾手快的揽住她的腰。 与此同时,公输冉的手也挡在自己和萧瑾枫之间,将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一些。 “你做什么,放开我。”气急败坏的声音,听得萧瑾枫心里生起几分欢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恶趣味,但他就是不想看到公输冉那没有丝毫破绽的笑容。 她试着推了两下,但没有把萧瑾枫推离自己分毫,公输冉知道论力气,自己永远都不会是萧瑾枫的对手。 “你最好收起你的机关弩,免得伤了自己。”他凑近,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公输冉能听出来他嗓子里发出的低低的笑声,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在萧瑾枫面前,她还真是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将机关弩收回去,公输冉也慢慢冷静下来。 “为什么?”她抬头望着萧瑾枫,他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公输冉在他眼里看到了满脸疑惑的自己。 是在什么时候,萧瑾枫做这些事是因为她?还是从一开始就是? “什么为什么?”他伸出手,在公输冉的眉上轻轻抚过,将她皱着的眉头抚平。“我不喜欢你皱眉。” 似是担心公输冉再皱眉,抚平之后,萧瑾枫又不放心的再抚了一遍。 对萧瑾枫话题转换得太快这一点,公输冉是早就领教过的,于是她也不跟他计较,只是接着问。 “为什么是我?”这京城里的女子这般多,像萧瑾枫这样身份的人,只要他一挥手,就会有许多人不管不顾得贴上去。 而那些人,随便哪一个,都比她好,比她年轻,比她温柔,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孩子。 为什么偏偏是她?就是在赵家村的时候,公输冉也想这么问。 那个注视着她的人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笑意从嘴角传到眉梢,一直到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 面对萧瑾枫突如其来的笑容,公输冉有些措手不及,再相逢之后,萧瑾枫从来没有这么对她笑过,慢慢的,她都忘了萧瑾枫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我也想知道究竟为什么啊,阿冉。”他侧过头,在公输冉耳边轻声说着,呼出的热气洒在公输冉的耳根,公输冉伸手护住自己的那只耳朵。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是她,在初见时就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倾心,这是萧瑾枫从前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这些年他在塞外待得太久了,身边都是膀大腰圆的糙汉子,而公输冉却是以那样柔弱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才会对她有兴趣。 可是进京之后,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上,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子。 比她活泼的,比她温柔的,比她柔弱的……不管哪一个,对他都是温和有礼,其中也不乏主动跟他示好的。 但是没有那一个,像公输冉一样给了他别样的感觉。 这些年来萧瑾枫一直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什么,一颗心如死水一般平静,但是公输冉的出现,就像是突然投进水里的一颗石子,让他的心泛起阵阵涟漪。 不,她不是小石子,而是巨大的石块,给他带来的也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 她问的这个问题,萧瑾枫也想知道答案,并且他觉得,公输冉是知道答案的。 “阿冉,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不知道到底是错觉还是自己的执念,公输冉总觉得,萧瑾枫身上有草药的味道,就像他们还住在赵家村那样,只要一靠近他,公输冉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草药味。 后来,公输冉跟药草打交道的时间长了,自己身上多多少少也染上了药草的味道,但只要萧瑾枫一靠近她,她还是能闻出他身上的味道。 只是如今他的身份今非昔比,哪里会去碰那些药草呢,公输冉自嘲的笑了笑,许是是她的执念罢了。 许是在她心底,还抱了一分贪念,希望萧瑾枫还是以前的赵铁生。 “萧将军若是再不放手,那就别怪我了。”由着萧瑾枫抱了好一会之后,公输冉冷笑道。 软玉温香在怀的萧瑾枫,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的腰上,他还以为公输冉这么久不挣扎,是突然醒悟,觉得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沉沦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消过用机关弩对付自己的念头,任由他抱着只不过是在寻找机会罢了。 从头到尾,她都一直很清醒。 那机关弩明明是抵在他的腰间,萧瑾枫却觉得公输冉已经朝着他的心口射出了里面的箭,正中他的心房。 “萧将军还是不信吗?你不是见过我杀人吗?”见萧瑾枫迟迟不动,公输冉语气里的嘲讽更甚。 就在上次萧瑾枫遇刺的时候,她就是用手上的这把机关弩,去了好几个人的性命。 而今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在她的手上,想到这一点,公输冉更觉寒心。要是长安知道他的娘亲,杀过那么多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害怕她? “你将机关弩收好,别伤着自己,我……再抱一会儿。”原本想说马上放手,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出口时却成了再抱一会儿。 几近祈求的语气,让公输冉心里一软,每次萧瑾枫这么说话时,她都会想到长安。 其实,仔细看来他们俩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萧瑾枫完全有能力避开公输冉的机关弩,只是他害怕她伤着自己,也害怕自己的举动会惹恼公输冉,让她厌恶自己。 这“一会儿”比公输冉想象中的要长得多,一直到她再次开口提醒,萧瑾枫这才不情愿的松开了她。 离开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许是死心了吧,公输冉心想,但不知为何,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言情海 第二百零三章 已无后患 云中楼二楼,在公输冉第一次遇到漪澜的那间房里,此时漪澜就端坐在她的对面,细细品着杯里的茶。 她衣着得体,连发髻都梳得一丝不乱,公输冉不敢将如今这个大小姐一般的漪澜同那次浑身散发着风尘气息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姐姐不是一直住在大将军给你安排的院子里吗?怎么突然要搬出去?”涂着豆蔻的指甲衬得她一双手愈发白皙,起码从这双手上,你看不出她的过往。 这些天京城的谣言她都听说了,起初漪澜还信以为真,在赵家村时,萧瑾枫对公输冉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进京之后,萧瑾枫为公输冉做的一切她也都知道。 这样的谣言,别说是不知情的人,就是她也不觉得哪里有假。 但是联想到几次见公输冉,她提起萧瑾枫时的态度,漪澜又觉得,公输冉不会这么做,她要是真是萧瑾枫养在外面的女人,哪里还需要自己的帮忙。 这次公输冉突然约她出来,问她能不能帮自己找一处院子。 能倒是能,只不过以她查到的消息来看,公输冉待在萧瑾枫身边,是最为安全的。 “不是突然,那也不是他给我安排的院子。”公输冉似是赌气的说到。 从一进京城开始,她就想着要离开萧瑾枫的,只是那时候萧瑾枫提的条件太有诱惑力了,她刚进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只能乱撞,萧瑾枫这么一提,她很轻易的就应了下来。 那时候她猜到了萧瑾枫或许不怀好意,但是她没料到他这么“不怀好意”。 何况,那座宅子可不是为她安排的,那分明是因为自己和长安住到青姨家之后,小院太挤了,萧瑾枫才让青姨搬过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因为这几日的谣言?”放下手中的茶盏,漪澜开口问道。 听到“谣言”二字,公输冉也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如今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她今儿来云中楼的路上都听见好几个人在议论,漪澜又怎么会没有听说。 “你都说了是谣言。”公输冉无奈的笑了笑,在漪澜面前,她着实不用伪装得太多,对于她和萧瑾枫过去的事,如今除了她自己,漪澜便是这个京城里知道得最多的人。 她就是想要撒谎,估计也瞒不了漪澜。 “可是我觉得如今姐姐住在大将军的院子里才是最妥当的。”漪澜眼波一转,笑道。 这些日子她查到一些消息,就是今天公输冉不找她,要不了两天,她也会去找公输冉的。 “漪澜,你知道我不想跟他有什么纠葛的,那些谣言虽然只是捕风捉影,但免不了会有好事者去追查,万一查出什么……”公输冉不敢再说下去,不说别人,萧瑾枫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长安的爹爹是谁,要是他也去查的话,事情很快就会瞒不住的。 想到这些,公输冉就觉得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一直等到公输冉说完自己的担忧,漪澜才缓缓开口。 “他们什么都查不到了。”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是公输冉却因为这句话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 查不到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查不到,就是赵家村的人不知道萧瑾枫的身份,但是如果见了萧瑾枫,哪怕是他的一张画像,随便一个赵家村的人都能认得出来啊。 可是刚刚漪澜却说,查不到了? “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公输冉试探的问道,如果漪澜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的话,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个世上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们仨,已经没有别人了。”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这让公输冉有些怀疑漪澜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赵家村虽没有多大,但是加起来也有百来个人,那么多人,漪澜怎么就说没人知道了呢? “什么意思?”公输冉盯着漪澜,表情认真而严肃。 “姐姐别急,你听我慢慢给你说。”漪澜轻轻笑起来,眼底却闪过一丝伤痛,她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算不算好消息。 自从知道公输冉的身世之后,漪澜就对公输冉又多了几分同情,知道公输冉担心萧瑾枫会想起当年的事,漪澜特意派人回了一趟赵家村,想打听一下,村里人到底是是怎么看待当年的事的。 还有,如今他们知不知道萧瑾枫的身份,对如今公输冉和萧瑾枫的事又知晓几分。 原本漪澜是想弄清楚这些事之后,买通赵家村的人,等以后有人问他们这些事的时候,不要将公输冉和萧瑾枫的事说出去。 只是没想到,有人却比她更快了一步。漪澜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如今已经没有赵家村这个地方了,那个村子早在三年前就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了,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剩下。 一开始漪澜怀疑过这件事是不是公输冉做的,毕竟最不希望那些人乱说话的人,就是公输冉了,可是直觉告诉漪澜,那个人不会是公输冉,她没有那样歹毒的心思,也没有那样的大手笔。 赵家村没了,漪澜的姐姐也没了,她是恨过姐姐,但同时,但是她的恨都是源于爱,姐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今连姐姐都没有了,漪澜终于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是孤身一人了。 听完漪澜的叙述,公输冉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都死了吗? 她是恨赵家村的一些人,可是她不恨那个村子啊,那是长安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和萧瑾枫……已经不存在了吗? 或许她应该高兴才是,这么一来,只要萧瑾枫不恢复记忆,只要她和小兰、苏钦谁也不说,那么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萧瑾枫就是长安的爹爹。 这样很好不是吗? 可是一想到赵家村的其他人,公输冉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那样一个小山村,怎么会遭受这样的大祸,跟当年公输家的事如出一辙,还是说,又是她拖累了他们? “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我没有查到是谁干的,那些人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漪澜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应该早一些回去看看的,就是因为她一直放不下当年的事,连姐姐的消息都不肯打听一下,所以现在她才会一个亲人都没有。 一想到姐姐,漪澜心里就满是愧疚。 不过如今不是该她愧疚的时候,有些事她得告诉公输冉才是。 久久的,公输冉都没有说话,如果漪澜都没有查出什么的话,那其他人想要查到些什么也没那么容易吧。 不过会是谁呢,那样一个贫瘠的小山村,谁会跟那些村民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恨到将整个村子毁掉。 她想不到。 “姐姐还是留在大将军身边吧,以防万一。”漪澜的言语中满是警告。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听出一丝不对劲了。 “你是说……”公输冉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道,难不成,真的如她所想吗? 漪澜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公输冉点了点头。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漪澜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事到如今,她想不出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 得到这样的回答,公输冉一下子变得颓然起来。 她还真是走到哪儿,就将灾难带到哪里啊。 也是,赵家村里再作恶多端的人,活动的范围也只在赵家村和周围的几个村庄,顶多有个别的人偶尔也在镇上闹事。 谁会惹出这么大的祸,那十里八乡的人,又有谁有那样大的本事,在一夜之间将一个村庄夷为平地,什么痕迹都不留下。 如果说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那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漪澜,我……”公输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不是她亲手杀了那些人,但那些人都是因为她才遭此横祸的。 “姐姐该庆幸才是,好在你跟长安早早的就离开了那里。”漪澜安慰道。 如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至于嫁人这种事,她是什么身份她自己清楚。 在这京城里,于她来说,称得上故人的,就只有公输冉和长安了,想到长安,漪澜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开来。 可惜今天公输冉没有把他带过来。 “是啊,就差一点。”公输冉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附和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当时她跟长安还生活在赵家村的话,死掉的就不会是整个村子,而是她和长安。 那些人是冲着她去的,她死了之后,其他人也就算是逃过一劫了。 “看来这些年姐姐在寻找仇家的同时,他们也在找姐姐。”漪澜接着说道。 关于公输冉的事,她如今知道的倒是不少,公输冉倒是什么都不瞒着她,她也一直感激公输冉对自己的信任。 回过头来看,公输冉和长安还真是受老天爷偏爱。如果公输家的仇人这些年一直在找公输冉,而她一个人带着长安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对这些危险毫无察觉,这不是老天爷偏爱是什么。 而漪澜不知道的是,公输冉带着长安独自生活的这五年,并不是孤立无援。母子俩一直在搬家,但是不管搬到哪里,苏钦的人都会跟过去,在暗中保护母子俩。 好几次公输冉和长安差点被发现,也是苏钦的人救了母子俩。 只不过,就连公输冉也忽略了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那些人的存在,但她只是觉得那是苏钦在监视自己。 言情海 第二百零四章 做不到 进京之后,苏钦也没有告诉过公输冉,这些年,他是怎样想方设法的保护母子俩,既要让她们免受仇家的迫害,又不能让顾之让找到他们。 事实上,自从那次苏钦在公输冉房里睡了一夜被萧瑾枫发现之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出现在公输冉的面前。 “这么看来,我还真是命大。”公输冉自嘲道。 那么多人为她死了,她却好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对那些事全然不知,成为别人口中大将军养在外面的女人。 “姐姐命不该绝,只是这京城里鱼龙混杂,姐姐还是待在大将军身边最为安全。”漪澜好言相劝,她既然查不出赵家村的事是什么人做的,那就代表如今她没有能力保护公输冉和长安。 而母子俩进京这么久,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没有遇到过什么事,想来大将军在保护母子俩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不知道这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散播谣言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公输冉抬头,一双清透的眸子里有一丝丝不甘。 那天她和萧瑾枫说了那样的话,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现在漪澜却说待在萧瑾枫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是要她回去找萧瑾枫服软? 她做不到。 京城里的谣言都还没有澄清,她要是现在跟萧瑾枫服软,不正好坐实了那些谣言吗。 如今她也散播这些谣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她不能轻举妄动。 “对不起姐姐,我保护不了你和长安。”漪澜低下头去,语气里满是歉疚。 要是她不是这样的身份,要是她足够强大,如今就能保护公输冉母子了。 只是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帮公输冉打探一些消息。 见漪澜这个样子,公输冉也醒悟过来,这是她的事,不该漪澜来愧疚的。 “看你又说这些话,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要是没有你,我在这京城里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她说得情真意切。 如今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她最信任的人,也就是漪澜了。 “姐姐再忍耐忍耐,如今过去的事也没有人能查得到,你就如往常一样跟大将军打交道,时间一长,那些谣言也就散了。”漪澜安慰道,她并不知道萧瑾枫对公输冉的感情。 这件事公输冉也没有告诉她,倒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公输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或许吧。”公输冉答应得模棱两可,要是萧瑾枫对她无意,时间一长,尤其是等到萧瑾枫娶妻之后,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 只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萧瑾枫的那些话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 下次再见萧瑾枫,她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离开云中楼之后,公输冉直接回了住处,一进门青姨就迎了上来。 她有些诧异,如今她跟青姨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像这样自己一进大门青姨就迎上来的事还是第一次。 “姑娘可算回来了。”青姨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公输冉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好的事。 “怎么了,长安呢?”公输冉的第一反应是长安到哪里去了,毕竟每次她出门都会把长安交给青姨,长安也不是那种淘气的孩子,轻易不会离开青姨左右的。 如今青姨在大门口等着她,长安却不在,莫不是长安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公输冉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刚刚漪澜还跟她说了这些年仇家也在找她的事,如今不见长安,她怎么能不揪心。 “姑娘别急,长安和小枫在一起呢。”看出了公输冉的着急,青姨宽慰道。 “有客人在姑娘的院子里等姑娘许久了,姑娘还是早些将人打发走吧,免得主子撞见了。”青姨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那句公输冉几乎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听到长安没事,公输冉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在这京城里,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这又是萧瑾枫的宅子,会有什么人找她找到这里来。 她知道要是青姨知道,肯定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将来人的身份告诉她了,既然刚刚青姨没有说,想来青姨并不知晓来人的身份。俩人一路无言,匆匆往公输冉和长安住的院子走去。 一开院门,公输冉就见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长安。 当然,还有长安身边的人,也就是青姨口中的客人。 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这样的情形像极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早上,她跃上他的背,从此开始一段没有结局的纠缠。 “娘亲,你回来了。”不等公输冉有太多的时间回想往事,先回过头来的长安便发现了她。 他朝她跑过来,她习惯性的蹲下身去,张开双手迎接那个朝她奔过来的小人儿。 这终究不是多年前,她没有跃上他的后背,她要迎接另一个人。 一把扑进公输冉的怀里,长安像只小奶猫一样在她怀里蹭了蹭,公输冉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长安喊出那一声“娘亲”的时候,顾之让也转过身来了,望见离自己几步远处抱在一起的母子俩,他有些恍惚。 这一切本都该跟他有关系的。 松开长安,公输冉站起身来,她牵着长安的手,将自己的目光移到顾之让的身上。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要是让萧瑾枫看见……这个时候想什么萧瑾枫。 “娘亲。”公输冉正在犹豫怎么开口,身侧的长安却拉了拉她的手,她侧过头看向长安。 “你有没有给长安带好吃的?”长安理所当然的问道,完全没有了刚进京时的谨慎。 只是公输冉并不记得自己出门之前有说过要给他带好吃的。 “我可不是大将军,每次都给你带好吃的。”公输冉点了点长安的额头。 每次从外面回来会给长安带好吃的也就只有萧瑾枫了,如今给长安惯成这样,公输冉简直是很得牙痒痒。 “娘亲坏坏。”意识到自己有些得寸进尺,长安连忙抱住公输冉撒娇,要是惹得娘亲生气,别说娘亲不会给自己带好吃的,恐怕以后就是大将军给他带了好吃的,他也不能吃了。 “怎么,我还说错了,看他给你惯的。”公输冉全然不理会长安的撒娇,一时也忘了院子里其他人的存在。 长安被萧瑾枫惯成这样,要是真有一天,他们真的离开京城了,不知道长安会不会习惯。 见母子俩提起萧瑾枫时口气那样自然和熟稔,顾之让的心又沉下去几分,莫不是这几日京城里的谣言说的都是真的? “姑娘这话说的,长安生得这样乖巧,谁见了不喜欢,何况是主子。”何况主子还看上了人家的娘亲,这才是青姨想说的话。 她这几句话,让公输冉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这次就先放过你,你跟婆婆去玩,娘亲还有事,一会儿再去找你。”她爱怜的摸了摸长安的头,青姨会意,从公输冉手中接过长安的手。 “是喽,跟婆婆走,婆婆给你做好吃的。”青姨笑呵呵的道。 论起对长安的溺爱,青姨可是半点都不输给萧瑾枫。 听到吃的,长安有抬头看了一眼公输冉,见公输冉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又笑起来。 “一会儿婆婆做好吃的长安会给娘亲留的。”他讨好的说道,公输冉有些哭笑不得。 “我可不贪吃。”她嗔怪道。 跟公输冉告别之后,长安又朝着一边的顾之让喊道:“顾叔叔,你要跟长安走吗?” 他这句话一出,公输冉脸色都变了。 顾叔叔?什么时候长安和顾之让的关系这么亲密了? 自己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顾之让都跟长安说了些什么? “长安先去吧,叔叔跟你娘亲有事情要说。”顾之让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朝着长安摇了摇头。 得了他的回答,长安才跟青姨离开,对于顾之让不跟他走这件事,长安似乎有些不满意。 一直守在长安和顾之让身边的小枫,见青姨带着长安离开,她也跟着走了。 小枫是个寡言的女孩子,一般没有事的时候不会开口说话。 院子里只剩下公输冉和顾之让两人,公输冉觉得有些尴尬,顾之让会找上门来,倒是她没有料到的。 以这样的方式上门,倒真是顾之让的做派,他一向磊落,自然不会像萧瑾枫和苏钦那样,要么是半夜出现,要么喝个烂醉如泥。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萧瑾枫告诉她顾之让跟公输家当年的事可能有关系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 在她眼里,顾之让跟哥哥一样,都是极其干净的,他们不该跟这世间的俗事沾上关系。 与其说她是相信顾之让,倒不如说,她是相信自己的哥哥,相信哥哥不会结交那些连自己的眼都入不了的人。 久久的对视,最终是公输冉先败下阵来,她害怕看到顾之让那样深情的眼神。 今非昔比,她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有什么事进去说吧。”公输冉轻声叹道。 她觉得自己应该二话不说就将顾之让赶出去的,可是她做不到,那样太残忍了。 就这样吗? 顾之让有些失望,她连“顾哥哥”都没有喊了,也不对他笑了。 言情海 第二百零五章 决绝的告别 公输冉垂下眸子,避开顾之让那令她难以面对的目光,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身后,急切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请坐吧。”公输冉停在桌边,回身有礼的说道,仍然没有再与对方四目相视,她没有这个勇气,“顾……你此来,是有什么事吗?” 硬生生将习惯唤出的称呼咽下去,她佯装镇定的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推过去。水还是温的,可见侍候的人十分用心。不知是不是萧瑾枫吩咐的。想到那个男人,公输冉心里一梗,若是被他看到顾哥哥前来,想必又要冷嘲热讽!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愿面对那样的场景。 对面,顾之让缓缓落座,默默伸手抚上茶杯,心下更加难过,他自然听到她想唤他“顾哥哥”,可,她终究是放弃了!他专注地看着她,却无法看清楚,那鸦羽般的长睫下,一双灵眸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难道,真的要与他就此再不相干么?强抑下心痛,顾之让轻声开口,“冉儿……” “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公输冉突然打断他,硬下心肠道:“我说过的,婚约的事,已经成为过去。如今,我们之间,只算是故交。虽是故交,但男女有别,你还是唤我一声公输姑娘的好!” 说完,她便紧紧咬着下唇,让疼痛提醒她,她这样做没错,只有毫不留情的斩断顾哥哥对自己的期望,他才能够去迎接新的,没有她干扰的生活! 顾之让怔怔的看着她,象是没有想到她会说的如何决绝,旋即又苦笑起来。 不能怪她,要怪,也该怪自己。 如果当初他能够及时发现公输家出了事,冉儿又怎么四处逃亡,更加不会在逃亡的路上,嫁与他人! 虽然不清楚她是如何与萧瑾枫扯上关系的,但,想必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一点依靠,恐怕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都是他的错! 深深吸了口气,顾之让努力露出平和的微笑,以掩下眼底的痛意,“你若觉得这样好,便这样,我都是依你的。”顿了下,他说出这次的来意,“前几次相遇,太过仓促,一直没能跟你认真谈谈。” 公输冉沉默以对,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谈的呢? 她与他,前尘往事尽如烟,惟一可以做的,就是一别两宽,各自生活。 看到她死寂般的面容,顾之让也想到了什么。譬如,她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他不是没想过把内情问清楚,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抹去了。那些经历,势必都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他若问,与亲手往她心上戳刀又有何异?所以他放弃了,早就放弃了。他想谈的,是日后。 “我瞧你……和孩子住在这里,诸多不方便之处。你,有没有想过搬出去?”顾之让谆谆善诱。 京城里如今都传开了,起初传说冉儿是萧瑾枫的家室,言辞间还算客气,多不过是调侃,暗指萧大将军去边疆守了三年,竟然带回一位如花美眷,真是艳福不浅。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说冉儿根本不是家室,而是外室,因着身份低微,所以萧瑾枫才没有将她带回萧家,正正经经的成亲,而是将人安置在外面的宅子里。还有人说的更加过份,竟然意指冉儿根本是烟花女子,上不得台面,这才不得萧家的承认! 听到这种谣言时,顾之让恼怒至极,恨不能堵上那些龌龊之人的嘴。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想来想去,深觉这事还须从根子上解决,那就是让冉儿和萧瑾枫撇清关系! 上次,顾之让就看出来,冉儿对萧瑾枫并无爱意,今次更加证实,她让他唤她公输姑娘,即是明证!既然如此,与他一起,要么是寻求保护,迫于对方的托庇,要么,就是萧瑾枫强迫了她。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人不能容忍! “京郊有白鹤书院,声名远播,山长是我的一位长辈,一生致力于教书育人,由他教导出的学生,虽不能说个个有状元之材,但通达明理,多出名士。我看长安机灵乖巧,被你教导的很好,想必一定能入我那位长辈的眼。我已经询问过他,是否愿意收一名年纪尚小的学生,他答应见上一面。若长安果真合了他的缘份,你愿不愿带着长安一起去白鹤书院?”顾之让殷殷说道。 说是见上一面再定夺,但其实他已经说服了那位长辈,只要冉儿愿意带着孩子过去,书院是一定会留下他们的。 届时,长安便可在书院读书,冉儿自然也能安心住下陪读。 那里环境清幽,没有那些外人的打扰,冉儿想必也会生活得自在随心! 虽然,他更想亲自安置他们母子的住处,打点他们的起居,但顾之让心里明白的很,公输冉不会同意的。她都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又怎么肯接受他的帮助。公输家的人,都有傲骨,他最清楚不过。 去白鹤这个提议在他看来是极好的,可公输冉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里,至于长安,他现在有我启蒙,还能应付过去,等他大一些,再考虑拜师的事。眼下,不急。”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是有什么苦衷吗?萧将军他……是否……”她不急,顾之让却急切不已,他身体稍稍前倾,急声问道。只是说到最后,不免吞吐。 他一向光风霁月,不肯在背后论人是非。此刻哪怕在心里猜度萧瑾枫在公输冉的事情上行为不端,却仍是说不出责难的话。 毕竟未经证实,他若一意为人定罪,难免失了君子之风。 “没有什么苦衷,是我自愿的。”公输冉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掩饰般的端到唇边,遮了半张脸,也遮住了脸上复杂的神情。 顾之让一时无语,薄唇翕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服。 她若是有一丝迟疑,他便也知晓,她的确是有苦衷,不过是无法宣之于口。可,她态度分明坚定,要留在这里,那他又该如何劝说? 他不由的对自己的判断有了迟疑,难道,冉儿真的心悦萧瑾枫? 不!不可能! 顾之让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用力抿唇,总归,是有他不知道的原因,才令她留下,但绝对不会是因为她与那个男人有情! 他正思量着如何让她知晓,进入白鹤书院的机会是多么难过,她若拒绝,日后必定会后悔的,而且很有可能耽误了孩子,公输冉这时却开了口:“你对我和长安的帮助,我会记在心里的。只不过,日后还是不必了。毕竟,你即将迎来新婚妻子,如果对我们关注太多,难免令你妻子误会,这样不好。于你不好,于我,也不好。” 顾之让与清如郡主的婚事,是御赐的姻缘,换言之,这婚事,无论如何都是要成的。除非他抗旨,但那样一来,不但是他会倒霉,就连顾家也会跟着吃挂落。 为着九五至尊的颜面,皇上不可能轻饶。 以顾之让的性子,自然做不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他再与她这样来往,的确是极不妥当。 这次,顾之让沉默了许久,只是沉默过后,他却未如公输冉猜测的一般就此告辞而去,而是执拗的道:“我说过的,你才是我的妻子!除了你,我不会同其他人成婚的!” 公输冉闻言,蓦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顾哥哥你……”你疯了不成?难道真要抗旨吗?那可是死罪啊! 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焦灼与担忧,顾之让却眼睛一亮,“冉儿,你又肯叫我顾哥哥了!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 公输冉这才发觉自己的口误,或者说,情急之下,她根本忘了刻意隔开的距离。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她隐忍着沉重的悲伤,“你难道不明白吗?称呼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你之间的种种,早已成为过去。现在的公输冉,再也不是当年无忧无虑,可以肆意妄为的小姑娘了。顾之让,求你,放过自己吧,也,放过我!”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进顾之让的胸膛。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踉跄着向后退去。 她说,让他放过她…… 他最心爱的小姑娘,如今在求他放手! 顾之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个瞬间逆流而上,冲入头顶,他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都无法吐露出口,唇瓣微微抖动着,最终,也只是溃不成军的丢下一句“我,我先告辞了”,便狼狈而去。 看着他仓惶离开的背影,公输冉再无力支撑,她双手覆面,无声的啜泣着。 用这种决绝的言语来告别,非她所愿。 但她别无他法。 只是,连她都没有想到,顾之让失魂落魄的走出大门时,恰巧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接近。看着踉踉跄跄走出自家的清俊男人,萧瑾枫眯起了眼睛。 言情海 第二百零六章 他还没死心 公输冉缓缓收敛情绪,抹去脸上的泪,又去净了面,补了回妆,这才重新坐回桌子旁边。 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乱成一团。 她真心希望顾之让能够醒悟过来,好好的去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沉溺在过去当中,无法自拔。虽然这么想时,她心里还是钝钝的痛着,但那更多的,是难过曾经深爱的少年,如今只能相成陌路。可顾之让若是仍然无法放下,那她只会更痛苦更担心! 她很怕他会做傻事。 这一刻,她倒盼着苏钦能够悄悄过来见她一面,如此她便能顺理成章的叮嘱他,最近对顾之让多看顾些,千万莫让他一意孤行! 结果,苏钦见不到,反倒是萧瑾枫大步走进屋里。 他浑身气势凛然,先声夺人,来了也不说话,径直大马金刀的坐在她一侧的椅子上,双目灼灼的盯着她的脸。 “萧将军,有什么事么?”公输冉尽力收拾好杂乱的心思,僵硬的扯着唇,问道。面对他探究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 是了,因为她之前震惊之下打破了与他的约定,又称顾之让为顾哥哥了。 她虽然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并非有意,但到底还是违背了承诺。 “你哭了?”就在公输冉等不到他的回答,为了化解尴尬,举起茶杯佯装喝茶时,萧瑾枫突然开口问话。虽然是问语,语气中却满是笃定。 猝不及防被看穿,公输冉的手微微一抖,多半杯茶水就这样洒在了衣裙上。 她趁势低呼一声站起身,垂着双眸说道:“萧将军见谅,我先失陪片刻。” 说完不等萧瑾枫回话,便匆匆进了内室。 慢吞吞的换着衣服,公输冉头疼不已,他是真的目光锐利,看出她哭过,还是根本知道了,顾之让来过,她会哭? 但无论是哪一种,只怕自己出去后,都要好好解释一番才行。 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她本来就想问他,关于仇人的事,他查的如何了。可萧瑾枫的性情,她也是有些了解的,关于顾之让此来的目地以及她哭了事,若不说清楚,那人是绝计不会告诉她探查结果的! 公输冉在心里斟酌好措辞,这才施施然走出来,然后就发现,屋里空无一人,萧瑾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唇角抽搐,有些憋气,象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想好的解释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但,也稍稍松了口气。 而萧瑾枫此刻并未离开宅子,不过是去找长安了。 他再次从长安那里证实了刚才来过的人,果然是顾之让,之后便是公输冉与对方单独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听到长安口中说出“顾叔叔”三个字,萧瑾枫的额角便跳个不停! 那个家伙,居然趁他不在的时候,过来诱骗长安和阿冉……尤其是对阿冉,顾之让肯定是还没死心!回想刚刚看到的公输冉那遮掩不去的发红双眼和眼角,萧瑾枫便觉得打心底里升腾出一股股怒焰。 “……顾叔叔还问我,想不想去书院读书!”长安不知萧瑾枫心中所想,犹自吃着点心漫不经心的说着。 “那你怎么说的?” 长安笑眯眯的摇头:“当然不去啦,我有娘教我就够啦!娘亲说啦,等过阵子,我们就搬到青城去住!我可喜欢青城啦,那里美得很!大将军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 “搬、到、青、城?!”萧瑾枫的脸彻底僵住了。 之前他对公输冉说起京城的流言时,她便提出要搬出去,他费了番口舌,以为自己安抚住她,却没想到,她心里还是存着要搬出去的念头,甚至想直接搬到青城! 这怎么可以! 难道她不要他帮着报仇了? 萧瑾枫的脑子转了一圈,稍稍冷静,思忖自己或许是误会了,长安也说是过阵子,那约摸指的是报完仇之后吧! 虽是这么想,但他眼底仍然布满了阴霾。 “对了,刚刚长安是不是说了书院?不知是哪间书院?”萧瑾枫仿佛不在意的问道。 认真想了片刻,长安吞下手里的点心,道:“是白鹤书院,顾叔叔说那里的山长人很好,又有耐心,最喜欢聪慧的孩子。如果是我去拜师,一定会愿意收下我这个学生的!” 他的小脸上带着几分隐隐的骄傲,模样可爱的紧,萧瑾枫本来阴沉的眸光在对上他时,顿时有转暖的趋势。不由怜爱的抚了抚长安的头顶,力道放得极轻,但掌心触到孩子软软的头发,心头又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说起来,长安也的确应该找一位先生了。你娘亲为你启蒙固然可以,但随着你年纪越来越长,还是要正正经经的拜一位名师才好。”拜师不仅仅是为了读书,更多的是学习做人的道理。不是说公输冉不能教,但长安毕竟是男孩子,他的教育与公输冉曾经所学,肯定有所不同。 长安眨了眨眼睛,聪明的没有接下这个话题。 就算大将军这样说,还是要娘亲同意才行,他虽然都可以,但娘亲似乎并不是这样想。 所幸萧瑾枫也没有要他表明态度的意思,轻拍了他两下,便站起身,“长安,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长安乖乖点头。 萧瑾枫笑了笑,大步向外走去,不多时便离开了宅子。 等到屋里的公输冉定下心神,来找长安时,才发现萧瑾枫之前过来了,但现下已经离开。 “他……有没有说什么?”公输冉纠结的询问儿子。 依着他的脾气,还以为他要发作一通,居然就这么走了? 长安抬起头,一双清明眸子透出疑惑的光芒,“大将军吗?唔,他说他有事,先走了,明天再来!” 真的走了啊……公输冉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萧瑾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只能暂时放下不提。 萧瑾枫自然不会如此轻松放过今天这件事,更确实的说,是不会轻易放过顾之让。他既怀疑对方与公输家灭门有关,本就在时时寻找破绽,而这一次,顾之让都登门“拜访”了,他若不查个明白,岂不是太过愚蠢! 回了萧家,萧瑾枫先去向母亲请了安,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只是还不等他离开正院,母亲身边的碧姨便跟出来,悄悄拉着他到一边说话,“将军,恕奴婢僭越多说几句!” 萧瑾枫正色道:“碧姨有话请讲。” 碧姨微蹙着眉,说道:“是这样的,最近,夫人虽然嘴上不提,但私下却一直念叨着要早日为您向心上人求亲,把人赶紧娶回家!您是知道夫人的性子,她惦记着这事,便连睡觉也睡不安稳。二少夫人和奴婢不知劝了多少次,可夫人就是听不进去!您看,要不您想想办法,规劝夫人一二?不然,奴婢实在担心她的身体!” “母亲她……”萧瑾枫叹息着,说不下去了。 因为想不起年少时的事,使得他虽然回了萧家,与父母之间并不像二哥那般圆融。但母亲对他的疼爱,是能明白感受到的。如果可以,他自然不愿让母亲为自己忧心!之前就是因为不想母亲再操劳他的婚事,才直接说出有心上人的话,可现下,却有些难以收场了。 有心上人是不假,但只是他认同,公输冉那边……若是他要带她回府,只怕她会吓到当晚便潜逃! 他沉吟片刻,只得道:“多谢碧姨提醒,母亲那边,你多费心了。成亲之事,我会好好考虑,再向母亲言明的。” 碧姨笑笑,“服侍夫人是我的份内事,将军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这事您心里有思量就好。” 萧瑾枫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离开了正院。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外的曲径间,碧姨抿唇一笑回了屋内。 进门萧夫人和坐在一侧的二少夫人林姣便满面期待地看向她,前者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可说了?他如何答的?” 碧姨恭敬的回道:“夫人,奴婢照着二少夫人教的,一一对将军讲了。将军颇为担心您的身体,愁眉不展,然后便应下要好好想想成亲的事,尽快做个决定,就来向您言明!” 将军虽然没有亲口说“尽快”这两个字,但瞧着是打算认真了,既如此,那想必也不会拖太久。 她用这话来安慰夫人,应是无碍。 果然,萧夫人听她这么说,心下很是满意,转头对儿媳笑道:“你的主意果然不错,看来枫儿是真对人家姑娘上了心,就是他性子闷了些,不知主动。幸好有你帮着张罗,日后他将人娶进了门,定要让他们好好敬你一杯!” 二少夫人掩下心里的迟疑,也随着萧夫人笑起来,“您都这么说了,到时我定要跟三弟妹好好喝一盅,三弟还是算了,交给他二哥才好!” 萧夫人掩唇凌空点了点她,婆媳两人俱都笑起来。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与之相比,萧谨枫的院子里,倒显得分外冷清。 他此时已经在书房的上首坐定,而下首站着听令的,正是白及。 “去查查顾之让与白鹤书院的山长是什么关系?另外,我要知道,那位山长最近是否有意收位年轻尚幼的学生?这一切是否顾之让已经安排好的!” 白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管应声而去。 言情海 第二百零七章 唤我一声 公输冉从长安口中得知萧瑾枫翌日还会过来,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奇怪的是,对方一直拖到太阳冉冉落下,才姗姗来迟。 “大将军来啦!”公输冉本来正带着儿子在屋里说话,隐隐听到萧瑾枫与青姨说话的声音,长安便兴奋的站起来,边说边向外迎去。 公输冉抬眼看着他活泼如同山间小鹿的背影,脸上神色莫明。 小孩子最是敏感,萧瑾枫对长安好的真心实意,长安自然也对他多有亲近。但凡萧瑾枫隔两日不来,他便悄悄念叨。 公输冉原本不知道此事,还是上午不经意间听到长安和青姨私下对话,这才知晓。 那时,她的心情就如此刻般复杂难言。 该说不愧是父子么,哪怕彼此不清楚有这一层血缘,仍然如此亲近。 公输冉不得不惶恐。 虽然赵家村的人都不在了,如今只有她与漪澜,还有苏钦知道长安其实是萧瑾枫的儿子,但是,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另外两人都承诺不会将真相告诉萧瑾枫,她也依旧感到不安和忐忑。 搬出去,大抵是最好的选择,慢慢隔开他们…… 但漪澜说的那些话,又响起在耳边。 不但她在寻找公输家的仇人,仇人,也在找她! 之前她命大,与长安在不知觉间便逃离了灾厄,可今后呢?离开了萧瑾枫的保护,她还能够带着长安好好活下去吗? 况,仇人嚣张到这种地步,难道她就只能一味隐忍,甚至连向谁反击都不知道? 脑子里乱成一团时,脚步声传来,长安稚嫩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大将军,这糕点看着真漂亮啊!它是怎么做出来的?” “许是面粉加了糖?”萧瑾枫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确定,随即他仿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怎么做的不打紧,我们也无需知道,只看它好不好吃就够了,你去洗手,然后来尝尝看!” “好啊!”长安欢喜雀跃的说道,他噔噔噔的进了屋,将手上捧着的纸包放在桌上,“娘亲,这是大将军给长安带的好吃的点心!我去洗手,等我回来,与娘亲一起尝尝看!”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又跑出去了。 公输冉笑着应了一声,儿子有了好吃的都想着她,可见是极为孝顺的,不过再一思忖,由不得笑嗔起来,“小滑头!” 孝顺她,应是不假的,可这话分明也带了让她不要提前享用的意思,要等他回来,才可以! 为了口吃的,她家长安也是费心了! 越想越好笑时,萧瑾枫在门口略站了片刻后也进了屋,他不必招呼,便自行坐到了公输冉对面的椅子上。看到他,公输冉的笑容顿时敛得一干二净,目光中又带上了警惕和防备。虽然她很快就掩下心思,恢复了伪装的平和,但萧瑾枫是何等样人,仍是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心头不禁一痛,她就那么怕他吗? “萧将军如果军务繁忙,其实不必每日都过来。”尴尬的气氛,被公输冉清冷的言语声打破。 她没有去看萧瑾枫,而是垂着眸子,仿佛要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听到这没良心的话,萧瑾枫不由用力磨了磨牙,这女人是在嫌弃他来得太频繁?呵!若是他不来,又怎么会知道顾之让都找上了他的家门,若是他不来,又怎么会知道,到了现在,她仍惧他怕他?! “就算我再忙,来看看你们的时间还是抽得出来的。再者,我若不来,又怎么能适时的提醒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做下的约定!”萧瑾枫掩下心头撕裂般的痛,刻意要笑不笑的说道。 公输冉霍然抬头:“萧将军这话是何意?” 他……知道她准备离开的事了? “你说呢?”萧瑾枫神色莫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目光锐利,令公输冉有种自己是他手中猎物的错觉,就好象,她若稍有异动,就会被他伸出巨掌撕碎一般。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强撑着抬起下颌,“虽然不知萧将军意指,但将军当初说只要我和长安住在京里,就帮忙我报仇,这么说没错吧?” 萧瑾枫慢条斯理的道:“不是住在京里,而是和青姨、小枫住在这里。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你忘了提……看吧,你果然开始忘了!” 公输冉的眼睛快速眨了数下,不自然的别开了头。 她承认,她是在故意混淆那所谓契约上的内容,然而此刻却被当场戳穿,甚至,萧瑾枫还以此为话柄…… 她用力抿唇,继而道:“可萧将军不是也没有遵守约定吗?已经一个多月了,萧将军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证据,甚至还拿些模糊不清的说辞来引导我怀疑顾……顾公子!难不成,萧将军认为我如此可欺,是能够让你随便糊弄的吗?” 她说到这里,倒真多了几分悲愤,转过头直直的与他对视,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还是说,萧将军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的仇恨放在心上,只是为了寻个借口将我禁锢在身边,所以才会如此哄骗于我?如果是那样的话,萧将军又是以何面目在这里指责我?甚至,又是以何种心情将约定的内容斥诸笔端,做成契约?” “谁说我什么也没有查出来?”随着她的言语,萧瑾枫的神色也变得不好看了,不过等她说完,他却没有发怒的意思,只是这样淡淡的问了一句。 公输冉听出他的隐意,眸光乍亮,“萧将军的意思是,已经查出内情?” 萧瑾枫微微颌首:“是。” “那……”查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公输冉看着对方不紧不慢的态度,急得要死,她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恨不能拿出弓弩抵在他胸膛上,逼迫他马上说出探查到的内容! 然而萧瑾枫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急迫,仍是悠悠道:“虽然我不可能马上将这件事查清楚,但好歹也是有了初步的线索,你也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能查到一些线索,也是我派出了不少的手下收集这些天的结果。如此,我这必定算是认真遵守了承诺。反观你,你又有没有打心底里将这份契约当回事,有没有认真遵守约定?” “我……”公输冉语塞。 别人不知,她心里却非常明白,她没有做到约定。 萧瑾枫曾说过的,只有她做到了他所说的,他才会帮她报仇…… 公输冉瞬间有些恍惚,她,她怎么就没做到呢?是了,她就不该让顾之让留下来的,固然是抱着彻底说清楚的念头,但让他留下,本身这个做法已然是对他心软了。所以,还是她的错吧!明明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只有长安和报仇而已,她又为什么总是被旁的人旁的事所牵扯精力? 这样的自己,真是糟糕极了!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萧瑾枫就做在对面,心中一味充满了自厌的情绪。 “松口!”一声低低的呵斥响起在耳边,有力的大手掐住她的下颌,公输冉的眸子从迷茫和自我厌弃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下唇刺痛,而她的嘴里,满是铁锈的腥味儿。原来,她不知何时,竟把唇咬破了。 面对萧瑾枫紧蹙眉头的神情,公输冉悻悻的松口。可他却没有就此放开她,而是极为顺手的从她手里扯过帕子,轻拂在她的唇上,擦拭着。 雪白的帕子很快染上斑斑点点的红,落在萧瑾枫眼里,刺目的很。 他无奈的轻叹,“你又这是何必!” 他何时说过不告诉她来着,不过是……不过是掺杂了几分私心,想让她亲口说出昨日与顾之让见面的事,哪知就晚了那么片刻,她就…… 这个女人,还是一样的倔强了!萧瑾枫脑海里突然划过这样一句话,随即,他便怔住了。 但心里却没有太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慨叹。 他与她,果然是相识的吧! 因为头痛这个毛病,他也不敢去多想那些遗失的记忆,将公输冉唇的鲜血擦拭干净,确认不会再流血,他这才坐回原本的位置,顺手将那沾着血的帕子收进了怀中。 公输冉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小举动,垂眸思量再三,她终于开口道:“我承认我没有做到约定,但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下次!这样,萧将军可还满意?是否,是否可以先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 萧瑾枫幽幽地看着她,“唤我一声,我告诉你!” “萧将军?” 萧瑾枫闭了闭眼,他就知道,对别的男人,她能唤顾哥哥,对他,就只是萧将军了!但此时,他不能再逼迫她,心里失落过后,吐出一口浊气,他低低的道:“你可知当年公输家是以何种罪名被封府查抄?” “……勾结山匪,为祸百姓。可是我公输家根本不可能做那种事,那不过……” 萧瑾枫抬手打断她,“我当然知道公输家不可能那么做,是有人勾结了官府诬告,这个案子,本身便是疑点重重。我之前拜托朋友悄悄查过此案的卷宗,上面语焉不详,很多事都没有交待清楚。由此可见,这绝对不是仅仅一个青城知府能够办事的事情!” 言情海 第二百零八章 他和我们不一样 公输冉明白萧瑾枫的意思。 每个案件的卷宗,都是可能经受上位官员的查验,以及接任者询问的,青城知府既然敢于将卷宗写的语焉不详,那就说明,这两者,他都不惧怕。 一个知府,再有能耐,也不过是辖一方水土,那他又是如何能有这样的本领,连上位官员的查验都无所畏惧? 除非,另有人可保他,且保他这人的地位,要远远高于他的上位官员! 公输冉的脸色越来越白,只听萧瑾枫又道:“当年公输家被查抄,最重要的本不是那些财产,而是公输家赖以成名的,与机关术有关的所有抄本及图册。可是,我那友人发现卷宗上写道,公输家与山匪勾结之事败露,就在青城知府派人捉拿之时,一边阖府抵抗,一边将那些东西全部以火焚毁!事后经过查证,那些抄本和图册记录的内容确实是公输家的不传之密——机关术!” 公输冉的脑中“轰”的一声,溢起大片的火光,她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明明是尽皆沉睡的夜晚,却有人举着火把,闯入家门。 那些人行如土匪,却穿着衙门的官服,他们见人就杀,根本不容人分辨! 哥哥与她往前厅去的迟了,便见父母双双遇险,当即心下痛恨难当。她本想着上前与那些人拼命,但哥哥却拽着她就向后院跑……最后,哥哥将她和一齐逃出来的奶娘送出了公输家,但他自己,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别哭!”隐约,有人来到她的身侧,在她耳边这样说着。 公输冉眼前一片朦胧,一双温柔宽厚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又替她拭去那些泪,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叹息。 她猛然惊醒,强忍下不断涌出的泪水,胡乱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挣脱开萧瑾枫的怀抱,挺直了脊背,“我,我没事,只是想到那时的事……你接着说吧!” 话虽这么说,萧瑾枫却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反而面色沉郁的道:“我以为,你可以多相信我一些,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不想与我说起那个时候,公输家发生的所有事吗?” 公输冉僵住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望进萧瑾枫深邃的眸光里,“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刻意隐瞒你,并非因为顾之让,就对他多有维护。那个时候,家人疼宠,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细心观察周围……不过,我会仔细回忆的,倘若能够想起什么,必定据实以告!” 他帮助她报仇,她没有理由不说实情。但现在,她的脑子乱成一团,理都理不清楚,哪里还有余力想起那时家中是否有异常之处! 萧瑾枫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是影影绰绰的探究,半晌,他收回了目光,确定公输冉所说都是实情,他松了口气,只是,心中却更加心疼了。 她本是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单纯闺中少女,却在一夕之间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 也难怪,她心心念念要报仇! 只是,报仇不是件简单的事,更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成功的。 无奈之下,她才会求助他。 这也令萧瑾枫更加明白她心中的无奈与愤懑! 如果她是个男子,那么,未必需要如此委屈求全,只是,女子的身份令她活在这个世上多了重重的限制。 很想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可以不必这么累,可以把一切交付给他,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处处隐忍,处处无奈。 可他同样也清楚,她不会接受的。 这个性情倔强的女人因为曾经的惨痛经历,变成了一只刺猬,始终警惕而防备的看着旁人,也包括他! “我明白了。”萧瑾枫没有于这件事上再多说,而是继续道出自己调查得来的线索,“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些抄本和图册应该并未被焚烧,而是被人调换了,至于说是什么时候被换的,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的,有人将它们全部拿走了!而最终得到这些的人,就是导致公输家惨案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公输冉顺着他的话,思索着,蓦地想起一件事,“我看边缰的军中仍在供应弓弩,那些是谁的手笔?” “你仔细看过那些弓弩吗?是否与公输家所造相同?”萧瑾枫之前还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那些弓弩是公输家以前留下的,但听公输冉的意思,仿佛并非如此。“若是公输家匠人所造,那又是什么时间造出的,你能看得出来么?” “可以的。”公输冉目光炯炯,虽然她学机关术不若哥哥那么出色,更加比不了父亲,但是分辨木材这些都属于机关术中最简单的。对此,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萧瑾枫颌首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拿一把弓弩过来,你仔细看看。如果是公输家未遭难之前的作品,那也就罢了,可若是之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公输冉已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如果弓弩是不是公输家所造,那么,这能造出弓弩的人就极为可疑了!也可以说,对方这手技艺从何而来,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事情暂时只查到这里,这起案子除了卷宗,没有任何佐证之物。因此,若要继续,还需另想他法。”萧瑾枫想起好友的话,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案蹊跷,却多年无人质疑,只怕其中大有内情!好友在帮忙调查时,便说过这样一句。因此偷偷潜入府衙将卷宗翻看了一番,并未惊动任何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一切尽可能暗中进行为妥,免得打草惊蛇。 公输冉闻言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心知能得知这些已经不易,仇要报,却心急不得。 想到这里,她起身向萧瑾枫深深福了一礼,“多谢萧将军成全,日后,也要麻烦你了!” 虽然两人之间发生过种种不愉快,这个男人忘记她和长安的存在,要说她心里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凭他为了帮助她,能够尽心的份上,就值得她的一礼。 或者说,还远远不够! 萧瑾枫连忙扶起她,脸上多了几分不快,又有些不自在,但他握着她的手,迟迟不愿放开,“我帮你,不是为了你的感谢!至于说,到底为了什么,你应该明白!” 此言一出,公输冉的脸不由白了白。 两人同时想起了上一次,他说的那些话…… 他是要她以身相许?公输冉不得不生出这个念头,她垂下头,一时无言以对。 萧瑾枫如今对她的性子也了解了几分,若是自己一意逼迫,只会将被她越推越远,所以,他将那句“只要你应一声,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话,暂时埋进心底。现在,并不是说出来的好时机。 当晚,萧瑾枫没有留下吃晚饭便离开了。 并不是公输冉没有留人,而是他推拒了,说是要去趟军营。 公输冉立刻想到,他应该是去找一把弓弩拿给她检查。对此事,她只会比他更急切,因此没有说任何阻止的话。 “娘亲,大将军呢?”公输冉目送萧瑾枫离开后,转头回了屋中,她支着额头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长安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看到只有娘亲一个人,大将军却不见踪影,他顿时失望不已,“大将军不留下吃饭吗?可是青婆婆和小佩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啊!” 公输冉回过神,望着他无奈的笑,“大将军还有事……” 长安眨了眨眼睛,上前偎到她身边,大将军来过之后,娘亲好像高兴了一些。 “那大将军明日会来吗?” 公输冉抚着他的头,缓缓道:“会的,大将军明日还会来看长安。” 长安嘻嘻一笑,“不是来看娘亲吗?” 公输冉愕然,低头拧了拧他的鼻尖,“谁告诉你是来看娘亲的?” “青婆婆啊!”长安扭股糖似的在她怀里不安份的拱来拱去,“婆婆还说,大将军一定时时惦记我们,所以才会寻着机会就来看我和娘亲!娘,是这样吗?” “长安,大将军之所以会带我们来京城,是因为娘懂机关,或许能为将军做物件。什么惦记不惦记的,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莫生出旁的想法。”公输冉语气肃然的提醒儿子,她不希望日后离开的时候,长安会伤心这离别。 “娘跟你说过的,我们日后是要去青城的,而大将军自然只会留在京城。他同我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么……长安埋首进公输冉的怀抱,心里生出浓浓的难过。他不懂,大将军与他们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他只知道,大将军对他很好,愿意陪他玩耍,陪他说话,从来没有不耐烦。他对娘亲也好,很关心娘亲。 可是,娘说他们不一样,所以不能在一起,那些不一样,真的那么重要么,能把人隔开,不再想见! 如果是这样,那他想和娘亲和大将军变得一样! 言情海 第二百零九章 不是惟一的原因 翌日,萧瑾枫一大早便来了。 公输冉和长安刚刚吃过早饭,连餐盘还没有撤下去。 见到他大步走进来 ,公输冉不由一怔,随即面带激动的起身迎上去:“萧将军!你拿到了?” 萧瑾枫应道:“是!你来看看!”说着,便将手上的布包递过去。 “大将军,娘亲,你们要看什么啊?”旁边长安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插言,好奇的看向两人。 公输冉这才惊觉儿子还在一旁,她连忙将手里的布包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嘴里说道:“没什么的,萧将军想改进军中弓弩,所以拿来让娘亲瞧瞧。” 公输家的仇恨,她并不想把长安卷进去,他还小,不是应该知道这些事的年纪。 萧瑾枫明白她的想法,便也顺着她证实一番。 听到他们的话,长安才消去好奇心。 毕竟他常常见到娘亲做的弓弩以及各种小机关,并不认为那些是稀奇东西,于是热情的转向萧瑾枫,“大将军,你吃过饭没有啊?小佩姐姐今天做的小菜可好吃呢,要不要尝尝看?” 公输冉这时也想起来,这人来得这样早,多半是没有吃的。不待他回应,便起身向外走去,“萧将军先坐,我去跟小佩说一声,重新上过吃食!” 人家辛苦一早,总不能连饭都不管。反正她也吃完了,不必再经历一桌吃饭的尴尬,只管让长安陪着他便是。 萧瑾枫却立刻伸臂拦下她,“你坐着就是,我自行去厨房说。” 身处边疆数年,他一向没那么些讲究,自己能做的,便不劳烦他人。当然,搁在公输冉身上,则是疼惜她。她分明是刚刚吃过饭,这个时候还是在屋里歇息片刻为好。 公输冉还没出声,他人已经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想了想,她也没再纠结,只是回转身动手将桌子收拾干净。 眼下,她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萧瑾枫了。 本来想好了要搬出去的,可是提到那纸契约,再加上,对方随时可能查到仇人的消息,以及仇人也在寻找自己,甚至顾之让还没有死心……种种的理由汇聚在一起,处处都在表明,她离开萧瑾枫的住处,才是下策,所以她只能按捺住自己。 不能搬家,便只能尽量顺其自然。 怀着如此心情,在看到萧瑾枫回来,坐到桌边时,她的态度是这段时间以来,未曾有过的平和。 小枫是跟在后面进来的,手上还端着托盘,里面放着长安称道的两样小菜,以及花卷和粥。她手脚俐落的擦过桌子,摆好饭食,又将公输冉收拾出来的盘碗等装好拿走,不消片刻便已然躬身退出。 萧瑾枫看着面前的几乎称得上寒酸的食物,不由轻蹙了下眉头,“你们平日就吃这些吗?” “是啊!大将军你快尝尝,可好吃啦!”长安笑嘻嘻的接话。 他到底是小孩子,哪里看得懂大人的眉眼。倒是公输冉听出萧瑾枫言语中的意思,不过她没立刻应答,而是先打发长安出去玩,然后才道:“这样的吃食是我吩咐的,我和长安习惯了早饭吃的清淡些!” 当然,这只是理由之一。 还有另外不便诉诸于口的原因,就是公输冉不想增添花销。 她和长安在这里,本就是白吃白住,如何厚得起脸皮要求每顿饭排场精致? 萧瑾枫固然是长安的亲生父亲,但一来他不知情,二来,自打知道他忘记他们的那一刻起,她便告诉自己,不能再将他看作原来那个赵铁生了。他不再是她的丈夫,不再是长安的父亲。所以现如今的萧瑾枫,只是萧瑾枫而已。 “再想吃清淡,也不能这样简薄,长安还小,正在长身体,长此以往,他会受不住的!”萧瑾枫眉眼间含着薄怒。刚刚的好心情,因为这顿早饭而毁的干净。 他明明叮嘱过青姨,一定要安排好她们娘儿俩的生活,不必吝惜钱财。 相信青姨绝对不会在这方面俭省。 会如此,只有一种可能,就像公输冉所说的,是她要求如此,而且,想必是极力要求如此! 这让他怎么能不气? 他千方百计想对他们好,她对毫不犹豫的推开他,甚至,连自己和长安的身体也不顾了。 “我并不认为这样的早饭有什么不好!”无视他的怒气,公输冉的态度十分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淡,“不怕萧将军笑话,没来京城之前,我们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你这样说,是在指责我这个做娘亲的不能给长安更好的生活吗?那真是抱歉了,我就是这样没能耐!但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操心!” 萧瑾枫被堵的语塞,心头莫名刺痛。 他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在指责她,或者讥讽她!只是怕她和孩子受委屈而已!为什么一片好心,却被她误会至此?!可他要怎么说?说现在有他了,她大可不必象从前那样过着清苦的生活?然而他又是以怎么样的身份和立场说这话? 深深的吸了口气,萧瑾枫咽下喉中苦涩,软下声音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担心你和长安的身体。这些清淡的饭菜,偶尔吃尚可,一味的吃下去,不顶饿不说,还长不起气力。长安毕竟是个男孩,哪怕你不求他长得身材魁梧,至少也要英武些,少生病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公输冉意外的瞥了他一眼,诧异他居然没有发作,反而轻易就软了口风。比起之前那些日子的强硬,仿佛换了个性子似的。但不得不说,这样良言相劝的萧瑾枫的确更容易令她接受。况且,他的确是为了长安好。 “既然萧将军这样说,那日后的饭食,就由着青姨安排!多谢萧将军为长安想的如此周到!” “你又何必待我如此生份!”萧瑾枫勉强笑了笑,低低呢喃。 他声音极低,公输冉并未听清,忍不住问,“什么?” 萧瑾枫飞快抬头,敛去失落,恢复平日的神情,“没什么,我是说,我先吃饭,你看看那把弓弩吧。” 说到弓弩,公输冉无心再想其他,明知他刚刚说的不是这句,也不去追究,而是顺势起身将布包取过来,打开,一把比起她随身携带的略大的弓弩呈现于手中。她将之举在眼前,细细察看,翻转间,动作极为流畅洒脱。 此时,她的目光锐利而自信,轻易将萧瑾枫的目光牢年的吸引住。 公输冉平素给人的感觉便是柔柔弱弱的,可一旦她手中拿了弓弩机关,就仿佛变了个似的。 萧瑾枫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他的胸口却扑通扑通跳了快了几倍,目不转晴的盯着她,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这样的她,说不出的好看! 对面,公输冉却没有理会他的想法,甚至都没有留意在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灼热眸光,她全心全意的看着手上的弓弩,细细的摸索过,几乎一寸都未放过。半晌,她放下它,幽叹道:“这弓弩……并非公输家所做,甚至表面看来,与公输家的弓弩是没有干系的。但是……” “但是?” “但是那不过是假象,哪怕其他都与公输家不相干,但这弓弩最重要的机关块,毫无疑问,正是用公输家的技艺制成!” 话音未落,萧瑾枫的目光徒然凌厉,“那就是说,做这弓弩的人,有可能就是公输家的仇人?” 公输冉沉默良久,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虽然他极力想掩盖这弓弩与公输家有关,但却瞒不过我这个真正的公输家人。况且,他试图用不同的造型来掩饰,本身就令人生疑!” “不错,你说的很对,如果不是心虚,他为何要掩饰?这没有道理!”萧瑾枫曲起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 公输冉凝眉思忖,“他偷走公输家的技艺,难道就是为了取代公输家的地位,霸占公输家的生意?” 这不是不可能。怀璧其罪,公输家有这样的技艺,却一向不外传,作坊里上工的都是与公输家签了身契的奴仆,且不说他们敢不敢外传,就算有的为人收买,泄露了内情,也是无用的。因为他们负责的本就是不同的部件,而且,最重要的机关块,则只会由公输家的人打造。 外间不知多少人眼馋公输家的技艺,尤其是长期向军队提供弓弩,这一项生意就带给公输家太多好处,明显提高了公输家的地位! 所以那么些年,没有人因为觊觎公输家而下手。 不过世事无绝对,公输家到底还是…… “你所说的,或许是一种可能,但这绝对不是惟一的原因!”萧瑾枫打断了她的暗自猜测,语气笃定的说道。 公输冉一怔,随即也点点头。 “他们既然能勾结大官,连知府都不俱怕,自然不可能只为了钱财。只是我不明白,除了钱财,他们还能得到什么?再者,依照眼下的情形,是不是即便找出那个向军队供应弓弩的人,我也无法拿他如何?” 说到最后,公输冉咬紧牙冠,心中恨意浓重。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章 左右为难 取代公输家,一跃成为供应军队弓弩的机关师,自然能够得到钱财和权势。 更何况,那贼人的身后还有更加棘手的人物。 对现在的公输冉来说,对方不咎于挡在面前的庞然大物,是她无法对付的。 甚至,哪怕是萧瑾枫,也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出手。 “先不要想太多,总归要将这个人查出来,知道他是谁,我们再来商量如何扯出他身后的人……”萧瑾枫慎重的补充了一句,“只是,这件事急不得。” “我明白的,萧将军,你也要千万小心,莫要在查证中疏忽,被对方堪破身份!” 心急无用,公输当然知道这点,她自认还是有耐心的。当然,说这些话,她也是真心诚意,仇固然要报,但她并不希望看到萧瑾枫出事。 不是她关心他,而是不想欠他更多! 没错,就是这样! 萧瑾枫目光闪动,唇角微不可察的透出点点喜悦,“我很高兴你这样关心我,我一定会小心行事!” 并不是……公输冉唇角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反驳,说出来的话变成了,“萧将军,饭菜都凉了,不如拿去热热再吃。” “不必,我身体好得很,凉点不算什么!”萧瑾枫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吃的很快,但动作依旧优雅。 从前在赵家村的时候,公输冉便对此感觉蹊跷,现在终于知晓了原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赵铁生,有的,只是萧元帅家的幼子,萧瑾枫! 公输冉轻舒了口气,心中再清明不过。 萧瑾枫吃过饭,还要将弓弩送回营中,所以跟公输冉聊了几句后,又特意找到长安告辞。顺便还寻着青姨,留下充足的银两,让她安排小佩将饭食做的精细些。他没说太多,免得青姨心里不舒服,不过相信有他这句话,青姨应该不会再听公输冉的,整日做那些清淡的饭菜了! 他离开后,公输冉开始给长安上课,在他练字的时候,她便拿着工具开始琢磨机关术。 她虽然学得不如哥哥好,但父亲也教了她不少。 只可惜那时她学的不甚用心,很多都没有参悟透彻,倒是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以及不懈的钻研,她摸透了很多技巧。 也因发现自己在机关术一道上还算有天赋,公输冉慢慢着,有了更多想法。 改造弓弩只是试手,她的野心,比那大得多! 平平静静的过了些日子,这日青姨突然来找她,“姑娘,你看看,有人送来了这个!” 青姨将手上的纸柬递到公输冉面前。 她拿到手中观看,发现是张名帖,还附着一封短信。打开,信上写的明白,邀请她三日后去京郊的归元寺进香,落款则是英国公家的小姐。 公输冉惊疑不定,她与这位小姐素未谋面,对方却说,故人相邀,请她务必前来! 故人一说,到底是打哪里提起? 这位小姐又是怀着怎么样的目地,对她做出邀约? 青姨见她脸色不好,忙道:“姑娘,没事吧?是不是这帖子有不妥?对方若是冲着将军来的,你也无需不好意思,只管将这东西交给将军便是了!” 最近,萧瑾枫时不时就来这边吃饭,而公输冉也没有再同他发生争执。 看在青姨眼里,自然认定他们相处的越来越好,心下大慰。 而在这个当口,突然冒出来的帖子就很值得青姨警惕了。虽说她是平民百姓出身,但也看得出来那帖子异常精美,不是寻常人能用得起的东西!再者,她早前便知道将军在京里那些有女待嫁的高门中很受青睐,心里便暗自猜测,该不会是哪位爱慕将军的贵女听说了将军与公输冉的事,特意写信来教训她吧?倘若真是这样,那必须得由将军出面,否则,谁知道贵女会不会再做什么,万一让姑娘吃了亏,那就不好了! 青姨一力主张公输冉将帖子和信交给萧瑾枫,但公输冉却拒绝了,轻描淡写的说她不理会就是了,没必要惊动萧将军。 青姨迟疑了半晌,还是同意了她的说法,她毕竟只是个下人,公输姑娘日后兴许就是主子的夫人了,她做出的决定,自己这个老婆子还是不要太多质疑。总归,若是日后真的有了麻烦,将军肯定会出面的。 处于对萧瑾枫的信任,青姨便将这事掩下不提。 但公输冉这边却不可能不将邀约当回事,她找人捎了信给漪澜,说想见她一面。 隔日,云中阁二楼。 公输冉被小二带着上了楼,推门便见到漪澜已经到了。 她像上次那般,打扮的十分端庄,见到公输冉后,双眸便是一亮,只是见她独自一人前来,心下又免失望。 公输冉察颜观色,知道她为何如此,便解释道:“我这边有些事,带着长安不大方便,等过了这阵子,再带他来见你。” 漪澜一听有些紧张,立刻问说:“姐姐,出了什么事?” 这一会儿功夫,她心里胡思乱想了许多,莫不是公输家的仇人查到了公输冉的所在,然后开始对她下手了?还是说,她真的决意搬出萧将军的府中,独自居住? 不怪她想的都不是好事,而是公输冉的面色实在不好。 “是这样的,昨天我收到一封帖子和信件……”公输冉也不啰嗦,赶紧将事情说了出来,信上约定的时间是三天后,她总要在这之前尽量多知道一些关于英国公家中这位小姐的事情,否则,闷着头又要如何做决定? “你在京城住的久些,认识的人也多,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这位英国公家的小姐?她莫名其妙送来帖子,又邀我一道去进香,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她担心对方与公输家的仇人有关,此举是来刻意试探她的! 公输冉神色凝重,说完之后,却发现漪澜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你认得这位小姐?” 漪澜吞吐了片刻,才道:“姐姐,你难道不知你那日所见的那位名叫苏钦的男子……是什么来头吗?” “苏钦?!”公输冉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位小姐与苏钦有关系?” 漪澜点点头:“自然是有的,苏公子是英国公家的二公子,若是我没猜错,这位小姐,应该就是他的妹妹,英国公家惟一的那位嫡女了。” 公输冉愕然。 她虽猜到他们有关系,却没想到,那居然是苏钦的妹妹。不,或许说,她更加震惊的是,苏钦居然是英国公的儿子! 诚然,她在最初见到苏钦的时候,就猜测他出身不凡。 那一身的气质,以及身上的衣衫与玉佩,处处皆彰显他是颇有身份的人。 但,公输冉也只以为他是哪位侯爵家的公子,无论如何也没有往英国公那种地位的人家去想。 漪澜低低的诉说着,“据我所知,英国公家还算不错,门风颇正,不过出了苏公子这一位有些离经叛道的人物。象英国公世子,早早就跟着父亲英国公做事,早两年授了官,如今也是受到重用的人物。至于说英国公家那位小姐,深藏闺阁,我所知不多,但也听闻是位性情温和又得体的世家贵女。”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她与姐姐既未相识,想必这邀约多半是苏公子借了胞妹之名,想要见到姐姐!不知姐姐有何打算?” 漪澜私心里,倒是希望公输冉见见苏公子的,怎么说都是英国公家的公子,虽则自身行事不羁,没个正经事做,但人家也没有犯过错,顶多是在家中不受宠罢了。但有英国公的名头在,这就是一方退路! 毕竟,看公输冉的模样,似乎与萧将军相处的并不十分融洽。萧将军又不记得从前的事,更加不知道长安是他的儿子,万一哪天两人走不下去,那姐姐的处境就堪忧了。与苏公子联络一二,或许在公输家仇人出手的时候,对方还能够给予庇护。 不过漪澜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在正经女子看来,那肯定是要受到唾弃的,所以她小心的没有一句劝说。 “这个……我一时间无法决定,还是再想想罢!” 公输冉心里也颇矛盾,见与不见,都是麻烦事。 她倒不是在担心漪澜想的那些问题,而是因为苏钦之前才向她露出情意……再见面,肯定很尴尬。 可若说不见,她又的确有事拜托对方。 这几日,她没有出过门,而顾之让也没再登门拜访,对他那边情况如何,公输冉一无所知。 能见到苏钦,她才好询问一二。 如果顾之让就此平静下来,不再提她,那当然是最好。只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顾之让那天离开时的狼狈,犹在眼前,她总觉得,他不会如此放手! 万一他真的要做些什么,有苏钦这个真心为他好的好友盯着,总能够避免不该发生的祸事! 一时间,她的忧烦溢于言表,漪澜看到,乖巧的不再打扰,询问她没有旁的事,便早早告辞离开了。 公输冉不好在外面多耽搁,很快也回了住处。 只是要不要赴约,她暂时还无法做出决定。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公输家的传承不能断 公输冉回去后,当晚并没有见到萧瑾枫。 她并不意外,最近,萧瑾枫经常去城外的大营练兵,本也不会天天回城。 他其实是很忙的,来探望她与长安,都是挤出时间。 他不来,于她并不算坏事,至少,今晚的她神思不定,若是见面,难保不会被他看出什么。只是他不来,整座宅子又显得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尤其是长安早早睡下之后,仿佛偌大的地方只剩了她一个人似的。 关于去上香的事,公输冉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 毕竟,不管内里如何,明面上都是英国公家小姐相邀,她若不去,岂非显得太过傲慢。 只怕京城如有人得知,会在继谣传她是萧瑾枫的外室后,更加诋毁。 公输冉不怕被议论,却怕被提起太多,引得公输家的仇人发现端倪,索性低调去了,想来在归元寺那种地方,即便真是苏钦相邀,也不会说些不宜的话,做些逾越的事,而自己则恰好问问顾之让的事。 做了决定,翌日她便跟青姨提起这事。 青姨如今已经将她看作是未来的女主子,自然不会反对,反而笑眯眯的道:“去拜拜也好,归元寺的菩萨可灵着呐!也让他老人家保佑萧……” 说到一半,青姨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现下将军和公输姑娘两人之间似乎还未完全挑明,她若多嘴令姑娘恼羞成怒,那便不美了,于是强行改口,“保佑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那就最好了!” “这个自然是会求的。”公输冉平静的笑笑,仿佛没听到她的失言似的。 青姨放了心,“那我让小枫为姑娘雇好车马,明日一早过来!” “不必了,我昨日在店外恰好遇到有人雇的马车,见那车夫忠厚,便提前同他说了……”那封信上说,会派马车来接,公输冉笃定苏钦就算是借了嫡亲妹妹的名头,却也不会真的蠢到让英国公府的马车来接她,所以这么回答青姨,也并不怕被拆穿。 青姨赞她行事周全,公输冉含笑以对。 “娘,我也想去!”长安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袖子,看着她的眸子闪闪放光,分明写着一行字“我想出去玩”! 公输冉失笑,却仍是拒绝,“乖啊,娘明天有正事要做,不便和你一起,下次再带你一道,好不好?” 长安大为失望,只得磨磨蹭蹭的提出最后的要求,“要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公输冉顿时哭笑不得,“怎么这么爱吃啊,当心日后长成了小胖子!” “才不会!我以为也要当将军的,多吃些,才能长得高高壮壮!”长安大声反驳,用力挺高了小胸脯。 然而一听这话,公输冉却在一怔之后,缓缓敛去了所有笑容,“你说什么?” 长安咬了咬唇,心下不安,娘亲露出如此神情,这是生气了?可,为什么?小小的孩子在娘亲的冷面中鼓起勇气,重复道:“我,我长大了,也要当大将军!” 话音刚落,公输冉立刻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长安不服的瞪大了眼睛,“大将军是英雄!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我想做英雄!” 公输冉定定的凝视着他,心中一恸,大英雄岂是那么好当的?那是处处杀机的战场上博命而来,是血腥与尸首汇集而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而是无数人流血拼杀,送命于疆场的现实!她明明,只盼着他能够如他的名字一般,一世长安的,为什么,要选择那样一条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路? 看着眼前还是个孩子的长安,公输冉深深的吸了口气,“为什么要做大将军?仅仅因为那是英雄吗?可是,你只看到英雄荣耀加身,却不知道英雄身上尽是伤痕累累啊!你不怕吗?” “不怕!”长安坚定的摇头,转而又疑惑的问,“大将军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吗?娘看到了?” 公输冉的脸腾的红透,她冷静了数息,才勉强压下心头的不自在,“娘怎么可能看到,但不用看,也可以想到啊!萧将军同你讲过他上阵杀敌的事吧,难道他没说过,他曾受伤?” 长安认真想了片刻,老老实实的回道:“说过的。” “那就是了。做将军自然要上战场,对战敌兵,那些敌兵十分凶残,想要打败他们,受伤都是家常便饭。萧将军应该不会同你细说,他到底受过多少伤,但是,他当年因为受伤而险些死掉,直到现在还记不得从前的事,可是他亲口所说!你瞧,想要做大将军,真的很危险,随时都会没命。就算你不怕,可娘会怕啊,你若上了战场,娘亲定然日日夜夜无法安眠,时时惦记着你会不会受伤,有没有好好的活着。你,真的希望如此吗?”公输冉谆谆善诱,只盼着能让长安打消当将军的念头。虽说他现在还小,或许眼下这话只是说说而已。但她不敢赌。她害怕长安会一直记得这件事,然后有朝一日真的要去上战场…… 或许,她很自私,但长安是她的命! 一番话说的长安哑然,他在公输冉担忧的目光中慢慢垂下头,犹带着最后的不甘。 “可是,只有当了将军,才能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只要我也做了将军,娘亲就不必再说我们和大将军不一样的话了!” 公输冉闻言如遭雷击,她恍惚了片刻,才猛的一把将长安紧紧搂入怀中。点点晶莹迸出,落在长安的外衫上,瞬间没入不见。半晌,公输冉才哑着声音说道:“是娘的错,娘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原来,都是为了她!怎么会有这样贴心的儿子! 公输冉想哭又想笑,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后者,笑容漾在清丽绝伦的脸上,她抚着长安的脸,与他四目相对,铿锵有力的道:“不必长安去博命,娘也不会再说了。我们和萧将军没什么不同。萧将军出身元帅府,自是不凡。但我们也不差,你记住,娘亲出身青城大家公输世家,公输家世代精通机关之术,世上无人能出其右!虽然公输家遭逢大难,如今只剩了你与娘亲,但公输家的传承却没有断绝!你公输仇,便是公输家下一代继承人!” 本来打算将一切瞒着长安,等她报完仇之后,再将过往告诉他的。 可今日,此刻,公输冉发现她想错了。 就如萧瑾枫所说,长安在长大,他如今已经懂得许多的事,与其隐瞒他,令他茫然无所从,甚至生出低人一头的想法,莫不如将事情告知他,让他以自己的出身而自豪!哪怕背负着血海深仇,公输家的人,脊梁不能弯! 果然,在她说时,长安便挺直了脊背,脸上隐隐露出向往的神情。等她说完,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公输家……真的那么了不起吗?” “自然!你外祖和你舅舅对机关术一道,都极有天赋,堪称惊才绝艳!朝廷的军队上,所有弩兵所配的弓弩,都是咱们公输家所造!尤其是你舅舅,他不但技艺高超,生得也是芝兰玉树,但凡他出门,青城的闺秀们便恨不能掷果盈车,只盼你舅舅能够看她们一眼!可这个世上,能得你舅舅真心一笑的女子,除了你外祖母,也只有娘亲而已!” 公输冉仿佛又想起来当年的哥哥,他身材挺拔,温文尔雅,只是一袭青衫静静的站在那里,也掩不住一身风华! 然而,那样出众的哥哥却…… 公输冉再次想到哥哥,没有流泪,而是殷殷的看向长安,“所以,你愿不愿跟着娘亲真正开始学习机关术?” 之前她也曾陆陆续续的教过长安一些,但总归觉得他年纪还小,不必那么着急。 可现下公输冉心中却油然而生出紧迫的心情,就像她所说,公输家的传承不能断!敌人强大,她是势必要报这血海深仇的,但,若有朝一日她无法保全自己而身殒,又当如何?所以,她必须将自己所学,所知,都尽数教给长安。那样即便自己不在了,他也能够继续将公输家传承下去。 相信他会做的很好,即便自己去了地府,也不会没有脸面对父亲母亲和哥哥了! 长安怔怔的看着自家娘亲,他虽然年幼,但也从公输冉不同寻常的口吻中察觉到她的郑重,原本就对机关术很感兴趣,此时,他的身上仿佛又多了些什么,沉重,却又奇异的令他充满力量。 他不由用力握住娘亲的手,“我愿意!” 公输冉整晚没睡,夜深人静之际,她翻覆难安,索性起身,拿出自己所画的图纸,开始研究。 写写画画,又拿着手边的木头比划着,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直到感觉疲惫抬眼看向窗外时,她才记起,今日正是与应邀去归元寺进香的日子! 将桌上的东西收拾整齐,妥当收起,她起身打开门,准备洗漱更衣。 刚刚吃过早饭,马车已经等在外面。 正如公输冉所料,那马车并无任何记号,虽然看起来比之车行的寻常马车要好上许多,但青姨也只是赞叹公输冉眼光好,果然找了位忠厚老实的车夫,瞧这赶来的马车还是九成新的呢! 公输冉笑而不语,淡定的给长安布置好功课,这才施施然离开。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要退婚 来接公输冉的,除了车夫,还有坐在车内的一位俏丽女子,她梳着双丫髻,十五六岁的年纪,作丫头打扮。见公输冉上车,便规矩的行了跪礼,“奴婢黄莺见过公输姑娘。” “请起。” 公输冉略有意外,只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这位,大抵就是带路的人吧! 她心思微动,启口道:“黄莺姑娘,冒昧的问一句,你家主子……是哪一位?” “自然是邀约姑娘您前往归元寺之人。”黄莺微微一笑,跪坐在马车里,虽然年纪不大,但姿态大方,头上的饰物,精致的衣裙,一看便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婢女。 听到这个回答,公输冉愈发肯定了漪澜的话,应该就是苏钦没错了,除了他,在这京城里认识并且邀约她的,也没人会有这样的排场。 接下来,她便不再说话。 这个黄莺眼见是个精明的,她就算试探,也问不出更多,所幸一动不如一静,待到归元寺,一切都能明瞭。 公输冉不语,黄莺也不主动搭话,就这样沉默着。 归元寺在城外,马车自然是先要出城,不知是不是有的街道狭小需要绕路的缘故,马车跑的明明不慢,却还是走了好一阵才出去。 经过城门的检查,他们一行来到城外,耳边的喧嚣声渐小,显得清净了许多。 之后的路便顺畅起来,公输冉都能感觉到马车跑得飞快。但即便如此,竟也不会太过颠簸,可见马车看似普通,实则不同凡俗! 走着走着,车外的声音又渐渐繁杂起来。 虽然没有去过,但听说归元寺香火很旺,公输冉暗自寻思着,应该是快要到了。 当车外愈发热闹,耳边甚至能听到各色叫卖声后,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车夫报说到了。 车内,黄莺立刻传话,“公输姑娘,归元寺到了,我扶您下去,小心!” 她说着,人就下去了。 公输冉由着她将自己扶下去,脚下刚刚站住,便觉腿略略有些软。 这也属寻常。 毕竟,马车跑得这样快,哪怕比别的平稳,坐车的人也免不了会双腿发僵发麻。 站了片刻才算稳当,可还没等公输冉抬头看看四周的热闹景象时,一袭轻飘飘的白色斗篷已然披在了自己的头上、身上。脸被遮了大半,耳边传来黄莺恭敬的声音,“姑娘,如今天色渐凉,山上更是有风乍起,您还是披上斗篷,免得吹到,人不舒服。” 她嘴上恭敬,态度却强硬,公输冉几乎没有反驳的机会。 手在斗篷边缘停了停,到底还是放下,公输冉已经明白了她这么做的意思。 若邀请她的真是英国公府的小姐,自然无需如此,但若不是,且是位男人,那自然要隐藏行踪,免得被更多人看到,徒生事端。 只是公输冉不甚明瞭,苏钦若要见她,何必做出如此阵仗? 他之前可是随心所欲得很,三更半夜都敢闯入她的闺房,如今反而懂得避嫌了? 心怀重重猜测,公输冉口中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而这时,一顶青衣小轿也停到了面前…… 归元寺在半山,马车只能赶到山脚下,之后的路,普通百姓会自行走上去,以示对菩萨的虔诚。但也有很多富贵人家不必如此,小轿抬上去便可。昨晚闲聊时,青姨已经向公输冉说起过,所以她此时并不惊讶,就着黄莺扶着她的手臂,掀开轿帘,坐了上去。 “姑娘请坐稳!”黄莺在轿帘外轻声说道。 公输冉没有忽略,从她下了马车,黄莺称呼她时,便略过了她的姓氏。乍一听上去,倒像是哪家的闺秀带着贴身丫鬟来上香。 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用意。 公输冉没有问,但她心里的疑惑却只有更盛。 邀约她的,真的是苏钦吗? 如此阵仗,如此神秘,实在不像是他的手笔! 抬轿子的是两位健仆,抬着一人,仍是足下生风,未等公输冉想明白,轿子便已然缓下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 在黄莺声如其名的悦耳呼唤中,公输冉回过神,下了轿。 眼前不是古朴的归元寺大殿,而是一处清幽的缅桂花林。白色的花朵开遍枝头,又因着花期将过,地下落了星星点点的细长花瓣,一阵略大的风吹过,便招摇着有更多的白色花瓣飘飘洒洒的盘旋而下,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仿如人间仙境,此情此景美不胜收,一时间倒令公输冉惊艳的目不转晴。 “公输姑娘,奴婢为您带路。”怔忡片刻后,黄莺做了个请的姿势。 公输冉回过神,颌首应下。 林中有小径通幽,黄莺引领着她,便是顺着这小径曲曲折折的向前走去。 小轿与抬轿的健仆并未跟上,不多时便被甩在后面,只余了她们两人,四周更显得幽静。 公输冉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在归元寺内?” “自然不是。”黄莺微笑的回头解释,“寺内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所以主子便选了寺东的吉祥林。公输姑娘不必疑虑,主子就在前方等着您,等您见到主子,自然就明白了。” 公输冉若有所思的四下打量了一眼,“这吉祥林没有香客过来吗?” “今日,自然是没有的。”黄莺没再说更多,转过头,伸手请道,“主子就在前面的亭中,公输姑娘可自行前往!奴婢守在此处既可。” 她这样一说,公输冉才发现,在前方的树木掩映间,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 再走近前,便能看到亭子里坐着一人。 公输冉定晴一看,男子的脸恰好抬起,正是苏钦! 她骤然放下心来,加快了步子来到亭中,“苏公子!” “坐吧。”苏钦神情淡淡,没有了平日的嬉笑不羁,让人有些不习惯,公输冉心头一凛,依言坐在了他的对面,“原来是苏公子邀约我……” 苏钦抬了抬眉,挑起唇角,拿起手中折扇轻挥,“你又何必佯装,若不是猜到是我,你又岂会赴约?” 公输冉放在袖中的手不由攥紧,面上却依旧自持,“那就要问苏公子为何如此故弄玄虚了?” 今日的苏钦,与平时大为不同,她不由的多了几分戒备。 此人的性情本就难以捉摸,若非他是顾之让的好友,若非几番被迫与他相识,公输冉是不愿与这样的人相交的。 不期然想起那晚,他那些暧昧的话……再看此时的他,公输冉断定,他当时约摸是神志不清之下,才会说出那些蠢话!可见,完全不必当真! “呵!”苏钦冷笑看着她,并不打算解释,他为何用此种方式见她! 或者说,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难道要质问她,为何那晚之后,当他再想去找她时,就发现萧瑾枫那处住所被防卫的宛如铜墙铁壁,即便是他,都不得其门而入吗?不但如此,就连在外也见不到她的身影。这种种做法,能说她不是故意为之?他若不借了小妹的名头邀约,让她无法拒绝,只怕今日,还是见不到她吧! 这个女人,真的够狠! 心中憋闷有所,苏钦愈发不愿多说此事,“啪”的一声收起扇子,他沉下脸,“闲话就不必说了,公输冉,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顾之让!这,不知你是否也猜到了?” 不待公输冉回答,他又接着道:“算了,眼下猜不猜得到,都不重要。你可知,他在找你之后,做了些什么?” 公输冉心中一紧,“什么?” 苏钦轻挑眉梢,带出几分嘲讽,“你作不知,我就当你不知。简短说罢,他与你见过面后,便决意要同清如郡主退婚。你自是清楚,这婚事乃是御赐,想要退婚,便是求皇上收回成命……且不说这能不能成,单说他想面圣,就千难万难,走了许多门路也不成,最后,他只能求到了他父亲顾相的头上……” 顾相本就内帷不修,宠妾灭妻,不待见顾之让这个长子。 甚至整个顾家都对他数年如一日的四处寻找公输冉的下落,表现出极大的反对。 也就是最后圣上赐婚清如郡主,这才令顾家,包括顾相在内,对顾之让多了几分容忍。 而顾之让,却亲手将这份伪装的平和撕得粉碎! 苏钦想到这些,便郁愤难消。他不过是因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狠心,沉闷了几日,哪知等他再出现,就发现顾之让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听说,为了解除婚约,他不惜向顾相下跪,直接言明顾家的一切,他都不会要。 单是这话,传到苏钦耳朵里时,他就险些吐出血来! 这些年,他费尽心思为顾之让谋划,结果,他倒好,为了个女人,竟然将他本该得到的一切拱手相让! 如果当时顾之让在他面前,苏钦肯定会狠狠的打醒他,问问他,除了公输冉,他眼中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了?问问他,将自己母亲的临终遗言置于何地?再问问他,将他这个好友多年来为了维护他的辛苦奔波,又搁在哪里?!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所谓的简短言语,对公输冉来说如同一串串惊雷,毫无预兆的劈在她头顶,直将人震得浑身发木,连脑袋仿佛都震得失去了思忖的能力。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钦,哪怕亲耳听到他这样说,还是下意识的发问。 苏钦气苦的笑了两声,“你说呢?是真是假,难道你公输冉还辩不出么?” 气氛骤然沉默下来。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出现的,太晚了 苏钦的态度做不了假,公输冉已然可以确定,他说的是真话。 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顾之让……顾哥哥……他怎么就这么傻…… 明明,她说过的,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然是过去,再无可能一起!她劝他放下,劝他遵从圣旨娶妻,劝他好好对待自己未来的妻子! 做这些,她不能说自己毫无私心。 毕竟,只要他抛下过往去过新的生活,她才能放下心中的负疚。但,她同样是真心的盼着他好,盼着他能够过得美满! 谁知,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他,他现在怎么样了?”公输冉不敢问,可又不得不问。 苏钦低沉声道:“你想也知道,顾相是如何震怒,之后便打了他一顿,让人把他丢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说是他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放他出来。若是想不通,成亲之前便一直留在庄子上!他还说,若是成亲时,他还敢如此,就将他亲手绑了送到圣上面前,由圣上随意处置!拼着不要这个儿子,也不能让他拖累了顾家!” 公输冉黯然沉默,是啊,她该是猜到的,顾相那个人,虽然未曾谋面,却也听说,他不是好相与的。 能做到丞相这个位子上,可见他绝不是个心慈心软的。况且,她还记得哥哥说过,顾之让并不得父亲的宠爱,比起他,顾相更喜欢家中的妾生子!不喜欢的儿子敢于如此违逆他,他会做出此种行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奇怪。 不奇怪……但公输冉的心口却痛极了! 她惨白着一张脸,手捂着胸口,身子抖的如同秋日里的一片落叶,象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偏偏 ,她还全无自知。 本来对她大为迁怒的苏钦,见她如此模样,都担心起来,不敢再说苛责的话,反而小心翼翼的道:“你你你没事吧?不然我让黄莺过来扶你去寺里的居士堂休息片刻?” 公输冉费力的抬起手,轻摆了两下,“我没事,你……接着说罢……” 苏钦瞪了她半晌,只得长长喟叹一声,“还说什么,总之,就是这个样子,他如今还在庄子里养伤。亏得他爹那老家伙顾忌着他是要跟清和群主成亲的人,并未将他打的太重,大抵用不了多久伤势便能恢复了。比起这个,倒是他一直犟着不肯成亲的事,才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劝他接受这桩婚事?”公输冉极力冷静下来,这种时候,由不得她自怨自艾,那些毫无用处!她最该做的,便是如何帮顾之让改变眼前的困境! 苏钦斩钉截铁的回了一个字,“是!” 看了他一眼,公输冉缓缓道:“我可以去见他一面,但结果如何,我并不能承诺。” 闻言,苏钦对着她横眉利目,仿佛下一刻便要发难,公输冉却抢先再度开口,“有件事,你应该最清楚。从你苏钦找到我的那一刻起,我一直所说的,就是不会主动去找顾之让,更不会再回到他身边!我说的可对?” 她虽然面色苍白,言辞间却一派坦诚,饶是苏钦想挑毛病,对这话,也无可指摘。他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瞪着她,“就算如此,看在之让寻你数年,始终没有放弃的份上,你也不能如此寡情薄意!况且,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倘若这次他还继续执拗,那他不仅在顾家再无立足之地,更甚者,顾家会把他推出去承担圣上的所有怒火!你明白那对他意味着什么吗?” 公输冉用力抿了下唇,她当然明白,为了皇家的颜面,圣上也不会放过他的。就算不赐死,结局也一定很糟糕! “我会尽力的。” 为了顾之让的性命,她也会尽力劝说他。 可是,她并没有把握。 她从来不知道,顾之让有这样执拗的一面! 或许,她还是太不了解他了! 苏钦对她的态度虽然仍旧不是很满意,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庄子上!” 公输冉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尚早,她迟疑数息还是应下来。 顾之让的事肯定是越早解决越好,总归她跟青姨说了出来进香,晚些回去,想来也没关系。 她点了头,苏钦便立刻开始安排,他虽然说是“我们”,但实际上,却是让黄莺先带公输冉离开,而他则随后而行。 公输冉觉得奇怪,但想想此行他都是如此谨慎的安排,想来是有特别的原因,便也没有多问。 归元寺离顾之让所住的庄子都在城外,且相距并不远,马夫又将车赶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庄子上。 黄莺下了马车,不知与迎出来的管事说了些什么,那人就让人开了门,将马车迎进门。 看到这里,公输冉便收了手,放下被掀起一条缝隙的车帘。 苏钦的人……对这里可真熟悉啊,看来他没少过来。 在他如此殷殷之下,顾之让都不肯改变主意吗? 一时间,公输冉都不知他在想什么了! 站在悬崖边上,难道很好玩吗?他知不知道,一阵大风刮来,他便会跌下去,尸骨无存啊!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那双难以忘怀的,饱含深情的双眸,她只觉得心口像被一只巨手胡乱搅动一般 ,痛着。 到了庄内,黄莺将她迎下来,此时,四周没有其他人在,想来刚刚那些仆役都被驱离了,就连那位管事,也只是远远的站着,并未上前。 不得不说,苏钦哪怕嘴上说的刻薄,但行事上,还是为她着想了的。 公输冉也不矫情,抬头便道:“带路吧!” 黄莺应了一声,引着她向后院走去。 进了院子,来到顾之让的卧房门前,黄莺便躬身向后退去,显然,是要她自己去见顾之让。 公输冉没理会她,径自敲了门。 里面传来熟悉的清越之声,“进来!” 公输冉沉下气息,整了整衣襟,推门迈进去…… “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冷清简朴之极的卧房里,身着白色直缀的顾之让侧身靠在床头,他的姿势颇不自然,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从打开的窗子中透出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仿如透明。原来漠然的脸上,在看到公输冉后,变得无比的震惊。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她会在这里的原因,脸色慢慢沉下来,“是苏钦……”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或者说慨叹。 “是。”公输冉缓步上前,打量着床上的男人,看姿势,看脸色,想必是被打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但精神并不像揣测的那般颓靡,心中不禁疑惑,到了这个时候,他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对之后的事没有应对之策。还是说,他真的不怕死? “顾公子,你还好吗?” 听到这声称呼,顾之让眸光黯了黯,他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我没事,冉儿,坐吧。” 等她落座于床榻不远处的矮凳上,他又道:“你来看我,我很开心,只是,你不该来的……略为歇息,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公输冉没接这话,而是开门见山的说:“听说,你要同清如郡主退婚?” 顾之让不意外她会知道,他也猜到了,苏钦为什么会让她来!他苦涩的扯了下唇角,“此事与你无关,我自有道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的婚事虽则与我无关,但我们好歹还有一份少年时的情谊在,总不能你眼见快要没命了,我还不闻不问。”公输冉微微别开头,冷着脸,目光看向虚空之处。 闻言,顾之让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沉默了好一阵,才涩然开口,“如今,你看过,问过,可以离开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莫不是以为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只是在欲拒还迎?”公输冉倏地回过头来,直直地盯视着他,“我不知你如何作想,也不想知道,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顾公子,你应该明白!我如今,不但跟萧瑾枫住在一起,甚至早就为他生下孩子。我不否认我和他之间有些误会,但,早晚会过去的,到那个时候,我便是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你……” “你不那种女子!”顾之让撑起半边身子,怒而打断她,“不要为了劝说我,就胡乱贬低自己!你根本不是那种攀嫁高门的虚荣女子!” 公输冉静静听着他说,只是,待他说完,她却嘲弄的扯起了唇角,“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自轻自贱说自己虚荣,才会与萧瑾枫在一起?顾公子,你想太多了!我是看中他这个人,当然,更是看重他可以庇护我!他有这个能力,不是吗?他能成为将军,或许中间有萧家的缘故,但是大败敌寇,守卫边疆,救百姓于水火,他凭的,是自己的真本领!这个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心悦我,愿意好好护着我,我为何不能与他在一起?” “还是说,你心里期盼着我与任何男子都毫无瓜葛,始终在等着你一人?” “若真如此……我只能说,这想法何其天真!” 公输冉眼中满是嘲意,“顾公子,顾哥哥……你出现的,太晚了!我公输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你不在,我四处逃亡,被人背叛欺骗,当作牲畜一样发卖的时候,你还是不在。现如今,我找到了能够保护我的人,日子越过越好时,你却出现了……”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要再来打搅我 公输冉停下口,静静的看着顾之让。 他的脸上,尽是痛苦和愧疚之色,扭曲的不成样子。就连身子在不停的颤动,象是无力负荷她所说的这些。 公输冉眸光闪动,攥紧了袖子里手掌,她很想掉头而逃,可是,不行。 她若是在此时停下,那无异于前功尽弃。 顾之让若是因退婚之事获罪,那她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更加辜负了他苦苦寻觅多年的深情! 敛去眼中的所有情感后,她淡淡道:“相比萧瑾枫,顾公子你什么都没有。没有钱财,没有功名,没有官职,也没有一身的好武艺,甚至无法作主自己的婚事。你总是说你会帮我,可你又拿什么来帮?不说其他,假使今日这庄子上来了强匪,你是能护住自己,还是能护住我?你不能,就连你自己都要靠那些仆役豁出命护着你,他们害怕不如此,你的父亲不会饶过他们,却不是因为你!” 直白尖刻的言语如飞矢一支支刺入顾之让心头,让他鲜血淋漓,让他痛不欲生。 他失神地望着公输冉,被她打击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还不够。 公输冉喟叹着站起身,掸了掸襦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有些东西,你没有,那并不怪你。譬如说你父亲的重视,他自偏心,那便是你做的多好,多顺从他,他也不会更重视你几分。但,有些东西,你没有,那只能怪你自己!沉浸于小儿女情情爱爱,不思进取,将御赐的婚事不放在心上,任性的想要退婚……你这样的做法,我只能当你本就不想活了!也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命,本就与我无干。但拜托你莫要打着只想娶我,只想我作你妻子的名头去拒绝清如郡主。那会为我招致灾祸,也会令我因为一条人命而感到恐惶!其他的,你尽可随……” “够了!”一声宛如困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吼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公输冉看着双臂支在床榻,因为吼的太大声而粗喘不停的顾之让,到底没有再多说。 只是在临走之前,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便施施然向外走去。 甫一开门,就见苏钦站在门口,他脸色铁青,看到公输冉时,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公输冉没有理会,绕过他继续向外走,“劳烦立刻送我回去!” 说着,她已然走出院落。 苏钦本想进去,可抬起脚又迟疑了,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发现鸦雀无声后,他还是放弃了,转身快步追着公输冉而去。 顾之让那边,就让他自己多呆一阵吧。 公输冉这些话,想必对他刺激极大。 这个时候,就是趁机劝慰,只怕他也听不进去。所幸留给他足够的功夫,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公输冉找到马车,看到站在一旁守候的黄莺,只是瞥了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等,而不是里面院子里。 “麻烦黄莺姑娘去寻车夫过来,送我回去!” 黄莺一怔,“可是……” “照她说的做!”横空传来这样一句,闻声看去,发现正是追出来的苏钦。 他脸上复杂的神色还未消尽,但也知道公输冉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当即便对着黄莺如此吩咐。 主子的话,她自然应得极为俐落,转身便去寻车夫了。 苏钦快步上前,见公输冉独自上马车有些费力,不由托举住她的手臂,帮了她一把。 公输冉没有转头看他,亦没有出声,上了马车,便将帘子放下,甚至没有给苏钦看到她面容的机会。 苏钦哑然,在外面站了半晌,道:“你,刚刚,又是何必!我知你是要劝他,可那些话也太……”说伤人都是轻的,简直是能杀人了!他都不清楚,她还有这样一面。 隔着布帘,马车里的传出低低的声音,“我所说的,不过是实情。” 苏钦皱眉用力握住车辕,“你这是何意,是在怪我么?怪我让你过来劝说之让?可你也知道,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不会出此下策!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我以为你能明白!” “我明不明白重要么?你总归有法子让我走这一遭!不过苏钦,到此为止吧,我做了我能做的,往后,不要再来打搅我!” 苏钦脸一白,他不甘心的想登上马车内与她分说,可腿不过刚抬起来,黄莺就带着车夫快步走过来,而马车里的公输冉也轻声道:“我不过是个苦命女子,家破人亡后苟且偷生,只想把儿子抚养成人。苏公子何必一再相逼?莫不是非要我以命偿还顾公子的深情,才能叫你满意?” “我不是……” “罢了。我言尽于此,若是苏公子能怜悯一二,那便感激不尽了!” 公输冉声音低哑,听着便极为不好过,苏钦脸色灰败,到底没有再继续辩解下去。收回迈出的腿,他无力的向不敢上前的黄莺和车夫瞥了一眼,“你们二人……护送公输姑娘回去!” 那两人眼见情形不对,更是不敢开言,嚅嚅应了,连忙上了马车。 车内,公输冉用衣袖掩面,待到黄莺上车后,并不敢多看,虽心里觉得疑惑,仍是低低唤了声便做好,并未说些多余的话。 也因此,无人看到公输冉衣袖后面,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人生总是无常。 她固然不想再与苏钦打交道,却也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结束。 得承认 ,她是在迁怒之下,没有收敛好情绪。 可,她不后悔。 就好象,刚刚她用前所未有的尖锐和刻薄对待顾之让,言语中太多偏颇,极尽打击他之能事……她同样,不悔。 寻常的拒绝根本无法令顾之让死心,那么,她也只能剑走偏峰。 顾之让的性子与哥哥有几分相似,看似温煦柔和,但内藏傲骨,她今日如此嘲讽他,他势必不会装作不闻,一旦他生出不甘的念头,那他自然会想办法解决眼前的窘境。或者想办法令圣上答应收回圣旨,或者,就是迎娶清如郡主。只是前者太难达成,那么,多半就是后者了。 这样,也好。 公输冉无声无息的拭去脸上的泪水,又平稳下情绪,这才放下衣袖。 黄莺不敢多看,对她如此并无反应,依旧垂头恭敬的跪坐在旁。 一路上还算顺利,在城外,马儿跑得快些,进了城,就收敛许多,好在晌午时,路上的百姓稀少,即便慢了些,回到住所也不用多久。 马车停下,这次,黄莺没有提前下来,公输冉知道她是不愿暴露存在,所以识趣的自己掀开帘子迈下去。 站定,向车夫道过谢,看着他赶马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这才转身上前叩门。 守门的家丁听到是她,忙不迭的把门打开。 公输冉客气的笑了笑,走进去,还未走到院子,便遇着了慌慌张张的青姨。 “姑娘回来啦!” 公输冉点点头,不由的问道:“青姨,你这样慌乱,是出什么事了吗?” 青姨老老实实的答说:“姑娘,是这样的,我今日同小枫出去买菜,碰巧遇到一位姑娘正在被人追,那些人长得五大三粗,獐头鼠目,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和小枫就为那姑娘遮掩了一番。哪知好不容易把那些人哄走,却发现那姑娘昏倒在巷子里……可怜的很,老奴想着,若是我们不加理会,只怕那些恶人回过头来找到她,势必要将她抓走,因此上便逾越的将人先带回来了!” 青姨很是不好意思,她虽住在这里,但自认是萧瑾枫的下奴,既如此,又有什么资格救人回府?更何况,那姑娘昏迷不醒,还要请大夫。刚刚她便是在为此事发愁,想着实在不行就把大夫先请回来给人看看,之后她再向萧瑾枫或是公输冉请罪。 她是把公输冉当成未来的女主人,但公输冉可完全没有这个念头,听完之后,便道:“这事青姨你做主就好,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说来,她的想法也没错。 在这里,她只是借住的机关师,青姨要做的事,无论对与错,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 但青姨不这样想啊,听了她的话,便以为她是同意了的,当下便连连应着,打算去叫小枫去找大夫过府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公输冉皱了皱眉,莫名感觉有些不安。 不过没有太放在心上,还是赶紧进了卧房。 她临走时,给长安布置了功课的,现下就去看看,他完成的如何! 看到他的进度,她才知道,他在机关术上的天赋到底如何,也才知晓该要如何好好的教导他! 公输冉的脚步落在门口,向内看去,发现长安正席地而坐,根本没有发现她回来,他小小的手,正拿着一块木料有模有样的削着。因为考虑到他的年纪,公输冉为他寻的木料比之平时她自用的,要软一些,削起来不会太过费力。但饶是这样,真正做起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他毕竟年幼,很可能手会疼,会没有耐心,会不懂纸上画的到底该如何做…… 公输冉预料之中,长安会出现很多问题。 然而,现在看,却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后继有人 长安四岁以后,公输冉做机关时,往往也会让他帮些忙。 当然,都是小事,但长安很高兴,且做的时候也格外细心。 这是公输冉能够下定决定,希望他开始学机关术的原因之一。毕竟看样子就知道,长安的手眼都是非常灵活的,很适合学习公输家的技艺。 但现在,看到地上零零散散的小机关部件之后,公输冉觉得,她还是低估了自家儿子! 这些部件,打眼看上去虽然有些粗糙,但是,毫无疑问的,与正确尺寸相差非常小,稍加打磨之后,完全可以装得上! 而这,还是长安第一次做! 公输冉轻悄的走进,俯下身拿起两个部件打量起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些部件,应该都能用! 她怔怔的看着,心情激动难言。 遥遥想起她最初开始学习机关术时,做出的东西,粗糙的根本上不了台面。别说试着往一起拼接了,就是不试,用眼睛看,都能看得出来是废品!相比之下,长安做出的部件,实在带给她太大惊喜! “娘亲回来啦!”长安终于看到了公输冉,立刻耐不住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扑进她的怀里。 “是啊,娘亲回来了,给你买了糖葫芦放在外面的桌上,洗过手之后去吃吧!” 公输冉没有急着跟长安说起手里这些部件的事,猜想他应该是做了很久,先歇息片刻,再来说不迟。 但长安却比她更着急,虽然听说有糖葫芦吃眼睛一亮,但回头看着自己做到一半的小机关,还是忍不住先将部件收拢起来,放在公输冉面前献宝! “娘亲,你看我做的这些如何?我觉得很好哦!”长安特别有自信。有自信,是好事!每位机关师都应该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只要不是自大到看不清自己的缺点,那就没有关系。 公输冉顺着他的话说道:“适才娘看了一点,做的很棒!我家长安果然极有机关师的天赋!” “真的?!娘不是哄我开心才这么说吧?” 在长安心里,机关师是很了不起的,像娘亲能做出那么漂亮又能防身的弓弩,就已经很厉害了,但娘却说,外祖父和舅舅做的要比她好得多!真不敢想,那该是有多么厉害!所以,听到娘说自己有机关师的天赋,长安立刻就想到,那他将来岂不是能够跟外祖和舅舅那样厉害! 他有一点点不敢相信,更多的,却是喜悦,恨不能冲出去大叫几声那么开心! 究根到底,他对自己,还挺有自信的。 公输冉看出他的心思,不由抿唇一笑,“娘亲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更加不会为了哄你开心故意抬高你,须知,人固然要有识人之明,更要有自知之明。这样才能想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她抓住时机教导自家儿子,不过长安听得懵懂,但最重要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娘刚刚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有机关师的天赋! 长安猛的再次扑进公输冉怀中,两只小手臂紧紧抱住她的颈项,“娘,我好高兴!我要做最厉害的机关师!这样外祖和外祖母还有舅舅,一定会开心的!” 闻言,公输冉脸上滑落行行湿意,“是啊,他们会以你为傲的!” 她抱着长安暖暖的小身子,虽然想起过去,想起亲人,仍然会痛彻心扉,但今日,似乎多了些别的。 小小的,带着光亮的,那或许,就叫希望! 公输家,后继有人! …… 公输冉和长安母子俩人说了好一阵话,关于公输家,关于机关师,直到长安脸上露出不容错辨的倦意,公输冉才醒悟儿子实在是累了。她疼惜的带他去稍稍梳洗,换下满是木屑的衣服,这才回到厅堂桌前,吃起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真好吃!”长安喜笑颜开的吃着。 公输冉不吃,但喜欢看着他吃,双手支着肘,温柔的看着他,“不能吃多哦,晚些还要吃饭的!” “知道啦!” 气氛正温馨着,有人进了院子,听那动静,两人齐齐抬头。长安是高兴,唇边的笑容大大的,“是大将军来啦!” 公输冉自然也听出了熟悉的声音,但她有些懒洋洋的。 他怎么这会儿来了? 今日,她实在没什么心情同他应对。 神思飘忽了一瞬,很快被她拉回来,无论她有无心情,他都来了,总不能立时就走,还是要谨慎对待才是,尤其今日。 萧瑾枫难得来得早,是准备留下吃晚饭的。 进屋看到公输冉母子俩人都坐在桌前,仿佛在等他似的,唇角不由多了几分向上的弧度。 他先是将路上买来的吃食给了长安,发现他吃糖葫芦,还微微讶异了下。这东西,附近似乎没得卖啊! “是我去进香,回来的路上捎给他的。”公输冉慢条斯理的解释这东西的由来。 萧瑾枫眉头轻蹙,“你去进香……青姨还是小枫陪你去的?”比起出门,他更喜欢她呆在家中,毕竟,她的身份若是被散播开,在这京城里,还是有些不便的。 当年公输家是因获罪而被抄,到如今,还未能昭雪。 若是有心人将此事拿来做文章,他固然能护住她,就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会遇到麻烦! 公输冉被他问的心头发紧,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租了相熟车行的马夫,一个人去的……” 萧瑾枫立时沉了脸,“一个人?你……” 话未出口,公输冉便极快的往他嘴里塞了根糖葫芦,对上他责怪的眸光,她放软了声音道:“多谢萧将军关心,出门的时候未多想,现在才知莽撞,下不为例!” 萧瑾枫口中甜甜的味道蔓延开,他额角抽了抽,怒气却不由的消减下去。 总是这样,她强硬时,他可以比她更加强硬。 可一旦她温柔起来,他便立刻溃不成军。 最终,此事便以萧瑾枫的几句责备告终。不过男人心里却想:还是需挑些得用的女子近身随侍才好,她在家时,倒还无妨,一旦她出门,势必要将人保护周全。不过,说来也奇怪,先前派来的那几个暗中保护她的手下,怎么没有提及此事?他们原该跟着一道去归元寺才对! 萧瑾枫去看青姨时,寻了个借口,去到前院逗留了一阵。 发出暗号让手下现身,等他问及今日之事后,那几人沉默着叩首,其中一人道:“将军,我们本是跟着公输姑娘的,但出城的时候,突然从数个方向涌来人群,将我等冲散了。耽搁的时候虽不长,但再跟过去时,公输姑娘所乘的马车便已不见了!” “不见了?”萧瑾枫冷了脸,“仔细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 打头的这人细细道来,萧瑾枫听完便眉目阴沉,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作祟,挡着他的人不能继续跟着阿冉! 这人……是谁? “公输姑娘如何想起要去上香?”萧瑾枫让几人起身,追根究底的询问。 “应是应英国公大小姐邀约!”青姨取回来那请柬,他们只是粗略的看过,确认上面无毒,但,英国公大小姐的名头,他们可是都听说过的。 话音一落,萧瑾枫顿时明瞭,果然不是阿冉自己要去的,而邀约她的人…… 呵!什么英国公大小姐且,分明是苏钦! 想到那小子与顾之让的关系,萧瑾枫心便向下一沉。 真是阴魂不散! 心里如此思忖,回到屋中的萧瑾枫却毫无异样。 公输冉本来对他去了这么久,心里有所猜测,但对着他端详来端详去,始终没找到破绽! 只心里仍是打鼓,他会不会猜出,进香一事是苏钦的手笔? 这时,萧瑾枫若无其事的道:“青姨说,归元寺佛光普照,去拜拜也是好事。你总在家里确实烦闷,下次若是再想去,提前知会我一声,我陪你一道,如此便不必再担心了!” “……也好。”公输冉笑了笑,随口答应下来,反正她再也不想去了! 坐在一旁的长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觉得大将军好似没在不高兴了,便忍不住插言道:“娘亲,大将军,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公输冉笑着轻戳了戳他的头,“就知道吃!” 长安嘟嘴,“俗语有云,民以食为天!” 萧瑾枫一笑,接道:“能吃是福!” 公输冉无奈的扫视两人,“那就摆饭吧!” 得了吩咐,下人很快摆饭,不过这桌子,真正享受美食的,也只有长安而已。两个大人,各怀心思。 一顿饭缓缓的吃了好一阵,天色已然完全暗下来,院子里树影婆娑,风吹过树梢,为屋里也带来阵阵凉意。 饭罢,撤下碗筷。 热茶还未端上来时,公输冉突然打了个寒颤,果然是入秋了,夜晚的风,比起夏时凉了许多! 她侧头向窗外看着,蓦地,一件外衫被披在了她的肩上。仰头看去,是男人关切的脸。只是,在她看过来时,却很快敛去。萧瑾枫收回手,坐回位子,淡淡道:“你身子弱,还需多在意。” 公输冉闷闷的“嗯”了一声,抓紧了身上的外衫。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只求一处容身之地 下人上了热茶,公输冉端了一杯在手中,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她不时抬头佯装不经意的看向萧瑾枫,那张英武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长安,不知在想什么。 公输冉收回目光,略显茫然。 总觉得,他去看过青姨后,便有些不一样了。 说他冷淡,他却会为自己披衣衫,但这态度也绝不像平日那般热切,仿佛在压抑着心绪。 到底是什么? 因为她独自去了归元寺?又或是,他发现了什么? 公输冉将事情从头到尾思忖了一遍,并不觉得自己的言语中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照理说,他不该知道更多的啊! 那他这副不阴不阳的模样,又是何意? 心里乱糟糟的想过一回,公输冉才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在意起萧瑾枫对她的态度! 不不不,这一定是她太无聊了,而他又杵在面前,所以才会多想! 她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萧将军最近可还忙碌?” 萧瑾枫转头看向她,并没有看出这询问当中有多少真正的关切,他心中一涩,“……还好。” 简短到令人无法继续说下去的回应,公输冉一梗,刚刚想好的,客气礼貌的结束谈话,然后送对方离开的打算竟不知该如何实施了。她吁了口气,勉强扯着唇角,继续道:“那……萧将军注意身体。” 萧瑾枫瞥了她一眼,这次更加简洁了,只“嗯”了一声,便移开目光。 公输冉额角抽搐,心里也动了气,这算什么?给她摆脸色看不成?! 她憋闷了口气,看向长安。她家儿子像小仓鼠似的,正拿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的啃着,那鼓鼓的两颊一动一动的,可爱极了。但一想到这糕点是萧瑾枫买来的,公输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板起脸,“长安,不是吃过晚饭了么,怎么又吃起糕点来?当心不克化,睡下了还要叫肚子疼!” 长安转了转眼珠,有些委屈的道:“可我吃饭的时候,特意留出吃糕点的肚子来了呀!”才不会肚子疼! 连儿子都不配合,公输冉更郁结了,她还想再说,旁边的萧瑾枫突然抢先道,“长安,虽然糕点都是好克化的,但快要安歇了,还是莫要吃太多。不如吃完这块,便去洗漱,也免得你晚间牙疼。可好?” 这话还是好接受的,长安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下。 公输冉看到这一幕,不禁咬牙。 血亲的力量,竟是如此可怕么?两人明明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仍是相处的宛如父子! 还有,萧瑾枫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过说了句不好克化,他就偏要反驳自己,说什么都是好克化的!这分明是刻意针对她!这个时候,她完全忘了,是她自己先挑起话头,暗指人家买的点心买的不好。 总之,公输冉就是心里很不舒服。 她正想着该要说些什么,才能不让萧瑾枫继续占上风,外面由远及近的传来脚步声和轻轻的言语声,正是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应是青姨和小枫吧! 这么想着,公输冉松了口气,这会儿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尴尬,她也着实不想再与萧瑾枫这样干巴巴的对坐着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来的却不仅仅是青姨和小枫,她们一左一右,扶着进来的,则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面色白皙,相貌秀丽,却又不会过份张扬,抬眼看人时,颤微微的露出个笑容,别有种楚楚动人的风韵,令人心生怜惜。脑后长发松松的随意挽起,只插着支木簪,素简之极,身上的衣衫应是新换的,不大合身,但仍然遮掩不住她姣好的身姿…… 公输冉细细打量着,发现这位女子其实颇为出众,打眼一看,便不是寻常小户人家养出来的。更不要说那举止间透露出来的优雅礼仪,分明是位出身很好的大家闺秀! “青姨,这位是……” 青姨放下扶着女子的手,笑着解释道:“将军,姑娘,这位就是咱们晌午救回来的那位楚翘姑娘。她这才醒来吃过药不久,得知将军和姑娘都在,便非要来亲自道谢!” 随着她的话,楚翘盈盈下拜,“见过将军,见过姑娘,小女蒙青姨搭救,感激不尽,自当来拜谢两位主家。” 公输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萧瑾枫,对方要拜谢的是主家,而她,可不是这里的主人,更加不是青姨的主子! 萧瑾枫察觉她的目光,回望过去,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一股恼意直冲胸膛。她这是时刻不忘同他撇清关系吗?他猛的转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不必,既已醒了,便好好休息一晚,青姨会安顿你。” 救人的事,之前青姨便对他提了。 虽然不喜家中有生人,但青姨提到对方可怜的遭遇,满面同情,这令萧瑾枫想起青姨的儿子为救他而死,她却从来没有半分怨言。青姨,就是这样心善之人。他若说将人赶出去,她虽不会不遵从,但想必心里不好受。考虑到这些,萧瑾枫到底答应了青姨,让那女子在这里停留一晚。总归大夫看过,没受什么伤,只是太过疲惫而已,休息一晚,明日自然就可上路。 他话音刚落,下首的楚翘便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行了大礼,“求将军帮帮小女!” “你这是做什么?”萧瑾枫皱起眉头。 青姨也露出讶异之色,给小枫施了个眼色,两人俯身去搀扶楚翘起来。 公输冉虽然也感到些许惊讶,不过更关心的却是长安,眼见自家儿子被这突发的转折惊讶到,睁大眼睛看着下首的人,糕点都险些掉在地上,她无奈的收走糕点,拍了拍他的手,起身将他牵起来,低声道:“我先送长安回房安歇。” 这话,自然是对着萧瑾枫说的。 这个楚翘的事,她不想掺合,也没有立场掺合,而且,人家求得是萧瑾枫,本就与她没有干系! 哪知步子还没迈出去,萧瑾枫就阻止道,“小枫,带长安去洗漱安歇,你留下!” 为什么?公输冉蹙眉看向他,萧瑾枫却毫无解释的意思,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与她相对,而是直接看向了小枫。 小枫自然听从他的吩咐,利索的上前带着长安离开。 公输冉迟疑之下,到底是松了手,由她送长安回房,而自己则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不是她这样听萧瑾枫的话,而是现下有外人在,她若不肯,难免让他失了面子。男人总是极要面子的,公输冉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令他不快,毕竟,他还在冒着风险替她报仇! 想到此事,她便缓和下神情,安静的坐定。 见她没有执意离开,萧瑾枫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他冲动的留下她,却也担心她不肯。但她没有反驳……男人眼中不由露出隐约的笑意,这才向下首看去,“这位姑娘,你起来说话。” 楚翘不肯起身,反而再次行下大礼,她哀声道:“将军,小女父母双亡,临终时让小女来京城寻亲,奈何千辛万苦赶到京城,却发现亲戚早已离开,不知所踪!小女如今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还被贼人盯上,要将小女卖到不堪之地!这次,多亏青姨和小枫心善,救了小女,可……可小女只怕明日一离开,便会被贼人掳去!小女出身良家,懂礼仪知廉耻,万不能从了那贼人,到时,惟有一死!还请将军可怜,收留小女,为奴为婢,只求一处容身之地!” 她言语恳切,说到动情处,哽咽声不断。 一旁的青姨听着心酸,不由拭了拭眼角。孤身女人活在世上不容易,如她,本与儿子相依为命,可儿子离世后,便只剩了她一人。若不是将军仁义,照顾她生活,甚至还找了小枫来,只怕她的日子也不会比这楚姑娘好上多少!尤其楚姑娘貌美如花,这样的年轻女子若是独自生活,势必会被人欺负啊! 然而,楚瑾枫听着楚翘的哭诉,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这世上可怜之人的确很多,比楚翘更惨的,他也见过不知凡几!毕竟,边疆之地连年打仗,家破人亡的事,时有发生。他固然有怜悯之心,却不会所有可怜之人都接到府中养着! 更何况,这种种的遭遇不过是眼前女子的一面之辞,真相到底如何,还未可知。 他本打算直接拒绝的,但这时青姨却殷殷看着他道:“将军,老奴逾越了!不过这楚姑娘确实身世堪怜,那些抓她的人,想来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着实凶恶,若是发现楚姑娘的行踪,多半是会将她抓走卖到那种腌臜地方的!您看……” 她犹豫着,没能将留下楚翘的话说出口。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留下一个人,就多一份花销,花的都是萧瑾枫的银两,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可要说明日就让这姑娘离开,她又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拍两散 萧瑾枫碍于青姨,只能将直接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可是让一位陌生女子留在府中,那绝非他所愿! 气氛有些凝滞。 公输冉看看沉默着不开口的萧瑾枫,又看看满面忐忑,不知所措的青姨,再看一眼,还跪在地上叩首的楚翘,知道只能自己出来做这个收尾的人了。 她先是对着青姨笑了笑,然后道:“青姨,这位楚姑娘身子不好,你还是先将她扶起来吧,免得病情加重。至于说到楚姑娘想留下的事,萧将军这边已经知道了,容他再考虑一二。这总归不是件小事,不能轻易就做下决定。可好?” 青姨立刻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还是姑娘说的有理,那我就先扶楚姑娘下去休息!” 这个时候,她也明白过来,萧瑾枫压根不愿留下这楚翘。 她不禁有些后悔,年纪大了,偏嘴那么快,留不留下,将军自有定夺,哪里用得着她插嘴呢! 她这就是仗着将军人好,眼下,倒把将军弄得两难了,这可真是…… 青姨一边去扶楚翘,一边心里暗骂自已,结果扶了一下,发现没扶起来。楚翘抬头用力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青姨,你再帮我跟将军说说吧!我是真的无处可去了!只要能留下,免于楚翘落入不堪境地,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哎哟,这是哪里的话!楚姑娘你先起来,我们姑娘都说了,将军会考虑的,那等将军决定了,自然会告知你的,你也不用急,还是先跟我下去歇息吧!” “可是……”楚翘本来还欲再相求,但怯怯的看了看上首端坐的萧瑾枫,发现他眉头紧蹙,俨然已经颇感不快了,顿时将嘴里的又吞了回去,可怜巴巴的点了下头,站起身。临走,她还不忘给上首两人行礼,姿态端庄又娇弱。 等她与青姨离开,萧瑾枫果断道:“这女子不能留下!” 公输冉眼风一斜,佯叹:“萧将军不觉得楚姑娘身世堪怜么?” 话虽如此,但她对这位楚翘姑娘还真没有多同情。 或许,是因为听到她说,只要收留她,就愿意为奴为婢吧!公输冉不认为楚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人奴婢,那就是把自己交到了主子手里,主子要打要杀,要她的身子,她都不能反抗!甚至日后,她若到了年纪要成亲,也都由主家作主,便是将她嫁于她不喜之人,她也只能嫁了。更不要说,她的子女,将来都是不能进学的,无法科举! 明明未到山穷水尽之际,却宁愿连良家子的身份都可以不要了,只为留在这里……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位姑娘太过软弱了。别说现在的她,就是从前,公输家还未出事之前,她对这样的女子也是不喜的。 萧瑾枫冷嗤道:“可怜?比她可怜的人多得多,未见得我个个都要帮!” 公输冉轻挑眉梢,看吧,也只有青姨会将这个男人当作大好人!他哪里像她以为的那样心软,见到可怜之人就要帮扶一把?没有的事!彼时带她入京,也不过是因为别有所途!只是,至今她都不明白,那个时候,她不过在营外与他见过一面,怎么就被他惦记上了? 是了,他说他也不明白…… 这倒怪了! 明明,她很确定,他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莫要多想,你与她可不同!”见她的失神,萧瑾枫以为她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事,不由抬臂过去握住她的手。很小,很软,他的大掌完全能将她的手包合住,萧瑾枫心中一荡,愈发认真解释道:“那女子知道我是将军,却不说让我过问那拐卖她要送她去青楼的贼人之事,反而只想着留在这里,甚至愿意为奴为婢,实在毫无骨气!这等人,我是绝计不放心她留在家中的!” 况且,她貌似急于留下,反倒令他更生疑窦。 公输冉回过神,才发现手被他握住,脸上一红,急于脱离而出。 萧瑾枫好不容易与她亲近一二,这会儿如何肯放。 一个要抽出手,一个却握得更紧…… 公输冉力气不如他,用力的面红耳赤,却抽了几次都不能抽出,不由的恼道:“你何必与我说这些!这是你的宅子,你愿留就留,不愿留就不留,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瑾枫眸光微沉,握着她的手,一个用力,竟将公输冉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拽离,接着手腕翻转间,直接将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你非要说这种话吗?处处与我撇清关系,我就那么惹你厌烦?” 他边说,边慢条斯理的用手臂扣在她的腰间,让她背对着,坐在他的腿上,两人之间那些微的距离,只要他微微俯下头,便能触碰到她小巧白皙,在暗淡的灯下,近乎透明的耳垂!而他那顺理成章的态度,更是仿佛习以为常似的。 “你!萧瑾枫,你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公输冉怒道。而在愤怒之中,又夹杂着心慌。 某些过去的记忆不期然回到脑海里,记得,那是他们还在赵家村的时候,她怀了孕,挺着大大的肚子,他便会从身后这样抱着她。只是,那时他的手放的地方,不是腰间,而是她的肚子上。他会小心的抚摸着,安抚着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长安,让他乖一些,不要闹腾娘亲。 公输冉低头看着腰间那只有力的大手,不知怎地,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得承认,她想念赵铁生了! 在两人将一切说开后,他真的对她很好很好,整日宠着她,什么都不肯让她做,而是全部亲力亲为。象是要把她因为曾经那些苦难而千疮百孔的心,用温情去填满!可惜那时她总爱别扭,对他并无多少回应。 现下想来,不是不遗憾的。 可这一切,与萧瑾枫无关!他不是他,他是堂堂大将军,而铁生……他只是村子里的行脚大夫。不同的身份地位,使得两人有了太多不同。她没有办法将身后这人当作赵铁生,哪怕,他们用的是一俱身体! “萧瑾枫!快放开我!” 公输冉不知道的是,这个动作不但令她心潮起伏,同样也影响到了萧瑾枫。他做这个动作,自以为是无意,可是当那俱娇软馨香的身子被抱在怀里时,他忽的意识到,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好似他做过许多次,许多次将她如此时抱在怀中,亲昵又温情! 他有片刻的失神,醒转来面对的就是公输冉的奋力挣扎。 但,他舍不得放手,只得多用了几分力气,强硬的将下颌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喃喃道:“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公输冉自然不肯听他的,什么再抱一会儿,前次他也是这样说,抱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亏得她那时还以为他死心了!可这个男人,他根本就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 “萧瑾枫你这个混蛋!”公输冉折腾了好一通,也没有推开男人铁一般的手臂,只得气极带着哭音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若不是他纠缠不清,她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想起赵铁生!可是,往事不可追,她想的再多,赵铁生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如今,只有萧瑾枫而已! “你,你哭了!”听到她含在喉咙里的哽咽,萧瑾枫心头一痛,象是她的泪滴在他的心上,带来一阵阵灼痛。所幸她已力竭,此时的挣扎更是虚软,他轻易便将她转过身来,让她横坐在他面前。 眼见那张清丽的面容上犹挂着泪珠,萧瑾枫心疼的扶住她的脸,帮她一点一点拭去,嘴里还轻声哄着:“别哭了,你若生气,只管打我几下,我受着便是,你又何苦折腾自己!我知晓,都是我的错!可是,让我放过你,谁又来放过我?” 公输冉推开他的手,咬着唇怒道:“少在这里浑说!你先放开我,否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巧的弓弩在转身时已然从袖间滑出,指向他。 萧瑾枫瞥了一眼,叹道:“我说过,这对我无用,你还是收起来,免得伤到。不然,我就帮你收着了。” 他作势向她袖笼探去,公输冉不得不叫道:“我收就是了!你住手!” 拿着弓弩,心里好歹能够踏实些,所以被他拿去是绝计不可以的!再一次知晓,弓弩是对付不了他的,她只得不甘不愿的将弩收好,不再对准他。 可是,为什么他还抱着她不撒手? 公输冉咬牙切齿,“我说最后一次,放、开、我!你这样随意轻薄我,只会叫我憎恶你!”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萧瑾枫哪怕再舍不得,也只好放开手。 而在他放手的瞬间,公输冉便像兔子一般跳离开,跑的远远的,隔着桌子,她冷冷俯视着面前的男人,“你是在逼着我搬离这里吗?屡次轻薄,屡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倘若你替我报仇的条件是要我委身于你,那咱们索性一拍两散!我公输冉就算是为了报仇也不会下贱至此!”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意高攀 这一次,公输冉是真的愤怒已极。 与赵铁生在一起时,虽然最初那次是被强迫,她也曾经痛恨他,但是后来,他的全心全意打动了她,使她不再抗拒与他一起。 可萧瑾枫呢? 诚然,他帮她报仇,她是感谢的。但这样不顾及她的想法与反抗,自顾自狎昵,丝毫没有尊重…… 只会令她憎恶! 萧瑾枫蓦地站起身,他双手撑着桌子,探身俯头与她四目相望。公输冉在他的眼中并没有看到羞愧或是自惭,反而,只有浓浓的痛心。他咬牙道:“公输冉!你这没良心的女人!” 竟然说他对她的亲近是轻薄?她到底知不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轻薄?! 倘若他真是见色起意的登徒子,又何须为她做这么许多,他会在自己稍有念头的时候就将她压在身下肆意! 可是他没有,也不会那么做! 因为疼惜她,爱怜她,想要好好的护着她,所以才带她来京城,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所以才暗中派人保护,生怕她生出意外;所以才耐心的等着她,等她为他动心! 然而,他做了种种,不过一时情难自禁,抱了抱她,便被她如此指责,甚至口口声声说要憎恶他…… 萧瑾枫难受的紧,他灼灼瞪视着,见她冷着脸,丝毫不见软化。半晌,男人突的嗤笑一声,“说什么我逼你搬出去,其实,根本是你自己早有此意吧!难怪了,住在这里,与你那顾哥哥见面何其不便,还须找了借口,遮遮掩掩。搬出去就不同了,何时想见,便能去见,再不用顾及我分毫!” 公输冉闻言,脸色蓦然一白。本来因着愤怒而染上两颊的霞色,仿佛就在一刹那便不翼而飞!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他知道了! 片刻的心虚,不是因为去见顾之让,而是说谎骗大家,说她是去归元寺进香,而萧瑾枫还因为她一个人去进香,担心了她的安危……可,她事先也不知晓要去见顾之让啊!而且,她去见顾之让,是要劝说他,是要让他彻底对她死心,根本不是象萧瑾枫所想的那样! 但她不想解释,也没有必要去解释。 公输冉挺直了脊背,冷漠的道:“你认为是怎样,那就是怎样吧!” 萧瑾枫的脸色一变再变,刚刚怒极,那些话脱口而出,说完,他不是不懊恼的。可他以为她会反驳,却没料想,她竟然就这样承认了!所以,她心里,还是在想着念着她的顾哥哥吗? 心痛铺天席地的席卷而来。 不该是这样的! 萧瑾枫一时大怮,不及多想便挥出一掌斜斜拍在桌上,只见那桌子应声向左飞去,直接撞到了一侧的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而就在公输冉目瞪口呆之际,他伸臂一拉一拽,将她再次禁锢在怀中。 这一次,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合在一起。公输冉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来自于男人身体的火热。 不等她回过神说些什么,下颌已经落入男人宽大的手掌中,象是铁钳将她紧紧桎梏住,“我不许!公输冉,听到吗?我不许你再想着他,不许你再去见他!” 顾之让要退婚的事,萧瑾枫已然知道。也是因此,当公输冉这么说时,他才会如此紧张! 他在害怕! 怕她被顾之让所做的打动,怕她不管不顾,还是要与顾之让走到一起! 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公输冉被强迫着抬起头,感受着下颌隐隐的疼痛,她倒吸了口气,“你,你在发什么疯?” 因为张不开口,话也说的不甚清楚,但萧瑾枫还是听清楚了,他咧嘴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你就当我是疯了吧!总之,你若还想报仇,就离姓顾的远着些!况且,不过月余,他就要与清如郡主成亲,难不成,你还想与一个成了亲的男人纠缠不清?” 话音刚落,一个硬硬的物事便顶在他胸腹间,公输冉冰冷又略有些沙哑的道,“放手!” 她眸中的冷意清晰可见,萧瑾枫轻嗤了一声,缓缓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然而,不等她退开,下一刻,公输冉突觉手掌一麻,不由的松了松,而原本握紧在手中的小巧弓弩就这么被萧瑾枫拿了去! “我说过的,这个对我无用,看来阿冉你的记性实在不大好!” “还我!”公输冉恼怒的眼圈都红了。 萧瑾枫拿着弓弩的手背到身后,仿佛漫不经心的道:“想要回去,自然可以,先答应我说的。” 他所说的,就是不想顾之让,也不去见他! 公输冉停下想去抢夺弓弩的手,冷冷笑道:“你派了人盯着我,自然可以知晓我有没有去见他,可是你要怎么知晓,我有没有想他?就算你在我身边安插了无数人,也做不到无所不知!” 对她言语中的挑衅,萧瑾枫听若未闻,只是沉了声音说道:“我只要你的承诺!你说了,我就信!” 公输冉怔了怔,一时没有言语。 她说了,他就信么?他……打哪里对她生出的信任? 明明,两人都在口出恶言的激怒对方! 虽然弄不明白,但公输冉的的确确因为这句话而渐渐冷静下来。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抚额道:“萧将军,有些事,我需仔细想一想,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至于那弓弩,你想拿,拿着就是了。原本我就是以你机关师的身份进的京城,到了如今,也没能拿出些成品,是我的不是。这弓弩比起你随身带着的那个要好一些,你要换掉,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走去。 仔细想一想?难道要她远离顾之让就那么艰难?萧瑾枫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前阻止她离开,势必向她要一个承诺!可是下一刻,他又想起她刚刚那惨白的脸色,以及,她走向门外那轻飘飘的脚步…… 激烈的心情终究还是慢慢平息下来,他注视着她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幽幽的叹息着,将目光转向手中的弓弩。 这柄弓弩,是她常用的,仿佛也带着她身上那股冷冷的清香。 萧瑾枫看了良久,收入怀中,紧贴着胸口。 他慢吞吞的将桌子和椅子移回原位,然后缓缓坐下。 …… 公输冉离开正屋,去了西厢房。长安住在那里,她想去看看她。 轻手轻脚的进了门,借着微弱月光,她摸索着坐在床边。 长安已然熟睡,隐约看到他犹带着稚气的小脸,公输冉心口忽的一松,刚才与萧瑾枫争执,甚至看着他动手的紧绷,在此刻,才算全部消去。 怔怔的坐着,她头疼欲裂,不由的抱住双腿,将脸埋在膝间。 是她做错了吗? 她……只是无法忍耐啊!他屡屡对她搂搂抱抱,这还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因为她不是高门世家的闺秀,因为她已经嫁过人生过子,他便觉得可以对她如此随意!倘若,倘若是他想要娶回家的女子,是门第相当的千金小姐,他还会如此孟浪吗? 不,他不会!他只会规规矩矩的,直到成亲! 一股苦涩蔓延开,公输冉只觉得比吃了黄莲还要难过。 她抬手摸到另一个袖笼间的狭长木盒,说是盒子,其实不过比筷子略粗一些,绑在手臂内侧,轻易不会为人所发现。但,若论近身战,这木盒却比弓弩的杀伤力更强!里面一共装了十枚木针,每一枚针上都涂了剧毒,见血封喉! 盒子是公输家最难学会的单兵机关,名作“蜂后针”,这……才是她最大的底气! 萧瑾枫总是说她的弓弩对他没用,说她伤不了他,可若是换成蜂后针呢?她算过,饶是以他的功夫,也不可能十针全部躲开!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个对他,哪怕是没有涂毒时,也没有这样想过! 公输冉并不打算嫁给萧瑾枫,尽管她对长安说过,公输家不比萧家门第低,但那只是鼓舞他的话。实际上,哪怕公输家还在,甚至更加繁盛,也仍是不及萧家多矣!而她,无意高攀萧家。更不要说,萧瑾枫早就忘了他们母子! 从前种种,她真的只当过去了。她所求,是为家人报仇昭雪,然后,好好抚养长安,不过如此!这样的她,难道没有资格要求他的尊重吗?就因为要求他援手报仇之事,就得百般忍耐? 她不服!也不愿! 公输冉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大抵又想错了,若是一味害怕当年的仇人找上门,而龟缩在宅子里,那她就只能依靠萧瑾枫,等待着他查出线索。可那是她的血海深仇,而不是他的。说到底,很多事,还需她自己来做! 她要保护长安,不会与那些人面对面的硬扛,但未必没有其他的方法! 想通了此节,公输冉心中好过许多,影影绰绰的,她瓷白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夜,她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赖在长安的屋里凑合着睡了一晚。尽管不是很舒服,但翌日醒来后,她却觉得,心上反而轻松了一些! 言情海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该太过心 公输冉醒来时,外面的天色仍暗,长安也还在睡,她不想没打扰,蹑手蹑脚的出了西厢。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心念微动,走向自己卧房的脚步一转,去了厅堂。 推开门,一切如常,桌子椅子都在它们原本的位置,就连之前被摔到地上的东西,也都被清理干净。如果不是公输冉昨晚亲眼看到萧瑾枫发作的场面,如果不是茶盏换了新的,她大抵会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梦里什么也没发生。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公输冉凝视半晌,无声的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卧房。 她来到桌前,坐定,铺开纸张,研墨,提笔开始勾画……因着昨晚一直在想这回事,所以下笔之后极为顺畅。她画画儿的技艺虽则算不得出众,但如果用来画绣样,那就绰绰有余了。不过今次她要画的绣样幅面颇大,便也很是费了些时间。 画着,便愈见沉迷,直到青姨来敲门,公输冉才停下笔。 “姑娘可起来了?”青姨在外面轻声唤着。 平日里公输冉从不需要人唤,便会早早起来,今日算是例外了。不过青姨知道昨晚将军夜深了才离开,只当公输冉是同将军一起,睡得晚了,醒得自然要晚,倒也没有太意外。 “劳烦青姨,我已经起了,这便出去。”公输冉在房内应了一声,不急不缓的将桌上的面平铺着放进柜子里。 小枫时常会来打扫,尽管不知对方会不会将军她这幅画的事告诉萧瑾枫,但还是谨慎为妙。这幅画,是她昨晚计划中将要迈出的第一步,自然要慎重以对! 收拾妥当,公输冉又快些洗漱了,这便去了厅堂。 长安也已经起来,正坐在桌前等她一道吃早饭。大抵是饿了,见到她,长安高兴的不得了,“娘亲快来!今日小枫姐姐又做了新鲜的小菜,可香可香!” 公输冉扑哧一笑,走到近前,轻抚着他的头,“还是这么晓得吃啊!” “娘亲又说我!”长安嘟嘴,十分不满。 公输冉坐下,调侃的应道:“不然呢?说你不喜欢吃么?敢做就要敢当嘛,你说是不是?” “这……好象也是……”长安冥思苦想,最后还是不甘愿又不得不承认的嘟囔道。他敏锐的看着公输冉,有点小高兴的道:“娘亲,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公输冉一怔,“为何如此问?” 长安道:“自然是因为娘亲看起来高兴啊!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个姐姐,她要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吗?” 公输冉失笑,虽然儿子在察言观色上的确细心,但终究还是搞不懂大人的心思。她摇头道:“那位姑娘会不会留下来,是要萧将军决定的,与咱们无关。至于说,娘看起来高兴,那倒是的,不过不是为旁人,而是为了长安高兴。长安将娘为你布置的功课完成的很好,所以今日会继续,长安会不会觉得累?” 娘亲是因为自己有机关师天赋的事在高兴!长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明显比刚才更兴奋了,“不累,我一点都不累,那我们吃完饭就开始吧!” 一大早,他们两人便十分的有精神。 吃过早饭,回到屋里,公输冉给长安布置了接下来的功课,自己便开始伏案继续勾画。 约摸用了多半天的功夫,她的画作终于完成,转了转手腕,公输冉仔细打量着画纸上的线条,心里满意不已。 转头,发现长安正全身心扑在小机关的制作上,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她。公输冉不由笑了,这样很好,制作机关原本就该如此,听母亲说,幼时,哥哥就很坐得住,常常一天都在鼓捣机关,也不会厌烦,反而越来越起劲儿。专注起来,甚至连吃饭都顾不得,说是嫌耽误功夫!现在想来,这份专注,就注定了哥哥比小时候坐不住的自己要强得多!而今,长安与哥哥相类,她又怎么能不欣喜呢? 公输始终没去过问楚翘的事,但还是在三日后,发现她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好奇的问了问青姨,便听她道:“姑娘你不知道么?我还以为将军同你说了,啊,定是这几天太忙碌,忘记了,你可不要怪他啊!” 公输冉笑而不语,青姨没察觉异样,接着自己的话说道:“其实是昨日将军派了人来,将她带走了,说是外面有家将军相熟的成衣铺子需要人手,便让她过去上工了。毕竟咱们这里根本不缺人手,那楚姑娘也不是个能做灶下活儿的,哪儿能留她啊!倒是她女红做得好,去成衣铺子再适合不过!” “原来如此。那……逼迫她的那些恶人呢?” 她猜测,若是真有其事,萧瑾枫不可能不去管。果然,青姨接着便道:“将军都解决啦!听说是把那些人一个不漏的,都送进衙门里去了!这下子,街上可算清静许多!楚姑娘就算再出门,也不必担心会再遇上他们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青姨似是察觉不妥,连忙描补道:“姑娘,将军是生就侠义之心,见不得那些欺压无辜的行径,可不是对楚姑娘有什么,你千万不要因着这事同将军争执啊!” 她说着,还用担心的眼神看向公输冉。 公输冉心内哂然一笑,脸上却清淡依旧,“自然不会。” 她回应的太过简洁,青姨不肯就这样放过,“可是,可是我听小白说,这几天将军并不十分忙碌,却没有过来,不是因为你们那晚争执起来了么?”她脸上带了几分赧然,叹道:“其实都是我不好,那晚我就不该莽莽撞撞的带着那楚姑娘去到将军面前的,平白让你们生了龌龊。老奴在这里,还要请姑娘恕罪才是!我实是不知那姑娘非想要留在府中,否则,再不敢那么做的!” 那晚,将军和公输姑娘一定吵得很凶,否则不会连小枫都说听到了响动。她也曾疑惑是将军动了手,可翌日起来看过这边厅堂,又打消了念头,顶多……是摔了套茶盏吧……唉,改日还是要劝劝将军,对着姑娘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哪里能表现那么粗蛮呢!就算是姑娘因为楚翘的事醋了,那也是因为心里有将军,才会如此,总归,凡事都当好好分说才是! 公输冉听着青姨的话,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她没想到,青姨想象力竟如此丰富,居然会以为她是因为楚翘,与萧瑾枫争吵……一时间倒有些哭笑不得,她安抚道:“青姨不必自责,我与萧将军虽然小有争执,但与其他人并无干系。” 想了想青姨口中的小白,应该就是白及,他跑到青姨面前说,将军不忙碌,这恐怕并非无意为之,既然如此,她大抵也可以效仿这种曲折传信的法子。便道:“不过是些许小事,与萧将军意见相左罢了,回头找个机会,我与萧将军将事情说开便是了。” 青姨以为公输冉这是要改一改倔强的性子,不再与将军针锋相对,心下大乐,连连道:“好好好,既然是小事,你又想明白了该如何做,那我就放心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将军就会过来的!” 嘴里这样说着,她心里已经思忖着赶紧让小枫去给将军传个信,让他闲暇时过来一趟! 于是,公输冉就发现,青姨这位传信能手,果然不负她所望。 翌日下午,萧瑾枫便回到了府中! 那晚不欢而散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不免有些淡淡的尴尬。 公输冉还算好,毕竟她心里已然想得通透,且也安排好了之后的计划。倒是萧瑾枫,听小枫传话说,公输姑娘想见他,虽然知道这多半是青姨这样吩咐的,但他心中还是多了几分雀跃! 那晚之后,他亦想了许多,不得不承认,阿冉的话,其实是有道理的。在两人的名份未有定下之前,他的确不该太过孟浪,虽则他心里早就将她当作自己的人,但,毕竟还不够名正言顺。仔细想想,他真正在意,并且为之恼怒的,并不是阿冉推拒他,不肯与他亲近,而是她根本就不愿接受他! 既如此,他更不该强迫她做些不甘不愿的事!女人,总是需要珍重与爱护的,他不该太过心急。 哪怕她心里还是不能忘记顾之让,但对方即将成亲,这无可改变。而阿冉也绝对不是那种,在顾之让成亲后,还会与他纠缠不清的女子!他不该口出恶言,不相信她的。他说出那样的话,也难怪阿冉恶了他。 不过,以后不会了! 他心里这样思忖,一时之间却又拉不下脸面,将一切心思对公输冉剖白,所以面上还是淡淡的,坐到了厅堂的椅子上,“听说,你有事找我?” 公输冉这边早就将长安打发到他自己房里去做功课,而青姨和小枫都很识趣,并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所以她可以安心的与萧瑾枫说清楚。她心下没了顾及,听到男人这样问,便坦言说道:“不错。关于那晚的事,我想了许久,有些话,想对萧将军说一说!”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章 不能不搬么 听公输冉提到那晚,萧瑾枫莫名有些紧张,“你有话尽管说便是!” 公输冉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脸上的淡然神色更为她添了几分冷漠之意,“原本,之前事关萧将军与我的流言在京城传开的时候,我就该搬离萧将军府邸的,免得污了将军的名声。可因着种种的事端,始终没能成行。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已经想好,一个月后,便搬离这里。” 萧瑾枫震惊的看着她,一时无法言语。 这都在公输冉意料之中,所以她十分镇定,“一直以为,从带我与长安进京,到安置我们住下,再到愿为公输家昭雪一事奔走,萧将军费心良多,公输冉感激不尽。虽则月后不在萧将军的府中居住,但作为机关师,我自是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只要将军有需要,我义不容辞!至于说公输家的事……萧将军若有心,便帮扶一把,若是太过忙碌,没有闲暇,或有其他不便,也不必勉强!这本是公输冉的责任,不该强加于萧将军的,徒令将军增添烦恼,是我的不是!” 一番话说下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可见,这不是公输冉临时想到的,而是琢磨了很多次,才能这样流畅!为了离开他,她真是极力撇清,只抓着机关师的身份不放!甚至,竟然连报仇的事都准备自己去做,这是何等的决心! 萧瑾枫又是怒又是气又是急,还有太多太多说不出来的懊悔!是他,是他将她逼迫到了尽头,所以她才有了如此破釜沉舟之举! 他心绪激荡,如同海浪翻涌不停,脱口便道:“不能搬!” 强硬的言语,遭遇到的,便是公输冉愈发冷静疏离的眸光,萧瑾枫情急之下,连忙解释,“不,我是说,那晚之事,错在我!是我太过鲁莽,是我口不择言伤到了你!我日后决计不会再做此等蠢事,阿冉你信我!你若还生气,尽管骂回来,我任打任罚!但不要再提搬离的事!” 他双手握着桌沿,不知觉下用了不知多大的力气,以至公输冉都感觉到了桌子些微的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他似在用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过于激烈的情况,显然,他对她要搬出去一事,比她想象中还要抗拒。 但这一次,公输冉已经做出了决定,不容悔改! 她羽睫微垂,眸光内敛,轻声说道:“萧将军,不是我不知好歹,只不过,我本就是已婚的妇人,还带着孩子,住在将军这里,多有不便。从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只道我持心自正,便无惧他人流言。但现在我才知晓,人言终究可畏。便是我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总要在意长安的名声。你也曾说过,长安在一日日长大,他知事也越来越多,往后,作为男子,更是要出门交际,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感到羞耻难堪!” “他不会!”萧瑾枫失控的高声叫道,“长安不是那种无知愚钝的孩子,你我之间是如何,他大一些自能分辨!你含辛茹苦将他抚育成人,他怎么会没有良心的将你视作耻辱?!他不会那么做的!” 公输冉浅浅一笑,“他自然是不会的,但谁也无法阻止他人的想法。他日后或要进学,学堂里学生众多,我不能让他因我而承受非议!” “那就去萧家的族学!没有人敢说三道四!”萧瑾枫绞尽脑汁,企图扑灭一切令公输冉产生离去念头的火源! 但,无济于事。 公输冉闻言缓缓抬头,目光锐利,“萧将军,请问,长安若是去萧家的族学,该以何种身份前去?” 萧瑾枫双眼蓦然亮起,他探身逼近,声音低沉,“以我继子的身份如何?!” 她这么说,是在向他要名份? 萧瑾枫看似镇定,实则一颗心几乎从胸膛迸出! 然而,公输冉却一字一顿的道:“我记得,我与将军说过,你的好意,我消受不起,请恕我不能从命!” 继子?呵! 她言语中的坚决与拒绝,令萧瑾枫哪怕再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一腔情意,仿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冷到了骨子里。身体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缓缓的,缓缓的坐回椅子上,目光失去神采,木木呆呆的,似是变成泥塑。 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 他的直觉无数次告诉他,他与公输冉之间,从来就不该是如此陌生,如此疏远。而她的心中,一定藏着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在被如此惨痛拒绝的当口,萧瑾枫脑海里疯狂的转过许多念头。 譬如,干脆将她禁锢在这里,那么,她便再也不能离开他,去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了! 又譬如,他可以将长安带走,然后以孩子来胁迫她,必须留在这里! 还譬如…… 一个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却又一个个的被他否定! 若然公输冉是那种能够轻易屈服的女子,那早在之前,他屡次相逼的时候,她就不会次次拒绝了,而早就成了他的人!萧瑾枫可以想见,他若真的做出那种事来,与公输冉之间,就是真正的彻底的结束,她将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事到如今,她如此坚决,看来是不能说服了。 为今之计,大抵,只能是先顺着她说话,不要将两人之间弄得如此僵持!她说月余后才会搬走,换言之,在这之前,他还有机会挽回! 萧瑾枫脸色变幻不定,好一阵,终于慢慢恢复了缓和。 他心中有了决定,姿态便也不再惶惶,而有了几分从容。 “就,不能不搬么?”他垂下眸子,低低开口。 公输冉简短应道:“令萧将军失望了,都是我的过错。”话虽如此,但却听不出丝毫“认错”的意思。 萧瑾枫勉强露出个难看的笑容,“看来,我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公输冉不语,默认了此话。 “你……既说月余之后再搬,那还有些时候,你不妨再仔细考虑一番。我既已承诺不再乱来,当说到做到,你不必担忧我言而无信,萧某人还做不出那样无耻的事!另外,公输家的事,我也会查到底,最后,势必会给你一个交待!你切不可自行去冒险,毕竟,你是长安的倚靠,倘若你……总该想想长安……”萧瑾枫低落不已,却在这个时候,也没忘记叮嘱她注意自身的安全。 不得不说,这话倒的确令公输冉心中熨贴,甚至仿佛看到了一丝赵铁生的影子! “多谢萧将军良言,我一定会记得的!”这个男人,虽然有些行径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但是,他对她与长安的关切,却是不能抹杀的。 公输冉默默的轻叹一声,心中升出丝丝茫然。 她有时也不禁会想,若是他没有忘了她们娘儿俩,若他不是萧家的人,那该有多好!那样,他与她之间,也不必有这些剑拨弩张,不必有这些翻覆纠葛…… 可惜,不过是妄念。 这日,萧瑾枫没有留下吃晚饭,他的勉强没有撑多久便溃败,自然是急急离去。那高大的背影,怎么看都较平日多了仓惶,就好象被赶离了家园的猛兽,哪怕再强大,却也失了根。公输冉脑海里闪过这个的念头,随即被她急急挥散。怎么可能呢?萧瑾枫的根可不是这里!他是萧家人,萧府,才是他的家! 这次离开后,萧瑾枫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来。 青姨心急的不得了,好几次都忍不住到公输冉这里来拐弯抹角的询问。她倒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觉得萧瑾枫对公输冉有情,两人就合该好好相处,日后也好说服萧家,同意两人在一起。 但她的心思却恰是公输冉不想要的。 青姨知道公输冉性子倔强,因此上,便是她不回应,也不以为意,但却一直努力在她面前说着萧瑾枫是如何如何的好。这样的话听多了,公输冉虽然不会动摇,但难免心累。偶尔,也会想,萧瑾枫这一回,应该是真的死心了。毕竟,她都做的如此决绝,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许自己的自尊被这样踩在脚下! 不过这些,在现下的她看来,都是杂事,是不该有的情绪。 她现在该要做的事有很多,件件都极为重要。所以每每不由自主分神时,她都会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自己再拉回正途。 准备绣出来的画作,已经准备妥当,公输冉特地又准备一张按照比例缩小的小幅的画作,在去绣坊买绣具配线时,试探了绣坊管事的态度。对方看过画作后极为喜欢,立时承诺,她若是能够绣出所说尺寸的绣作,那么绣坊不吝以高价收购,甚至若是她愿意,还可以参与数家绣坊共同举行的拍卖,届时势必可以竞得更高的价格! 公输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拍卖,只说绣好之后会送交绣坊,钱货两讫。至于绣作,自然任由绣坊去处理,哪怕之后卖得多高的价钱,她都不会参与。绣坊的管事听到这话,更加热情,所买的绣具、布料及配线,都给了比店面里更低的价钱。 公输冉不想出名,她只是需要卖出绣作的银钱而已。 这样,就够了。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知好歹 公输冉在独自抚养长安的这五年间,都是靠着刺绣来赚钱的。 本来,她的技艺只是平平,但经过这些年磨练,还是有了长足长进的。尽管如此,她心里清楚,绣坊愿意收购她的大幅绣作,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画功好,画出的那幅观音图,准确抓住了观音菩萨普渡天下众生的大慈大悲。 这就要求她刺绣时能绣出画中的神韵,否则,绣作拿去绣坊,人家也是不会收的!好在公输冉对于该如何绣,心里早就有了腹案,不然,她也不敢夸下这个海口。 没有萧瑾枫打扰的这些日子,公输冉每天都会按照计划,拿出至少半天的功夫来刺绣。虽则长了些,但也是没办法,所幸就这么一个月,应该对身体不会有太大影响。 其余的时间,她要么是教导长安机关术,要么,就是自己画机关图。 身为萧瑾枫请来的机关师,她不想只是挂个名儿,好歹也得拿出些成品来,免得旁人日后拿这事说嘴。 每天,她都将一整日安排的满满的,这样也就没闲暇去想关于萧瑾枫的事了。