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 liAnDanMEi.Com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 书名: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 作者:海港空间站 文案: 他死后,穿越成了光杆魔尊赵雪寒,统领手下一人。 还是个一言不合就削人脑袋、让人怕得不行的手下。 然而手下虽然寡言少语,长相严肃,却温柔贤惠,心灵手巧:缝衣做饭,添茶盖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并且这份温柔,只向着他一人。 * 赵雪寒喝着严珂刚煮好的牛奶,发自内心道:这么能干,当什么魔尊手下,直接当我老婆得了。 严珂挥掌一劈,大树应声而倒:你刚刚说什么? 赵雪寒:没没什么—— 然而手下不是手下,赵雪寒也不是赵雪寒—— 硬邦邦贤惠攻+vs+软绵绵怂货受 阅前注意: 1V1,HE 设定很随意,元神修士遍地走,魔尊当得随随便便,不要深究。 文章会有少量现代剧情。苦界指的就是现代社会。 (原名:重生两界)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郝亮,严珂 ┃ 配角:有很多 ┃ 其它: 第1章 魔尊 他还活着的时候,曾听过这样的说法:人有三魂。死亡后,一魂归天路,一魂归地府,一魂则徘徊于墓地之间。待到轮回之时,三魂重聚,转世投胎,前往新的□□之身。 他倒是没那么麻烦,死了不过闭眼而已。魂压根没分成三份,便直接坠入地府之中。 他挤在无数沉默的灵魂之间,排着队,木然而缓慢地移动着,等待着从桥边孟婆手中取一晚汤水,了却前世,前往投胎。 不知过了多久,才轮到他喝汤。然而接过汤碗时,他却犹豫了起来。即将随着这碗稀汤入肚而湮没的记忆垂死挣扎,狠狠地在他灵魂里冲撞着,撞得他难受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 谁叫自己死了呢。那人即使本事天大,也没法让我复活吧。他想,用几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要死了的话,那个人怎么办呢。 他有些难过,轻轻地皱了下眉头,闭上眼,猛地将汤倒进嘴里。 卤水味的。 心里这句话还没念完,他突然便感到一股力量推向自己的后背,身子猛地向前一斜,那孟婆汤便一半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一半直接喷到了面前孟婆的身上。 孟婆的脸色如同锅底一样黑。你干什么?她抖掉衣服上的水,抬起头,冰冷而愠怒的目光越过他透明的身体,看着他身后那个用力推了他一下的人。 那人却一言不发。他想回头看是谁这么手贱在地府搞事时,却感觉自己的腰腿被擒住,狠狠地叠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灵魂便被团成了一个球,硬生生地被那人揣在怀里。 被人四肢折叠上下颠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几乎就要将刚咽进去的半碗孟婆汤吐在这人的胸膛上,也听不清孟婆叫嚷了些什么,这个人说了什么。 眩晕的感觉一直持续着,直到眼前稍稍明亮了些。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漂浮在他的鼻腔周围,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床幔印入他的眼中。 是陌生的吗?还是不是呢。他茫然地想着。那孟婆的汤还真管用。才喝了没多长时间,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醒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脑海里传出来。这声音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慢悠悠地拖着长调。 他没说话。 你还记得你死了吗?声音问。 这我还是记得的。他想。 那就好。声音能直接听到他的想法,你现在又活了。 他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心累。又闭上了眼睛。 你得到了一次机会。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的你穿越成了魔尊,只要维持他的身份,不被人发现,你就能一直活下去。听起来不错吧? 他默不作声。 声音见他没有反应,问:知道魔尊是什么吗? 我知道。他想。魔界里最厉害的人,反派,专门和仙人对着干。 真是见鬼了,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却还记得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设定。这孟婆汤还真是术业有专攻。 知道就好。声音道。你穿越的这具身体,名叫赵雪寒,长相英俊,功力高强,是人人畏惧的魔界至尊。你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卒,死后得到这种身体,难道不高兴?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闭着眼睛,想,管你长得好不好看,厉不厉害,关我屁事。死了就死了,还稀里糊涂穿到别人身上,摊上这么个麻烦,我想哭都来不及。能不能放过我,让我赶快投胎? 声音见他一副死猪模样,油盐不进,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少顷,一句话从他脑中传来。 你若是老老实实当好这个魔尊,你死前所想要的,会有人给你。 声音将它的语调稍稍缩短了一些,听起来不那么慵懒了。 他心跳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死前想要什么了,但这句话却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当真?他问。 真不真,自然要等你答应做了魔尊再说。那声音又恢复了拖腔拖调,听着让人想打它。 他沉默了一会。 反正迟早是死,不如答应看看吧。他想。 好。声音黏糊糊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魔尊赵雪寒了。 他在枕上轻轻点了点头。赵雪寒这名字,虽说是魔尊,看着冷冰冰,却显得有些秀气,倒像个仙女儿的名。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赵雪寒了。 他平躺在床上,心中还未自己成为赵雪寒这一事实做好准,便感觉身旁的床垫轻轻地向下沉了几分,他一惊,迅速正了正表情,微微抬头看去。 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正坐在床边,带着些许担忧的神色看着自己。 赵雪寒一看这男子的脸,就觉得眼前像点了一把小小的火束,明亮了起来。 一个美男子。 这男子身形颀长,眉清目秀,双眸像水般清澈。即使他赵雪寒没有一点点前世的记忆,他也知道这男子是个极其好看的人,容貌一定是超过了自己死前见过的所有男人。 美男子见赵雪寒抬眼看他,轻轻弯了弯嘴角,担忧的神情稍稍缓解了几分。 你醒了。他柔声道,声音如同早春微风拂面,有哪里不舒服吗? 赵雪寒上辈子大概没被如此美男温声软语关切过,全身都不自然地僵硬了起来。 他是谁?他忍不住在心里偷偷问道。 他是文天冬,是魔修。声音懒洋洋地回答。 魔修?虽然能待在魔尊房间里、还能坐在魔尊床上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但赵雪寒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看上去温柔纯良的美人,是放荡形骸、为了力量无所不用其极的修魔之人。 什么人都可能是魔修。修魔是不怎么挂像的。看着老实的,说不定已经吃了几个村子的人了。声音道。 倒是你。你贵为魔尊,想杀你上位的魔修多到数不清,仙人道士也看你不顺眼。如果他们发现你芯子里被换了,定然会利用这个机会除掉你。 它顿了顿:所以你得小心,少以貌取人,不要暴露自己。若是迅速被人识破身份弄死了,也白瞎了这么好的一具身体。 赵雪寒默默地听着脑子里声音的谆谆教诲。文天冬见他半撑着身子,眼神呆滞,默不作声,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会,随即笑了一下,将他扶起坐好,然后顺手摸了摸他的脸。 文天冬的指尖又凉又软,还带着些许淡淡的药草味。赵雪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挺直了脊背。文天冬弯下了眉眼。 别紧张。他轻声说,安抚一般地拍了拍赵雪寒的背,没事的,我给你倒杯茶喝。说罢,便起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张小小的茶案。 你这样很危险。声音又在赵雪寒的脑海里响起,这样吧,为了让你活得长一点,我先免费给你点一个技能。你在这两个技能里选其一。一个是读心术,一个是眼首术。 读心术我知道,赵雪寒说,眼首术是什么? 眨眼之间面前所有人首级落地之术的简称。声音答。 什么破招数!赵雪寒啧了啧舌,看着面前文天冬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这眼首术打击范围太广,又过于武断暴力,免不了滥杀无辜,赵雪寒思忖道,倒是读心术可以看出周围人的想法,防患于未然,也可以通过这个招数来揣摩魔尊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方便角色扮演。 还是选读心术吧。他说。 声音没有说话。赵雪寒只感到眼前突然亮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文天冬端着一杯茶水,递给了他。他接过茶杯。杯内茶水冒着水汽,杯壁却是凉的。文天冬用手指轻轻在杯边点了点,那水汽便瞬间淡了几分。 喝吧。他说。 赵雪寒抬头看了看文天冬,文天冬也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他太阳穴旁的空气中,一行隶书小字逐渐成型。 是真是有趣。四个字。 这便是读心术。声音道,你看到的是文天冬此时的想法。 赵雪寒点点头,举起茶想要送入口时,又不放心地看了文天冬脑袋旁的字一眼。 文天冬眨了眨眼睛,又笑了一下。那字便变成了没毒,喝吧。 赵雪寒轻轻皱起了眉头。这不太对吧。他想。读心术能看出这种心理活动?是文天冬读我的心还是我读他的心啊。 心中仍是忐忑,赵雪寒不敢喝茶,只是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就将茶杯放了回去。 文天冬看他并没有喝掉多少茶水,轻轻摇了摇头,又坐在了赵雪寒身边。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轻攀上了赵雪寒的额头。 你脸色不太好,还想再睡一会吗?文天冬柔声细语,然后眯着眼笑了一下。 我可以陪你一起睡。 赵雪寒一抖,差点把袖子撕破。于此同时,他脑子里传来了嘣的一声巨响。 我就知道!赵雪寒强装镇定地咳嗽了两下,内心翻江倒海,我就说这美男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在魔尊房间里。这魔尊真是艳福不浅! 文天冬抿住了嘴,眼神闪了一下,那行漂浮的小字瞬间变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雪寒还在疑惑他笑什么,文天冬便蹭到了他身旁。他将手轻轻覆到赵雪寒的手上,然后缓缓收拢,握了起来。 赵雪寒浑身僵硬,想抽回手,又怕与这魔尊原本的形象不符,只得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任凭文天冬将自己的手拉到胸前。 文天冬眨了眨眼,缓缓张开两片薄薄的淡色嘴唇,正欲说话时,房门处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撞开房门,走了进来。文天冬立即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这男子一袭黑衣,面如刀刻,乌发简单扎起。他面无表情,双眼直直盯着赵雪寒,大步走到他面前,定住身形。 他在哪里。男人张口说话,显然在询问赵雪寒。但那声音如寒冰一般冷漠坚硬,带上了些许质问的意味。 赵雪寒显然不知道这男子问的是什么,不由得楞了一下。 男子却似乎对这短暂的一愣极为不满。他一双剑眉瞬间攒起。 刹那之间,赵雪寒感到一阵风向他吹来,那风在即将接触他的皮肤之时,突然暂停在空中。 一丝血腥味传到赵雪寒的鼻里。他的咽喉处出现了一道薄薄的血痕,血珠滴下,却并未流到地上,而是平滑地贴在空气中,仿佛沾上了一把看不见的剑,剑刃正紧紧地抵在赵雪寒的脖颈处。 赵雪寒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咽喉处的伤口开始发出浅浅的痛感。他感到一股粘稠的血雾从他黑暗无边的记忆中喷涌而出,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恭喜你。脑内的声音轻轻说,你已经掌握了魔尊的第一个技能读心术。为了完美的以魔尊身份生活,你必须学习魔尊前身所掌握的剩余999个技能。 其中,你面前的人,魔修严珂,他掌握了眼首术。请在三天之内从他身上学会此技能。方法不限。 否则,将视为你不适合使用魔尊的身体,直接将你的灵魂销毁。 第2章 亮亮 赵雪寒的心沉了一下。他早就该知道,这魔尊必然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当上的。 但穿越过来就给他点一个技能,其他的还要自己慢慢学,未免也太坑爹了点。 然而严珂似乎不容许赵雪寒在他面前走神片刻,他那看不见的刀锋又向赵雪寒脖子处的伤口伸了几分。 他在哪里。他再一次问道,声音比方才更冷一些。 严珂文天冬站了起来,似乎想阻止他,不要这样,他 他停住思索了一下,又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赵雪寒转动眼珠,看到文天冬身旁的字变成了该不该说。 赵雪寒忍不住去想文天冬到底想说什么。然而脖颈上疼痛的加剧,让他最终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这个一脸冰霜的男人身上。 他强忍着自己躺倒在床上躲过刀锋的怂逼举动,强迫紧紧盯着严珂的眼睛。 严珂的双目不是普通人那般是漆黑、或者是有些透明的琥珀色。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眸子,颜色极淡,虹膜与眼白的边界不甚明显,却显得瞳孔更加突兀。 像精致打磨的蓝碧玺一样,十分好看,也十分冰冷。 赵雪寒看到漂浮在严珂眼睛旁的那两个小字,那是严珂现在心中的想法。 他盯着那字,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两个字,他却一头雾水,丝毫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亮亮。 脑中的声音轻轻咳嗽了两声。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你是不是不懂亮亮是什么?声音问道。 是。赵雪寒在心中老实地回答。 亮亮是严珂养的狗。声音缓缓说。 啊。原来是这样。赵雪寒呼了一口气,亮亮原来是 什么玩意? 赵雪寒僵直地坐着。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氛围中。面前这个能眨眼之间取人首级的魔修,举着一把无形的刀威胁自己,脑子里竟然想的是他的狗?! 他是为了他的狗威胁我?还是威胁我的同时,脑子走神想到了他的狗?赵雪寒感到自己思维混乱,无法理清。但无论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都非常没有说服力。 正当气氛僵硬,一筹莫展之际,严珂的心里活动悄悄地起了变化。 亮亮二字逐渐消失,新的五个字取而代之。 你死得好惨! 赵雪寒心中一惊,顿时感到了这魔尊严珂亮亮二人一狗之间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可怕秘密。 虽然严珂的心理活动依然如此不知所谓,但总比一直出现亮亮这种狗名字要好很多。赵雪寒定了定神,开始思考如何先将这个场景蒙混过去,把小命保住。 若是刚醒来就被人一下子砍了头,这魔尊也太挫了。 亮亮和赵雪寒什么关系?他问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却突然哑了,任他叫了几次,都不回答。 赵雪寒刚定的神又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死的时候三魂没散,现在都快被他自己抖成了七八魂。 抖归抖,魔尊还是要坚持装下去的。若是外表露出一丝胆怯,那就全完了。 赵雪寒虽然心里怕得七荤八素,然而表情却丝毫没乱过,一直做出一副你不要瞎闹的严肃神情盯着严珂。于此同时,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我不知道这两人一狗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狗去了哪里,他既然问我亮亮在哪里,那么我必须得在隐瞒狗的位置的情况下,打消他继续探寻他的狗的念头。赵雪寒想,一动不动地直视着严珂的眼睛。 他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荒唐。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居然为了一只狗。这样没问题吗? 严珂却不管赵雪寒想什么,他眼里似乎有寒光射出,直直地插到赵雪寒的眼里,冻得赵雪寒心里又哆嗦了一会才稳了下来。 我将它藏在哪里,自有我的道理。赵雪寒说。他吓得够呛,然而不知为何,保持一副庄严态度却游刃有余。张嘴便稳重得很,声调极轻,却又格外清晰。 你找到它,又能做什么呢? 即使你知道你的亮亮在哪了,你又能拿死狗怎么样呢?赵雪寒心想。 他的话似乎起了效果。隐形的刀锋退了几步,赵雪寒的脖子也没那么疼了。 严珂仍保持着一动不动站立的姿势,然而表情却似乎稍稍变了一些。 我要找到他,就将他一直带在我身边。他声调冰冷而平静。 揣在怀里。 赵雪寒突然觉得心仿佛被谁攫了一下。他脑中被孟婆汤清理的记忆蠢蠢欲动,一点点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似乎要冲开封锁,重新回到他脑中一般。 他垂下头,轻轻按了按头上疼痛的部位,随即抬起眼。 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当严珂说道揣在怀里的那一刻,赵雪寒感觉严珂仿佛说的不是他的狗,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然而当他抬头看去时,浮在严珂头旁边的,依然是亮亮这个狗名字。 将死狗揣怀里,真重口。赵雪寒忍不住吐槽。 他微微垂下眼睑,保持着自己庄严的表情,说:事已至此,我会做妥善处理。你没必要担忧。 严珂没有回应。 赵雪寒轻轻咬了咬嘴唇,决定稍稍赌一把。 我骗过你吗?他问。 严珂的眼神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收的手势,周围空气中的凌厉感顿时消失无踪。 没有。他说。然而眼睛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赵雪寒。 于此同时,他身旁的字也由亮亮变成了奇怪 赵雪寒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严珂觉得奇怪了他会不会发现我不是真正的赵雪寒?会不会下一刻就取我项上人头?! 不过那奇怪二字并未保持很久,不一会,便又变回成亮亮。 赵雪寒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严珂真的是一心扑在狗身上。他定了定神,说:既然我未曾欺骗你,那你再信我一次,如何? 严珂并没有回答。他注视了赵雪寒几刻,随即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属下告退。严珂拱手轻施一礼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他身上挂着的剑鞘,随着他的步伐拍打着腿侧,发出细小的声音。 赵雪寒望着严珂离去的背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正想摸摸脖子上的伤口,却发现文天冬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自己,便立即将举起一半的手放下了。 文天冬见他做出一副正经神色,不知为何笑了一下。我认识严珂的时间也不长,不过我知道他虽然外表严肃,但个性耿直,很好接近。是个好人。只不过有时候做事直接了些。他说,你不要怕他。 赵雪寒本想习惯性点头,却察觉这不对。若是点头了,岂不是承认自己怕他了?魔尊怕属下是不可能的吧? 文天冬看着他,又笑了一声。你也真是有趣。他说。眨了眨眼。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样可是不行的啊。 赵雪寒扭头直视着文天冬,有些搞不懂他他的意思。文天冬对着赵雪寒的眼睛,缓缓裂开嘴角,突然露出一个阴险的神色。 赵雪寒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转过脸。 你要是这样当魔尊的话,可是会很快死掉的。文天冬低声说。 鲜红的舌头仿佛毒蛇长长的信子,从文天冬嘴唇中缓缓伸出,带着粘稠的液体,一点点触向赵雪寒的脸颊。 赵雪寒浑身发冷,手脚僵硬到动弹不得。他已顾不得去看文天冬的心里活动,只是瞪着眼梗着脖子将脸往后缩,力图不让文天冬的舌尖碰到自己的脸。 文天冬看赵雪寒这样,终于忍不住了。只见那舌头在空中打了个转,便哧溜一声缩回到文天冬的嘴里,而他本人则是捂住嘴,弯下腰,一副强力忍笑的表情。 赵雪寒一脸发懵的表情看着他。然而刚才那舌头实在是有点可怕,他还是将整个身体往床头挪了挪,离文天冬远点。 抱歉抱歉。文天冬抹抹眼角,抬起头来, 我就是看你有点紧张,想逗你玩一下。 吓到你了?他做出了歉意的表情,轻轻吐了一下舌头。那舌头已经恢复成了正常形状。 不过魔尊平时并不是你这个样子。你如果一直这么紧绷,会很快被发现的。 赵雪寒没有不说话。脑子里却仿佛突然光速撞过来一辆火车,轧得他头皮发麻。 文天冬他什么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魔尊了?赵雪寒不由自主地再次发起抖来。文天冬会不会杀了我?我打得过他吗? 文天冬歪头看着赵雪寒,又忍不住笑了。 我当然不会杀你。他拽着赵雪寒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要太担心了。我会帮你的。 赵雪寒仍是有点怕,他不知道文天冬这句话中有几分是真的,只得微微蜷起身子,悄悄打量着身边的人。文天冬眼旁闪过一行小字。 我得去找他。 你赵雪寒在袖中将手指握紧又松开,暗自调整气息,使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紧张。他打算壮胆问文天冬一些事,文天冬却突然站了起来,将坐得有些发皱的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他眯眼笑着,摸了摸赵雪寒的头。我回清净斋了,你要有事的话,就来找我。 赵雪寒将话咽了下去,轻轻点了点头。 第3章 跟随 文天冬站在床前,用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得和你说的,他思索道,从房门出去,左厢房是书房,右边的是武器室。我住的地方,你出大门沿着西北方向走二十里,见到田垄后朝远修峰再走五里路就到了。 如果不太了解情况的话,最好在这房子里,不要随意离开。文天冬说话声音温柔,嘱咐得也很细致,若是必须要出去,一定要和严珂在一起。只要严珂在,你就应该是安全的,没有必要担心。 严珂?赵雪寒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人刚刚可是要杀自己的啊! 刚刚不过是误会。文天冬注视着赵雪寒,柔声细气地解释,严珂很厉害,功力也很高。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说道人这个字时,文天冬顿了一下,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 总之,我是不会杀你的。文天冬说,严珂他犹豫了一下,应该也不会。 那严珂还是有可能会杀我啊。赵雪寒有些绝望地想,我最好还是不要跟他混了。 文天冬眯起眼睛看着赵雪寒,又忍不住笑了两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说。 赵雪寒点了点头,同时思绪一偏,跑到了一个不正经问题上。 文天冬不是魔尊的床伴吗,怎么还住别的斋呢? 文天冬见赵雪寒愣愣地看着他,轻轻抿起了嘴,随即圈起手指,在空中弹了一下。 赵雪寒突然感到自己脑门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子,他抬头,正看到文天冬走向房门,转身朝他做了个鬼脸后,便掩上门,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突然只剩下一个人,令赵雪寒有些不知所措,他缓缓地从床上蹭了下来,却不料床单带着枕头,枕头下压着一只小布娃娃,便顺着床单骨碌碌地滚下了床。 赵雪寒拾起娃娃。那娃娃缝得十分精致,不过品味堪忧。浓眉大眼,一身花布棉袄,看上去非常俗气。 赵雪寒捏了捏娃娃的手臂,不知为何心情放松了一些。那娃娃身上有一股草药的清香,和文天冬指尖的香味很相似。 刚刚文天冬有那么多机会能杀我,却没有动手,想必也是不想让我死的吧。赵雪寒思索着,叹了口气。 如果文天冬能真的和魔尊住在一起就好了,我还可以多问他点事情,赵雪寒默默想,将娃娃压回到枕头下。 他开始打量起了魔尊的房间。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从刚才起就变成了一个哑巴,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赵雪寒满脑子疑问无从解答,只能自力更生,在魔尊的房间里翻翻找找,企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魔尊的房间很大,除了床和桌,墙边还放了数量不少的书架。