而青姨看到她越来越忙碌,也不敢多打扰,只是有时仍忍不住望着她叹气,想来是对于她的不听劝着实头疼。 公输冉只当看不到,听不到。 期间还发生了些“有趣”的事。 那个被萧瑾枫送去成衣铺子的楚翘姑娘,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么样,在最初几日的深寂过后,竟会不时的上门拜访。 她还算聪明,开始登门时并没有冒然的去找萧瑾枫或公输冉,而是拿着青姨做藉口。 但几次之后,她便以为公输冉献上铺子里的新品为由,央求着青姨为她通报一声。这个时候,她已经知晓萧瑾枫并不住在这里,真正的能称得上主子的,只有公输冉这个从来不自认为是主子的人在。 青姨这人心软,被她央求着,心想也不算什么大事,便应了下来。 来到公输冉面前时,她也是实话实说,“……我是想着姑娘整日都不出门,看看她送来的新衣就当换换心情了,若有喜欢的,那最好不过,只管照着这样式从铺子里挑了好料子做上两身。姑娘也该想着打扮打扮,这事,将军都是吩咐过的。” 公输冉知道萧瑾枫事事想得妥当,却没想到他连这些女人家做衣裙的事都放在心上,还特意叮嘱…… 想到如今两人之间的僵持,她不由暗叹了口气。 不过,对楚翘的事,她当然不会像青姨想的这样简单。 对方不可能平白无故登门这么做,若说是为了成衣铺子的生意,也不像,那又不是楚翘的铺子,她没来由费这番心思。想来,更多的还是想借这个机会讨好,不愿断了萧瑾枫这位将军的门路。 思量一番,公输冉最后还是应下来,她要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把事情放到眼皮子底下,总比让她不得入门,再想其他招术的好! 厅堂里,公输冉端坐上首,下面站的正是楚翘。 施了个礼,楚翘脸上便带了笑,“姑娘,楚翘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您道谢,又怕打扰您,如今您愿意见楚翘,实在是楚翘的荣幸!” “楚姑娘客气了,坐吧。”公输冉笑了笑,果然是人靠衣衫马靠鞍啊,这楚翘瞧着跟那天晚上,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穿着旁人的不合体的衣裙,再漂亮的姿色也打了好大的折。哪里比得上如今,不但小脸莹光发白,妆容得体,身上的衣裙也漂亮得很,虽说不上多精致,毕竟是不算大的成衣铺子里做出来的,胜在样式好看,衬得胸脯高耸,小腰掐成一把…… 穿在旁人身上如何且不知晓,但楚翘穿着,当真是有些妖娆动人之姿。得亏她的相貌虽然楚楚动人,却非艳丽,勉强还算压得住,不然,她这副姿态走在街上,看着就不似良家子,不知要引得多少男人觊觎! 楚翘依言落坐在下首,却只坐了半张椅子,身体微微前倾,态度十分殷勤,“姑娘,我这回来,一是想感谢您,二来,就是想请您帮个忙!” 帮忙?公输冉眉梢微挑,“你说。” “是这样的,楚翘在成衣铺子里学了一阵子,深知了女子有一技之长是如何重要,心下便特别感激您和将军。想着不能给您和将军丢脸,便自已学着做了些衣裙。只是这也不好拿给铺子里的人瞧,免得让人觉得楚翘不知天高地厚。今次便带过来,想请姑娘给指点一二!” 这姑娘还挺会说话,明明是送新衣来的,却还非说是让自己指点,想来这是担心自己多想,特意捡着好听的说。其实,她哪里有那么小心眼呢! 虽然没打算做新衣,但公输冉还是承了她这份意,“也好,取出来看看吧!” 楚翘顿时笑魇如花,拿过放在桌上的包袱,取出里面的衣裙。 与公输冉想得差不多,衣裙都不是很好的料子所制,却件件式样新鲜。细看之下,倒是与楚翘穿的那身,有几分相仿之处。仔细想想,外面似乎很少见这样穿着的。毕竟,大户人家的女儿,便是喜欢,也不会在出门时穿这样的衣裙,免得让人诟病不庄重! 这是真把自己当作萧瑾枫的外室了啊,要以色侍人,所以才会把这种衣裙送到自己的面前。 遇到这种事,公输冉眼底不免露出几分玩味。 她虽然不至于多生气,但心里多少有些膈应。这个楚翘,或许真的存着讨好自己的心思,可惜,她根本没有弄明白该怎么讨好她公输冉! 将所有新衣看过一遍,抬头看到楚翘眼中胸有成竹,大为期待的光芒,公输冉的唇角抽了抽,挥了挥手,又坐了回去,“这些衣裙,如你这般美貌的小娘子穿着,想必是好看的。你说让我指点,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指点的,这样就不错。” 不软不硬的说了两句,公输冉就表现出兴趣缺缺的模样,明显是不中意。 楚翘尴尬的收起新衣,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些……是都不合姑娘的眼吗?不知姑娘喜好哪种式样的?楚翘是想练的熟了,给姑娘做身新衣,感谢姑娘的善心!” “其实楚翘知道的,那日,多亏了姑娘说情,将军这才会为楚翘安排生计,又将那些歹人抓起来送到衙门去!楚翘是真的想好好感谢姑娘!您可别嫌楚翘粗糙。”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不必了。谢我的话,也无须再提,就算是我出言,可出力的,却是萧将军。但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与男人的名头扯在一起可不是好事,免得让人误会。再者,我也不缺衣服穿,没的让你费这个力气,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算是报答了,想来萧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公输冉这算是把话说透说绝,楚翘若是再缠上来,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但楚翘还偏偏不肯这样死心,一直试图劝说公输冉。公输冉也不再说话了,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对方很快就抵挡不住,败下阵了,提出告辞。 公输冉痛快的让她走了,然后便对青姨道:“这楚姑娘往后若是再来,我就不见了。青姨你若愿意招待,便留她说说话,若是不愿意,那便让她回去就是了。” 青姨问道:“她是不是哪里惹姑娘不高兴了?” 要真是这样,那楚翘可真是太讨人嫌了!哪里有去人家家里,给人家添堵的! 青姨心内有些不平,觉得这简直是个扫把精啊! 公输冉倒是不知青姨私下想了些什么,不过为了避免她再像上次一样多想,便摆着手道:“不至于,不过是话不投机。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功夫见她。” 闻言,青姨欲言又止。 公输冉却只当没看到,很快离开厅堂,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晓得的,青姨要说的,无非就是那么些,劝她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做活儿上,她这么年轻的女人家,总归是要嫁人的,现下她该做的,就是不要犟着性子,要软和些,与将军好好相处……如此云云。 公输冉都能背下来了,她一边无聊的想着,一边开始继续画机关图,很快就将那些琐事都抛在了脑后。 却说楚翘这边,在公输冉这里碰壁之后,十分郁郁的回去了。 她今日跟主家说了不去铺子里,是以便直接回了住处,这是铺子里主家出银钱赁下的,一间不大的屋子住了三位女子,都是在成衣铺子帮工的。不过只她年纪最轻,其他两人不是小媳妇,就是上了年纪的婆子。三人住个通铺,不能说住的多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楚翘一进屋,看到那破旧的床铺和桌子,便皱起了眉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刻,她真是恨上了公输冉。 若不是她,自己又哪里会落到此种境地! 没想到此女如此难以讨好,她费了这么大心思,才只见了一面,连她那院子里哪儿跟哪儿都没搞清楚,就被赶了出来……这要她怎么完成上面的交待啊!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未完成的任务 楚翘正胡乱琢磨着,就听门边有响动,她唬了一跳,连忙起身查看。赫然发现门外有人,且是相熟的人。 “李管事,您怎么来了?!” 被她称作李管事的人是位三十余岁的男人,相貌颇为憨厚,但他挤进屋子,说起话来,却没那么厚道了,“大丫啊,见你一面不容易呐!” 楚翘心里一颤。 她是个孤女,却不是在萧家说的那般,因为父母双亡而上京投亲,而是根本不知爹娘是谁,自小就被主子收养,送到庄子上,连同四五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一道长大的。 她不知道主子姓氏名谁,只知道管着她们的,就是这位李管事。李管事看着憨厚,实则心狠手辣,她在几个女孩当中是最年长的,脑子还不是特别好使,学东西慢,总也比不上其他人,为此没有少挨李管事的打! 挨打还是轻的,她第一次被派了任务,要她勾引一个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不但要把身子给出去,还得配合旁人当众抓奸……得知内情后,她死活也不肯去,结果就是被绑到树上,曝晒了一日一夜,连口水也喝不上。那次,她险些一命呜呼! 后来,因为她宁死不从,李管事只得派了旁人去。 而她则被扔到庄子上,像男人一样干起了力气活。其实,她倒不怕累,但被一起长大的妹妹们排挤,甚至敌视,那才是最令人难过的。 楚翘不是不明白,她们认为她是个拖累,不但拖累,还是个害人精。那个她不肯去的任务,被指派给下面的二妹,而二妹,却是被那个回过神来,得知自己中了算计的纨绔活生生打死了! 她们都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退缩,那二妹就不会死了。 楚翘想到这个,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她们心疼二妹人不在了,可又有没有人来心疼她呢?倘若当时她去了,那死的人不就是她了吗?难道她死了,就不算是害人精了? 可这事,说不清楚,毕竟,她活着,而二妹死了。 也是因此,李管家再派任务的时候,楚翘就禁不住的主动提出她要去!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偷偷覤了李管事一眼,勉强打起精神搭了句腔,“我,我不敢乱跑的,多半时候在铺子里,闲暇的时候就往萧府跑!我已经见到那位姑娘了,只是她防备心极重,眼下,并不信任我……” 这话是真的,因此她虽然脸色不佳,但说的还是很理直气闭壮的。 李管事却被她气笑,庄子里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蠢货来!让她接近萧瑾枫那宅子里的下人,为的就是能够留下,近水楼台,才能探到消息。可她呢?也不知做了什么蠢事,没留几天就让人给送出来了!人都被踢出来了,那指定是不信她,难不成她今日才知道这事? 这事要搁到庄子里旁的姑娘身上,那不管是谁都得担心不已,偏偏眼前这个,心是真大啊!她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呢!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以前在庄子上也没看出来,她这么没脑子! 李管事心里憋着一股气,故意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趟趟的跑,直到那位信任你,再让你登堂入室?” 楚翘咬了咬牙,约略也看出李管事不待见她办的事了,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虽然那位公输姑娘不信我,但也没防着我多少,我去那府里的时候,一直有意留心着,发现她哪怕是在府里,也很少去其他地方,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窝着。而在院子里,除了厅堂,她差不多只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她儿子的卧房,一个是她自己的卧房,所以我猜想,她的东西,肯定是藏在她房里,不会有其他地方了!” “可是想去她房里,那实在不容易!李管事,能不能派个有武艺的跟我一道,我把她带进去,然后寻个机会让她去找找?”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只是,到底要冒些风险。但比起让眼前这个蠢女人亲自动手,曝露出来,说不定找个伶俐的,还更容易有结果!李管事琢磨了片刻,问:“那女人的卧房在何处,你可能说清楚?” 楚翘见他松了口风,暗暗放下提心吊胆,连连点头,“能的!我还画出来了!”说着,她掏出一张随身带着的纸卷,展开,便是她画下的地图。当然,说是地图,其实特别简陋,无非就是一些线条。不过李管事是看惯了的,倒是能瞧明白。 他将纸卷收到自己身上,这才缓和了两分脸色,“你说的也算是个法子,看在地图的份上,就不追究其他了。你且等着,我问问主家,看能不能派个人过来和你一道。” 这关算是过了!楚翘压下喜悦,慎重的点头:“多谢李管事,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 李管事随意的应了一声,不怎么愿意答理她,很快就如来时一样,悄悄的离开了。 …… 随着一个月越来越近,公输冉的绣品也到了尾声。 她是坐得住的,可是,有人却坐不住了。 萧瑾枫骑着马从郊外的大营回来,原本,是直接向着萧府去的,可是走到半路,马却被缰绳一拽,停了下来。 身后的白及也跟着停下,“将军?” 萧瑾枫拽着手里的缰绳,让马在原地转起了小圈。所幸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暗,路上也没什么人了,那马就是多转几个圈圈也碍不到其他人。 在原地打着转,萧瑾枫沉默了好一阵才启口,“她……这几日怎么样了?” 听到他这问话,白及一阵无语。 不是前两天才偷偷去看过么,人好好的在家里绣花呢,还有精神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游戏,看起来是过得挺不错的。貌似,将军去与不去,没有太大差别。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诛心了,白及还没那么蠢,他不但不蠢,还很聪明,沉默了半晌,便道:“不如将军亲自去看看,也免的那有心之人以为家里没有男人,生出旁的心思!” 这么好的台阶,萧瑾枫当即便顺着下去了。 “你说的对!那就过去看看,不看她,也得看长安!” 说罢,他当即拨转马头,快马加鞭的向与萧家不同的方向奔去。 公输冉和长安正准备吃饭,刚拿起筷子,就看到萧瑾枫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长安不知大人之间的事,依旧十分他,见状立刻招呼道:“大将军!我和娘亲正要吃饭,你也一起啊?” “也好。白及,去让小枫拿副碗筷,再加两个菜!”萧瑾枫受到热情欢迎,心情大好,只是嘴上回应着长安的话,吩咐着白及,眼睛却始终盯在公输冉的脸上。 公输冉……点了下头,道了声“萧将军”,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不知要说什么好。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早就都说尽了。 她总不能不让萧瑾枫来,这里是人家的宅子,她就算是鸠占鹊巢,也不能过份到把主人家赶出去。所以萧瑾枫但凡过来,她从来都是客气又有礼,但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情,如此而已。 萧瑾枫开始的确因为她的态度而难受,不过人都是有适应性的,所以现下,他心里失望归失望,但也差不多习惯了。 落座后,先是依照习惯问了长安最近两日在做些什么,鼓励了一番,然后便转向公输冉,“之前便听青姨说,你整日闷在屋子里绣花,我特意交待她,要多提醒着你,时不时的便要出来走一走,免得你忘记时辰,坏了眼睛!她可以同你提起?” “提过。”公输冉垂着眸子,简短的回道。青姨对萧瑾枫的吩咐,向来听从的不打折扣,如今隔一阵便要来找她一趟,企图用各种理由把她从屋子里带出来。可惜,公输冉从来不为所动。不管是青姨,还是小枫,她不想出去的时候,没人能说动! 不过这话,她肯定不会在此时说出来。 萧瑾枫却以为她是照着自己的话做了,露出欣慰的表情。 另一边,小枫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得了菜,连着碗筷一道送过来。 三人开始吃饭。 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长安和萧瑾枫在说,公输冉在一旁默默的听着。 萧瑾枫借着跟长安说话的时机,将自己最近的行踪,但凡能说的,都说了一遍。边说还边留意着公输冉的神情。被他这样看着,公输冉就算再迟钝也能够察觉,这滋味并不好受,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如坐针毡是夸张了些,但也是不安宁。 她不懂萧瑾枫。 即便他还是赵铁生的时候,若是她斩钉截铁说了要离开的话,他也不会这样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试图像原来一样同她相处!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是真心愿意放手,不打算再生波澜?还是另有想法? 公输冉默默的叹了口气,愈发盼着能够早日搬出去了! 可,不行,还要再等等!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三章 观音绣像 吃过晚饭,萧瑾枫也没急着走,而是跟长安相处了好一阵。 面对他,公输冉心里不自在,可让她离开,由着萧瑾枫单独跟儿子相处,她又实在不放心,只得坐陪。 而一旦留下,就要面对男人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温柔的,宠溺的,仿佛能包容她一切的视线……公输冉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萧瑾枫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难道他忘了,她说要搬出去,就是撇清两人之间被人非议的关系,她不打算与他有任何除将军与机关师以外的瓜葛? 公输冉心内纠结,脸上只能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装傻到底! 好在,萧瑾枫除了用那种黏乎乎的眼神看她,旁的,倒没有做什么,甚至连过份的话也不曾多说。只是陪着长安玩,逗得小家伙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看到儿子那么开心,公输冉也有些叹息,小孩子……果然还是需要玩伴的吧…… 长安在这里太孤单了。 不过这件事眼下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徐徐图之。 那一大一小玩了好一阵,时候也不早了,长安脸上已经能看出倦意,萧瑾枫便识趣的提出告辞。公输冉客气的同他道别,再不肯多说一句话,免得这男人用更加可怕的眼神瞧她! 这天之后不久,公输冉的绣品便完成了,她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退数步,打量着绣架上的观音像。越看越觉得自己这次绣得格外好,比起那些小件绣品,更加浑然一体! 她心情大好的将绣品装好,第二天就去了绣坊。 马车在门口停下,公输冉下来之后,抱着自己的绣作,向铺子里走进去。 这个时候,铺子里没有其他客人,公输冉进门便瞧见上次和女掌柜一起招呼她的伙计正坐在那里,昏昏欲睡。她微微一笑,唤了一声,伙计抬头,顿时认出了她,双眼瞬间迸发出热情的光芒,立刻上前,“姑娘!是你啊!我们掌柜可是一直等着您呢!” 公输冉微笑着拍了拍怀里装绣品的盒子,道:“我晓得,这不,我刚完成,就赶紧把东西送过来了!” 伙计闻言,看着那盒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您跟我来,我这就带您上去见掌柜的!” 公输冉颌首,随在他身后上了楼。 二楼是招呼贵客的地方,公输冉本以为这个时辰比较早,应该没有其他客人,却不想,进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会在这儿?!” 公输冉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先说出这话。她看着苏钦意外的神情,反倒淡定了,“苏公子。” 苏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啊,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你……这是做什么来了?” “送绣品。”公输冉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出目地,反正,都在这里遇到了,他若真想知道,问掌柜的也能知晓。 听到这个答案,苏钦怔了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打量了两眼她手里的盒子,道:“看样子是大幅的绣品……我记得你以前只绣些帕子,怎么这次……” 公输冉笑了笑,却没解释。 跟他,没有必要。 之前虽然说过再也不要打扰她的话,但这种偶尔间遇上了,无法责怪苏钦。但这并不代表她是随便说说的,不想与他再有交集,这是认真的! 苏钦没得到回答,有些讪讪,却没有因此放弃,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公输冉根本不想听他说话,恰好这时绣坊掌柜回来了,站在里面的一道帘子边,手里拿着托盘,里面似是放着一幅绣品,看样子是为苏钦寻货去了。只是看到苏钦和公输冉正说话,不敢打扰,这才静静的站在那边。 公输冉连忙撇开苏钦,上前搭话,“方掌柜!” 方掌柜做了多少年生意,就是个人精,一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晓是不愿与苏钦有交集的,立刻笑着回道,“龚姑娘,您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正盼着您呢!不过您看,我这边还有客人,要不,让我这伙计先送您去隔壁歇歇,喝个茶,过会儿我再找您去?” 龚,是公输冉在外面用的姓。 公输这个姓氏太过显眼,在仇人未明的情况下,很容易惹来麻烦,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方掌柜这话正合她意,公输冉即刻接道:“多谢方掌柜想得周到,那就麻烦了。” 方掌柜向伙计施了个眼色,伙计立刻笑容满面的准备送公输冉去隔壁的屋子。 但一旁听着苏钦沉下脸不乐意了,折扇一打,“且慢!这位公……龚姑娘,我们好歹也是见过面的,何必这样拘束,你也不用去隔壁了,在这里就行!不是绣了绣品么,正好,本公子今日就是来买绣品的,不如把你这幅拿出来瞧瞧!” 公输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方掌柜有些尴尬,只是,她不过是家绣坊的掌柜,肯定得罪不起苏钦,只得看向公输冉,笑得为难,“龚姑娘,您看这……” 公输冉抿紧了唇,苏钦摆出一副我是大爷的态度,要说她不反感,那是假话。 可换个角度想,人家的确是有钱的大爷,不但有钱,他还有势,英国公家的次子,那是随便什么人能惹得起的么? 他说要看,你不给他看,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公输冉很有自知之有,若她还是公输冉家的大小姐,那任性一下还无妨,可现在,她没有那个资本! 想罢,她便转回身,上前两步,将手里装绣品的盒子放在了桌上,“既然苏公子有兴趣,那我就献丑了,方掌柜,您来吧!” 方掌柜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不关她的事,但这姑娘要真拧巴上,跟苏公子闹起来,那于她也是个麻烦事啊!所幸她想明白了。方掌柜立刻笑盈盈的应着,上前打开了盒子。 观音像一拿出来展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苏钦,微不可查的吸了口气,眼中透出惊艳之色! 这绣的未免太好了吧! 南海观音菩萨,端坐水月道场,青山叠乱青,春水漾虚碧,寥寥天地间,独立望何极! 打眼望去,便见观世音菩萨只将慈眼视众生,慈悲无量。 苏钦连想都没想,脱口道:“我要了!” 回过神来,他也不后悔,反而加重了口气道:“这绣像很好,非常好,公……龚姑娘,你开个价吧!” 公输冉还未开口,方掌柜抢先道:“苏公子,您给人送贺喜之礼,送这幅绣像只怕不合适,合适的,我给您找来了,这幅绣像不如还是由我们绣坊留下吧!” 这绣像从技艺上看,是离镇店之宝还差上那么一些,但是能将观音菩萨绣的这么好的,就难得了,至少他们绣坊目前还没有在这方面能够比得上龚姑娘的绣娘。 留下绣像,一来可以让坊中绣娘学习揣摩,二来么,自然是可以扬出名气。当然,这扬的,不是龚姑娘的名,而是他们绣坊的名!本朝礼佛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后宅的女子们,在家里建个小佛堂也是有的。方掌柜很有把握,只需找个合适的时机,推出这观音像,势必能大大的招揽客人! 这等好事,她哪里舍得就这么放手! 她这么说,苏钦心里自然不痛快,当即便扬起眉头,要开口,不过,却被公输冉阻止,“苏公子,我与绣坊早有契约,这幅观音像,是专为绣坊而绣。作生意自然不能言而无信,所以,这绣像不能卖给您。” 方掌柜要这么说,苏钦有无数的理由反驳,甚至还可以施压让她将绣像卖给自己,但公输冉这么说了,苏钦就无法强硬了。他迟疑了一阵,到底还是松了口风,“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割爱……” 方掌柜碍于他的面子,不好太过喜形于色,但那眼中的高兴却是掩不去的。她立刻镇定的招呼伙计帮手,两人小心翼翼的将绣像放回盒子里,由她亲自送到里间去了。 苏钦神色有些低落,心道:冉儿这明显还在记恨他啊!是了,上次她还说了那些话……难不成,是真的要跟自己一刀两断,日后再不来往了?! 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难受滋味,搅和在一起,让他感觉喘息都费力起来。 “过会儿,我有话跟你说!”他闷闷的说道。 公输冉心里一跳,又有话要说?这苏钦对她说的话,没几句好的,真心不想听啊!不过以这人的性子,如果她不听,他估计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万一再弄一次请柬,让她去哪里哪里的,最后麻烦的,还是她! 思忖着,公输冉没有拒绝,只沉默不语。 方掌柜放好绣像回转,手里还拿着银票,热情的放到了公输冉手里,“龚姑娘,这个呢,是我们说好的价格,再给您凑个整。放心,您绣得这么好,我们肯定不能亏待您!等到过阵子的拍卖完了,绣像卖出去之后,我肯定再给您包个大红包!”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对你心中有愧 公输冉看看手里的银票,一共一千五百两,比她们当初说好的,多了三百两,还可能有红包…… 可以说,很赚了。 一个月的辛苦,都在此时有了回报,她不由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苏钦看得眸光发暗,不得不硬生生转开头,胸口内一颗心跳得厉害,忍不住告诉自己,快了,就快了! 方掌柜将这眉眼官司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她不会蠢到说出来,只是笑盈盈的眯了眯眼睛,招呼伙计把公输冉带到隔壁去。转头又对苏钦说:“苏公子,龚姑娘脸皮薄,让她去隔壁等您,她还舒畅些。您可千万莫怪她,把绣像卖给绣坊,那是她信守承诺,姑娘家的,能做到这样,一看就是身正之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您若真想要这观音像,那绣坊尽量给您留着,只是这绣像要拍卖的事,是我们主子那边定好的,肯定要走这个过场,不然老客那边也说不去啊!还望您宽宥一二!” 苏钦漫不经心似的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瞥过去。 方掌柜的心思,他自然明白,绣像参与拍卖,那这价格就不止往上提一层了。 到时候,他若想要,只能跟着抬价。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钱嘛! 所幸他不差钱,届时买下也就是了。 “你这张嘴能说会道,我若是不宽宥,只怕你还有一箩筐的为难等着我!也罢,那就这样,这绣像我先预定下,到时候,不管最后谁拍,我都出再高一层的价钱,这样你总没话说了?” 方掌柜顿时笑得眼睛都挤没了,这还有什么话说?必须没有啊! 反正最后都是绣坊赚钱,当然,也是她个人赚钱! “您都放下这话,那绣像肯定得给您留着啊!您放心,跑不了!”她信誓旦旦的,又试探着问,“那您今儿还看别的绣品吗?” 苏钦现下哪有那个心情,现在满脑子都是坐在隔壁的公输冉。 见她一面不容易,今日难得她自己出来…… “把隔壁清理清理,我跟龚姑娘说几句话,晚些再说绣品的事。” 本来想带公输冉去云中楼,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在这里,反而最安全。 方掌柜立刻应下。 不多时,隔壁屋里正坐着喝茶的公输冉就发现门被从外面打开,苏钦悠悠走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件天蓝的长衫,腰间扎着白玉腰带,人精神的不得了。比起红衣,没那么张扬,却另有种高贵之气。 说起苏钦的容貌,那也是极好的。虽然在公输冉心里比不上自家哥哥,但也不得不承认,公爵之家养出的贵气,哥哥是稍逊一筹的。就连相府公子顾之让,也有所不及。 但她对这个人,就是喜欢不起来。 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曾经对自己爆发过杀意,并且,真的让人去施行过吧!毕竟,就算再平和的人,看到险些杀死自己的人,也是无法生出好感的。 因此,在看到苏钦时,她格外守礼,坚决不给对方一点挑她毛病的机会! “苏公子。”公输冉行了福礼,垂手立在一旁,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当然,这只是表面。 但,即便如此,也够苏钦心里发堵了。 喜欢上的女子,恨不能将自己跟她隔上几千万里,谁能心平气和?更不要说,自己还趁着酒意向她表白过……太扎心了啊! 公输冉无知无觉之下,就把他搞得极为狼狈。 苏钦勉强撑着笑脸,道:“你何必如此?我们这么相熟了……” “不知苏公子要说什么事?”公输冉可不耐烦再听那些两人多么多么熟悉的话,直接打断了,坚持奔向主题! 苏钦暗暗叹了口气,落坐在椅子上,又招呼她坐下,“你站着,说个话都费力,难道你还非要我仰着头?” 公输冉本来不肯,可他这么说,只能面色淡淡的坐下了。 苏钦放下扇子,拿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她分别倒满了茶水,修长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之让他……五天后就要成亲了!” “我知道。”公输冉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她原本只知道约摸是这个时候,但不清楚具体日子,可是,齐王府为了清如郡主成亲的事,大肆在民间采买,手笔之大,连小枫出去买菜都听说了,还当作趣事跟青姨说起……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第一次听说时,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到底是年少时倾心爱慕过的男子,如今,他即将娶别的女子为妻,曾经那些含情脉脉的相视,那些无需言明的情意,便是已如过往云烟般散去,终究还留下丝丝缕缕未尽之痕迹,令她夜不能寐。 但是,只悄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便能很快冷静下来。 他们是不可能的了,这一点,她早已知晓,何必如今还来做这扭捏之态呢! 公输冉目光如深幽湖水平静无波,她淡淡的看过来,令苏钦不觉心中一痛,他鬼使神差的脱口问道:“你可恨我?若不是我,之让会留在你身边!以他的性子,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对你不离不弃!” 公输冉沉默片刻,道:“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同他在一起。” 上辈子,在她未堕入深渊之前,若是能被顾之让寻到,那么,或许,他们还有一线可能。然而,在她含冤未雪,从地府归来的这辈子,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断了在一起的机会。 或许,这就是命吧! 苏钦薄唇轻抿,不得不说,这话叫他心里的难受少了那么一些。他端起茶杯,掩在唇上,仿佛若无其事的说道:“那,你有何打算?要不要离开京城?这里虽然繁华,可并不是什么好居处。走在街上,都有可能撞到麻烦。你……带着孩子,倒不如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哪怕是为了儿子着想!” 又是劝她离开的……这是担心她的存在令让顾之让动摇吧!公输冉勾起唇角,带出几分讥意。可惜了,她并不打算走,至少,不是现在! “不劳烦苏公子费心,这件事,我自有定夺。不知苏公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苏钦皱起眉头,“我只是这么一提,你又何必生气。还有,你若心里生我的气,就直说出来,无需装作不在意。只是不要再这样阴阳怪气的同我说话!” 公输冉抬头看着他,“我与苏公子既不相离,更无交情,自然要以礼相待。阴阳怪气谈不上,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叫不生气?或许。但这还不如生气啊,总比时时戴着一副假面似的要好得多!苏钦郁闷的咬牙,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她简直就像是刺猬,浑身是刺,让他不知如何下手。 见她越来越不耐烦,苏钦实在别无他法,只得道:“总归,我对你心中有愧,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对了,这个你拿着!” 随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推到她面前,“西四街有家名为雅韵斋的铺子,你若有事,只管去那里,把这个让掌柜的看,他自然会替你传话。” 说完,不待公输冉拒绝,当即起身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眨眼间便消失在门外,公输冉拿着玉佩停留在半空的手只得缓缓收回。 手上一块羊脂白玉,在雪白的掌心,散发出盈润光晕。 她轻轻蹙眉,思忖片刻,只得先将玉佩收起来,打算等下次再见时,还给苏钦。 虽然,不知是何时。 顾之让与清如郡主即将成亲的事,不止苏钦知道,并且在意着公输冉的想法,萧瑾枫更是如此。 更不要说,齐王府还给他下了帖子。 萧瑾枫拿着那张红艳艳的帖子,犹豫再三,还是来见公输冉了。 此时,天色已发暗,该要准备吃晚饭了。 长安在院子里玩了一阵,有些累,正被青姨叨念着去洗手,顺便擦擦身上的汗。 而公输冉则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打量着那株葡萄幼苗。 这是才移来不久的新玩意儿,据青姨说,她只听过名,却从来没见过真物。可见到了,又不免怀疑,这小小一株,真的能长成象白及所说的那样要以覆住半个院子的藤架?还说若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夏天坐在这石桌旁,葡萄架下,连日头也晒不到,那可有多舒畅! 公输冉也没见过,但她以前听大哥说起过,说是有人坐着船远航,从海外弄来的,能结出累累硕果,滋味甜得紧。她不是想吃,而是想起大哥边抚着她的头,边说起这话时,那温柔的神情。那个时候,大哥还承诺要给她也弄一株回来。 如今,她见到了葡萄,却再也见不到大哥…… 如此,便任它是再甜的东西,吃起来,又有什么滋味? “阿冉!”萧瑾枫一进院子,便看到这样一幕,公输冉怔怔的打量着自己前些日子才寻找来的葡萄树,白皙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阴翳,又好像透出无限的哀伤。那神情,令他又怜又怕。好似下一刻,她便要消失在原地!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成亲之日 萧瑾枫唤了一声,便连忙上前,正要一把抓住公输冉的手臂时,他却蓦然停住了手。因为公输冉转过头来,对上她那幽幽眸光,他忽的想起她之前与他发生的争执,就是因为她认为,他不尊重她!这手是怎么也没办法伸过去了,萧瑾枫咬着牙握掌成拳,抬臂摸在脑后,“你,你没事吧?” 公输冉奇怪的打量他,“……没事。”在这里好好的站着,能有什么事? 萧瑾枫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蠢话,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你这是,想吃葡萄了?” 这么紧紧盯着,难道是嫌弃葡萄树长得太慢? 公输冉哭笑不得,“那倒没有,只是从前没见过,便多看几眼。” “哦,你要喜欢,我再多弄几株过来。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支起架子,郁郁葱葱遮在上面,日头晒不到,就算是白日,你和长安应该也能在这里坐一坐!”萧瑾枫想着那场景,颇有些高兴。虽说到了热时,屋子里可以放冰盆,但呆久了,也会不舒服,还是在这藤蔓下纳凉,有风吹着,也透气! 公输冉笑了笑,隔了好一阵才道:“想来是用不着了。”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倾倒在萧瑾枫的头上,他这时突然想起来,公输冉要带着长安搬走了! 她当初说是月余就搬,可,这段时间,他过来的时候,她几乎不怎么提这话了,所以萧瑾枫不免会心存侥幸的想,她是不是忘了这事?毕竟,京城里的房子不是那么好找的,这且不说,就是生活,也不容易,花销颇大,她又不肯要他给的银子,那……那说不定她就不搬了呢! 可是,听到这话,他就醒悟过来,她既然都说了要搬了,那怎么可能还没搬就反悔?那不是她的做法!所以,她是一定会搬的,而且,算算时间,也就在最近了。 怀里那张喜帖突然变得滚烫起来,灼痛了他。 萧瑾枫默默的想,她说要月余之后才搬,就是在等这个吧,等到顾之让与清如郡主成亲了,等顾之让不会再找她了,她就可以毫无顾及的搬家了!可是,她有没有想过他?她搬走了,要他怎么办?她有没有想过他会被人如何议论?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之前也不过是以此为借口,不想她搬走。更重要的是,她想过他心里会有多难受么? 萧瑾枫不禁苦笑,他……还真是自作多情了啊!她大抵压根就没有想过他吧! 默默的将怀里的帖子拿出来,递过去,他却没有说话。 太难过了,什么也不想说。 公输冉看了看他,接过帖子,她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里微微摩挲,便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 顾之让和清如郡主的婚帖! 这可真是……人人都来提醒她……像是生怕她会反悔,会与顾之让搅在一起似的! “他们明日成亲。”萧瑾枫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公输冉反手便递了回去,神色无波,“我已经听说了,清如郡主要成亲,满城皆知的喜事。” 萧瑾枫蓦地抬起头,仔细的观察着她。 公输冉忍不住看回去,抬了抬下颌,冷哼道:“怎么?还觉得我跟顾之让之间有些什么?你是把我想得有多下贱?!”非要去纠缠一个成了亲的男子,她公输冉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 “我没有那种意思,只是……只是……”有些心疼你。 萧瑾枫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心疼公输冉没毛病,可是因为顾之让成亲了而心疼她,难不成他是想让她如愿如偿的跟那个顾之让在一起吗?开什么玩笑!可,这股心疼并不受他的控制,无论是一进门时看到她脸上的阴翳和落寞,还是此刻,她脸上的嘲弄和骄傲,都令他心头像是被针在扎似的! 公输冉狐疑的看着他,并没有发现恶意,更多的,反而是黯然神伤,她不由的闭上了嘴,也沉默下来。 两人静静的相对而站,看向对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将军!姑娘!该吃饭了!”直到青姨过来招呼,他们这才从纠葛与复杂当中惊醒。 萧瑾枫暗叹了一声,率先道:“进去吧!” “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早已坐好的长安惊喜的叫道:“大将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 白净又俊秀的小脸上是真心诚挚的欢喜,看到他,萧瑾枫整个人仿佛被从冰水里解救出来,漾起一波波的暖意,他大步上前,轻轻拍了下长安的头顶,噙着笑说道:“刚来,吃过饭,就陪你!” 长安高兴的连连点头。 一顿饭,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吃的十分开心,就连公输冉,也没有像上次般面无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着即将搬出去的缘故吧,又或者,是感受到了萧瑾枫真心的关切,公输冉突然没办法再木然以对。她想:反正自己不管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都已经在这里了,哪怕是看在长安的面子上,还是对他好一些吧!总归,就算是他忘了他们,但终究对她和长安已然是格外照顾了。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态度的缓和,令萧瑾枫更加看到希望。 原本,他就从来没有打算放开她!不过是因为她态度激烈,所以不得不退而结网。现下虽则没有打动她到不搬离的程度,但至少,也不再总是怒怼他,明显是软化了啊! 这就好!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终将抱得美人归! 萧瑾枫克制着自己不要对着公输冉移不开目光,心里,却暗暗高兴不已! …… 翌日,是顾相家的长子顾之让与齐王嫡女清如郡主成亲之日。 京城里热闹非凡,及至迎亲送嫁之时,百姓们全都跑出去看热闹,但凡队伍经过的地方,全都挤满了人! 这两家算是门当户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俊秀无双,温润如玉,他的身后,是一台台的聘礼,长长的队伍,看着便令人眼花缭乱。行止处,但凡看到这迎新队伍,谁不夸赞清如郡主好福气,能嫁与如此出众的男儿! 京城里不知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扯坏了帕子,但顾之让与清如郡主的婚事乃是御赐,任谁也不敢说一句不好,有女儿要嫁的人家也只能暗暗瞄向京城其他适龄男儿。 但这一切,都与公输冉无关。 送嫁的队伍并不经过他们这宅子门前,因此,就算是听到喜庆的乐声,那也是隐隐而闻。 公输冉手里拿着一块锯好的木块,一刀一刀的削着,仿佛对所有杂声都充耳不闻。她有如此定力,长安却不行。到底是个孩子,平日再怎么样沉稳,这个时候,也不由的好奇,不由的想看个新鲜。 “娘亲!我们出去玩好不好?长安已经好几天没出去了!”长安难得的腻着她,撒着娇。 公输冉手里的刀子停住,她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儿子,“今日外面人多,不如我们明日再出去玩,可好?” “可是,可是……”就是因为人多热闹,才想去看一看呀! 长安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他是个敏锐的孩子,自然能察觉此刻的娘亲,心情并不好。 犹豫再三,他还是道了一声“好”,只是声音中,透中些许的遗憾。 公输冉不由心疼起来,可真要出去,她确实为难。不但是因为她不想去看顾之让成亲的场面,更多的,还是因为人多就意味着危险,她不敢将长安带出去! 正纠结着,就听外面有人唤道:“长安!” 长安顿时跳起来,“是大将军!”说着“我去看看”,小家伙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公输冉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果然是萧瑾枫到了,他今日没穿官服,而是一件深蓝色的直缀,束着头发,作一看,倒有几分像读书人,只是眉宇间英气勃勃,又不是那些书生所能有的。 长安冲出去就扑进他的怀里,男人哈哈笑着将他的小身子高高举起,一时间院落里便充斥着两人的笑声。 公输冉不急不缓的出来,萧瑾枫便单手将长安抱在胸前,对她道:“我今日沐休,正好带长安出去走走。” 公输冉微怔,她张了张嘴,目光对上长安那期盼的目光,怎么也说不出“不要去”的话,她叹息着,却只能道:“好,只是外面人多,一定小心不要被撞到。” 至于为什么人多,两人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说出口。 事实上,公输冉能够答应让长安出门,就够萧瑾枫惊讶了,更不要说,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看到伤心难过哭泣的痕迹。 萧瑾枫目光极快的扫了一圈,心下窃喜,看来,她对那顾家小子也不过是年少时的爱慕,如今,俨然已没有剩下多少感情,否则,她不可能如此平静!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这也说明,他从前总是怀疑她对顾之让如何旧情未了的说法,其实是错误的。 他可真是冤枉她了!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告辞了公输冉,萧瑾枫带着长安出了门。当然,这步行是指的萧瑾枫。而长安,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他的脖颈之上。 长安兴奋的快要晕过去了,他小时候无数次憧憬过自己不在家的爹爹是什么样子的,憧憬着爹爹出现将他抱得高高的;或者,双手将他举起来,抛出去再接住,玩着娘亲会来阻止的“危险”游戏;又或者这样那样的,想了许多许多,直到娘亲说,他没有爹爹…… 这个打击,对长安来说不可谓不大。 幸好因为爹爹只是个虚幻的念想,只存在于想像之中,所以他在伤心难过之后,还是慢慢的将这个称谓所代表的这个人慢慢放下了。 但心里,要说没有一点遗憾,那绝对是骗人的。 他只能将这点小心思深深的埋在心底。 他以为,他不会再想要一个爹爹了! 可是今日,萧瑾枫却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 骑在萧瑾枫的脖子上,长安突然想到,虽然没有爹爹,但是他有大将军啊!爹爹从来没有找过他跟娘亲,从来没有出力让娘亲不要那么辛苦……就算娘亲不说,他也会想,爹爹也许不是那么好的,所以娘亲才会告诉他,他没有爹爹! 可是大将军不一样! 大将军是将军,是百姓们的大英雄,可是这样的大英雄,却时常去探望他跟娘亲,会陪着他们吃饭,会陪着他玩耍,还会耐心的听他讲自己的小心思,会做很多很多本来应该是爹爹做的事。这样一来,是不是在他心里,可以把在大将军当成爹爹呢? 越想,他越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反正,他不会说出来,只在心里默默的想,这样娘亲也不会难过! 真好! 长安也是有爹爹的孩子! 哪怕不能对着旁人炫耀,但是,自己想想,也觉得很开心啊! 他愈发抱紧了萧瑾枫的脑袋,心里欢喜的不得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一会儿是落下去的。 那萧瑾枫呢? 他自然不会知道小长安想了那么多,但他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小家伙抱得更紧了,还时不时的,听到他小小的笑声。 这是高兴的吧! 看来,孩子跟他在一起,是很开心的。 他心里不知不觉就多了很多满足。 真好! 小长安喜欢他,他也喜欢小长安,虽然这不是他亲生的,但日后,他们一样可以相处的比亲生的还亲!到时候,他想跟阿冉在一起,小长安就很有可能站在他这边了!他们早晚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心怀着隐密的喜悦,两个人的脸上,露出的是极为相像的笑容。 不相识的人看过去,不必询问,都会认为他们的亲爷俩儿! 而他们这样的组合,在人群之中也是颇为显眼的。 至少,本来无意向两旁张望的顾之让,轻易就看到了他们! 他坐在马上,没有多少要去迎娶新娘子的喜悦,但也并不颓丧,只是格外严肃,因此,可以轻易令人误会成他是太过紧张,而非不快。没有人会猜到,他这位新郎官,满心想的,并非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而是另一个,曾经的未婚妻,令他牵肠挂肚了数年的公输冉。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与清如郡主这门亲事,不是他求来的,而是圣上赐下的,他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便也不要抱着他一定会喜欢这个妻子的念头。 不过是,成亲而已。 不能娶冉儿,那么,娶哪个女子为妻,对他来说,便没有区别了。 内心怀着淡淡的漠然,他对这门亲事,毫无期待。 这种心情之下,他当然没有心情四处看,可,他还是看到了萧瑾枫和长安。 先看到的,是长安,因为他坐在萧瑾枫的脖子上,人群中,十分显眼,况且,他是冉儿的儿子,冉儿很爱他,对顾之让来说,他就是不同的。 看到那张稚嫩的小脸,顾之让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他就看到了驮着长安的萧瑾枫! 一时间,那种心情,很难言喻! 他知道的,冉儿住在萧瑾枫的宅子里,也想过,萧瑾枫对他们母子,应是不错的,否则,冉儿也不可能留在那里。 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们相处的会如此之好。 还有那一大一小的两张脸……顾之让虽然只凝视了片刻,但那两张脸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谜一样的相似…… 顾之让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了。 直到来到齐王府上,他顺着身边人的提醒,按照婚礼的流程,一路走进去,接到妻子,然后拜别岳父……而当齐王与站在旁边不远处的齐王长子一齐出来在他的视线当中时,那两张颇有相似度的脸令他脑中灵光闪过,转眼间,仿佛眼前就换成了萧瑾枫和长安的脸…… 顾之让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连接下来的动作都变的迟钝了。 得亏他身边的人是顾相派来的,非常的机灵,尤其是被顾相单独叮嘱之后,就防着这种事情的发生,所以很快就用自己的方法让顾之让清醒过来,才算是比较顺利的完成了迎亲。 迎完亲,队伍起启向顾府而去,一路上敲锣打鼓的,热闹非凡。 顾之让却全程心不在焉。 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不仅是指会读书,接人待物方面,只要他愿意,总能令人如沐春风。 就譬如刚才的迎亲当中,他虽然对这门亲事毫无喜悦,却能够让齐王与齐王妃都对他感到满意。 这就是本事! 而他这种本事在遇到有关公输冉的事情时,更加发挥了一种敏锐的直觉。 长安与萧瑾枫容貌上的想像,绝对不会是偶然! 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几乎呼之欲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之让在这件事上,是纯粹的旁观者,所以,他发现了真相。 而萧瑾枫这个局中人,还一无所知。 顾之让那片刻的凝视,他当然接收到了,不过与顾之让的惊讶怔忡乃至后来的沉思不同,他是很直白的不屑。 一个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护不住的男子,有什么值得他看得起的? 更不要说,顾之让娶妻了,诚然,这个举动意味着他不再会是他的威胁了,但萧瑾枫还是对他没有半分好感! 既然早晚要娶妻,当初又何必与阿冉纠缠不清?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二叔!”就在萧瑾枫回头的瞬间,一道故作老成,却仍掩不去稚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萧瑾枫正蓄势待发要挥出的手臂顿时停在半空,“轲儿?是你啊!” 萧震轲是大哥萧瑾杨的儿子,今年十岁,长得唇红齿白,比起萧家人,更像他娘亲,不过这性子倒是虎里虎气的,很有武将之家的气概。 “二叔,可不就是我!”萧震轲一边顺着萧瑾枫的话,一边打量着他怀里的长安,然后忍不住问道:“二叔,这是弟弟么?怎么我都没见过啊?” 萧瑾枫愣了愣,又看了看怀里的睁着大眼睛,一脸懵懂的长安,脑子一热,便道:“是你弟弟,我还没来得及把他带回去!以后见面的时候多了!” 萧震轲生性粗枝大叶的,听到这话也没觉得不对,乐呵呵的道,“那敢情好!我总算不是家里最小的了!那二叔你赶紧带弟弟回家,以后我都带着弟弟一起玩!” 他一脸高兴,可他身后带的两个随从就很震惊了。两人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一出。话说咱家二爷不是还没成亲么?这突然多出一个怎么看都有五六岁的孩子……府里老爷子和夫人,这肯定都还不知道啊! 这么一想,两人顿时有些惶恐。 萧瑾枫扫过一眼,便将他们的表现收入眼底,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妙。 不是后悔说长安是他的孩子,而是,他娘正变着法子的催他成亲啊,他百般拖延,就是想打动公输冉,等她点头之后,再提这事。可如今长安反而先出了场,他又那么说了,他娘肯定会误会…… 暗暗吸了口气,顿觉牙有些酸。 萧瑾枫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轲儿,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可不能整天想着玩!对了,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在上课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萧震轲嘴角抽搐,他没说什么吧,怎么二叔就挑着他的肋骨插刀呢?他这出来一趟,容易么! 他立刻讨好的笑了笑,“二叔,今儿可不是侄儿偷懒,是夫子家中有事,出了府,侄儿这才偷得浮生半日闲!” 他说的摇头晃脑,引得萧瑾枫好气又好笑,不客气的伸手弹了他一计,“就你还浮生半日闲?夫子告了假,你这功课就能不管了?就算不做功课,那也该去校场上找武师傅活动活动筋骨!大好的时候溜出府玩,当心你爹知晓,给你松松皮子!” 这回轮到萧震轲牙疼了,他郁闷的瞪起眼睛,“二叔!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您懂不懂啊?我可没有偷溜,跟我娘打过招呼的!倒是二叔您,带着弟弟出来玩,也不归家,当心祖父知晓,拿着木枪刺你!” 萧家两兄弟的功夫,都是萧元帅调教出来的,萧震轲没少见他爹那么大的人了,还会被祖父带去家中校场拿着长枪一刺一个准儿!虽然枪头去了,可那木头戳到身上,也是疼得很呐! 萧瑾枫见他小大人似的,还会反过来威胁自己了,也是好笑。 他原本这次回来后,与家人很难亲近得起来。不过对这个侄子,倒是越来越亲近。 说来,这还是长安的功劳。 他与长安接触的久了,对孩子的耐心大大增多,所以哪怕家里的侄子不时的犯熊,他也只有觉得好笑的。而不像他爹和大哥那般,见着侄子嬉皮笑脸的模样,二话不说就把人往校场上带,说不服也要打服! 也是因此,萧震轲对他颇为亲近,导致说话有时也是没大没小的。 不过萧瑾枫不在意这些,所以两人相处的倒比跟其他人来得融洽得多。 但旁的事也就罢了,长安这事……他还是得跟侄子说道说道…… 萧瑾枫大手一挥,很干脆的抱着小长安,拎着侄子,找了间酒楼一道吃饭。席间寻着机会单独叮嘱了萧震轲一通,让他先不要跟家里人说起长安的事。 萧震轲满脸疑惑,“为什啊?您有弟弟了,这是好事啊!祖母肯定高兴!” 萧瑾枫憋了一会儿,才挥挥手,“你还小,不懂,总之,这事先不要跟家里人提。等回头,二叔想好了,会亲自同他们说的!” 虽然萧震轲不明白,但他还算听二叔的话,当即便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虽然萧震轲答应了,萧瑾枫依旧存了心事。 纸是包不住火的,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里那些关于他和公输冉的传言,就算现在父母亲还不知道,但他们早晚会知道,而这个晚,在今日过后,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到时,他又该如何应对? 弄得不好,可是会影响父母对公输冉的观感,往后,她若与自己的家人相处不好,那绝对是桩麻烦事! 不不,现在更麻烦的是,公输冉压根没有答应他啊! 父母若知道是这种情形,恐怕还没见面,就会对她生出不满来。毕竟,在父母的眼中,自家儿子总是最好的,只有女子们配不上他,而没有他配不上的女子。尤其是在他娘的心中,只怕是公主,他也能够尚得的。倘若知道公输冉并未钟情于他,而是他费尽心思要同她在一起,反而被她屡次拒绝…… 萧瑾枫都不敢想,他娘肯定不会给阿冉好脸色。 当然,她大抵也不在意。 毕竟从最初开始,她就说的很明白,她有丈夫……丈夫……想到这个如今不知龟缩在哪里的家伙,萧瑾枫便心头火起!他不是没让白及去查,但之前阿冉住的地方离京城颇远,查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者,她与长安也不是一直生活在那里,据说,也是几经搬迁,想继续查下去,不可能那么快有结果。 他只能耐心的等着,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会遇到轲儿,大概就是对他的一个提醒。 一顿饭,萧瑾枫吃的没滋没味的,主要还是想到公输冉对他的态度,令他颇有种无从下手,不知该拿她怎么办的无措感。不过桌上除了他,长安和萧震轲两个人倒是吃的特别高兴。前者是好不容易有个年纪相差不是特别大,勉强算是同龄人的孩子能跟他一起说话一起吃饭,后者则是当哥哥的念头迫切,面对比自己小,长得好,看上去还乖巧可爱的弟弟,那必须要展现自己是一个多么靠谱的哥哥,给弟弟留下一个好印象,以期日后能多多带着弟弟一起玩! 在萧瑾枫的心不在焉与两位小伙伴的热烈友好相处中,这餐饭结束了。 吃过饭,萧瑾枫便带着长安准备回去了。 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再呆下去,阿冉肯定要担心。 告别了萧震轲,长安便不要萧瑾枫抱着,坚持拉着他的大手,两人一道走回家。 路上,长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跟轲儿哥哥说,我是你家的孩子呢?” 他很纠结。 大将军明明不是他爹爹啊!这个,他已经问过娘亲了。 那大将军又为什么要这样说? 吃饭的时候,轲儿哥哥一直追问他,为什么要管大将军叫大将军,而不叫爹爹,这令长安十分不知所措。 萧瑾枫心头一动,停下脚步,蹲下身,与长安四目相视 ,问:“如果我来作长安的爹爹,你可愿意?” 长安沉默了。 他私心里,是愿意的。 但这话他不能说,因为他不知晓娘亲愿不愿意。 毕竟,别人家的爹爹娘亲都是住在一起的,大将军若是他爹爹,那就要跟娘亲住在一起……可,娘亲会愿意吗? 他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诚实的道:“娘亲愿意,长安就愿意!” 萧瑾枫无奈的笑,揉了揉他的头顶。以前他还说过公输冉总爱揉孩子的头是个坏毛病,没想到最后他也染上了,只是长安这孩子吧,真的是太懂事,懂事的有时令人觉得心酸! 两人回去,果然公输冉已经在担心了。看到他们都平安,这才松了口气。她的表情根本没有掩饰,等到小枫带着长安下去梳洗,准备午休小憩时,萧瑾枫不由的道:“我只是带长安出去走走,你又何必这么不放心!他是男孩子,总归是要走出家门的!” 公输冉淡淡的看他一眼,嘴上道:“不过是我很少与他分开,不习惯罢了。” 心里却在想:你到底哪一点值得我放心?尤其是在照顾人这方面,瞧瞧你把自己照顾的,不是忘了家人忘了自己姓氏名谁,就是忘了妻儿的存在……我能放心才有鬼了! 她这么说,萧瑾枫自然是不信的,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反正长安的性子,倒没有因为这个长歪,见到轲儿时,也是进退得宜。大不了日后他多带他出去走走,让孩子能多见识一些,也就是了! 比起这个,倒是另一件事更加重要。 “阿冉,长安被你教的很好,这是任何人无法否认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今日出去,他为何如此开心?就连回到家中,还在不停的说起外面的事情,兴奋之情远超过平日出门?”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以你的性命为代价 不待公输冉回答,萧瑾枫又接着道:“你不清楚,我却可以告诉你原因。今日出去之后,我便把他放在脖颈上坐着,那个时候……”萧瑾枫认真的说起当时的情形,以及长安时不时的偷笑声,和他紧紧抱住自己脑袋的充满依赖的细嫩手臂。 最后,他道:“我知道你不想承认,可这是人之常情,长安……需要一位父亲!” 萧瑾枫面色严肃,神态极为诚恳,目光坦然。 他这样的姿态,倒令公输冉无法指责他是有私心的,哪怕明知道他提起这个,目地并不纯粹,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公输冉沉默下来。 她不是个傻瓜,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孩子当然是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中,对他才是最好的。 慈爱的母亲,严肃的父亲,以及活泼调皮的孩子……都是家中不可或缺的。 倘若可以,她也不想长安缺失父亲的爱护,可这怪她吗?!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男人上了战场,如果不是他一去不回,如果不是他忘记了他们娘儿俩……如今的情形,根本不会发生! 那些记忆在公输冉脑海里一一闪过,她的神色愈发沉下来,冷冷的抬起头,她道:“这世上,不是谁想要什么,就能够有的!长安没有爹爹,可就算他没有爹爹,一样能过得很好!” “你不希望长安的爹爹来找你们,不是么?可这一样不由你的意愿决定,如果他来了呢?如果他……要带走长安呢?”萧瑾枫不想这么说,不想拿这些言语来刺伤公输冉,但他又不得不将话说的明白。依照公输冉曾经泄露出来的,关于长安父亲的那些线索,他应该有可能做出这种事,虽然如今还没能查出对方的来历,包括姓氏名谁,但有必要提醒公输冉,要提前做好准备! 公输冉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死死的盯着萧瑾枫,象是要将他看穿似的。 良久,才冷硬的道了句,“不劳萧将军操心!” 言毕,她一刻没有停留,转身便离开了厅堂。 萧瑾枫只当他所说的,勾起她内心不快,所以逃避似的不愿再谈下去。只得暗叹口气,打算再找时机同她说。 可公输冉在离开,回到自己的卧房后,才发现,她的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湿了。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以为萧瑾枫发现了长安真正的身份,在用言语试探她! 幸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但这也确实提醒她,搬家的事,宜早不宜迟,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 公输冉之前便拜托漪澜找处能够安置的宅子,不过前阵子太忙,所以没有催促,这会儿心急之下,自然是隔天便联络上漪澜,询问她是不是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如果方便,她们最好能见一面。 信传出去,晌午便得了回复,漪澜没提宅子的事,只说见面的话,暂时不方便,希望她能耐心等几天。 公输冉拿着回信,皱了皱眉,她想着漪澜不提找宅子的事,是不是因为不希望她搬家?毕竟住在外面,自然不如这里安全!但她主意已定,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搬,是一定要搬的,但不见得只有她与长安两个人住在那里。 她当即写信给漪澜,说明她的意思,并道:“我准备找两名护卫,最好是一男一女,务必是两名好手且人品要好。这件事,不易,只能拜托你帮忙打听了,我可以等找到合适的人,再搬出去,如此就不必担忧有人找麻烦了!” 好的护卫自然是不好找的,相对而言,男子还容易找,女子更加难得,多半都是别家自行培养的,又哪里会流落在外。但公输冉没有别的法子,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总不能找两名男护卫,实在诸多不便!因此,想找到可心的护卫,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的。 另外,找护卫可是需要不少银两。其他赁宅子,买东西安置下来,加在一起着实是笔不小的开销,她手头这些银子,看着不少,但真正花用起来,未必能够撑多久。毕竟,长安现下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算搬出去,公输冉也不想再委屈他了。可要想保持这样的生活,势必不能坐吃山空。她还要再存更多的钱财,才有底气。 种种事情盘算下来,搬家一事,看来不想拖,也得再拖一拖了。 写完信,送出去,公输冉不由临窗叹息。 她这边为护卫为银两发愁,而漪澜那边,同样不是一帆风顺。 云中楼二楼雅间,漪澜看着坐在对面的萧瑾枫,脊背不由绷得紧紧的。 “萧将军约我到此地来,可有事?”她不卑不亢的问道。眼前的人,从相貌上看,是赵铁生没错,但气质却有着极大不同。萧瑾枫身上多了太多赵铁生所没有的杀伐之气,那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的。因此,漪澜是绝对不会蠢到还拿他当作当年的行脚大夫看待! 萧瑾枫玩弄着手里的茶盏,片刻后,才抬起头,他的目光锐利无匹,充满了压迫力。所幸漪澜这些年虽然境地不堪,但也见多识广,虽然心下微微颤栗,但好歹撑住了场面,没有被吓得失态。 萧瑾枫唇角露出玩味的笑意,“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承蒙将军夸赞!”漪澜强作镇定,一时间,她的脑海里掠过很多想法。她与萧瑾枫并无交集,若说有联系,那惟一的可能就是公输冉了。所以,他今日是为她而来?难不成是不赞同公输冉搬家,又不忍对她如何,便准备拿自己开刀来了? 若真是这样,倒还好说,只要不是他想起什么,因为当年的事情而来,就好。 “呵!”听不出是恶意,还是善意的一声轻笑,“虽然不知阿冉与你是如何相识,但她似乎颇为信任你,这倒有些奇怪了……” 公输冉戒备心极重,能够打破她的心防,可见眼前这个女人有不同之处。 漪澜闻言,彻底淡定下来,“若是萧将军想知晓原因,可以直接去问公输姑娘,没有她的允许,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讲的。” 萧瑾枫冷笑着手指轻叩桌面,身后两名护卫立时上前一步,逼近漪澜,“唰”的一声拔刀出鞘,雪白的刀刃映入眸中,散发出森冷的寒意。 “那就以你的性命为交换,如何?” 漪澜闻言,心下一沉。 萧瑾枫看着她的眼神,宛如在看蝼蚁,他是真的不介意杀了她! 她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萧瑾枫……不是赵铁生,他是在边疆战场上杀敌无数,杀伐决断的萧将军!这样的他,杀个把人,尤其,这个人还是青楼妓子,又算的了什么?想必,事后不会掀起一丝波澜!而他,自然也有办法瞒天过海,不叫姐姐知晓真相! 漪澜沉默着,她的目光在那雪亮刀刃上逡巡着,最终,沙哑着嗓子道:“她救过我,我很感激她!” 萧瑾枫目光冷酷,“在哪里?又是因着什么,如何救得你?” “萧将军若想知晓,自可去问公输姑娘,我只有这一句。旁的事,便是杀了我,我也不想说!”漪澜没有试图说谎话去骗过萧瑾枫,纯粹的谎言骗不过任何人,想要别人相信,总要掺杂三分真实。可面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她怕她即便只说三分,对方也能透过这些察觉到真正的真相。 当他知晓长安是他的儿子时,会不会将长安夺走?大抵是会的吧! 毕竟,姐姐现在的身份,与萧家并不相配。他不能明媒正娶姐姐,却不会让萧家的血脉流落在外,许是会将长安带回萧府!可姐姐视长安如命,夺走长安,与要了她的命何异?! 所以,不能说! 姐姐或许不会在意,漪澜相信,她必定更想自己能保住这条命!但是,漪澜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惟一能够让她对这个人世有所留恋的,大抵只剩下姐姐和长安的存在。倘若连这个两个人她都能出卖,那她也就不配为人了!如此,即便还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所以,绝对不能说! 看着她紧闭双唇,萧瑾枫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意外,意外这个为正人君子所不耻的青楼女子,哪怕在性命攸关时,居然还能保守住秘密!尤其是,他看得出来,她怕得很……半晌,当对方撑不住压力,准备引颈就戮时,萧瑾枫蓦地挥了挥手,两名护卫收刀,向他身后退去,一眨眼的事,两人便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回到了原位。 漪澜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这是,不杀她了? 萧瑾枫依旧是那张冷酷脸,轻掀薄唇,“看在你还懂得信守承诺的份上,这件事便罢了,不过,另有一桩事,你须听我的吩咐!”说着,他又漫不经心似的补充了一句,“记得,若是有人像我刚刚那样威胁你,哪怕是死,也不能说出阿冉的事,否则,你将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死而已!” 言情海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逢应不识 公输冉耐下性子,等待着漪澜的回信,同时,她也加紧了机关的制作。 这次的机关是一个新的尝试。 她虽然在学机关术时,不如哥哥的技艺令人惊艳,但是,身为公输家的人,她从小耳渎目染,全部与机关术有关。爹爹手把手的教导,可不仅仅是教她如何制作一道机关,而是制作机关的原理与核心! 那些关键,一向不会被记录在案,而是存在公输一脉子弟们的头脑里。拥有了这些,哪怕现在公输冉还无法制出媲美爹爹和大哥的机关,但,只要她愿意钻研,以她的头脑,成功只是早晚!不过,她如今亟欲缩短研究的过程,希望能够早日成功,所以才会毫无懈怠的专注于此。 当然,再如何刻苦,新的尝试,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最近,公输冉对木料的消耗非常大,眼见存货就见底了。她不得不抽了些功夫,打算出门去买。 做机关,若想精益求精,木料就必须精挑细选,因此这件事,她不打算让旁人代劳。 “长安,娘要去买木料,你想一起去么?”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公输冉想起长安可能会想出去走走,便问了一句。反正木料行离得近,只隔一条街而已。 哪知对方沉迷某个小机关,头也不抬的便道:“长安忙着呢,娘亲自己去吧!” 公输冉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失笑。小家伙这幅样子,真是像极了大哥!她看得笑意盈盈,自然不会强求,跟青姨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想着回来的时候给长安买些零嘴当做小惊喜,他一定开心! …… 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短的采买途中遇见相熟的人,所以看到正走在对面的清如郡主和顾之让时,公输冉不由停下脚步,一时有些怔忪。而她这片刻的失神落在对面同样停下步伐的两人眼中,便有了各自不同的思量。 顾之让眼底划过一抹痛色,很快被掩去,他抿紧了唇,一语不发,甚至目光也不与公输冉对上,而是看向前方不知哪里,手虚虚的扶着清如郡主,便要立刻离开。 而清如郡主却不肯,她露出个娇俏的笑容,“公输姑娘!” “见过郡主。”公输冉低低唤了一声,垂眸施礼,若是不知对方身份,自然不必如此,但如今却必要行礼的。 清如郡主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公输姑娘,在外面无需如此!”顿了顿,她笑容甜蜜的道:“我只是和夫君随便逛逛,你这样,我们反倒容易曝露身份啦!”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丫鬟和侍卫果然是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即便此时,也没有上前。 公输冉一窒,随即道,“是民女莽撞了,请您恕罪!” 清如郡主歪头看她,“公输姑娘何必这样客气,我同萧将军也是相识的,你既是他的……唔,他的友人,随意些便好。” 她言语中暧昧的停顿,令公输冉颇为尴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勉强笑了笑。 她还真是自作孽!与萧瑾枫的谣言都满天飞了,上次还蠢到和他一道上街,难怪如今旁人是这样态度。 不过,算了。 名声这东西,对她而言本也没有什么要紧,顶多是拿这话敷衍萧瑾枫罢了。其实,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她相信,即便是长安,也不会在意的。 清如郡主见她不语,又道:“公输姑娘是要去哪里?” “……木料行。”公输冉向侧前方望了一眼,木料行已然近在咫尺。 “咦?你要去木料行?是做什么去啊?买木头?为什么不让家里下人来呢,这种粗活,你不用亲自做的吧?不过,说起木料行,我还没有去过哎,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夫君,我们和公输姑娘一起去看看,好不好?”说到最后,清如郡主看向顾之让,声音仿佛浸了蜜。 公输冉:…… 她不懂,这位郡主为什么还不离开,她们真的不算熟悉,不过是之前偶然遇到一次罢了。还要一起去木料行……她是认真的吗?! 她一脸难色,正琢磨着怎么委婉拒绝的好,一直没开口的顾之让突然淡漠的道:“我还有事,你若想去,便自己去吧!” 言毕,他便甩手快步向前走去。 清如郡主这时也顾不得公输冉了,连忙提起裙子向前追去,嘴里还唤道:“夫君!夫君!你等等我!” 他们两人转眼间便走远了,随即跟在后面的丫鬟和侍卫也快步从公输冉的身边走过,当然,他们同样没有理会公输冉,只是一溜烟去追前面的主子了。 公输冉望着他们的背影陆续消失在前面街角的拐弯处,凝视久久,目光越来越茫然。顾之让……似乎对清如郡主很冷淡,是因为不喜欢吗?那,她在庄子里说他的那些话,是错了吗?她不该劝他接受清如郡主吗?可是,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清如郡主是皇上赐给他的妻子,这个事实也并不能改变啊! 一时间,她理不清头绪,只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脚步缓缓移至木料行门口,闻着那熟悉的木料香气,她的思绪才平静下来。 罢了,顾之让与清如郡主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的,他过的如何,也不是她该关心的,既然要断,索性就断的干干净净吧! 公输冉闭了闭眼,将关于顾之让的事,强行压入心底。 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她顾自己的尚且顾不及,哪里还有余力去关注他人! 总归,顾之让的处境要比她可好得多了! 踯躅间,木料行的伙计便出来招呼她,公输冉抛开杂念,决定进店去专心选木料。 ……最终选得的木料太多,她一个人是拿不了的,不过她住得近,多加十文钱,伙计便愿意帮她送货。 公输冉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由伙计推行的装满木料的独轮车,不多时便回到萧宅。 伙计将木料卸下,小枫帮着公输冉将木料归置好。看着成堆摆放在屋子里的木料,公输冉大有成就感。 “谢谢了,小枫!” 小枫摇摇头,“姑娘若无其他的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没事了,你去歇着吧!” 小枫出房门的时候,恰好长安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一见屋里多了这么多的木料,他大为惊喜,“娘亲,有没有买合我用的料子?我手边上的快用光了!” 公输冉拧了下他的鼻尖,笑道:“买了买了!不过啊,你也要节俭着些!” 长安皱了皱鼻子,笑的眯起眼睛,“知道了,娘亲!对了,娘亲,这信,是刚刚有位姐姐送来的!” 公输冉接过他递来的信件,打开一看,发现居然是漪澜的回信,她在信里说,“……想来是姐姐运气好,原本我也在发愁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宅子与侍卫,不想当下便有送上门来的。房子和人我都提前看过,颇为妥当,只等你何时有空,我带你一道过去看看!” 合上信,公输冉喜上眉梢,这可真是太意外了!本来以为还要等好一段时候,却没想到漪澜办事如此俐落!她可不会相信有如此凑巧的事,多半是漪澜费了很多心思,才办成的! 公输冉兴奋的捏了捏长安的小脸蛋,“这是姨姨让人送来的信,我们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家了!” 长安愣了,“搬家?是去青城吗?” 公输冉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温柔拉着长安坐下,细细解释道:“不是青城,娘有事还没办完,我们暂时不能离开京城。” “那……那我们为什么不继续住在这里,和青姨、小枫姐姐住在一起?”长安一脸疑惑。 “因为这里是萧将军的宅子,之前萧将军愿意收留我们,是因着我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没有合适的住处。可是不能因为萧将军帮了我们,我们就一直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等我们有了自己的住处,你若想见萧将军,娘亲再带你过来拜访,也是一样的!” 长安大致听懂了,不由点点头。 虽说,他是真的很想住在这里,能经常见到大将军,还能与青姨和小枫姐姐一起玩,但是,娘亲说的也很对,这里不是他们的住所,总是住在别人家里,不好。 道理他是明白的,可是想到要离开了,长安还是忍不住心情低落。 公输冉将他温柔的拥进怀里,不是不心疼的,可有些事,势在必行! 安抚好长安,她赶忙给漪澜写了回信,约定明日一早在云中楼外见面,届时便可随她一道去看新宅子。 当晚,萧瑾枫没有回来。 公输冉犹豫着,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他不可能轻易答应她搬走了,哪怕之前他应允了,但她不确定这男人会不会临时反悔,所以这样也好,等漪澜那边定下来,临走时再跟他告别。 翌日,公输冉一早便起来,出了门。 赶到云中楼外时,天色尚早,漪澜已经到了,正坐在马车里等她。 及至看到她,便让柳儿下来招呼她上车。 京城的风大,进了马车才避开那刮得人脸凉冰冰的冷风,漪澜连忙递上块温帕子,“姐姐快擦擦吧,这风吹得人脸上灰扑扑的,难受得很!”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章 宅院与护卫 公输冉接过帕子,拭了脸,又擦过手,这才将之还回去。 漪澜又拿了面脂和妆奁递过来。 公输冉涂过面脂,看着精致的妆奁,一时没有下手,只笑道:“有些日子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了,倒有些不习惯。” 这么说时,她并未多想,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别说在赵家村的时候了,便是到了镇上,搬到县城,她也不舍得为自己置办这些。后来,到了京城,萧瑾枫倒是送来不少的好东西,不过她没用,还是用着自己带来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既然决定不会在萧瑾枫的身边久留,那又何必为难自己。 不过一句话,漪澜却突然红了眼眶。 公输冉被她吓到,“这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受了委屈?为了……宅子的事?” 就说事情办得这样顺利,好运过头。昨晚,她可是琢磨了好一阵,总是感觉不踏实。现在漪澜的模样,倒仿佛印证了她的猜测。 “对着我,又有什么不好说的?若是办这事要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那还不如不办!我跟你交待过的,不必着急,慢慢等着,有合适的再说,你怎么就是不肯听!” “姐姐,不是的。”漪澜听着她一连串的责备,不恼反笑,十分亲昵,“不是宅子的事,就是,就是想到姐姐从前是如何金贵的人,如今,如今……” 她哽住嗓子,说不下去。 公输冉骤然沉默下来,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很快她便无奈的笑了笑,“世事无常,总归,走到哪一步,就说哪一步的话吧!其实我不在意穷或富,只要能跟家人在一起!可惜,已经成了奢望。我如今只想为他们报了这份仇,好叫他们九泉之下能够安息!旁的,我全都不在意!” 漪澜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我明白,那些人,不但是姐姐的仇人,同样也是我的仇人!我定会全力找出那活该千刀万剐的!” 公输冉回握住她,郑重的道:“这样就够了!” 俩人一路说着,到了城西的永平巷,公输冉打量四周,巷子里干净整洁,房屋错落有致,门庭虽不高大,但也颇有气势,偶有行人经过,看模样应是哪家的下人,却也都衣着整整齐齐,手脸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让人不喜的邋遢龌龊。 她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的点头,只是回过神来心下便不禁打鼓,“这里看着着实不错,但租金……” 公输冉也不想露怯,但这种地方的宅子,若是长期赁下,她还真担心自家会吃不消! 漪澜笑了,“姐姐只管放心,我可不是那不知事的,自然早就问妥了。一个月二十两银子,虽则比普通的宅子贵了那么些许,但这巷子里所居之人,多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再不济,也是家境殷实,家中有学子准备科举的,总归,大都是知书达礼的人家!这样的宅子,住着才能安心啊!” 安心倒的确是安心,公输冉听得频频点头,不过这价钱,也真的不菲就是了,还需看看情况。 不过等到她看到要赁的宅子时,就发现,自己还真是想多了,宅子的主人真是十分的厚道。宅子虽只是两进的,建的却很是大气,材料都是上好的,一应物事都配得极全,而且看着竟像是全新的。 公输冉与漪澜来到前院的厅堂,她抚过八仙桌的桌边,心里惊讶的转头问道:“这些家什都是新打的?” “回姑娘的话,不但屋里一应物事,都是新置办的,就连这宅子,也是新起不久,我家老爷还没来得及搬进来,本是想放一放便入住,奈何老家那边突然有急事,不得不携家眷归去,宅子这便空了下来。因着起这宅子花费不菲,如此空放着,损失着实不小,便想着赁出去,一来是怕宅子空久了不好,二来,就是想补贴一二了。” 说这话的,是主家留下看宅子的老人贵叔,总有五十靠上了,虽然一条腿略有些不便,但长得慈眉善目,说话也有条不紊,令公输冉很有好感,笑着对他点点头,“多谢贵叔解惑。” “不敢当不敢当!” 说完,贵叔便退过一边,很是守规矩。 公输冉又将前院看了一遍,才往后院走去。途径花园,这里倒是假山池塘亭台一应俱全,虽则尺寸小了些,但建得十分精美,再加上郁郁的草木和繁茂的花朵,不咎是一处放松散心的好地方! 另外,左边走到尽头,还有一处偏院。 房间不多,院子倒不小,稍稍休整一番,在这里制机关非常合适!也不必担心弄得哪里都是木屑,不好清理了!公输冉越看眼睛越亮,心里都想好要怎么布置了。后院还没看,她已经决定务必要赁下这宅子。 实在是哪一处,都十分合乎她的心意! 当然,后院看过,她只有更满意。 漪澜觑着她的神情,低声笑道:“怎么样,姐姐可满意这宅子?” 公输冉点头:“确实不错。”之前还觉得二十两银子不便宜,现下却觉得,主家真的愿意用这么低的价钱把房子赁出去吗? 想着,她便也悄悄问出口。 漪澜小声道:“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姐姐住进来,住的要经心一些。你也知道的,宅子还是新的,主家也很不舍得。” “那是自然!”这么新这么好的宅子,若是她住进来便糟蹋的不像样,那她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那就没问题了!”漪澜嘻嘻笑说:“好歹是相识的人介绍的,主家还算放心的。虽说要经心,但也不必束手束脚。总归哪日姐姐要搬走,肯定要休整一番。谅他们也说不出不是来!” 公输冉松了口气,“这位主家倒真是心慈之人!” 对她这句夸赞,漪澜笑了笑,没回应。 只是暗自腹诽:动辄就让手下亮刀喊打喊杀的那位将军,真没看出哪里心慈。就算有一份善心,那也是冲着姐姐去的!不,这还真不能说是善心,他同样有目地啊,多半是等着日后,拿这房子的事对姐姐邀功吧!不过,想来也是要等到他真的得了姐姐的芳心之后才会挑明…… 漪澜一时间有些慨叹,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是不对!瞒着姐姐,屈从于萧将军的“威逼”。认真讲,她倒不是怕他杀她,而是真心觉得,姐姐和长安住在他的宅子里,受着他的庇护,总好过被仇人找到,毫无顾忌的行凶! 她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一定要搬出来,在漪澜看来,萧将军虽然看着凶了点,但对姐姐倒是好的没话说。明明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却还是一心一意照顾着姐姐和长安。 她可是偷偷打听过的,萧将军的母亲萧夫人,不知请画师画了多少画像,准备为萧将军挑一位夫人的,可萧将军始终都没有答应。可见,他心里还是更看重姐姐。说不得,日后真的会娶姐姐为妻! 她暗暗的想着,但口中却没有透一点风声。 毕竟姐姐的性子,她也知道一二,万一说漏了嘴,那赁宅子的事肯定要告吹,恐怕还会埋怨上她。 漪澜想毕,便正色起来,“姐姐若是觉得没问题,便先签了契约吧,这宅子真的很好,签下来也免得再有意外。” 公输冉点点头应了下来,看完宅子,就要看护卫了。那两人早就到了,如今已经在门口等着。 公输冉和漪澜回到前厅里,看着柳儿带着那两人绕过影壁,向她们走来。 两名护卫一男一女,男子约摸二十上下,女子则要年轻一下,十七八岁的模样,两人相貌普通,是拥在人堆里便很难找到那种。打眼一看,也只是身子结实,瞧不出功夫到底如何。 见到公输冉,两人恭敬的上前行礼。 男子叫吴应山,女子叫吴玲儿,两人乃是师兄妹关系,因着吴玲儿的父亲从小便收养成了孤儿的吴应山,又教他武艺,所以在吴玲儿的父亲去世后,吴应山便将吴玲儿当亲妹子对待。前一年家乡遭灾,两人进京谋生。只是还没做多久,原来的主家就要回老家,而他们则想留在京城,这才决定寻找新的主家。恰好公输冉有这个需要,而且正希望找一男一女,所以两人很情愿留下当护卫。 公输冉听着吴应山简短的说完了情况,心下倒是满意的,但是不知他们是否真的有能耐当护卫。她可不想找两个花架子,万一有事, 漪澜插言道:“不如就让他们展示一番,是否真的武艺高强?” 公输冉探询的看向两人,吴应山当即便道:“应该的。” 吴玲儿也跟着点头。 他们来到前院,公输冉和漪澜也随后走了出来,便见他们相对而站,彼此做了个起手礼之后,便打在了一起。 公输冉对功夫一道虽然并不精通,但从前好歹也见过不少次公输家的护卫较量,是以大致还是能够分出高下的。照她看,这吴氏兄妹,本领倒真的是不低,甚至比起公输家的护卫都不差什么。若是留下这两人,有仇人登门时,至少,她与长安不会坐以待毙!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将她放在羽翼之下 你来我往的切磋一番,吴应山和吴玲儿跳出圈子外,向公输冉她们拱了拱手。 漪澜那边与公输冉对视一眼,便知道她是看得上了。不但看得上,应该还挺满意的。 她是看不出什么,只觉得那两人打得虎虎生风,看样子是有一手,心里暗道:姐姐有眼光,她看上了,想必是好的。要说这萧将军也着实的费了心,男护卫不稀奇,他是将军,手下有得是人,不过这女护卫,想找个合意的,可不容易。看来萧将军对姐姐是真上心,至少眼下,他做的这些事,无论是提前预备下这么好的宅子,还是这能顶用的护卫,那都是按照姐姐的心意来的。只是,就不知这份心思能够维持多久了! 她自打被姐夫侵犯时起,就对男人没了期待。如今看到萧瑾枫暗地里为公输冉做的事,欣慰是欣慰,但私心里又觉得,只怕是长久不了的,毕竟两人的门第相差太大,哪怕姐姐跟他本是夫妻,两人还有了长安,可他都不记得了啊,全是白搭。不过,无论如何,有一时算一时,毕竟,姐姐如今一门心思报仇,有这么个男人帮衬着,总归要容易一些。 宅子与护卫都定下来了,公输冉也算是松了口气。护卫这里容易些,写下两张契书与吴氏兄妹过了眼,按上手印,便算是成了。那两人本来在外面找了地方住,既然同公输冉签了契约,便可早早搬到新宅子这边,还能顺带给看门。 赁宅子,则是要去衙门签契的。 漪澜让柳儿去通知了那位主家的朋友,大家去到衙门处汇合,然后十分顺利的就把事情给办了。 主家的朋友是位面目忠厚,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办完之后,他便托辞还有事,便离开了。人自始至终笑眯眯的,看上去挺满意,公输冉不知他是萧瑾枫手底下的人,只当是对自己这个租户满意,心下还觉得这人真是好相处,日后倒不用担心他挑麻烦了。要知道,她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赁房子住,那不讲理的人见识的着实不少,难得遇到个好说话的,可不是心里更松快了。 出了衙门,将契约仔细收起来,公输冉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漪澜也跟着笑道:“姐姐打算何是搬过来?” 听到这个问题,公输冉有片刻的凝滞,这事……她还没有跟萧瑾枫提……“还没定下来,我回去问问长安的意思。”她拿了这话当借口,实在是不好意思同漪澜说真实的情形。 漪澜也不追问,只道:“行啊,定了日子,同我来个信,我带着柳了一道过来载你们过去,顺便帮着收拾收拾。” 公输冉没拒绝,跟漪澜就不说那些虚言了。其他不提,单是收拾宅子,她一个人确实有些不够用,长安还小,多了漪澜和柳儿,也能早些把住处布置好。 将所有的事办妥当,时辰也不早了,公输冉不欲多耽搁,就此跟漪澜告别,回去了萧家。 午饭吃的心不在焉的,就想着尽快搬家的事,怎么跟萧瑾枫提,还有,萧瑾枫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她自己在心里念叨了一下午,哪知人晚饭前就来了。 彼时,公输冉正在厅堂里拿着机关图同长安讲解,萧瑾枫突然大步走进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大将军!”长安见是萧瑾来了,照例热情的唤了一声,人便离了椅子,奔着萧瑾枫就冲过去了,萧瑾枫哈哈一笑,直接就把小家伙来了个举高高,屋子里顿时洋溢起一片片欢声笑语。 等长安终于过够了瘾,萧瑾枫这才把他放回去,自己也顺势坐到了桌边。 公输冉扯着唇角,“萧将军……” 这算不算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这到的稍微有点早,她还不知该如何开口呢! 但,再难也要说。 她怎么也不肯再同萧瑾枫裹缠在一起了,否则,恐怕连他自己都得认为,她是想跟他在一起的! 饭前,公输冉还像平时一样,不想马上说了,大家都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如今么,只有她一个人吃不下。 勉强往嘴里塞了些,便放下筷子,萧瑾枫还在说,“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身上哪时不舒服?若是有便早点说出来,咱们赶紧找大夫,千万不能讳病忌医!” 公输冉:“……” 突然发现,这人今日话很多啊! 她勉强笑了下,“不碍事,只是一时没胃口而已。” 接着她的话,萧瑾枫又道:“就算是一时,也还是要注意些。明日如果还是这样,那就一定要找大夫了!这样吧,我一会儿走的时候,跟青姨打个招呼,她知道该去哪里找大夫。还有……” 说到一半,看着公输冉垂下的眉眼,他蓦地停下了嘴,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平时,他绝对不会这样唠唠叨叨的,所以,还是因为,他知道她即将要说什么吧,这才用多话,来掩饰着自己的纠结。 漪澜那边一有动静,萧瑾枫就知道,公输冉是想要搬家了。 心里很不舒服。 可,又能怎么办?她那么倔强,拿定了主意的事,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让她改变。关于这点,他早就清楚的很了。 所以,只能将一切安排好。 但这心里,不是说你要不去想,就真的可以不想的。 有时候,他真是恨她那个性子,太要强了! 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怎么就不能多多的依靠他呢?非要自己出去住…… 若不是他怎么也不放心,这才胁迫了漪澜,把宅子和人都给她备妥,旁的不说,就这忠心的护卫,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找不到,那都是值得庆幸,怕就怕她找来两个有二心的。到时候,杀人越货,出了事都不知道该找谁去! 萧瑾枫只是假设到那种场景,都份外受不了。 所以,他不得不暗中行事,为的,就是依旧将她放在羽翼之下。 “萧将军?”公输冉纳闷的看向他,这男人貌似真的有些不对劲儿,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她心里顿时一跳。 萧瑾枫却回过神来,一脸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件事。军营里那些弓弩的出处,我已经查出些眉目,提供弓弩的人叫江诚盛,河阳人,是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机关师。他早前曾经说过,自己一直在研究弓弩,并不会输给公输家,只不过,他没有家族支撑,势单力薄,名声远不如公输家大,是吃了这个亏,才会让这世上的人,以为只有公输家会制作弓弩!” 还真敢说!公输冉冷笑一声,“公输家不在了,便是什么跳梁小丑都敢跳出来败坏!既然说是自己制作出来的,为何最关键的部位却是偷了公输家的技艺?分明就是个贼,是个小偷,是个杀人犯!” 一听到诋毁公输家的话,公输冉便忍不住火冒三丈,心底,又泛着浓浓的悲意。若是父母与哥哥还在时,那些人便是嫉妒的再厉害,又哪里敢说酸话?可如今,到底是不同了,她便是知道那人是谁,又能将对方如何?甚至,在公输家昭雪之前,她连公开反驳都做不到! “别气了,既然是跳梁小丑,哪里值得生这份气!关键是他手上这份公输家的技艺到底是如何来的。就是不知当年的事,他也有参与,还是说,他是事后从其他人手上买来的……” 公输冉咬着唇,尽力平静下心绪,她知道自己应该更沉得住气才是……轻瞥了一眼萧瑾枫,要是在别人面前,她未必会如此,在赵家村生活的那些日子,到底还是在她心上留下了痕迹。对这个男人,她少了许多防备之心。 罢了。 总归,他性情虽然有所改变,但在这件事上,还是值得信任的。 否则,也就不会答应帮她报仇了! 公输冉轻轻舒了口气,沉声道:“只能查查看了,再狡猾的人,做过的事,总会留有痕迹。这个人,现在是身居京城吗?” 萧瑾枫颌首。 “那他以何为生?” “暂时只知道他在城南开了家铺子,叫百宝斋,卖些机关制作的小物件。我派人去过,掌柜不是江诚盛本人。向掌柜和铺子里的人分别打听过,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萧瑾枫轻蹙眉头,对方颇为狡猾,虽然知道他身处京城,但京城如此之大,想要找到他,也不容易。 公输冉点点头,倒没有太多失望之情。 江诚盛此人,无论是参与过当年对付公输家的事,还是事后从相关的人手里买到了公输家的技艺,都可以说明,对方并不光明磊落。这种身处阴沟的小人,不可能只做过这一件亏心事,自然要处处防着别人找他的麻烦!会隐藏行踪,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萧瑾枫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早晚会把他揪出来的!” “谢谢!”公输冉虽然知道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很简薄,但她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要的,她给不起 公输冉将江诚盛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心底,知道萧瑾枫没再查出其他,便识趣的转开了话题。 杂七杂入的说了一阵,气氛明显比以往更平和,但也根本没说到正题。 直到时辰不早,萧瑾枫准备告辞了,公输冉看到他似是要起身了,才忍不住的道:“萧将军!月前,我曾说过,要搬家的事……” 萧瑾枫心里一紧,但又有一种石头终于落了地的放松,他重新坐回去,心里还在想着,搬家的话,她如此难以说出口,应该是在意他,担心他会不高兴吧!这个猜测,使得他能够维持住自己脸上的平静,“嗯,你是说过。然后?” 公输冉咬牙道:“我,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准备尽快搬过去。” 她说完,便等待着萧瑾枫的愤怒降临。 脑子里飞速转着,想着自己该以怎么样的话来说服他。 其实,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说到底,她还是要搬出去的,所以,那些修饰的言语改变不了结果,又怎么能令萧瑾枫不阻止她? 然而萧瑾风沉默了良久,却道:“我知道了,你准备哪天搬家,我让人帮忙拉东西。” 竟然这么平静?他真的听清楚了她的话,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公输冉难以置信的盯了他半晌,确信他真的不是在说反话,说帮忙拉东西,似乎也是认真的,这才小心翼翼的吁了口气,“不不,不用了,没什么东西的,我自己拿过去就行了。” “这不行。”萧瑾枫抬眸看向她,目光深邃,仿佛将她心里所想的,全部看透了似的,“要搬家,我答应了,但要把来到京城置办的东西都带上,如果你只打算带着随身的衣物离开,那就索性不要走了!” “……我知道了。” 公输冉十分无奈,这个男人,未免太了解她的想法了。 她原本的打算,正是只带上她和长安来京城时的那两个包袱,至于后来萧瑾枫给他们置办的那些,譬如她的珠宝饰物,以及长安的衣裳玩具,她其实是都不想带的。 谁知,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如果不带就不能离开,那她当然是选择带上,毕竟,与能够搬家比起了,接受这些馈赠,就不算什么了。他总归是长安的父亲,哪怕他不记得了,但她心里却是清楚的。 见她应下,萧瑾枫点点头,“定下哪日了没有?” 公输冉运了运气,“后天。”如果要带上置办的那些东西,就必须留出一天来收拾,另外,也要跟青姨和小枫告个别。 萧瑾枫再度沉默了,不过这次,却只是片刻的功夫,“嗯,后日我会早些过来的。你带着长安等着我。” “真的不用了,萧将军!你忙你的,我这边找辆马车,很快就能拉过去,就不必耽搁你的功夫了!”她不想让他知晓,自己搬去了哪里,尽管,萧瑾枫若是想知道,她其实根本阻止不了。 “要么等我,要么不搬,你自己选!”被这样拒绝,萧瑾枫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硬声说道,眼睛盯着她,似乎是马上就要一个答案。 公输冉:“……萧将军,你一定要这样吗?” 她明明不需要的,何必强人所难! 萧瑾枫冷嗤道:“如今你可还是我的机关师!你不住在我这里,可以,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总要知道你住在哪里,这难道不是很应该的吗?” 想要跟他撇清,甚至连送都不肯让他送,这怎么可能? 公输冉无言以对,半晌,“……后天,我和长安会等着萧将军。” 萧瑾枫这才满意,“你和长安离开,青姨会难过的,明日,你好好劝劝她。” “我会的,我不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应该做的,公输冉不会含糊。她和长安来到这里,青姨照顾他们良多。虽说她对青姨尽力说萧瑾枫好话的行为不怎么认同,但不能否认,她与长安的生活都是由青姨和小枫打点,安排得很妥当。哪怕她们是因为萧瑾枫的面子,但不妨碍她心怀感谢。 萧瑾枫似乎是无声的笑了一下,转回头来,眉梢上挑,隐隐带着讽意,然而他的眼中,却带着灼灼痛意。“公输冉,你对别人,都识好歹,惟独对我,无论我对你多好,你都恨不得撇得一干二净,为什么?” 这些话,闷在心里很久,本来不打算说的,可是,到底没忍住。 这一次,轮到公输冉沉默了。不是无话可说,可是这话说出来,他只会更加生气吧。将萧瑾枫的痛楚一一纳入眼底,公输冉张了张嘴,又闭上,那些反驳他的话,就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了。 萧瑾枫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最终拂袖而去。 公输冉坐在椅子上怔忡不语,良久才轻轻叹息,不是对他不知好歹,而是,他与旁人不同。他要的,她给不起啊! 在赵家村时,经历了种种,她才对赵铁生交付出自己几分感情,可是,离去数年,他将一切尽忘,不知她是他的妻,不知长安是他的子,一切又回到了最初……不,甚至比最初都不如,他们之间,不再有强迫的姻缘,他们之间,毫无干系,甚至,地位天差地别…… 如此情形之下,她能如何? 要假装他还是赵铁生吗?她做不到!相信他也一样做不到。 所以,只能如此罢了。 如今他却要为此来怨怼她…… 公输冉苦笑起来,充满了无奈。 今夜,注定是个难以安睡的晚上。公输冉躺在床上,不禁回忆起当初的种种,过去的记忆里,赵铁生占了很大一部分。不是她想,而是不由自主。 从最初同他在一起的仇恨,到后来,两世不同的后续。 其实,哪怕在上一世,他对自己,也并非无情无义。奈何那时的她,一心沉浸在仇恨中,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都都忽略过去了。 这一世,她定下心思,亲手报仇,同时,也认真感受到了赵铁生对她的维护。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叱诧疆场的萧将军,只是村子里的大夫罢了,却能够为了她,承受那一刀之痛,也能够为了她,设计了赵虎的死…… 赵铁生对她的好,是真真切切发自心底,是与萧瑾枫不同的! 想着,公输冉的眼角不由湿润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赵铁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该有多好。 不是将军,没有显赫的家世,而只是会点医术,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一个男子,那么,他们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 相逢不相识,情意尽皆成过往。 公输冉闭上眼睛,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了,一切都不会再重来,而赵铁生,已经不存在了! …… 翌日,吃过早饭之后,公输冉就找青姨与小枫来到厅堂,对她们说了搬家的事,并言道,已经将这件事跟萧瑾枫提过了,而且,他也同意了。 青姨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公输姑娘!你,你要搬走,不在这里住了吗?为什么?!是我和小枫哪里做的不妥当,让你不适了?还是说因为将军他他……”将军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将军对公输姑娘的情意,她这个老婆子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明明一天比一天好了,她以为,他们早晚会在一起的。为什么就突然要走了? 公输冉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和的道:“青姨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你和小枫对我们娘儿俩都极为照顾,我们感谢还来不及。但,我原本就只是萧将军请来的机关师,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才暂时住在萧将军府里。如今我对京城也熟悉了一些,自然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落脚,绝非对任何人有不满!” “可是,可是……”青姨纠结不已,她口中嘟囔着,却没办法说下去。她不相信公输冉看不出将军的情意,可她执意要搬走,显然就是对将军无意啊!可将军,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这多可惜啊! 公输冉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总归大家都在京城里,日后总有见面之时,青姨你不用惦记我们,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最终,青姨只能点头谢过她。 虽然很遗憾,但将军都同意了,她的挽回显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公输姑娘看着温和有礼,但她是很有主意的一个人。这一点,青姨不可能看不出来。 安抚好青姨,公输冉又转向小枫,恳切道:“小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但照料我们的起居,还经常要照顾长安,多谢你!” 小枫吓得连连罢手,“不不不值当的谢,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公输冉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也是怕吓到她,这是个很老实忠厚的姑娘。 “青姨,小枫,我和长安明日就要搬家了,今晚,一起吃饭,算做为我们送行吧。” 她的态度十分真诚,青姨和小枫迟疑了片刻,陆续点头应下来。 及至晚间,青姨和小枫一起,果然做了一大桌的好菜。 长安一坐下,便望着桌上的菜肴“哇”的惊叹了一声,“看起来好棒啊!谢谢婆婆,谢谢小枫姐姐!”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厅堂里,四人吃了一顿还算愉快的晚饭,虽然,青姨和小枫都带着淡淡的遗憾,但有着长安机灵的插科打诨,那些小小的心思也就很快被压在心底了。 饭后,青姨和小枫收拾妥当便离开了院子,回去歇息了。 而公输冉则跟长安坐在桌旁,两两相对。 小小的长安努力挺直了胸膛道:“娘亲都没有提前告诉我,就决定明日搬家了……” 公输冉嘴角抽动,但面对儿子更加生气的眼神时,不得不坦诚,“是娘不好,忘记了,下次,若是家中有事,一定提前同你商量,如何?” 长安这才松缓下来,一头拱进了公输冉的怀里,半晌,他低语:“我们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你说会跟青姨常来常往,是骗人的,对不对?” 公输冉想要轻抚在他头上的手顿了顿,不得不说,长安了解她,同时,也极为敏锐。吃饭时,她的确是为了安抚青姨,宽慰她说以后会常来往,但实际上,她是不可能那么做的!搬家原本就是为了离萧瑾枫,以及与萧瑾枫有关的人远一点,她又怎么可能常来往青姨! 迟疑片刻,她道:“你说的对,我说了假话,不过我那么说,只是想让青姨不要难过。我想青姨也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毕竟,她也清楚的,我们既然搬出去了,就不可能再常常来往!” “为什么?”长安仰起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单纯的迷惑。 虽然他很聪明,但到底是个孩子,大家处于礼仪,或是处于客套所说的话,并不会被对方当作真的。 青姨显然是明白的。 尤其是,青姨应该很清楚公输冉为什么要搬走! 但这些话,公输冉却很难同长安解释清楚,她沉吟了好一阵,才道:“大家不住在一起了,来往起来多有不便。不止青姨,便是萧将军也是一样。以后,你势必不会在我们住的家里常常看到萧将军,因为他白天要练兵,晚上或者回这里,或者回萧府,那才是他家。他与我们无亲无故,没有理由一直过去。那样对他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长安听明白一些,但最后一句,却不是很懂。但他看到娘亲脸上因为收拾了一天的行李而生出的倦意,还是懂事的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乖巧的点点头,“长安知道了,娘今天很累了,该歇息了。” 公输冉笑了,亲了亲他的脸,这才起身牵着他,送他回卧房,照顾他睡下,然后才轮到她自己…… 累是累的,只是躺在床上却没那么容易睡着。翻覆了几次,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空脑袋,好不容易,她酝酿出一些睡意,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响动,象是有什么重物从高处摔落到地上,公输冉猛惊醒。 她抚着胸口,片刻后冷静下来,凝神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奇怪的是,之后就没了声音,一片平静,就好象之前的声音是她的错觉……公输冉没觉得的自己累到脑子不清楚了,刚刚,确实有声音的。她难以安心的披了衣服起身,挨着窗边打开条缝隙,向外看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安静的夜色,找不出丝毫的异样。 公输冉疑惑着关好窗子,回到床上,躺着,想着,慢慢的,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只是梦里,也不得安省,似乎总有一个人挑着眉梢在问她:为什么要跟我撇清关系?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九月的天,着实冷下来,尤其京城里,风很冷,一早一晚,都要穿着厚些的夹袄才能伸开手脚。 天将将亮,公输冉就起来将要带的东西清点了一遍。 昨晚的声音,再没有后续,她也只能当自己是听错了,将此事抛在脑后。 萧瑾枫来得很早,在这里吃得早饭。对于公输冉今日要搬家,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抗拒的情绪,面色始终平静肃然。只是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黑,不由让人猜测,他的内心或许并未像表面那样。 这让本来想对他说些什么的青姨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得把想要询问他为什么不阻止公输冉的心思真正埋在了心底。 另一个有话没能说出来的,则是长安。 长安看到萧瑾枫,特别不舍得。 他心里,是把这个高大的男人当作爹爹的,可如今,这个念头被打碎了,他与娘亲要离开了,以后,或许并不能经常见面,所以,爹爹什么的,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不是不低落的。 他想问问萧瑾枫会不会想他,在他离开之后。可是萧瑾枫平淡到略显冷漠的神情,让他没能把话问出口。 万一,大将军说不想呢?还是不要问了吧! 公输冉并不知道儿子的小心肝纠结的厉害,她忙碌着一趟一趟的向外面的马车上放东西。 虽然有萧瑾枫等人帮助,但她并不想自己只在一旁看着。更不要说,有些东西,她不放心交给别人拿,还是自己亲手来得好。所幸东西不多,搬几趟,也就搬完了,连马车都没有放满。 一切收拾妥当,他们正要启程的时候,漪澜带着柳儿坐马车赶到了。 漪澜打发了柳儿过来,“公输姑娘,我们姑娘说,请您,您和小公子过去同我们一起坐……” 柳儿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了这么一句。 那一次,萧瑾枫单独找漪澜出来,她是见过这位将军的,当时就怕得很,现下,只有更怕。倘若早知道这位在,她是说什么也不敢来传话的。 下一刻,便听到萧瑾枫冷硬的声音:“不必了!这里坐得下!” 柳儿根本没有反对的勇气,当即便嚅嚅应着,飞快的退了回去。因为太匆忙,她连公输冉刚想开口说话的表情也没留意到。 看着她如受惊的兔子般跑回那边的马车上,公输冉无奈的道:“她们是好意,你又何必吓唬一个小姑娘。” 萧瑾枫用力抿了下唇,向外吩咐道:“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立刻甩响鞭子,赶着马车上路。 然后他才硬梆梆的回过头来,“不要同漪澜来往太多,她……” “够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公输冉打断,她深吸了口气,抬头正色道:“漪澜很好,她是我的朋友,帮了我许多,如果你是要拿她如今的身份来挑毛病,我并不想听!而且我想说,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走到如今这一步,并非是她的错!” 漪澜,也就是小兰,她真的是很坚强很坚强。许多女人在她那种境地下,最有可能的选择,只会是留在那个家里,顺从了她姐夫的糟蹋,甚至慢慢变得像她姐姐那样,为了一个龌龊的男人,开始仇视起自己的亲姐妹。 可是小兰没有,她想方设法,就是为了逃离那个不堪的家。 虽然后来她并没有好的境遇,但与其说那是她的错,不如说,是这个世道的错! 将女人当作货物,随意的转手,完全无视人的尊严……这不是她一个柔弱的女人能够改变的。 她尽力了! 如今,她虽然沦落青楼,但心中仍然保有一份纯真。 否则,她也不会如此尽心的帮助自己! 小兰是位有情有义的女子! 所以,公输冉不想听到任何诋毁她的话! 她对漪澜的维护,令萧瑾枫的脸都发黑了。他不能违心的说,对漪澜的身份没有一点介怀,但是,他更在意的是,那女人在采璧阁那种地方,接触的人太多太杂。如今,她虽然能在威逼之下,不泄露阿冉的事情,但,事情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阿冉的仇人一旦找上漪澜,他们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最便利的突破口! 他本来是想要提醒她,却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公输冉拒绝,萧瑾枫咬着牙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他的眼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痛意。 她在意身边所有的人,哪怕是一个青楼女子,可她惟独不在意他! 真的,要被她折磨疯了! 萧瑾枫强迫自己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但他的脸色却由黑转白,由白变青! 长安缩在公输冉的身边,看到他如此,不由的心生同情,大将军……真的生气了啊…… 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慢吞吞的挪到了萧瑾枫的身边,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仰着头小声说:“大将军,你不要不开心,姨姨是个好人,你别不喜欢她,她对娘亲对长安,很好很好的。” 他说不出更深入的道理,但谁对他和娘亲好,谁对他和娘亲不好,作为小孩子的长安,他有一双能够看清真相的澄清双眸,有一颗干净的,能够分辨好恶的心,他感觉得出来,漪澜是真的喜欢他,也是真的对娘亲好! 这还不够吗? 萧瑾枫低头看着他,那张小脸上的恳切令他的心不由发软,心底的愤懑和受伤,仿佛都被他这清澈的目光所洗涤的不见了踪影。他慢慢的伸出手,怜惜的抚过他的头,耐心解释道:“虽则她如今对你很好,但人都是会变的,甚至有些坏人,会通过她,来对付你,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屡屡出手 萧瑾枫会提醒公输冉提防漪澜,并非突如其来。 昨晚,他派出去守着这宅子的人逮到两个人,一个年轻男子,企图偷偷潜入宅子,还有一个女子,躲在附近,想必是准备接应那同伙的。而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公输冉和萧瑾枫都认识的楚翘! 他大惊之下,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先将那两人审问了一通。 可惜的是,两人的嘴都很紧,哪怕一个懂得刑讯手段的手下出了手,仍然没能撬开他们的嘴!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冲着公输冉来的,而且,绝对是不怀好意! 那男子虽然被抓住了,但擒下他的手下也道,这人功夫很是不错,倘若不是他们事先布下陷阱,并且是以逸待劳,还真不好说,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至于楚翘……现下想来,她会被青姨和小枫相救,甚至想要赖在宅子里不走,那都是阴谋! 她曾经与公输冉那么接近,万一那时她想要谋害公输冉,几乎是十拿九稳! 萧瑾枫想到这些便面沉如水,这让他如何能不担心! 可是他的担心,又不能也不愿讲给公输冉听,她尽管胆子大,要是知道有人在日夜惦记着对付她,甚至已经屡屡出手,她绝对会受到影响的。他不想,也不希望她过着风声鹤唳的日子! 也是因此,他才在今日提醒她,能够有些防人之心! 他不知道她与漪澜到底是有多要好,他只是担忧,漪澜会成为别人对付她的另一把刀! 想及此,他愈发认真的道:“长安,你可记住了?” “我……记是记住了,可是……”长安说不下去,小脸皱成一团,萧瑾枫说的话,他听得懂,但是,却不知该怎么办?姨姨真的会帮着别人来对付长安吗?他迷惘的看向娘亲。 公输冉心里一动,她当然知道,萧瑾枫说这话的用意。但仔细想想,她不可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事而对漪澜横加猜测,那不是她会做的事。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或许是没错的。可真像萧瑾枫说的那样,她谁都不能信任,也不敢信任,日子要怎么过? 所以她沉默了半晌,主动对萧瑾枫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漪澜是我的好友,我清楚该用何种态度待她!” 换言之,就是不希望他越俎代庖,自作主张。 萧瑾枫被噎的说不出话,良久才沉声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你想报仇,可你的仇人,也没有打算放过你!而且,他们比你更加有权势,也更加疯狂! 当着长安,他不好说的太明白,但他的眼神中已经完全表达出了他的意思。公输冉与他四目相对,半晌,她轻点了下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放软了口气,不是慑于他严厉的态度,而是,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 见她应该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用心,萧瑾枫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说话间,马车也到了永平巷的新宅子前。 萧瑾枫当先跳下去,回身又抱起长安,然后去扶公输冉。 没有放踩头,公输冉自己下去确实困难,她迟疑了下,还是由着萧瑾枫扶着她迈下去。及至站稳抽回手臂,目光扫过,不难发现,萧瑾枫脸上淡淡的笑意。 公输冉无奈极了。 她索性看向马车后方,漪澜她们的马车,也跟着过来。 让长安去敲门,她等着漪澜带着柳儿下了车走过来,眼中盈了几分歉意。原本人家就是好心来帮忙,不坐人家的车也就罢了,她甚至都来不及阻止萧瑾枫的生硬言辞,真是于心有愧! 毕竟,漪澜帮她这样多,她感激都来不及呢! 漪澜那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关注着这边的萧瑾枫,上前便笑道:“有萧将军帮忙我就放心多了,要不然,我还真担心这么一大早的,我们几个女人带着孩子会遇到不便呢!” 她是真不在意,也希望公输冉不要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她可是生活在采璧阁那种污糟地方,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话没听过!而且她自知身份,萧瑾枫这样的男子,见着她跟自己在意的女人走得近,心里不膈应才怪。不过是一句冷言冷语,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由这件事,她也生出些想法。 日后,还是要与姐姐隔开些距离才是,登门这种事,没有极重要的原因,她是不会再做的。 毕竟她是这样一种身份,没的让别人拿这个去说道姐姐! 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又能如何?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要回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既然逃脱不开,那就得认命! 公输冉不会想到,只是这么一点功夫,她心里百转千回了想了那么多。仔细察颜观色,见漪澜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下,她不由松了口气。 此时,长安敲过了门,门很快被打开,里面站的吴应山见到是他们,十分高兴,率先对着公输冉立刻行礼,“姑娘,您来了!玲儿在里面收拾屋子,我这就叫她出来迎您!” 公输冉笑了笑,“不碍事,你先帮着把东西搬进来吧。对了,这位是萧将军,这位是漪澜姑娘,你见过的。” 吴应山分别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便精力十足的跑去马车上卸行李了。 公输冉被长安拉着往院子里走,便也没有看到吴应山从萧瑾枫身边经过时,微微的点头动作。反倒是漪澜,因为顾忌着萧瑾枫没有先进去,而将这幕收入眼底。 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那两位都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毕竟,那日萧瑾枫来找她的时候,她就见过吴应山了,也确定了,这是萧瑾枫的人! 飞快的收回目光,她带着柳儿准备跟上公输冉和长安。 萧瑾枫的步子却迈得比她大得多,比她更快的走进院子,顺便,对方还扔下一句话“刚刚做的不错,记住在她面前不要乱说话”! 漪澜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心里憋气的厉害。 柳儿在一旁小声道:“姑娘,这萧将军也太凶了吧!” 漪澜沉默了一阵,吊着眼睛斜柳儿,“他再凶,能比得过昨晚进妙嫣姐姐屋里的那个男人凶?” 闻言,柳儿顿时煞白着脸,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那妙嫣姐姐昨晚被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好不容易挨到天快亮的时候,那男人离开,才敢让侍候她的晴儿出来讨药。柳儿被这动静吵醒,跟着去看了一眼,就那一眼,却在回屋里好一阵后还直打哆嗦。 太惨了!身上连块好肉都没! 想想这些,再看这萧将军,那就真不算凶了。 毕竟萧将军顶多也就是嘴上凶,却没有看不顺眼,抬手就打女人的作派。 “所以你对萧将军万不可有半点不敬,就是私下里非议,也不可以,明白么?” “姑娘,我知道了,再不敢了。” 漪澜点点头,心里暗叹了口气,这才带着她走进去。 公输冉没注意到这些小动静,长安拉着她进来后,她就发现院子里有些不同,不但院子,进了前院的厅堂里,感觉更明显,处处都被收拾的更加整齐,擦拭的也十分干净,一看便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看着急忙从后院过来的吴玲儿,发现她的手有些发红,还带着水意,公输冉立刻便猜到,她是在收拾后院的屋子。不由的笑起来,更加满意了几分。 吴应山和吴玲儿是作为护卫进府的,原本不必做这些。但他们住在这里,会主动这么做,无疑令公输冉很有好感。 “玲儿,辛苦你了。” 吴玲儿连忙道:“回姑娘的话,称不上辛苦,我身子壮实,这些小活儿,随手就做了的。” 毕竟才相处,还不是特别了解,公输冉也没说更多,微笑着让她去歇歇。 吴玲儿答应着,实则又去到外面帮忙着吴应山搬东西去了,公输冉看着她的背影,真心感慨这可多亏了漪澜,要不然,也找不到这么勤快的护卫。 她想着吴玲儿若是愿意,可以将家里零零碎碎的事情都担起来,那她便给她两份工钱。总之,不能让勤快人吃亏。 萧瑾枫站在她的身边,打量着就知道她很满意吴家兄妹,唇角不由向上弯了弯,“这两个人倒是招揽的不错!” “是很不错,都是漪澜帮忙找来的!”公输冉说这话,只是希望萧瑾枫不要对漪澜存下偏见。 却没想过,萧瑾枫听完表情霎时扭曲了一瞬,进而怀疑自己借着漪澜行事,是不是做错了,反倒令阿冉对那个女人更加信任! 带着柳儿慢吞吞走过来的漪澜简直不敢看萧瑾枫的脸,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推脱道:“哪里是我的功劳,分明是姐姐你有运道,不然怎么能那么赶巧呢!可见还是你人好,才能一切如此顺利!” 公输冉对这话不以为然,什么运道不运道的,她从来都不相信。不过争辩这个没什么意思,顺势便道:“这个且不说他了,先进屋里歇歇吧,我去沏茶!”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后再也不必来了 喝过茶,长安早不见了人影。 他在大人慢悠悠喝茶的时候,就在新家里四处跑着玩起来了。 有吴玲儿跟着,公输冉倒也不算太担心。 吴应山那边很快就将马车上的行李都卸下来,询问过公输冉之后,他替换了吴玲儿陪着长安,而吴玲儿则负责将东西都送去后院。她能够归置的,便主动归置了,另外一些,需要公输冉自己整理的,她便一一送到公输冉房里。 另外还有些缺少的,她毛遂自荐去外面采买。 公输冉立刻点头应了,写了所需的单子,又将银钱交给她,可以说是颇为信任了。 吴玲儿心下很是高兴,虽说应山哥的上峰派下来这个任务,要她和应山哥在这里给人当护卫,她是愿意的,不用跟应山哥分开,还能挣份不菲的工钱,多好的事!但她也不是没有疑虑,万一这主家不好侍候呢? 她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家里开着镖局,她也跟着走过镖,不是没见过那些富家少爷和千金小姐有多么难应对,他们甚至不需要做其他,只整日用嫌弃无比的眼神看着她,象是看到了一坨牛粪似的,就足够她火冒三丈了! 她真担心自己管不住脾气,只有她还罢了,再牵连上应山哥,那她真要后悔死了,他的山峰见他做不好差事,还不得给他穿小鞋啊! 不过那天见到公输冉,她就稍稍放心,今天再见她行事,更是把那份担心全都搁下了。不但女主子行事大方有度,便连那叫长安的孩子,也十分懂事体贴,甚至得知她和哥哥都会功夫之后,十分兴奋,还说要跟他们学,要叫他们师傅呢! 吴玲儿想起这事,忍不住偷偷的乐。 虽然这事不大能成,但这长安小公子还真是讨人喜欢啊! 应山哥的上峰,这次还真办了件大好事! 吴玲儿美滋滋的出门采买去了,长安跟着吴应山在园子里玩,漪澜带着柳儿,说是去厨房这些不好张罗的地方看看还缺少什么东西,之后一并记下来方便采买。不多时,前厅便只剩了公输冉和萧瑾枫。 公输冉客客气气的道:“今日搬家之事多谢萧将军了。” “现如今想撇清也晚了,我知道了地方,自然会常常过来探望。当然,不是看你,是看长安。他一个小孩子,不能整日闷在家里,届时我会带他四处走走看看,也好让他多些见识!” “……”正想说这事,却被抢了先,公输冉垂了垂眸,仍是道:“还是不劳烦萧将军了,长安日后出门的机会不会少,至于眼下,还是在家中安全些!萧将军公务繁忙,就不必总是过来了,免得传出些难听话。我这等乡野女子也就罢了,可萧将军乃元帅之后,总要顾及名声和家人!” 她口中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则有些恻恻。 如果长安知道了,合该失望的吧,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停顿了片刻,她没再出声,对面竟也没了声响,公输冉不敢去看此刻萧瑾枫的神情,只是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道:“萧将军稍等,我去拿些东西……” 萧瑾枫气得脸色铁青,听到这话,也没有多少好转,只是一径的不吭声。 他没想到公输冉竟然如此绝情,这前脚用完他,后脚就打算把他扔到一边。她也不想想,他好歹还应承下要帮她报仇的,难道为了拒他于千里之外,她竟连此事也不顾了? 她就那么讨厌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勉强平稳下情绪,公输冉这时也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木箱。 箱子放在桌上,打开,萧瑾枫看去,才发现里面全部是小机关。公输冉不需要他开口,便拿起机关,一一讲解起来用法。她用词简洁,讲的清楚明了,很快萧瑾枫便掌握了大概的用法。 这些小东西,看着小,但若是真有公输冉所说的那样,杀伤力可着实不小。萧瑾枫虽然知道公输家的大名,也知道公输冉会做弓弩,却也没想到,她会的,并不仅仅是做弓弩。 “这些……都是你公输家的技艺?” 公输冉颌首,眉宇间尽是骄傲,“虽然我有些小的改动,不过从根本来说,还是公输家的技艺。当然,这些并不适合在两军对战时使用,但若是斥候或是派去敌营的奸细,又或者是使者配上此物,用处就很大了,或可杀敌于无形!” 萧瑾枫见猎心喜,一时间也忘了刚才自己还在生气,一一拿起那些机关来细细端详。 只是片刻后,他轻蹙起眉头,道:“这件,还有那件,我总觉得似曾相识,是否公输家曾经将这两种送去过军营?” 看着他指的那两件机关,公输冉心里猛烈一跳。 公输家没有,但,她曾经做出过这两件送给萧瑾枫,在他还是赵铁生的时候,在他被征兵,即将奔赴战场的时候,她担心他不能全身而退,因此匆匆做出几件机关,送与他防身。 只是,公输冉将这两件又近一步改造过,杀伤力更强了,外型也有些许的变化,所以她这次便一并拿了出来,本以为萧瑾枫不会记得了,却不想,他竟然还有模糊的印象! 心中重重思虑,面上却不现分毫,公输冉淡淡的道:“以前公输家送机关去军营的事,都是我爹在管,我并不清楚。” 这话也说得过去,她之前本就是大小姐,不知情也是可能的。 萧瑾枫颌首,虽然神情间还有些疑惑,但还是相信了她的话,“这些机关很得用,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将机关收拢回木箱,萧瑾枫将之放在一边,“有了这些机关,可见你足以胜任机关师一职。这些机关我拿回去与人商讨,若是哪件需要多配备,到时还要麻烦你了!当然,需要多少银两,你也毋须客气,只管报给我就是,这份钱,朝廷会出的。” 公输轻蹙了下眉头,她做这个,可不是为了换银子,而是因着自己现在还是他机关师的身份。总不能在萧瑾枫那里住了三个多月,白吃白喝的,却没有半点建树! 但,旁的事可以推脱,这件事却不好开口。思忖片刻,她道:“那就先多谢萧将军了!” 接着又摆明态度,“若是为公事,其实萧将军排遣下属过来即可。只是您身份贵重,就不必来回奔波了!” 萧瑾枫本来因着这些机关,认定她还是想着他的,心情略有好转,可听了这话,连同刚刚被压下的去怒火,现下便一齐爆发出来了,“公输冉!你是在告诉我,以后再也不必来了么?” 公输冉不语,形同默认。 萧瑾枫怒极反笑,“好好好,你还真是懂得过河拆桥!不过我也明说了吧,这桥,你想拆,还要看我愿不愿意让你拆!” 说罢,他拿起小木箱,起身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眉目冰冷,“事情由我开始,便只能由我结束,你想喊停,却是没有这个资格!” 他拂袖而去,步子迈得极大,又极重,仿佛地板都在跟着颤动似的。但公输冉知道,并没有,那只是她的一颗心在胸口内震荡不安。话既已出口,便没了反悔的余地。至于他要如何出招,她不清楚,可她只能接着。 公输冉抚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样急着拒绝和撇清,未必没有她自身的原因。 她得承认,实在是不想再面对他了。 她强打着精神,旁人看不出她的内里,可她自己心里却再明白不过。 近两天,她想起赵铁生的时候越来越多,而她的梦,却是被萧瑾枫这个男人霸占了大半,大都想不起到底是梦到什么,但有印象深刻得,醒来还能记起的,都是他在怨怼她的无情!如同今日这般…… 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要撑不住。 他怨,难道她不怨吗? 可这到底是谁的错? 也许谁的错都不是,不过是阴差阳错! …… 萧瑾枫沉着脸,目光晦涩的上了马车,看了看手臂里夹着的小木箱,还是决定先把这个放回家去,免得出麻烦。 只是回家后,还没来得及去自己的院子,碧姨便拦下他,说是夫人叫他过去。 萧瑾枫只得把木箱交给白及,让他放到自己房里去,他则跟着碧姨去了母亲的院子。 他此时正心烦,也没有问碧姨,母亲叫他是有什么事。 不过进了正房,看到母亲正襟危坐的看着他,目光中带了几分迫切,顿时打了个激灵,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枫儿啊,来,坐到娘身边来。” 这次,萧夫人是特意挑了大儿媳不在的时候,专程找萧瑾枫过来的。 怕他大嫂在,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 可以说,想得很周到了。 因着只有母子两人,萧夫人便坦言问道:“上次你说有了心仪之人,还说想明白了便告诉娘,让娘好去提亲。这时候也不短了,想来,你也已经想明白,是不是?那就快告诉娘,你心仪的到底是哪家闺秀?”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六章 来自未知敌人的试探 萧瑾枫听着萧夫人的话,脸皮直发僵。 之前他不说信誓旦旦,可也是把握十足,他以为他可以打动公输冉,令她接受自己。可如今,她不但没有接受他,两人之间,反而愈发冷淡了! 眼见着母亲一脸期盼,仿佛问出这心仪之人,便要立刻找官媒去提亲,萧瑾大为头疼,这要他如何跟母亲说? 踯躅半晌,他才低声道:“她对儿子,似是有些误解,因此上,还需……” “不怕!你告诉我是哪家闺秀,娘去帮你解释!”萧夫人笑得慈祥,只当是寻常小事,她拉着萧瑾枫的手说道:“你呀,到底是个粗粗拉拉的男人,怎么会懂得女儿家的心事!娘去帮你说,一来呢,是定能为你解释清楚,二来呢,也让人家姑娘知道,我们家是很看重她的!到时候啊,必能雨过天晴!” 萧瑾枫越是听她说,嘴里越是发苦。 听母亲的意思,是当他们之间发生了些小争执,以为是对方闹了点小脾气,可是他心里清楚,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迎着母亲热切的目光,萧瑾枫感到异常的为难。 萧夫人等不来回答,很是着急,呼吸不由的便粗重起来,嗓子也痒痒的,她不由的咳起来。萧瑾枫连忙又是端水又是抚背,好一阵,才让萧夫人缓过这股劲儿来。 他心中暗叹一声,更加没办法将真话说出口了。 否则,不知母亲会多失落。 当然,即便极为失落,母亲也不会为难他,只是自己背地里难过。 可那样,反而令萧瑾枫黯然。 他左右为难,闷了半晌才说了句,“这事……还是我自己去解释,娘别担心,我很快就会跟您分说明白!” 说完他寻了个理由便逃一般的离开了正院。 他走后,萧夫人抚着胸口怔忡了好一阵,直到碧姨进来轻声询问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才缓过神来,轻叹了口气,“碧儿,你说,我是不是逼他太紧了,所以他便胡乱找了个子虚乌有的心仪之人来安慰我?” 碧姨思忖着笑道:“夫人,你这就想多了。依我看,这心仪之人一定是有的,上回,二少爷说起这事,眸子都是亮的,若真是编出来的,怎至于如此!” 萧夫人仔细想了想,不由点头,“你说的是,看他提起那姑娘的模样,的确不像是没有这个人。可既然有心仪之人,又为何遮遮掩掩,不肯明说呢?” “这……”碧姨迟疑着道:“莫不是那姑娘家境普通,二少爷担心您和老爷不肯应?” 其实,她心里还有更糟糕的猜测,但这话,定是不能同夫人说的。 萧夫人闻言笑起来:“瞧这孩子傻的,我和他父亲,又不是什么古板之人,就算那姑娘门第不高,但只要人好,他真正心悦,我们又怎么会阻挠!” 有句话,她不好说。其实萧家,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若不是老爷有能耐,又捍不畏死,在战场上屡获奇功,也没有如今的元帅府!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说,儿子们必要找一位高门贵女成亲啊!相反,眼下这种情形,若是平民家的女儿,说不得还更好些。 毕竟,萧家如今一位元帅,两位将军,荣宠太过了,难免不会引得皇上猜疑。虽说当今也算是明君,但做了皇上的人,疑心病往往都是越来越重,哪一位,也无法避免。再娶一位贵女进门,皇上不免猜度,萧家在与谁联合,那样,对女方家也不好。因此上,萧瑾枫娶一位平民女子,身后没有家世支撑的,这对皇上来说,倒真是最放心的一条路! 萧夫人打定主意,再等两日,若是萧瑾枫还在为女方身份之事担忧,而不肯说出实情,那她少不得要好好同他讲一讲这些事。 她却不知,自家儿子烦恼的根本不是什么身份、门第,而是,人家女方压根没想嫁给他,不但不想嫁,还恨不得撇得一干二净呢! 萧瑾枫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打开面前的小木箱,取出里面的机关一一摸索着。在军营里,他也见过一些机关,但论起精巧,还真没有办法同面前这些相比,不愧是公输家的人制造出来的。 忆及公输冉不知他到来,沉浸于机关图时的侧脸,萧瑾枫不禁想得痴了。 哪怕是知道她不想与自己有牵扯,但萧瑾枫还是没有办法放弃她!他总是觉得,她就该是他的妻! 只是眼下看来,之前的策略是无法奏效了,看来,实在不行,他也只得剑走偏峰了! …… 这日,一大早的,萧瑾枫便来到了公输冉府上。 吴应山开门看到他,心下不禁暗自惊讶,这也太早了,公输姑娘和长安小公子,都还没起来呢! 他只得低低告罪一声,将人先请到前厅,又让吴玲儿去内院去跟公输姑娘说一声。 吴玲儿老实的去了,吴应山转头,恭敬的问道:“将军,听玲儿说,昨晚公输姑娘与小公子忙碌到很晚,几经劝说才去歇息,所以今晨才会起的比平日迟了。” 萧瑾枫点点头,“让吴姑娘多费心,你家姑娘沉迷机关术,一旦忙起来,大抵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了。每逢这时,便让吴姑娘多劝着些。她若不听,便提醒她长安还小,经不得如此,这样一说,她定能听得进去!” 吴应山立刻应道:“属下明白!” 萧瑾枫摆了摆手,道:“之前便说过了,你以后,就跟着公输姑娘,视她为主。对我不必再自称属下。”顿了下,又道:“当然,你现下若是反悔了想回去,也可提出来,端看你的意思,我断不会因此而对你生出不满,这你尽可放心!” 只有心甘情愿,才会将阿冉放在第一位,否则,不如换人。 吴应山急道:“属下并无不满!”想了想,发觉不对,他不禁赧然改正,“小人并无不满,当初将军挑人时,本就是小人自荐。能被挑中护卫公输姑娘,是小人的荣幸!” 事实上,他感激都来不及。 虽说在军营中前途更好,可他实在放心不下师妹一个人在外面。师母早逝,师父也去了,家里的镖局被那叛徒占去,若不是有将军帮着撑腰,他也无法惩治对方!现如今,将军又体恤的把他和师妹安排在一处……他可说是再满意不过! 更不要说,公输姑娘与长安小少爷是将军极为在意的人,且,他们待人极好。将师妹偶尔调去内院服侍,就非要给双份的工钱,再不肯让他们吃半点亏的,他哪里会有不满! 萧瑾枫见他并无一丝一毫的勉强,这才满意的颌首。 之后又问起最近这宅子附近是否安静,其实,还是担心又有人摸进府里来,对公输冉不利! 直到吴应山说:“许是搬了新宅子的缘故,最近倒没有人动手脚,但刺探还是有的。” 他很清楚,自己会被将军派到这里来,就是因为有人暗中对公输姑娘不利,所以住进来之后就格外的关注这一点。凡事都怕认真,一旦认了真,一点点可疑都不放过,那么,自然就能看出异样。 府外那些偶尔经过的人,打扮的倒像是别家的体面下人,但与人搭讪时,却看似好奇,实则隐晦的打听消息……这种种的情形落在曾经做过斥候的吴应山眼里,那绝对是有问题的。 于是他很肯定的认为,背后针对公输姑娘的人并未死心,没有动手的原因,一来是公输姑娘还未搬来,二来,就是他们还不熟悉新宅子的地形,所以尚处在收集消息的阶段。 萧瑾枫皱了皱眉,他也没想着那些人会轻易放弃,但对方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公输冉要搬家,甚至还查到这边来,消息可真是够灵通的! 他沉吟了片刻问道:“可有抓到可疑之人?” 吴应山摇摇头:“敌人极为狡猾,他们派的人,从来不会相同,小人担心贸然下手,不但会打草惊蛇,还未必能抓到他们。” 他顾虑的是有道理的。 萧瑾枫摩挲着光滑的下颌,“依你看,他们这样盯着公输姑娘,是想刺杀她,还是其他?” “应该不是想刺杀……”吴应山这几天也在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现在答起来颇为顺畅,“依小人之见,他们暂时应该并没有伤害公输姑娘的打算,反而更像是在盯梢,想要将公输姑娘的举动都纳入眼底!” 萧瑾枫应道:“眼下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不过,这也只是暂时,之后他们会出什么手段,还很难说!比起被动的等着人上门来找麻烦,我更倾向于先一步将他们的身份查出来,然后再动手!” 借由这些人,查出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再将他……总归,这样才能真正的解决后患! 他又仔细叮嘱了吴应山一番,让他务必把这院子守得铁桶一般,如果人不够了,和白及或是他本人提出来,再给他拨人就是了。当然,身份要稍稍安排,一句话,不要让公输冉起疑就行了!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引蛇出洞 吴应山听完萧瑾枫的话,一点没客气,直接承认,“确实需要些人手。” 他现在只能在前院活动,后院发生什么事,他是完全不知。公输姑娘没有搬来时,这事无所谓。可人搬来了,那他肯定是不能常进常出后院,太不方便了。虽然是有师妹在,但她毕竟不够老练。而针对公输姑娘的那一方,却是专门做这些事情的,狡猾得很。坦言之,吴应山没想到那些人会如此胆大。因此要人手,是必须的。 萧瑾枫倒没有因为吴应山这么说而对他不满,毕竟,他也清楚,对付阿冉的人,确实不简单。如果不是背后有人,那个江诚盛也不可能躲这么久,自己的人一直抓不到他! 可见,对方的势力并不小。 这也更加证实了,他们是如何谋划得到公输家的机关术! 实在可恨! 萧瑾枫一想到阿冉为了家仇寝食难安,他便心疼不已。 明明,她也并没有多大年纪,却要担负着这样的重担,实在是难为她了! “既然这样,晚些我让白及安排人手过来。可有一样,人到了,你必须将这里保护好!” 吴应山一抱拳,“定不负将军所望!” 萧瑾枫颌首,事情就算是定下为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公输冉带着长安进来了。 “大将军!”长安一见萧瑾枫,高兴的不得了,立刻不让公输冉再牵着他,自己噔噔噔的冲到萧瑾枫身前,“要是知道大将军你这么早来,我一定早点起来!” 萧瑾枫熟练的将长安抱起来,带着他一道坐下,“是我来早了,你起得不晚。小孩子就该多睡觉才是,听说,这样才能长得高!” 长安连连点头,“我娘也这么说!” 他笑着转头看向公输冉,此刻,公输冉刚刚将眼底的无奈收敛起来。 她真是拿这个小家伙没有办法了,平日里,她虽然没有明白的说,但也数度旁敲侧击的暗示他,不要总是跟萧瑾枫太过亲密。长安那么聪明,她不相信他听不懂,可他面上应得好好的,一见到萧瑾枫,却又把那些话都忘光了! 到底是个孩子,他喜欢萧瑾枫,是看得出来的,想来,自己这样说不出缘故的让他不要同那男人亲近,他也会觉得困惑和烦恼吧…… 公输冉暗暗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冲长安笑了笑,肯定了这个说法。心里却想着:罢了,既然拦不住,那也只能如此,待得日后,萧瑾枫家中自然会让他娶妻生子,到时,就算是她不拦着,萧瑾枫自然也不会多亲近长安,长安会明白,这世事远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想是这样想,但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所幸萧瑾枫只带着长安玩了一会儿,便说有事跟公输冉商量,让吴玲儿带着长安下去吃点心了。 厅堂里,公输冉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不知萧将军要与我说什么?” 萧瑾枫微微一笑,“你拿出来的那些机关,我已经上报,由兵部的邢尚书主管此事,他十分重视,亲自找了人来试验,效果很好。所以上面决定为京郊大营配备一批机关。” 公输冉愣了愣,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能为京郊大营配备机关,那自然是极好的事,也是极为荣耀的。但是这样一来,她就势必要出面了。想到还隐藏在暗自的仇人,公输冉心中有些不踏实。 萧瑾枫似是看出她心中顾虑,缓声道:“这件事虽好,但你直接出面并不合适,所以我的意思是,由你拿出图纸,我去跟邢尚书言明,此事的功劳算在你的身上,但外面事情的打理,却不必你亲自出面,你觉得如何?” 在本朝,机关师还是颇有地位的,有本事的人,脾气古怪的也不少。说公输冉在家闭关研究机关,也不算是多突兀的理由,这并不是件难办的事。 “也好,那就这样吧。”公输冉思忖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她虽然不惧出面,但总要为长安考虑。一旦她完全曝露于人前,长安的身份便很容易被泄露,到时,他会变成一个靶子!公输冉自然不想这种可能发生。 想着,她又道:“图纸还需修改,加些注释,不若萧将军明日派人来取?” “我亲自过来取!”萧瑾枫义正言辞的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好交于旁人之手,当然是我亲自来办才妥当!” 公输冉嘴角抽了抽,反问道:“萧将军难道连自己的手下都信不过吗?” 萧瑾枫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这不一样,手下自然可以信任,但旁人却未可知,万一有人心怀歹意,自然还是我的份量更能压制着那些人不敢出手!” 他说的有理有据,公输冉一时也无法反驳,只能沉默着默认了他的说法。 当然,就算她反对,估计,他也是不会听的。与其如此,她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了。 见她板着脸,萧瑾枫放缓了声音道:“其实这么安排,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拖长声音,果然吸引了公输冉的注意力,“什么原因?” “我要引蛇出洞!” 萧瑾枫眸光深沉,那个江诚盛极为狡猾,他的人盯了这么些天,居然都没能找到此人,依着他推测,这人极有可能提前避出去了,根本不在京里。不过,即便离开也不会远走,多半是在京郊的某处。 阿冉的机关横空出现,夺得邢尚书重视,这事想必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江诚盛的耳朵里去,到时候,就不信他不心急不疑惑。再加上他令人传出去的真真假假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江诚盛以及他身后那人便会有所动作! 公输冉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半晌,她用力点下头。 只要能将仇人全部找到,就算是她全部曝露出来,她也无所谓。 当然,那就要提前安顿好长安了。 眼下只是拿图纸出去,一切都由萧瑾枫打点了,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倒是萧瑾枫,为她承担了那份有可能到来的凶险。 公输冉心里闪过愧疚,对他的态度不由又软了几分。 萧瑾枫打蛇随棍上,硬是在这边吃了午饭,又想赖着吃晚饭。公输冉无奈的不想理他,他就陪着长安一起鼓捣那些木料,只是那眼风却时不时的就飘向公输冉,象是要把她看进眼睛里,再也不拔出来似的! 成功赖到晚饭后,萧瑾枫这才依依不会的回了萧府。 他想着先去跟爹娘问个安,结果走到半路就被大哥拦了下来。 萧瑾杨拽着他去到花园的凉亭里,脸色十分严肃,“你是不是跟娘说了,这几天要让娘帮你提亲去?” “啊?”萧瑾枫愣了,转念一想,他娘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当时,他是给拖了下来,只道先让他自己解决。如今大哥同他这样说,想来是娘说了什么? “娘跟你说的?” 萧瑾杨没点头也没摇头,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娘没跟我说,但跟你大嫂透出这个意思。说是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娘便决定亲自帮你办这事!” 萧瑾枫皱了皱眉。 萧瑾杨接着道:“娘为了你成亲的事,忧心的很,只盼着你能早日娶了媳妇,你若是真有心仪的人,便早些同娘说清楚;若是没有,也好好同娘解释,不要含含糊糊的让娘误会。不然,她若派了人去打听,听到些不着调的言语,又该心里难过了。娘身子本来就不好……” 他说着,也是一脸的为难。 原本这事不该他说的,小弟于战场上救了他一命,为此流落在外不说,还失了忆,定是受了不知多少苦。若是可以,他自然愿意小弟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活。但这事牵扯到娘,牵扯到萧家,就不由得他不重视起来了。 早先听妻子悄悄说,有人在外传闲话,说是小弟回京的时候就带了个女人,现下更是将人安置在了外面。他还犹有不信,可如今,看小弟对婚事的态度,又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可他不明白,若是真有了心仪之人,只要是规规矩矩的良家女子,即便身份低微,那好好同爹娘讲,两老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一定要逼着他们分开。只这回府来不说不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萧瑾枫本来是有章程的,可被公输冉全都拒绝了,现今,他想有章程也有不起来啊! 听着大哥的话,他心里也不是不内疚的,对关心他的家人,他一时间很难完全融入,因此对娘操扯他的婚事,他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在。 如今,娘大概认为他说有心仪之人是骗她的,所以不打算继续等着他主动说明白了。 可他也不能由着他娘去查公输冉,又或者,是听信外面那些谣言! 思来想去,他斟酌着道:“大哥,这事是我不好,我会仔细想清楚,然后跟娘好好说一说的!” 萧瑾杨抿着唇,用力拍了下他的肩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总归,娘是心疼你的。”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抹不去的惦念 萧瑾枫同大哥谈完,便没有再去后院,而是召了小厮去萧夫人那边说一声,只道他今天累了,就不去请安了,先回自己院子休息。可真正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又哪里能休息得下来,坐在书房里,萧瑾枫沉思了良久,终于做了个决定。 翌日,他起身之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直奔公输冉府上…… 与此同时,苏钦那边也接到了顾之让派人传的口信,约他到云中楼小聚。 顾之让成亲之后,这是他第一次邀约,苏钦自然不会拒绝,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到了云中楼二楼的雅间,就发现顾之让早就到了,正坐在桌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喝着茶。他的脸色明显比成亲前的苍白略略红润了一些,但看着,仍是不怎么精神,仿佛体内那股精气神被抽走了似的,宛若宝珠蒙尘,整个人都不再如前般光彩夺目。 苏钦看着便是一怔,直到顾之让抬头看向他,招呼了一声,才醒过神来,上前坐到了椅子上。 “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苏钦关心的问道。 虽说最初与顾之让交好是因为他母亲的救命之恩,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心里早就把顾之让当成好兄弟。哪怕眼下看来,他已经完成了顾夫人的交托,心里放松下来。但对顾之让的关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顾之让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烦闷罢了,所以才找你出来喝酒。” 苏钦下意识的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喝茶还可以,要说喝酒,这还不到晌午,未免太早了。他暗叹了口气,不由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说说看,兴许我能帮你参详一二。” 顾之让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我打算进国子监。” 他十六岁中举,之后因为年纪还小,便想着沉淀三年再考。否则,即便他中了进士,缘着年纪之故,也不可能放他去官。只是,下一个三年恰逢公输家出事,他四处奔波着寻找失踪的公输冉,便放弃了。如今再有一年多,又到了秋闱,这一次,他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是一定要考中,并且入仕的。 苏钦大约也明白他的意思。毕竟,那日在庄子上,公输冉说他那些话,苏钦也听到一些。可以说,太尖锐了,对男人的自尊心,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因此,哪怕公输冉是为了激励顾之让,但还是令苏钦觉得她做的过了。 他却不想想,以顾之让那时的情形,若不是公输冉这一招以毒攻毒,只怕顾之让根本不会振作起来! 当然,苏钦也没有怪公输冉的意思,毕竟,那么说了顾之让,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苏钦想到这个心里便纠结的很。 听到顾之让说要去国子监,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友真的被公输冉刺激的很深! 他思忖着,缓缓道:“你这是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 “嗯。”顾之让应了一声。 苏钦问过之后便垂下眸子,举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这才放下,抬头道:“之让,你若是上进,我自然是替你高兴,不过,你心里就不要惦记她了。毕竟,她如今已经同……在一起了,你心里明白的,就算你考中了,顺顺当当的入仕,但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言语中透着倦怠,已经成亲了,不是吗?为什么还惦念着不该惦念的人?这样,倘若让清如郡主发现端倪,那多麻烦! 顾之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她说的那些话,你可以装作听不到,但我不能。我也不是惦念她,不过是,不想被她看轻!” 哪怕不能够在一起,他也想要告诉她,他绝不是她口中的那种只会蒙父荫的窝囊废! 论起打仗,他或许不如萧瑾枫,但论起做官,孰强孰弱,还未可知! 苏钦苦笑,“这还不是惦念?如果真当她是不相干的人,你又何必还在意她说过什么!说真的,其实你打算参加秋闱,我心里很高兴,可是,若你的种种努力都是为了她,我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只能说明你根本忘不了她啊! 顾之让瞥了苏钦一眼,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要说他惦念公输冉了,那自然是假话,可要说种种努力都是为了她,却也不是。 那次在庄子里,公输冉对他说的那番话,虽然残酷,但也的的确确唤醒了他。让他不再沉浸于男女情爱之中,为自己无法与公输冉在一起而痛苦难过。但同时,这番话也为他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 原来,仅仅对她好,并不够。 一个男人,即便再是才高八斗,但手中没有财富,没有权势,依然不能让喜欢的女子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在那些痛苦反省的深夜里,顾之让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公输冉不选择他,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根本无法给予她想要的! 就好像,即便她答应了嫁给他,他又真的能够娶她吗? 且不说别的,就是父亲那边,便不会答应。 以前的公输冉,是青城大家的公输家的独女,虽然比起自家来,还是多有不如,但至少提起来,并不会失礼。况且,她还有那样一个优秀的哥哥,不但精通机关术,论起作人,也处处被称道。大家都说,公输家交到他的手里,不但不会堕了公输家的名头,还有极大可能更进一步! 公输家的地位提升,也就意味着公输冉的地位提升,所以那个时候,父亲属意与公输家联姻。 然而现在,公输家没了,公输冉也成了普通的平民女子。即便她懂得机关术,但相比父兄,她还是差得很多很多,从来没有展现出天赋来,也因此不会被人重视。 一个平民女子,没有得力的家世,得力的父兄,父亲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娶回公输冉! 这种情形下,他若坚持要娶,那与父亲之间,势必有一番大的争执。依着父亲偏心那个妾生子的程度,说不得将他赶出家门都是有可能的。 离开了顾家,他还有什么? 不是不舍得顾家,事实上,顾之让从来不看重顾家的权势,但是现下他明白过来,什么都没有的他,注定给不了公输冉幸福安定的生活! 这样的男人,公输冉何苦嫁来? 她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倘若跟他在一起,不但要继续贫苦,甚至还会触怒他的父亲,招致一朝宰相的厌恶……她没有理由非要来承受这些啊! 将这些想得通透之后,顾之让便陷入了自我厌弃当中。当然,这段时间并不长,他很快又重新振奋起来。 他想过了,就算公输冉不同他在一起,肯定也不会想要看到他过的一无是处,象京城里那些倚靠父亲的纨绔子弟一样,醉生梦死!他多少还是了解她的,哪怕她变了许多许多,他也知道,她的心底,依然留有着当年那个活泼的,善良的小姑娘的影子! 否则,不管苏钦怎么说,她也不必来,不是非来不可! 她来了,便是希望他振作! 哪怕,将来他们再无干系! 所以顾之让并不赞同苏钦的说法,他的振作,与公输冉有关,但并不是纯粹的为了她,他本人想要换一种活法的意愿更加重要! 何况,他现在娶妻了。 尽管没有喜欢上自己的妻子,但既然娶了她,他便要对她负起责任来,他会给予她最大的尊重。而整日想着别的女子,哪怕是公输冉,也是不合适的。 只是,他需要些时候去忘记…… 但这些,他不想同苏钦说。哪怕是朋友,也未必一定要知晓自己那些隐密的心思,因此,他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你想太多了。” 这句话听到苏钦耳朵里,如同迎风飘摇的蒲公英,瞬间就被吹散,不知落向何方。 是的,苏钦并不相信他的话,认为他不过是在辩解。 不只苏钦,还有一个人,也不相信。 雅间外,清如郡主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泪珠潸然落下。 她本是特意来找顾之让的,因为前段日子两人因为路遇公输冉而吵了一架,现下虽然合好,却总有些别别扭扭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同顾之让成了亲,便不该在故意试探,他会生气,也是难免的。谁会愿意前未婚妻和如今的妻子一道呢! 她后悔了,所以想找理由同他示弱,让他不再计较那件事。 今日过来,便是特意想给他个惊喜。 却不料,惊喜没有,她却先受到了惊吓! 虽然她是知道的,他以前很喜欢那个公输冉,可是,他也答应过她,两人成亲之后,会好好的在一起,他不会再去喜欢那个女子。可,这话言犹在耳,他却在面对好友的时候,曝露了真正的内心。 他,终究还是在惦念她! 清如郡主难过极了,但她并非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毫无心机,她虽然来不及想清楚,但下意识的便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里面的人发现自己在这里。否则,她与丈夫之间,将会永远生出一道裂痕!所以她没有发出半点响动,没有惊扰雅间里的人,而是沉默又无声的离开了这里。 只是因为太过仓促,所以忘了告诉侍卫,让他们把自己用计调离的几个小厮再想法子弄回来。 不过,无所谓了。 清如郡主伤心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几名小厮呢? 言情海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公主 清如郡主含着泪坐进马车里,对上贴身丫鬟担忧、心疼的眼神,忍不住更加难过,眼泪扑簌扑簌的滑落下来。 “郡主……您别哭了,郡马也太不像话了,他怎么能这样!要不,要不我们回府去找王妃吧!” “不要!”清如郡主立刻哑声叫道。她才不要告诉母亲,本来之前母亲就不同意她嫁给顾之让,是她自己喜欢上他,所以才偷偷求了父王玉成此事,父王宠爱她,还特特去向皇伯求了圣旨,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心慌意乱之下,她想不到更多,但自尊却令她不肯立刻向母亲告知此事! 况且,倘若告诉了母亲,依着她骄傲的性子,定不会让顾之让好过。到时候,只怕她与顾之让之间,就更加没有办法回转了。 她……舍不得…… 清如郡主嘤嘤哭了半晌,也算是发泄了一番,在丫鬟的侍候下,重新整理好自己,人也跟着慢慢清醒下来。 “明月,让车夫改道,我们去三皇姐府上!” 三公主乃是皇后所出,地位尊贵,虽则圣上一向对公主们不甚宠爱,但作为皇后的女儿,三公主还是颇得皇后的喜爱。 只可惜,她本人命数不好。 虽然只比清如郡主大三岁,但早已经历了出嫁后丧夫种种不幸的生活,人也变得愈发宽和体贴,清如郡主想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大抵,也只有找这位皇姐倾诉讨教一番了。 清如郡主去到公主府时,三公主正在跟心腹的管事嬷嬷闲聊,而她们谈论的话题,恰好正与清如郡主有关…… “殿下,听下面的婆子说,清如郡主前些天在待上与郡马起了争执,那位郡马的脸色十分难看,当即便拂袖而去。” 三公主斜倚在迎风枕上,抬起眼皮,嗤笑道:“清如就是个没出息的,好歹也是郡主,竟然被个小白脸拿捏住了!” 管事嬷嬷笑眯眯的道:“殿下说得是,那顾大公子虽说颇有才名,但也不过是一介白身,清如群主嫁与他,不说好好的侍候郡主,反而当街甩脸色给清如郡主看。依着老奴说,清如郡主这性子还真不大像齐王妃,太软和了些。” “谁说不是呢,要说这京城里的贵女,除了我们姐妹,也就属她最尊贵了,偏偏啊,她自甘堕落,非要嫁给那么个男人。现如今还要看男人的脸色,实在是丢脸至极!”三公主的身材微微有些发胖,但相貌却十分端庄,一贯的神态雍容,只是此刻,她眼中的嘲色浓厚,显得颇为尖刻。若是清如郡主在场,想必是会万分惊讶的,因为这样的三公主,与她印象中的三公主,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管事嬷嬷神色如常,显然,并不奇怪她所看到的。 “莫说这京城的贵女,便是全天下的女子,又有几人如殿下这般看得明白呢!”她话锋微转,“不过殿下,您别只顾着关心别人,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附马过世也有一年多了,您合该再找位称心的人陪伴左右!” 三公主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倒是看中了一人,只是,对方的身份有些麻烦。” 说着这话,她不由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那场宴会。 那是父皇为了犒赏边缰归来的将士举办的,也是在那场宴会上,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战场上驰骋过的男子,是如此充满了魅力!那英俊如刀削般有棱有角的面庞,那高大健壮的身躯,以及那凛冽的气势……无人不令她心悦! 管事嬷嬷察颜观色的本领是一流的,见她如此神态,自然猜到,她是极为中意对方的,便笑道:“能得您看中的,那都是得了大福气的,即便有些麻烦,相信皇后娘娘也会乐见其成的!” 三公主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母后自然是乐见其成,但父皇那边,却未必会同意!” “莫非是哪位重臣之子?”管事嬷嬷不由问道,转念却又道:“即便是重臣之子,能被殿下看中,那也是他的幸事!” 三公主摇摇头:“虽说是重臣之子,但他能够得到父皇的嘉奖,依靠的却是自身的出众!嬷嬷,你还记得两个月前那场嘉奖宴会k吗?” 她提示的如此明显,管事嬷嬷立刻醒悟过来,“莫非您看中的是萧元帅家的二子,萧瑾枫?” 那这确实是位棘手的人物了! 萧元帅战功赫赫,他的儿子,还真未必买自家殿下的账! 三公主含笑颌首,“不错,正是他!” “殿下真有眼光!这位萧小将军还真不愧是萧元帅的儿子,不但能征善战,听说是个极有福气的。只是前阵子,不知是谁传出来的,竟说萧小将军回城的时候,带回来一位女子,如今将那女子安置在外面,竟是养起来了外室!”管事嬷嬷说到后来,脸上不由的带出些愤愤之意,象是极为不平自家殿下看中的人竟有这样的污点! 三公主却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个外室而已,他在边疆多年,收用一二女子也是寻常事。只看他没将人带入府,便知那种女人根本不必放在心!” 管事嬷嬷赞叹道:“殿下看人一向很准!您即这样说了,可见那萧小将军的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 三公主笑了笑,却没回应。 自己看中的男子,自然是好的,否则也不会得她青眼。 只是父皇对萧家的态度有些微妙,未必会乐意看到她嫁于萧家,因此,若是她真想同那萧瑾枫在一起,只怕还要好好求求母后才行! 她正琢磨着,管事嬷嬷又道:“若是您中意的萧小将军,想来娘娘也会为您高兴的!” 她们这边正说着,有侍女进来通报,说是清如郡主求见。 三公主笑了,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说到这位堂妹,她就来了! “让她进来!” 清如郡主随着侍女进来时,眼睛还泛着红,及至看到三公主,她施过礼之后,便又有些控制不住了,哽咽的叫了声,“殿下……”她的嗓子便如同被棉花塞满了似的,说不下去了。 三公主在她进来之时,人已然坐得端正,见她如此,不由的唤她过来一道坐在了榻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人欺负了?” 清如郡主吸了吸鼻子,难过的将在云中楼听到的,顾之让与苏钦的对话挑挑拣拣的说了。在她的口中,自然是顾之让无辜,错的都是那个勾着他不放的女子的错! 三公主听完便紧紧的皱起眉头,“听这话的意思,顾之让到如今还念着他那位未婚妻?!” 虽然不怎么喜欢清如郡主的性子,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堂妹,此刻,她的心里是十分不快的。顾家竖子,竟然如此轻忽父皇的侄女,真是胆大包天! “苏钦是他最要好的友人,他都那样说了,夫君又没有反驳,想来,自然是真的了!”清如郡主越想越难受,“他明明同我说过的,不会再惦记那女子,这才没几天,他就又被勾了魂去!” 三公主眉头蹙得更紧了,“那,他之前有未婚妻的事,你是知晓的?” 清如郡主郁郁的点头应道:“一次偶然间得知的,但那个时候,赐婚的旨意已下,夫君也没再去找她,我想着他是有决心要好好同我在一起的,哪知……” 三公主嘴角抽搐,暗中翻了个白眼。 这位堂妹真是个拎不清的,男人怎么说,她便怎么信!人家订婚日久,明摆着感情甚笃,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至于说赐婚圣旨的事,她也是知晓几分的,真正挑这个头的,还不是她自己么!缠着她娘去宫里找母后试探顾家的意思……顾相那样老奸巨猾的,听到有这种好事,自然动心,他动了心,拿捏他那个没了娘的蠢儿子还不容易? 说来说去,这婚事是清如自己求来的! 只不过,话虽如此,这毕竟是自己的堂妹,而且还是关系不错的堂妹。王叔会做人,得了父皇的心,手上虽然权势不盛,但有圣宠,就足够齐王府活得恣意了,同时,也值得她交好! 三公主将这种种在心里想过一遍,耐下性子问道:“那如今你想如何呢?可想休了郡马?” “休了郡马?!”清如郡主受惊吓般险些从榻上跳起来,她张惶的连连摇头,“我不要!郡马他……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三公主眉目流转,心下有了数,“如此,那不如教训一下那个女子!她虽然曾经是郡马的未婚妻,但婚事早就退了,而且郡马现下已然成亲,她若不识趣,还要硬往上凑,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口中轻描淡写,她眼中却流露出几分戾意。 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同她的堂妹抢男人,怕不是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清如郡马默然片刻,小声道:“如是能让她不再背地里缠着郡马,那自然是极好的,其实郡马对我当真很好,没了人挑唆,我们也不至如此……只是,只是,郡马若是知道我教训了那个女子,他会不会怨恨我啊?” “他敢!”三公主厉声说道。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章 喜极而泣 虽有三公主力挺,但清如郡主还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三姐姐,你不知晓,之让他人很好的,在家中,事事都由得我,我若想做什么,他从不反对,想吃什么,他自会吩咐人买给我……若是没有这一桩事,我过的不知多快活!虽然生气他还惦念着那个女子,但我却不想为了她,破坏我们两人之间的情份!” 她说的情真意切,三公主看了她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吧!” 说着,她便吩咐心腹的管事嬷嬷带着人去查一查那个勾引郡马的女子住在哪里,然后登门训斥一番,务必叫她明白,顾之让是清如郡主的夫君,不是她能够肖想的! 清如郡主见她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脸上便带了笑意,腻在三公主身边撒娇,“还是三姐姐待我最好,没了那女子,我家夫君定然会全心待我,我过得好,便是姐姐的功劳!” 她甜甜蜜蜜的恭维了一番,这才找了个托辞离开。 三公主目色深沉的看着她的背影,回到前厅,转头便吩咐管事嬷嬷过来见她。 “殿下。” “清如这件事,先查清楚那个女子住在哪里,又有什么人为她撑腰,至于登门训斥的事,不必急。” 三公主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嗤笑了一声,“这清如也没我想的那么蠢嘛,可惜,只藏着些小心思,还都冲着自家人用了。她倒是好意思,把我当挡箭牌!本宫的便宜是那么好沾的?不过看在王叔的份上,暂时容她这一回。” 嬷嬷上前道:“老奴遵命!”又讨好的笑道:“殿下宽宥,才容得她这般行事,换作旁人,岂能如此顺着她的意!” 三公主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只打发她去做事了。 心下不由想到:王叔倒是狠得下心,为了打消父皇的疑心,连儿子都不生了,只可惜,不会教女儿,瞧清如这小家子气的模样,着实令人看不上!为了个小白脸,哭哭啼啼,用尽心思……啧! 另一边,萧瑾枫已经来到公输冉府上。 然而公输冉却实在没有空闲招待他,兵部那订单虽则不大,但却是她作为正儿八经的机关师迈出去的一大步,她自然要谨慎对待,因此上,她正制造机关,忙得很呢! 她没有空,长安却还有闲,萧瑾枫便借口要带长安去散散心,征得公输冉同意后,很快将长安领出了门。 因着他平时有空也会带长安出门,所以这一次,公输冉完全没有怀疑。 她却不知,萧瑾枫这次,可不仅仅是要带着长安出门玩,他另有重要的安排! “大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坐在马车里,长安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萧瑾枫抚了抚他的头顶,温声道:“带你去萧叔叔家里坐客,可好?” “大将军家里?真的吗?”小孩子对于新的地方总是充满了好奇,加之长安一向崇拜萧瑾枫,听说能够去他家里看看,自然很有些兴奋。 “当然是真的!萧叔叔家里有个极大的演武场,收集了很多兵器,长安可愿去看看?”萧瑾抚看着他乖萌的模样,心软的不得了,他有时候会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这个孩子,合该就是他的儿子!哪怕他心里知晓不是这样,可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思。 长安激动的忙不迭点头,像啄米的小鸡似的。 他虽然喜欢制作机关,但作为一个男孩子,尤其是家里有位年轻美丽的母亲,却没有父亲保护的男孩子,他对于强大力量的仰慕,那也是极为强烈的。只不过母亲更喜欢他走机关师一道,所以这种心思,他并未向母亲提起。 但他不提,不代表萧瑾枫不明白。 他也曾经年幼过,当然清楚男孩子对于力量的崇拜。 而且,在他心里,男人就该追求自身的强大,不能一味的依赖机关术! “好孩子!”见长安如此欢喜,萧瑾枫心中也是高兴不已,愈发觉得长安与自己想像,巴不得这就是他的亲儿子! 马车骨碌碌的前行着,长安不时的掀起帘子向外看去,因着没有女眷在,所以也没有太多顾忌,萧瑾枫不但不阻止,还为他一一讲解起经过之地,让他对自己所居住的京城,更加了解。 长安看着听着,默默地用心记着。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马车便抵达萧府。 萧府在大门十分气派,没有富丽堂皇,却极为粗犷大气,与家中一门武将很是相和。 萧瑾枫下了车,转头将长安抱出来,没有放下地,直接抱在怀里,进了大门。家中下人看到,个个睁大了眼睛,偷偷瞄着二少爷怀里的小金童,看得久了,心中若有所悟。 他们这边正往后院走,那边萧夫人已经接到了传信。 “……你说什么?枫儿带回来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还十分肖似他?”萧夫人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高亢,她捂着胸口,说着话都觉得自家有些喘不过气来。 跑腿的小厮垂着头,语气肯定的道:“回夫人,那位……小公子,确实很像二少爷,大管家问起时,二少爷便让他称呼小公子为小少爷!” 小少爷?萧夫人眼睛亮极了,这个称呼,岂不是变相的承认了,那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顿时在屋里坐不住了,站起身连声吩咐道:“去去,让人把老爷和大少爷都找回来。青儿,你去我的库房里把给小少爷打的项圈拿出来,还有那些个小玩意儿,都拿出来!碧儿,你去叫大少奶奶过来!不不,你不用去了,让她们去,你帮我看看,我今儿这打扮可妥当……” 萧夫人一连串的吩咐说出口,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所幸侍候的人训练有素,虽然忙活着,却并不混乱。 碧姨走上前,笑着帮萧夫人整了整头发,又躬身帮她整理衣服,边道:“夫人,您别急,处处都妥当。二少爷带着小少爷正往这边来呢,您很快就能见到人了,保准您在小少爷眼里是最最亲的祖母!” 萧夫人喜上眉梢,不过片刻,她理着前襟的手突然顿住了,笑容怔在脸上,“不对啊!枫儿只说他有心仪的女子,可没有说,还有个孩子啊!”