架子上除了大量书籍抄本以外,还摆了许多稀奇古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 赵雪寒随手拿起离他最近的物件看了看。这似乎是一个有些年头的灯罩,设计简单朴素,里面并没有蜡烛。这灯罩虽然已经很古旧,却擦拭的很干净,仿佛经常有人拿起来看似的。 赵雪寒拿着灯罩琢磨了一会,并没有发现其他古怪,便放了回去。 灯罩虽普通,然而架子上其他的物品,却一个赛一个的异常。闪着诡异绿光的铜钱串,微微抖动的骨头,还有呲牙咧嘴的人偶,赵雪寒从它们身前走过时,便听到他们发出嘶嘶的吹气声。 这些东西赵雪寒一个都不敢碰。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形状普通的茶壶,他轻轻旋开壶盖,却看到一股黑气带着腥臭从盖下冒出,吓得他赶紧将盖子压了下去,把黑气堵在里面。 他无奈地摇头,小心地避开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朝架子上的书看去。 这些书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于魔尊掌握的咒术技能的资料呢?比如说那个眼首术。如果有的话,那自己就不用跑到那个可怕的严珂旁边让他教了。 赵雪寒这样想着,从书架上搬下一摞书,仔细翻看。 这些书大多如同天书一样,不是写着赵雪寒看不懂的句子,就是画着不能理解的符号。他一本本翻过,脑子越来越糊涂,只得将这些书整理好,重新放到书架上。 书架上,还有一本薄薄的册子压在一个黄铜小盒下。那册子封皮已经泛黄,却不知道为何吸引了赵雪寒的注意,让他将其拿到手中。 赵雪寒翻开了册子,这似乎是本人物肖像,每页上都画了一张人脸,或年轻或年老,不尽相同。画像下,都有一行小字注释。 第一页是一名年轻男子的画像,画像下小字写的是:天罚。心魔入体。 赵雪寒心中疑惑,搞不懂这本册子在说什么,正当他想再翻两页时,却听到房门传来嘎吱一声。他心一慌,胡乱地将册子连同小盒子一起塞进了胸口,转身对着房门。 严珂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见赵雪寒站在书架前,便站定,简单地冲他施了个礼,随即用他一双冰冷的眼注视着赵雪寒。 这属下进上司房间都不敲门的吗?这么胆大。赵雪寒心里一边打着鼓,一边强装镇定,轻咳了两声。 你还没走?赵雪寒沉声道。 严珂皱起了眉头。 我住在这里。他说。 赵雪寒感到自己的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什么?他说啥?他住在这里?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床位。严珂睡哪里? 赵雪寒只觉得一滴冷汗沿着自己的脖子流到了衣襟里。 难不成他才是真正给魔尊陪床的那个人?! 他不禁抖了一下,为了不让严珂察觉,急忙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将话题岔了过去:你来找我做什么? 严珂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赵雪寒刚刚的表现,他带着一贯冰冷的表情说:清岭谷南边的村庄传闻有魔修滋事,我需要前去查看。前来通知一声。 他顿了顿:文先生这几日也要远行,他让我也同你说一下。 听了这话,赵雪寒内心小声叫起了不妙。文天冬竟然要走了?他本打算绕过严珂,问问文天冬会不会眼首术的,那这种情况下,自己岂不是不能找他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摇了摇头,正色问严珂:你要走多久? 十日左右。严珂答。 十日?!那还学个屁的眼首术,等你回来我尸体都硬邦邦了。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赵雪寒心想。结局都是死,至少先尝试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他抬眼对严珂说。 严珂面无表情,一双眼冷冷地看着赵雪寒。 为什么?他说。 赵雪寒心里急。严珂问为什么,自己也不好说实话。但要瞎编个理由,也是在是不容易。 赵雪寒清了清嗓子,试图拿出魔尊的威严:我想去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严珂眉头一锁,眼里嗖嗖射出两道寒光。赵雪寒立刻心里怂了半截,语气也软了下来。 我和你一起,终归不是什么坏事吧。他小声说。 然而严珂听了这句话,神情却立刻变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赵雪寒,表情格外奇怪。 那神情不是愤怒,也不是喜悦,甚至不是疑惑。 赵雪寒心中咚咚地打着鼓,偷偷地观察着严珂眼睛旁的小字,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差点没吐血。 那小字竟然还是亮亮。 这严珂对他的狗还真是一往情深。赵雪寒忍不住想。 好在严珂一心扑在狗身上,对赵雪寒的同行要求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沉默一段时间后,他竟点了点头。 也好。他说。 赵雪寒眨眨眼,他感觉自己仿佛看错了。刚才那一瞬,严珂垂下眼睛,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柔和。 然而他瞬间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脸,不在理会赵雪寒,径直走到书架前。 赵雪寒看他从魔尊的书架角落处抽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后,再一通胡乱翻找。那些稀奇玩意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那布袋虽小,但似乎也是个宝器,严珂塞了不少东西进去,袋子的大小竟也没什么变化。严珂将书架全部乱翻一通后,似乎感觉没什么可装的了,便将袋口系紧,放入衣袖中。 赵雪寒看他径直向自己走来,手中捏着一张薄纸一样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脸就被严珂一只手捏起来。那纸便啪的一声糊到了赵雪寒的脸上。 不能这样就出门。严珂低声道。赵雪寒感到他两只手在自己脸上乱按,随即又在眼旁点了点才离开。给赵雪寒带好面具后,严珂又用手指轻轻在他自己的眼上拂过,那一双淡蓝色的眼便成了普普通通的黑色。 黑色眼珠的严珂看上去稍稍和善了一些,但和善的程度有限。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赵雪寒,确认给他脸上贴的□□没有问题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这面具可真丑。一行小字浮现在严珂脑袋旁。一眼都不想多看。 赵雪寒:那你好歹给我挑个漂亮点的啊。 走吧。严珂说。 二人走到屋外。屋外天色青黄,景色荒凉,风很大,吹得人毫无造型可言。赵雪寒迎风眯眼看了严珂一眼。风将他的袍袖甩飞,几束未扎好的发丝在他雕刻一般的五官前舞动,竟显得有几分帅气。 严珂突然垂首,目光正与赵雪寒对上,见赵雪寒在观察自己,他眼珠稍稍动了动,没有说话,却伸手将赵雪寒的腰环了过来。 赵雪寒被这动作弄的始料未及。他靠在严珂身上,隔着衣服能感到他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同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心砰砰地跳得飞快。 他头脑发蒙,一点思绪还没来得及产生之时,严珂便直接将他身子一横,夹在了腋下,随即单脚轻轻点了点地面,升上了空中。 赵雪寒就这样被严珂夹着飞了起来。天上的风比起地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吹得赵雪寒睁不开眼睛。严珂一言不发,似乎专心致志地在保持着空中匀速飞行。 赵雪寒内心忐忑。严珂到底有没有怀疑我的身份,他想。若是他没怀疑的话,这种情况应该是我自己飞起来,而不是他夹着我飞。 不过严珂虽然不说话,外表严肃,但心理活动都是他的狗,感觉人也挺傻的,应该也不至于发现我不是魔尊吧。他自我安慰道。 在空中用这种姿势飞行实在是不太好受,赵雪寒只觉得被严珂夹住的地方又酸又疼,更何况严珂腰上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硬硬的东西硌着他的腹侧。他微微偏身看了看,发现是一把剑鞘夹在二人身体之间。 那剑鞘看上去很朴素,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严珂只把剑鞘挂在腰上,那鞘里空空的,没有一点剑的影子。 赵雪寒还没细想这剑鞘是怎么回事,便感到严珂似乎动了动。他抬头,想看看严珂的表情,但现在的姿势却让他看不见严珂的脸。 不对。 严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赵雪寒的耳朵,他心中顿时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还未在赵雪寒心中扩散开来,严珂便在半空中突然松手,将赵雪寒直接抛向了地面。 第4章 泔水 赵雪寒并不知道怎么飞。 他在空中无力地挥着手,却抓不住一件可以依靠的物体。呼啸的风声穿过指尖,他感到自己脸上的血全部褪去,心即将跳出胸膛。 又要死了。 看着飞速逼近的地面,他不由得闭上眼睛,绝望地想。 然而就在他感觉自己要以头抢地血花迸溅四分五裂的时刻,突然有一股清风从他体内迅速涌出,轻轻将他托了起来。他的身体由俯卧逐渐变为直立,随着体内气的控制缓缓下落,最后竟稳稳地站在地上。仿佛赵雪寒并不是从高空落下,只是原地起跳几寸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这魔尊的身体有什么自我保护机制,看到赵雪寒要摔死了,便自动放出点招数来救了他的小命。 赵雪寒却吓得魂都要没了。他的腿软的几乎要站不住,差点一下子跪到地上。然而现实的情况却让他连跪的机会都没有。严珂在赵雪寒落地后,也迅速降落在他身边,现在正冷若冰霜一脸审视地看着他。 赵雪寒两股战战,惊魂未定,强撑着自己站在地上。他跟着严珂出来,或许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严珂大概并不是一个傻大个。他或许早就发现自己非魔尊本人,带自己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试探。若是怀疑,便可以随时动手杀了自己。这里人生地不熟,离魔尊老巢又远,最方便下手。 不知道刚才自己这高空落地表现的怎么样。大概还是好的吧。若是不好,现在我的脑袋就没了。赵雪寒忐忑地想,同时朝严珂脸旁的字看了一眼。 此时,那行表示他的心理活动的小字写的是还行,没事。 赵雪寒隐约感到自己仿佛是躲过了一劫。内心稍稍松了口气。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严珂落在了一片小树林中。 时节似乎正值深秋,周围的空气有些寒冷。树木叶片落尽,枝干交错,干燥而脆弱。 赵雪寒用脚轻轻踩了一下地面上的叶片,抬头看了看严珂。走他刚想示意严珂继续往村子的方向前进,却不料严珂突然眼神一变,迅速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旁,随即用手将他的嘴紧紧捂住,同时侧身躲到一棵大树的树干后。 严珂的手又冷又硬,赵雪寒感觉就像一块石头贴在自己脸上一样。他心中正疑惑怎么回事时,却听到身后树旁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 他侧了侧头,正好能看到那几个人的身影。这些人都穿着深蓝色道袍,气质清逸,大概是哪个门派来此修炼的仙人修士。他们并未发现赵雪寒和严珂二人的行踪,似乎只是在随意地交流修行的进度。 只见为首的修士夹起地面一片枯叶,在空中轻轻挥了两下,便向几尺远出的一棵粗壮树木弹去。那树叶便如同刀片一样,嗖的一声插入了树干之中。 厉害!周围几个修士应景地鼓掌喝起彩来。 不愧是师兄!其中一个修士赞扬道,竟然这么快掌握了化物为剑的方法。 赵雪寒眯了眯眼睛,看到了修士脑袋旁的内心活动。是好长一行字。 不过是将叶子化成刀片,就这么得意,还在我们面前显摆。有什么可显摆的,以为我们没见过?是当我们傻? 每次看严珂的内心活动都很简单,赵雪寒便认为这读心术是个简练版的,读不出太详细的内心活动。现在他才知道,并不是读心术简练,而是身旁这个人的心里活动简练。比他一字千金的嘴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演示了化物为剑的修士做出一副谦逊表情,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师弟们多加修炼,也会很快掌握的。我再给你们看另外一种以意为剑的招数。 然而他的内心:哼,惊呆了吧!这就是你们和我之间的差距。要不是不知为什么我迟迟不能结丹,你们还会差得更远!还不跪下来叫爹! 随即,修士站直身体,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抬手用力一挥。一阵风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闪过,离修士最近的树上,一枝细小的枝条被斩断,应声而落。 赵雪寒心中一跳,这与眼首术有几分相似。 修士的师弟做出看呆的神情,愣了一会,随即惊讶道:师兄竟可以这么快直接使用剑气了!果然是天才!我们净明派复兴有望了! 内心:呵呵,这也太弱了。师兄你与其在我们面前臭嘚瑟,不如好好琢磨一下自己吧。虽说最近好像结丹修士越来越少,但师兄你修炼了这么久还不能结丹,肯定是因为脑子蠢得跟个驴一样。 赵雪寒虽然感到这群修士的塑料师兄弟情非常好笑,还想多看一会,然而严珂却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走了。他低下头,在赵雪寒耳边小声说道,随即推着他的肩,二人脚步无声地离开了树林,来到了林旁通往城镇的道路上。 这里离镇上已经很近了,视线中可见的青瓦房聚集地,大概就是严珂所说的有魔修作乱的村庄。不过这村庄在正午日光之下却显得平静正常,丝毫没有阴霾之气,不像是有魔修捣过乱的。 小路上来来往往的还有几个村民打扮的人。一个穿着青衣小褂、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挑着两只装得满满的泔水桶,正一步一晃地沿着小路迎面走来。 赵雪寒跟在严珂身后沉默不语的走着,思绪却早就飘到了千里之外。他盯着那伙计一步一晃、将洒未洒的桶,不知为何想起刚刚被那修士夹在手中的叶片。 那修士演示的两招,究竟是怎样做到的?第二招与眼首术相似,是不是表示这个招数并不是那么难学? 赵雪寒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伙计的桶。他看到那泔水桶不知为何上还画着一朵萱草,颜色清雅,很是好看。虽然与箍桶的木板颜色协调,但配上泔水,就让人觉得这画上萱草也发出了一股酸爽的味道。 修士修炼不够,只能斩断树枝,赵雪寒想。若是严珂的话,就是能直接斩断几个人首级的程度了。 那我呢?既然我从天上掉下来能安稳落地,那肯定也是有一定基础的。我要是像那修士发出招式的话,会是什么程度?能不能直接将这个伙计的桶劈开? 他盯着越走越近的桶,心中忍不住模拟起来一股白气从自己手掌发出,将面前的桶劈得四分五裂的景象。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他脑海里刚浮现出桶木板四散,泔水洒了一地的样子,一股气便突然从他手指间冒了出来,径直朝伙计的泔水桶奔了过去。 那伙计啊的大叫一声,桶身霎时裂开,里面颜色混杂稀稀稠稠的液体随之落地,碰到地面便啪地四散开来,大大方方地溅了伙计一身。 伙计与严珂面对面,泔水本应也会溅到严珂身上,然而严珂反应却极快,在桶炸裂的瞬间,用手指悄悄划了一道,一面隐形的风墙打开,正好将泔水隔了过去,在地上形成一道清晰的干湿分界线。 那伙计抖着自己的衣服,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了起来。他自然不知道是赵雪寒搞得鬼,只当是这桶箍的不结实,用的时间久了,才突然坏掉。 赵雪寒心里十分愧疚,他没想到自己随便一想,竟真的把这伙计的木桶给劈了。他看着伙计跳到小路外,捧着几堆土回来将泔水埋住,又将碎木片踢到路旁,捡起那画着萱草的木片,想扔又一副心疼的样子,最后还是那脏衣服擦了擦,将那木片系在腰上,双手拎着仅剩的一只泔水桶离开了。 赵雪寒刚打算叫住伙计给他一点补偿,还未转身,却似乎被严珂看出了心思。 不要多事。他伸手一把拉住赵雪寒的胳膊,低声说。 赵雪寒见一双漆黑发冷的眼珠紧紧盯着自己,心中再次打起鼓来。他怕刚才自己无意的尝试让严珂起疑,又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叫住伙计也是无济于事。便装作无事发生过的样子,正了正脸色,跟着严珂往村镇方向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进了镇后,严珂便径直走向镇中的客栈,熟练地摸出些银两开了间房。 店中伙计正给二人拿钥匙时,赵雪寒闻到了一股酸臭味从门口飘出来。大堂中坐着的客人纷纷掩鼻,他回头一看,竟是那破了泔水桶的伙计。他一脸窘迫,拎着仅剩的一只空桶,从门口走了进来。 老板脸色一沉:王伍,你怎么回事。 桶半路坏了这位名叫王伍的伙计似乎非常害怕老板,低着眼喏喏地小声答道。那老板懒得听他解释,便挥了挥手,让他赶快到后面去换新衣服。 这衣服不能要了。桶和王伍的新衣服二十文钱,记到他的账上。看到王伍悻悻地离开大堂,老板转过头,对掌柜的伙计说。 伙计记完账,便拿着钥匙,带严珂和赵雪寒来到了房间。虽然是两个人,但严珂只开了一间房。 那房还是个单间,只有一张正常大小的床铺。 伙计将准备好的瓜果物什放到房间的桌上,便关上门告辞了。 赵雪寒盯着床看了一眼,又偷偷看了看严珂。严珂住在魔尊的住所中,又没有自己的床铺,赵雪寒隐约猜到这人与魔尊的关系可能并不一般。但他与严珂在一个房间,一张床前,需要直面这种关系时,内心又泛起怵来。 不知道赵雪寒和严珂谁在上,谁在下。他胡乱地想着。看体格差,应该赵雪寒是下面的那个。但保不齐赵雪寒技术高超,品味独特,能在严珂面前一展雄风呢? 但无论是在上在下,与严珂在床上终究是个麻烦事。谁知道两个人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到时候若是想不暴露身份就难了。 赵雪寒盯着床发愣,还没思考完如何在床上显得像个老手,就感觉自己的领子被扯住。他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严珂压住肩膀,死死地按在墙上。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的眼睛又恢复成淡蓝色,似与地平线相接的天空一般。赵雪寒心害怕得狂跳起来,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严珂的眼旁,那里一片空白。 他竟然什么都没想? 如果两个人关系亲密,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头脑空白地压在墙上,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 赵雪寒腿肚子直打哆嗦,稀里糊涂地想着。 说类似于你怎么这么心急我的美貌让你如此冲动这么快就想和我激|情四射之类的会不会有问题,应给没问题吧。 赵雪寒头脑混乱,脑子里的思绪已经走向了歪路。 你他刚想张嘴,却突然感到严珂手指按到了自己的喉咙上。那指头又硬又冷,压力极重,赵雪寒混混沌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身冷汗也流了下来。 他会不会在怀疑我是否为真正的魔尊? 会不会就这样杀了我? 严珂的手指贴在赵雪寒的脖子上,按着他在魔尊房间里割出来伤口摩挲了几下。赵雪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不好表现出来。他怕这严珂手一使劲,他这细脖子就被他拧下来了。 你做什么。赵雪寒强装镇定,冷冷地看着严珂道。放手。 严珂听到赵雪寒的话,却愣住了。他那蓝眼睛闪动了一下,随即垂了下去。 对不起。一行小字出现在严珂的眼旁。 赵雪寒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 然而他不敢放松警惕,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严珂。 严珂却低下头,再也不去看赵雪寒的眼。他从袖口掏出从魔尊房中拿出的布袋,在手上轻轻倒了两下,随即握住赵雪寒的手,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入赵雪寒的手心中。 严珂的手一直没什么温度,也不柔软,像块石头一样。赵雪寒低头一看,自己手中躺着几两碎银。 既然到了这里,便去集市上逛逛吧。严珂低声说。他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却轻了许多。 买一些自己喜欢的点心吃。 第5章 唱戏 赵雪寒握着银子,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严珂见赵雪寒没反应,轻轻皱了一下眉。 要我陪你去?他问。 不了!赵雪寒迅速答道,将银子揣入怀中,头也不回转身跨出了房门。 一出门,赵雪寒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这么胆小,被严珂一吓唬就跑出来了。他跟着严珂本身就是为了学习招数,而不是出来逛街的。 然而现在回去未免有些刻意,赵雪寒安慰自己距三天期限还剩下些时间,便将银子揣在怀里,走出客栈。 那客栈本身就落在热闹的街道旁,赵雪寒想找卖东西的商铺也容易。不过他并没有照严珂说的买点心吃,而是在街边的书画摊旁挑了几个抄本,将银两破成散钱。 做完这些事后,时间还早。赵雪寒思索了一下,随意找了个茶铺,点了壶茶端到屋外的桌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起了抄本。 那抄本大多都是讲的这个地方的奇闻异事和志怪传说。赵雪寒粗粗看去,也能勉强将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梳理开来。书中还讲了一些修仙练气的方法,赵雪寒不禁回想起他今天早些时候劈开的那只桶。 他将书放下,将茶杯置于桌子正中间,对着茶杯挤眉弄眼,力图重现自己劈桶时的景象,然而无论他怎么向着茶杯吹气呼气,挥舞手臂,这茶杯依然无动于衷,一丝裂纹也没有。 赵雪寒叹了一口气。看来光凭着自己是找不到诀窍了,还是得向严珂请教。 他将茶杯放回自己面前,又重新拿起了书,一边看书,一边顺手将剩下的银两塞回怀中,却在怀里摸到了一个小包。 赵雪寒将包取出,打开一看。那包里装着一沓整整齐齐的符文,和一些色彩各异的石头。这大概是属于原魔尊的东西,石头应当是抄本里说的灵石。而符文嘛 赵雪寒捻起一张,上下正反仔细看了一遍。 完全看不懂。 正当他摸着下巴琢磨这些符文到底能做什么时,茶铺对面传来嚓嚓几声锣响。赵雪寒循声看去,那里竟搭起了一个戏台。周围喝茶的闲客纷纷将椅子转了方向,对着那戏台。一群人操着乐器在台上做好,似乎正准备唱一出戏。 赵雪寒将包小心收好,揣回怀中后,也跟着周围的人往戏台方向看去。 一个大本子架在台前,有人跑上去翻了一页,剧名写在纸上:魔剑出世。 一人走到台前,示意周围人安静,随即挥了挥手,那一群乐器就开始嘈杂地演奏起来。 一个穿着紫袍的人,脸上涂满了白白的薄粉。他披头散发,挤眉弄眼地走上台,咿咿呀呀地唱了一段引子后,定住身形,摇头晃脑念了起来。 本人,无父无母,生地不详。一百年前杀了那虎势派一派仙人,五十年前除了那青龙派的根。三界之内,我的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如今,想那魔剑,却怕了那仙人杜苏木。 唉,好不愁虑人也!枉我为一世魔尊赵雪寒! 赵雪寒差点没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想:我长得真的这么猥琐吗。 那台上的魔尊定了几个姿势后,便匆匆下台。随后,一个身着靛色道袍老者上台,做一副打坐的姿势,双目紧闭。 正在寂静之时,乐队突然传来几声锣响,那老者随即睁开眼,对天怒吼道:赵雪寒!竟敢害我!随即用袖子掩住口,不知吞了个什么东西。待移开袖子时,他噗嗤从嘴里喷出一股红水,喷得台上满处都是。然后侧身一倒,躺在地上做死亡状。 几个人上前,将老人抬走后,那魔尊的扮演者便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台前,手里拿着一把剑,翻了几个跟头后,装模作样地舞了起来。他一边舞,口中一边念着台词:杜苏木,死得好哇好!今天这剑!就是我的了! 魔尊戏唱得不怎么样,舞剑的姿势倒还算可以。观众开始鼓掌喝起彩来。 几人走上前,作势要攻击魔尊,那魔尊啪啪啪亮了几个漂亮的相,那几个人便装作被打败的样子,翻滚着跑下了台。 好剑啊!好剑!魔尊嘴里连连赞叹,随即将剑往空中一抛。剑上似乎栓了一根细线,抛到空中后,便由其他人收走,藏到了幕后。 那魔尊看着剑消失,做出了一副呆傻样:咦,我的剑呢? 赵雪寒在台下忍不住扶额。这魔尊未免演得也太智障了点。 魔尊见剑没了,随即匆匆走了下去。不一会,另一个陌生面孔上了台前。 这人也是涂着白脸,却身着白衣,全身上下一身白,看着渗人。他手里拿着方才魔尊抛出去的剑,做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将剑从鞘中抽出,仔细端详。 这可真是一把好剑!他连连赞叹,啧啧称奇,将那把道具木剑翻来覆去地看。若这剑是我的 方才被魔尊打下去的几人又重新上台,其中一人对台上持剑的人喊:此为魔剑!莫要被它控制! 那人听后,露出一丝狰狞微笑,将剑一挥。这几个人瞬间又滚了下去。 与上次不同,这次有一人留在台上,指着那持剑人大声道:你你为了这剑,竟然杀了净明派和元成派几百人!你杀同门师兄弟,内心无愧吗? 那持剑人放声大笑,道:以血祭剑,有何不可!他看着剑,痴迷地说:有这剑,三界至尊便是我的了。杀几个小小门派,又算得了什么。 师兄!那人大叫。 持剑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用剑一挥,那人便叫连连叫着师兄翻下了台。大约是要表现被持剑人杀了。 随即那持剑人便匆匆退下。方才那吐了一口血的老者再次上台。坐在地上,长吁短叹。 哎呀,哎呀!