她轻拍了下额头,“我真是整日惦记着他的亲事,人都糊涂了,那孩子都五六岁大了,若真是枫儿的,他早该告诉我和他父亲了,又怎会如今突然抱回府里来!莫不是不喜我催他成亲,抱个孩子来糊弄我?” 这么一想,精气神都没了,她抿着唇坐回榻上。 碧姨轻声劝道:“夫人,二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不如等他进来,您仔细问问。” “也是。”萧夫人也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大对,二儿子回来之后,虽然性子比起以往冷硬孤僻了些,但他一向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没道理会做这种不着调的事。 她们主仆正说着话,丫鬟来通传,说是二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萧夫人坐在榻上,挺直了脊背,目光炯炯的盯着门口。 丫鬟应声而去,不多时,萧瑾枫便进来了,不是一个人,他的手里,还牵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果然是五六岁年纪,生得十分俊秀,面上带着微笑,进来便随着萧瑾枫施礼。 “见过母亲。” “见过……祖母。”长安有些别扭的见了礼,他的小脸红红的,很是不好意思。因为刚刚进来的路上,大将军告诉他要称呼他的娘亲为祖母。虽则长安还小,但也知晓这祖母乃是父亲的娘亲,他若称呼大将军的母亲为娘亲,那他岂不就成了大将的儿子吗?有心要问问大将军,这样是不是不对,可他犹豫着,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到了院子里,当着旁人,他只得闭口默认了,只心里还有些疑惑。 他只是疑惑而已,可萧夫人直接就泪眼朦胧了,拿着手帕掩着唇,她目不转晴的盯着长安,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 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猜测,如今全都不翼而飞,现下,萧夫人一点都不怀疑,面前站着的这个孩子,就是萧瑾枫的儿子! “这这,他……” 萧瑾枫立刻接道:“母亲,这是我儿子,您叫他长安就好!” “长安?长安!长安!快到祖母这里来!”萧夫人激动的抹了抹眼睛,连声招呼着长安过去。 长安看向萧瑾枫,萧瑾枫笑着点头,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长安面上扯了扯唇角,心里却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大将军在搞什么鬼哦!他这是在骗自己的娘亲吗?这样可不好呢!不过,这位夫人看到他,好似很高兴,都哭了,或许自己还是不要说出真相比较好。 他小小的人,却一派老成神情,不紧不慢的走到榻前,“……祖、母,您别哭!” 长安有些别扭,不知该如何劝慰。 而萧夫人也根本无需他劝,看着他的模样,听着他说的话,激动的将他搂在怀里,“哎!乖孙!祖母不哭,祖母就是太高兴了,这是喜极而泣啊!”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他是我儿子 萧夫人是真正开心,别看她一直张罗着要给小儿子娶亲,可依着萧瑾枫的性子,她心下还真没有多少把握,小儿子会听她的话,顺顺当当的娶了某位姑娘。毕竟,她拿来的那些画像,小儿子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啊! 有些话,她不便同别人说,即便是亲如女儿的大儿媳妇,也不行。 其实,她心底里一直很担忧。 枫儿大难不死,还能够回家,她自然是欣喜若狂。 但是他却不记得失踪后那数年间发生的事情,令她十分不安。 枫儿回来之后,与家人失去了往日的亲密,以及性情也变得冷硬了许多,她不得猜到,他在那些年间,定是受了很大的苦楚。他不记得,也不能说是坏事,可是作为父母的他们,却迫切的想要知道,儿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心病还需心药医,总要知道他有过怎么样的遭遇,他们才能对症下药的开解他! 丈夫不是没有派人查过,但也只查出他从军后的行迹,至于之前那些日子,受伤后是谁救了他,他又遇到过什么事,却是没能查出结果。 不得不说,这份未知,令萧夫人如哽在喉,愈发心疼起儿子,她真的很怕他因为那些不好的遭遇,而失去了对人的信任,从此变得孤僻冷漠,甚至不愿有妻儿近身! 那他这一生,未免太过凄凉了! 这种种的担心,她存在心里很久了,无人倾诉。 当然,不是不能同夫君说起,但她知道,说也没有用处,毕竟,她能想到的,夫君未必想不到,但,事实已是如此,夫君便再是懂得行军打仗,又能拿这件事怎么办呢? 也是因此,她听到萧瑾枫可能是抱着自己的儿子前来时,才会如此激动。 也是因此,她见到长安,如此肖似幼时的萧瑾枫时,才会如此的难以自抑! 长安被紧紧抱住,肯定是有些不舒服的。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便感到颈边一阵湿热,他知晓,是这位夫人在哭。 莫名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不忍推离她,免得她哭得更厉害了。 他能忍,萧瑾枫却心疼了。 他当然是关心母亲的,但长安毕竟还是个孩子,见他不舒服的微微蹙了下眉头,萧瑾枫便不由的上前道,“母亲,您莫要如此,会吓到长安的。” 萧夫人被他这样一说,从喜极而泣中清醒过来,连忙松开手,不过到底忍不住瞥了小儿子一眼,笑骂道:“看你急的,我还能吃了他不成!这当了爹爹的人,果然是不一样了!” 说是这样说,她转头又对小心翼翼的问:“祖母可弄疼了你?若是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祖母,可好?” 她面容慈和亲切,这般态度更是将长安看得如珠如宝,这份关心爱护如实的被长安感受到,以至于他心里都变得乱糟糟了。从小到大,他都是有娘亲疼爱的孩子,可是接触的越多,他也知道,每个孩子,并非是只有娘亲疼爱的,他们会有爹爹,会有祖父祖母,会有外祖外祖母…… 只是到了他这里,便只有娘亲了。 不是不遗憾的。 但他告诉自己,不可以贪心,比起那些孤儿,他有最疼爱他的娘亲,已经很好很好了! 若是一直如此,他或许会满足于自己的安慰,但是,如今他来到萧家,感受到了一种有别于娘亲的疼爱的另一种珍视……尽管长安极为告诫自己,这些其实并非他真正该得的,可仍然免不了沉溺于这些如海水般向他涌来的浓厚的亲情! “祖母,长安很好,没有不适。您……不要哭了便好,虽是喜极而泣,但哭得久了,对眼睛不好。”长安微微仰头,认真的说道。 被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濡慕之情俘获,萧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应下。现下,哪怕长安说要天上的星星,她也愿穷尽气力,为他摘下来! 萧瑾枫坐在下首,看着长安同母亲不过一会儿,便有问有答,说的极为开心……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大抵是那种,这果然就该是我儿子的想法充盈在脑海里! 他们坐了一阵,其他人便陆续到了。 先是林姣,她之前正在见管事的,核对家中帐目,听得丫鬟的话,只得先将手上的事做了简单的结束,这才匆匆赶过来。 她一进来,看到萧夫人怀里的长安,也是阵阵的惊讶。 相较于婆母,她肯定想得更多。 譬如,这孩子真的很像二弟啊!但是,他真是二弟的儿子吗?看他年纪,也有五六岁了,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对了,算算年纪,应该是二弟失踪的那些日子里有的。那,是不是二弟想起了失踪后的事情,这才将儿子找了回来?可这孩子的母亲又是何人?难道与前阵子京里传的外室谣言有关? 她心里自然有着种种的疑惑,但再疑惑,此时此刻也是不便说出来的。 毕竟婆母如此高兴,让那孩子坐在自己身边,搂着抱着,恨不得不撒手……显然是很宠爱的,她若问东问西,那未必太扫兴,也太不识趣了。 于是,林姣只会夸赞,只会高兴。 她们这边正说得热闹,萧振海回来了。 “父亲!”萧瑾枫和林姣起身行礼。 萧振海应了一声,却没有多理会,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妻子和妻子身边那个孩子的身上。 “这是……” 萧夫人立刻接过话头,同时爱怜的抚着长安的小脸,“老爷,这是枫儿的儿子,小名叫长安!你看他生得粉雕玉逐,与枫儿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又说:“长安,叫祖父,这便是你爹爹的父亲,你该叫祖父的!” 长安抬起脸,仰头看着高大魁梧,虽然须发有些发白,但十分有气势的老爷子,他乖乖的道了声:“祖父!” “嗯,好孩子。” 萧振海盯了长安半晌,见那孩子看向他的眼中只有好奇,却没有惧怕或是慌乱,心中便先满意了三分。 要说他心中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突然冒出来一位孙子,而且确实与小儿子幼时十分想像……他没有落座,而是转头看向萧瑾枫,严肃的道:“让你娘和大嫂先带着孩子,你跟我到书房来!” “是,父亲。” 萧振海率先向外走去,萧瑾枫随后跟上,两人步子极大,很快就消失在门帘外。 萧夫人笑了笑,也不去理会他们,转过头又搂着长安说起话来。 而外面的两父子,则一前一后的去到书房。 关好门,让小厮在外守着,萧振海这才坐到桌后,沉声问道:“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是我儿子!”若说刚开始这么说时,萧瑾枫还有少许的心虚,那么现下他说出口,则是十分笃定了,仿佛这样说了,长安便真的是他的儿子一般。 萧振海皱起眉头,“何时所生?他的娘亲又是何人?你与她……” 他顿住了,但这其中的意思,萧瑾枫自然是明白的。 他思量片刻,便道:“很多事我不记得了,但长安一定是我的儿子!” “胡闹!”萧振海露出怒容,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如此轻率!血脉不容混淆,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怎么知晓那是他的儿子! 萧瑾枫却冷静的道:“您也看到长安了,难道您认为,他会不是我的儿子?” 萧振海一噎,那个叫长安的孩子,的确是与枫儿幼时极为想像,要说这不是父子,那确实说不过去。而且,那孩子是个有胆量的,这一点,也很像萧家人! 见他沉吟不语,萧瑾枫暗暗松了口气,心道:长安与自己幼时极为想像,那可是经过母亲认定的,可见这一定是真的。 不过,等等,与他极为想像……青姨也说过这话,不过他当时没有太当真,可如今母亲也这样确定…… 母亲虽然身子弱些,却不是个糊涂人。她再想要他成亲生子,却也不会随便抱来一个孩子,便承认那是他的儿子。 可今日见到长安,母亲毫无反驳,看到他,便认定了,那是他的儿子…… 萧瑾枫有些出神,他蓦地想起初次见到长安与公输冉的情形,明明是初次相见,他却觉得公输冉并不陌生,甚至,他生出过自己其实早就认识她的想法!还有他腰间这把弓弩,长安坚持这是他娘亲所制。明明比正常规格的弓弩都要小,以他的身手,派上用场的时候实在极少,却被没有了记忆的他随手携带,爱不释手…… 他曾经有过这种猜测,可是公输冉的冷淡打消了他的念头。然而现在,这个想法再次不可扼制以参天之势在心中疯长。 假使,在他失去记忆的那数年间,他与公输冉是成了亲的,那么,她会怀孕生下长安,便顺理成章了。之后,他被征兵,远走边疆,而公输冉便带着长安一直在那个小县城里等着自己。 后来,听说有边疆归来的军队扎营,这才迫不及待的来寻他。 这也是他们母子会出现在兵营外最好的解释。 但他们见到他后,却发现,他不记得了。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是萧瑾枫时候的记忆,却遗忘了,自己不知姓名的那数年的记忆……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战两胜 萧瑾枫微眯了眼,想着当初在兵营外见到公输冉和长安时的情形,这一次,他不仅仅是回忆当时的场景,还将种种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全都一一思量过,然后便发现,可疑!非常的可疑! 若是普通女子,丈夫不认得自己和孩子,想必会愤怒,会难过,然后见到人后会扑上前去大哭、痛哭,会试图用过往的两人都经历的事情来唤醒对方。 可是公输冉不一样。 她看似平和,骨子里骄傲,不论是对谁。而面对自己的丈夫时,只怕会更甚。 所以,当她看到他将他们母子当作陌生人驱赶时,不但不哭不闹,反而拉着长安,掉头就走。只因她做不出来那种相认的种种弱者姿态!哪怕心里是因爱而怨的,可她能表现出来的,却只是“君即无心我便休”! 是了,这才是她! 当萧瑾枫寻着这些线索,将一切想得通透明白时,心里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原来他就是那个,他派人去百寻不找的公输冉的夫君! 难怪她在兵营外还说是来寻夫君的,结果见过他之后,便对长安说,他没有爹爹!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简直是……令人可气! 可是,长安可以怪她太倔强,惟独他,却是没有资格的。 因为到了现下,他仍然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成亲的…… 萧瑾枫缓缓捂住胸口,只觉得里面隐隐作痛。 萧振海见儿子这副模样,不由的起身问道:“枫儿?你……是哪里不适?” 萧瑾枫回过神,看着父亲,苦笑,“父亲,我如今才发现,我并不是自认的那样聪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话锋一转,“长安是我的儿子!” 萧振海深深的看着他,良久,慢慢点下头,“既然你这样说……” …… 当萧家父子重新回到后院时,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下人道:“大少爷和柯少爷回来了,带着长安小少爷去了演武场,夫人和大少奶奶也一起去了。” 萧振海一怔,随即叫上儿子,“走!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向演武场走去,还未到近前,便听到阵阵的欢呼声,象是要掀翻了头顶上的一片天似的。 萧振海与萧瑾枫四目相对,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讶。 萧家是武将出身,对家中下人的管束在很多方面都沿袭了军营中的风格,颇为严格,尤其是对侍卫和小厮。后宅的丫鬟婆子们稍稍好些,毕竟,萧夫人和大少奶奶出身书香世家,主持中馈,大事上不容错失,但于小节上,还算是宽泛,但这个宽泛,也只是少许罢了。毕竟,真正当家的是男人,萧家父子看不惯的,自然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因此上,萧家还真是少有下面的人如此放肆的时候。 两父子加快了脚步,来到演武场,果然看到场外围了不少的侍卫和小厮,甚至还有丫鬟。他们专注的看着演武场中央的两人,那里,有两名侍卫在过招…… 可单是如此,值当得这些人如此激动吗? 萧振海与萧瑾枫一头雾水。 “爹!二弟!”不远处,仿佛置身事外,站在树下,含着笑意的萧瑾杨率先发现父亲和二弟来了,连忙上前招呼。 听到这动静,附近的下人也都收敛了过于兴奋的表情,连忙行礼。 场面顿时静下来许多。 萧振海第一次发觉,自己似乎威严太盛,以至于众人在他面前都屏气凝神的,仿佛生怕他斥责,随时准备退下似的。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语气平静的让众人不必围着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确定自己是该离开回去做事,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萧瑾杨适时的安抚了一下,让他们留在原地即可,自己则带着萧振海和萧瑾枫去到另一边的台子上。萧夫人和大少奶奶林姣正由丫鬟侍候着坐在这里观看下面的比试。 萧瑾杨笑着解释道:“父亲,是我叫他们过来的,柯儿和长安正在比试眼力,我让他们过来热闹热闹,也让两个孩子早些习惯。” 习惯什么,不必说大家也明白,自然是习惯军中氛围。 在军营里,兵士之间的比试,可以说是日常的一部分,有时候,兴致来了,作为将军的他们,也会亲自下场,与众兵士同乐。 说是乐,却也不是,这种这种比试,并非花拳绣腿的寻乐子,而是动了真功夫,除了不得致人于死地外,可以说,大家手底下的,都能见到真章!这是一种变相的练兵,与全体操练不同,这里练的,是个人的武力。 而兵士比试时,军营的其他人自然会围观叫好。 那些功夫差的,也会被喝倒彩! 就是这么直率! 刚当兵的,很多人不习惯,即便本人功夫不弱,也有可能因为不适应那些围观叫好而被分神扰乱,输掉的比比皆是。就好象在真正的战场上,与敌人短兵相接时,敌人有可能用言语来当作武器,让你心情起伏,不能冷静的做出正确的决策。 萧瑾杨一说,萧振海与萧瑾枫便明白过来。 不过萧瑾枫还是有些微微的不快,若不是他之前瞧了几眼,看到长安是同柯儿站在一起,还被柯儿拉着手,像是爱护的模样,他大概会立刻出言反对。 柯儿已经十岁了,这样锻炼一番,自然是可以的,但长安才几岁?六岁!而且从来没有练过功夫,这样一个孩子,哪里需要现下这种场合来磨练! 不得不说,当他想明白,长安是他的孩子,并且对此深信不疑后,一番护犊子的模样便几乎跃然于脸上了! 萧振海与萧瑾杨都是观察力出众的人,如何看不出他这一番心思,两人不免都有些好笑。 看这疼爱的模样,看来是亲生的无疑了。 萧瑾杨忍着笑,对他道:“二弟,你可别小瞧了咱们家小长安!他的眼力,恐怕还要胜过柯儿一筹!”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讶了。 连萧夫人和林姣都顾不上看场上,目光齐齐投注在他的脸上。 萧振海道:“说说看!” 老爷子很感兴趣的发话,萧瑾杨连忙道:“我让两个小子每人从侍卫中挑三人进行比试,三战两胜,小长安很是不得了,眼光极好,挑得三个人,赢面很大!这不,下面是第一场,应该是稳赢了!” 他话刚说完,下面猛然传来阵阵欢呼,众人转头看去,果然已经有了结果。胜的那人,据萧瑾杨说,正是长安挑出来的侍卫! 萧振海摩挲着下颌,目光锐利的看向下方,“既然这是第一场,那我们还是接着看完下面两场再说!” 第二场、第三场相继比过,结果就如萧瑾杨所说的,长安胜了,三局当中,胜了两局。 或许这其中有运气的成份,但这个结果仍然令萧振海感到惊讶。 不要小气这场比试,孩子们在选择代他们出战的侍卫时,那是极为考验眼力的,从数十人当中挑出三个功夫高的,且愿意为他赢得胜利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瑾杨,打赏胜利的侍卫,解释让他们散了,把两个孩子带过来!”萧振海吩咐着长子,他想,他得看看这个叫作长安的孩子!现在,他倒是更加愿意相信,这是萧家的孩子了。 萧瑾杨应声而去,萧瑾枫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去了,他一向肃然的脸上如今正勾着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虽然浅淡,但却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确实很好。 萧瑾杨边走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可生了个好儿子!” “柯儿和长安都很好。”虽然知道大哥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但萧瑾枫在家中还是秉承着谦虚低调的态度,哪怕他的确为长安感到高兴。 萧瑾杨嘿嘿笑了,并不争辩。 演武场边上,萧震柯正与抚着长安的头发,夸奖他,“长安,你赢了,很棒!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选的人?” 长安点点头道:“柯哥哥,我先选了一位体格最强健的,他的下盘很稳,搬石墩时举重若轻,但目光又不呆板,可见是个懂得利用自己优势,能一力降十会的。第二位体型略轻,偏瘦,他的步子很轻,地上几乎印不出脚印,可见他的轻身功夫极好,擅于小巧的功夫;第三位应是长年练习兵器,手上的茧子比旁人都要来得厚,可见其刻苦……最重要的是,这三位侍卫叔叔目光都很清正,并不会看不起我这个小孩子,所以我就选他们啦!” 萧震柯露出震惊的目光,之前输了时,他心里是有少许不舒服的,不过长安年纪小,人又乖巧可爱,若是嫉妒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他未免也太没种了!这样一想,他便平和下来。 他猜想长安选人的时候有番道理,但能够得胜,更多的还是靠运气。 毕竟,他并不像自己这样,对这些侍卫其实是有些大概了解的。 长安选中的三个人,不算是侍卫中最拔尖的。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长安不但是胜了,还胜得十分有道理,能把自己选人的依据说的头头是道,且条理十分清楚……他可真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啊!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亲自教导 萧震柯与长安的这番对话,离得不算远的萧家两兄弟都是听到了的。 萧瑾枫倒不是特别惊讶,毕竟长安一直都很聪明,从之前的好多事情上,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头脑比起同年龄的孩子,是胜出不少的。 但萧瑾杨不禁啧啧叹道:“这孩子真是了不得,如此小的年纪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比起很多大人都要强啊!瑾枫,这孩子你务必好好培养,我看啊,他的天赋应该不下于老爷子!” 萧振海是公认的极富军事天赋的男人。 否则,以他一届平民出身,不过是学了些武功,到最后,却能带兵打仗,立下无数战功,要说他没有天赋,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不止有天赋,且天赋还极高! 而眼前,萧家两兄弟都能看得出来,长安身上也隐隐有着老爷子所有的某些特质! 萧瑾枫深深的点头,“知道了!” 他没有表现的太过兴奋,但心中,却是充满激荡着波澜。 萧家一门猛将,若非萧家的子孙,哪里来的巧合能够遗传到如此天赋? 谁还能说长安不是他的儿子?! 那边萧震柯和长安的谈话告于段落,萧震柯明显非常喜欢这个聪明的弟弟,有些羡慕,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而长安,他能感觉得出来,萧震柯对他的爱护,虽说自己胜了他,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反而虚心向自己求教,然后也给他讲了如何看人的要领……旁的不说,但只这份心胸,就令长安佩服不已。 两个孩子说笑着,看起来愈发亲密。 萧家两兄弟等了片刻,上前带着两人去见萧振海。 萧振海年纪虽然不小,但精神却极佳,打眼看去,若不是头上生了些白发,单只看那魁梧健壮的身躯,有力的举止,半点不会让人觉得他已经上了年纪。 身为元帅,萧振海面容严肃,气质深沉,通常是会令孩子们惧怕的。 譬如萧震柯。 虽则他很仰慕自己的祖父,但站在祖父面前说话时,却也不由的担着几分心。生怕哪里说的不对了,遭到祖父冷厉视线的“攻击”!甚至在祖父瞪眼睛的时候,他的腿都会不由的有些发软…… 他这样,都算是好的了。 毕竟,萧元帅曾经有过不知多少次在旁人家里,吓哭旁人家的孩子的事迹。 可是这些在长安面前,却失效了。 长安比萧震柯矮了一个头,但站在那里,小身板却挺的笔直笔直的。他双眸澄清,带着些稚嫩,又带着些小小的狡黠,在行过礼之后,便笑眯眯的看向坐在上首的萧振海…… 连萧振海本人都震惊了。 这小家伙……他不怕自己吗? 他心念微转,招手将长安叫到面前来,“长安,你知道我是谁么?” 长安点点头:“萧元帅!” 大将军跟他说过的,说自家有个爹爹是元帅,比将军还要厉害! 长安心里还挺崇拜这样强大的人的! 萧振海微微一笑,他面容端正,但因为笑得较少,所以硬是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面无表情还可怕,看上去,还真有些狰狞,“那你怕不怕我?” 长安乖乖摇头。 “为什么不怕?难道我长的不是很凶恶吗?”萧元帅这话一出口,站在下首边上的萧瑾枫险些笑场,他爹也是拼了,为了吓唬长安,竟然亲自说自己长得凶恶…… 长安却仰起头,不解的道:“可你是元帅啊!大将军是英雄,保护了我们,你是元帅,元帅比大将军还要厉害,那你会保护更多的人……为什么要怕你呢?” 顿了下,他纠结地看了看萧振海的脸,安慰道:“要是您不喜欢自己的相貌,那您可以努力经常笑一笑,我娘说,人多笑笑,心情会变好。不是有句话叫‘相由心生’吗?您若时时开心,那相貌一定不会显得凶恶!” 萧振海怔忡的瞪着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孩子!好孩子!你说的很对!” 长安说这样一番话,那都是诚心诚意的,然后发现对方也很快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心里也是颇为高兴的,笑容越发大了,且带着些小得意的道:“这样好多啦!其实您一点也不凶!” 他心里还在嘀咕:娘说过不可以貌取人,这话果然很有道理啊!象萧爷爷,虽然看起来凶,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凶,毕竟,可不是所有大人都能听得进去小孩子的劝告啊!不像有些人,整日里笑呵呵的,但其实转过头就阴森森的。 这么一想,长安愈发觉得萧元帅果然是个好人呐,不愧是元帅,不愧是大将军的爹爹! 只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叫祖父呢? 大将军是真的把他当作儿子吗? 长安对于萧瑾枫这样的安排,不是没有疑惑的,但他又舍不得拒绝。 原本,只是自己偷偷在心里想想,如果大将军是自己的爹爹就好了……可谁会想到,大将军也是真的把自己当儿子呢! 可是娘亲又说过,他是没有爹爹的,如果她知道了自己今天的所为,怕是会生气的吧! 他的小脑瓜里有些走神了,而这个时候,萧瑾杨已经将他刚刚在演武场上对柯儿所说的话,如实的转述给了萧振海,萧振海听罢,心中大有感触,倒与萧瑾枫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这样有天赋的,不是他的孙子,还能是谁的呢? 必须是他亲嫡嫡亲的孙子啊! 他表现出极大程度的认可,又亲自问了问长安,关于如何挑选出战的侍卫,又如何安排在哪一场派出哪位侍卫,一路聊下来,他再抬起头时,对萧瑾枫的态度,那真是前所未有的慈祥了。 “枫儿,长安这孩子极有天赋,他如今这岁数,按说也该启蒙了,之前请没请先生,我就不问了,但从现在开始,我打算亲自教导他!” 萧振海这话一出口,全家都惊讶了。 萧振海作为行伍之人,在军中多年,绝对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男人,这从他平日的行止能够看得出来。而这样一个男人,居然说要亲自教导长安…… 萧夫人倒是挺高兴的,家中毕竟男人为尊,她喜欢长安,这是自然的,但她也会担心丈夫会因为长安并非在府中出生,而对长安有偏见。哪怕她坚信这个孩子与枫儿小时候那么想像,肯定是他家枫儿的儿子,只是她并不确定丈夫会对此毫无芥蒂。所以在萧振海这样说后,她心里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看向长安的眼神,愈发的温柔如水。 “碧儿,听到老爷的话了吧,快点吩咐下去,在前院给长安收拾出住处来!” 既然亲自教导,那肯定是要回归萧家了。 认祖归宗的事晚些时候再说,先给孩子安顿下来,让他晚上能够好好歇息!萧夫人越想越高兴,倒忽略了长安讶异的眼神,以及看向萧瑾枫的小动作。 旁边的萧瑾杨和林姣夫妇自然也很惊讶,萧瑾杨还算好,初时是意外,但仔细想想,便又释然了。他是知道父亲的惜才之心的,遇到小长安这样合心意的孩子,想要亲自教导,也是能够理解的。而林姣,除了惊讶之外,多少有些失落吧。毕竟,她家的柯儿,明明也是很好的孩子,却没有能够像长安这样得公公的青眼呢! 羡慕、嫉妒……肯定会有,但她出身大家,心胸并不狭窄,在人之常情的情绪出现后,很快就慢慢调整。 公公没有提过教导自己的孩儿,也未必是坏事。 她更喜欢柯儿多读些书,当然,是指兵书以外的那些,希望他能够多些常识。可若是放到公公跟前,那大抵就只能以兵书为主了,日常教导肯定也都是与军中打仗有关的,她并不十分喜欢。 在心里思来想去一番,她的心气也就平了。 这个时候,萧瑾枫却道:“今日不成。” 萧振海一听这话就皱眉头了,他如今是一天也不愿意耽搁,好不容易遇到长安这般良材美玉,他自然是要精心的教导,那肯定是要放在身边的啊,怎么能不成呢! 只是他刚想开口,突然想起来,这孩子虽说是枫儿的,可他还有娘亲啊! 要想将孩子留下,那孩子的娘亲,也要考虑如何安置。 这个嘛,倒的确需要商量一番。 他脑海里闪过种种念头,这才没有立刻质问,深深的看了一眼萧瑾枫,他道:“那就暂且按下,晚些时候再说。长安,还有柯儿,走吧,祖父带你们去西院的马场瞧瞧去!” 两个孩子一听骑马,立刻高兴的应下来,再不去想大人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而萧瑾枫则无奈的抚了抚额,他心里清楚得很,父亲暂时放过他,并不等于放弃了留下长安的念头,怕是自己且要有理有据的好好解释一番,长安为什么不能留下的事了,还有长安的娘亲…… 想到公输冉若是发现他把长安带出来,却不能好好带回去,那后果,还真是麻烦得很啊!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太晚了 长安在萧府逗留了整整一天后,到了天色方黑的时候,萧瑾枫还是将他带了出来。 当然,这期间,萧元帅的种种皱眉,种种不肯放人,以及萧夫人的种种不舍,还有其他人满满的善意,都令长安记忆极为深刻。 离开萧府的时候,他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他知道,他必须回去,他舍不得娘亲自己在家中,也舍不得看不到娘亲,但是,萧家也是真的很好很好,让他生出眷恋! 回程的马车上,萧瑾枫斟酌着道:“长安,回去之后,你娘亲肯定会问你,今日去了哪里,你打算如何告诉她?” 长安纠结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若是娘亲知道他来了萧府,肯定会不高兴的吧…… 他犹豫的片刻,才道:“去街上玩了?还去外面吃东西了?” 萧瑾枫含笑点头,表示他可以这么说。 原本也是去外面了嘛! 不过长安能想到这么说,不愧是他的儿子啊,聪明,机敏,无一缺少! 被暗自夸奖的长安腼腆的笑了笑,“我不想娘亲不高兴。可是大将军,你为什么要告诉你的爹爹娘亲,我是你的儿子呢?” 心存的怀疑,坚持到现在才问,他已经很忍耐了。 显然,萧瑾枫也是觉得如此。 他也笑了,“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儿子!” 长安顿时惊呆了,“真的吗?可是,可是……”他迟疑了好一阵,“可是如果你真是我的爹爹,为什么我娘不说呢?她分明是对我讲,我没有爹爹的!” 所以,大将军是在骗人吧!长安控诉的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眼底还流转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萧瑾枫心疼了,他探过身子将小家伙捞到自己腿上坐着,认认真真的道:“没有骗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儿子!”如果他单说这话,长安一定能听出其中的蹊跷,然而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娘不告诉你,那是因为她在生我的气,气我受了伤,把头撞坏了,竟然不记得你们了!” 不得不说,萧瑾枫头脑十分的清晰,一旦想通整件事情的关键点,便能将其理得顺顺当当。他的推测,重要的部分与真相基本没有出入。 “还记得在县城的时候,你和你娘到兵营外的事情吗?” 长安用力点点头:“记得!” 不止记得,他还印象非常的深呢! 本来在那之前,娘还说要带他去找爹爹,可是从兵营回来,娘便告诉他,他没有爹爹了。 萧瑾枫轻抚着他的小脸,道:“我见到了你们,却认不出你们,只是觉得熟悉……你娘自然很生气,所以她就骗你说没有爹爹,可是,若真是没有爹爹,你娘又怎么会带你去兵营寻人呢?” 这话……好似十分有道理啊!长安越想越觉得,或许,大将军真的没有撒谎,他大概真的是他的爹爹? 萧瑾枫佯作叹息,“虽然我之前受了伤,不记得你们了,但我看到你和你娘,便觉得熟悉的不得了。倘若真是陌生人,又怎么会有这种念头?若不然,我也不会坚持在回京的时候,非要带上你跟你娘,你认为呢?” “好像……好像……是这样啊……” 萧瑾枫加重了语气说道:“自然就是这样!虽然我不记得,但我能想得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你娘太生气了,我怎么哄她,她也不肯原谅我,所以我想着,这件事还是暂时不告诉你娘,免得她生气。总是生气,对身子可不好。” 长安认真的赞同道:“说得对,前阵子,娘就总是不开心,人看着也没精神。” 前阵子不开心?萧瑾枫想了想,大约明白了,这个前阵子,应该就是顾之让成亲的时候吧! 一时间,他心里火烧火燎的。 他倒不是怀疑公输冉与顾之让真有什么所谓的旧情难忘,只不过,一想到他们曾经在年少时彼此爱慕,甚至险些成为夫妇,萧瑾枫便恨不得能想出一个法子,回到那个时候,挡在两人中间…… 阿冉就算是要跟人青梅竹马,也应该是跟他! 就算是要与人订亲,那也应该只有他! 暗暗难受了一阵,转念他又笑了,“不开心,那也是前阵子的事了,你看最近你娘亲不都很好吗?” “是啊,尤其是搬到新家之后,娘亲特别开心呢!”长安喜滋滋的说着,还是个孩子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话会令萧瑾枫多么不是滋味,他总结道:“所以我想让娘一直这样开开心心的,不想让她烦忧。” 萧瑾枫暗暗的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稳定下情绪,“你说的对!我们不要让她烦忧,所以,我带你去萧家这件事,我们暂时就不要告诉她了。总归,她日后总会知道的,想来那个时候,她已经不那么生我的气了。” 长安思忖着,很是大方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跟你约定,谁也不要说出今天的事。” 两人似模似样的约定妥当,然后便齐齐笑了。 可是太过高兴之下,却都忘了一件事。 萧家每人都送了长安礼物,萧瑾枫因为要瞒着公输冉,所以将礼物放在了车上,并没有拿出来。可所有礼物中,最重要的一件,是萧夫人亲手戴在长安脖颈上的一块羊脂玉。怕长安玩耍的时候,不小心丢掉,萧夫人特意将绳结系的十分结实,体贴的塞进了外衣内。 然而就是因为在衣服里面,所以,两人下了马车进门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起来。 回到家里,长安便依照着跟萧瑾枫说的那般,只说是去街上玩了,天晚了,便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 他腻在公输冉的怀里,难得的撒娇。 毕竟是第一回隐瞒娘亲这样大的事,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将头和小身子埋在娘亲怀里,也免得她看出来,他没有说实话。 可这一抱,敏锐的公输冉便察觉到了另一处异常,她轻轻将长安推开一点距离,纤长手指在他胸口略略按了按,然后便当着萧瑾枫和长安两个人的面,从长安的怀里掏出了那块羊脂玉! 萧瑾枫的脸不由僵了僵。 关于今日这事,他没想着一直瞒着她,但至少,等他把所有的想法在脑子里都理顺了之后,再坦言相告的。然而,一点小小的疏忽,竟然导致萧瑾枫和长安在途中商量的约定,全部宣告失败! 公输冉挑着眉梢,将羊脂玉从长安的脖子上取下来,用两根手指拈着,举到三人面前,“这是什么?” 不等身边的一大一小开口,她又警告的道:“别告诉我,这是买来的!” 这块玉绝对是极品,不能说价值连城,但也绝对不菲。玉的正面图案倒没什么特别,但背面,可是刻着一个清清楚楚的“萧”字,若是这种玉能够随便买来……这话也只能骗骗傻子! 长安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娘亲。他本就忐忑不安,这下子,更是不敢说出任何假话。相比他,萧瑾枫自然是更镇定一些,只是,他也没有想好,是不是如今就立刻说出真相。心下难得犹豫着,他看了眼长安,心下怜惜,不由便道:“阿冉,这件事我来同你解释。长安累了,先让他去歇息吧?” 公输冉看着怀里僵硬不敢动的儿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小东西如今居然连她也敢骗,看来真是欠教训了! 不过眼下有萧瑾枫在,她倒不好说什么。 再者,也确实怕吓着他…… 公输冉不知不觉缓下声音,拍了拍怀里的长安,“既然累了,就去洗漱歇息吧,我让你玲姨给你弄此热水。” 长安低低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着听到唤声走进来的吴玲儿去洗漱了。 面对儿子,公输冉心有怜惜。 但对萧瑾枫,她就无需那么客气了。 扬了扬手里的玉佩,她嘲弄的道:“现在可以说了?这玉佩哪里来的?你们去了哪里,又见了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题听进耳中,萧瑾枫不禁感叹,阿冉这问话,真是一针见面,句句都问到了点子上! 原本还想着拖延一二,但现下,萧瑾枫意识到,他无论是说假话,又或者是闭口不言,大抵,都会令公输冉更加生气!他吁了口气,只能说了实情。 “其实,我带长安去了我家,在那里玩了一整日。你放心,我家人都是极好的,喜欢长安都来不及,定然不会令他受委屈!” 公输冉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萧瑾枫居然会这么做!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公输冉几乎咬碎了一口白牙,她压抑着愤怒,问道:“为什么要带他去你家?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娘俩卷入到你的生活中去?我说过不知多少次,请你保持距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 萧瑾枫脸上的表情渐渐敛去,然后,就变得严肃无比。就在公输冉以为,他会因为她的这些话发作的时候,他突然又缓和下来,一边的唇角勾起,露出笑容,“太晚了啊!”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探卧房 公输冉为着萧瑾枫将长安带去萧家的事,两人交锋了几乎半个晚上,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 萧瑾枫摆明车马,象换了个人似的胡搅蛮缠,只说:“从在兵营外见到你的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太晚了!我既将你带回了京城,是何用意,你早也清楚了,如今才来想要撇清,怎么可能呢!不说其他,就是你我周身的人,你尽可以去问一问,问他们是不是觉得你与我毫无干系?” 这话实在无赖得很,气得公输冉牙痒,她突然想起来,萧瑾枫曾经透露过,当初,她是答应了以机关师的身份随他进京,倘若她不答应,他照样也会带她和长安进京,只是,届时少不得用些小手段!可见,无论她同不同意,萧瑾枫都是要带他们进京的。一道进了京,又住在他的地盘上,那彼此之间的关系还能撇得清吗? 公输冉想到这里,便觉得头一阵阵的仿如针扎般的疼! “就算旁人都误会了,但你我的关系,并不是由那些人来定论的,这个,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再说一次,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我不想与你扯上任何私下的关系,若说惟一有所牵扯的地方,那就是我愿意以自己的机关术来立足于你这位大将军手下!” 事实也证明,她做到了,她如今为兵部提供机关,是赁着自己的本事立足持身,可不是因着她是他的女人! 公输冉挺直了脊背,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她没了家世,没有错,但她也不想让自己完全依附于男人! “萧将军在报仇一事上,帮助我良多,我感激,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势必会尽心尽力。但若说因此让我献身,那是不可能的!” 说这话时,她脸上都火辣辣的,眼睛里也不由的蕴起了水色。 明明,她与赵铁生早就是夫妻,连孩子都生了,可在她心里,越来越将赵铁生与萧瑾枫区别的很清楚。 赵铁生是赵铁生,而萧瑾枫,就只是萧瑾枫,在她这儿,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如果说赵铁生是愿意爱她护她的,能够以种种的宽容,让她把他当作丈夫的男人,那么萧瑾枫,就是会利用强权来让她 公输冉深深吸了口气,在萧瑾枫神色黯淡,想要辩解的时候抢先开口,“萧将军,无论你如何作想,那是你的事,而我的想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总之一句话,请不要再接近长安了!你的看重,他受不起,他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适于参与到大人的事情中去,还请你放他一马,我感激不尽。” 加重了语气,她站起身:“天色已晚,萧将军请吧!” 萧瑾枫抿着唇一语不发,他默默的推开椅子,站起身,在原地呆了半晌,才道:“我不过是带他去了趟萧家,你又何必如此放心不下?等明日你不妨问问长安,他这一日过的可快活?若是他喜欢,那你又何必非要找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阻止我带他一道出去?他是你的孩子没有错,但他同时也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且是日后终于走出去的男子,你莫要用你那些所谓的门户之见束缚了他!我与我的家人,从来都不以人的出身论长短,怎么到了你这里,却左一个受不起,右一个受不起……当真是迂腐的很,竟跟那些一辈子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似的,守着自己那点偏见,竟是从来都不打算改的!” 公输冉惊呆了。 她是酸腐老秀才?她有偏见?她束缚了长安?! 简直,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明明,只是不想长安日后难过! 她只想防患于未然! 怎么到头来,竟全都成了她的错! 她没有发现,自己完全被带偏了题,避开了她与萧瑾枫之间的问题,而重点都落在了长安去萧府的事情之上。眼下,她只顾瞪着萧瑾枫,本来还有些微的难过,可这会,全成了愤怒之焰,恨不得透过双眼,把对方给烧着了! 萧瑾枫似是也缓过神来,他痞子似的微微一笑,向她挥了挥手,“行了,既然天晚了,那我就先走了,这两日,我正好休假,明天我会再过来看长安,免得他一个男孩子,整日闷在家中……” 他说着,人也出了门,到最后,也只剩下些许的尾音,还回荡在这屋子里。 公输冉怔怔的坐回去,脑子里一头混乱。 是她错了吗? 为什么听着萧瑾枫说话,仿佛处处都在指责她作为一位母亲,对长安关心并不够。整日将他拘在家里,让他学习机关术,在他口中,长安似是极为可怜似的…… 可是,平时她也问过长安,会不会呆得烦闷,长安每每总是说,并不会,他说他喜欢研究制作机关,还说,只是可惜他年纪太小,力气不够,往往不能做好那些精准的零件,他说盼着快点长大,这样就能够制作出极为厉害的机关了! 而她,听他这样说,又哪里可能不开心呢! 她是第一次养育孩子,只会想着把所有的情意投注在她曾经失而不得的长安身上,并没有想过,他会因此不舒服。 可是现在想来,公输冉又真的担忧自己给长安加诸了太多,他不该有的压力! 思来想去,她不由的起身离开厅堂,去到长安住的厢房里。 不甚明亮的烛光下,长安的小脸莹白如玉,只是,哪怕睡着了,他的眉头也是浅蹙着的,仿佛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愁绪似的。 深夜里,公输冉双眸中一下子涌出泪水来。 泪珠无声的滑落,一滴又一滴,仿若没有断绝。 她真的错了吗?长安跟她在一起,会不开心吗? 这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为父母兄长,她无法立刻为他们报仇,为长安,她无法让他无忧无虑,没有烦愁的长大;哪怕为赵铁生,她也无法阻止他去战场经历重重杀机,最后导致他忘了她们母子…… 巨大的失败感笼罩在公输冉的身上,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长安的房里,来到院子中,她垂着头,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抚上她的脸,为她擦去了那满面的泪水。 视线变得清晰,公输冉被那双手强硬的抬起脸庞,看到面前的一脸无奈与疼惜的萧瑾枫时,她居然没有太大的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瑾枫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打横抱起她,向着她的卧房走去。 公输冉羞恼的低声叫道:“放我下来!你,你快些离开!” 萧瑾枫见她欲要挣扎,这才手上用力,将她抱得更紧,然后道:“你再动,信不信我抱着你直接在院子里转上几圈?总归我是不在意会不会吵醒你家里护卫或是丫鬟的!” 公输冉挣扎的动作顿时一顿,他不在意,可她在意啊!若是真被吴家兄妹看到眼下自己与萧瑾枫的状况,那她真是太没脸了! 咬着牙,她也只得认了。 她倒不信萧瑾枫真会强迫自己做些什么,打心底里,她不相信他是那种没有底线的男人! 萧瑾枫见她乖觉下来,这才满意的抱着她直接回了她的卧房。 进门,将人放在床上,他回身又出去,不多时,拿了壶热水来,洗了帕子,为她擦脸。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令公输冉不由恍惚起来。 之前她还在想,萧瑾枫与赵铁生是两个不同的人,可是,他眼下熟练的做着这些侍候人的事,那份温柔,却又像极了,她怀着孕时,赵铁生处处为她张罗的温柔…… 骤然间有些后悔了,如果,如果那个时候,她与他一同逃离,不去服兵役,是不是就能将赵铁生一直留在身边了? 当然,这也只是片刻的软弱,很快,她便挥散了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沉默的坐在床榻上,看着萧瑾枫放下帕子后,转身回到她的身边坐定。 男人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低沉如同醇酒般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卧房之中,“你又何必自苦?我之前说那些话,不过是气你时时想要推开我,有意激你罢了!可你这气性也太大了,动辄便钻了牛角尖。你对长安全心全意的养育,费了多少心力,就算旁人不知,难道我还看不出吗?你何时见过长安在家中烦燥不安,对你的安排有所不喜了?并没有。他一向尊你重你,哪怕一个小小的人,却对你的喜怒再敏感不过,你若开心,他便高兴的什么似的,又哪里会心下不愿,对你不满了?” 或许是夜色太黑,遮掩了太多的情绪,哭过发泄过的公输冉,这会儿倒是难得的平和下来。 而萧瑾枫的话也着实击中了她的心房,沉默了片刻,她低低开口,“我只是担心他委屈了自己。你是知道的,他虽然年幼,人却聪明。很多时候,哪怕有所不愿,却不也想让我失望。可是,他却不知道,比起那些,我宁可他任性一些,不喜便是不喜了,我又何曾会责怪他!”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一定要娶你 悠长的叹息声,响起在卧房内。 萧瑾枫对面前这个女人,心中充满了怜爱。 “净说傻话!既然知道长安聪明,他若真的不喜,又怎么会一日日的呆在房里鼓捣那些机关物件!他还是个孩子,偶尔贪鲜想要出门去玩,乃人之常情,但他本不是个任性的,倘若我天天带他去玩,不用旁人说,他自已就会觉得不妥了!” 他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甚至说服了公输冉,让她不再那样自责。 这温情如同及时雨,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到来,即便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独立,但面前这样的情意,她还是有了短暂的脆弱。 “所以说,长安是真的喜爱机关之术,对吗?” 萧瑾枫笑着颌首:“自然是喜爱的。他同我说起时,满眼放光,那不是不喜的人所能有的。” 公输冉长长的松了口气,手指微微一动,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萧瑾枫正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掌心和指腹都布着茧子,显然是常年使用兵器,才会留下的。他的手硬梆梆的,却泛着热意,像是连同她的手,也要暖热似的。 公输冉心头一颤,连忙想将手抽回来,但萧瑾枫察觉她的动作,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放手!” 公输冉轻吼了一声,说完又有些赧然的想,这人刚刚才安慰了她,她转脸就赶他,是不是有些过河拆桥了? 可再一想,自己这么难受,那还不是因为他之前在前厅说的那些话! 他那简直是有意挑拨,成心让她不好受! 哼!可恨! 她抬起脸,气哼哼的睁大眼睛瞪向他。 萧瑾枫见她如此,只觉得好笑不已。 一直以来,她除了说到报仇与长安的事,总是一派古井无波的模样,对他更是看似有礼,其实疏离,像是恨不得远着他到十里外似的!像现在这样嗔怒的模样,反倒令她多了几分真实,至少,这是她表现出来的情绪,而非将任何心思都压在心底的忍耐。 很好很好! “阿冉,你可真是无情无义!我之所以折返回来,就是担心你自己胡乱难过,这才好心来安慰,哪知你刚被我安慰好,翻脸就不认了!” “胡说!”公输冉咬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难过,明明就是你的错!” 萧瑾枫勾起唇角,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那我向你赔礼,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再与我生气了!” 这貌似宠溺的样子,把公输冉气得不轻,话都噎在喉咙里,不知怎么说出口了。她急促的喘了几息,这才磨着牙道:“萧瑾枫,你深更半夜偷偷进到我府中,还进了我的卧房,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非要毁了我的声誉,你才满足?我到底有哪里对你不起,你这么对我?!” 就算他是赵铁生的时候,她曾经对他做过过份的事,可那也是事出有因! 对一个强迫自己的人,她那样都算轻的了! 而且,那些事也都成为了如烟散去的往事,为什么他现在都成了萧瑾枫,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公输冉郁闷极了,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哽咽之音。 她自认,当她得知他不记得她和长安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绝了与他相认的心思。他身为萧元帅的幼子,身为一国之将军,不是她高攀得起的,她有这个自知之明!哪怕以机关师的身份一道入京,她也从来没有逾矩过,可他还是揪着她不放,千方百计的缠着她,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 对于她的说法,萧瑾枫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卧房里,那属于他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几分。 公输冉咬了下唇,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那尖锐的视线,不自在起来,“我,我难道说错了吗?我这里,你原就该少来的。家里没有男人,你总登门,少不得会有闲言碎语。至于长安,你对长安好,我知道,但是,但是,你以后总归会有自己的孩子,届时对他自然就淡了,与其那样,何必不从一开始就不要……” “够了!”萧瑾枫低喝一声,同时,双臂伸出,将公输冉紧紧的抱在了怀里。那个力道,紧的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公输冉更多的是发懵。 她以为她这么说,他会生气,会拂袖而去!或许,还会隔好一阵不过来了,对她不理不睬。毕竟,这些话在他那里,大概就是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的明证了。 但其实,她以为,仔细想想,她说的这些话都是有其道理的,不过是他身在此山中,想不明白罢了! 当然,无论明不明白,事情早晚会如此发展。 到了那个时候,他自然是没多大干系的,承受后果的,只会是她与长安,所以,她才不愿与他过份接近。 如今的她,已然承受不起任何的失去! “公输冉!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了?你当我想同你在一起,是心血来潮,一时起意不成?你以为我或许过了不了多久,便会喜新厌旧,抛弃你?你啊你,你真是……真要被你气死了!” 公输冉被钳制在他的怀抱里,简直是想动弹一下都不行。 她推他,挣扎,全都不管用。 正又急又慌的时候,听他这样讲,她顿时冷嗤道,“不然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就不要开我们这等升斗小民的玩笑了!我说过的,我受不起你的好,你的情意,还是留着同你将来的妻子倾诉吧!” 言毕,公输冉回过神来,心里蓦地打了个突,立刻补充了一句:“无论如何,我是成过亲的女子,我夫君他……他未必一直不出现,萧将军你总不能强人所难!” 以往一说到她那不见人影的夫君,萧瑾枫总是会气怒不已,但这次,他却忽的笑了,避过夫君的话题不说,他只道:“你醋了是不是?你当我对你是在寻开心,并不会娶你,所以才不肯与我亲近!” 公输冉心里疑惑他今次为何不按牌理出牌,但面上只能咬牙道:“萧将军慎言!我从无此意!” 萧瑾枫笑道:“你无需再掩饰,女子总是如此,嘴上说不要,没有,无此意,但心中却……”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公输冉简直要被气笑了,她被他抱得那样紧,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听到这种话,也只当他是在调戏自己,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因此并不清楚,慢慢敛去笑意,说着“阿冉,我是一定要娶你的,你无需担忧”这话的萧瑾枫,是多么的郑重! 萧瑾枫抱紧怀里的女子,软玉温香在怀,此刻,他却并没有太多旖旎的心思。 毕竟怀中人并不配合,再者,他眼下是十分懊恼的。 他明明早就透露过是要对她明媒正娶的,可不知,到底是她没有听明白,还是自己说的过于隐晦了,直到现在,她都只当他是在同她调笑,并未将他的认真看在眼里。 这可真是…… 他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她怎么会以为他是要将她当作外室? 不过是因着她一直推拒他,他才没有提出求娶的事,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被拒绝了,脸上总归不好看。 但弄到如此地步,由不得他不懊恼,早知会变成这样,那他哪怕是豁出脸皮,哪怕是被她拒绝,也要说出要娶她的话! 他之前在战场上,从未想过女色一事,后来离开边疆,回京的路上,也不是没有在朝为官的同僚送女子于他的事,但他看到那些女子,便打心底里毫无兴趣,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同僚只道他身体不适,又开玩笑说他不开窍,却不知,不近女色,并非他们想的那种理由,只是不喜罢了。 他也曾经质疑过,自己为何会如此。甚至想过,若是无法改变,那他宁可一生终老,也不想随意找个女子成亲。既为难了自己,又耽误了他人。 直到,遇到她。 看到她便觉得熟悉,稍稍接近便放不下了,看不到她便觉得思念如狂…… 他不是傻瓜,如果这种感觉都不算爱慕,那什么还能算呢? 他终于了悟,自己是将这个女子放在了心上。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娶回家,成为自家夫人的! 至于身份……萧瑾枫从来没将那些放在心上!自家父亲母亲,也不是那等没有眼界之人,绝对不会以出身论长短,也是因此,他没有想到,在她的心里,原来是存着如此纠结的。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将头在她颊边蹭了蹭,心里的怜爱几乎满溢而出。 是他失误了,早该想到,她是极为敏感的人,所以,怎么可能不因此而困扰呢! “阿冉,你是我的,我一定要娶你!” 低低的,包含深情的声音响起在公输冉的耳畔,那随着言语而喷洒在她肌肤上的灼热气息,以及这言语所带来的无比的震撼,令她的脊背上油然而生出一股股颤栗,直冲头顶!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公主府来人 这个夜晚是震惊的,又是混乱的。 萧瑾枫扔下那句斩钉截铁的话语后不久,没有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卧房里只剩下了公输冉一个人,她独自坐在床上时,神情仍是怔怔,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说要娶她,说一定要娶她…… 公输冉想哭,又想笑。 她这才发现,对于萧瑾枫,自己其实并没有以为的那般无所谓。但,他有这个心,也就罢了,她并不打算真的嫁于他。 毕竟,她这个身份,说句不好听的,只会拖累他。 那又何必? 他的军功是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得来的,若是为她惹得上面不喜,那她的家仇便成为了桎梏他的枷锁。 那样的结果,并她所愿。 虽说萧瑾枫与赵铁生的差别极大,但想到来京城前后的种种,公输冉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待她与长安不好。不过是有着赵铁生的表现作对比,她才格外意难平罢了。可,他忘了她们母子,却非他所愿,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公输冉幽幽叹息着,躺回床榻之上,她的神色也从变幻不定,慢慢趋于平静。 暂时,只能如此了。 在报仇雪恨之前,她不想生出大的变故。 若是萧瑾枫真要向她提出成亲之事,她也只能想办法拒绝掉了。 她是如此作想,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往往并不遂人愿。 总有些时候,某些人和某些事,会脱离掌控,令未来变化莫测。 …… 那日,清如郡主为着顾之让与公输冉的事,去寻三公主讨主意。 得了三公主要让心腹嬷嬷去训诫公输冉的话,她很是志得意满的回了府,心道着,三公主吩咐下的事,那嬷嬷肯定不会拖延,应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到时候,她是一定要去看个热闹的。 其实,她很想让顾之让也看看公输冉的狼狈嘴脸。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真要让顾之让去了,没准儿还会同情起那个女人,从而对自己生出芥蒂呢! 这种蠢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因此一早就决定会对顾之让守口如瓶的。 如今她首要做的,还是想办法同顾之让和好才是! 两人的冷战持续了不短的日子,顾之让大部分时间都睡在了书房,偶尔回两人的卧室,却也不复往日的温柔,令清如郡主暗恼。不过,之前清如郡主咽不下的那口气,很快便会由三公主为她出头,如此一想,清如郡主的心气便平和下许多,对着顾之让,便也能够做出小意温柔的模样了。 顾之让一向禀承君子之风,清如郡主三番四次讨好他,慢慢的,他只好顺势当作忘记了前事,重新回到卧房休息,明面上,两人算是和好了。只是,到底无法回到最初。 清如郡主这边期待着,而三公主那边,心腹常嬷嬷也查到了公输冉的住处,只是回报的时候,她却不免有些犹豫了。 “殿下,那女子名叫公输冉,住在城西的永平巷,家中倒是没什么人,除了有一女,余下的便是几个下人,护卫只有一人,当不得什么大用。只是……” “只是什么?尽管说就是了!”三公主有些漫不经心的道。 嬷嬷咬了咬牙,不敢隐瞒,只得如实说了,“只是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她是萧瑾枫萧将军的外室!” “什么?!”三公主猛的抬起头,目光从手中的书册上移到嬷嬷的脸上,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仿佛嬷嬷说了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旁人不知为何,但嬷嬷心里却有几分察觉。 每每有人在殿下面前提到萧将军的时候,殿下总有几分格外的在意,加之如今殿下又没有亲事在身,想来,是对那萧瑾枫存了几分心思。但谁会想到,萧将军竟然会将那样一个女子作外室! 三公主索性扔下书册,盘问起嬷嬷来。 事无巨细,但凡嬷嬷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了三公主,而三公主越听,脸色便越是黑,直至禀报到最后的面沉如水。 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既然如此,咱们可还要去训诫那女子?” 她是不想去的,毕竟事关萧瑾枫。 倘若这一去被萧瑾枫所知,且还站在那个女子身边,那自己恐怕会被萧将军牢牢记住啊! 就算是她最后成功的训诫了人,但以后,万一萧瑾枫与公主成了好事,那,她肯定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啊! 总结一句话,就是萧瑾枫此人,得罪不得。 打定了主意,嬷嬷才算心里有了底,便认真听三公主是如何说的:“自然是要去的,正好,顺便帮我看看萧瑾枫喜欢上了一个怎么样的女子!” 三公主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浑不在意,只是好奇而已,但熟悉她的嬷嬷却听得出来,她这是动了杀机! 三公主心中的恶念,公输冉一无所知。 是以,这日晌午,吴玲儿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一些人,自称是公主府的人,公输冉顿时莫名了。 “公主府的人?哪位公主?所为何来?我与公主殿下从未有过交情,说有公主府的人登门,这未免有些奇怪了!” 吴玲儿正想回答“对方不肯说,那些人十分的趾高气昂,实在令人不喜”,还未来得及开口,厅外却响起了混杂的脚步声,并着门房张大的呼喊声。 “你们这是硬闯民宅啊!好你们这伙贼人,还打着公主府的旗号,想来也不可能,公主府怎么会有你们这些不等通报就硬闯入他人府中的蛮横贼人!快出去!” 张大是吴应山找来的人,听说从前是个街上的混子,虽则不做正事,人倒是孝顺,后来他娘因他与人生事,险些被活活气死,他惊吓之下,便决定改过自新。吴应山看他倒也算条汉子,便同公输冉说清了来龙去脉,想用他当个门房。 公输冉对吴应山也算有了几分了解,这人做事老成稳重,不是那等会随意替人说情,大包大揽的性子,他既是敢找了张大来,那想必是能调教好的。她再三思索,还是同意了。 所幸,张大来了一阵,倒一直做的不错。不但没有偷奸耍滑,且可说得上是兢兢业业,公输冉这才放了心。 不过,她真没有想到,张大会如此机灵。 面对着那些硬要闯进府里来的,自称是公主府之人的一众,他虽然没能拦下,倒是很懂得先声夺人,将了对方一军! 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要闯进前厅来了,吴玲儿急道:“姑娘,我出去看看!顺便让张大赶紧去找我哥回来!” 公输冉想了想,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眼看着,她也是避不了的。 便道:“也好,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吴玲儿应声而去,公输冉整了整前襟,向外走去。 幸好长安今日在那边院子里研究机关,想来一时半会都是不会出来的,这边再吵吵,以他的专心也未必会影响他,他不出来,自己总归还放心些。至于外面来的那些人,不管是不是来自公主府,想必都是来者不善,她总归要亲自去看看怎么解决! 公输冉来到院子里,入目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带着两个媳妇子,以及数名膀大腰圆的仆役,正与吴玲儿对峙。 而张大,则在吴玲儿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时,悄悄的向外溜去。 公输冉只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看向那老妇人,对方年纪不小,打扮的确端是体面,单她戴得那副翡翠头面,只怕就价值不菲,另外,她身上的衣裙料子,也的确是上好的,象是富贵人家家中的嬷嬷所用。 只是,再好的打扮,也被这老妇人一脸高高在上的脸,出口便是鄙夷之辞给破坏掉了。 “赶紧把你们那狐媚主子叫出来!什么东西,竟然敢得罪我们殿下,这回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吴玲儿怒道:“你这老虔婆,少在这里胡唚!你们殿下是哪个?就算是公主家里的下人,也断没有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的道理!何况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公主家的下人,来这里欺压良善的!我可告诉你,有事说事,没事再胡说八道,我这就拉你去见官!” 她若只是这样说话,自然没有多少威慑力,但在这期间,恰好有个仆役被那老妇旁边的年轻媳妇施了个眼色,魁梧的仆役上前就要捉人。 这倒正合了吴玲儿的意,要说骂架她还真未必是对手,也就那么两句词,说完就没了。可是论起打架,哪怕这院子站满了仆役这样的壮汉,她都不带怕的! 见那仆役动手,她半点没有客气,三拳两脚就将对方踹了回去。 那壮汉踉跄着退了十余步,才算站稳,顿时,一众人看吴玲儿的眼神就变了。 那老妇人之前趾高气昂的嚣张极了,这会儿,虽然嘴上还不肯弱于人,但眼底明显多了一丝胆怯。 “你这泼妇快住手!什么冒充的,我们就是公主府的下人,奉了公主之命,来训诫你家主子的,赶紧叫她出来!”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谁敢动手 “你说你们是公主府的人,有什么证据?” 就在吴玲儿正准备与那老妇人再行争执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发现正是公输冉站在那里。 晌午的太阳并不算烈,暖融融的光芒照射在站的笔直的公输冉身上,愈发映衬得她肤白如玉,几近透明,那姣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哪怕她只是穿着普通的棉布裙,却仍有种自然的风华。一时间,令那些人都不再敢于妄动,就连那原本一直口出恶言的老妇人,也是怔忡了半晌,才干巴巴的道:“你,你就是那个公输姑娘?” 公输冉神色坦然,姿态端庄,“不错,我便是公输。不知你又是何人?如何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擅闯民宅,你说你的公主府的人,拿出证据来!当然,即便是公主府的下人,也不能不遵守本朝的法规……” 言未尽时,她蓦地停口,突然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里站着几个人,约摸是旁边府中的下人,又或者,还有管事的。 因着这些自称公主府的人弄出好大阵仗,他们不免要来看一看,毕竟,大家都是邻居,虽然平时走动的不多,但若是旁边的邻居家里进了贼人,那也是桩很麻烦的事,搞不好会牵连到自家呢!因此,有些人便跟过来,还有些人,去禀告了家中的主人,询问该如何处理。 但到目前为止,那些人只是看着,并没有做什么。 公输冉却不会让他们白白在那里站着,她清朗的目光扫过那些人,扬声道:“后面的诸位,想来都是街坊邻居,麻烦你们帮忙报官!这些人无论身份,如此猖狂的闯入我府中,且还污言秽语辱骂不休,此事,我定是要追究的,多谢诸位了!我相信,这天下总有是有公理的!” 此话一出,一马当先的老妇人先惊呆了。 她不过才说了几句,哪里就辱骂不休了?这简直是睁着眼睛撒谎,偏她还说的跟真事似的!而且,还未怎么样,她就要报官…… 这小娘皮,真是不好对付啊! 老妇人心里萌生出一丝退意,但也只是片刻,她又回过神来,那么一大笔钱财,拿都拿了,用也用了,她就是硬撑着,那也要把戏唱完,退……是不行的! 这时,站在门口的诸人,其中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出来拱了拱手,正准备说些客套话,打个圆场。 报官这事他肯定是不会去做的,而且他也不建议公输冉如此做。 毕竟,那老妇人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公主府的人,总要先问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凭证。 万一真是公主府的人呢? 那即便是报了官,公输冉又怎么斗得过一朝公主? 他也是好意,想劝着两方平和行事的,奈何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老妇人便操起杀猪般叫声,跳了出来,“你这天杀的狐狸精还敢报官?那我倒要让官爷来评评理,你这到处勾搭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罪?!你说说你,看着也好模好样的,像个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就偏偏不做好事呢?你勾搭谁不好,非要勾搭我们殿下跟着最得意的徐嬷嬷的儿子!可怜徐嬷嬷的儿媳妇都怀了两个月的身孕,知道男人被你勾搭的魂都不在了,孩子就这么硬生生气没了啊!真是天理不容!你这活该被天……” 她唱作俱佳的,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似的,说着说着,越发想哭闹起来。 公输冉眯了眯眼睛,知道不能任由她这么污蔑下去,否则,旁人就算不完全相信,少不得也要怀疑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容于人的下贱事!心下有了决定,她便冲着吴玲儿施了个眼色,暗示她阻止这老妇人大放厥词! 吴玲儿早就气得不行了,旁人不清楚,她却是门儿清。 公输姑娘根本不可能做出那老妇人嘴里说的事,连萧将军的爱慕,公输姑娘都一直不肯接受来着,她只是痴迷机关术,并在家养孩子,哪里去认识过什么徐嬷嬷的儿子,更不要说勾引一个陌生男人了! 只是之前,公输姑娘没有示意,她便不敢乱动。但现在,她再也不必忍着了! 于是众人便见那老妇人说着说着,仿佛正要坐到地上撒泼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没有向后面的地上坐下,反而狠狠的扑向了前方! “噗通”一声,谁都没反应过来,但见那老妇已然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 她身后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两个年轻些的媳妇连忙上前扶她,老妇人这才发出痛吟,待扶起来再一看,她竟是磕破了鼻子,流了满面的血。她啊啊的叫着,呸的向地上吐了口血水,便见其中混杂着一颗牙齿,落在地面。 公输冉不等她再开口大骂,便大声道:“你这位老婆婆,污蔑还不成,竟还要在我府中演这样一出苦肉戏!你接着定是要说,是我们把你们害成此等模样的吧?” “你!”老妇人目呲欲裂的瞪向她,疼痛令得她难受万分,想也没想便咬着舌头道:“就是你!” 公输冉笑了,夹杂着一丝怜悯,又仿佛是嘲弄,她指了指两人之间的距离,道:“我和我家妹妹离着你三尺有余,你道我们如何能害你栽倒?众目睽睽之下,你满口谎言,明明自己摔倒,却偏要赖到我们身上,你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不成?就像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公主家嬷嬷的儿子,我闻所未闻,更是从来不曾谋面,你却将一盆污水泼到我的身子……女子最重名节,你这是诚心要我的命啊!你好狠毒的手段!” 话说到这种地步,门口站着的诸人,都对她更加相信了几分。 人们总有这样的心理,这人当着大家的面,都敢撒谎,那凭空污蔑,也未必不可能! 公输冉再接再励的道:“你快些说,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来找我的麻烦?他们用了多少银两收买你?你这身衣物,应该也是那想要陷害我的人准备的吧?你看你的手粗糙成这个样子,以前没有少做农活,就算现在养好了一些,却也远远及不上那些侍候公主的嬷嬷细致!你这个模样,还敢来冒充公主殿下府中的下人,真是蠢不自知!你也不想想,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难道见官之后,官爷会看不出吗?到时候,上了刑具,只怕你不想说都不行了!你又何必在这里同我闹到如此地步!” 听着她的话,老妇人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然后便忙不迭的缩进衣袖里。 这个动作虽然不算大,但经公输冉那样一说,门口的人们都在盯着她打量呢,她这点动作哪里瞒得过人! 这下子,诸人更加确定,老妇人一定是冒充的! 一想到她是个假的,诸人都暗暗公了口气,之前开口的那管事模样的男子顿时也义愤起来,和其他人一起,嚷嚷着要带老妇人一行去见官! 老妇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腾的举起来,“这是公主府的腰牌!我就是公主府的人,你们谁敢绑我?!” 众人定盯一看,倒真不敢乱动了。 那老妇举起来的东西,是一块腰牌,仔细看,上面还真的有公主府印记。 门口的诸人中,是那管事模样的男子上前来看的,看过之后,他便什么也没说的退了回去。 旁人问他时,他沉重的点了点头。 想来他是有些见识的,看到腰牌都承认,确实是公主府的物事,其实人登时也是萎靡不已。公主殿下的人,哪怕是下人,他们也是惹不起的啊,如此,还是赶紧走为上策! 公输冉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眉头,真是公主府的人?那就麻烦了。 只是,她又不认识什么公主的,甚至见都没见过,这公主府的人,为何会突然上门?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公输冉想不明白,便也没有再多想,毕竟,她眼前最该做的,一是不能让老妇占了上风,二来嘛,就是门口站的诸人,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悄悄的向外离开了…… 公输冉却不准备让他们就此走掉,她对着吴玲儿说道:“玲儿,你从前侍候的主家,不是曾经带你去过公主府吗?既如此,想必你是识得那腰牌的,去拿过来仔细看一看。毕竟,这世上会作假的人可不少!就这位婆婆的模样,说她是侍候公主殿下的,还真是令人难以信服!” 吴玲儿与公输冉颇有默契,她这样一说,吴玲儿便猜到她的用意了,立刻点头上前几步,向那老妇要腰牌,检验真伪! 那边,老妇也没有想到,自己都拿出腰牌了,竟然还没有能够震慑住公输家的主仆,那丫鬟竟然敢向她要腰牌,查真假……她咬了咬牙,却并不肯把腰牌交出来。 见此,公输冉愈发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若她猜测无误,那腰牌,应是假的! 一方坚持要腰牌检查,一方就是不给,说对方没资格看,两边人马顿时僵持在了院子里。 门口的诸人见此情形,倒真不急于离开了,都准备等出个究竟来。 这个时候,那老妇急了,冲着身后的魁梧仆役叫道:“你们这几个蠢货,就看着这贱妇如此欺负人吗?还不赶紧给我上!”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怒斥:“谁敢动手?!” 言情海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讯问老妇 那怒斥声来得突然,却极俱威势,几个壮汉仆役一时间还真被吓住了,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向门口望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分开众人,大步走进来。 他步子迈得虽大,脚步却不轻飘,一步一步,重重的,像是走在人心头,令这气氛愈发凝重了! 他的身后,不但跟着吴应山,还有个瘦小的男子,正是张大。 张大跑出去,本来是想找吴应山的,结果,他不但找到了吴应山,还多了一个更加强有力的援手! 公输冉讶异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虽然惊讶他会到来,但是,很明显,他的到来对自己更加有利了。 她垂眸行礼,“萧将军。” 吴玲儿也紧跟着她行礼。 门口那边没有离开的诸人也回过神来,萧瑾枫进城那日,有些人是去街上凑了热闹的,此时,自然觉得他眼熟。而公输冉这么一称呼,他们顿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萧瑾枫萧将军! 而萧瑾枫的出现,不仅令大家震惊,对于某些人来说,更是十分可怕的。 譬如,那个自称公主府下人的老妇。 当她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气势凛然,身姿挺拔的男子竟然是萧将军时,她的瞳孔不由猛的一缩,人也跟着向后缩了缩。 但萧瑾枫哪里容得她现在退缩,当即便质问道:“你们是公主殿下的家仆?哪位公主?来此又所谓何事?” 他板起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显得冷酷萧杀。 老妇吓坏了,哆哆嗦嗦的道:“……是,是三公主!” 萧瑾枫“呵”了一声,居高临下的道:“有什么证据?” 老妇哆哆索索的将腰牌拿出来,萧瑾枫没有用手去接,只是瞟了一眼,便道:“假的。吴应山,把这老妇拿下,我亲自审问!张大,送客人出去!” 所谓客人,自然就是那些站在门口处的“邻居们”。 不过,有了他这句话,即便张大没说什么,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连忙讪讪的拱手退离。 大门被张大关阖,这时,吴应山也已经动了手。 他身形一闪而过,转眼之间,那几个壮汉仆役先被打倒在地,接着,就是三个女人了,他不大好动手,但吴玲儿可不会客气,虽然萧瑾枫没有点她,但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早就急于发泄。不管年轻的,还是年长的,都被她三下五除二用绳子绑了起来,期间还抽空狠狠踹了几脚,让那三个女人疼的连呻吟声都快发不出了! 不过为了防止她们尖叫,吴玲儿还是手脚俐落的将三人的嘴都堵上了。 听着她们含混不清的呜呜呜,她心里总算是痛快了。 公输冉没有动手,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萧瑾枫心疼她,想让她进屋去,但她却是不肯,迟疑了片刻,才把他拉到一边问道:“那腰牌,真的是假的吗?” 她之前也当着众人说腰牌是假的,但那不过是为了让这些人不能抬出公主府这面大旗来为所欲为。但如果萧瑾枫也说是假的,难不成,真的是假的?可是,为什么,这些人要拿着一个假腰牌到她这里来找她的麻烦? 萧瑾枫挑了挑眉,“谁知道真假,我并没有见过公主牌的腰牌!” “啊?”公输冉震惊的看向他,“那你……” “懒得听他们以势压人,这样更便宜。” 公输冉皱起眉头,“不会有问题吗?”如果那些人真是公主府的人,那位公主的手下人被如此对待,她不会发怒吗? 萧瑾枫冷嗤道:“就算是公主又如何,你对她秋毫无犯,她却令下人跋扈至此……你放心,这件事,她若惊动圣上,我倒求之不得了!” “话不是这样说,听说三公主颇得皇上宠爱,他们是父女,她若是在皇上面前说些挑拨的话,皇上难免不会对你生出旁的想法。”萧家父子一帅两将,本就过于强势,若是那位三公主有心在这方面做文章,挑拨得皇上不信任萧家,那就不是一句麻烦能够说的清的了! 萧瑾枫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也是担心我的,是不是?” 公输冉咬唇,“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话?!” 就算她再想同他撇清关系,却也不希望看着他有事,更不想看着萧家受他牵累啊! “真的没事。”萧瑾枫安慰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可惜,不是时候。他喜欢这样的她,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心里,也只在为他着想! 至于三公主的事……无论是不是那个女人在作怪,都没关系。 就算真的是她,在知道此事是他做的之后,她也不会闹到圣上面前去的。 他说的十分诚恳,且眉宇间不见半点忧色,公输冉勉强相信了,此事与他无碍,稍稍放了些心。不过转头看到那老妇一伙人,她又疑惑起来,“我跟那位三公主无怨无仇,甚至从未谋面,她怎么会让人到我家里来羞辱于我?” 这件事,萧瑾枫也不知原因。 “问问就知道了。” 萧瑾枫思忖了片刻,道:“给我找间空屋子,我带他们过去问问。” 这些人的嘴若是硬,那少不了要刑讯,这种场面还是不要给公输冉看到了。 公输冉也意识到了他的意思,轻点了下头,指了间空屋子,随即道:“让吴应山同你帮忙,能问出来最好,不能,也没有关系。” 萧瑾枫勾了下唇角,却没有回答,而是道,“你去看长安吧,院子里这么吵,他那边怎么一直没动静?” “嗯。”公输冉没有解释,但并不很担心。西院离前院有些距离,声音即便传到那边,也不会很吵。再者,长安制作机关的时候,专注的吓人,外面的吵闹,他一向是能够自己隔音的。除非有人走近了叫他,即便如此,还要叫上个几遍,他才能回过神来。 当然,就算猜测他没事,公输冉还是急匆匆的去了西院看儿子。 这会儿,她更希望能够在长安的身边获得些许平静。 萧瑾枫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吴玲儿也追了上去,这才慢慢踱向那间准备临时讯问的屋子。 一边走着,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那腰牌是真的,他见过。 刚回京不久,三公主便给他发过帖子,说是举办什么赏花宴,邀他前去,送贴子的人还坚持亲自把贴子送到他手里。虽然他最后拒绝了,但他确实在那人的腰间见过腰牌,与刚才那老妇拿出来的那块,相差不大,可见,屋里那些人,的确是三公主府的人。 他没有说,不过是不想公输冉担心。 但,即便真的是三公主府的人,他也不会改变决定,一定要问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针对公输冉! 三公主与公输冉并无私仇,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公输家了。 现在,他很怀疑三公主与公输家的仇人是有勾结的! 萧瑾枫进到屋子里时,吴应山已经将为首的那个老妇单独拎了出来。 她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地说着求饶的话。 萧瑾枫却毫无动容,坐在屋里惟一的一把椅子上,他冷冷的开口,“说吧,你们到底受谁指使?” 老妇表面看上去很是俱怕,实则低垂的脸上,眼睛骨碌碌的转。遇上萧瑾枫,算她运气不好,可她好歹是公主府的人,就算是萧瑾枫,也不敢真拿她如何。顶多打一顿,但肯定不会过份!她知道自己这条命能够保的得住,所以尽管也是怕的,但心中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慌乱,“将军饶命!我说,我都说!是……是殿下跟前的徐嬷嬷让我们来的,她有个儿子,曾经无意中见过公输姑娘,就犯了相思病,还跟徐嬷嬷说非她不娶,徐嬷嬷很生气,就让我们来教训教训公输姑娘,好让她以后行事规矩些!不要再勾……” 话未说完,萧瑾枫已经是一脚踹了过去。 那老妇惨呼了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肩头,痛的起不来身。 萧瑾枫目光冷酷的看着她,他没有不打女人的想法,对他来说,若是敌人,无论男女,都是需要消灭的! 面前这个老妇,当着他的面尚且如此说道公输冉,可想而知,他没过来的时候,她是用怎么样恶毒的言辞去咒骂了…… 这一脚,算是很便宜了。 “你若再胡言乱语,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公输姑娘是本将军请来的机关师,可不是你这等恶妇可以随意编排的!”萧瑾枫厉色说道。 他的气势,是杀戮与鲜血中磨砺出来的,又岂是一个普通的老妇所能承受的。 如果说之前那老妇还存着些狡猾的心思,可是现在,被踹了一脚,又被这样厉声警告后,她是真的感到恐惧了。 挣扎着爬起来,她在地上跪成一团,“萧将军,萧将军,饶命,我再不敢胡乱说话了!您问,您问什么,我都说!” 萧瑾枫望着她,眉目冰冷,“那就说实话,从头开始!如果你再说一句刚才那种谎话……你应该不会想试试军中逼供的手段!譬如将人全身的骨头一块一块打碎,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章 再进萧府 公输冉带着长安从西院出来时,已然是正午。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若不是她强硬的逼着长安休息了几次,他只怕会一直一直沉浸在机关制作当中。 公输冉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公输家后继有人自然是好的,但孩子还小,她不可能看着他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 因此,临到吃午饭时,便硬拉着他出了院子。 至于之前那些人来家中闹腾的事,长安果然没有关注,他虽然听到一些声音,但只当是娘亲和秦姨她们在说话,并没有多想。 他们来到前院的时候,萧瑾枫坐在厅堂里,正在喝茶,而那老妇一行人,早已不见踪影。 公输冉的目光闪了闪,克制住自己没有当着长安的面去问他把人弄到哪里去了,而只是道:“事情……完了?” 萧瑾枫微笑颌首,“放心,都妥当了。” 那一行人肯定是不能放回去了,问到了他想知道的,便让人把他们送走了。 暂时,他不会要他们的命,兴许之后还有用,先养着吧! 公输冉见他一派尽在掌握的模样,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想来,他已经问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晚些时候,她再问他好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萧瑾枫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得知长安在西院制作了一上午的机关,萧瑾枫很是无奈,“太久了,孩子还小,不能一味的纵着他痴迷,这样很容易移了性情!” 现下这种情况,他并不认为长安只学机关术是个好选择。 反倒是他的文武功课,该要开始着手了。 上次在萧家,他展露出不凡的军事天份,虽则芽苗幼小,但好好培养,将来未必比不上父亲。 依着萧瑾枫的意思,将他交给父亲培养,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些话,没办法对公输冉提起,想也知道,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真是糟糕! 萧瑾枫脑海里划过许多的念头,他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既然长安累了一上午,不如下午我便带他出去走走。你今日受了累,合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阵。” “不用了。我不累。”公输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是怕了他了,又要带长安出去,该不会再去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吧? 暗暗想着,她看向长安,却发现儿子的眼里布满了失落。只是在对上她的目光后,这孩子又飞快的笑起来,将那失落掩饰的干干净净。 公输冉愣住了,半晌,她犹豫的问道:“长安……想同萧将军出去走走吗?” 长安欲言又止,最后乖巧的道:“还是不要了,我在家里陪娘亲!” 他越是这样说,公输冉心里却越是难受。 她沉默了一阵,转头瞪着眼睛,努力作出凶巴巴的模样,道:“萧将军!既然长安想去,那就拜托你了!不过不要再带长安乱走,只去街上逛逛散散心便够了!” 萧瑾枫嘴角微微抽动,险些笑出来。 这样的阿冉,象是被惊吓到的猫儿,浑身的毛发都炸了,鲜活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听你的就是了,只是随便走走散散心!” 有些遗憾啊,若不担心她反悔,不让长安随他出去,他还真想再逗逗她的。 这样的她,应该才是真的她吧,而不是平日里那个,她故作出来的平静的仿佛假人似的她! 公输冉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毫不相关的事,听到他的承诺,好歹心安一些,便点头应允长安可以出去。 虽然长安不好意思的极为掩饰,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对于出去走走,确实是很开心的。 公输冉不由的心里发酸。 饭后,歇息了片刻,萧瑾枫便带着笑眯眯的小长安出了门。 公输冉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突的有些忐忑,莫名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可仔细想想,能有什么呢? 就算那个三公主再有什么手段,有萧瑾枫在,她的人也是不得施展的! 想到三公主,她蓦地记起自己还没有问萧瑾枫,上午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人已经走了,她迟疑片刻,还是先找了吴应山来询问。 “……萧将军是独自讯问的,当时,我在外面守着,并未听到那老妇说了什么。”吴应山恭敬的如是说道。至于实情,将军说过,他会亲自告诉公输姑娘的,自然不需要他多嘴。况且,里面还涉及到公输姑娘的名声问题,实在不适合由他来开这个口。 公输冉自然不会怀疑他,而且,这个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 她点了点头,便让吴应山下去了。 看来,只能等萧瑾枫回来再问了。 而此时,萧瑾枫已经带着长安回到了萧家。 他只是随便走走,结果一不小心,就走到了萧家,这也不能怪他,谁让他对回家的路最熟悉呢! 长安有些担心,“娘亲说不让我来的……” 萧瑾枫抱着他,一边向府里走,一边安抚道:“你娘只是担心你不习惯,不喜欢也不说出口,那你不妨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来?” “喜欢!”长安急忙的说道,他不想大将军误会,他是真的很喜欢萧家。喜欢祖父祖母,喜欢大伯婶婶,喜欢柯哥哥,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大将军!不过他又小小声的说:“可是娘亲真的只是担心我不习惯吗?” 萧瑾枫一脸的义正言辞,“自然是的!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反正都来了,就高高兴兴的玩吧!我们去找祖父,好不好,他今日应该在府里!” 长安连连点头,想要唤声祖父,可又不好意思唤出口。 大将军上次便说了,他是他的儿子,还说他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把长安和娘亲都忘记了,所以娘亲才会生气,不许长安认他是爹爹…… 长安是很想相信这话的,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或许是因为毕竟没有得到娘亲的首肯吧,所以哪怕私下里,他也是不肯改口,管大将军叫爹爹的。 他怕万一弄错了,万一,大将军其实不是他的爹爹……那该有多糟糕! 所以,在娘亲知道这件事,且发话之前,他还是保持原样就好了。 不得不说,萧瑾枫其实是有些失望的,虽然他不能勉强一个孩子,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失望。他想让长安管他唤爹爹,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心里满足极了! 奈何,小家伙坚持不肯。 他对长安与公输冉相象的倔强,暗暗啧了一声,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萧瑾枫一进门,便受到热情的对待,那些下人多半是冲着他怀里的长安去的,个个凑上前,想跟长安说句话。无他,实在是长安太讨喜了! 公输冉本就是难得的美人,长安的眼睛象极了她,又大又黑,睫毛如鸦羽,忽闪的像把小扇子,看着人时,白皙水嫩的小脸上是羞涩腼腆的笑容,仿佛赧然的一眨眼睛,把人的心都眨的化掉了! 与萧震柯大为不同。 萧震柯比起他爹萧瑾杨,反而更像小叔萧瑾枫,从小便是一脸老成,待人虽然温和,但他不是个能跟人随意说笑的性子,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拿他当孩子对待。 反而是长安,只来了一回,便嘴甜的叔叔伯伯姐姐的叫个不停,萧府的一干下人哪里见过这样可爱又聪慧的孩子,于是,哪怕顶着二少爷的冷脸,他们也想凑过来跟长安说说话,听他叫一声! 这些下人的举动,直接导致萧瑾枫越走脸越黑,这才令得下人不敢再上前来。 他看了眼怀里的小长安,不由的道:“你倒是嘴甜,不过,怎么在你娘亲面前,你就老实的不得了,一出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长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奇怪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还是认真的解释说:“在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我以后长大了是要保护娘亲的,自然要表现的可靠才行。可是在这里,大家拿我当小孩子,那我也就只能作小孩子了,这样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好么?” 萧瑾枫一时怔忡,他真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只是听完,心里隐隐作痛。 “你就当小孩子没有关系的,想来你娘也愿意你作个孩子,而不像个小大人似的,去帮她操心!” “娘亲的确是这么想的,我知道的。可是不行啊!”长安露出个恬淡的笑容,这一刻,萧瑾枫明明白白的在他脸上看到,他的笑容里,是属于大人的苦涩。 “若是我一直作个小孩子,娘亲自然会一直宠着我。但我不愿那样,娘亲太辛苦了,赚钱养家已经很累了,我怎么舍得让娘亲再来事事照顾我呢!” 两人原本已要走到前院的院子里,这时候,萧瑾枫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低低的问道:“家里,都是你娘在赚钱操持么?” 长安点头道:“自然是的啊,娘亲之前一直在刺绣卖钱。只是从前在县城里的时候,没有机会绣大件,所以只是绣些帕子什么的小物件去卖,费眼睛不说,还卖不了多少钱,所以娘说那个时候,我们过得难了些!不过到了京城就好多了,住在大将军家里,娘也找了绣坊,绣了好漂亮的观音像,有了好多银两!但是观音像很难绣的,我不想娘那么辛苦了!”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一章 长安是我的儿子 听了长安的话,萧瑾枫哑然许久。 直到去了前院的书院,见到萧振海,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索性有了长安,萧振海对他也没什么留恋,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直接道:“你去见见你娘!她有话同你说,小长安就留在我这里,晚些时候,我再带着他去找你!” 萧瑾枫没有先应下,而是看向长安,在他点头,确定没有半分不情愿之后,这才应了一声,去了后院。 萧振海心里暗骂:臭小子,真是有了儿子就不要老子了! 可是骂完再看看坐在自己怀里这个白嫩软乎的小家伙,就觉得,其实他完全可以有了孙子不要儿子! 萧瑾枫到后院时,萧夫人正在跟碧姨说话,见他来了,便把其他人都打发了,母子俩单独说话。 “听说你把长安带回来了?” 萧瑾枫点点头,“爹把他留在书房了,晚些时候再过来看您。” 萧夫人笑道:“这么急巴巴的解释,难不成我还会挑一个孩子的理么!” “母亲,我没有这个意思!” 萧夫人召了召手,让他坐近些,“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上回你将长安带走之后,我跟你爹便商量了,无论如何,长安是萧家的子孙,是说什么都不能流落在外的。更何况,你爹说长安极有天赋,他一定要亲自教导,这才放心。所以呀,这回长安,你就不要带走了。” 对萧夫人的话,萧瑾枫并未表现出特别的惊讶,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父亲母亲看重长安,我自是高兴的,但说要留下他,他娘那里恐怕……” “我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个!”萧夫人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萧家可不是那等不仁义的,虽说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但人家姑娘替你生了儿子,这总归是实情,既然如此,你便该将人接进府里来!” 这次,萧瑾枫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好一阵才道:“她家里,只剩她一个了……这样的身世……” 萧夫人愣了愣,这个是她没想到的,迟疑着,她道:“那姑娘就是你之前所说心仪之人?” “……算是吧。” 萧瑾枫仿佛答的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萧夫人顿时起了疑心,她犹疑的打量了小儿子片刻,突然道:“你该不会是不喜我催你成亲,所以编造出这么一个心仪之人吧?” 萧瑾枫没有应声,似乎是默认了。 萧夫人立时恼了,“你这个孩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为你生了儿子的姑娘?难道你想就这么着,让那姑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过?太狠心了!枫儿,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否则,你与那些玩弄姑娘的纨绔,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你如今记不起她和孩子,可依着你的性子,那个时候,定然是喜欢她,才同她在一起的,不能因着你没了那段记忆,就将人弃之不顾啊!” 她一番苦口婆心,越说越觉得那未进门的姑娘十分可怜。 那时儿子失去记忆,境况肯定不会多好,但那姑娘却接纳了他,且为他生下儿子,可见对他情深意重。 如今,枫儿记得了自己是萧家人,却打算将那姑娘为他所做的事一笔抹消,这怎么可以?! 萧夫人挺直了脊背,正色道:“这事由不得你胡来,我和你爹商量过的,留下长安,去接那姑娘过府来!就这么定了!” 萧瑾枫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道:“父亲母亲既然如此决定,那我接她回来就是了。” 见他如此,萧夫人愈发火大,“甚好!那你这就去吧,早早把人接回来,也免得她见不着儿子,心里难过!” 同是女人,她感觉自己很是能够理解,那姑娘没了家人,只有孩子这个亲人,势必是看得极重的。如今,自家这冷心冷肺的儿子抱走了长安,若是不接那姑娘过府,不知她要如何忐忑难安又伤心的! 萧瑾枫隐隐叹息一声,应了萧夫人的命,这便出了门。 他走了,萧夫人犹自生起闷起。 原本以为儿子只是脸上冷了些,可现下看来,他对长安的娘,未必太无情了! 萧瑾枫这边,离开了后院,也没有再去书房,只找了下人去传话,说他去接长安的娘亲了,便直接离了府。 萧振海听了下人的报告,带着长安又玩了一阵,到底是不放心,恰好柯儿放课回来请安,萧振海便将长安交付他,让他们小哥俩自去玩耍,他则回了后院。 他进屋时,萧夫人还在生闷气呢。 碧儿已经劝了一阵,可不得要领,到底是没能劝得好。 “这是怎么了?”萧振海本想问一问夫人是如何同小儿子说的,可进门就见夫人板着脸,不由的询问一番。 碧儿见主子说话,行礼后便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夫君,萧夫人这才将刚才与萧瑾枫对话的具体一一说了出来。 萧振海越听越不对味儿,听到最后,眼角抽搐好一阵,望着自家夫人,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枫儿那个臭小子,竟然对自己的娘用起心机来! 他那个德性,若不是喜欢长安的娘,又怎么会整日往外跑,还真当他有那么多公务,见那么多同僚啊,分明是长安的娘家世凋落,他怕他娘不同意,所以才欲扬先抑! 他知道他娘的性子,十分正直,所以才会表现出一副“哪怕生了我的儿子,我也不喜欢你”的模样,因为他清楚,他越是如此,他娘才越会同情长安的娘,等到长安的娘进门,他娘肯定不会有半点刁难,半点不满,反而会极力为她作脸! 萧振海憋气的很,可是这话,又绝对不能向夫人挑明。 否则,长安的娘还未进门,可能就先令婆婆不喜了! 虽说是枫儿搞出来的,但最后承受的,肯定还是长安的娘…… 瞧这种种心计,这哪里是不喜欢,只怕是喜欢的极了! 萧振海只得忍下,萧夫人不知就里,犹自在说着萧瑾枫太狠心这种“不像话”的行径和想法。他除了耐着性子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儿女都是债啊!萧振海与萧夫人在萧瑾枫这边,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做人父母的艰难! 而被萧振海腹诽个不停的萧瑾枫,此刻也已经回到公输府上。 他在门口站了一阵,才一脸沉重的敲开门。 彼时,公输冉正在西院画机关图,吴玲儿来叫她,才知道萧瑾枫回来了。她也没有细问,便起身往前厅走,想着见着长安,一定悄悄问问他,萧瑾枫有没有带他去不合适的地方,譬如说:萧府! 可是进了前厅,她就愣了。 “萧将军……怎么只你一人,长安呢?” 萧瑾枫抬头看向她,“我来接你去见他。” 他表情淡淡,公输冉一时也猜不出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了想,便直接问道:“萧将军这是何意?你将长安带去哪里了?为什么要来接……” 话没说完,她脑中灵活一现,蓦地停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萧瑾枫,眼睛瞪的大大的,“你!你该不会是又带着长安去你家了吧?!” 萧瑾枫目光深邃的望着她,半晌,突然扔出一计惊雷,“长安是我的儿子,我带他回家,又有何不对?” 公输冉惊呆了,她站在原地,好一阵回不过神来,心里乱糟糟找不到头绪。 他知道了,他竟然知道了! “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长安是我的儿子,是我和我夫君的儿子,与你根本毫无关系!”公输冉一时慌了手脚,立刻如此叫道。 萧瑾枫冷笑一声,若是这话她说的不是那么急切,那他或许还会动摇片刻,可现在,他反而愈发确定了,长安就是他的儿子! 公输冉紧张的咬住了下唇,她偷偷的打量着萧瑾枫,想要确认他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不过看来看去,似乎又不像。毕竟,若是真的有了过去的记忆,他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只是冷笑一声,却不肯说话,所以他根本是在诈她吧! 有了这个猜测,公输冉稍稍松了口气,态度再次平和下来,不过这个时候的平和当中,仍是隐约掺杂了一丝忧心。 萧瑾枫突然来这么一手,肯定不是毫无原因的。 可到底是什么,她还猜不透。 “我不知道萧将军你刚刚为何那样说,但,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讲的好!另外,萧将军将长安带了出去,就该好好的将他带回来……若是做不到,走之前,就不该承诺我!” 明明说好了,不去萧家,他却违背承诺!公输冉想到长安,不禁又气又慌。 萧瑾枫搁在桌上的手微微颤动,他猛握紧,恨不能一拳砸在桌上。 不是生她的气,更不是气她这样说,而是气自己,气自己居长安……在等你!忘记他们母子!凭白让他们受了这许多的苦!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可是他不能砸,会吓到她的。 就算她不肯说,不肯承认,他也看得出来,她心里在发慌,在不知所措。 一时间,他倒狠不下心再去逼她了。 萧瑾枫深深的吸了口气,腾然起身,“不管你怎么狡辩,长安是我的儿子,此事不容改变!”话锋一转,“走吧,你若想见长安,便跟我一道走!”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声的强硬 萧瑾枫说完便向门外走去,公输冉却站在原地未动。 她自然是不想去萧家的,甚至她想不明白,萧瑾枫既然没有恢复记忆,为什么就认定了长安是他的儿子? 乱成一团的脑海里,猛然间划过一丝灵光。 她想起,那个时候,她和长安刚来京城,跟青姨住在一起,青姨当着他们的面说起过,长安同萧瑾枫长得很像!莫非,就是因为萧瑾枫带了长安去萧家,然后萧家的人也看出来长安同萧瑾枫想象,所以才会这样认定?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隐约有了头绪。 公输冉转过身,发现萧瑾枫并未走远,他去到院子里,许是见她没有跟上,便站住了脚步。但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那么静静的等着,仿佛极有耐心,直到等到她为止。 公输冉心中仅存一丝侥幸被打破了。 萧瑾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她今天不走这一趟,恐怕还真是不行! 公输冉长长的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挪动步子向外走去,来到男人身后,她道:“萧将军,你既然说让我去接长安,总要给我句实话,长安是不是在贵府?” “不错。”萧瑾枫没有转过身来,平静的声音放得极低,就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安宁。 可惜公输冉只顾着琢磨如何才能将长安带回来,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异样。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劳烦萧将军了。”到了这个时候,公输冉再难拿出好态度,她现在很是怀疑萧瑾枫想从她这里抢走长安!长安那样好的孩子,谁会不爱呢!萧家人若是认定他是萧瑾枫的儿子,那是绝对不会让她把长安带回来的!而萧瑾枫自己,肯定是早就存这个念头!要不然,他何必带长安去萧家?! 想到这些,公输冉原本慌乱的心里生出重重的怒意,恨不能立时将萧瑾枫骂一顿! 他不记得她和孩子也就罢了,却连记忆都没恢复,就想把她的长安夺走……简直是没人性! 一路腹诽着,她和萧瑾枫坐上了马车。 车夫吆喝一声,扬鞭开路。 公输冉端坐在车上,垂着双眸,不想多看萧瑾枫一眼。 这男人太坏了! 他有父有母,有家有业,而她,只有长安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要将长安硬生生的从她怀里夺走……这简直是逼着她去死!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一路上,萧瑾枫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话,他只觉有千言万语想对公输冉说,可是,抬头目光一触及到公输冉的满身拒绝的态度,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着,马车驶到了萧府。 萧家的大门自然是极为气派的,但再如何,公输冉还不至于因此而生出惧意。但她又的的确确是怕的,怕萧家人根本不同她讲道理,直接知会她,要将长安留下,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公输冉随着萧瑾枫进了萧家。 萧府并不算很大,但五步一景,十步一画,花草摇曳,山石嶙峋,竟是极为雅致的。 自然,这多半是萧夫人与长媳林姣的功劳,不然,萧家三个大男人,怕不是要将萧府通通变成演武场才好! 可惜公输冉无心欣赏这美景,她神情端庄,目视前方,裙裾随着脚步只有轻微的摇颤,绝不会生出波浪,这都是她在闺中时,被教养嬷嬷教出来的最大方得体的姿态。换言之,今时今日这一场见面,对她来说极为重要,越是表现的好,那么,说服萧家人的把握,便越大! 长安就是她的命,她是绝对不能与孩子分开的! 萧瑾枫也不甚轻松,原本,这一切都是在他预料当中的。 无论是这一次带长安回家,还是父母决定留下长安,以及,父母势必会让他接公输冉回来,都是他有意的暗中推动。他也是对公输冉没有办法了,软的硬的,他都试了,可惜没有一样能够被她接受。既然如此,那他也只能动些小心思。 不是想强迫她如何,只是,三公主府里下人来找麻烦的这件事提醒他,他时不时的便去找她,应该是已经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意了。既然如此,她势必会被看作他的人。外面的有心人,无论好心还是恶意,想必慢慢都会有所动作。若是不将她和长安接进府里来,无异于让他们当了靶子! 他是经受不起他们有任何意外的,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接回府! 他知道,公输冉是不会喜欢他这么做的,也是因此,他没有去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推动了这一切的发生。可是,眼看着事情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萧瑾枫却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多开心,甚至,他还有些淡淡的忧虑! 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他摸不清公输冉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回应。就譬如现在,他不知道她见了他的父母后,会如何说如何做…… 一进到内院,便有人出来迎接。 公输冉听到萧瑾枫对着那女子唤碧姨,对方穿着打扮都不同于其他下人,明显更显精致, 她揣测着,这位碧姨,应该是萧夫人的心腹。 碧姨对她的态度倒是极好的,适时的笑容恭恭敬敬,公输冉也依礼回应了,但除此,并未多说一句。 碧姨带着他们进了屋,屋内清雅的香气环绕,上首一位妇人端坐。 看年纪,正是萧夫人无疑了。 萧夫人虽然有些年纪了,但无疑仍是美丽的,更有一种贵妇人的雍容,在公输冉行过礼后,便十分温柔的叫她起身。 公输冉不好多看,坐到萧夫人赐的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 而她在暗暗猜度萧夫人性情的时候,萧夫人同样在悄悄打量她。毕竟是长安的娘亲,萧夫人早早就存了相看的心思,她不是个不疼孩子的,尤其是对萧瑾枫,她真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他,补偿他那几年吃过的苦。 也是因此,倘若公输冉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那她肯定是偏向儿子,未必会像之前那般,坚持萧瑾枫不可以对不起孩子的娘,更不会要他以妻礼迎之。她知道这样不好,或许还会招致丈夫反对,但她实在心疼儿子,不想他娶一个可能令他难堪的妻室! 幸好,老天对她的儿子并没有那样残忍。 这位公输姑娘不但长得如花似玉,行止之间更是颇有气度,俨然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若不是提前知道她如今无父无母,萧夫人真会以为,她是出身大家的! 孤家寡人的家世的确是差了不少,不过都抵不过她本人出众。 萧夫人细细打量着,越打量,便越多几分高兴。 “公输姑娘,一路过来,想必是渴了的,不若尝尝这六安瓜片,可喜欢?”丫鬟送上茶来,萧夫人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轻声对着下首说道。 “多谢夫人。”公输冉不卑不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回味片刻,这才有礼的赞道:“汤色清澈透亮,叶底绿嫩明亮,滋味鲜醇回甘……应是雨前茶,可谓极品好茶!” 萧夫人边听边点头,唇角笑意不散,“一听便知公输姑娘是懂茶的人,极好极好,若有闲时,多来同我喝喝茶,讲讲茶道才好!” 公输冉微笑着应下。 之后,萧夫人又同她聊了一阵,看着,都是聊的仿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实则,萧夫人心里极为有数,透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至少,她了解到,这位公输姑娘绝对不可能是平民百姓出身。平民出身的女子,即便聪慧,也不可能接上她这些话,而且是个个都能接上。因着她们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那些东西,那些事。然而,公输姑娘却可以。 她意味深长的瞥了萧瑾枫一眼,这个时候,她终于迟迟回过味来。 她这个儿子,哪里是不喜欢人家哟! 若是不喜欢,怎么可能面对这样多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依旧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神态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看似一动不动,但那眼神,可是控制不住的一直向旁边飘呢! 真是个臭小子! 萧夫人在心里暗嗔了一句,不过也是为他高兴的。 她就说嘛,这个儿子的眼光一向很高,即便没了记忆,又怎么会屈就一位配不上他的女子呢? 现在看来,明明是很般配的。 当然,家世除外。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很在意家世的人,所以眼下就直接忽略不提了。 最后,萧夫人对萧瑾枫点头道:“去见见你父亲吧,他在书房等你们。” 告辞过萧夫人,公输冉又跟着萧瑾枫往前院去。 虽然努力克制,但她的眉宇间,还是布上了丝丝缕缕的忧意。 她本想着要跟萧夫人说说长安的事,毕竟,萧夫人看上去是个心软的,没准儿就被她说通了呢!哪知萧夫人对此只字不提,聊完就打发他们去见萧元帅。 看来她只能跟萧元帅直接说了,但就不知这位名誉天下的萧元帅是怎么样的性子,会不会相信她所说的!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滴血认亲 萧瑾枫和公输冉去到书房的时候,萧振海早已在等他们了。 公输冉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随着萧瑾枫进去。 萧振海的书房意外的简朴,除了多宝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前朝的古玩,墙上挂着柄看上去灰朴朴的剑,旁的摆设乏善可陈。当然,公输冉也没有心思仔细瞧,不过进来时悄悄扫了一眼,便垂眉敛目的在屋内站定。 “父亲!”萧瑾枫行过礼,看着坐在书桌后的萧振海。 萧振海可没忘了小儿子为这女子,竟对着夫人使心思这一切,因此听到他开口,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了句“坐吧”,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向了公输冉。 “公输姑娘,你同枫儿的事,他已经向我提过了。只是他在战场上受伤,之后便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你可否详细同我说说,你同他是如何相识的?” 公输冉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萧将军同您说了什么,不过我同萧将军认识,是在进京之前,县城的兵营外……” 此话一出,萧瑾枫登时大怒,“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公输冉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他,“自然是知道的。” 她语气平淡,仿佛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萧瑾枫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他想反驳,想让面前的女人不要再胡说八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在他的脑海里,他们最初的见面,也的确就是在那兵营外! 一时间,他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气喘如牛,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萧振海静静的看着他们“过招”,半晌,见两人都不再言语,这才慢声道:“公输姑娘的意思的,你与枫儿,从前并不相识?” “是。” “那长安不是枫儿的儿子?”萧振海冷静的问道。 公输冉停顿了一瞬,还是下定决心,“长安不是萧将军的儿子。” 萧瑾枫快要气疯了,他腾的站起身,恨不得立刻拎着公输冉,找个没人的地方,从头到脚的逼问她一番!总归要叫她说出实话来才行! “公、输、冉!”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你真敢说!长安分明就是我的儿子!你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是想做什么?!” 公输冉用力抿紧嘴唇,一语不发。 她之前想过的,要如何巧言如簧的说出自己的经历,说明长安并非萧瑾枫的儿子。 可是,眼下面对这气得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的萧瑾枫时,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心虚。 这一没了底气,好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说不出,索性就不说了,沉默,也是一种回应。 “你跟我出去!”萧瑾枫磨着牙,欺近一步,上前便要去抓公输冉的手臂。 不能再由着她这样犯蠢了! 长安……不可能不是他的儿子…… 可她一下子把话说绝了,让他爹娘该怎么想?!这可不是小事,弄得不好,日后她进得门来,爹娘心里只怕都会对她不喜! 公输冉看到他的动作便是一惊,正想着起身躲避,恰在这时,坐在书桌后的萧振海开了口,“混帐!萧瑾枫,当着你老子的面,你还敢动粗?!” 萧瑾枫的动作顿时僵住了,他停下手,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收了回去,暗暗叹息着转身道:“父亲,她来之前才跟我闹着别扭,刚刚那些负气话,您就当作没听到吧!长安是我的儿子,无需置疑,我就是想私下里劝劝她,不要再这样口无遮拦的开口,否则,日后是要吃亏的!” 萧振海哼笑着靠向椅背,他那张哪怕上了年纪,仍然十分有男子气概的英挺的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事情到底如何,不是你说了算!现在你老子我说话,你该闭上嘴才是!” 说完他转向公输冉,“公输姑娘,我是不知道你与枫儿之间有何争执,但长安的身份不容混淆,你还是说清楚为好,他到底是不是枫儿的孩子?” “……不是!”公输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倘若萧振海相信了她的话,她自然就可以带着长安离开萧家,可是,长安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他会不会怪她?怪她太过自私,让他没有了爹爹? 虽然纠结,但眼下,已然是箭在弦上,她要反悔,似乎也晚了。 公输冉索性不去想日后会如何,只求今日能够带着长安安然脱身! 无论如何,她不能容忍萧家夺走她的长安! 这样一想,她心思又镇定下来,“我同萧将军并无干系,不过是他见我们母子进京无依无靠,便帮了我们一把。又因着我是机关师,萧将军便请我为他做些机关!仅此而已。至于说长安,他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虽则夫君他如今不在这里,但事实即是如此。” 萧振海并非因她的话发怒,反而愈发淡定的问,“冒昧的问一句,公输姑娘的夫君姓氏名谁?哪里出身,又是如何与你们失去联系?” “他……他叫赵铁生,是南郡赵家村的大夫。当时官府征兵,他不得不离开。临走时将我们送到了镇上,谁知参军没多久,他便没了消息,此后数年间,都没能得着他的音讯。再然后,我便带着孩子进了京,本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哪知遇到了萧将军……再之后的事,想必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再赘述。” 公输冉顿了顿,又道:“萧将军帮了我们,他是个好人,不过若是因此非要说长安是他的儿子,那未免有些过了。” 终于将她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并且,这其中并无假话。 只不过,他们若是让人去赵家村查证……却是不可能的了! 公输冉想,话说到如此地步,萧元帅应该会放过她和孩子了吧! 哪里知道,她刚刚这么想了,萧振海却哈哈的大笑起来,“公输姑娘,你这话说的条理分明,交待的也清楚明白,只可惜……我并不相信!” 这姑娘倒有趣的紧,若非如他一般坚持自己的想法,搞不好还真会被她三言两语的说动了心。 但他却不会。 毕竟,有一份明证,能够证明长安是萧家的孩子,而那证据,就是长安本人! 长安的相貌像极了萧瑾枫年少时,这一点但凡看着萧瑾枫长大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而长安军事的天赋,却绝对是遗传了自己。还有他无意中表现出来的种种举止,更加令萧振海相信,这一定是枫儿的孩子!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会随的血脉延续下去的。 就像长安面对他时的好些反应,让萧振海不由自主的想到年少时的枫儿,虽则长安要小一些,但他做出的种种动作,真是跟枫儿从前一模一样! 这样还敢说长安不是萧家的孩子……这个公输冉,胆子还真是不小! 公输冉胆子虽然大,但面对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萧振海,也是懵头懵脑了。 问了这么半天,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却说,你根本不相信? 这根本是在耍着她玩吧!可偏偏,就算对方真的是在耍她,她也毫无办法! 公输冉深深的吁了口气,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懑,她看向萧元帅,“虽然这样说有些太冒失了,但,您相不相信,并不能改变真相,不是吗?事实就是我说的这样,长安与萧家并无关系!现在,萧元帅可以放我和我儿子离开了吗?” 萧振海眯了眯眼睛,掩下眸中锐利光芒,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说长安是我的孙子,你却不肯承认,两方相持不下,如此,那就只能滴血认亲了!” 公输冉一怔。 萧振海笑了,“怎么?公输姑娘不同意?” 不同意……岂不就是说明心虚? 可是同意的话,公输冉又不免担心。 虽说她一直认为滴血认亲这种办法并不可靠,但现在,她怕的就是它又突然可靠起来! 不过这种时候,也由不得她说不同意了。 萧振海决定了之后,她还沉默着,他便直接叫人进来,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事宜了。 而且这位萧元帅似乎毫不避讳,让下人去将府中的主子都请了来,摆明了,他已经认定了长安是萧瑾枫的儿子,才会摆出这样的场面。 公输冉心情复杂。 萧振海没再同他多说,而是交待了一句,便出了书房,说是去带长安。 公输冉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走了,转眼间,书房里就只剩了她与萧瑾枫。这个时候,公输冉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尴尬的起身,头也不抬的道:“我也要去看看长安……” “等等!” 步子还没迈出去,手臂便被人抓住了,男人用了些力气,令公输冉有些疼,却也不会太疼,但终究是挣脱不开。 公输冉暗暗咬牙,依旧没有抬头,“萧将军,这是做什么?萧元帅既然说了要滴血认亲,那我一定是要在场的,请你放手。”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四章 血脉相融 萧瑾枫看着面前板着脸的小女人,将牙磨的咯咯作响。 他越发收紧了手,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要那么说?” 公输冉抬头,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算帐么?她知道,他问的是刚刚她对萧元帅说的那些话,说长安不是他的儿子。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接这话,便佯装出一脸的不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瑾枫被气笑了,他手上稍一用力,公输冉便站立不稳的向前踉跄,她低低的惊呼声中,萧瑾枫轻移脚步,顺理成章的让她扎到他的胸膛上。然后手掌下滑,箍在了她的腰间。 将朝思暮想的女人抱在怀里,他心底松了松,仿佛某个空洞洞的地方被填满。 “你这么是做什么?要小心些。”占了便宜,还假惺惺的说。 公输冉站稳脚眼,听到这话,气得冒火,用力推拒着他,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眼睛,“萧瑾枫!你够了没有?!” 她一边说着,手腕翻转,一把精巧的弓弩便抵在了他的胸口,切齿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带长安来萧府,告诉你父母长安是你的儿子,顺水推舟让他们将长安留下,然后再接我进府……这一件件一桩桩,若说不是你有意安排,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根本就是要逼得她无路可走,只能乖乖进萧府! 从前还说什么不会勉强她…… 全是连篇谎言! 萧瑾枫静静的听着,脸上完全没有被人识破谋划的不自在,反而在她说完之后,才轻声道了一句“你不是说,长安不是我的儿子么?既如此,滴血认亲,自是能真相大白。那你又何必如此惶惑?” 公输冉一窒。 她僵立了片刻,脸上的怒容终于慢慢敛去,手里弓弩还抵在萧瑾枫的胸膛上,但她真能下手杀死他么?自然是不能的。所以,她这样吓不到他,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轻轻放下手,将弓弩收回袖笼,她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外略远处站着守门的下人,公输冉稳下步子,恢复了淡然表情,走过去,“劳烦,不知可否带我去萧夫人处?” “姑娘不必如此,元帅留我在这里,正准备为姑娘带路!” 下人恭敬的为她引路,公输冉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放弃了转头看上一眼的念头,随着下人去找萧夫人了。 此时,萧家的一众人已经聚集到了后院。 长安正被萧震柯牵着,两个孩子看上去感情很好。 公输冉看到儿子激动不已,立刻加快了步子上前,还未走近,长安便察觉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她这边,然后眼睛蓦地大亮,扬声道:“娘亲!” 长安放开了牵着自己的柯儿哥哥,直接冲着公输冉跑去,一头扎在她怀里。 “娘亲!你怎么来啦?”娘亲该不会是知道她来了大将军家,特特过来把她抓回去的吧?!长安有些忐忑。 公输冉却没有提他被带来萧家的事,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俯身抱了抱他,然后便起身牵起他的手,向萧家人走去。 公输冉向萧家人一一见过礼之后,便带着长安站到了一旁。 萧夫人看了看她与长安,又看向身边的丈夫,莫名有些不安。 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看来,长安是萧瑾枫的儿子,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公输冉则是孩子的娘亲,这也是无可辩驳的。毕竟,长安不仅像枫了,眉眼间,也是依稀有公输冉的影子。 既然如此,将人接进府里,也就是了。 至于说两人正式成亲的事,那倒是还需要再等等。 本以为一切顺理成章,可是丈夫却突然打发人来说让家人都聚到这里,说是有事要做。 萧夫人自然不会违逆丈夫的决定,只是心下难免犹疑。 萧元帅见她紧张,轻拍了拍她的手,但没有多作解释,反正,不多时便会知道了。 而萧瑾杨与妻子带着儿子站在下首,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在看到公输冉过来的时候,萧瑾杨便约摸有了些想法,心道:这应该就是弟妹了吧?果然生得天姿国色,难怪二弟中意,便是没了记忆,也执着与此女在一起,现下……便是将人接回来了么? 对此,他倒是赞同的。 既然二弟喜欢,那便娶回来就是了,也免的她带着孩子住在外面,引得流言纷起,于她于二弟都不好。 林姣的心情则更为复杂些,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女子,要说惊讶,肯定是有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在猜测她是否就此留在萧家。坦言之,她对公输冉的印象并不好,并且,她很怀疑,当年,此女是否真的与二弟成过亲!倘若两人是无媒……那日后这事被人传出去,未免太丢萧家的脸了,也说明,此女太过轻浮,未必是良配啊! 只是对方生了长安,萧家是不可能让孙子流落在外的,接她到萧家,大抵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这种事,有公婆在,她一个作儿媳妇的自然不好说什么,也只能期盼对方不是个麻烦人物,能够好相处一些了。 在场的众人各有所思,公输冉无心去猜测,她只是在担忧一会儿的滴血认亲…… 随着,萧瑾枫也从前院过来了。 此刻他的脸色已然平静下来,完全看不出他之前曾跟公输冉发生过争执,只有他有意无意看向公输冉那方向的幽深目光,可以窥出一二不自然之处。 萧振海人老成精,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会有任何的表示。直接看向长安的方向,“来,到祖父这里来!” 长安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娘亲。 看到公输冉压下无奈,颌首后,他这才放开了她的手,向萧振海走过去。 萧振海坐在上首的软榻上,将小家伙揽入怀中,很是满意,冲着众人道:“都坐吧,今日让你们都过来,是有一件事……” 他说,他认定了长安是他的孙子,可是萧瑾枫因为没有那几年的记忆,所以并不认得长安,为了名正言顺,所以他决定滴血认亲。 这其中,他没提公输冉一个字,完全把事情推到了萧瑾枫失去记忆上面。 公输冉听着,不由微微垂下眸。 不得不说,萧家……的确很厚道。 是她不承认长安与萧家有关系,但萧振海若是实话实说,那不单是萧夫人,连同萧家的其他人,对她肯定会有不少想法的。但是,他没有,他把她完全撇开,看似是不重视她这个作娘亲的,可实际上,这正是对她的保护! 滴血认亲这事,萧瑾杨等人是赞同的,只有萧夫人一脸疑惑和不快。 “长安明明就是我的小孙儿,哪里需要滴血认亲呢?看他的脸,看他举止,跟枫儿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难不成你们还不相信吗?!” 萧振海连忙凑近她低声道:“自然是相信的,不过事情若是传出去,咱们做这一遭,也算是有个说法,免得外人再胡乱猜测。” 他将“外人”两个字加重了语气,萧夫人张了张口,下意识的想反驳,然而转念想到这个外人里,很有可能包括皇上,顿时便哑了口,将所有的话吞回了肚子。萧家如今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一个不慎,或许就会成为帝皇心中的疑心病,那样的结果,她是不敢想象的! 她沉默着,算是默认了,其他人更加没什么话说。 萧振海便立刻吩咐下去,让下人快些动作。 隔了一阵,下人送上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水,碗边还有一根长长的银针。 萧振海先是哄着长安扎了下手指,滴了血进去,然后萧瑾枫不用人说,便主动上前一步拿起银针扎进自己的手指。 两滴血滴在水中,晃晃悠悠,但很快,便有了变化…… “娘亲!娘!你看,里面的血混在一起了?”长安探头看了一眼,不由的叫道。别人都当他是小孩子,很多时候说起话来并不顾忌,但其实,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这滴血认亲,其实就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大将军真正的儿子! 这件事,长安也很想知道。 毕竟,大将军跟娘亲说的不一样,他也是很发愁的,左摇右摆,他还没有确信最后该要相信谁! 如今有了这个法子能够判定,他也是挺开心的! 长安回身抓住公输冉的袖子,跳着笑着,原来,原来他真的是大将军的儿子啊!那他以后,是不是也是有爹的人啦?! 想想就高兴的不得了。 笑了一阵,他抱住公输冉的手臂,将头埋了进去。 公输冉感到袖子那处很快变得又温又热,不由的想要叹息。 血相融了。 萧家人脸上都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萧振海挥退了下人,捻着胡子笑意昂然,他的视线落在长安的身上,然后又转向被长安抱住手臂的公输冉身上。 他轻轻颌首道:“公输姑娘,长安应是累了,你们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不若你带他先去歇息,有什么事,等长安平静下来再说,可好?”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谁是谁的挡箭牌 到了这种地步,公输冉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了。 索性识趣的带着长安向众人施了礼,然后便随着主动来带路的碧姨下去了。 她离开后,萧瑾杨喜气洋洋的道:“二弟,恭喜恭喜啊!” 萧瑾枫笑了笑,“谢谢大哥。” 他并不显得格外高兴,萧瑾杨只当他是因为自己不记得往事而懊恼,心中不由暗叹一声。 他转向上首,说道:“父亲、母亲,小长安能够找回来,实属难得,我们是否挑个时机,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该让众人知晓,他是被萧家承认的子孙。 萧振海捻着胡子颌首,不过却道:“自然是要的,不过,还是再等一等。” “等?”萧瑾杨不解,人都找回来了,还要等什么呢? 但萧振海并无为他解释的意思,他也只得怀着疑惑按下不提了。 又聊了几句,萧瑾杨一家便离开了。 萧振海打发萧夫人去歇息,然后单独对小儿子道:“知道为什么适才你大哥要说公布长安的身份,我说要等一等么?” 萧瑾枫微微点头,“因为公输。” “不错。对外公布长安的身份,少不得要提到他的娘亲,可公输好似不能接受没了记忆的你,这件事,你还需好好想想该要如何做。你可同她说,萧家从不强人所难,她若不愿留在府中,那萧家一样会好好安顿她。至于……” 他话未竟,萧瑾枫就抢了话头说:“父亲!她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这几年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受了很多苦,对我有所怨怼,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总归,我会好好同她说的!” 萧振海挑了挑眉梢,“你娘还担心你不愿与公输成亲,看来,是她多虑了!” 意识到父亲是故意这样逼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萧瑾枫的脸顿时黑了,“您心里都明白,又何必如此试探我!她如今怨怼于我,又哪里会想嫁给我!可我却是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么……饶是萧振海看出小儿子对公输冉的上心,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痴心到这种程度。 不过,也好。 公输冉是长安的娘亲,小儿子对她上心,两人早晚是要成亲的,父母和谐,对长安是最好的。 他点下头,道:“你既心里有数便好,那就争取早日让她看到你的诚心,届时,再为你们操办婚事。” 婚礼肯定是要再办一回的。 他萧家的儿子,总不能无声无息的成亲生子。与其遮遮掩掩,让人猜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再办一次婚事! 同儿子说清楚了,萧振海便离开去寻夫人了。 萧瑾枫在座椅上坐了一阵,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去了公输冉和长安所住的院子。 另一边,公主府内。 三公主的心腹嬷嬷急匆匆的进了内室,此时,三公主斜倚在床榻上,有两名侍女正为她涂蔻丹。 她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指甲上那未干涸的颜色,心下颇为满意。 可这好心情还没保持多久,便因为心腹嬷嬷附耳说出的话而破坏了。 挥退两名侍女,她沉着脸问道:“你说人进去那宅子之后便再没出来?!” 徐嬷嬷点头:“是。派了人去盯着,一直没看到他们出来,所有的人,都仿佛无声无息失踪了似的!” 三公主眯起眼睛,“看来是萧瑾枫下的手了,他倒是够狠,对我的人,竟然是丝毫不留情面!” “殿下,这事有些蹊跷。若是按照咱们安排,他审讯那几人,该是问出了一切缘由皆是因为清如郡主才对,既如此,他大可将这些人送回咱们府中,将此事告知您!却不知他为何竟直接将人处理掉了!”徐嬷嬷担忧的说道。 三公主“呵”了一声,道:“那有什么蹊跷的,定然是他猜到了此事是我所为,所以才不将人送回来。” 将人送还给她,她只能灭口,而对他这个横插一手的人,也定然没有好印象。 毕竟,萧瑾枫并不知道,自己对他…… 三公主玩味的笑了笑,“猜到了也好,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嬷嬷,你去准备uwtl,明日一早,我便登门去找萧瑾枫道歉!” 徐嬷嬷一惊,心下不以为然,公主之尊,怎么可因一个小小的萧家而俯就! 但这是主子的吩咐,便是她不喜欢,不赞同,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尤其是,现在殿下的心情明显不是很好,再不顺着她的意,怕不是她当即便要发作。与其没脸,她还是选择顺从。 徐嬷嬷下去备礼,三公主独自留在屋内,脸色顿时变得狰狞了几分。 她嘴上说的大方,实则心中恨意重重,不过她恨的,不是抓了她手下的萧瑾枫,而是那个公输冉! 现在,她可以确定,萧瑾枫待那个女人的确是不同的! 如此可恨! 她不但是清如夫君的前未婚妻,勾了顾家小子的魂,如今,连萧瑾枫也被她纳入囊中,这让三公主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明明,是她早就看好萧瑾枫,想要召他当附马的! 跟她抢人……公输冉,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这件事,倒不必她抢着出头。 三公主想了想,又召了嬷嬷进来,低声吩咐了一阵。 嬷嬷会意的连连点头,等她说完,便立刻应命而去。 不多时,嬷嬷便出了门,这次,是直奔郡主府上。 “……什么?你说公主殿下派去斥责公输冉的人不见了?!”清如郡主惊道。 她与顾之让成亲后,三朝回门便搬离了顾家,住进了郡主府。 这是她父亲齐王特意向圣上求的旨意,赏了她一座府邸。 要说起来,顾之让倒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对她也颇为体贴。她说要搬到郡主府,他二话说没就答应下来。他们两人住在这里,不知比住在顾府松快多少!而且,在这里,她母妃也便于过来。在这件事上,顾之让的行事,令她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可惜人心总是不足。 她最初想着,只要能嫁于顾之让便好,可是成亲也有段日子了,她只会觉得越来越不满足。她希望,他对她不再一直那样彬彬有礼,甚至床第之间,她若说声不要,他也能立刻退回去……这实在令人抓狂之极! 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坦露真实,不戴着那张面具呢?就像那个时候,她与顾之让在街上遇见公输冉,顾之让急切的追上去,想要同她解释着什么……那样的顾之让,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便常常这样想。 然后,她将原因归咎于公输冉的身上,一定是她的缘故。 因为郡马忘不了她,所以才会对自己这样有礼却冷淡。一个的人能有多大呢?装了另一个女人,又哪里能够再装得下她! 所以,清如郡主忍不住想去找她的麻烦,甚至不惜找到三公主,求她帮自己出头! 她以为,三公主派了嬷嬷前去斥责,肯定能让公输冉既丢了脸,又胆颤心惊,为得罪了一位公主而惶惶不安。 此后,她也就必定能安份了。 可是,清如郡主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 “什么叫不见了?那活生生的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啊?!”清如郡主有些紧张的咬着下唇,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公输冉并非人类,而是使了什么妖邪的手段,才将那些人弄得不见了。 徐嬷嬷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嘲弄,“启禀郡主,老奴的意思是,他们进了那位公输姑娘的府邸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殿下派了人去查,却并未发现他们的丝毫踪迹!” 清如郡主睁大了眼睛瞪着她,“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其他人出了手吧……”除嬷嬷意味深长的说道。 其他人?!清如郡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夫君,她的脸色不由一白,难道,他知道这件事了,然后亲自出手,用这种方法来报复她? 不,不对。 自家夫君,清如郡主不说了解的多深,但总是知道一些的,这完全不像是郡马的手笔! 那又会是谁? 她蹙着眉头,思忖不定,半晌才道:“那,殿下那边查出是谁出手了吗?” “这……暂时还没有,也是因此,殿下才让我来同郡主提一句,这个公输冉,只怕是不简单,郡主还是小心提防些为好!”徐嬷嬷恭敬又担忧。 清如郡主心中一暖,三公主对她实在是很好,以至于她都有些内疚了,是不是这件事,不该拉着她下水?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转瞬即过,她若自己出面,旁人知晓后,难免不会想到那公输冉是与她的夫君有什么相干,到时候,只会连她一同被人暗地里嘲笑。可三公主这位堂姐就不同了,她是寡妇,又出身皇家,便是出面斥责公输冉,别人也只会道是公输冉有了不妥当的地方,而不会想到其他! 只是如今事情变得出乎意料,倒有些棘手了。 清如郡主一时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如何,只得先敷衍了几句,打发走徐嬷嬷,想着自己私下里再让人去公输冉那里探一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拜托三公主出面去斥责公输冉的事,已经在同时,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是他欠了她 这日,云中楼二楼包厢里,苏钦与顾之让相对而坐。 顾之让端着酒杯,看着对面面色冷沉的苏钦,不由的问道:“这是怎么了?难得见你这幅模样,难不成是你爹又逼你念书了?” 苏钦不喜读书,打小就是如此,英国公为此不知骂了他多少回,可惜,他依旧故我。 两父子为这事闹矛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顾之让以为这次也是如此,所以对着他的冷脸,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他不是没有帮过苏钦。 无论是策论还是诗词,他精心写了心得给苏钦,这人都看不进去,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如此,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想来人生各自有际遇,如苏钦这般,不爱读书的,头脑却好得很,整治起庶务来,井井有条,又极会人际交往,想来,自有他的好出路! 顾之让心里这样想着,便打算敬他一杯,然后再开导开导他,免得苏钦钻了牛角尖,再与父亲置气。 却不料,苏钦连端酒杯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一双黑眸深深的看着他。 顾之让也不由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怎么了?是我有何不妥吗?” 苏钦这才啧了一声,修长手指放在杯沿上划动着,斟酌道:“你可知,就在前天,出了一桩事……与公输姑娘有关的……” 顾之让面色一整,“她出什么事了?” “你果然不知!”苏钦又是憋气,又是叹息着道:“三公主府上的嬷嬷带了人去公输姑娘府上,说了一通狗屁不通的话,极尽侮辱之能事……” 他这时也是后悔,之前,他一直让他的人盯着公输冉来着,只是到了京城后,萧瑾枫插手,他无奈只得让自己的人退了回来。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晚才得知消息!可恨那萧瑾枫让人占了地方,却不知便宜行事,竟然让三公主府的那群努力如此贬责公输冉……就该在他们说出第一句话之后,现身把那伙人一个一个丢出去! 顾之让闻言,重重蹙起眉头,“三公主派的人?这是为何?冉儿难道曾经得罪过她?!” 心底里冒出一股火气,想也知道,以冉儿的性子,被人这样对待,心里该有多难过。况且,那是公主府的人,事情传出去,岂不是把冉儿的名声都败坏掉了?! 苏钦似笑非笑的看他:“虽然是三公主派的人,但冉儿得罪的,却并非三公主,而是另有其人!” 说完,他又漫不经心似的补充了一句,“说来,这事还与你有关!” 最后这句,等于是明示了,顾之让心头一紧,“是清如?” “可不就是她,据说,她前些天去了一趟三公主府上,央求三公主为她出头。因着她的夫君曾经有未婚妻,且这位未婚妻还在勾引她的夫君,令她的夫君没有一心一意的待她!” 苏钦想到公输冉所经受的,脑子一热,把自己查到的事竟然和盘托出。 说完,他不禁有些后悔。 如此岂不是让顾之让与他妻子生出嫌隙? 可是不说,他又觉得憋闷的不得了。 认真的回想,公输冉又有什么地方对不起顾之让呢? 曾经他还吼过她,说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顾之让,说顾之让爱慕了她那么多年,又四处寻了她那么久,为她付出如何如何多,可最后,她却不肯同顾之让在一起,如此云云。 现在想来,他真是蠢透了! 顾之让去寻她,本也是一位未婚夫该做的,至于说寻不到,那也并非她之故,而是自己从中作梗!哪怕后来见了面,她坚持不肯答应顾之让同他在一起,也是有她的道理。 毕竟,这种情形下,顾家本也容不下她啊! 她就算答应了顾之让,他们也不可能顺利的成亲,甚至最后的结果,可能会导致顾家对她下手,又或者,更加针对顾之让! 这样一琢磨,其实公输冉拒绝顾之让,也是为他们两人好。 反倒是后来,顾之让颓废,她不惜扮坏人恶语相伤……最后固然是激励了顾之让,却也令她难受的很! 说起来,反倒是他欠她的! 可是如今,顾之让的妻子却自持名正言顺,自持与皇室公主关系好,便试图自己缩在后面,让人帮着她持强凌弱,侮辱不相干的公输冉…… 苏钦越想便越生气,刚才还有些后悔跟顾之让说了那话,现在,倒是觉得自己说了也好,免得他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 顾之让听了,自然是震惊已极。 但他并不会去怀疑苏钦,哪怕苏钦说“据说”,且并没有事后出任何证据,他也依然相信他的人品和能力! 既然如此,那就是真有其事。 顾之让的脸色青青红红的变幻了一阵,这才勉强稳下心神问道:“冉儿可还好?她……是不是受惊了?苏钦你知道么?” 苏钦杯子里没有倒酒,他将之拿在手里把玩,“那些奴婢声音很大,象是故意如此,左邻右舍都应该听到了,你说她好是不好?具体的我自然是不知的,不过是下面的人从那里经过,偶然听到那些人谈论,才知道有这么一桩。” 顾之让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腾的站起身来。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苏钦却抬头道:“你这是要去看她?” “是!”顾之让眼中闪过痛色,“我总要亲眼看一看她是否安好!” “最好不要!”苏钦脸色严肃的阻止他,“你应该想得明白,这事本就因你而起,倘若你再去探望她,被某些人知晓了,她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这次是斥责,那下次呢?会不会被罗织了罪名送进衙门里?真到了那种境地,你又能帮她什么?” 他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将顾之让浇得透心凉。 “怎至如此?!” 苏钦“呵”了一声,“怎不至如此?那清如郡主外表看着清纯可人,毫无心机,可对付起人来,却并不比她那个王妃母亲手软,甚至,还更能狠得下心!这世间对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视,她这一出,简直不是要置公输冉于死地!” 顾之让脸色煞白,他缓缓的坐回椅子上,好一阵没有出声。 苏钦叹道:“说来,这事也怪我,我实在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原本以为你同她成亲,能够令你过的更从容,却不想……” 看着顾之让,他到底不忍心,心底那股火气慢慢消退,他安慰道:“只是事已到此,你就别多想了。相信只要你日后一心一意待她,她便不会再起旁的心思,想着去对付公输冉。” 顾之让如玉的面庞泛起层层的冷意与嘲弄,“这婚事是她求来的,御赐的姻缘,我连反对的余地都没有。成亲之前,她不是不知道,我曾有未婚妻,也不是没有见过,我待冉儿的情意!如今,真的成了亲,她却不满了,不愿了,处处找冉儿的麻烦……简直是刁蛮成性!这种女子,让我如何一心一意对她?难不成我是卖身到她家的么?就算是卖身于她,她也管不到我心里想着谁!” 他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愤懑! 就算有错,也是他的错,是他成了亲,却始终忘不了冉儿,冉儿何其无辜?可最后,却要由她来承认这一切! 他不是没有想过与清如好好过日子,可是成亲不久,在街上见到冉儿那一次,清如的作法,就令他很是不舒服。只是,顾之让怎么也没有想到,清如竟然狠毒到这种程度! 知晓了她的所作所为,他还怎么当作无事一般去亲近她? 做不到,他做不到! 苏钦咬了咬牙,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但看到顾之让这幅模样,他实在是极不舒服。 两人都沉默下来,包厢里安静无声,只余了各异的心思。 这一场相聚到底是在沉默中散去,顾之让回到郡主府,在门外站了片刻,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走进去,他怕他一看到清如那张无辜的带着笑容的脸,便会忍不住爆发质问。可那样一来,她自觉受了气,恐怕又要去找冉儿的麻烦!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晌,蓦的转身离开。 顾之让去了顾家为他置办的宅子里,之后又打发人去郡主府说一声,只道他马上要进国子监,须专心读书,所以暂时会住在这边。 清如郡主一听下人如此禀报,脸色当时就变了,坐在榻上,良久没出声。 还是她的奶嬷嬷见势不对,挥退了下人,凑近她,低声劝道:“郡主,郡马爷一心向学,咱们府里到底是乱了些,郡马爷想清静清静也是好事,您不要思虑太多了!” 清如郡主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咱们府里还不够清净?统共就两位主子,下人得了我的话,轻易不会凑到他面前去打扰……这样他还不满意……我看他不是嫌弃府里不清静,而是嫌弃有我在,所以才不清净吧!” “郡主!”奶嬷嬷叹了口气,“您何必这样患得患失,倘若您真的如此在意,那老奴就陪您过去一趟,索性向郡马爷问清楚,也免得您郁结于心,您说这样可好?”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七章 往事不要再提 清如郡主到底还是没有听奶嬷嬷的劝告,去找顾之让问个清楚。 她同样也无法让自己不去在意,因为她在害怕。 两人之前的冷战,这些日子本来已经在慢慢缓和了,可是突然之间,顾之让却改变了态度,可想而知,必然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清如郡主无法不去想,是否因为他知道了她让三公主做的那件事。毕竟,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任何有可能导致他们两人之间会产生矛盾的源头了! 因为这个猜测,导致她越来越恨公输冉。 只是,三公主派出的人失踪一事,还没有个结果,她又实在没办法再厚着脸皮去求三公主出面了。 而她自己,更是不敢派人过去。 事情若是三公主做的,顾之让顶多发个脾气,同自己冷战一回,可若是被他证实,她亲自出了手,那后果……总之,清如郡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使得她不得不夹起尾巴,谨慎行事。 郡主府暂时恢复了平静,却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湍急的冰河,不定哪一日,就会爆发出来! 萧家,萧瑾枫终于鼓起了勇气去见公输冉。 他站在公输冉和长安所住的碧涛院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整了整衣襟,挺胸抬头的走了进去。 下人见她前来,连忙去禀告公输冉。 从机关图中抬起头的公输冉听了,淡淡的道了句,“我累了,还是请萧将军暂且回去吧,等改天,我身体好了,自然会请他过来的。” 下人闻言一脸尴尬。 这是萧家的下人,自然不想去得罪萧家的二少爷。 然而这位的举动无异于逼着公输冉推翻自己的决定,她抬起眼,一双冷凛凛的眸子直直看过去,下人心头一紧,顿时低头躬身,不敢再多做小动作。 下人出去,硬着头皮拦下萧瑾枫,转述了公输冉的话。 萧瑾枫沉默良久,在众人以为,他绝对会发作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公输姑娘身体不好,可请了医生?” “并没有,公输姑娘说不需要,还说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就会好的。”任谁也能听得出,身体不好这本就是个编造出来的理由,以此来敷衍他。 萧瑾枫皱起眉头,半晌,人们以为的第二次发作,再度失了踪,萧瑾枫的脸色虽然不好看,却也没有多说,“也好,那就让她多谢谢吧!”转而又补充道:“你去告知公输姑娘,等她歇息好了,我再陪她去永平巷那边收拾东西。” “是。” 萧瑾枫暗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离开了。 他没有再要求见长安,直觉那么做了,公输冉一定会更加生气的! 罢了,再给她一些时间接受吧! 至于永平巷那边,一应物件可以暂时封存在那里,但人却不必了。 萧瑾枫思忖过后,还是将吴玲儿接回来,送去了碧涛院,而吴应山则暂时留在前院。 公输冉看到吴玲儿,颇为惊讶。 她本来以为她会同吴应山继续在永平巷那边住着,等她回去的时候,再安排他们的,却没想到,萧瑾枫竟然将人送了过来。 既然来了,公输冉还是高兴的。 好歹,比起其他人来说,吴玲儿于她,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姑娘!总算见到你了!我还以为……” 吴玲儿见到公输冉,激动的不得了,她只觉得世事着实难料,本来她还庆幸能够同应山哥在公输冉这个和善的女主子手下讨生活,不成想,一不留神,他们竟然都进了元帅府! 公输冉看到她,心情也是很不错的,此时便笑道:“怎么,以为我不要你们了?对了,你大哥呢?” “萧将军让他去前院了!”后院都是女眷,自家哥哥这模样的也不适合整日在这里打转。 公输冉松了口气,他们能过来也好,她在萧家除了萧瑾枫,旁人都不熟悉,有吴玲儿在身边,多少能放松一些。 如此,倒要感谢萧瑾枫了,若不是他去接人,自己肯定不好意思把这两人带来。只是连他们都来了,难道自己真要留在肖家吗? 公输冉心中烦乱不已。 “姑娘。”萧家伺候的下人离开后,吴玲儿凑近了公输冉,“我们以后真要留在萧家了吗?” “你觉得留在萧家好吗?”公输冉随口问道。 吴玲儿眉飞色舞,“自然是好的呀,这可是元帅府呢,这下我们再也不用怕那个什么三公主的人了,她便是胆子再大,人再蛮横,也不敢来元帅府找咱们的麻烦呀!” 公输冉一愣,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可若是只为这个留下,未免不值得,“之前那件事,萧将军不是都解决了吗?你怎么知道,三公主的人一定还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吴玲儿叹道,“姑娘,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想想三公主是什么人,那可是皇上的女儿!她不知为何看你不顺眼,寻了个莫须有的由头让人来训斥,如果成了,也就罢了。可偏偏萧将军插手……这样一来,那三公主如何不知道你不是好拿捏的,她碰了钉子,又怎么会甘心呢?” 吴玲儿想了想又道,“你若不信,等等便让我大哥去打听,您瞧着吧,那三公主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她一定会再派人过去!” 公输冉心中一凛,吴玲儿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太大意了。那三公主莫名其妙的让人来找麻烦,不管原因为何,都可见那不是个好性子的。如今她派的人,也不知被萧瑾枫弄到哪里去了,她不再派人来才奇怪了!虽说萧瑾枫多半会帮忙解决这事,但他对上公主,恐怕也很容易惹到一身骚,届时自己又该如何呢?萧家又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她呢? 与其走到那一步,倒真不如暂时留在萧家。 想到这里,公输然缓缓道,“你顾虑的很是,倒是我想岔了。” 吴玲儿连连点头,“所以说啊,姑娘,我们还是留下为好,至少要等这阵风波过去,再谋将来。” 公输冉笑了笑,斜眼看向她,“这番话该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吴玲儿一噎,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索性也没隐瞒,“姑娘真是明察秋毫,其实这些话,是我大哥让我跟您说的!他还说……”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不会怪你的!”猜到她的顾虑,公输冉如此说道。 吴玲儿讪笑,“我大哥还说,萧家一门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个个有本领。长安小少爷若能留在这里,是件极好的事。” 不得不说,这话戳到了公输冉。 她虽然能给长安启蒙,但毕竟不是专门授课的先生,教导之间,或许多有不足。之前,萧谨枫便屡次提醒过她这件事,她慢慢也有所察觉。如果可以,自然还是让长安去正经的学堂念书也好。只是,离开萧家,她便是再有本事,也只能送长安去普通的学堂,找位普通的先生,又哪里比得上在萧家…… 公输冉暗暗叹了口气,虽说她并不冀望将来长安非要如何的了不得,但至少,他总要有自保之力,若说学武功,又有哪里比得上萧家呢? 如此一想,这萧家……还非留下不可了。 “我知道了,这事,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吴玲儿应了一声,道,“那我去看看长安小少爷!” “他被萧元帅接去了,说是要带他去练功夫,你还是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顿了顿,公输冉又道,“你去外面知会一声,就说要见萧将军!” 既然决定留下,她也就不矫情了,但总归还是要跟萧谨枫谈一谈的。 吴玲儿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萧瑾枫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仿佛他一直在门外等着,只等公输冉见他一般。 公输冉看到他,神色间闪过几分不自在。如今都知道长安是萧瑾枫的儿子了,她之前说的谎话被完全戳穿,面对萧瑾枫,一时之间,她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萧瑾枫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若有需要,不必客气,直接告诉我便是了。从前的事,我不记得,是我对不住你和孩子,但往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们,再不叫你们吃苦!” 他眉宇间有些黯淡,不知是不是因为依旧记不起从前的事。公输冉心里一软,要说这事也怪不到他,记不得,亦不是他想如此,自己从前的怨怼,倒显得无理取闹了。 “你不必如此,只是造化弄人吧!” 萧瑾枫猛地抬头看她,目光灼灼,“你承认了是不是?我们从前果然是夫妻!” 公输冉一时张口结舌,面对如此热切的他,她只得艰涩的道了句,“往事不必再提……” “那怎么行!我绝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子,你我既是夫妻,我自然要爱你、重你、护你!便是记忆没有了,我依然会做到!” 公输冉沉默良久,道:“你没了记忆,便不是从前的那个你,我与从前的那个你成过亲,但现在,你已非你,我们又何谈夫妻呢?如今,我只想报家仇,好好养大长安,至于其他,我不愿再去想了!”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想原谅就不原谅 萧瑾枫怔怔地看着公输冉,目光复杂。 他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打算的,竟是因为他没了记忆,便将他与从前的那个他分割开来,当作两个人了吗? 可,他明明就只是他而已。 就算没有了那段记忆,他依然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察觉出她对他而言的不同,也是因此才会执意带她与长安来京城,在种种的相处中,他以为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情意,哪怕没有记忆,他仍然对她情有独钟! 却原来,这些,她并不在意么? 想到她说的什么往事不再提,什么不愿再去想,萧瑾枫一时间心如刀绞。 但这并不是结束,公输冉接着说道:“萧将军,我和长安会在萧家逗留一阵子,待到三公主那件事平息下去,我再带着他离开,你觉得如何?” 她居然还要走?!萧瑾枫沉下脸,“不如何!三公主那边你不必担心,她若是聪明,便不会声张此事,更不会再让人找你的麻烦!可长安是我的儿子,我是绝对不会任由他流落在外的!” 公输冉垂下眸子,对他最后这句话,并不感到意外。 之所以不想留在萧家,就是担心萧家要把长安抢走,现在果然来了! “长安虽有萧家血脉,但这本就是一场意外。况,我与他相依为命,又怎么可能把他留下来。但萧将军你却不同,你日后……日后……”公输冉挣扎着,到底还是没能将“日后还会娶妻生子,有其他孩子”这种话说出口。 但萧瑾枫何其聪明,他已然听懂了她未尽的话语,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你不想同长安分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嫁与我!我适才所说的话,哪怕你并不稀罕,但我依然可以做出承诺!” 不!不仅是承诺,更是他心之所向! 甚至,他是不会允许她离开的,即便她有了独自离开的想法,他也会一一打消! 然而公输冉平静无波的脸,不肯与他对视的眼神,令他说不出口,自己真实的想法。 听到“承诺”两个字,公输冉的唇角动了动,想要拉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只是,失败了。也因此,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清醒的头脑告诉她,象萧瑾枫这样的做法,已经眼下最好的选择了。毕竟,她不能失去长安,而萧家也不肯放长安离开,那么两人成亲,萧瑾枫对她保有尊重,她可以继续跟儿子在一起…… 这分明就是她想要达成的情形。 然而,她胸口内的那颗心,却一阵阵的难受。 “萧将军的承诺,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滋事体大,我还需要考虑。” “……好。” 萧瑾枫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身,“你慢慢考虑,若有事,便使人去找我。” 用最大的毅力,丢下这句话,他便匆匆离开,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狼狈的味道。 公输冉唇角溢出苦笑。 真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应对完萧瑾枫,晚间,吃过饭,公输冉便知道,她要应对长安了。 昨天的一切都发生的极为突然,长安累的早早便睡了,没有来得及问她什么,而今早又初萧元帅带走,直到这会儿,母子俩人才算有了单独相处的时候。 公输冉猜度着,长安大抵是忍不住的。 正想着,长安便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问道:“娘,大将军真的是我爹吗?!” 他到现在,还有些无法置信。 总想着,会不会是因为他一直想着,如果大将军是他爹爹就好了,想的太多,以至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想出来的? 公输冉无奈的握住他的手,只能坦诚道:“是的,他是你爹。” “那娘以前怎么不说?娘你说我没有爹爹!”长安忽然想起之前萧瑾枫曾经对他说的话,“娘是因为爹爹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所以才会这样说吗?” “……是。” 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解释了。 公输冉没有说她曾经有过的其他打算,譬如,即便萧瑾枫仍有记忆,若是遇不到,她也是不准备去找他的。至少,在报完仇之前,不会去。她的命,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报仇是她一定要做的事,可这不是他的责任,她并不想拖累他。 只是阴差阳错的,遇到了,而他,没了记忆,两人便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公输冉眼中浮起淡淡的茫然,她与他,仿佛命运交错而行,难以分开。 那她是该顺从这份相遇,还是…… 她胡乱想着,长安思忖半晌,再次开口,“爹爹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不过我觉得他还是个好爹爹,娘亲,你说是不是啊,要不,你就原谅他吧!” 公输冉没有马上回答这话,她不想对孩子撒谎,但萧瑾枫没了记忆,让她再象从前那样待他,她委实做不到。 他们之间能够亲近起来,不就是因着共同拥有的那份过往经历吗? 可他都忘了,她又怎么可能依旧把他当作赵铁生? 长安小心的觑着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我就是说一说,娘若还不想原谅爹爹,那就不原谅好了!” 公输冉被他逗笑了,“怎么变得这么快呢,我还以为你是为萧将军做说客来的。” 长安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才不是!大人的事,大人自己处理就好,我只是个小孩子,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要能跟娘亲一起,长安就很开心啦!” “小人精!”公输冉含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熨贴不少。看来长安还是像着她的,若是只这两日,他就更向着萧瑾枫去了,那她真是要伤心的。 长安嘻嘻的笑,也不在意头发乱不乱,便扎在她怀里,抱住她撒娇,“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再说,我就算要帮,也是帮着娘亲啊!怎么可能帮别人呐!” 公输冉挑了挑眉,“那真看不出来呢,我瞧着你同萧元帅相处的极好,还以为你很满意自己是萧家的孙子了!” 长安从她怀里抬起头,认真的道:“不是那样的,祖父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而且,他现在是在教我学本领,等我学会了,就能够保护娘亲了!可是我同祖父相处的再好,跟对娘亲也是不同的!” 他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说法,总归,心里是很明白的,娘亲对他来说,与别人都是不同的,因为这个世上,只有娘亲把他看得最重要!而其他人,各自都有他们最重要的人。哪怕是爹爹,心里最重要的人,也不会是他。 有些话,长安说不出,但他看得很明白。 公输冉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背,“傻孩子,娘亲只是开玩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祖父待你的确很好,你孝顺他,那也是很应该的。” 长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公输冉住进了萧府,要说最高兴的人,那一定是萧夫人。 她并不知其中很多内情,只道公输与小儿子是在他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相识相知,然后成亲生子的,如今小儿子虽然没能想起往事,但却也把人找着了……这令一直担心萧瑾枫不愿成亲,甚至有可能孤家寡人很久的萧夫人可算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只是她身体本就不好,前阵子又因为萧瑾枫的亲事颇为费心,这人一松懈下来,便病倒了。 公输冉听说这事之后,连忙去了正院探望。 她进去的时候,萧夫人正半倚在迎风枕上,听着大少奶奶林姣说话。 两人看到公输冉,都颇为高兴。 不过,她们虽然亲切,但公输冉一一行礼,依旧一丝不苟,半点不会懈怠。 “问夫人安,问大少奶奶安!” 她本就体态袅娜,行礼招呼间更是极为流畅,林姣看着,不禁有些纳闷,不是说出身平民吗?可她从这位未来弟妹身上,丝毫看不出普通平民的模样。瞧她这礼行的,柔美又优雅,比起京里许多贵女做的都要漂亮! 萧夫人苍白着脸,但仍是笑道:“快起来,好孩子,坐下,咱们也好好说说话。” 公输冉仔细打量了一番萧夫人的脸色,确定问题不是很大,这才安稳坐下。 本来就是探病,总归不能劳累着病人陪着聊天,那岂不是越探越病么!倒是如今这样,情况不大严重,她来陪着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公输冉仍着萧夫人的意思,坐到了榻边上,先是问了几句萧夫人的病情。 旁边的林姣一一代答了,她正准备旁敲侧击的仔细问问这位未来弟妹的出身,不想管事婆子来报,说是午间的菜色有些问题,要请她过去……林姣不得不遗憾的离开,屋里便只剩了萧夫人与公输冉。 这时候,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一个人带着长安,还将他教养的如此之好……真的很不容易!若是你愿意,不妨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生活的……当然,若能讲讲枫儿那时候的事,也是可以的!” 公输冉莞尔,这萧夫人最想听的,应该是萧瑾枫失忆后的事吧! “是。” 她嘴上应着,心里思量着,到底该如何说。 言情海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比他更好 与萧瑾枫的起始,是在赵家村。 不过这些,公输冉是不会说的。于她而言,前世的血仇,虽则已经报了,但曾经经历过的事,却是无法抹杀的,一想到那些害死过她和肚子里宝宝的人与事,她就由衷的感到厌憎。 所以,她与萧夫人说起从前,便只着重于说起萧瑾枫。 确切的说,是赵铁生。 她眸光微微迷蒙,回忆起两人解除误会后的种种,那大抵,是公输家受难后,她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了。 “……他很爱干净,家里但凡有一点脏污,他都无法忍受。那个时候,我肚子大了,实在不便弯腰,他每日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偶尔,我拿来喝水的碗没有及时放回去,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但他也不同我说,只会悄悄的将碗放到原位。一次,我有意同他玩笑,放着碗没收,也不让他去,他便坐立难安……” 公输冉顿了片刻,露出好笑的神情,“若不是我当时大着肚子,他大抵是会把我推到一边,让我不要再妨碍他去收碗的!” 那个时候,他黏人的紧,她煮着粥,他都要在身后抱着她,仿佛他不这样,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彼时未想太多,可后来,公输冉才回过味儿来,他……其实是很没有安全感吧,两人是那种情形下在一起的,他对此,始终患得患失! 想来,也不是不后悔的。 早知他会忘掉那段记忆,她便该在那时,认真的告诉他,她心悦他,只有他! 可惜,她想明白的太晚了。 如今他已经不是赵铁生,不是那个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恨不能时时与她黏在一起的赵铁生了! 公输冉说着,想着,不禁微微的叹息。 她不知道,门外,萧瑾枫靠在门边的墙壁上,正不动声色的听着。 他听说她来探望母亲,担心她与母亲和大嫂相处的不习惯,所以才匆匆赶过来。可到了门口,不等进去,便听到她在说话,说的,还是过去他们在一起时的事情。 萧瑾枫自然听得出她有所隐瞒,但仍是被她言语中的内容所吸引。 她的口中的那个他,与他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可是,也的确有不同之处。 而公输冉所了解的,都是过去的那个他! 一时间,萧瑾枫心中满是酸涩,他忍不住嫉妒,忍不住羡慕曾经的那个他。 她是真的把过去的那个他当作夫君,当作最亲近的人。 他本该高兴的,可是一旦对比现在公输冉对他的态度,萧瑾枫心里就说不出的郁闷! 屋内,萧夫人听得同样十分认真,只是开始时,她的唇边还挂着笑意,然而在看到公输冉那恍惚的目光,那出神的脸之后,萧夫人脸上的笑容便很快消失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公输冉,心中暗自叹息。 