他用手用力锤着戏台,叹道,我郑方海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元成派首徒竟然!哎呀! 他身后,那白衣白脸的持剑人溜冰一样悄悄滑了上来,溜到老者身后,将剑举起。 那老者回头看见那持剑人,伸手指着他,大骂: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持剑人不语,用力将剑刺下。那老者用咯吱窝夹着剑,在地上扭了几下,又用袖子藏着吞了个血包,将血喷得另一个演员身上脸上都是。 满脸是血的持剑人看起来格外狰狞,他将剑抽出,大笑几声。 老者垂死挣扎,双目圆睁,指着持剑人大声骂道。 文天冬!你不得好死! 台下的赵雪寒举着茶杯的手僵住了。 他瞪圆了眼睛,望着台上一脸血对着老人狞笑的白面戏子,瞬间想起在魔尊房里温声细语,用指尖轻轻摸自己脸的美人。 一个满目狰狞,一个温柔开朗,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两种形象用同一个名字重叠起来。 魔修是不挂相的。不要以貌取人。看着老实的,说不定已经吃了几个村子的人了。 赵雪寒想起了刚刚穿越过来时,脑海里的声音对他说的话。 老者被人抬了下去。台上的文天冬也悄悄退场。没过一会,他和魔尊便双双上台,啪啪啪地翻起了跟头,互相对着摆把式,似乎在演一出夺魔剑的戏码。 台下的人明显热情比刚刚文戏的时候高涨了许多,纷纷鼓掌叫好起来。在杂乱的掌声和喝彩声中,赵雪寒隐隐听见一声茶杯破碎的响动。随即,一个响亮而愤怒的人声压过人群,传入赵雪寒的耳朵。 什么破戏!胡说八道!我师叔根本不是这种人! 掌声骤停,台上的人也停止了动作。赵雪寒循声看去,只见茶铺旁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瓜子脸桃花眼,长得很俊俏。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台上,一脸想上去与两人一起打一架的样子。 他身旁,还坐着几个穿着同款样式衣服的青年人,神色都不太好。其中看上去最为稳重一人眉头微皱,严声喝止少年:不要胡闹。 师父!少年转头看向青年,手指着戏台。你就这么看他们编排师叔 那青年缓缓站起身,注视着少年。他比少年高一头,看着少年时颇有居高临下的长者之风。 你见过文师兄?他沉声问少年。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立即答道:我自然见过。师叔并不是 胡说!青年脸色阴沉,厉声喝道。那人背叛师门,杳无音讯已经几十年。你从哪里见? 但是,我的确少年还想辩解,被青年严厉地看了一眼后,便有些胆怯地垂下头,坐回座位不再言语了。 弟子无礼,多有得罪。青年直起身,朝台上拱了拱手。还请各位不要介怀,继续吧。 台上的演员呆愣了一会,便接着打了起来。但中途被打断再接上总觉得有些没滋没味,两人软绵绵地过了几招后,便谢幕下场了。 赵雪寒看着几名伙计上台打扫,轻轻地晃了晃茶壶。茶水已经所剩无几,他也该回客栈了。 一人上前,又将那台前的本子掀了一页,竟然还有另一场戏:魔尊观花。 而观众显然对这场戏更感兴趣。还没开始表演,就有人率先鼓掌暖起场子来了。 赵雪寒捧着茶壶,苦笑着看那贼眉鼠眼的魔尊再次上场。他这次不披散着头发了,而是将其光溜溜地扎在脑后。与魔尊一起上场的,还有几个穿着俗艳的女子。 只见那魔尊在台上摸摸这个,弄弄那个,满嘴荤话,逗得台下观众直笑。不一会,那文天冬的扮演者也走上台,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的血也擦干净,蹭着魔尊的身子与他调情,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赵雪寒默默注视了台上的文天冬一会,摇摇头,站起身离开了。那台上的文天冬发出一阵嘻嘻的笑声,搂住魔尊的脖子亲了一口。 他听着两人对着讲一些胡言乱语,心情有些古怪,说不上难受,但绝对不是开心。 走之前,他朝那群打断表演的白衣修士坐的位置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换了一拨观众,修士大概早就走了。 赵雪寒回到客栈时,已是日落时分。街边一盏盏灯自发地亮了起来。他踏着夕阳穿过热闹的大堂,推门走进客房中。 房间里空无一人。严珂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6章 幻象 严珂的剑鞘摆在桌上。这时却并不是空鞘了。一把剑插在鞘里,剑柄和护手都非常朴素,看上去与刚刚戏台表演用的木剑并没有什么区别。 赵雪寒不禁想起了刚刚戏中的魔剑。他坐在桌边,忍不住摸了摸剑柄。那剑柄似乎只是普通的乌木,却不知为何发出一股淡淡的凉意。 这凉意却并不刺骨,反而有种凉爽的舒适感觉。赵雪寒将手掌覆在剑柄上,偷偷将剑抽出了一些。 当看到剑身时,他楞了一下。那剑刃并不像普通刀剑一样泛着金属的白光,而是淡淡的蓝色。剑身上几处划痕,像水波一样在客房的灯光下浮动。赵雪寒不禁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剑身。剑身的触感非常圆润。赵雪寒感到自己仿佛是在摸一块玉石,而不是金属。 他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剑随着自己的抚摸,轻轻颤了两下。 赵雪寒将剑塞回剑鞘。他在桌旁坐下,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又将怀里的包拿了出来。 他抖了抖衣襟,发现在魔尊房间拿的那本小册子和盒子也在怀里,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雪寒将盒子放在桌上,拿起册子再次翻了起来。册子很薄,里面画的人物画像也并不多,画像下注释的小字不尽相同,有的是劫难。修为不足。有的是人祸。同门相戮。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那张画上的人脸被厚厚的一层像红蜡油一样的东西盖住了,下面的小字写着自毁。不明。 赵雪寒看到这行字时心开始狂跳起来。他不知为何对蜡油下的人脸产生莫名的兴趣,于是动手小心地将油脂一点点扣下。 那蜡油仿佛附着多时,纸页上都带了红色的印记。除去之后,仍有一片红印在那人脸上,仿佛书中的人沾了满脸鲜血。 赵雪寒仔细清除着,当恰巧让画中的人露出眼睛时,他突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几粒火星从他手指中冒出,遇到书页便熊熊燃烧起来。 赵雪寒一惊,急忙将册子合上甩到地上,那册子划过桌面,将桌上的小盒子撞了下来。盒子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盒盖与盒身立即分家,盒里几十颗石榴籽一样的小石头,争先恐后从盒子里蹦出,骨碌碌地满地乱滚。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书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将整本册子燃烧殆尽后,顿时熄灭了,还好并未牵扯到其他家具物什。赵雪寒松了一口气,蹲下身,想把石头捡回盒子里。然而他指尖刚碰到石头表面,那石头便立即弹跳起来,一股白光瞬间冒出,在周围扫了一圈。赵雪寒迅速后退两步,用袖子遮住了眼睛。 待他将袖子移开时,却发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穿着一身靛青色道袍,长身玉立,长得非常好看,然而却冷目灼灼,神情仿佛冰一般。 他离赵雪寒距离不远,然而视线并未望向他,而是垂首向下,像是看着比自己矮小很多的人。 赵雪寒突然注意到,这个人并不是孑然一人突兀出现。他身后竟然还有背景。 那是一片被烧灼殆尽的荒原,已化为焦炭的房屋和树木突兀地斜立着。 赵雪寒低下头,看到那小石头一闪一闪地放着光,光照射的位置,正是这男人出现的地方。 这不是真人,倒像是投影。 你要恨便恨我。那男人开口说话,声音平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我不解释。也没有怨言。 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赵雪寒听到风吹着枯木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他看到燃烧过后的黑色灰烬在男人身旁飘过,没有一丝沾在男人的身上。 你怕我吗?一个稚嫩的童声被风吹得模糊不清,从地上那小小的发光石头中传出。 男人视线不动,目光淡然注视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他的皮肤很白,眼睛是几近透明的琥珀颜色,更显得他背后一片焦土越发漆黑。 我什么都不怕。男人声音低沉,传入赵雪寒的耳中。 在那一刹那,赵雪寒突然感到额头仿佛被利刃刺穿一般,发出剧烈的痛感。那影像中的男人身形晃动,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从他脑子里钻出来一样,赵雪寒头痛欲裂,只能紧闭双目弯下身,将额头用力抵在地板上,喉咙里发出嘶哑痛苦的喘息声。 他感到自己的腰被扶起,整个人翻了个,随即被一双坚硬的手紧紧箍住。头部的疼痛逐渐消失,倒是胳膊和腰腿硌得生疼。 赵雪寒缓缓睁开眼,却正对上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他被严珂紧紧搂在怀里,用双目注视着。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赵雪寒一看这张脸,便立即忘了自己脑袋的疼痛,瞬间浑身僵硬,连舌头跟都硬住了。 严珂却并不理会他的窘迫,他一只手手依然紧紧捏着赵雪寒的手臂,另一只手抬起按住了他的额头。 怎么了?他问。 赵雪寒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上的石子和桌上的布包收进了怀里,然后转身对着严珂摆出一副你别管的表情。 严珂保持着抱着赵雪寒的姿势单膝跪在地上,依然静静地注视着他,一副等着他答案的样子。 赵雪寒躲着严珂的目光。我他犹豫了一下,努力保持声音稳重,我练功出了点岔子,你不用管。 是么。严珂淡淡道。他站起身,走向赵雪寒,那高大的身躯的阴影缓缓压迫而来。 赵雪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楼下的大堂突然爆发出一阵高声大笑。他一个激灵,迅速一个侧身闪出了房门,随即立即将房门关上,将严珂关在房里。 他站在房门前的台阶上踹了几口粗气,随即为自己的胆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朝身后紧锁的房门瞟了一眼,见严珂并没有出来,便三两步走下楼梯,再次走进人声鼎沸的大堂。 现在还是先不回房间了吧。赵雪寒想,摸了摸胸口。那里装着布包和盒子,以及严珂给自己的散钱。 严珂是我手下,我手下给我的钱就是我的钱,这么想应该没问题。赵雪寒想着,抬头环顾了一下大堂。我得先把桶和衣服的钱赔给那个伙计。 正值傍晚,前来就餐的客人很多,伙计们个个忙得焦头烂额。赵雪寒默默观察了一下,见那挑泔水的伙计并不在大堂里,便转身径直走向了后厨。 后厨分两个房间,一个是烧火的,厨师都在那里。另一个是择菜洗碗的,里面只有一个伙计在洗菜。门半掩着,赵雪寒敲了敲,那人抬起头。 果然是那个伙计王伍。 王伍看见赵雪寒站在门口,将湿淋淋的手往衣服上抹了抹。客官,您有什么事吗?他问。 帮我做一个凉拌黄瓜。赵雪寒说。 王伍楞了一下,赵雪寒看到他脑袋旁生成一行小字。 哇,这个客官长得真是丑!竟然要吃凉拌黄瓜! 赵雪寒无语,完全不知道不知道这两句有什么因果关系。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来严珂给自己戴的这人|皮|面|具真不怎么样。他想。 您直接跟小二说,小二会告诉大厨让他给您做的。王伍说。 赵雪寒摆了摆手,现在人太多,店里太忙。我就想吃个黄瓜。要真让小二把菜排上号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 你给我随便切一个,我多给你点钱。他从衣袖里掏出三十文钱,塞到王伍手里。 这太多了!王伍嘴上这么说,却攥着钱舍不得松手。拍黄瓜三文就够了。 没事。赵雪寒说,心里想着三十文赔这个伙计一身衣服和一个桶应该够了,你快给我做,我等着吃。 好嘞。王伍见赵雪寒大方,自己也不推辞,脑袋旁闪过一行人丑钱多后,便将这三十文小心揣进怀里。 您就在这等我一会吧。说着,他从水缸旁挑了一根外观看起来比较好看的黄瓜,仔细洗了洗,放到砧板上嚓嚓地切了起来。 伙计一边切,嘴上也絮絮叨叨不闲着:客官听口音不像本地人?过路留宿?打算在这镇上待多久? 第7章 诡事 赵雪寒看着伙计动作麻利地将那黄瓜拍好,含糊答道:我从北方来。路过,打算在这镇上休息几天。 唉。那王伍听了赵雪寒的话竟叹了一口气,挥手将刀插在砧板上,客官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怎么说?赵雪寒心中一动,不禁问道。 这镇平常时都太平的很,虽说离魔域比较近,周围魔兽多,但仙人也喜欢来这里修行,因此镇上很是安全。不过,王伍摇摇头,最近几个月不知怎么了,镇里一直有人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倒地就死,已经死了二十多个人了。仙人来查过,说是魔修作祟,但就是抓不到犯人。 