语声停下,门外的人离开,而门内,半晌儿过后,萧夫人握住公输冉的手,轻声道:“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那些事,他都忘记了……” 只有你一人记得! 公输冉沉默了,好一阵,才回说,“不能怪他。” 就算真的怪他,也没有用了。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 没了记忆的萧瑾枫,便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虽然怪不了他,但终究还是他负了你!”萧夫人露出疼惜的神情,她抚着公输冉不那么细嫩的手,叹道:“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同枫儿之间,是有些问题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他没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会影响这样大!” 公输冉扯了扯唇角,没再多说,但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影响自然是极大的。若是赵铁生在,不会屡屡威胁她,更不会用这种方法逼她进萧府……而她也不必如此防备…… 男子与女子间的情感,极为微妙。 如同最精巧的机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萧夫人望着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解才好,她自然是希望公输冉能与枫儿好好相处的,毕竟,她明白自己的儿子,对眼前这个女子,应是早就种下了情思。想想看,哪怕没了记忆,他却依旧于千万人中选择了她,可见曾经用情之深! 但,即便用情深,他却是真真正正不记得那时的事情了,对女子而言,他的确是同陌生人一般。 这其中的滋味,她同样作为女子,便是想想,也觉得心酸难过的很,又哪里能找来合适的言语去劝慰公输冉呢! 公输冉沉默了一阵,很快又抬起头来。 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敛去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而只是单纯的挂着淡淡的笑意:“夫人莫想太多,世上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像我现在这般,已经是很好的了。” 看着她的笑脸,萧夫人想到一句话,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也不知,她是不是这样的心思。 萧夫人正想着,外面的下人通报,萧瑾枫来了。 随着帘子被打开,萧瑾枫迈着大步走进来,他先向萧夫人行过礼,随即目光便落在了公输冉的身上,一眨不眨。 萧夫人看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难怪有人说,儿子都是给儿媳妇养的,这话还真是贴切的很,尤其用在枫儿身上。瞧吧,这还没成亲呢,便一刻也离不开了,公输冉来他这里,这臭小子还不放心,巴巴的赶过来,好像谁会欺负他的心上人似的!难不成还真以为她会当个恶婆婆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枫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也因此,对于公输冉之前讲的那些,枫儿失去记忆后的事,愈发相信了几分。 公输冉坐在那里,开始还是眼观鼻鼻观心,试图能坐着不动,但萧景风的目光,实在太火热了,好似一团炽热的火焰,直勾勾的冲着她扑面而来,势要将她一道点燃…… 公输冉实在受不住了,借口不再打扰夫人休息,很快便退了出来。 萧瑾枫没有跟她一起出来,而是留在屋子里,又陪萧夫人说了几句话,这才施施然走向公输冉所住的院落。 公输冉换了件衣服,刚刚走出来就见萧瑾枫大马金刀的坐在厅堂的椅子上,看到她,男人笑了笑:“ 原本还担心你和母亲相处的不好,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岔了。” 公输冉心里一动,忽然想到,难不成他这个时候过去,便是知道她在萧夫人那里,怕她跟萧夫人相处的不好,所以特意赶去解围的吗? 想着,她不由暗叹了口气,“萧夫人是长辈,人又和蔼,我怎么会同她相处不好?萧将军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萧瑾枫无奈的一笑,“在这里,不要叫我萧将军,叫瑾枫就好!” 公输冉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妥协了,“有人在的时候我会的……” 听了她刚刚那些话,萧瑾枫多少也对她多了些理解,明白她为什么抗拒着没有记忆的他,但是,尽管能理解几分,却不代表,他愿意继续任由她躲避下去! 尤其是现在,连一个称呼,她都计较得很,这岂不是正说明,她对他是有意的么?因为在意,所以处处回避,仿佛与现在这个他接近了,就会忘掉原来那个他似的! 萧瑾枫双眸紧紧的盯着她,猛的伸出手握住她搁在膝头的纤细手掌,并且强硬的不理会她的挣扎,死死的攥在掌心,“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阿冉,看着我!” 公输冉的下颌,被他的另一只手用力的抬起,她不得不抬起脸,对上了他的眸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萧瑾枫咄咄道:“正因为你懂,所以才不想面对!你一直在抗拒,我就是他的事实,你把有记忆的我,和没有记忆的我,分成两个人。后者是你的夫君,而前者,则是陌生人……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公输冉一声叹息含在喉咙里,这种事又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她喜欢的,是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在赵家村生活过的赵铁生,而不是这个现在生活在萧家的萧瑾枫…… 难不成,他说一句不公平,就想让她把前后两人当作完全相同的吗? 那她不可能做到! 萧瑾枫似是看穿了她,“我不求你现在就把我当作你的夫君,但至少,你要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再抗拒我的靠近,也不要再拒绝我的情意,你会发现,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相信,原来的我是爱慕你的,而现在的我,也一样! 公输冉不想与他这样僵持下去,只得敷衍道:“如果我最后发现还是不同呢?”你要放手吗? 萧瑾枫认真的道:“不可能不同,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公输冉,“……” 说到底,你就是笃定我早晚会认可,你是我的夫君吧?那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萧瑾枫看着她不以为然的表情,突然笑了,露出牙齿,十分灿烂,令他骤然多了几分孩子气,“你只会发现,我比他更好!”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章 放下防备 公输冉看着面前男人放大的笑颜,心里突然顿了一下。 这一刻的他,倒真的很像某个时候的赵铁生。 而在她失神的功夫,萧瑾枫已然霸道的宣布,“你没有反对,那就是同意了,既然如此,以后便不许在躲着我,避开我!”他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角。 公输冉骤然感受到手背一阵灼热的濡湿,激得她脊背都不由的颤栗。 她猛的抽回手,腾的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远远的才传来一句,“我可没同意……” 只是这声音太软太轻,很快就飘散在空中,萧瑾枫直接当作没听到,抚着自己的唇,他露出个回味的笑容。 萧夫人的病虽然不严重,但仍是缠绵了好几日,也没能完全痊愈。 公输冉很喜欢这位温和又体贴的长辈,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抽空便去探望,也不做什么,就是陪着她说说话,有时,会带着个精巧的可供赏玩的小机关,给萧夫人在病中解闷。 萧夫人越来越喜欢她,倒是林姣,对她始终带着些提防之意。 林姣认为萧夫人虽然是长辈,但性子单纯,太容易哄了,公输冉不过是陪伴几次,便对她掏心掏肺的,这实在令她感到不安。 一起到曾经京城里那些传闻,林姣就不由的怀疑,公输冉是故意接近萧瑾枫的。 她并不怀疑长安是萧瑾枫的儿子,但她的确怀疑公输冉当初同萧瑾枫在一起,本身就用意不单纯。 毕竟,就算萧瑾枫落难,他那一身的气质,也是异于平民百姓的。 说不得公输冉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在他失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的时候,才会轻易的接纳他! 而公输冉本人那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民出身的仪态,也是令她疑心大起的重要原因之一。 晚间,萧瑾杨回来后,林姣一边亲自侍候着他梳洗,一边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位公输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萧瑾杨停下擦脸的动作,放下巾帕,道:“二弟不是说过了吗?她家人都已亡故,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这么说时,他不由想起前几天,在父亲书房里,二弟所说的话,“……她是青城公输家的女儿,也是公输家惟一幸存的活口。当年,公输家被奸人所害,举家被屠,只有阿冉被奶娘护着,逃了出来。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机探查公输家被害的真相,我看不过她一人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便决定帮她一把。事实上,我也已经在查了,而且确实查出一些线索……” 当时,父亲沉吟了片刻,便应了下来,“查便查,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公输家确实死的冤枉!好歹也是青城大家,就这么被人无声无息的害了,老天也是看不过眼的!我们萧家虽则如今要避避风头,但也不至连这样的事,都不管不理。更何况,她还是长安的娘亲!” 公输家虽然是冤枉的,但父亲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同意插手此事的最大原因。 萧瑾杨自然也是同意的,公输家……着实太惨了些…… 他隐约还记得当年公输家的独子来京时的盛况,那些闺中贵女们好些跟着了魔似的,四处打听公输公子今日去哪里游玩了,然后她们也缠着家人要去!哪怕那位公输公子从来都谨守礼仪,不接近任何一位贵女,那些女子仍然不死心。一位同僚的妹妹仰慕公输公子得紧,还曾为了要与对方订亲,而在家中闹腾过。 当然,最后是没有成的。 本朝是重视机关术,但说到底,公输家的门第在普通人是仰视,但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好。 毕竟没有权势在手,也很难说有大的前途。 后来,同僚的妹妹嫁了人,年纪渐长,便安定下来,自然也将那一段往事放下不再提起了。 但这件事在萧瑾杨心里还是留了些浅淡的印象,想到那样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就那么不在了,不是不可惜的。 父亲叮嘱二弟暗中查访此事,萧瑾杨没有半点意见。 不过,这些到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他从来没有打算将此事告诉妻子。 林姣得了他这样平淡的回答,不由哼哼了两声,“她那一身的气度,便是穿着粗布衣裙时,也能看得出来,不像平民百姓出身,何况如今打扮起来,怎么看都像是有家世的。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啊!” 萧瑾杨笑了笑,仿佛不在意的道:“怎么,你这是嫉妒了?那不如,后日沐休,我陪你去铺子里做两身新衣,再买珍宝阁看看首饰?” 萧家没有分家,银钱都在公中。 每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公中出钱做的,但若想再多做多买,那谁也不好意思从公中支,便只能用自己的钱了。 林姣听男人这样说,不由斜他,“你这是背着我,藏了私房?” 萧瑾杨失笑,“哪里敢,不过是前几日,娘私下补贴的,我本想着请同僚吃个饭,不过既然夫人有心事,那自然还是讨夫人的开心更重要!” “油嘴滑舌!”林姣嗔了一句,心里到底是美滋滋的。 其实她也能猜得到,婆婆特意补贴是为了什么,多半是因着公输冉才来家里,为她置办了不少的东西,婆婆担心自己心里不痛快……虽然她并没有,哪里就那样小气了。不过婆婆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也清楚,想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哪怕贴点银钱也不算什么。而丈夫也是个大气的,没得说手里有些银钱就胡乱花了,反而拿出来讨她欢喜…… 这样一想,林姣就觉得自己能嫁到萧家来,实在是最好的选择了。 罢了罢了,公输冉的事,她也就不多想了,反正家里有公公婆婆看着,再怎么样,也不会出大事。她何必每天小心翼翼的,反倒弄得她像坏人似的。 总归,一个女子就算有谋算,也就是想嫁进萧家吧! 而如今,儿子都有了,嫁进来也是应当的。 顶多是日后出门,自己面子上不大好看,不过会挑剔这个的,也不值当得她理会。还是看公输冉的为人如何了,她若是个好的,自己也不介意帮上一把,若不好,那大不了,大家就各过各的。 当然,想是这样想,其实事情并不会这样简单。 倘若公输冉真是个上了不台面的,那日后出门,丢的就是萧家的脸,不但林姣面上无光,就是萧夫人也是脸上无彩。 不过,林姣想了想公输冉那气派,不禁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至少在外面,公输冉这样的,顶多是家世提不起来,但她本人,那绝对只有令人叫好的,断没有看不上她的道理。 因着林姣想开了,对待公输冉的态度上不知不觉便有了些微的变化。 她自己还没察觉,公输冉倒是极为敏锐的体会到了。 对此,她倒是满意的。 毕竟,谁也不想生活在被人提防当中。 林姣的警惕不必说出口,她也瞧得出来,不过是当作不知罢了。 毕竟,这些年,自己见得人,比起林姣这种从深闺中嫁入深宅中的女子,还是多了许多的,接触的人多了,阅历自然也便多了。看人也更清楚! 关系缓和了,有些事,林姣便不介意让公输冉帮手。 萧夫人已经透露出了意思,过一阵子,是要给萧瑾枫和公输冉补办婚礼的。这眼瞅着她要嫁进萧家了,提前理些庶务,也便没有逾越之说了。 公输冉本来还有些介意的,她不是个爱揽事的性子,何况,如今在萧家也只是做客的身份,与萧瑾枫的事,毕竟没有公开。这种时候插手管家的事,难免会为人所诟病! 但她的推辞,敌不过萧夫人的真诚。 眼见着快要到年底了,打理萧家名下产业铺子的那些掌柜的,也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来家里对帐。 往年都是萧夫人那边的碧姨帮忙的,但今年,萧夫人一直身子不大爽利,碧姨不放心别人,总是亲自侍候,所以萧夫人问过她的意思后,便亲自指了公输冉去帮林姣。 萧夫人十分体贴,得知公输冉会理帐目,还是让碧姨为她上了上课,这才送她去了林姣那边。 就这样,当各位掌柜进府时,便发现林姣侧首多了一位年轻夫人。 林姣便笑着道,“这位是我家的弟妹,今日同我一道听一听。”她玩笑着道:“我家弟妹于帐目上可是极聪明的,诸位掌柜莫要看着我们年轻,没有长辈坐镇,便想着糊弄我们啊!” 掌柜们连声道不敢,又向公输冉打招呼。 公输冉对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从前,公输家名下也是有不少产业的,除了机关铺子,还有许多旁的生意,以及置办下的庄子,所以她每年也都会见到自家娘亲应对那些掌柜和庄头的。从小看到大,再不经心,也看得熟了,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一一回应着对方的招呼,她一派大气。 旁的不提,单是她能够将所有人的姓氏叫出来一事,就足以令掌柜们震惊了。 要知道,他们从前同这位二少奶奶可是素未谋面的。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的媳妇儿 公输冉能够记得那些掌柜的名字,还要多多归功于碧姨。 她指导的十分尽心,连同要进府的诸位管家的特长及外貌都有所描述,而公输冉本就记性极好,用心之下,自然是将人记得清清楚楚。此时用出来,一来算是对这些掌柜的尊重,二来么,也是想对他们有所威慑。 毕竟她与萧瑾枫还没有办婚礼,也是不想被人瞧轻了。 先声夺人,那些人心里自然有所顾忌。 这个效果的确是很好的,之前看到公输冉,还真有几个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以为然的掌柜,但她露了这么一手,这几人顿时警醒几分,纷纷暗忖,这还真是不可貌相啊!这位二少奶奶精不精通帐目暂且不知,但这一照面就叫出每个人的姓氏,可见其对账目这事绝对不是只坐着随便听一听,而是很上心的!如此一来,他们可就真要小心行事了!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掌柜们陆陆续续的将帐目送上来,然后汇报。 有的林姣指点出哪里可能有问题,有的,林姣只是点点头,还有的,林姣便夸赞说做的不错,但自始至终,公输冉就只是听着看着,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掌柜们的心慢慢放下来,以为这次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然而,等到他们离府后,公输冉才开口对林姣道:“大嫂,有几位掌柜的,我听着,帐目似乎有些混乱……” 林姣讶然,“哦?是哪几位,还记得吗,我让丫鬟把账册取出来。” 她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没有太当回事。 公输冉是第一次接触这些,而且,对萧家以往的情形并不了解,会这么说,大概只是她自己没有听明白吧! 她无所谓的让人将账册拿出来摆到公输冉面前,公输冉笑了笑,便翻看起来,她的速度很快,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部看完了,顺手似的,拿了张纸,写写画画。最后,一并递过来给了林姣,“大嫂,我将我认为有问题的地方都写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对不对,你先看看吧。” 到了这个时候,林姣还是没怎么上心,她应了一声好,便将账册连同那张纸都收了起来。 直到晚间,她与丫鬟们将所有帐目整理完,将要收工的时候,才又想起公输冉的话,她想了想,到底还是把那张纸以及相关账册全都翻了出来,比对了一番。 结果……实在是令她震惊到无语的地步! 因为公输冉写的错处,她同丫鬟都没有看出来,可被她纸上写的内容所提供,再回过头去翻看,果然发现了问题不说,而且与她写的一模一样! 林姣简直不敢相信,公输冉怎么会只是坐在旁边听了一听,便能听出这么多错处! 她太惊讶了,以至于回房之后还有些魂不守舍。 萧瑾杨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太累了,连忙体贴的让人备水,挑着唇角说要亲自侍候她沐浴。 林姣回过神,猛的抓住萧瑾杨,严肃的道:“咱们这个弟妹,该不会做过帐房吧?!”转而又道:“不对啊,哪怕是做帐房也不至于这么能耐,就听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 萧瑾杨失笑,“到底在说什么?弟妹怎么可能做过帐房!她家传的机关术,听二弟说,她才给兵部那边提供了一小批机关!据说杀伤力可是极强的!” 杀伤力极强的机关?林姣面色纠结,觉得这两件事完全不沾边啊! 她忍不住小声的将白天帐目的事说了,萧瑾杨也不由的称奇,“这还真没看出来,她居然有这份能耐,不过这样也好,你就轻松多了!” 说着,他哈哈笑起来。 林姣咬着唇,没吭声,思忖着,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很笨啊!明明管了这么久的帐目,却还是没能查出这些错来,反倒要让才进府不久的公输冉提醒……自己想想都觉得惭愧啊! 婆婆那边若是知道了,也不知会如何想自己。 虽然公婆都是宽厚的人,但这对比太明显了,心里肯定也是会对自己失望的吧!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理会萧瑾杨这个直肠子的大男人,他肯定不可能理解自己这种心思的,如果知道了,只怕还会觉得自己太小气了吧!可是一个家里,真的很怕比较啊,本来她做的还算不错,可是被公输冉这么一比,就显得自己很差了。这种事,搁到谁那里,不会多想几分呢! 而就像她所想的,吴玲儿在对帐过后,也担心起了这个问题。 回到院子里,她就悄悄的问题公输冉,“姑娘,你这样直白的指出帐目的错处,是不是不大好啊?再有下次的话,要不然还是交给老夫人,由她出面处理,应该比较不会令大少奶奶心里不痛快吧!” 公输冉看着她笑了笑,“我觉得,应该是恰好相反的。我直接指出来,且是以求教的态度,总比直接报到萧夫人那里,由婆母来指出她的失误,更令大少奶奶舒服些。” “这么说……倒也是……”吴玲儿敲了敲自己的头,“但不管怎么说,似乎都有些让大少奶奶没面子,她真的不会对姑娘你有什么……吧?” 不舒服,肯定是会有的,至于说林姣会不会因此对她生出怨怼之意,公输冉还真说不好。 毕竟她同林姣相处的时间真的很少,也不怎么了解她的性子,只看表面,倒是位爽朗的女子,但人,总不能只看表面的。 她无奈的扯了扯唇角,道:“随她吧。总不能因为她或会不满,便明知有错,也不提醒!” 那些出错的掌柜里,或许有人是真的不小心,但有两位,她可以确定,对方是故意的,帐册上做一做假,这两人自己的荷包里,至少能得上千两银子……这种人若是不加以惩处,那往后,他们只会越来越贪婪,而且,也容易让其他心有动摇的掌柜有样学样!所以说,以她的性子,真的没有办法为了表面的平和,而闭口不言,这样也对不起信任她的萧夫人和碧姨啊! 吴玲儿如今也大致知道公输冉的性子,听她这么说,随即就笑了,“也是,姑娘你若是明知有错还不提醒,将来倘若老夫人她们知道了,也是会失望的。” 公输冉微微点下头。 两人正欲进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阿冉!” 公输冉闻声回头,就发现萧瑾枫已经离她很近了,而远远站在门口的丫鬟们,大抵是得了他的示意,没有一个上前禀告的,就任他走到了她们近前。 公输冉抿了下唇,进到屋里,看吴玲儿去彻茶了,便问道:“你都听到了?” 他的会武之人,原本就耳聪目明,以她回头时看他距离的远近,自然可以猜到,他是能听到她与玲儿对话的。 萧瑾枫也没遮掩,坦诚的点头应道:“是听到了。这件事你做的很对。” 他笑起来,那张脸上仿佛写的“我媳妇儿真是很厉害”! 公输冉嘴角抽搐,这种蠢萌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还真是有着说不出的违合感。 她垂下眼眸,意外的不讨厌,还莫名有些想笑。 萧瑾枫又道:“我对大嫂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据我看,她似乎也不像那种小气嫉恨的人,所以你即便直接将错误指出来,她应也不会私下里对你有看法的!” 当然,如果大嫂真的有看法,甚至还表现出来……那,大不了,他就去找大哥“谈谈心”呗! 媳妇儿犯了错,那一定是做夫君的没有教好。 像他家阿冉,不但不犯错,还聪明的不得了。虽然不能厚着脸皮说是他教出来的,但怎么想都令人身心舒畅啊! 如今,萧瑾枫也想明白了,以公输冉这像蜗牛般的性子,指望她坦承,多半是不可能了。 即便她有意同自己和好,想来她也只会不再拒绝,主动是更加不可能的。 不过,山不来就我,我当然要去就山。 就由他做那个主动的人好了! 在他的心里,他们没有进萧府时,他也早就将公输冉看作自己的媳妇儿,将长安看作自己的儿子了。 如今,证实他们真的是自己的妻和子,那他当然要承担起做夫君的责任来! 公输冉的嘴唇动了动,本想说句,她并不会多在意林姣怎么看她……但瞧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热切的望着她,一副“你不用担心,我都会解决”的模样,她又无法说出那句听来冷漠的话了,最后只得道:“既然你这样说,我自然是信的。” 她回应他了,她说她信他! 萧瑾枫强压着唇角,不要翘的太高,但还是忍不住凑近公输冉,握住她柔滑细嫩的手,“今日很辛苦吧,后日沐休,我带你和长安出去走走,可好?” 出去玩,长安一定会喜欢。公输冉想了下,便答应下来。 萧瑾枫道:“你想去哪里?是逛铺子,还是去郊外的庄子?” “郊外的庄子?” “嗯,庄子上有温泉,这种天气泡一泡温泉,很舒服。”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妯娌相处 萧家的温泉庄子,主子们去的极少。 若不是今日兵营里的同僚提起来,萧瑾枫恐怕也是想不起来的。 毕竟,母亲身体不好,不能泡温泉,而大嫂管理中馈,通常也抽不出时间,至于说父亲和大哥,大家都是糙男人,不陪着女人,那是绝对没有兴趣自己去泡温泉的。 因此上,温泉庄子上顶多是在冬天种些新鲜蔬菜,也就这点用处了。 不过萧瑾枫觉得,他还是很可以陪着阿冉去泡一泡温泉的! 公输冉开始听说是去泡温泉,有心想要拒绝,但萧瑾枫一句话却令她犹豫起来,他说:长安一定会喜欢的!最近他跟着祖父开始练武了,十分辛苦,泡泡温泉,也能解解乏。 想到儿子可能很喜欢,公输冉就无法断然说不去了,只好道:“那待我明日问问长安,再做决定吧!” “也好。” 萧瑾枫一点都不担心,他家儿子的喜好,他还能不清楚? 长安一定是想去的! 他心情大好,又同公输冉说了会子话,这才离开。 公输冉望着他的背影,发了阵呆,总觉得,萧瑾枫待她好似与从前不同了似的。 之前两人之间,如同绷得紧紧的琴弦,好像时刻会爆发争执。可这几日,萧瑾枫在她面前却自然了许多,时常笑着,眉宇间都平和下来,虽则眼中的情意绵绵,仍然没有收敛,而她偶尔仍是会说冷漠的话,但他也不像从前那般焦躁不安,仿佛时时都准备逼问她是不是还准备离开,是不是非要跟他撇清……他的平和,隐约也影响了她,让她脑海里那根界线之弦,越来越松,松到她现在要说些疏远的话,都难以开口了。 公输冉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这样是不好,还是坏? 与萧瑾枫的关系,还未来得及理清,翌日一早,林姣便请了她一道去见萧夫人。 来到正院,萧夫人见到她们两人,便笑眯眯的道:“辛苦你们二人了,尤其是姣儿,听说你昨晚花了不少时辰理帐。其实不必这样急的,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慢慢来就是了。” 林姣今日的脸色,确实是有些发白,眼下的青黑也较平日重了。 此时,听到萧夫人这样说,她心里十分熨贴的,但也因此,更加内疚了。 林姣虽然有些女人的小心思,但其为人,终究是光明磊落的,所以脸上带了些许惭愧,“母亲如此说,真是愧煞我了。其实昨日的帐目能够清理妥当,还多亏了弟妹!” 公输冉提出帐目有不妥一事,萧夫人是听下人提了一句,不过她就如林姣开始时一般,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因此,听到林姣这样说,不由的讶然道:“哦?” 林姣并无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昨日之事一一道来,最后道:“……若非弟妹提醒,我只怕就漏过那些错帐了。经我昨日查证,那些帐目出错的掌柜当中,有两位是因着中饱私囊,私下贪了不少的银两,这才会在帐目上作假!这回儿媳做事不周,险些放过他们,实在是惭愧的紧!” 萧夫人又是惊讶,又是欣慰,“无妨无妨,这些个掌柜啊,起初都做的还不错,不过时日久了,财帛动人心,起了贪念,也不奇怪。你以君子之心度人,有了疏漏,这也是人之常情,哪里就怪到你身上了!倒是冉儿……” 她转向公输冉,“实在令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本事!” 公输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都是小技,不过是熟能生巧,母亲和大嫂也知晓的,我学过机关术,常常制作些机关,做这些之前,是要画出图来,且要标明每一个部件的尺寸,要求极为仔细,稍有失误,机关便无法安装。大抵是因此之故,我对数字极为敏感,那些掌柜在报帐的时候,我便在一旁心算,这才能够察觉出问题。算不上什么本事,比起大嫂,不但能够检查帐目,还能稳定人心,令那些老老实实做事的掌柜个个心怀感激,我差得远了!” 她说这番话时,十分认真,诚意满满。 她是真的很佩服林姣。 当然,这不但是因为林姣很会做事,处理庶务一贯的公正,更是因为她勇于认错的勇气。 其实就像萧夫人所说,林姣之所以没能察觉那些掌柜的有不妥当,也是因着他们从前的表现好,令她一时没有想到那上面去。听着大体无误,便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论理,她虽有责任,却也不是大问题。 毕竟女子长居后宅,能够出去的时间非常少,不了解下面的民情民生,再加信任对方,所以在某些生意上容易被蒙蔽,也不足为奇。 但经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她不但没有隐瞒自己的过错,还特别指出,是因为公输冉,才令她查出那些漏洞,半点不居功,不贪功,也不推诿责任……单是这些,便足以令人佩服了! 公输冉想想昨日吴玲儿和她说的那些担心的话,顿时觉得她们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林姣便更是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林姣听她如此说,心里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 看来对方确实是个好相处的,如此,倒是不必担心太多了。 之前她还有些担忧,公输冉会拿着这事在婆母面前卖好,从而挤兑她来着,不过这次试探的结果,还是令她很满意的。 林姣嫁入萧家,只觉自己如同掉进了蜜罐里,这样美好的生活,她真的很不希望被突如其来的公输冉打破! 毕竟,家里若是多了搅事的,那搞不好整个萧家都会被折腾的不安宁! 如今看到公输冉为人谦逊低调,她总算是放下一颗提得高高的心来。 “弟妹太过誉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倒是弟妹于帐目十分有天赋,日后这方面,还要多多仰仗你了!” 公输冉连连摆手,不肯接下她这话。 萧夫人看着她们两妯娌你谦我让,相处的很是不错,心里自然十分满意。 家和万事兴嘛! 两个儿子关系亲近,若是他们的妻子相处的不好,不也是害男人劳神么!如今她们相处的好,男人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在外做事,妻紧夫祸少,老话是不会错的! 因着萧夫人与林姣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对公输冉的印象都挺不错的,于是两人便琢磨着该早日为她和萧瑾枫补办一场婚礼。办了婚礼,才算是彻底的名正言顺,这样一来,日后出门应酬,参加那些夫人的宴会,也才不会被旁人说道,瞧低了公输冉。 她们此时便提起了这事。 林姣这个长媳自然是负责牵头的,便主动说道:“二弟和弟妹的婚礼,我看也该提上日程,尽快补办了才好,免得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咱们家得了这么好的一位二少奶奶!” 萧夫人点头赞同,“你说的是,早些办了,我这心里才算安心。” 听到婆母也这样说,林姣转头对公输冉笑道:“弟妹啊,你对这婚事,可有要求?若是有想法,你只管说出来,嫂子我对操办宴会,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包管让你和二弟都满意!” 公输冉连忙道:“我自然是相信大嫂的,只是婚礼的事,还是问过瑾枫的意思再谈吧……” 萧夫人顿时笑了,“他能有什么旁的意思,你们终于团聚,他自然是盼着早些补办了婚礼!” 毕竟公输冉现在还住在客院里,听说儿子天天往那边跑,简直恨不得不回自己的院子了。 早些补办了婚礼,他们小俩口同出同入,也更加名正言顺。 说不得,过不了多久,就能给萧家再添个孙子或孙女呢! 想到这里,萧夫人的笑容更加和蔼了,“也罢,这事就不同你商量了,只管让你大嫂去操办,事情交给她,你且放心,就像她说的,定能操办的妥妥当当,让你们满意的!” 话说到这种地步,公输冉也只能不好意思的低头敛眉,不再插言。 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办婚礼,可是这种想法,她肯定不能说出口,本想着找萧瑾枫商量一番,由他出面再把事情拖一拖。 可萧夫人都如此说了,她总不能逆着来。 公输冉临告辞的时候,萧夫人还嘱咐她,别忘了将生辰八字给送到正院来,她让人去合一合,也好挑个大吉的日子。 公输冉应了,这才离开正院,往回走。 心里一阵阵的纠结,似乎……只能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了…… 她,真的要嫁给萧瑾枫了吗? 这次若是补办婚礼,同之前在赵家村的情形,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毕竟,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婚礼,留给她的,只有惨痛的记忆。可这回若是成亲,那势必是在众人的目睹之下,一切的礼节,都不会少。 她有些茫然。 回到院子,隔了不多时,便有下人进来报说,大少奶奶来了。 公输冉心里一惊,随即又了然,大抵,是为了婚礼的事来的吧!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想做什么 公输冉以为林姣过来是为了同她商量婚礼的事情,但她还真猜错了。 林姣过来的时候,是拿着一张帖子来的。 进门打过招呼,她便将手里的帖子放在桌上,推向公输冉,“这是刚刚收着的帖子,弟妹,原来你同英国公府的嫡小姐是相识的?” 还未看帖子,一听这话,公输冉便知道事情是谁搞出来的了。 苏钦这个家伙……真是令人无语! 明明之前说过的,顾之让成了亲,大家便两清了,不要再来找她,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结果,他却又来这一手! 公输冉心里带着气,但当着林姣的面,她自然不会表现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拿起帖子仔细看,果然,还是如上次一般,邀她一道去进香。措辞客气,却并不亲昵,如果只看这帖子,会觉得两人虽是认识,但关系并不会特别要好。大抵,只是英国公家的嫡小姐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便发来帖子,顺便问一声,要不要一道去进香。 于此,公输冉还算稍稍放心。 毕竟若是让人认为自己与英国公家嫡小姐特别亲近,日后真的碰了面,她还不知要如何圆场呢! 想了下便解释道:“只是之前恰好见过一面罢了,没想到这位英国公小姐会下帖子来邀请。” 同林姣猜的差不多,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多认识些人,总是好的。英国公家这位小姐风评还是不错,你若没有其他的事,不妨应下帖子。” 她会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了公输冉考虑。 虽然不相信公输冉是出自平民之家,但夫君都这样说了,想来不会是假的,只不过其中或许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缘故。 公输冉嫁进萧家,萧家自然是不会嫌弃她的出身的,但却堵不上外面人的嘴。 眼见着就要补办婚礼了,届时公输冉便算是正式进入众人的视线,没有好的家世,有位家世不凡的朋友,譬如英国公家的嫡女,那也是不错的。 不过怕公输冉误会,林姣还是解释了一句,“嫂子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能够多交个不错的朋友,偶尔来往,对你总归是有好处的。当然了,若是那位苏小姐不似表面那样纯善,而是对你怀着取笑之意,那你也不必客气,直接回府便是!咱们家的人,总不至于要怕英国公府!” 这话说的公输冉心里发暖,是真的把她当自己人,才会这样劝她,而不是因着英国公府的身份,建议让她去攀附。 当然,萧家也没有必要去攀附谁,现在的情形,做纯臣,做孤臣,更适合萧家父子! 所以即便她真是同英国公家的小姐相交,那也只能作君子之交。 林姣是一片好意,但公输冉就为难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去啊!邀请她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英国公家的小姐,而是英国公家的公子! 只是,看着一片关切的林姣,公输冉嘴角动了动,还是说不出她不想去的话,只得道:“既然大嫂这样说,那我便去看看。” 林姣笑着点点头。 她离开之后,公输冉再看那张帖子,才倏地垮下笑脸。 苏钦……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钦想做什么? 侍候苏钦的下人,也在疑惑这个问题。 从今日一早,便去了裁缝铺子,取回一套崭新崭新的新衣,取回来便交待人去洗干净,熨烫好,说是明日要穿的。接着又去了首饰铺子挑簪子……忙活了好一阵,才算挑着一支满意的玉簪,捧着宝贝一样捧回府里。回来试了好一阵,自言自语的说,身上的玉佩不够好,又去到英国公夫人那里,磨来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在腰间…… 这一套行程下来,跟着他的两个小厮都在暗自里嘀咕,这难不成是要进宫去面圣吗?否则为何如此重视,如此精心准备?可若真是要去面圣,府里怎么会一点消息没有传出来呢?连同英国公夫人都像是不知情的! 苏钦不是不知道他们在纳闷,但他并不在意,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明日的见面上。 其实,苏钦的心情,很是沉重。 他如今就是在赌。 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但突然听到公输冉被萧瑾枫接回府的消息,他才如同晴天霹雳般骤然醒悟,自己倘若再迟疑,往后,便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所以,在得知萧瑾枫与公输冉并没有举办婚礼的时候,他决定破釜沉舟一回,再次邀约公输冉出来。 转眼便到了翌日,要出门的事,公输冉没有告诉萧瑾枫,因为她知道,一旦说了,男人肯定能猜出来,邀她出去的并非英国公家的小姐,而是苏钦! 他不会让她去的,但公输冉考虑了一晚,觉得自己还是去一趟为好。 趁着这次,把事情同苏钦说清楚。 顾之让的事,到此已经彻底结束。她能做的都做了,顾之让也成功的对她死心,娶了清如郡主,还要她如何呢? 这样三番两次的来找她,甚至连她进了元帅府都还不消停,不客气的说一句,公输冉心里也是有些厌烦了! 毕竟,谁都不会喜欢整日被人追着,说:你欠了他的! 就算她有欠了谁,那也是顾之让,而不是他苏钦! 公输冉打扮停当,端着一脸严肃的神情,告别林姣,出了门。 看着她的背影,林姣还有些疑惑,今日的弟妹,似乎格外的“锋利”,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刀一般,只是同苏家的女儿去上香,不至于如此吧! 她想了又想,最终只将此归结为公输冉在紧张,担心英国公家的女儿邀请她一道出门,是恶意居多。 林姣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大抵还是她昨日的话给了公输冉压力,早知道,她便不那么直白了。 不过由此出能看得出来,公输冉的性子倒是挺单纯的。 她脑海里掠过重重的想法,不过很快就将之放在脑后,处理起家中事务。 林姣并不很担心,就算苏家小姐真的不怀好意,也不敢做的太过份,而公输冉看着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总归,吃不了什么亏的,顶多是不大高兴罢了。但若对方是心怀善意,那多交一个这样的朋友,终归是有益无害。 坐上马车的公输冉并不知晓林姣对她出门而生出种种猜测,她脸色肃然,还在想着过会儿要怎么同苏钦说。 索性她拒绝了林姣配给她的丫鬟与侍卫一道出门,而只带了吴玲儿一人。 吴玲儿是自己人,到时候,便是见到同她见面的是苏钦,想来也不会太过不能接受。 马车骨碌碌的向前驶去,约好的地方是城门口,但公输冉却早出来了一阵,直接去了云中楼的二楼雅间里,再让吴玲儿独自去城门口给苏钦传信。 “……这画像上的人,就是苏家二公子,你到城门口找到他,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便是了。” 吴玲儿惊讶的看向公输冉,接过她递来的画像,上面只是寥寥画了几笔,但笔法却十分传神,将画中人画的活灵活现,仿佛对方风流倜傥的模样就在眼前似的! “姑娘,我们出来要见的,其实不是英国公家的小姐,而是这位公子?”吴玲儿直白的问了出来,老实说,她有些为难,这男子该不会是公输姑娘的情郎吧?可,可她现在进了元帅府,要嫁与萧将军了啊!再出来同情郎私会,这未免也太大胆了! 这姑娘没有遮掩想法,公输冉瞥了一眼,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嗔道:“你莫要乱想!这位苏家二公子是我一位故人的朋友,今次传信,想必是有事同我说。只是顾忌我的身份,这才用了家中妹妹的名头。等他过来,我同他说几句话的事,你可莫要胡乱猜测!” 吴玲儿将信将疑,不过还是老实的“哦”了一声,然后将画像还给公输冉,道:“我记住了,那我现在就过去。” 公输冉点点头,看着她开门离开。 雅间里只剩了她一人,伙计早就上了热茶,公输冉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心下暗想着,也不知道苏钦找她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另一边,吴玲儿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步行去了城门处。 她是练过功夫的,脚下走得飞快,没用太久,便赶到了城门,四下打量,果然看到与画像上的男子极想像的男人,骑着一匹马,等候在角落里。 吴玲儿送了口气,立刻上前说话,“敢问,可是苏公子?” 苏钦低头看着眼前的健壮的姑娘,嘴角不由动了动,半晌才道:“姑娘是哪位?” “是我家公输姑娘让我来的,说是在云中楼二楼等您。” 苏钦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说,“知道了,辛苦!那我便先行一步!” 他没有等吴玲儿的意思,而是直接催动马匹,朝着云中楼的方向奔去。 及至到了云中楼,上了二层,站在那间雅间的门口,苏钦不由的抚了抚身上的新衣,正了正新簪子,这才敲声而入。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有话对你说 公输冉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青瓷盏,看向门口。 苏钦仿佛踏雪而来,身披一件银狐锦裘,里面是白色镶银边的锦袍,裘衣上面那银色的毛边衬得他面如冠玉,相貌英挺,眉宇带着浅浅笑意,唇角却偏偏向上勾着,活脱脱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 幸好他没穿一身红衣,也没带把扇子!不过,单是这副模样,也够引人瞩目了,这个人,大概从来都不知晓什么叫做不要声张!公输冉抬了抬眼,心里暗道,然而,算了,反正也不想再见了! 她对苏钦,实在没有多少好感。 想到最后,好歹慢慢淡定下来。 苏钦可不清楚她的想法,见她一身湖蓝色衣裙,梳着留仙发髻,眉目如画,樱唇绯红,心中便不由的狂跳起来。 对她,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 曾经那个小镇上,初见她的那一幕,无数次辗辗转转在心中回放,令他欲罢不能! 直到今日,他终究还是遵从了一回内心的渴望,将她邀约出来。 没有见面后的客套,苏钦直接坐到了公输冉旁侧的椅子上,熟稔的拿起茶壶和茶杯,为自己斟了杯茶。 菊花茶散发出袅袅的雾气,透过那薄雾,他斜觑向一旁的女子,只觉得,若是得她永永远远陪在身边,那旁的,也便不重要了! 这时,公输冉开口道:“苏公子找我,可有事?” 苏钦听她口气似是不愉,心里便是一突,“怎么,必要有事才能找你么?我以为,这么久相识下来,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难道朋友邀约你出来喝杯茶,你都不肯赏脸的吗?” 顿了顿,他试探道:“还是说,我这邀约人的面子不够大,非要把他找来才可以?” “他?”公输冉挑了挑眉,冷笑着道:“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苏公子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你特意约我来,又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再与顾之让来往吗?那我只能说,你想多了!顾公子没成亲时,我也从未想过主动去找他,更不要说,他现在已经娶了清如郡主!苏公子应该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所说所做的吧?什么朋友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上一次,他找她,为的不就是令顾之让死心去娶妻吗? 她做到了,而今,他却又来质疑? 这算什么朋友?! 真可笑! 苏钦一噎。 他没弄明白,怎么会一见面,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如此僵持。 明明,他并不打算提起顾之让的! 只是如今使得她不快了,苏钦少不得软下声音解释,“我没有那个想法,你多心了。我今次约你出来,其实是有一件事……” 公输冉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她皱了下眉,“有什么事,苏公子便直说吧!” 苏钦的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却说了句,“听说你现在进了萧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不是要问这个啊!只是,只是……嫉妒罢了!她明明表露过不会再同萧瑾枫在一起的,可是如今却一声不响的进了萧府,原因是什么,似乎很明白了。 但他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还曾叮嘱过我,不要把孩子是萧瑾枫的事说出去吗?怎么现在自己反倒……” 他打听过,萧家那位老元帅,可是天天带着长安,亲自教导的。 若不是知道那是亲孙子,想必萧元帅也没那么闲! 公输冉疑惑的目光投向他,半晌,颇为无语的道:“这与苏公子又有什么干系?顾之让的事情解决了,你们便该形同陌路了,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吗?可是你如今又冒用自己妹妹的名字邀约我出来,这又怎么算?还是说,苏公子今日找我,就是为这事来兴师问罪?” 一连串的话让苏钦没有插话的机会,只得静静的听她说完,苏钦才嘴角抽了抽,道:“你还真是伶牙俐齿,看来萧府的日子这得不错,连你都变得活泼了些!” 所以,她现在是不会离开萧府的意思吗? 苏钦咬了咬牙。 公输冉转了转身,正视他,面容变得沉肃,“那些闲话,就不要再说了,苏公子,请告知你的来意吧!” 心知这是机会,苏钦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我想同你说开了。当初,我的确是阻拦过你接近之让,但那真正是为了之让好,为了实现之让的母亲留下的遗言,助他将来能够继承顾家!当然,我的那些做法,对你并不公平,只是当时没有更好的法子,所以,在我同之让回京后,我才派了人在你身边保护!前前后后,我的人也帮你驱赶过不少心怀不轨之徒,否则,你一个单身妇人带着个小孩子,不知招来多少觊觎,可谓是经常处于危险之中。关于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误解我!” 公输冉看着他,没有出声。 苏钦派的人或许帮助了她,但,相信他最清楚,他派人过来的初衷,绝对不是为了帮助她! 恐怕是怕她过不下去,直接上京城来找顾之让吧! 说到底,还是为了阻止她与顾之让在一起。 动机便不纯,难道,他还指望自己有多感谢他吗?更不要说,那人还曾经真的刺杀过她……感谢的话,公输冉是怎么样也说不出口的,索性闭口不言,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钦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他清楚,这事本也怪不到她。毕竟他的目地没那么单纯! “无论我那个时候是如何想的,但这些年来,我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甚至还保护了你们母子,这你总要承认吧?” 他换了个说法,但这些话,并不能打动公输冉,“然后呢?你要我对你抱着感激之心,还是说,要求我的回报?” 听着这尖锐的说辞,苏钦很是无奈,她为什么对他敌意如此之重? “冉儿!”他曾很多次听到顾之让这样唤她,此时,也不由的唤了出来。总觉得,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唇齿间便回荡着一股绵绵的情意,令他愉悦! 公输冉却愈发冷了眉目,“这个名字不是苏公子该唤的,请唤我公输姑娘!” 苏钦不知多少次无奈了,男人俊美的面孔上,透着不自觉的宠溺,他看着公输冉的神情,就如同在看自家撒娇的小妻子,满含了柔情,“何必与我如此针锋相对?我并非要做令你不快的事,恰好相反,我……” 我心悦你啊! 然而,最重要的这一句话,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一声开门声与清冷的呼唤声打断了。 “苏钦,是你在这里吗?” 雅间的门被推开,赫然是顾之让站在那里。 一时间三人齐齐愣住了。 公输冉看着站在门口的顾之让,眸光微微波动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想到某种可能,她直接转头对着苏钦,声线如同沁了冰一般,“苏公子,这是何意?!” 顾之让出现的如此巧合,她自然以为是苏钦约他来的。 此刻,公输冉是真的生气了,怒意在胸中沸腾不休。 这个苏钦,是把他自己当作了高高在上的神吗?以俯视的眼神,看着她这样的升斗小民,随着自己的心意,妄图将旁人都玩弄在手掌之间?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腾的站起身,抱起大氅,便向门外走! 苏钦也着慌的随之站起来,飞身挡在她的面前,惶急道:“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 在两人的对峙中,顾之让也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错身挡住伙计向内打量的视线,低声挥退,然后关上门,面对着表情不一的那两人。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听伙计说,苏钦你一大早便在这里喝茶,本想着如此巧遇,自然要寻你一道坐坐。却不想,冉儿也在……” 看出他是真的不知情,公输冉抿了抿唇,没有对他发作。 其实,见到顾之让,她除了最初心底那点微波,更多的,还是尴尬。 毕竟之前那次见面,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虽说是为了让他死心,但怎么想,都觉得太过刻薄了。 若是日后不见也就罢了,偏偏加上这次,都已经无意中见过两面了,尤其这回,还是在这种一种情形之下,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都是苏钦搞得鬼,他到底想做什么?! 公输冉深深的吸了口气,正准备说话,苏钦却抢先道,“之让你……你既然来了,便坐下一道吧。是我约了冉儿,本想找她说些事情,倒不想遇见你了。” 这话出口,顾之让的目光徒然锐利起来。 他听得清清楚楚,刚刚,苏钦叫了冉儿……他们何时这样亲昵了?竟然能够叫得如此自然?! 顾之让心中百转千回,便想了想,还是依着苏钦的意思,先坐了下来。 公输冉有心离开,但顾之让却道,“冉儿,先坐下吧,正好得了这个机会,我也有话对你说。”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不能走 公输冉到底还是没能即刻离开,不是她对顾之让犹有旧情,而是,她思量过后,觉得趁这个机会,把事情都说开了,也是件好事。 她下意识的忽略了,在顾之让进门之前,苏钦看过来的那道令她不安的眼神! 三人坐回到桌前,之前还很宽敞的桌椅,仿佛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狭窄起来,公输冉垂下眸子,斟酌着该如何将话说出口。 不过还没等她想好, 苏钦倒是先开了口。 他手里把玩着茶盏,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之让,你要跟冉儿说什么?” 说出这话,他没不觉得自己越俎代庖,反而表现的很理所当然。 这令顾之让的目光更加幽暗了,他盯视了苏钦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说起来这跟阿钦你也有些关系……”他转向公输冉,换了恳切的口气,“冉儿,对不住,没能阻止清如郡主让人去找你的麻烦,你……一定很为难吧?都是我的错!” 公输冉静静地看着他,这句道歉,来的有些出乎意料,但她很快就想到,他果然是不知情的,之所以会知道这事,应该是苏钦告诉他的。 她笑了笑,笑容里却已经没有多少含义,“已经过去了。” 并不该怪他,她心里是清楚的。但不能说,这件事对她没有影响。 至今想起那天,三公主府上的人气势嚣张的闯进她的家里,对着她大声指责,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她仍然会后怕。 如果萧瑾枫没能及时赶来,那么她现在会如何,真的很难说。 所以,没有办法因为顾之让一然简单的道歉而说出“原谅”的话来。 哪怕他看上去很真诚,但,他毕竟不是那个犯错的人,甚至,他不能保证清如郡主不会再做出过份的事。 是的,她早就知道是清如郡主在捣鬼了。 萧瑾枫审问过三公主府的来人,就已经得知了这个真相。 那个时候,她打心底里觉得厌倦。 会很没有良心的想,如果顾之让没有到处找她,如果他没有对她有任何不一样的情意,就好了。 明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涌出这样的念头。 她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了,重重的重担压在心头,真的不想再多出这样的事情来,打乱她的生活! 琢磨了片刻,为了将来能够安宁些,她谨慎的道:“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能同清如郡主把事情说明白,这样她应该就不至于再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了。” 顾之让涨红了脸,第一次显得如此窘迫,“我知道了,我会的!” 他不是不明白清如郡主为什么去找公输冉的麻烦,但被当面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感觉难堪。 但,这是他应得了,他知道。 公输冉微微颌首,轻声道:“那就好。” 不是想逼迫他,总归,解玲还需系铃人,这件事的根源在他的身上,肯定还是他来解决问题,来的最合适。 苏钦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说着话,同时,也在观察着公输冉,这个时候,他已经察觉到,公输冉是真的放下顾之让了,心头一时颇为复杂,不知是什么滋味。 兴奋,肯定是有。 毕竟初见得那些时候,他感觉得出来,她对顾之让还存着不舍之心。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担心她会上京城来找顾之让的原因。 但现在,没有了。 她看顾之让的眼神,已经趋于平淡,再没有了从前那些种种复杂的情绪。 如果不是放下了,是无法做到这种地步的。 可,她放下了顾之让,不代表就能够接受他! 况且,他的心意,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认认真真,好好的说出来! 他选的时机,大概真的不好。 顾之让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他,“你说跟冉儿有些事情要说,是什么?也是这件事吗?” 苏钦怔了怔,他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个。但被问起来,他也不可能说出口啊!只能找了另外一件很在意的事,“我只是听说她带着小长安搬进了元帅府,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冉儿,是有人还在骚扰你,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你怎么会突然搬进元帅府?” 压下表白自己心意的事,这个,是苏钦最想知道的了! 天知道,他一想到公输冉现在同萧瑾枫住在一个府里,心里有多么冒火! 恨不得马上把她和小长安接出来,安置在自己的房子里! 顾之让闻言,猛的扭头看向公输冉,“你……搬进了元帅府?是不是萧瑾枫勉强你?” 这样搬进元帅府,怎么想,都是个极为轻率的决定。 再见面后的冉儿,沉静,理智,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决定的模样! 公输冉摇摇头,并不打算详细的解释,“他没有勉强我,这是我自己答应的。” 这么说,也不算错。 最终决定留下来的,的确是她。 至于中间有种种的纠结,那就不必同他们说了。 在公输冉心里,解决了顾之让的事情后,她与面前这两个男人,就应该不再有交集了才对。 因此,趁着这个话题,她道:“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很感谢,不过,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另外,日后可能不大会有机会见面,毕竟我这个身份,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希望你们不要有所误会。” 不会再见面……对此,顾之让算是早有料想,但对苏钦来说,却是格外不能接受的。 他以为,她只是暂时进了元帅府,为了避开三公主那边的人。所以他想得是,表明心意后,能得到她的同意,然后就将她与小长安接出来! 哪里想到,公输冉会这样说,苏钦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想嫁给姓萧的?!是谁当初让我帮忙保守秘密?你怎么能如此反复?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他明明连过去的事都记不得了,你难道还期待着他能够像过去那般待你吗?哪怕是过去的萧瑾枫,也不值得你如此!一个一走数年了无音信的男人,你还敢信他?” 他连珠炮似的迸出一大串的质问,倒让顾之让听得糊涂了。 “帮忙保守什么秘密?还有,你说萧瑾枫不记得过去的事了?那他对冉儿……” 公输冉轻蹙着眉打断道:“不要说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后果,自然也由我自己担着。我同萧瑾枫如何,都不是两位公子应该过问的。不客气的说一句,你们同我……如今已并无任何关系了,不是吗?” 认真的说,苏钦本就与她毫无关系。 而顾之让同她的婚约,也随着公输家的败落而不了了之了。 他们并不是她的什么人,自然也没有权利为质问她做出的决定。 苏钦被她这话气狠了,眼睛都泛红了,因为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会嫁与萧瑾枫,所以才会现在就接受他的庇护! 可是,为什么要选那个家伙? 明明这一切他都可以给予她,甚至比那家伙要多得多! 顾之让脸上也很不好看,这还是他竭力控制的结果了,毕竟,他现在都成了亲,对公输冉,有也只有能待妹妹般的心。所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将之压在心底最深处,不想任何人看出端倪。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萧瑾枫,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毕竟对方不但出自萧家,自身也是有战功在身的,想来是能够护着她,让她生活的平安无虞。 但……心里都清楚,不代表他能够做得到。 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努力平稳下情绪,“冉儿,这不是件小事,你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虽然有些事情我还不清楚,但苏钦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我们也只是关心你,并无其他意思。如果你只是因为需要避开麻烦,总归有其他的法子可以解决,而不需要如此做!” 公输冉抬起脸,目光逡巡过两人的脸,“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说过,我已经决定了。今日我之所以会赴约,无非也是想告诉苏公子这件事,同时让他转告给顾公子。我现在很好,长安也很好,我们都很好,日后,两位就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她打定了主意,与他们撇清关系。 倒不完全是因为尴尬的身份,而是,她要报仇,敌人很强,她并不希望他们日后卷进这件事! 她言语中的疏离与冷淡,令顾之让和苏钦两人心里顿时一痛,一时间,他们都无法开口了。 沉默中,苏钦先一步回过神,他目光沉沉的说:“你这是在嫌弃我们碍你的事了?” 公输冉沉默了好一阵,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但仍是道:“你如果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顿了顿,“这一次,该说的我都说了,那就这样,我还要回去,先告辞了。” 她说着便站起身,抱上自己的大氅,准备离开了,没有再看那俩人。 然而苏钦比她的速度更快,蹭的跳起来,拦住她,“不行,你不能走!”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会后悔的 公输冉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向的退了两步,保护了安全距离。 她看向高大的苏钦,目光中带了几分薄怒。 “你想做什么?!” 她对苏钦,一直怀着防备警惕的心理,所以这个时候说出话来格外的不客气。 她这副模样,直把苏钦气得胸口发沉,口中发腥,几欲吐出血来,他不由咬牙切齿的道“我想做的很多,不过眼下,我会先把萧瑾枫那小子找来,问问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你拐去萧府,甚至准备和他……” 他哽了一下,“成亲”这两个字硬是说不出来,恨恨的咽下去,他做出一脸凶恶相,“坐回去!在这件事没想清楚之前,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公输冉站在原地没有动,在这里,她并不怕苏钦,总归,他也不敢在这里做什么。好歹是京城,天子脚下,难不成他还以为是在从前那个小镇或是县城里吗?可以随意的让人跟着她,一旦做了触到他逆鳞的事,就能让人将她斩杀? 呵! 她倒要看看,苏钦能把她怎么样! “我的丫鬟就在外面,你信不信我大叫一声,她就会冲进来?就算她敌不过你,可也不是易与之辈!惊动了这酒楼的主家,大家一齐丢脸!苏钦,英国公家的公子,你确定真要我这么做吗?” 公输冉秀丽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丝毫没有将苏钦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就算不叫外面的吴玲儿,凭着她身上的机关,苏钦也不可能将她留下。 所以他的威胁,实在软弱无力。 苏钦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脸色格外难看。 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他无法留下公输冉,还因为,她那些威胁的话。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要闹到这种地步,他没吐血,已经是忍耐力大有长进了! 雅间里,一声叹息响起,顾之让站起身,来到两人身边,他拍了拍苏钦的肩膀,手却没有再放下来,而是微微用力,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让苏钦冷静下来,不要冲动,“够了,阿钦,让冉儿走吧,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那都是她的选择!” 他不动声色瞥向公输冉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无奈与感伤,但,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苏钦虽然不甘,但也知道顾之让这是给他递了梯子。 他只能下来,否则,势必会与公输冉闹到僵持的地步! 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苏钦咬了咬牙,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向旁边退开,坐回了原位,他将头转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更能够吸引他视线的景物似的,嘴里却冷冷的道:“你会后悔的!” 公输冉没吭声,不想与他争辩这个,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后不后悔,不是用嘴来说的,但看日后罢了。 顾之让看向她,轻声道:“冉儿,回去吧,我们就不送你了,自己路上小心。还有……”他顿了下,“即使你那样说了,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拿你当作不相识的人,但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让人来送个信吧!你知道的,就算没了婚约,我仍然把你当作妹妹……” 他只能退到这样的距离,才令她安心。 公输冉的嘴唇嚅动了数下,但最终也只是冲着他微微颌首示意,然后便抱着大氅离开了。并没有对他所说的“当作妹妹”的话,说出任何自己的想法。 公输冉离开后,雅间里的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一片静默中,苏钦突然大声唤来伙计,“上酒!搬一坛来!” 伙计连声道“是”,下去招呼人手抬了坛酒来。 苏钦看着伙计打出来的酒,开始一盏接一盏的喝起来,他甚至忘了叫菜,桌上只有伙计送的一碟花生米…… 顾之让就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发疯。 到了现在,他若再看不明白,那就太蠢了。 他自然不蠢,所以,他很清楚,“你喜欢上冉儿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苏钦也没隐瞒,事情都明白得不能再明白,再隐瞒也没意思。况且,他早晚会知晓的。 他的默认,令顾之让忍不住磨了磨牙,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何时的事?!” 不是不震惊的,还隐约有种被背叛的难受。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其实没有资格去管,如今,他根本不是公输冉的何人! 苏钦半晌没声响,不是没听到,而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直至又喝了两杯酒后,那辛辣的味道直冲过喉咙,流进腹中,似乎激得他也冒起了火似的,“如果我说,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动了心,你可相信?” 言语间,仿佛又不知多少次想起当时的情形。 那个像小猫一样的,一爪子挠在他心上的公输冉…… 他漫漫回忆着,却不知自己的目光漾着甜蜜与向往,还带着淡淡的宠溺。 顾之让看的心惊肉跳,他不曾想,苏钦已陷得如此之深! 他……不得不相信! “可……冉儿她对你无意!”甚至是十分防备的,这个,他们都看得出来! 苏钦的火气像是紧涨的皮球被尖锐的东西猛的扎了一下,噗的一下子汇了气。 是啊,他对她动了真情。 然而,她对他,却只有防备与不信任。 但凡相信他一丝丝,今日,那个时候,她便不会说出那种绝情的话来! 苏钦想着,心里的火气尽数化成的尖针,刺得他心头阵阵的痛。 顾之让却仿佛没有看到似的,接着说道:“况且,她已经搬进了萧府,意思已经很是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祝她与萧将军……” 一句“顺利成亲”,哽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毕竟是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女子,她将要同旁的男人成亲,顾之让就算极力想表现的大度,但心底,依旧免不了难受。 只是,难受也就罢了,他却不会想去破坏她要的幸福。 如果,萧将军是她所喜欢的,那么,他会默默的祝福! 苏钦却猛的将手中的酒杯掼在地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是心甘情愿的!一定是姓萧的逼迫了她!一定是!” 他的语气极为激烈,但反驳的内容却十分空虚。 顾之让沉默的看着他,哪怕什么都不说,苏钦也在他的目光里渐渐冷静下来,他有些脱力的坐回椅子上,咬着牙道:“她不过是拗不过姓萧的纠缠罢了!倘若她对他有情意,同他一道进京的时候,便会向萧家人表明身份,去萧家!可是她没有,她先是在萧瑾枫安排的地方住了一阵,便又搬了出来,可见,她根本不喜欢他,如今会答应,肯定是姓萧的施了手段,逼得她不得不答应!” 知道的……如此清楚…… 可想而知,苏钦一直以来,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公输冉。 “你对冉儿……” 顾之让没能继续说下去,他看着苏钦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苏钦回视着他,没有退缩,近乎执拗的重复道:“就是你想得那样!就是那样!” …… 公输冉带着吴玲儿匆匆离开云中楼,很快上了马车。 那个时候,她下意识的向不远处的拐角瞥了一眼,像是感觉到了一道尖锐的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可是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没发现任何的异样。心里打了个突,她还是顺着吴玲儿的问话,进了马车内。 随即吴玲儿轻松的进来,还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没事吧?” 公输冉摇了摇头,“刚刚,似乎有人在看我,不,也许是我多想了。” 吴玲儿掩唇笑了,“您一出来,这路过的大半人都在偷偷的看您,肯定没有多想。” 公输冉愣了下,随即失笑,凌空点了点她,“不要胡说八道了,让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这话听到旁人耳中,可是太轻浮了。 吴玲儿笑容一僵,连连拱手向她讨饶。 到了萧家后,或许是因为日子过得轻松,吴玲儿的性子都显得活泼许多。 公输冉倒是乐意看到这种变化的,所以对于她偶尔的口无遮拦,也不会太过苛责,只是适时的提醒,也就算了。 也因为她没有察觉,公输冉便没有再解释,自己感觉到的那道视线,并不像是寻常路人会有的,反而象是对她有着深深恶意……不过,可能真的是她过于敏感了。 她到底没有太过在意。 然而,这个时候,公输冉之前目光扫过的拐角处,却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紧张的靠在墙壁上,屏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探头出来,看到公输冉所乘坐的马车离开,女子将将喘出憋着的这口气。 她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目光又转向云中楼的二楼。 虽然在她的位置,并不能看到什么,但想着自己跟踪的男子确实是进了云中楼,而且,势必不可能留在一楼大厅,而是会选择二楼,她便轻轻的冷哼了一声,这才猛的转身离开,快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不多时,便到了郡主府外,悄无声息的敲开角门,丫鬟没有理会开门婆子的讨好,径直向主院去了。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成心置她于死地 丫鬟一路来到正院,不时有人会同她打着招呼。 “明月姐姐回来啦!” “明月姐姐,郡主一直在等着你呢!” 明月没什么心情同她们搭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匆匆进了屋子。 进到内室,便看到嬷嬷在一侧侍候着,而清如郡主斜倚在榻上,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见到她来了,便立刻丢下书,问道:“新出的胭脂可买到了?” 明月摇了摇头,行过礼之后,看着皱起眉头打量她空空如也双手的清如郡主,小声道:“郡主,我出去还未到那家脂粉铺子,便瞧见了郡马爷。我原本想上前问候一声的,却发现郡马爷去了云中楼。他行色匆匆,像是与人有约,我心下奇怪,便跟了上去,不想,却发现过了一阵后,那位公输姑娘从云中楼里出来了!” 清如郡主脸色顿时一变,“你是说,郡马是去云中楼见公输冉的?!” 明月迟疑着道:“奴婢并未看到两人见面,但,郡马爷进去了,隔了一阵,那位公输姑娘便出来了……这事,怎么想也未免太巧了!” 她猜着势必是两人约好了,又因着不想让人看到,这才分别进出,就为了不让人抓到把柄。 若不是她今天凑巧看到这一幕,谁又会想到,郡马爷去云中楼是为了见那个女人呢! 明月能想到的,清如郡主自然也能想到。 她越想越气,越难过,伸手便将旁边小茶几上的杯盏全部扫落在地。 明月吓了一跳,还是旁边的嬷嬷老成,向她做了个手势,让她悄没声的将地上打扫了,然后便出去。 清如郡主瞪着那些残破的杯盏,眼睛都红了。 明月不敢作声,手脚俐落的打扫干净,便小心的退了出去,在外守着。 嬷嬷这时才上前轻声道:“郡主,郡马去云中楼未免是同谁相约,兴许只是凑巧,您又何必在这里自苦。之前我同您提过,郡马爷一个人住在外面,到底是不像,不若我陪您将他请回来,您说呢?” 清如郡主回过神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她并未应嬷嬷的话,而是突的冷笑了一声,“我说他为什么不声不响的就搬出去了,原来是住在外面方便见那个贱人!顾之让……他太过份了!明明与我成了亲,却始终待我不冷不热的,心里想什么,也从来不同我说,其实,他根本就是不甘不愿才与我成亲的吧!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当初不反抗到底?他甚至从来没有找我说过一句,他不想同我成亲!如今成了夫妻,他表面敷衍我,背地里却还要去找那个人……他到底把我当什么?!” “不行!”她用力拍了下软榻的扶手,怒而起身,“我要回王府,我要告诉父王和母亲,他竟是如此对待我,不拿我齐王府当一回事的!” 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见她起身就要往外走,也没去阻止,只是道了句,“郡主这一去,王爷和王妃想必是一定会让她与郡马爷和离的,您……真的想好了吗?” 万一日后再后悔,却是没有退路了。 这话,她虽没说,但清如郡主却听了出来,她缓缓停下步子,怔在了原地。 嬷嬷这才上前,劝慰道:“不如郡主先冷静下来,再去想您决定如何做?” 她扶着清如郡主坐回榻上,柔声道:“不若老奴先让人打听一番,郡马去云中楼,是否真的是为了见那人,郡主再做计较,可好?” 对于清如郡主对郡马的情意,她是看得很清楚的,也正是因此,所以她才不希望郡主莽撞行事,万一真的将事情做到无可挽回,那以郡马的性子,恐怕真的是宁愿获罪,也不会同郡主再在一起了。到时候,伤心的还不是郡主么! 清如郡主抿着唇,也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回了王府,母亲的脾气那样烈,肯定不会容得顾之让心里有其他的人,她多半会让自己回王府去,下一步,或许就是和离了。 可是,她自己又真的想和离吗? 与顾之让分开,再也不见他,再也不能同他说话,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更加不能同榻而眠,自己想要的,真的是这样吗? 清如郡主在心里暗暗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并不想真的同他分开! 她不想和离! 她只是,受不了他心里还念着公输冉! 她希望,他的心里,装的是她,只有她! 愤怒慢慢平息下来,清如郡主的脸上显现出茫然的神情,“嬷嬷,我到底该怎么做?” 嬷嬷轻叹,“我先让人去查一查,可好?若是郡马去云中楼,并不是去见那位,那郡主岂不是白白冤枉了郡马?” 清如郡主迟疑了片刻,用力点下头,突然紧紧抓住嬷嬷的手,“去查,立刻去查!” 嬷嬷用另一只手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半晌,清如郡主才放开,嬷嬷施礼后便离开去布置,过了一阵,又回转,看到清如郡主仍然以她离开前的那个姿势呆坐着,嬷嬷心疼的上前问道:“郡主,老奴已经安排了人去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不如您先歪一歪?” 这阵子,清如郡主都睡的并不好。 旁人不知,服侍她的嬷嬷却是一清二楚的。 自然也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嬷嬷暗暗琢磨着,倘若查出来,郡马真的是去见了那位,她还是劝说郡主回王府,将这件事告诉王爷才好。 毕竟,不能再看着郡主这样下去了。 清如郡主顺着嬷嬷的安抚,躺到了榻上,刚刚闭上眼睛,便听到门口传来通报声,“郡马爷,您来了!” 清如郡主猛的睁开眼睛,人也从榻上坐了起来,“他来了!他居然来了!” 一时间,她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该如何揣测顾之让眼下来过来的意思,是因为见过那个女人,所以心虚的来见她,安抚一番吗? 她胡思乱想着,顾之让已经走了进来。 嬷嬷上前施礼,“郡马爷!” 顾之让神色淡淡,“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同郡主说。” 嬷嬷转头看向清如郡主,见她缓缓点头,这才再次施礼后,退下了。 清如郡主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顾之让,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个冷笑,“你居然回来了,真是稀奇!怎么,在外面住了这么久,终于想起你还有妻室在等着你?又或者说,你遇到了什么人,才想起我来了?” 顾之让轻蹙着眉,“你……何必作出这般尖酸模样?我为什么出去住,你真不晓得吗?” 他实在不懂对方是如何想的,成亲前,明明是开朗明媚的小女儿,可是成亲后,这才没过多久,便成了如此模样。甚至,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恶劣。居然去三公主那里挑唆,让人去冉儿家中去羞辱对方…… 顾之让怎么也想不明白,清如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清如郡主咬着牙道:“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们才成亲多久,你便不声不响的搬出去住,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别人会如何看我?你有没有想过,两家父母那里,我还要替您瞒着,我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你不管不顾,何曾将我当作妻子来对待!到了这会,你却来质问我?顾之让,你到底有没有心?!” 顾之让平静的看着她,待她说完,仍旧气得粗喘时,他道:“我已经知道了,三公主让人去公输冉府上的事,也知道了,三公主为何会如此做,所以,还需要我说更多吗?” 清如郡主的身子僵了一瞬,但随即就猛的起身,怒意澎湃的瞪着顾之让,“知道又如何?难道你是要质疑三皇姐做的不对吗?!她身为圣上之女,不过是让人去斥责一个行止不端的平民之女,又有哪里不合规矩?” 顾之让的眸光冷了几分,半晌,他静静的道:“我质疑的并非三公主,而是你。” 顿了顿,见清如郡主脸色泛白,他接着道:“成亲前,你便知晓,公输冉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当日我与她两情相悦,自然不会因着公输家出事,便弃她于不顾。可惜我寻她数年,却始终未得其踪迹,待她再出现时,已经成婚生子。她忠于夫君,哪怕对方不知下落,仍是守着儿子生活。我欲要照顾她,却被拒绝,我不会强人所难,便听她的,将婚约作罢。这时,圣旨赐婚,要我娶你。我本是不愿的,毕竟,我心有所属。但郡主你对我很是执着,三番几次‘偶遇’,又浑然不介意我与公输冉的事。我犹豫之下,想着无法违抗圣旨,便同意成亲。起初,我是想着与你慢慢熟悉,忘记前尘往事,将你当作我真正的妻子来对待的。” “这……你应看得出来。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做出那等恶毒的行径。你鼓动三公主派人去公输冉府中羞辱于她,你明明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声誉意味着什么,却令那些粗鲁的下仆大声宣扬,说尽恶言恶语……” “你,这是成心置她于死地!如今,你却来问我,为什么要搬出去?”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甘堕落 顾之让面色冷凝,目光凛冽。 他看着面前抖如离树秋叶一般的清如郡主,眼中没有半点同情之色。 他并未说谎,起初,他是真的想忘记公输冉,与她重新开始的。 哪怕,他无法给予她爱慕的情意,但至少,他会尊重她,陪伴她,让她过的开开心心。 或许天长日久,总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记忆,用她来填满,而不是公输冉。 但,还未等到那一天,他便看到了她丑陋的一面。 这种丑陋,是尖锐的,是伤人的,而且伤的,还是他曾经百般在意的女子。如此情形之下,他再如何想要假装,也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清如了。 见过公输冉之后,他便愈发明白了,清如之前的所为带给她的,是多大的伤害。 哪怕当时她说“都过去了”时,脸色平静无波,可顾之让好歹也算了解公输冉,她那样的表情绝不意味着,这件事没有在她心底留下痕迹。甚至,恰好相反,她以此事是极为痛恨的! 不过是,她大抵知道始作俑者是何人,又因着对方的身份,而无法以相同的手段回敬,甚至,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这才只能全部忍耐下去 。 她……是不原谅的! 顾之让并不认为不应该,若是换成他,他也不会原谅! 可见清如做出此事时,正是针对了对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名声,因为才显得那么不可原谅! 清如郡主握住拳头,用修整的形状美好的指甲,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痛意令她慢慢从男人居高临下的无情眼神中清醒过来,但她再开口时,那声音仍然显得坚硬与空洞。 “是我做的又如何?难道我不该那么做吗?你既与我成了亲,就是我的夫君,心心念念旁的女子,且在街上便因为我同那女子搭了几句话,便怒而拂袖离去,丝毫不顾我的颜面……顾之让,你真当我没脾气,是泥捏的不成?那个时候,你把我丢下便自行离开,可曾想过我有多尴尬?你既然不顾惜我,又凭什么让我顾惜一个占了我夫君之心的女子?” 经过她的提醒,顾之让想起了那一桩事。 那日,他们在街上遇到了公输冉,然后清如便上前搭话,神态间一副天真的热情的模样。 可是她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无法遮掩她的内心,对于公输冉充满恶意的内心! 他勾起唇无声的嘲弄的笑了笑,“你明知我与她关系尴尬,却非要状似无辜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还口口声声同她一道……你是想试探我和她,还是说,要警告她,你与我已经成亲?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打算配合,所以,这就都是我的错了?” “呵!你若非要这样认为,我也无法。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你便跑到三公主府上去让她为你出头?让她帮你侮辱公输冉,从而你便能得到满足?” 这是何等扭曲的心思! 若是早知她是这样的女子,他宁可违抗圣旨,也不会娶她! 顾之让的后悔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令清如郡主的脸色愈加惨白,她摇摇欲坠的道:“你,你到底想如何?难道你不怕吗?我若这样回去王府,告诉父王你对我做的这些,他不会放过你的,也不会放过顾家!” 顾之让沉默半晌,聚然笑了,“那便去吧!” …… 顾之让离开后,苏钦依然坐在云中楼的雅间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大抵猜到顾之让回去要同清如郡主说起关于公输冉的事,又或许,谈谈他们夫妻之后要如何相处。 苏钦并未担心。 他认为以清如郡主对顾之让的钟情,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肯定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到底是不懂女人的。 苏钦如今更加烦恼的,是公输冉拒绝了他,而去选择萧瑾枫。 他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倘若日后真要看着她嫁于那家伙,那自己简直要郁闷的吐血罢! 思来想去,他回了府中。 在向母亲问安时,心不在焉的苏钦被调侃的问道:“钦儿,瞧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是有了在意的女子?” 苏钦猛然间在这句问语中回过神来,他看向英国公夫人泛着笑容的脸,毫无仪态的凑过去,撒娇道:“知子莫如母,还是母亲了解我的心思!” 英国公夫人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顿时惊诧的转过头问道:“竟是真的有了中意的人?与我说说,是哪家的闺秀?倘若合适,我便同你父亲禀明,早早择日去为你提亲!” 苏钦的婚事,早就成了府里的难题。 他外表看着风流不羁,骨子里却高傲不驯。 英国公与夫人为他的亲事不知举办了多少次宴会,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从赴宴的女子当中挑选一个合心意的,毕竟,请来的闺秀可都是经过英国公夫人精挑细选的。偏偏,他全然无感,不是借故不去,就是早早溜出府去。待得英国公要强行定下他的亲事时,他便耸耸肩说,如果女方不介意没有新郎,那他倒是无所谓! 直把英国公气得七窍生烟! 气归气,却也不能真的就此订下亲事。 成亲是结亲家,不是结仇人,苏钦这副模样,英国公真的担心他说到做到,在成亲前逃掉,不知所踪,到时候,结亲的人家还不得恨死他英国公啊! 苏钦的亲事,便这样拖了下来。 如今他眼见着都二十有余了,英国公与夫人都不打算再逼他,想着由他去吧,他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说,他有了中意的女子,英国公夫人如何能不惊讶。不单是惊讶,更是惊喜,她还真怕这儿子性情古怪的,打算孤老终生呢! 面对母亲热切的目光,苏钦笑眯眯的道:“她是个寡妇,夫君入伍在边疆之战中身亡,自己带着孩子独自生活。后来因懂得机关之术,被萧将军发现,便任她为机关师,为兵部制作机关。如今,她暂居萧府。母亲若是提亲的话,就派媒人直接去萧家吧!” 英国公夫人的热切仿佛一下子被冰冻住了似的,僵在脸上。 半晌,她才慢吞吞的开口道:“你,你说什么?我好似没听清楚……你说她是……” “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苏钦仿佛十分驯良的接下话来,就好象,这身份没有任何可置喙的地方! 英国公夫人脸部抽搐,她抬手指着苏钦,颤抖着声音,“你,你居然看上一个寡妇,还有孩子?你是不是疯了?!你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简直就是……就是……” 震惊之下,她都不知该如何说了。 以英国公嫡次子的身份,这孩子居然要去娶一个寡妇,而且听这意思,还是没有任何家世,就是普通平民家的寡妇,对了,还有个拖油瓶,这真是疯了!英国公府哪里丢得起这个脸! 苏钦慢慢的沉下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英国公夫人,淡淡道:“怎么,娶个平民女子,就是疯了?可惜,我不但没疯,脑子还清楚得很。我不过是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千金小姐罢了,我看上的女子,即使是个平民,是个寡妇,又如何呢?这些都不妨碍我娶她为妻!” 英国公夫人重重的皱起了眉头,试图规劝,“钦儿,你不明白,这成亲之事,讲的便是门当户对。倘若门不当户不对,即使她嫁入府中,那也多得是麻烦。更何况,你是我与你父亲的儿子,是英国公府的二公子,以你的身份,便是纳她作妾,她的身份也是远远不够的,更遑论娶为正妻……那是要成为所有人的笑柄的!你总不希望全京城的人都来看我们府中的笑话吧!” 苏钦嗤笑了一声,道:“旁人怎么想,与我何干?总归,这么些年,我就只看上她一个顺眼的。倘若您与父亲不同意,那……大不了我就不娶妻好了,反正一辈子不过几十年,一个人随便过过便是了。” “你,你竟然为了那么一个女子,要一辈子不娶?!”英国公夫人险些不顾仪态的尖叫起来,她简直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 苏钦无谓的道:“母亲,您对我未免太苛刻了,早先总是问我有没有合意的女子,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喜欢,就能为我娶进门。可这会儿我真看中了,您又说不行,嫌弃对方身份太低微……这可真是令人为难。与其如此,那便算了,我不成亲了,这总行了吧!” “混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英国公夫人怒道,不成亲怎么行,不成亲便没有后,没有后,将来二儿子这一房岂不是就要断了香火?!“我说不论身份,是说那些清流之女或是商家之女,就算没有与英国公府匹配的家世,好歹也是有一定底蕴的!可没有说你能够去娶一个不知打哪里出现的平民女子,而且,她还是个寡妇,还生过孩子!不行,我同你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如此自甘堕落的!” 言情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婚事延后 娶平民女子,便是自甘堕落……苏钦显然对这个结论极其反对。 但他现在并不打算说出公输冉真正的身份,譬如,出身公输家,又譬如,曾经是顾之让的未婚妻,因此,他只能让英国公夫人以为,公输冉只是平民女子。 然而,即使是平民女子,以公输冉对于机关术的精通,也足以证明,她绝非是普通的平民女子! 脑海里闪过种种的念头,苏钦对英国公夫人耸了耸肩,“随您怎么说,但我若是娶妻,便只会娶她,否则,我宁可终身不娶。”顿了下,他突然勾了勾唇角,道:“对了,听说萧瑾枫就是因为她掌握的机关术极为出众,便将她接进府中,之后也有可能娶她为妻!” “什么?!”英国公夫人震惊了。萧家论起实际地位,那是比他们英国公府还要高的!更不要说萧瑾枫……对方与自家这个儿子年纪差不多大,但已经是驰骋沙场的将才,回京后,还因为那些功勋得到了圣上的嘉奖,眼见着未来可期。日后萧元帅致仕,可以说,最有可能子承父职的,就是这个萧瑾枫了,连他大哥萧瑾杨都差了一筹。毕竟,他们萧家是武将出身,靠得是真本领。这子承父业,也不是随便哪个儿子都可以的。 这样的家世,会让儿子娶一个寡妇?! 英国公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她斜着苏钦,哼道:“你莫要骗我,萧家怎么可能让萧瑾枫娶一个寡妇!就算看中她的机关术,不过一平民耳,将她留在府中也不过是笼络人心罢了,断断是不可能真的同意她嫁进萧家的!” 她扯着唇角笑了笑,“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不过在我这里,是不顶用的。” 英国公夫人认为,苏钦那么说,是为了营造一种那个寡妇并非寻常人的假象,有意让她认为对方虽然身份不堪一提,但确实有过人之处,值得娶回家。 不过这个粗糙的手段,可是瞒不过她的! 苏钦看着她便猜到她的想法,他也不与之争辩,只道:“您若不信,便让人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说。不过,真要等到萧瑾枫与她的婚讯传出来,我若再去提亲,那自然也就不可能了。大抵,我也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吧!” 说完,他便施礼离开。 英国公夫人被他说的愣怔,心下到底不安稳,赶紧叫来了心腹,叮嘱去仔细查一查这件事。 萧家那边自然对此一无所知,不过萧夫人对萧瑾枫与公输冉的婚事,还是挺上心的。身体渐好之后,便将萧瑾枫叫到了房里,问起他此事。 “你同冉儿的婚事,你可有想法?” 萧瑾枫沉默了,他自然是想赶紧补办婚事的,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同她在一起了。 毕竟,他们现在可是分住在两个院子里的,而公输冉从来没有搬来他这里,或是邀请他留在她所居院子的意思! 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免有所迟疑。 她……真的愿意嫁给他吗? 从她一贯的神情当中,他找不到,她对他该存有的情意。 每一次见到她之后,萧瑾枫都忍不住会质疑自己猜测出来的过去,是否真的是事实! 公输冉……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了,以至于连他也无法触碰到! 想及此,萧瑾枫暗暗叹息着说道:“还是,再等一等吧!圣上命我训练京郊大营的士兵,任务颇重,这个时候,我分不出心来想成亲的事!” 萧夫人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成亲的诸项事情,有你大哥大嫂在,又哪里需要你亲自操办。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你同冉儿举行仪式也就是了。原本,你们也是成了亲的,不过是补办一番。连这点时间,你都抽不出来吗?” 尽管她这样说,但仍然无法改变萧瑾枫的想法,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向一脸疑惑的萧夫人多加解释,便起身道别离开了。 萧夫人对此愈加困惑,等到林姣过来问安的时候,忍不住向她询问道:“你说枫儿他……是不是不想娶冉儿?” 林姣微微一怔,迟疑着回道:“不会吧,我瞧着二弟对冉儿还是很上心的。” 若是真的不想娶,又何必每日都抽时间去探望公输冉? 虽说每次都不会逗留太久,但那也应该是因为两人还没有补办仪式,为了尊重对方,才克制自己不要待太久,而使得旁人议论吧! 她都这样说,萧夫人就更加不明白了,“既然他上心,为何我说补办仪式的事,他却还要推脱?非说什么再等一阵,说是眼下抽不出时间来,怎么听,这都是推脱之辞啊!” 对这件事,林姣还是有些头绪的,“这恐怕是因为两人心里还存着疙瘩吧!毕竟,二弟对以往的事都不记得了,听说当初承诺过冉儿,一定会回去找她的,可是二弟受伤,之后就把她忘了,再也没有了音讯,直到如今,还是一点都没有想起来的迹象。冉儿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而二弟……许是不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同她就这么在一起了。” 这话,不算假,可也不完全是真的。 据林姣所知,有心结的,大抵只是冉儿,而萧瑾枫那边,正因为遗忘了从前的事,反倒心思简单,只想着同冉儿重新在一起。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女子来说,被遗忘的如此彻底,还曾经因此而受了不少的苦,那绝对不是一句道歉,或是一句解释,说“我忘记了”,就能够平息的。 大抵,也是因此,冉儿那边并不愿意立刻就答应成亲的事吧! 但这话,林姣却不好对婆母说,毕竟,同做为女子,她倒是能够理解冉儿的心情,但婆母却是萧瑾枫的母亲,她天然便只会站在儿子的立场来考虑这件事。倘若说婚事是因为冉儿心里不痛快,这才延迟,婆母心里肯定是会不痛快的。 所以林姣半遮半掩的说了缘由,却是将责任推了一半在萧瑾枫身上。 萧夫人面上没什么变化,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是轻叹了口气,才道:“也罢,既然他们都这样想,那再向后推一推,也就是了。” 想了想,她又道:“倘若有人打听,你便告诉她们,冉儿本就是枫儿的未婚妻,小时候便定下了。只是后来亲家家里有变故,这才失了联系。枫儿受伤失踪那一年,恰好为冉儿所救,冉儿要照顾枫儿,无法避嫌,两人仓促间便先成了亲。之后枫儿参军,冉儿便一直等着他,直到枫儿回京,才将她们母子一道带回来……” 林姣听着频频点头,最近的确有亲戚来府里打听冉儿的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公输冉进府的事,虽则府里下过封口令,可日子久了,到底还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那些人有的纯属好奇,有的则是对萧瑾枫存了心思,听说这事后,自然要来打探一番。 之前林姣一概都含糊过去了,但是,总归要有了好说法才行。她原来正打算同母亲提起这事,商量一番,不想母亲倒提前准备好了说辞。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我听着这个说法再妥当不过了,这样一来,若是再有人来府里打听,我也知道该如何说了。” 萧夫人点头道:“正是这话,冉儿的事,不可能一直瞒着,总得有个缘故。索性咱们也是说实话,不过是多了个从小定亲的提法,也算是圆了他们两人如何相识这一节,只当他们从小便认识就是了。” 林姣应着,又是恭维了几句,萧夫人说得高兴,倒是把之前,萧瑾枫拒绝马上补办亲事的事暂时放到了脑后。 因为萧府上下,对公输冉的来历有了统一的说法,因此之后有人来打听时,便是将这话透露了出去。 且不说那些对萧瑾枫有意思的人家,是如何暗自里气愤萧府不早些放出风声,告明萧瑾枫是订过亲的,只说英国公府这边,英国公夫人一听到公输冉是这样的来历,登时气得不行,立刻让人将苏钦叫了过来。 见到苏钦那一副风流相,英国公夫人怒道:“你这混帐,竟然骗我说那女子是什么机关师,如今萧家那边都说了,分明是萧瑾枫早就定下的未婚妻,只是从前失散,后来无意中遇到,这才接回京里的。而且她同萧瑾枫早就成亲了,还有了五六岁大的孩子!你,你说你,怎么能看上一个有夫之妇?还堂皇的跑到我这里来骗我,说什么是个寡妇!你这个不孝子是要将我活活气死不成?!” 苏钦一惊,随即又了然,这势必是萧家那边因着公输冉住到了家里,不想传出不好听的流言,这才索性编出这么个故事来,说萧瑾枫和冉儿早已成亲……他不相信萧瑾枫想起了从前的事,记忆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恢复的。不过,长安是他儿子的事,应该是早就戳破了的,毕竟,那孩子同萧瑾枫是有不少地方想像! 苏钦的脸色一时阴,一时晴,回过神来之后,才道:“萧家这么说,您就这么信了?我都不知道您如此好哄骗啊!”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章 相处 英国公夫人被儿子说的哑口无言。 她当然不是真的相信萧家的说法,而是,既然萧家如此说了,那就说明,萧家是看上对方,执意要那个平民女子当小儿媳妇了,既然如此,那自家当然不可能去跟萧家相争。 况且,她也完全不想自家儿子去娶那样一个女子啊,这不就正好了么! 相信萧家的话,顺便教训儿子,让他死心,然后再为儿子琢磨其他配得上他的女子成亲! 这就再妥当不过了! 然而,苏钦如果这么轻易就放弃,他也就不是苏钦了,当初也不会选择对英国公夫人说出要娶一位带着孩子的寡妇的话!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英国公夫人,将对方看得不由心虚,避开了他的目光,这时,苏钦又道:“看来母亲不是真的相信萧家人所说的话,而是更愿意去相信他们的话,所以才会对我这样说吧!” 他扯了下唇角,失落的道:“看来我是注定要孤独终老了啊!也罢,如果这就是我的命,那我也只能接受了!” 英国公夫人猛的转回头,脸上的表情格外严肃起来,“你……就真的这么中意那名女子?” 苏钦沉默了片刻,正色道:“是。” 英国公夫人半晌没回应,最后才长叹了一声,“这件事,我要同你父亲商量过,才能决定。不过,你最好还是早日打消这个念头才好!” 以她对丈夫的了解,事情多半从他那里就是不可能被答应的。 何况,如今萧府都表明了态度,他们若真是为了钦儿去向那位女子求亲,那无异于打萧家的脸。更不要说,人现在就住在萧家,很可能在说出目地后,他们就直接被赶出门啊! 简直是丢脸到了极点! 英国公夫人一想到这些就头疼万分,包括如何向丈夫提起这件事…… “钦儿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 苏钦这番作为,眼下公输冉还一无所知,她自那日以英国公嫡女之名被邀约出去,见过了顾、苏两人之后,便将这事搁到了一边。以为那俩人顶多对她的说辞不满,但时日久了不见,自然会将她忘在脑后,因此便安心的留在了萧家。 说安心,其实也不算。 只是怎么看,她如今都只有嫁给萧瑾枫一条路。 萧家待她很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长安现在每一日都过得格外开心! 从前的长安,性子还是有些内向的,虽然不乏孩子的童稚之心,但因着与同龄的孩子接触的极少,所以总归是显得沉闷了一些。但现在就不同了。 萧震轲很是喜欢长安这个弟弟,所以每每放了课,便带着长安去跟他那一帮小朋友一道玩耍。这种时候,便是萧振海也从不拒绝,任由长安与他年纪相近的孩子们玩到一处。 与萧震轲亲近的孩子,多半都武将之家出身,所以他们玩耍的地点,最多的就是在萧家的较场,玩的最多的游戏,也是与打战有关的。在公输冉看来,粗鲁是粗鲁了些,但对长安健壮身体,还是极有裨益的。只要长安看起来高兴,她只会鼓励他,而从不去打击或阻止。 尤其是,不长的时日下来,长安的饭量就变大了,身子也壮实了许多,公输冉就更加欣慰了。 至于白日,长安还是由萧振海亲自教导。 对此,公输冉同样没有任何不满。 既然长安被认回了萧家,能够得到萧振海的重视,对长安的未来,自然只有好处。 至于说,长安学的是萧振海擅长的行军打仗,公输冉也不会太过担心。毕竟,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见得学了这些,就一定要上战场,总归能够多学些本事,对长安有益无害。 不远无论再忙碌,公输冉还是会让长安抽出至少一个时辰来学习机关术。 这是公输家的根本,长安作为公输家的孩子,绝对不能舍本逐末! 长安也知道公输冉的苦心,所以从未叫苦叫累,当然,也因为他对机关术,本来就很有兴趣,所以每日一个时辰,也算是他们母子单独相处的时间,每每这个时候,公输冉心里便会感觉格外踏实! 除了与长安有固定的相处时间,萧瑾枫也像与她有了无声的约定似的,每日从郊外的兵营回到家里,收拾一番后,便会来到她这里坐一阵,从来也不曾间断。 哪怕有时候就像此刻一般,公输冉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机关零件,并无与他搭话的意思,他也不肯离开。 公输冉意识到这招对萧瑾枫并不起作用,终究还是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萧将军若是忙碌的话,不必每日都过来,也免得坐在这里浪费时光!” 萧瑾枫挑挑英挺的眉宇,“我并不认为是浪费!我们早晚是要补办仪式,真正成为夫妻的,让你对我多些了解,又何谈浪费?你若有事做,只管做便是,我看着就好!” 这话说的再真诚不过,萧瑾枫有时候甚至觉得,如果公输冉说的是那些拒绝他,疏远他的话,那倒真不如不说,她只管看她的机关和图纸,而他,只要静静的看着她便好! 灯光下,她的容颜总像是被覆上一层薄薄的氤氲的薄纱,使得她的神情变得更加柔和,目光变得更加温暖。从侧面,能看到她长长的睫羽,不时微微颤动着,如同被雨水打过的花苞,轻轻颤抖的模样,可爱的能引发人所有的怜惜之心。 萧瑾枫自认并不是什么懂得怜惜的人,却仍然会因为她颤动着的睫羽而心头发痒。 所以,他认定了,她是与众不同的。 在他这里,别的女子做不到的,她全部都能够做到! 也人有在她身边,他才会感受到一个男人可以感受到的所有情绪,并不是像看到其他女子时,他坚硬的毫无波动。 所以,如何会是浪费? 公输冉听到补办婚事的话,心中便有些不自在。之前,萧夫人也曾提起过这个话题,隐约是旁敲侧击的催促她同萧瑾枫两人赶紧商定个时间,后来不知为何,便不再提了。她既觉得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不解。 后来从林姣那里才得知,是萧瑾枫将事情抗了下来,一力分说是自己没有时间,才阻止了萧夫人继续向她“逼婚”。 得知此事,便是公输冉不想承认,但也要说,萧瑾枫骨子里还是对她颇为尊重的。就如同他这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明明看向她的目光灼热的令人心悸,导致公输冉总在怀疑,他会不会哪天就忍不住的要扑倒她!可,萧瑾枫却硬生生的克制住,从来没再逾矩过! 他这种种的举动,绝对可称得上是有担当了! 不得不说,公输冉最近对萧瑾枫的印象大有好转。到了如今,她倒是相信,他对她,还是有真心的。 如此一想,公输冉神色不禁软和几分。 她放下手里机关的一部分,抬首轻声问道:“最近训练那些人,可还顺利?” 萧瑾枫意识到她的关心,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大了几分,“起初很不顺利,不过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为何不顺利?是那些人不肯听指挥么?” 萧瑾枫点头道:“那里的兵士大多是官家子,这些少爷兵好些都是在混日子,我这突然操练起来,他们自然是不愿的。怕苦、怕累,还有着诸多的恶习……总归要令他们一点点的扳过来,这才像点样子!” “扳过来?那要如何扳?”公输冉有些好奇。 萧瑾枫轻描淡写的道:“揍一顿就好了,如果还不行,那就揍两顿,一般人,通常两次之后就会乖乖听话了!” 公输冉本以为会听到如何机智的答案,却不想真相如此的直白,她不禁扑哧笑起来。 “可你这样待他们,他们便不会怨恨你吗?” 萧瑾枫见她一直问着,似乎是感兴趣,自然更加多说起来,“怨恨我的,的确是有,不过我会把话说在明处,愿意跟着我操练的,我才会管,不愿意的,嫌苦嫌累的窝囊废,我会直接把人调离,让他们尽管去那些不会严加训练的队伍!” 闻言,公输冉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天真和妩媚,“那,不愿意的人会不会很多?” 萧瑾枫盯着她,心痒,手也痒,搁在桌下膝上的手指不自觉的蠢蠢欲动,很想伸出去,抚上她那双清泉似的双眼。 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这股冲动,萧瑾枫心里叹息着,嘴上却依旧平静的道:“你以为会被扔进京郊大营的官家子弟是怎么样的?他们有些是太过顽劣,被家人所不喜,有些是干脆被家人所放弃的,这样的人,他们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表面上的桀骜不过是消极的对抗,但当他们发现跟着我,会使他们变得更强更受重视,他们自然会选择对自己真正有利的!” 公输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谁都不甘心被放弃,这样的人一旦振奋起来,那爆发力应是相当惊人的! 而且,萧瑾枫同这些人能够结下情谊,对他的日后,也该是极有好处的。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绯红梦境 与公输冉相处的愈是平静,萧瑾枫的态度便也愈是平和。 如今的他,与当初刚刚进京时,宛若两人。那时的他,表现出来的是霸道和强势,但内心却仿佛患得患失,十分的不安。而现在,他虽然外表愈是平和,却愈发让公输冉觉得,他是镇定的,将事情尽在掌握的。 公输冉弄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她决定留在萧家的缘故,但这样的萧瑾枫,一方面令她放松了些,另一方面,又令她矛盾的更加不安了!她垂着眼眸,睫羽微颤,清丽的脸庞上是专心的神情,似乎在用心听着想着萧瑾枫说的话,但实际上,她的思绪很快就飘远了。 “……阿冉?阿冉?!” “哎?”公输冉被萧瑾枫的唤声惊醒,回过神来,就发现男人的脸,凑得很近,他正双目灼灼的盯着她,仿佛在认真的探究,他为什么走神?又到底在想什么? 公输冉被他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向旁侧一躲,险些摔到地上,幸而萧谨枫手疾眼快,愉快的伸出手臂,揽住了她。 “你没事吧?”萧谨枫关切的问道。 公输冉摇了摇头,立刻坐正身子,肩膀微微摆动,试图摆脱他的手。 萧瑾枫看似识趣的挪开手,可下一刻,那张因长期使用兵器而磨出茧子的,略显粗糙的手,便落在了她的脸上。他的手缓缓的摩挲着,并不用力,但掌心那灼热的温度却仿佛令公输冉的脸上如同着了火一般。 她的脸迅速涨红了,但在他那专注的,如同凝神着无价珍宝的视线中,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去拂开,只得嚅嚅道:“你……莫要如此轻浮……” 萧瑾枫索性用两只手捧住她的脸,态度极为认真,“不是轻浮,从来都不是。不过是,情难自禁!” 他轻轻俯下头,唇贴在她的唇上,须臾又离开,然后像个孩子似的笑了,“甜的!” 公输冉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她慌乱的别开眸子,不敢去看他。胸口里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好一阵才勉强稍稍平息,似乎漫不经心的拨开他的手,“你,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与他,明明床都上过了,孩子也生了,却在这个时候,如同青涩的少年男女一般,纯情的不可思议。只因那小小的碰触,便心如撞鹿,因那轻轻一个亲吻,便心旌摇动。 公输冉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暗暗抚上胸口,想要制止那阵阵的心跳,生怕因为太过大声,而被面前的男人听到似的。 萧瑾枫目光转动,看到她绯红的脸,看到她不自觉的紧抓着前襟的手,看到她略显僵硬的身子……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虽然想要同她亲近,可他并不是只懂得一味进攻的莽夫,那样,只会令她生心厌倦罢!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不要再继续了。”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机关零件。 公输冉低低的应了一声。 直到萧瑾枫走出门,她才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彻底消失在门外。 这一晚,公输冉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的做着梦。 梦里,尽是过去的回忆。 尤其是,她怀孕的时候,与萧瑾枫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或许是到现在为止感受过的最轻松,最无忧的一段过往,所以在梦里,那回忆都象是浸了蜜糖似的,甜的人心里发软。 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爱抚……种种的种种,都在梦里重新上演。 温柔,又强悍,令她无法拒绝,更加无法阻挡。 醒来,天边已泛起鸭蛋青,一夜过去,公输冉眼下多了浅浅的青黑,但一双眼眸,却不见晦色,反而愈加柔媚潋滟,冲淡了脸上一贯的冷漠之色。 吴玲儿进来侍候,放下布巾和水盆,怔怔地看着公输冉慵懒的穿好衣服,只觉得公输姑娘今日这一举一动,都仿佛格外的好看,不由脱口道:“姑娘昨晚是做什么了?” 公输冉疑惑的抬头,“昨晚?自然是在房里歇息。怎么这么问?” 吴玲儿嘻嘻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不是,我就是觉得,姑娘今日似乎特别美!” 闻言,公输冉立刻想到昨晚的梦,脸上立刻泛起红霞,她不自在的拿起巾帕敷在脸上,嘴中含糊的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见她着恼,吴玲儿不敢再说,侍候她洗过脸,净过口,正梳妆的时候,突然有下人急匆匆的来到门口,粗喘着道:“公输姑娘,清如郡主来找您了!说是有话同您说,大少奶奶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公输冉放下口脂,微蹙起眉头。 吴玲儿也连忙向门口走去,低声问了那小丫鬟几句,随即进来道:“姑娘,清如郡主一大早便过来了,正在大少奶奶那边等着,听说是……” “直说无妨。”公输冉此时已经起身。 吴玲儿凑近了她道:“说是脸色不大好看,只怕来者不善。” 公输冉越听目光越冷。 那个时候,对方借三公主的手找麻烦在先,若不是萧瑾枫及时赶到,她的处境不知会多么狼狈。如今,自己来了萧家,她还在不依不饶……难不成还真想逼死她? 呵! 可惜啊,她可是不会如对方所愿! 公输冉敛了表情,神色肃然,“走吧,既然是找我的,那就过去看看!” “是,姑娘。” 吴玲儿跟在她身后侧出了门,来报信的小丫鬟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很快到了萧瑾杨和林姣所居的枫林院。 进门,公输冉便看到清如郡主坐在上首,在丫鬟在旁侍立,而林姣坐在下首坐陪,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林姣看到她,连忙起身迎上来,“冉儿!” 她嘴上唤着,随即又以唇形无声的道了句:小心些。 公输冉明白她的意思,清如郡主身份在这里摆着,着实是个麻烦人物,若不小心应对,弄出乱子来,惹了小的,便会来了老的。真若是齐王妃过来,那便是萧家宗妇的身份也不好用。更何况,萧家现在着意低调,总不能为了自己,便与齐王把关系弄得僵了。因此上,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 她轻点了下头,便错开身,向清如郡主行礼,“民女公输冉,见过郡主。” 论理,清如郡主自是要让她起来的,但此时,她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公输冉,没有一句言语。 林姣坐回位子,看到此景,头疼不已。 天知道这个清如郡主是发了什么疯,连帖子也未下,一大清早的便跑到萧家来耍威风,非要见公输冉不可。 看她这模样,也知道见了没好事,林姣哪里愿意由着她生事。 奈何人家身份高,她见了也是要行礼的,硬拦肯定是行不通。偏偏家里的男人天未亮就都出了门,她又不好打扰婆母休息,最后无法,只得让人将公输冉请了来。 见便见了,大不了,她护着些,总不能真让公输冉吃亏。 林姣深吸了口气,见清如郡主还不发话,便扯出假笑提醒道:“郡主,您看是不是可以让冉儿起来了?还是说,她哪里得罪了郡主,使得郡主有意要罚她?” 这话不大好接,若说不出理由,自然要让人起来,若是说出来……清如郡主对着林姣,还真开不了口。 她眸光沉了沉,“那就……起来吧!”说完缓缓转向林姣,“大少奶奶对这位公输姑娘倒是颇为维护,可是?” 林姣给公输冉施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起来去旁边,随即收回目光,看向上首,掩唇一笑,“不瞒郡主,冉儿性子妥帖,最是懂事乖巧的,自她来了,给我帮了不少的忙。又从来总是默默做事,不言不语的,我自然难免就会多关爱几分!不说我了,便是我家公公婆母,对她也是极疼爱的!” 这种时候,少不得要抬出萧元帅和夫人来镇场子。 奈何清如郡主并不以为然,她被家人宠爱太过,并不知其中厉害。 虽然未出阁时,看上去是明朗娇俏的小女子,可其实,高傲与任性都被她掩饰在了那样一副仿佛无害的外表之下。直到遇上顾之让,爱上他,这才令她的真性情爆发出来,做出那些针对公输冉的事情来。 至于说,萧振海虽然是元帅,但清如郡主骨子却并未觉得他不能得罪。毕竟,她可是皇上的亲侄女,父母以及宫中一众长辈们对她的疼宠令她有着充足的底气,就算是得罪了萧振海又如何?天下之滨,莫非王土,萧振海再厉害,那也是皇伯伯的奴才,便是她做了什么,萧振海又能拿她如何? 怀着这种心态,此时此刻,她不禁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的道了句,“真没想到,公输姑娘还如此受欢迎!这也难怪了她胆子大了,连着本郡主的夫君都不放过!” 这话实在诛心,林姣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施礼,正色道:“郡主此言差矣!若是您有证据,请拿出来,我会交与公婆,由他们定夺。可若是没有证据,只是因着您私下里的揣测,便随口一说……这种毁人清誉的事,还请郡主三思而后行!”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是她的错 林姣不相信清如郡主不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会有什么样的内在涵义,可她还是说了,甚至,在提到证据的时候,她又吱吱唔唔的,根本不能拿出任何事实来证明她的说辞…… 林姣不由气笑了! 她从前只听过清如郡主,偶尔在宴会上见过一两次,却没有如何打过交道。 实在没有想到,好名声在外的清如郡主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郡主还是请吧!”林姣站起身,虎着脸说道。言辞间一点也没有客气,她自然是故意如此,否则,真要让人觉得元帅府的人太好欺负了! 清如郡主却暗自气闷不已,她是冲着公输冉来的,可眼前这个林姣却偏偏护着对方,而公输冉这个女人也是狡诈的很,自己根本不出面,就由着她同林姣对上! 想躲在旁人身后当缩头乌龟,没门! 清如郡主气哼哼的想着,同样起身高傲的扬了扬下颌,指向公输冉:“萧大少奶奶,你未免太心急了,本郡主找的本不是你,你在这里裹什么乱!我要跟她单独说话!” 林姣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并不怕这种场面,见清如郡主居高临下,多有睥睨,心中只会更加愤怒。 她正欲开口拒绝,公输冉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多谢大嫂维护,不过,既然郡主找的是我,就让我同她谈谈吧!” 闻言,林姣皱起眉头看向她,本欲假意斥责,趁势让她离开,不要对上清如郡主。 然而入目却见公输冉眼中满含了恳切,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林姣自然明白公输冉的用意,由她这个正主出面,便能避免自己与对方对上……但林姣却担心她根本应付不了这蛮不讲理的清如郡主,毕竟,一直以来的,公输冉的个性,怎么看都是像她之前所说的,又温柔又乖巧,这样的姑娘,又怎么争得过清如郡主这样刁蛮不讲道理的女子呢! 看到公输冉主动走上前,林姣不由着急的唤了一声:“冉儿!” 公输冉感受到她的维护之意,心里暖暖的,但愈是如此,她便愈不想林姣被卷进来。 林姣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却清楚的很,清如郡主如此,无非就是为了顾之让,既然如此,那她就同对方说清楚便是了。当然,对方有可能相信,也有可能不相信。到时候,看清如郡主如何说,她再决定该如何走下一步吧! 不过眼前,公输冉还是悄悄握了握林姣的手,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嫂,没事的,郡主要同我说话,我跟她说便是了。我与她素无仇冤,想来只是其中有些误会,既然如此,那自然更要说清楚了才好!” 林姣对这种说法将信将疑,反握住她的手,迟疑着道:“我还是留下为好,万一你有解释不清的,好歹我也能帮着分辨一二。” 公输冉立刻摇了摇头,“郡主的意思是要跟我单独说话,还是不要违逆她的好。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里是萧府,她不会对我如何的!” 最后这句话,倒是宽慰了林姣。 她转念一想,也对啊,这里可是萧元帅的府邸,就算清如郡主是齐王的女儿,但她只要还有脑子,就不能在萧府撒野,顶多是误会了冉儿,到时说话不好听些。不过冉儿受了委屈,只要之后禀告公公,再告知二弟,他们肯定会为她讨回来的,而且如此一来,也不必这样两相僵持着了! 总归,她也不会远离,清如郡主不想她在场,那她便去外室好了! 想到这里,林姣定下心来,对着公输冉轻点了下头,转身对清如郡主道:“郡主既然要同冉儿说说话,那臣妇去外面等着便是,只不过冉儿胆子小,请郡主多担待,若是恼了她,只管告诉我,我一定禀告父亲母亲,好好教导她!” 言下之意,我们萧家的人,自有我们萧家出面,可还轮不到清如郡主你越俎代庖! 她这软中带硬的话,令清如郡主嗤笑了一声,不过,并未反驳,不是怕,而是清如懒得同林姣计较,也不想再看着她们磨蹭下去了!总归,她今日既然来了,势必要好好会一会公输冉。 林姣很快告退,屋子里只剩了清如郡主和公输冉。 前者坐在上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公输冉,不期然又想到顾之让与她的争执,想到那人最近这段时间待她的冷淡,清如郡主心里顿时火烧火燎一般的难受。 “公输冉,你倒真是好本事!你同我夫君的婚约明明早就废了,可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勾着他不放……你是有多离不开男人?”清如郡主说的咬牙切齿,因着心中妒恨交加,甚至不惜吐出恶毒的言语。 公输冉眸色冷凝,她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本来姣好的面容因为嫉妒而变得扭曲,心下一哂。 苏钦千方百计的将自己驱离顾之让的身边,为的,就是让他娶这样一位女子? 固然出身皇家,身份尊贵,奈何毫无高门女子的气度,甚至连脑子都不甚清明。她从来没有去找过顾之让,相信对方应是很清楚的,却不敢面对事实,与夫君不睦,便一味将过错都推到无辜的人身上,不惜以势凌人…… 苏钦对顾之让,到底是想报恩,还是要报仇? 公输冉心中厌烦,面上却不动声色,垂眸淡声道:“郡主此言差矣,民女自到京城后,从未去寻过顾公子,何来勾着不放一说?况,民女早已成婚,孩子都有了,便是离不开男人,也是离不开自己的男人,与旁人,可是没有任何干系的!” 清如郡主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毕竟,相信公输冉所说的是真话,那就意味着,从头到尾,都是顾之让那一方,对公输冉念念不忘,一厢情愿!这要令深深爱慕着顾之让的清如郡主情何以堪?! “你还在狡辩!若不是你一直勾引她,给他暗示,他又怎么会三番两次的……”因为你,而与我争执? 清如郡主说到一半,喉咙一哽,顿时说不下去了。 但她未尽的意思,公输冉却听明白了,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对方,突然道:“不知郡主是否还记得上次在街上,我们无意中遇到……” 清如郡主不明白她的意思,皱起眉头,“记得,那又如何?” 公输冉微微一笑,“当时我原本要去木材行,被郡主拦了下来,我本以为,郡主只是兴奋所至,打个招呼而已,不想,郡主却说要与我同行。我顿时十分尴尬。毕竟,当时顾公子也在,他与郡主已然成亲,以我同他的关系,自是应该避嫌的。我记得他当时好象也对郡主说了不去的,但郡主却执意……最后,顾公子拂袖而去……” 那幕场景,清如郡主当然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被男人无情的扔在街上,而顾之让就那么离开了,并没有回过头找她,哪怕只回一次,也没有! 无法形容当时的难过与伤心,还有那种被人所弃的受伤。 仔细想想,似乎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与顾之让才开始断断续续的冷战,直到三公主出手,顾之让一语不发的直接离开了郡主府…… 清如郡主脸色变幻不定,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顾之让却因此而格外生气! 公输冉看着她的神色,缓缓道:“不知郡主当时如何作想,但民女是感觉十分尴尬的,就不知顾公子是否也有这样的想法了!毕竟,当初顾公子与民女的婚约,因着民女的父母都去逝了,民女自身也是颠沛流离,所以并未正式的按照规矩解除过,倘若民女没有嫁人生子,如今再出现在京城,自是可以找顾公子,要求他履行婚约的。当然,顾公子可以拒绝,但难免落一个背信弃义,得知未婚妻家人生祸,便拒绝婚约的名声。听说,读书人很重名声,想来,那样一来,对顾公子的影响也是极不好的……” 她所说的,自然是实话。 只不过,有意隐瞒了顾之让数年来四处寻找她的举动。 既然两人注定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那便撇的越清越好。 于她而言,还是希望顾之让能够过的顺心些,也是因此,才能耐下心对清如郡主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她能够多从旁人的角度来想一想,不要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否则这样下去,就算她再爱慕顾之让,他们两人,怕是也很难有一份平静的日子! 她这么卖力的说,清如郡主那里不可能没有一点触动。 她心里有些高兴,有些懊恼,又有些埋怨……高兴顾之让不是刻意针对她,才会那么冷淡,又懊恼自己当初怎么那么蠢,居然会为了炫耀,非要跟公输冉一道去什么木材行……至于说埋怨,那是对顾之让,更是对公输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要是早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她哪里还会做那些蠢事? 总之,说来说去,她其实真的很无辜,因为她根本都被瞒在鼓里啊!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三章 半个萧家人 清如郡主神色不定的盯了公输冉好一阵,突然拧着唇,扬了扬下颌,“你说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仍然不抵你之罪过。所以大惩可免,小罚不能少!”说罢,她高声将门口自己的丫鬟叫了进来,吩咐道:“去!掌嘴十下,让她得个教训,免得以后还那么不长眼,以为什么人都敢惹!” 丫鬟应声,面色不变,眼中却含着狰狞之意走过来。 公输冉的眸光瞬间冷下来,这些人,倚仗着自己的身份,完全不拿旁人的当人看,又或者,都当成她家里的奴才了! 可,事情不是这样算的。 眼见丫鬟走近,她翻转手掌,猛然抬起,指着对方道:“不要过来!” 与此同时,袖里箭出匣,一根极细的木针激射而出,以肉眼无法窥见的速度刺向丫鬟…… 于是,不等那丫鬟再前进一步,人便低低“啊”了一声,软软倒在了地上。 公输冉佯装被惊到,捂着唇尖叫起来,“快来人!有人昏倒了!” 一直等在外面的林姣听到这声音,脸色顿时变了,带着下人便冲了进去!而守在门口的,由清如郡主带来的其他人也是神色微变,跟着一道进了屋内。 进去一看,大家都有些懵,谁也没想到昏倒的会是清如郡主刚刚叫进来的大丫鬟。 不过林姣看到不是公输冉有事,她就放了放心,立刻指挥下人,有的去看那丫鬟是怎么回事,有的去请大夫,他们还算行止有序,毕竟早就得过叮嘱,不能吵到夫人那边,否则,别说大少奶奶饶不了他们,就是萧家的爷们回来,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清如郡主那边的人就很慌了,毕竟昏倒的是公主手下最看重的丫鬟,而且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比起丫鬟的安危,他们更加担心郡主是不是有事。尤其是陪着郡主一道过来的嬷嬷,她脸色都变了,以不符合年纪的矫捷身姿冲到清如郡主面前,询问她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得知郡主无事后,好歹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询问那丫鬟是怎么回事? 可清如郡主本人都是昏头昏脑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她莫名不已。明明,她是让丫鬟去掌掴公输冉,可人还没走到面前,丫鬟就昏倒了,没有半点预兆,真的太过突然了。 好在心腹嬷嬷过来之后,她才算有了些底气,人也稍稍冷静下来。这一冷静,顿时就有了想法。 而这个时候,林姣已经指挥下人将昏倒的丫鬟送到厢房去等大夫过来,她则与吴玲儿一起,扶着“惊吓不已”的公输冉坐下,然后倒了杯茶给她,又耐心安慰。公输冉手抖的厉害,一时不慎,便将茶水洒在了襦裙上。 林姣又张罗着让她赶紧去后面房里换件干净衣服,公输冉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清如郡主突然喝道:“站住!” 嬷嬷扶着她,来到公输冉近前,“是你!是你弄昏了墨染!一定是你!” 公输冉轻蹙眉头,仿佛受惊的向后退了两步,“郡主何出此言?民女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够做那种事?” 不是她想装柔弱,而是,这种情形下,与清如郡主对上,她可占不到便宜。毕竟对方的身份更高,若真想对她做些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她很难反抗! 事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了,清如郡主并非那种有头脑的人。越是这样的人,做法越是出奇不意,让人无法从清醒的角度去猜测她的下一步会如何走! 与其正面对抗,不如她表面上退一步为好。 林姣也连忙上前一步,肃然道:“郡主,您的侍女昏倒,萧府自然会请大夫为她诊治,可您无凭无据,便说是冉儿所为,未免太过了!” 她板着脸,一时气势极强,竟逼得清如郡主不由后退了两步。 到底是萧家未来的宗妇,林姣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杮子!更不要说,萧家是她的底气,身为萧家长媳,她并不惧怕清如郡主!无事的时候,给她几分面子,未尝不可,可真正事关萧家和萧家人,林姣是绝对不会没原则退让的! 在她看来,公输冉本就是半个萧家人,在她的维护范围之内;而且她实在体贴,之前便独自委屈面对,想要解决争端,宁可自己被清如郡主说道。谁也没想到会出意外,但这可怪不到公输冉头上! 林姣理直气壮极了,觉得今日的事,便是说到哪里去,也不是萧家人的错! 她端起架子,让吴玲儿扶公输冉去换衣服,而自己,则直视清如郡主,“若是郡主有话说,不妨对我讲,身为萧家的长媳,这件事本就应该由我来出面才对……” 她们在那边两相对峙着,公输冉已经由吴玲儿扶着去了后面的房间里。 进屋后,她低声对吴玲儿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让她离开,自己则坐在屋里等着。 没等太久,吴玲儿拿着一套衣服回来,她一边将衣物递给公输冉,一边微微点下头,公输冉笑了笑,自去换下湿掉的衣裙。 等她再出来时,厅里一片沉默。 清如郡主坐在上首,林姣坐在下首,两人都沉着脸,但又一句话也没有。 厅里的气氛自然是极为压抑的,公输冉一露面便感觉到清如郡主投注在自己身上不善的视线。那是混合着厌恶,嫉妒,与些微惊惧的视线,她心中一哂,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林姣身边。 “冉儿,还好吗?”林姣不放心的问道。 公输冉本就偏瘦,看着便是一幅柔柔弱弱的模样,此刻又脸色发白,肯定是受了“惊吓”,还未恢复的缘故,看着便让人直想叹息。 林姣怜惜之心大起,心中愈发觉得清如郡主简直是蛮横无理之极! 公输冉微微扯了下唇角,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反而露出担忧的神情,“多谢大嫂,我无事。不知大夫可到了,那位姑娘……” “刚刚到了,已经去厢房诊治,冉儿不必担忧,想来那位姑娘应是身子不好,才会突然如此。” 林姣说的理所当然,也不怪她会如此作想,这当丫鬟的,有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小病,隐瞒不报,这种事是有的。毕竟若是上报,便只能去歇着,万一养病的时候,有其他丫鬟上位,占了她的地方,博得了主子的欢心,那她本人便极有可能再不能恢复往日在主子面前的地位!对丫鬟来说,那打击绝对是非常之大的。 林姣猜测那叫墨染的丫鬟便是这样的情形。 当然,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她思忖着,刚刚从清如郡主的言语中,她才知道,这位郡主竟然想要让下人掌掴冉儿,而那丫鬟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晕倒,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想执行对方的这个命令……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得罪萧家的,哪怕她是清如郡主的丫鬟! 林姣说话声音不大,但也不算很小,清如郡主本就对这边的对话竖着耳朵关注,如此,更是听清楚了林姣的话,可愈是听明白了,她越是憋闷,怎么能不相信她的话呢?她都说了是公输冉搞得鬼,可是偏偏这位大少奶奶就是不肯相信! 实在可恼! 清如郡主越想越不甘心,死死的瞪着公输冉,象是要亲自从她身上找出端倪一般。 公输冉却视她如无物,该如何就如何。 就在厅内气氛紧绷到随时可能断掉的时候,大夫由下人引领着,来到了厅里。 “拜见郡主、大少奶奶……” 大夫揖了一礼,随后便道:“厢房那位姑娘乃是怒极攻心,这才猛然间昏了过去,没有大碍,只需好好将养了三五日,便能够恢复了。不过,那位姑娘气性太大,对身子实是有害。等她痊愈后,也还是不要受太多刺激的为好!” 清如郡主犹疑的盯着大夫,“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这不对啊,墨染身子一向极好,头疼脑热都极为少见,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便会气到晕倒,还不能受刺激了?!” 大夫被质疑,心下不快。他早两年被请到萧家住下,主治萧元帅夫人的病症,但他的医术绝不仅限于此,平时也是隔三差五的便去京城最有名的医馆坐堂,为人诊治,美名远扬。所以,对厢房女病人的状况,一把脉便已尽知了。不想他的医术却遭受到了怀疑,若非碍于出声人的身份,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奈何对方是郡主,他只耐下性子,仔细解释了一番。 清如郡主听了解释,依旧将信将疑,她还欲再问,林姣却突然打断,“郡主若是不信任萧府的大夫,自可将丫鬟抬回府中,找王府的大夫医治!不过有些话需说清楚,是郡主不愿我萧府的大夫医治,而并非我萧府不肯医治。另外,对方之所以昏倒,乃是气怒攻心,她自个儿气性大,可莫要赖到我们的头上!” 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清如郡主哪里受过如此对待,气得很,当即便起身,准备吩咐嬷嬷,将人抬回去,待王府的大夫把过脉,说过昏倒的原因之后,她才会相信! 可还未等她开口,从门外快步走进来一行人。 清如郡主抬头望去,不由的呆住了!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们萧家受不起 “之让来接郡主回家!” 随着萧夫人一道走进门的顾之让,第一眼望见的不是清如郡主,而是那个自己一直都想忘也忘不掉,整夜徘徊于自己梦中的公输冉。但将那美丽的脸庞映入眸中的瞬间,他已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将目光转向站在上首的清如郡主。看到自己这位妻子,他顿时暗自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收敛心中熊熊怒意,作出一幅平静态度。 “郡主出来时久,之让有些不放心,若是已经无事,是否可以一道回府了?” 清如郡主万没有想到,顾之让会来这里,她心中又慌又乱。 刚刚还在想着,临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对公输冉撂些话,让她别太早得意,自己早晚会抓住她的把柄,证实墨染是被她弄晕的,还有,是不是还应该警告她安份守已,不要再来招惹顾之让,否则,她就要动真格的了! 只是想着有萧夫人在场,这些话该如何说出口,然而还没有等到这个时候,她的心绪已经被顾之让的突然到来,完全打乱了。 他怎么会来?他又是来做什么?难不成,他知道了她是来为难公输冉的,所以特意过来为那个女人解围的?还是说,是因为担心她? 清如郡主看着顾之让,脸色变幻不定,一时不知该相信自己的哪一种猜测。 而顾之让也不需要她多考虑,在她还没有应声时候,他已经为她作了选择,先是向萧夫人和大少奶奶,以及公输冉打过招呼,随后就是代清如郡主向她们陪罪。 他言辞诚恳,态度放得颇低,很轻易就博得了萧夫人的好感。 至于林姣,对他的印象,也还是不错的。 毕竟是极有才名的顾家公子,林姣怎么想,也觉得清如郡主今日所做的事,必定是没有提前同他说过的,甚至,连提都没提一句,否则,顾之让不可能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赶来,急着带郡主离开。 想到这里,林姣倒有些同情眼前这位风姿如玉的青年了,毕竟是这样出色的人物,没想到会娶了清如这样的女子为妻。看着吧,这桩婚事,日后肯定还有得磨! 不过想得再多,那也是别人家的事,林姣很快收敛发散的思绪,对着顾之让道:“顾公子都如此说了,原本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是不该再多提,便只当作一场误会的。但我仔细想想,还是应该跟顾公子你多解释两句,免得你不知内情,一头雾水……” 林姣本想将今日这件从头到尾都极为莫名的事情告诉顾之让的,毕竟,他作为清如的夫君,来都来了,歉也道了,可见人还是拎得清的,是该知情才对。而且他知道的,绝对不能是清如的一面之辞。 公输冉对她此举自然是大力劫持的,默默在心中叫好。 不过清如郡主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快步走过来,大声制止道:“不需要你!这件事,我自会向夫君说明,哪里需要劳动萧大少奶奶费心!” 就猜到会这样!林姣心里一嗤,假假的转头笑了下,“那不如,就由我与郡主一道向顾公子说明白吧!恰好,刚刚我们争论的事情,还未有结果。” 之后,便不顾清如郡主一脸的抗拒,抢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番。 顾之让听完,脸色铁青。 他早前听说清如来到萧家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她应该是来找公输冉的。 但是,他没想到清如竟然刁蛮成性,狂妄无知到了这种地步! 萧家是什么人家?一帅两将,可以说,顶起了本朝武将的多半边天的人家! 满朝的文武,尤其是武将,看着不少,但真正能够上战场打仗,对抗外族的领兵者,且不落下风,胜多过败的,能有几人? 不过五指之数,这还是往多里说了,而萧家,一门就占了三人。 就是圣上本人,对于萧老元帅,那也是客客气气,万事安抚为主的。虽说,因着萧家一门名声大,圣上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能做的,也只是节制而已,更过激的,不能做,也……不敢做!否则,边疆再有战事,谁去? 这样的人家,清如郡主竟然大大咧咧找上门,对人家的客人出言不逊,甚至试图教训? 更何况,这位客人……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便成了萧家人…… 谁给她的胆量?! 顾之让深深的吸了口气,眼风瞟向公输冉,心中酸涩难言。虽然知晓她住在萧家,也知道,她应该会同萧瑾枫成亲,但是,在来到这里之后,亲眼看到她站在萧府里,看到萧家人如此维护于她……顾之让还是感到心情极为的复杂。 不过眼下,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所以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放下,他对着萧夫人和林姣,以及公输冉深深的躬身。 清如郡主本来还在心虚,见他如此,却猛的被慌乱充斥了心头。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上前便去拉他,“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何苦如此?!” 她用力咬了下唇,心头满是惶惑。 就算是萧家,那也只是皇伯父的臣子罢了,她身为皇上的亲侄女,就算来到这里训斥她们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更不要说,她训斥的还不是萧家的人,只是寄住在萧家的平民女子罢了! 哪怕她可能会嫁给萧瑾枫,可现在,不是还没有嫁吗? 自己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顾之让要对着这些女人躬身?他难道就真的那么怕萧家吗? 清如郡主又是不解,又是愤怒,又是愧疚……因为种种情绪瞬间交集在心头,以至于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依着自己平日里习惯性武装起来的强硬,对顾之让厉声道:“顾之让!你起来!谁让你这么做了?我又没有做什么,你有什么必要对着这些人弯腰?还是你的脊梁这么软,随随便便就能够弯下去?!” 此言一出,整间屋子都静默下来。 这话说的太过诛心,顾之让抬起头看向她时,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目光触及到清如郡主强撑出来的高高抬起的下颌,与傲慢的眼神,顾之让眼中的不可置信,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便成了失望,乃至绝望。 清如郡主这番话,不但令顾之让反应极大,便是萧夫人这一贯好脾气的都沉下了脸。 她进来后,从大儿媳那里得知事情经过,肯定是不快的。 公输冉住进萧家,是她公开表明承认的小儿媳妇,但凡周围的人,哪有不给面子的?就算对公输冉的身世有着各种揣测,甚至是嘲讽的言语,可没有人会当着萧夫人的面说上哪怕一句!而大家表面上对公输冉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有人想要去得罪她! 清如郡主呢?今日之行,对待公输冉的态度,都可以说是很不给萧家面子了! 只不过,萧夫人看她年纪小,再加上,顾之让也确实谦逊有礼,让人没办法置他的低头于不顾,萧夫人这才决定将此事揭过! 不曾想,她愿意掲过去了,清如郡主却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 这明摆着,就是根本不拿萧家的女眷,甚至整个萧家,当一回事啊! 这怎么忍? 萧夫人扯了下唇角,眸光冷冷,看向面前那一男一女,忽的微笑起来,但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顾郡马,郡主说的,也不算错,您这样的大礼,我们萧家人还真是受不起!” 不是不能受,是不想受,不愿受! 她甩动衣袖,转身缓缓坐到了上首。 林姣和公输冉同样脸色冷凝的,随着走到了她的下首。 厅中像是分出了一道天堑,隔开萧家的女人与清如郡主夫妇二人! 顾之让闭了闭眼睛,目光没有一丝暖意的瞥了眼清如郡主,转头向萧夫人说道:“您是长辈,之让是晚辈,晚辈有错,便是下跪行礼,向您认错,那都是应该的!您若说受不起,那才是折煞之让,实在是令之让无地自容!” 他说的极恳切,也是真的这样想。 顾之让一直很钦佩萧元帅,尽管他是文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国百姓,对于能够保家卫国的将领的崇敬之情!哪怕是萧瑾枫,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也是佩服对方的。 他自称是萧夫人的晚辈,着实真心实意。 奈何,清如郡主刚刚的话已经令萧夫人冷了心肠,眼下,他便是再有诚意,也无法打动对方。毕竟,清如郡主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谁知道她此时对待萧家女人的态度,有没有她父亲齐王的意思,又有没有当今圣上的意思? 因此,萧夫人淡淡一笑,道:“顾郡马说笑了,您是郡马,身份尊贵,无论对与错,也轮不到我们来指摘。”话锋一转,“至于说郡主那位丫鬟……她在萧府昏倒,该由我们萧家承担的责任,郡主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们绝不会推诿!而她的去留,自然是由郡主定夺。老大家的,你跟着郡主去厢房里看看那位昏倒的姑娘,听从郡主的吩咐便是了,不要再有多的话,否则让我知晓了,定不会轻饶了你!冉儿,你留下,同我一道恭送郡主和郡马离府!”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五章 坦承身世 在萧夫人明白说出送客的话后,清如郡主与顾之让不得不狼狈的离开了萧府。 还未醒过来的丫鬟被他们带了回去,但公输冉猜想,他们是不会拿着一个丫鬟来当作理由对萧家发难的,毕竟,那只是个下人。更何况,他们很难查得出来,那丫鬟昏倒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只是,公输冉仍然不安的很。 林姣象是察觉了她的忐忑,安抚的看了公输冉一眼,转头道:“娘,那清如郡主忒也嚣张,冉儿一再退让,她却再三刁难……这次的事情,断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夫人沉默了片刻,起身轻声道:“这事我同你爹商量过后,再作打算。你也辛苦了,歇着吧!” 说罢,带着人向外走去,经过公输冉身边时,道:“冉儿,你跟我来!” 公输冉想到会有这一遭,她点头应下,随在萧夫人身后去了正院。 进了屋,萧夫人落座后便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清如郡主为何会来找你的麻烦?” 这段往事虽然说来尴尬,但公输冉知道,眼下这种情形,她是必要解释清楚的,否则,萧夫人这里绝对交待不过去! 她暗暗叹了口气,并没有遮掩,原原本本将顾之让曾经是她未婚夫的事说了出来。 只是,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她的身份,以及公输家的事…… 公输冉努力平静了语气,不过,在提到自家遭逢大祸的时候,她再有所克制,却还是免不了声带哽咽。停顿了片刻,才恢复了正常,继续说下去,“……虽说曾有过婚约,但来到京城后,再遇到顾公子,我便早早同她说清楚了,婚约的事,就此作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本以为此事就这样算是了了,却没想到,清如郡主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此事,便视我为眼中钉,我再三解释,同顾公子之间清清白白,再无瓜葛,她却怎样也不肯相信,执意认定我与顾公子有私情。这次,也是因此找上门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轻轻跪在地上,“夫人,清如郡主的事因我而起,为萧府带来了麻烦,都是我的不慎所致。您……” 话还没说完,萧夫人就打断道:“你这孩子,作什么如此,快起来!碧儿,快扶她起来!” “是,夫人。” 碧姨应着,赶忙上前将公输冉扶了起来。 公输冉愕然抬头,才发现萧夫人与碧姨的眼睛都泛着红,她们的眼中,不是对她的责怪,反而是充满了怜惜。 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流,始终克制着自己忍住泪水的公输冉,这个时候,不由的垂下眸子,悄悄抹去了眼中的湿意。 碧姨扶她坐下,又让下人上了杯热茶,放在她手边。 萧夫人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缓声开口,“没想到冉儿你的身世竟如此曲折,那,陷害你公输家的人可找到了?” 公输冉放在身前的手紧了紧,慢慢摇了摇头,“并未!” 不过两个字,却能从中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无奈。 萧夫人默然片刻,只得安慰道:“天道好轮回,你且放心,那人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他早晚会受到报应的!” 报应吗?公输冉的眼中有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又重新坚定起来。 这等血海深仇,若只是期待老天能给恶人报应,那她活下来,还有何意义? 自己的仇,自己报! 她一定要让恶人伏诛,以仇人之血,来祭奠无辜死去的家人,也才不枉她两世所受的苦楚!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同旁人说了,所以,她只是顺着萧夫人的话,轻点了下头,并未继续说下去。 萧夫人看得出,她不想多谈这事,也体贴的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道:“如此说来,这清如郡主未免太霸道了!顾之让便是与你有过婚约又如何?这男人在你家出事后,作为未婚夫,半点忙也帮不上,之后见面,也是你提出解除婚约,他便答应了,可见是个无情无义的!这种男人……呵,也只有清如拿他当个宝,还真以为人人都瞧得上么!照我说,这婚约解除的极好!” 公输冉因着提到家仇,本来心情还在起伏不定,可是听到萧夫人这番极为偏心的话,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不过,这么说倒是冤枉顾之让了。 她默默的叹息着,脸上恢复了一片平和,“解除婚约的事,倒也怪不得顾公子,本是我先背弃婚约,成亲生子的,若是见不着面,也就罢了,遇到了,自然是要说清楚的,也免得耽搁对方。” 听到这话,萧夫人突然笑了。 公输冉不解的抬头,这才发现萧夫人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宛如少女般天真的狡黠,“这还是你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承认同枫儿已经成亲了!” “……”公输冉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对。 萧夫人笑叹,“虽说之前你也同我说了一些枫儿的事,但一涉及到成亲,你便避而不提,让我难免诸多猜测。想来,这其中是很有些内情的。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那时你同枫儿都是处境最为艰难的时候,便是有不妥帖的地方,难道我还能责怪于你吗?恰巧相反,我一直以来,都想好好谢谢你,谢你在枫儿失去记忆的时候,还愿意同他在一起。否则,他一个人承受这些,太孤单了!” 她说着,脸上是惆怅与疼惜。 虽然萧瑾枫回来了,但他失踪数年的事,一直是萧夫人心里的一根刺。 因着儿子的性子变得许多,比之从前那个调皮到甚至放肆的枫儿,如今的萧瑾枫,像是在自己的周身筑起了一堵堵的冰墙。他不出来,也不允许别人进去,哪怕他们这些家人,都无可奈何! 直到公输冉到来,萧夫人才从萧瑾枫的脸上看到了更多表情,看到他在试探着,一点一点的走出来! 作为母亲,天然对儿子有着占有欲,萧夫人须承认,她对公输冉所带给儿子的影响,曾经是有少许不舒服的,打心底里,她更希望那个人是自己!但,同样作为母亲,比起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儿子越来越好的改变,才是最重要的。 而随着萧瑾枫会因为公输冉在她面前流露出更多情绪后,萧夫人很快就将那些不舒服抛在了脑后,然后一心一意的期待公输冉能够早些同儿子重归于好! 是的,以她的眼力,自然早就看出来了,枫儿同公输冉的相处,是有些不顺畅的。 她本来不打算插手,惟恐因着自己的举动,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令儿子为难。但今日恰好发生了清如郡主的事,公输冉又向她坦承了曾有婚约的事,她还是没忍住的说了这样一番话。只希望,公输冉能够早早放下心结,同枫儿好好的在一起! 公输冉用力抿了下唇,起身盈盈下拜。 “夫人宽宥,不在意我一直以来的隐瞒。其实,我只是……” 她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总不能当着人家娘亲的面,说“你儿子忘了我,我便想着干脆就此分开吧!” 更加不能说“我决意报仇,所以不想与你儿子过多牵扯!” 温情是能够软化仇恨的,公输冉觉得,她其实是害怕萧瑾枫的,怕同他在一起久了,便会失去了报仇的心思! 就像那个时候,他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若不是朝廷征兵,萧瑾枫应征入伍,她真的没办法说,自己能够狠下心,抛下他,独自去寻找仇人! 因为那段日子,是她家中出事后,过的最放松,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 萧瑾枫将她宠的简直手脚都要废掉,她不知不觉便已沉溺其中。 “情”之一字,着实可怕! 但这些,肯定无法同萧夫人说道。 幸好,萧夫人本也没想逼问她,她说不出来,萧夫人便摆了摆手,“说不出便放下,等你何时解了心结,愿意同我说了,再讲不迟!” “……多谢夫人!”公输冉抬头看向上首的女子,眼睛愈发酸涩,她从萧夫人的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家娘亲的影子。她们都是那样的体贴,那样的善解人意。只是,天不从人愿,那样好的娘亲,却早早离开了人世,徒留她满腔爱母思母之情,无处安放! 而被她用那样濡慕眼神望着的萧夫人,心也是愈发的软下来。 想到她的身世,萧夫人的声音更加温柔了,“今日你也累了,去吧,歇息去吧!不必思虑太多,你既进了萧家的门,凡事都有萧家的男儿在前面顶着,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的话提醒了公输冉,关于清如郡主……她迟疑了片刻,忐忑的说出实情,“夫人,其实,清如郡主那名丫鬟的昏倒,是我所为!” “你?!”萧夫人讶然。 公输冉点点头,抬起手臂轻抚暗藏的那处的机关,“她与我单独说话时,我想着尽可能化干戈为玉帛,因此坦然解释了与顾公子的婚约一事,奈何她说着相信,却令婢女掌掴我,我不愿受辱,这才发动机关,刺昏了她!”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养女不教父之过 萧夫人对于公输冉会制作机关,略知一二,却没想到她的机关竟如此厉害,当面刺昏一人,又令在场的清如郡主一无所觉。 好奇之下,她便让公输冉仔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事情真的说穿的,仿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输冉的木针上涂着令人昏迷的药物,只要刺破一点肌肤,便可生效。当时,她将清如郡主的丫鬟刺昏后,惟一的破绽,便是那丫鬟身上遗留下来的木针。因此之后她便找机会将衣裙打湿,暗自吩咐吴玲儿趁乱去了厢房,悄悄将那丫鬟身上的木针取出来! 如此,便是有大夫诊治,也是查不出对方昏迷的真正原因了。 “……因木针极为细小,所以一般人很难察觉。不过也只能取巧,须得对方无防备,且不懂功夫,才有可能成功。另外,涂在针上的药水,对人的身子并无大碍,便是被刺中,将养个几日,也就恢复了。” 公输冉并不想因为这件事,令萧夫人觉得她手段狠辣,所以忍不住多辩白几句,“我本不欲在府中生事,不过情急之下,想着自保,这才动了手!” 萧夫人闻言,只是掩唇轻笑,没有一点被惊吓到的意思。 面对公输冉茫然的目光,碧姨微笑着解释道:“姑娘可不要小瞧了夫人,想当年,元帅在外征战,这萧府之中,也不是那么太平的。那些外族蛮夷敌不过元帅,便屡次想从夫人这里下手,想着以此来令元帅分心。却不知,夫人虽身为女子,却也是熟读兵书,有她坐镇府中,便是有那些跳梁小丑想要作乱,也不会成气候的,反而曝露了自己的身份,尽皆被夫人一网成擒!” 言下之意,萧夫人是见过大场面的,又哪里会被她这小小手段所吓到呢! 公输冉惊讶之余,不由羞赧,“是我坐井观天了!” 萧夫人笑道:“总之,你有自保之力,我只会庆幸,毕竟,萧家妇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外人瞧着我们因男人的军功而享受尊荣,可实际上,他们却是不知,危险也会随之而来。不过好在如今府中戒备森严了许多,已是极少会有那种事了。至于那个清如郡主,不过是丫鬟昏倒罢了,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所以我才会说,你不必忧虑太过。” 经过这番解释,公输冉心里确实安定许多。 折腾了这么一遭,萧夫人很快便让她自去歇息,连午饭也不必她陪着用,只管在自己院子里摆下便是了。 只是,等到近午时,萧振海从京郊回来后,萧夫人才在他面前露出几分忧虑。 将清如郡主的事同丈夫说了,萧夫人道:“那清如郡主表面上一幅为男子失了智的模样,可她在我们府中如此嚣张,毫无顾忌,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在试探……” 萧振海摆手示意她无需再说下去,“不会。” 若真是陛下对萧家不满,绝不会用如此粗劣手段,对方只会采取雷霆手段,将萧家连根拔起! 但,不会。 萧家一直以来,都足够低调,没有任何行为,踩到令陛下警惕的那根线上。 即便因着军功,在民间积累了些声望,但对陛下来说,顶多是有些不舒服,远不至于要覆灭萧家。 毕竟,萧家对陛下来说,是最锋利的一把刀,是边缰战线上,最锐利的那杆枪。 陛下还不至于疑心重到不辨是非的程度。 萧振海既然说了不会,萧夫人自是信他的,她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话锋一转,“那这件事该如何了结?总不能任由清如郡主如此,若是此次妥协,那些眼红萧家的人不会放过这机会的,他们若有所动作,那牵扯就更多了!” 想了想,她道:“要不我进宫一趟吧?” 萧家的女眷受了如此委屈,找皇后哭诉一番,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皇后同齐王妃一向面和心不和,想来,皇后也是不会放过这个针对齐王妃的机会! 话虽如此,萧振海却舍不得妻子进宫去与那些人虚与蛇委,他摇头道:“不必那样麻烦,我晚些时候正好要进宫去,直接告齐王一状便是了!养女不教,父之过也!” 他不告罪,谁告罪?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直接把萧夫人逗笑了,“那齐王定要偷偷腹诽你无赖!” 养女儿,那都是当娘的事,作父亲的,有几个去教养女儿的嘛! 萧振海嘿嘿一笑,对此话不以为意,只心道:他齐王的女儿敢闯到老子家里来打老子儿媳妇的脸,那老子就敢在陛下面前打他齐王的脸! 总归,他心里没太把这事当回事。 在他看来,萧家偶尔发生些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好的,反倒令陛下更放心。 反而让人觉得萧家铁桶一个,没半点缝隙,才容易惹得帝王猜忌! 萧夫人说完又琢磨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自家男人实是外糙内细之人。 找皇后告状,的确不是最好的一招,毕竟,皇上难道不知皇后与齐王妃的关系么?他当然知晓。自己告状,没准儿会被皇上怀疑成借刀“杀”人,反而不美。倒是由自家夫君直接去告齐王的状,才显得更加光明磊落。 想明白了此节,她便道:“如此也好!齐王夫妇虽然只有这么个独女,却未免将女儿宠过了头,此番他们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萧振海却说:“齐王正是自恃就这么一个女儿,才任由她嚣张跋扈!” 有儿子,陛下还可能不放心他,反而就这么一个女儿,陛下才最安心。既然都付了不生儿子的代价,那女儿即便横行,齐王也是有恃无恐的。总归,只要不是涉及到国祚,陛下总不会对他惟一的女儿降罪! 萧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应和。 用过饭,两人回到榻上歇息,萧振海突然问道:“夫人觉得,这公输冉如何?” 沉吟了半晌,萧夫人道:“是个有情有义的,只是……脾气拗了些……” 萧振海闻言轻笑,“那敢情好,枫儿娶了她,也算是有个能制住他的!”他这话说的,颇有些愤愤。 萧夫人自然清楚原因,总归,还是因为萧瑾枫自打回来,便仿佛与他们生出距离似的,哪怕家人努力去靠近,他却将自己囿于一隅。虽说他们心里都明白,失踪的数年,对他影响势必极大。但理解归理解,心里肯定还是会不舒服。 这其中,又以萧振海为最。 萧夫人身为女子,性情更柔软,这种时候,自然是努力转圜。她轻捶了丈夫一下,嗔道:“多大年纪了,还跟儿子较劲!我看呀,枫儿变成这硬梆梆的脾气,也不是没来由的,可不正是象了你么?” 萧振海很是不服这话,压着声音气哼哼的道:“我在外面是那幅模样,可回到家里,面对你们,何曾是那样?那小子倒好,对上谁,都跟旁人欠他钱似的!对我也是例外,这到底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又说混话!”萧夫人转头白了他一眼,顿了顿,她有些不是滋味的道:“枫儿对咱们转不过弯来,可我瞧着,他对冉儿倒是极为上心。听下人说,他每日不管再忙,必要抽出时间过去一趟的。就算冉儿不理睬他,他也当没这回事,赖在那里不走!” 萧振海皱起眉头,“不像话!虽说冉儿住在家里,他们也成过亲了,可到底还没补办婚礼,他整日里往女人院子里跑,像什么样子!不行,这事我得说他!” 萧夫人原本有些醋意,觉得儿子同自己,还不如同公输冉亲近。但听到这话,却又立刻代萧瑾枫反驳道:“冉儿是他媳妇,他跟冉儿走得近些,那不是应当的么!更何况,他到如今还没想起跟冉儿在一起时候的事,说不准经常过去,也是为了找回那段记忆,你又去说他做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他?”萧振海似笑非笑的说道。 萧夫人闻言顿时回过神来,她哭笑不得的又捶了自家男一把,“你这是在我面前耍起心眼来了!我也就是说说,哪里会为这事而对冉儿有什么不满,你搞这一出,倒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萧振海笑了笑,没吭声。心里却道:你说出话来都酸溜溜的,我若不插科打诨,没准儿你就真有所不满了!还当我不知道,女人就是这么的小气! 他们夫妻两人说了一阵,小憩了一阵,萧振海便收拾起来,出门直奔皇宫而去! 他以为今日这事,齐王多半会知晓,所以想着早早先去到皇上面前告状,免得被齐王占了先机。 却不知,清如郡主压根就没回王府。 她被顾之让带出萧家,上了马车,两人看似冷战,实则都蕴藏着浓浓的火气。 及至到了郡主府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呵退下人,清如郡主便开始忍不住了。 她一看到顾之让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心头就是一阵阵的恐惶,另一方面,又是一阵阵的愤怒。 为什么他要在萧家低头?他为什么不想想我的立场?他的目光里,看不到丝毫对我爱重,这幅模样,他到底是想如何?脑子里纷乱的念头交织,清如郡主亟欲爆发。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七章 暴揍 “你还在想着那个贱人,是不是?!”清如郡主阴森森的开口道。 虽然是问话,但她言语之中的态度明显已经认定了是如此。 顾之让原本还在想,清如今日得罪了萧家,这件事,总归要给萧家一个说法才行,否则,萧家只怕不会就这么算了。虽说他极为厌恶清如的做法,但冷静下来,他意识到,清如是他的妻子,清如做错了事,他也是有责任的。所以这件事,他肯定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那么就是找谁出面的问题了。 自已的父亲,或许说话便宜些,但对方得知清如做这样的事,肯定要对她心怀芥蒂的,那么便只有去找齐王了。可齐王一家,太过护短,看他们把清如宠成现在这副模样就知道了,真的找到他们,谁知道他们是会平息此事,还是把事情搞得更加麻烦? 因此,他犹豫不定。 这时候,他没想到,清如还在锲而不舍的纠结他与公输冉的关系,甚至,口出恶言。 顾之让几乎没办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厌烦,他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你还没闹够?” 清如涨红了脸,“我闹?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是我的夫君,在外人面前,你不但不帮我,反而想尽办法拆我的台,让我没面子!如今你还来怪我?倘若不是你一心记挂着那个贱人,你在萧家人面前又怎么会如此行事?” 她忍不住抽泣了一声,“顾之让!你怎么能这样?” 顾之让实在不想与她争执,可是她的愚蠢又令他火大极了,忍了又忍,还是不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去闹的是萧家,萧元帅与两位萧将军的家,他们都是对国有功之臣,便是圣上,也对他们多有器重!你仗着自己是王爷的女儿,便莫名其妙找上门去,做了一通莫名其妙的事,惹得人家大为不满,你还不知悔改,还自以为没错,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他第一次如此严厉的同清如说话,一时间倒是把她震怔了。 顾之让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缓了声音,却没有多少暖意,“至于你所说的,我与公输姑娘之间……我们的确是有过婚约,但如今,我已同你成亲,而她也与萧瑾枫好事将近……”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道:“我与她,再无任何瓜葛!无论你相信与否,事情便是如此。对我来说,这些都过去了,而对你来说,当务之急是应该仔细想想该如何平息萧家的不满!如果你还是不懂,不妨回去问问你父亲!” 言罢,顾之让站起身,拂袖而去。 刚刚他想过同清如一道去趟齐王府,可现下他改了主意。 她一说到冉儿,便宛如入了魔障,他同她一起去王府,难不成要听着她在她父母面前,污言秽语的污蔑冉儿吗? 他做不到! 既如此,也罢,随她喜欢如何就如何吧! 这件事,他想管也是管不了了! 话虽如此,但顾之让却没有离开郡主府,回到外院书房后,他思来想去,还是令身边的小厮去盯着些,看看清如有没有回去王府,找她的父亲。 清如郡主自然是回了娘家的,在顾之让这里,她可是自认受了很大的气。 他解释的那些,关于与公输冉关系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人若是钻了牛角尖,再想想清楚,难得很。 清如郡主如今就处于这样的情态。 回到齐王府,她无法忍耐的对着齐王妃一阵哭诉,等到齐王归来,看到宝贝女儿两眼通红,无精打采,明显是幅受了气的模样,登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齐王府中不消停,顾之让那边,也遇到了麻烦! 他知道清如回了王府后,是稍稍松了口气的。 虽然猜测着她回去,势必是要告自己一状,顾之让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齐王又能如何呢? 训斥他,又或者,干脆让清如与他合离?那他还真是求之不得了! 曾经有过的,与清如平平静静生活下去的念头,早在对方一次次不可理喻的行动中消散了。 如今,顾之让只想把心思放在举业上,至于旁的,他们爱如何就如何吧! 于是清如走后,他在书房逗留到天色擦黑,猜测着清如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便起身离开了郡主府。 他不喜欢呆在这里,这边的下人,大多是齐王妃为女儿精心挑选的,他们对顾之让这位郡马,不能说不把他当主子,但,多半都是面子情。顾之让又不蠢,自然看得出来下人们都是心向清如的,他在这里很是不自在,还是回去自己的宅子里,读书更踏实。 只是今晚,事情没那么顺利。 走到半路,只听咯噔一声,马车顿时歪了歪,顾之让稳住身形,不等他开口询问,小厮便近前说道:“公子,马车的轮子似乎出了些问题!” 车夫下来检查,半晌又来回,“左边的轮子撞到了尖利的石块上,怕是不能再载人了。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明日去修理。公子您看……” 不是大事,顾之让闻言便摆了摆手,“我下来走便是,让车夫将马车牵回去。” 小厮应了一声,转告车夫,这功夫,顾之让也下了车。 带着小厮向前步行,此时,天色已暗下来,街上的行人很少,处处都黑漆漆的,也只有小厮手里的一盏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冬日清冷的空气吹打在脸上,很是冰冷。 顾之让深深吸气,整个人清醒许多,暗自想着,偶尔走走也是不错的。 哪知刚这么想着,斜后方便觉寒气逼人,顾之让还未反应过来,头上已被套了东西,眼前发黑,嘴也在下一刻被紧捂住,那人强壮的手臂横在他颈子间,力气十分之大的直接将人拖向后方! 顾之让被蒙住眼,被勒着,更是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被弄到阴暗的巷子里,然后就是批头盖脸一顿毒打! 对方下手毫不留情,不但不留情,反而像是蓄谋已久,恨他已久一般的下了重手! 顾之让咬紧牙冠,一声痛吟也不肯发出来。 他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这种情形下,呼痛无非是两种结果,一种是令下手的人怜悯,一种是令下手的人更加畅快肆意,而这两种,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因此,反抗不能之下,他只好默默挨着。 好在对方不是真打算要他的命,见他一动不动后,脚步声便由近及远,以至最后消失无踪了! …… 天色愈深,公输冉沐浴后,坐在床边,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垂在胸前的长发。 心里则在琢磨着今日的事。 晚间大嫂还特意过来了一趟,似是担心她因着清如郡主来找麻烦的事而自责,开导了她一番。 只是,尽管萧家人不仅不责怪,反而呵护有加,公输冉却愈发觉得给萧家添了不小的麻烦。 且不说萧瑾枫在帮她查证仇人的事如何难办,便是这清如郡主三天两头的折腾,也是真够人头疼的。 本以为住在萧家,对方便不至于再丧心病狂的行事,然而,她还是高估了那位清如郡主,她的脑子里仿佛除了顾之让相关的事,便再没有其他了,完全不去考虑行事之后,要如何收场! 象这样的人,反而很难预料她下一步会怎么样做。 万一,她继续这样不管不顾的闹起来,那不但是令公输冉难堪,更是在下萧家的颜面! 这是公输冉最不想看到的。 萧瑾枫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幕,女人坐在床边,用白色绢帕,理顺的长发,只是脸上,黛眉轻锁,仿佛有着偌多忧愁之事。 他大步走进去,不等公输冉察觉,人已经走到近前,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帕子,笨手笨脚的帮她擦起了头发,嘴中沉声问道:“在想什么?” 公输冉一惊,抬头便见萧瑾枫身上带了氤氲的雾气,站在自己身边。 他接手帕子擦头发的动作看似流畅,但仔细看去,仍然能发现他身体的些微僵硬,可见,他的心里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自在。 公输冉抿了下唇,道:“没什么。你……刚刚回来么,可用饭了?” “嗯,回来有一会儿了。” 他自然是回院子收拾妥当才过来的,今日野外练兵,在外面被卷着土粒的风尘吹了整日。更不要说,他回城后还进行了一番剧烈的肢体活动,不沐浴换衣,他哪里能来见她! 公输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萧瑾枫看了她一眼,将发尾擦干后,放下帕子,仿佛不经意的问道:“是为清如郡主的事么?” “你知道了……”公输冉略显不安。 说到底,这事与顾之让有关,与他们的婚约有关。 若非如此,清如郡主也不会吃醋到这种程度。 萧瑾枫看她神情就知道她的想法了,无奈的扯了下唇角,坐到她身侧,手却强势的捉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不要把事情一股脑的往自己身上揽!”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是你的错 夜晚,泛着昏黄晕色的灯光下,梨花木的床榻边上,一男一女无声的对视着。 萧瑾枫再认真不过的表情,试图以此告知公输冉,这件事,与她无关。 她与顾之让的婚约,那是家人所定。 本是已经由双方默认取消的婚约,被清如郡主抓着不放,甚至以此来滋事,那更加是对方的问题! 与她又有什么相干? 之前,母亲派来找他的人,在城门口遇着他时,除了将今日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还转述了一段母亲的话,大抵就是不希望他因此迁怒公输冉。他当时便想,母亲实在太小瞧他了,他岂是那种分不清是非的人! 虽说,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那也是因为顾之让很可能对她还有留恋,而他也确实有些担心,公输冉会因此被蛊惑! 不快与担忧交织之下,他对顾之让生出前所未有的怒意。 既然成了亲,却不善待妻子,使得清如那个蠢女人到处惹事,甚至还敢欺负到他萧家门上……萧瑾枫想都没多想,直接就让一道回来的手下去查了顾之让的所在,然后顺便将他好好教训了一顿! 之所以不露面,倒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事后被捅到公输冉面前,让她得知自己做过这种粗鲁事! 不过,不得不说,那一场单方面的教训,的确是令萧瑾枫心情好了些。 也因此,在回来面对公输冉时,他的格外轻松的。 “不必担心,今日之事,父亲已经如实向陛下禀报了。”这是含蓄的说法,隐意则是萧振海在陛下面前狠狠的告了齐王一状,就算他再护着女儿,有陛下开口,他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 公输冉听懂了他的话,不由的睁大了眼睛,“父亲出面了?” 那这事岂不是闹大了? 清如郡主来此的意图,人人都知晓了……那她的身份…… 萧瑾枫笑了笑,“都说不必担心,你的事,陛下心中有数。之前,你为兵部制作机关的时候,便已经在陛下面前留了名。他对你并无偏见,否则,制作机关这种重要的事,也不会答应将由你之手了。” 这话包含的意思颇多,公输冉缓了缓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皇上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是。” 身为一国之主,有什么事,能够真正瞒过陛下呢?不过是看他是否有意去查了。 公输冉的事,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够私下里隐瞒。 当然,也不会弄得人人皆知。 目前,知道公输冉真正身份的人,除了萧家,也只有陛下和顾家了。 其他相关人等或许会疑惑公输冉与公输家的关系,但真正能够证实她是公输家惟一幸存后人的证据,却是没有的。 公输冉怔忡了好一阵,抿了下唇,开口问道:“那……想来皇上也知道公输家是被冤枉的了?!” 萧瑾枫的手在她的下颌处轻轻摩挲了两下,才放下,似在安慰。沉吟了片刻,斟酌着道:“无论陛下是否知道公输家的事,想要报仇,肯定得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口中这样说,但他心里是清楚的,公输家还没有放在陛下的眼里,尤其是,如今公输家已经没了,就算公输冉还在,但如果她不能拿出更大的价值打动陛下,那陛下也不会因为公输家的事,而动起干戈! 换言之,想要为公输家洗冤,想是靠陛下,是绝对行不通的! 公输冉也只是激动了片刻,冷静下来,就意识到,萧瑾枫说的才是对的。 奢望着皇上知道此事,主动提出为公输家雪冤……那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不知天高地厚! 区区公输家,皇上根本不可能亲自过问。 公输冉抿紧了唇,一时无语。 倒不是多失落,只不过,心头多少是难受的。 自家的血海深仇,在旁人看来,却不过是口中的谈资,心里掠过的一丝念头…… 正想着,肩膀徒然微沉,萧瑾枫揽住她低语,“我这边若有进展,自然是不会瞒着你的,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的,你也不要太难过。” 因着他的动作,两人距离极近,公输冉甚至能够感觉到男人说话时,吹拂在她脸颊上的灼热气息,她的脊背不知不觉有些发僵。 自她来到萧家后,萧瑾枫待她一直还算规矩,也不知是之前因为他的不尊重,两人起过争执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萧家的缘故,总之,这样的亲昵,也是暌违颇久了。骤然如此,公输冉多少是不习惯的。但男人那熟悉的气息,却又仿佛自然而然的包裹着她的身躯,无孔不入,又密不透风,令她喘不上气来! 她不自在的挣了挣,却没挣脱萧瑾枫的手,不仅没挣脱,他的力量反而大了些,肩膀被他揽得紧紧的,丝毫动弹不得。 男人似在隐忍着,隐忍着不要做出,在她看来过份的举动。 但,这并不容易。 公输冉垂下头,长长睫羽如同扇面,微微颤动着,从萧瑾枫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只有那晶莹如玉、玲珑剔透的小耳朵,与弧度温婉秀气的下颌,展露在他的视线中…… 萧瑾枫的呼吸徒然加重了几分。 他的手僵持在公输冉的肩头,半晌,终究还是缓缓落下,放开了她。 深深的吸了口气,萧瑾枫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我……先走了……” 声音中透着股说不出的不情不愿,仿佛随时在等着公输冉开口挽留。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公输冉抿了下唇,斜着眸子觑了他一眼,点点头,“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萧瑾枫一怔,随即笑了。 多久了,没有得到她这样坦诚的,真挚的关心? 往日那些客套的关心话在此刻全部苍白着渐渐淡去,萧瑾枫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一句,“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她在关心他!没错,而且,很是关心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吧! 萧瑾枫“哎”的应了一声,流连着起身离开了,心里却因为存着公输冉这句话,而充实温暖了许多! 他喜欢她关切他,且,只如此关切他一人! …… 一夜无梦,公输冉这晚睡得格外踏实。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瑾枫昨天说的那些话,那些把事情全部包揽,让她不要去担心的话,大抵是安抚到她了。 今日一早醒来,收拾妥当,她出来站在回廊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再回想起昨日,便觉得心思没有那么重了。 总归,萧家人待她好,她会尽力回报。 既然已经决定留在萧家,那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无须急于一时。 至于说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 公输冉眯了眯眸子,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大家走着瞧! 站了一阵,吴玲儿已经将房里收拾妥当,出来见她连件大氅也穿披就这么站在外面,连忙道:“外面冷呢,您还是赶紧进屋,免得再让这风给吹着了!” 公输冉回过头,笑着应好,转身回了房内。 而这个时候,齐王府内,齐王用过早膳,便使人将女儿叫进了书房。 清如以为父王已经想到了替她报复公输冉的好办法,心情十分之好,脸上带着笑容向书房走去。 虽说想到顾之让,她还是会难受,但她昨晚辗转间也想明白了,她总归是舍不得他的,只要父王让公输冉消失,她自然不会再去做那些会令顾之让不喜的事,而顾之让见不到那女人,早晚会把她忘了的,到好时候,自己是他名正言顺,御赐的妻室,以顾之让的性子,是会好好待她的! 顾之让身边的人,心里的人,总有一天,都会是她,也只会是她! 清如郡主怀着满满的自信去到父亲的书房,却没想到一进去,便遭遇了令她难以置信的噩耗。 “什么?让我去给她赔礼?!父王你……你这是在逼我去死!”书房里传来清如郡主的尖利叫声,她一双杏眼瞪的滚圆,瞪着面前的齐王,脸上尽是仿如被背叛的愤怒。 齐王又是生气,又是伤心,白白胖胖的脸上还显露出浓浓的失望,“你这丫头,怎么能跟父王这样说话?!父王平素有多疼你,你难道不清楚吗?若是有办法,难道我会这么做?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什么叫没办法?父王你是齐王啊,是皇伯伯的亲弟弟,我是皇伯伯的亲侄女,怎么能让我去给一个低贱的女人当面赔礼……这,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齐王看着女儿说着便哭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掉,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哭什么啊,现在哭也没用啊!平时你在外面再怎么耍脾气,有父王给你撑腰,自然是没事的。可这次不同,你怎么就偏偏去了萧家呢?萧家哪里是那么好惹的,旁的不说,便是萧振海那老匹夫,便是个难缠的。你没瞧见他昨天在皇上面前那副惫赖模样,口口声声说你去萧家闹事,将整个萧府都踩在了脚底下!总之,给你扣了一堆的大帽子!” 言情海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必须赔礼 齐王郁闷不已,“萧振海一把年纪,还跟你这个小姑娘计较,不知道多不要脸!可偏偏,皇上还就吃他那一套,觉得他可怜,觉得你在仗势欺人,令老臣寒心了……这回你皇伯父是铁了心,非让你去萧家道歉不可,昨晚,看你正难过着,我就没提,可如今不提也不行了,你皇伯父说是给了三天,可你若真等到最后一天才去,他心里只有更恼火的。索性都是要去,倒不如今日便去这一趟!” 他这话,算是半真半假。 皇上让清如去道歉是真,但原因,却并不是真的吃了萧振海那一套哭诉卖惨,而是萧家还得用。 萧家从萧振海,到长子萧瑾杨,次子萧瑾枫,代代都驻守边疆。 虽则眼下没有战事,但边疆的蛮夷并没有那么老实,暂时的平和,是萧瑾枫用胜仗换来的,未必长久。 蛮夷一向狡诈,仗打输了,便认怂服软,可一旦休养过来之后,便会再次蠢蠢欲动。 所以,皇上肯定不能让萧家寒了心,不能说,让皇亲国戚骑在萧家的头上任意妄为,因那势必会影响到日后的战事,这是他那位皇兄绝对不能允许的! 因此,为了安抚萧家,也只能牺牲他家丫头了。 齐王心里很是不满,但,胳膊拗不过大腿,皇上既然亲口说了,要让清如去道歉,那也只能去了。 低头服软这种事,清如郡主自然是不想做的。 但她还不至于听不懂话,看不懂脸色,哭过闹过,看到父王说什么也不妥协后,她便知道,此事没得转圜了。萧家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 清如郡主只能压下心内的愤恨,点头应了下来。 就在她努力说服父王,想要将赔礼的时辰拖到明日时,下人来禀报,说是三公主到访。 齐王和清如郡主都有些惊讶,片刻后,齐王抬了抬下颌示意道:“定是来找你的,先过去看看吧!记得,不要耽搁太久,趁着天色不晚,今日是必要去一趟萧家的!” 清如咬着唇不语,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轻点了下头,跑出了书房。 齐王透过窗子,看着女儿无精打采的背影,心里很是不舒爽。不过事已成定局,多想也是无益,他置信便思忖起三公主此来的目地。 “我一早得了信,听说父皇要让你去萧家赔礼,我这心里很是担忧,所以便急匆匆的过来了。清如你莫要嫌我多事!”三公主一脸疼惜的看着清如郡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 清如郡主眼睛顿时一红,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本就在为这事心烦,此刻听三公主一说,心中只有更加委屈。 三公主道:“这件事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萧老元帅为国拼杀一生,还将两个儿子一个个送上疆场,便是凭着他对朝廷的这份忠心,父皇也不能慢怠他。” “可我去萧家,不过是为了找那个女人,又不是去找萧家的麻烦!”清如郡主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道:“真没想到萧家会这样护着公输冉,不过是个寡妇,还是带着孩子的寡妇,那萧瑾枫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要娶这么一个女人,他就不怕丢脸吗?!” 三公主一窒,她是听说了萧家人公开承认公输冉的事,但,毕竟没有真正听到萧家人如此说,心中难免存了些侥幸心理,只将那些消息看作是以讹传讹。然而,此刻清如郡主亲口这样说了,她不得不相信。 缓了好一阵,她才确定自己开口也不会露出破绽,三公主这才道:“他们当着你的面这样说吗?说萧瑾枫要娶那个女人?” 清如郡主郁闷的点头,一想到自己要去萧家对着那个女人低头服软,她就烦闷的喘不上气来,自然更加没有留意到,在她确认这个消息后,三公主的眸中闪过几分狰狞之色。 “这件事太委屈你了,不如这样,我陪你一道去吧!我们一位公主,一位郡主,想来萧家得了这样大的面子,定不会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清如郡主惊讶过后,心中涌起重重感激,情不自禁的抓住三公主的手,“真的可以吗,陪我一起去?可,会不会不太好?父王跟我说,让我去赔礼的,若是一道去了,你岂不是也要被我带累受辱?!”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清如郡主的眼中却布满期待。 果然,三公主立刻便摇了摇头,“没有的事,父皇也是为了表达对老臣的敬重之情,才会如此决定,你只须明面上表现的诚恳一些,再加上有我在旁边看着,他们自然会顺坡而下,就此了结此事。不过你到底年纪还轻,这事王叔他们也不便出面,由我和你一道,最合适不过了。” 清如郡主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这个郡主都主动上门赔礼了,难道萧家还会不接受吗? 不可能的! 不过,听父王的意思,姓萧的老家伙很是不好对付,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妖蛾子! 但有三公主在,那就没问题了,谅他们姓萧的也不敢在三公主拿乔! 所以,自己只须走个过场,也是就了! 她自认为想通了关节,脸上顿时消去了沉重之色。 三公主在一旁看着,心中冷嗤,这个堂妹,果然也就只是命好罢了,投生在王叔家里,又没有兄弟姐妹,生生被宠的蠢不可及! 只不过,她也没有料到,那个叫公输冉的女子竟然手段如此之高。 不但迷得郡马神魂颠倒,竟然连萧瑾枫也好似中了盅似的…… 她派去教训对方的人马,俱皆没有返还。 当时,她不以为然,后来才查到,是被萧瑾枫扣下了。 这件事可把三公主气得不轻。 只是她不像清如郡主那么没脑子,直接就去萧家闹开,当然,她也没有那个立场。 但这事的确为她提了个醒,她太小看对方了! 能够让萧瑾枫如此尽心尽力维护的,又怎么可能是心思简单之人呢? 损失的人手也就罢了,反正她手底下从来不缺可用之人,但只怕萧瑾枫会因此对她心怀成见。所以,这次她明面上说的好听,是担心清如郡主,要陪她一道去萧家,但其实,她不过是想找机会,亲眼看一看,萧瑾枫对那女人,到底是何等态度? 她心思重重,这些清如郡主一概不知。 因着有了三公主壮胆,所以清如当即便决定,收拾收拾便去萧府,早点解决这事,也免得再被父王唠叨!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早去早回,到时候还能去西街铺子里逛逛,我看最近的衣裙好似又出了新样式,若是好看,我们也做上两身试试……” 三公主含笑听她说着做新衣的事,看不出半点不耐烦,只是在心里,恨不得立时把清如的嘴巴给缝上! 她很有耐性,一直到清如滔滔不绝到告于段落,才轻声提醒她,去萧家,宜早不宜迟。 清如郡主尴尬的发现时辰真的不算早了,这才停了嘴,讪讪的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们这就走吧。” 三公主端庄的轻笑着点头,两人又稍事休整,又同齐王和王妃招呼了一声,便出了门。 齐王妃看着两人带着丫鬟离开的背影,微微蹙了下眉头,“王爷,您瞧着三公主同咱们清如走得这么近,是好事吗?” 齐王抚着自己的大肚腩,沉吟片刻道:“她总不至于对清如起什么坏心思,至于旁的,无非是女人家的一些小心思,倒也无妨!” 齐王妃思忖着,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三公主在皇上面前还算受宠,但再受宠,也只是个公主,而且还是个命不怎么好的公主。 如今寡居在公主府,她又有多大的本事? 谅她也不会蠢到算计自家女儿! 齐王妃想到独女那浅白到一眼望透的性子,又是心软,又是无奈。 早就说,让她不要去喜欢顾家的小子,可她偏偏不听,现在弄成这样,多难看! 不过,也算是给她个教训吧! 只盼着,她从这次之后,能够懂点事,不要再莽撞了。 想要对付阻碍了自己的人,办法多得是,如果自己早些知道,也不会容许女儿用了其中最笨的那种! 眼下,也只有先平息了此事,再从长计较了。 齐王与齐王妃很是为女儿担心,不过想着她只要去萧家赔个礼,这事也就算了了,想来,这样简单的事,她应该不会做不好的,便也慢慢放下了忧虑,只一心在府中等待。 另一边,马车上的清如郡主随着越来越接近萧家,心中不免忐忑,但见三公主一派大方的坐在马车里,到底还是将诉说不安的话咽了回去。 她在心里琢磨着去到萧府该如何向对方赔礼,一连想了好几种,都很是不满意。 她既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低声下气,又不能不做到皇伯伯所说的,向萧家人好好赔礼,心下也是颇为为难了。 好在,还有三公主同行,她想了想便道:“三姐姐,我们这个时间过去,萧元帅他们应该都不在吧?”留在萧府的,应该只有萧家的家眷了,那她便向萧夫人赔个礼,应该也就够了!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章 是我萧瑾枫的娘子 萧夫人对清如郡主来说,勉强算是长辈了,如若只是向她赔个礼,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三公主肯定了清如郡主的说法,这令后者心里顿时踏实许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马车很快到了萧家外。 萧家大抵是知道清如郡主要来,及时开了大门迎接。 清如郡主心下颇为满意,愈发觉得今日来此,萧家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只是,等她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到萧家的大少奶奶带着公输冉在迎接她,她顿时又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了! 为什么哪哪儿都有她? 她甫一站稳,立刻不客气的说道:“她在这里做什么?” 清如郡主指着公输冉,口气极为糟糕。 林姣本就对她印象极差,听说她会来赔礼,还畅快了一阵,结果见了人就发现,对方哪里有赔礼的模样?这颐指气使的,简直就是兴师问罪!她涵养再好,此时也不由暗骂一声。当然,面子上还要过得去,对方是王爷之女,郡主之身,她总不能真的撕破脸在这里吵闹起来。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我们可是听闻郡主大驾光临,想着您一定是像昨日那般有所指教,这才连忙出来迎接。不想却是来错了,既然郡主不喜我们出现,那我们便告退了?” 顿了下,不等气得咬牙的清如郡主张口,便又道:“不过我们这一走,就只剩了下人迎接您,不知郡主介不介意?” 清如郡主被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尤其是林姣又提到昨日的事……若不是因为昨日的事,她哪里需要来低声赔礼?又哪里需要来此面对自己不喜的人?! 清如郡主想到这个,气得脸都红了。 明明知道此时应该怼回去,可她还是语塞的没能出声。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清如只是一时失言,还望两位谅解,莫要放在心上。” 随着这言语,三公主不紧不慢的从车里下来。 身旁两名侍女恭敬的为她整理着衣裙下摆,见无处不妥之后,便垂头站在了一边,端得是训练有素。 三公主这一出场,与清如郡主高下立判,后者不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公输冉,行过礼后,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三公主一眼,将她模样记下了。当然,记下的不止的容貌,还有这位三公主曾经想要帮助清如郡主,派了人去训斥她的事…… 公输冉本以为,三公主会如此做,是与清如郡主姐妹情深。 可是此刻这一见,她不由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这位三公主,精明内敛,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帮姐妹出气,而会肆意行事的那种女子! 那她是因着什么,要那么做? 不待公输冉想明白,林姣这边已经开口接下三公主的话,“三公主殿下,您言重了。” 她的脸上没有了刚刚的似笑非笑,而是一片端肃。 公主与郡主……这其间还是有差别的。 林姣在看到三公主的时候,心里便是一沉。摆明了,这位是来给清如郡主撑腰的,看来,今日所谓的赔礼,具体是如何,还真是难说了! 她心下不免很是不忿。 皇亲国戚果然不同,皇上都下了口谕,她们却还想以势压人! 不过,萧家人也不是好惹的。今日若是清如郡主还继续端着这副态度,那,婆母那边也不会轻易算了。 三公主轻笑起来,“两位平身,无需如此多礼,我今日只是陪着清如一道过来的。你们不必多顾忌于我。” 林姣心里一动,并未相信这种客套话。 她朝着公输冉施了个眼色,两人默契的将三公主一行人带进了府内。 进到大堂,便见萧夫人坐在上首,而她的身边,气宇轩昂的萧瑾枫服侍在侧。 清如郡主心下暗道不好,这家伙怎么会在?她对萧瑾枫的印象实在说不好,大抵就是一个粗莽蛮横的武夫,而且十分混不吝的那种,面对她这位郡主,也从来没有象其他人似的,心怀恭敬! 真正说出来,清如郡主其实是有些怕他的。 萧瑾枫毕竟是从战场上征战而归,身上难免带着杀伐与血腥之气,哪怕在京城里留了一段时间,看似平和了一些,但清如郡主既生出他极不好惹的印象,并不会轻易就转变。 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但萧夫人却没有看她,而是先向三公主行了礼,三公主自然是极温柔的上前扶住,嘴上还道,“萧夫人莫要多礼!” 萧夫人笑了笑,顺势起身,态度是极和蔼的,“三公主殿下能来府中,实在是蓬荜生辉!” 几番客套,互相见过礼,公输冉看着三公主百般推辞不肯坐在上首,硬是拉着萧夫人一道坐了,她微微动了动眉梢,总觉得,这位三公主对萧家人,似乎格外亲热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正琢磨着,便见三公主向萧瑾枫打起招呼,她的笑容比起刚才面对萧夫人时,明显更大了几分,目光柔柔的盯视着萧瑾枫,轻声道:“萧将军,好久不见,不知回到京城,可还习惯?” 萧瑾枫依旧面无表情,抱拳道,“多谢三公主殿下关心,臣很习惯!” “习惯就好!”三公主轻笑了一声,没再多问。 公输冉心里一动,旋即又怀疑自己多想了。 之后众人坐定,寒暄一番,也该进入正题了。 三公主率先道:“萧夫人,昨日清如莽撞,来府中给您添麻烦了。我父皇和王叔俱都斥责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还忘您能原谅她一时忘形。”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清如郡主一眼。 被她这样提醒,又给了台阶,清如郡主识机的连忙起身,带着些小女儿的娇嗔说道:“萧夫人,昨日是我不好,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胡言乱语了一番,还请您原谅一回,不与我计较。否则,我真的是没脸去见皇伯伯和父王了!” 萧夫人笑容淡淡的望着她,“殿下与郡主不必如此,昨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我身体一向不好,因着郡主那些话,不免多思虑几分,犯了头疼之症,这才令元帅心焦起来……” 清如郡主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还叫不放在心上?都思虑的犯了头疼症……也不知真的假的!说到底,还不是想说因为我的话不快了,哼! 她忍不住暗自腹诽,但面上却只能尴尬的再度摆出笑容,“是我言辞不当了,还请萧夫人见谅!” 萧夫人笑了笑,“郡主言重了,细细想来,郡主倒并未对我说多少话,我思虑的,不过是郡主似乎对我家冉儿有所误会,这才十分不安。” 她眸光幽暗,深深的凝神着清如郡主,倒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这萧夫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吓人起来? 明明就是个病秧子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势? 清如郡主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但只是片刻,回过神之后,她就重新望了回去。然后就发现,萧夫人的目光带着疑惑,带着淡漠,但,并没有刚刚那种令她忐忑的强势。 果然是错觉吧?! 清如郡主微微松了口气,回道:“我和她之间可没什么误会!” 转头盯向公输冉,她冷冷的说:“有些人表面上看着温驯乖巧,可谁知她内里是什么样呢?萧夫人,你肯定知道一句话,凡事不可只看表面,这人……也一样的!当心看走了眼,被搅得家宅不宁,到时候,你再想起我今日的话,那可就晚了!” 她挑着眼角,露出嘲弄之意。 公输冉本来清亮的眸光随着她的话,慢慢沉下来,直到冷意四溢。 这是明着针对自己,倘若她再一声不吭,岂不是要默认了对方的说辞,显得心虚。 心一横,她便要开口,她倒是想问问这位郡主,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要被这样贬损?难道曾经与顾之让有过婚约,便成了十恶不赦之罪,要一直被她盯着吗?! 但,不等公输冉出声,另一边的萧瑾枫就轻启薄唇,神色凛然的道:“看来,令清如郡主不满的,是我萧瑾枫的娘子了?就是不知,她哪里得罪了郡主,使得郡主要以如此包含恶意的言语来伤害?” 这话一出口,不但清如郡主愣了,连同三公主,脸上都是一片愕然。 “娘子?”清如郡主尖叫道:“你你你,你何时同公输冉成亲了?你肯定是在骗我!” 哪怕知道公输冉之所以会住进萧家,是因为萧瑾枫垂青于她,但没有名份的客人与萧瑾枫妻室,这两种身份,那对待起来,差别可就大了! 清如郡主可以找公输冉这个女人的麻烦,但她却不能去找萧瑾枫妻室的麻烦,因为这等于是把萧瑾枫的脸面扒下来,踩在自己的脚下。就算清如郡主再不识大体,再不知事,她也不至于笨到视萧瑾枫这位新鲜出炉不久的大将军于无物! 得罪了这个男人,肯定没好事!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三公主的心思 清如郡主的尖声叫唤将三公主回过神来,她一方面十分嫌弃清如的失态,可另一方面,又不由的庆幸。 如果不是清如这横来一笔,只怕失态的,就会是她了。 听到外面的传言,与本人亲自说出来的差别,竟然如此之大,三公主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萧瑾枫竟然当着她们,说出公输冉是他娘子…… 这个瞬间,三公主一颗心仿佛被浸在醋里! 那个女人何德何能,竟令他如此维护? 她脸上的浅浅笑容都因萧瑾枫这番言语,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清如郡主大抵也是如此作想,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一脸妒意,说道:“萧将军,你便是想维护这个女人,也不要说下这种谎言!谁人不知你还未成亲,如今,你却说她是你的娘子……真当我清如是傻子,那么好骗么?!” 她的嫉妒,当然不是因为萧瑾枫,而是单纯的无法忍受公输冉这样的女人,真的能嫁进萧家,而且还被男人如此保护! 昨日,顾之让是怎么对她的?尤其是相比今日萧瑾枫的做法,清如郡主只觉得更加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萧瑾枫眉梢微挑,带出嘲意,“你同我娘子到底有什么仇怨,这样揪着她不放?倘若只是为了顾之让,那我这便替她与你说个明白!他们那桩婚约,早就不存在了,冉儿更是在六年前便嫁与我为妻。只是后来我上了战场,这才与她失散,幸好我们夫妻缘深,前些日子,我终于找到她和我们的儿子!至于顾之让,冉儿在之后见到他的第一刻,便同他说得很清楚了,婚约解除,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整件事情便是如此,郡主可还有疑问?若是没有,日后便同你那郡马一起,离我娘子远着些!你们这样的皇亲国戚,我们招惹不起,也不想招惹!免得你们夫妻吵架不和,却拿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来撒火气!” 他的话,说得理直气壮,令谁听了,也会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清如郡主气得粗喘不已,脸涨得通红。 果然是粗鄙之人! 竟然将这种话大咧咧的说出口! 被他一说,自己和顾之让好似跳梁小丑一般…… 清如郡主面孔扭曲,眼见着就要大发雷霆,这时,三公主却适时的握住了她的手,暗含安抚,口中却对着萧瑾枫道:“萧将军何必如此讥讽于人!清如她即便有错,那也是缘于一场误会。既然话说清楚了,这位……公输姑娘不是有意与郡马接近,相信清如会想通的。届时,自然会补偿公输姑娘,总归不会让她白白委屈的。” 她声音很是温柔,哪怕本来是责备的话,听起来也多了几分亲近。 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公输冉却听得很不对劲儿。 这话岂不是明着替清如郡主辩解,暗中依旧在示意是她勾引了顾之让?! 而且说什么补偿,是觉得自己的名声都是能拿钱来收买? 公输冉咬了咬牙,看向萧瑾枫,这次,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想听听男人会怎么说。 他会听懂三公主话中的暗含之意吗? 还是说,认为三公主说的是对的,认为只要有所补偿,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眸光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晦涩。 萧瑾枫没有回视公输冉的目光,他只是面对着三公主和清如郡主,然后,轻笑起来,“一场误会?对了,还有昨日的一时失言……这么一想,清如郡主的脑袋难不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从来没有清醒过吗?否则,为何会犯如此多的错?” “萧瑾枫!”清如郡主大怒,厉声喝道。 萧瑾枫却唇边带笑,浑不在意,“是,郡主。对了,郡主,不知您今日过来,又想试一试‘一时’什么?” 清如郡主指着他,手臂微微颤抖,“你竟敢对我如此不敬!我一定要告诉父王和皇伯伯!” 萧瑾枫面无惧色,反而愈发笑得嘲讽。 三公主微蹙着眉,缓缓抬手,压下清如郡主的手指。坦言之,她心里自然也是极为不快的,但是,就算清如就这么回去,将事情告诉父皇,父皇也不会怪萧瑾枫,而只会认为,清如并未老老实实赔礼,反而更加激怒了萧家的人!这不但对清如没有半点好处,就是陪着清如来的自己,只怕也难逃父皇的迁怒。 三公主直视着萧瑾枫,道:“清如还年幼,萧将军不要再逗弄她了。如果是对我刚才的话不满,直说便是,又何必去欺负一个小姑娘?” 萧瑾枫的笑容渐渐敛去,既然对方将话挑明,他也就不必绕弯子了。老实说,他实在厌烦与阿冉以外的女人口角,那只会令他暴躁! “臣不敢对殿下无礼。只不过,还需提醒殿下一句,既然已经有了我,我家夫人又怎会多看旁的男人一眼?更不要说顾之让了,他是郡主的夫君,便是见到他,我家夫人也是会避嫌的!” 他明白的说明,对她刚才所说,暗示公输冉是故意接近顾之让的话不满了。 三公主扯了扯唇,脸上的笑容颇为尴尬,心里也是暗恼不已。 对帝女,这个男人都如此不给面子,该说他是太过自大,还是耿直到不知深浅? 不是前者,却也并非完全是后者,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缘于他的自信,而他的自信,正是来自于他强大的能力! 萧瑾枫还未回京时,三公主便听说过他的边疆的种种…… 带着一只小队便敢于闯入敌营,不但杀出一片血路,甚至还火烧了敌人的粮食,最后又完好的离开……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又是何等的勇猛无敌!简直就是本朝的战神! 三公主早就对他倾慕不已,因此,此时虽然因他的话而心生不快,但心底深处,却又觉得仿佛理所当然似的。 这才是萧瑾枫,萧大将军啊! 只可惜,他维护的,是另一个女人! 三公主垂下眉眼,拿着丝帕遮了遮唇,以使其他人看不到她脸上的狰狞之色!一想到萧瑾枫会爱慕旁的女人,甚至将那女人视若珍宝的放在心尖上疼宠,她便觉得身上有千万根尖针在刺着柔嫩肌肤似的,生疼! “是本宫失言了,萧将军莫怪。”她话锋一转,“只是清如她……礼也赔了,受的教训也够了,这件事,何不就此化解呢?” 萧瑾枫不动声色的看向萧夫人,见母亲无声的对自己轻点了下头,他抿唇应道:“若是三公主殿下与清如郡主不计较,此事自然是可以就此化解了。不过还望三公主为证,日后,清如郡主莫要再找臣夫人的麻烦了!也算是不辜负陛下一片何必下臣之心!” 清如郡主闻言嘴角抽了抽,这人居然还拿着皇伯伯的名头来压她……真是令人生气!也不看看他说了多少嚣张的话,明明他才是那个对皇家,对自己不敬的人! 她怒气冲冲的转身三公主,正打算反对,三公主却严厉的看了她一眼,口中还道:“萧将军和萧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愿意就算翻过这篇,清如也不是不懂事的,自然会做到萧将军所说!” 顿了下,她慢悠悠的,却又刻意加重了语气说道:“你说是不是,清如?” 这种情形下,清如郡主哪怕不愿意,也不能说出反对的话来,否则,那就是明明白白在打三公主的脸。她迟疑着,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这样……” 三公主这才满意的转回头,重新看向萧瑾枫,她脸上不由的又带了笑意,“你们两方顺利和解,如此甚好,这样本宫回去也好向父皇交差了,免得他记挂。” 萧夫人顺势插道:“幸得陛下和三公主殿下仁慈体恤!” 这些话,自然只是场面话,实际上解决的好与不好,端看当事人怎么想。 清如郡主勉强的模样,大家都看向出来,不过是没人道破,那公输冉又如何呢? 萧瑾枫最初的本意是要让清如郡主向她道歉的,奈何最终并未达到目地,他猜测着,不知公输冉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处事不当,没有能够为她争取到应有的赔礼?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公输冉,虽然动作尽力隐晦,但那眼神的朝向,看在有心人眼里,还是明明白白的。 萧夫人与林姣自然是乐见其成,但这一幕被三公主收入眼底,就没那么愉快了,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对公输冉露出重重杀意! 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是结束了,三公主很快挑起旁的轻松话题,不过接她的话的,基本都是萧夫人和林姣,萧瑾枫不想出声,而公输冉是不便,也不愿。 到了这种地步,公输冉也看出来了,这位三公主,只怕是对萧瑾枫颇有心思。 毕竟,从态度上就能观察出端倪。 她对萧瑾枫与其他人,那明显是不同的。 面对萧瑾枫,三公主的笑容更深,更甜,也更加热切!从侧面都能看到三公主眼中的期待光芒,似乎是在盼着萧瑾枫能够给她更多回应!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就是你 三公主与清如郡主离开时,除了萧夫人外,其他人都随着到了门口相送。 上马车前,三公主对着萧瑾枫扬起明朗的笑容,“之前言语不慎,倒叫萧将军不快了。本宫刚在郊外建了一座马场,不知萧将军可愿前去驰骋一番,就当是为萧将军赔罪了,可好?” 落在后面的公输冉眉梢微动,呵,这位三公主还真是十分大胆了,明明萧瑾枫在里面时说过很多次,他已成亲,自己便是他的夫人云云这样的话,摆明了自己是有妇之夫,可对方还是锲而不舍的想要邀约……这,难不成是真爱? 一时间,她也分辨不出自己心里是何种滋味。 自来到萧家,她的心思早已反反复复。 最开始是想着停留一段时间便离开的,可是感受过萧家人对她与长安的好,她发现自己舍不得了。尤其是知道,萧家决计不会放长安离开,她更是想着,哪怕为了长安,她也是要留在这里的。 决定留下,便是要与萧瑾枫重修旧好的。 可谁会想到,在她下定决心没多久,就冒出来一位三公主,毫不掩饰对萧瑾枫的好感,仿佛他只要愿意,附马之位便唾手可得似的…… 公输冉不禁疑虑,自己的存在,对萧瑾枫来说,是否反而成为了防碍? 若是那样,她倒不如早早离去的好! 脑海里念头纷纷杂杂,这时听得萧瑾枫低沉的声音响起,“多谢殿下厚爱,奈何臣公务繁忙,闲暇时间又要照顾妻儿,实在无法应了殿下的邀约,还请殿下海涵!” 这拒绝来的迅速又直接,颇有些领三公主下不来台。 不过三公主大抵是在他这里碰过钉子了,眼下再多一个,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最后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那真是遗憾得紧,不过也不急,等到萧将军有空时再说!” 萧瑾枫微微躬身,却没松口。 清如郡主在一旁看得生气,小声嘟囔道:“不识抬举!” 虽说她弄不明白三公主为什么要邀约萧瑾枫,但萧瑾枫拒绝了,那就是不给面子,她心里对这个男人愈发厌恶了。 三公主嗔了她一眼,轻斥:“不得胡言。” 转头又恢复温和笑容,亲切的同萧家一众人告别,当然,这期间她完全无视了公输冉,只把当作萧家的侍女一流。 公输冉垂目敛眉,像是对此毫无所觉,直到三公主与清如郡主乘坐的马车远远离开,她才幽幽吁了口气。 要说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 但,形势比人强,她一个平民女子,无法与公主抗衡,人家就是再轻慢,她也不得不受着。 只是,还是很不舒服啊! 回屋之后,萧夫人也累了,见他们无事,便没多说什么,让他们各自回去歇息。 公输冉告别林姣,便转身打算回自己住的院子,至于萧瑾枫……她现在其实不那么想见到他,毕竟,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下来想一想,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但萧瑾枫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离开正院不久,公输冉就被大步走来的男人截住了,“我送你回去。” 不容反驳的口吻,公输冉心里无奈,面上也只得应下,“好。” 两人向院落走去,身后跟随的吴玲儿和长随都识趣的离开一段距离,让他们能够好好说话。 小径上的青石板排列的整整齐齐,没有半点花样,但却令人感到踏实。 公输冉垂着头,自顾自的走着想着,但,真正的情绪还是没能逃过萧瑾枫的利目,“你……是因为三公主说的那些话不快吗?” 她便是真的生气,也是应该的。萧瑾枫暗想,那清如,说是来道歉,却仍旧改不了趾高气昂的本色,再加上有三公主的突然出现为之撑腰,便是他,也不过是嘴上逞利,真正让清如低头,却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些,萧瑾枫一双虎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公输冉闻言却怔了怔,随即无奈一笑,侧头看向男人低沉的侧脸,斟酌着软声道:“她是公主,又是郡主的堂姐,便是为了维护自家堂妹说些什么,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话锋一转,“不过是些一已之言,我便是当时不快,却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不必为此烦心!” 不会放在心上吗?不过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劝慰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吧!萧瑾枫用力抿了下唇,伸出手掌,轻轻握住她的。 公输冉一愣,不由低头看了看。 只见自己的柔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牢牢握住,她试了试挣扎,却纹丝不动。 所幸宽大的衣袖滑下,很快便遮住了被握住的手,旁人便是看到,也只当是两人走得很近而已。 这样大白天的,又是在外面,被男人牵住手……公输冉的脸有些发热。 不过,她没有再去挣扎,而是乖乖的任由他握着。 或许是因为三公主的言语举止令她十分不安,又或许,是因为她已决定留下,两人重归于好,本是顺理成章,总而言之,公输冉只是微微的垂了眸,便默认了两人牵手而行。那只手掌中仿佛源源不断传来灼热之气,令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思,渐渐落到了实处。 “你……” “你……” 走过一段路后,两人异口同声开始,又同时停下,公输冉抬头看向男人,不由莞尔。 萧瑾枫也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他的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就如同他牵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过。片刻的沉默后,萧瑾枫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想说什么?” 公输冉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说,你也勿要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想来经过这次,那清如郡主也不会再找麻烦了,这些事,让它过去便是。”顿了顿,反问,“你呢?”刚刚想说什么? 萧瑾枫微微叹息,“委屈你了。阿冉,我们……尽早补办上婚礼可好?” 总归是要办了婚礼,才足够明正言顺,如此,有心人再想找麻烦,看在她将军夫人的身份上,也要掂量几分! 他,已然是急不可待的将她完完全全纳入羽翼之下! 公输冉垂眸,一时没有回答。 不是感受不到萧瑾枫对她的好,但,但是,没有了从前记忆的萧瑾枫,对她来说,终究是隔了一层。那些在赵家村的日子,是她两辈子都无法挣脱的存在,不能忘,也不敢忘,她怕自己一旦忘了,便会松懈到终有一天会噩梦重演!而赵铁生,是帮她摆脱了那个噩梦的人!他用他的耐心,用他的宽厚,用他的身体力行,和她一道将那段日子变成了过去! 而萧瑾枫……什么都不知道…… 但不补办婚礼,肯定是不行的。她都住进了萧家,如果长时间没有个说法,外人也是要议论的,这对萧家有弊无利。 因此犹豫了半晌,她还是道:“……好。” 萧瑾枫的脚步蓦地停下,转身望着公输冉,“你同意了?!你同意了!” 他猛然收紧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拽进了怀里,紧紧抱了一下,才在公输冉手忙脚乱的推拒中意识到,这里绝不是适合亲昵的地方,不舍的松了手。 刚刚,他也实在是情难自禁,这才会失态。 毕竟,他虽然问出了口,却没有多少把握她会答应。之前太多次拒绝,已经令他有了心理准备。 他是想着,总有一天,她会答应,会心甘情愿嫁于他!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他预想中还要快! 虽然松开了怀抱,但萧瑾枫却仍然将公输冉的手握在掌心。他深深吸了口气,“阿冉,你……你是真的同意了,是不是?哪怕,哪怕我并没有找回从前的记忆!” 他并不希望,她答应婚礼的事,只是出于一时的冲动。 萧瑾枫自认有这个耐心,她若没想好,他可以等!但冲动之下,却会后悔,他更加承受不住的,是她的反悔! 公输冉抬头看向男人,俊美的眉眼,英挺的鼻梁,以及丰厚的唇瓣……甚至,他眼中的爱意,一切都是熟悉的。虽则沧海桑田,但最重要的东西,却没有变! 公输冉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太过纠结。虽则他没了记忆,最初面对她时,也不像是曾经的他了,但是,相处之后就会发现,那些,不过是表象。骨子里,他还是他,是赵铁生,也是萧瑾枫! 在赵家村时,他能够为了她,杀死欺侮了她的人,而在这里,他也能够不惧三公主和清如郡主的身份,为她执言,站在身前维护她! 所以,他还是他! 公输冉越想越是如今,片刻后,她认真而慎重的缓缓点下头,“没关系了,无论有没有那些记忆,你都是你,我知道的。从前,我想的太多,顾虑太多,才会下不定决心。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是认真的同意补办婚礼的事,不会再犹疑,或是反悔。” 萧瑾枫的眸中骤然迸发出极热烈的光芒,他拉着公输冉,久久不愿放手。 仿佛,就这样站到天长地久,也没有什么不好!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三月之期 饶是三公主,也不会想到,因为她去萧家这一趟,反而促成了公输冉接受萧瑾枫。 虽然对于萧瑾枫没有答应她的邀约,心中很是失望,但这也激起了三公主的好胜心。 她身为公主,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 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驸马的早逝,而今好不容易又看中了一个男人,却在还没明白的表示之前,就被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这样的失败是三公主不能接受的。 可以说,这个时候,萧瑾枫越是不肯亲近她,她便越是放不下,越是心里惦念! 坐在马车上,三公主看似沉静的端坐,心里已是百转千回。 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没精神打彩,呆呆怔怔不知在想什么的清如郡主,三公主撇了撇嘴,瞧这全无斗志的模样,看来,暂时是用不上这个蠢货了! 她不由的开始琢磨其他的路数,亲自走在明面上,那不是她的风格,最好还是借刀杀人! 想想之前让心腹调查公输冉的事,现在想来也差不多有些线索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去,好好询问一番! …… 萧府,萧瑾枫得了公输冉的承诺,心中激动之极,将人送回院子后便迫不及待的回了正院,去找萧夫人! 看到他去而复返,萧夫人有些惊讶,“怎么,出什么事了?” 看到萧瑾枫急切的模样,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公输冉那边出了问题。 “没有出事。”萧瑾枫连忙摇头,不过转而又道:“是我有话要跟母亲说。” “你尽管说便是了。” “是这样,我突然想到,还是尽快补办婚礼的好!越快越好,此事,还要劳烦母亲操劳了!”萧瑾枫有些羞赧,更多的是激动,连坐都不肯坐,仿佛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虽说不久前,他还因为得不到公输冉的同意,不得不说是自己不想太快补办婚礼,结果这才没过多长时间,就自打嘴巴了。不过哪怕这样,他也不想再耽搁。 萧夫人失笑,戏谑的挑了挑眉,果然将之前那件事拿出来说:“之前不是还说等一阵再说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萧瑾枫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拱手向上首躬身,拜托母亲不要再打趣他了!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了。不过,想要补办婚礼也不是那么快的事,之前你说不急,家里也都没有准备,如今你又突然这样说,总要容我些时间去布置。” 萧瑾枫脱口道:“那要多久?” 萧夫人没好气的瞪他,“三个月总是要的!”见萧瑾枫张口想要反驳,她抢先制止道:“虽说是补办的婚礼,但你也不想办的不像样,让冉儿没面子吧?” 太过仓促,无疑会令人觉得萧家不够重视这个小儿媳妇。 公输冉本就没有好的家世,若是萧家再不给她作脸,那日后出去交际,少不得会听到些冷言冷语。 偏偏这种事,还很难解释。 萧夫人做了这么些年的元帅夫人,对这些夫人间的交际清楚得很,自然不愿让自家的小儿媳妇遭遇那些。 那也绝对算不得是个好开始! 萧瑾枫闻言不免挣扎起来,他既想早日补办婚礼,却也的确不想公输冉没面子,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之法? “三个月是不是太久了?眼下就要过年了,不如就等到开春?”距离开春,约摸有两个来月,虽然也不算短,但比起三个月,好歹还少了一个月! 萧瑾枫认为这样已经很为难自己了,毕竟是两个月啊,又不是两旬,甚至两天,很煎熬的! 然而,萧夫人却白了他一眼,“想也不要想!成亲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也亏得你们是补办婚礼,少了许多征订纳采的来往,否则,半年时间都不够!三个月你还不满意,那就找别人操办去,我可办不来!” 一听这话,萧瑾枫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他颇有些讪讪,“我知道要辛苦母亲了……” 萧夫人见他如此,好气又好笑,招手唤他到近前来,耐心的提点道:“你可真是个傻小子!你也不想想,成亲这事,对女子来说,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虽没有亲眼所见,可猜也猜得到,这婚事是仓促而成,简陋的很。只是那时你没了记忆,也是没法子的事。可现如今不同,你已回归萧家,又官拜将军,难道你还弄出个简单的婚礼来委屈冉儿不成?” 提到这个,萧瑾枫顿时气短。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当初是怎么样的情形,本就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公输冉。 哪里会想要委屈她呢? 他恨不得给她最好的! “我没那个意思……” 萧夫人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是自打儿子回家以后,她感觉跟儿子最亲近的一次,心里倒愈发感谢公输冉了。 于是更加缓了声音道:“娘自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旁人不知道,冉儿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婚礼务必要办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让所有宾客和冉儿本人都知晓,不但是你乐于迎娶冉儿,我和你父亲,对冉儿也是嘉许有加的!冉儿是个好孩子,当然不会对我们要求多多,可越是如此,你越要为她考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瑾枫长长的吁了口气,认真且慎重的点下头:“您说的对!” 萧夫人斜眼看他,“现在还觉得三个月太久吗?” 萧瑾枫挣扎了片刻,坦然道:“久!” 不过不等萧夫人瞪着眼睛发作,他又补充道:“可我愿意等!” 萧夫人好笑不已,伸手戳向他的额头。 她初时很用了几分力,可戳下去,立刻就心疼了,连忙收了手。 萧瑾枫愣了愣,突然笑了,略带了些傻气摸了摸被戳的额头,“不疼,没戳疼您的手吧?” 闻言,萧夫人扑哧一声笑起来,“真是个傻小子!” 萧瑾枫平日里很少与她离得这样近,如今看来,萧夫人并不若他以为的那样年轻。比起他没有失踪之前,她的眼角,已然多了不少的皱纹,她的头发,也是黑发中夹杂着若干白发…… 他蓦然间颇感心酸与愧疚,伸臂握住萧夫人的手,他低声道:“娘,辛苦您了。” 不仅仅是要为他操劳婚事,更是在他失踪的数年间,母亲对他无尽的思念与惦记,以及,他回来后,对他的包容和等候…… 萧夫人微怔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的眼睛一酸。 但她眸中莹光闪烁,却并未掉下泪来,而是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抚上他的头顶,“傻孩子,不辛苦,只要你过得好,你和冉儿在一起开心,娘就心满意足了!” “好饭不怕晚,我和你爹会给你们挑个好日子,到时候,包管让你和冉儿的婚礼办得漂漂亮亮的!” 萧瑾枫低低应了一声,“谢谢您和爹!”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萧瑾枫这晚回去之后,想了许多。 之前初回京城时,因着半路遇到公输冉,又将她带了回来,关于以后,其实他没有考虑太多。可是经过最近这桩桩件件的事,他心头突然涌动起很多的情绪。 作为一个男人,对于他该做的事,比如照顾妻儿,孝顺父母……这些,其实他都做的远远不够! 从前他或许只是因着家学渊源而学武,而去了疆场,真正对于建功立业,他并没有太多想法。可从今往后,却不同了。他想要站得更高,想要羽翼更丰,想要把他的亲人他的爱人全部都好好的庇护在身后! 他想要让他们再不会因为身份和地位不如人,而向如清如郡主那种蛮横无理的人低头弯腰! 他想要,成为他们的顶梁柱,成为他们的骄傲! 翌日,萧瑾枫早早便醒了,并没有因为天亮才闭上眼睛而显得精神不济,恰恰相反,他精神格外的高昂。因此,梳洗过后便去了公输冉的院子。 他过去时,公输冉母子还未起来,及至又过了两刻钟,公输冉才出来。 “怎么这么早?”公输冉强打起精神,她昨晚也是翻来覆去了好一阵才睡着,但却没有萧瑾枫那么精神,眼下都微微的泛起青黑,所幸梳妆过后便看不大出来了。 萧瑾枫含笑看着她,“是有些早,不过我睡不着,只想着过来看看你……” 公输冉眼神迷惘,反应了片刻,以为他是在担心她反悔昨天说过的话,这才不放心的跑过来。她不由清了清嗓子,掩下羞赧,说道:“我说过的,不会后悔!你又何必如此,该好好休息的!” 萧瑾枫怔了怔,意识到她是误会了。 想要解释,可又觉得心里甜滋滋的,话到嘴边,便变成了“你好不容易才答应,我自然心怀忐忑,生怕昨日是自己不够清醒,听错了,所以昨晚辗转难眠,就是想着能早早过来,问问你……” 公输冉闻言又好笑又窘迫,似是为了证明她的心意,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主动握住他的手。 虽然很快就松开了,但那滑腻柔嫩的触感,仿佛一直留在萧瑾枫的掌间。 公输冉抬头瞥了他一眼,浅笑道:“现在相信了?”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四章 父子争宠 萧瑾枫回握住公输冉,深深的凝视着她,点头。 可还不待他说出“相信了”这几个字,长安的声音突然传来,“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儿子出来,公输冉大窘,飞一般挣脱了萧瑾枫的手,欲盖迷障的转开身子,含混的应道:“没,没做什么……” 萧瑾枫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了。 真是个傻姑娘! 本来他们就什么都没做啊,可被她这样一弄,反倒象是真做了什么似的。 天知道,他只是握了握她的小手,想要说的话,都还没说完! 不过现在肯定不是说话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招呼长安过来,抱起了他,“昨晚睡得可好?” “好。” 长安答着,一双大眼睛还滴溜溜的在两个大人身上转着圈。显然完全不相信娘亲所说的,没做什么。 半晌,他突然道:“爹和娘亲是要成亲了吗?” 公输冉腾的转过身子,皱着眉头望着他,刚刚反应过来一件事,“你唤他什么?” 长安眨着眼睛,天真的道:“爹爹啊!不对吗,娘亲?可是祖父让我这样唤的,说大将军本来就是我爹爹,如果我唤他大将军或是叔叔,别人会觉得奇怪的!” 听说是萧元帅的意思,公输冉顿时语塞。 萧瑾枫却不满了,难不成不是他爹这么说,长安就不能唤他爹爹了?那本来就是他儿子啊,唤他爹有什么不对! 他心里酸溜溜的,却又不能对公输冉发脾气,只得对着长安道:“你祖父说的没错,我本来就是你爹,不叫爹爹,还能叫什么?你娘她一时转不过弯来,让她自己慢慢想通就好了。还有,我跟你娘早就成过亲了,否则怎么会生下你呢!只是之前没有在家里办婚礼,所以过一阵子,会在家里补办。到时候,会宴请很多宾客,让大家都知道,你娘是我的娘子,你是我的儿子!” 这话说的直白,但确实没毛病。 公输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反驳,默认了他的话。 长安看了看她,便意识到娘亲是认同这话的,顿时高兴的笑弯了眼,“好啊好啊,这样大家都知晓,就不用总是问我了。不然,我同祖父出门的时候,旁人问起我爹娘是谁时,我总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他们!” 公输冉闻言一窒,深觉最近这段时间,她太疏忽儿子了。 因着对方每日早晨吃过饭便去了萧元帅的院子,回来之后又累得狠了的模样,因此母子俩人的说话时间几乎没有。 偶尔长安不出去的时候,又有许多制作机关上的问题来问她。 他们一旦沉浸其中,时间便倏忽而过,仿佛转眼便到了该歇息的时候。 因此近段时间,公输冉完全没有多的时间关心儿子。 而现在,她不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总觉得,儿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快速的长大,成熟,以至于她几乎错过了那段时光! “抱歉,都是娘亲的错!”将长安从男人的怀里扒拉出来,公输冉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满含歉意的道:“娘亲疏忽了此事!” 长安的大眼睛弯下来,表情柔软,他回抱住母亲,小声说:“娘亲要多多看着我才是,就算你同爹爹成亲了,也要第一个看到我哦!” 他声音虽然放得低,但又哪里瞒得过身负功夫的萧瑾枫,他闻言嘴角不由的抽了抽。 这个儿子真是养得太“好”了! 他与阿冉还没补办婚礼,这边儿子就先拿起小锄头开挖了! 婚礼之后,他同阿冉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阿冉便是要看,也该是第一个看到他才对! 不过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腹诽,公输冉是没有空暇理会他的,她为儿子一句话,心软的都要化了。 儿子怎么会这么可爱?! 她笑着稍稍松手,在长安的额头亲了一下,眉眼弯弯的道:“自然是第一个看到我的长安,不管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长安笑眯眯的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萧瑾枫斜眼看着他,心里酸的都能酿醋了! 结果这小鬼还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萧瑾枫吸了口气,有股冲动,想要将他立刻从自己媳妇儿的怀里揪出来,再扔到门外去! 可惜,他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若是他真那么做了,阿冉只怕立刻就会反悔婚礼的事! 哼哼,先放过他,等到婚礼之后,咱们再算帐! 想是这样想,终究看不过眼,长安一直腻在公输冉身上,萧瑾枫清了清嗓子说道:“长安,你祖父那边怕是要等急了,还不赶紧的!” 长安有心反驳,不过想想也确实。 祖父那边虽则有些心急,但也实在是用了全部的心思在教导他,眼下虽然累了些,但学到的,是自己的,为了早些强大起来,能够保护娘亲,他还是要去的! 想罢,他轻点了下头,离开公输冉的怀抱。 见自家娘亲恋恋不舍的,长安笑道:“今日便让爹爹陪娘用早饭吧,我去祖父那边,顺便跟祖母说说话。等到明日,我再跟娘一起吃饭!” 说着,他还得意的看了看萧瑾枫,暗道:我要陪娘亲吃饭,那是天天都可以的,你就不行了,看你眼巴巴的等在那里,也不知等了多久,今日就让让你吧! 这眼神直把萧瑾枫看得好气又好笑,他这是被一个小东西同情可怜了?! 想他萧大将军何曾落于如此悲惨的境地! 不过嘛,同阿冉一起吃饭,自回来就没有过了,他又的确舍不得不接受这份同情!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萧瑾枫顿觉自己的脸皮厚了许多,仿佛没看到长安的眼神暗示一般,他泰然自若的催促起来,“长安说的有理,既如此,你便赶紧过去吧!” 长安不敌他厚颜,只好装作没听到,对着公输冉挥别后,便整装走出去,向着正院去了。 等到他的小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外,公输冉才收回目光,转头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男人。 萧瑾枫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道:“盯着我做什么,时候不早了,让下人上饭吧!” 公输冉哼了一声,转头吩咐了吴玲儿摆饭,然后回头说道:“我没想到萧将军颇有童趣,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心同小孩子逗趣。”别以为我没看到你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怪模怪样,还是冲着长安去的! 萧瑾枫笑叹着,举起双手讨饶,“明明是长安一直在挑衅我!他……太依赖你了……” 都启蒙了,是大孩子了,按理,该搬到前院去住的。 父亲也曾经提过,不过是他担心公输冉之前与长安相依为命,此时接受不了与长安分开,这才将此事打岔过去。 只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太久,长安搬出去,是早晚的事。 以父亲的性子,想来等他与阿冉办过婚礼之后,也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些,他不由提前同公输冉说道:“我与大哥小的时候,都是六岁启蒙后,便搬到了前院去住。那个时候,父亲虽然没闲暇亲自教导我们,却是亲自请了先生。毕竟是男子,总住在内院,并不合适。当然,即便搬到前院,早晚也会同母亲请安,说说话,所以……” 这话,说的也算很明显了。 萧瑾枫本以为公输冉会激烈反对的,不想她却只是沉默片刻后,便点了点头,“原该如此。长安他,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舍不得,肯定是的。 但不能因为自己的舍不得,便耽搁了孩子。 男孩子不能总是厮混于内帏,公输冉对此是非常清楚的。 长安需要成年男子的教导,不但是学问上的,更有为人处事,行止坐卧,种种成年男子能够教导他的,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孩子慢慢长大,她就要学会放手,哪怕这个过程,会令她空落之极。 不得不去做! 萧瑾枫惊讶过后,见她神情茫然,转念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暗暗叹息着,他开口道:“今日天色还算不错,不若我带你去郊外走走?” 今日,他特意请了假,打算好好陪陪公输冉。 她平日一直闷在屋了,最近又受了清如的鸟气,该是出去透透气才好。 公输冉见他目光殷切,想了想,便点头应下来。 同萧夫人那边打过招呼,萧瑾枫便同公输冉一道出了门。 本以为萧瑾枫会骑马的,却不想,公输冉上了马车之后,发现男人也随在她身后上了车内。 “你……不骑马?” 萧瑾枫个头大,他一坐进马车,顿时令人多了几分拥挤之感。公输冉有些不自在的坐在那里,但男人却毫无顾忌,与她靠得极近,一双长腿稍微动一动,便能触碰到她。 “且要走一阵才能到,你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很是无聊的。” 搁在平日,萧瑾枫自然是不会坐马车,他嫌里面憋屈。 但换作今日,他却是求之不得。 马车里,处处都透出淡淡的甜香,那是属于公输冉的气息。 萧瑾枫置身其中,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做出深深吸气的痴人行径! 不过,身边的热源仍是令他心跳加快,就像是十几岁的,没有同女人接触过的毛头小子似的。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五章 温泉山庄 马车摇摇晃晃,公输冉努力坐的笔直,但还是免不了随着马车晃动。 而这晃动之间,萧瑾枫的身子便不时的靠近、稍离、靠近、稍离……循环往复! 男人身体强实,虽则是冬日,也只穿了夹衣,而他的热力,仿佛连夹衣都能够穿透,比公输冉怀里抱的暖炉,更加灼人! 他身上的青草气息萦绕在鼻端,令人心神不宁。 “你……坐远些……”公输冉咬牙说道,却连脸都不敢抬,生怕男人看到她晕红的双颊。 “马车只有这么大,我已经尽力,再远,只怕我就要掉到车外了!你总不是想看到我那副狼狈模样吧?” 萧瑾枫的声音微微带着笑意,“不过,若是阿冉实在想看,我也是愿意为你做的!” 闻言,公输冉忍不住抬首瞪了他一眼,“轻浮!” 萧瑾枫听出她声音中并无多少怒意,更多的,还是害羞。他的胆子愈发大起来,低头缓缓贴近她,嗅着她身上甜蜜的香气,他低沉的道:“这哪里算是轻浮?对着自己的夫人,总不见得还要一板一眼,一本正经吧!况且,我看到阿冉你,就忍不住心旌摇动,若是我此举算是轻浮,那也一定是阿冉引诱之故!”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公输冉抬手轻捶了他一下,嗔道:“你!不许再说这些混帐话!” “好好好,你不让我说,我便不说。”萧瑾枫顿了顿,伸臂揽在她的腰间,头也越发的俯就,“只不过,我什么都听你的,阿冉总要奖励我一二!” 公输冉心知他又要捣鬼,轻抿着唇侧头要问他要什么奖励。 哪知头刚微微侧过去,唇便触上一股热源,且被他捉住不放,不依不饶…… 公输冉气息被夺,脑子里顿时炸成一片,仿佛潮水涌动,又仿佛空中散开的五彩烟火,令她片刻间没了神志,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放开。她急喘着,全身柔若无骨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半分力气都提不起来。 低沉的声音仿佛透过耳朵,直抵心房,“阿冉的奖励我收到了,如此,我也依诺,都听阿冉的,可好?” 公输冉晕生双颊,眸光氤氲,她只怕一张口便是轻软呻吟,一时间哪里说得出话来。 萧瑾枫的健臂紧揽着她,两人相贴,自然感受得到,她一颗心跳得飞快,与自己的,差不许多。男人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之前总是看她的冷脸,虽则他有信心,但心下也不由的患得患失。 到了如今,他才确定,她对他,与他对她,其实是一样的。 最多,他的情意更多些。 不过那也没有关系,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他们总是会在一起的,便是小溪,最终也将汇成江河! …… 马车慢慢缓下,停住。 公输冉此刻已经恢复了端坐模样,只是眸中潋滟的水光,以及红的过份的樱唇,隐约透露着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哪里?” 萧瑾枫先一步下车,然后小心翼翼扶她下来,边回道:“温泉庄子。” 冬日里,泡温泉最是舒爽,也最能令人放松。 公输冉一听温泉,脸上刚刚下去的热度,再次有上升的趋势,她压低了声音嗔道:“不是说到郊外来走走吗?怎么又突然说要泡温泉?而且,温泉什么的……”你该不会想做什么坏事吧? 她微扬的侧脸,带着几分娇羞,几分嗔意,直直的盯着他。 倒把萧瑾枫看的不自在了,扶她站稳后,目光略微游移,“泡泡温泉,对身子好,尤其是女子,你……你不要多想!” 嘴上说让人不要多想,他却不禁想到阿冉若是去泡温泉的旖旎场景,顿觉心绪起伏起来。 重重的轻了轻嗓子,这才强压下蠢蠢欲动的心,先是吩咐车夫自去安置马车,然后扶着公输冉向温泉庄子里走去。 管家带着人已在门口相迎,看到萧瑾枫如同一只乖顺下来的猛兽,小心的扶着身旁的女子,老管家笑逐颜开,心道,这一定就是二少奶奶了!果然生得如仙女一般,容貌娇艳,气质华贵。也对,正是这般出色的女子才醒得上二少爷! 喜滋滋的想着,人又向前迎了几步。 萧瑾枫抬头看到他与众人,招呼道:“李伯,无须如此,让他们都下去吧,我只是带夫人来庄子里瞧瞧,今日便要回去的。” 管家李伯一边向里走着,一边笑道:“好好,我让他们赶紧去准备,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先用些点心,再去温泉池子吧!” “你安排就好。” “哎!那二少爷,二少奶奶,先到屋里歇息片刻。” 李伯将他们送进屋子,又吩咐下人沏茶的沏茶,拿点心的拿点心,门外候着的便去候着了,众人很快散开去各司其职,只剩下李伯,他又询问着可有需要,知道没有后,便非常识趣的退了出去。 公输冉落座在软榻上,感觉不过片刻之间,屋里便清静下来。 她四下打量一番后道:“这里像是有段时间没来人了……” 萧瑾枫笑道:“原本我们父子三人也极少过来,只有母亲与大嫂偶尔过来,不过前阵子母亲身体不好,大嫂也抽不出时间,这里自然就空置下来。” 公输冉点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萧瑾枫已然一个错身,坐到了她身侧。 明明地方宽大,他却偏偏挤在她身边。 虽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这样坐着,但公输冉还是羞红了脸,不由拍了他一下,“莫要挤着我,让人看到,象什么样子!” 萧瑾枫虽然极想抱住她再厮磨一阵,奈何公输冉十分坚持,他不得不遗憾又讪讪的挪开一些,嘴里却低声解释,“这里又没有别人,阿冉你不用那么害羞。” “没有也不行!”公输冉努力做出恶狠狠的模样瞪他,这男人真是……自昨日得了她的承诺,便像解开了枷锁似的,不管不顾,恨不得粘在她身上,这怎么可以! “总之,你不要再坐过来,总归还有下人在,我可不想被私下里说道!”从前在家里时,父母亲虽然感情很好,但也从来不会当着孩子或是下人亲近。她看惯了,便下意识的也这样要求自己,总觉得即便是夫妇,行止也须有度,否则未免流于轻浮。 萧瑾枫虽然不在意那些,但他却不愿拂了公输冉的意,只道:“下人不会胡乱说话的!你放心就是。” 要怎么放心啊?难不成你还会管到人家私下里想什么说什么?公输冉瞥他,虽然没开口,但意思颇为明显。 萧瑾枫笑了笑,解释道:“家里的下人,男子多半是行伍出身,女子也大都是家眷,对萧家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他们几乎都是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过不下去了,甚至有的,是在垂死边缘上,然后被萧家的男人们救回来的!然后又搁在外面观察过至少一年,确实被认定可靠,这才会送进萧家来。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背叛萧家? 当然,或许有那怎么养也养不熟的白眼狼,但那毕竟是极少数。 而且,他们就算要背叛,萧家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所以萧家的人,回到家中之后都会很放松,因为那是个相对最安全的家! 他的解释点到即止,但公输冉看他的神情,也约摸猜到,能够进萧家作下人的,必是萧家人认为可靠的,她思忖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同时,心下又不由的感慨,萧家人着实谨慎,也难怪,他们父子三人虽然在边疆屡建奇功,传闻疑心病很重的皇上却始终没有动萧家。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萧家人身为将帅,不可或缺,但同样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足够低调吧! 这样……挺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下人送来了茶和点心。 公输冉其实不怎么饿,不过看到点心做的虽不算精致,但却颇有些野趣,好奇的尝了几块,便觉得饱了。 刚刚吃过东西,不好立刻泡温泉。 萧瑾枫又带着她去了庄子里种植蔬菜的大屋里,因着可以引温泉水流过,所以大屋里的温度颇高,冬日里不该见到的蔬菜,这里竟然有不少的品种。 “可惜长得还是慢了些,所以这部分会留待年节时再送到府里去。”萧瑾枫解释道。 “已经很难得了!” 公输冉好奇的左看右看,像个孩子似的,心下也是称奇,不得不说,萧家……真的很大手笔了!虽说有温泉,但这数间大屋并排,引这样多的温泉水过来,可想而知,建造的时候,也是花费不菲了。 “从前虽然听说过,但我还没见过这样种菜的,冬日里能看到这些菜,感觉格外新鲜!” 萧瑾枫笑道:“你喜欢,我们可以用过晚饭再回去,也能好好品尝一番。” 公输冉眨了眨眼,侧头看他,“可以吗?” 萧瑾枫失笑,“有什么不可以?你若喜欢,便同他们交待一声,早些送菜进府里!” “才不要!”公输冉皱了皱鼻子,“那样岂不是大家都知道我很嘴馋?绝对不要!”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六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看过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绿色蔬菜,公输冉便由庄子里的婢女带着去了内室。 里面换过轻薄的便于泡温泉的衣服,外面一件大氅。 婢女服侍她换上,公输冉发现这些衣物都是新的,她心下不禁犹疑。 按说萧瑾枫是来不及布置这些的,所以,这些衣物,难不成是从前便放在这里的?看式样,并不像萧夫人或是萧大嫂备下的…… 她迟疑了片刻,轻声对着身边的婢女道:“这衣物倒是舒服的紧,不知是谁备下的?” 婢女恭敬回道:“回公输姑娘的话,这都是二少爷前些日子让人送过来的。” 萧瑾枫?公输冉眉梢微挑,没再问下去。 她笑了笑,言说让婢女领路。 两人一路出门无话。 及至到了回廊上,远远便看到萧瑾枫站在那里。 公输冉走上前,他上下打量一眼,便露出浅浅笑容,“你穿这样,果然好看!” “难不成,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萧瑾枫理所当然的道:“除了给你,还有何人呢?” 公输冉暗暗舒了口气,适才,听婢女说是前些日子他就送来了,她心里当真闪过念头,是为其他女子准备的。不过,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原来,确实是为她特意准备的,她心里顿时泛起丝甜意。 只是,这甜意很快便转化为另一种情绪。 “这衣物应该准备一段时间了吧,莫非你早就打算带我来泡温泉?”公输冉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向身侧的男人。 冬日里虽说活动不多,但也不至于只有泡温泉一项。可在这男人心里,却单单记得这一样,要说其中没有旁的想法,她却是不信的。 萧瑾枫被她笑得无端有了两分心虚,清了清嗓子,他避开她的目光,装模作样向前方看去,“咳,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去吧,虽说穿着大氅,但在这里站久了,也会冷的。” 公输冉愈发好笑,他这幅作态岂非不打自招了? 不过,她到底没再说下去,微微颌首,随着他向温泉走去。 身后的婢女不知何时,已然退下。 等到走到温泉池所在的浴室门口时,公输冉蓦地停下了脚步,她看向表现的一脸无辜,准备和自己一道进去的萧瑾枫,扬眉道:“你也要进?” 萧瑾枫一窒,脸倏地红了,竟现出几分狼狈的神情,他低语道:“我们本就是夫妻,不是么?既如此,又有何不能进的!” 公输冉有几分窘迫,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好笑,她不由反驳,“婚礼还没办……” 萧瑾枫咳了一声,悄悄伸出手,握住她的。滑腻柔嫩的触感,令他不由一阵心神荡漾。 “那些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我们即是夫妻,还有了儿子,又何必在意这些。” 话虽如此,他这样说时,脊背上却微微沁出汗意。 之前,她的刻意生疏,实是令他太过不安。 因此上,恨不得抓住任何机会,让两人能够更加亲近。 总归,他这辈子认定了她,不可能放手的。 无论补不补婚礼,她都是他的妻! 想到这个,他顿时挺直了脊背,抓着她的手也愈发紧了紧。 公输冉抿了下唇,最终没有拒绝。 其实,来的时候,她便想到,有可能会这样。 不能说心里一点不别扭,毕竟,他不记得从前两人在一起的事了,所以那种种的亲密,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一想到他是如此,她心里便也生出几分不自在。 可,既然她应了他,顺理成章的,两人早晚会更加亲密。 那她现在再拒绝,未免有些矫情了。 心下这样想着,她的动作便也不像刚刚生硬,柔顺的任由他牵着手走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萧瑾枫提前吩咐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过东西倒是已经准备的周全。 公输冉四下打量过,本该是要脱下大氅进去里面的温泉水池,可是在脱大氅的时候,手放在带子上,到底是犹豫了几分。蓦地抬头看向男人,这才发现对方灼灼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仿如饿狼! 公输冉忽的大窘,她立刻道:“你先出去等!” 萧瑾枫飞快的收回目光,正想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到她,便情不自禁……然后便被她一句话堵的,所有言语都梗在了喉咙里。有心想拒绝,可看着她外厉内荏,咬着唇仿佛极困窘的模样,他又舍不得了。 暗道自己是不是过份了?就算从前是夫妻,可两人毕竟数年未在一起,而且,他还不记得了……对她来说,这种状况,自然是极为抗拒的。也因此,她进府这么久,也才刚刚应下自己补办婚礼,真正在一起! 她面皮又薄,自己若是太过紧逼,她反悔怎么办?! 萧瑾枫一想到这种可能,心头微紧,不过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只是清了清嗓子,找了不远处的墙壁,转过身去,“不要出去了吧,外面冷得紧,你好歹心疼我一二,就这样等你,可好?” 公输冉也不是真的非要他出去,不过是他刚刚的目光太过羞人,羞恼之下,这才如此说。 眼下他既然识趣,她便也不再多说了。 毕竟,她都答应他一起泡温泉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并不是要拒绝他。 低低哼了一声,公输冉快速脱下大氅放好,转身进了里面的屋子。 一进去,她便呆了呆。 外间只是留作换衣服用的,建的自然不会太大,但里面就不同了,饶是公输冉心里有所准备,可乍一看到,还是不由好一番感叹。 这池子建的实在宽敞大气! 虽然室内因着温泉水不断流入池中,雾气蒸腾,但透过那层薄雾,还是能够看到宽宽的池沿,围成一片偌大的,足够容纳数十人同时沐浴的水池。从她这里看去,池子的另一头,约摸一尺向上的距离,有一座雄伟的鹰雕,而那温泉水,正是由鹰口中流出,汩汩向下,汇入池中。溅起的大珠小珠,迸散在池水中,由此升腾起更多的水雾。 公输冉看着池中显露出碧色的温泉水,不由的露出笑容,这样的地方,实在令人惊喜! 这一刻,她几乎忘了某人还在外间,只管走到池边,先探下脚趾,试了试温度,发现正正合适后,她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进去! 身体被温泉水一点一点没过,她贴着池边,发出喟叹,浑身舒畅已极! 冬日里,泡温泉真是最大的享受! 而这享受,暌违已久! 公输冉洗了把脸,懒洋洋的倚在池沿上,有些失神。 犹记得,从前母亲也带她去泡过温泉,不过那时还年幼,母亲不让她多呆,只泡了一会儿,便让婢女带她出去。但她偏又不甘心,觉得在温泉池子里洗澡可比家中木桶舒服多了,为何不让她多洗一阵呢?于是趁着婢女不注意偷偷转回去。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未走回门口,便见父亲匆匆进去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事,心道母亲已经在洗温泉了,为何父亲还要挑这个时候挤进去,还想着要不要快点跑过去,阻止父亲…… 现下想来,不是不好笑的。 彼时的公输冉,是被家人娇养的太过天真的冉儿,哪里懂得男女之事! 要是搁在现在…… 公输冉深深舒了口气,搁在现在,经历两世的她,自然不会那么蠢。 更加不会在被婢女拦下后,向对方嘀咕,父亲挑的时候不好,偏在母亲泡温泉的时候进去…… 真傻! 如今,那样傻的公输冉再也不存在了。 可她的心里,却是那样的酸涩与难过…… 公输冉怔怔的隐入回忆,却冷不防被一阵水声所唤醒。抬头看去,才发现萧瑾枫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且这会儿正在向池中走来。 她刚刚还觉得池子很大很宽敞,可是当男人走向她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这池子,似乎也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大,否则,男人的身躯为何显得如此雄壮,他的身形,又为何如此的有压迫感? 萧瑾枫虽然也像她那般穿着件白衣,但,一沾水后,那白衣便尽透了,以公输冉的目力,可以清楚的看到男的腹肌,看到他结实的大腿和手臂,看到他…… 她双颊飞红,猛的收回目光,却张皇的如同一只被猎人追捕的小鹿,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心跳的厉害,耳边似乎都能听到砰砰砰的声响。 甚至,听不到其他,只有那心跳,与越来越热的血液鼓动的声音。 萧瑾枫见她转开目光,不由心生遗憾。 他长年练武,自认身材绝佳,这会儿,正是要尽情展示给她看,却不想她只看了片刻,便避开了目光…… 难道是不满意? 萧瑾枫低头打量了片刻,想不出公输冉对哪里不满意。 及至看到她耳朵及脖颈,都变得红通通的时候,才迟钝的意识到,她哪里是不满意,分明是在不好意思了! 萧瑾枫咧嘴一笑,愈加坚定的冲着公输冉走过去。 今日,可是他肖想已久的日子,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留宿 水声愈来愈近,公输冉只觉耳朵似烧着一般的火热。 不,不止耳朵,她浑身都在燃烧。 心底里仿佛升起一簇簇灼热的火焰,烧向四肢百赅,以至于身体都在发软。 直到,那个令她如此的源头,站在了她的身侧。 “脸这样红,是不舒服吗?”修长手指搭上公输冉的额头,带着些水意,温度却更高了。 公输冉忍无可忍,侧头斜了他一眼,嗔道:“你是故意的吗?” 又不是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就算没了记忆,可身体的本能不会忘。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萧瑾枫眼中含着笑意,俯下头,贴近她耳边,低语,“你可看到了?” “看到……什么?”他明明丝毫没有碰到她,然而,随着他的接近,却比哪一次都更加令她脸红心跳。这一刻,公输冉不禁想唾弃自己,适才暗自嘲笑男人,可轮到她时,明显并未比对方好多少啊! 她心思百转,一时倒没有留意萧瑾枫越来越近的距离。 “自然是看到我,看到我浑身上下每一处……” 萧瑾枫说的意味深长,不必说完,也能令人明白他的未竟之语。 公输冉只觉得轰的一下,脸上火烧火燎的,因着温泉的温度高,脸上本就红艳艳的,如今,可不正似要滴血似的了,“你,你怎可如此轻浮?!” 萧瑾枫低低的笑,“不是轻浮,情不自禁罢了!任谁同喜欢的女子在一处,也不会板着脸,一本正经。若真有如此,那也一定是伪道学,假正经!” 狡辩!公输冉气哼哼的转头想要反驳他,却不想男人已是极为贴近她,回头间,还未来得及开口,唇上便触到软软的湿湿的……一触即分,耳边再次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有如回肠荡气的琴音,令人耳酥体软。 就在公输冉慌不迭的向后错步,想要避开男人时,萧瑾枫却向她伸出了手。 隔着轻纱衣,他的手火热无比。 耳边不停的传来絮语,“阿冉,我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今日,我不想再等了……” …… 精疲力尽,昏昏沉沉间,公输冉只觉鼻息间尽是令她安心的气息,不知不觉,她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看到的是精致典雅的绿色床幔,缓缓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而后,便回到了房间里。 只是,一想到自己从温泉池子被送回房间的过程,她不禁捂脸。 该不会被所有人都看到了吧? 那她真是没脸出去了! 咬了咬,暂时把这事放在脑后,打算问问那个罪魁祸首。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边空空,床上只有她一人,公输冉莫名感到失落,不过转念又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感觉太窘迫。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肢体酸涩,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显然是清理过了。 公输冉脸有些热,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压下种种羞赧情绪,起身穿上衣服。刚刚坐在床沿,未及下来,门发出响动,萧瑾枫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碗,不知装了什么,还冒着热气。 看到她醒来,萧瑾枫顿时露出笑容,“给你拿了碗燕窝羹,正好趁热喝了。” 公输冉本来还有些怔怔,看到他,顿时就想起两人在温泉池子里的放浪,她顿时感觉喉咙黏腻腻的,说不出话来。勉强哼了一声,也没起身,便接过他走到近前递来的白瓷碗。 嗓子确实干涸的厉害,顾不得再想其他,公输冉拿起调羹喝起羹汤来,喝完一小碗,嗓子这才好一些,她瞥了萧瑾枫一眼,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我让人送热水来,你擦把脸,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酉时?!公输冉吃了一惊,难怪她会觉得饿,原来午饭都被她睡过去了,外加上整整一个下午! 想着,她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萧瑾枫,都怪他! 萧瑾枫一直目不转晴的望着她,见她神情,便约摸猜到了她的想法,连忙上前一边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一旁,一边坐到了她身侧,亲昵的主动道:“都是我不好,之前看你睡得熟,便没叫你起来吃午饭,过会儿晚饭多吃些!” 公输冉哼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那样没节制,我也不会睡到现在!还有,我……是你送我回来的?那,那路上……还有,我穿着……” 萧瑾枫一听这话便知道她真正在担心什么了,连忙解释:“自然是我送你的,不过事先都让下人退避了,所以没有人看到,而且我用大氅将你裹得严严实实,你只管放心便是了。” 其实都让下人避开了,便是不裹那么严实也是无碍的。 只不过想到公输冉很容易害羞,萧瑾枫还是宁可自己费点事。 再者,他也不想万一有人闯进来,看到公输冉。 她是他的!他一个人的!旁人便是看上一眼她衣冠不整时的模样,他都会觉得不爽之极! 萧瑾枫信誓旦旦让她放心,可公输冉又怎么可能放心,不说旁的,便是他将她抱回来一事,想必下面人也都猜到了……真是够没脸的! 越想越生气,她不由又瞪了萧瑾枫一眼,“那,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你换的?” 萧瑾枫点点头,瞧着公输冉脸色毫无缓和,他低声哄道:“我怕你着凉,总不能穿着湿衣服睡觉吧,你又一贯不喜下人侍候的,我便自己来了……你生气了?生气了便打我几下,千万别闷在心里!” 一番话说的公输冉好气又好笑,她打他?他不疼不痒,而她,还要嫌手疼哩! 推开越凑越近的脸,公输冉嗔道:“别闹!不是说让人送热水来?怎么还没到?” 真是怕了他了,说个话的功夫,也要贴着她,仿佛不这样坐,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似的。 象个小孩子似的! 虽然萧瑾枫的形象与小孩子半点不沾边,但他粘着她的举止却令公输冉破有几分熟悉,仔细想想,突然发现竟是同长安极为想像。当然,现如今长安都大了些,不再这么粘人了,可萧瑾枫却好像变成个孩子似的。 两人正说着话,热水送来了。 公输冉略略梳洗过后,两人便去吃了晚饭。 原本定好的当天回去,可看这个情形,明显是不能够了。 公输冉有些担心,她倒是还好,但萧瑾枫却只沐休一天而已,明早再走怕是来不及! 吃过饭,她忍着身体的不适说要回去,然而萧瑾枫却坚决反对,“不急,还是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明日……你那边怕是来不及!” 萧瑾枫摇头,“明日我早一步出门,能赶得上,你则不需那样赶,睡饱了吃过早饭,再坐车回去便是。” 他十分坚持,公输冉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及至晚间休息时,萧开枫又摆出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要跟着她回房。公输冉都要气笑了,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哪知萧瑾枫早有所料,硬是在门缝里塞进一条腿,挡下了关门之势! 公输冉羞愤道,“别闹!回你的房间去!” 这人难道都不知道累的么?看他精神奕奕,若无其事的模样,若不是她自己身子酸痛难言,几乎要以下之前在温泉池子里那一番,是她臆想出来的了! 萧瑾枫道:“我只是想给你上点药,最好再按摩一番,这样明日你便不会觉得那么难过了。乖,放我进去。” 看他正经的不得了,公输冉踯躅片刻,还是将门打开了。 当然,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萧瑾枫早就打定了主意,既然进来了,那就绝无可能再出去的! 两人本就是夫妻,本就不该尝试离别之苦,可真正分别的时间,却远无长于此, 而公输冉经过他全身按摩了一番后,身体确实舒服了许多,当然,药膏还是公输冉自己上的,毕竟是在敏感部位,萧瑾枫虽然极为要求由他来,但还是被公输冉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只可惜,按摩的时候,因为太舒服,她竟就这么趴着睡着了…… 翌日,公输冉眼睛还未睁开,便觉得身边不对。 睁开眼一看,登时惊呆。 不再像往常一样是空空如也,这一次,一个鲜活的男人与她近在咫尺。 她的脸直冲着男人结实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间,便能嗅到属于男人身上的青草气息。即便是早晨,也令人心中一荡。 抬眼向上看,便看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 许是那线条太过优美,公输冉看着看着,不自觉的便伸出手去。 直到自己的手被男人抓住,他睁开眼睛看向她,公输冉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强压下羞赧,她低声问道,“你怎么又在我房里?” 萧瑾枫无辜道:“按摩中途,你睡着了,我本想着,你可能过会儿会醒,所以便等在这里……哪知你没醒,而我也等得太累,睡着了……” 公输冉听着,嘴角一抽。 她一个字都不信! 分明他早有预谋,晚上要留在她房里!如今还想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 这男人,脸皮真的太厚了!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八章 回府 萧瑾枫平日里一贯正经,可真当他豁下脸皮时,公输冉拿他毫无办法,顶多嗔怒的瞪他两眼。 可这两记眼风看在萧瑾枫眼里,却仿佛调情一般,反令他眼中充满笑意。 只是这样温馨的时间并不多,他们醒的虽早,但萧瑾枫今日要去城外的军营,因此上,拖到实在不能再晚时,他不得不俐落的起身,穿戴妥当。 “我得走了……”他看着床上半躺着,丝毫没有起身意思的女子,如是说道。 公输冉“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外面天色尚黑,路上慢着些。” 萧瑾枫应了,看着她慵懒的倚在迎风枕上,黑色长发铺满靠枕,亵衣的领口敞着,轻易便能看到雪白肌肤,以及精致的锁骨,他心里不禁又有些上火,举步上前,帮她将衣领扯严,又抚了抚她的面颊,这才闷声道:“你歇着吧,我走了。” 难得见他如此模样,仿佛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满腹怨气,公输冉有些好笑,“知道了,快去吧,免得耽搁久了,路上又要着急……” 萧瑾枫嘴角动了动,想问她,你难道都不会舍不得我吗? 一整日,他都在外头,只晚间才能回去,她都不会想他? 抛开失去记忆那段日子不提,昨日是两人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近,对萧瑾枫来说,此时正是情浓之际,哪怕分开只一盏茶的功夫,那都是要惦记的。更何况,他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心中自然难舍。也因此,见到公输冉这样平淡的态度,难免感到酸涩。总觉得,公输冉对他,并不像他对她那般……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萧瑾枫满心无奈,最后也只得暗自长叹,现下他无法得到她的全心全意,也不奇怪,毕竟他失了从前的记忆,而她又有家仇横亘于心,然而未来可期,早晚有一日,他要找回自己,在她的生命之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萧瑾枫洒然一笑,挥别公输冉,离开了温泉庄子。 他走后,公输冉再想睡也睡不着了,心里终归惦记着一日未见的长安,便也随着收拾东西,坐马车回了萧府。 回到府中,自然要先去见萧夫人。 进得正院屋中,萧夫人正坐在上首同林姣说话,两人一见到她,便齐齐露出颇有内涵的笑容。 公输冉心知,只怕两人都猜到昨日萧瑾枫带她去温泉庄子会做些什么了,饶是她早有所料,此时也不禁红了脸,垂头施礼,一双明眸都不好意思抬起来见人。 萧夫人见她羞赧难言,怜爱的笑道:“冉儿快坐,辛苦你了!”说完,见公输冉脸更红,头都快要扎到地上去了,这才意识此话诸多暧昧,实在不宜在此时说出来,忙描补道:“我是说,坐车久了很是累人的,从庄子回来,说远不算远,可也不算近了,一路过来,你怕是颠簸的很了。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你只略坐坐便早些去歇着吧!” 林姣也跟着道:“娘说的是,瞧冉儿你这小脸白的,定是累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公输冉见她们确是真心实意,便也不再推脱,应下后行了礼,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待得她离开后,萧夫人才笑眯眯的道:“不想枫儿这呆头呆脑了,到底还是开了窍,也知道要好生讨好讨好媳妇儿!”可见终是打动了公输冉,否则她平素过于淡然的脸上,也不会现出这样娇羞神色。想来枫儿于男女之事上虽然蠢了些,但也并非无可救药,实在是可嘉可贺! 林姣笑的不行,“娘,你总算不用为二弟和弟妹操心了,瞧着他们两人日后必是能够琴瑟和谐的!” 萧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那样就最好了,也不枉我一直惦记着。” 两人又说了阵话,这才收口不提。 而公输冉回到自己所居的院子后,也的确是感觉到了疲惫,她的身体并不如何好,虽说来到萧府后,已经在调养当中了,但从前毕竟有一段逃难的生活,也是亏了元气,到如今也只是勉强恢复到比正常女子稍逊的境地。因此,经过昨日的劳累,今日一大早又乘了不短时间的马车,自然有些撑不下去。 有吴玲儿侍候着,她脱了外衣,在榻上歪了一阵,这才觉得神志清明许多。 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下面婢女送上午饭,公输冉不大有胃口,正被玲儿劝着,打算少少吃些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却原来是长安来了。 长安一进来便是一脸的委屈,气呼呼的坐到桌前,“娘亲昨晚去了哪里?晚间长安过来没见到娘亲,心里慌得很!” 公输冉最了解他不过,见他如此情态,便知他是故意如此说,不过是不快她出门未带上他一道。她心下暗笑,脸上却是讶然道:“不是让下人同你说,我去郊外的庄子了么?怎地你不知道?若是如此,那负责传话的下人当真该罚,竟令长安担心不已!” 说着,她的脸也沉了下来,仿佛下一刻便要把那没传到话的下人叫来斥责一番似的。 长安顿时不好意思了,其实下人哪里敢不好好传话呢,他如今可是府上最热门的小少爷,便是堂兄都要略逊一筹。只因着他天资过人,是被萧元帅整日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自然与旁个不同。 他见母亲要罚无辜的下人,只得扭扭捏捏的启口,“娘亲……你别罚人,下人是同我说了的,可是,可是娘亲都没有亲口同我说一声,而且娘亲自已同爹爹出门,也不带长安,长安心里不痛快,这才说谎了的,娘亲别生我的气……” 公输冉笑了,探身摸了摸他的头,“你便是不快,直接同我说明原委便是了,不可推到下人身上,知道么?” “知道了。可是娘亲,出去玩为何不带长安一起?长安总是呆在祖父身边学习,也是很累的啊!”长安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显见是很委屈了。 公输冉无奈,“你若觉得累,自当同祖父言明,祖父不会不允你歇息一日半日的。可你不说,祖父又岂会知道?另外,祖父也是十分看重你,才亲自教导,你想休息无妨,但不可起了懈怠之心!” 她也不想逼着儿子,但,这种情形之下,却也不能拖了萧元帅的后腿。 又想了想,她同长安细细分说:“你既然被认回萧家,便是萧家的子孙,萧家的孩子该如何教导,便是娘亲,也不是能够多插手的。但你祖父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若有想法,不妨同他直接说明白,学得功课太累也好,想着休息也好,还须你自己争取更恰当。若真有想法,你不妨同你祖父商讨一番,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你祖父应当不会反对。” 长安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不过转而道:“其实长安并不厌烦跟着祖父学习,相反,还大有收获。只是,只是……” 他羞赧道:“只是娘亲丢下孩儿,独自跟爹爹去庄子玩,长安才心下不快。” 公输冉见他想得明白,便笑道:“傻小子,你想去庄子玩,岂不是比娘更便宜,只须同你祖父说一声,难道他还会不应你么?” 萧元帅对长安,虽不能说无所不应,但也是疼爱有加,尽力满足。 不过是去庄子上玩这样的小事,他又怎么会反对? “若是你想同娘亲和爹爹一道去,也无不可,但要等过年时了。”下个休沐日,萧瑾枫未必有时间,且去庄子,一天太赶了,大人还无妨,长安却是有些勉强,倒不若等到过年时,假期长,届时哪怕去庄子上住个几天,应也是使得的。 长安一听,果然心下大喜,笑着连连点头。 母子两人说妥当,这才开开心心的吃起午饭。 原本长安午间是不回来吃的,但今日他想着回来找娘亲“兴师问罪”,这才特意同萧元帅说了一声。因此吃过饭,稍歇片刻,长安便又带着小厮离开了。 看着他日渐长高长壮实的背影,公输冉无不叹息。 对长安来说,果然还回到萧家更好。 毕竟,若是还在府外,长安即便开蒙,她也只能去寻访一处好名声的私塾,送他进去念书。但那种学法,自是不能与在萧府,被萧元帅亲自带着教导相比。在这里,长安可以得到更多呵护,可以学习更多东西,便是将来他没有子承父业的志向,却也可以从容挑选自己喜欢做的事。 比起她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他艰难渡日,在这里,才不会浪费他的天赋! 看到儿子如此,她便是心里再有什么旁的想法,也都要放下了。 更何况,萧瑾枫待她……也的确是很好。 哪怕没了记忆,他也不像旁的男人,要求她只管贤惠的相夫教子,要求她只囿于内宅无所作为,这一点,便是从他愿意出面牵线她与兵部做机关,便能够看得出来。 这样的男人,怎么看也是十分难得了,她又何必要求事事皆尽完美?那倒真是缘木求鱼了! 言情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家宴 临近年节,京城里,家家户户开始置办过年的东西,各个店铺也应景的售卖年货,处处开始充斥起“年味”。 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心情愉悦的。 但萧瑾枫看起来却又格外的春风得意,这就令人看不过眼了,这日在兵营训练结束,几个同僚嘻嘻哈哈的堵住他不放行。 “萧兄,你这些日子对待兵士们都和颜悦色的,着实不象往日啊,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对啊,大家都是同袍,若果真如此,你可不能瞒着不说啊!” “没错没错,有好事跟大家说说,咱们兄弟没准儿还能帮上些忙不是!你若不说,那就太见外了!” 几人当中,起哄的头头叫做傅元义的,与萧瑾枫关系最好。 此人性子开朗,最爱说笑,便是以往面对萧瑾枫的冷面,他也是不惧的。 毕竟两人是从边疆战场上一路走来,情谊自然与旁人不同。 而萧瑾枫对他也是多有容忍,此事既是他牵头,便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况且,萧瑾枫心里也是有数的,傅元义如此作派,也是为他拉近与同袍的关系。虽则他是元帅之子,自身也有本事,可官场不同于战场,过于孤傲,终究是弊大于利。 傅元义好心做这个中人,萧瑾枫自然不会不识趣,再者,他最近的确春风得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因此便微笑着道:“你们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前些日子,我找回了妻儿。因着当初与内人成亲时,远离京城,并未大办,这一回,家母发了话,必要补办一场婚宴的。届时自然要邀请各位兄弟,还望大家务必前往!”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面面相觑,目带惊诧。 萧瑾枫不爱说私事,他们竟都不知他已成亲,自然更不清楚他之前是与妻儿失散。 傅元义倒是因为萧瑾枫之前略提过,所以知晓一二,不过被办婚宴的事是最近才定下来的,这个傅元义还真不清楚,但他反应极快,听萧瑾枫这个一说,便哄道:“好你个萧瑾枫,竟然不声不响的不但有了媳妇儿,连儿子都齐了,这不是眼气我们孤家寡人么?不行不行,请客!必须请客!不然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他如此一说,众人也回过神来。 虽然惊讶,但这与他们无干,再说,能找到妻儿是好事一桩,萧瑾枫若是请客,他们自然要捧场。 于是纷纷哄起来。 在他们狼嚎声中,萧瑾枫自然也没拘谨,爽快的应下请客一事。 又有人说“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今日吧”,勾得众人应和,萧瑾枫见状,笑着应下。 这一群人兴奋不已,若是可以,谁不想同萧瑾枫拉近关系呢?不过是他平日看着不大好亲近,如今发现他其实并非冷漠的性子,也不是瞧不起他们,只是过于内敛,遇到高兴的事,才稍稍放开自己。且愿意请他们参加婚宴,可见没有低看他们,众人自然是愈加高兴,一群人拥着萧瑾枫,这就上马回城,准备去好好喝一顿酒! 萧瑾枫难得请次客,想了想便带众人去了云中楼。 私下遣了长随回府通报一声,这才安下心,与众人上了二楼,找了间宽敞的雅间落座吃酒。 消息传回萧家,萧夫人自是欣慰的,不过她处事周全,欣慰过后没忘记让人去通知公输冉一声。虽说两人现在还未同住一院,但毕竟早就是夫妻了,萧瑾枫的事,自然要让公输冉知道的。 公输冉听萧夫人身边的丫鬟如是说了,客气的道谢,又让吴玲儿拿赏钱并送人出去。 她回转榻上,心下微甜。 不但是因为萧瑾枫如此“乖觉”,更有萧夫人这位婆婆的通情达理,令她深觉萧家绝不像自己之前想像的那般,不但不是龙潭虎穴,且萧家更比一般勋贵官宦府中更加宽松。尤其萧夫人这位婆母,实在是豁朗练达。 有这样一样婆母,实可谓她之幸。 至于说萧瑾枫在外与同僚饮酒一事,她并未放在心上,本就是男人间的正常交际,她哪里会有此有微辞。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此次喝酒,竟还喝出事情来了! …… 转眼便到了正月二十四,圣上封笔,宫中也赐下各家的年节赏赐。 萧家一门武将,为本朝边关平安立下汗马功劳,功在社稷,自然是受到圣上重点嘉奖的。因此上,大太监带着圣旨与赏赐来到萧府时,捧场委实不小。 萧家众人俱来接旨,眼见着一台台的赏赐抬进府中,其中多有珍贵稀有的御造之物,萧元帅与夫人面上感恩,心里却是镇定。倒是小一辈的萧瑾杨与林姣等人,心下满是自豪。这是当今赋予萧家的荣耀,自然是值得兴奋的。 萧瑾枫则是一贯的平静,至于公输冉,她毕竟还未真正融入萧家,所以对此,倒没有太大感觉。只是难免想起当年自家鼎盛时期的情形,心下反倒略略黯然。不过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扫了大家的兴。 所以萧家上下还是一团高兴的。 大太监宣完旨,得了萧家的红包,便功成身退。 萧夫人让下人将箱子抬进去,然而便偕同萧振海领着众人进了屋。 萧家本也要开家宴了,席间,萧振海斟酌道:“圣上看重萧家,自然是好事,但愈是如此,我们萧家人便愈要谦逊低调,绝不可在外张扬!若是你们当中谁在外惹了事……”他虎目微眯,扫视着两个儿子,语气平静,却又格外令人感觉危险的道:“我不会轻饶!” 他说话自然是掷地有声,萧家两子也莫有不从。 萧瑾杨与萧瑾枫本也不是庸人,所谓功高震主,萧家愈是立下累累战功,他们越是不能在外显摆自己,免得引起圣上猜忌。这种事,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数,因此在外从来很是收敛,对父亲的话,自然是点头应是。 萧振海见两个儿子懂事,心下甚慰,说完这事,席间的注意力便都转到了公输冉与长安的身上。 他们毕竟是第一年在萧家过年,虽说萧瑾枫与公输冉的婚宴还未办,但萧家人都已经接受公输冉与长安是萧家人了,所以值此年节宴席之际,大家还是要表个态的。 萧振海作为萧家的一家之长,十分干脆的道:“今年最大的喜事,便是枫儿找回了妻儿,将老二媳妇儿和长安接回了家。你们娘已经同我说了,补办婚宴的日子大致定了下来。从今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便是。老二媳妇儿初来乍到,定有不习惯之处,只管同你娘或你大嫂说,都是一家人,无须两家话。至于长安,他极有天赋,暂时便跟在我身边,由我亲自教导。待他大一些,再同轲儿一般去学院念书。” 萧夫人接道:“你们爹说的极是。冉儿和长安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尤其是冉儿,能够平平安安的带大长安,实在不易。我这个作娘的,将心比心,也是心疼得很。只是,你别怪枫儿。他也是身不由已,但凡有一丝记忆,他是绝对做不出抛下妻儿的事来。只能说世事无常,天意弄人……” 说到这话,萧夫人不免伤感。 当年小儿子失踪,人人都道他不在人世了,她却不肯相信,执意认定小儿子还活着,其间种种伤心,也是一言难尽。 后来小儿子回来,她自然是喜不自胜。 却没想到,她迎回儿子的代价,是将他早已娶下的妻子,以及生下的儿子,抛在了外面。 对公输冉和长安,她心里是愧疚的。 待公输冉那样尽力的好,不是没有这个原因。 林姣的心思也差不多,因为萧瑾枫是为了救自已的丈夫失踪,才会发生之后一些事,她心里自然是过意不去的,所以她愿意对公输冉处处维护,只有萧瑾枫与公输冉及长安一家人过的好好的,或许,她与萧瑾杨才能放下心中的愧意。 因此,她很快接下萧夫人的话,说道:“冉儿,弟妹,二弟他……真的很不容易,但他对你的心意,却是再真不过。你们小俩口慢慢来,没准儿哪一天,他便想起来了,也未可知。平日里若有什么为难的,你只管来找我,嫂子虽然不能大包大揽,但只要我能力所及,定会帮衬的!” 随着她的话,萧瑾杨也是重重点头。 萧瑾枫看向公输冉,眼中带着期盼,显然是想她说些什么。 公输冉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事实上,她心里也确实很感动。虽说萧瑾枫不记得从前的事,她为此心里有心结,但萧家人对她的诚心接纳,以及种种维护,她自是铭记于心的。 象清如郡主伙同三公主上门找麻烦一事,若是搁在别人家,哪里会像萧家这般全心维护,甚至事后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与怀疑呢? 真的太难得了! 她一直怀念家人,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能够身处萧家,被他们所爱护,或许,也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偿吧!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章 喝醉 面对萧家众人,公输冉感动不已,她低头拭去眼角晶莹,这才抬起脸,浅笑着道:“过去种种都已过去,既然成了一家人,那也不必再多提起,徒增伤感。两位长辈仁和,大哥大嫂宽厚,大家都待我如此之好,想来,我是个有后福的!冉儿何其有幸,能够来到萧家,成为萧家妇……” 她用力抿了抿唇,坦率道:“我笨嘴拙舌,说不出更动听的言语,但心里却明白的很,若不是有长辈与大哥大嫂在,我断然过不上这样平静的日子!冉儿,感激不尽!” 说着,她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又何必谢来谢去的!” 众人欣慰的看着公输冉,也纷纷举杯,家宴上气氛一片大好。 宴席结束,回自己院落时,公输冉脑子清楚得很,但脚下却不由的有些发飘。 萧瑾枫看着担心不已,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连忙上前搀扶。 便是小长安也小心翼翼的扶着娘亲,生怕她一个不慎,摔倒在地。 公输冉一边歪歪扭扭的走着,一边不解的看向两边的一大一小,“你们不要都挤过来妨碍我走路啊!都,都这么大人了,自己走自己的啦!” 萧瑾枫哭笑不得。 长安抢着说道:“娘亲你喝醉啦!走路走不稳,我和爹爹是要扶着你!” “胡说!”公输冉面泛桃红,脸却沉了下来,“我哪里有喝醉?!长安你你你怎么能小小年纪说谎?我告诉你,我清醒得很!没有比现在更清醒了!” 说着说着,她脸色又是一变,“长安……娘亲不是故意凶你,但娘亲真的没有喝醉啊,你看错了对不对?一定是看错了!你再仔细看看!” 公输冉停下脚步,想要蹲下身让长安仔细看她的脸,以证明她绝对没有喝醉。可是她本就头重脚轻,想要蹲下身,何其容易,不过是腰刚刚弯下去,人就向地上栽去。幸好萧瑾枫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捞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公输冉还是不认为自己醉了,她挣扎着不肯罢休,嘴里嚷嚷着非要让长安看清楚,她是真的很清醒…… 长安有点受惊,迟疑地看着自家娘亲,在发现似乎无法好好说话后,只得转向萧瑾枫,“爹爹,娘亲她……要不要叫大夫?” 萧瑾枫一边制止着公输冉的努力挣脱,一边抽出空来对儿子道:“不用,只是喝醉了!长安,你先回去歇着,爹爹带娘亲去醒醒酒!” 长安缓缓点了下头。 萧瑾枫松了口气,立刻吩咐下人带他回房休息,而自己则将公输冉打横抱起来,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将人带向自己的院落。 到了他的房里,公输冉也打得累了,手脚渐渐失去力气的她只能嘴里嘟囔着“放开我”“我要去找长安”之类的话,可挣扎倒是没有多少了。 萧瑾枫趁着这个时候,带她去了下人已经准备好热水的浴池。 他这里的浴池自然不能同温泉庄子相比,只是一个结实的浴桶而已。 幸好浴桶颇大,足够他们两人进去。 萧瑾枫看着乖乖靠在他怀里的公输冉,喝退下人,喉结上下动了动,这才伸手去解她的衣物。 公输冉不再挣扎,却星眸半睁着看着他的动作。 萧瑾枫不自在的道:“泡一泡,能解些酒气,你也会舒服很多!我……帮你脱衣……” 公输冉哼唧了两声,就在萧瑾枫以为她可能连神智也迷糊了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前襟,探头在他面前,说道:“赵铁生!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她咬牙切齿,声音却奇异的带着颤抖,“你可真狠啊!扔下我们数年,一点音讯都没有……你怎能如此?!” 听到她口中那个仿佛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萧瑾枫便怔住了,之后又听她倾诉怨言,他的脸上不禁泛起青白,哪怕是浴桶中的热气蒸腾,仍然没有令他找回脸上刚刚的红晕。 公输冉说完,眼中已经氤氲了雾气。 萧瑾枫心头一疼,“是我对不住你!” 虽然不记得曾经,但想也知道,家的男人音讯全无,一个孤身女子带着孩子,她过得有多艰难。 宴席上,母亲说,作为母亲,她知道阿冉的不易。 可是,仅仅知道,远远不够。 没有切身经历过,谁能真正理解旁人的痛苦呢? 因此,公输冉是很有资格怨恨他的,甚至她的怨恨反而令他心里好过一些。 在萧家,其他人都有意的回避这些话题,而在公输冉清醒的时候,她肯定也不会说这些。只有现在,她醉了,醉到没办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时,才会如此的怨怼他! 萧瑾枫长长的舒出一口气,“阿冉,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去无音讯,更不该忘记你和长安,害你们颠沛流离……不过,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过去犯下的错,我会用后半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你们!” “后半辈子?”泡在温水里,舒服的令人昏昏欲睡。公输冉更加不例外,不过,这种时候,她还勉强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抱着她的男人,下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带着自己的犹疑。 萧瑾枫有些好笑,可更多的,是心酸与心疼。 因此,哪怕她不清醒,他却仍是重重的点下头,承诺道:“是!后半辈子!我会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我们会在一起,会过团圆的日子!” 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的公输冉想不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哼哼了两声,表示了自己的不信任。 是的,她不信任他。 或许清醒的时候,她心里都未必清楚这件事,但,在她心底的深深深处,因着之前曾经有过一次的失联,她很难这样快就再次相信他!哪怕他做过承诺,哪怕他表露出深情…… 她不明白,但此时此刻的萧瑾枫却骤然明白过来,这个对他来说很糟糕,却又理所应当的事实。 他怔忡半晌,终究将她拥入怀里。 软玉温香,肌肤相贴,原本他内心是蠢蠢欲动的,可是在发现这个事实之后,他那份旖旎心思却消去了大半。 胸膛里翻涌着种种情绪,他无法诉之于口,却又横亘不去,哽得他难受极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揽着她开始细致的为她清洗,前所未有的耐心。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样多的耐心来为一个女子擦洗身子,动作温柔无比。 …… 公输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甫一睁开眼睛,刚想起身,便觉得头像被斧头劈过似的,疼痛难耐。 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慢慢的,慢慢的,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似乎在家宴上喝了酒,之后……她好像一直在向长安解释自己没有喝醉……再然后…… “天呐!我做了些什么?!” 公输冉断断续续的想起昨晚的事,只恨不得自己忘了才好! 她年少在家时,喝过酒的,自以为酒量还不错。可她忘了,这中间数年,因着怀孕生子,养孩子,她再未喝过酒了。便是之后来到京城,偶尔浅酌一口,也仅此而已。 可昨晚,她却喝了好几杯呢! 惟一庆幸的就是她至少没在席间出丑,不然,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当然,现下也没好多少。 她在萧瑾枫那里算是把脸都丢光了! 更何况,进屋之后,她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万一做了更过份的事,她又该要如何? 公输冉心里暗暗琢磨着,外面侍候的丫鬟也听到了动静,为首的吴玲儿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入,“姑娘,你可是醒了!” “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姑娘!”吴玲儿走近,低声说道。 睡到这么晚,着实是失礼了。不过她早晨欲要叫醒公输冉时,却被萧瑾枫阻止,说是她喝多了酒,起得太早,头肯定会疼,所以还是让她睡够了再起就好,长辈那边,他会去说一声的。 叮嘱完这些,萧瑾枫才离开。 吴玲儿本就心疼公输冉,听他这么说,自然是从善如流,一直等到公输冉自己睡醒,她才进来。 一边侍候着公输冉起身,她一边把萧瑾枫的话转告,公输冉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她昨晚应该没有做太离谱的事。 那就好。 公输冉定下神来,穿好衣物,这才带着吴玲儿慢条斯理的回去了自己住的院子。 因着头疼的厉害,她回去后没再亲自去正院,只让吴玲儿跑这一趟,跟萧夫人告了个罪。她自己则是一直躺在榻上,喝过药,还是不很舒服,但迷迷糊糊的被了两觉,倒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公输冉本以为今日会就这么过去了,可谁料,及至下午时分,却出了事! 消息是吴玲儿带回来的。 她一回来,脸色便很是不好看,在公输冉的几番询问下,吴玲儿只得说了实话,“姑娘,我听他们说……前门处来了一位女子,声称是萧将军的……女人,又说希望萧家能够接受她进府,说是,说是……” 公输冉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下胸中的暴戾思想,“说!” 吴玲儿只得道:“说是已经被萧将军占了身子!”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外室 公输冉最初听到吴玲儿如此这般的说起萧家门口正在发生的事,脸色铁青,怒意冲头,只觉得从心底升腾起一般暴戾之意。 甚至,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如此就不必面对这样的难堪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真的当她冷静下来之后,她就发现,这件事……太古怪了! 萧瑾枫天天往城外跑,便是每日从城外回来,到了府中,晚饭后总会来到她这里,陪着她,哪怕她研究机关,任由他枯坐着,他也只是原地打座或看书,根本不肯离开,直到夜色太深,该要歇息了才会回自己的院子,他哪里有那个时间去找外室? 更重要的,她好歹也同萧瑾枫接触了好一段时间,对他这个人,公输冉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根本不是那种贪花好色之徒,甚至可以说,在女色上根本没有兴趣。 平日里一道外出,也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女子,甚至在萧家那温泉庄子上,便有几名颜色很是出众的婢女,但无论何等相貌,在萧瑾枫的眼里,仿佛都是一个样。他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女子更加美貌而在态度上有所温和。 这种事,不存在的。 这样一个女色毫不上心的男人,又是正逢将要与她真正在一起的时候,他真的会在外面养外室,去占有哪个女子吗? 公输冉在长久的静默后,终于挑了挑眉,转向一脸担忧的吴玲儿,“后来呢?” 她这一幅平淡下来的态度倒让吴玲儿摸不着头脑了,“什么?” “我是说,那女子自称是萧瑾枫的外室,萧夫人或是大嫂又是如此做的?”公输冉耐心的问道。既然想明白了,这件事其中必有蹊跷,她心里也安定下来,态度也变得从容许多。 吴玲儿恍然,连忙道:“那女子在外面叫嚷着要见萧夫人,所以大少奶奶便让管家将人带了进来,现在,想来人应该在正院吧!” 公输冉轻轻点下头,“那就不必管了。”相信她都能够看穿的事情,萧夫人和大嫂不会看不明白,这件事由她们处理,自然是妥当的。 “不管了吗?”吴玲儿皱了皱眉,“可是姑娘,万一那女子真的是萧将军的外室,那那……” 她想到这种可能,自然是为公输冉不平的。 想着公输姑娘人这么好,又为萧将军养了长安小少爷,在外何待辛苦。 结果,婚宴还未办,还未被京城中诸人承认身份,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外室,这未免太过份了! 虽说大哥是萧将军的属下,按理说,她也应该算是萧将军那边的人,不过她侍候了公输姑娘这么些时间,公输姑娘对她一向是极好的,她焉能昧着良心,不帮公输姑娘呢! 吴玲儿越想越觉得为公输姑娘难过,忍不住又道:“若事情是真的,那姑娘总要早做打算!那外室女现在都敢如此嚣张,可见不是个善茬儿,姑娘也好早早防备起来,否则日后等她进了萧府,难保不会破坏姑娘同萧将军的关系,还有萧元帅和夫人那边……” 公输冉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她不会进萧府的。” 吴玲儿一怔,“真的吗?可,可为什么……万一呢?我知道您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可是萧将军这样好的男人,被旁的女子觊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而男人再好,面对主动的女子,那也是很难拒绝的。所以……” 换言之,哪有男人不偷腥的呢?即便是萧将军,只怕也不会例外。 吴玲儿深深觉得公输姑娘想来是因着平日里的生活十分简单,所以才不会将事情想得糟糕。可是无论如何,总得面对现实才行! 她正要再劝,公输冉却先一步道:“萧家哪里是那么好进的,你当随便一个女子在外面喊一喊,说自己是萧瑾枫的外室,就能够进来萧家?那你真是太小瞧萧夫人的管家能力了!” 见吴玲儿还想辩驳,公输冉微微一笑,“若是不信,你便看着吧!且不说那女子说的话,有极大可能是假的,其实,即便是真的,萧夫人也一定不会她进萧府的。” 吴玲儿见她始终这样坚持,便不再分说了,不过心里却是不那么相信的。 毕竟,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来萧府说假话呢? 而萧夫人,又怎么会拒绝自家儿子的女人进府? 当然,即便进了府,最多也就是个妾室,与公输姑娘的地位肯定是没办法比的。 但公输姑娘这边却是要防患于未然才好! 公输冉看出她的想法,不过也没再多说了,说的再多,没看到事实,人心终究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所以她便让吴玲儿下去了,而自己则独自留在房里思忖,到底会是谁,搞出所谓的外室这么一出戏来? 先是在门外叫嚷,这分明就是在破坏萧瑾枫的声誉。 因为萧瑾枫在边疆大败蛮夷,使得他名声大震。可眼下这件事一出,只怕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会传言,萧大将军是个贪花好色,还无情无义之徒了!占了女子的身子,却不肯将人迎进府中,还没有正式成亲,就先养起了外室……养外室只能说是私德有亏,可连外室都安置不好,让人闹到府中来,那就是能力问题了! 别说,这一招还挺狠的。 这天底下的人惟恐不乱的太多了,相比起大将军被诬陷,当然是大将军的桃色绯闻,更加合人们的胃口,也更加容易散播出去了!就算萧瑾枫回来之后澄清不是这么一回事,恐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也会很多! 背后之人,想来对萧瑾枫还挺怨恨的,而且,还是个做事不择手段之人! 公输冉正思忖着,会不会是萧瑾枫在官场上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才会被人用这种方法泼污水,门外突然传来声响,吴玲儿的声音响起,“姑娘,青兰姐姐来了。” 公输冉立刻起身,青兰是萧夫人跟前的丫鬟,想来是萧夫人找她吧! 随后,青兰被吴玲儿请进来。 果然,见到公输冉后,青兰便含笑道:“二少奶奶,夫人让我来看看,您有没有闲暇,可否过去正院一趟。” 这一声“二少奶奶”,当即就把公输冉喊懵了。 她愣了片刻,脸倏地红了。 “青兰你……你唤我什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改了称呼,这样唤她?她与萧瑾枫不是还没有补办婚宴吗? 青兰屈膝施礼,笑着解释道:“回二少奶奶,夫人说,婚宴虽还未补办,但您同二少爷早就已经成亲了,称呼上自然也早该改过来才是。之前没改,是怕您不习惯,如今您来萧家的时日也不短了,想必也都熟悉了,这称呼上还是要更正过来,也免得大家误解!” 这么解释……似乎也说的通,但公输冉还是觉得改称呼的事,似乎是与今日来闹腾的那个所谓外室女有关。 不过即便如此,萧夫人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反驳。 公输冉抿唇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很快便随着青兰去了正院。 她到正院时,屋里只有萧夫人与大少奶奶两人,并不见之前吴玲儿所说的女子。公输冉心下转过念头,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依旧恭敬的施礼,然后落座。 萧夫人看着她,脸上有几分为难之色,“冉儿啊,你……” 话刚起了个头,她一时却仿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林姣见婆母为难,体贴的主动接过话头,“母亲,还是我来同弟妹说吧!” 萧夫人愣了下,缓缓点头,“也好。” 林姣快言快语,开口道:“弟妹啊,今日府中来了位闹事的女子,不知你可晓得?” 公输冉略一点头,“听下人提了两句。” 林姣并无意外,接着道:“母亲正是为这事找你来的,那女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二弟的外室,但是呢,你千万莫要相信这些话。二弟的性子,你是最清楚的,他一向不爱理会女子,便是家里的丫鬟婢女,他通常都是一概无视的,在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在外面了。那女子定是受了指使,前来捣乱的。想是因为母亲与我将二弟快要办婚宴的消息放了出去,这才引动了某些人的心思,想要在这个关口,让我们萧家陷入难堪!对方居心叵测,咱们可千万不能上当!” 本来,这件事是该要瞒过公输冉,等到萧瑾枫回来,暗中处置的。 但因那女子太过嚣张,竟在府门口就嚷嚷起来,想来是怎么也瞒不过公输冉的。 反而这种时候,再试图隐瞒,那更像是做贼心虚。 萧夫人和林姣商量过后,都相信萧瑾枫的人品,不会做出那等私下收外室的苟且之事,所以便干脆光明正大的将公输冉请来,把此事说清楚。否则,若是因为处置不当,再让公输冉因此事对萧瑾枫有了心结,那就麻烦了。 两人本就因着萧瑾枫失忆而生出过隔阂,这才刚刚和好不久,萧夫人与林姣都不愿见他们小俩口因为旁人的恶毒心思,再次陷入不和当中。 这也是她们立刻将公输冉请来的原因了。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二章 针锋相对 公输冉看着萧夫人与林姣虽然有所掩饰,但却流露出一丝紧张的脸孔,心下不由的一暖。 她当然能够想明白她们的心思,虽说,她们此举是为了萧瑾枫,可又何尝不是为了她呢?她们相信她的明理,相信她的通达,这才选择在事情刚刚发生,萧瑾枫还未归来的时候,便坦言相告,而非刻意遮遮掩掩。 这份心思,她自是感谢。 于是她微微一笑,目光环视过两人,坦然道:“我知道的。定是有人蓄意阴谋陷害萧将军,因此才会有今日之事。夫人与大嫂且放心,我不是那等无脑之人,自然不会相信旁人的挑拨离间!” 萧夫人和林姣闻言均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她们相信公输冉是能够明辨是非的,但是,女子在事关丈夫与其他女人的事情上,总是更容易受蒙蔽,也更加容易失去理智。所以,她们不是不担心的。想着万一公输冉不能理解,而因此生气愤怒,与萧瑾枫置气,她们心里也是想了不少的说辞,准备帮着公输冉分析个明明白白的。 现在见她这么容易便想透彻了,自然是要放松一些的。 只是,似乎太容易了,她们不免又觉得,难道公输冉竟然一点都不受影响吗? 再理智再冷静的女子听说这种事,也不可能完全维持自己原有的理智与冷静吧,除非……她对夫君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没有了感情的困扰,那自然就会更加容易明辨是非。 难道,公输冉便是如此吗? 两人心中有所不安,但以萧夫人的身份,这种话肯定是不能问出口的,但林姣却没有那么顾忌,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小心的问道:“弟妹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我本来以为,你会伤心难过生气的,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好安慰你,然后再跟你分析分析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公输冉虽然不知这话语中有小小的试探,但她本能的不想对面前两人说谎,迟疑了数息,她到底还是坦言相告,“其实不瞒大嫂,刚刚在房里听到丫鬟说起此事时,我的确是象你所说的那样,心思复杂,不一而足!只不过,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而一旦冷静下来之后,就很容易察觉这件事其中的破绽了。而且,对萧将军的人品,我是信任的,他便是不记得从前的事,可是骨子里的性情总不会变太多。他……从来都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且他一直待我极好,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养下外室?我实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萧夫人与林姣闻听此言,两人脸上齐齐露出笑容,尤其是萧夫人,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初听流言生气伤心,那是难免的,也是人之常情,可公输冉没有听信流言,而是冷静下来,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一点,说来容易,却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做到的! 萧夫人心下暗叹:难怪长安被教的这样好,老爷总是说是因为长安有天赋,可是若是没有冉儿这样明理聪慧的娘亲从小教导,便是再有天赋,只怕也会被埋没大半!果然是娶妻娶贤,冉儿虽说身世差了些,但她本身的优秀,足以弥补其他了! 林姣直接说道:“弟妹,嫂子今日算是服了,二弟的眼光没得说,便是什么都不记得,都能挑到你这样的好媳妇儿,他是大有后福之人!” 公输冉羞赧的垂眸,“大嫂谬赞了,这不算什么的。” 林姣的话,令她不期然想到从前的事。 说起来,她还真不是萧瑾枫自己挑的。 要说有眼光,大概也是赵家村那些人“有眼光”,买了她送给萧瑾枫,若不然,两人也不会有这段缘分! 不过漪澜说过,赵家村已然被屠……那些人尽皆不在了…… 想到这件事,公输冉心里不由黯然。 虽然那些除了她亲手射杀以外的赵家村人对她未必算得上好,但也说不上多坏,他们都被人杀死,她这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 漪澜说过会调查此事,也不知她查的如何了,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出府,去询问一番。 再者,这件事她一直没有机会告诉萧瑾枫。 她本是想着等漪澜查出一二线索,再跟他说的,可是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一时也不方便去见漪澜,也就疏忽了此事。何况,比起赵家村的人,自然是她拜托萧瑾枫查寻公输家仇人的事更加紧要,所以暂时,她便没有想着再让他陷入此事。 但今日萧瑾枫被陷害的事,却给她提了个醒。 她一直认定了赵家村被屠,是公输家的仇人所为,只要萧瑾枫找出此人,她报了家仇,也就算是为赵家村的人们报仇了。可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屠杀赵家村人的事,并非是她家的仇人所为,而是冲着萧瑾枫去的? 就如同这次的事……固然会令她伤心难过,但更紧要的,却是破坏了萧瑾枫的名声。 可见,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萧瑾枫,而并非是她! 屠杀赵家村的人,是不是也因为萧瑾枫在那里被救,且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人怕他们泄露萧瑾枫的种种,因此才杀人灭口? 似乎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想到这里,公输冉的眉宇间徒然多了丝凝重,“夫人,大嫂,那位自称是萧将军外室的女子可在府中,我想去见见她,问她几句话,不知是否方便?” 萧夫人欣慰过后,也冷静下来,突然听她这么说,先是不满的道:“怎么还叫夫人,该称呼母亲才对!” 公输冉微怔,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低声唤道:“母亲……” “这才对!至于你称呼枫儿什么,我就不管了,你们小俩口喜欢就好!”萧夫人笑着顿了下,又道:“不过在家里叫将军,还是奇怪了些,你不妨跟你大嫂学学,同枫儿商量个更妥帖的唤法!” 这话仿佛在说,叫萧将军或许是你们的情趣,但家里不止一位萧将军,所以萧将军这个称呼不合适,还是要想个更恰当的亲昵称呼! 公输冉脸色爆红,但也只能低低应下,“是。” 林姣笑眯眯的插言道:“弟妹呀,那女子还在府中,我让人将她带去了客房,暂时看管起来,打算等二弟回来,来个当面对质,让她心服口服,之后再处置她,也免得只是将她驱赶,她再去外面胡说八道!你想见她也无妨,不过还须同意我挑两个侍卫保护妥当些,免得她见到你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虽说那女子已经被搜过身,也让侍卫确定过应是不会武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还藏着底牌,伤了公输冉,那就不好了。 有功夫高强的府中侍卫保护,方才无碍。 林姣是能够理解公输冉要去见见对方的心思的,她只当公输冉心里到底是因为对方自称萧瑾枫外室而不舒服,所以才要见面问话。却不知,公输冉却是想着从对方口中套一套话,看看能够套出好背后之人是什么来路! 虽然想的不同,但也算殊途同归了。 林姣的做法得到了萧夫人的赞同,当即便让管家找了两名精悍的侍卫陪同公输冉一起去见那名女子。 公输冉谢过之后,便起身离开了正院。 由青兰引路,她带着吴玲儿和侍卫很快来到偏院的客房里,见到了那位自称萧瑾枫外室的女子。 偏院的客房少有人住,十分冷清。 各种摆设也是极为简朴,把人关在这里,且门口有守卫,对方便是想折腾也无从折腾起来。 青兰同那两名守卫打过招呼,便退到一旁。 公输冉带人进了房间。 入目便见一名容貌美艳的女子正坐在桌前,她神色阴沉,眉宇间强压着一丝烦燥,似乎是对于被关在这里,极为不安似的。 不过这种种的神情在看到公输冉进门后,便尽皆化作了烟视媚行的笑容。 女子撑着桌子站起身,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公输冉,“哟!不是说找萧大哥回来同我对峙吗?怎么不见萧大哥反而来了位年轻夫人,难不成,你也是萧大哥的嫂子,准备来训斥我的?那还是免了!除了萧大哥,或是萧大哥的父母,我可不想见其他不相干的人!” 公输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她。 这点小手段,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这女子分明猜出她是谁,换言之,她是知道萧府中是有公输冉的存在,可是她装傻充楞,便是想故意激怒公输冉。人一旦被激怒,难免会丧失理智的判断,说蠢话,做蠢事。 可公输冉又怎么会让她得逞看笑话,她不但不愤怒,反而微微一笑,“可惜你猜错了,我并非瑾枫的嫂子,而是他的妻子。你既然自称是我夫君的外室,当知晓他家中早有妻室,并且不日就要补办婚宴,告知所有人!你来向我挑衅,却不敢正视我的身份,这样的胆量,你也敢来萧府闹事?” 女子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慌张,但随即又睁大眼睛,仿佛不相信的瞪着她,“你胡说!萧大哥根本还未成婚,若是他早有了妻室,那他的同僚朋友怎么都不知晓?你别想骗我!”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三章 知晓人心 那女子连珠炮似的说完,不待公输冉回应,又抢着道:“你不可能是萧大哥的妻子,顶多是个侍妾,又或是通房!既如此,那你同我,又有什么差别?顶多是你进了萧府,我还没有进萧府。可一旦萧大哥回来,肯定是会让我也进府的。到时候,咱们就是好姐妹,你也无需拈酸吃醋,仗着资格老,想要打压我,都是萧大哥的女人,我大人有大量,咱们大可和平相处!更何况,萧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又怎么可能只有两个女人呢,日后少不了还要有其他的姐妹。你想想看,与其你我二人斗的不可开交,惹萧大哥厌烦,让后来的女人沾了便宜,倒不如我们联手,让萧大哥只怜惜你我二人,早早生下孩子,那样日后便是有其他女人,我们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了!你觉得如何?” 她一派推心置腹的模样,脸上尽是真诚,倒令公输冉好笑不已。 这个女人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对方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她的眼睛却过于平静,并没有她口中说起日后所谓“立于不败之地”的兴奋,可见,这不过是她早早就编出来的谎言罢了! 然而公输冉不相信,却有人相信了。 在她身后侧站着的吴玲儿早就气得火冒三丈,竟然将公输姑娘说成侍妾通房之流,还与她称姐道妹,甚至还说什么萧将军日后会有很多女人……简直是无耻之极! “闭嘴!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所谓!我家姑娘早就与萧将军成了亲,是堂堂正正的萧家二少奶奶,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有脸跟我们姑娘称姐妹,忒也下贱!” 吴玲儿愤怒之下,说话自然是不好听的。 那女子一听便大怒,她不甘示弱,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的拍着桌子怒道:“什么萧家二少奶奶,做你的春秋大梦!若萧大哥真的娶妻,京城里怎么可能人人皆不知情!要是你如你所说,萧大哥早娶了这个女人,那肯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想必他引以为耻,而且一点都不在意你这个正妻,所以才会瞒着所有人,只将你扔在家里,自以为是的只在萧家顶着个二少奶奶的名头!真若在外面,谁认得你是谁啊!” 吴玲儿咬牙切齿,当即便要回怼过去,公输冉却抬手制止了她,吴玲儿无奈,只得不甘心的退回去。 那女子仿佛认为自己说对了,占了上风,一脸的得意洋洋。 她这副模样,连那留在房里的两名侍卫都看不下去了,两人对视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便要上前证实公输冉萧家二少奶奶的身份,但还不等他动作,公输冉却突然微笑着开口道:“你作戏作的不错,这样吧,你说你是瑾枫的外室,那我来问问你,你是何时认识瑾枫的,他又将你安置于何处?你最近一次见他是在何时,他可曾于你处留宿?” 女子张了张嘴,本想按照之前答复萧夫人的话来答她,但莫名的,被对方那双冷静无比的眼睛盯视着,女子蓦地生出胆怯来,一时间竟没有办法顺利回话。红唇翕合,半晌她只迸出来一句,“我凭什么告诉你?!” 对于她的无礼,公输冉也不恼,只是依旧浅笑着道:“你既不肯说,不如我来代你说好了。” 女子又惊又疑,但努力撑住不在脸上露出破绽。 只听公输冉接着道:“你虽然作戏作的不错,但却不了解瑾枫,他平生最是不喜青楼女子,因此,他是绝无可能在你的居处于你相识的,换言之,你们相识不会是在青楼。另外,他公务繁忙,平日极少在外停留,便是经过,也只会快马疾驰,在街上或是城外的官道上,即便遇到你的马车出了问题这类的事,他也只会让小厮或是下属去处理。也不可能与你因此而相识。那么除此之外,你最有可能见过他的地方,应该就是云中楼了。 不过,云中楼用饭不会随意叫花娘来坐陪,所以,你与他最近的一次见面,应该是前阵子他与同僚喝酒的时候。想来是他的同僚召了你与你的朋友们前去坐陪,你才得由与瑾枫见面。但这又有不合理之处,以你的好颜色,楼中的老鸨只会将你当作花魁养着,又哪里会让你随意去酒楼中坐陪呢?想来,你之所以会过去,也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买通老鸨,甚至是将你赎了身,安排你那时候前去,为的,就是让你认识瑾枫,甚至先行与他拉扯一番,给众人留下印象。也免得你上门来污蔑他的时候,会当面不识人! 不过,你既见了瑾枫,自然也动了几分心思。你猜测那令你做事之人并不打算将你留下,你便动起了脑筋,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进入萧家,哪怕是成为瑾枫的贱妾,也能使自己从此摆脱青楼女子的不堪,不至一双玉臂万人枕。至于你入得萧府,瑾枫会不会爱重你,你想来也是不愁的。你自持在青楼学到了足够多魅惑男人的本领,若是尽皆施展在瑾枫身上,你认定他是逃不过的。有了男人的宠爱,便是萧元帅与夫人不喜,也无大碍,反正日后萧家两兄弟是要分家的,他们早晚管不到你。而且,你只要得了男人的欢心,即便是他日后娶妻,你也有那暗中谋害人的本领,好教对方只守着正妻的位子,却无法与你争峰!” 公输冉不紧不慢,一一道来,最后,微笑着向对方反问道:“我说的可对?” 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那名女子,她的眼中甚至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之色,仿佛公输冉是能够知晓人心的妖怪,只是见她一面,便能知道她所有的来路与心思。 与这样的女子斗……不,应该说是想要将这样的女子赶离那位萧将军的身边,她真的能做到吗?! 女子心念百转,不禁生出退缩之心。可到了这种时候,又哪里由得她? 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莫要血口喷人!诚然如你所说,我是栖身青楼,可我卖艺不卖身,楼里的人都是知晓的。我跟了萧大哥时,绝对是清白的女儿家!萧大哥说他很是怜惜于我,定要将我救出火坑,只是顾念家中父母的意思,才想着徐徐图之!可我既跟萧大哥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得,我这腹中已然有了萧大哥的骨肉,我……” “住口!” 公输冉沉下眉眼,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原本不急不恼,仿佛和颜悦色似的,但这猛然间沉下脸,竟颇有几分肃杀之意。 那女子气势为之所夺,一时竟真的不敢作声。 公输冉淡淡道:“我既能猜出你的来历,想查你的底细,不过是举手之劳。一旦拿到所有的证据,以你的行径,或是打几十板子,又或是被送去坐监!哪一个,下场都不会好。你确定要一直嘴硬下去,不见黄泉不甘心么?” 说着,她话锋一转,“还有另一条路,我可以作主放了你,不但如此,还可送你些银两,着人送你离开京城,远远离开,好叫那指使你的人再找不到你。从此你便可充作良家女子,老老实实的嫁人生子,过着虽然平凡,但却幸福的普通人的生活。端看你想如何选!” 那女子也不是傻的,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对方是在暗示她出卖那指使她的人,只要这样做,对方便肯放她一条生路。 然而,对方却不知,她是没有退路的! 女子咬了咬牙,缓缓坐回椅子上,别开头,竟是一语不发,沉默了下来。 公输冉由此猜测到她是有顾忌的,便道:“若是你有为难之处,也不妨直接说出来,若是能帮,我自然会帮你一把。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最后,只怕会鸡飞蛋打,不但是你得不了好下场,便是你所顾忌的人或事,都无法如你以为的安然无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见女子依然没有回应,也不逼迫,只带着吴玲儿和侍卫一行人干脆的离开了屋子。 出来到了院子里,公输冉想了想,还是得去正院一趟,将这件事同萧夫人和林姣说一声。 路上,吴玲儿又是兴奋又是困惑,顾不得那两名侍卫还在,凑近了公输冉悄声道:“姑娘,你都猜中了对不对?否则那女子如此嚣张,也不会老实下来!” 公输冉好笑得瞥了她一眼,“大抵是的。” “可是为什么?怎么会猜的那么准?难不成将军同你提起过吗?”吴玲儿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公输冉会知道那么多,甚至连那女人与萧将军在哪里见过都猜得那样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公输冉意味不明的含笑摇头,却不肯再说。 心里却道:萧瑾枫怎么可能告诉她,他跟同僚出去喝得是花酒!那男人聪明着呢,连过去她院子里,都是将自己洗得清清爽爽之后,闻不到半点脂粉味。不就是怕她猜到他去做了什么吗?可惜呀,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把他想隐瞒的,全都曝露出来了!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只是气我自己 吴玲儿问不到关窍,心里百抓挠心似的。 奈何公输冉不想开口,她也毫无办法,只得失望的闭了嘴。 莫说是她,便是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是极为想知道的。 可惜这种事,他们更加不合适向公输冉询问,只能将自己的好奇心尽数压下,陪同公输冉来到正院,这才默默的停留在了院内。 而公输冉则由青兰引领着直接进了屋。 萧夫人和林姣正在说话,见她神色平静而来,都有些好奇,思忖着不知她问了那女子些什么问题。 对于她们,公输冉自然没有隐瞒,很快便将自己猜测到的,也经过那女子沉默证实的内情,一一告诉了她们,最后道:“若是那女子愿意开口,便能知晓是谁要暗害瑾枫,便是她不肯说,顺着这些线索,我们至少能查出她的身份,以及她接触过什么人。想来指使她做事之人,总会有疏漏之处,届时我们便能够顺藤摸瓜,查出那人到底是谁了!” 她的意思是,调查此事还是应该尽快行动,拖得时间越长,背后之人万一察觉不对,将所有证据或漏洞都销毁湮灭,那就真的难办了。之后,便是那女子说出对方的身份,也难以拿到证据,无从判定真假! 萧夫人与林姣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萧夫人思忖一二,正要亲自指派人去调查,这时外面青兰的声音响起,“二少爷,您回来了!” 萧瑾枫回来了。 他直接进了屋子,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想来是刚刚从城外的兵营快马赶回。 看到公输冉也在,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的向萧夫人请安,又唤过林姣。 萧夫人有些心疼他辛苦,连忙招手让他坐下,只是想着调查的事情不容拖延,便又立刻将事情原委简单的说了,“……冉儿聪慧,将那女子的底细都推测出来了,我原说派人前去调查,不过你既回来了,此事便交由你去处理吧!总归你的人做这些事比起府中侍卫还更精干些,也免的到时候打草惊蛇,被那背后之人察觉!” 萧瑾枫点头应下,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公输冉,这才道:“儿子这便去布置,之后再来同母亲回话!” “去吧!” 萧瑾枫来去如风,转眼便走了。 萧夫人与林姣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她们都十分信任萧瑾枫的能力,有他出马,再加上这偌多的线索,想来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了。 这时两人才不再按奈自己的好奇心,林姣盯着公输冉,连声问道:“这会儿没事了,弟妹且好好说说,你是如何猜出那女子的底细?之前我也见了此人,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啊!” 公输冉好笑,却也不得不细细解释。 “大嫂是闺中女子,自然难能见到象那女子一般出身的人。青楼女子……总是与良家女不同,我于市井中生活,不经意便能看到她们出入胭脂铺子或是金楼,这才能够分辨得出来。而瑾枫的性子,定是不可能去青楼的,最近惟一一次有可能接触到那女子的机会,无非就是他与同僚出去喝酒那次,我便大胆的假设了一番,至于其他的,自然也是根据那女子的言行推测而来,但我说完,她不但未反驳,还目露惊恐,这便证明,我是猜对了的。”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萧夫人与林姣却大为感慨。 萧夫人道:“这说来轻松,但真想猜中,却要既有眼力,又有阅历,且还要聪慧无比,缺一不可。” 林姣连连点头:“弟妹这一手识人之术端的不凡,我可是心服口服的!” 连同站在公输冉身后的吴玲儿也暗叹不已,枉她还同大哥在江湖上混过不短的日子,结果还不如公输姑娘,人与人果然是大有不同! 她们对公输冉的推崇,倒令她更加不自在了。 在旁人面前,她可以淡定,可以冷漠,可是在真心爱护她欣赏她的人面前,她却羞涩的很。 幸好这时萧瑾枫将事情安排妥当,重新回来了。不过他并未久留,而是同萧夫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将公输冉带了出来。 出了正院,萧瑾枫步伐极大极快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公输冉本想同他说话,见他如此,自然是要追上去的,奈何她的体力,远远不如,便是小跑着都没办法追上萧瑾枫,看着男人远远在前的背影,她也不由恼怒起来。 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冲她撒起来了? 说起来,该生气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莫名其妙就有女子找上门说是他的外室,虽然现在知道是有人刻意构陷,但事情极大可能是因他而起。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初时听到吴玲儿说起这件事时,自己心里的愤怒与难过,以及,那股想要杀人的暴戾…… 这难道不是都因为他吗? 可如今,她还没有表现出不满,他反而怒气冲冲的把她撇在后面…… 公输冉越想越生气,越委屈,索性停下了脚步,不肯再向前走了。 萧瑾枫大步走在前面,片刻后回过神来再找身边人,发现不见了。他微微一怔,扬头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她远远的停在那里,娇小身形仿佛弱不胜衣,又像是因为走的太急而在颤抖……他顿时心疼不已,转身迈开步子向回走去。 他快步走回到公输冉面前,她却蓦的别开头,一脸倔强。 萧瑾枫无措的道:“你……别生气……” 公输冉转过头,嗔怒瞪他:“难道不是你在生气,所以扔下我自己走了吗?怎么倒成我生气了?” 萧瑾枫一窒,轻叹道:“我是在生气,但,不是生别人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他伸出手去牵她的,公输冉将他甩开,他也不恼,执着的,锲而不舍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牵她。最终,公输冉到底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宽大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的。 萧瑾枫牵着她,转向她住的院落走去。 这一次,他的步伐放的很慢,便是她缓缓前行,也可两人并肩。 萧瑾枫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是在气自己做事不周全,竟让心怀不轨之徒闹到了家里来,打扰了母亲大嫂,尤其是你的清静。我说过要好好保护你,不让那些人那些事伤到你,可是我却屡屡疏漏……” 他声音低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黯然。 公输冉不禁心软。 原本还有些小性子,可这会儿,全被他一番真心实意的懊悔所冲淡。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道:“这又怎么能怪你!有人居心叵测,盯着咱们找麻烦,你便是再上心,时时刻刻盯着,那些人也能主动制造出机会来施展他们的阴谋!更何况,你还有你的正经事要做,哪里能把功夫都花费在那些下三滥的人身上呢!不过之前咱们不知晓,自然被动些,可如今知晓了,那当然可以主动出击,只要能够抓住那背后指使者的小辫子,查清楚对方的目地,那就能够想办法应对了!” 顿了顿,她柔下声音,“我们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并不会怪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反而消磨了自己的意志呢!总之,你尽力去做就是了,我,我们都是相信你的!” 萧瑾枫愈发握紧了她的手,侧头看去,她羊脂玉般的侧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像是因为刚刚说出那样亲昵的言语而羞赧似的,他心中不由一荡,端得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只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只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里并不合适,而他自然也不愿因为自己情不自禁的举动,让那些下人议论她轻浮。因此勉强端起肃然面容,牵着她继续向院落走去。 及至进了院子,又来到内室,萧瑾枫迫不及待的挥退其他人,这才没有顾忌的抱住她。 软玉温香在怀,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男人的心不知不觉慢慢安定下来。 总是这样,每一次,不管他再焦躁,再烦闷,再疲惫,只要来到她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坐着,他也觉得自己能够慢慢放松下来! 除了他的阿冉,没有人能够做到! 只不过也有一样不好,两人自从在温泉庄子有过亲密之后,他再与她亲近时,便有些管不住那份心猿意马。 譬如现在,抱她在怀,他的身体便不由的蠢蠢欲动!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萧瑾枫不敢再多抱,片刻后,便用着强大的自制力,逼着自己放开手。 拉着公输冉规规矩矩的坐下,萧瑾枫心内苦笑不已。 公输冉倒没想那么多,她并不清楚,自己对萧瑾枫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而她的心思,现在更多的还是放在了到底是谁要陷害萧瑾枫的事情上。 落坐后,她一边漫不经心的倒了两杯茶水,一边思索着背后指使者的可能性。 片刻后,公输冉突然道:“你说,那女子会说出是谁指使她来府中闹事的吗?” 萧瑾枫看着她,蓦地笑了,“我以为你会很有把握,她最终会招供出来,毕竟,你已经将她把握在指掌之间!”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萧瑾枫这话多少带着几分调侃,公输冉不由嗔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想来是那两人保护她前去客房的侍卫对他说的吧! “不过那也太高估我了,仅仅是猜中了她的目地罢了,她当时震惊害怕,也只是一时,过后自然会想明白,所以,对于她最终能不能弃暗投明,我并没有把握!” 萧瑾枫笑了笑,“不必担心,就算她不肯说,有你推测出来的线索,我一样能找到那个耍阴谋的小人!” 公输冉思忖着道:“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次的人与我家那些仇人……” 她还未说完,萧瑾枫便摇起了头,“不会。” “为什么?” 萧瑾枫温柔的将她额边一缕散发拢在耳后,轻声道:“两者不是一个路数的,这次的事,泰半是冲着我来的!” 公输冉一愣,“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了?” “只是有这么一种想法……”萧瑾枫如是说道。 虽然公输冉感觉他应该不只是想到了这么一点,恐怕还真的是有可怀疑之人,奈何这男人嘴严得很,凭是她直白的询问,又或是旁敲侧击,他都只是笑着摇头,坚持说自己并不知晓更多,还是等下属查出真相再告诉她。 公输冉也只得罢了,她想了想,哼唧着道:“那……那女子呢?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萧瑾枫表情略略一僵,她一直没提,他以为她忘了,又或者是没有放在心上,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他无奈的苦笑,“还不就是那回事,不都被你猜中了么!” 事情还真与公输冉推测的相差无几。 当日,他在好友与同僚的起哄之下,请了他们去云中楼吃酒。原本还只是几个糙汉子在那里喝酒,谁知道隔壁的客人点了花娘来,莺声燕语的好不热闹,他们这边的同僚也不禁心痒,其中一人许是酒喝多了,十分大方的也要找花娘来坐陪,并说是萧瑾枫请了好酒好菜,他也不能一毛不拔,索性请几个花娘来热闹热闹。 当然,这所谓的热闹,也只是有女人红袖添香,陪着喝酒罢了,要说更深入的,却是不会。 同僚有这种念头,萧瑾枫当然是反对的。 奈何其他人都在起哄,都在兴奋,便是他一人反对,他们也顾不得了。 尤其是,他们口口声声说,不与他找花娘便是了,这倒令他无法再开口了。 就这样,花娘来了。 可令人意外的是,明明他们没有点花娘陪着萧瑾枫,可来到雅间的花娘却偏偏多出一位,正好坐在萧瑾枫的身边。 据那楼子里送人来的说是,这位叫作玲珑的花娘乃是雏儿,因着从未做过,妈妈便让她跟着其他姐妹来见识见识,多学学如何服侍爷儿们。 当时,萧瑾枫与同僚都喝了不少的酒,男人粗心,听对方如此说便也没有多加在意。 况且玲珑过来之后也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并未向萧瑾枫做出媚惑姿态,萧瑾枫不愿扰了同僚的兴致,便默认对方留下了。 只是,在他们要离开时,玲珑却寻了四下无人注意的机会,突然扑到了萧瑾枫的怀里,死死抱住他,口口声声说要他救她! 萧瑾枫彼时大怒,当即甩开人。 玲珑哭哭啼啼的,在那些心软同僚的询问下,道出,她原本也是富家小姐,后不幸落难,如今妈妈将她养到这个年纪,便打算要让她陪客了。她实在觉得羞耻又无助,这才争取到陪酒的时候,想说找一位好心人,能够救救她! 只要能将她救出火坑,便是为奴为婢,她也是愿意的。 总归,服侍一人要强过在青楼里被无数人糟蹋! 而来到这里之后,见萧瑾枫举止端正,实是一位难得的好人,便动了求他救她一救的心思。 可萧瑾枫呢,不过是看在同僚的面子上,勉强听完她之所求,奈何男人心硬如铁,对青楼女子并无更多的同情,便是玲珑貌美,如花似玉,他也丝毫没有赎人的念头。最后也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我没这心思,找别人去吧!” 倒是他那几个同僚之中有一人存了心,可惜呀,问过玲珑的身价之后,便打了退堂鼓。最后几人便在玲珑的泪眼朦胧中嘻嘻哈哈的散去。 毕竟是青楼女子,众人心中有数,这样的女子便是为她赎了身,也是难以带回家中的。更何况,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们也没有蠢到对方说什么便认为是什么。 此事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打下个埋伏! 萧瑾枫绷着脸,阴郁的道:“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更是没有私下里有过见面,却不想,她能够满嘴谎言,捏造出外室的名头来!” 这个经过同公输冉想的差不多,她点点头,“她若不是那样说,又怎么能够缠上你!估摸着,她当时扑向你的时候,应该还有旁人看到,这样你若将她赶走,不予理会,想必外面就又会传出新的谣言来,你说在酒楼召了花娘,甚至……说出更加下作不堪的话!” 萧瑾枫之前便也想到这种可能了,但事情已经至此,便是有流言传出,他也是很难阻止的。 所幸他也不是很在意。 “传便传吧,好名声这种东西,于我于萧家未必是好事,而坏名声,也未必是坏事!” 闻言,公输冉缓缓点头,倒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 之前她一直脑恨那背后指使人坏了萧瑾枫的声誉,可如今仔细想想,当真就像萧瑾枫所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他在边疆大败蛮夷,声名日隆,要说圣上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毕竟,萧瑾枫代表的是萧家人,萧家人两代征战,在百姓当中积累下来的名声确实太大了!如今,又加上了萧瑾枫…… 虽说圣上表现出对萧家毫无芥蒂的模样,但私底下如何想,萧家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的。 倒是萧瑾枫现下闹出这种绯色事件…… 若是那背后指使的人真要散播出去,引发百姓中的流言,对萧瑾枫个人来说,或许是降低了他的好名声,但对萧家来说,却是好事。 毕竟,一个贪花好色,在酒楼里“迫不及待”点花娘的大将军,对圣上来说,自然要比一个克制自律,看上去没有缺点的铁血大将军,用起来更加放心! 只是,越是想到这一点,公输冉越是不由的叹息。 “这算什么呢?如此用人,该是国家的耻辱才对!” 萧瑾枫也颇无奈,“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越是武将世家,便越是要防着‘功高震主’四个字!萧家自然也不会例外!父亲得封元帅,看似封无可封,实则已成虚名。由此便能够看出皇上的心思了。” 公输冉点头应是,“那照这样说,我们且不必去管那些传流言的人,只管去找那个指使者便是了?” “正是如此!” 萧瑾枫想了想,道:“这件事便交给我吧,你不必再管了。” 公输冉敏锐的看着他,“你是要把那叫玲珑的女子带出府?” “是。”萧瑾枫停顿了片刻,解释道:“她的身份不适合留在府中,事实上,我已经让人随后将她送出去了。顺便,还要从她嘴里问些讯息……” 公输冉明白所谓的“问些讯息”是什么意思,那多半是要用上手段的,但他这样说时,脸色十分冷酷,显然对那玲珑没有半分怜惜之意。她脑子一抽,突然说了句,“那个玲珑……长得很美啊!” 萧瑾枫微怔,随即惊讶的看向她,那眼神倒让公输冉蓦地赧然不已。 他却不肯放过,俯头凑近她,低低的笑道:“阿冉你……这是醋了吗?” 公输冉恼羞成怒,“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没有这样的事,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她本来就挺漂亮的,照你所说,她还是清白的,还没有……那,那也是挺可怜的!” 她对青楼女子并无偏见,漪澜便是青楼女子,却也是她的朋友,她自然不会瞧不起做这一行的女子。毕竟,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苛刻,而许多女子更是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被逼沦入青楼,很多也是迫不得已。 但此时,她说玲珑可怜,却打心底里并没有多少怜惜之意。 公输冉清楚自己的想法,她不由暗道:自己也不过是一庸俗女子,对方哪怕身世堪怜,可若是打着抢她的男人的主意,那便是再可怜,在她这里,也只有厌恶了! 萧瑾枫哪里知道女儿家这些弯弯绕的心思,听她说玲珑可怜,他无奈不已,“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但不是所有的可怜人,都会做出如那女子一般的无耻之事!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不外如是!” 他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半晌,公输冉轻叹道:“我知道的。” 萧瑾枫怜惜的抚上她的面颊,见她眸中透出几许疲意,便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吃过午饭,好好歇歇吧!”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萧瑾枫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公输冉只来得及叮嘱了一句,“晚上早些回来,我等你!”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受伤 虽然有公输冉的叮嘱,但萧瑾枫回来的也没有多早。 并非他不想早归,而是需要做的事太多。 一方面要追查与玲珑接触过的人,查清对方的身份,另一方面,他要安排人审讯玲珑,若是能从她嘴里得知实情,那便更加轻松一些,目标也能更加明确。 再者,公务同样不能担误。 饶是萧瑾枫能干,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是不够的,因此等他回到家中,已然是月上阑珊。 但他还没来得及去公输冉处,却已经先被等候在正院的萧振海的人拦下了。 他知道,母亲势必要将此事告知父亲的,叫他去书房想来也是为此事。 萧瑾枫没有多说,直接跟着下人去了。 …… 公输冉今晚是不可能早睡的,她一方面惦记着萧瑾枫办的事情如何了,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那指使之人不死心,见玲珑掀不起风浪便要琢磨其他的阴谋。因此一直等着萧瑾枫,想着问问他下午查的如何了。 不过久等人不至,她不由担心的遣了吴玲儿去打听。 说起来,来到萧家,林姣安顿她住下之后便指派了数名丫鬟到她院子里侍候。 人是不缺的。 但公输冉念旧,且也只对吴玲儿还算信任,而且这等事,让萧家的丫鬟去做,总归是不大合适,所以通常都是会交给吴玲儿去办。 吴玲儿的功夫在外面虽说算不上顶尖,但在后宅之中,已然是不得了,悄无声息,轻轻松松的便打听到,萧瑾枫其实已经回来了,不过被萧元帅叫去了书房。 闻言,公输冉只得继续耐心的等。 可这一等,就又是近一个时辰过去了,眼见天色沉沉,已是晚了,萧瑾枫那边却毫无动静。 公输冉难得沉不住气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吴玲儿见状便劝道:“不然我去将军的院子里瞧瞧去?这个时候了,想来应从元帅的书房出来了!” 公输冉犹豫了片刻,蓦地停下步子,道:“还是我自己去瞧瞧吧!” 既然差不多该从书房回来了,让她直接过去看看也好,省得浪费时间,天色已晚,早早问问他下午可以收获,便也该让他休息了! 想着,她便带着玲儿出了门。 去到萧瑾枫住的院落,才发现这里真的很冷清,若不是门外恰好有人走动,公输冉真要当这里没人居住的! 吴玲儿也在一旁道:“将军为何住的这样偏,离着正院那样远,萧家只有两兄弟,也不至于住不下吧!” 公输冉轻声道:“自然不会住不下,想来,是他自己的主意。” 她心下若有所感。 萧瑾枫的记忆缺失,失而复得,却又缺失另一部分,虽然他没有提过,但想来刚刚回到萧家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不彷徨的吧! 若是那种情形下,选择住在这样偏僻的院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她是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不由的对于萧瑾枫的失忆,有了那么几分谅解。毕竟也不是他想如此,不过是造化弄人,身不由已。 若是以从前他对她的好,想来若不是失了记忆,又怎么会丢下她与长安不管呢? 唉! 心戚戚然,带着玲儿走进院子,当先便有人迎上前,原是萧瑾枫的心腹白及。 公输冉便道:“白及,好久不见了,辛苦了,萧将军可回来了?” 白及点头,不过随即他面上难得的浮现出迟疑之色,“不过,不大方便……” 公输冉眯了眯眼睛,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萧瑾枫就算是回来了,也应该时间不久,想来还没有睡下,怎么会不大方便。 “哦?难不成是歇下了?”她故意如此问道。 白及默默点了下头,随即又摇了下头,片刻后才道:“将军在沐浴……” “沐浴……”公输冉笑了笑,“那我便等等他好了,原是有事要问他的,今日不问清楚,我总是挂心,无不能歇下。放心,不会耽搁久的,等他沐浴完,我问过便让你家将军歇息!” 顿了下,她仿佛若无其事的道:“那,我是在这里等,还是劳驾你帮我找个地方坐一坐?” 白及沉默了,心里暗叹不已。 这可怎么办? 将军也没告诉他,夫人会来啊!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屋里突然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阿冉,你不要为难白及了,直接进来吧!” 果然有问题。 公输冉暗自轻哼了一声,瞥了眼白及,微微点头,转身径直向屋里走去。 推门刚一进去,鼻端便隐约有股浓厚的药膏味道传来,公输冉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疾步走进去,看到萧瑾枫正坐在里面卧房的榻上,只穿了新换的雪白中衣,如此瞧着,倒是没有问题,但越是靠近他,那股药膏味便越是浓厚,甚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公输冉咬了咬唇,沉声问道:“哪里受伤了?怎么伤的?伤的可重,要不要叫大夫?!” 萧瑾枫微笑着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他柔声道,“不过是点小伤罢了,无需如此紧张!大夫更加不用,我已经用过药膏,睡一觉,明天便会没事的。” 他说完,公输冉半晌没吭声,只是垂着眸子,一语不发,萧瑾枫觉得奇怪,偏着头俯下去,想要看看她的脸,却蓦然惊见,她竟是在无声的流眼泪! 萧瑾枫脸上的表情僵住,连忙道:“怎么哭了?真的不重,这点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不要哭啊!” 公输冉抽了抽鼻子,抬起脸来,“我没想哭的……” 她是真的没想哭,但不知怎么地,看到他绷直了身子坐在那里,一幅无论如何也不叫她看出他受伤的模样,反而触动了她心里最软弱的地方! 她不禁想到在温泉庄子的那晚,她在他身上抚摸到的,那诸多的凹凸不平。虽然没有灯光,但想也知道,那是伤痕! 有的轻,有的重,还有的,几乎是可以致命的! 公输冉当时没有回过神,可事后再想起,却心痛极了! 那个时候,他独自去往战场,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受了伤,却也不肯说,也不能说,只是这样硬挺着,等待下一场再披甲上阵? 他的确已是大将军,但是这个大将军,却是他拿命换来的! 无数次战役,无数次受伤,数不清的伤口…… 越想,便会令她愈发的心疼。 公输冉抹着泪水,却不妨越摸越多,她索性不去管它,只问道:“到底伤在哪里了,我看看!” 话音刚落,脸上便落下一只帕子,萧瑾枫仔仔细细的为她擦着眼泪。他俊逸的脸孔离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男人那带着青草味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公输冉的泪不知不觉停下来,她专心的凝神着他,只觉得这一刻,他们不单身体如此接近,便连那颗心,也是无比接近的。 “不要再受伤了,好不好?”公输冉轻声呢喃。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却忍不住要这样说。 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怕在他身上,再看到新的伤痕! 萧瑾枫擦干她脸上的泪,无奈的笑了笑,对上她,他无奈的次数似乎格外的多,但并不觉得负担,反而心里浸着甜意。 虽然她只说了那么几句话,但她的泪滴,却已经代替她,将所有要说的,都说了。 萧瑾枫看到她的泪水,是心疼的,却也是爱极的。 “我不能承诺,但我会尽力。” 公输冉反手握住他的,再次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受的伤?难不成,是那背后指使玲珑的人被发现了,然后索性……” 话未竟,萧瑾枫打断道:“并非如此!” 他眼中有几分为难之色,不过看到公输冉关切的望着他,到底还是不忍说假话骗她,只得坦承道:“真是小伤,其实……是父亲教训于我……” 公输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张开的嘴巴都没顾得闭上,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一脸赧然的萧瑾枫。 男人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之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父亲责问我与同僚喝酒那日的作为……便是喝酒,即是在外,也该留一份心思警惕,我却过于放任了,否则,不会被那女子趁着酒意拉拉扯扯。父亲说,圣上便是要猜疑萧家,却也不肯要我用这种方法自污,萧家的儿郎清清白白,从不与妻子之外的女子纠缠,我却被人找上门来闹事,固然是有人有意陷害,我却也脱不开失察大意之责,因此才会责罚我!”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只是用藤鞭抽了几下,不过是前阵子在训练时,我本就小小的受了点伤,又没有同父亲说明,这才显得重了些,其实没什么的。你勿要为此难过,更不必因此而对父亲有所,咳,怨怪……” 公输冉抿着唇,半晌才道:“原来是你自找的,我怎么会怨怪元帅,要怪也是怪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却不珍惜,既是之前伤了,便应该说出来,元帅又怎会想要你伤上加伤?你如此做,反而令他心里难过!”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配作情敌 见公输冉不再哭了,反而有心情责备他,萧瑾枫便知她已经冷静下来。 面对她的说法,他自然只有称是的份。 其实,他不是故意自虐,不过是前几日那伤本来到今日已经没什么知觉了,所以他一时忘了。而甘愿承受父亲的藤鞭,则是因为,他确实很自责。 父亲说的很对,今日之事,确实是因为他的不谨慎导致的。 受这鞭痛,也是他想要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父亲说,今日是有人以谎言陷害,可以轻易拆穿,但若是他再这样不够谨慎,总有一日,找上门来的,便有可能是真的了!到时在冉儿面前,他又该如何自处? 萧瑾枫一想到那种可能,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他视阿冉如珠如宝,恨不能把她放在心尖上疼宠,又怎会愿她因自己的过错而伤心难过? 素日里他自然是无视其他女子,但万一中了敌人的毂呢?万一因此而对不起阿冉,他真是自杀的心都有了! 父亲说的太有道理,他谨以这鞭伤用来告诫自己,不能小看任何人,任何时候,身处在外,都要保有警惕心! 但这些,他便不想同阿冉说了。 好在,公输冉见他诚恳认错,也便不再追究,但还是看了看他后背的伤势,见到确实不重,且也用过药膏,这才稍稍放心! 这晚,公输冉没有离开。 她担心他半夜发热,因此整晚都是浅眠,时不时便醒来悄悄摸摸他的额头,见他无事,再重新睡下。 一夜倏忽而过,天将明时,公输冉醒来,没有惊动萧瑾枫,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却不知,她一离开房间,以为熟睡当中的萧瑾枫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男人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阿冉她……其实还是很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他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满足! 天亮了,便该做正事了,萧瑾枫早早便出了府,先去了关押玲珑的庄子。 昨天他便让手下将人带到了城外,一来是不想家人再操心此事,二来,则是他必是要从玲珑这里讯问口供的,在府中自然是极不方便的。 到了庄子里,手下便有人迎上前,说起玲珑的情况,“人倒很有几分硬骨头,遵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动用大刑,她只字不肯吐露。将军,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手重些?” 萧瑾枫的手下,自然有专门精于刑讯的,各种手段,要说不残忍,那是假话。 毕竟是在边疆战场上锻炼出来的,针对的都是那些敌囚。 对那些人,他们自然是没有多少怜悯之情,怎么狠怎么来,只要能够达到目地。 但回到京城就不同了,若是用刑太过,即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难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被那些卫道士攻击手段残忍,有伤天和。 这也是萧瑾枫让他们下手不要太重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没想到玲珑那个女子竟然这么能撑,一个晚上,只字不吐。 