赵雪寒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想起来之前严珂说过这里有魔修搞事,估计和伙计说的是同一回事。 客官可是要小心了。那魔修估计是个厉害角色。前几天,有对新人结婚,那新娘子就在拜堂的时候,盖头下面突然一股血流了下来,人没叫了两声就倒下了。 伙计顿了顿,露出一副畏惧的神色:老板去喝了喜酒,回来吓得连话都说不清,就一直念叨那红盖头一掀开,看那新娘脸上胭脂都糊成一团,两只眼只剩下大洞,黑血一直呼呼地往外冒。哎呀,听着就让人害怕。 不过还好,我们这里仙人也多。那伙计拿出个盘子,将黄瓜倒了进去,又拍了几瓣蒜,倒了些调料拌了起来。 他一手拌着,一手伸进怀里,从怀中掏出个小护身符给赵雪寒看。那护身符是一片薄薄的黄铜片,用红线穿着,系在伙计的脖子上。 净明派的仙人在这里修行。他们给很多人都发了个护身符,说是虽然不知道魔修是谁,不过这符多少能抵挡那魔修的法术一阵子。王伍说,这护身符还真的管用。之后死了的人,要么身上没有这符,要么就是这符时间久了失去效力。不过我这符 他盯着自己的护身符看了一会,又用手擦了擦,才将那符重新塞回领口:这符颜色已经不太亮了,估计要失效。我得哪天碰到仙人后再找他们要一枚。 王伍在絮絮叨叨之中,将一盘凉拌黄瓜做好了。他托着盘子,问赵雪寒:客官您住哪间房,我给您端上去。 不必了。我自己拿。赵雪寒从王伍手中接过盘子,眼角余光扫过他的腰间,却发现那块画着萱草的木板,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仍被王伍用腰带绑在腰上。 王伍见赵雪寒看着木板,便轻轻拍了那木板两下。客官觉得这花画得怎么样?他问。 不错。赵雪寒答道。 伙计露出一丝得意笑容。这花可是我画的。 你画的?赵雪寒露出惊讶之色,又看了那木板一眼。 其实也不全是,伙计挠了挠脑袋,我们镇上有个哑巴画家,画画很好。我一直在学他,到处乱画,连桶上也画了东西。虽然颜色与他相似,但却不是很好看。前天我与这画家一起躲雨,画家看到我桶上的萱草,便又亲自指导我又画了一只在桶上。 本来这木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不过画家指导过画之后,我倒觉得金贵起来。还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桶上。王伍苦笑一声,说,却没想到这桶这么不识抬举,以前都好好的,花没画上几天,就坏了。 我现在没什么钱,那哑巴也是心好,免费教了我,还给我一张纸样。王伍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一只线描的萱草,说,等我有钱了,我先要买那画家几天时间让他教我,然后再请那哑巴给我画一整幅扇面,我天天打开扇着。 赵雪寒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刚想说你一个伙计天天扇扇子,老板看了不得气死,却看到王伍突然明显地抖了一下。 你没事吧。赵雪寒将打趣的话迅速咽了回去,抽出一只手,扶住了王伍的胳膊。 王伍僵硬地抬头,看着赵雪寒。他的手指还放在纸样上。 没一句没事还没说出口,王伍猛地像过电一般手脚不停地抽搐起来,手中的木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睁大眼睛,眼里却没有任何神采。 赵雪寒后退两步,他看着那伙计表情狰狞,眼白逐渐变黑,不一会便成了和虹膜一样的颜色。那眼球仿佛水泡一样,渐渐从眼眶中凸了出来。 王伍突然大叫了一声。他的眼球随着叫声瞬间破裂,发出啪啪两声轻响。眼皮落下,紧紧贴在王伍空洞的眼眶上,两股黑血从洞中汩汩流出,浸湿了那身新换不久的青衣小褂,在地上摊成一片。 而王伍则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赵雪寒吓到声音都发不出来,手上的凉拌黄瓜瞬间落了地,摔成了绿绿白白的碎片。他小腿肚子抽筋一样抖着,连连后退几步,只觉得周围寂静万分,连旁边厨房炒菜声都听不到了。 身后虚掩的门发出一声轻响,打开了。大堂内吵吵嚷嚷的气息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王伍!老板让你去帮一个小二打扮的青年人踩着声音走了进来。他左顾右盼,先是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赵雪寒,表情茫然了一刻,随即便发现了王伍双眼空洞的尸体。 来人啊!死人啦!魔修又杀人啦!小二张着嘴,脸色苍白地愣了好一会,便扯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那小二大概干惯了跑堂,叫起来中气十足,震得赵雪寒耳朵生疼。他嗖的一声窜出了房间,还不忘关上门上锁,把赵雪寒和尸体锁在了一间房里。 赵雪寒看都不敢看王伍,自己在房间里哆嗦了好一阵,才蹲下身,躲着地上的血迹,眯着眼扫了扫王伍的身体。 除了脸上两个大洞,王伍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死的如此诡异,联想到魔修所为,也是理所当然。 赵雪寒想着,目光飘到王伍那片木板上。木板的萱草下方,刻着王伍的名字。 赵雪寒盯着萱草花看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这画似乎有些问题。他还没来得及将木板捡起来仔细看,便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 在他迅速起身站起来那一瞬,房间门被打开,老板和一群人冲进屋子,看见王伍的尸体,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快去叫陆真人他们来。老板命令身旁的伙计后,转头看着赵雪寒。他显然记得赵雪寒是今天来投宿的客人,看他的目光掺杂着些许怀疑:客官,你 赵雪寒心里本来就害怕得要死,做出一副紧张神色更是如鱼得水。我只是下来想找伙计给我做个小菜,没想到他突然就死了。他哆嗦了一下,手指了指眼睛,太可怕了,血突然就哗哗地从眼里流下来。 老板眼神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回忆起参加婚礼新娘子死时恐怖的记忆。客官受惊了。他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快回房休息吧。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几个身材高挑,修士打扮的人走进了房间,后面似乎还跟着一群来看热闹的客人。 赵雪寒定睛一看,这几个修士竟然是白天在树林里遇到的塑料花师兄弟。领头的修士便是用树叶割树干的那个。 修士们粗略地查看了现场。领头的那个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死者的尸体。 又是那魔修所为?老板轻声问道。 领头修士微微皱眉,点了点头。他将王伍的衣领翻开,拿起护身符看了看。 果然时间久,没有效力了。他喃喃道,抬眼对着围观群众说,你们若是护身符光泽变暗,一定要来找我更换。不能被魔修钻了空子。 周围人连连点头,修士站起身,说道:我近日来仔细调查了一番,已经大致猜到此事是谁所为。不出几日,定能将那魔修捉住。 有劳陆真人了!老板眼神充满崇敬信任,连连点头。 一行小字漂浮在这位陆真人的脑袋旁。赵雪寒看着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悄悄挪到画着萱草的木块旁边,用脚踩住。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修士吸引之时,他迅速弯下腰,将木块捡起,藏进袖子里。 赵雪寒偷偷四下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悄悄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他感到一束冰冷的视线打到了自己脸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赵雪寒朝视线方向看去。 严珂站在人群后,正用他那淡蓝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第8章 梦境 严珂看了赵雪寒一会后,便缓缓转身离开了。 赵雪寒被他看得起了一身白毛汗,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竟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他虽然是看着王伍死的,但那群修士似乎早就认定了凶手的人选,居然没人怀疑他。 赵雪寒一刻都不想再这房里多待。他在老板对着修士伙计抱怨厨房死了人,生意做不下去之时,偷偷离开了房间,溜回了客房。 屋内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倒是能看得清楚。 严珂坐在桌前,见赵雪寒进来,抬眼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他眼旁只有空气,没有字。什么心理活动都没有。 看样子他现在似乎并不打算对付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赵雪寒想。 虽然严珂不与他说话,但他还是不得不和严珂说两句。 今天的那个伙计不是我杀的。赵雪寒说。我只是偶然碰到。 我知道。严珂没看他。 赵雪寒撇了撇嘴,掏出了出门前严珂给自己的银两,放到桌上。 我今天花了四十文。赵雪寒说,这是剩下的钱。 严珂没有去拿桌上的银两,却微微眯起眼睛,转头注视着赵雪寒。 赵雪寒见严珂神色有变,自己读不出他的想法,心中又打起鼓来。 不用把钱还给我。严珂说。 赵雪寒楞了一下。这钱是给他花的,他的确不用还给严珂。然而他还钱的动作仿佛条件反射一样,一点都没走脑子。 赵雪寒摸了摸头,也搞不懂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他悄悄撇了严珂一眼,内心有些忐忑。 严珂他不会又起疑心了吧。赵雪寒心想。 然而严珂却轻轻闭上了眼。他微微摇了摇头,冷峻如刀刻般的面容浮现了一丝无奈。这无奈的神情却让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赵雪寒注视着严珂。他看到严珂嘴角微微翘起,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阳光从碎裂的冰缝里照进来一样,竟不知为何让赵雪寒有些手足无措,心跳开始咚咚地加速。 你不必一直这么乖的。严珂轻声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那淡淡的蓝色双眸与月光融为一体,带着些许朦胧投射在赵雪寒身上。赵雪寒的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这不是害怕。赵雪寒知道,却有些困惑。他并不知道这困惑从何而来。他想同严珂说些话,舌头却像打结一样,一个字都吐不出。 严珂一直看着他,表情却渐渐暗淡。他沉下眼,嘴角的弧度也降落下来。那一抹微笑仿佛昙花一现,不过一瞬便消失。 已经不在了。赵雪寒看到一行字出现在严珂的眼旁。那双蓝色的眼,此时竟仿佛带上了些许忧伤的神色。 他怔怔地看着严珂,企图再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然而那行字一直凝固在不在了,再也没有变过。 是谁不在了。他呆呆地想。难不成是 严珂抬起头,他的神色恢复成了一贯的冷峻。 去睡吧。他对赵雪寒说。 赵雪寒机械地点点头,走到床边,却一想不对。 不能就这么睡了。我今天一天,连眼首术这法术的入门还没摸到呢。若是早早跑去睡觉,岂不是要将这宝贵的三天浪费了三分之一? 想到这,他壮了壮胆,转身走到桌边面对着严珂坐了下来。 严珂抬起眼,淡淡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赵雪寒吞了口口水。他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向严珂开口要求学习法术,才能不让他起疑。 我他眼珠一转,瞟到了桌子上的瓜果盆,顿时想到了个笨办法。 赵雪寒从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到严珂面前。给我切个苹果。他说。 一边说着,赵雪寒一边小心地观察严珂。他让严珂切苹果,是赌在严珂既是赵雪寒手下,又是他床伴的关系上。若是二人关系如此亲密,切个苹果应当不算是过分命令。 不过如果平常是赵雪寒给严珂切苹果,那就另当别论了。他还得再想其他的办法。 好在严珂似乎是干过这种事的。他看了赵雪寒一眼,并不说话,神色也没有改变,伸手就要将苹果拿走,赵雪寒却挡住了他。 不要用手碰,我他犹豫了一下,嫌你手脏。 严珂的动作顿住了。赵雪寒身上冒出了冷汗,要不是他想让严珂用眼首术来切苹果,自己好观察一番,他才不会这么找揍,说出这种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刻,赵雪寒连看严珂都不敢看,生怕一会就有一只硬邦邦的拳头冲自己门面砸来。 然而严珂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赵雪寒只听到微微的一声叹息,随即咔嚓一声,苹果在他的面前裂成了两半,露出黑色的核。 什么都没看清!赵雪寒又怕又急,不禁咬了咬牙。你你慢点,他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小心地看了严珂一眼,汁水都溅到我身上来了! 严珂抬起眼,冷冷地盯着赵雪寒。赵雪寒被他看得一阵哆嗦,不禁移开了目光。算了算了他打算放弃,不让你切了,我就这么吃 然而话没说完,桌子上的苹果就缓缓升上了空中。严珂静静地注视着苹果,空气中涌出一股微风,沿着苹果的表面慢慢滑动着,一点点地将果皮削了下来。 赵雪寒目不转睛地盯着苹果,同时又注意着严珂的动作。只见他微微地弹了一下手指,空中的风便改了方向,将果肉一片一片地切下。 严珂切的非常慢,慢到切的过程中,苹果的汁水沿着风的方向滑下,一滴滴落到桌子上。严珂微微皱了下眉,拿出一张新的盘子将果肉和果汁接住。 他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将苹果切好。赵雪寒眼睛都不敢眨,全神贯注地看着,直到严珂将码好的果肉推到自己面前。 赵雪寒定了定神。虽然他刚刚仔细观察了全程,但还是有些疑惑。他清了清嗓子,决定将洁癖患者扮演到底。 切的不错,他装模作样地夸赞道,就是不知道这儿的风,他手在空气中挥了一下,干不干净 不是这的风。严珂简短地打断了他,是我的风。 他冷冷地看着赵雪寒:若你认为我不够干净,那就不要吃了。 怎怎么会呢?赵雪寒僵硬地笑了一下,立即拿起一块苹果丢到了嘴里。 看来严珂并不是靠操纵空气来使用功法的,而是直接自行发出气。他一边嚼着苹果一边想。如果我能将气发出来并控制的话,应该就算是学会眼首术了。 但问题是如何发出这气。这肯定不能直接向严珂请教。赵雪寒想到这里,努力克制自己不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态。 陆真人那群修士应该是知道控制气的方式的。但是 赵雪寒想了想,还是暗自摇了摇头。 这只苹果是酸的,吃得赵雪寒牙都倒了。然而在严珂的注视下,赵雪寒不敢将这盘他特地切好的苹果推到一边,只能一口口地往嘴里塞。 严珂默默地看了赵雪寒一会,然后伸手将那盘子拿走了。 不要吃了。他说,将一盘果肉倒回到果盆中。 赵雪寒心中正暗自松了一口气,却突然被严珂拦腰抱了起来。他还来不及惊慌,便感到后脑哐地一声撞倒了坚硬的床板。 赶快睡觉。严珂将赵雪寒扔到床上后,冷声命令道,随即背对着赵雪寒坐下了。一副丝毫不想再陪他胡闹的样子。 赵雪寒揉着脑袋,眼冒金星地看着严珂的背影。这一撞弄得他头昏脑胀,也顾不得想什么了,直接翻了个身倒在床上,像晕倒一样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感到仿佛有人走到他的床边,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揉着他被撞疼的部位。但那人手十分坚硬,没摸几下,便变成了一把锥子,狠狠地刺在了他的脑袋上。 赵雪寒大叫一声,迅速弹了起来。却看见白天在戏台子上看到的那个老演员。他穿着靛色长袍,眼神阴郁地盯着自己,嘴里含着个大血包,噗噗地往外喷血。这喷一点那喷一点,不一会赵雪寒待的地方就全部是红色。 赵雪寒突然感到脖子一阵疼痛。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仿佛瀑布一样从伤口处流出。 他心中一阵恐慌,用手捂住了伤口。 我最终还是回来了。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我没想过我会走,也没想到我会回来。 赵雪寒抬眼看着那老者,老者也看着他。那老者脸庞皱纹逐渐消失,竟显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你怕什么?年轻的脸冷若冰霜,低声问道。 赵雪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刚蒙蒙亮。吵闹了大半个晚上的大堂此时也格外安静。赵雪寒从床上坐起,伸出两指按了按太阳穴。 严珂不在房里,不知道去了哪。 第9章 哑巴 赵雪寒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虽刚醒了不久,但方才的梦境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他隐约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好梦,也不打算回忆。 头脑还有些昏沉,赵雪寒想靠着深秋清晨的空气清醒一下,便直接走下楼,来到客栈外。 街上的摊贩还没有开始营业,十分安静。空气寒冷而清新。街灯仍亮着,随着天色越来越明,渐渐熄灭。 赵雪寒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灯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这灯看起来并不是需要人上油点蜡烛的,倒像是个仙人造出的玩意,那灯罩中的光也不是烛光,而是一团不大不小的光球。亮度适中,既不刺眼也不暗。 而这街灯的灯罩,赵雪寒倒看着有些眼熟。他正想自己是从哪里看过时,却听得头顶传来两声轻响。 赵雪寒循声望去,便看到严珂站在客栈的房顶上,垂着头,用他那一双蓝眼睛看着自己。 你醒了。严珂说。 赵雪寒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身体,点了点头。 严珂便踮脚从房顶跃下。他轻轻落到赵雪寒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雪寒见严珂离自己近了,条件反射般紧张了起来。一紧张,就不敢说话。而那严珂也是惜字如金,基本上不开口。 二人面朝大街,肩并肩站着,一言不发,竟莫名奇妙让这清晨空气变得非常尴尬。 赵雪寒实在受不了这又紧张又尴尬的氛围,深吸两口气,转身就往屋里走。他刚刚抬起脚,却听到严珂的声音。 我今天要去找一个人。他说,你跟我去。 赵雪寒停住脚步。他本来正在想今天是否要去找那个陆真人讨教运气方式的。但严珂要求自己跟着,那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你去找谁?赵雪寒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严珂答,你也会想见他的。 什么人,这么神秘。赵雪寒想,努力在自己大脑里搜寻着,却思索不出自己除陆真人外想见哪个人。 严珂没有再理会赵雪寒,径直越过他走进了屋里。 赵雪寒长叹一口气,在屋外磨蹭了一会,也回了屋。他虽然对严珂的判断表示怀疑,但也不太敢直接背着他溜走。于是简单洗漱整理后,便同严珂一起离开了客栈。 他跟着严珂在街道中绕了几个弯,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院门没有锁,严珂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些杂乱,堆着些许木料和一些斧头刨子之类的工具。似乎有人听到二人的动静,厢房的门打开,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姑娘两步窜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青色麻布裙,圆圆的脸粉扑扑,看着很是可爱。只见她在二人面前站定,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严珂和赵雪寒:二位是 她的眼睛在严珂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脑袋旁飘出一行小字:这个大哥,长得挺帅。 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赵雪寒,字变了:这位长得就有点 赵雪寒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们来买东西。严珂说。 果然是客人。姑娘看着严珂,笑眯眯道,客人是想做桌子椅子还是想买画? 买画。严珂道。 买画啊姑娘歪着头,想了想,我们隋先生最近手头上的活有点多。不知道客人要画些什么。图案复杂的话,大概要以个月后才能完成了。这样可以吗? 无妨。严珂简练答道。 那行。客人跟我来。那姑娘转身,向着方才她走出来的厢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亲自跟我们画家说吧。 赵雪寒跟着严珂走进了厢房。那房里倒是很明亮,满是油墨的气味。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房间尽头,拿着笔,正在一块很大的绢布上仔细勾勒着。 赵雪寒探头看了看,那人画的是一束芍药,花瓣重叠繁复,色泽却清新雅致,甚是美观。 客人来啦。那小姑娘仿佛怕画家听不见似的,轻轻跳到他身边,捏着画家没有拿笔的手,凑到他耳边说。 那画家似乎笑了一下,抬起了脸。赵雪寒看清是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人。 画家看着二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将笔放下,举起手,缓缓地在空气中划了几个手势。然后用手指点点嘴巴,转头看向姑娘。 隋先生问你们想画些什么。姑娘说。 赵雪寒微微挑起了眉毛。 这个画家,是个哑巴。 严珂虽然说是买画,但似乎并未真的想好让那画家画什么。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皱起了眉头,沉默了下来。 赵雪寒见严珂不回答,犹豫了一会,便自作主张替他说了话:画萱草吧。 严珂转头看了赵雪寒一眼。赵雪寒见他表情没变,隐约感到自己接他的话是在严珂不起疑的安全范围内,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哑巴点点头,朝姑娘打了几个手势,姑娘便对赵雪寒说:隋先生说可以,不知道客人想画在什么上面,是屏风还是扇面?也可以画在家具上,但之后需要上一层清漆,会贵一些。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眨眨眼睛,看向严珂。严珂没有说话,示意他接着说。 画在木桶上。赵雪寒说。 哑巴的神情闪过一丝疑惑,小姑娘似乎也不太能理解。木桶?她重复了一边,似乎在确认赵雪寒有没有说错。 对,就是木桶。赵雪寒说,眼睛紧紧盯着哑巴。在桶口处画一圈萱草,将桶围住。他用手示意了一下。 姑娘歪着头,对这个要求依然很好奇。客人在木桶上画花草是为什她问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哑巴捏住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姑娘便立即住口了。 哑巴比划了一下,姑娘点点头,朝二人说:隋先生问客人是自己准备木桶,还是在我们家这里做一个新的。 在这里做吧。赵雪寒说。 小姑娘点点头:那二位客人跟我来吧。随即将二人带到了另一间房。这间房里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坐着刨木头,听见有人进来便抬起了头。 爹。姑娘说,帮这两位客人做个桶。 那木匠话不多,简单问了桶的大小材料后,便埋头做了起来。严珂掏出银子,交了定金。姑娘便将二人送到门口。 告别前,赵雪寒看到这姑娘的袖口上绣了一朵花,便多扫了两眼。姑娘注意到赵雪寒的视线,便大大方方地将袖口展开,让赵雪寒看。 一朵浅粉色的杜鹃绣在朴素的布料上。杜鹃姿态很好,但绣得有些马虎,不过倒不至于糟蹋了原本的形状。 这是隋先生给我画的,我最喜欢这朵花,觉得洗了可惜,就索性绣上了。女孩笑着说。隋先生喜欢画,手闲不住,只要待着就忍不住画上两笔。我好多衣服上都有他画的花,我不太会做针线活,又想都留下,真是绣都绣不过来。 赵雪寒笑了笑,忍不住打趣道:你那隋先生手闲不住,也不画点别的赚钱,倒是都花在你衣服上了。 女孩的脸瞬间飘过一抹绯红,急忙岔开话题。客人要的东西不难画,一个月后肯定会画好。她说,到时候要记得来取。 二人答应后,便告别了女孩,走出了院子。赵雪寒走在严珂身后,看那姑娘关上门后,便想问问严珂发现什么没有。然而他一看严珂就紧张害怕,对着他的背影酝酿半天也没有出声。 严珂似乎丝毫没觉察到赵雪寒的心理活动,只是径直沿着巷子向前走。哑巴住的地方本来就靠近村镇的边界,赵雪寒跟着严珂拐了几个弯后,竟不知不觉出村了。 赵雪寒一头雾水,想着难不成这就调查完了?他满脸疑惑,跟着严珂走在林间小路中。严珂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赵雪寒听到一阵唢呐乐声从身后传来。严珂迅速转身,拎起赵雪寒的领子,跳到树林里隐藏起来。 赵雪寒被严珂按住头蹲在林子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唢呐声越来越近,他抬眼朝小路的尽头望去。一群人披麻戴孝,抬着一口楠木棺材,吹吹打打地走了过来。 那棺材做得很大,边缘和四角都绘上了精致的花纹,一看便是从有钱人家出来的。赵雪寒不知道严珂为何要躲这一队送葬人。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此时路的另一端,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昨天见到的那群修士再次出现在小树林旁。