萧瑾枫沉吟了片刻,道:“耗着她就是了,暂时不需要下重手,先看看她所在的楼子里能查出什么来!”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玲珑也不例外。 如她所说,她的确是出身青楼的一名清倌,她所在的青楼虽然在京城算不上最好,却也有其不俗,即如此,来往的人自然不少,玲珑这段日子见过的客人有哪些,便是她自己不说,自有人会说! 不过调查时还需秘密行事,免得打草惊蛇,让背后那人得了消息。 专门打探消息的手下已经混了进去,萧瑾枫思忖过后,便离开了庄子,先去了京郊大营,无论如何,公务不能耽搁,其他的,也只能等了。 索性他等待的时候也不算长,不过一天功夫,手下的人便传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有了线索。几乎前后脚,审问玲珑的手下也递来了消息,线索同时指向一位客人。只不过,玲珑并不知那位客人的姓氏名谁,更不知对方在哪里,好在她擅画,倒是将那人的形貌老老实实的画了下来! 萧瑾枫立刻指示手下,照着这画像去找! 及至翌日,手下来报,“将军,找到画中人了!” “哦?他到底是何人?” 手下一五一十的道:“此人姓马,名英杰,乃是一家珍宝铺子的掌柜。去楼子里找姑娘时,他做了几分伪装,不过属下已然确定,正是他指使名为玲珑的女妓去元帅府上的!” 迟疑了片刻,手下又道:“这马英杰本人不过商人出身,稍有麻烦的是,他的妻子出身英国公府,曾是英国公夫人跟前得宠的大丫鬟,后来即便出府,也同英国公府有联系,时不时便去拜望英国公夫人!若想将此人拿下,只怕会惊动英国公府!” 萧瑾枫沉下眉眼,英国公与他无冤无仇,且是同他父亲平辈的人,不大可能会无端找他的麻烦!更不要说这种请女妓上门闹事的下作事了,英国公不会这样不要脸面! 不过,英国公府里,倒真有一位,与他关系不好的! 那便是英国公的二子,苏钦! 萧瑾枫越想越发确定,那个背后指使之人,应该就是他无疑了! 此人对阿冉心怀觊觎,之前便曾屡次相扰。 虽说他打着顾之让的名头,每次也显得自己好像仅仅是顾之让的好友,所为都只是为了朋友。然而,萧瑾枫心思敏锐,见多识广,又同是男人,焉能看不明白他的那点私心! 他不过是想以顾之让为由,接近阿冉罢了! 这狗贼! 所幸,阿冉虽然没有向他说起过,但萧瑾枫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这个苏钦,甚至是隐约厌恶的。 在府外宅子里那段时间,苏钦突然不再出现,想必是阿冉拒绝与他见面。 可依现在他的所为看来,他那时的平静,并非是真的放弃,不过是将自己隐藏起来,好令阿冉不会更加厌恶他,然而再伺机而动。不过后来阿冉进了萧府,他的如意算盘便尽皆落空,因此上,对自己,他势必是怀着极大的敌意! 这回找上青楼女子,甚至让她登门闹事,无非是打着拆散他与阿冉的主意。 阿冉看似性情温和,实则于男女之事上,性子颇烈。两人还没有补办婚宴,若是此时闹出外室的事情,她极有可能决绝的一走了之! 当然,前题是这个外室是被她当作真的! 想到这里,萧瑾枫不由挑唇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目光中甚至含着几分怜悯。 苏钦啊苏钦,这一回,你还真是不了解阿冉,更加不了解她有多么聪慧。 那种离间的手段,便是能够糊弄住单纯的大嫂之流,却是怎么也瞒不过阿冉的,她不过一番言语,不就叫那青楼女子露出了狐狸尾巴么! 所以说,他真可谓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不过,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瑾枫脸上溢出冷冷的笑。 虽然他就此确认玲珑背后的人正是苏钦,但还是命手下继续追查。 至于马英杰,倒也不必私下将他抓走,只需暗中盯着他与其妻,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端倪! 萧瑾枫将这话告诉手下,便令他自行去了。 晚间,回到府中,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此事同公输冉提起。 公输冉颇为失望,“没有查出来吗?那玲珑也没有说什么?” 萧瑾枫一本正经的道:“她嘴硬得很,据说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公输冉皱起眉头,“那你可查查她的家人,兴许是有人质在那人手里,她为了维护亲人,这才不得不守口如瓶!否则,她根本不必如此啊!” 萧瑾枫点头又下,不过随即又道:“也有可能,那背后之人是男子,玲珑倾心于对方,甘愿为他做事。” “不无可能!”公输冉叹道:“有的女子便是这样傻,喜欢上一个男人,便也不管他是好还是坏。就像这指使玲珑的背后之人,倘若他真的喜欢玲珑,又怎么让她做出来这种事,还不早早为她赎身,哪怕不能明媒正娶,至少,也不必让她处于危险之中。可见,若是事情果真如此,那此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便可不择手段,当真是极阴险可耻之人,我们定要倍加小心才是!” 萧瑾枫听着她贬低情敌……不,苏钦之流,连情敌都不配做。但想到他觊觎阿冉,而被他觊觎的阿冉却认定了他是个阴险小人,萧瑾枫不免感到十分高兴。 “你说的极是!此人的确极为阴险,我当会小心行事!” 公输冉点点头,觉得他更多了警惕心,才算稍稍放心。 又过了几日,萧瑾枫挑了个时间,约了苏钦见面。 依旧是在云中楼。 依旧是上一次,他与同僚喝醉的那个雅间。 他依着约定的时间来到,推门而入,便见苏钦已然坐在了桌前,他面前摆着一壶酒,一只酒杯,大抵是一直在自斟自饮。 萧瑾枫迈步进去,看向这个年轻男人。 论起相貌,苏钦不输他。 只不过他更加英武,而苏钦则是更加俊美。 萧瑾枫打量了几眼,心下冷哼一声,此人白白长了这样一幅好相貌,若是不知前事,只看他人,倒真是风流俊逸,好一个出彩人物。但是,若是了解了他所做的事,萧瑾枫只觉得打心底里瞧不起!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与你何干 萧瑾枫认定苏钦是小人,自然不肖学他的所为。 他即便是用谋略,那也当是阳谋,因此,他今日才特意约了苏钦,光明正大的见面,将事情说清楚! 他落坐在苏钦的对面,一身凛冽。 苏钦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但当萧瑾枫一双利目,视线投在他的脸上时,任是他再如何故作镇定,仍然是露出几分不自然。 不过这点小情绪转瞬就被他掩饰下去,清朗的嗓音哼笑了几声,苏钦抬起眼皮,淡淡道:“听说萧大将军深受皇上器重,事务烦忙,却不知竟有空约我苏某人喝酒,真是荣幸啊荣幸!” 他嘴上如是说,态度上却丝毫不见有多荣幸,反而淡漠至极,很是瞧不上萧瑾枫的模样。 萧瑾枫也不在意,用更加冷淡的声音道:“我以为苏公子应该知晓,我约你来,所为何事!还是说,要我将马英杰、玲珑等人送到苏公子面前,你才肯直面此事?” 苏钦心下一沉。 他自然不是现在才知道玲珑在萧瑾枫手里,但马英杰分明好好的呆在铺子里,萧瑾枫却特意提到他,显见是掌握了某些重要的证据。 但苏钦不肯就这么认下,他轻扯唇角,启口道:“萧将军此话,我就不明白了。马英杰我是知道的,乃是我娘亲英国公夫人从前丫鬟的夫君,如今早就自己在外开起了铺子。他与我英国公府,确实有几分关系,但与我苏钦,却并无多大干系。至于你口中的玲珑……我确不知道她是何人,难不成,是萧将军你的相好?” 他轻笑起来,“也不对,若真是萧将军的相好,又缘何在苏某面前提到?苏某虽然自认风流,却是不会去碰旁人的东西,更遑论女人了!还要烦请萧将军解释一二才是!” 萧瑾枫冷嗤道:“好一幅伶牙俐齿!不过苏公子,玲珑已认罪,而马英杰私下从你那里得来的银子,我也查出确切的去处。这两人所做的事,苏公子真的不打算认了吗?” 他目光锐利,直逼苏钦。 随即不等苏钦回应,他紧接着道:“若是苏公子如斯果断,我倒不能多说什么了,那我为求一公道,也只得将此两人交由大理寺,然后上奏圣上,由圣上亲口御指官员来审理此事。毕竟,破坏我萧某人的名誉不算什么,可若是辱及家父和萧家,那便是触到了萧某的逆鳞,是我绝不容许的!想来,便是圣上也是不会同意的!” 说到这里,苏钦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干笑了两声,仿佛漫不经心的道:“这倒有趣了,我倒不知这两人做了何事,竟然能够辱及萧元帅,乃至牵扯到萧家!另外,苏某虽是白身,但也听闻圣上辛劳,萧将军只为此等小事便要扯到金銮殿上……是不是太过小提大作了?” 萧瑾枫肃然道:“苏公子此言差矣,既然你笃定此事与你不相干,那又何必多问。圣上虽辛劳,身为臣子自会分忧,但再辛劳,圣上也是爱民如子,更遑论圣上亲封的一军之帅受人诬蔑……想来,圣上并不会介意萧某此举的,更加不会认之为小提大作。毕竟一军之帅的名声何等重要,家父无论为公为私,本都无可指谪,却因着小人作祟,不得澄清,成为他人口中的笑谈……今日被诬蔑的是家父与萧家,那下次,说不定就是皇家,也未可知,作臣子的,自然要尽职的提醒圣上,好好防范!” 他绝口不提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却又口口声声说事情涉及到萧元帅与萧家,直叫想要好好反驳他的苏钦气得咬牙。 简直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可是,苏钦却又实在拿不准,萧瑾枫是不是真的要交此事送交大理寺,甚至禀告皇上。若对方真的如此丧心病狂,那圣上亲自下令去查,又岂有查不出来的!到时候,只怕连他爹都保不住他! 苏钦极会做生意,自诩早就不依靠家中势力,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他发现自己还是只能同对方拼爹!偏偏,认真说来,他是理亏的那方,如果真的一切铺开来拼,那他还真的是拼不过! 更有甚者,连他爹英国公都会受连累,惹得皇上不满! 苏钦心思急转,想要谋求一个妥善的法子,最好能令萧瑾枫打消把事情闹大的念头。但一时之间,他又哪里想得出来,眉眼不由自主的便紧蹙了一团。 就在他心中摇摆不定时,萧瑾枫又适时的从怀里拿出两封信来,推至他的面前。 苏钦看了他一眼,拿起信。 一封是玲珑的供词,还有马英杰的那幅画像。另一封,则是画的一栋房屋布局。而在这房屋后面院子的某处,被画了个红圈。 苏钦看了半晌,不明所以,但转而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刚萧瑾枫所说的,马英杰藏银子的地方……难道,就是这里?所以,这图纸画的是马英杰的家?! 是了,仔细看,这房子果然有几分熟悉! 图纸画得极为细致,甚至门口的花草都画的似模似样,苏钦就算对马家并不熟悉,但由着那门口清晰的标识,却也能够基本确定下来。 只是,越看也越生气。 马英杰这个蠢货,他分明早同他说过,这笔银子不要留在家里,以防被人察觉不对。 最好是投进生意里,又或者换成银票…… 他这是把自己的话当作耳边风了! 该死! 苏钦心下愈发不定,那些银子虽然没有能够证明与他有关的标记,但是,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真要查起来,只消顺着这银子的来路,便能顺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上! 所以,这种时候再撇清,似乎没有太大意义了! 而这时候,萧瑾枫反而显得不紧不慢起来。他甚至抽空招呼小二进来,上了酒菜,堂而皇之的吃喝起来。 略略吃了些,萧瑾枫便放下了筷子,喝了口茶。抬眼看苏钦仍然绷着脸盯着那幅图纸,一语不发,他轻“呵”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该说的,萧某都说了,该看的,也给苏公子看过了。若是苏公子还是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也无妨,等着大理寺决断便是了!如此,萧某告辞!” 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苏钦同时出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瑾枫本已爽快的站了起来,闻听这话,又慢慢的坐了回去,他扬眉道:“苏公子终于不遮掩了?” 苏钦冷笑,“萧将军如此本事,查的这样清楚,我又何必再遮掩!不错,是我做的,你待如何?真要闹到圣上面前不成?” 萧瑾枫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奇道:“明明是苏公子做了这等……事,瞧着却理直气壮的很,若是不知情的,倒以为是我对不起苏公子你了。真是有趣得很!” 话锋一转,又道:“苏公子指使英国公夫人的前丫鬟之夫君马英杰,去青楼里找了那位叫玲珑的姑娘,暗中指使她在这云中楼,便是这雅间里,趁着我与同僚多喝了几杯,试图与我拉拉扯扯。可是如此?” “之后,又令她登我萧家门,自称与我有了夫妻之实,乃是我在府外安置的外室,企图就此进入萧家……” “我本来已有妻室,内人带着犬子与我失散经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虽然还未补办婚宴,但我二人夫妻感情甚笃。只不过,内人性情刚烈,若是让她认为,我做出偷偷置办外室这种丑事,以她的性子,只会断然离开,毫无妥协之余地!” 萧瑾枫嘲弄之极的笑起来,“想必,苏公子一心筹谋,为的,便是这个结果吧!” 话说到这一步,又提及公输冉,苏钦之前满腔的隐忍尽皆化为愤恨,他强压着声音道:“是又如何?!萧瑾枫,你失去记忆,不知自己是萧家子的时候,便装作与冉儿情投意合。可一旦想起身世,又毫不犹豫的舍弃她,任由她一人带着孩子艰难求存!你不会不知晓,一个年轻貌美女子在这世上是如何的煎熬!她不但要养家糊口,还要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你的儿子,为此,她不知受了多少流言蜚语,受了多少委屈与白眼,可你呢?建功立业,你建的是自己的功,立的自己的业,你若心中有她,又怎会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你分明是打心底没拿她当一回事,这才能够无情无义的轻易忘记她!” 萧瑾枫铁青了脸,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阿冉有多难,可是,被一个觊觎她的男人亲口说出来,这无异于他的脸上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心中登时五味杂陈,他不会去怪阿冉,因为那本就不是她的错,而是他的! 是啊,他为什么会忘了阿冉? 如果他没有忘记她,她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不会受那么多的委屈了! 但,这是他与阿冉之间的事,与眼前这个男子无关! 再者,这也不该是眼前之人用此等手段来对付他的理由! 萧瑾枫深深的吸了口气,坦然道:“我对不起内人的地方多矣,我自心知,但这与苏公子何干?” 言情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礼尚往来 萧瑾枫一句话将苏钦问得愣住了。 是啊,与他何干? 他是公输冉什么人? 他自以为帮过公输冉,可同样的,他也是真正拆散顾之让与公输冉的罪魁祸首! 公输冉虽然没有因此而恨他,但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甚至,当她知晓自己爱慕于她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坚定的表示了拒绝,所以,她与萧瑾枫的事,他凭什么插手?又有什么立场插手? 然而,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他若是能够爽快放手公输冉,那么,他也不会想出那种他自己都不大瞧得上的办法……让马英杰找个青楼女子去萧家破坏萧瑾枫与公输冉关系……他只是实在没有其他法子了!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公输冉就这么同萧瑾枫成亲,他做不到! 苏钦咬紧了牙冠,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不是没有试过忘掉公输冉,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午夜梦回,尽是她的身影,他就愈发放不下了。 他猛的抬起眸子,看向萧瑾枫:“我是她的朋友,如何不能关心她?反倒是你,当初她带着孩子生活艰难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她受人欺负,被人觊觎的时候,你也没有出现,若不是我出手,暗中种种帮助,你以为你有机会再见到现在的她吗?而后她生活好转,不需要你了,你却又突然出现,横加插手!明明根本不记得她了,却摆出一幅情深似海的模样,你当谁都跟她一样天真好骗么?萧大将军你不过是图个好名声,图她为你生了儿子,不想她把你从前失忆时做过的蠢事说出来被人嘲笑罢了,以一个妻位来封住她的嘴,又得了她儿子的心,你倒真是好算计!” 若不是此时不适合出手,萧瑾枫极想给眼前这个无知妄言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眯了眯眼睛,勉强压抑下自己的怒火,冷笑道:“我如何做事,没有向不相干的人解释的必要,不过是仁者见仁罢了。只不过,我劝苏公子也莫要把旁人都小看了去。阿冉你不是你口中那个不知事的愚蠢女子,她不但有主见,人也十分聪慧,你找来的那位冒充是我外室的女子,就是被阿冉三言两语便拆穿了的!换言之,她眼光好得很,若我是你所说的想要欺骗于她,许以妻位只为了封她口的小人,她自然能够分辨得出来,并不需要苏公子为她张目!” 顿了下,他突然轻笑起来,“苏公子说你暗中帮过阿冉,虽然对此我不知真假,但你既这样说了,我便这样相信好了。如此,我替内人谢谢你!不过这种事,总要礼尚往来,不能凭白的只让苏公子操心,如此,我便也帮苏公子一把!” 苏钦闻言皱起眉头,心下莫名忐忑起来。 萧瑾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礼尚往来,要帮他? 还不等他琢磨出萧瑾枫的意思,对方已然站起身,冲着旁边的墙壁扬声道:“苏公,事情如何,相信您都听到了,无需我赘言。苏公子恐怕是误入迷途而不自知,您说呢?” 苏钦一听他这声称呼便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墙壁那边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冷冷的重哼,入了他的耳,听得极为清楚,然后就见他父亲英国公迈着大步从隔壁走进了他们所在的雅间。 苏钦简直是目呲欲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瑾枫会如此无耻,竟然事先让他父亲躲在隔壁的雅间里听着他们说话! 不对! 他从前也来过云中楼,这酒楼是京城里最好的酒楼,不但是因为酒菜上乘,连着装潢也都是顶极的,两个雅间之间,哪里会这样不隔音,他们说话,隔壁怎么可能什么都听得清楚? 他顾不上向父亲英国公打招呼,夺步上前去检查那面墙壁,然后,就发现墙上那典雅华丽的大幅绣图后,竟然不是实心的墙壁,而被做成了窗子的模样…… 如此一来,他们说话,隔壁又怎么可能听不清楚?! 简直就如同在一个房间里。 苏钦又是气又是怒,他猛的转身,刚想说什么,却冷不防被老当益壮的英公国一个巴掌给打懵了! “孽子!”英国公怒气勃发,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活了偌大年纪,却也没有做过下作事,自认还是颇为清正之人。却没想到,养出来个儿子,看着精明能干,即便不走仕途,喜欢经商,或者搞些杂七杂八的,但总归是为人不错,又能同顾相之子交好,好歹也是不会令他太过操心,被他算在乖儿子里的苏钦,竟然在背地里做出觊觎有夫之妇,且为此不惜阴谋污蔑当朝将军,甚至暗中令人在元帅府中生事挑衅…… 他现在是真的气极了! 若不是还有萧瑾枫在场,他简直恨不得抽死这个丢尽了他的老脸的儿子! 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 英国公还算留有几分理智,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强逼着自己转身面前萧瑾枫。 好在萧瑾枫一脸肃然,并无一丝嘲笑之色,这也令英国公心里略略好受,只是愈发不由自主的心酸,人家怎么就能养出这种好儿子?年纪轻轻便敢于博杀,在边疆战场上扬名,然后又当上了大将军…… 再看自己家这个…… 他根本没眼看! 勉强扯了下唇角,露出个不像笑容的笑,他好言好语的道:“瑾枫啊,这件事都是我家这臭小子的错,老夫多谢你还给他留了几分颜面!你放心,我这就把他带回去好好教导,什么时候教导明白了,我再让他出来见人!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给你添麻烦!你说怎么样?” 萧瑾枫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公爷言重了,只要苏公子知错能改,便善莫大焉!从前的事,看在公爷的面子上,瑾枫不会再提及。只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内人,还望公爷能够劝诫苏公子,莫要再胡乱说话,否则,瑾枫恐怕就无法顾及两家的交情了!” 英国公干巴巴的哈哈笑了两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萧瑾枫点了点头,“多谢公爷,如此,瑾枫还有公务,这便先一步告辞了!” “好好好!你只管去吧!” 英国公望着萧瑾枫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阴沉下脸,到了现在,他都觉得自己的面皮火辣辣的,虽说对方并未说太过份的话,可他好歹是英国公,走到哪里,那都是被人敬着顺着,如萧瑾枫这般说话不客气的情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到过了。他心里自然是极为不舒服的,可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说人家错了!任是谁的媳妇儿被外男觊觎,那都客气不了啊!换了他年轻时,他能打爆对方的狗头! 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萧瑾枫这小子还算是不错了,行事也算大气。 苏钦这事,对方若是真的闹到大理寺去,对自己来说,那就不单是丢脸的问题了,说不得,皇上都会过问此事……次子如此行事肆无忌惮,皇上又哪里能够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英国公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脸倔强,仿佛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的苏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跟我回府!” 苏钦用力抿了下唇,见英国公已然向外走去,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 英国公带着苏钦回到府中,直接便去了正院,去见英国公夫人。 他怒气冲冲,一进屋便将下人都喝退了,然后一屁股坐到榻上,气的呼哧呼哧粗喘起来。 英国公夫人一边给他端茶倒水,一边向苏钦使了个眼色,想着肯定是儿子在外惹了什么事,触怒了英国公,如此还是赶紧先认错,这样也能少受些责骂。 奈何苏钦一直垂着头,一言不发,英国公夫人使的眼色全是白搭了。 她无奈之下,只得主动问道:“你先喝口水缓缓,瞧把你气的,定是钦儿这孩子又不听话了是不是?你别同他计较,他呀,就是个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的,没个定性!”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便令英国公又想起了萧瑾枫。 苏钦虽说比萧瑾枫小着些,但也二十多岁了,搁在别人家,早就成亲生子,成家立业了!没听那萧瑾枫都有儿子了么!虽说失散了,可现在又找回来了啊!有妻有子,这才像个样子! 可自家这个呢? 不成亲不说,反而还觊觎上了别人的媳妇儿,简直就是…… 英国公磨着牙道:“你还敢说?看你教的好儿子!就知道宠着他,结果宠出来个什么玩意?!让他成亲,他不肯,我还只当他眼光高,想着找个更好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居然是觊觎着别人的媳妇儿!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英国公夫人惊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什么?!觊觎别人的媳妇儿?你是不是弄错了,要么就是误会了吧!这怎么可能?” 英国公的回应便是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英国公夫人不甘心,转头又去问苏钦,“钦儿啊,你跟娘说,你爹他误会了,是不是?你怎么可能做出这么……这么不体面的事!以钦儿你的相貌才能,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便是如今年纪大了些,但身为男子,便是大几岁也没有妨碍,这京城里想要嫁与你为妻的大家闺秀不知有多少,你怎么可能去,去……” 话到一半,她便说不下去了。 仿佛说出自己的儿子觊觎有夫之妇,是种天大的污辱!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言情海 第三百章 破釜沉舟 苏钦见母亲如此态度,眸中流露出几分怅然之色。 他之所以在见过公输冉之后的几年,在生意上投入更大的精力,便是想着赚足身家,在自己的婚姻之事上,能有更大的底气。 哪怕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想过他会对公输冉如此念念不忘,甚至想要娶她为妻。可,或许从那时开始,他心底里便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有了这样的预感吧! 现如今,便是不倚靠家里,他也有钱有人,足以给冉儿更优裕的生活! 只是这不代表,他不在意家人的感受。 看到母亲如此排斥,苏钦的心里并不好受。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他也豁出去了! 苏钦左思右想,缓缓跪在地上,“父亲母亲,我爱慕的女子的确是曾经嫁过人,且生有一子,但她也是身不由已!” 前阵子,他无意间知道了公输冉过去的事,知道她是被人拐卖,这才阴差阳错的成了萧瑾枫的女人。但据他想,以她的性子,势必是不愿意的,否则,不会在萧瑾枫失踪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甚至在见到他之后,也没有立刻同他回萧家,而是带着孩子住在外面。 之所以后来还是进了萧家,那必定是萧瑾枫胁迫他的! 不过是她无依无靠,无法诉说罢了! 他想要帮她的,可她偏偏囿于从前的事,并不肯相信他……而他那时也是自顾着心高气傲,没有更加仔细的调查这件事,这才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将她带离萧瑾枫的身边! 如今,他不是不后悔的。 苏钦斟酌着将公输冉的经历,以及如今的情形告诉了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他希望能够以此打动父亲母亲,求得他们的谅解,以及谅解之后的支持。 只要父母亲不再阻挠他,哪怕不施以援手,他也不会输给萧瑾枫! 不过他在叙说时到底还是迟疑着,没有说明公输冉的身世,以及她与顾之让曾有婚约的事,而只道她是家中败落的普通千金。 奈何,无论他说的如何动情,英国公与英国公夫人听过他的话,并未如他所想的,给出他期待的反应。 英国公蹙紧眉头道:“我问你,那女子同萧瑾枫的儿子有几岁了?” “这……五六岁吧……” 英国公蓦然冷笑,“五六岁!照你所说,那个时候,萧瑾枫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萧家的儿子,只当自己的平民百姓,而那女子却愿意与这样的萧瑾枫生下儿子,到了现在,萧瑾枫恢复身份,自己又做了将军,那女子反而不愿意了?” 越想越气,他吼道:“是你傻,还是我傻,还是你把我和你母亲当傻子?!” 他气得从榻上跳起来,在屋里四处找顺手的东西,想要把苏钦狠狠的教训一顿!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企图蒙骗父母……他简直是要上天! 英国公夫人爱子心切,下意识的拦下英国公,然而等她自己慢慢回过神来之后,也是气得不轻,“钦儿!你怎么会有如此混帐的念头!那女子既已嫁人生子,那便是别人的妻室,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事实摆在这里!萧家与萧瑾枫愿意接受她,她就该心满意足了,又哪里会不甘愿与被胁迫一说?钦儿啊,你还年轻,不懂得这种平民女子的路数。她表现的不愿,却不是真的不愿,不过是想着母凭子贵,摆出高姿态,为自己争得更多的筹码!否则以她一届平民之身,若是随随便便就进了萧家,又有哪个会看得起她?说不得萧瑾枫根本连个夫人的名份都不会给她,只会让她做个妾!” 她一脸的熟稔,仿佛对这种女子的套路清楚无比。 “如今她姿态摆出来了,萧家为了孙子也算是妥协了,他们那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相合适!你又裹进去乱搅和什么呢?别说那女子已经嫁人生子,便是她还在闺中,那也根本配不上你啊!我们同萧家不一样,萧家祖上都是平民出身,自己没有根脚,自然也不在意娶平民女子,可我们家呢?世代的勋贵,大家出身,又怎么可能让那样的女子进府来!便是与你作侍妾,我都是不肯的!”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她!”苏钦涨红了脸,对于母亲如此侮辱自己爱慕的女子,心中很是不忿,“她固然没有显赫的出身,但她本人的能力足以弥补这一切。她可不是普通的平民女子,她更是一名机关师!” 说着,他转向英国公,“前阵子兵部采购的那些机关,便都是出自冉儿之手!以她的能力,早已强过很多男子!” 英国公愣了愣,随即大摇其头,“就算如你所说,她是个有能耐的,可她是萧瑾枫的夫人,便是凭这一条,你也不能对她生出觊觎之心!更何况,还施出那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沉着脸,厉声斥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子,令英国公府对上萧振海父子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声喝斥,如同将一盆冰水浇在苏钦的头顶,他猛然清醒过来。 是他糊涂了,他怎么会以为,父母会为他心软呢? 便是他再喜欢冉儿又如何? 在父母的心里,她嫁过人生过子,且身份不堪,根本配不上他这个英国公的儿子! 他怎么会以为父母会仅仅因为他喜欢,他爱慕,他放不开手,便会心疼,便会同意呢? 真是蠢不可及! 苏钦的失魂落魄看在英国公眼里,只会令他更加恨铁不成钢,他也懒得再多说了,十分干脆的唤了人来,让强壮的仆役将苏钦押下去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允许他出来,言明让他呆在里面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这次,英国公夫人没有拦着他,大抵是她也认为,儿子脑筋实在不清楚,是该给他点时间,好好想想了。另外,她对于这父子俩个的对话,还有一些不明白之处,也要早早向英国公询问清楚才好! 苏钦自己也没有抗争的意思,当然,若是他想,一个院子根本关不住他。 只是他想要借这个机会冷静冷静,索性便任由父亲安排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只剩了他一个人,苏钦这才垂下眉眼,露出一片冷凝之色。 真是失策! 他在云中楼时被萧瑾枫猝不及防的手段搞得十分被动,从而乱了阵脚,这才在回家后,一时冲动,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心思。 但那并没有用,他早该猜到的! 在父亲心里,最重要的是爵位和家族,而母亲,因为疼爱他,更加认为不能继承英国公府的他应该找一位好岳家,这样才能过得好。 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要的是什么?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喜欢的是什么?! 不是不悲哀的。 苏钦将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他一时后悔自己的莽撞和冲动,一时又觉得,这样也好,他从来在家人和外人面前都作出一副识大体,八面玲珑的模样,可那并非真正的他,他也想要肆意妄为一番,他也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恣意行事! 便是他们生气,便是他们不能够明白,至少,他做过了。 至于说公输冉,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没有父母的支持,他便不能成事了吗? 不见得! 在父母的眼中,他大抵只是个钻营生意经,不务正业的,最后还给家里惹来麻烦的儿子,但是,谁又会知道,他私下里,早已有了不菲的身家! 他能够给予公输冉更加优裕更加自由的生活,他不相信,她知道这一切会不心动! 到了现在,也只能破釜沉舟了,他得想办法见她一面,将这些话告诉她。当然,在这之前,他还需筹谋一番,好在她点头同他一起离开后,两人能够顺利的离开京城,从此天高任鸟飞! 他想着,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竟是十分满足。 就在苏钦做着美梦的时候,萧瑾枫也回到了府中,虽然将苏钦所做的事捅给了英国公,英国公也承诺会管教苏钦,不叫他再做出蠢事,但萧瑾枫并不感觉高兴。 一来是他怀疑英国公对苏钦的掌控力,苏钦擅长经商,萧瑾枫是知晓的,他的手中肯定有不少的钱财,有了这些钱财,当然可以找到人手,若是他执迷不悟,不肯听从英国公的管教,而变本加厉的骚扰萧家骚扰阿冉,他怀疑英国公是否真的有办法辖制自己的儿子! 二来,对于苏钦在酒楼里所说的那些话,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的。 因此,回来向父母请过安后,他便来到了公输冉的院子。 此时公输冉正在画机关图,萧瑾枫没有打扰她,而是选择默默的进了书房后,便静静的坐在了一旁,他凭窗而坐,视线却胶着在公输冉那纤细窈窕的侧影上,无法离开。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苏钦所说的,她在带着长安独自生活时,遇到过很多的麻烦,以及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而那个时候,是苏钦帮了她…… 言情海 第三百零一章 询问当年 苏钦说他是暗中帮了公输冉,萧瑾枫对此是不大相信的。 就算他当初是暗中行事,可过后,以他那种人的心性,会不将此事婉转的告诉阿冉?他真有那样好的德行,只愿当个无名人? 嗤!怎么可能! 所以,阿冉应该是知道的吧……那她,对此又是何种想法?对苏钦此人,她又是如何看待的? 对方虽然手段卑劣,但又不得不说,看他的情态,倒的确是爱慕阿冉的,关于此,阿冉又知不知晓,若是知晓,又是如何看待的? 种种的疑问存在心里,直令萧瑾枫百抓挠心似的,无法真正安定下来。 而他目光灼灼,公输冉便是再淡定,好一阵了,她也不可能无所察觉。本想画完手头上的这副图,但看来是不行了。她心中又是莫名又是好笑,但最后还是叹息着放下了笔,转过身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没有去兵营吗?” 萧瑾枫在她的柔声软语中回过神来,他一时有些尴尬,仓促的点了下头,低声道:“今日无事,我便早些回来了。” 可这也太早了吧?还没过午就没事了?公输冉心里疑惑,但口中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你既来了,叫我一声便是,何必枯坐在这里,很是无聊的。” “还好。”萧瑾枫短促的回道,人也随之站起来,跟她一前一后向外室走去。 公输冉走在前面,心中微动,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对。往日里,见到自己,他粘人的很,也霸道的很,便是她正在做事,他也会不管不顾的凑上来,总归是要挨挨蹭蹭亲昵一番才肯满足。可是今日他不但规矩的没往她面前凑,甚至连同她说话,都带了几分拘谨,就好象要同她拉开距离一般。 这是何故? 公输冉猜测他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许还是解决不了的大事,这才无心这样那样,就不知,这大事是否与自己有关。 想着,两人也走到了桌前。 公输冉做出请的手势,两人落座,她不急不缓的摆弄着茶筒与茶壶,开始沏新茶。 萧瑾枫看着她流畅的动作,高雅的举止,心里反而愈发的难耐。 苏钦简直就犹如跗骨之蛆,令他抛不开,除不掉! 他咬了咬牙,在慢慢升起的氤氲的雾气中,终是开口问道:“阿冉,你同我说说从前的事吧!” “从前的事?” “嗯,就是……我为何要离开你,独自去了边疆?而后你又是如何生活的?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很厌恶于我?” 公输冉因他的话而微微怔忡,回过神来,不由的轻笑了一声,“怎么想起问这个?” 萧瑾枫敏锐的道:“你不想说?为何?” 他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一丝急切。 公输冉面色一整,“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还是陷害我家的仇人有了什么动作?” 萧瑾枫如此反常,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与自己的家仇有关。 或许对方已经开始动手了! 事涉过去,所以他才会突然问起! 萧瑾枫这才发现因着自己的话,她想岔了,连忙道:“并非如此,那边我一直让人盯着,且也在寻找对方的藏身之处,只是那人狡猾的很,一直没有回京,生意都交由了副掌柜打理,而那位副掌柜对公输家的事是不知情的,所以我令人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眼下只能暗中找人,只待着找到本人,才能有下一步的安排。” “哦。”公输冉不能说不失望,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对方当年能够陷害公输家,便不可能是没有人支持,想必定然是与有权势的人勾结,这才那么快得手。既如此,萧瑾枫谨慎行事才是对的。否则,过早的将目地曝露出来,那便更难抓住对方了! 萧瑾枫见她黯然,自己也不好过。 但这事急不来,而且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虽然他现在已经在收集证据,但事情毕竟过去经年,不是短短时间便能够做妥当的,反而要更加小心才是。 “你……不要难过,公输家的事,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便是再难,我都不会放弃,不单单是因为答应了你,而是……那是我的岳家,我岂有不尽力之理!” 公输冉抬眼看向他,对上一双恳切的眸子,不自在的倒变成她了。微微别开头,她脸上微微发热,“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若是不信,便不会将这样的事托付于他! 哪怕当时的情形,是她以此来作为交换,随他回京城。但,若是换成其他人,她根本不可能拿此事作为条件。 总之,她总归是信任他的人品与能力的! 萧瑾枫垂头喝了口热茶,经过这个小小误会,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自己心中真正想问的了。 见他不语,公输冉倒愈发疑惑起来,她转着手中的茶杯,问道:“你突然问起从前的事,是不是……想起来些什么?” 她早就想过这种可能。 之前,他失去关于萧家的记忆,但后来证明,这记忆是可以恢复的。既然如此,那他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想必也是能够想起来的,只是,不知需要怎么样的契机。 萧瑾枫心中苦笑,他若真的能够想起来,那便再好不过了!毕竟,别人说出来的,与自己感受到的,如何能一样呢?便是有她口中说出,他也不是那么踏实。 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每个人身处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是不尽相同。哪怕是以他与她的关系,那也是有着差别的。 但相较而言,对他来说,她说出来的过去,肯定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真实! “我也希望如此,只可惜……”他叹道:“可也正因如此,我觉得有些事不能回避,合该好好弄清楚才对!” 公输冉定定的看着他,“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吗?若是我有所隐瞒呢?”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萧瑾枫斩钉截铁的道,“哪怕你有所隐瞒,那也一定是因为,你认为这样更好!我既然问出来,便是认同你所说的!” 公输冉凝神他半晌,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说的这话,令她心里很高兴。 信任对她来说极为重要,尤其是,他的信任!只是,她心里仍然有所疑虑……在赵家村发生的事,失去记忆的赵铁生能够接受,但如今的萧瑾枫是否能够接受呢? 那些事说出来,就好象是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都曝露在了萧瑾枫的面前,如果不被接纳,那无异于被狠狠刺了一刀,是会受伤,会痛的!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这样大的勇气。 于是,公输冉斟酌着道:“你如此信任,我也不想隐瞒,可现下我并没有做好准备。我们过去在一起时,并不尽然是舒心事……你这突然问起,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不都是舒心事,那就是有不舒心的?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还不少!萧瑾枫莫名生出这种感觉,他心下不由的更加不安了,忧心那些不舒心的事,是否与苏钦有关! 但公输冉既然如此说了,他也不想强行逼问她,想了想便道:“那,说说我走后的事,可好?你独自一人带着长安,势必艰难,我虽不想你回忆起那些,但又想知道你们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关于你的事,你的任何事,我都不想被蒙在鼓里,做那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公输冉看着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这样的他,象个孩子似的,有种天真的执拗!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公输冉顶着他疑惑的眼神摆摆手,努力克制下笑意,说道:“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艰难,开始在镇子上,因有着苏姐姐一家相护,我和长安生活的还算安稳。” 顺便,她同他解释了一番苏合香的身份。 “不过后来苏姐姐一家因着些缘故要搬离那里了,我便也带着长安离开了。原本,苏姐姐是邀请我同他们一道的,但问过他们是要去西边,路途实在遥远。长安年纪小,我一来是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二来也是觉得西边不太平,所以便辞了他们,独自带着长安去到了县城里。就是遇到你的那个地方。之前我们在那里也生活了几年,还算安稳。” 萧瑾枫沉默片刻,问道:“你靠刺绣为生,一定很辛苦吧!” 公输冉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始或许有些,不过后来我开始绣大件的绣品,便好转许多。再后来,我也会做些小巧的机关暗地里卖出去,也能赚些钱。不过我担心仇家寻上门,因此并不敢多做,所以日子过的始终算不是特别优裕,只能说,将就渡日吧。” 其实,若是她一个人,刺绣便完全能够养活自己了。 但多了个长安,她这个当娘的,又不想太过委屈他,所以这花销便也大了许多。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一一说出来,免得他以为她在诉苦。 其实长安是她的儿子,甚至曾经被她视作自己一个人的儿子,为长安所花销的,那都是她应该的,又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呢! 言情海 第三百零二章 过年 事关过去,但凡萧瑾枫问了,公输冉能说的都说了,但,她只字不提顾之让,更遑论苏钦。 萧瑾枫虽然满足于知道了诸多往事,仿佛这部分的记忆经由公输冉之口,从而填补到了他自己的记忆当中。 然而无从得知她与苏钦是否在过去有过那些对方口中的交集,萧瑾枫还是不由的有少许失望。 当然,他的这点情绪表现的并不明显,甚至是很难被察觉的。 但公输冉却是极为敏感的,就算当时没有意识到,可当萧瑾枫被父亲派人叫走后,她细细琢磨了片刻,还是隐约猜到,萧瑾枫只怕并非是真的为向她询问过去之事而来,而他的目地,虽则是想知道些什么,但大约不仅仅是她所说的这些。 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静静的坐在桌前,喝了一口快要凉掉的茶,回味着嘴里淡淡的苦味,若有所思。 而离开的萧瑾枫则是慢慢想起与公输冉相遇之后的一些事。 他曾经因为顾之让,而与她多次起过争执。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顾之让是她的未婚夫,而她又一口一个顾哥哥叫的十分亲昵,惹得他嫉妒不已。 在争执当中,他说过许多狠话,并且威胁她不要再提顾之让,好象这样就能够让那个男人消失在两人的生活当中似的。 记起以往,萧瑾枫很想苦笑。 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因为嫉妒而失智。 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啊! 所幸后来顾之让成亲,而阿冉甚至在对方成亲之前,便认真的告诉自己,她对顾之让早已无意。 萧瑾枫想,他惟一失误的地方大概就在于,之前并没有把苏钦当回事,只以为他是作为顾之让的好友,想方设法的要让顾之让抛弃阿冉,好令她不至于阻了对方“上进之路”! 现下看来,太过失误! 阿冉就像是一颗炫目的珍珠,哪怕曾经蒙尘,可仍是挡不住她散发出来的烁烁光华,这一点不但他能够看出来,便是如苏钦,也是能够发现的。 萧瑾枫虽然有些不安,但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公输冉,毕竟,以她的性子,若是对他无意,不会留在萧家,若是对苏钦有意,也不会表现的对他心怀厌恶。 所以,此一事,顶多是苏钦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甚至还在被他拆穿之时,试图离间他与阿冉的关系,令他不相信阿冉,两人生出矛盾来! 想通此节,萧瑾枫顿时发现苏钦此人实在是阴险得很,也危险得很。 同时,他也越发觉得英国公只怕是辖制不住苏钦的,所谓的教训,只怕只是徒然一说,起不到大的用处。 这件事,到这里,恐怕并不算结束! 他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想了几遍,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既然如此,他肯定要有所防范,当下便找来白及,吩咐了一番。也因此,他放弃了再向公输冉问些什么的念头。反正她又没有对苏钦有过什么情谊,问得太多,反而令她生疑,以为他不信任她。 萧瑾枫放弃了,但公输冉却惦记上了。 晚上特意去了找趟萧瑾枫,先是看过他的伤处,发现确实如他之前所说的,伤的并不重,放了心,然后才有意无意的说道:“你上午去我那里问了一通,却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很麻烦很棘手,连你都一时不能解决的?” 萧瑾枫一愣,随即掩饰般的垂下眸子,“并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累,忍不住想找你说说话。” “公务很累?也对,皇上都封笔了,按说你们这大营里也合该歇歇了,却偏偏还要训练……也是辛苦你了。”公输冉一边说,一边盯着他。 萧瑾枫本想说与公务无关,不过转念又觉得若是这么说了,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很累”?只得顺势道:“训练……确实累了些,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边疆虽然一时平息,但只怕是暂时的平静,那边驻守的将军还是不时会传信来,蛮夷打了败仗,龟缩了一段时间,但现今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偶尔还是会骚扰百姓,大行杀戮之事。皇上得知,十分生气,对训练一事更加看重了。” 公输冉轻蹙眉头,“难道,日后还要开战?” 她委实不喜战事,这些年,因着边疆不宁,朝廷没少征兵。京城里的达官贵胄或许感觉不到,但她这个平民百姓可是清楚的很,很多壮丁都如萧瑾枫当年那般被征走了,而且多是一去不复返。没有壮丁,耕地便荒了不少,若是不能休养生息,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民怨沸腾,甚至有那借机行谋反之事的祸患。 譬如民间某些盛行的天仙教,以一美貌女子称之为天仙神女,从而聚拢百姓,收敛钱财,在某些地方,威望之高,甚至超过了朝廷,超过了皇上。一旦生活环境继续恶化,难保他们不会举起反旗,这比之边疆之祸,也好不到哪里去! 将这些事与萧瑾枫娓娓道来,也引得他发出叹息。 “你说的很是!这不是件小事,我须好好想想,再同父亲仔细商议,看看如何提请圣上关注,想个解决之道!” 公输冉点点头,转而又道:“你找我,真的只是累了,没有其他吗?” “……是。” 见他仿佛坚决,公输冉哪怕觉得不是,却也心知问不出更多了。 如此便罢了。 她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他既不肯说,说明虽然有事,却没有麻烦到某种程度,他应该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此事便这样翻过去。 因着要过年,萧家上下早早便开始一片忙碌了。 当然,最忙碌的,除了下人便是林姣,毕竟是将来的宗妇,责任多半都压在她的身上。她不是个爱揽权的,也完全不在意分一部分责任给公输冉,甚至可以说是欢迎之至。 只不过,公输冉有她的想法,所以只接下了一些小事帮忙,至于更多的,她并不肯接下。 萧夫人心里明白,也私下里同快要忙昏头的林姣提起,“冉儿同枫儿的婚宴到底还没补办,这在一些人眼中,便还是不能把她当作萧家正经的媳妇儿。虽则我们家里并不在意这个,且早已承认了她,但冉儿心思敏感,所以她这是在主动避嫌。你也无须勉强她,总归也没两个月了,就当让她最后再轻闲轻闲吧!” 被这么一提醒,林姣才想起这回事,她不由的叹了口气,“说起这事,我真有些后悔了,当初二弟提出早些办婚宴,你说咱们为何要拖呢?早知如此,我宁可少睡些时辰,拼着也把需要的东西早早准备好,务必将婚宴办得盛大!只要冉儿进了门,那我可不就轻松多了!” 她挤眉弄眼,故意作出一副后悔不迭的愁苦相,只把萧夫人逗得大笑,点着她道:“没见过你这样当大嫂的,竟想着偷懒了,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弟媳妇儿娶进门,你就不必干活了不成?” “总归能少做些吧!冉儿可是能干得很,有她帮衬着,我也不必熬得脸都青了!” 萧夫人拍着她的手,笑眯眯的道:“快了快了,你且再等等。” 林姣自然是点头应是。 当然,埋怨的话左右也不过是嘴上说说。 她心知婆母对于公输冉是很重视的,婚宴自然不能简单,那当初定下三个月以后,其实已经不算久了。 而她对于张罗此事,更加没有什么怨言。 她既嫁了萧瑾杨,便是日后府中的女主人,如今为小叔张罗成亲,本也是份内之事。 更不要说,婆母宽厚,早早便将管家权交与她…… 一个女人,看她在婆家受不受重视,只看这管家权,便也能看得分明了。 她既受了重视,又怎么可能推脱自己本该做的? 当然,也有一些原因,是她对公输冉颇为喜爱,做这些,便更加心甘情愿了。 总之,在林姣的操办下,这个年,萧家过得还是非常热闹的。 除夕吃了团团圆圆的年夜饭,一家人在正院守岁,大人们倒还好,两个孩子则是兴奋的不得了!根本一刻都坐不住,在屋子里窜来窜去的,活像两只小猴子! 公输冉和林姣同萧夫人说着话,眼神却直往孩子身上瞟。 公输冉是觉得,长安自从跟着萧老爷子学习后,不但是学业上日有精进,便是性子也有所变化。从前跟着她时,他总是懂事的,乖巧的,从来不让她费心的,更遑论象今日这般活泼,因为他若是如此,她总是要担心他,怕他磕了碰了受了伤,不免牵扯偌多精力,便是刺绣或是做机关也不能专心。公输冉明白,长安也明白,所以他并不会去这些打扰她,让她分心的事。 乖巧是很乖巧的,但却会令公输冉心疼。 但她也没有旁的办法,毕竟,刺绣多半限定时日,她必须按时完成,否则不但拿不到银两,还要赔钱给绣庄。 而现在,她则无需有这种顾虑。 或许,也正是因此,长安才越来越敢于放开了自己的性子吧! 公输冉看到他现在这样,就像是他这个年纪该要调皮捣蛋的模样,怎能不又是欣慰,又是怜惜呢! 言情海 第三百零三章 天才也需要努力 公输冉感叹的同时,林姣也在惊讶。 自家的孩子自家清楚,轲儿从前可不是个多活泼的性子。 或许是因为府内公爹严肃,丈夫也是一本正经,再加之两人都对轲儿管教甚严,饶是轲儿曾经还有小孩子的调皮,也都被磨灭的消失了。 可如今呢,瞧他同长安这样你追我跑,恨不能上桌扒墙的模样,在林姣的记忆里,是极少见了,尤其是近几年,孩子越发的像是个大孩子,连着在她面前,也总是一丝不苟的,不是说不好,但林姣总觉得有些失落。 因此,看到萧震轲如此,她虽然心中有片刻的复杂,但终究还是高兴的。 这是真的放松下来了吧! 真好! 两个作娘亲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那真是怎么看都觉得爱到不行。 萧夫人目光瞥过,不由的道:“瞧瞧你们两个出息的,都过年了还不肯让自己歇歇,总盯着那两个小顽皮做什么?难不成在家里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好好歇着你们,明日啊,有你们忙活的!” 初一是要祭祖的,而且萧家虽然人丁不算兴旺,但也还有几门亲戚,人家总要上门拜会。 作为萧家的媳妇儿,这种关键时候没精打彩的可不行! 林姣和公输冉知道萧夫人会如此说,是在关心她们两人,相视一笑后,纷纷反过来安慰起萧夫人,“母亲您就放心吧,明日我们准保打扮的精精神神的,绝对不会丢脸!” “是啊!虽说要守岁,不过您和父亲还是早些歇息,毕竟明日要早起的!” 萧夫人慈爱的看了看她们,便也应了下来。 她最近的身体虽然养的不错,但也确实不能累着,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出问题。 大过年的,她可不想又病了,让孩子们闹心。 所以又聊了一阵,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便说要去歇下。 萧元帅见状,也说了一声,陪着妻子回去歇下了。 萧瑾杨和萧瑾枫两家人倒是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又聊了好一阵,直到坚持着到了新年,这才抱起困倦的早就呼呼大睡的儿子,各自回去。 公输冉走在萧瑾枫的身边,看着他背着自家儿子,长安最近吃得多,动得多,不但长了个头,还长了不少肉,如今睡熟了,象只小猪似的趴在萧瑾枫的背上。看着,她不禁问了句,“沉不沉?要不我来背一会儿?” 正院离她住的院子还有点距离,所以她有此一说。 萧瑾枫却哼笑起来,“这么小看你男人,难道我竟连孩子都背不动了?” 公输冉因为他的亲昵自称而嗔了他一眼,故意道:“若是真的背不动了,你也莫要逞强,免得累到!” 萧瑾枫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别说是长安了,就是再加上了你,也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信不信?” 公输冉挑眉,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可这神情明显就是不相信。 坦率的说,她确实觉得男人在吹牛。 若是单独背她或长安任何一人,想来都是没有问题的,但同时背两个人……他力气再大也不是这么个大法吧! 萧瑾枫身为男人的尊严遭遇了挑战,他脸一板,唇一抿,一只手臂背后扶住长安,另一只手臂向旁侧一伸,转眼间就在公输冉来不及防备的时候,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抱,是真的抱了起来,可是这姿势就十分的难以言喻了。 因着要顾忌长安,所以他根本是拦腰将她拎了起来,象是被挟在腋下! 公输冉淬不及防,免不了惊叫一声,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掉了个个儿,周围的人和物,全都变成了头朝下!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偏这时候萧瑾枫还挟着她一边向前走,一边得意的道:“虽然我力气大,但我的背上地方就这么大,实在是盛不下夫人了,只好委屈夫人如此了!不过这也算是身负你和长安两人了是不是?” 是个屁! 如果不是后面还下人跟着,公输冉简直就要开口大叫了! 哪有人这样背人的?不见她的钗环都快要掉了! 而且这个姿势,简直要多不雅观,就有多不雅观!这让旁人怎么看?还不要笑死了! 还她端庄形象来! 公输冉脸憋得通红,她向后瞅了一眼,幸好,那些下人大概只当是他们两人在玩笑,因此并没有人上前来打扰,离得远就代表看不清楚,遑论现在又是晚上,只要他快点把她放下来便好! “快放我下来!萧瑾枫你这混蛋,我快要晕了!”她努力压低了声音,不想让人知道她现在有多狼狈。 萧瑾枫本来还得意呢,可是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吓到,连忙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下来。虽然人还没晕,但确实有些糟糕,头上的饰物变得横七竖八,头发也乱了,更不要说身上的衣物…… 萧瑾枫心里一咯噔,刚刚他只想着同她逗趣,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据说女子是最重形象的,现在阿冉被自己搞成这样,她肯定很生气! 那他要怎么只她?! 公输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动手略微整理了一下,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衣衫凌乱的,这才冷着脸瞪向面前的男人,河东狮吼是不成的,但别的法子也不是没有,总要整治整治他才好! 这么大的人了,行止间竟然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这得亏是在家里,又是晚上,没有外人,下人看得也不清楚,否则,她简直没脸出门了! “萧大将军可真是好本事啊……”公输冉拖长了声音说道,音调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只要有耳朵有眼睛的,都能听到看到,她是真的不快了! 萧瑾枫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识趣的举起双手作讨饶状,“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不喜欢,以后不开就是了!” “是吗?原来你都是这么开玩笑的?那你开玩笑之前有没有问我喜不喜欢,啊?” 这……明显是不喜欢啊!萧瑾枫苦着脸,他现在是真的知道了! 只是一时却不知该怎么让公输冉消气。 公输冉眼睛不眨的瞪着他,觉得这男人怎么这么笨,居然不赶紧来哄哄她,反而一言不发!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道童音从萧瑾枫的背上传来,充满了好奇,“原来爹爹也是怕娘的啊!跟我一样哎!” 萧瑾枫和公输冉脸上同时一僵。 “长安?吵醒你了?” “长安你醒了?” 两人同时发声。 说完,又面面相觑,不由的扑哧一笑。 长安迷蒙的睁着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弄不懂他们怎么前一刻还像是要吵架,现在却又都笑了起来。 萧瑾枫含着笑,微微转头,“长安,你是小孩子,不要乱讲,我怎么是怕你娘呢?我明明是尊敬你娘!” 长安听到这话,清醒了些,不过还有些懒洋洋的,他打了个哈欠,道:“哦,这样哦,好吧,其实我也是,我不怕娘亲,就是特别尊敬娘亲!” 公输冉禁不住抿着唇又笑了,她伸出手指戳向长安的额头,落下时却轻而又轻,“小人精!” 长安哼哼道:“我这是聪明,聪明!祖父说了,我可是奇才,一百年才出一个的那种!” 公输冉嘴角抽搐,她现在开始怀疑公爹到底教了长安些什么! 一百年才出一个的奇才……这种话,也好意思说的吗? 长安就算聪明,可天下的聪明人太多了,哪里就独他一份了?从小给他灌输这种念头,也不怕他骄傲过头,不再努力了。 萧瑾枫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笑之后,转头道:“那是祖父鼓励你的话,你虽聪明,可若是不努力,早晚只会泯然众人!” “知道……”长安拖着长长的长音,道:“你们怕我成为仲永嘛!不过不会的,祖父说了,便是百五年出一个的不世天才,那也是要学习,才能够成为真正的人材,何况我这种一百年出一个的了。不但要学,还要好好学,努力学,才能不辜负上天给予我的这份天资才行!” 公输冉这才欣慰的点头,“祖父说的对,所以长安绝对不能骄傲!” “娘,我知道的。” 萧瑾枫额角一跳,“这小子,为什么同我说话便是懒散毫无力气的,同你娘说话便一本正经,乖巧得很?”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啊! 自从儿子跟着父亲学习后,对他这个爹似乎远没有从前那样崇拜了。 也不像从前见到自己,一双眼睛就变得亮晶晶的,仿佛有着很多很多仰慕似的。 现如今,见到他也未免太寻常了吧,甚至,还有些许的冷淡?! 长安嘟了嘟嘴,挣扎着下地来,然后便牵住公输冉的手,转头对萧瑾枫道:“因为娘亲怀胎十月,生下我的时候很辛苦嘛!难道我不应该对娘亲很好很好吗?” 萧瑾枫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也是你爹啊,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对爹爹也很尊敬?” 长安眨着眼睛道:“我有啊,爹爹你没看到,或许是你眼神不好?” 眼神不好?萧瑾枫气结! 言情海 第三百零四章 母子谈心 公输冉在一旁听着,心思微转,觉得长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瞒着她了,否则,他不会突然对萧瑾枫不冷不热的。 不过,若是现在萧瑾枫非要问出个丁丑寅卯来,也不大可能。 她是知晓的,长安很有股倔强劲,有时候,越是逼问他,他越是不肯说出来。 因此,她悄悄向萧瑾枫施了个眼色,然后道:“咳,天太晚了,有什么回头再说吧,明日还要早起祭祖,不能耽搁,赶紧回去歇息吧!” 萧瑾枫无奈,只能等再抽时间同儿子好好聊聊了。 将母子两人送回院落,他原本想着留下的,可是看了看长安,还是决定放弃了。 想必,等他离开了,公输冉同长安肯定还有话说。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回到屋里,收拾妥当,公输冉为长安掖了掖被子,便打算,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并无睡意,不由的轻笑道:“刚刚睡了一觉,现下不困了?” 长安点点头,“娘亲同我一起好不好?平时我都住在前院,难得回来娘亲的院子住了!” 公输冉心一软,便应了。 脱了鞋子,她慢慢躺下,侧着身子,面对着长安。 长安仰着头看她,笑眯眯的。他也不说话,仿佛只是这样,都觉得十分满足了! 公输冉看着他,心都化了,因着长安日渐长大,这样的时候,恐怕只会越来越少,然后便是没有。男孩子,越长大,便是再同娘亲亲近,那也有限的很,他更多的时间,自然还是在外院,是跟着父亲一起在外面建功立业。而她这个母亲,便慢慢的退出他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位置了。 如此一想,这时光果然是难得的了。 公输冉温言细语的问起儿子的学业,他在前院的生活,以及,对自己的将来,自己可有安排。 长安有条不紊的答着,“……如今跟着祖父读书,儿子觉得很好,不过再过一年,还是要进书院的。在书院里学的东西更多些,况且,还可以认识更多的人。不管儿子日后想做什么,认识的朋友多了,总归是好事!” “你说的很对。这些都是祖父教你的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儿子跟在祖父身边,不单只是看书学习,更多的,还是向祖父学习,他是如何做事的!我觉得,这个比书上的内容更吸引儿子!” 公输冉缓缓点头,她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不无讶异。 很显然,长安虽然年纪小,但他心里十分的明理,也很有成算,对于自己想学的,想要的,以及未来要如此,都是非常的清晰。 从前总说他是小人精,也知道他是很聪明的,但如今,公输冉才真的确信,儿子不但是在学习方面聪明,便是在对人对事的看法上,那也是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聪慧! 公输冉眉眼弯弯的抚了抚长安的头,“长安真的很好很棒,你比娘小的时候厉害多了!不过呢,就算长安再聪明,也是爹和娘的儿子,是不是?” 长安眉毛动了动,显然是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娘有什么想说的,便直接说吧,就像娘说的,我再聪明,那也是娘的孩子,所以娘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公输冉笑了,“既然你都猜到了,那能不能告诉娘亲,为什么你对你爹……跟从前不一样了?” 长安沉默了好一阵,才慢吞吞的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只以为当了大将军的人,那一定是很好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才希望萧大将军是我爹……” 公输冉愕然,“难道你现在竟不希望了吗?” 隔了良久,长安摇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爹爹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好。虽然是大将军,但也会有错的时候。” 公输冉失笑,“这个自然,人无完人,说句逾越的话,便是皇上,那他也是有缺点的,你爹他自然会做错事。只不过,做错了,也不要紧,关键是有心改正,能够改了错,那不就好了。” 顿了下,她又道:“不过,你发现爹爹做了什么错事?” 长安望着她,一双黑眸睁的又圆又大,看着她,仿佛在观察着什么,“难道,把娘亲和我丢下那么多年不管不理,还不是错吗?娘亲可以这样轻易就原谅他吗?” 这个答案,是公输冉没有想到的。 她竟不料此事还与她有关。 只是,这件事从头至尾,并不像长安说的那样简单。 她斟酌着道:“你若不困,我便同你好好说说此事。原本早该讲给你听的,但之前总觉得你还年幼,有些话我便是说了,你也未必能够明白,可现在看来,倒是我疏忽了!” “我不困!娘你说吧!” 公输冉一笑,“你会这样想,大抵是听人说了什么吧,要么就是想起过去的事,钻了牛角尖。我本以为你是知道的,你爹这些年没有回去找我们,是因为他失忆了,不记得我们了……” 她将萧瑾枫的事娓娓道来。 第一次失忆,是为了救同胞兄长,在战场上被敌人暗算,这才流落在外。 第二次失忆,是同她成亲之后,是有了孩子之后,他被官府征兵,这才不得不上了战场,想着为她们母子拼杀出一条富贵路来,然而谁也没料到,他会在战场上再次受伤,却恰好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只记得自己在战场上为救兄长受伤,他却不记得,自己受伤后数年,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他甚至以为自己一直在战场上! 这种情形下,他又怎么可能去找她们呢?他甚至不记得她们! 可是,这能怪他吗? “……若是你爹爹有心忘记过去的事,那他不会带我们回京城,就更加不会象如今这样迎我们回萧府。别说他现在依旧没有想起来,便是他真的想起来了,也大可以装作自己没有。所以你瞧,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心里也一直因为当年不能及时回去找我们的事,而感到内疚。可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长安呀,其实,人失去记忆是件很痛苦的事,你想想看便晓得了,假如你没了记忆,我说我是你的娘亲,可你的脑子里却没有一点有关我的事,你想知道,可是脑子里空空的,对过去毫无印象,这种感觉,有时候,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令人痛苦,却也更加无可奈何啊!” “无论如何,至少我们现在都很好,那就够了,你说对吗?” 关于这件事,长安以前零零碎碎的知道一些,但并不全面。 之后跟在萧振海身边,难免接触更多的人,又从那些人嘴里知道了一些。但旁人说的,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很多人只看到了表面,实则不明白当事人真正经历了什么! 现如今,公输冉将这件事详详细细,从头到尾的讲给了他听,除去隐瞒了在赵家村的那些事,可以说是都说了出来。 长安听着听着,眼泪便迸出来了。 等公输冉讲完,他猛的扑进娘亲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呜咽着道:“娘亲,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爹爹。可是我只是觉得娘亲受了很多苦,我以为都是因为爹爹的缘故,所以心里很生气。我不知道爹爹他也很苦。我错了,我明日便向爹爹赔不是!” 公输冉心疼又好笑,见他哭的小身子一抖一抖的,连忙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不哭不哭,娘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叫你明辨是非,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要偏听偏信,却不是叫你伤心难过哭哭啼啼的啊!你若再哭,娘亲就该伤心了!” 长安抽抽嗒嗒的擦了泪,“我,我不哭了,娘亲不要伤心!” “嗯,不伤心,长安也不要哭了。” 半晌,小家伙才止住泪,只是眼睛还红红的,公输冉又拿了水喂了他几口,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长安低声道:“可是娘亲,我还记得,之前娘亲不是很讨厌爹爹,不想理他么?难道不是因为他忘了我们吗?” 公输冉微微一笑,“是,也不是。被重要的人忘了,总是要不开心,但那个时候,我更担心你爹若是发现你真的是他的儿子,想要抢走你……我该如何?我不想与长安分开,可萧家……我不知你能否明白,娘亲只是娘家无人的普通平民女子,而萧家却是天子重臣,一帅两将……这样家族,我也会担心他们强取豪夺,并不在意我的想法,便将你带走……” “不过后来,娘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无论是你的祖父祖母,还是大伯大伯娘,他们都是好人,并不会做那种以势凌人的事情。也因此,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 …… 这剩余的半个晚上,长安再度睡着了,且睡得非常踏实,非常愉悦。 哪怕在睡梦中,他的唇角都是微微向上翘起的,就好象,他已经知道,哪怕醒来,他也不会处于不安的境地。 有娘亲,有爹爹,还有一大家人,他们生活在一起,无论旁人如何想,他们都是和和美美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言情海 第三百零五章 改姓 大年初一。 萧家一早便陷入了忙碌之中。 先是照着规矩祭祖。 此事女眷是不参与的,萧振海便带着萧家的儿郎们去了萧家的祠堂。 说起来,萧家的老家本不在京城。萧振海幼时家中贫困,很小就被父母带着逃荒离开了家乡,之后父母双双亡故,那个时候,他才刚刚懂事,也只记得自己是姓萧,被称作小五,大名是什么,家乡在哪里,以及家中还有何人,他一无所知。 幸好后来先帝怜悯,在民间开了善堂,他恰好被善堂的管事所救,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大了些,便早早入伍。 那时边疆已经开始不平静了,他十几岁就开始在战场上拼杀,可以说,他能够有现在地位,除了有些运气之外,大部分都是他在战场上拿命博来的!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他的头脑,毕竟,只当小兵,不需要用脑子,可想升上去,那不动脑子是不行的。 打仗也是如此,因着他头脑灵活,又擅于学习,这才能够在无数次的战役中,屡出奇兵,数次力挽狂澜。 只是,萧振海种种的丰功伟绩,乃至传遍了全国,却始终没有亲人找上门来。 这使得他与妻子只能够推测,萧家……是真的没有其他人了…… 许是都在逃难中死去了。 惟有他,算是命大,活了下来。 因此祭祖的时候,萧家祠堂里的牌位上,并未能够写上祖先的姓名,而只能以萧振海之父,以及萧家列位祖宗这种名头称呼。 也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萧家人都习惯了,所以祭祖还是进行的非常顺利。 就连第一次跟着进了祠堂跪拜的长安,也在祖宗牌位面前,由萧振海主持,正式改了名字,叫做萧震仇,并上了家谱。 这个“仇”字,是取自公输冉给他起的大名,公输仇。 而“震”字则是顺着萧家孙辈的排行来的。 可以说,是对公输冉相当尊重了。 这件事,之前萧振海也特别找她提过,因为长安是萧瑾枫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分别数年后才找回来的,让他姓公输,不改姓,不合适。毕竟,这容易引来外面那些心思狭隘的人的胡思乱想,也容易给孩子以萧家不愿真正认回他的错觉。对孩子的将来,并不好。 当然,萧振海也向她承诺,一旦她与萧瑾枫生下二子,便由她来取名,让孩子继承公输家的衣钵。 这番话说的还是颇有道理的,公输冉仔细考虑过,萧元帅也是处于孩子与她的角度考虑了很多,所以,最后便答应下来。 而今日,是新年伊始,也是长安改回萧姓的开始。 长安虽然年纪小,可以是知道改姓,并上家谱是有着怎么样的涵义。 他的心情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复杂。 毕竟,他也是叫作公输仇叫了这么几年的,突然改姓萧……不过,想到娘亲昨晚同他说的话,又觉得,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就算不姓公输,他也是娘亲的儿子,会好好孝顺娘亲,会为娘亲而努力学习上进,日后,也能让娘亲以他为荣! 萧家一行男人祭祖完成后,一道回去了前厅。 只有长安悄悄跑回了内院。 当然,是他以为的悄悄,其他人看在眼里,谁也没说什么,都装作没看到,就连萧震轲也不例外。 大家都清楚,他现在应该是会想要同自己的娘亲说几句话,也免得她心里会不舒服。 其实,这样倒是有些小瞧公输冉了。 她经历了那么多,人虽敏锐,却不是性情敏感纤细的女子。 对她来说,长安过得好是最重要的,至于他姓什么,公输当然最好,但萧也不错,只要他不反对,那便都好。 况且,她也暗暗想过,她与萧瑾枫年纪也都不算很大,再生一个应该是来得及的,如此,那就等老二来了,再姓公输好了。如此,自己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想来也会高兴的。 因此在内院看到长安时,她还十分惊讶来着,“你怎么没有同祖父和你爹在前面?客人不是马上就该来了么?” 公输冉本来正陪着萧夫人说话,她根本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 萧夫人倒是猜到了长安的想法,在他行完礼后,连忙摆手道,“莫要一惊一乍的,长安过来肯定是有话要同你这个当娘的说,去去,冉儿,你带着长安去里面坐坐。” 公输冉起身歉意的向萧夫人与林姣施礼,然后带着皱着小脸的长安去了里屋。 她看着儿子穿着一身锦衣华服,虽说在京城里,这样的打扮真算不上什么,但比起从前,可真的是太不一样了,而且他个子长高了,脸也长开了些,不若从前象只糯米团子似的,现如今,倒有些小儿郎的架势了。 她不禁微笑着蹲下身,为他整理衣衫,“说吧,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不是还要陪着祖父他们迎接客人吗?” 长安将自己的小手轻轻放在娘亲的脸上,眉宇间是努力隐藏起来的担心,“也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娘亲……” 公输冉扑哧一笑,点了点他的眉心,“我还不知道你么,是不是以为你改姓氏,娘亲会难过?真是个小傻瓜,娘亲的姓子你还不知道么,若是真的认为不妥或是不同意的事情,便是你祖父来同我说,我也是要据理力争的。可是这件事,没有关系的。” 她想了想,认真的道:“长安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安是娘亲的儿子,而且,娘亲不会同长安分离,这样娘亲就很开心了!” 长安暗暗舒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玉雪般的小脸上更添了几分风采,“娘亲只管放心,长安是绝对不会同娘亲分离的!任谁来说,都不行!” 公输冉忍笑,“我相信长安!那,现在赶紧出去吧,今日可都是正事。” 长安自认为安抚了娘亲,却不知是反而被安抚了,总之,他很是高兴又心满意足的去了外院。 公输冉出来后,林姣笑道:“冉儿,你同长安的感情真好!你也将他教得很好!听瑾杨说,长安绝对是百年才得一见的奇才!日后,作为萧家儿郎,定是能够很好的继承萧家的衣钵,建功立业的!” 公输冉强忍着才没有喷笑出来。 短短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她竟然听了两次“百年一见的奇才”这种形容……话说回来,萧元帅总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孙子,难道不觉得太过夸大,以至于让其他人觉得这根本是在吹牛吗? 其实,说起这事,那还真没有。 在公输冉眼中,长安是聪明,但并没有聪明到萧振海所提的程度,认为这种说法太夸张了。可是她却没有想过,那本就是因为她拿来与长安比较的人,都是颇为聪明的,所以衬得长安也只是普通的聪明而已。 譬如她,譬如她的家人,父亲和兄长。 她幼时没有去过书院或是学堂,所有的所知,大半是跟着家人学的,小半则是她自已学的,她并没有意识到,教授她课程的父亲和兄长,尤其是她的兄长,本就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因着兄长的对比,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明,而且觉得自己事事不如兄长,资质普通而已!可实则不然,若是她真的普通或是笨拙,那她的家人也不会为难她,同意她学习机关之术。 要知道,机关之术可是相当复杂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学会。 不但要求学的人聪明,还需有天赋才行! 正因为她聪明,也有一定的天赋,家人这才会教授她,而她也确确实实学会了,甚至在离开他们之后,还自行研究出了一些成果! 总而言之,她认为长安只是普通的聪明,根本是一种错觉,殊不知在很多人眼里,长安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头脑,已经是百年难得一见了! 不但是萧振海这样认为,就连今日登门的亲戚与朋友,很多也是这么想的。 今日来的亲戚,当然并非萧家亲戚,多是萧夫人娘亲那边的亲戚。 萧夫人本是萧振海未曾真正发迹时娶的,娘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过是普通的书香人家,但后来萧振海成为军队的统帅后,倒是提拔了一些岳家得用的子弟。 只不过因着萧夫人的父母去世得早,所以与那些兄长嫂子,弟弟弟妹也只是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并非特别亲密。 年节时自然要走动一番,但平日里,倒也不会经常上门。 萧夫人对此还是很满意的,不是她天性凉薄,只是,亲戚之间便是如此,走的太近,难免容易生出各种龌龊,反倒不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大家才能交往的更长久。 前院是男客,女客们则来到后院。 有年长的,有年轻的,足足十几位,林姣负责为公输冉引见了一圈各家的伯娘婶子,表姐表妹,众人这才落座,开始说话。 萧夫人是这当中身份最高的,她首先就摆出态度,是极满意公输冉这个小儿媳妇儿的,因此上,众人都是恭维或是夸赞。夸完公输冉,又表示羡慕萧夫人,能有两个这样好的儿媳,坐享天伦等等等等不一而同。 总之,气氛是一片大好。 言情海 第三百零六章 奇葩的亲戚 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是一片完全的和谐之声。 今日的萧家也不例外。 人多了,难免就会出现些不同的声音。 就在众人都在从头到脚的夸赞公输冉的时候,有一道不赞同的声音出现了。 “有什么可得意的,听说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还是个平民女子,真不知道表姨和表哥他们是不是被迷昏了头,竟然将这样一个老女人捧得那样高,也不怕她没有那个福气跌下来摔出个好歹!” 若不是公输冉耳朵尖,只怕她也不能听到这番话。 但既然听到了,她就不会当作没听到。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位年轻姑娘,一身鲜嫩的杏黄襦裙,身形纤瘦,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长得相貌还算清秀,只是眉尖眼利,看上去十分精明厉害的模样。 她那番话,是对着身边的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说的。 公输冉隐约记得刚才林姣为她介绍时,是说对方是萧夫人妹夫家的表亲,这种关系,虽然不能说是一表三千里那样远,但也实在说不上多近。 她挑了挑眉,心道:或许也正是因为关系远,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 想了想,公输冉侧身与林姣耳语。 这种事,无需惊动萧夫人,但她却也不能就此忍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林姣这位大嫂,也是后宅的实际掌权人知道那姑娘是哪家的人,又是怎么样一副尖酸刻薄的德行! 照公输冉的想法,这姑娘不会莫名其妙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关于她的消息以及评价是从哪里来的,肯定是父母或亲戚。那么这个亲戚,是不是包括萧夫人的妹妹妹夫,或是其家中的人呢? 若真是有关,那还是要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所以她并无隐瞒,一五一十的向林姣告了一状。 当然,她也说明自己并不会与对方一般见识,且内心也无芥蒂,不过是让林姣能够看到这位亲戚的真面目,免得以后发生什么事了,自家毫无防备。 林姣听着她所说,面上不动声色,还带着亲和的微笑,但心里却是沉了沉。 象她与萧夫人在亲戚面前,都只有夸赞公输冉的,即便是透露她的身世,也都是一带而过。 当然,她此时还并不知道,公输冉是出自青城公输家,只当她是普通人家出身,但对此,林姣并未有过瞧不起,或是自己高对方一等的念头。 一家人,总要维护一家人。 既然他们家的人并未说过公输冉的不是,那说出这样难听话的,又会是谁? 难道,真是姨母家里? 她心下不禁有所思量,准备回头私下里,还是要找婆母说说话。 而公输冉这边,既然告了状,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不再多想。只是偶尔不经意的时候,向那口中恶言的姑娘一方瞥去一眼,对方倒是十分的自大,抻着头似乎只是一脸濡慕之态的看向萧夫人,而对她则是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倒是她旁边的妇人,脸带不安的与公输冉对上过一眼,那脸顿时红了,眸光尴尬的仿佛不知该往哪里放,看着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 公输冉暗啧一声,看来这妇人倒是个知廉耻的,不会象她旁边那姑娘,做出去人家家里登门拜访,喝着人家的茶吃着人家的点心,却还要一边羞辱着人家家人的事情来! 她心中闪过淡淡的嘲意,随即便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仅此而已。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姑娘的奇葩行径,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了。 一屋子女眷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外院里,萧家人的朋友早就告辞了,留下没走的都是亲戚,中午在萧家留饭,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林姣便低声提醒了萧夫人一句,萧夫人笑着点头,随即请众人一道去宴席。 这种时候,都是男女分席的。 女眷这边坐了两桌,林姣体贴的让公输冉坐在萧夫人身边,名曰照顾婆母,实则是自己去另一座招呼那些关系较远的亲戚,其中就有那位出言不逊的年轻姑娘。 公输冉笑着低声谢过,席间,自然是将萧夫人照顾的妥妥当当,不过也没有忽略其他人,热热闹闹,却也不至吵闹失礼,算不到驾轻就熟,但也是游刃有余。 且不管那些妇人心里想什么,表面上,还真是不得不夸赞。 萧夫人的妹妹被这外甥媳妇儿诚恳的恭维了儿子生得好,想是能早日高中的,她心花怒放之余,不禁满面笑容的道:“姐姐这个儿媳妇娶的真正是好,容貌出众是其一,关键是性子好,跟谁说话都温温柔柔的,说的我们个个心里妥帖的不得了!你们说说,怎么好事都被姐姐遇着了,这就是命好啊,旁人真是比不得!” 众人纷纷称是。 萧夫人笑道:“瞧你这张巧嘴,竟会挑好听的说!” 话锋一转,她满面骄傲的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冉儿这孩子确实是好得很,自从来到家里,不但与姣儿相处的极好,于家事上能帮衬的都会帮衬一把,还总是记得孝顺我们。你们看我这抹额,这衫子,这帕子……都是这孩子做的,她绣功好,绣出东西来都活灵活现的。可是这女红毕竟辛苦,我便劝她说少做些,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我想着,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便没有阻止。” “她呀,不但是女红做的好,更是贴心。每日来我这边请安,都会陪我说说话,有时候我唠叨个不停,她竟也不嫌烦,听得很是仔细。我忘了的事,都要她来提醒我!” 萧夫人这波夸赞来得粹不及防,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她们本以为,她会顺着妹妹的话谦虚一番,然后顺势也夸夸妹妹家的儿媳,却哪里想得到,萧夫人不但直白的认下了这夸赞,甚至还觉得犹有不足,然后亲自上场再次大夸特夸,简直恨不得把这小儿媳妇夸出一朵花来! 萧夫人的妹妹夫家姓曾,曾夫人此时心中也是颇为一言难尽。 不过她好歹还算是更了解自已的姐姐,知道她这人最是护短,从前只有一个大儿媳,也没少夸,现在新得了小儿媳,肯定是要夸上一阵的。因此她呆了片刻,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接道:“那可真是难得的很,现在这些孩子,有这等耐心的还真不多了!象我家这几个不成器的丫头,听我多说片刻都要不耐烦的呢!” 公输冉顺便接下了这话,夸了夸这位姨母家的女儿,那几位姑娘也是在场的,看着都不好意思的很,倒没有因为母亲的话而不满,顶多是娇嗔两句,那也属正常。 公输冉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或许那位说话刻薄的表妹,并非是从这位姨母府上听来的那些尖刻言辞。 不知不觉,宴席便到了尾声。 这时有下人找了吴玲儿,让她传话给公输冉,说是二少爷有事找二少奶奶,就在花园的凉亭里等她,让她现在便过去。 吴玲儿虽然疑惑萧瑾枫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公输冉,但这话她也不能不传,于是轻手轻脚的来到公输冉身后,附耳将这话说了。 公输冉自然也是怔忡了片刻,看看桌上的客人,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 萧夫人突然转头问道:“是不是长安在找娘亲了?到底是小孩子,玩的久了便想找娘亲了,是不是?” 她边说着,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公输冉暗自好笑,会意的点点头,“是啊,母亲,您看……” 萧夫人立刻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过年呢,莫要让孩子不高兴,去哄哄他,哄好了再回来。我们且要吃酒说话呢!” 她即这样说,旁边的人也都纷纷附和。 见此,公输冉才盈盈起身,向众人告了声罪,离了宴席。 带着吴玲儿来到外面,她才轻声问道:“将军怎么这会儿找我?还说已经在花园等了?” 吴玲儿确定的点点头,“刚才那位丫鬟姐姐是这样说的,不过我瞧着她有些面生,可能是在前院侍候的。”边向前走,她边猜测道:“兴许是将军那边突然有事找您?” 公输冉不置可否,只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快步前行,很快就到了花园里,然而还没有走到凉亭,远远的便听到对话声,且,随风传来的声音尖尖细细,分明是一道女子的声音。 公输冉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吴玲儿也瞪大眼睛望着凉亭,然后蓦然转过来。 公输冉做了个手势,制止她要说话的意图,然后带着吴玲儿放轻了脚步声,慢慢慢慢的来到凉亭斜侧里。 因着有树从遮掩,她们走到凉亭下,并无人发觉。 足够近的时候,除非从凉亭上特意探头向下瞧,否则也是看不到她们的。 这时,公输冉才停下步子,又冲吴玲儿做了个“不要动,听”的手势。 两人便默默的站在亭子下方,听着上面亭子里,一道年轻的,刻意带着几分娇嗲的声音说道:“二表哥!我的脚扭到了,你能不能抱我回去啊!” 言情海 第三百零七章 拙劣的勾引和离间 听到那姑娘这娇嗲嗲的声音,充满着勾引意味。 公输冉尚能端得住,一旁的吴玲儿却要气炸了,她本是江湖女子,虽说跟了公输冉这么段时候,但骨子里的草莽气却未褪去,见到这种贱女人,哪里按捺得住,更何况勾引的还是自家姑娘的男人,当即便想撸袖子上去把那贱人打得满脸开花。 然而,公输冉却拦下了她。 公输冉自然也是气的,不过,她倒想看看萧瑾枫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因此,她用眼神示意吴玲儿不要冲动,强按着她,两人继续在这里听壁角。 只听上面传来衣衫窸窣的声音,随即便乍然听到一声喝斥,“离我远点儿!” “表哥~” 柔媚的不知拐了几个弯的声音,刚刚叫到一半,上面便传来惨叫声与重物的撞击声! 公输冉一怔之后,嘴角抽搐。 到了这种地步,她不能再不出现了,带着吴玲儿绕过半个亭子底座,佯装刚刚走近,向上面的亭子里望去。 年轻姑娘的痛吟声,哭泣声传来,公输冉一边向上走去,一边看向正站在一根柱子边上,满面阴沉的萧瑾枫,“瑾枫?出什么事了?” 抬头看到她,萧瑾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所好转。 他快步走上前扶住公输冉,“你怎么过来了?穿的还这么少,手都冻凉了!”握住她的手不放,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给你暖暖!” 萧瑾枫仿佛没听到公输冉刚才的问话似的,只当那个窝在地上的姑娘不存在。 公输冉有些想笑,只不过,虽然她对地上的那位也是极不待见的,却想到今日是年节,若是事情闹大了,萧夫人面子上难免不好看,还是在握了握萧瑾枫的手之后,转头对吴玲儿吩咐道:“去把表姑娘扶起来,这样冷的天,便是有什么不高兴,也不该躺在地上,万一病了,岂不是让人凭白误会咱们家没招待好客人么!” 吴玲儿先是撇了撇嘴,老大不情愿去扶对方的,不过转念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积极主动起来,“是,姑娘。” 她大步上前,冲着嘤嘤哭泣的表姑娘笑得一脸狰狞。 对方吓得打了个冷颤,大叫起来,“你想做什么?不要!你不要过来!表哥!萧表哥,救救我!你不能这么狠心,我要是曾家姨母的外甥女!” 萧瑾枫看都没看她,只对公输冉轻声解释道:“这女子怕是疯癫了,对着我搔首弄姿,还说什么脚崴了,非要我抱她,我没理她,她便扑过来……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还是成了亲的人,自然是一脚将她踹开了……” 一脚踹开,还是自然……公输冉唇角动了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 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瞟了萧瑾枫一眼,她柔声轻语的说道:“这位表姑娘,我见你莫名躺在地上,怕你冻着,这才好心让丫鬟帮忙搀扶,你便是不想站起来,直说就是,不要这样对我的丫鬟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虐待于你,你这岂不是坏人名誉么!” 吴玲儿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已经坐起来的女子,声音委屈的道:“就是啊,姑娘,我可什么都没做,碰都没有碰到表姑娘,她便大叫起来,还直叫姑爷救命,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本就不怀好意!否则为什么笑得那么可怕!你一定是想趁机害我!”表姑娘张悠婉一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恨恨的说道,待她扶着柱子,好不容易站稳了,只觉得屁股疼的厉害。也是因着这股疼痛,她刚才才未听到萧瑾枫对公输冉所说的话,否则这会儿,她也不会还不想死心了! 没错,她并没有因为被萧瑾枫踹了一脚,而立刻放弃勾引萧瑾枫的大计。 她只当刚才她猛然间扑过去,萧瑾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才出了脚。她是听说过的,那些练武的人都不喜人突然靠近,会依着本能反击。她坚信,萧瑾枫一定是这种情况! 因此,虽然她的计划失败了,但她还是决定再尝试一回! 站起身后,她泪盈盈的冲着萧瑾枫唤道:“萧表哥,你是没有看到,这丫鬟背对着你,向我笑得极为可怕!真的!表哥你信我!若不是心怀恶意,她如何要这样?定是想着扶我时动些手脚,让我有苦说不出。可是我同她无怨无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她缘何便要这样做了?莫不是……” 她没有将话说完,可是,无论是她瞟向公输冉的眼神,还是那话里的意思,都明明白白的在说,是公输冉指使自己的丫鬟故意欺压于她! 公输冉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然垂下头,露出雪白的颈子,从萧瑾枫那个角度,定是能够看到的……嘴角抽了抽,公输冉不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很想笑。 这姑娘是把旁人都当傻子么? 这么明显且拙劣的手段,哪怕根本不精通后宅心计的人站在这里,都能看得明白吧! 难道,她以为萧瑾枫会看不出来? 固然他是个男人,但,能够坐到将军的位置上,可是凭着萧元帅的蒙荫,而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若是连这么点小把戏也看不穿,那才奇怪了! 因此,公输冉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只是微微的挑了挑眉,轻轻一笑。 萧瑾枫却沉着脸转向张悠婉,语气危险的道:“看来我刚才那一脚踹得实在太轻了,本想看在姨母的面子上,不与你太过难堪,可你反而得寸进尺起来,这是真不把我萧家放在眼里么?” 他冷着声唤道:“吴玲儿,去让管家带着人过来,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扔出萧家,并且告诉管家,我萧家没有这样的亲戚!日后,不许她登门!” 他一声令下,吴玲儿便十分解气的应下,当即便要跑去找管家。 张悠婉又惊又吓,脸色已然煞白,一时间连为自己求情都不敢,满脑子想得都是如果真以那样丢脸的样子被扔出萧家,回去之后,她爹一定会打死她的! 几人中,惟有公输冉还够理智,她扶了扶额,“等等!” 拦下吴玲儿,转头又拽了拽萧瑾枫的袖子,劝道:“好歹是过年,还是莫要在这个时候闹得不开心吧!不如让玲儿先把她带回去,然后跟大嫂说一声,由她处理,可好?” 萧瑾枫心里犹有些不快,他不是没有碰到过主动勾引他的女子,但是,那都是在外面,而那些女子多半也不是什么良家,他虽然对此很不屑,但也知晓,这便是那种女子的生存方式,因此,虽然不喜,虽然不耐,但也不若现在这般光火! 可现在是怎么样? 他在自己的家里,还要遇到这种事,而且这自称是他亲戚的女人竟然行为堪比青楼女子…… 这不是在变相的贬低萧家、污辱萧家,还能是什么? 这种女人……怎么配作萧家的亲戚?! 不过有公输冉劝说,再加上,他想到今日到底是大年初一,真若像他刚才那样说的做了,不说其他,便是母亲,肯定脸上无光得很! 如此想着,他好歹压下火气,微微颌首,表示可以照着公输冉所说的办。 见他应下,公输冉连忙向吴玲儿施了个眼色。 吴玲儿点点头,这便退下去找人了。 另一边,张悠婉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哆哆嗦嗦的看向萧瑾枫,想要求情,可是对上男人那毫无感情的冰冷眸光,她顿时打了个冷颤。刚刚,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了她,之后便让那个丫鬟去找管家来,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赶出萧府! 太可怕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男人! 自己生得这样好,他仿佛视而不见,不但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甚至还仿佛十分痛恨! 这个男人肯定是有隐疾吧?要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是了,难怪他这样一把年纪,只能娶个平民老女人! 张悠婉这会儿只顾着害怕、发抖,虽然听到是公输冉劝说萧瑾枫放过她,不要将事情闹大,可她心里半点没有感激之情,反而觉得,这个老女子肯定是为了借此显示自己是多么善良,这才故意做作的说了这番话。 所以说,奇葩的想法,不能猜,因为你猜也猜不到。 所幸公输冉也从来没有猜想对方想法的意思,她会劝萧瑾枫,也只是为萧家,为萧夫人着想,与张悠婉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张悠婉其实很想走掉,但她又不敢,最后只能哆嗦着缩到角落里,最大程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吴玲儿脚下有功夫,哪怕不用出来也比普通的丫鬟速度快很多,因此不多时,她便跟大少奶奶那边说清了这件事。当然,是避着人的,尤其是萧夫人。 这会宴席刚刚结束,大家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林姣虽然做陪客,但府里有事找她,她出来还是很便宜的。 听到吴玲儿的禀报后,她气得眼前就是一黑,慢慢缓过来之后,她不敢耽搁,立刻安排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去把人弄到厢房去,先关在房里再说! 言情海 第三百零八章 一辈子守着你 林姣手下的丫鬟和婆子调养的很不错,一行人匆匆过来,婆子们负责抓人,而丫鬟则向萧瑾枫和公输冉表示歉意。 “二少爷,二少奶奶,我们奶奶说了,都怪她安排不周,这才让张家的表姑娘钻了空子,溜到这里闹出事来。我们这边将人带走,万望勿要扰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的好心情!” 萧瑾枫淡淡的点了点头,“此事与大嫂无关,你们尽快将人带走便是了。” 公输冉笑了笑,没有多说,只让吴玲儿跟着她们一道回去,向林姣道声谢,顺便转告,他们这边是无碍的,林姣也不必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况且,他们才是一家人,有人在萧家找麻烦,他们要追究的自然也该是那将麻烦带进府的人,与其他人都是不相干的! 她低声叮嘱过后,吴玲儿便认真的点下头,随着那些人走了。 她们行动极快,转眼间,亭子里就只剩了公输冉和萧瑾枫。 公输冉看着她们离开,舒了口气,转过头,正对上男人一双黝黑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该在酒席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瑾枫牵住她的手,看了眼石桌前的凉椅,在看到上面有之前下人铺的垫子之后,这才放心的安置她落座,然后自己坐到了她的旁边。 “喝了些酒,有些热,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 会遇到那么个蠢货! 想到张悠婉,萧瑾枫一阵心塞。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当看到公输冉走进亭子里来的时候,他其实是十分紧张的!怕她误会,也怕她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会暗自觉他太过粗暴…… 很是矛盾的心思! 甚至,到现在,他还不确定,公输冉到底是怎么看他针对张悠婉这连番举动的。只是心里猜想,她应该是没有介意。 公输冉明白他的未尽之语,不由轻笑了一声,调侃道:“萧将军果然魅力很大,竟然在家中都逃不过爱慕你的女子……” 萧瑾枫微微恼怒的啧了一声,完全不愿再提起的模样。 公输冉见状,便也不再拿此事开玩笑了,她转而道:“你想来这里透气便透气就是了,何必又给我传信,是想让我来这里陪你一起吹风吗?” 萧瑾枫愣了,“我并未让人给你传信!” 他说的斩钉截铁,非常的肯定。 这回轮到公输冉发愣了,半晌才道:“没有让人传信?可是,玲儿明明告诉我,说是母亲院子里的一个略有些眼生的丫鬟过来告诉她,你传信让我到花园的亭子里来,说是正在等我……否则我也不会在宴席途中便出来了!” “母亲院子里的丫鬟?” “是!”公输冉相信吴玲儿是不会看错的,她说见过,那就肯定是见过。以她的眼光,认个把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玲儿说有些眼生,但肯定是见过的,那想来不是近身侍候母亲的那几位。” 萧瑾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记下了,这事,我会同母亲和大嫂说一声的。”他蓦的冷笑了一声,“看来,母亲院子里,有些人也是心思浮动,起了旁的念头了!” 公输冉轻轻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 她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形,不过,他心里既已有数,也就罢了,这种事,她其实不太好多说。毕竟管家的事是林姣在做,那是大嫂,她若掺合的太多,便是她没有旁的心思,也难保其他人不会有,因此,不如适当的避嫌,也免得因此而影响两人的关系。 萧瑾枫握紧她的手,锋利的眉宇间有些微的苦恼之色,“不过这次也幸好你过来了,否则,我不快之下,恐怕真的会将事情弄大,到时候,母亲肯定心里不自在。” 公输冉目光流转,微笑道:“其实……叫我来的人,恐怕正是那位表姑娘……” 萧瑾枫之前没往那里想,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这是极有可能的。只不过,这太莫名其妙了! “她费了力气让人找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看她如何出丑吗?”萧瑾枫扯了扯唇角,满是嘲讽。 公输冉拿着帕子,掩唇轻笑,“只怕恰好相反呢,人家是对自己极有自信,想着让我看来亲眼见证,你萧将军对爱慕着自己的年轻姑娘是如何的怜香惜玉,好早早自惭形秽,给新人让位!” “什么新人,不要胡说!”萧瑾枫重重的皱起眉头,一片不快之色。 他想着公输冉所说的可能,顿时有些恶心,“我已有妻有子,莫说她为人实在低劣,便是她千好万好,又与我何干?!” 想到那些前赴后继,觊觎自己男人的女子,公输冉也有几分怨意了,她轻哼道:“还不是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所以她们才心怀期待,想着即便做不了你的妻,至少也可被纳为妾室。这世上,宠妾灭妻的男人又不少见!” 萧瑾枫蓦的紧了紧手,将她纤细手掌完全包裹其中,他言语中隐隐含着几分怒意,“难道你以为我竟是那种会见色起意的男人?” 公输冉斜睨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一次两次或许不会,眼下或许不会,但日子久了,你看厌了我,谁知道会是如何呢?” “公输冉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萧瑾枫又惊又怒。 公输冉垂眸不语,她自然不是这样看他,至少,现下肯定不是。 但她对将来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在公输家,她爹爹对娘亲是极好的,从来没有过纳妾室的想法,甚至,萧家也是如此,无论是萧元帅还是萧瑾杨,后院都是只有妻子一人,可是,萧瑾枫不是他们,他会怎么做,她着实不知。 只是于她而言,是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夫君在若干年后突然对她说,他找到了真爱如此云云…… 她久久不语,萧瑾枫肺都要气炸了。 想骂她,舍不得,动手就更不可能了,想都没想过,但胸膛里横亘的这股怒气,以及,被冤枉的怨气却是潮涌而至,排解不去。 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字一顿的对面前这个令他毫无办法的女人说道:“公输冉,你给我记清楚,我萧瑾枫这一辈子,只要你一个女人!” 公输冉转过头,看到他似乎气得着实不轻,一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好笑。 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这个男人的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认定了,便很难改变。 他离开的这些年,她不在他身边,他甚至忘了她,却也没有见他身边多个女人,甚至,连侍候他的人,也都是亲兵或小厮…… 照这样看来,他大抵是不负萧家的家教,这辈子真的只会有她一个女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又想了想他的性子,公输冉慢慢放松下来,她动作轻柔的用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浅浅微笑着安抚,“你说,我便相信了,既然如此,那我公输冉这辈子,也只会有你一个男人。如此可好?” 萧瑾枫闻言,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不过数息,他便回过神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吼:“公输冉!” 公输冉装模作样的捂住耳朵,很有些嫌弃的道:“你叫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名字吗?还是你想前后院的宾客都来围观我们?” 萧瑾枫一窒,不得不咬着牙忍住要暴跳的念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居然还想有其他男人,当我是死人吗?!” 公输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可没有那种意思,是你对我说,你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人,我自然也要承诺你,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听你在鬼扯!什么礼尚往来?哪有人这么礼尚往来的?!” 公输冉看向他,轻笑,“不可以么?你若只有我一人,我自然也只有你一人,可是,若你做不到,喜欢了旁的女人,那我自然是会退位让贤的。一旦和离,便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我要再嫁,也不……” “闭嘴!”萧瑾枫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凶巴巴的盯牢她,“没有这种可能!我没有,你一样没有!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便是我萧瑾枫的妻子一日,便是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你若敢看上野男人,我作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的极为认真,便是公输冉想将这当作玩笑,都做不到。 她怔怔的凝神了他半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笑得萧瑾枫脸色愈发发黑,这才唇角含笑,眼中却再认真不过的道:“但只你不负我,我必不会负你!一生,一世!” 顿了下,她唇角高高翘起,“你若不相信,便更要好好保重自己,一定要好生活着,看着我有没有做到!” 萧瑾枫回望她,眉目渐渐缓和下来,最终,他喟叹着揽住她,嗅着她秀发间的馨香,他低低的道:“会的,我会一辈子守着你,看着你,直到最后……” 言情海 第三百零九章 没有这种亲戚 参加完午宴,又喝了阵茶,萧家的一众亲戚便该告辞了。 往年都是这样的规矩,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却因着张悠婉做出的事,而有所不同了。 林姣对这个张悠婉当真是厌恶到了极点,于是在宴后,女眷们告辞时,单独留下了曾夫人和张嫂子。 另外还特意让碧姨留下,照顾萧夫人。 而那三人虽然不解,不过看到她慎重的神色,倒也没有反对。 面对面前的三人,林姣一五一十的之前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其实,最初她是着瞒着婆母萧夫人的,毕竟她身体不好,若是知道娘家人的亲戚做出如此丑事,定会愠怒于心,说不得便于身体有损。但林姣仔细想想,觉得此事她又确实无法做主。林悠婉再不好,她也是婆母的亲戚,她若越趄代庖,对对方做下处置,少不得有人腹诽。甚至闹到府外去,凭白污了萧家的名声。 所以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此事不能瞒着婆母。这才特意留下曾夫人,为的就是当着婆母的面,将事情说个明明白白,不但是张悠婉勾引萧瑾枫的行为,还有她之前恶毒议论公输冉的话,她都没有遮掩,说的一清二楚。 曾夫人听罢,目瞪口呆,好一阵没有缓过神来。 她并非怀疑林姣,只是,张悠婉在她面前表现的十分之好,带着些娇俏的少女,虽然有些许的任性,不过面对长辈时,一张小嘴仿佛抹了蜜,说出来的话不但甜,还令人心里很是熨贴。她甚至觉得自家姑娘与之相比,都差了不少的,也因此对张悠婉格外的喜爱。这次过来萧府,要说是轮不到的张悠婉的,不过是曾夫人偏心她,这才让她嫂子带着她一道过来。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颇为疼爱的张悠婉居然会做出这种种不智之举! 她张口结舌了好一阵,才喃喃做最后的挣扎,“这……会不会是误会了?” 张嫂子也是一脸急迫的看过来,甚么着能听到肯定的答案。 林姣心下一哂,面上倒是极为郑重,“决计不会,张姑娘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都是我家弟妹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再者,张姑娘因在亭中突然扑向二弟怀中,而被二弟推拒出去,除了弟妹,还有下人从旁看到,断无诬陷张姑娘的道理。若是姨母不信,我便让人将张姑娘带过来,您亲自问过便知!” 她如此说法,令曾夫人与张嫂子再也没有了侥幸之心。 尤其是后者,她面如土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曾夫人则苦着脸看向萧夫人,“姐姐,外甥媳妇儿既然这样说,那定是真的了,我委实对不起你和瑾枫,还有瑾枫媳妇儿,这这……我实在是没有料到,那姑娘表面看着是个好的,私下却有如此行径……” 上首的萧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有碧姨又是低声安慰,又是拿了顺气的药丸及时让她服下,只怕萧夫人真要昏过去了。 她并未理会自已妹妹哀求的目光,而是对着林姣道:“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女子!我萧家拿她当亲戚,尽心款待,却不想她却对我萧家人心怀此等恶念!姣儿,去,让人把她带过来,我要亲自问问,我萧家到底有哪里对不住她?这大过年的,她就来到我们府中闹事!” 林姣连忙道:“母亲千万莫要动气,若是伤了身子,真是姣儿的不是了。原只是想着,此事是瞒不过您的,与其让您听到些乱七八糟的谣传,倒不如我亲口告诉您……却不想反而令您更加难过,如此我实在是愧疚难当!莫若母亲让我来处理此事,就当是将功赎罪了!” 阿碧也在一旁帮腔,总归是劝说萧夫人平静下来。 见大儿媳妇如此惶恐,萧夫人气过一阵后,怒气倒也渐渐回落。 她心里自是明白,这事原也不关儿媳妇们的事,不过是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来到萧家,见到萧家如此鼎盛,便生了邪念而已。 好在枫儿与冉儿感情甚笃,原也不是旁人能破坏得了的,那张悠婉不过是徒做小丑罢了! 她敛去怒意,开口温声道:“姣儿,你不必如此,此事与你无关,要说错,也是错在我对某些人太宽容了,竟然令她们以为能够骑在我萧家头上任意妄为!那张姑娘,也不必罚她,只将她好好送出去府去,找个口齿伶俐的去她家中将她所做之事禀告她父母便是了。论起来,她家与萧家说是亲戚,本就牵强附会,如今咱们索性说明白,萧家并无这种亲戚,日后,也不劳他家的人登门,萧家实是接待不起这种冒认亲戚名份,做事却不顾伦理的!” 萧夫人淡淡的道:“姣儿,让人将我这话原封不动的转告他家,就说是我说的。” 这话,就算是盖棺定论了。 萧家与张家,毫无干系,日后那张家也绝不能打着萧家亲戚的名义去获得任何好处,否则,被萧家知晓了,少不得要问个罪名! 张嫂子难看得脸色更白了几分,可是这种时候,她也清楚,她说什么也是没用了,更何况,她本就不善言辞,哪里又能说出求情的话,也没有那个脸!只能垂着头,一语不发,心里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恨的咬牙。毕竟,她自家也有女儿,虽然现在还不到婚配的年纪,但小姑这一回就是将张家的脸面撕扯到地上去了,自家的女儿日后又能有什么好前途?! 曾夫人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无奈叹息一声。 值得庆幸的是,姐姐没有因此而说不认她,不认她夫家了。但是经过此事,要说姐姐心中没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果然,她刚刚这么想过,萧夫人迁怒的目光就转向她,“你也回去吧!暂时不用过府来了,等我什么时候气消了再说。” 曾夫人满面愧色,自然不敢反驳,连连应是。 她心里倒不怪亲姐姐如此生气,毕竟,若是那张悠婉在她家勾引她的儿子,她怕是要打破这贱人的狗头!她家的儿媳妇可都是千挑万选,虽说不算显贵,可比起她家的门第,都是高了不少的。当然,人家看的也不是她家,而是元帅府的面子!这样的儿媳妇对儿子的助力自然很大,那是能轻易得罪的吗? 曾夫人想到这个,顿时心里涌起一股隐秘的庆幸。 她不敢在姐姐面前多呆碍眼,诺诺着便退出了花厅,张嫂子咬着牙垂着头,同萧夫人深深施礼后,也跟着逃一般的离开了。 林姣同她们一起出来,想了想,让丫鬟先带着张嫂子先去厢房,自己则与留在后面的曾夫人多说了几句:“姨母莫怪母亲生气,实在是这事……” “不怪不怪,我明白的。”曾夫人苦笑。 林姣微微一笑,“姨母通情达理,是小辈们的福气。母亲她也是气得狠了,您知道的,弟妹才回府不久,因着之前为二弟受了不少的苦,母亲极为心疼,正不知如何补偿才好,却遇到这种事……万一弟妹因此与二弟生出嫌隙,两人过得不和乐,那便如剜了母亲的心一般。母亲一贯疼惜我们这作儿媳妇的,这才不由的担心着急,万望姨母多理解几分。” 曾夫人见她说话诚恳,又是一向的大方得体,从来没有瞧不起甚至是为难她们这些“穷”亲戚,此时也不由的倾诉道:“不瞒你说,不怪你母亲生气,这种事搁在哪家也是要不快的。只我心里憋屈的很,当然不是冲着你母亲,而是因着那张家张悠婉!她于曾家也是经常走动的亲戚,往日里十分的可人,说话做事都颇为妥帖,又因着她家里儿女多,对她并不很重视,我与你们姨父这才多怜惜几分,却不想,这倒怜惜出祸事来了!” 林姣一边引着她往厢房去,一边轻声道:“姨父姨母自然是好心,可有些人是不值得这份好心的。姨母您想想,这不幸中的万幸,事情是发生在我们府上,若是在别人府上,张姑娘做下如此行径,那姨母断断是撇不开关系的!说不得,人家便连您一起厌憎上了!” 曾夫人之前还没想到这一节,被林姣一说,她再一细想,哎哟,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在亲姐姐这里,她顶多被冷言冷语两句,就算姐姐再生气,那气消也是早晚的事,总归让她出了这口气也就完了。可要是搁在别人家,人家又哪里能容的,到那时,就是结了一辈子的仇啊! 万一要是因此影响到她家老爷或是儿子们的前途,那她真是去死的心都有了! 可怕可怕!还好还好! 曾夫人一头冷汗的道:“多亏得你提醒,这件事必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姣微微颌首,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两人来到厢房,林姣也没有二话,直接便照着萧夫人吩咐的做了,让人送张家姑嫂回去,顺便将那番话一五一十的转达过去! 曾夫人也懒得再理张家人,出门听说丈夫还在萧家没有出来,她便等在马车上,想着丈夫出来之后,须得赶紧告知他此事,让他与张家分说清楚,日后千万不要再登门了,他们曾家也是要不起这样的亲戚!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章 黑衣劫匪 因为张悠婉的事,萧夫人虽然被劝说的消了些怒意,但终究还是不快。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此事不但没有影响到小儿子与儿媳妇的感情,两人似乎反而更加亲密了。 不但是枫儿看着冉儿的眼神更加黏腻了,便是冉儿这一向不太喜欢在有人时表达自己情意的,看向枫儿的次数也更多了。 两人时不时的相视一笑,那情形,偌大的厅中好象只有他们两人,真是令她这上了年纪的人不敢多看! 暗自啧了一声,她很快就重新高兴起来。 原本她也只是担心这些旁杂的事扰了小儿子与儿媳刚刚合好的感情,如此一看,不但没有,倒令两人更加和美了,她焉有不开心的道理! 只是开心归开心,张家这事,却还是不能轻放的。 否则,日后岂不是谁都能来萧家做下这种轻浮事而不被追究了! 拿张家来杀鸡儆猴,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些在心里过了一圈,萧夫人并没有对萧瑾枫与公输冉多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张悠婉的事,让两人莫要放在心上,便转头说起来了其他。 公输冉本也没将这个张悠婉当回事,见萧夫人不在意,她更加丢在一边不提了。 转眼,一夜安然渡过,到了年初二。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萧夫人早早让人准备了林姣回去要带的礼物,初二一大早,林姣便同萧瑾杨一道辞别家人,回了娘家。 至于公输冉这边,因着她家人都不在了,她年前便向萧夫人提出去归元寺,给家人点柱香,烧些纸钱。此事,萧夫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因此,这一早她便带着长安,由萧瑾枫护着准备出门了。 可巧正要走的时候,萧瑾枫的好友兼傅元义便来到府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傅元义很是不好意思的道:“瑾枫,营里的一众兄弟刚从郊外赶回来,非说让我来找你过去……” 他挠了挠头,“这个嘛,你也知道了,因着年节也休息不了,大家都累得不轻,因此说什么都非得让我拉你过去请他们喝顿酒……” 傅元义看着人家一家人明显要出门的模样,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想来,奈何营里那群家伙个个叫嚣的厉害。再想到他们这些日子也的确是十分辛苦,傅元义便不由的有些心软了。想着让瑾枫请他们喝顿酒,这些家伙也就不至于有什么怨气了! 之所以会这么早来,也是那些家伙的主意。专程让他来堵萧瑾枫,无非是怕晚了扑个空! 面对着萧瑾枫的家人,他自然是不好意思的。 不过他脸皮还算厚,想着先赔了礼,等到过后再备上厚礼,再道个歉,想来应该就不会被责怪的太厉害了吧? 他说了这样一番话,萧夫人听到耳朵里,也不禁为儿子为难。 因着丈夫便是行伍出身,她对这里面的事还算是清楚的。 当头的,便应该以身作责,这样才能令好些下属心服口服,也才能压得住人。 这回过年,兵营里没有放假,但萧瑾枫因着是头一年跟媳妇儿在家,这才得了假期,留在家中。这当然也不值当的挑剔,可看在那些兵眼里肯定会有些不是滋味的。 普通的兵士自然不能说什么,也没那个资格议论长官,但同僚,或是低一级的副手属下们,那肯定也是心里有些别扭的。 若是请顿酒便能消弥了这些不满的情绪,那自然是值得的。可问题就在于,今日公输冉要去归元寺上香啊!这种时候,萧瑾枫这个身为丈夫的不陪着,也怪说不过去的。 萧瑾枫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终究是想拒绝傅元义。他本来定好的就是初三请客,那帮家伙哪里就一天都等不了了? 不过在他话没说出口之前,公输冉便低声道:“你去吧,我这边没关系的,让府里的护卫护送,只是去烧香而已,你有正事,也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虽说,萧瑾枫不能去,是有点遗憾的。不过转念她又想开了,这是去寺里,又不是去父母兄长的墓前,便是不去,也不代表是没那个心,总归日后有的是机会。 而且,她和长安去,想来父母兄长便已经很开心了。 傅元义耳朵灵光,已然听到了公输冉的话,眼睛顿时一亮,暗道瑾枫这个媳妇儿娶得真好,如此通情达理,深明大义! 他是真的不想一个人回去,被那些家伙围殴! 萧瑾枫看着公输冉,想着如此也罢,他先去安顿下那帮家伙,再去追上阿冉她们娘俩儿也便是了。总归,为岳父岳母大舅兄上香这事,他还是要去一趟的。 不过因着不知几时能赶过去,所以也没有同公输冉明说,只道:“那便让护卫先护送你们前去,我和他去去便回!” 公输冉微微颌首,“好。” 傅元义抱拳,“多谢嫂夫人!” “客气了。”公输冉浅浅一笑。 站在后面的萧夫人也露出微笑,看着儿子与好友告辞离开,又单独叮嘱了公输冉几句,这才放他们出门。 公输冉坐在马车上揽着长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公输家的事,只是说着说着,不免走了几回神。哪怕亲人故去经年,她却还是一想起他们,就觉得心里刀剜似的痛。眼前也仿佛时不时的便会浮现出那一日,她逃出府中的情形…… 一片火光与血光中,亲人尽失,只她一人苟活。 有时,她真不知晓这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那个时候,她同父母兄长一起埋葬在那火光之中,是不是就不必受之后那些痛苦与折腾,能够一家人在九泉之下团聚了?可这个念头不过一恍而过,她便又在心中斥责自己的懦弱。若是她也不在了,又有谁,能够为公输家报这血海深仇?那父母兄长岂非是死不瞑目?! 是了,她得活着,不但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活着才好令那害死亲人的贼首伏罪,令父母兄长得报大仇,不至含冤一世! 再者,看了看怀里的长安,她知道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长安虽然改了姓氏,可他终究流着一半公输家的血,机关术又学得极好,可见,公输家后继有人,这才不枉父母兄长一片爱护她之心! 公输冉想得出神,也没有留意外面的情形,倒是长安在出城之后,时不时的悄悄掀开帘子,向外偷瞄两眼。他虽然也跟着祖父出门,但还是在城内居多,城外的庄子上偶尔才过来,此时也是稀奇得很。 “娘亲,归元寺离城很远吗?我看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公输冉回过神,笑了笑,“也不算很远,不过今日是初二,去寺里的人自然少。人们都在城里,城外自然冷清许多!” “哦。”长安应了一声,点点头,又去看窗外了。 公输冉顺着他的目光,也向外瞟了一眼,但见天色不若刚才晴朗,多了几分阴沉,心下便不由担心。 她原本还想在寺中多呆一阵,但看这天色不好,怕不是要下雪,那倒不好耽搁了。 正琢磨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以及叱诧声……公输冉心内蓦然一惊,连忙按下长安,自己从窗口探头看去。 震惊的眸光中,有一群黑衣人正向着他们疾驰而来! 足有二十余人,皆骑着俊马,马上人身形彪悍,腰间挎着武器,他们黑巾蒙面,打着呼哨,煞气凛然的冲将过来! 公输冉大惊,心下一沉。 自家出来,虽则带着侍卫,可也不过七八人,就算功夫好,却是寡不敌众! 这时侍卫队长纵马过来急道:“二少奶奶带着小少爷且躲躲,莫要出来,我们遇上强人了!” 公输冉蹙紧眉头,沉声道:“你们只管去御敌,我这里有玲儿。” 同样坐在车里的吴玲儿早就戒备起来了,若是有敌人上前,她腰间软剑随时抽出,闻言轻轻点点头,神色间并无多少慌乱之色。 侍卫队长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第一次护送二少爷的夫人出门,虽然护卫主子安全是他的责任,但若碰上一位遇事便哭哭啼啼,张皇失措的主子,那也是令他们这些人暗自心烦的。 而这位二少奶奶看样子极为冷静沉着,且带的丫鬟也似乎不凡,他心里顿时少了几分压力,立刻招呼着手下迎上那些黑衣人! 马车里,长安不但没有害怕之色,反而眉宇间隐隐透着兴奋,“娘,是土匪么?” 公输冉一边将整理自己臂间的机关,一边道:“天子脚下,哪里有土匪,况,这些人藏头不敢露脸,想来是与我们有仇的。这个暂且不提,你的机关可装备好了?” 她便是做机关的,自家儿子身上又哪里会少得了。 虽然给长安的并未做的杀伤力极大,但若是真有人想要欺侮于他,也是足够对方喝一壶的。 当然,她信任长安,哪怕带在身上,也是不会随意动用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弓弩还是其他机关,长安也只是在自己练习时用过,却从来用它们伤过人。眼见今天可能用上,长安自然是颇为兴奋的。 “都准备好了!”长安应着,露出手臂上小弓弩。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一章 恰好的救援 公输冉瞟向长安手臂上的小弓弩,点点头,心下却是有些不安稳。在她看来,长安那东西对付一般人还成,想对付眼前的强人,杀伤力上到底还差着些。奈何他们这时去寺庙,她并未多带机关,也只能凑合着用了。 外面已然是杀声震天,而车内,虽然气氛紧张,但却不至于慌乱。 吴玲儿听着声音有些耐不住,来到车门处,说道:“姑娘,我在外面守着,免得那些贼子在外暗算!” “好。”公输冉没有多说。 吴玲儿迫不及待的抽出软剑,跳下车,横剑当胸,守在车门口。 公输冉也撩开另一边的窗帘,四下里看着情况,她想着,若是有那急冲过来的贼人,她便先一步解决掉,务必不让对方接近马车! 如今,她的准头还是不错的,只要是在弓弩的射中范围内,对方又不是武艺极高超的,弩箭便不至于落空! 只是,看着看着,她便注意到那群黑衣人下手并不十分狠辣,打到现在,只有伤人,却无死者,仿佛他们的目地并非是为了杀人夺财,而更像是将人阻在原地。 倒是黑衣人中的一位,功夫很是不错,直冲着马车的方向奔来,只是被忠心的侍卫阻挡,始终没有能够靠近。对方拿着一柄锋刃细长的长刀,舞得眼花缭乱,奈何杀伤力差了些,因此,一时并未能够通过侍卫的人墙。 公输冉目光转动,约摸也判断出如今的情形。 黑衣人毕竟人多势众,他们这边能打的要少得多。 一时之间能阻下对方,却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没有求援,只怕,今日他们真要尽数留在这里了! 对方不杀人,反而更令人难以摸透他们存了何种心思! 公输冉一颗心跳得湍急,她不想死,却不会畏死,但是,长安呢? 若是她死都不能护下长安,又该如何?! 要求援吗? 可这个时候,又该向谁求助?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明显正是自己和长安所乘的马车,便是让玲儿赶了马车逃离,也是来不及的,用不了几息便会被追上。到时会如何,就很难说了。 眼下黑衣人未下杀手,会不会正是因为马车未离开,他们认为犹有余裕,才会如此?若是马车离开,他们急了眼,不管不顾,那些护卫岂不是要尽皆横尸在此地? 一时之间,她心下也是乱糟糟的。 另一边,侍卫队长击退一名黑衣人后,抽了个冷子接近马车,他厉声道:“二少奶奶,你们先走!这里属下拦着,你们快回城!” 只要往回走,没准儿就能遇到巡逻的兵士,到时候,总能够护住马车上的人! 不过他这一喊,黑衣人那边为首这人也吹起了呼哨。 旁人不明何意,却见那群黑衣人的攻势更加猛烈了,眼见着护卫们就要顶不住! 就在这里,一队人马从京城方向而来,虽然人不算多,但也有七八骑的模样,他们穿着护卫服侍,却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一行人疾施过来,而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后方,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只剩了两三骑护卫。 显见是不知哪家府上的亲眷,也正好出城,遇见他们被人劫住,特地遣了侍卫来帮忙的! 那一行侍卫边冲将过来边呼喝道:“天子脚下,焉敢白日行凶?我们已派人报信,五城兵马司很快前来,你们这些贼子还不俯首?!” 他们嗓门极大,两句话反复的说,尤其是后一句,显见是告诉两方的人,五城兵马司马上就要来了! 公输冉这方的人的确因着这话而暗暗松了口气。 侍卫队长也跟着吆喝一声,“兄弟们,援兵将至,这些贼人跑不了了!大家伙再坚持片刻!” 后来帮忙的侍卫这功夫也赶到了近前,他们也立刻加入萧家的侍卫当中,一起抵抗贼人。 这一队侍卫论起功夫,还是不如萧家的侍卫,不过他们却并不无退缩,三四人一队,小队作战,他们的目地非常明确,保护好公输冉等人所坐的马车,因此,那些贼人一时之间拿他们毫无办法,也愈发不能接近马车了。 领头的黑衣人不由着恼,他连连打起呼哨,像是在催促他的人加强进攻。 但如今他们在人数上的优势基本没有了,而这些人的功夫也未必比萧家侍卫强过多少。 战斗一时陷入了胶着状态。 公输冉衡量过形势,心中稍安,对那后面马车上的主人家感激不已。 通常遇上这种事,人们要么视而不见,要么会回去报信,但像这样,报信的同时还不忘让自己的侍卫前来帮忙的,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又打斗了一阵,黑衣人那边显见是无法占据优势,而想接近马车就更是不可能了,他们蒙生了退意。 在领头人的呼哨之下,他们开始边打边退。 这时,援军还未到,公输冉想着,看来也只能这样放过他们了。侍卫们都是疲惫已极,撑到现在,追敌是不可能的,反而能够将他们吓退,已经是尽了全力。 至于说,查清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以及将他们绳之于法的事,今日恐怕是不成了。 她转回头,刚想对吴玲儿说话,却又听得来路上响起一道极快的马蹄声,然后使是数声惨叫……公输冉心中大惊,马蹄声这样少,肯定不是五城兵马司,难不成,是那些黑衣人的帮手?!那惨叫的岂非正是自己人? 她咬着牙,猛的掀开窗帘,却发现摔下马,倒在地上的,都是那些黑衣人。 而有一人,正勇猛无匹的杀入黑衣人当中,有他在,那些侍卫都只是打打边锋,不需再与黑衣人正面对阵了,实可谓是一骑当千! 公输冉眼中涌出惊喜,她凝神着正斩杀那些黑衣人的男人的背影,这时,才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本来站在马车外守护的吴玲儿也兴奋的掀开帘子冲着里面叫道:“姑娘,萧将军来了!他转眼之间就打败了好多贼人,这下,我们终于安全了!” 公输冉还未来得及说话,长安便短促的惊叫了一声,“真的是爹爹来了?我要看,我也要看!” “你爹爹在杀贼人,你当那是好看的?” 长安被公输冉按下肩膀,本想凑到窗边偷瞧的长安顿时起不了身,他心急的连声解释,“我不n怕,我一点都不怕,不就是杀几个人么,死的都是坏人!” 公输冉迟疑了数息,到底还是放开了手。 长安是男孩子,有个当元帅的爷爷,有个当将军的爹,难保他日后不会也去从军,若真是如此,怕见血倒真是笑话了! 她一松手,长安便知她的意思,立刻凑到了帘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他目光闪亮,惊呼不已,“果然是爹爹!” “爹爹好厉害!又将一个坏人砍下马了!” “又一个!” “哇,有个偷袭的!爹爹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刀便将那人砍杀了!” …… 长安兴奋的不行,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地上的残肢断臂,又或是混和了鲜血的泥土,他只关注着萧瑾枫又打败了几个黑衣人,以及,又用了什么招式…… 公输冉看着他,心下不由的有些好笑。 该说果然不愧是他的儿子吗? 自己像长安这般大时,可没有这样的胆量。 记得看到府里死了一只花猫,还做了几晚上的噩梦! 不想长安第一次看到死人,都貌似平时一般……甚至,更加激动,更加兴奋……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便听长安叫道:“爹爹和那领头的黑衣人交手了!” 公输冉闻言,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萧瑾枫与那领头人打斗起来。 这会儿的黑衣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胜券在握,反而很有几分破釜沉舟的疯狂。哪怕公输冉不怎么懂,也看得出来,他几乎是不要命的在打,仿佛,招招都冲着同归于尽而去的! 公输冉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担忧,愈发觉得,黑衣人想要劫持这辆马车,难不成,正是因为是萧家的?他与萧家有仇?该不会那么恰好,正是萧瑾枫吧?! 对方打的越凶,公输冉便越是提心吊胆。 已经看了一会儿的长安说道:“娘亲不要担心,这坏人打不过爹爹的!” “真的?” 长安用力点头,“自然是真的,娘亲,我跟你说……” 他跟在祖父身边,可没少学东西,当然,武学也是重中之重。 祖父说过,单有谋略,那只是军师,想要作为一名将领,那势必还要有勇!只有有勇有谋,才能当得起一名将才,乃至帅才! 而长安现在正向着这个目标努力! 只是他学的时间尚短,还没能有什么成就,但好歹这眼力倒是锻炼出来几分。 因此看到萧瑾枫与那黑衣人的打斗颇为精彩,长安便忍不住向自家娘亲卖弄一番。 而他的心里,也的确是因此一战,更多父亲多了几分崇拜。 曾经因为对方抛下母亲与自己一事而生出的芥蒂,在此刻,长安终于放下了。他觉得祖父与娘亲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爹爹当时应是拼杀在战场上,所以才无暇他顾,否则,他应是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重逢 “胜了!胜了!爹爹胜了!” 随着长安的一声欢呼,更大的欢呼声随后从侍卫们那边传来。 萧瑾枫不但打败了黑衣人的首领,甚至还将他打下马,活捉了!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萧瑾枫只是一个人,他虽然抓了黑衣人的首领,却无暇顾及其他人,侍卫们也是力不不逮,因此,除了那些死去,以及受伤倒地的黑衣人外,到底还是被他们溜走了数人。 穷寇莫追,萧瑾枫没有追去剿灭那几人的意思,只是将黑衣人首领双手反绑,然后将他脸上的遮面黑巾扯了下来。 可当真的看到那黑衣人的脸时,不但是萧瑾枫,就连正看向这个方向的公输冉和吴玲儿等人,都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尤其是吴玲儿,她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姑娘!那,那不是苏公子吗?!他他他怎么会……” 公输冉瞳孔微缩,远远的看着那张应该算是熟悉的脸,她没有接吴玲儿的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也差不多。 吴玲儿看了看她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不敢再多说。 倒是长安,疑惑地向外看了又看,他不记得见过那个黑衣服的坏人,可听玲姨的口气,却像是与娘认识的?可既然是认识的,他为何又要带了人来劫娘亲的钱财,难不成,就是因为认识,所以知道娘亲带着他回了萧家,有意如此? 那就太可恨了! 娘亲肯定很难过…… 他想了想,也没有出声,只是悄悄的握住了娘亲的手,希望娘亲别太生气了,免得伤了身体。 但公输冉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看到那个黑衣人首领居然是苏钦,简直要气到爆炸! 这人是不是疯了?居然带着人来劫她,他到底想做什么?她当然不会像长安那样天真,以为这群黑衣人真是来劫财的,怕只怕,人家要劫的是命!公输冉甚至在想,难不成,因为她拒绝了他,他便不甘心至此,自认为受了奇耻大辱,非要她以命想抵?! 这种人,简直匪夷所思,不知所谓! 就在她满心怒意的时候,萧瑾枫早已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将人扔给侍卫,命他们将人看好,便转身向马车走来。 及到车前,他掀开帘子,目光扫过公输冉和长安,见他们两人丝毫无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问道:“阿冉,长安,没事吧?” “爹爹,我和娘亲都没事!” 长安转眼便将黑衣人的事扔到了脑后,双眼晶晶亮的看着萧瑾枫。 萧瑾枫见状不由微微一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转而道:“阿冉,我先去跟后面马车上的主人道声谢,很快回来。” 公输冉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圈,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原该如此,不过,你没受伤吧?” “没有,不必担心。”萧瑾枫冲她笑了笑,目光温柔似水。 他挥了挥手,放下帘子,转身将马牵过来骑上,向后面的马车而去。 道谢本来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但萧瑾枫却跟那边的主人说了好一阵,之后,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萧瑾枫又应对了一番。令公输冉惊讶的是,萧瑾枫虽然将那些受伤乃至死掉的黑衣人交给了五城兵马司,却独独没有将苏钦交出去! 反而让侍卫们也封口,将苏钦当作抵抗敌人受伤的侍卫一并对待,丝毫没有露出他才是主谋的意思。 公输冉有些看不懂他的做法。 以他的性子,她不认为,他是怕得罪英国公府,难道是想私下里动刑? 这样……似乎有些不好。 虽然苏钦这次的做法令公输冉极为愤怒,但她始终还记得,当初,正是靠着苏钦给她的“封口费”,她才能和长安渡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还有对方派在她周围的那些人,虽则他们是为了监视她,但不得不说,正因为那些人的出手,才令她没有被当地一些无赖缠上,能够得以平平静静的生活。 他或许是无意,但总算是帮过她,这一点,她并不想否认。 所以,她觉得动私刑并不妥当,倒不如将人交由官府处置。 不过萧瑾枫既然已经这样做了,她现下不便说什么,只是想着,晚些时候,抽个时间,还是要与萧瑾枫说说这件事才好。 发生了这种事,公输冉也没想着还能再去归元寺了。 但等五城兵马司的人离开后,萧瑾枫却骑马过来,从窗口对她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去归元寺吧。” “哎?可是……”公输冉迟疑着,她自然是想去给家人上柱香的,但发生了这种事,侍卫们也有受伤的,便是没受伤的,也是颇为疲惫,这个时候还坚持要去归元寺,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萧瑾枫一笑,“无碍的,我让侍卫们先去附近的庄子上歇息,由我同你们一道,本也用不上他们了。” 原来如此。 公输冉想了想,到底是点头应下。 错过今日,旁的时间再出来上香,短时间内定是不行的。 毕竟还在正月里。 再拖就不知拖到哪里,她心里自然是不愿的。 见她应下,萧瑾枫这才吩咐侍卫们去庄子上,不过到底有两名没有受伤的侍卫坚持要跟着他们一道,他便也应了。 如此,一行人再次缓缓上路。 这一次,没有再遇到麻烦,他们很顺利的抵达了归元寺。 令公输冉惊讶的是,她们下车时,发现之前帮过忙的那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也来到了归元寺外。 她不由的看向萧瑾枫。 他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那辆马车,若有所思。 公输冉不由的问道:“原来他们也是要来归元寺上香么……” 萧瑾枫这才回过头,道:“之前他们未曾提起,倒是巧了。” “确实,这也算是极为有缘了。”公输冉想着,说道:“不知他们是哪家府上的亲眷?” “是户部尚书的长子和夫人。”萧瑾枫顿了顿,“虽然我没有听说户部尚书有这样一位长子,但想来是人家的家事,我便没有多问。” “哦,既然有女眷,那我便去打声招呼吧!”刚才多亏人家援手了,否则能不能撑到萧瑾枫过来,都不好说。若是没有再遇见,那事后再去府上拜访也说得过去,可既然遇上了,她不去道声谢,就太过失礼了。 萧瑾枫点头道:“也好。” 让车夫去停好马车,他带着公输冉和长安向那一行人走过去。 这时,对方的马车也停稳了,车上陆续有人下来。 而当公输冉走近,抬头看清楚对方那一男一女的相貌,顿时惊呆了。半晌才突然低呼道:“苏姐姐?陆掌柜?怎么会是你们?!” 原来,这两人竟是苏合香与陆凛! 公输冉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她又惊又喜,连忙上前。 苏合香的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笑容,不过她与陆凛的目光扫过萧瑾枫时,眼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深深的疑惑。 但眼下肯定不便问什么,所以两人很快又收敛了表情,看向公输冉。 苏合香更是高兴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好久不见!” “嗯嗯嗯,真的是好久不见!可是苏姐姐,你们不是去了西边吗,怎么会来到京城?”公输冉迭声应着,又不禁疑问。 提到此事,苏合香不由喟叹:“这件事说来话长,改日有空再同你说吧!不过我也很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对了,你,你们……” 看出来她是在疑惑萧瑾枫的事,公输冉无奈的牵起唇角,“这事同样说来话长,不过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改日吧!对了,你们是留在京城,不离开了吗?” 苏合香道:“暂时不会离开,我们如今住在户部尚书府上,也是阿凛的父亲家里,你呢?”问完,她又凑近了公输冉,压低声音道:“铁生他……是恢复记忆了吗?他家在京城?” 当年,萧瑾枫还是赵铁生的时候,他失去记忆的事,公输冉曾经向苏合香提起过。 因此刚刚苏合香再见萧瑾枫,见他自称不再是赵铁生,也并没有感到太过奇怪。 只是对方看到她与陆凛,脸上一派陌生,并不象是认识他们的模样,这才是令苏合香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公输冉同样低声回道:“是,他如今叫萧瑾枫,是萧元帅的二子,我和长安如今都在萧府……其中种种,换了时间,我再跟苏姐姐你细叙。” 苏合香掩下眼中的惊讶,点点头,“你们……这是来上香的?那正好,一道进去吧!” 说完,她低头看到一直乖乖站在娘亲身边的长安,顿时喜道:“小长安,你也来了!你还记得苏姨吗?” 长安与公输冉离开的时候,他已然记事,但毕竟年纪小,记得的也不多,只是隐约有印象。见苏合香同他招呼,便顺势道:“记得,是苏姨!苏姨好!” 苏合香见他长开了许多,比之从前白玉团子似的小子,更有了几分俊秀,不由的喜笑颜开,“哎!可不就是苏姨!咱们好久没见了,回头让你娘带着你一道来看苏姨,可好?” 长安笑眯眯的道:“那当然好了,我和我娘还没好好谢谢苏姨呢,刚才若不是苏姨和伯伯帮了我们,我和娘亲就危险了!”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想见她一面 公输冉第一次知道,原来儿子那张小嘴可以很甜很甜,甜得像是抹了蜜,把初初重逢的苏合香哄的不但没有一点生疏感,还抱着他乐得不肯撒开手,直说想把他带回家去! 她嘴角抽搐的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感觉像是看到了失散母子相认的现场。 长安这个小机灵鬼一看娘亲这个眼神,便知道自己装乖装的太过了,立刻道:“苏姨,跟你回家是不行啦,我舍不得我娘亲呢!不过下回我跟我娘亲一起去探望苏姨!” 苏合香:“那可一定要早些来!苏姨等着你们!” 好歹她还记得这事做主的不是长安,于是期盼的眼神看向公输冉。 公输冉本也想找个方便的时候说说别情的,自然无有不应的,“那是自然,等过了这几日,我便带着长安一道去府上。” 苏合香满意的点头。 这时旁边的陆凛轻咳着提醒,她转头嗔了丈夫一眼,这才不舍得放开长安,“时候不早了,那我们赶紧进去上香吧!” 公输冉笑着应了一声。 她侧头看向萧瑾枫,却发现他的目光是落在苏合香与陆凛身上的,还带着丝丝的茫然。她的心顿时重重的跳了一下,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见到曾经认识的人,而想起了什么。 不过很快,在众人相偕走进归元寺时,萧瑾枫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再不见刚才的迷茫。而他看向陆凛的眼神,依旧仅止于一位刚刚相识的陌生人。 公输冉心里那点火苗刚刚燃起,便再度熄灭,她微微垂头,心下叹息。 想来也是,要想起过去的事,谈何容易。 不见他从忘记自己的姓氏来历,到恢复记忆,就过了不知几年,且其间还是因为回到他熟悉的边疆战场…… 如今既不能回到赵家村,只是见到两个认识的人,这样的激发,大概是并不够的。 公输冉努力平静下来,收起了这份隐隐的期待。 一行人进了归元寺,公输冉为家人上过香,捐了功德,又找到寺中的主持为家人点上三盏长明灯,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去。 至于苏合香等人,只上了香,所以走的比他们早些。 回去的途中,萧瑾枫让车夫赶着车随他绕了个弯,到了萧家庄子的外面。 侍卫们就在这庄子上休息,此时,他们已经整理妥当,有伤的已经处理完,没伤的也吃过茶和点心,好好休息了一阵,上路是不成问题了。 萧瑾枫让人进去传话,不多时,他们便出来了,整装待发。 公输冉犹豫着还是问了他一回,“带人袭击我们的就是苏钦没错吧?为什么不将他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呢?留下他,岂不是个麻烦?” 对方做了这种事,轻松放过他,公输冉再好性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可若是真象她猜测的那样,对他用刑,她又觉得于心忍。 萧瑾枫看她似乎是真的想要将苏钦交出去伏法,唇边不由的露出笑意,不过还是解释道:“他到底是英国公的次子。前些天,朝中有人弹劾父亲,英国公很是为父亲说话,况且,他虽为勋贵,却是勋贵中难得看事通透,做事谨慎之人。若是真将苏钦交由五城兵马司,对英国公府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因此我便想着,直接将苏钦交由英国公处理,想来以他的为人,不会包庇的,定会重重惩罚于他。但如此一来,至多只算是家事,英国公府的颜面却是不必有太大的损伤……” 说到这里,见公输冉不置可否,他话锋一转,“当然,若是阿冉你觉得这样太便宜此人,还是希望交由官家处置,那我们回城后,我便让人将他送走!” 公输冉沉默了片刻,笑起来,“那倒不必了,就照你说的做吧。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英国公既然为人不错,那咱们也不必非要得罪他。” 萧瑾枫微微颌首,“既如此,那回城后我便将人送回英国公府。当然,今日的事,还是要明明白白同英国公说清楚的!” “嗯。” 公输冉抬头望向远方,目光有些发散。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苏钦竟会想要她的命! 甚至,还是当着长安的面…… 她与他,真的有那么大的仇怨吗? 不过这话,大概是没有机会问了。这样的想法,在她心里一掠而过,很快便被放在了脑后,只是,她没想到这机会来得这样快! …… 侍卫们出来时,自然是将苏钦也带了出来。 他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也换过了衣服,穿着一身庄子里放的,萧瑾杨从前扔在这里的旧衣衫。 灰色的直裰,衫着苏钦现下灰败的脸色,看上去着实不大好。 因着他这副模样,不好显露在人前,萧瑾枫还特意吩咐庄头赶了辆马车里,将苏钦缚了手,扔在上面。不过侍卫没有堵上苏钦的嘴,萧瑾枫听了便摇头,亲自下马上了马车,拿着块帕子,准备塞进苏钦的嘴里。 在他看来,这人眼下已经如同疯魔,不堵上嘴,万一进到城里之后,他胡乱嚷嚷起来…… 虽则丢了英国公府的脸面,可萧家也会被牵连上。 若是他当街倒打一耙,即便最后能够说清楚,中间也免不了麻烦。 还是从开始就杜绝这种可能的好。 只是,他一上马车,苏钦便直愣愣的看过来,目光落在他心里的帕子上,苏钦突然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以为到了这种时候,我还会胡乱说话吗?” 萧瑾枫简短的道:“难说!” 很明显,他根本不信任对方。 苏钦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可随即想到自己现下的情形,他又只能忍下来,“等等!萧瑾枫,我们谈谈吧!你既然没有将我交出去,想必是另有安排,最大的可能,便是将我送还英国公府!可你想过没有,我父母即便再生气,我终究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顶多将我关一阵子,可是等我再出来,照样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 这最后一句话听在萧瑾枫耳朵里,无疑是充满了威胁。 他塞帕子的手登时顿住了,转头看向这个神色憔悴,没了昔日初见时风采的男子,“你为何想要激怒我?”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这苏钦总不至于蠢到想让自己真的把他送交官府吧! 他……到底有什么目地? 苏钦也没有隐瞒,甚至,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急切与祈求,“让我见见冉儿,我保证,只要让我见她一面,说几句话,我便再也不会打扰她!” 对于这种要求,萧瑾枫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不可能!” 他都敢对阿冉下手了,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想要见她,脸呢?! 苏钦咬了咬牙,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这种时候,他的头脑反而愈发的清醒起来,“就算你是冉儿的丈夫,这种事,你也不应该代她做决定。这或许是我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你确定若是你替她拒绝了我,日后她知晓了,不会埋怨你吗?又或许,这终将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也说不定。毕竟,你我都清楚,她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倔强无比,看似柔软,性子却十分独立,她一向不喜旁人替她安排她要走的路,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她思索过后做出的!不是么?” 不得不说,头脑清醒时的苏钦,还是非常会抓重点的。 而他对于公输冉也的确是有着颇多的了解。 他所说的,关于公输冉的性格,并无多少错,这一点,萧瑾枫最清楚不过。 也因此,他心里极不是滋味。 居高临下的凝神了苏钦片刻,他终是开口问道:“冉儿不是你该叫的,你应该唤她萧夫人!还有,你想同她说什么?” 萧夫人……这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苏钦,令他眼睛都泛起了红色。 可是,他又同时明白,萧瑾枫说的是对的。 他与她,不但有了孩子,如今,她甚至已经信任了他,接纳了他,他们……是夫妻! 苏钦深深的吸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隐瞒,我的确是爱慕着冉,公输冉的!这一点,我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而我想见她一面,就是为了让自己彻底的死心!” 说这话时,他心中十分悲凉。 他何止是爱慕她,为了她,他甚至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些日子,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睛,便全都是她的身影! 反反复复,辗转反侧。 有时候,苏钦甚至觉得,他大概早就疯了! 否则,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为什么纠集人手,花费了偌大代价,来劫公输冉的马车? 甚至,哪怕失败了,他也丝毫没有后悔的情绪滋生!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苏钦说的斩钉截铁。 萧瑾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后道:“既然你想知道的是阿冉的意见,我便替你去问一声,至于她要不要见你,那都要听凭她的意思,我不会干涉,自然更不会劝说。如此,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你都要接受!可做得到?” 若是做得到,他问一句也无妨。 总归,苏钦想见阿冉,可阿冉却从来未说过想见他!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从头到尾都做错了 萧瑾枫打心底里,自然是不想答应苏钦的要求,带他去见公输冉的,不过,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倒也的的确确打动了他。 只要见一面,他便再也不会打扰他们…… 若真能彻底打消了苏钦这份心思,倒是件好事。 萧瑾枫下了马车,眼中划过冷冷的嘲讽的光,随即,敛去神色,他去见了公输冉。 想了想,他也没有来回试探,只是沉声道:“苏钦想见你一面。” 公输冉抬起头,轻哼了一声:“他若想找我求情,那也是没有用的。他都做出这种事了,我们不将他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是最大的宽容。难不成,他还想我是个一点脾气没有的包子,任人揉捏吗?就算他是英国公府的公子,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闻言,萧瑾枫眼中顿时溢出几丝笑意。 这就是他不惧让她去见苏钦的缘故了,因着他家阿冉不但不喜苏钦,甚至还是颇为厌恶的! 相信苏钦只要见过她,定然会就此死心! 萧瑾枫心情颇好的道:“应该不是求情。”他微微勾起唇角,“另外,虽然没有将他送交五城兵马司,但他回了英国公府,英国公不会饶过他的!” 公输冉皱了皱鼻子,“不会饶过他,又能如何,那到底是他的儿子,说到底也不会如何重罚!这些勋贵子弟就是因为仗着父辈的蒙荫,才会行事如此肆无忌惮!若他只是平民之子,就他所作所为,足以有牢狱之灾了!” 萧瑾枫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你若以为英国公罚他只会做表面文章,那就小看英国公了,他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不过是如今年纪大了,修身养性,这才令外人,包括他自己的儿子都以为他是没脾气的……”他顿了顿,语气徒然沉下来,“若真是有人做出损害英国公府,以及家族的事,英国公是绝对不会留情的!所以,苏钦回府,未必会比他在五城兵马司的日子好过!” 再者说,就算他当时将人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苏钦就真的难过了? 未必! 儿子被抓进监牢,事情闹大,英国公又岂会不管他?势必要想方设法为苏钦洗白,找个替罪羊将这罪首的名头背上身。不是为苏钦这个儿子,他也要为公府的面子着想。而苏钦既然被关押受了罪,回到英国公府,英国公又岂会不心疼? 有了这出牢狱之灾,英国公在惩罚他的时候反而会暗中袒护。 倒不如象现在这般,将苏钦完好的送过去,如此,英国公必然要承这个人情,罚苏钦的时候,只会更加下重手! 萧瑾枫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让他对情敌,甚至是个颇为极端的情敌留手,这种蠢事他是决计不会做的! 心中划过种种想法,他看到公输冉脸上不相信的表情,也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微笑着道:“总归我们没有将人交出去,便送他回家,由他父亲管教去吧。至于到底如何,那就不是你们能干涉的了。只希望他经此一哪,能够好好受些教训,日后做事不会再这样胡来!如此,不但我们清静了,对他也有好处。” 公输冉眨了眨眼睛,这话听着是挺宽宏大量的,但真不大像萧瑾枫的风格!虽然她自认对他不是事事了解,但他大体的做事风格,她还是知晓的。 从前她唤顾之让一声顾哥哥,他都能与她三番五次的置气,如今苏钦都要下手害她了,他反而没了脾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不过,也罢。 就像他说的,既然都这样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只是这样一来,她倒真要见一见苏钦了,至少问问他,怎么样才肯抛开前事,不要再找她的麻烦。若是他铁了心不肯善罢甘休,那她也少不得做些手脚! 总不能让她什么都不做,擎等着被人害吧! 于是,公输冉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便见他一见,至少要问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以至他要对我下杀手!” 其实,萧瑾枫在看到为首的人是苏钦时,就知晓他劫马车的目地肯定不是为了杀公输冉,不过,听到公输冉的错误猜测,他也无意反驳。 此刻更是只微微点头,向她伸出手。 公输冉让吴玲儿在马车里陪着长安,自己则扶着萧瑾枫的手走了下来。长安知道大人有正事,也不多问,更不吵闹,只是乖乖的向公输冉挥了下手,便拿着手里的机关琢磨去了,实在是个再省心不过的孩子。 公输冉想到儿子,面色都是极为柔和的。 只是走到另一辆苏钦所在的马车旁时,她的脸就沉下来了。 萧瑾枫掀开帘子,扶着她上了车,然后说道:“我在这里守着。” 公输冉点头应下,坐到马车上,看向被扔到角落里的苏钦。 此刻的苏钦,无疑是颇为狼狈的。 虽然换了衣服,但也是旧的,双手又被绑在背后,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在之前被蹭的一道灰一道黑,再没了往日的风姿。另外,他最近还瘦了许多,脸孔如刀削般,虽说多了几分属于成年男人的沧桑,可同样的,也少了几分属于勋贵公子的风流洒脱。 苏钦看着他,不由想到当初在小镇上初见时,那个一身红衣,潇洒倜傥的贵公子,再看眼前人,竟觉得判若两人似的。 迟疑了半晌,她不知如何开口。 苏钦贪婪的望着她,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竟是丝毫不眨。 见她现出犹疑模样,这才用沙哑嗓音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都不像我了,可是?” 公输冉回过神,摇头,淡淡的道:“你像不像你,与我无关,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钦闻言心中气苦,气息都粗重了几分,他咬着牙道:“公输冉,你真是冷心冷肺凉薄之人!我对你如何,你心里真的不明白吗?可你呢,一声不吭的就进了萧家,我想见你一面,你处处避开,竟是连句话都不愿同我说!我就真的那么惹你生厌?!” 公输冉听他这话不像,不禁挑起眉梢,冷哼道:“苏公子,你可不要说这种容易引人误会的话,你对我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从前是千方百计的把我从顾之让身边赶走,皆因你认为我公输家败落了,我配不上你那位好友,手段不知施展了多少!” “用到我时,就向我毫无诚意的致声歉。用不到时,就派人盯着我的梢,生怕我反悔,靠近你的好友,搅了你好友的好事。你说你对我如何?我不对你生厌,难不成还要感激你吗?” “至于说凉薄……对我怀有恶意的人,我不能凉薄?恰好相反,我还嫌自己凉薄的不够多!” “如果你说的冷心冷肺,是指你曾说过你爱慕我的话,我没有回应……”公输冉无比嘲讽的笑了笑,“别说你我之间有着种种不愉快的过往,我完全看不到你的真心,就算你是真心的,又如何?难道我很稀罕你的爱慕吗?苏公子,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你还有什么?文不成,武不就,便是做生意有些赚头,又有多少不是凭着英国公府之势?倘若你只是平民家的孩子,你真以为自己能够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如此地步吗?”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敛去表情,恢复了淡漠,加重了语气,“便是你真的能,又如何?我便一定要回应你吗?况且,苏公子也是知晓的,我本就已经嫁了人,有了夫君。你向一位有夫之妇表达爱慕,不觉得羞耻么?那我拒绝于你,又何来的过错?既然没有过错,你却恼羞成怒,带着人来劫我的马车,想要将我置于死地……” 公输冉声音冰冷的道:“苏公子,你未免太狠毒了!你这副作派,令尊可知晓?” 她这番话,将苏钦说的脸色一变再变。 直到最后这句说出来,苏钦顿时煞白了脸。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你,你以为我要杀了你?!” 公输冉反问,“难道不是吗?你带着一群黑衣人与护卫们厮杀,眼见就要杀到马车近前,若不是有人相助,瑾枫又及时赶来,那些刀剑便要冲着我们过来了,这样如果不是想杀我,难道你要说你只是想找我聊聊天?” 这话讽刺意味极浓,噎得苏钦一时无言。 只怕,就算他现在说,他根本没有想要伤害她,只是想带着人把她劫走,然后与她离开萧家的势力范围,让她成为他的妻…… 她也一定不会相信吧! 苏钦白到极致的脸又添了几分惨青,他猜到公输冉因着之前顾之让的事怨怪他,但却没想到,她对他,已经不仅仅是怨怪,她根本是瞧不起他,眼中不想有他这个人! 比起恨,这种“我只想你与成为陌路”,更令苏钦感到惶恐。 他的唇不自觉的抖动着,“冉儿,我,我没有想杀你,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就算我曾经做过让你不欢喜的事,可这一次,我真的只是想要见你,想……” “够了!”公输冉轻声的打断他,“其实,你真正想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做错了!”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是立了功 苏钦沉默了,他不得不沉默。 因为,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能挽回公输冉对他的印象。 曾经,他站在公输冉面前,占尽上风,肆意的逼迫她,调笑她,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真心,才发现,过去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为了他追求她的阻碍。 至于萧瑾枫……苏钦始终都不认为公输冉与这个男人之间有多少情份。不过是阴差阳错,两人在一起罢了。 他认为,若是能够打动公输冉,萧瑾枫并不会成为问题。 可他终究还是太自大了! 就算萧瑾枫不会成为绊脚石,可公输冉却对他无比抗拒,他根本无法接近她! 到了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苏钦垂下头,没有再试图为自己分辨。 这次,带着人来劫公输冉一事,他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冲动,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好,让她对他厌恶到底,那么,他也就可以死心了。 不必再夜夜梦到她,不必再为她牵肠挂肚,不必现为见不到她而焦灼…… 这种滋味太难熬,他只盼着自己真能做到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苏钦垂了头,公输冉看不到他的神色,不过见他不再说话,便抿了抿唇,道:“你说想见我一面,如今也见过了,这次我们会送你回国公府,并不会对外说出些事。希望事情就这么掲过去。日后,烦请苏公子莫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我们就当彼此不曾认识,公输冉在这里便感激不尽了!” 一番话说完,苏钦仍然没有反应,公输冉微微点了下头,只当作招呼过了,便自行下了马车。 马车外,萧瑾枫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尽皆听进耳中。 他本是不放心,所以不曾远离,倒没想到,自家阿冉居然有如此言语尖刻的时候。 这样一比较,她对他的态度,实可算得上温柔了,即便两人吵架争执时,她似乎也从来没有象如此这般,简直是哪里痛往哪里捅刀。 心下不由的有些好笑。 这样的阿冉,他还未曾见过,就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伸出利爪,只要有人胆敢接近,便上去狠狠的挠上一爪子! 很好!极好!如此,他也不必担心日后她出去交际时会受委屈了! 因此扶着公输冉下来时,他的唇边始终是隐隐含着笑意。 公输冉觑了他一眼,等到走离马车一段距离,才低声道:“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萧瑾枫噎了一下,顿时不好意思的咳起来,但见她一双清澈的明眸盯着他不放,只得无奈的掩了唇,道:“我本不是故意的,可你们说话声音着实不小……” 这意思就是听到了啊!公输冉哼了一声,犹疑的打量他:“听到就听到,反正事情无不可对人言!不过你该不会因为那些话,而以为我同他真有过什么吧?” 她可不想因为苏钦,两人凭生出芥蒂来! 萧瑾枫连忙道:“这怎么可能!我不用听便知道你是清白的,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纠缠于你。其实这个我早就知道的,不必理会他便是了。” 想来,这一次过后,他也不会再敢于接近你了……这样锋利的口舌,足以将男子的自尊心都打击的灰飞烟灭,但凡苏钦是个要脸皮的,他都不能再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 否则萧瑾枫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毛病! 不过这些,他也就是心里想想,是绝对不会拿到公输冉面前说的。 公输冉上下打量着他,见他态度如常,这才点点头道:“那好,好我们快点回城吧!” 这一路耽搁都过了正午,侍卫们在庄子里好歹吃了些东西,但他们去上香的人可是滴水未进。好在庄头十分机灵,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特地包了些吃食送上来。 公输冉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吴玲儿便已经在侍候着长安吃东西了。 公输冉顺便也吃了两块点心,又让吴玲儿拿去给萧瑾枫尝尝,连同她自己也多少吃一些,垫补垫补,等回了府中再好好进食! 回去的途中,还算平静,一路无话,及至回了城中,萧瑾枫便让人护送公输冉等人先行回去,而他则带着苏钦叩响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萧瑾枫在英国公府是如何说的,公输冉自然不清楚,不过照她的猜想,那种情形之下,便是萧瑾枫不多说,英国公估计也感觉无地自容了! 至于说他们去上香的途中遇到劫匪的事,倒是顺利的瞒过的萧夫人,但却瞒不过老道的萧元帅。他但凡看到那些侍卫,便猜到中途出了事。因此,公输冉见过长辈之后,回去洗了个澡,出来时便见林姣坐在她院子里的厅中,正等着她。 林姣看到她仿佛若无其事似的,不由感叹道:“弟妹啊,你还真是心大,在外面遇上这样大的事,回来竟也不同我们说一声。要不是父亲看到侍卫受伤,察觉不对,你说你是不是就什么委屈都咽下去了啊!” 这话透着浓浓的关心与不赞同,公输冉听得心里发暖。 她连忙理了理半湿的长发走过来,为林姣斟了杯热茶,边解释道:“因着并无大碍,我同长安只坐在车里,那些人根本未曾接近我们,所以才没有即刻提起。只想着晚些时候,再同大嫂你提一提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强人竟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掠官家女眷的马车,真是不胆大包天!” 公输冉落座,斟酌着道:“其实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当时我和长安坐在马车里,只听得乱糟糟一片,侍卫便同那些人打了起来。后来有人经过,让自家侍卫援手我们,再后来,瑾枫就来了……因着此事惊动了五城兵马司,所以他没有直接回来,想必是去与那些和此有关的人沟通去了。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回来!” “父亲那边还是由瑾枫去解释,来得更好。” 她实在是不方便说出实情,尤其是苏钦的身份,而一时间,她又编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得避重就轻,将事情推到萧瑾枫身上,由他去向大家解释吧! 她既如此说了,林姣自然不会再多问。本就怕她受到了惊吓,虽然现在看她仿佛平静,但林姣却也担心她只是硬撑着。毕竟,哪位女子遇到这样的遭遇,都会很有一番后怕的。 所以林姣又问了两句她与长安的身体,确定他们都没事,又叮嘱她,有事一定要说出来,最后安抚她道,“你且放心,那些强人便是功夫再高,在京城这片地界欲行此恶事,那也是活到头了。不说旁的,便是瑾杨瑾枫他们两兄弟也不能让人跑了!” 公输冉笑着点头称是,又说自己也是如此作想,因此并不害怕。 林姣放心了不少,找了个托辞便离开了,她还要去跟公公回禀一声,不能让长辈担心! 公输冉这边目送她离开,才又拿起巾子擦拭起了长发。 不多时,长安也洗过澡出来了。 吴玲儿早就收拾妥当,很快就让下人摆了饭。 公输冉和长安母子俩人确是都饿了,尤其是公输冉,难得好胃口的吃了两碗饭。吃过之后便觉得有些撑,拉着长安屋子里稍稍走动,说是要消食。 吴玲儿哭笑不得,让人将屋里收拾干净了,这才问道:“姑娘,萧将军这会儿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在英国公府被为难了吧?” 对于今日之事,她其实是颇为内疚的。 当初萧瑾枫找到她大哥,说要找个会武的女子保护公输姑娘,这才令她得以有了跟随在公输姑娘身边的机会。可是自从她来到公输姑娘身边,着实没有遇到过危险,也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这次上香路上遇袭,算是最大的事件了。 可偏偏,她手握软剑却什么都没做成,甚至在她看来,公输母子似乎都不需要她的保护。 那个时候,若是真有人敢于上前,两人身上的机关就足以将那些人击退! 她简直是毫无用处啊! 吴玲儿打心底里是愿意跟在公输冉身边的,无论是在外面的宅子里,还是进到萧府之后,她的生活都比原来要安稳太多了,也不用大哥再费心照顾她,如此,他便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好好为萧将军效力,大展拳脚,而不是拘于她的身边,不敢远离。 既然想要长久的留下,自然要表现的更好,因此,她便决定要对公输姑娘和长安侍候的更加上心。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会觉得她没有用处了。 吴玲儿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子,她的想法很快就被公输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笑了笑,答道:“应该不会的,英国公若是那样护短蛮不讲理的人,瑾枫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做法了!” 她顿了下,又招手叫吴玲儿过到近前来,“玲儿,你今日做的很好,若是没有你持剑保护,又如此镇定,我与长安心中定是忐忑不已,不知所措。我实该多谢你!” 吴玲儿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时激动的涨红了脸,“姑娘!我,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啊!” 公输冉笑着摇头,“这话不对,你精通武艺,但只你在,便让我们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更何况,你没有贪功冒进,一直谨慎的守护在我们身边,更是做的妥当。那些人多半也是因着有你在,才没有冒然偷袭。在我看来,你是立了功的,并不比那些侍卫逊色!”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六章 把他押回老家 听公输冉如此说,吴玲儿感动不已。 长安也在旁边帮腔道:“玲姨你可不要谦虚啊,娘亲说的对,有你在,我们才觉得格外安心呢!如今我还小,只能让玲姨保护了,待我长大了,学好了功夫,便由我来保护娘亲和玲姨!让那些坏人再也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他虽然语声稚嫩,神态却无比认真。 公输冉和吴玲儿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为他有这样的志气和心意而感到暖融融的。 “好!那我们就等着长安长大!” “先行谢过小少爷!” 这一番开解之后,吴玲儿放下了心里的那块石头,彼此照顾起公输冉母子更加尽心尽力。 另一边,萧瑾枫早就将苏钦送到了英国公府,并且如实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英国公本人。 他在说话之前,先行请英国公遣退下人,因此,书房里眼下只有英国公父子与萧瑾枫三人。 英国公坐在上首,萧瑾枫与苏钦站在下首。 只是比起萧瑾枫的神态端正,进退有据,苏钦则是垂头不语,颇有几分丧气。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衣服,一看便知不是他自己的…… 英国公起初只是疑惑的不时瞥向他,不过随着萧瑾枫淡淡的讲叙,他的脸越来越红,以至胀成了猪肝色。不但如此,英国公双眼爆瞪,死盯着苏钦,萧瑾枫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在场,英国公大约是恨不能立刻起身拿出鞭子要抽打自家儿子的。不过他尚在场,英国公便是再生气,也不能失礼,尤其是苏钦做出这种事,已经不仅仅是他出面道个歉,就能够轻易掲过去的了。 萧瑾枫说完便向英国公拱手闭上了嘴,准备看他的决断。他自认已经口下留情,没有直接说明苏钦之所以劫马车是冲着阿冉去的。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对阿冉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所以他避重就轻,言辞引导,将苏钦的目地说成是恶作剧。 不过即便如此,英国公也已经是火冒三丈了。 苏钦本人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也不语,英国公气得头昏脑胀,本来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盼着苏钦能够开口辩驳几句,也能搭个梯子,让他能有借口为儿子说几句软话…… 可谁知,苏钦完全是一幅自暴自弃的模样,如此一来,英国公便是想要维护他,都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英国公闭了闭眼,勉强压下爆怒的心绪,却撑不出一个笑容,只得面容扭曲的说道:“谨枫啊,我没想到这孽畜居然做下此等行径!都怪我教子无方啊!” 萧瑾枫心下不以为然,拱手道:“伯父言重了!” 英国公竖着耳朵,想听下文,萧瑾枫却没了声响,只说了这样一句,便再次闭口不言。英国公眸光微黯,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这种情形下,人家本也不可能轻易就顺着他的话,说出不追究的话来。更何况,即便对方即便说了不追究,他就真的能够不追究吗?自然是不能的。 在京城脚下扮土匪,不单是惊吓到了人家女眷的问题,若是真正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追究起来,那简直是大逆不道,说你有造反意图都不冤啊! 他暗暗长叹了口气,软下声音,赔着笑:“谨枫,这孽畜做下此等事,我必不能轻易饶过,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待!只是这件事,我是要同他母亲先说一声的,免得她一时接受不了,再被气坏了……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我们这心下也是惭愧得紧!” 萧瑾枫心中虽然对此略有不满,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好逼人太过。毕竟犯错的是苏钦,而不是英国公。英国公既然承诺要给他个交待,以他的为人,相信是不会食言的。 “您这样说了,我自是相信的,如此,您和夫人多保重身体,谨枫就先行告辞了!” 他大大方方的拱手施礼,英国公亲自送他出去。 目送萧瑾枫离开,英国公转过脸来,目中已是一片寒霜。 他回到书房,看到苏钦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回到桌前坐下,他厉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苏钦沉默片刻,低语,“没什么可说的……” 英国公怒气勃发,“什么叫没什么可说的?你是发了什么癫去劫萧家女眷的马车,莫不是疯了不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下来。 刚刚因为太过生气,且萧瑾枫只说马车里是萧家女眷,他一时也没有多想,可现下,他仔细一琢磨,苏钦总不至于莫名其妙的就去劫人家女眷的马车,可若是车里坐的人是那位公输冉…… 因为之前在酒楼里,他被萧瑾枫安排着偷听,自然是知道苏钦对萧瑾枫那位才找回来的妻子是有着逾越之情的,但他本以为,经过那一次之后,儿子就应该想明白了,不属于他的,强求也是无用。然而现在联系着前后两件事,他此时瞬间明白,苏钦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他禁不住气得粗喘起来,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面前的人,道:“你,你,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女子?你要劫的人是她,是不是?” 他猛的提高了音量,“你怎么如此糊涂?!” 苏钦见父亲气成这样,便是他开始有所预料,此时心下也不是一点都不后悔的。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哑声道:“父亲,是我任性了。我只是想见见她……她,她从那次之后就对我避而不见,儿子心里难受……” 英国公脸皮抽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教训他了。 人家是成了亲的妇人,不见他才是对的,若是进了萧家,还对自家儿子勾勾搭搭,那成什么样子?! 他一边怪怼自家儿子愚蠢,偏偏看上个成了亲的女子,还为了对方,做下此等蠢事;可另一边,又不可免俗的猜测着,那公输冉只怕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没准儿在没找到萧瑾枫的时候,还拿着自家儿子当备胎来着,否则怎么会勾着儿子对她神魂颠倒的?这种女子,实在是不守妇道! 只是这话他心里想想可以,说是不能说出口的,看萧瑾枫和萧家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对这失而复得的媳妇和儿媳妇还是很重视的。他若是不想同萧家结仇,那便不能说出这些揣测之言。 但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英国公决定对苏钦做出惩罚后,这件事势必是要告知夫人的,因此,他拎着苏钦回到正院,跟英国公夫人一一道明前由,然后道:“不能让这孽畜再留在京城了,我已决定,明日就让人押着他回老家去!让他在老宅里至少呆了两三年,等他悔改了,再回来!” 英国公夫人被这一串串惊雷震的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儿子,发现他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反驳,只是垂头听着,脸上完全是一派哀莫大过心死的模样,顿时大为心疼起来。 她相信丈夫的话,知道儿子确实犯了错,可是她作为母亲,不可能因为儿子犯了错就不心疼他了,更何况,儿子这幅模样,明显是被心里被伤的很重,她这心立刻就偏了。 竖起眉毛,英国公夫人厉声道:“儿子就算有错,好好教就是了,怎么能为这么点事就把儿子送回老家去?!你那老家什么样,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么?此一去路途遥远就不必说了,那老家的条件,钦儿怎么能受得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英国公的老家在西北,那里气候恶劣,风沙很大。虽说他显赫后也出了不少的银子改善老家的状况,建族学,置办族田等等等等。但是,他便是再有权势,也不能让老天爷听他的,不向老家里刮风沙,改气候啊!因此,老家那边的居住条件自然是说不上好的。 他之前也想过,这样对儿子是不是太狠了。但一想到他存的那份心思,以及做的那些事,他就觉得,他若是不狠一点,下一次,大抵就是萧家的人要替他教训儿子了!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家中……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不是只有苏钦一个儿子,还有长子,还有女儿,不能因着苏钦一个人,而将英国公府的名声全都毁了! 所以想来想去,他还是做下这个决定。 派人将苏钦送回老家,让人看着他不能逃离,让他静下心来好好反省,顺便,也多读读书。虽说家里不需要他以科举入仕,但就当多学些礼仪廉耻,日后做事不再那么出格,也是好的。 “夫人啊,你不能只看眼前。老家的状况是差了些,可是正因为环境不好,才能好好磨炼磨炼钦儿,令他吃些苦头,日后才能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至于做出蠢事来!依我看,他如今之所以会这样胆大妄为,全是因为你太宠他的缘故!再这么下去不严加管教,他早晚会闯下大祸来!”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七章 顾之让登门 英国公这番说法,如同点燃了引线,顿时将英国公夫人的满腔火气爆发出来。 她立刻道:“我宠他又如何?他是我的儿子,我不宠他又要宠哪个?莫说我了,难道老爷你就不宠他?他说不爱读书,只想去外面做生意,难道不是老爷你同意的?他若是一早听我的老老实实去国子监读书,又哪里会有这种事?说到底,还不是老爷你也一样宠着他!我们的儿子,宠便宠了,又能如何!他如今做下这事,说起来是不大好,可这也不能全怪他一个人。” 英国公夫人斜着眼睛曳着丈夫,“钦儿年轻不懂得,老爷你可不该不懂得。若非有人刻意勾引,钦儿又怎么会泥足深陷?说到底,也是他萧家的媳妇……” “母亲!” 英国公夫人接下来要说的不雅言辞被苏钦闷闷的声音打断,他抬起头,正视着父母亲,正色道:“我的确是早就认识了公输姑娘,但她对我并无半分轻佻之举,更没有惑人之词,从始至终,不过是我一人自作多情罢了!” 这是实话,也是真话。 虽然一想到这个,他心头便闷得难受,生生的泛着疼,可是苏钦不愿由着父母去误解公输冉,一切,本就是他的错。公输冉何止是从来没有诱惑过他,她根本是从头到尾都防备着他!她一度视他如洪水猛兽,哪怕期间有段时间稍稍缓和了,可一旦他透露出对她有意,她便立刻又是震惊,又是拒绝,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这种情形,要说她是以退为进,他还没那么大的脸! 不过他这大实话着实气到了英国公夫人,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心道:我在这里说服你爹,就是为了不让他把你送回老家去,你不顺着我说也就罢了,反而跟我唱反调,可见当真是被那狐狸精迷得不轻! 只不过,她气归气,却也不能不管儿子,于是对着英国公又是好一番劝说。 可惜英国公心意已决,不管她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苏钦本人自然是不想去老家的,他心知一旦被送回去,势必不得自由,那同被关在府里还是不同的。在府里,还有母亲能为他讲情,可回了老家,奉父亲命令看住他的那些人势必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恢复自由。自己虽然手头上也不是没有,但难不成还真能让人将他从自个儿家里劫出去不成,那样真能把父亲气出个好歹来,他也是不敢的。 因此思来想去,他只得开口道:“母亲,不必说了,儿子去就是了。” 英国公夫人说的口干舌燥,没说动丈夫不说,儿子也来拖后腿,她一怒之下,起身拂袖而去,“我不管了,你们爷儿俩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 她离开了,屋里一片寂静。 苏钦心头也是千般滋味,不知要同父亲说些什么好。 他并不怪父亲,事情是他做下的,被罚也是情理之中,他只是心里难过,一腔爱意被公输冉打碎的七零八落,他还能说什么呢? 英国公见他颓丧,自然也不好受,挥了挥手便道:“去吧,回你自己院子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出发!” 打发苏钦离开,他这才起身去了内室寻英国公夫人,仔细解释一番,“眼看着钦儿对那女子情根深重,不管是他一厢情愿也好,还是对方蓄意勾引,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若继续留在京城,不但萧家会不满,他自己也是无法死心的,备不住哪天就又溜出去,想尽办法去见那女子!这一次是萧瑾枫把事情兜下来了,否则,我们就得去五城兵马司接儿子。可这种事若再次发生,甚至钦儿更加妄为,那萧瑾枫又如何会次次饶过他?若是他不肯善罢甘休,真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不但我们与萧家的情谊就此没了,甚至还会大大的得罪萧家。更甚者,传到上面那位的耳朵里去,会如何想我们?” 英国公夫人唬了一跳,迟疑着道:“不至于吧,经过这次,相信钦儿会知错的,他怎敢再来?” 英国公轻嗤道:“上次在酒楼的事过后,我也是这般想的,可你看看,这才过了多久,他又搞出比上次更大的事情来。这次,我若再不严加管教,只怕他会闯下大祸啊!” “可,可是送回老家,那也太……” 英国公冲着她摇摇头:“此举并非只是为了罚他,这个关头让他离开,主要还是避避风头,免得他总在外面晃悠着,让萧家人心里过不去。再者,离得远了,他便是再念着那女子,也见不到人,久了,总会淡下来的。到时候,再让他回来,给他找门好亲事。成了亲,他总能收了心的。” 英国公夫人虽然极为不舍,不过英国公所言很是有理,她细细想了想,大半也被说服了。 见她不再反对,英国公心里松了口气,叮嘱她给苏钦准备东西,明日一早便让他出发,这样对萧家那边也能说得过去。 最后,英国公夫人只得叹着气抹着泪应了。 他们这边商量妥当,事情便是定下来。 苏钦这边也没想着母亲能够说服父亲,毕竟,父亲虽然对母亲向来尊重,夫妻感情甚笃,但在这种大事上,父亲一向是说了就算的,并不是母亲劝说或恳求便能够令他改变主意的。 更何况,这一次,自己的确是做下了十分胆大妄为的事…… 要说没有一点后悔,那是假话。 但到了这种地步,他心里又有些奇异的轻松。 只是想到在马车上,公输冉决然拒绝他的那些话,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或许,回了老家,日子久了,就不会这样痛了? 他不确定,不清楚,却也只能这样想。 吩咐了下人去收拾东西,他自己则坐在书房里发呆,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脑海里不知不觉便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公输冉时的情形…… 天色渐暗,夜灯初上。 英国公府内的气氛显得颇为压抑,尤其是苏钦所在的院子,更是悄无人声,便是收拾东西来来去去的下人们在不得不经过书房时都屏着呼吸,蹑手蹑脚,生怕惹得公子不快。 这会儿,他们也都听说了二公子被国公爷送回老家的事,而且是明日一早就走。人人心下猜测是何原因,虽说英国公夫妇身边侍候的人嘴巴都严得很,并未透露出任何关于此事的原因,但萧瑾枫送苏钦回府时,却是很多人都亲眼见到的,而且当时苏钦形象颇为糟糕,有点脑子的便也知道定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因此,苏钦是犯了错才要被送走的消息也就小范围的传开了。 下人自然猜到他心情不好,哪里敢打扰,恨不得主子不想起他们才好。 而就在这一片沉寂当中,有个人却脚步如风的进了府,在拜会过英国公夫妇后,大步来到了苏钦所住的院落。 他长身玉立,气宇不凡,一身精致青袍,腰间和下摆却微微有些凌乱,可看得出来,他来的是极为仓促的。 此人正是顾之让。 原本他是不知道苏钦之事的,不过苏钦的小厮得知苏钦要被送回西北老家后,很是替自家主子不平,于是便偷偷溜出去向顾之让求助。 小厮自是知晓的,顾相家的大公子与自家公子关系极好,堪比亲兄弟,而国公爷也一向会给顾公子几分面子,这种时候,若是顾公子能够劝劝国公爷不要将公子送走,再劝劝自家公子不要一味倔强,而及时向国公爷低个头,或许事情便不会变得那样坏。 说起来,小厮也是一番忠心,他并不知道苏钦在府外做的那些事,自然更加不知道这其中与顾之让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牵扯,因此才会如此行事。 但顾之让却是在接到小厮的报信后,并没有立刻过来英国公府,他先是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苏钦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得英国公如此发怒。 这一打听,苏钦做的那些事便瞒不住了。 顾之让派出去的是自己的心腹,心腹在京城也颇有些相熟的关系,找来找去,便找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一位兄弟。巧的是,这位更是上午才跟上峰一道出了趟城的……两下一聊,苏钦做的那点事便全都被顾之让知晓了。 顾之让不是个蠢的,他虽然没有想到苏钦会喜欢上公输冉,但也从苏钦去扮匪徒劫持公输冉所乘的马车而嗅出了不同的味道,因此事情一确定,他便匆匆赶到了英国公府。 下人去书房禀报,苏钦一听是他来了,迟疑着不是很想见。 他也会觉得心虚。 虽说如今顾之让与公输冉没了关系,但曾经,他们毕竟是未婚夫妻,并且,远在很早的时候,他便暗暗对公输冉起了心思,怀着这些想法,如今又闹到这种地步,他哪里好意思去见顾之让。 正打算开口让下人去回绝,就说他不舒服,就不见了,这时却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顾之让的声音也同时出现,“苏兄,这是打算不告而别吗?”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这是背叛 苏钦听到顾之让的声音,便知道这次是怎么也避不过了,他只得丢了个眼色给下人,让他下去。而自己则起身迎接好友。 两人来到茶室,分别落座,下人取了茶来,苏钦挥退他,自行沏茶。 茶室中很快便闻得阵阵茶香,但中间却无一人出声,端得是静默无比。 直到苏钦在两人面前摆好茶,拿起一盏轻吮,这才听得顾之让缓缓道:“为何这样做?” 他的声音难得的十分低沉,愈发显得压力十足。 苏钦想过他可能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但亲耳听到他如此问,还是不由愕然抬头。在对上顾之让黝黑双眸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避开,垂脸只盯着茶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若胆气十足的编造一个谎言,顾之让未必不会信,偏是他现在这幅回避的模样,愈发令顾之让生疑。他心下转念,冷下脸道:“苏钦,且不论上一辈的交情,我一向把你当作亲兄弟的,这个,你心里该是有数的。可你呢?就是这样对我的吗?到了现在,还想瞒着我,可你瞒得过吗?” 苏钦如今是做贼心虚,被顾之让这样一诈,手便是一抖,热茶泼到手上,烫得他不由吸了口气。 顾之让也惊到,连忙取了水盆来与他冲手。 起初,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将一盆水冲完,苏钦的手也没有大碍了,看着顾之让将空盆放在一边,苏钦终于忍不住辩解道:“我,我并非有意……不过是情之所至,无法自拔,这才做了蠢事……不过她从开始便是拒绝我的,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你便是知道了,日后见了她,也莫要对她生出偏见!” 闻言,顾之让放下空盆欲要收回的手猛的僵在半空。 良久才缓缓收回,他坐直了身子,看向苏钦,目光中有着不可置信,更有着浓浓的痛意。 他没有傻到不知苏钦言语中的“她”是指谁,可顾之让怎么也没有想到,苏钦,他最好的朋友,如同亲人一般的兄弟,竟然会喜欢上他曾经的未婚妻! 甚至,他对她有情,还是发生在自己与冉儿真正了断之前! 这意味着什么? 背叛,明明白白的背叛! 可笑的是,他竟然到了此时才知晓,苏钦对冉儿是存着这种心思的! 如今再回想当年,是不是还发生过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顾之让的眼睛红了,他胸膛里像是烧起一把无穷无尽的烈火,这炙热的火焰令他无法多加思考,他想也没想便腾的起身,猛然将茶桌掀翻到一边,握紧的拳头完全没有停留的在下一刻便打上了苏钦的脸! 苏钦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倒,他挣扎着站起来,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对不起顾之让。 若是顾之让与妻子过得和睦,他或许不会这样想,可眼见着他与清如过的不但不和美,甚至还纷争不断,连带着给公输冉都带来不少的麻烦,苏钦也明白过来,他努力撮合顾之让与清如,大抵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件好事……倘若当初顾之让能早些找到公输冉,自己也没有横加阻挠,他或许会不顾一切的与她成亲…… 相信他们在一起之后,顾之让绝对不会过成现下这幅模样! 可是,苏钦没办法违心的说他后悔,在这件事上,他并不后悔。 他惟一后悔的,只是没有早早看清楚自己的心,没有在萧瑾枫回来之前让公输冉嫁于自己! 否则,她现在早就是苏二少奶奶了,又哪里会进了萧家门! 苏钦抚着脸上的被打的痛处,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顾之让狠狠的道:“朋友妻不可戏!苏钦,枉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连人伦都不顾了!” 说着,他又扑上前。 苏钦不语不躲,忍耐着任他打了几拳。 疼是真疼,但疼的同时,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或许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顾之让知道这件事,如此,他也不必再隐瞒自己的想法了! 他一边暗暗吸着气,一边道:“我若是不顾人伦,早就将人娶回家了,正因为我顾人伦,才会拖拖拉拉,最后却被姓萧的抢了先!你还要我怎么样?!” 闻得这话,顾之让只有更生气,他低吼了一声,扑过去接连出拳。 苏钦本不打算还手,想着让他打一顿,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可没想到顾之让仿佛没完没了似的,那一拳拳又重又狠,竟是要不顾生死似的。这会儿,苏钦到底忍不下去了,总不能被打死不是,他叫道:“你够了没有?难道你真想要我的命不成?!”然后也一拳挥了出去! 两人从书房打到走廊,然后打到院子里。 下人们看到,惶急的上前来劝,想将两人隔开,可他们刚刚围过去,就听到苏钦的暴喝声,“滚!都给我滚远点!把院门给我关好,都守着不许旁人进来!” 这意思就是不但不让他们插手,还要让他们看好门,不让家里的其他主子插手。 下人们面面相觑,虽然心下觉得不合适,却也没人敢于反对。 苏钦一向待下人大方,从这方面来说,绝对是个好主人,但相对的,他也是很有脾气的主子,他说的,院子里的下人就要照做,若是做不好,或是阴奉阳违,那他也绝不会饶过!这是曾经有过先例的,违背他的下人当即就被打了板子,然后发卖出去,甚至连他在府里做丫鬟的妹妹也一并被打发了出去,想到这个,下人们顿时乖乖的走开,去守着院门,不再再上前阻止了。 就这样,苏钦和顾之让在院子里打了个天昏地暗。 论起来,顾之让在拳脚上的功夫是不及苏钦的,但这会儿他跟拼了命似的毫无顾忌,因此,哪怕苏钦用了十分力,也未能占得便宜。两人算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他们就这样你一拳我一脚的,直到最后都精疲力尽,倒在地上…… 停下了打斗,院子里静的只听到两人粗喘声,象拉锯的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顾之让双眼无神的看向夜幕下的天空,只见繁星闪闪,璀璨如瀑,良久,他平息下呼吸,以手臂遮住了双眼。 他忽然想起这情景似曾相识,从前,年少时,他也同苏钦一起这样看过星星。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在感慨着自己的命运,而苏钦,则是在想方设法的帮他想法对付家里不喜他的父亲,以及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把他毁掉的庶弟…… 那个时候,他苦涩中尚有着开心,因为有苏钦这样一个好兄弟。 他想,或许老天是将他投错了胎,比起家中的庶弟,其实他与苏钦才更像兄弟,更像一个娘生的!因此他转而庆幸起来,虽然没有血缘,但今生能够得到苏钦这样的挚友,他似乎也不是太失败! 可如今,全变了。 只是,哪怕变了,他却知道,自己其实无法割舍掉与苏钦多年的深厚情谊。 他拥有的太少,已然害怕再失去! “为何偏偏是她?” 如果苏钦喜欢的是旁的女子,那他二话不说也要帮她娶到身边,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曾经深爱的人,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公输冉…… “我说过的,我并非有意,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网而深! 苏钦低声喃喃。 喜欢上什么人,这由得他么?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喜欢上自己兄弟的未婚妻,可,在他察觉之前,她便已然牢牢的停驻在了他的心上,赶也赶不走,他又能怎么办? 顾之让放下手臂,眼角的晶莹也随之消失不见,他深吸了口气,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总不会真要回老家去!” 西北那个地方,糟糕的很,在他看来,去那里无异于浪费时光。 打也打了,如今也冷静下来,他也习惯性的开始为苏钦考虑。 苏钦却道:“回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清静……更何况,这是我父亲的意思,只怕我不想去也是不成的!” 顾之让冷笑一声,侧脸看向他,“我不相信你苏钦真是老实到这种地步,会这样乖乖听你父亲的话!” 苏钦一向有主意的很,他若不想去,总能想法子逃过去的。 然而苏钦这一次,却没有想逃,“这次,是我太过妄为,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顿了半晌,他轻声道:“我这次本是破釜沉舟,想着带了她离开京城的,却没想到……”出师未捷不说,还被萧瑾枫抓个正着……他便是再留下来,想来她也是不会理会的。再者,他不离开,父母也安不下心,大抵总是想着他会再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吧! 与其那样,倒不如明日干脆的离开。 这是他在书房里坐了半天,得出的结论。 苏钦这么说时,声音低沉的很,带了几许的黯然。 顾之让闻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冷笑道:“你现在愧疚,是不是太晚了?做之前想什么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家中父母,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处境?什么都没想好,你便如此,我看你不是心悦她,而根本是想害死她!还有你父母,你真是……” 他咬着牙,蓦然看到苏钦眼角浸出的晶莹湿意,登时说不下去了。 言情海 第三百一十九章 翻旧账 看到苏钦这幅模样,顾之让心里的火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 虽然仍有不舒服,但是,他如今也知晓了,苏钦的心里,一样不好过。 苏钦看着脾气甚好,其实是个性子倔强执拗的,从小到大,他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记得一次两人淘气爬树,他不慎掉下来,摔断了腿,都不曾掉过眼泪。 可现下,他却哭了…… 一时之间,顾之让心中百感交集。 他这时也意识到,苏钦对冉儿……只怕还真是用情颇深,否则,他不至于如此!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冉儿嫁与萧瑾枫,苏钦再做什么,也晚了。 而他冲动下的此举,不但一无所获,甚至还连累到了父亲母亲,想来,他的心里也的确是极不好过的。 顾之让不由喟叹一声,当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倘若真是如此,那苏钦去老家呆一阵子,倒也未尝不可,也免得他再冲动起来,做下如今日这般不理智的行为! 顾之让低语,“也罢,如此也好,你去便是了。”顿了顿,“若是有事,你记得派人传信回来!我总是在这里的……” 苏钦闻言蓦地转头看他,顾之让板着脸回望过去,皱着眉生硬的道:“看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说话会不算话吗?虽说你家有你大哥照料着,定是不会有什么事,但多个人多份保险,万一你大哥疏漏了,我便替你补上便是了!” 说罢又嘀咕了一句,“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虽说他心里还是有气的,但,放不下就是放不下,顾之让也不想为难自己。 更何况,他们虽然都倾心于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却嫁于他人了。这一辈子,大抵也就如此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他这边自我宽慰着,苏钦心里却更加难受了。 虽说被顾之让打了一顿,可这会儿,他却觉得,远远不够! “之让,是我对不住你!” “现下还来说这话作甚么?知道对不住我,日后便不要再做这等蠢事了!” “我……尽量……” “什么?尽量?我是不是刚才打得轻了,还没把你打醒?!” “……” 且不提他们在这里重述起兄弟情,只说另一边,萧府里,公输冉与萧瑾枫吃过晚饭,刚刚送了长安回房安歇下,两人一同回了卧房。 萧瑾枫小心翼翼的扶着公输冉坐到床边,说道:“你今日受了惊吓,早些歇息吧。” 公输冉摇了摇头,“没什么的……” “怎么会没什么?”萧瑾枫不赞同的看着她,自从外面回来,她的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看,煞白煞白的,若说不是受了惊吓,谁会相信? 公输冉轻咬了下唇,低语:“我只是没想到……苏钦会做出这种事……” 苏钦虽然向她表白过,可她都拒绝了。 且他看着也不像是那等痴人,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这一次,索性她和孩子及玲儿都安然无恙,但侍卫可是伤了数名,索性没人失了性命,否则,只怕更加麻烦! 避开一次是幸运,可下一次呢? 若是苏钦再有丧心病狂的行径,她还会有如此幸运吗? 万一避不开,真被他掳了去,那……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中烦乱不已。 萧瑾枫伸手握住她的,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他放肆了!还有,今日我既保下他,亲自送他回英国公府,英国公自然是要给我们一个交待的,若是他所做的处罚不能上我满意,那少不了,我也是要挑一挑刺的!想来,他既说出这话,便不会那样糊涂!” 公输冉苦笑,“话虽如此,但……” 他下得去手吗?苏钦毕竟是他的儿子! 萧瑾枫柔声道:“若是英国公实在舍不得,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帮他教训教训儿子了,到那时候,他须怪不得我!” 这是把自己跟英国公放到一个辈份,将苏钦当晚辈论了?公输冉转头看着他,闻言目瞪口呆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唇边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你真好意思说!” 萧瑾枫不以为然,“我敢做必然敢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倒是英国公……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只怕他见到我,都是恨不能避开的!” 无法兑现承诺,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英国公还有脸见他? 公输冉扑哧一声笑了,听他如此讲来,她的心情倒真放松了些许。 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英国公既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想来总要将苏钦关在家里,好好教训一顿。如此一来,他总能受些教训。想必日后也不会冲动任性而为了。 见她笑了,且因为笑着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萧瑾枫心下满意,这才松了口气,凑近去,悄悄揽住她的腰,说道:“娘子,咱们不要说别人了,还是说说我们两人的事吧?” “我们两人有什么事?”公输冉讶然。 萧瑾枫一张俊脸上满是委屈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竟不知道? 公输冉莫名有些心虚起来,她还真是不知道,若是不出白日苏钦那件事,他们两人不是一直好好的?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有什么旁的事,她只得小声问道:“到底什么事啊?” 萧瑾枫满心怨念的道:“虽说还没补办婚宴,可我们总归是夫妻啊,如今你却还带着长安住在客院,这不合适吧……” 他絮絮道:“况且大家都已然知晓我找回了妻儿,来来往往拜年时谁不恭喜我,我们夫妻却还要分院而居,这很不应该啊!所以,你和长安何时搬过去?!” 公输冉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想想这些天,他少不得留宿在她这里,其实搬不搬的,倒也不必那么着急,毕竟……“你之前说过的,等婚宴之后,这事婆婆和大嫂她们应该也都是知晓的,你何故又突然改了主意?” 现在搬,不合适啊,还在正月里呢,家里客人多,忙的很,此时要搬院子,不是给大家添麻烦么! 这些,萧瑾枫也未必不知道,但他不安心啊!媳妇没有叼到自己窝里,终究是不踏实!哪怕现在都住在府里,不能睡前起床都看到她,他总觉得不安得很! 萧瑾枫磨了磨牙,悻悻道:“都怪那个脑子不清楚的苏钦,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这么着急了!说到底,还是媳妇儿你惹出来的桃花债!日后,你温温柔柔的模样,只对着我做就好了,对别人,尽可摆出河东吼狮的模样来,免得有些人给他三分颜色,就自以为能开染房了!” 闻言,公输冉脸上的笑缓缓敛去,她幽幽道:“原来你还是介意此事啊……既然介意,直说便是了,又何必拐弯抹角,如此隐晦,愈发显得不像了……” 说着,她还将他围在她腰间的手推拒开。 萧瑾枫心里一跳,他连忙道:“娘子,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介意的是他,绝没有迁怒你的念头啊!” “是么?”公输冉挑起眉梢,斜曳他,并不如何相信的神情。 不过,她心里倒是安定了几分。 之前他那样大度,那样仿佛毫不在意苏钦的模样,才让她觉得不安来着。反而象是现在,他露出了这幅其实在意的不得了的神情,倒令她不知不觉松了口气,觉得这才像他,这才是真的他啊! 被她从上到下的审视着,萧瑾枫眼角抽搐了片刻,终于放弃抵抗,他长长的吁了口气,低沉的道:“我承认,我是有些不快。不过我没说虚言,我确是冲着苏钦去的,我恨不得把那小子弄死!居然敢觊觎我萧某人的夫人,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瑾枫咬牙切齿,从那齿列碰撞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便可知他的怒意有多深了! “不过是个小白脸,懂得做几桩生意,便不知天多高地多厚,满脑子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看他就是欠教训!若不是看在英国公的份上,我今日抓到他时,便该把他打得他娘都认不出他!” 不等公输冉搭话,他又幽怨的嘀咕道:“对这种小子,你又何必松口答应同他说话。分明一顿拳头就能治得了他!” 先时听他说话,公输冉还摆出一幅认真聆听的态度,可听到这里,她到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既然如此,你当时何必摆出完全不介意的模样?” 当时他同意了的,如今又作出一脸的委屈,要翻旧帐……公输冉都不知说他什么好了! 萧瑾枫垮着脸,吱吱唔唔的道:“我还不是看你想亲自了结这事,所以才松了口……” 说到底,还不是怕由自己处理,真将人打个半残,日后,她回想起来,会怪他太过心狠手辣。他可不想为两人的将来埋下这样的隐患,尤其是有顾之上那个前车之鉴……想当初,他也曾为了姓顾的与她诸多争执,可最后如何,还不是惹得她对他愈发不满,甚至屡屡生出离开的心思! 这次,萧瑾枫从开始便打定了主意要谨慎行事,无论如何不想再因为这些本不相干的家伙,而与她生出隔阂!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章 拜访苏合香 公输冉猜测半晌,也明白过来萧瑾枫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 敢情是从前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生怕再因着这苏钦害得两人生出争执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呢,苏钦同顾之让……怎么能相比! 后者曾是她的未婚夫,且多年一意寻找她,就算两人有缘无份,她也不想弄成仇人一般。可苏钦就不同了,他与自己本无交情,更何况,对方原本一心向着顾之让,隔开两人,谁知到最后,他却对自己生出了念头…… 这样的男子,坦率而言,公输冉是极为不喜的。无论对方表现的再深情,或者再来纠缠,她也不会有心动,而只会觉得是种负担! 她没有隐瞒,将这些心里的想法同萧瑾枫一一说明。 从前,她有些别扭,有些话,哪怕心里这样想了,却因着他要么板着脸,要么横眉竖目的,而咽下肚子,不肯说个分明。 可,自从两人重新在一起后,她也有所反省。 事实上之前两人因着顾之让而起争执,她就一点错没有吗? 或许,并不是。 她得承认,最初在赵家村时,她与萧瑾枫并非自愿在一起,又加上那些前尘往事的相扰,她对他是防备的警戒的,并非是真心实意相处。后来,到他从军之时,她虽对他有了几分情意,终究是不足。也因此才会相着两人索性就此分开,她独自带着长安离开了镇上。 直到两人再次相遇…… 种种的纠结,种种的碰撞,种种的摩擦,看似并不和谐的关系,却因着这些争执而更加深刻的了解了彼此,她这才惊觉,原来,她比她想象中,更加重视他。 而他,不知何觉,也早已经被她放进了心里! 如今,她又进了萧府,两人成了被父母亲友承认的,光明正大的夫妻,而他们的孩子,也能够生活在更好的环境里,接受更好的教导……她想,她与他或许是可以好好的过下去,一同走过这一辈子的人生的。 既然如此,她便要改一改藏着掖着,有话只管咽下肚子,说不出口的性子。 她或许可以更坦诚…… 只是,这种事不能一蹉而就,只从今日这事开始,她总是坦率着来! “……当时我答应见他,不过是想跟他说个一清二楚,你也听到的,不是么?别说我已经是你的妻子,自然不会看向旁的男子,便是退一步讲,我也是一向防备着他,又怎么可能对他有意,你这干醋吃的很是没趣呢!” 萧瑾枫一时笑了,一时又板起脸,不过听到最后,他顿时别扭的说道:“什么干醋!可笑!无稽之谈!我不过是看他太过嚣张,做事全无德行,这才想着教训他罢了!” 公输冉无语了半晌,刚刚还说什么敢觊觎你的妻子,你不放过人家,结果转脸就不认了,变成看不惯人家嚣张……只是见他一幅坚持的模样,便只得顺着他道:“嗯,你没吃醋,是我吃醋来着。” “你?你又吃得什么醋?”萧瑾枫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连忙不解的问。 公输冉轻笑,“自然是吃你那好表妹的醋了!” 这调笑之语却听得萧瑾枫的脸都黑了。 公输冉愈发笑不可抑。 她笑得某人愈发生恼,扑过去钳制住她,便是一顿揉搓。两人不知不觉便滚在了榻上,衣衫凌乱,发髻松散。 公输冉笑得肚子都疼了,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不要再闹了。” 萧瑾枫俊眉一挑,“这样就算了?” “不然你想如何嘛?!” 公输冉被他禁锢在下方,男人的双手撑在她的耳侧,笑容里多了几分邪气,“想这样……” 在她的盈盈眼波中,他慢慢俯下身去…… 在公输冉的坦承之下,萧瑾枫心里微小的结被彻底解开。这天之后,他对于苏钦的行径虽然仍是恼怒,但又不像事情刚发生时那般强烈了。甚至心里还生出几分微妙的得意之情,阿冉是他的媳妇儿,就算旁人垂涎,那也不过是白搭罢了。 不过他也对公输冉周身的安全,更加强了防备。 再有就是,初二这日,他恰好被叫出去喝酒,险些去得迟了,也令他心里有几分掂量。 若不是他出门后越想越觉得这种时候不能放着阿冉和长安这样去,而他却不在场,寻思着若是岳父岳母天上有灵,看到此种情形只怕会觉得他待她们娘俩儿不够上心,这才在人都到了酒楼之后,却还是毅然推辞了同僚,而独自骑马赶到了城外! 他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决断。 可是,初二拉他出门,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心下有了怀疑,便让人去暗中调查,只是一时之间,却没有结果,也只能慢慢来了。 公输冉这边则是既然过去了,便不再总是将此事放在心上,那天她固然受了惊吓,但比起从前的经历,此次有防身的机关,有保护的侍卫,苏钦连同他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靠近她,所以对她来说,其实并不觉得多可怕。 倒是长安头两天有些不安,晚上睡觉中途也会惊醒。 好在他胆子到底是大的,之后公输冉悄悄在晚上过去看了几次,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他便没事了。 公输冉还特意将这事同萧瑾枫说了说,想着有机会,让他带着长安去见识见识兵戈之争。 虽说长安的脑子好用,但真刀真枪的,还真没有经历过多少。 难免还是有些娇气的。 若是女孩子倒还罢了,男孩子却不能这样娇养,萧家一门武将,长安就算将来不走这条路,好歹也不能见到这种场面就害怕的做噩梦啊! 而萧瑾枫则是早就想过好好操练长安了。 从前,他还没得公输冉承认时,便屡次提出不能娇养着孩子,还是应该让他经历更多的。 但那个时候,公输冉不信任他,自然不会答应。 现在好了,这是她主动分发给他的任务,他自然不会推脱。 正月十五之前,萧瑾枫便寻了个空档,同公输冉打了个招呼,准备带着长安去城郊的兵营。 公输冉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正好她自己也有她的事要做。 这些天比起初十之前轻闲了不少,她便下了帖子给尚书府的苏合香,然后得了回信,准备择日去上门拜访。 初二那天太仓促了,时机也不对,所以两人没来得及多说话。 而苏合香还不知道萧瑾枫恢复记忆,又失去另一部分记忆的事,那天见萧瑾枫把他们都当陌生人,心下必是有疑惑的。不过没有机会询问,心里肯定也是惦记的。 她总要登门去找苏合香聊聊别后的事。 长安本来也想去,不过被萧瑾枫无情的镇压了,坚持要带他去兵营,公输冉想着第一次登门,不好带着孩子,便由着他爹安排,只是私下安慰他,说是她先去苏姨家看看情况,问问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里,问得了,若是没问题,下次再带他一道去拜访! 长安这小人精立刻品出味道,悄声问说:“娘是觉得苏姨在那家里过的不好吗?” 公输冉笑着点了点他眉心,“就你聪明。” 顿了下,也没瞒着他,“娘确实有些担心,明明之前苏姨他们一家从来没有提到了京城有亲戚,可这突然之间,却有了亲戚,还不是普通的亲戚,可说是至亲了。这其中必定有些缘故,尚书府到底是你陆伯伯父亲的家,我确是不知他们过的如何,还要先去看过才知。这种时候,带着你,委实不便,明白了?” 长安若有所思的点头,只得遗憾的道:“那便算了,要不我还是等到苏姨他们有自己的家时再去拜访吧!” 公输冉的柳叶眉微微一动,笑了笑,却没接这话。 京城居,大不易。 寻常人想到京城置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她才奇怪,苏合香与她相交甚笃,却从来没有提过夫家是京城高官,这极是不合情理,只怕其中必有不便告人的内情。 至于说要不要再次拜访,苏合香他们夫妻是不是准备真要在京城长期落脚,那都是未知的。 哄好长安,吃过早饭,看着长安被萧瑾枫牵着手出了院子,公输冉也梳妆打扮起来,妥当后,便同林姣说了一声,出了门。 尚书府离萧家不算太远,穿过两条街就是了。 所以没有多大功夫,马车便赶到了。 苏合香早派了人在门上候着,是位年长的嬷嬷,打扮的干净俐落,穿着模样,一看便是颇为体面的。公输冉不确定这是不是苏合香的人,毕竟是在陌生的府上,还是多用几分心的好,所以她表现的亲切却有距离感,就像是对旁个太太家的心腹下人差不多的态度。 嬷嬷自称姓秦,公输冉便唤了声“秦嬷嬷,苏姐姐可还好?” 秦嬷嬷笑着点点头,“二少奶奶都好,只是惦记着您,今日一早便问了数次,又紧着打发老奴过来候着……” 公输冉笑道:“苏姐姐还是这样急性子!”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一章 私定终身 秦嬷嬷一边笑着应对,一边将公输冉等人引进门。 穿过垂花门,走过一条小径,便到了苏合香他们住的院子。 这落松院是偏院,占地不小,只是离正院远了不少,隔着一道墙便临街了。 院门口又有侍候的丫鬟迎接,两个相貌俏丽十六七岁的丫鬟满脸带着的迎向公输冉,施过礼,便笑道:“萧夫人快请进,我们奶奶正等着您呢!” 其中一个丫鬟给秦嬷嬷塞了个荷包,笑眯眯的道:“嬷嬷辛苦了!我们奶奶特意叮嘱,嬷嬷无需进去回话了,只管歇歇去!” 秦嬷嬷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荷包,暗自满意,立刻躬身道:“哪里就辛苦了,不过是略等等了萧家奶奶就到了。如此我便不打扰二奶奶了。” 她躬着身退了下去,两名丫鬟笑容加深了几分,将公输冉迎了进去。 公输冉看着,也瞧出这秦嬷嬷只怕不是苏合香的人,而面前这两个丫鬟应该才是她的心腹。她不着痕迹的轻蹙了蹙眉头,这陆家,怕是当真不好呆啊,居然连迎客人的下人都不是自己的心腹……那岂不是什么人来拜访苏合香,这家里的人都摸得透透的? 心里如是想,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公输冉不动声色的跟着丫鬟进了屋。 进到内室,苏合香早早便起身迎上前。 她激动的握住公输冉的手,低声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上,可见我们姐妹是真的有缘份!” 公输冉看出苏合香的情绪似乎不很好,她连忙顺着应道:“早先我们认识的时候,便已是有缘了,如今看来,这缘份长得很,且不能断的!” 苏合香闻言略略舒展,丫鬟上了茶,她便屏退其他人,独自与公输冉在屋里说话。 “尝尝这茶,我喝着还算不错,觉得难得,特意留了些,倒便宜你了!”没了其他人,苏合香明显更加放松了,喝着茶打趣起公输冉。 公输冉好笑的端起茶盏,闻着茶水的扑鼻清香,“那看来我们遇到的正是时候,再晚些,没准儿姐姐贪嘴就将好茶都喝光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苏合香闻言失笑,手指轻点了她几下,“怎么这么久不见,你这尖刻性子竟是一点都没变!看来是铁生兄弟太宠你了,竟从不拘着你!” 话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的疑惑,不由的顿了下,问道:“说起来,铁生兄弟是怎么回事?怎么上次见到我和外子,竟仿佛不相识,而且听着也改名换姓了?” “之前问你,你说其中说来话长,如今咱们有的是时间,你且同我好好说说!” 公输冉无奈的笑起来,“苏姐姐,他本就不是赵家村的人,之所以会在那里,是那村里的大夫见他受伤晕倒,捡了他回去,见他什么都不记得,便为他起了个名字叫赵铁生,后来大夫过逝,他便接替了老大夫,为村人看病。之前他一直没有恢复记忆,可是入伍之后,却触动了记忆,竟是恢复了。” “他没有改名换姓,而是本来就叫萧瑾枫。如今,他找回了父母家人,乃是萧元帅的次子。” 苏合香愕然瞪着双眸,禁不住掩唇阻下喉中的惊叫,“萧家?萧瑾枫!他他他,他竟然是萧家的次子!” 他们一家来京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是听说过萧瑾枫这位大将军的名头的,更不用说萧元帅了。萧元帅御敌于国门之外,百姓谁人不知他,可苏合香再怎么猜测,也没有想到,那个村里的大夫,那个赵铁生,会是萧元帅的儿子,且,如今也成了大将军! 她不由喃喃,“我虽是看出他仪态非凡,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却没料到他的来头如此大!萧元帅,那是什么人啊,居然是那位的儿子……那,那你现在呢?” 苏合香从怔忡中回过神,眼中便透出担忧。 萧瑾枫出自高门,那他如今有了记忆,知道自己并非是从前那个小村落里的大夫,还会承认公输冉这个他落魄到极点时娶的妻子吗? 苏合香转念又拍了拍自己的头,不对,冉儿如今是萧夫人,说明他是承认了的。可是,高门大户里不知多少阴私,便是表面上萧瑾枫不得不认下冉儿,可内里呢,在萧家,她有没有受磋磨?又会不会只是个摆设? 因着担忧,所以她忽略了一些事。 譬如公输冉的穿着打扮……身上的云锦是极为难得的面料,那是有钱都未必买得到的,衣着的款式也是最新的,还有她所戴的头面,件件精致,上面还镶嵌了稀罕的透明的红宝石……若是真象她所想的那样,公输冉又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对待? 不过正是因为她的粗心,反而叫公输冉心里更加感动了。 若不是真心诚意的关心则乱,苏合香又怎么会急着亲口向她证实呢? 她回握住苏合香的手,轻轻晃了晃,微笑道:“苏姐姐,你看我的样子,哪里像生活不好的!不必担忧,我在萧家,过的很好。萧元帅与萧夫人为人极好,再宽厚不过,得知我和长安的所在,便坚持接我们入府。你是知晓我的,我本不打算去萧家,因着瑾枫虽然想起了他的出身,却将我同他在一起那段日子忘掉了。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认不得你与陆大哥!” “我得知此事后,便想着,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当作事情没发生过,我独自带着长安生活,反正,他也姓公输,就当是我公输家的传人了!却未料,萧家人得知一切后,非要让我们留下,并认定我是瑾枫的妻子,还说要在京城给我们补办婚宴。我便是曾经有种种疑虑,可看着萧家人如此事事为我着想,还是放下不安,接受了如今这个身份……” 她这一番叙述,只听得苏合香目瞪口呆,良久才从呆滞中回过神,结结巴巴的道:“居然有如此一遭……铁生他,我是说萧将军他竟然真的忘了你和长安么?那萧家长辈接受了你,他呢?他也愿意么?” 公输冉点头应道:“他说看到我便觉得熟悉,所以一直不肯放我离开,直到知道了,他是长安的爹……” 她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但苏合香猜也猜到了其中的曲折。 她是比较了解公输冉那别扭性子的。 萧将军不认得她,她定是不肯理会对方的,想来,若不是萧将军不肯抓着她不放人,她早就跑得远远的不肯再见面了! 由此可见,萧将军虽然不记得她了,但总归是夫妻一场,对她难免与旁人不同。 苏合香想到这些,才稍稍放下心,这会儿,她才有心思好好打量公输冉,自然便发现了她如今的穿戴,那都是非常精致,有钱都无处可买的好东西! 她一边惊叹着,一边感慨着,“还好还好,可见你们命中这缘份啊,那真是深得很呢!任是怎么百转千回,最后也还是能够走到一起!” 公输冉脸颊微微泛红,“这样……也不错……” 苏合香拍案叫道:“何止不错,简直好极了!你与萧将军这一出,都够编成剧本子了,当真是曲折得很!不过好在,你们都有福运加身,这才能够屡屡化险为夷!幸好幸好!” 她笑得开怀,公输冉也被感染,露出笑脸。心中想道,若是她真有福运,那老天爷就保佑她能够早日为家人报仇雪恨,以慰父母兄长在天之灵,那她今生也便无憾了! 公输冉的事交待的一清二楚,接着她不由问起苏合香,“苏姐姐你呢?你与陆大哥缘何会来到京城,还住进了陆府……” 提到这一桩,苏合香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轻叹了口气,她怔忡了半晌,象是陷入回忆,醒过来神来,才慢吞吞的道:“之前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也不曾对你提起过。其实,我同你陆大哥都是京城人,不过是我们离开之后,刻意掩藏口音,这才让人听不出来。我们也不曾在京城办过婚事,而是私定了终身,相偕出逃,出逃的路上,仓促成了亲,拜了天地!” 这个消息对公输冉来说太突然了,她虽然极力掩饰,还是露出些许愕然之态。 苏合香苦笑道,“很意外是不是?其实当初我也没想到,我与他……会走到这一步。我们原本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我总以为,我及笄之后,必是要嫁于他的。可谁知天降灾祸,在朝为官的父亲因着被党争之祸牵连罢官,父亲气性大,不多久便郁郁而终,母亲与父亲相知相伴,无法抛离,便随着父亲一同去了。可说是转眼之间,家中便剩了我一人。” “我家转瞬败落,陆伯父却在官场上节节高升,做至尚书高位。如此,两家自然是不相配的。莫说陆伯父不再同意我们的亲事,便是我自己,也有自知知明,不该再去拖累他……” 苏合香喟叹道:“那个时候,我本已做了打算,带着奶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回老家去,那里好歹还有些族人,就算欺我是孤女,但好歹,他们也还能留下些脸面。”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二章 面婆婆的玉佩 说到这里,苏合香停顿了半晌,她垂眉敛目,静默了片刻,才忽的一笑,漾出几许小女人的甜蜜,“我都要走了,便不肯再见他,并佯作无情无义,说下要同他一刀两断的狠话。可他十分聪明,很快便察觉到异样,到底是在我离开之前拦下了我!” 苏合香又是无奈,又是羞赧的道:“他一腔深情,就此缠住了我,扒着我家的马车,死也不肯松开,我又能如何?只得停下带了他一起。只是既然有了他,我又何必回老家去当孤女,索性我们走了一段,便成了亲。原来,他精猾的很,竟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随身带着……” “成亲之后,我们便很快远走高飞,最后落脚到那小镇上,为的就是行踪隐蔽,不叫陆伯父找到我们,再强逼着他归家。如此,一转眼,便过了这么些年!” 她说完,公输冉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她拍着胸口道:“好在你们没被抓回京城,否则……”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两人都心知。 以陆尚书的脾性,若是把儿子抓回来,又岂会同意他娶一个孤女?即便是两人成了亲,只怕也会被他给拆散! 转念,公输冉又道:“那你们现在住进陆家,是陆尚书愿意接受你们了吗?” “是,也不是……”苏合香沉吟着道。 公输冉面露困惑,这话如何作解? 苏合香扯了扯唇角,解释道:“离开镇上后,很不巧遇到了曾经相识的人,对方将我们的消息传回了京城。陆尚书得知我们的消息后,派人快马加鞭去寻。你陆大哥本来还不想回来,可我想着,陆尚书若是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们也不能一辈子躲躲藏藏的,更何况,竹见一天天长大,我们躲着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孩子也跟着我们一道活的这样窝囊么?那样也太对不起那孩子了。所以我同你陆大哥商量了一番,便跟着陆伯父的人回到了京城。回来才知,陆尚书虽然依旧不喜你陆大哥,但他这些年,竟然没有再生一个儿子,他那位继室,连生五胎,全部都是女儿!” 公输冉顿时了解,“陆尚书想要一个继承人……可是我进来时,听她们唤你二奶奶……” 苏合香道,“陆大哥上面原有个大哥,是续了齿的,可惜后来不幸病逝了。现如今,陆家只剩了你陆大哥这一根独苗苗,所以陆伯父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我,不过……” “不过?” “不过他从我们回府便一直向我们院子里塞女人……”苏合香苦笑,“听竹见说,他还偷偷听到祖父劝说父亲停妻另娶,娶个对陆家,对他更有用处的妻室!” 公输冉重重的皱起眉头,“他身为尚书,做事竟如此不讲究么?” “呵!”苏合香嘲弄的道:“他自然是不会亲自出面的,一切都是交由他那位继室所为。对方是我们名义上的‘母亲’,给‘儿子’房里放几位娇美的通房丫鬟,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公输冉顿时沉默了。 话虽如此,旁人的确是挑不出毛病来,但苏合香心里该有多不舒服! 她想问问,陆大哥是不是真的收用了那些美貌丫鬟,转念又觉得应该不会,陆大哥看着温文尔雅,是个好脾气的,但却不是没有脾气,象他这样的人,一旦坚持了某件事,应是不会轻易动摇的。何况,他的父亲和继母存的什么心思,他应该知晓,如此,就更不可能去收用他们送来的人了! 果然,苏合香接着便道:“你陆大哥虽说不会收用那些女子,而且也想了措辞,将人一一退回去,但是我这心里,却是腻烦的紧!” 公输冉暗叹了口气,可不是腻烦么,这种事,搁在哪个女子身上也不会觉得舒服! 但她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得安慰道:“陆大哥是个有成算的,你若是有想法,不妨同他好好聊聊。夫妻同心,总能解决眼前的麻烦,毕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时日久了,总会影响你们二人之间的情意的。苏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合香一怔,她之前想过要同丈夫提提此事的,可后来想着,他都费心把人拒了,她若再提起,岂不是显得自己过于小气,抓住这事不放似的。因此便按捺下来。 但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别扭的。 事实上,住在这里,她已经越来越觉得憋屈了。 除了那些继母送来的美婢,这陆家的丫鬟但凡有些姿色,又不乏“上进心”的,对自己的丈夫,大都多有觊觎,竟是恨不得寻到机会便生扑上去似的。有心防着,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难不成,自己这辈子就要时时盯着丈夫,不让丫鬟爬床?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想她苏合香,也曾是官宦人家的闺秀,不说才貌双全,但论起相貌,也不比人差,而琴棋书画,也都是能够信手捻来的。她做了当家主母,是能够辅助丈夫,教养儿子,若是将目光和心思都放在防备丈夫纳妾收通房上,那是该有多蠢多不值! 是了,冉儿说的对,她早该同丈夫说明白的,实在不行,大不了离开陆家,再不想过这种憋气的日子了! 说起来,苏合香本也是个豁达的性子,不过是意外来到陆家,又遇上种种糟心心,这才一时乱了分寸。而当公输冉点明关键之后,她便很快想通透了。 此时,她心情变得轻松许多,脸上的笑容都更深了几分,更真了几分! “多谢妹妹,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你,我大概还在独自烦闷呢!现下我可想通了,这种事,我同你陆大哥各自烦心,实在不妥,原本我们就该好好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走的!” 公输冉闻言微微松了口气,不由的道:“合该如此,苏姐姐你能想通便是最好了。” 苏合香用力点头,同时心里琢磨着,晚上等丈夫回来,该要如何同他商量此事。 说完各自的经历和烦心事,两人又说起孩子,只是还没聊几句,外面丫鬟便通报说,夫人听说二奶奶这边来了贵客,遣人送了点心过来。 苏合香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让人送进来了。 不过她没给那送点心的嬷嬷说话的机会,直接示意丫鬟拿了赏钱塞过去,打发人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苏合香才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陆家这位继太太,嫁于陆伯父时候也不短了,却偏偏喜欢同原来的陆夫人比较个长短。陆夫人十分擅长做面点,我记得小时候,她常常亲自下厨给我们做吃食,她最拿手的便是能将面条做的像丝线一般粗细,着实是位巧手的女子,奈何命不好,早早便过逝了。而后来这位继太太呢,听说陆夫人擅长面食,还经常亲自下厨给家人做吃食,便喜欢有样学样,只不过,她不动手,只管吩咐下人,到时候自己揽下名头,非要让人夸她,这才满足,实在莫名得很!” 公输冉挑了挑眉,对陆家这位继太太的行为倒也没有多不能理解,想来陆家那位原配在陆府以及陆尚书的心里极有份量,这么多年都挥之不去,继太太这才恨不得方方面面都比那位原配强,也好把对方留下了的阴影挤掉。 只不过,说道擅长面食,她不由的心里一跳,想到了面婆婆…… 面婆婆也擅长面食,也能擀出如丝线一般细的面条,当然,除此她还有好些拿手的面点技艺,但当时面婆婆教导她的时候,曾经示范了一二,那细如丝线的面条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今日想来,还仿佛历历在目。 还有,面婆婆临终前,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转交。可惜没有来得及说清楚,到底要转交给何人,她便不在了。 而那玉佩上,就刻着一个“陆”字! 这……会与陆家有关吗? 会不会太巧了? 又或许,真的只是凑巧? 公输冉迟疑不定,思量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说出面婆婆的事。 苏姐姐这边光是为住在陆府的事就够烦心了,面婆婆的事,还是改日有机会再问吧! 不过她心里惦记着这事,从陆府告辞回去后,直到萧瑾枫回来,公输冉还是不由的时不时走个神。萧瑾枫看出异样,非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公输冉拗不过他,到底还是说了自己的怀疑。 “你的意思是,面婆婆有可能是陆家的人?”萧瑾枫抬眉问道。 他一本正经的,公输冉不由的微微赧然,“我也是觉得太巧合了,所以忍不住猜测起来。” 说着,她拿出那块玉佩。 原本是将它好好珍藏起来了,这还是下午刚刚拿出来的。 玉佩的背面,果然刻着一个清清楚楚的“陆”字。 萧瑾枫接过来摩挲了片刻,又递还回去,“天下无奇不有,面婆婆真与陆家有关系,也不算是很稀奇的事。只不过,还要看她是怎么样的身份!”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三章 难眠 公输冉听着萧瑾枫所说,心下一紧,“你的意思是说……” 萧瑾枫见她明白了,微微点头。 公输冉顿时轻咬下唇。 虽然她不想那样想,但听苏合香描述过陆家之前那位原配,她心里便有种猜想,面婆婆……会不会就是那位原配?当然,这个想法貌似很是异想天开,天下姓陆的人家多了,精通面食的也不能说没有,面婆婆只留下块玉佩,未必就是真的同京城这个陆家有关系。但,不管这个念头有多突兀,却仿佛泥鳅一般钻进了公输冉的脑海里,无法驱逐。 若是她想得多了,倒也还罢了,可,若是事情真的如此呢? 听苏合香所言,陆家夫人是多年前便病逝了,可实际上,她却没有死,而是隐姓埋名,生活在了那样偏僻的一个村落里,若说这其中没有天大的隐情,又怎么可能呢? 面婆婆对她公输冉好歹有一份教导之情,在最后的时日里,她令她体味到了难得的关爱,甚至在最后,还那样信任的将玉佩交给了她……既然接过了玉佩,公输冉自认便无法撒手不管。 面婆婆不是陆家夫人倒也罢了,她日后再想办法查找她真正的家人,若真是陆家人,那她自然要为面婆婆讨一个公道! 公输冉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如果,如果面婆婆真的是陆家那位‘早逝’的正室夫人,那我少不得要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才行!” 萧瑾枫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虽然他想不起来那位面婆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但能够被阿冉这样记在心上,想必是对她很好的,这点事情,他自然是要帮她的! “放心,这件事我会吩咐下面的人查查看,只不过事情过去的有些久,当年那些人不知还能否找到。不过,相信这件事情,若是其中含有冤屈,那最终是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公输冉却没有他这样乐观,反而低声无奈的道:“不是所有冤屈都一定能够水落石出的,如今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萧瑾枫皱了皱眉头,半晌道:“你怎么了?这样都不像你了!” 他迟疑着寻思,是不是因为公输家的事,他这边迟迟没有向她说起,以至她失了信心。但其实,他的调查已经有了进展,没有说出来,只是怕她太过激动,反而无法冷静下来,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想着再稍等等再同她提。 不过现下看来,倒是让她失望了。 萧瑾枫犹豫着道:“若是因为你家里的事,大可……” “是我一时失言了!”还没说完的话,被公输冉轻声打断了,她打起精神,冲他一笑,接着道:“我只是偶尔情绪低落,这份丧气实在要不得!还是你说的对,只要有心,一定能够将这份冤屈洗刷干净!我相信你,你也莫要有太大压力,报仇一事,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你还有公务要顾……我有的是耐心,相信一定可以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管是我公输家的冤屈,还是面婆婆可能有的冤屈!” 萧瑾枫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的闭上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倒不好再多言。 公输冉的心情他能够理解,念头在心中转了转,他到底还是没有现在说出来关于复仇的进展,还是等真正能够确定下来,再同她坦言吧,否则,万一事有纰漏,她只怕会更加失望。 萧瑾枫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拥住了心爱的妻子,他希望他的怀抱,能够稍稍平息她心中的愤恨与仇怨。 仇,是要报的,但人不能一直生活在仇恨里。 她有他,有长安,还有整个萧家,他们都是站在她身边的! 公输冉倚在萧瑾枫的怀里,不是不明白他的用心安慰,只不过,她现在想到的,却不是今世,而是前世的事情。 这一世,她好歹有他帮着,还有机会去洗清公输家的冤屈,可上一次,她早早死去,公输家的仇恨随着她这个公输家最后一人的逝去,只怕也是任由时光湮灭了,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洗清冤屈呢! 那一世,想必父母兄长到了地下,都是对她极为失望的吧! 尤其是兄长,为了救她而甘愿自己以身挡灾,却救出她这样软弱无能的妹妹,不能为家族昭雪,何等的窝囊! 现下想来,她都觉得心头像是在被虫蚁啃噬,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痛! 再不会了! 公输冉目光中仿佛凝结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她怔怔的看向虚无之处,眼前尽是一片鲜艳的,血淋淋的火光! 这晚,公输冉数次在噩梦中被惊醒。 梦里都是一片片的火焰,卷起的飞尘,那都是家人的骨灰,如同一层层无法化解的执念,向她席卷而来! 在她又一次睁开眼睛后,她再也睡不着了,轻悄的起身,她来到外间,腿还发着软,她跌坐在桌前。壶里的水已凉,有些发冰,她也不在意,直接倒了一杯喝下。 冰冷的水流进身体里,令她发颤的心头稍稍平稳。 长长舒了口气,她勉强略微安定。 窗外已是微微泛着晨曦之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来。 泛着青的晨光,如同蒙着一层愁怨的薄雾,重重的压在人的心头。 没能报仇的日子,公输冉一直睡的不好,但今晚算是最严重的了。 平时她还能压下自己的种种心思,可今日因为提到面婆婆有冤屈,进而想到家仇,她一时间竟无法控制住自己满心的恨意。 这些日子,因着与萧瑾枫的事,总归是分散了她太多注意力。 不过现在一切既定,想来,她也该全身放到筹谋报仇一事上了。 萧家虽好,但她并不能沉溺,否则也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亲人! 她正思忖着,肩头突然微微一重,同时,萧瑾枫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会着凉的!” 他言语中有着轻轻的责备。 公输冉拢了拢肩头被披上的大氅,抬头冲他勉强扯了下唇角,“一时忘了,你怎么起来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萧瑾枫摇摇头,坐到了她的身边,“我平日也是这个时辰起的,倒是你怎么这样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渴的厉害,睡不着了……” 她苍白的脸,幽暗的眸,都昭示着她所说的并非真话。 但萧瑾枫没有追问,只是抬手轻轻将她鬓边略显凌乱的碎发挽在了耳后,眼中透着浓浓的疼惜,“我去让人拿些热水来,你莫要再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说着,他欲起身。 公输冉扯住他的手臂,阻止道:“喝过一杯,我已经不渴了,正想回房里去,别折腾了,你也再休息一阵吧!” 萧瑾枫见她执意不让他去,便没有坚持,只是扶着她回了卧房,扶她躺下,又帮她掖好被子,这才在她身边侧卧下,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象是在哄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 公输冉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萧瑾枫突然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浅浅的笑道:“听人说,娶个比自己小的娘子,有些时候,便可以将她当作女儿一般宠爱,这样夫妻之间,才会更好。论起来,我也比你大着不少,所以现下便试试养女儿的滋味吧!” 闻言,公输冉两颊蓦地热起来,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哪里听来的浑话,你竟当了真不成!” “哪里是浑话,明明是好话才对!”萧瑾枫轻笑着附在她耳边说道,“养个女儿,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公输冉好气又好笑,不由轻捶他胸膛。 “不许再混说!” “好好好,我不说,你睡吧,快睡,闭上眼睛!否则,你再想睡我也不让你睡了!” “……” 他们夫妻情深意长的时候,公主府中,三公主也早早便醒来了。 她一醒来,便叫了人。 下人们立刻起身,周到的侍候起来。 净了面,不急着梳妆,先把厨下人的叫起来,炖上热汤水,好呈给三公主殿下。 而三公主本人因为彻夜难眠,脸色极不好看,她斜倚在靠枕上,只穿了中衣,披散着头发,泛着青黄的脸上一片冷凝。 “殿下,可要用些甜汤?” 三公主瞥了一眼,启唇道:“端上来吧!” “是。” 甜汤很快呈上来,三公主懒得动手,丫鬟便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喝了几口,身体觉得有了些暖意,面上也泛起丝丝红晕,她这才挥手让人退下了。 自有人拿着毛巾与茶杯上前,由她清理。 三公主重新倚回靠枕上,半晌,她看向身边候着的丫鬟迎儿,问道:“你说……那萧瑾枫就真的这样喜爱那公输冉?竟连那女子与苏家小子有首尾,都能无视之?!” 迎儿觑着三公主的脸色,谨慎的回道:“回殿下,萧将军回京尚且不久,虽说在西郊练兵,但还未授个象样的实职,想来在这个时候,家中不好闹出事来。况且,那民间女子到底是为萧将军生了个儿子……”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四章情之一字 丫鬟迎儿吞吞吐吐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无非是觉得萧瑾枫并非真心喜爱公输冉,不过是碍于名声,不想让人议论他一旦找回亲生父母便抛弃糟糠。再者,对方毕竟为他生了儿子,便是看在此事上,也要给对方几分情面。 眼下是如此,但往后就难说了。 三公主听她如此言说,从昨日听到下人回报萧瑾枫的情况开始便一直郁郁的心情,倒是开解了些许。但她心里却依旧不得安顿,即便是如此,也不能让那公输冉一直占着萧家二少夫人的名头,否则,她对萧瑾枫这一番情意,又往何处搁置呢? 想到前些日子萧瑾枫进宫时,她再次一睹他的昂扬风采,三公主不禁心头火热。 满朝文武,不乏年轻有前途的,然而,她左挑右看,也只有萧瑾枫最合她的意! 比起那些文臣,她更偏好武将。 而武将当中,她又最喜萧瑾枫这样的儒将。 再加上他相貌俊美,身姿挺拔,再加上极好的家世……怎么想,他都是最佳的良婿人选。 惟一令她不满的,就是他对他那位平民妻子的所谓钟情…… 三公主微微眯起了眼睛,她有着父皇的宠爱,一向要什么有什么,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她想要她,就一定会得到手! 只不过,要如何做,她还需想一想…… 三公主沉吟半晌,开口道:“最近清如怎么样了?她似乎有阵子没有过来了!” 迎儿答道:“听说清如郡主与郡马合好了,两人过的还算不错,想来正是因此,才没有过来向您诉苦!” 她这么说时,眼底隐隐透着几分不屑。 是的,就连她这样一个丫鬟都瞧不上那位清如郡主。 为了一个男人神魂颠倒的,还莫名其妙的整日跑来公主府向她们主子诉苦,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成!不过是个郡主罢了,在自家公主面前,那么把自己当个人物,真是不知高低得很! 三公主瞥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你也莫要瞧她不起,虽说她脑子不大清楚,但她喜欢上的那个顾之让,也未见得是个聪明的,这两人,倒也算是相配了!他们会合好,我倒不算意外。只不过,我现下还要用她,倒是不能让她这么快便如意了。” 顿了下,她道:“你去,让她有点烦心事也好。” 迎儿会意的点头应道:“是,殿下!” 她说完便躬身退下,自去操作,让人在清如郡主身边侍候的心腹耳朵边上说说公输冉的事,再说说顾之让的事,总要叫这位郡主忘不了,她的丈夫可是对那位曾经的未婚妻情根深种,对于娶了她一事,实是意难平的。 郡主府中,清如郡主听着侍候的下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让她千万留个心眼,不能看着眼下与郡马相处的好,便因此对郡马掏心掏肺。毕竟,那位郡马对他以前的未婚妻似乎还是恋恋难忘,之前还为那女子与郡主几番争执,甚至冷情的搬了出去,与郡主冷战许久呢! 清如郡主越听越恼,最后实在忍不下去,当即拍了桌子,“你唠唠叨叨的说些什么?!郡马是你能诋毁的吗?本郡主与郡马的事,是你能掺合的吗?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给我滚下去!” 下人徒然一惊,慌忙跪下领罪,但心中却仍在转着心思。 不过清如郡主却没有给她再多言的机会,直接让人将她拖出去打十个板子了事! 人被拖走,打板子是要堵着嘴的,清如郡主自然不会听到,不过她心里未必一点不在意那下人刚才所说的话,心里到底还是思忖几分。 只是,她的脑子原本就不是多聪明,想来想去,不过是惹得自己心烦罢了。索性起身,让丫鬟侍候着,直接去书房找顾之让。 顾之让最近因为苏钦的事,心情不大好,所以便请了假在家做文章,未有出门。清如郡主过来时,他正拿着一个盒子发呆,听到声响,便将盒子收了起来,抬头看去。 清如郡主眼见,看到他在藏东西,不由的问道:“在看什么啊?怎么我一来便收起来了,难不成还不能让我看到吗?” 她努力让声音中不带着酸意,而更像是在调侃玩笑,但顾之让还是察觉到,她似乎同样心情不大好。他想了想,便将那盒子拿了出来,推到了走近的清如郡主面前,淡淡道:“你又何必多心,想看便直说,你看也是无妨的。” 清如郡主一时很是讶异,虽说最近这段时间,顾之让不但搬回了郡主府,还明显的表现出与她修好,好好过日子的意愿来,她高兴是高兴,但心里总归不免琢磨,他为什么会如此? 他说的那些,什么“既然成了亲,便合该好好过下去,不该因为一些小事,夫妻之间离了心”等等等等的话,她不是不信,只是总有些不那么确信,仅仅因为如此,他就能放下自己的傲气,主动向她低头。明明,他之前是那么生她的气,一幅根本不想再与她为伍的模样,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视她如无物的……与现下,实可为谓是天壤之别! 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疑虑呢? 可是眼前,她不过问了一句,他却真的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看,俨然没有秘密的模样……清如郡主又是激动,又是高兴,“那我就真的看了啊?” “你看便是了!” 清如郡主喜滋滋的拿起盒子打开,发现里面并非她想象的什么秘密,而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什么木制的小弹弓,旧旧的珍珠弹子,还有几张看不出画了什么的丑丑的画,一看便是孩子的涂鸦…… “这,这些是什么呀?” 顾之让笑了笑,从她手里把盒子接了回来,用充满着怀念的目光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这都是我与苏钦小时候的玩意儿,原本只是留着做个念想,却不想一留便留了这许多年,如今再看,忆及当时,倒别有一番趣味!” 原来是在想苏钦啊,那就没关系了!清如郡主松了口气。 苏钦前阵子离京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当时顾之让的心情明显特别糟糕,所以她也没敢问,苏钦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离京。现下,见顾之让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她便不由的道:“看来你跟苏钦真的是很好的好友啊!” “那是自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便如亲兄弟一般!”顾之让肯定的道。 “那,那他为何非要离开京城啊?你们既然亲如兄弟,你没好生劝劝他么?听说他是要回老家去,英国公的老家好像在西北啊,那么远不说,各种条件肯定也不如京城好,他又何必去那里受罪啊?”说到最后,清如郡主很是不以为然,京城这么好,却偏要去受罪,真不知苏钦是怎么想的,简直莫名其妙嘛! 闻言,顾之让却骤然沉默下来,苏钦离开前一晚发生的事跃然心头。 那晚,他与苏钦拼尽全力的打了一架,不过两人看似伤得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并不多严重,擦过药之后,看上去便好多了。 只是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到底还是寻了机会问出来。 苏钦也一五一十的向他坦承,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冉儿,而且,时间远比自己想的还要早。但苏钦也说,虽然喜欢上冉儿,但他阻止他与冉儿在一起,却并非为了私心,而是真的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即便勉强,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因此才不遗余力的分开他们。 要说顾之让听了这些话,心中没有半点怨怼,那是假话,但他仔细想想,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就算当初苏钦不阻止他,他找到冉儿,又能如何呢?那个时候,冉儿已经嫁给了萧瑾枫,以冉儿的性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同自己在一起的。 而自己就算将冉儿带回京城,又真的能保证父亲那边不会干涉吗?明显不能。 那时的他,根本没有对抗父亲的力量。 之前他能四处寻人,是父亲不在意,所以他才能够成行;可一旦他要娶冉儿过门,父亲又怎么可能不横加插手? 哪怕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父亲自己的颜面,他也不会同意的。 就像苏钦所说,就算他勉强同冉儿在一起,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而那个糟糕的结果,却多半是会由冉儿来承担……那是顾之让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回顾前尘,他竟是该感激苏钦的。 尤其是如今冉儿嫁于萧瑾枫,还顺利的进了萧家,听闻萧家上下都待她极好,想来,她过的是幸福的,而这种幸福,也是他无法给予的。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怪苏钦呢? 况且,苏钦自己也是个可怜人。 他为了冉儿,做下诸多不智之事,显见是爱得极深,可冉儿也却他毫无一丝情意,甚至是怕他恨他……这样一想,苏钦可比他艰难太多了。 如此,他还能如何责怪? 他与苏钦,终究是将种种的隔阂放下了,也谈开了。 苏钦说,他想了一个下午,本是抗拒离开京城的,可想到后来,他却觉得,能够离开,也好。这样,他就不会做更多错事了! 顾之让犹记得他听到这话时,心里的悲伤流淌。 情之一字,实在令人又爱,又恨!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五公主 “他说在京城呆在厌了,想出去走走。” 想了许多,但最终,顾之让还是只用这一句回应了清如郡主的提问。 他与她看似亲密了许多,但别人不知,他心里却最清楚,不过是他也在害怕,怕自己因为与清如郡主不睦的关系,而又对冉儿生出更多的关注。 甚至,象苏钦那般,犯下大错。 他与清如郡主是圣上赐婚,注定了要一生一世绑在一起。既如此,她要的,他给就是了,哪怕是虚假的。 这样,她也就不会整日如同乌眼鸡般盯着冉儿,要找她的麻烦了。 冉儿嫁进萧家,想来也是过得小心谨慎,又何必因为自己这点不足为人道的心思,再惹得清如去给她添麻烦呢? 他不能帮她,已经够愧疚了,还要让她难上加难,那岂非君子所为! 从苏钦那里回来后,他想了一整晚,而在翌日,苏钦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也做出了决定,回了郡主府…… 顾之让说完那一句话,面色便沉郁下来,似乎陷入了回忆。 清如郡主只当他又在想苏钦这位好兄弟的离开,不由的不敢再多问,免得令他心情更加糟糕。 不过经此,她的心情倒是变好了,心下甚至是极为雀跃的。 夫君肯与她分享心事,还让她看他的珍藏,这说明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啊! 可见,他对她也是有情的。 这样一想,她对将来的日子不免生出更多期许! 她只顾围着丈夫转,自然就想不起去三公主府上,三公主那一头等了又等,等到的却是自己买通的人被打了板子,而清如郡主却未如她所想的与顾之让再生龌龊,转头去找公输冉的麻烦,反而与夫君两人感情愈发好起来。 连清如郡主参加宴会后,都能看到顾之让耐心的等在外面,专程为接她回府。 年节中本就宴会繁多,几次下来,清如郡主就成了京城里许多闺秀甚至少奶奶们羡慕的对象,毕竟,可不是哪家的男人都如顾之让一般温柔体贴的。 至于说顾之让曾经退过婚,与清如郡主成亲后相处不谐的事,前者被众人抛在了脑后,后者则被诉为谣言。 这一反转下来,真是由不得三公主不生气! 她心心念念的萧将军根本不理会她,清如却过起了如愿以偿的好日子,三公主想起此事,便生出一阵阵冷笑。 眼下,先让你个蠢货得意一时罢了。 等着瞧吧,你那个夫君早晚会露出真面目,没把你当一回事的! 三公主知道自己暂时肯定是用不上清如了,只得另想他法,还没等她想到有谁比清如郡主这把刀更好用时,这日,五公主突然出宫,来到她的公主府! 三公主听了下人的禀报,眼珠转开,然后蓦的笑起来,连声吩咐,“还不快随我去迎接五公主!我家五妹可真是稀客!” 说着,她风风火火的起身向外走,竟是真的要去亲自迎接五公主。 五公主是惠妃的女儿,因为惠妃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对她极是宠爱。 惠妃生的美艳无双,虽然进宫多年,但在皇上面前依旧还算得宠,爱屋及乌之下,皇上对五公主这个女儿也是很不错的。虽然不像对三公主那样宠爱,但在宫中诸位公主当中,也是数得着的了。也因此,五公主的性子并不怎么好,而且她不像三公主那般有城府,她的喜恶都摆在脸上,还有些偏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三公主边向外走着,边想着这位五妹的性子,心下颇为满意。 见三公主亲自来迎,饶是五公主自视甚高,也多了几分得意,她佯装不好意思的道,“本就是小妹叨扰,三皇姐却亲自来迎接我,这如何使得!” 三公主心下冷嗤,脸上却是一派温和:“皇妹说哪里话,你我姐妹也有段时候未见,皇姐极是想念,得知你能来,哪里还坐得住!” 说着便牵起她,穿过长廊,向屋里走去。 两人相偕而行,看上去自是一派姐妹情深的画面。 进到屋中落座,下人奉了茶与点心,三公主主动开口问道:“五皇妹难得出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若是方便,不妨说出来,皇姐能出力的,自是要帮你办了!” 闻言,五公主心下不由更加满意了几分。 这个皇姐在宫中时,自己还觉得她夺了自己的宠爱,且人也跋扈,不过出宫之后倒是改变甚多,也不知是因为出了宫,还是因为成过亲…… 想到成亲,五公主不由的小脸一红,过不了多久,她便要及笄了,之后,也该要选夫婿了。 皇家选夫,通常都是皇上指婚。但若是格外宠爱的女儿,也有自行选择夫婿的机会。 五公主早听自家母妃说了,会向皇上争取,能让她自己挑个夫婿。当然,也不能太离谱,总归是在皇上看好的一些年轻俊杰中选择。 不过能够如此,五公主也已经很满足了。 有些小女儿心思,她没有同旁人说起过,便是母妃也没有,谁让母妃想让她挑了外祖家的表哥作夫婿,她若冒然说看上了旁人,母妃定是不同意的。 因此,五公主便想着自己先琢磨琢磨。而这一琢磨,她便看中了一人…… “三皇姐,我这次出宫的确有事想求你帮忙。” 三公主眸光微闪,立刻笑道:“跟自家姐姐何必如此客气,我从前年少时在宫中虽然与五妹相处的平平,但那个时候,不过是年少无知,不知姐妹之间的情份难得。如今早早出宫后,看到几许世态炎凉,愈发觉得血脉之亲!我呀,正想着不知如何弥补咱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如今倒是正好,你送我这样一个好机会,我可得抓紧喽!” 她极会说话,一番恳切言语说的五公主心中暖意融融,觉得三公主若是真对她好,她便也将她当作亲姐姐来相处,也是好事一桩! “皇姐如此说,真叫我不好意思。从前大家年纪都少,又知道些什么呢?如今大了,自然才能体味到姐妹之情。姐姐是,妹妹我也是一样!咱们便不提过去,只说现下,可好?” “自然是好的,妹妹心宽,我岂有不同意的!” 两人谈笑晏晏,似乎是将从前在宫中的几番争锋都忘在了脑后一般,而今,成了再好不过的姐妹! 片刻后,五公主斟酌着道:“皇姐,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在宫宴上瞧见一位武官,容貌英伟,很是不凡,瞧着他年纪也不算很大,却高居将军之位,定是个忠君报国,又有本事的。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妹妹我心下倒是颇为仰慕!” 她说着轻叹了口气,“只不过,皇姐也是知晓的,我日常在宫中不得自由,对外面的事,更是知晓的不多,因此便想到了请皇姐帮忙,就是不知……” 三公主闻言,心下有感,扯着唇角笑道:“皇妹何必客气,按说你也快及笄了,也是该挑夫婿的时候了,倒不知对方姓氏名谁,我也好帮皇妹打听打听,看看对方人品家世如何,是否配得上皇妹!” 五公主找她,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她不大好直接说出来。听到三公主这样识趣,主动提出来,她也是松了口气,佯装羞涩的抿着唇笑过,说道:“不瞒皇姐,这位将军姓萧,正是萧元帅的次子,名叫萧瑾枫的!” “前些日子,他大败蛮夷,凯旋归来,父皇对他也是大加夸赞。他这家世与本事自然是有的,只不知他家中……又是何情形?” 这是问有没有妾室之流了。 三公主自然不会听不懂,只不过,听到这位五皇妹看中的居然也是萧瑾枫,她心下登时便大怒,这个贱人,竟然敢同自己抢人!她的脸色当时便有些不好,不过好歹她还算擅长隐藏,所以没有露出更多不妥。 五公主一直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她脸色有变,不由追问道:“皇姐,怎么,莫非是这位萧将军有什么不当之处吗?” 三公主心下急转,片刻间,已经有了几分盘算,她不再掩饰脸色,故作为难的扯出个勉强的笑脸,道:“萧将军……他人自然是好的,听说也是极有能耐,否则父皇也不会舍不得他歇着,实职还未派,便遣了他去西郊大营练兵。只是嘛,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姐同我何必遮掩,有话直说便是!”五公主轻蹙起眉头。 三公主煞有介事的说道:“其实是这样的,说起来,这位萧将军是萧家才找回来的,自然是没有成亲的。可是呢,我听说,前阵子突然有位女子找上萧家,还带着个几岁大的男孩,自称是萧将军的妻儿,说是萧将军落难时,她与萧将军成了亲,并生了子,可后来,萧将军投军,便一去不复返,无奈他们母子俩只好四处寻找。后来终于听人说起萧元帅找回了次子,而这次子的经历相貌等等又与她的丈夫极为想像,这才抱着怀疑上京……及至到了京城一瞧,萧将军原来正是她的夫君,于是她便带着孩子找到了萧家!”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另一把刀 居然会有此等事! 五公主听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便心下不愉得很。 暗想:这民间女子想来是在骗人吧?看那萧将军气宇不凡,便是记不得前尘往事,那也不至于喜欢上一个平民女子啊!对了,难不成对方早就见过萧将军,所谓成亲生子都是刻意安排?这很有可能。 萧将军虽然看来不凡,他自然却未见得知晓。记得父皇说的,他被萧家找回来之前,记忆失去的很是彻底,连自己姓氏名谁都不记得了。如此一来,那女子认出他,只说他也是平民,再设计与他成亲……之后等萧将军恢复记忆回了家,再找上门来以儿子相要挟…… 肯定就是如此了! 否则萧将军记起过去的事,为何不回头找她? 可见是记起了她的欺骗,懒于理会。 只不过那平民心中势必不甘,这才会破釜沉舟,仗着萧将军是正人君子,萧家也仁厚,便登门赖上了! 她心下愤愤不已,又追问道:“她找上萧家,萧家……萧将军就这样认下了么?” 三公主深深叹了口气,“不认又如何呢?我猜着,那孩子应该确实是萧将军的,男女之间,这种事总归是男人占了便宜。那女子千里寻夫,也不易得很,萧将军想来也是对她有情份的,因此这母子二人便被迎进了萧家,听说,萧将军已经答应了要给对方名份,不日便要举办宴席了!”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劝五公主莫要打萧瑾枫的主意。 毕竟,从公输冉那种平民女子手里抢人,总好过从自家皇妹手里抢人。 若是五妹真生出让萧瑾枫尚了她的心思,那也是桩麻烦事! 三公主心下琢磨着,便有些后悔因为自己的不喜,刚刚讲述时将公输冉贬得太低,这会儿,她又赶紧将人往上抬一抬,只想着五公主听到萧瑾枫已经有妻有子了,或许便会打消让对方尚主的念头了。 然而五公主却一脸不赞同的道:“皇姐,萧将军哪里值当得去占一个平民女子的便宜,这件事总归不过是阴差阳错。听父皇说,萧将军落难时失了记忆,想来定是以为自己也是一平民,其间又被那女子巧言令色,这才轻易结下亲事。要怪也该怪那平民心机深沉,又怎么能怪到萧将军头上呢?” 三公主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又回过神,仿佛苦口婆心的劝道:“皇妹,我知你对萧将军印象甚好,但无论如何,他有一位平民妻子的事,如今好多人都已经知晓了。这种情形,便是他再有能耐,也是不堪为皇妹夫婿的,倒不如你再看看旁的身家清白的少年俊杰,想来总会有更合适的。” 五公主撇了撇嘴,“旁人不知晓,皇姐你还不知晓吗?那些世家里,但凡家里主动想让儿子尚主的,有几个是好的?便是在外面装的人模人样,其实背后里不知多少鸡鸣狗盗,我是懒得理会那些人的!” “那……待到秋闱之后,或许父皇有看中的英才?” 五公主更加不以为然了,“寒门学子,我是定不会要的。腿上的泥巴或许尚未洗干净,便想借着尚主一步通天……那种男人,哪里配得上我!” 她十分自傲,看得三公主牙酸,脸上只作钦佩状,顺着她道:“皇妹当真是有见识,皇家与平民的生活,本也是天地之差,若是选一位寒门英才,对方能耐固然是有,但两人却未必能够琴瑟和鸣。” 话锋一转,“不过即便不选寒门学子,京中也有不少出色的世家子弟,皇妹不妨慢慢选,仔细选,相信父皇也希望你能找一位情投意合的夫君!” 五公主见她不提萧瑾枫,心下有些不是滋味,“我瞧过了,没有哪个比得上萧将军。至于皇姐所说的,他要与那平民女子成婚的事,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萧将军未必愿意,不过是太过君子了,难于反驳。只要父皇为我赐了婚,萧将军便可顺理成章的摆脱那女子了!” “这……不合适吧,毕竟那女子为萧家诞下了孙子……” 五公主挥了挥手,“若是萧家坚持,孩子留下便是了,我也不是容不得一个小孩子的人!只是那女子,合该早早将她遣走!” 三公主见劝说不了,便知她是心意已定了,这个时候,她再继续阻挠,反倒显得其中有问题了,便道:“皇妹真是大度!如此一来,倒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听说萧家为人都很不错,萧将军虽然喜爱冷着脸,但男人嘛,总是嬉皮笑脸的更让人不放心!” “极是极是!男人严肃些,那也是应该的!这才象个男人嘛!”五公主听她如此说,心下高兴,连连附和。之后又问道:“萧家统共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样的,皇姐可知晓么?再同我说说!” “……好。” 三公主足足被问了多半个时辰,还是五公主看着天色,觉得必须要回去了,这才遗憾的不再问了。 “时辰早了,皇姐,我该回去了。” “也好,那我送你!”三公主现在看到五公主都觉得眼晴疼,巴不得她快些离开。 五公主却很是依依不舍,边走边拉着她的手说悄悄话,“皇姐同萧将军可熟悉?莫不如下次我再找机会出宫,皇姐带我去见见他,可好?” “这……我只能尽力而为……” 虽然因为她没有大包大揽,五公主有些不快,不过总得来说,心情还算愉快,觉得这位三皇姐比以前可好多了,日后她同萧瑾枫大婚了,一定也帮着三皇姐张罗个夫君成亲,也免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最后,她带着雀跃和小小的遗憾登上马车,离开了。 三公主回转府内,脸色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回到屋里就砸了套瓷器。 她虽然自持比五公主貌美,奈何五公主比她年轻啊! 男人不都是喜欢年轻女子么! 与五公主争,她还真没有多大把握! 更何况,她是成过亲的寡妇,而五公主还是姑娘家,想也知道,男人当然更喜欢五公主那样云英未嫁的。有五公主有前,萧瑾枫只怕更加对自己无视了! 她心中大恨! 这一晚,三公主又没睡好。 翌日起来,眼下青青黑黑的,显得十分憔悴。 上妆时折腾了好一阵,才算是遮住些许。 丫鬟迎儿见她闷闷不乐,约略也揣摩她的心思,便大着胆子建议道:“殿下何必烦忧?五公主既然心仪萧将军,不如借她的手,先将萧家那平民女子送走。至于说到请陛下赐婚,五公主可以,殿下您自然更加可以!陛下一向宠爱您,哪里是五公主可比拟的!不过是因着您出了宫,才显出五公主来。只要您向陛下陈明您对萧将军的一片真心,想来陛下定会成全您的!及至您如愿与萧将军成了亲,便是五公主知晓了闹开来,又如何呢?您总不至怕了她不是!” 三公主听了这番言语,眼睛立刻亮了。 她挑着唇角,看向身边的人,“迎儿啊,你真是聪明的紧,实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要不然,你家殿下我,还在心烦本宫那个五妹呢!” 迎儿连忙躬身,“奴婢只是想为殿下分忧,这才生出这些思量,殿下若觉得有用,那便是奴婢的荣幸了!” “你很好。”三公主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扔到迎儿怀里,“赏你了!日后也多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多为本宫分忧!” “是,殿下!” 她们主仆相得,三公主又自认为得计,满意的很。当即便开始琢磨怎么好好利用起五公主这把刀来。 另一边,五公主在宫里呆的腻烦的紧,偏又不能短时间内连连出宫,心下更是生忧。 虽然三公主说起萧家那位平民女子时,她表现的十分不放在心上,可她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儿家,身为公主,有了爱慕的男子,又怎么会甘愿对方身边另有其他女子呢!因此,几日下来,脑子里想得都是怎么样把萧瑾枫身边的那个平民弄走。 说是将她遣走,那不过是敷衍三公主的话。 五公主心里想得却是,要寻个由头,让那女子彻底消失才好,也免得萧瑾枫还惦记着对方! 只不过,凭她现在的身份,若是想独自办成这事,还真做不到。思来想去,她到底还是找到母妃惠妃交了底。 “……什么?你看上萧家次子了?!”惠妃第一次听女儿说起此事,不由的万分惊讶,“可是母妃不是同你说好了,让你表哥尚主的吗?” 五公主噘起了嘴,“母妃,我不要和表哥成亲!表哥的容貌,比女儿还要更加艳丽几分,哪有几分男儿气概!女儿是找夫婿,又不是找姐妹!” “混说!你这孽障,竟会胡说八道,怎么能如此说你表哥!”惠妃嘴上骂得凶,其实心里也是挺无奈的。自家外甥的容貌过胜,确是事实,而且人还腼腆,老实是老实了,倒不怕成亲后,女儿拿捏不住,但换而言之,未尝不像女儿所说的,外甥确实少了些男儿气概! “本来就是嘛!母妃,你就答应我嘛,萧将军真的很好!”五公主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观察着惠妃的神情,见她虽然皱起眉头,却并未大怒,顿时心中一喜。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七章 登门暗示 惠妃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先找娘家人去打听打听萧瑾枫的事再说。 听到这话,五公主急不可待的道:“他是很好,不过如今他家中却有个小麻烦,还望母妃能够帮帮女儿!” 惠妃眉头微蹙,“小麻烦?” “不错。” 五公主将从三公主那里听来的,关于萧瑾枫落难时娶下妻子,且生有一子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只不过,在她口中,公输冉俨然成了一位心机极为深沉的平民女子,为了扒着萧瑾枫上位,不惜豁出身子,生下孩子,就为了能够进萧家门。总而言之,多有形容不堪之词。 惠妃听罢,大为恼怒,厉声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 五公主见自家母妃是真的恼了,也不免有些胆怯,呐呐道:“三,三皇姐说的……” “你上次非要出宫,就是去找她了?”惠妃眯起了眼睛。 五公主没精打采的点头应是。 惠妃咬着牙,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戳着她的额头恨声道:“你怎么这么蠢?这种事你不同母妃来说,却去寻她,谁不知她心眼多得都成筛子了,你哪里斗得过她!我看她八成没存什么好心!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五公主疑惑道:“就算她心眼多,于我这事上也犯不着动心眼啊!骗了我于她没好处!” 惠妃一时也不知三公主动过什么手脚,但以她看人的眼光,总归胜出女儿良多,她就是觉得三公主不安好心,便严令禁止五公主再去找对方! 五公主碍于惠妃的严令,不得不应了下来,心里却诸多不服气。 她自认聪明,并不觉得三公主能骗到她。 何况,两人又无厉害冲突,对方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觉得母妃就是想太多了! 惠妃那边哪怕看出她的不以为然,但想着,反正三公主在宫外,也不可能常常进宫,只要隔开两人,便是三公主不怀好意,那心眼也动不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所以,也懒得再多说,只是私下叮嘱侍候五公主的人须更加尽心,但凡有有什么事便来禀报她。 因为惠妃的严格管事,五公主最近也未得到出宫的机会,且不说三公主在宫外日盼夜盼的,但说惠妃既然得知了女儿的心思,总归是想为她筹谋一二,于是便召了娘家母亲保定候候夫人进宫。 对自己的母亲,她不再相瞒,但也没提五公主,只说是自己看着萧家次子萧瑾枫不错,也不知能不能让他尚了五公主。 保定候候夫人闻言一愣,低声道:“那平儿那边……” 平儿便是惠妃的外甥,之前母女俩人也商量过,想让平儿尚主,这样自家两个孩子凑到一起,长辈们也都更放心。现下突然冒出来个萧家次子,候夫人心下难免有些想法。 惠妃解释道:“平儿自然是个好的,只是我瞧着他与五儿两人年岁渐长,却愈发的不亲近,甚至两人还极为生疏,所以才想着,平儿尚主的事还是作罢吧!母亲,您想想看,两个孩子若是成亲,过的好也就罢了,可万一过的不好……尤其是五儿性子娇蛮,我真是怕她委屈了平儿……” “我同大哥大嫂虽然见面不多,但关系一直不错,让两个孩子成亲本是想亲上加亲,可万一他们两个小的过的不好,那岂不是事得其反,本末倒置了么?” 听她说五公主娇蛮,候夫人心下一凛。 虽说她偶尔见到五公主,并不觉得对方是个娇蛮的性子,但女儿作为娘亲,肯定更了解自家的孙女,她都说娇蛮了,那必须是真的啊! 她固然是疼外孙女的,但更心疼的,肯定还是孙子! 若果然如此,那这尚主的事,的确还是作罢的好!总归平儿年纪又不大,根本不必急着成亲,弱冠之前挑个性情贤淑的勋贵家闺秀订下婚事,也不是难事! 当然,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候夫人还是要表现出迟疑的,“娘娘说的也有道理……” 惠妃自然看得出自家娘亲的作态,不过她也没在意,反正,她的目地达到了,也就够了,转而又说起萧瑾枫的事,“萧家势大,是好事也是坏事,但若是萧家次子尚了主,想来对萧家只有好的。而我们家能够有萧家这样的姻亲,也总归是好事,您说呢?” 候夫人缓缓点头,与萧家这样的实权人家攀亲,那当然是好事,怕只怕……“不知圣上那里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违了圣意,让皇上觉得他家不老实。 惠妃道:“我这边会探探陛下的意思,母亲回去之后也帮着探探萧家那边的意思,可成?” 候夫人思量片刻,应声称“好”。 至此,惠妃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 萧家。 公输冉今日去向萧夫人请安时,还未进门,便看到碧姨守在门口。 她不禁心下疑惑,上前一步来到碧姨面前,轻声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碧姨因是萧夫人倚重的下人,连萧瑾枫都对她格外尊重,公输冉自然也是给予对方足够的重视。 碧姨显然感知到她的善意,温和的笑起来,她指了指屋里,说道:“来了位客人,夫人多半要耽搁些功夫,二少奶奶不如先回去歇着,等到客人走了,我再让人去请您。” 这情形有些不同寻常,公输冉品了品,觉得碧姨的话中含意颇多。 她随即点头应下,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之后,她还在琢磨,今日婆母屋里的客人显然是不那么受欢迎,却又不好驱离的那种,而且,这客人之来意,多半还同她,又或者是萧瑾枫有些关系…… 只是她想了半晌,也不得要领,只好暂时放下。 所幸没过太久,萧夫人便派了下人过来。 “二少奶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在萧夫人身边侍候的一等丫鬟恭恭敬敬的说道。 “好,那我们这就走吧。” 公输冉原本也没有换下衣服,如此正好立刻就走。 随着下人去到正院,还未进屋,便听到萧夫人不快的声音,似在抱怨什么人。 公输冉心头一动,走进去,萧夫人一看到她,勉强扯出笑脸,但显而易见的,她针对的,并不是公输冉本人。 很快,公输冉便明白了缘由。 萧夫人嗤声道:“刚刚是保定候家的夫人,来的着实莫名其妙。你万万想不到,她是来做什么的?竟然是向我暗示,让枫儿去尚主!我看她简直是脑子有病!” 萧夫人待人一向温和,难得有这样口出恶言的时候,可见这位保定候夫人当真是将她惹恼了。 不过面前这种话题,公输冉除了沉默,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让萧瑾枫尚主…… 也亏得保定候夫人想得出来,真不知她从哪里看得出来萧瑾枫会愿意去与一位公主成亲! 想了半晌,公输冉问道:“保定候夫人……是宫里惠妃娘娘的母亲么?” 萧夫人道:“是啊,她倒真会为她那位外孙女打算,也不想想,她那外孙女都还没及笄,枫儿可都多大岁数了?真是承蒙她不弃!”这话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接着又道:“要说事情也怪了,明明枫儿已经成亲的事,咱们家的人都对外说明过了,惠妃娘娘在宫里,尚且不知也就罢了,可保定候一家应该不会不知啊?怎么他们都没有把这消息传到宫里吗?” 这事萧夫人一时没想通,公输冉这个当事人却是明白的很。 她还算了解那些勋贵的想法,尤其是,他们对待平民的态度。 无非是因着她的出身,那些人便都不拿她当回事,大抵,都觉得萧瑾枫不会真的娶她。再加上婚宴还未举办,仿佛更坐实了他们的猜测,他们多半以为萧家不过是碍于面子,才会留下她,但凡有更好的婚事,萧家和萧瑾枫就会抛开她吧! 不得不说,那些人不但低估了她,更加低估了萧家和萧瑾枫。 公输冉微微一笑,抬头道:“母亲又何必为这些事烦忧,索性您一定是拒绝了保定候夫人的暗示,就算她之前没有将消息传进宫,相信这次回去之后,是一定会将此事先知惠妃娘娘的!” 闻言,萧夫人略微释然的颌首,“不错,想来惠妃娘娘也不想为五公主尚一位不甘愿的夫婿,咱们回绝掉了,这事也就算了了!” 萧元帅的地位在这里摆着,她倒也不必担心拒绝了惠妃娘娘,对方会有什么小动作。 就像她说的,回绝了,也就了了。 公输冉笑着应和。 两人很快就抛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 不过这件事,还是给萧夫人提了个醒,傍晚时,等到萧瑾枫回到府中给母亲请安时,萧夫人不由的向他说起,保定候夫人来会中暗示尚主的事,“……虽说我已经明确拒绝,并且告诉她,你早在数年前就成了亲,但是,你日后还是要提防些。万一那惠妃娘娘因着我们的拒绝而心生不满,让她的父兄给你使些绊子,那总归也是桩麻烦事。” 萧瑾枫皱了皱眉,随即又放开,“我知道了。” 顿了下,他接着道:“我有一事想拜托母亲……”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男人很夺手 “你想提早补办婚宴?” 听了萧瑾枫的拜托,萧夫人起先还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便会意,不由的失笑。 枫儿这孩子,做事一向沉稳的远超出他的年纪,惟独在冉儿相关的事情上,会乱了分寸。 “其实也未必一定要如此,你已成亲的消息,咱们家早就放出去了,除了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想来其他人还不至于非要登门碰这个钉子!” 萧瑾枫却道:“母亲您有所不知,如今,外面已经有人在传阿冉是孤儿的事,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那背后的推手所图谋的,无非是儿子的婚事。而在其他人看来,没有在京城办过婚宴,便是明不正言不顺,甚至还觉得我不是真正要娶阿冉,不过是迫不得已给她个名份……与其费心向他们解释,不若釜底抽薪,尽快将婚宴办了。如此,那些别有心思之人也就不敢再妄动了。” 萧夫人原本还带着打趣的神情,可在听到这番话后,却渐渐敛去了表情。 她沉下了脸,“有些人还真是不死心!” 小儿子的婚事受欢迎,她一早便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她琢磨过不少人家的闺秀,就盼着能有一个被枫儿看中。 可现在看来,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瞧瞧眼下,这不是凭白多了许多烦心事么! 只是她倒真没想到,五公主会看上枫了……这年纪差这样多,也不知那位小公主是怎么想的!看来果然是同传言中所说的,很难缠啊! 此时,记起上午同公输冉说的那些话,萧夫人不禁有些后悔,这不成了她在儿媳妇面前给自家儿子上眼药嘛! 她难得有些心虚的说道:“今日这事,你媳妇儿也知晓了,你回去哄哄她吧,莫要让她不高兴。” 萧瑾枫闻言,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看向坑儿子的娘亲。 这种事又何必告诉阿冉呢?! 虽说阿冉肯定是信任他的,但这不是上赶着给她添堵么! 萧夫人避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阿碧,口中却嘀咕道:“那不是赶巧了,她正好过来么,我若瞒着她,反而怕她多想!” 反正说都说了,也只好如此了。 萧夫人接着又大声道:“婚宴的事,我没意见,你同你媳妇儿商量好了就行!” 当初不想仓促举办,是为公输冉考虑,不过眼下情况有变,提前一些,也是权宜之直,对大家都好。 只不过要辛苦大儿媳妇了。 萧夫人对着小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心下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补偿林姣一番,也免得大儿媳妇累坏了。 萧瑾枫哭笑不得,匆匆离了正院,去到公输冉所居的院落。 因着公输冉不喜人多,所以院子里统共也就十来个下人,而一等丫鬟除了吴玲儿占了个名额之外,便只有一人了。其他二三等的丫鬟,通常公输冉并不需她们进屋侍候。 萧瑾枫之前还未觉得,如今一路走来才发现这也太冷清了些。 他心下有所思量,进屋之后便同正等着他一道吃饭的公输冉道:“这院子里侍候的人是不是太少了些?不然还是让大嫂再送些下人过来,也免得你有事时找不到人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了外衣。 公输冉接过,递给丫鬟,又递了手巾给他净面。 闻言,她笑了下,“我习惯了自己来,人太多,反而觉得太过热闹。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来了?” 萧瑾枫擦过手脸,自行将手巾搭到架子上,慢吞吞的道:“平日里倒也无妨,可我们若是办婚宴,你这边少不得也要准备一二,自然需要人手。” 公输冉愣了愣,及至两人坐到桌前,摒退了下人,她才问道:“婚宴不是还有些时候吗?应是无需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萧瑾枫沉默了片刻,道:“我们早些办婚宴,你觉得如何?反正也相差不了多少时候,母亲和大嫂那边都准备妥当的,我想着早些办了也好,免得你总是赶我……” 公输冉被他说的脸都红了,这人怎么这样口无遮拦的,也亏着丫鬟们都下去了,否则她真是无地自容了! 虽说两人是夫妻,但毕竟还没有婚宴,他偶尔留下,不引人瞩目也就罢了,若是天天留在这边,又象什么样子呢? 起初她对于这个提议,心下是拒绝的。 不过转念又想到了白天的事,她不由的微怔,回过神来便道:“是因为白天的事?” 萧瑾枫道:“是,也不是。” 他转过头,看向面前容貌明媚的女子,唇角也慢慢带了笑意,“你现下大抵是知道了,你男人可是很抢手的,你可有想法?” 公输冉高高挑起眉梢,“我该有什么想法?” 他居然拿此事来向她炫耀,当真不怕她恼了吗? 她摆出这幅模样,萧瑾枫顿时心虚了,莫名觉得好象是他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唔,也没什么,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阿冉你是知道我的,惟你一人而已,再不会对旁的什么人有意。不过,那些人若总是不死心也怪麻烦的,倒不如早些办了婚宴,昭告了所有人,他们也就不得不死心了!” 公输冉沉默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萧瑾枫,但就像他说的,那些人总不死心,真的很麻烦! 难不成她要挨个儿告诉对方,这男人已经是我的了,你们想过来抢夺,没门儿! 她也做不出来啊! 想一想,还真是不如早早把婚宴办了。就算仍然有装模作样,不肯接受现实的,他们总归不敢再像今日这般肆意行事! 只不过,还是令人十分不快啊! 公输冉原本有自己的计划,可是如今提前办婚宴,可不就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么! 她心下不渝,便免不了迁怒萧瑾枫。 斜着眼晴瞟了男人一眼,她悠悠道:“往日单知道你在公事上是有能耐的,但没想到咱们萧大将军竟然在女色上也是极有本事的……竟得令得未曾正经见过面的贵女青睐,可见是……” 话未说完,便叫萧瑾枫以手势制止了。 片刻后,他吁了口气,道:“我不过是得意了一句,你竟然有这许多的说辞等着我,若是由着你继续说下去,我都成什么人了?” 公输冉抿着唇,扑哧笑开,“谁让你偏要在我面前得意……难不成还不许我反击一回?” “你你你……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啊!”萧瑾枫就知道她不会将白日的事真的放在心上,不过看她如此心中完全不计较的态度,到底还是更放心了些,更有心情调笑了,“我不过说一句,你竟有十句八句等着我,怕了你了!” 公输冉皱了皱鼻子t,“你才知道我不好惹啊,可惜,太晚了呢!” 说完,两人对视,均是笑开。 笑过之后,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期间,萧瑾枫又认真解释了一番,自己想提前办婚宴的缘由,总归是因着他身为萧家次子,如今身上又有官职,若得不少人蠢蠢欲动。他实在不耐烦白日的事情,偏偏,像保定候府这样的人家还不在少数。因此,他认为还是办了婚宴,让这些人死了心才好。 话说到这种地步,公输冉自然不会反对。 白天的事,她心里也是腻歪得紧。再来几次,说不得她都要忍不住了。 “听你的……” 见她应下,萧瑾枫暗暗松了口气。 他还真有些怕公输冉一直不肯松口,那他少不得还要几番劝说。 毕竟,想早些办婚宴,若说他没有私心,那肯定是假的。 虽说都住在家里,但分居不同的院落,委实不方便的很。他早就想着晚上歇息之前能够看到她,晨起起床时,也能看得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经常到了快要歇息的时候,还要被惨兮兮的赶走! 不管怎么说,阿冉现在是同意了! 萧瑾枫得了好消息,唇角翘的压都压不下去。 白天那件事,在他这里就算是被抛到了脑后,可对公输冉来说,却由不得要多想几分。 吃过饭,喝过茶,她还是催着萧瑾枫离开了。 待人走了,独剩她一人时,公输冉这才轻叹了口气,扶住额头。 说是因为没办婚宴,旁人这才不知萧家次子已成亲……这个理由不是不可以用,但她若是真的相信了,才是傻瓜! 说到底,还是她的身份不够。 一界平民百姓嫁进当今元帅府中,做了儿媳妇,且丈夫也是有出息的,年纪轻轻便封了将军,眼见着得到皇上的器重,前途无量……若不是她亲身经历,只怕也要觉得这是骗人的。 可见,她嫁于萧瑾枫,真正是碍了不少人的眼。而那些人,也因着她的身份,所以才会施展手段,想要将她从将军夫人这个位子上赶下去! 她总要想些法子才行,否则,即便是办了婚宴,有些人还是可以继续装聋作哑,想着法子来破坏他们,好让她给旁人腾地方! 她思来想去,从箱笼的最下面,翻出两张薄薄的纸来…… 言情海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知好歹 公输冉最近忙碌得很,萧瑾枫时常回来之后,发现她还在书房里。 既然是在书房,那应该不是忙着婚宴的事,萧瑾枫忍不住问她,“听玲儿说,你白日都把自己闷在书房里?” 公输冉瞥了他一眼,罢点下头,含糊道:“我最近有个新想法,想好好琢磨琢磨。” 萧瑾枫一听这话,便知她又在醉心做机关,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细问了。想着左右婚宴的事有大嫂帮着张罗,倒也不是真的要阿冉去做什么,便连叮嘱的话也没有说出口。但他心里难得的有些别扭,总觉得阿冉对两人的婚宴似乎不上心,可有可无似的。不像他,表面看不出,心里却紧张,就仿佛两人再成一次婚似的。 公输冉没猜度他想什么,不过还是看得出他隐隐不快。 她只当是外面的事烦心,之后便愈加体贴,轻言细语的同他隐晦的开解。 两人慢悠悠吃着晚饭,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一边低低的说着话,饭吃完,萧瑾枫那份别扭也散去了大半。 他不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再加上公输冉虽然不对症,但却的的确确很温柔的精神抚慰,他自己便想开了,觉得也不怪阿冉如此。毕竟她记得他们成亲时的事,如此再来一次婚宴,对她而言,也不可能像新婚一般。倒是自己,因着之前的事全然不记得,所以才会格外紧张…… 两人心境不同,自然态度不同,自己又有什么必要暗暗计较呢? 总归,他们早就是夫妻了! 思量开了,心情也随着变好,侧头看了看去拿外衫,打算陪自己一道去花园里散散步的公输冉,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等到两人出了门,慢悠悠的向外走着,萧瑾枫便道:“后日我休沐,不如我们去城外走走?” 虽说如今天气渐暖,但晚间的风还有些凉的。 公输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去哪里呢?” “早前母亲送了我个庄子,地方大得很,还养了不错的马匹,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去骑骑马,你觉得如何?” 闻言,公输冉眼睛一亮。 她自然是会骑马的,而且骑术很不错的,但确实很久没骑过了。 之前是没有条件,独自带着长安,能够好好生活都算是不易了,哪里还能去奢望骑马的事,更不要说之前在赵家村的日子,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到了萧家,是有条件了,可身份又成了限制。 毕竟,她是要嫁进来,做人家媳妇儿的。哪怕家里有马,她也没得说大咧咧去骑的说法,因此,她也从来没有提过。 这会儿,萧瑾枫这么一说,她倒是心动极了。 看她的模样,就知道这个提议是提到她心坎上了。萧瑾枫笑了,“你若喜欢,那是最好的,那庄子正好在山脚下,地方大,景致瞧着也还算有趣,跑起马来,还算跑得开!” 公输冉急忙点头,“喜欢,很喜欢,后天休沐吗?那我明日好好准备!” 萧瑾枫失笑,“吩咐下人一声就是了,也不需带什么,不过是你的衣衫这些要准备好,可惜来不及现做,只能拿成衣了。” “成衣也无碍,若有不合适,稍稍改改也就是了。”公输冉对此并不在意。她又不是过去在家里娇养,被父兄捧在手心的明珠了,那个时候若让她穿成衣,她定然是宁可不出门的,但现下……经历了最粗糙的衣物后,成衣对她而言,完全可以入眼! 所以说,岁月如刀,把人雕刻的成什么模样,都未可知。 他们在这里说休沐的事,宫里,五公主也在琢磨出宫的事。 今日,她同母亲惠妃大吵了一架。 缘由便是惠妃的母亲保定候夫人进了府,向她说起萧瑾枫的事,言明是听对方的母亲亲口所言,说自家次子早已成亲,并且很快便要补办婚宴。 保定候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虽没见到那位萧二少奶奶,但听萧夫人的意思,对她是极满意的,在夫家,有婆婆护着,那日子差不了。更何况,萧夫人也说了,萧家二爷与那位是患难之交,两人感情甚笃,容不下旁人。通房小妾一概没有的,说是只愿同自己的妻子亲近,旁的女人便是靠近都不喜!” “娘娘,我知晓您为女儿的一片心,但这萧瑾枫,他虽是好儿朗,却是与殿下无缘啊!还是莫要再想了,看看别家好儿郎吧!” 惠妃一听自家母亲这话,心就凉了。 萧夫人亲口这样说,那意味着认定了那平民女子作儿媳,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就算是萧瑾枫本人如今对那平民女子不甚喜爱,但有婆母撑腰,又有着患难之情,萧瑾枫怎么也不可能抛弃对方的! 再者,萧夫人这样说,明摆着就是不想尚主。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的女儿乃是金枝玉叶,这样暗示萧家,就够掉价儿的了,若是人家明着不愿,还要倒贴……那就真是自甘堕落了! 便是女儿再喜欢萧瑾枫,惠妃也是不会答应的。 因此她当即便扯了扯唇角,仿佛不在意的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虽说萧将军出众,但看来是与我们无缘的……” 保定候夫人稍稍松了口气,“正是如此。其实萧将军年纪也有些大,不见得是良配,倒不如为殿下找位年纪相当,品貌出众的。” 惠妃颌首:“我再看看,总要选个满意的,倒也不必着急。” 保定候夫人离开的时候还算满意,自家姑娘虽然如此居于高位,但脑子还是颇为清醒的,并没有倚仗着在后宫的份位高,便对人指手划脚,以势凌人的。 她却不知道,她离开不久,五公主便过去了。 惠妃当头便是一句,“萧瑾枫的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想了,回头母妃找更好的儿郎般配你!” 她心里多少是不渝的,为着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去相信三公主所说的话,甚至还仿佛深信不疑的模样,令她不由的恼怒!再者,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居然不是第一个想到她这个娘亲,找她商议,反而去找三公主…… 惠妃这一颗作娘亲的心,也是颇不平静的。 奈何她一番爱女之心,却并未被五公主想明白,只听得她要反对自己同萧瑾枫在一起,当即便恼了,“母妃为何这般不喜萧将军?他少年英武,又为我朝立下大功,您只管瞧瞧,这满朝文武还有哪个比他强的?更何况,在我眼里,他就是最好的,母妃便是再找了其他人,也永远不及他……母妃您又何必听人挑唆,就是不肯成全我?” 惠妃闻言也恼了,“什么听人挑唆?你这话难道是说你外祖家?你还有没有良心了?若不是你外祖家对我们一向多多帮衬,你当你如今能够过得这么舒心?!” 不说旁的,单是银子,娘亲每年都借着进宫探望,送进来不少。 现下或许那银子起不了大作用了,可是从前呢,她还是低阶嫔妃时,若不是有家里帮衬的银子,说不得她早就被某些人磋磨死了! 如今,她升上了高位嫔妃,对娘家的倚重,银钱上是少了许多,但在人手方面,还是不可或缺的。 她一向对父母亲极为感激,偏偏她的女儿却妄自尊大,对外家这样不耐烦……这还是当着她的面,背地里何种模样,就更不必说了! 惠妃越想越气,见五公主抿紧了唇不语,但明显不赞同自己的言辞,便厉声喝道:“你如今胆子大了,我便管你不得了,是不是?明着告诉你,那萧瑾枫根本已经有妻有子,莫说他不会停妻另娶的,若是他真这么做了,我也不可能将女儿嫁与那样一个抛弃糟糠的人!” “你不要忘了,你乃是当朝五公主,千金之躯,岂能嫁于人为继室?!” 这番话含义太多,五公主一时怔住了。 她左思右想一番,却道:“母妃不该拜托外祖家去查萧瑾枫的事,外祖家一直希望能让表哥尚主,又哪里会尽心尽力的查个清楚。您刚才所说的,萧瑾枫有妻有子的事,其中定有内情。就像我之前同您说的,定是那平民女子不肯放过萧将军,这才一路找来……” “闭嘴!” 五公主滔滔不绝的还欲再说,却被惠妃一声厉喝止住了口。 惠妃看着自己的女儿,只仿佛不认识了似的。 她万万没想到,女儿对她娘家原来早就积蓄了不知多少不满,听她的口吻便知,这绝非一日两日之功! 这一桩事,甚至比女儿非要嫁给萧瑾枫,更加令她胆战心惊。 只是眼下,惠妃看着女儿一脸的不满,一脸的倔强,便知道,此刻再说什么,她怕是都听不进去的。惠妃一时也没有想到头绪,该要如何劝说,或是说,如何解决,便只能心下郁恨的挥手让五公主离开。 “回你自己房里却好好想想,你今日说的这些话,可有半分象样的地方?我真是太宠你了,竟把你娇惯的如此不知好歹了!”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章 马场生波 五公主心下极是不满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完全没有将母亲惠妃的话听进心里去。 对外祖家的不满的确是早就有的。 最早缘于幼时,外祖母私下里同母妃说的话,说她只是个公主,不顶用,日后也指望不让,还是要早日诞下位皇子,那才算是日后有依了。外祖母还让母妃不要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更多的,还是要关注圣上。若是圣上被旁的妃嫔迷去了,适当的让她病一病,想来也是能勾起圣上的一片慈父心,来到母妃的宫里。只要人来了,那就有更多机会……如此云云。 从那以后,五公主就厌恶上了外祖母乃至外祖一家。 当然,她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与外祖母一家亲亲热热,但暗地里,她却对外家毫无信任。 之前母妃说上外祖家的表哥尚主一事,她早就表示过不愿。 母妃却总是以她年纪小,还不懂得这其中的好处为由,并不肯听她的,总在那边自说自话! 这一笔,五公主也记到了外祖一家的身上! 林林总总,这些年,她不知记了外祖家多少帐,如今,她自认已经长大,更不可能去听他们的“胡言乱语”行事了! 在五公主心里,比起外祖家,她甚至更相信三公主! 因此,她这会就开始琢磨着要尽快出宫一趟才是。 之前与三公主见面时,她曾经说过,要私下里见见萧瑾枫。 没有亲眼见到他,亲耳听到他说出他的想法,五公主才不相信那男人真要放弃她这样一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而去屈就一个平民女子! …… 转眼到了萧瑾枫休沐的日子,因着之前都准备好了,所以一大早他便带着收拾妥当的公输冉出了门。 长安昨日听说今日不带他,心下很是不满,晚间公输冉哄了他好一阵,才勉勉强强睡去。也是因着这个,今晨他便没能起来,萧瑾枫与公输冉离开府中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两人坐着马车出了府,萧瑾枫笑着问了句长安,公输冉只道他还睡着,男人不由的失笑。 “其实带着他去也没什么吧,左右他如今跟着父亲学习,进度也是不慢的,休息一天也不妨事!”公输冉轻声说道,她到底还是心疼孩子,昨晚见长安撒娇,就忍不住了,不过是萧瑾枫先前专程说过今日不带儿子去,要不,她早松口了。 萧瑾枫却俯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平日我们在府里也没少陪着他,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我可不想你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公输冉忍不住扑哧笑了,斜曳了他一眼,“连自个儿的孩子你都要醋了,这是什么道理!” 萧瑾枫挑了挑眉,没反驳,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 孩子怎么了?该醋的照样醋。 又不是说心思放在儿子身上跟放在他心上是一样的! 那绝对不同啊! 女人大都如此,成亲生子后,便把对丈夫的那份心思减了大半,挪到孩子身上,照他看,这可不对,极为不对。 孩子总要长大,大了翅膀硬了,那都是要飞走的,难不成还会一辈子守在爹娘身边不成。 临到老了,还不是夫妻两人相依相伴么? 可见,宠爱孩子,那也是要有一个度的,不能说就此把丈夫撇在一边了。 就说现下吧,虽然阿冉是没有自己完全撇开,可是除了长安,除了她喜欢摆弄的机关,用在自己身上的心思,总觉得是真没多少。 萧瑾枫为此别扭着呢! 要不这次也不会特意强调,不带孩子,就他们两人! 见他不语,公输冉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了,也不再按着这件事调侃,转头问起了庄子上养的马。 萧瑾枫也乐得不再提其他,两人亲亲密密的说起之后要选什么样的马来骑。 一路说说笑笑,便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进去之后,两人也没多歇,直接让下人领着去了马厩。 马厩挺宽敞,足足养了二十几匹,这算是非常大手笔了,要知道,这里可没有一匹劣马。要么是性子烈,极为彪悍的高头骏马,要么是外表不那么显眼,脚力却极为出众的矮脚马,这么些马都是从小养起来的,到了现在,那都不是千金能衡量的了! 公输冉虽然不算是特别懂行的,但也大概知晓,进了马厩一看到这么些好马,顿时见猎心喜。 她穿着身湖蓝的骑装,彩蝶似的来来去去,看看这匹,摸摸那匹,哪匹都觉得好得很,都想上去试试。 难得看到她这幅小女儿模样,萧瑾枫双眸含着浓浓笑意,眼睛都离不开她片刻,猜度出她的心思,便道:“不急,我们有的是时候,你若喜欢,挨个试试也无妨!” “可以吗?”公输冉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明艳的面容上一派娇俏。 “自然可以!”萧瑾枫只觉得,此刻即便她说要把这些马都带走,他大抵也不会有半句反对的话! 公输冉清脆的笑声扬起,她欢快的选中了一匹温顺的枣红马,马的体型不算大,但一看便是极为结实的,线条十分的流畅,且性子没那么桀骜,哪怕是公输冉这个陌生人牵着,也没有放肆的撂蹄子。 萧瑾枫暗自点了点头,心道:阿冉这挑马的眼光倒是与他不谋而合了。她没有骑马的日子不短,正好挑这样一匹听话的马熟悉熟悉骑术,再合适不过!若是她心气儿太高,挑一匹难驯服的,他就不得不耐心劝说她一番了。 如今这样,最好了。 萧瑾枫很快也牵出一匹自己上次过来骑过的黑色骏马,同公输冉一道出了马厩。 出来之后,两人翻身上了马。 萧瑾枫道:“我们先熟悉熟悉场子,再好好骑。” 公输冉自然不会反对,她现下还真有些生熟,且需要一会才能慢慢找回感觉。 两人就这样并排骑着马,慢慢悠悠的在马场里转悠。 过了会儿,公输冉稍稍好些了,他们便驱马往远处走,不多时来到山脚下。 两人边走,萧瑾枫边向她传授一些骑马的要领,公输冉本也不是生手,很快便找回了大半感觉。 马速越来越快,很快就围着山脚下跑了一小圈。 萧瑾枫骑着马稍慢于公输冉,看着她俐落挽在脑后的发髻,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看着她衣袂飘飘,以及,那时不时传来的带着笑意的畅快清脆叱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股的满足感,仿佛,眼前这一幕是他早就盼望着的,期待着的,又仿佛,这样的她,离着真正的她更加靠近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萧瑾枫见公输冉勒了勒缰绳,转头望过来,便知她是见自己没有跟上,想要停下来等,他不由加深了唇边的笑容,催着跨下的马追上前。 两人没有再急驰,反而就这么并排悠然的向前踱步。不时的歪头说着话,互相凝望的眼神,哪怕是离得再远,也能看出其中的柔情蜜意。 这让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五公主红了眼睛。 一旁陪着她的三公主心里自然也是很不好过,恨不得让跟来的侍卫冲过去将那勾得萧瑾枫紧紧的贱妇扯下马来,赏她几十鞭子,鞭烂她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好叫她永远再无法凭着那魅人的好颜色勾搭男人! 但,她不能。 别说她这会儿还不想叫五公主知道,她也对萧瑾枫有那层意思,便是不想同萧家结下深仇大恨,她也不能这么做! 不是一般的憋气。 她忍不住斜着眼风看向气得眼睛通红,胸膛起伏的五公主,暂时咽下自己那满腔的妒意,轻声说道:“皇妹,不然还是算了吧!我们这样闯进萧家的庄子里来,本就不好,若是在此生事,只怕那萧瑾枫为了替那女子出气,也敢一状告到父皇面前去……到时候,咱们免不了都要吃挂落。我虽是不惧这个,但你自己这心里又哪能好过,何必呢!” 她是知晓五公主的脾气的,自己越是这样说,她越会不甘心,势必不会就这么算了。 今日闹上一场,也没什么不好。 三公主心里冷冷的想,至少,也要叫那贱妇别再那么得意,倘若知道有公主在与她抢夫君,她还能笑得出来吗?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说完这番话,五公主更加气得狠了。 母妃说,她让外家的人去萧家试探了,愿不愿意让萧瑾枫尚主。 结果萧家人不但不愿意,还说什么萧瑾枫已然娶了一平民女子为妻,甚至还要在京城里补办婚宴……这不是不将外家放在眼里,更是不将她母妃,以及她这个五公主放在眼里! 五公主起初还不相信萧瑾枫会这样蠢,在一位公主与一个平民之间,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选了后者。 所以愈发铁了心要亲自见他一面,亲口问一问,不过,现下想来是不必问的了,萧瑾枫与那女子如此亲密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他是真的宁可选那个平民,也不肯尚主! 何等的耻辱! 五公主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既然来了,自然要见识一番萧将军娶了怎么样一位‘出众’的佳人,我才能安心的离开!”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一章 来自公主的为难 公输冉正侧着头同萧瑾枫说话,突然听到马蹄声阵阵,且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见是两位身形陌生的女子,依稀看到对方的穿着颇为华丽,旁的却因为速度太快,而无法判断,她不由的看向萧瑾枫。 男人笑了笑,眼底却划过一抹冷意,他想来是早就发现那两人了,不待她出口问,便道:“别担心,不过是两个不识趣的,我来应对就好。” 他说的轻描淡写,公输冉却没那么乐观。 那样华丽的穿着,怎么想都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能够在没有萧瑾枫允许的情形下,闯进庄子,对方的身份…… 她正琢磨着,那两位已经疾驰到近前,减慢下速度。 公输冉仔细打量过去,骑马走在前的年轻女子,容貌娇艳,蛾眉飞扬,眸间尽是高傲之气,她身上的骑装,是极少见的金丝锦,这种料子,她曾经在幼时见过一次,那织进锦丝间的金线璀璨耀眼,令人满目生辉,听娘亲说,这乃是御供的织物,他们家也是极偶然才得了半匹次等的。 这女子身上穿着御供织物所制成的衣裙,发间缠的那珠串也是价值千金的南海珍珠,看着大小、形状和色泽,绝对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其身份似乎已经昭然若揭了! 公输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便已经将这女子的根底摸的差不多了,她的目光游离向后方,后面那位随后而来的女子,相貌与前面这女子有几分相像之处,而穿着失扮也并不逊色,只是年纪又大了些。 一一观察过这两人后,她心里约略有了数。 果然,下一刻,萧瑾枫便看似无意的勒马在自己的前面,遮住她多半个身子。他拱了拱手,向两人施礼道:“不知两位殿下来了微臣的庄上,臣有失远迎!” 公输冉闻言,心头一跳。 两位殿下,那就是两位公主了…… 她垂下眼睑,只听那打头的公主娇俏的笑道:“萧将军此言差矣,本宫与三皇姐来得冒昧,还请萧将军莫怪才好!” 三公主也随着温柔的说了一句,“原是我们失礼了,萧将军见谅。” 就在她说话的功夫,公主们的侍卫也不急不缓的跟了上来,看样子,是主子吩咐他们不必急着赶上了来的。 只不过,他们不急,但有人却急得很。 庄子上的管事骑着马从后面跟了过来,一头的汗,一看便知道是急得很了。 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前面,立刻低声禀报:“二少爷,小人在匆忙之间未能好好迎接两位公主殿下,都是小人的失职,请二少爷责罚!” 一个“匆忙之间”,一个“未能好好迎接”,足以令萧瑾枫知道,这两位公主根本就是强行闯进庄子里来的,她们以势压人,庄上的小小管事又哪里敢拦着。可要说她们总不会没有原因就擅闯朝臣的私人庄子,由此可见,她们必然是知晓他在这里的,换言之,这两人是冲着他来的! 萧瑾枫眉宇间极快的划过一丝厉意,随即又消失不见,他的脸上,依旧是刚刚那幅面无表情的模样。 只向着管事轻摆了一下头,道:“责罚迟些自己去领受,这里用不着你,下去。” 管事暗暗松了口气,知道二少爷这是没有责怪他,轻声答了,便在马上躬了躬身,领命退下了。 这时候,五公主冷嗤了一声,“萧将军,依本宫看,你这位庄上的管事也该换一换了!” 好大的脸面!即便是公主,硬闯臣下家里的庄子,还对着人家的下人指手划脚,未免也太过逾越了!萧瑾枫挑了挑眉,扯了下唇角,并未接着这话说,而是转开了话题,“不知两位殿下驾临寒舍,有何吩咐?” 这话说的规规矩矩,让人挑不出毛病,但熟悉他的人便知道,这言语当中并无多少恭敬之意,反而是夹杂着几分不耐烦。 公输冉暗自叹了口气。 这当真是明知故问了,人家公主突然跑来,为的肯定不会是这个庄子里的什么东西。否则,不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萧瑾枫过来的时候,人家就闯进来,明摆着,是冲着他来的。 一位女子,冲着男人来,还能图什么? 公输冉想明白此节,心里便是一阵阵的不舒服,怎么说呢,虽然知道这个男人好得很,但却没想到,他的好,已经被公主看在眼里,甚至不惜无礼的闯进来…… 只是,这公主既然关注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他已经成亲的事。 难不成,即便他成亲了,公主还是不改芳心? 接着,就听打头的五公主道:“吩咐什么的且等等再说,萧将军,你身后这位是家里的下人么?怎么见到我同皇姐,都不知道行礼?这未免太不知礼数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这话太呛人了,她略有些生硬的试图和缓着补充道:“我不是挑剔萧将军你,只不过是为你担心,想来你也不时常来这庄子里,莫要被下人糊弄了去!” 萧瑾枫脸色不变,目光却幽深,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伸过去牵起公输冉的柔夷,口中淡淡道:“多谢五殿下关心,内子并非有意不敬,这是臣的疏忽,她不过是骑术不精,没能下得马罢了……” 说着,他当先下了马,然后小心的将公输冉扶下来。 两人站稳之后,这才齐齐躬身施礼。 “阿冉,这两位是陛下的掌珠,三公主殿下,五公主殿下。” 公输冉顺着他的意思,柔柔的行了礼,口中声声是“给公主殿下请安,请公主殿下恕不知之罪”。 这一套做派下来,五公主脸僵得很。虽说她说话是冲了些,但她乃是公主,而萧瑾枫这样不咸不淡,却又极为疏远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人家这是嫌她管的太宽了! 三公主听着都觉得丢脸,她悄悄掩下眼底的鄙夷,觉得老五实在没脑子的很,人家压根就跟你不熟,你还非得往上贴,一副要为人家当家作主的女主人派头,萧将军能高兴才怪!这不,把你撅回去了吧?活该! 不过,对于萧瑾枫如此坦承公输冉的身份,她也同样觉得心里不痛快得很。 这么个贱人,哪里值得特意介绍,还是在她们姐妹面前! 萧瑾枫未免太不拿她们公主的身份当回事了! 三公主的脸色阴了阴,她突然意识到,对萧瑾枫,虽然不能象五公主那样一味的刁蛮,以身份压人,但是,象她自己从前那样,一味的装贤良,也是无用的。因为这个男人对刁蛮的会不喜,而对贤良的,可能就只剩忽略了! 她心思翻转,努力掩饰下嫉恨的情绪,看了眼僵着脸,一语不发的五公主,开口道:“快平身!萧将军你不必如此拘礼,皇妹一时没看清楚,认岔了人,你莫要往心里去。” 顿了顿,她又疑惑的道:“只是……萧将军原来已经成亲了吗?我们竟没有听说呢!记得萧将军刚刚回京的时候,父皇还在闲聊间说过,萧将军尚未成亲,要为你挑一位才貌双全的妻室……” 这才多久,就已经成亲了?想来妻子也不是皇上挑选的,这竟是越过了皇上自己悄悄娶了妻? 三公主一脸茫然,说这话好象不是有心。 可这话若真是听到有心人耳朵里,少不得认为萧瑾枫这是不敬皇上,要是往深里说,连皇上都不敬,萧家这是反了天么? 萧瑾枫自然听出这话中的为难之意,不过他只是心里一哂,脸上却依旧垂眉敛目,肃然道:“三公主殿下,圣上体恤微臣,臣感激不尽。不过,圣上日理万机,微臣娶妻这等小事,圣上想来只是随口一提,并无赐下旨意。至于说微臣的妻子,因着臣受伤之故,忘了她在哪里,也是前不久才影影绰绰的想起来,这才将臣妻与儿子接进京来。” 三公主眼睛微眯,刚想开口,五公主却已经回过神来,抢先道:“你忘了她在哪里,可萧元帅和夫人总不能也忘了吧?还是说,萧元帅与夫人根本不知此事?” 不经父母同意,就成了亲,这与私奔有何区别? 聘为妻奔则为妾,若真是如此,那公输冉也算不得萧瑾枫的正经妻子! 五公主此话问得十分尖锐,一个答不好,公输冉的身份就从妻变成妾了,可见其用心。 三公主不由为此暗暗叫好,其实刚刚,她也准备问这话的,不过她的问法自然不会象五公主这般直白,她虽然想着要为难一下萧瑾枫,却还不想他恨上她! 眼下的情形,他明显对这个贱人很是维护,三公主并不想在此与他生硬的对峙上。 因此,这话由五公主问出来,大合她的心意。她也不再吭声,由着五公主出头当这个恶人。 这两位公主咄咄逼人,直叫公输冉心里憋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想错了,人家的确是冲着萧瑾枫来的,但针对的,却是她! 她心思敏锐,尤其是同为女子,她隐约察觉面前这两位公主,只怕都是对萧瑾枫有那么些意思的,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 但知道又如何?人家是公主,就譬如当下,若是没有被询问,她连插话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真叫人心里憋屈的很!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二章 护妻 公输冉垂着头,正憋闷着,突觉手上紧了紧,原来是萧瑾枫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 同时,萧瑾枫对面前的两位公主回道:“臣的父母自然是知晓臣成亲一事的,据臣母亲说,当时是去了家信,求得了父母的同意才娶妻的。只不过因着臣忘了那些事,所以并不知晓为何当初没有带着妻子回到京城办婚事。想来是因为臣受伤了,行动不便的缘故。再者,据臣想来,定是因为臣的妻子才貌双全,臣担心她看不上臣,选了他人,这才急急先行成了亲,如此,臣才能安心。” 他这样明显抬高公输冉的说法,令五公主的脸色一变再变,就连极力想要掩饰自己神情的三公主,也不由的泄露出几分妒意。 不过她比五公主略微靠后,而萧瑾枫与公输冉又都垂着头,因此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神色。 萧瑾枫却是不理会旁人怎么想,径自说了下去,“只是后来边疆生战事,臣一心报国,便没能及时带着妻儿回家,先行去了战场上……这才使得臣妻只能独自守着儿子渡日,无法归家。臣对臣妻亏欠良多,所以臣打定主意,这辈子,绝不纳妾蓄婢,只守着臣妻,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才算是不负臣妻对臣的一片深情厚意!” 这话一出口,五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她拿着马鞭指向公输冉,厉声道:“萧将军,她不过是一平民之女,如何担得起你如此!更何况,边缰战场,你一去数年,你怎知这妇人是老老实实守着……” “皇妹!”三公主听她越说越不像样,连忙开口制止,若真是任由五公主说下去,以萧瑾枫的性子,搞不好就真的跟她们撕破脸了!到时候,不但五公主被萧瑾枫记恨,她又哪里能落得好去?因此,她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将五公主喝止了。 随着,她又重重扯了下五公主的衣摆,示意她说话太过了。 其实五公主话出口,回过神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就算她嫉妒这平民之女,可是当着萧瑾枫说他带上了绿帽子,那是个男人就受不了的。他既相信自己的妻子,当然认为是她在凭空污蔑,只怕自己想让他尚主,就更加不可能了。 不,眼下似乎也已经不可能了。 但即便不能嫁于他,得罪萧瑾枫,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片刻的功夫,五公主心中的想法已经是变了又变,她意识到,萧瑾枫只怕是真的不想尚主,看他对他妻子的维护,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心悦这个平民女子的。哪怕对方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可若是他执意如此,而他的家人也并无反对,旁人又能如何置喙呢? 五公主大为失望,且极为失落。 她难得看中一位男子,怎么他就有妻有子了呢?! 她的性子虽然冲突,但也不是蠢到底的,眼前的情形,让她无法再对萧瑾枫抱有希望了。 既然不打算彻底闹僵,这种时候,她不得不率先低头,低声道:“萧将军,刚刚……是本宫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萧瑾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冷冽到了极点,令五公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但一眼过后,萧瑾枫的神情便归于淡漠,“还请五公主日后慎言才好。臣的家事,原不该这样大咧咧同两位殿下提起的,不过是两位殿下询问,臣这才坦言以告。若是两位殿下对臣有任何的不满,臣惶恐之下,也会记得去圣上面前请罪的!” 嘴上说“请罪”,但这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他的意思是,你们若再如此,我就要去皇上面前告状了! 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就是再偏着自己的女儿,但见她们这样无礼的指责一位将军的妻子,也少不得要训斥一顿的。 五公主脸色微微一变,她厌恶萧瑾枫这样的说法,因为她心里也明白得很,萧瑾枫如果真的因为这事去告状,那父皇肯定是不会再偏着她的!没准儿,还会厌烦自己如此任性的行径。 对一位公主来说,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了,若是被皇上厌弃,不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日子都绝对不会好过。当然,未成亲的,还尤其倒霉些。毕竟,都被厌弃了,还指望皇上能够费心为你寻一门妥帖的好亲事,那不是笑话吗?再者,还很容易牵连到自己的母妃…… 五公主不由的心生退意,她勉强从僵硬的唇角扯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那,那又何必,本宫也没旁的意思……” 一旁的三公主皱了皱眉,虽然她也对萧瑾枫的“威胁之言”有些担心,但冷静的再想一想,只要之后五公主不犯蠢胡乱说话,萧瑾枫应该是不会那么做的。 毕竟,他虽然解释了许多,但他会娶一位平民女子为妻一事,到底有没有事先告知父母,还是颇可商榷的。 想来,就算是为了那平民之女,他也不会想将事情闹大。 只是她却没想到五公主会被吓得立刻就怂了,还怂成这幅难看的模样,三公主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刚刚五公主的气弱,她开口道:“萧将军,我们不过是好奇你与尊夫人是如何成亲的,便多问了几句,若是引得你不快,那倒是我们的罪过了。既然问也问过了,那我与皇妹便不打扰萧将军和萧夫人,我们这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萧瑾枫多说什么,她便拉转缰绳,掉转马头,顺便还用马鞭在五公主的马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五公主见马动了,也会意过来,随着掉转马头,随着三公主,带着不远处的一众侍卫往庄子的出口处骑去! 她们一行人速度很快,转眼间便离开了马场,以至于守在口上的庄上管事,只来得及行了个礼,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只能目送她们卷着尘土而去了。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萧瑾枫才收回阴鸷的目光,连忙扶住公输冉,带她坐到另一边的树荫下。 公输冉站得有些脚麻,不过这都不碍事,她一双美目只管盯着萧瑾枫,里面漾着浓浓的情意与笑意。 “你……这是把公主给威胁了?她们日后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找麻烦是其中一桩,另有一桩,公输冉不好意思问出口的是,她们会不会还不肯放过他?想要让他尚公主? 萧瑾枫见她笑靥如花,不由的也挂上了几分笑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亲昵的道:“若是真的担心,就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真当我看不出来,你这会儿心里美着呢?” 公输冉倏然敛了表情,拍下他的手,斜了一眼,她假模假样的道:“我心里再美,也不如你呢!眼见着两位公主殿下居然都特意跑来看你,还没口子的针对我……可见某人的桃花泛滥!哼哼,你可要老实交待,到底何时惹得那两位芳心乱动,竟是齐齐投在了你的身上!” 听她说的毫无遮拦,萧瑾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故意板着脸道:“不要乱说,哪有这种事,两位公主殿下不过是偶尔途经我们的庄子,好奇的过来看上一眼,并无旁的意思。你若再混说,当心我罚你!” 公输冉被他说的心中一凛,也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 不过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倒也没有大碍。 但日后出去面对别人时,却是万万不能将今日之事泄露分毫的!便是有人问起,自己也该装糊涂,就照着他刚刚说的那样应对才是。 她当然知晓萧瑾枫说的是对的,但心里却别扭起来,突地上前一步,贴近了男人,有意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意思,我自然不明白,对着别人,我自然会如此作答,但现下就我们二人,你又何不坦言?你到底何时招惹了那两位?看打头那位的意思,竟象是醋得很了,恨不得拿马鞭抽我才解气!若不是对你大为有意,她又何须如此?” “还有,你今日拿话将住了她们,焉知她们便会就此偃旗息鼓?若是她们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日后还是不得消停!” 顿了顿,公输冉又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那位三公主之前还帮着清如郡主为难过我……若是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怎么看都是那位早就对你有了想法,可见其执着。如此,只靠着今日这三言两语,她怕是只会心里更加恶了我,而不是就此打消自己的念头!” 萧瑾枫听到后一段,不由愕然,“你的意思,早前三公主就是因着我的缘故,才会帮着清如为难你?” 公输冉冷哼着瞪他,“不然呢?” 三公主虽然极力做出不在意的模样,不过爱慕一个人,那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便何况,自己不着痕迹的数次抬眼,三公主的目光可是一直落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的! 女子的直觉有时候敏锐的超过一切佐证。 公输冉不觉得自己会意错了。 三公主对萧瑾枫,绝对是有意的。 不过是比起五公主,她更加隐晦,也更加沉得住气!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三章 皇后的训斥 听罢公输冉的话,萧瑾枫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当然没有忘记三公主曾经出人,帮着清如郡主为难公输冉的事,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三公主是与他或父亲兄长的哪位政敌走的更近,是不是在以通过打击他的方法,来打击到父母和兄长……他从来没有将三公主的举动,想到单纯的嫉妒上去! 也因此,之前对三公主的调查,并未能如预期收获到有用的信息。 他以为这只是因着三公主藏得太深…… 然而被公输冉一提醒,他才发现,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若是真像阿冉所说,那三公主的目地就非常明确了,并非是冲着父兄,甚至是他去的,对方针对的,只是阿冉! 想通了此节,萧瑾枫不由长长喟叹一声。 这种女人,真是枉为公主! 身为公主,不求她心中如何有大义,多为黎民百姓着想,但至少,安安份份的过自己的日子总不难吧?没了夫君,可再嫁,有着这高高在上的身份,谁也说不出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要愿意娶她的男子与她两情相悦,一切都无可指摘。 可是,她做了什么? 就因为看中了一名有家室的臣子,便去污蔑侮辱他的妻子,想要设计对方抛弃妻儿,去尚主……这手段实在卑劣不堪! 由此可见,阿冉说的未必不会成真,就凭今日这三言两语,浅淡的威胁,或许可以唬住没什么脑子的五公主,但这位三公主,恐怕还真的只是暂避锋芒,日后,她不会就这么简单便善罢甘休的! 想及此,他不由的揽紧了公输冉的纤细腰肢,将人完全纳入自己的怀中。 “放心,我不会让她再继续如此下去!” 他若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那未免太无能了! 公输冉伏在他的胸膛上,唇角微微上翘,“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若说她之前会有迟疑,可是经过今日,她再无疑虑。 当着两位公主,他都能够毫无顾忌的表白,甚至不惜出言威胁……她还担心什么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都知道! 这,便够了!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两位公主对上萧瑾枫及其妻的事,对两方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 尤其是对于两位被萧瑾枫削了面子的两位公主来说,更加糟糕了。 当然,更糟糕的还是,这件事没过多久,便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毕竟,在她们与萧瑾枫夫妇说话时,身后跟随的侍卫虽然离开有一段距离,但也没有远到什么都听不见的程度。 因此五公主回宫没多久,便被皇后召见,一番不留情面的敲打下来,她便猜到,父皇是知道这件事了,而且,很明显,对她的所为十分不满,这才会刻意让皇后来“管教”她! 五公主被皇后训斥了,这消息在宫里传的飞快,虽然其他人并不知晓原因,但五公主做错了事,这是毫无疑问的。 而皇后的所为,代表的是皇上的意思。 紧接着,就是皇上让人将惠妃的绿头牌撤下去一个月。 这意味着,五公主不仅犯了错,甚至还牵连到了惠妃,以至于皇上暂时根本不想见她们母女! 长乐宫中,惠妃一掌掴在五公主的脸上,顿时,那白嫩脸颊上便浮现出清晰的掌印。 五公主捂着脸,抬着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妃,满面的伤心,似乎不敢相信一直疼爱自己的母妃会对自己下这样的重手! 惠妃却丝毫不后悔,依旧艳丽的面容上,她的神情冷冷:“我真是把你宠坏了!从今日起,你便呆在自己的房里好好反省!倘若再做出一桩逾矩的行径,我便同你父皇说,随便他找个什么人将你嫁了!也免得你年纪大了,心里只想着男人,竟连自己的母亲都弃之不顾!” “母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五公主羞恼无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母妃会说出这种话来让她难堪。 但惠妃只是冷呵了一声,“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明明千叮嘱万嘱咐,告诉你不要再想着萧瑾枫了,他有妻有子,根本不可能停妻另娶,更不要说尚主了,便是你父皇都不会同意的!可你呢?你听了吗?你不但没听,反而出宫亲自去见他……你还真以为你那个五皇姐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她撺掇,你会做出这种事?她是死了夫君,得了你父皇的怜惜,可你呢?你有什么能让你父皇不处罚你的理由?!” “不但如此,你父皇连我都迁怒上了,可见他有多生气!你明不明白,在这皇宫之中,我们惟一能够倚靠的,就是你父皇的宠爱,若是他恶了我们,那我们离死也就不远了!” 她没有声嘶力竭,但反而是这种平静冷冰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令五公主不敢认为这是假话。 其实,这些话,惠妃不是没说过,甚至是从她还小的时候,就开始说,让她要讨得父皇的欢心,才有好的将来,如此云云。但是,没有哪一次,五公主听得这样认真,也这样能够听到心里去。 毕竟,不过两日,已经有宫人对她的态度不如以往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家都知道,皇上若是不喜她了,那她这个公主,在宫里还真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金尊玉贵!当今圣上,并不缺少儿女,尤其是女儿,十几个呢,宠哪个不是宠,何必非要宠一个行事无度,只顾惹事的? 五公主慢慢的垂下了头,她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些什么。 惠妃暗暗松了口气,克制住自己想上前安抚的念头,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里,她才坐在美人榻上,垂泪不已。 机灵的下人奉了温帕子和热茶,劝道:“娘娘莫要如此,伤了身子。圣上如今在气头上,不好说什么,过上几天,待到圣上没那么气了,再想法子回寰,想来圣上还是会挂念与娘娘的情意的!” 惠妃擦了泪,叹道:“圣上对我们母女,实是留了情面的,不过是我自己难过,没有教养好女儿……” 她对下人说的都是自己的不是,心里却想着:萧瑾枫这事,圣上其实未必有多生气,但他总要做出个样子来给萧家看!只不过,由此一事,圣上也知道自已这个女儿是什么蠢德性了,对自己或是也有了微辞。日后,只怕再无法像从前那样乐于多宠着她们一些了。 想到自己与女儿的将来,惠妃才会越想越是伤心。 五公主这边被发落了,三公主那边也没有落着好处。到底还是被皇上借皇后之手派出去的姑姑训斥了一顿。不过因着她本就是寡妇,住在宫外,皇上也不欲她的名声变差,所以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 但即便如此,三公主也是极为屈辱。 偏偏,她还不得不按捺下这份屈辱,进宫去请罪! 这一趟折腾下来,不但她自觉脸面被踩在了地上,连父皇那里的宠爱,自然也是薄减了几分,两者都足以令她苦恼不已,急切思忖着如何挽回了。 而这种种的难堪,都被她归咎在了公输冉的身上。 若不是因为她,萧瑾枫也不会对自己那样的不留情面,甚至出口威胁。 他不说那些话,自己与老五所做的事,自然不会被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如此,又哪里有今时之灾呢? 所以,都是因为公输冉的存在,才会惹来这种种的祸事! 三公主恨公输冉恨得牙痒,一想到当日,对方堂而皇之的与萧瑾枫并肩而立,甚至光明正大的被他牵着手,三公主就恨不得将人折腾的体无完肤! 但,不行。 尤其是最近,她哪里还敢再动手。 哪怕是暗中,她也担心被人发现,闹到父皇面前。 她沉着气,决定暂时安静下来,静待更好的时机。 三公主虽然决定不做什么了,但她之前派去盯着萧家,盯着公输冉的人,却没有召回。毕竟,她只是暂时按兵不动,又不是彻底放弃了萧瑾枫,知道他与公输冉的动向,还是必要的。 而萧瑾枫这边,因为公输冉的提醒,堪破了三公主的真正用心,他也越发警惕起来。不但是警惕,他也在琢磨,怎么彻底解决三公主这个麻烦。 若是对方迷途知返,他自然也不会死抓着不放,但若对方还有那种意思,那他少不得也要动些手脚,至少,要让三公主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再来关注他与阿冉的日子! “你打算怎么做?” 晩饭后,萧瑾枫与公输冉先是陪着长安,一家三口一道玩了一阵,待到送长安去睡了,两人这才抽出身来好好说话。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三公主的身上。 听到萧瑾枫透露出来的意思,公输冉不禁有些担心。 萧瑾枫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了笑,“你在担忧什么?难不成你如此小看自己的夫君吗?以为我会做的太过惹怒皇上?傻瓜!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在明处,要做,也只能暗中筹谋啊!”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四章 裙下之臣 公输冉听到萧瑾枫这么说,并不能立刻放下这份担忧,反而又凭添了几分无奈。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为这些事费心思!” 你是大将军,你应该做的,是战时领兵打仗,驰骋沙场;和平时训练兵士,强兵利国。你的心思,应该放在更需要做的大事上,而不是这些蝇营狗苟的阴私之上! 象是读懂了她的未竟之语,萧瑾枫眼中也划过几分无奈。 “话虽如此,但这世间,哪里能够事事都光明磊落。若果真如此,那我不知早就被人害成什么样子了!” 萧瑾枫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幽深,“还记得年初二那天发生的事吗?你当我那些同僚为何偏挑了那天把我拉出门?” 公输冉悚然一惊,半晌,涩声道:“难道,不是碰巧?” “呵!哪里有那么多碰巧?我之后细细打问过,那日,是在一位同僚的极力鼓动之下,其他人才顺势为之。而那位极为鼓动众人的同僚……应是被收买了!” “收买?是苏钦!”公输冉咬了咬牙,这苏钦真是做事毫无底线,竟然连收买朝廷命官的事,他都敢做。还真不怕事情被揭露出来,不但害了自己,还要连累无辜的家人么?!对于这样的人,公输冉实在是极为痛恨的。 萧瑾枫却道:“表面上,是苏钦收买了他,但实则,那人本就与三公主走得近。不过是苏钦去找他,而他应是得了三公主的暗示,顺势为之罢了!” “三公主?!”公输冉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 她猜到三公主在针对她,甚至已经出了手,要陷害她。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原来三公主的手,伸的那样长。 “西山大营……那是什么地方,三公主居然也敢插手?她是不是疯了!” 萧瑾枫摇摇头,“她不是疯了,而是自恃太高。” 那是个自以为聪明的人。 因为自认聪明,所以她暗地里做了不少事。 她眼下倒未必是真的要参与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她担心的是日后,不知哪个兄弟上位,她无法再保有今日这种恣意的公主生活。 父亲在位和兄弟在位,那待遇势必是极不相同的。就算她如今与几位皇子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但也很难说,其中哪个兄弟真的上位后,还会对她的一些行为保持着宽容。 但若是手里有更多的人脉,那就不同了。 尤其是在军队之中,若是她能有亲信,日后即便是万一有个什么,她未必不能利用这亲信翻身,甚至以此攫取更大的权利! “不过,据我的调查,那位同僚虽然与她走得近,但还没有成为她的心腹。毕竟,她只是位公主。” 三公主要选人结交,那被结交的人也会选择她。 纵观历代几朝,公主最好的待遇,也只是被封为长公主。换言之,她不会是最后坐上那个至尊位置的人,与她交好可以,但成为她的亲信,还是有风险的。 公输冉了然的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策反那个同僚?”给三公主一个教训? 萧瑾枫从沉思中回神,他笑着点了点公输冉小巧的鼻尖,“何必策反?三公主想收他为亲信,我便让她遂了意,又如何?” 公输冉不大明白萧瑾枫这话中的意思的,便缠着他仔细说说,到底要如何做?可萧瑾枫极是狡猾,得意的享受着她的亲近与撒娇,然而一旦事关重点,嘴巴却闭的比蚌壳还要紧。 直让公输冉气闷的不肯理他。 不过,没过太久,她就明白过来,又或者说,是事情的发展,让她看明白了。 …… 三公主虽然进宫向皇上请罪,也得了皇上一句宽恕的话,但到底还是不满她的所为,直言让她最近老老实实在府中反省,不必再进宫来了。 反省是要反省的,但三公主反省的结果是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公输冉与五公主的身上。 认为她们一个贱,一个蠢,自己的糟糕处境,都是她们害的! 如此情形之下,她在府里越呆越烦闷,哪里还闷得住。 也不过半月有余,她便悄悄的离了府,往外面散心去了。 玩了一圈,时近午时,她便带着人去了酒楼吃饭。 因着她出来的事情,不好传到皇上耳朵里,所以她此行是隐藏了身份的。进到酒楼,也只是以寻常客人的身份要了雅间。 让身边人陪着喝了几轮酒水,又听了几轮下人们翻着新花样的拍马溜须,三公主的心情总算稍稍缓解,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这个时候,她的亲信侍卫进来禀报,“殿下,属下刚刚看到郭大人进了酒楼东头的雅间,他身边一位青衣男子,瞧着像是二皇子的人……” 郭大人,全名郭良安,正是三公主想笼络的那位西山兵营中的右厢副指挥史。 之前,因着三公主的主动示好,郭良安的确是同她走的近了些,有些顺手而为的小事,对方也愿意去做。但是,郭良安却始终没有表态,成为三公主门下走狗。 因此,现下一听说他竟然同二皇子的人一道去吃饭了,三公主这心里顿时极为不满。 这分明是看不起她! “想要一只脚踏一条船,这郭大人真是好功夫,当真不怕船翻了么?”三公主不可能在这里大发雷霆,因此沉默了半晌,终于阴沉着脸如此说道。 瞥了眼等候的侍卫,三公主吩咐道:“你去等着,待他出来,把他带来!暂时,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 侍卫很快离开去执行命令。 一旁的下人小心的说道:“殿下,这里……”她环顾了一圈,建议道:“是不是不太稳妥,要不还是带回府里?” 三公主想了想道:“不必,就在这里,如果不巧让人看到,那也无妨,就当本宫走了步废棋!” 即便这棋真的废了,她也不想把人交到二皇子那边! 几个兄弟里,她最不喜的就是整天笑眯眯的二皇子,对方心机太过深沉,徜若将来真是他登基,三公主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他手里拿到多少好处! 她都这样说了,下人自然不敢再多言。 三公主一边喝酒,一边等着郭良安。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侍卫的声音响起,他将郭良安带来了雅间。 郭良安相貌极佳,比起萧瑾枫,也不过是个头矮了些,身上没有他那股子浩然正气,但对方穿着长衫的模样,又多了几分清俊之气,倒真有几分象是京里的贵公子。 三公主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道:“良安啊,本宫似乎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你……这是从哪儿来啊?” 郭良安心里划过一丝紧张,但很快,想起前几日,一位好友对他的谏言,他又镇定下来,温文一笑,他道:“下官见过公主千岁,不知公主在此饮酒,否则,良安定要自请相陪。” 三公主冷笑道:“你这一张嘴巴倒是甜得很,只不过,本宫可不是能被轻易糊弄的。” 郭良安道:“下官惶恐,公主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哪里能生出糊弄公主的心思。倘若公主是指刚刚的事……确是有人相邀,不过下官本是要拒绝的,奈何官卑位小,哪怕全力相拒,却还是无法脱身,只得跟着过来应付一遭。公主若是因此责怪下官,那下官实在委屈得紧。” 他说着,脸上露出苦笑来,倒象是真心诚意的解释自己并不打算与二皇子的人有深交。 因着有幅好相貌,他这样的诚恳,倒叫三公主一时迟疑起来。 的确,她也不能确定郭良安就一定是投靠了二皇子,不过是同二皇子的下属吃顿饭,还真说明不了什么! 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仿佛漫不经心似的道:“果真如此吗?那倒是本宫冤枉你了?” 闻言,郭良安便是一喜,他听出来了,三公主会说出这话,便是有了七八分信他。 他当即一撩衣摆,跪在了三公主面前,恳切道:“公主若是不信良安,尽可让人去查,良安所说,绝对字字真心,不敢有半句谎言!良安对公主之心,天地可鉴!” 前面一句,还算说的象样,可最后一句,却有些暧昧了。 三公主还未开口,她身侧的心腹已经恼了,“大胆!公主面前,焉敢胡言乱语?!” 郭良安没有立刻辩解,只是深深叩首,再抬起头时,才开口道:“公主明鉴,良安是个行伍之人,不过粗通文墨。这话也只是想诉说对公主的忠心,实无他意。” 三公主的心腹认为他冒犯,但三公主本人却并没有动怒,她反而觉得有趣得很。 她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对她的钦慕。 作为女子,还是失去了丈夫的妇人,她对这样的钦慕,不但没有恶感,还隐隐是欣喜的。 当然,大抵还是因为郭良安的相貌实在出众,而且,不得不说,他若是能够因此臣服于自己的石榴裙下,那的确是令她安心的多! 三公主玩味的看着他,唇边逸出盈盈笑意,“行了,起来吧!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么,跪来跪去的,你倒不怕把黄金跪跑了?”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五章 抓奸 三公主开起了玩笑,可见她的心情不坏。 郭良安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也愈发觉得那位向自己建言的好友,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与其在如今情势未明的境况下倾向于哪位皇子,倒不如上了三公主这条船。 至少,三公主想要用他,就会为他谋划一番,助他登上更高的位子。 手里的权利越大,他的筹码也就越多。 到了日后,直到必要选择倾向哪位皇子的时候,自己可不就成了香饽饽么! 到时候就成了他选人,而不是人选他了! 再退一步说,就算他揣摩不出最后是哪位皇子能够得到那个位子,不想铤而走险,大不了,两不相帮,保持中立便是了。反正,以后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不至立刻下手,去动那些没有参与夺嫡的公主们。 三公主身边的位置,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只不过,想要留在公主身边,且对公主有一定的影响力,那么就不能以门下的身份投靠,若是他真认准了三公主,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成为三公主的入幕之宾! 旁的男人听到做入幕之宾,定是会大为恼怒的,但郭良安不同。他出身贫寒,父母及一众家人全都在逃荒的时候被劫道的土匪杀了。如今是一个人吃饭,全家不饱,他可不怕名声变差,倘若名声变差,能令他捞到实惠的好处,权势与钱财,那他真是心甘情愿交换! 好友劝说的时候,他其实就心动了。 再者,入幕之宾听着不好听,但若是他这个入幕之宾不同于那些吃软饭的小白脸,他有自己的地位,有自己的人脉,更是有能力的,能够为三公主做很多她不便出头去做的事,那么,即便是三公主,也不可能轻易对他生出喜新厌旧之心! 既有更深入的关系,又有着彼此需要合作的桥梁,这种关系,再稳固不过。 片刻的功夫,郭良安脑子里已经转了许多念头,他怔怔的看了一眼公主,又迅速低下头,脸却红了,“再多的黄金,也没公主重要……” 他的声音很低,也就是离他最近的三公主听了个十成十。 于是三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玩味了,“说什么呐,行了,快起来吧!便是你不嫌累,我还嫌低着头说话费力呢!” 郭良安低低应下,这才起身。 三公主赐了座,不再说起之前他同二皇子的人走在一起的事,反而打问起萧瑾枫的事。 郭良安之前会帮着三公主帮苏钦一把,对付萧瑾枫的家眷,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确定要投靠三公主。因此,对于三公主对萧瑾枫另眼相看的事,他倒也没有太多感触,不过是觉得都是男女之间那点事闹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要当三公主身边的第一人,那再看萧瑾枫,就怎么看怎么碍眼了。 不过三公主问,他也不能不答,便挑着能说的,尽都说了。但话里话外也提到萧瑾枫十分紧张他那位平民妻子,每日都是必要回去的,听说就是为了陪他的妻子。 这话郭良安也没说谎,据他所知,萧瑾枫的确是对妻子情深意重,又有萧家的赞同,他们一家过得很和乐。 三公主一边听着一边琢磨,琢磨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是不是可靠,也琢磨能不能真的信任对方,让他帮着自己办事。 半晌,她仿佛漫不经心的问:“照你说,大家都知道萧将军已经有了妻室?” 郭良安点头:“从前有些不知道的,初二那日之后,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毕竟发生那么大的事,虽说英国公府那边在极力遮掩,但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那必是有痕迹的。更何况,那日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赶过去了……”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这年头从来不缺少聪明人。有些话,英国公的人不想听,可是对于那些与英国公不睦的人家来说,却是巴不得传得遍人皆知!” 三公主一哂,何止是看英国公不顺眼的人希望此事传开呢,恐怕就连看萧家不顺眼的,也很乐意让众人都知晓,萧家的次子萧瑾枫可是娶了位粗鄙的平民女子! 这日后有了宴请,大家便可劲儿的看热闹吧! 想也知道,那位懂什么呢? 便是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反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罢了! 三公主心中冷笑,这样也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好叫萧瑾枫知道娶那么一个妻室,对他,不但没帮助,还只会拖后腿,那他焉有不后悔的道理! 她虽然没有放弃萧瑾枫,不过因着之前在马场那一出,对萧瑾枫也是有了些微恼意的。再者,她现下也确实不方便再出手搅混了水,索性就坐壁上观好了,相信等到萧瑾枫后悔的时候,他一定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三公主没有再多说,只吩咐郭良安,“萧瑾枫此人,我有用。不管是他家里的事,还是外面的事,你都多费费心,盯着些。若有反常,尽管来报。此事,可做得到?” 郭良安立刻叩首,“谨遵公主之命!”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爆发出喧闹声。 三公主不由皱了皱眉,她给了下人一个眼神,下人立刻微微颌首,听命的向门口走去。 郭良安也起身护在了三公主身侧,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与三公主的距离,远比其他下人要离得近许多。 三公主勾了勾唇角,没有出声,任由他表现。 原本,雅间里的人都没将外面的喧闹当回事,只当是旁的人出了什么岔子,然而令一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三公主所在雅间的门没过多久就被强力破开,有人群涌而入! 打头的是个中年妇人,她横眉竖目,膀大腰圆,看上去极为彪悍。 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烧火棍,往雅间中一站,哪怕布衣荆裙,倒真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架势。 这要遇上寻常妇人,定是会怕的,但三公主又何惧如此,她只觉得不快,非常之不快,观那妇人的衣裳,也不过是寻常百姓,居然大不敬的冒犯她这位公主,她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大胆!”三公主阴沉着眉眼,她的心腹下人立刻站出来呵斥,“竟然在此闹事,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下人自然是要狗仗人势,因着有公主撑腰,那腰杆都比旁人硬几分。 她习惯了如此呵斥之下,冒犯之人便立刻躬身哈腰,胆颤心惊的唯唯嚅嚅起来。 偏偏今日却碰了钉子。 那闯起来的妇人不但没有半点俱色,反而直接就吆喝了一声冲上前,“姐妹们,给我打!狠狠的打!这当中的小贱人定是那老狗的相好,那老狗这是听着我来,吓得躲了,他这怂包蛋既然把姘头扔下,那咱们就先教训这小贱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后面几个同样壮实彪悍的妇人冲了上来。 她们个个手持棍棒,喊打喊杀之声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雅间。 而三公主这边,众人都有片刻的怔忡。 一时没明白这妇人到底在说什么,又或者说,不敢相信那妇人竟然敢指着三公主说是什么“老狗的小贱人”……此时此刻,他们谁也不敢去看三公主的脸色,生怕三公主一怒之下,连着他们和那些妇人,一道被弄死在这里! 不过见那妇人冲上前,他们还是知机的立刻上前阻拦。 只可惜,这些人虽然都是会功夫的,在这里却着实施展不开。 本来雅间不算小的,但涌进这么些人,也实在拥挤。 更不要说,场面瞬间变得乱糟糟的,想要伸手去打,都可能会误伤。 因此,三公主与她的下人们没支撑片刻就被冲开了。 三公主眼见自己被推到了角落里,而那粗壮妇人手里的棍子高高举起,明摆着是冲自己而来,她这时候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不由的大吼,“尔敢!本宫乃是当朝三……” 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棍子在她没有说完一句话的时候便落了下来。 只听一声闷响,三公主闭上眼睛,却未感觉到痛意,反而发现自己被裹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她像是被牢牢的保护住,任由一声声的闷响持续传来,护着自己的身体在不断颤动,但她却仍是一点事都没有。 三公主睁开眼睛,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郭良安的面庞。 那张原本俊美的脸布满冷汗,甚至还因为疼痛而扭曲,但这一刻,三公主却觉得心上涌动着一股股的暖流,甚至延伸的四肢百骸! 挨了三棍后,郭良安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他反身一脚将那妇人踹开。这一脚,力道可不上,那妇人登时砸到了其他人的身上,如同骨牌效应,雅间里扑通扑通、哎呦哎呦的,倒下去一半的人。 这种时候,来不及追究,为什么守在门口的侍卫没能尽职的保护,甚至来不及多说,郭良安直接反身将自己的披皮脱下来,将三公主连头带脚全都遮住,然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同时,他附在公主耳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此时不宜曝露身份,我们不若先回府,可好?”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郭良安没再唤“公主”,但三公主却知道,这是在保护她。 今日一事,不管是有人在背后主使,还是无意中的巧合,但凡事情曝露出去,她这个三公主被抓奸的妇人堵在酒楼雅间里打了……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因此,今日这个哑巴亏,她是吃定了的! 世人对女子不公,尤其,她还是公主。 若是事情传出去,旁人可不管她是不是清白的,又是不是有人陷害,他们只会编造出她这个皇帝的女儿,堂堂三公主因着丈夫离世,便守不住的与外男暗中有染的故事来! 皇家的脸面,会因为她而大大的受损。 那她就真的是百死不辞其咎了! 三公主冷静下来后,转瞬间已经在脑海里将这眼前的情势想了个透彻,于是她更加老老实实的窝在郭良安的怀里,任由披风盖着头脚,低低的回了声,“嗯。” 郭良安一边说着,一边向外闯。 那些打人的妇人大抵是被他那一脚吓得呆住了,一时也不敢再动,借着这个机会,三公主的手下们仓促跟在郭良安身后疾走。 这种时候,从前门出去,肯定太过惹人侧目。 出了雅间,郭良安便吩咐一名下人,“你去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后巷。” 下人应声,低着头匆匆而去。 随即郭良安带着其他人,找到酒楼的后门,离开。 虽然仍旧被经过的人奇怪的打量,但好歹,人要少得多,而且其中也并没有相熟的脸孔。 直到从后门出去,上了马车,郭良安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的将三公主安置在马车上,随即,不等他动手,三公主已经扯去了头上的披风,她定定了看了郭良安片刻,似乎有些不自在的别开头。 “回府!” 马车缓缓向巷子的另一头驶去。 马车内,郭良安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虑,“殿下,今日之事……” 三公主狠狠咬牙,“定是有人陷害!可恶!本宫绝对不会放过此人!” 郭良安顺势点点头,“还有闯进雅间的那些妇人,要不要下官……”他横手为刀,做了个杀的手势。 三公主眼中阴狠一闪而过,“过会儿找个僻静地方让你下去,你立刻回酒楼里看看,现下是个什么情形!” “遵命!” 三公主见他没有半死勉强,这才稍稍满意的扯了扯唇角。 关键时刻见真章,眼下看来,此人还算得用。 想到刚刚这男x人当即立刻护住自己的头脸,将自己抱下来送上马车的举动,三公主的态度更加和缓了两分,“你去是去,但一定要小心,另外,也不要打草惊蛇。若是可以,盯牢那领头的贱妇,想来她应是知情人!” “良安明白!” 郭良安看着她,眼中透出怜惜来。 三公主不由的心里又是一动,一贯以来,她被人赞美过、爱慕过、逢迎过,畏惧过,也很多次被保护过,但是,除了父皇,还没有哪个男人,敢于对她流露出这种眼神来。 象从前那位驸马,对她也多是恭恭敬敬,便是在床榻之上,都是由她来指挥,那人恨不得每一次动作都听从她的命令而行,象是生怕她有哪里不满,就会提刀杀了他似的! 开始,三公主还觉得有趣,但一次下来,就发现其实无趣的很。 再多几次,更是索然无味! 因此在驸马病逝前,其实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趋于平淡了,淡的还不如一碗白水! 而今,她却在这个甚至要小着她几岁的年轻男子身上看到了心疼自己的情绪,又让三公主如何不心起微澜呢! 不过她到底是公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压在了脑后。 让车夫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将郭良安入下,三公主低低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然后便匆匆令车夫赶车离开。 郭良安看着她乘坐的马车很快走远,最后消失在另一条巷子里,这才唇角微动,露出个极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 三公主回府后,来不及休整便立刻派人去查今日酒楼这件事。 当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务必不能泄露今日她在场。 将人派出去,她才去重新梳洗。 等她收拾妥当,回到厅堂,她派的人还未回,郭良安派的人却先到了。 “……那妇人一行,已经被人拿下,送到了京兆尹。据说,对方是来抓夫君与相好,偏偏,她那夫君与相好就在隔壁,说是走错了地方,才会误闯,打错了人。” “因为没了苦主,也没闹出人命,而那领头的妇人还受了伤,所以京兆尹只准备关两日便将人放了。领头的夫人要盯着,同时也要查一查她交往的人,以及家中状况,后者就拜托殿下了!” 报信的人将郭良安探知到的情形一一告知后,很快离开。 三公主怒不可遏,当即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一片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她阴着脸,吩咐将今日陪着她出门,却守护不利的下人全部都打了板子。 打完,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怀疑其中有奸细,泄露了她的行踪,这才有今日之祸,因此还需细细审问。 没等问出详细,三公主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 他们得到的消息同郭良安所差无几,同时,他们还带回来了之前守在雅间门口的四名侍卫。 这四人口径一致,都说是在阻拦那些妇人的时候,手脚莫名变得无力,完全用不上力气,这才被那些妇人得逞。 只是,请来太医诊治,却又查不到他们身上有问题。 三公主心知这定是有高人从中作祟,但,这四人无能是真,而且,出了这种事,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们的脸,直接便让人将他们拖了出去! 公主府中,很是闹腾了一阵。 三公主很快又派了人前去调查,就照着郭良安所说的方向,去查证那领头的妇人家中情形,又与谁见过面,等等等等。 当然,这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 可惜饶是她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被人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 甚至还没等她的人查出结果,三公主就被宣进宫中。 这一次,皇上没有训斥她,甚至没有见她,只让大太监代为传了口谕,将她禁足公主府中! 三公主一口血哽在喉咙里,吐都吐不出来,唯有接下,谢恩。 原本,她还想去见皇后一面。 她知道皇上如今生她的气,便是她再如何辩白,只怕也是白费力气。 这种时候,若是能有个人帮着从中转寰,说不得过一阵子,皇上气消了些,还能让她有重新起来的可能。 然而,皇上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谢恩之后,直接就让人将她送回公主府禁足了。 三公主一时间心中生出浓重的恨意。 龙椅上的人平时看着挺宠爱自己,可是遇到事情了,才知道,那份宠爱,就如同空中楼阁,半点落不到地上! 酒楼里发生的事,是她的错吗? 其中是非,但凡他让人去查过,就该心中分明。 可他呢? 不但不替自己张目,反而直接就下了口谕禁足…… 虽说没有大张旗鼓,可是这皇宫之中哪有什么秘密,她上午禁足,下午就会有人知晓。 日后,她这位三公主哪里还有脸面?! 三公主心中气呀,恨呀,但不管再气再恨,皇命不可违,便是她也不例外! 因此,她只能老老实实的闭门,留在公主府中。 而事实也就像三公主所想,她被禁足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不但是皇宫里的人知晓了,就连萧瑾枫这样的外臣,都听说了。 “将三公主禁足,是因为那日酒楼的事?”公输冉得知此事,忍不住问道。 此时,萧瑾枫已然脱了外衫,梳洗过,浑身清爽的坐在桌前,等着下人们摆开晚饭。 闻言便点点头,他并没有隐瞒,酒楼一事是他顺势为之的经过,所以,公输冉也算是知情人了。 “酒楼的事,不过是个引子,关键还是三公主近两年的行径令陛下不喜。”萧瑾枫淡淡的笑着,“她一个公主,四处笼络朝臣,她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这京城里的事,又有多少是不在陛下掌握之中的?” 公输冉了然。 皇上今年不到五十,虽说不算年轻,但身子还算康健,自然不喜欢下面的子女过于活跃的蹦来蹦去。 不过也不得不说,皇上还真擅长作戏。 之前从来没有表露过对三公主的不喜,甚至还让所有人都觉得三公主很受宠。只怕,连三公主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 “不过这禁足也算不上大事吧,顶多是丢脸了些,总不成让她禁足一辈子啊!” 萧瑾枫没吭声,直到下人把菜都上齐了,退下去,这才慢悠悠的道:“一辈子当然不可能,所以,肯定还有后招。” “后招?后招是什么?” 萧瑾枫拿起筷了,轻松的戳了戳公输冉的额头,“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你呀,总归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反正,这三公主日后应该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七章 边关告急 公输冉早就腻烦三公主了,如今听说她不会再找麻烦,心里当然松快下许多。 哪怕就是暂时的禁足,也让人松了口气。 至少,这段时间,不用担心她找麻烦。 毕竟,她同萧瑾枫的婚宴马上就要办起来了。 倘若三公主在这个时候又弄出些膈应人的事出来,即便最后能够解决,那不也是给人添堵么! 因此,听了萧瑾枫的话,公输冉也就不悬心了,只静等着看他口中所说的,皇上的后招是怎么一回事! 她没等太久,果然,又传出消息来。 皇上给三公主赐婚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赐的这位驸马,却令好些外人摸不着头脑。 竟然是西山大营神卫军右厢的副指挥使郭良安! 一时间,不知情的人都在问,郭良安是谁?难不成,是哪位低调的世家公子? 可真能打听清楚了,众人都惊诧了。 原来,这郭良安就是个贫寒出身的孤儿,无父无母,甚至连家族都没了人,就这么光杆一人。 赐婚了这样一个人还不算,赐婚的圣旨上,同时还为郭良安升了官。 升成神卫军的监督了! 不知内情的,只当这是升官了,毕竟一个副指挥使与监督相比,那肯定是大大不如的啊!可是知情的,心里却明白的很,这分明是明升暗降啊!也不能说是降,官位是真真的升了,但是他手里的兵权却是被剥了个干净! 这监督,说穿了,就是个摆样子的,手里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毕竟,神卫军左右两厢拱卫京畿,地位何其重要!哪怕是在其中作个副指挥使,那手下也有数成人的,就算大部分人是看指挥使的意思行事,但有副职在身,怎么也能拉拢不少兄弟。这就是手中有人,真要谋划事情,拉拢到的这些人,自然大有用处。 但现下,情况却全变了。 给了高位,将郭良安架起来,他不但没了机会同兄弟们再多接触,甚至,这个职位本身就已经将他放在了神卫军的对立面。 队伍当中若是有人与他来往的频繁,那对周围的战友们来说,无异于想当细作的兆头,谁还敢相信他? 因此,这个圣旨一出,不但三公主头发懵,郭良安这个当事人也是顿时傻了眼。 他是想攀附三公主,但他真没打算尚主啊! 他也清楚的,一旦尚主,他身上这个职位,那是断然保不住的。 保不住这个职位,他在三公主面前又能有什么优势? 难道真的只凭他那张脸吗? 就算他愿意,也要三公主肯买帐才行啊! 而三公主,她明显是不想买账的,因为在接了圣旨后,她便千方百计的往外传信儿,想着能够进宫一趟,亲自向皇上告罪,求情! 事情到了现在,她大抵也回过神来。 皇上如此对她,肯定不单单是因为酒楼那件事。 她如今就想好好同皇上哭诉一番,自己断没有旁的心思,便是结交的人多些,也自有其原因。 当然,具体这个原因是什么,三公主还得细细琢磨,总归要找到一个能够令皇上放心,不再厌恶她的理由! “皇上不会见她的。”萧瑾枫如是说。 今晚,公输冉特意让厨房里做了几个下酒菜,又拿了杯好酒出来,打算同他一道小酌。 也算是为三公主“庆祝”吧! 公输冉纤细的手指轻抚的酒杯,若有所思,“就算皇上不见她,可皇后呢?这事……我倒是一直觉得奇怪,三公主好歹也是中宫嫡女,旁人也就算了,皇后总不该不管她啊!可这一出出的,还真没见到皇后帮扶过她。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阴私?” 萧瑾枫笑了笑,“说起这事,早前我也不清楚,还是听父亲说的,这三公主虽是皇后的孩子,但是皇后对三公主嘛,怎么说,也就那样,不是不疼爱,却也不是多疼爱。” “这是为何?” “据说是生三公主的时候难产,自此,皇后再不能生了!” 原来如此!公输冉这次是彻底明白了。 人是很奇怪的。 有的女人会因此是自己挣命生下的孩子,而倍加喜爱,甚至远超过其他子女;可也有的女人,会因为孩子令自己险些丧命,甚至失去生育能力而心怀怨恨,认为那孩子就是讨债鬼托生! 这种事,在民间也有的是,皇后会如此,不算奇怪。 之前放任,或许是因为皇上的宠爱,她便也跟着宠爱,可如今,皇上不喜了,她便也能跟着不喜,还免得三公主的过错牵连到一母同胞的大皇子身上! 虽然公输冉不喜欢这种做法,但是,可以理解。 她松了口气,端起酒杯与萧瑾枫碰了碰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安心了。” 不是因为赐婚,而是,皇上借着先禁足后赐婚的旨意,表达了自己对三公主的不喜。从来热灶人人烧,冷灶无人问,一旦皇上那边传出风声,下面的人自然会纷纷效仿!皇上不喜欢的人,下面的人自然也不会往前凑。 没有人支持,那三公主还有什么可怕? 她之前嚣张,也不过是因为人人看着她是皇上宠爱的公主的份上,如今没有了最重要的宠爱,想来不用别人给脸色,她自己就该知道夹起尾巴过日子了! 这种情形之下,她若是还坚持要陷害自己,觊觎自己的夫君,不会有人容她的! 那就真是自己作死了。 想来,她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 萧瑾枫看她想明白了,笑容愈发的深了,他脸上露出几分调侃,“这下子总算是放心了,不想着我是在骗你了?” 之前在庄子的马场上,三公主找麻烦,萧瑾枫曾经说过不会再让她这样下去。 公输冉虽然说是相信,但她其实总归没有抱太大希望。 也不能说是她想错了。 毕竟公主的地位高高在上,能够真正限制她的,也惟有皇上而已。 可萧瑾枫又哪里能够向皇上进言这种事呢? 公输冉可没有想到,萧瑾枫既然说了,便是打定了主意的,说起来,为这事,他还真是费了些心思的。毕竟,无论让谁来查,都不能在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查出他的影子,这是最关键的。 公输冉笑着端起杯,怔怔的看着他,笑着笑着,眼睛便有些湿了,“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愿意做下这样的事。 算计一位公主……哪怕公输冉不知详情,可也能猜得出来,那真的是极不容易的,担着极大干系的。他也说过的,京城里发生的很多事,瞒不过那位陛下,可见,他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但是,他就这么一点点的做成了! 他敢于去做,他愿意去做,这桩桩件件,为的都是她啊! “这件事,会不会……” 她就担心,他这个幕后推手会被皇上察觉。 若真是那样,连累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萧家! 萧瑾枫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许她再说下去。 “我既然敢做,便有把握收尾,你放心。何况,这里面还有父亲的支持。所以,你真的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萧元帅也出手了? 这个,更加出乎公输冉的意料了。 她瞪圆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萧家对自己,真的是太好太好了! 萧瑾枫看她这模样,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由失笑,“你也不用如此。其实,父亲会插手,也不单是为了你。说到底,还是为了萧家。” 父亲是绝对不允许三公主会与萧家有什么瓜葛的。 可是那个女人心大的很,千方百计算计,现下是只算计了阿冉,可如果算计阿冉不成,她难道会放弃?不,她只会继续算计其他人,真到她达到自己的目地,与萧家扯上关系! 这是萧振海不能容忍的。 公输冉约略猜到了这个意思,但她还是感激得很,毕竟,这件事上,她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时,萧瑾枫趁势道:“既然事情了了,咱们是不是赶紧把婚宴办了?” 他真的是等不及了。 公输冉却突然冲他眨了眨眼睛,“既然事情了了,那岂不是说,我们不必如此着急了?就算婚宴按照原来定的日子举办,应当也不会有问题了吧?” “哈?!”萧瑾枫被她说的目瞪口呆,他突然发现,事情办得这么俐落,或许,也不全是好事! 公输冉咯咯的笑起来,脸上带出几分俏皮。 当然,这是小俩口在逗趣。 早就提前了婚宴的日子,那怎么能又推后呢? 三番两次的,只怕负责筹办婚宴的林姣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所以,婚宴还是按照提前了日期,如期举行。 萧瑾枫和公输冉都踏下心来,以为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有麻烦了。 可谁知,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 而老天似乎有意想要给他们更多的考验,就在离婚宴的举办没几天的时候,京城收到边关八百里急报,蛮夷入侵,边城守将通敌,大开城门,迎入敌军!朝廷不但痛失一城,且蛮夷整装发兵,继续攻向东南。晏城告急,军民被困城内,向进行求援!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八章 攻城利器 边关告急,萧家父子是第一批被宣召入宫的武将。 男人们走了,公输冉与林姣也没回去,都来到萧夫人处。 三人各自落座,一时有些无言。 边疆又要开战了,还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开局,谁也不知道之后如何,而他们的丈夫,儿子势必要有人奔赴沙场,不可能不揪心的。 沉默而压抑的气氛中,萧夫人轻叹了口气,“本以为那些蛮夷早前吃了败仗,总该受到教训,一时半会不会再生出对我朝觊觎的心思。却没想到,这才多久,他们便又生出狼子野心!” 林姣静默片刻,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公输冉跟着点了点头,她想了想,说道:“不知边关守将是何人,怎么敢就这样将异族迎出来……” 边关守将,那势必是皇上极信任的人。 可如今这境况,无异于向皇上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会儿,公输冉都能想象出来,皇上会如何的气急败坏,他肯定会发出大军征讨! 可这一开战,死的人就不止成百盈千了,而是数以万计,甚至更多! 萧夫人咬了咬牙冠,肃然道:“边关守将是董其书,他……也是位老将了,却不知怎么会做下如此糊涂事!” 不必想,也知道其中是有内情的。 否则,董其书不会如此性情大变,想当年,他可是曾经在萧元帅的麾下,一起戍守过边陲的将领,其忠心耿耿,是皆知的。突然做下此等事,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也不该这样做!”萧夫人斩钉截铁的如是道。 林姣与公输冉认同的点头,是这个道理。 只是,无论女人们在家里如何的不齿董其书的所为,事情已经如此,该做的,就是立刻发兵,援助晏城,同时,打退蛮夷,夺回边城。 林姣与公输冉在萧夫人的房里一道等着,一直等到夜深了,也不见有动静。 看着萧夫人脸上布满疲态,林姣与公输冉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起身准备离开,劝说萧夫人好歹歇一歇。 萧夫人应了,让她们也自回院子歇息。 林姣与公输冉结伴而出,回去的路上,林姣忧虑的道:“也不知宫中商议的如何了?” “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毕竟,兵贵神速,再拖下去,只怕晏城也要不好。 蛮夷若真的打下晏城,肯定士气大振,补充供给之后,势必会挥兵南下…… 到那时候,就真的糟糕了。 林姣也知道这个道理,心下郁郁的同时,也不再多说,勉强扯了下唇角,与公输冉分别,回了大房的院子。 公输冉带着吴玲儿转身向他们的院子走去。 吴玲儿悄声问道:“姑娘,您说这次会不会让二少爷带兵啊?” 公输冉摇了摇头,“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这一次,只怕是除了萧老元帅坐阵京城外,萧家的两个儿子,都是要出征的! 时近午夜,萧家父子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回到府中。 萧瑾枫直接去了公输冉的院子,只他一人,长随已经回去收拾东西了。他来,是为了告别。 “一早就要出发,我过来看看你。” 公输冉穿着中衣,还未睡下,闻言腾的站起身,“一早就走?” 萧瑾枫点头,“你也不用忙活,该带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出征在外 ,能省的都省了,方便赶路。” 这个道理,公输冉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明白归明白,一旦听说确实消息,他真的要走,心里还是止不住无穷无尽的担心。 用力咬了咬下唇,她才抵制住眼中那股泪意,低头轻拭过,她再抬起头时,眸光中多了几分坚定。 “去看看长安吧,看过咱们再来说说话!” 眼下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候,还来得及。 萧瑾枫应下,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头去了长安的房里。 这个时候,长安早睡下了。 他睡觉不怎么老实,被子被踢开一半,索性屋子里暖和,倒也不会着凉。 萧瑾枫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坐到床边,借着点点月光,看着床上的小家伙,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阿冉同他说过,上一次,就是长安刚刚出生,他便入伍去了,这一走,就是五年。 好不容易找回她们,谁知,这才没多久,又有再来。 萧瑾枫本以为自己有更多时间陪着他们母子,眼下看来,怕是还不行啊! 蛮夷边患不除,他就得有时刻上缰场的准备。 宽大的手掌轻抚过长安嫩白的小脸,只听他从鼻子里哼哼了几声,象是要醒来,吓得萧瑾枫顿时收回手,不敢再碰他。 就这样坐在旁边,凝视良久,回过神来,想着还是不放心公输冉,这才深吸了口气,起身离开。  回到公输冉的屋里,心里的话还未交待,就见桌上放了一些图纸。 见他进屋,公输冉便将那一叠向他推过来。 萧瑾枫扫了一眼,知道应是机关,他顿时苦笑,“你又琢磨出新的机关了么?那肯定极好。不过我眼下确实……” 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看啊! 机关固然重要,但行军打仗哪里能够都靠机关! 这一仗,他与大哥应该会分别领军,他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打才行。 当然,眼下他宁可拿这仅余的时间,能够同公输冉多说几句贴心话,而不是去看新机关! 萧瑾枫心里多少有些无奈,觉得自家媳妇儿这是研究机关研究的傻乎乎了啊! 才这么想着,公输冉却开口道:“不是普通的机关,而是攻城利器!” 闻言,萧瑾枫惊了。 “你说什么?攻城利器?!”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此去,要保晏城,而保下晏城之后,就是攻下边城了! 边城易守难攻,尽人皆知。 他之前还在为此犯愁,想着要琢磨出个好办法,总归,不能因为要收回一座城,就当士兵的命去填。 可还没等他想出好办法,自家媳妇儿居然说,她有攻城利器?! 他深深看了一眼公输冉,飞快的拿起那叠图纸。 跟公输冉在一起,萧瑾枫也学会看图纸了。当然,细节之下还不是特别精通,但是,他至少能看得出来,这图纸上画的东西,这的的确确是攻城之器,至少利不利,眼下他还无法判断。 公输冉见他眉头微蹙,便猜到他看到关键地方,有些不明白之处,立刻道:“我先同你说说吧。” “也好。” 两人拿着图纸,来到灯下,凑着头,公输冉开始细细的同萧瑾枫讲起这攻城利器的好处。 她越讲,萧瑾枫的眼睛越亮。 直到全部讲完,公输冉抬起头,就发现自家夫君看着自己的眼神,比烛光不知亮多少倍! “这……图纸可行么?真能按照上面,原封不动的做出来?” “自是可以,我最近这段日子,都在实验这个。按比例做了小的出来,功能也一一试过了。只是到底太小 ,有些试不出来,但总体来说,最重要功能可用,想来这样暂时便够了!”公输冉说着,从旁边拿过一只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她说的缩小版的攻城利器。 萧瑾枫忍不住上手试了试,果然,就如公输冉所说,最重要的攻城功能可以,不但可以,且用起来十分的厉害,他不由大喜! “不行,这事不能拖,我得马上进宫去面见圣上,只要有了这些,令工匠们加紧将东西做出来,那我们此去边关,就能用得上了。”如此,绝对可以令兵士们少去许多伤亡! 公输冉点点头,但又立刻拉住了萧瑾枫的手臂,“进宫之前,先去见父亲。” 姜是老的辣,具体怎么做,还是得听听萧元帅的意思。 东西是要献,但怎么个献法,相信萧元帅比他们心里都更加有数。 萧瑾枫一愣过后,不由失笑,“我真是高兴过头了,这件事,当然要先让父亲知道!” 两人收拾起东西,连忙往正院去了。 这会儿,萧振海夫妻其实也没睡着。 虽说萧振海不需出征,但两个儿子都要上战场,不但萧夫人舍不得,他心里又何尝没有担忧。尤其是董其书的叛变,使得形势更加复杂。 董家留在京城的家眷,除了董夫人早早自缢于府内,其他主子都不知所踪,很明显,他们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早就知道了董其书的叛国行径,这才会匆匆出逃。 可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他们耳朵里的?又是何时传到的? 董其书又为何会在战前做出如此令人费解的行为来? 这一桩桩的,都还是未解之谜。 因此,两个小的出征了,他这个老的也不能闲着,势必要督促大理寺将此事一一查清楚。若是京城潜伏着蛮夷的同党,甚至身居高位,那他一定要在对方出手前砍断对方的爪子,并将人揪出来。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在前方征战,后方却看不住起了火! 萧振海靠在床上,正琢磨着,就听下人在门外禀报,“老爷,二少爷和二少夫人来了,说是有要事商谈!” 言情海 第三百三十九章 献 “好!极好!” 萧振海被从床上叫起来,起初还以为是萧瑾枫小俩口有了什么矛盾,可见到两人才知晓,公输冉居然拿出这么一样好东西! 他拿着那小小的攻城器试验过后,便连声叫好,笑容满面。 “有了这么个宝贝,我们不但能早日拿下失地,还能保住不知多少兵士的命啊!” 萧振海是老将了,他前半生几乎都在疆场上拼博,自然知晓攻城不易。可这一次,董其书叛变,无异于狠狠的一巴掌扇在朝廷的脸上,哪怕是为了拿回这个面子,皇上那边也势必要命令援军取回失地的。 因此,这城,非拿下不可! 但,他也不是不知道,那边如今情形复杂,想夺回失去的城池,又哪里是容易的事? 不过眼下有了公输氏拿出来的攻城利器,倒真令夺城多了更多希望! 萧振海拿着模型沉吟了片刻,站起身,“要做出实物,还需要花些时间,枫儿,你跟我进宫一趟!” 要把这件事赶紧禀告陛下,得到允许,才能让工部实施起来。 萧瑾枫应了一声,随之起身,他叮嘱公输冉道:“你回去歇着,这事父亲和我会办妥当的。” 看她乖顺的点头,萧瑾枫轻笑了一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你且放心。” 等他和萧振海走了,公输冉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才隐约琢磨明白,他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他大抵是想说,虽然东西是由萧家献上去的,但该属于她的功劳,不会埋没! 公输冉想清楚之后,不由的失笑。 其实,这攻城器,她早就在准备了。 其雏形是出自公输冉家,只不过,她那时年幼,很多记不得了。因此这阵子才会如此忙碌,为的,就是将之复原。 而她之所以有献上图纸的想法,也只是因为,之前三公主与五公主都表现的对萧瑾枫有意,这两位天之娇女对萧瑾枫只怕不会轻易罢手,而她总要有些资本,才能够对于萧瑾枫夫人这个位置占据的更有底气! 不过现在,她发现她想错了。 萧瑾枫这个男人呀,他若喜欢了,便是她什么都没有,他也只会要她;若是不喜欢,便是皇上之女,他也一样会推拒掉。 她之前想的,倒有些多余了。 当然,她还是很庆幸自己早早开始复原攻城器了。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边疆会突然再度爆发战争。而这攻城器如果能够帮到萧家兄弟,帮到那些参战的士兵,以及许许多多的边疆百姓,那她也就不算白辛苦一场! 公输冉一边想着,一边整理手头的东西,想着再给萧瑾枫带些什么机关好。 他这一去,危险重重,总归是多带些防身的东西,更让她安心。 萧家父子这一去,直到天边泛起鸭蛋青,才匆匆赶回来。 听到门声响动,公输冉一下子便从榻上跳起来。熟悉的身影进门,她连忙迎上去。 萧瑾枫似是知道她心底的担忧,一把扶住她,妥帖的安置在怀里,沉声道:“一切顺利,不要急,一切都顺利!” 他们进宫时,皇上还未就寝。 边关发生那样的大事,想来也是难以入眠。 萧家父子被带禁军送进宫时,皇上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又回来做什么。 直到看到那些图纸,看到那个模型,听了萧家父子的讲叙…… “皇上很高兴,大大夸赞了你与萧家。” 闻言,公输冉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她心知献上攻城器的图纸,对朝廷来说应该算是大大的好事,但她脑海里也会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都说伴君如伴虎,不是没有道理的,万一皇上因为什么事不满呢?那她岂不就是连累了萧家父子么? 哪怕这个可能性很低,可不见到他们回来,公输冉还是惴惴不安。 幸好,幸好他们到底是安全归来! 萧瑾枫轻顺着她的脊背轻轻安抚,“这是好事,皇上不会怪罪,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有所嘉奖!” “嘉奖?” 萧瑾枫微微一笑,也不卖关子,直接便道:“关于我们的婚事,皇上私下承诺,等我战胜归来,便会以赐婚的名义为我们举办婚宴!” 公输冉闻言不由吸了口气,“赐婚”这是多大的荣耀。 本朝极少由皇上亲自赐婚的,算来算去,也就是几位皇子和公主成亲时,是皇上下旨赐婚。 而今,居然要为她与萧瑾枫赐婚?! 见她满面震惊,萧瑾枫低声解释道:“这是给萧家的体面。” 他这么一讲,公输冉慢慢回过味儿来。 可不是么,萧家的男人从元帅到将军,从爵位到实职都有了,再往上封,皇上显然不乐意。 他想用萧家人,可也不能将萧家抬得太高。 因此,就把这份功绩给她和萧瑾枫添一份体面。 当然,这也仅仅就是体面而已。 公输冉低低舒了口气,“这样也好。” 萧瑾枫点点头,“可不是。现在这样,挺好。” 公输冉想了想也不再提这事,毕竟就算是赐婚,那也得等到萧瑾枫平安回来了再说。 眼见着天要亮了,本想让他小睡一会儿,哪知两人又说了几句,萧瑾枫便起身说要走了。 公输冉自然是不舍得的,可保家卫国这事,那不是她不舍得就能不去的。 只得将收拾妥当的行李让下人给带好了,叮嘱了又叮嘱,只让他千万保重自己,说到实在不能耽搁了,这才放人走。 公输冉自己也穿了斗篷一路把人送出来,出来便瞧见正院那边老爷子也出来了,而大房那边,嫂子林姣也送了大哥出来,她的眼圈还泛着红,看到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公输冉僵硬了扯了下唇角,垂眉敛目没吭声,就沉默的站在萧瑾枫的身边。 萧老爷子道,“你们母亲身子不好,经不得这场面,就不出来了。” 这话说解释给儿媳妇听的。 儿子是自己的,怎么样都没关系,可儿媳妇是别人家的姑娘,尤其是公输冉这样才回来不久的,总要解释一句才妥当。 萧瑾杨代言道:“这我们还能不知道,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您和母亲安心在家等着,我和老二知道该如何做。” 老爷子不愧是行伍出身,也不废话,点了点头便对两个儿子挥挥手,“去吧!” 公输冉抬头望向萧瑾枫,该说的都说了,但担忧是止不住的。 萧瑾枫回身握了握她的手,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四个字:“床头,木匣。” 随后便猛的放开,转身跟在萧瑾杨身后离开。 公输冉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冷静的镇定的接受这个事实,可实情却是,那一刻,她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下来了,心口难受得很。 上一次,她看着他离开家,入了伍。 然后就一去无影踪。 这一次,她依旧看着他离开家,去了边疆…… 她心里还真的没有把握,这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出现变故! 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想,不吉利,可这心里的想法,又哪里能够轻易控制住呢! 萧老爷子和林姣倒是都很理解的,毕竟小夫妻才团圆不久,这么快就要再次分离,年轻人,经不住事,难受也是正常的。老元帅吁了口气,转身冲她们挥了下手便自行回去了。这意思,是叫她们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去,也不必再到正院去问安之类的了。 林姣和公输冉连忙施礼,目送他离开。 转头,林姣便道:“走走,我送你回院子去,瞧你这小脸哭的,妆容都不能看了!” 这就是个托辞。 公输冉出来的时候本就没怎么化妆,哪有不能看一说,不过是林姣怕她经不住事,自己回去又闷着难受去了,所以寻了个借口,送她进了院子,又坐着劝了她好一阵,见她情绪是真的平静了,这才起身回去自己的地方。 林姣走了,公输冉垮下肩膀,有气无力的去到床上躺着了。 旁人再怎么劝,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 她放任自己再难过一阵,然后便收敛情绪,该做什么做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刚躺到床上,就发觉异样。 床头里侧放着一个木匣子,足有半尺见方,乌木沉甸甸的颜色散发着幽幽的暗光,让人瞧着,便觉得心上一凛。 公输冉蓦然想起萧瑾枫临走前说话,她不由的坐起身,伸手将那木匣子捞到身前。 心里嘀咕着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瞧,却惊讶了。 拿起上前的一叠纸张,她一页页翻看起来,这一看,她眼睛就红了。 原来这不是别的,正是有关公输冉报仇的事。 这纸上将那江诚盛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了,包括他在京城里置办下的位置极为隐蔽的宅子,里面还安置着他的外室。他又对这给他生了儿子的外室如何如何好,如何不将府中的正室放在眼里……等等等等,这份调查上,都写的一清二楚,再明白不过! 再翻下去,还有些那江诚盛所做的不法勾当都详细的列在了纸上。 公输冉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萧瑾枫一直把自己的事放在了心上,不但是放在心上,还费了心思去查! 看木匣子里那厚厚的一叠,就知道他是真心诚意要将这事办成的。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章 顺藤摸瓜 乌木匣子里,不但有江诚盛的罪状,还有一块令牌。 公输冉拿起令牌翻看了一阵,只看出这令牌雕镂精巧,是上好的木料所制之外,却没有看出旁的门道。 不过,能让萧瑾枫将这东西放在匣子里,那就势必是有用的。 现在不知也不打紧,早晚会知道的。 放下令牌,公输冉又拿起盒子里厚厚的卷宗看了起来。 江诚盛,自称河阳人。派人去查,也确实证实,河阳下面的县城里的确曾经有一门江家。 江家早前家有恒产,单是良田就有上百亩,虽然不能说是大富,但靠着这百亩良田,在县城里好吃好喝的,却也足够了。 可怜江家当时的老爷子,也就是江诚盛的父亲,他沾上了个赌字。 赌博这种事,一旦陷进入,那就是个无底洞。 江老夫人是个不济事的,凡事都顺着男人来,百亩良田没过多久就被输得一干二净了。 不但如此,江家老爷子甚至把老宅子的房契也当成赌本,放上了赌桌。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宅子也输出去了。 一大家子人,这就被赶出了门,索性家里还有辆马车。 江老爷子没有旁的办法,只能带着媳妇儿和两个儿子,打算去京城投亲。 只是,半路便遭了匪患。 若是他们身上有银钱,或许那些山匪抢了钱和马,也就算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或是有的。 偏偏,他们没钱。 早被镇上那些赌坊的打手都搜刮干净了,兜比脸还干净! 山匪折腾了一通,本想着好歹捞了条不大不小的鱼儿,哪知道,除了从几人身上扒下的身服还算能值点钱,旁的,那是丁点都没有。山匪一气之间,便将这一家人全都杀了。 而江诚盛,这位江家的次子,被砍了一刀后,当时是又痛又怕的闭过气去了,山匪以为他死了,把人扔到一处乱葬岗,便走了。 可江诚盛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救了。 原来是有去乱葬岗摸尸的,摸到他们这几个新尸体,正想着发笔财,却发现他还活着。那人良心未泯之下,将他救了回来。当然,或许也因为他是个男孩,这人想着反正他家人都不在了,就收他为义子,好歹自己死了,有个人能给自己摔盆打幡。 反正,江诚盛是活下来了。 再之后,那救了他的男人没几年便过世了。他便辗转来到京城,靠着一手制作机关的手艺,得了兵部某位大人的青眼,不但将侄女嫁给他,还资助他开了店,又向军队提供了他制作的机关。自此,江诚盛就算是在京城立起来了。 如今,江诚盛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叫行内的人说,他虽然天资有限,但却是个肯下苦功夫的,可谓是讷言敏行了。 大家交流时,有些东西,他当时说不出来个一二三,但回家了,很爱琢磨,等下次再见,多半会有进展。 这就让大家很佩服了。 毕竟有天资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靠自己的努力。 那这种格外勤奋的人,可不就让大家很欣赏么! 萧瑾枫将江诚盛的出身调查的十分清楚,旁边,他还用小字注解了一番自己的猜测,公输冉打眼看过去,很快就把事情想透了。 这是江诚盛的身世,可谁能证明,如今在京城里这个江诚盛,就是曾经在平阳的那个江诚盛呢? 江家的人都死绝了,说是去京城投亲,在当时镇上的人看来,也就是个噱头。不过是在镇上混不下去了,想到外地去重新开始。真有没有这门亲,还两说的。 事实上也是,江诚盛来到京城后,也没有认到江父所谓的亲戚,而江家那所谓的亲戚,也从来没有出过头。 可见,亲戚很有可能是江父随口说的。 那么江诚盛的身份就很难说了,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他就是真的江诚盛。不过,反过来说,也没有人能证明他是假的。 现下的情形就是,他说他就是江诚盛,众人也就认为他是江诚盛,如此而已。 萧瑾枫的调查,当然不会至此为止。 他先后派人去了平阳,又去了当年那处乱葬岗,还去找了那位摸尸人的住处,以及当初住在附近的人……几乎可以判定,人不对了。 只是这证据算不上确凿,再者,这江诚盛背后多半还有别人,毕竟,那时他不过十岁左右,怎么可能想得那么周全,谎话编的那么高明,而且从头到尾都知晓江家发生了何事? 这绝对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搞出来的。 这个偌大的疑点,萧瑾枫自然不会放过,只是,这背后查出的线索,倒令他有几分惊诧了。 江诚盛能够在京城立稳脚跟,多亏兵部侍郎严承志的提拔,如此看来,江诚盛与严侍郎家中的人关系好,那也是正常的。可是,江诚盛与严侍郎家中一位城外庄子上的管事,见面格外频繁,那就有意思了。 要说这位李管事是受严侍郎指派的,这种可能性真不大。 严侍郎有事找江诚盛,差派府中的管事去个信就行了,江诚盛没有不来的道理。可凡事都让城外庄子的管事去代劳?没有这个说法。 而如果不是严侍郎的意思,那与江诚盛来往就是那位李管事自己的意思了? 那他与江诚盛之间,又有什么交情呢? 公输冉放下手里的卷宗,陷入沉思。 关于江诚盛与李管事所谋之事,萧瑾枫还没有调查完全,只是知晓两人交情不同一般。 顺着这条线,他也好好查了查这位李管事,然后就发现,李管事表面上是严家的下人,可是他私底下却做了不少的事,严家未必知晓。 譬如在庄子里收留了不少的孤儿,这些孤儿,有逃荒到这里,大人死了,独留下孩童的,也有被父母丢弃的弃儿。他不收太小的孩子,至少也要五六岁,才会留下。在严家的庄子里另僻了一处隐蔽的地点,养着这些孩子。 这件事,李管事不是做了一年两年了,照萧瑾枫看,虽然具体时间不明,但七八年总有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养的这些孩子,最小的也五六岁,那七八年过去,这些已然长大的孩子呢? 顺着这个线索,继续查! 然后就查到了令萧瑾枫惊诧的事。 他的人发现,李管事竟然与之前那个混进公输冉住的宅子,想要扒上萧瑾枫,又窥伺公输冉制作机关的楚翘关系很是不同寻常! 换言之,那位李管事是曾经向公输冉和萧瑾枫下手了! 那么,李管事身后是江诚盛吗? 这不能确定。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李管事觊觎了公输冉手上的机关,就说明,他很有可能已经知晓了公输冉的身份,知道她是青阳公输家的后人! 既然李管事知道了,那江诚盛呢? 公输冉认为,他应该也是应该的。否则,之前不会为了避开萧瑾枫的调查,而离开京城,弄得行踪不明。 但要说李管事是江诚盛的人,公输冉又觉得不是。 江诚盛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李管事能成为兵部侍郎家里信任的下人,管理着一个庄子,还能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收留孤儿,养着这么些孩子长大。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他的主子,都是个大手笔的,有能耐。毕竟,这件事情旁人查起来难,可对于严侍郎,那查起来难吗?还真不能说难。毕竟他是严家的家主,他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什么事,他若是有心想查,那必定是能够查清楚的。 可他没有,那就说明他还是颇为信任李管事的。 而李管事辜负了这件信任,暗地里敢于折腾这些,说明他并没有多怕严侍郎发现。 要知道一旦被发现,那绝对逃不脱个死字! 可他敢,他不怕,这足以说明,他是有倚仗的。 且,他的这个倚仗,很可能是严侍郎都动不了的人物! 公输冉看完卷宗,又细细琢磨了良久,这才把里面的弯弯绕绕差不多搞清楚的。 如今惟一遗憾的是,因为时间关系,萧瑾枫手下的人没能查出来这李管事身后,到底是何人! 公输冉深深的吸了口气,暗道:正好,他没查出来,我来查!很明显,李管事与江诚盛来往密切,那必定是出于他家主子的授意,那是不是可以猜测,当年公输家的事,李管事的主子也有可能是参与者呢? 是了,就算江诚盛是窃取公输家机关术之人,可凭他一个人,又哪里办得到? 旁人的诬告,官府的查封,还有那晚的大火……处处都说明,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盯上了公输家的机关术! 想清楚此节,公输冉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怀壁之罪,令公输家家破人亡,想到父母,想到兄长,想到奶娘,公输冉就觉得那仇恨之火在胸膛里炙热的她象是要爆炸一般! 这卷宗,公输冉整整看了一天,边看边想,边想边流泪。 不是不知道这行为软弱的很,甚至她都发过誓不再哭,可她还是没能忍住。 一想起家人,心就火烧火燎的,疼啊! 及至晚上,公输冉也是彻夜难眠。 她好不容易哄睡了问题多多的长安,这才回到自己房里,可是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也闭不上眼睛,满脑子都在想,报仇之事,要从哪里开始?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乡君 翌日,不等公输冉想好成型的复仇计划,圣旨来了。 这是萧家兄弟走的第二日,圣旨到了萧家,萧元帅和夫人打头,一家人恭恭敬敬的跪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公输冉昨晚休息的不好,今晨起来,脑袋还有些木,听圣旨听得晕晕糊糊,等到跟着萧家人一道跪完,谢完,接过圣旨,又送走了天使,看着天家送来的半院子的赏赐,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封我作乡君?!” 萧夫人和林姣本来因为儿子和丈夫的离开,心情还难以疏朗起来,可看到她这幅傻乎乎的模样,也不由的笑了。 “瞧你这孩子,刚才圣旨里不是听得明明白白的吗?” 林姣笑着,目光中带着讶异,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上前拉住公输冉的手,“可不就是封你作安平乡君了!这可是大好事!” 自然是好事。 萧瑾枫如今也就是四品的将军,原想着两人办过婚宴后,再为公输冉请封的,可请封也就是四品恭人,哪里及得上乡君,这可是正经的食邑八百,皇后举行亲蚕仪式的时候,作为乡君,那是要作为礼仪随侍的! 安平乡君……这可真是大大的殊荣了! 本朝得罪乡君及以上爵位的,无不是宗室之女,恩泽到一位平民女子身上,那还属首次。 想想便可知,皇上这次,是对她献图一事,极为嘉奖了! 众人高兴完了,皆落座。 萧振海捋着胡子,慢悠悠的道:“圣上给了大恩典,明日,叫你母亲带你进宫谢恩去!” 得了这样大的封赏,女眷肯定是要向皇后谢恩的。 公输冉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略知一二,立刻点头应下。 萧夫人道:“你的规矩挺好,原没什么要学的,不过这进宫跟咱们平日在府里肯定是不一样,多少有些差别。我这精神短了,便让你嫂子同你仔细说说,顺便,我打发碧儿陪着一道,万一有漏下的,她的记性好,多少能提醒着些。” 说着,她向碧儿看了看。 碧儿笑着向林姣和公输冉施礼,两人不好就这么生受了,也连忙回礼。 萧振海瞧着没他什么事,早早便走了。 萧夫人安排完,人也回房歇息了。 主子只剩了林姣和公输冉,碧儿被两人一口一个碧姨叫着,也是满面慈爱,说是先安排人将御赐的东西送到公输冉的院子里,再说学礼仪的事,便带着下人们先去了。 这皇上的赏赐里面有明日进宫晋见要穿的服饰,自是不可疏忽,总要妥当的送到公输冉那边,再顺便再叮嘱下人一番才好。 林姣偕同公输冉一起,丫鬟远远的跟着,两人边向院子里走,边说话。 公输冉总要说说,封乡君的由来。 但这事不好细讲,只能含糊的说是祖上有些武器机关的图纸,她问过萧瑾枫,觉得得用,便献给了皇上,却没想到给了这样大恩典云云。不是她不信任林姣,不说明白献得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圣旨上都没有提献图纸这回事,只道她是秀外慧中如此云云的夸了一通,封了个安平乡君,很明显了,献图纸,造攻城利器这事是需要保密的。 既然圣旨,以及萧家两老都没有再提这事,公输冉觉得她也还是不要同林姣细说了。 只说献武器机关,想来林姣也想不到攻城器这上面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林姣压根没往那上面想,得知了缘由,她便很是替公输冉高兴,为萧家高兴,当然,也为自己高兴。 公输冉从前是平民,虽然林姣是不在意这些的,但出去参加宴请,有人问起来,总免不了有那种多事的在旁边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觉得林姣如今竟然跟一个平民女子成了妯娌,也是很失身份的一件事,觉得萧瑾枫真是没脑子,觉得萧家两老也不管管这个儿子,结果都让人看了笑话! 林姣听了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话回府还不能说,说了,白白惹得大家都不高兴,还得以为是她自己虚荣,受不了外面的闲言碎语。 如今就不同了。 “……就像是往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脸上扇了两巴掌似的,看她们日后还敢在人前胡唚唚!若是再敢胡说,叫我听到了,我倒要好好问问她们,是对皇上皇后亲封的乡君不满,还是根本不满的就是皇上皇后呢?” 公输冉闻言轻笑,顺着她道:“嫂子若真这么说了,只怕她们要吓坏了。” 林姣笑哼了两声,“就是要好好吓吓她们!” 公输冉暗叹,心里想着,林姣之前只怕因为她的身份,在外面没少听闲话,生闷气,不过是这话不好说出来罢了,而她自己很少出门,也没注意到这回事,以至于今日封了乡君,总觉得林姣比她还要兴奋。 也是辛苦了。 不过这话也不好说,说了,林姣难免会觉得自己是不喜她的抱怨。 于是她脸上笑容不变,调侃的道:“那嫂子别忘了加上我那份,好好吓吓她们,也叫她们日后不敢再在咱们面前胡说!” 林姣一拍手,“可不就是这话!”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挽上公输冉的手臂向前走,态度上明显又亲近了一层。不是因为公输冉封了乡君,而是因为对方看懂了她的难为之处。 …… 学规矩不是件容易事,所幸公输冉也是出身大家,一身的规矩原本就不是普通平民女子可比的,只要再对进宫请安的某些礼仪稍加练习,看起来便很像那么回事了。 所以学规矩这事多半天就完成了,林姣又把她一顿好夸,连着碧姨也是频频赞同颌首。 第二日,萧夫人便携着公输冉进了宫。 宫中景致无双,可惜一路走过去,途径御花园,公输冉也不好抬头左顾右盼。 不是不好奇,而是她明白轻重,她代表的是萧家的面子,萧瑾枫的面子,不能在这里做任何不合时宜的举止。 低头敛目,脚步轻抬,十六幅的襦裙下摆微动,腰间垂下的白玉环却是纹丝不动。 引领她们进去的,皇后身边侍候的宫女都不由啧啧称奇。 这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成的,便是京中好多勋贵人家的女儿,进得宫来,也未必有这位这般大方得体,真看不出乃是出身平民啊! 萧家婆媳随着宫女步行来到仁明宫,这是当今皇后娘娘所居之所。 大殿之上,皇后端坐上位。 殿外侍卫林立,殿内太监宫女服侍,公输冉跟在萧夫人身后,此时更加不能抬头了,只竖起耳朵听人家吩咐,该磕头磕头,该起身,才起身。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雍容,一如这华丽的皇宫内殿,虽然年纪应该不小了,但依旧很温柔,公输冉暗暗松了口气。 她来之前还担心,皇后会因为三公主的事而难为她来着,幸好没有。 也不知是皇上说过什么,还是皇后本身对她没有成见,总归,皇后对她们的谢恩,大抵还算是满意的。声音温和的同萧夫人说了几句,又象征性的问了公输冉几句话,便赐上赏赐,让她们离开了。当然,问的话,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要紧的,一句没提。 出了宫,坐到宫外等候的马车上,公输冉才悄悄问道:“皇后好似并不真的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封乡君啊?” 萧夫人微微点头,侧着身,轻声言道:“那两位,关系也就那回事。图纸的事要保密,未必会说出来。” 懂了!看来皇上不怎么待见皇后,事关战事,当然更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公输冉点头,嘟囔道:“就是不知那图纸,开没开始用上……” 若是依图而造,其实用不了太久,就能造成了。 当然,想来应该不会在京城里造,否则,也没办法运到边缰去啊! 该是就近找个隐蔽的地方吧……不过这些,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了。 萧夫人好笑,“一整天的时候呢,皇上肯定已经找人试过了,否则,你哪里来的乡君之位!可别小看匠造监的工匠,论起这发明,或许不如你,但依图而造的功夫,你是比不上人家那些老工匠的!” 公输冉连忙点头,“原来如此,动手方面,我肯定比那些老工匠差着火候,这样我就放心了!” 萧夫人心知,她说的是东西早一日造出来,就能早一日送到两个儿子身边去!自家老头子也说了,这东西,只要试一下,就看到那威力了,到时候,哪怕一时不用,也能大振士气!战场上,这士气只要胜了,那这仗就胜了一半了! 萧元帅说的,萧夫人自然是相信的。 想及公输冉如此种种,也不过是为了自家儿子能够好好的活着,甚至是再次立下功勋,萧夫人不由的心里一软,“之后便没什么事了,你若在家呆在烦闷了,不如挑时候去庄子上住几日散心!到时让长安陪着你一道,他整日跟着你父亲学习,也是辛苦的很!”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二章 赎身离开 公输冉听了萧夫人的话,第一反应是说“不用”,她在萧家,认真的说,住的挺好。 公公萧元帅即便是在家,也是在外院,晚上才回内院,不定几日才见一面的,这就不必说了,只说婆母和大嫂,那都是很明理的人,她们从来没有看不起她的身份,自然也从来没有刁难过她! 之前日日去请安,萧夫人都说不必这样麻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每日多睡会,身体好比什么都强,逢五逢十的过去跟她说说话就是了。 大嫂林姣这里也是如此,掌着府里的中馈,将公输冉这边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打点的周到,两妯娌见了面,亲的很。 这种情形之下,她要还觉得住得不舒服,那真是没良心了。 所以公输冉的了这话,没过脑子,就是想着拒绝。 可是她嘴慢了一步,话没说出口,脑子里突然转了个念头。 若是住在府里,她要出门,还真是不方便,至少得有个合理且妥当的理由;可若是住在庄子上,那就便宜多了。 她这边,还要思虑怎么查那李管事和江诚盛的事,难保不需要出去。 这样一想,能去庄子上住一住,那才方便。 于是她这拒绝的话便没说出口,转而道:“回头我问问长安,他现在也是小大人了,凡事都有主意的很。您不知道,昨儿这小家伙还跟我说,现下父亲出了门,他也得算是我们这家里的量事的男人了,看样子,是要为咱们娘们挡风遮雨呢,那架势摆的真真的!” 听了这话,萧夫人顿时就笑了,笑完又感慨,“你别说,这当父亲的总不在家,孩子可不就得早早担起事来。毕竟咱们妇道人家出门不便,外面有什么,那还真是指着这些孩子们!”话锋一转,含着笑意又道:“不过现在指望长安,那还早了点,怎么着也要再等几年啊,要不然,我这个祖母还真怕把他的小肩膀给压着了!” “就是这话,咱们觉得得他小,可他偏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所以啊,我就想着以后有事还真得跟这小大人商量着办。要去哪里不去哪里,看他自己是什么主意。” 萧夫人点头道:“那就跟他商量着来,虽然人小,但长安聪明的紧,好些事,他心里都明白。” 谁说不是呢!公输冉立刻应声。 或许是有着小时候跟她在外生活的经历,长安远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早熟,看着轲儿比他大,但真说起话办起事来,长安不差他什么,甚至,比他还略显得成熟些。 这话,萧元帅早就说起过,也是因此,他才在长安进府没多久就开始亲自教着,就怕这聪明孩子哪里没想透,再走了弯路。 总之去庄子上的事,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回到府中,吃过午饭,公输冉想着先去见见漪澜。 一来是好久没见她了,不知她现在过的如何,公输冉也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她在采璧阁那种地方,万一再受了欺负什么的,这都难说的很。漪澜也一直没给她传过消息,不知是因为她进了萧府不方便,公输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去见她一面,才能放下心来。 决定下来,便让吴玲儿去打声招呼,下午要用马车。 这事,跟府里的人肯定不能说实话,只能借着说去绣坊的理由。 萧家人知道她绣技了得,所以这个理由没有人怀疑。 下午,出了府,公输冉便让吴玲儿去跟漪澜暗中联络上,大家还是在云中楼碰头。 吴玲儿领命而去,公输冉便先去了绣坊,既然说要来,那当然是真的要来过才行。只不过,现下与从前不同,方掌柜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如今是进了萧家了,态度自然比起过去更加多了恭敬,甚至是小心翼翼。所以,也就是寒暄了那么两句,两方都觉得不大自在,公输冉笑了笑,没打算再说下去,直接挑了些刺绣用的布料和绣线,很快离开了。 到了云中楼订好的雅间,漪澜还没来,公输冉并不意外,只坐下等她。 可她到底没等到漪澜,只等到她一封信。 吴玲儿将信呈上来,嘴里还说着,“听说早一个月,漪澜姑娘便被个年轻的哥儿赎了身,带走了。采璧阁的老鸨子还说,那哥儿虽然看着沉默寡言,但绝对是个有钱的主儿,拿赎身银子拿的眼睛都不眨,给赏银也是极大方的。对漪澜姑娘,那就更好了,照顾的可周到!来接人的时候,马车上连真皮的大氅都准备妥当了,都是好东西,按着漪澜姑娘的尺寸做的,可见,人家是早存了要赎她的心了……” 公输冉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信,看完信,她长长的吁了口气,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之色。 吴玲儿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呢,也就是漪澜解释,她为什么会被赎身的事。 据她说,那赎身的人都是她自个儿找的,不过是演了场戏,为了能够顺利的离开采璧阁。 说她前阵子考虑过了,留在京城不合适,跟公输冉一直这么联络,也不合适。再者,赵家庄的事,查也查去也没有头绪,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离开京城,往家走。 她说她这回赵家村的一路上,都会小心探查,没准儿就能找到些线索。如果这次没有,也不打紧,她回去之后就沿着赵家村的各个方位去找,总归做过的事,总会有隙可寻! 但凡能够找到一点线索,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的将做下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恶人抓着!也算是她为她姐,为乡亲们尽了一份力了! 话说到这份上,公输冉还能讲什么呢? 莫说漪澜已经走了,就算她还在,这话由她当面说,公输冉也无法反驳啊! 赵家村的许多人,她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喜欢,但是,要说都该死,那也不是的。不管在对她公输冉的事情上,还是对漪澜的事情上,很多人只是做了他们自己当时最正常的选择,怪不得,也没得可怪! 她没有为他们报仇的想法,但漪澜有,也不奇怪。 毕竟是那里生养她长大的。 要说公输冉也没指望能从漪澜这里获得多少消息,但这人突然就走了,她确实感到空落落的,“漪澜早就离京了?” “听好老鸨子说是,但这事,恐怕漪澜姑娘也不会给他们准信儿。” “也对。”公输冉顿了下,道:“要不你再去悄悄的打听打听,万一她若没走,那我也好跟她见一面。” 漪澜这么下定决定离开京城,肯定有一部分是她的原因。 公输冉是知道的。 以前,她同漪澜见面还没什么,可若是进了萧府之后,再同漪澜见面,不被人看到也还罢,若是被人瞧见,再散布出去,那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自己虽然不怕什么,也不担心萧瑾枫会误会,但是总要顾虑到萧家两老和林姣的心情。同青楼女子来来往往的,在外人看来,坏的就是萧家的名声! 所以她今日之所以来,也是存了想让漪澜赎身的念头。 只没想到,她早早就想好了。 吴玲儿刚刚出去,外面的丫鬟就报道:“二少奶奶,白及求见。” 一听这名字,公输冉顿时就愣了。 白及……那不是萧瑾枫的得力下属吗? 虽然他没说,但这白及不是应该随他去了边疆吗? 他怎么会这个时间,在这里?! 她回过神,立刻连连道:“快让他进来!” 说着,人也站了起来。 须臾,一名年轻人恭敬的推门进来,他身上是府里侍卫的打扮,面貌上也同之前有些微的不同,但公输冉打量了两眼,还是认得出来,他就是白及。 “你怎么没跟着瑾枫去边疆?”公输冉开门见山的问道。对她来说,这事真的很重要了。她在怀疑,难道出发才一天多,萧瑾枫那边就出事了不成? 象是猜到她的想法,白及快速却又平静的说道:“启禀夫人,小人是将军特意留下保护您的的!” “保护我?” “是!”白及施过礼后,直起身,他不紧不慢的道:“夫人可在匣子里见到一枚令牌?属下正是来告诉夫人,令牌该如何用的。” “你知道?”公输冉有些不解,为什么萧瑾枫不直接同自己说,若是来不及说,提前写信总是可以的啊,非要让别人来传话,很奇怪啊! 白及的面无表情,同以前的萧瑾枫如出一辙,眼下,他便是这样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正是。另外,还要禀报夫人一件事,关于那位漪澜姑娘……” 公输冉瞪大了眼睛,漪澜?! “漪澜姑娘是将军让属下乔装打扮后去赎出来的,事实上,这件事也是属下一手去办的!” 本来听到漪澜的名字,公输冉就够奇怪了。 如今还说是萧瑾枫让他去办的,她就更加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公输冉连忙问道:“办什么事?又为什么突然赎了漪澜出来,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三章 令牌 据白及说,事情是这样的。 萧瑾枫接了公输冉进府之后,就觉得漪澜这个身份不妥当。 毕竟,她是公输冉的朋友。 公输冉的性子,他是最明白的,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进了萧家就看不起漪澜的身份,更不会就此不同她来往。 可是呢,人活在这世上,就得遵守这世上的某些规则。 公输冉可以不在意漪澜的身份,但其他人呢?其他人肯定是要在意的。而且,他们肯定会由公输冉开始联想,最后着眼点落到了萧家,甚至有心人,还会将问题落到萧振海身上。 毕竟,萧家还没分家,萧家的二媳妇同青楼女子搅合在一块,让人怎么说好呢?这明摆着,是萧家治家不严啊! 真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大家都为难。 所以萧瑾枫决定早早解决这个隐患,这才让白及乔装去联络漪澜,将事情同她讲清楚,陈明厉害,说服她同意赎身之事。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她可以去做之前碍于身份,不能去做的事!譬如说,亲自探查屠杀赵家村村人的人,到底是谁? 漪澜对此事耿耿于怀,死的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就算活着时有再多的不是,可人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作为她姐姐惟一的亲人,她岂能不管不顾! 有了这一条,漪澜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她在采璧阁本就过的艰难,打听消息,可不像她同公输冉说的那般简单。 那些男人虽然对她可谓是趋之若鹜,但打心底里,不过拿她当个玩意儿,真正被女色迷的神魂颠倒不知所谓的人,又能有多大本事,参与多机密的事? 因此上,她从能够接触到的男人那里,也不过是听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那些对她报仇而言,用处不能说没有,但真心不够大!若是依靠着此种方法行事,那等到她人老珠黄了,都未必能够查探得出来。 这件事,漪澜明白,萧瑾枫也明白,也只有公输冉,因着不大了解漪澜的真实状况,只相信她说的那些话,这才当了真,以为她真的那么有手腕。 所以,在萧瑾枫通过白及对漪澜将事情一一摊开后,漪澜就沉默了。 而当萧瑾枫把自己这边的条件一说,她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同意了。 “将军给了她什么?”沉默良久后,公输冉默默的叹了口气,如此问道。她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到底还是她太细心了。她根本不了解漪澜真正的生活状态,虽然观察细微,知道她没有在采璧阁受什么苦,可有些苦,不是在脸上身体上,而是在心里! 白及淡定的道:“为她办了份新文碟,另外,还给了她两个人。一位擅长功夫,一位擅长医理,同时也懂得乔装。那位漪澜姑娘如今早就改头换面离开了京城。” 半晌儿,公输冉颌首,“这样……挺好……” 萧瑾枫是想用漪澜查赵家村的事,而漪澜也乐意为他所用,而且还能借这个机会脱离那种污糟地方,可不是挺好么! 她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白及又道:“漪澜姑娘的事就是如此了,她会不定时联络我们的人,若是夫人想知道她的消息,那也方便的很。另外,那块令牌,便是可以调动更多人手的凭证,一旦夫人需要,属下便可代为在外联络,毕竟夫人出府并不是太方便。” 公输冉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些,都是将军吩咐的?” “是!” 公输冉一时间心里满满涨涨的,萧瑾枫虽然离开了,但他临走前却将什么都想到了,也将什么都安排好了! 临走特意将最信重的白及留下来,也是为了让对方作自己的帮手…… 看来,她若不在他回来之前,好好将仇人料理了,都对不起他对自己的这些安排! 公输冉微抬下颌,唇边带着笑意站起身来,“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一旦有需要,我会让玲儿去联络你。今日……就先回府吧!” 她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 “下一步?我还有下一步吗?” 公主府里,三公主冷冷的看着皇后派来的嬷嬷,搁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若不是前些日子因为生气发脾气弄断了指甲,只怕这次也是要再断一次的。 嬷嬷心里叹了口气,看样子,这真是把主子给恨上了啊!可是这位殿下只想着自己怎么受了委屈,却不想想自家主子在宫里,又岂是那么好过的!再说,若不是她之前跳得太高,又怎么被圣上容不下,一巴掌拍了下来?如今还牵连到她的亲人,她都不说了,只顾着自己……这可真是没良心的紧! 可这话,她想想可以,却是不能说出来的,毕竟,眼前这位再怎么样做的不好,那也是公主,是殿下,没有她说话的份。 不过不能直说,旁敲侧击的劝解还是可以的。 她不是为了这自私的三公主,而是为了自家的主子。 嬷嬷苦笑,“殿下,您若这么说,主子听到,不知该有多难受!那个时候,您出事,主子娘娘又哪里好过?去找皇上都不知找了多少回,皇上就是不见,旁的人都说风凉话,就连皇上跟前的公公都少了几分恭敬。可主子娘娘又能如何,这事,不能牵扯前朝,所以不能同其他殿下提及,只能她自己一趟一趟的去求。可最终,皇上也只见了一回,说了一句话,就是让主子娘娘不要管这事,若是做不到,就禁足多念念佛经!您说,皇上这么一说,主子娘娘还能怎么办?!” 若真禁了足,难道就好了? 那就更加无法掌握宫里的情况了! 这一点,三公主当然不会不明白,于是她沉默了,这事,她是真不知道。 “母后她……她现下还好么……” 看她的模样,还是听劝的,嬷嬷松了口气,“不能说不好,可也说不上多好。您也知道的,前两天,皇上下圣,封了萧家那位儿媳妇为乡君。隔日,萧家的夫人带着她那儿媳妇去宫里谢恩。主子娘娘知道您对萧家……也知道您不会高兴的……可当着她们,还是得好声好语的说话,得厚厚的赏赐下去。主子娘娘之所以这么做,想来您能明白是为的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想为三公主化解与萧家那段不睦! 皇上为什么加封公输冉,还不是因为萧家兄弟去了边疆,朝廷正要用他们!萧家的男人是不能再往上封了,但可以恩泽萧家的女人,公输冉回到萧家不久,萧瑾枫还没为她请封,所以皇上如此大手笔的封了她乡君,就是让他们感激皇恩浩荡! 皇上如此做,那皇后能唱反调? 不能! 不但不能,还要倍加笼络! 一来是要顺着皇上的意思来,这二来么,就是因为三公主了。 三公主做的那些事,旁人不知道,皇后能不知道吗?皇后心里早就在怀疑,三公主在酒楼遇到那桩糟心事,就是萧家的人,尤其是那个萧瑾枫安排的!可这事没证据,那就不能说出口,她也只是在心里猜测罢了。 无论如何,她将赏赐加厚,萧家人肯定是明白的。 她给萧家人作面子,还不就是为了让人家心里能感念两分,日后,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要再揪着三公主的事不放了! 其实,给三公主赐婚的事,皇后还觉得挺好的,惟一不好的,就是这个人选……她是不大喜欢武官的,要是她来选,还是选个文官清流,这样,万一日后三公主想胡乱掺合,也没有掺合的余地。 可是这由不得她,皇上定了,两人这婚事很快就要办了,皇后肯定是无法阻止的,也只好让嬷嬷上门,把这事同三公主说一说,盼着她多少能听懂,也不要再惦记着萧瑾枫了。 她若是执迷不悟,那自己做的再多,也都是白费心力! 三公主听懂没有?懂了! 可她能甘愿吗?那肯定是不能啊! 萧瑾枫那里,她现下惦记的不是让对方尚主了,而是想着要如何将对方踩下去,然后把郭良安抬起来,她得让萧瑾枫看一看,他是多么的没有眼光! 娶了公输冉那么一个平民女子,对他一无好处! 反而是尚了自己的男人,那才是能够步步高升的!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同皇后说了,三公主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诉母后,从前,都是我的不是,往后,再不会了!” 嬷嬷带着这话回了宫,皇后听了她的转述,惊讶的道,“她真这么说的?那她……可有不平之意?” “并无。照老奴瞧着,殿下这次像是真听明白了,也知晓您的苦心了!” 鉴于三公主之前的执拗,话说到这里,皇后仍然只是半信半疑,“她既这样说了,本宫便权当相信了,只是,是不是真的想通了,还得看日后她如何做!” 眼下,三公主还在禁足中,成亲前,应该不会被解禁了,所以她当然什么出格的事都不会做。 她只想着,一切都到成亲后再说吧!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追悔莫及 萧家兄弟奔赴边疆后,萧家明显的安静下来。 虽然有公输冉被封为乡君的事,但众人也不过是高兴了两天,就慢慢沉默下来。 毕竟,边疆那边明显形势危急,谁也不知会出现怎么样的状况,他们兄弟领兵前去,到底能不能够顺利的打退蛮夷,收回失城,都还是未知数。 至于公输冉献上去的攻城器图纸,目前是被列为机密,而且不是萧元帅督办,因此进展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根据他所知的判断,制作地点应该并没有选在京城,而是放在了离边疆更近一些的南宛城附近,因此,这进度方面就更难以打听了。 公输冉向萧元帅问过两次,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没有再追问了。 因为她知道问不出详情来,再多说,只会让萧元帅为难。 而这个时候,公输冉通过白及,派去盯着吴管事的人有了回应。 “……那吴管事庄子上出来了一位年轻女子,瞧着也不过十四五岁,她并非庄子上的人,应是吴管事私下收留的孤儿。那女子行迹有些古怪……” 公输冉此刻倒是挺淡定的,“她做了什么?” 白及沉声道:“她伪装寻亲未遇的落魄女子,‘巧’遇户部尚书陆大人家的女眷,然后被对方带回了府中!” 一听这话,公输冉蓦然抬起眼,“陆大人家的女眷?” “是陆夫人。”白及十分肯定,那就是不会弄错了。 公输冉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敏感到的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位吴管事既然收养了这些孤儿,她从来没有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良善行为,可是这将养大的孤儿以这种方式送进京城高官的府邸中,这就不由得人不深思了。 他的目地,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白及等了半晌,询问道:“许是因为我们一直潜伏,所以江诚盛那边,最近倒是放松了警惕,前些日子回了京城之后,便一直留在京城的家里,偶尔会去铺子里,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即便铺子里的掌柜有事找他,也会去到他的府中。想来,他心里还是怕的。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将他暗中弄了来,好好问问清楚?” 如果将人弄来,让对方说真话,不是难事。 但,公输冉认为,江诚盛对吴管事私下里做的很多事,未必是知情的。譬如吴管事私下收养的那些孤儿,又譬如当年公输家的事……他所知晓的,应该只是与他自己有关的部分。 万一把人弄回来,他知情,那还好说,可若是他不知情,那日后不管他是活是死,肯定是不会再被李管事信任了。 如此一来,这个棋就算是费了,恐怕还会惊动了李管事。 所以,公输冉想了想,还是压下自己心底那股迫切想要从对方嘴里掏出些什么的心情,轻摆了下手,“暂时不必,留他在外面,还有用。” 隔了两天,公输冉给苏合香下帖子,说是想去看看她和孩子。 苏合香的回帖当即就送回来了,约定了第二天在府中等她。 翌日,公输冉出门时从梳妆盒里拿出一块玉佩,摩挲了两下,放在了袖笼里,这才向外走去。 一路顺顺当当来到尚书府,接人的不再是上次那位秦嬷嬷,换了个眼熟的丫鬟,公输冉很快认出来,上次是在苏合香身边见过的。 那丫鬟见到公输冉施了礼,态度恭敬又不失热情,连连道:“自从上次一别,我们奶奶一直惦记着您呢,时不时的便要提上一提,说是想去登门拜访,可就是一直脱不开身,这才耽搁了。这次您能过来,我们奶奶可高兴得很,昨晚上就没睡好……” 一边听着她说,两人一边向府内走去。 公输冉面上有礼的微笑着,心里却在想着,两次来到尚书府,接人的下人有所更换,这点变化,是不是也说明,苏合香在尚书府中的处境有所变化了呢? 她思量着,事情应该是向着好处发展了,然而一见到苏合香本人,却不由的被唬了一跳。 “苏姐姐!你怎么清减了这么许多?!” 比起上一次见面时,苏合香尚且圆乎乎的下颌,如今已经尖的如同锥子似的。 不止是脸上,就是身段,也苗条了许多,整个人象是瘦了一大圈。 人瘦了,愈发突显五官,苏合香看上去其实更漂亮了,只是,脸色却远没有原来红润,反倒多了几分青白。 公输冉的眉头顿时皱紧,左右打量,越打量越觉得不对劲。 当苏合香勉强扯着笑将上了茶的下人打发下去,公输冉不由的询问,“苏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合香人还未说话,眼睛里的泪水倒先一步滚落。 公输冉心头一紧。 苏合香连忙用帕子擦拭,“看我,实在是太失礼了。” “姐姐说这话,是拿我当外人吗?可就算苏姐姐你拿我当外人,我看你却如姐妹一般!在镇上的那段日子,如果没有你细心帮衬,我和长安都不知会流落到哪里去了,不可能等到如今,找到孩子他爹!” 苏合香刚刚擦过眼泪,可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泪如泉涌,帕子都擦拭不及。 看这情形,定是出事了。 公输冉暗叹了口气,也不劝她,只是掏出自己的帕子帮着她擦拭眼泪。 片刻后,苏合香扑到她肩头,低低的哭出声来,“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们不回京就好了!从前,虽然日子过的苦些,但我心里总是甜的。现在,哪怕锦衣玉食,我却也是食不下咽啊!我真是,真是追悔莫及……” 公输冉的心向下沉了沉,她约摸有了些猜测。 苏合香哭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陆凛他,他纳了一房妾室!” 闻言,公输冉怔了怔。 上一次来,她曾经担心过这个问题,但那个时候,苏合香说,虽然陆大人的继室给陆凛塞了美貌的婢女,但都被陆凛挡了回去。那个时候,自己还劝她,如果在陆家不好过,不妨同陆凛商量,或许可以搬出去。 她也很高兴,还说自己一语惊醒梦中人。 看她那时的模样,公输冉还想着,或许过不了多久,再见面就会去她与陆凛的新居了。 可谁知,事情却猛然间有了变化…… 公输冉迟疑着问道:“苏姐姐,此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以自己对陆凛的了解,他不应该会做这种事啊!毕竟,他对苏合香有多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况且,当年为了能够与苏合香成亲,陆凛甚至可以说是抛弃了家族,追着她而去。之后那么多年,始终没有回到陆家的意思,追根溯源还不是因为跟苏合香在一起生活的很幸福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了呢? 苏合香却恨恨道:“我也情愿是个误会,可是,他的确是收用了那个女人,之后他那个继母趁机把事情闹大,他也不得不将那女人纳作妾室!” 说着,停顿了片刻,苏合香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原来,虽然陆凛之前拒绝了他那位父亲借继母之手送的美婢,但对方并未死心,隔三差五的便送人过来。 陆凛每次都直接推拒掉,可是最后一次,他却在这送来的婢女当中,看到了一位认识的女子。 对方名叫言佩佩,她的嫡姐言子蓉,曾经与陆凛和苏合香都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了。 比起陆家,苏家其实和言家走的更近。 也因此,苏家获罪后,言家也没能逃得脱。 事实上,言家比苏家判的更重些,不但抄家没产,全家都被流放到蜀中! 蜀中那种地方,不但青山连绵,山路更是险峻,而且还有瘴气,因此,还没到蜀中,言家就病的病,死得死,没剩下多少人了。 就连言子蓉,也病得厉害。 据言佩佩说,那段时间,她一直负责照料言子蓉,过得十分不易,就连药都凑不齐,更没有地方给她煎药,每每都只能拿着首饰去买通那些看守,这才勉强煎了几服药,也是因此,言子蓉才活了下来。 可是好景不长,到了蜀中之后,因为他们一家人流放到那里,都是要劳作的,十分辛苦的劳作,言子蓉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很快就再次病倒,而这一次,她没能挺过来。 不过言子蓉临终的时候,将一个荷包给了言佩佩,说是将来她若有一天能回京城,过不下去了,可以找陆府的陆凛援手一二。因那荷包就是陆凛给她的,言家被流放离开京城的时候,陆凛在荷包里放了些银两给了她,要她一路上打点。显见陆凛是个有情义的,若是言佩佩找过去,看在她这个姐姐的情份上,或许,还能帮帮她。 再之后,言佩佩在蜀中阴差阳错的救了一位贵人的儿子,对方为了答谢她,便制造机会,让她假死,再隐姓埋名,送她离开了蜀中。 言佩佩自言,她那时就想回京城来,可是半路上贵人给的盘缠被偷了,她身无分文,只能给人做工挣钱,凑了好几年,才算把路费凑齐,去年堪堪进了京。 只是钱花完了,找陆凛却没找到人,她实在无处容身。所幸陆府正要买下人,她便自卖自身进了府中,想着陆凛早晚有天会回来,到时候,再求助于他。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五章 坦诚与信任 苏合香垂泪道:“原本,那言佩佩是子蓉的庶妹,她落到为人奴婢的境地,我看着心里也不好过。若是我们回府,她便堂堂正正的找过来,看在旧时故友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言家这惟一活下来的女儿。可是她是如何做的?我们回府,她完全知情,却没有试过递来消息,反而苟且在公公继室的院子里,直到那继室要挑人送来与陆凛为妾,她才将将跳出来。你说,她这份居心,谁能看不出来呢?” 她拭了拭泪,嗓声低哑的苦笑出声,“可是,如此简单的伎俩,却偏偏有人看不明白。言佩佩只对陆凛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两句,说是确实是想来找,然而却又情怯,害怕看到异样的眼光,犹豫再三,到了最后,莫名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说她羞愧得很,让陆凛将她照往常一般退回去便是,还说什么,她不想破坏陆凛与我的关系。” 公输冉挑了挑眉,没有打断她。 “她都这么说了,陆凛自然不能将她退回去。其实,不退回去也没什么,将身契拿过来还她,人另行安置了便是,当时我便是这样同陆凛说的。陆凛也答应了,可是,他去了一趟正院之后,却变了主意,坚持要将那言佩佩纳为妾室。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道,对方可怜的紧,好歹是故人之妹,若是简薄的安置了,岂不是令人心寒?那混蛋还说什么,让我放心,只是给言佩佩一个名份,不过是为了让她的日子过得好过些,待到将来搬出陆家,她自会离开。” 苏合香冷笑了数声,“你说说,他说的这叫什么话?若真想让人过得好些,大可将人收为义妹,为她择一良择,让对方将我们当作哥嫂,作为娘家,我们自会为她撑腰,如此有什么不好?” 公输冉斟酌着道:“这主意,你同陆大哥提过吗?” “当然提过!我苦口婆心的劝他别犯糊涂,真要将人纳作妾室,才是不尊重言家,反而是以结义哥哥的情份,将人好好的嫁出去,这才算是义气之道!可他不听,只说什么他父亲那边必是不会同意的,如此云云。他真打量我是傻子不成?他若真的那么乖,他父亲不同意的事,他便不做,那当初他就不会追着我离开京城了!” 公输冉微微蹙眉,“那,如今是什么情形?” 苏合香的脸色冷下来,她沉声道:“纳妾之礼都行了,自然是木已成舟。当晚,他在那女人的屋里没出来,和我说是怕她一个人害怕,他只是陪着说说话。可这话说出来,谁信?” 这事……还真是有些蹊跷! 就算陆凛变心了,可这也变得太快了些! 不过是去了趟正院,就变了主意,那……“苏姐姐知不知道,陆大哥去正院找陆大人的继室拿身契时,那位夫人同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只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陆大哥就改变了主意呢?” “我问了,他说那位虽然痛快的将身契给了他,但话里话外的,显然是对言佩佩极为不满,想要通过旁的法子拿捏住她。” 公输冉追问,“那是通过什么法子拿捏得住?陆大哥问了吗?” 苏合香摇摇头,“他说那位继室面甜心苦,不知会做什么事,让我也多多留意。” 看来,她知道的实在有限。 公输冉可不觉得陆凛会被几句话就吓到,倘若真是那样,之前,他就不会和对方对着干,推辞掉那些美婢了。所以说,那位继室定然是说了些什么,令陆凛觉得,言佩佩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以至于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将对方纳为妾室。 可这也有些说不通。 如果是对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那将人留在这个院子里就好了,反正身契都拿回来了,当朋友,当亲戚,随便当什么人,只要好好的留在这院子里,不就没问题了?何必非要以妾室的身份留人呢? 她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苏姐姐,我说句话,你别觉得我偏帮陆大哥。我是觉得,以我的了解,陆大哥真的不像是那种见色起义的人。若他真是那样的人,当年在镇子上,也不是没有美貌的姑娘暗地里送秋波,这你都是知晓的,可陆大哥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吗?我是没看到,你觉得呢?” 苏合香的目光有一阵的茫然。 说起来,也确实。 她与陆凛这一路走来,因着陆凛那幅斯文俊秀的容貌,还真遇到过不少被别家闺秀看中,或是被贫家女以感恩的名义,上赶着想要凑到身边的情形。但,陆凛从来是目不斜视,也很注意避嫌,因此,并没有过被赖上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陆凛,真的会背叛她,转而将别个女人纳入怀抱吗? 他与言佩佩……又真的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吗? 可,若非如此,他又缘何不将非要如此做的原由坦诚相告呢?像现下这般遮遮掩掩,自己又岂能不多想?!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非要将人纳为妾室呢?而且,自从言佩佩来了之后,他在我这里逗留的越来越少,更多的时间,他都去陪那个言佩佩了!他说他们没有做出逾矩的事,不过为了安抚言佩佩不稳定的情绪。可是,孤男寡女,总是共处一室,有时甚至还……” 苏合香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咬了咬唇,似乎难以启唇的道,“有时还叫水,这让我如何作想?!” 公输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一时也猜不透陆凛是怎么想的。 不过,也可以换个角度想。 “那苏姐姐如今想怎么做?你若一直闷在房里哭哭啼啼,倒叫我不大敢相信,你还是当初的那个苏姐姐了!” 那个时候,苏合香将她从赵家村带出来,面对那么多村民的诘问,都没有退缩,还是将她安全无虞的带到了镇上……她认识的苏合香,可不是那种只知道以泪洗面的小女人! 苏合香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不瞒你,我想过合离,可是,一想到竹见,我就舍不得了。后来,我想退而求其次,我对陆凛说搬家,搬出陆府。哪怕是在外面赁宅子住,也好过在这里憋闷的住下去!况且,他不是说离开陆家之后,言佩佩就会离开吗?那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会如前所说的离开!” 既然都说出口了,为什么又没搬?公输冉的眼中透出这个意思。 苏合香嘲弄的翘起唇角,“当然是因为陆凛不肯搬,他说公公最近身体不适,作为儿子,他已经离家这么多年,可谓是很不孝了,虽然他并不后悔,但眼下,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尽一尽孝道的,不要落得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境地!” “他这样说,或许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我与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谎言都看不穿,那真是白过了!我可以断定,他是另有缘故才要留在府中的,肯定不是因为要照顾公公的身体!”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陆凛逗留不走,苏合香却并不知道。 公输冉想了想,道:“这其中疑点重重,怎么看,陆大哥都不像是真的喜欢上那位言家小姐才会纳她为妾……这样一来,苏姐姐要做何决定,还需三思而慎行才是。” 苏合香这种情况,同她当初想离开萧瑾枫时的状况还是大不相同的。 她与陆凛毕竟夫妻情深,这么多年,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感情不比寻常。真若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合离了,倘若日后得知真相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那她大抵会非常痛苦的。 更实际的想,她就算提出合离,陆凛也未必同意,陆凛不同意,这合离就离不成! 再退一步,就算陆凛同意合离了,那势必不会让竹见跟着苏合香离开,而苏合香又真的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吗?她离开陆府,手中便是握有钱财,一位孤身女子,在京城无亲无故,又哪里那么好安身? 种种问题想一遍,可见合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苏合香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的握紧了拳头,“那依妹妹所说,我便只能这样忍着吗?让我看着他与那个女人卿卿我我,这种滋味……” 确实不好受。 公输冉不是不能理解,倘若易地而处,萧瑾枫如此行事,那自己就真能忍下去吗? 不能,她忍不了的。 她不用弩箭将那男人射成刺猬都算她输! 公输冉也不由的苦笑起来,“实话跟姐姐说,若是我,我是忍不了的,会不会合离,我不敢说,但我一定饶不了萧瑾枫!我一向是觉得,夫妻之间,必要坦诚,若是没了坦诚,也就没了信任,一对没了信任的夫妇,又哪里能够长久得了呢!” “其实我并不知道苏姐姐你会如何选择,我只是觉得,你与陆大哥多年夫妇,情意深厚,且不说你们还有了竹见,便是因着这件事当中这样多的不解之处,似乎也不能冒然就这样分开。总归,至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又一位故人见面 听了公输冉的一席话,苏合香便陷入了沉思。 公输冉也没打扰她,只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喝茶。 她也在想,陆家这事,怎么处处都透着奇怪呢?原本她还想把那块玉佩拿出来给苏合香看一看,看她是否见过相似的,或者是否有人同她提过。 可这会儿,她还是熄了这个心思。 不但是因为不是时候,还因为,她觉得苏合香对陆家的事,知道的真是很少。如果说,陆家的事是被层层掩藏在一座雾气迷漫的宅子里,那么,苏合香现下只是在宅子外面的墙边打转,她根本连门都没有摸到。 所以,还是不要给她添心思了。 面婆婆的事不急,还可以缓缓,倒是苏合香眼前这处境实在不大好,而她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帮她,这令公输冉不由叹息。 良久,苏合香回过神来,公输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辞。 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说做什么样的决定,那只能是苏合香自己来,这事,公输冉帮不了,也不能帮。 苏合香也明白她的意思,并未多加挽留,只点点头,道:“我送你出去。” 公输冉摆手,“姐姐跟我哪里用到那么客气,你只管坐着歇息就是,让丫鬟送我出去便是了。” 苏合香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了。 她如今也确实不愿在院子外走动,还是对陆凛纳妾的事,心里过不了那个坎儿。 毕竟刚回来的时候,两人那么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可这才过了多久,情形就变了……出了院子门,她都觉得别人都在议论她,嘲笑她。 感情是一回事,可女人也要个面子,这不是虚荣,不过是人心上的需要。 公输冉能明白,也能理解,所以坚持不需她送。 最后,送她离开的,还是初时接她进府的丫鬟,丫鬟在院子里时,唇角的笑都透着丝忧意,但一出了院子,就换了张脸,笑容还是同最开始那般热情又殷勤,看不出半点不妥当。 公输冉不由暗暗点头,这倒是个忠心的,至少在外面,能帮主子把面子撑起来,让旁人看不出苏合香的心思。 出了府,她上了马车,丫鬟施了礼便转身回去了。 可还没等马车走起来,有人从另一边的巷子口过来,候在了马车的外面,“里面可是萧夫人?我家主子想见您一面,您看……” 马车里,公输冉愣了一下,随即给了吴玲儿一个眼色。 吴玲儿会意的问道:“不知您家主子是哪位?” 对方迟疑了,“这里不大方便,可否出了巷子再容禀?” 公输冉思忖着,还是应下了。 她没感觉出对方的恶意,反而是客气和恭敬的,这很大程度上说明,他的主子应该也不是敌对的人。 马车慢悠悠的出了巷子,那传话的下人立刻道:“萧夫人,我家主子便是陆尚书家的二公子,是您的故人。” 原来是陆凛啊! 公输冉嘴角抽了抽,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瞧这俩口子,跟她说个话,还要一个前脚,一个后脚。 不过呢,陆凛也是知晓她的脾气的,更是知晓她制作出来的机关的威力,若他真是见色情迁,那恐怕还真没有胆量在她面前说三道四,譬如说,希望她劝劝苏合香不要再闹了之类的蠢话,陆凛是不会说的。 公输冉没有太多迟疑,便让马车跟着下人去了。 苏合香对她可以说是有大恩的,对方现在过的如此不如意,若是自己能帮上一二,那肯定是要帮的。而今,陆凛找她聊,肯定就是聊苏合香的事,如果能够问出一些里面的缘由,又或许劝着陆凛将话好好同苏合香说明白,那也不咎是一桩好事。 马车赶到一处酒楼前停下了。 酒楼挺不起眼的,从外面看,略显破旧。 下车进去,发现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公输冉直接带着吴玲儿随领路的下人上了楼,去了二楼的雅间。 “二少爷就在里面,夫人请。”下人守在门口。 公输冉则带着吴玲儿一道进去了。 中央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壶茶,四样小食,但还都没动过,桌边坐着一人,可不正是陆凛。 陆凛虽然人至中年,但他相貌俊秀,一派儒雅君子模样,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纪更显得年轻。当然,照公输冉看,苏合香也很不错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配他不算辱没他。顶多是家世上差了些,但这绝对不是陆凛嫌弃她,或是喜新厌旧的理由。 想到苏合香的眼泪与痛苦,哪怕猜想着陆凛或许有苦衷,但公输冉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见陆凛连忙起身施礼,她也悠悠还了个礼,但说起话来,就是客气加疏离了,“不知陆二公子找妾身前来,有何指教?” 陆凛笑了,只是笑得发苦,“咱们之间,还需要如此吗?你虽然认了合香当姐姐,但我也好歹算是姐夫吧?既然是一家人,何必这样……” 他顿了片刻,“我知道,你刚从合香那里出来,她想必是说了什么,你会如此,也是为她鸣不平。说起来,我今日找你,其实正是为了合香的事。” 说起来,当初在镇上,陆凛无论是对她和长安,还是对萧瑾枫,都算是不错的。可是呢,此一时,彼一时。公输冉的立场,自然是要坚定不移的站在苏合香那边的。因此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挑着离他最远的桌边位置落坐,“虽然曾经是相识的,陆大哥对我们夫妇也是帮助良多,可是世易时移,人心也总要是变的。” 陆凛叹气,“看来合香还是不能接受啊!” 公输冉反问,“易地而处,陆大哥又是否能接受呢?” 陆凛一噎,他想说那怎么能一样,他是男人,合香是女人……可这话还没出口,抬眼看到公输冉那张明明带着淡笑,却让怎么看都觉得冷意四溢的脸,他顿时将想说的咽回了肚子,勉强笑了下,“我该替合香庆幸才是,能有你这么一位好妹子……” 公输冉似笑非笑的看他,“陆大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夸我吧?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我不惯遮遮掩掩,若是其中有我能帮手的,能够令苏姐姐不那么难过的事,您尽管说出来便是!” 此话一出,陆凛又被噎了一回。 人家话说的分明,有需要帮的,我肯定帮,但那得是不让苏合香难过的事!若是没有这个前提,这这帮不帮的,可就两说了。 陆凛无奈的扯唇角,“你这性子,一点没变。”真是外柔内刚的紧。 他只有无奈,却没有怨愤之意,倒让公输冉心下稍稍松了些。 若是真做了对不起苏合香的事,一来是不会找她,二来,面对她,也不会是这种态度。看来,情况倒没有苏合香开始说的那般,他们两人,应该也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因此,对他的评价,公输冉应了一句,“若是变了,我也就不是我了。” 偏偏就这样一句话,让陆凛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亲自为两人斟上茶水,“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帮着劝劝合香,这件事,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样,我与那言家姑娘,没有任何逾矩之处。之所以坚持纳她为妾……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么说时,他显得有些颓丧。 “这些话,您同苏姐姐说过吗?” 陆凛猛的抬头,态度激烈,“怎么可能没说,说了还不止一遍,可无论我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好像就认定了我同言家姑娘有私情,说不通啊,我若不是没有法子,也不会想要来麻烦你了!” “有苦衷……这苦衷,不能同旁人说,但对苏姐姐,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您最清楚苏姐姐的性子,她不是那种担不住事的女子,更不是那种守不住秘密的!您把话跟她说透,无论是怎么样,她也是不会坏了您的事的!” 陆凛摆手,“能说我早就说了,可这事,是我承诺过旁人的,除了她与我,再不告知第三个人。人无信不立,我又岂能违背诺言!” 公输冉轻笑,“想来让您发下承诺的,就是那位言家姑娘了吧!” 话说的十分肯定,陆凛张了张嘴,到底没吱声。 公输冉浅笑,仿佛漫不经心的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奇怪,我随便说说,若是有误,陆大哥也别恼,只当我没说便是。” “无碍,你说!” “我听苏姐姐说,当年言家与陆、苏两家关系处的都不错,当然,言家与苏家又格外好些,否则不可能先后获罪,这个没错吧?” 陆凛一时不大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迟疑着,还是点头应道:“是这么回事。” “言家与苏家关系更好,两家少不了走动,苏姐姐还说,她当年也是认得言家那位姑娘的。虽然是庶小姐,但因着嫡姐宽厚,所以也时常让庶妹出来见见自己的客人,这自然是为庶妹着想,能够多些人脉。” “听说是这样,言家大姑娘宽厚,为人称道。” 公输冉笑了,“那陆大哥不妨想一想,言家这位庶小姐,是不是应该跟苏姐姐更加亲近呢?毕竟,当初也是见过不止一次的,大家还坐在一起喝过茶,做过诗,玩耍过。苏姐姐同言家大姐关系好,爱屋及乌,对她这一位庶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着,话锋一转,“人在落难时,如果能够见到一位旧时故交,那肯定是非常欣喜的,如果故交对她也没有半点歧视,想来,她应该会更为信任这故交。可又有谁见过,这人不信任故交,却去信任故交的丈夫的呢?容我不客气的问一句,您从前,同这位言家庶小姐见过几面?又有何私交,以至于让她隔了这么多年未见后,还能够在初见时便信任有加,愿意将秘密都告诉您?甚至,还特意叮嘱您瞒着所有人,也包括自己的妻子!” “您不认为,要求这个承诺本身,就意味着,这位言家庶小姐有其他意图吗?”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得不坦言 意图,肯定是有的。 但陆凛没有想过,言佩佩对自己的意图不仅仅在帮助她,给她一个保护性的名份,而是还存着将这个名份假戏真做的念头! 不是他不聪明,而是他确实没往那里想,也没心思想。 可是公输冉如此一点破,他又哪里会想不明白呢? “原来,原来……她竟是存了那种意思吗?!” 公输冉笑而不答,看吧,他只要认真想一想,自己就能得出答案来!之前,还真是一叶障目了! 他能想明白,这是桩好事。 公输冉心里提的这口气又松了些许,她说了这么多,口干的厉害,喝完杯中茶,起身拿起茶壶,想着为两人都倒上。因为离陆凛那头有点远,她略略伸长了手臂,可这一伸,袖间就掉出来一物,落在桌上。 不算很清脆的声音响起,袖间的玉佩在桌上转了半圈,不动了,平平落下。 公输冉放下茶壶,手伸去要捡起玉佩,谁知,陆凛的动作比她快得多,甚至是飞快的将那块玉佩拿在了手里。 前后看了半晌,陆凛猛的抬起头,目光震惊,“这,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如此,公输冉目光微凝,她收回自己的手,坐下,远远的平视着陆凛,“您见过这块玉佩?” 她可以慢慢问,但陆凛却没心思慢慢说,他腾的站起身,举着手里的玉佩道:“这是我陆家的玉佩!怎么会在你那里?” 他的语气急切,又有着疑虑。 公输冉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陆大哥,您失态了。”顿了顿,又道:“您稳着些,坐下说,事情总要说清楚的,不是吗?” 陆凛胸膛几经起伏,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心里种种的复杂情绪,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半晌,开口道:“可以了,你说吧,这块玉佩,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拿着这块玉佩的人她,她还好吗?!” 公输冉眼中划过一抹流光,“拿着这块玉佩的人,是陆家的什么人?” 听到这个问题,陆凛当即便想要拒绝回答。 可是抬头看到公输冉肃然的神色,他突然明白了,他不说,她也不会说的。 说到底,现下是他更急着知道对方的下落。 陆凛咬了咬牙,脸色变幻不定,“你先告诉我,你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手里会有这块玉佩?” 关于此事,公输冉原本也没打算隐瞒,“我算是她的半个徒弟,玉佩是她给我的。” 她回答了,却又一句没提关键,没提到陆凛最想知道的事。 他咬着牙,喘了半天气,最后无奈,只得道:“她……如果没错的话,她应该是我娘!亲娘!” 果然!公输冉脸上没有异色,仿佛很平静,但心里却暗道了一声。 第一次去过陆家,听苏合香说起陆尚书的原配时,她就隐约有种感觉,觉得面婆婆所说的陆家人,大抵就是他们。 但她并不能确定。 而后萧瑾枫虽然也让手下留意着去查证了,但毕竟那么多年了,原本的不管是下人,还是亲戚之流,死的死,走得走,全都不在京城了,至于去了哪里,各种说法也是杂乱不一。想要从这些琐碎的线索里找出真的,再找到人,再从人嘴里问出真的消息……何其难也! 这不直到现在,还在查证当中。 不过,看来可以让白及通知他们慢慢来了,不必把自己逼得太急,毕竟,眼前就有一位知情人,自己有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公输冉心里快速的翻转过这些念头,脸上适时的稍稍作出讶异状,“那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陆尚书的夫人,陆二公子的亲生母亲,都说是已经过逝了,可实际上……” 随着她的言语,陆凛的眼睛就瞪圆了,显然,是在不满她拿这个来说事儿,不过不等他出言喝止,公输冉已经停下了,转而道,“看来,在陆家口中,我师父这所谓的过逝,必是有冤情了!难道不是么?对一位女子来说,尤其是生下孩子的妇人,便是能舍了丈夫,也是不能舍了孩子的!若不是有人逼她以死假遁,她又怎么会如此决绝的离开呢?” “虽然我同师父只有半师之谊,但陆大哥,这件事,我恐怕还是要查一查的。哪怕陆大人官居二品,但,若是他真有对不起我师父的地方,那我也是要为她老人家讨个公道的!” 公输冉语气和缓,态度却十分坚决。 这是她早就决定的。 陆凛恢复了颓然的表情,仿佛又夹杂着一些烦燥,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启口,“难道你以为我不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象是被公输冉的话挑动了心事,原本以为是极秘密的事情,却已经被她所知,那自己……在她面前其实也就无需再遮掩了! “我原本一直以为我娘是病逝,那个时候,我娘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偶尔见我和大哥一面,也是隔着窗子,让我们瞧上几眼。嬷嬷传话,说是娘怕我们过了病气,所以才阻止我们进屋。那时大哥还在,我们听到这话,心里都很难过。我爹请了大夫来给我娘看病,开得药也只是安慰我们这些活人的,跟我爹便直言,说是我娘撑不了多久了,早些准备后事也好。” 陆凛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带了丝哽咽,“再后来,我娘就在那年三月初十没了。娘一去,大哥没多久也病了,他只撑了小半年,人便去了。我哭得天昏地暗,可无论如何,我知道,娘和大哥都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三个月之后,我爹便另娶了。” 这最后一句,让公输冉露出愕然的表情,她记得,苏合香跟她说过,这位继室是后来才娶的,那这原配过世三个月之后,陆尚书娶的又是谁? 象是看懂了她的疑惑,又或者,陆凛是憋不住心中的嘲讽了,他嗤笑一声,“我爹他,娶了我娘的庶妹,也是在我娘病后,常常来探望的庶妹。我爹同我说,这是好歹是亲姨母,娶她过来,也是为了有了长辈能妥帖的照顾我!可这位姨母进到府中,最不喜的人,就是我了!当着我爹的面自然是一派慈母心肠,可背着我爹……呵,不说也罢!此妇惯会在外面面前做出慈母之态,为的不过是个好名声!可实际上呢,她觉得她已经是陆夫人了,要讨好的只有我爹就够了,对我,则再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样低声下气了,对付我的种种手段,高明的让我有苦难诉!” “当然,我原本也没想向我爹诉苦,因为我知道,诉了也没用。我爹那个人……总之,很是一言难尽!” “那个时候,我最盼着的事就是成亲,分家。小时候的想法就是那么天真,以为成了亲就能要求分家,不用再呆在府里受磋磨!直到大了,我才明白,分家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按规矩,家里没成亲的男丁,那是连私产都不能有的,一切的吃穿住行,都要倚仗家里。” “那种日子,我可过不下去。再然后,我就发现,想要离开家,可不止那一种方法!” 这是指他赖着苏合香的马车,然后离开京城的事了。 公输冉突然有些疑惑了,陆凛当年想要与苏合香成亲,甚至不惜私奔,到底是因为对苏合香情深,还是,他只是迫不及待的离开陆家? 这个问题,她不得而知。 不过她也没有要问的意愿,以前如何,都过去了,就算问清楚了又如何? 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回归正题,“也就是说,你一直认为你娘已经病逝了?不过,这次回来,你想必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吧?” 陆凛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从言佩佩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她在陆家也呆了有一年多了,一直在陆张氏的院子里做婢女,据她说,她偶然听到陆张氏在同心腹嬷嬷说关于我娘的事!从那些话里,我猜测到我娘当年的病逝颇有蹊跷。我想查清真相,哪怕我当时以为我娘真的不在了,而她其实还在,但是,总要查清楚,当年我娘是被谁所害。也是因此,我才会做出种种反常之态。” 做出沉迷女色的模样,还是沉迷于陆张氏所送的婢女。 这会令陆张氏以为,只要将这个婢女拿捏在手心里,慢慢的,就等于是拿捏住了陆凛! 至于说陆尚书,他是不会理睬家中这些琐事的,只要儿子能活着,能再给他多生几个孙子,陆家后继有人了,他在意琐事做什么呢?什么能比他的仕途重要?他还想着趁年纪不很大,再往上继续走呢! 公输冉听他说清楚来龙去脉,不由心下暗叹,旋即正色道:“关于这件事,我建议你还是同苏姐姐说清楚的好。我知道,你无非就是顾虑师父的名声,也顾虑陆府的名声万一败落,再牵连到儿子,可是呢,这些都你可以同苏姐姐说的,相信她,她没准儿还能帮到你!否则,别等你查清师父的事了,苏姐姐那边却落得难以挽回……”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打不开的木匣 无可挽回?! 不得不说,公输冉的话把陆凛吓到了。 他虽然知道苏合香不满,但他以为,眼下先将她安抚住,等将来,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他再同她好好解释就是了。 总归他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一切都不过是在作戏,是一场交易。 言佩佩答应借着他妾室的名义,去陆张氏那边为他探听有关陆夫人的事,而他只需要给她一个名份,暂时做出宠爱她的模样,也就是了。 等日后事了,言佩佩自然会离开,而他也就能够和苏合香重归于好了。 但公输冉的话令他不得不深思,陆凛沉下心来,回想这些日子以来,苏合香的态度,他心底竟是悚然一惊! 苏家虽然落魄,但苏合香骨子里属于大家闺秀的东西并没有丢,也丢不了。她便是再生气不满,再伤心难过,却也从来没有同他大吵大闹过。她只是有条理的分析,然后劝诫,在他绝然反驳时,她便停了口,不再出声。 最失态的时候,也不过是默默的流泪。 可这是妥协的意思吗? 不,绝对不是! 相反,这是她无声的反对! 因为他的做法,根本是在肆无忌惮的消磨他们之间的情意! 陆凛坐在那里,脸色一变再变。 而就在他神思恍惚的时候,公输冉提出告辞。 今天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再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再者,陆凛此刻的状态也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了,只能留待下次。 而等陆凛真的回过神来,就发现公输冉已经出了门。 他徒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起身提脚追出去,却被门口还未跟着离开的侍卫拦下。 对方平凡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只是淡淡的道:“请留步!” 陆凛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他若追出去,被人看到,不合适! 他还无所谓,可是人家萧将军妻子的名声可要受损的!更何况,萧瑾枫如今还在外打仗,就更加不妥了。 在侍卫的视线下,陆凛尴尬的嚅嚅,退回到雅间内,脱力的坐回椅子上。 回想今日的谈话,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公输冉了。 他向来不认为女子多有能耐,但实际上,这一场谈话,一直是公输冉在主导,而自己,在不知不觉,种种心情作祟之下,把自己所知的说了大半,却没能从她那里探得多少消息! 譬如……他看向依旧紧握在手中的玉佩……他都还没有问,娘亲她,到底在哪里?而她又过得如何了? …… 公输冉坐在马车上,想了片刻苏合香与陆凛的事,便转头问道:“打听到那个孤女的事了吗?” 吴玲儿点头,“有点眉目。那位陆夫人确实是将那孤女带回陆家了,听说她叫宝珠,祖上也算是书香门弟了。可惜,如今父母双亡,又无恒产,本想投靠亲戚,偏偏亲戚又搬了家,根本没有通知他家。因此上,现下这位宝珠姑娘可谓是孤苦无依,无处可去!陆夫人见她可怜,便将她留在府中。说是与她相处的颇为投缘,还为这宝珠姑娘置办了新衣裙,新首饰……” “只是日后要如何安置这位宝珠姑娘,陆夫人却没有透口风,但下面的人都说,陆夫人约摸是想为继子再添一位良妾!” 公输冉讶然,“这话是苏姐姐的丫鬟同你说的?” 吴玲儿笑了,“那哪能呢?是我同她们说话的时候,恰好有别的院里的丫鬟来串门,也不知是没心眼还是有意,竟那么大咧咧的问出来,结果直接让那几个丫鬟给骂出去了!” 原来如此。公输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是,也仅止于知道。 对于那个叫宝珠的,到底为什么要混进陆府,还是未知。 不过,朝廷二品大员的家中,能够如此轻易就混进去,不得不说,如今那位陆夫人的作派,还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啊! “那女人……啧啧,恐怕还真不是好来路的!”得知公输冉去了陆尚书的府中,又聊起陆夫人,林姣唇边挂起一抹嘲讽的笑。 “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她的出身……”公输冉好奇的问道,她是真的感觉奇怪,那位陆夫人,怎么看,都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大家闺秀啊! 林姣摇着头道:“我见过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但只看,便能看得出来,她别说大家出身了,恐怕根本不是良家啊!”想了想又道:“与我交好的有位夫人曾经说过,这位陆夫人怕不是江南来的,早早被调教好的那种女子。只不过不知如何就入了陆尚书的眼,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给她弄了个小门小户的身份,这才堂而皇之的成了亲。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过,总会留下痕迹,京城里不知多少双眼睛,都利得很,打眼一过,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这位陆尚书早年也很是得罪了一些人,有了这个线索,那些人岂有不查下去的道理。一旦真查出首尾,瞧着吧,那陆尚书可就要倒霉了!” 朝廷是不允许以贱充良的,贱妾就是贱妾,娶妻只能娶良家女子。此事一经查证,少不得一个藐视朝廷法度的罪名。 虽说如今皇上对陆尚书还得用,但这种事,也是很难遮掩的。 估计多少会受些影响。 公输冉听罢不由蹙起眉头,“陆尚书这么做,未免太过失智。” 他对那位陆夫人,难不成是真爱? 这就叫人难以相信了。 陆尚书他……也早就过了为了一名女子不顾一切的年纪了吧…… 林姣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由失笑,冲她眨了眨眼睛,“这个嘛,不能看年纪,老房子若着起火来,才烧得更旺呢!” 话是这么说,但公输冉还是不大相信。 她小声道:“嫂子,若是便宜,可否帮忙打听打听,那位陆夫人的出身可有什么查证的法子,又或者,她到底是怎么入了陆大人的眼了,可好?” 说完,她又解释说,“倒不是想做什么,只是苏姐姐从前帮过我许多,如今……” 她没有说下去,但林姣已经会意,“我明白,想也知道,在陆府当儿媳,可不容易!没问题,我抽空就出去一趟,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那就拜托嫂子了!” 公输冉没有否认,事实上,这也的确同苏合香相关。 她隐约觉得,这位陆夫人,只怕同面婆婆,有些什么瓜葛。 否则,她也没有必要在陆府里事事同面婆婆攀比! 一边拜托林姣打听陆夫人的事,公输冉一边又找来白及,“吴管事那边没有其他动静吗?” “他暂时没有,陆府的饵已经放进去了,想来他现下要做的是等消息。倒是江诚盛,他去了严侍郎的府中,直到我过来之前,他应该还未出来!” 公输冉眯起眼睛,“看来他虽然同吴管事私下联系,但同严侍郎这明面上的关系也保持的很不错啊!” 白及道躬身恭谨的道:“依属下之见,起初是那位严侍郎提点江诚盛,不过江诚盛制作机关的名头传出去之后,两人应该就是互相成就了!” 可不是么!严侍郎在兵部,他想晋升,总要有成绩,江诚盛若是能够不断的研究出新的机关,得到兵部的认可,那这也少不了严侍郎一份功劳。所以,他们也算是狼狈为奸了! 却不知,江诚盛所能够拿得出来的那些机关,又有哪些没有公输家的烙印? 外表改得面目全非,可那机关的核心,都脱不去公输家的底子! 这贼人,定是拿到了公输家的机关图册! 所幸依照他拿出来的机关来看,他得到的,并非公输家密不二传的图册,所以,公输冉此刻还能够有耐心,得用他钓出后面的大鱼! 沉吟了半晌,公输冉将面前的木匣推过去,“将里面的东西,想办法给了江诚盛,记得,必须要给到他本人手里,绝对不要再经其他的外人。当然,不要让他查到东西的来处!” 白及没有多问,干脆的收下木匣,应声离开。 屋里只剩了公输冉一人,她怔怔的看了窗外半晌,长长的舒了口气。 白及办事,很是俐落,没过多久,江诚盛就拿到了木匣以及里面的东西。 这是下面一个掌柜的送上来的,说是无意中得着这件东西,木匣子特别得很,没有锁,而是机关。偏这机关又精巧得紧,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于是就赶紧给他送来了,江大师的大名,掌柜是久仰的,想来这木匣也只有他这样精通机关术的人才能打开。 本来江诚盛还没当一回事,心想着,不过是个木匣子,如果真想打开,直接毁了机关便是,再不济,用些暴力手段也就是了,用得着大惊小怪的,一个木匣子都往他这里送吗? 只是,这想法在他亲眼看到木匣子之后,就完全扔在脑后了。 这木匣子看着平平无奇,连个锁头都没有,可偏偏啊,就是打不开。普通人甚至连机关在哪里,都看不出来! 想要暴力开锁,就更不可能了。 这看似平凡无奇的木料,竟然意外的坚硬,可说是刀枪不入! 即便江诚盛特意找来一柄号称神兵利器的匕首刺下去,也仅仅是在匣子上留下一个小白点罢了! 这样一个特殊的木匣子,也难怪那位掌柜束手无策了,就连江诚盛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言情海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波三折的传言 江诚盛虽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开木匣的机关,但他自是不肯放弃的。 木匣越是难以打开,岂不是说明里面的东西越是贵重? 所以他愈发对此上心,接连几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翻看自己私藏的书册,寻找打开木匣的法子。 只是他越是翻看,便越是惊心。 这木匣的机关,似乎正是公输家的手笔! 得出这个结论,他虽然心惊,但下意识的,又觉得理所当然。 不得不说,当世,除了公输家,又哪里能有这样精巧的机关呢? 不过,现下公输家已经没有了,这木匣,想来只是当初从公输家中流落出去的。毕竟,那晚,公输家乱得很,虽说大部分被查抄了,但难保没有人混水摸鱼,偷偷带走几样。 这木匣想来便是那么个来历,只是带走它的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最后阴差阳错的便到了自己的手里。 江诚盛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果然是有大运道的! 只要他能把这个木匣打开,并且将其中的机关参悟透了,想来京城这边,那些机关师再心里有不服,也只能以自己马首为瞻了! 他越想越得意,对木匣的研究更加全神贯注。 江诚盛这边只顾着研究木匣的机关,闭关不见人,却不知外面已经热闹起来。 三公主要成亲了。 原本,三公主这是寡妇再嫁,并不好搞出如此大的排场来。 但宫中,皇后那里到底觉得对不起她,没有少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说起三公主幼年的事,那个时候,皇上还是颇为宠爱三公主的,否则,也不会早早为她选了一门好亲事。 三公主那死去的驸马实在是位才子,虽然他于为官不感兴趣,但此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诗词歌赋,那也是流传极广,于生活中,也多有情趣,对女子也是十分尊重。 对皇家来说,这就是最好不过的夫婿了。 可现下如何呢? 驸马去逝,三公主再嫁,嫁的人却与前驸马天差地别。 不但是个武夫,且还没有多大能力,又有皇上的旨意,让他去作监督,如今,愈发的没了实权。皇后怎么想,都觉得这么个人实在配不上皇家公主。 但赐婚的旨意已下,挽回是不可能的,就只能对皇上敲敲边鼓。 一边感恩着皇上的赐婚圣旨,一边又想着唤醒皇上对于三公主幼时的记忆。 要的,无非就是皇上能够有所表示,告诉众人,三公主并未真的失宠,至少,没有彻底失宠! 不得不说,作为原配夫妻,皇后对皇上还是颇为了解的。 她的话起了作用,皇上到底是觉得自己对三公主的雷霆之怒,或许确实有些过了。如今让那么一个官职低微的男子尚了主,哪怕提拔,那在他看来,也是不大上得了台面的。这有损的,也不仅仅是三公主的面子,还有皇家的面子。 因此,皇上再下旨意,令礼部大肆操办起三公主再婚的仪式来。 公输冉知道此事,是萧夫人说的。 萧夫人的意思是,“毕竟是亲父女,就算之前因着那些事厌烦了,生气了,可等到气头过了,到底还是有怜惜之意的。所以,不要想着如今三公主是不得宠了,真要有事,圣上又怎么可能不管?” 公输冉知道这话主要是对自己说的,告诫她,面对三公主的时候,不要轻视,也不要有过激的举动。毕竟是皇家的女儿,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自己对三公主出手,若是查不出还好,可一旦查出,皇上不会轻饶的! 她笑了笑,“母亲放心,冉不是冲动之人,便是三公主多有挑衅,只忍让一二,避开她便是了。” 尤其是,现在萧瑾枫不在,外面的事,少了人奔走。 自己哪里会那么蠢,现在与三公主起冲突呢! 她稳得住,萧夫人自然是高兴的,但转念又觉得心里不大舒服,“适当的忍耐,那是好事,但若她太过了,也无需一直忍着。咱们萧家虽然不会去主动招惹皇亲国戚,可要是被人欺到头上还不反击,那倒让人小瞧了!” 公输冉一愣之后,笑容更大了,“都听母亲的!” 萧家……真的是很好。 三公主的婚宴,也邀请了萧家人,尤其是公输冉,三公主还特意单独给了她一份帖子。 在外人看,这也实属正常。 公输冉是圣上亲封的乡君,单独邀请,也是极给面子的。 如此,这婚宴,公输冉就是必去的。 婚宴之日很快到了,一大早的,街上便热闹起来。 五城兵马司早早就派了人清道,以保证今日到公主府参宴的人能够顺利的进入。 萧家人估摸着时候差不多时,便出门上路。 因着萧元帅的身份,能让萧家让路的马车,还真没有几个,因此,他们还算是比较顺利的就来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门口挂着红绸绣球,连石狮子处都没落下,由着下人引入府内,也是亭台楼阁,处处花团锦绣,看上去不失雅致,又喜庆无比。 萧夫人等女眷很快被接入后院,因着萧夫人对外的形象一直是身体不好,所以她只是带着林姣与公输冉见过几位王公夫人,旁的,便由着林姣去为公输冉介绍。 说起来,公输冉还是来到萧家后,第一次经历这样大的场合。 要说她心里半点不紧张,那是假话。 但心里再紧张,她面上却是不露分毫的,举止落落大方,举手投足,行云流水,虽说比之京城的闺阁小姐少了份袅娜,但又多了份疏朗与英气,倒叫那些武将人家的家眷大生好感。 林姣不能一直陪着公输冉,为她介绍完一众女眷后,便被手帕之交拉走了。 公输冉落了单,但很快又有人前来搭讪。 “安平乡君是第一次来公主府吗?”一位相貌秀丽,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走过来,笑眯眯的问道。她穿着一身嫩绿色襦裙,瞧着倒是令人神清气爽。 公输冉记得她,这位是宣武候的嫡女,也是惟一的女儿,宣武候夫人瞧着很是宠爱她。不过这次她是同婆母一道来的,她的夫君,是英国公家的长子,换言之,这位是苏钦的嫂子。 想到对方这个身份,公输冉不由多了几分小心。 毕竟,苏钦如今被送回西北老家,这事与她不无干系。 “是啊,多谢夫人惦记。”公输冉同样微笑着回应道。 这位苏家大少夫人连忙摆手,“莫与我这样客气。” 她顿了顿,问起公输冉的年纪,得知比她略大后,便道:“我家公公对萧小将军极为推崇,萧小将军未出征前也是时不时来府中做客的,咱们两家亲近,便不要那般客套。安平姐姐唤我秀芝便好。” 去府中做客? 公输冉转念便明白了这所谓的做客是什么,萧瑾枫每次去英国公府,大抵都与教训苏钦分不开,与其说是登门做客,倒不如说是上门告状的! 不过人家说的如此委婉,怎么看都是送上善意,她便从善如流,“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便托大唤一声秀芝妹妹了。” 何秀芝很高兴的模样,“我就喜欢姐姐这般爽快的性子!再过些日子,我家庄子上的桃花要开了,到时请姐姐一道去赏花,你可千万莫要推辞啊!” 公输冉一笑,“不会,届时必定欣然前往。” 瞧着她还有些放不开,何秀芝也没有过份殷勤,很快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公输冉对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眼,这才移开目光。 这时一位杏色襦裙的年轻妇人走过来施礼,“听说暖阁里备了好茶,好些夫人已经过去了,乡君可要一道前往?” 这位是工部杨尚书家的小儿媳妇于氏,她相貌只是清秀,人却爽利的紧。此时邀请的态度也是大大方方,公输冉对她感觉不错,因此顺口便应了。 两人一道往暖阁方向慢慢走,顺便说着闲话。 于氏知道公输冉对京城的官家女眷不是很熟悉,主动与她细细介绍起来。 她的介绍,不像是林姣那般客观,而是夹杂着不少她自己的看法。 譬如说起刚刚的何秀芝,她便直言道:“那位可真是个伶俐人,说一句八面玲珑不为过,上上下下,处处都打点的妥帖……姐姐道她为何主动过来搭话?还不是因为她那位惹祸的小叔子被送去老家了,说起来,这其中还有萧小将军的功劳呢,她很该对你感激一番!” 公输冉扯了扯唇角,“这话怎么说的,夫君他就是性子太直了,不懂得委婉,遇上事了,他不好直接说什么,便想着同家里面提一句,其实这样倒叫人家为难了。我也劝过,奈何他出身行伍,心思又不敏感,偏还觉得这样是对人家好……” 她话说的含糊,怎么理解都成。 之前京城里关于苏钦的传言,她也听闻了一些。传言总是越传越离谱,开始有人说苏钦是胆大包天的在城外劫了萧家女眷的马车,打算绑架。这话极可能是五城兵马司那边传出来的。但这话传出去,大家其实不怎么相信,毕竟,绑架多是求财,怎么想,英国公家都不缺那点银子啊!更不要说,苏钦本身就喜欢做生意,他会穷到去劫萧家的马车?这不是开玩笑嘛! 后来,又有人传言苏钦是为色。 说是苏钦劫了马车是要调戏萧家的女眷。 这种有关男女之间的传言,最为人们所喜,因此还是传了一些人的。 不过英国公府最怕的就是这种传言,为什么?大抵,是因为它最接近真相! 因此英国公早早就开始着手引导,最后将舆论引导为,苏钦根本是在恶作剧,极力将他往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描述。 这一传言得到了萧家的暗中支持,所以很快就传开了,也成为了人们心目中真正的真相! 言情海 第三百五十章 怀疑 英国公家那位儿媳是否知晓事情的真相,公输冉不清楚,但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位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媳是相信了传播最广的那种传言的。 她认为苏钦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这种人,很该早早让他吃到教训! “……也是家里太宠着了,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结果就宠出那个人惹祸的根子来!我都听说了,这次要不是萧小将军,那位二公子是指定要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的!遇上这种事,萧小将军若是瞒下不说,才是害了他!幸好同英国公说了,人也被送走了,这下总算消停了。你说,要是他接着留在京城,那还不知道会胆大的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氏看上去对苏钦十分瞧不上,公输冉便道:“家里的小儿子,总是更受宠一些,大多如此。” 于氏沉默了片刻,叹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也不是每家都如此。”她那婆家分明就更偏疼长子! 随即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着前言道:“英国公家有这么一位,也真够受的。当大哥的是不得不包容,可这当大嫂的就未必了。何氏心里定是早就不喜了,可这话,她又没办法说。做人儿媳便是如此了。所以说,如今她家小叔子被送走,最该松口气的,就是她了!” 又压低了声音道:“至少这样一来就不会担心她那位小叔子再惹什么事,牵连到她男人身上,以至于将来承爵都受影响!” 这是句大实话。 但公输冉只是含糊的嗯啊了几句,没有顺着她往下说。 与人相处,最忌交浅言深。 不管是之前的何氏,还是后来这位于氏,公输冉同她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哪里就要好到能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呢! 对人家的品性又不了解,不过是从林姣那里听来些评价,但林姣又能跟她有多少交情,所以,大半还是道听途说不保险的。这会她看人家一副交好的模样,就迫不及待的说些大实话,没准儿扭头人家就能将她给卖了! 虽然这猜度带了些恶意,但这都是说不准的。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人心难测,总归还是小心为妙! 于氏倒也没嫌她冷淡,依旧该怎么说怎么说,及至快到暖阁了,才停了停脚下的步子,“听我公公说,乡君对机关一道很是有心得,恰好我也极爱此道,只苦于无人指点……日后,若是有解不开的难题,可否向乡君讨教?” 说了那么多,这才是重点啊! 公输冉瞬间了然,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只微微带着些赧意,“我虽然会一些,但也有限的很,你若不嫌弃,日后自可一道参详参详!” 及至两人坐到暖阁里,喝上了香茶,公输冉才细细的琢磨起来。 这于氏的手柔嫩软化,绝对不是一双制作过机关的手,所以说,她刚刚所说的,什么极爱此道,那都是在胡扯,之后以会这么说,尤其是那句“向乡君讨教”,那就是明着说,想与自己交好。而这个交好,还真未必是她自己的主意,多半是在婆家被提点过的。 杨尚书掌管工部,下面的匠作坊正是制作这些机关的部门,所以说,之前她拿出的那些可以送入军中的机关以及那些图纸,这位二品大员大抵是看在眼里了。 公输冉来回思索了几遍,觉得对方即便猜到她是谁,那也没什么大碍。 毕竟,她的姓氏,以及会制作机关的事,一旦传出去,想来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猜到她是公输家的后人! 其实这杨尚书知晓,倒也无所谓,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是否猜到了。譬如说,兵部那位严侍郎,又譬如说,那位机关师江诚盛,还譬如说,那位庄子上的李管事,以及他背后的人……他们若是知晓,公输家还有后人,那又是个什么想法? “公输家的后人?不会吧!公输家的人……那不是都没了吗?”江诚盛刚刚堪破了木匣子的机关所在,顺利将之打开,这才离开了书房,可还没来得及好好歇一歇,李管事就登了门,还透露出这样一个消息。他听着,便觉得心里一紧。 “李管事啊,你是不是太小心了?姓公输的人虽然少,但也不至于只有青阳公输一家。想来不过是之前他们名声太大了,把旁人都遮盖住了,也未可知!再说,你说她是青阳公输家的后人,可有证据?” 李管事面无波动的看着面前的江诚盛,半晌道了句,“你是不是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公输家的小女儿不见了?论起年纪,与萧元帅家那位二儿媳倒是差不多的!” 江诚盛心跳得更急了,但他又不愿意相信,公输家真的有后人留下来,“年纪这个东西,最是能作假,这恐怕不足为信!还有其他么?” 李管事眸光阴沉了一瞬,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眼下还没有。毕竟,我连人都没有见过,又何谈找证据!但只知晓她的经历,说起来,这来历确实有些古怪之处!” 说着,他将调查出来的公输冉的经历一一道来,包括她曾经在赵家村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事情,但是,因着赵家村尽皆被土匪屠杀殆尽,因此,这个公输冉到底是怎么去到赵家村的,倒无人知晓了。 江诚盛听得目瞪口呆,“那村人尽皆被杀了?一个不留?” “不错!便是孩童也没有逃出来。” “这……”江诚盛心里怕起来,居然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这未免太凶残了。但转念再一想,又不由的犹疑,“这也未必是冲着她去的,我看,倒是冲着萧家那儿子去的可能极大!”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她一个小姑娘,就算不想让人泄露她的行踪,断没有将一整村的人都杀掉的道理。何况,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啊!” 李管事冷嗤,“她是没有这个本事,但萧瑾枫有!” 萧瑾枫与那公输家的女儿成亲后,势必会知晓公输家的事情有异,以他的心计,难道会不知道,在敌人未明的情形下,不能走露风声吗? 想要赵家村的人全都闭嘴,那只有一个办法!更何况,萧瑾枫连蛮夷都不知杀了多少,难道还杀不了一村的平民百姓? 闻言,江诚盛却连连摇头,“不能,不会的,萧小将军,我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工部和兵部与他相识的人可不少。众人对他的评价,就没有低的,顶多是腹诽他整日板着张脸,但要论起做事,就没有不夸的,行事真的是极为宽厚!” 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不可能的! 李管事一眼看去,便知道他这是心虚了,在拼命找理由呢!不是他知道萧瑾枫是怎么样的人,而是他盼着萧瑾枫真是那样的人,否则,那公输冉若真是青阳公输家的后人,萧瑾枫就是女婿了,为丈人一家报仇,能活剐了他! 这人,数年如一日的胆小如鼠! 也是奇怪了,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当年却能有那样的狠心,下得了那样的狠手……也难怪公输家出事,没人往他的身上想。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胆小的时候了。 李管事抬了抬眼皮子,不咸不淡的道:“萧瑾枫毕竟是萧振海的儿子,自下便能上马提刀,砍人脑袋的。人前看着宽厚,可人后就未必了。说起来,自从公输家那个女儿入京后,你就没觉出异样吗?她若真是公输家的人,不可能不思量着为家人报仇。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吧,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把你当年是公输家远亲的事透露出来,否则,难免对方不会察觉你从中做了什么!” 江诚盛这些天原就没休息好,出来还来不及歇息便说起公输家的事,他这脑海里早就绷紧了一根弦。如今,李管事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似公输家的事,都是他做下的,竟是把自己身上的担子全都推了出去。 江诚盛顿时就恼了,瞪起眼睛,竖起眉毛,“李管事这么说就太不厚道了!公输家出事,我承认,是我从中掺了一脚,可具体怎么实施,那可都是你做下的!如今看着可能被人查上门了,你就一推六二五了,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不说别的,当年公输家的珍藏书册,你可是也拿了的,还有藏在密室里的那些机关,听说那可都是公输家祖辈就留下来的好东西,我说拿来参悟一二,你都不肯,愣是早早就挪走了……现下说的好似不干你事,打量我是傻子不成?!” 他一幅理直气壮,很光棍的态度,令李管事的眸光愈发深沉,两人对视良久,到底还是江诚盛撑不住的微微避开了眼睛,只是嘴里依旧嘟囔着,“总归,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成的,如今想要全都推到我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管理眼中划过一抹冰冷的讥笑,心道:如今想退,晚了! 他慢悠悠的道:“这话说的未免过了,我今日找上门,也不过是提醒一声,若是有那没藏好的尾巴,可千万藏好了,别等人家找上门来,再措手不及。”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也只是猜测,具体,那位是不是公输家的人,都还没有定论呢,你又何必如此?" 言情海 第三百五十一章 翻云覆雨 李管事最后这番话,终于令江诚盛烦燥的心绪冷静下来。 等到将李管事送走之后,他返回到书房内,看着刚刚打开不久的木匣里的东西,眼神渐渐透出几分坚定,伸出手,将木匣盖好,抱在了怀里,向外走去。 公输冉这边很快就知道,江诚盛去了城外的庄子上,而且紧闭门户,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他那庄子上本来人就少,还存了不少的粮食,够他们吃几年了,如果他坚持不出来,那这事还真不好办了。”白及禀报完江诚盛的行踪,忍不住嘀咕,“他这是警觉了,打算当缩头乌龟?” 公输冉笑了,这白及刚开始跟着她的时候,整天总是一本正经的,可过了这么些日子,他竟也变了,且这变化还不小。 “您有办法让他出来?”白及看着她,眼睛微微一亮,显然,他会错意了,以为公输冉之所以笑,是有了对付江诚盛的办法。 不过,他也不算猜错,关于江诚盛的此种做法,可以说是早在公输冉的预料之内,而应对的办法,自然也是有的。“想法子去向那位严侍郎透个风声,就说‘江大师’最近得了宝贝,是几份机关图纸,且不是普通的机关,而是可在疆场上定胜负的宝贝!” 白及一怔之后,随即恍然。 他挺直了脊背,十分有力的应了一声,“我这就去!” 白及的办事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几乎是翌日严侍郎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久在兵部,几乎不需要深想就意识到,如果真有这样的机关图纸,那意味着什么! 如今朝廷正在北疆开战,倘若他能拿到这样的机关呈送上去…… 狂喜瞬间就冲击而来,仿佛不远处就能看到自己孜孜以求的东西在向他招手,而他只要向前迈一步,那些东西就唾手可得! 之后,他很快就决定去找江诚盛! 他虽然兴奋,但还没失去理智,这个消息真假未知,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向江诚盛证实,对方的手中是否真有这样的图纸。 严承志并不认为江诚盛会隐瞒此事,毕竟,他们合作良久。 更何况,江诚盛此人可以说是他发掘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对方便是想自荐都找不到门路。 这也是他在对待江诚盛时,一直有一股从上至下俯视态度的缘由。 只不过,严承志自认对江诚盛有知遇之恩,就算两人目前处于合作的阶段,那他也是两人中的主导,可江诚盛呢?他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江诚盛不喜严承志良久,当初之所以选了他,是因着李管事建议。 可这些年,严承志只知道揽功劳,拿好处,他还做什么了? 在江诚盛看来,严承志一直在吸他的血,根本就是个贪婪无度的家人。如若不是李管事那边要求,他早就把此人扔到一边去了! 想跟他合作的人太多太多了,他完全可以从中择取一位更好的。 奈何李管事坚持,只说让他再等等,而江诚盛这边也是顾忌良久,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不过这一次,江诚盛不想再忍了! 他耳朵里听着严承志在询问他机关图纸一事的时候,心里不知转了多少道弯,“……机关图自然是有的,新得的,上面画的机关十分精巧,只是……”江诚盛象是有些为难的说:“只是不知您从来得的消息,说这是机关图?” 严承志心里一沉,面色凝重,“难道不是?” 江诚盛苦笑,“自然不是,倘若是的话,我率先就要同您商量了。您身处兵部,这方面的见识是我远远及不上的,至少要让您看看这东西的价值啊!” 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形,所以严承志轻点下头,并没有觉得他在说谎。 “就因为一眼能看出来不是您能用得上的机关,我这才自己收了起来。不过这机关确实精巧,我忍不住技痒,便想着闭关一阵子,好好研究透彻!” 江诚盛一边说,一边起身去了里面,不多时,捧出一个没有锁头的木匣子来。 他将东西放到桌上,在木匣两侧不知怎么拨弄了几下,木匣打开了。 江诚盛指着里面的几页图纸,“您看看,要是您自己有喜欢的,等我研究明白,肯定给您送过去!” 严承志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木匣里的图纸拿出来展开。 他一一翻看,看完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 有锁具的机关,有暗器的机关,也有纯粹消遣的机关……从图纸上看,倒是桩桩件件颇为精美,尤其是后者,若是制作出来,想必是难得的有趣,但问题就在于,并没有一样,是能够在战场上使用的! 严承志看了好一阵,又将图纸放了回去。半晌儿,他扯起唇角,“看来,真是我弄错了。” 江诚盛不好接这话,只是笑了笑。 严承志也不多耽搁,即刻就说不打扰他了,自己还得回城去。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严承志很快离开。 直至他走了,江诚盛才唇角含笑,带着嘲弄的轻嗤了一声,仿佛在说“就凭你还想从我这里套出消息来,真是作梦”!合作这么些年,他对严承志的了解可不算少,又如何不知万一消息泄露出去,对方会如何呢? 所以,这木匣里的东西,正是他专门挑出来应付严承志的! 如今看来,效果果然很好! 这不,让他看来,他便信了,轻易便被糊弄了去! 真是个蠢货! 与此同时,严承志也在如此骂自己。 可不就是蠢货吗? 如果说江诚盛了解严承志,那严承志又何尝不了解江诚盛呢? 要是木匣子里原本装的图纸就是他给他看的那些,江诚盛不会是刚才那种态度。 毕竟,他之前都是极为小气的。 尤其是对于那种他非常看重的机关图,哪怕制作出来的东西对严承志毫无用处,他也不会象今天这样轻轻松松的就拿出来摆在他的面前,甚至还说让他挑个看中了,做出来给他如此这般的话! 换言之,如果不是他那么看中的,他又何必来庄子上,又怎么可能要闭关呢? 可见,江诚盛根本没说实话! 藏下了他新得的图纸,还企图蒙骗自己,他要掩盖的是什么? 骏马疾驰,马车内,严承志却突然有种,想要让车夫停下,然后调头回去的欲望。 不过他很快压下自己这个念头,因为,他很清楚,即便现在回去了,去质问江诚盛,他也不会说实话的! 他想让对方说的,正是对方亟欲掩饰的。 前前后后想了一通,严承志愈发觉得,自己得来的消息搞不好竟是真的! 若果然如此,江诚盛想要掩饰,也不难理解。这种东西一旦献上去,功劳就跑不了了,哪怕萧家兄弟在疆场上吃了败仗,可按图纸,将东西制作好,总有机会,朝廷会扳回这一城的! 到时候,不说头功,也是个极大的功劳了。 想到这其中可能拿到的好处,严承志眯起了眼睛。 严承志私下里去找江诚盛的事,自以为做的很隐蔽,殊不知,他如今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睛里。 “……这位严侍郎在江诚盛的庄子上逗留了多久?”书房里,公输冉轻声问道。 “不到一个时辰。” 公输冉点了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可见谈的极不顺利。 江诚盛不舍得将图纸分享给严承志这位合作伙伴,她不但不意外,甚至,这都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微微笑了笑,道:“继续盯着严侍郎,相信他很快就会有动作的,到时候,就按照我们安排好的去做!” 白及应下,不过随即又道:“您确定这么做之后,严侍郎会真的与江诚盛撕破脸吗?这种时候,其实无论发生什么,按捺下来才是最好的吧?” 公输冉勾了勾唇角,“严侍郎已经在侍郎这个位子上坐了三年了,眼下,正快要到了朝中官员考评的时候,你猜他会不会想要再向上走一走?” 现在的兵部尚书十分沉稳,做事也颇谨慎,但坦率的说,这种性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的。 有一些人,便会认为谨慎是胆小,沉稳是呆板。 当然,就算众人不那样认为,严侍郎也会想办法让他们那样认为。毕竟,他若想往上走,靠资历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靠出奇兵。而奇兵有了,舆论也是不可或缺的。两人都齐备了,再加上他拿到江诚盛手中的图纸……献图之功握在手中,这才算是真的有了成为兵部尚书的筹码! 所以,他这样有上进心的人,总会愿意去冒一些风险的。 白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会儿,他算是对夫人的复仇计划有了整体的了悟。同时,也隐约明白了将军为什么会选择将他留下,明明,他是跟随将军时间最长的最得信任的下属…… 可从跟着夫人办事的这段时间里,他却突然意识到,从前,自己做事还是死板了些。 不是所有的事,都得采取强硬的方式,也不是所有的事,都非得做到所谓的光明正大。 就譬如这一次,夫人算计那江诚盛等人。 其实,除了将那个木匣递到江诚盛手里,他们还真的没有做实际的事,但光是将话传来传出,就足够搅出风风雨雨了。而且,这风雨眼看着会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大到让卷入其中的某些人,全部无法承受的地步! 言情海 第三百五十二章 棋子 当晚,江家的庄子。 一片黑暗之中,突然传来惊叫声,呵斥声,然后便是打斗声……紧接着,火光亮起,庄子上的人集结到了院子里。底下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听到动静,隐约意识到,似乎是有人闯入了庄子,所以匆匆忙忙的赶来,而真正知情的人,譬如江诚盛,正坐在厅堂的上首,他板着脸,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动静,脸色极为难看。 下面站的数名手下,垂着头,显见得十分不安。 江诚盛目光扫过他们,厉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抓一个毛贼都抓不到,我素日里好吃好喝的养你们,竟不知养了些什么出来!” 为首的一个站出来道:“大师,对方明面上虽然只有一人,但实则另有高手接应,否则不会被他逃了!” 江诚盛怒气汹涌,可他也明白,现在生气,没用了。对方既已逃了,又哪里能再找回来!于是,连探知对方是何人所派的可能都没了! 他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好一阵,才勉强平静了声音,“你的意思是,贼人是高手,你们全部加起来都及不上,是吗?” 下首的人脸上愈发难看了。 这是事实,摆在面前的,可是,这话说出来就极不好听了,也令人极为难堪。 为首的那人也垂首不语,只是心里却道:这怎么能比呢,我们若真那样厉害,又何必靠你的月银过日子! 虽然交手短暂,但他看出来了,进庄子的那毛贼其实水平就那回事,但接应他的人,绝对是好手中的好手!就如那句话,他们加起来,也是极不上的! 江诚盛目光阴恻恻的看了一圈,到底没有再多斥责,只再次强调,让他们一定要警醒,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否则他将不会再用他们!不但如此,还会追究他们的失职! 说完便起身拂袖而去,明显是非常不满的。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说明,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直到回到失窃的书房,他才看着多宝阁上已经空了的某个位置,哼笑出声。 而严府里,严承志看着摆在面前的木匣,神色极其肃然。 “……大人,派去的人拼死才拿回这木匣。对方是真下的死手,人受了重伤,如今还在床上躺着,没醒过来。大夫给开了药,却说不怎么乐观,还不知能不能挺过来。” 严承志抬头看了眼手下,淡淡道:“这是假的。” “啊?!” 严承志的眼角眉梢都透着层层阴霾,他虽然不是机关师,但这些年主管这方面的事,好歹也多了几分眼力,因此才能在仔细检查过后,发现他的人拼了命拿回来的东西是假的! 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他的眸底闪过厉色,“拿去把它打开!” 他的命令,手下不敢违背,当即取过木匣,拿出利刃。 这木匣看上去颇为珍贵,但仍然不敌利刃,不管锁上有什么机关,索性一力降十会,用利刃撬开…… 打开的还算顺利,里面有份纸张模样的物事,手下连忙把木匣呈上去。 严承志此时已然不报希望了,这样好打开的匣子,怎么可能是江诚盛之前拿出来上他看的东西呢?倘若机关师制作的东西都能这样,那他们的地位,也不会像如今这般高了! 果然,他拿出纸张,一目十行的看过,里面放着的东西,只是普通机关的图纸,甚至,还不如白日里江诚盛拿给他的图纸有用! 严承志运了半晌的气,还是禁不住拍了桌子,“江诚盛这老狗!若不是早有预料,他焉能调集好手,把我的人伤成如此地步!他分明是早有准备!是了,这根本就是这老狗的陷阱,他早就想甩掉我了,所以才会下这样的狠手!” 嘴上,他只道如此,可心里,却几乎可以确定,江诚盛这一次得着的,一定是好东西!就算没有他听说的那般夸张,能够在战场上定胜负,但这机关,也绝对非比寻常。 否则,依着江诚盛的性子,也不至于对他的人下这样的毒手,这很明显,对方是在杀人灭口!他怕自己的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而那东西又要紧的很,才会这样丝毫不留情! 严承志一方面安排人好好治疗受了重伤的手下,而另一方面,却开始琢磨,如若只有他,怕是真对付不了江诚盛,对方在机关一道上,有些成绩,匠作坊都是认可的。这样一个人,想要了他的命,显然是行不通的。太容易把事情闹大,从而把自己扯出来。 如此,他便需要找个帮手,找一个可靠的帮手,却又不会夺了他的功绩的帮手! …… “你说,严承志的人接触了郭良安?”公输冉多少有些讶异。 她算计的是江诚盛和严承志,可没有想着牵扯到郭良安这位驸马,以及他身后的三公主! 白及道:“属下猜测,严承志是怕自己斗不过江诚盛,这才想要拉拢其他人帮忙,三公主的驸马算是个不算的选择!” “哦?为何这样说?” 白及一笑,“郭驸马自从作了驸马后,一直很是不甘,毕竟,官职升了,手里却没了兵权,他哪里能够安然的一辈子倚靠一个女子生活?哪怕对方是公主,作为男子,他终究是觉得自己这样太窝囊了!因此,他早就在寻找机会,一个能够让他改变如今处境的机会!若是能够与严侍郎合作,想来他是极愿意的!” 顿了顿,“他之前还试图联系过将军,不过是将军没有理会罢了。” 公输冉若有所思,“我本以为郭良安是谨枫布下一枚棋子……”竟然并不是么?这倒有趣了,那,当初三公主在酒楼里惹到事端,被皇上不满,郭良安出现在那里,居然只是巧合? 白及闻言,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事说与夫人,想来也无妨。”他略有些含糊的道:“他虽不是将军的人,但那时,他出现在酒楼,遇着……之后又发生种种事情,却是有将军的手笔。” 换言之,郭良安的确是萧瑾枫的一枚棋子,不过是他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郭驸马此人,看似在军中风评不错,但其实,他早前在西北兵营时,私下里收受了不少的贿赂。还曾经杀良冒功……这些事,将军是前不久无意中查出来的。” 听到“杀良冒功”的字眼,公输冉的神色顿时沉下来,“既然如此,此人死不足惜!” 杀死平民百姓当作敌人来领功勋……会做出这种事,说明此人行事毫无底线,品行极为败坏! 白及应道:“正是如此!不过皇上将他赐婚于三公主,确实令将军有些意外,也打乱了原先的安排。将军临走时还让人继续收集当年的证据,希望能够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只是没想到,证据还没收集确切,他就已经自己主动撞进夫人布下的网中了。” 公输冉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她道:“如此也好。暂时不必做什么,只是一定要把人盯牢了!” “是!” 他们这边按兵不动,郭良安却是无法忍耐的。当天晚上,他便找到三公主,神神秘秘的将机关图纸的事情说出来。 他的脑子还算清楚,知道严侍郎即便告诉了他此事,那也不是指望着他能帮多少忙的。 对方想要的,还是三公主的出手! 虽然一想起此事,就令他不快,但念及此事一旦成功,他从中周旋,那也是出了力的,没准儿还能够让皇上另眼相见,他就觉得一切还是值得的! 三公主听完,却将信将疑,“真有这种机关,能决定战场胜负?该不会是那严侍郎有意夸大其辞吧?” 她尤其怀疑严侍郎这是要借她之手铲除异己! 郭良安急于促成此事,讨好的笑道:“殿下若是不信,何不暗中见严侍郎一面,以您的能耐,想来定能判断出他所说的是真还是假!倘若是假的,殿下想要罚他,也不是难事,可万一是真的,殿下若是没有行动,岂非是平白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么?” 这个机会,自然就是重获圣宠的机会。 三公主失宠,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可论起感触,只有三公主这位当事人感触最深! 有圣宠与没有圣宠,那地位是截然不同! 若是让三公主选择,她当然要选前者,哪怕是费心费力,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她也是不在意的。 不得不说,郭良安与三公主这拥有同样目地的两人,此时,脑回路也是极相近的。 “既然如此,那你去安排,我要见他一面!” 郭良安心下高兴,连忙说,“殿下放心,我必将此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因着这股迫不及待的心思,他翌日就写了信,让人暗中送到严府去。 严承志看到信,心知这事也算是成了一半,对于郭良安的安排,他自然无有异议。 照着约定回了信,晚些时候,他如约去了城内一处普通的民居,就在那里,他见到了三公主…… 言情海 第三百五十三章 陆家丧事 通过白及的汇报,公输冉发现,她的计划在顺利推进了,便没有再多插手,而只是令白及去牢牢盯人,至于眼下,一时间也只能是耐心等待了。 因着有了些闲暇,她决定好好陪陪长安。 前日,萧瑾枫送来了家信,其中除了报平安,便是询问她与长安过得如何了。 公输冉想了想,便将她与长安的日常画了几幅画,放在回信里。 她想,他该是愿意看到她与长安的面容的,至少,这可以稍稍缓解他的思念之情,更能够令他珍惜自己,平平安安的回来,见他们母子! 而当大嫂取笑她回信的厚度时,她也没有隐瞒,便将自己这番心思说出来。 大嫂连连道好,还说等到给大哥回信时,也可如此照搬一番。 得了认同,公输冉更多了心思,想着不如从现在就开始多画一些,如此,等到下封回信时,她也可再多放几幅。毕竟,仓促赶出来的画作,及不上平时精心描绘。 又同长安商量过,得知他也想要画画儿给父亲,母子两人纷纷决定要好好的琢磨一番,画该如何画,才能叫萧瑾枫身临其境,仿佛一家人在一起般,得感开怀! 可惜,母子两人凑着头,还没商量出一个最好的法子,林姣那边便派了人来请公输冉,说是有事同她说。 公输冉留下长安先行画着,自己则起身同下人一道去见林姣。 去了林姣那边,才发现她在让人对帐本,这种情形,也难怪她不好离开了。 不过林姣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才拉着她到旁边,细细的问道:“我记得你上回说过与陆尚书家的儿媳十分要好,可是?” 公输冉点头,心下一动,“大嫂怎么忽然问起此事。” 林姣迟疑着道:“这个自然是有原因的,陆家……出事了……才送来帖子,说是陆家那位继夫人没了!” “没了?!”公输冉大为惊讶,着实难以相信。毕竟上次见面时,苏合香还同她说起过那位继夫人,显然对方那时活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没了呢? “我也不知详情,陆家的人对外说是急病没了,但这事明摆着有蹊跷……” 公输冉蹙眉道:“确实太过蹊跷!” 她并不关心陆家的继夫人,但她担心此事会对苏合香有不好的影响。毕竟,之前继夫人还好好的,陆大哥与苏姐姐回来才没多久,她就急病没了,明眼人谁心里不嘀咕呢! 林姣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急着让人叫她过来一趟,“左右是给我们府中下了帖子,总要去人的,正好,你与陆家的儿媳妇相熟,顺势过去看看她是否无恙,也是好事。” 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安排,公输冉连连道谢。 林姣反而嗔怪她太过客气。 公输冉笑着认了错,这才算是过去了。 她拿了陆家的帖子,当即便整装出发。 来到陆府外,只见阖府内外一片缟素,算不得铺张,但也说不简薄,中规中矩的罢了。 可越是如此,公输冉心下便愈是嘀咕,她随着下人的引领走进去,规规矩矩的上了香,这才不动声色的去找苏合香。 奇怪的是,却并未在堂前看到她。 公输冉祭拜过后,就要被请去暖阁奉茶。 她慢慢吞吞的走着,同时在心里琢磨着,按照规矩,苏合香应是在堂前支应的,毕竟,不少人家的女眷都来了,总要有人招呼她们。可现下却是只有几位府中的管事嬷嬷出面,不时向客人致歉,说是少奶奶因着婆母的去世,太过伤心,因此无法站在人前招待…… 公输冉猜测,这种结果约摸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苏合香真的身体不适,照应不来,只能留在后面休息;另一种嘛,那就是陆夫人的去世,大有问题,甚至牵扯苏合香,而且,是对方做了对不起苏合香的事,这才令苏合香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愿给她!至于说苏合香对不起陆夫人的这种可能,公输冉最先把它剔除掉了,毕竟,若真是那样,陆大人恐怕更要苏合香在人前披麻戴孝了! 她一路琢磨着,再抬头时却发现面前并非是去往暖阁的路。 丫鬟这才躬身,低了声音解释,“实是我家二奶奶有请夫人,适才在厅堂里人多嘴杂,奴婢不好明言……” 公输冉嘴上道:“原来如此,既这样,你便继续带路吧!” 暗地里,却给吴玲儿施了个眼色。 总归,防人之心不可无! 万一这丫鬟不是苏合香的人,也好看看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有吴玲儿在,有身上的机关在,公输冉倒也不觉得会遇着解决不了的麻烦。 所幸,这次是她想多了。 要见她的人,真的是苏合香。 只不过,说是病了的苏合香,非但没有生病,反而精神颇好。 顶多是清瘦了些许。 陆家内院的一处极为清净的院子里,苏合香迎上前拉住公输冉的手,便道:“阿冉,我实是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不,不止我,还有我家夫君,甚至……总之,多亏了你!” 公输冉一头雾水,由着她拉着自己,去到了屋里,“我怎么听不懂苏姐姐在说什么?” 苏合香回头嗔了她一眼,进去之后,便按着她的肩膀,强硬的让她坐下。随即,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陆大哥已经将那妾室送走了!他回来后,都同我说了,你劝说他的那些话……阿冉,若是没有你,我同他……我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如今,他听了你的劝,仿佛猛然醒悟过来一般,当即便同我将他的想法一一分说明白,我这才知道,他并非是喜欢上那妾室,而是那妾室声称自己能够从继夫人那里打探到我那真正婆母的消息,夫君一时急切,这才顺着她的意思,纳了她做妾室,为她在继夫人面前提个身份。却不知,那妾室本就是继夫人的人,如此,也不过是要借此留在夫君身边,一来离间我与夫君的情意,二来,便是取得夫君的信任,日后算是为继夫人在我们这房里安插下钉子!” 说到这里,她起身坐到了旁边,脸上犹带着消不去的怒意。 公输冉眨了眨眼睛,她其实并不确定,陆凛关于那妾室的话,是真还是假,但看到苏合香明显比上一次她来时,精神要好得多的情形,她还是略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他,“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看来,苏姐姐是和陆大哥发现了那位继夫人的不妥之处?” 苏合香沉默了片刻,才喟叹道:“不瞒妹妹,何止不妥,根本是压根没有妥当之处!” 说着,她缓缓讲叙起了事情的经过。 她说的,自然是简略版本,不过,公输冉之前听陆凛说过不少,再加上推演,基本上,能够将事情更详细更完整的排布在了脑海里。 原本,那位继夫人曾经是陆府中的一名小小的婢女。 当年,真正够得上被称为陆夫人的那位夫人,根本没有病逝。事实上,她病是病了,但好好将养,总归是能养好身体的。奈何打着探望她,照顾她的名号进了府中的娘家庶妹,却起了歹心…… 这位庶妹,端得是有心机。 对自己的嫡姐,早就嫉妒不已了。 尤其是对于嫁给陆大人这样的好亲事,当初,咬牙切齿的看着嫡姐上了花轿,她真是又羡又妒,恨不能取而代之。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没机会的,可是猝不及防的,命运便将这个机会放在了她的面前。 嫡姐病了,听说还病的颇重…… 她的心思登时就活动起来,千方百计的求了娘家,将她送进陆府,名义上照顾嫡姐,可实际上,却是要看着嫡姐若是真的不行了,她便顺势嫁与姐夫,成为继室。 娘家答应了,就算是默许了此事。 可想而知,当这位庶妹到了陆家,看到嫡姐的病情并未如她想的一般严重时,她的心里是多么的失落! 浓重的期盼,却要一朝被打破,庶妹的心头越来越被黑色所充斥。 她在陆家几番做手脚,终于让大夫亲口判定,陆夫人得的病,极可能类似疫病,换言之,那是会传染的! 在这其中,当时还是婢女的继夫人,没少出力。那位庶妹暗中诱惑她,说是只要帮了她,事成之后,不但会除了她的奴籍,还会送她纹银三百两,送她出府,好好生活! 被利益所驱使的,不止她一个。 众口一词,陆大人终究还是相信了。 哪怕当时陆夫人极力辩解,说她不可能得了那种病,陆大人也只当她是不肯面对现实。 好在陆大人还念着几分夫妻情意,派人将她送到了外面的庄子上,然后又将庄子封锁,花了大价钱,找了那不畏死的下人婆子去照料她,但那个时候,完全没有吝惜钱财,只要大夫说需要用的,不管是药材还是其他什么珍惜之物,他都尽力弄到,送到了庄子上。 可惜,若只是这样,陆夫人死不了,便依旧占着这个陆夫人的名份,这又让那位庶妹怎么甘心呢? 所以陆夫人去了庄子上没多久,就被报说是人没了。 言情海 第三百五十四章 平平静静 长长久久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又是新的一月。 北疆传来大捷喜讯,边城终于被两位萧将军攻下,蛮夷兵败,溃散而逃。 这一次,朝廷没再手软,令边军趁胜追击,最后直接杀进了蛮夷的大本营! 自此,北疆蛮夷群龙无首,他们要想再作乱,至少先选出个首领来,光是内斗,且要斗好一阵子。 此一战后,北疆至少能够二十年无忧。 其间,萧氏兄弟用兵如神,得到了皇上的大力称赞,另外,皇上也没有湮没公输冉的功劳,直接将献上攻城器图纸一事公诸天下。并明言,若是没有攻城器,想要平息战事,自是不容易的。安平乡君一片忠心,为国为民,实可谓女子中的楷模! 这道圣旨一出,人们这才知道,公输冉得到乡君的封赏,确实实至名归。 紧接着,皇上再发圣旨,为公输家平冤。并追封公输冉之父为青阳伯,公输冉之兄赐四等子爵,夸赞两人有功于社稷。 一时间,公输冉变成京城里人气最旺的女子! 而她本人其实并不在意那些,只要平冤了就好,总要让世人知晓,公输家从未做过对不起家国之事。反倒是追封一事,她没有太放在心上。 公输冉如今最心急的,无非是两件事。 一桩是萧瑾枫何时回来;另一桩,就是顾拓云何是行刑! 顾拓云一案,三司会审已经结束了,顾拓云妥妥的当斩!而其他人,但凡与他有来往,涉及阴私之事的,包括他那些手下,自然都得不了什么好结果。 譬如李平,他本该斩首的,不过念在他极为配合,主动交待了顾拓云的许多罪行,所以最后判了流放。江诚盛也差不多,虽然他不知情顾拓云的事,但他在与李平的来往当中,尤其是在针对公输家的事情上,也是罪首之一了,因此被判流放…… 其他人,也都相类。 斩首的不少,流放的也有一些,前者是死的干脆,后者,则要看运气,运气好,或许能捡回一条命,运气不好,大抵根本到不了流放地,就会死在半路。 公输冉对这个结果,并无不满,她甚至觉得挺不错的。 象李平、江诚盛等人,为什么要那么俐落的要他们的命呢?活着,才能受罪,才能让他们后悔不迭,所谓活受罪,他们应该多体会体会! 而顾拓云这种人,那还是不要活了。他在朝廷中经营这么些年,就算皇上想连根拔起,可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万一流放了再让人半路劫走了,那就太便宜他了!更何况,还有大丽国那边的人,恐怕也有不少人是想救他的吧! 总之一句话,此人活着变数太多,还是死了,更让人放心! 公输冉是这么想的,显然,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顾拓云在结案后不久,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这时候,公输冉的伤虽然没有大碍了,但也没有完全痊愈,但她还是决定要去一趟法场,她一定得亲眼看到顾拓云被砍头,以慰她父母兄长在天之灵! 萧家没有人阻止她,事实上,他们都为她感到高兴。 萧元帅前些天便上了折子,打算告老。 他对高位其实没有多少留恋,之前也不过是不放心儿子,如今萧家兄弟俩人已经能够互相扶持了,他再留在朝中,就不是那回事了。 对此,他与皇上都心知肚明。 所以客套了两回,皇上便俐落的批了,又给了赏赐,君臣一场,也算是得了最好的结果。 萧振海听说公输冉要去法场的事,点头应了,但也说,只她一人去便是了。 公输冉表示明白,萧家人不好再掺合此事,萧家两兄弟想来也快抵达京城了,到时候,有的出风头,而在他们回来之前,萧家其他人还是尽可能的低调行事为好。 至于公输冉这里,她注定是没办法低调的,毕竟,登闻鼓都敲了,如今再缩头,那反而不好。 去便光明正大的去! 于是,顾拓云行刑这日,公输冉便一身素净的出了门。 她只带了玲儿一人,再加上赶车的白及和一名侍卫,四人低调的向法场而去。 到了地方,公输冉便下了车,单看装扮,谁也瞧不出她是鼎鼎有名的安平乡君。 这样最好。 公输冉放心的带着吴玲儿和白及等人不远不近的站定。 他们来得早,顾拓云还未押上台,白及便悄声说起顾家的状况,“顾家被抄了,顾拓云的宠妾投缳自尽,其他妾室通房被充入教坊。” 充入教坊,便是官妓了。 公输冉微微点头,问道:“顾之让呢?” “因着他与顾拓云的关系一向很差,又有齐王为他说话,因此皇上没有动他,不过,他想考科举定是不能了。”白及顿了下,“如今他跟入赘差不多。” 科举……想来不仅是他,便是他的儿子孙子,都是不行的。 不过好在他娶了齐王的女儿,日后有了子孙,都改了国姓,皇上或许愿意给一二恩典。 总归,境况不会差,但也绝不会太好。 公输冉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随即也就放下了。 她与他,早就没了关系。 也幸好,她遇到了萧瑾枫,倘若真的嫁给顾之让,那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能原谅自己。就算顾之让不知情,他毕竟是仇人的儿子,这辈子,她都与他相成陌路,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记得,顾家还有个极得顾拓云喜爱的庶子?” 白及“嗐”了一声,“说起此子,倒有趣的紧。也是前阵子的事了,顾家被抄时,竟有人将那庶子劫走了,幸好官府那边早有准备,他们逃了没多久就被抓回来了。一审问才知道,劫人的是大丽人,那些人招供说,这是顾拓云早就安排下的后路,若是万一有事,就将庶子送到大丽国去。可惜呀,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说着,他扑哧笑了笑,道:“听说还有人问,顾拓云是否下令让他们送顾之让去大丽国了,那些人回说,并没有。他们甚至还以为,那庶子是顾拓云的独子!日后肯定有好事者将这话传给顾之让,他爹对他如此无情,想来他也不必太顾及什么父子之情了。” 公输冉怔了怔,随即便是一笑,顾拓云疏远顾之让,未必是真的对他不好,抬高妾室,亲近那庶子,却也未必是真的对他们好! 不过,这些都与她不相干了。 随着时辰越来越临近午时,法场的人也越来越多,公输冉等人往前挤了挤,直到能清楚的看到被押上刑台的顾拓云。 此刻的顾拓云,与他站在朝堂之上时,自然是判若两人。 花白凌乱的头发,苍老的脸,带着血迹的衣服……虽然仍然能够认出那的确是顾拓云,但短短的时间里,他老了十岁不止。 公输冉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举起闪闪发光的大刀,手起刀落。 睁着眼睛,带着鲜血的顾拓云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动下来…… 不知不觉,公输冉泪流满面。 爹爹、娘亲、大哥……你们若在天有灵,可看到了? 这害死你们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惩罚! 他的头颅,可慰你们安息! …… 公输冉在那里站了许久,久到脸上的泪水都干涸在了面颊上,才抬起脚步,慢吞吞的回转马车处。 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上了车,哪知,刚一进去,还不及看清,一只手臂便猛的伸过来将她紧紧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浓浓的汗味,以及隐约的血腥味……公输冉怔怔的几乎不敢相信。 “傻了?刚刚不是挺胆大的,看了那么久,怎么见着我了,反而连话都不会说了?!”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响起在耳边。 公输冉猛的抬起头,果然,看到的是萧瑾枫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只是,离开时干干净净的,再见面,却是满下颌的胡子。 公输冉的唇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伸手去戳他的脸,“好多胡子,臭死了!” 这么说时,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呢! 太突然了! 这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面前了?! 萧瑾枫闻言顿时吸了口气,瞪大的眼睛,“你这没良心的女人!我日夜赶路,偷着先行回来,就是为了早点见着你!你倒好,见了面,不说句好听的还罢了,居然嫌弃上了!” 话说的气哼哼的,但他的眼中却没有半点不快之意,反而十分柔软,就好象是一池海水,软软的就将她围绕在了其中,保护的密不透风才好。 公输冉凝神着他,唇边渐渐漾出笑意。 原来,他是真的回来了啊! 外面,白及的声音吆喝了一声,“夫人,回府了,您坐稳当!” 话说的有些奇怪。 公输冉立刻意识到,白及肯定是知道萧瑾枫在马车里了,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但,玲儿一直没动静,更没有上马车,想来是被他阻止的。 “你还没回答我,别分心,看着我,绝对不要这个时候去想别人,否则我真的会生气的!”萧瑾枫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将她转向前面的视线扭了回来。 公输冉笑盈盈的看向男人,胸膛里不知不觉变得满满当当的。 之前因为看到顾拓云的头颅,而想到已经不在这世上的父母兄长的空落,都被挤的不见了踪影。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入鼻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她还是觉得,真好! “怎么不说话?”萧瑾枫牢牢的看着她,眯了眯眼睛。 公输冉笑了笑,然后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他的颈子,然后送上自己的樱唇。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他知道,她想他了,很想很想,想得心都发疼了! 家仇已报,她了无心事,只愿从此与他和长安,平平静静的生活,那一份安宁,一份温馨,一份甜蜜,都只在一家人亲亲热热、长长久久的日子里! 言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