他们沿小路走着,见到棺材,便礼貌地站在路边,示意送葬队伍先行。 送葬的人看到仙人,大多是高兴的。凡人对修行之人多有崇敬之情,即使心里知道他们对其他人的灵魂转生之事并没有多少影响,却依然稍稍寄了一丝希望。 大概是盼着偶遇的仙人修士能给这刚去世的人带来一些投胎的好兆头,队伍中有人下令将人群停下。只见几个穿着孝服的人站定,冲着修士们拱手施礼,正欲开口之时,那架在几人肩上的大棺材,却危险地抖了一下。 本欲向仙人搭讪的人脸色变了,对着修士做了一个歉意的神色,低头问抬棺的人:是不是累了?先别歇,马上就到了。 并不算累。那抬棺的人神色茫然中带着一丝恐惧,我觉得刚才那一抖,好像是从棺材里 抬棺人话还没说完,那棺材又抖了一下。这一抖非常明显,所有人都看到了。几名修士皱起了眉头,吹拉弹唱声瞬间停止,几个抬棺人僵直地站在地上,抬棺的手瑟瑟发抖,一副想扔又不敢扔的样子。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诡异的咯咯声随着棺材的颤动传了出来。 第10章 混乱 修士中为首的陆真人神色紧张,向前几步,将离他最近的人拦在了身后。 离棺材远点。他话音刚落,那棺材的盖子便瞬间弹开。一个肥胖的男人,面容臃肿,带着流血的双目,从棺材中跳了出来,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人便咬了下去。 那抬棺的人顷刻间尖叫着四散逃开。被咬的人大叫一声,双眼翻白,连连挣扎,即使没死也被吓了个半死。 陆真人脸色阴沉,手依然举着拦住身后的人,嘴中念念有词。他身后人大声哭叫:老爷!快放手啊!那可是你亲儿子啊! 赵雪寒被这突然而来的异变吓得心惊肉跳。晚上死人,白天诈尸,这地方也太凶险了。 他转头看了看严珂,严珂半蹲在草丛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团混乱的送葬队伍,似乎并不打算出手帮助。 陆真人不知道念得什么咒,赵雪寒感到仿佛已经过了几个钟,那被咬的人都快没气了,竟还没念完。他看着不远处的人哭的哭,叫的叫,自己在这里看着,却无能为力,心中产生了些许焦躁,不由得轻轻动了动,怀中包着符文和灵石的包裹也随之移动了一下。 赵雪寒按着包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那包符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不如趁今天这机会扔到那尸体身上几张试试。若碰巧扔对了把僵尸解决了,就是帮了别人的忙了;若没扔对,反正也有严珂和哪些仙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想到这,赵雪寒便转过身背对着严珂,悄悄把怀中的包裹打开。那一沓符文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赵雪寒像点钱一样粗略地翻了翻,从里面抽出一张图案看上去最复杂的。 要怎么把这符扔到僵尸身上呢。赵雪寒思索着。他感觉自己应该像经验老道的修士一样帅气爽快地啪叽一甩,将符文直接甩过去。然而现在距离远,赵雪寒对自己的功力又没有自信。就怕那符文像普通纸一样,被他甩得软绵绵,飘不了几步就落到面前的草丛里了。 赵雪寒想了想,便索性动起手,两下将符文折成纸飞机的形状,然后冲着机头哈了一口气,趁着严珂注意力在送葬人群那边,捏住飞机下摆朝那咬人的僵尸划了过去。 赵雪寒对这符文抵达攻击目标的概率并不是很乐观,他本以为它会像普通纸飞机一样,保持正常匀速运动飞到那尸体身上,或许还会被其他人乱挥舞的手臂打下去。然而那飞机一离开赵雪寒的手,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声,迅速飞向目标,直直地插在僵尸的脖颈中。 那符文在接触到僵尸的皮肉后,迅速展开,贴在了僵尸的身上。那僵尸大叫一声,瞬间不见了。 妈的,竟然是隐身符。赵雪寒不禁心中骂街。真是日了亮亮了。 陆真人咒语还没念完,僵尸就突然消失了。他不由得大惊失色,神态也慌乱了许多。那周围的送葬人更加乱做一团。被僵尸叼着的人已经昏死过去。嘈杂中,几声牙齿啃咬血肉发出的吱吱声仍提醒人们僵尸仍在人群之中。 严珂转头,盯了赵雪寒一眼。他嘴唇紧抿,眉头微皱,一言不发。一副你在搞什么鬼的表情。 赵雪寒迅速用衣服盖着符文缩到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四处看风景,心里咚咚地打着鼓。 他听到严珂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微微弹了一下手指。一股风便划过草丛,朝人群中飞去。赵雪寒抛出去的那张符文便出现在人群中,随着风打了几个圈,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悄碎成了几片。 僵尸突然再次出现在人群中。送葬人被这一来一回吓得够呛,个个急忙躲开,连叫嚷都没力气了。陆真人见僵尸显形,迅速抓住这个机会,不再念冗长的咒语,而是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剑,当机立断地砍下了僵尸的头。 那僵尸的血带着腥臭,喷出了几丈远,甚至有些溅到了赵雪寒身上。赵雪寒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修士宁可念咒也不动刀了。 陆真人离僵尸最近,被血溅了一身,有些狼狈。他定了定神,抹了一把脸,尽量保持形象地对送葬人致歉:我本想保全先生尸体,却被想到情况这么危急,不得已才动了剑。望先生家人海涵。 那送葬人惊魂未定,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陆真人救了我们的命,我们连谢都来不及,怎么会怨您呢?他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断叹气:我们老爷真是可怜。被魔修害死了不说,出殡竟然还碰上这种事。 陆真人听后皱起了眉头。他走到棺材旁,上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当看到棺材边缘的花纹时,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这花纹是谁画的?他问送葬的人。 是那哑巴画家。送葬人答道。 陆真人沉默了一会,表情严峻地摇了摇头。 花纹有问题。他说,把这花纹削掉,再将这位先生下葬。应该就不会出事了。 那送葬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他急忙命人当场拿出小刀来,将棺上的花纹一一铲去。 一行小字出现在陆真人的脑袋旁。赵雪寒看了看,心中涌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默默地看着这群人七手八脚地将掉了头颅的老爷装回棺材里,然后告别仙人,重新整顿上路。他轻轻用手按了按胸口。那里除了符文外,还装着一块木板,是那已经死了的伙计王伍的桶上的,画着萱草的那一块。 常人死后,三魂之中有一魂会在下葬之前随着身体,直到下葬后,再徘徊于墓间。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严珂突然开口说道。 方才那人,虽然还未下葬,身体里却没有魂魄。他转身,看着赵雪寒。他的三魂并不是自然消失,而是被人取走了。 严珂难得与他讲这些知识,赵雪寒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一边装作早已知晓的样子点了点头。 严珂看他的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同时手缓缓举了起来。 赵雪寒他手指向自己,指尖细小的微尘纷飞,似乎有风在其中环绕。他不禁又紧张了起来,额角开始冒汗。 怕是刚才自己乱丢符文,被严珂发现不对劲,终于要来处理自己了。 严珂面无表情,目光注视着赵雪寒,将举起的手用力向下一挥。 赵雪寒见一股强风朝自己袭来,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然而他闭眼等了一会,那风却没割到自己身上来。赵雪寒心中疑惑,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只见他衣服胸口处一小片沾上了僵尸血的布料正缓缓飞起,严珂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那一小块布便从衣服上分离开来。 看着赵雪寒衣服上的小洞,严珂的食指和中指上下摆动了一下,就有一股极细的风挑起了那小洞旁的丝线,丝线在微风中舞动,互相穿插织补。赵雪寒就这样一脸呆滞地看着严珂精巧地将他衣服上沾了血迹的布料剪去,然后又将洞口缝补完整。 随着最后一丝线穿入空隙,严珂挥了挥手,赵雪寒便感到一股力将他胸口的衣物展平。那被切掉的一小部分比起其他地方,除了有些紧以外,竟看不出一丝区别。 赵雪寒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严珂。他心中一片混沌,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人给我补衣服?是给我补了衣服吧?这么贤惠的? 不不对。他补衣服不能用普通的方式补吗?这也太吓人了! 严珂盯着赵雪寒,赵雪寒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隐约觉得严珂似乎在期待他的表扬,但又感到这不太符合严珂的形象。 不错。虽然觉得不对,但赵雪寒依然强装镇定,勉强赞扬了一句。 总之人家给我补衣服,夸一句也是应该的。赵雪寒想。 谁知那严珂听到这两个字后,神情竟明显黯淡了下来。赵雪寒听到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同时看到不是这样四个字出现在他脑袋旁,心里不禁一抖。 又说错了。 严珂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声不响地转过身,默默地走了。他的脑袋旁也没有字飘出来,让赵雪寒十分糊涂,搞不明白严珂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这人话太少,想的东西也不多。赵雪寒一边跟在严珂身后,心中一边嘟囔道,这读心术对他来说,根本就没用。还不如当初选那个什么眼首术。至少自己不用跟着严珂提心吊胆了。 想到眼首术,赵雪寒心里又抽了一下。 他望向天边,日头已经偏西,第二天过了一半,他连眼首术窍门的尾巴都没摸着,唯一做的有点关系的事,就是莫名其妙劈了那伙计的泔水桶。然而自那以后他尝试过再劈些什么,却没有一次成功的。 他怕严珂,自己一直在向严珂隐瞒不是真正魔尊的身份,自然不敢直接向他讨教。然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学会这个技能呢? 那陆真人。赵雪寒心一沉,想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心里活动。更是不能向他们讨教了。 赵雪寒一边走,一边愁眉苦脸地想着。直到走回了客栈,他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 严珂到了客栈,便径直穿过大堂,回了屋。赵雪寒犹豫了一下,在他没有想好如何向严珂学习运气的情况下,他的心里仍是非常抗拒与严珂一同进屋,二人尴尬地四目相对的,于是便索性在大堂里坐了下来。 他点了一壶茶,一些小菜,正想解开胸口的包裹再研究一下符文时,却看见两名伙计站在墙边凳子上,一人抬着一角,正把一副挂在墙上的画抬下来。 那幅画很大,画的是一片牡丹,色泽艳丽,风格和笔触有些眼熟。 赵雪寒盯着画看了一会,一名小二便上前来给他倒茶。他缓缓地将茶杯向小二方向推去,仰头向画示意了一下,轻声问:这墙上的画挂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撤了? 第11章 剑影 哎呀,先生您有所不知。那小二将茶杯斟满,推回赵雪寒方向。他两眼四下望了几回,确认没人听后,低声说,我们老板得到了消息,说那魔修就是靠这画害人的。凡是眼睛流血死了的,家里都有这种画。老板知道了,就让我们把店里所有这个人的画都撤下来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皱起了眉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小二小心地回答,仙人让老板不要声张,防止那魔修溜走。他们说会在这两天捉住那魔修,给镇里百姓一个公道。 赵雪寒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轻轻挥了挥手让小二离开。他盯着茶杯,那杯里的茶水映着窗外的光,一圈圈的波纹闪着亮漾开。然而赵雪寒却感到自己的思绪像那杯里茶叶,缓缓沉到杯底。 这样不行。他思索着,迅速站起身,不顾丝毫未动的茶水与小菜,蹬蹬几步上了楼,推开了自己客房的门。 严珂不在。桌面上只有他那把剑。赵雪寒犹豫了一下,将剑拿起挂在腰上,便直接离开了客栈,朝早晨去过的哑巴家奔去。 待赵雪寒赶到目的地,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推了推哑巴家的院门,院门紧锁。赵雪寒本想叫人开门,思索了一刻还是放弃,选择直接从院墙上翻过去的方式进入院中。 他本以为自己要笨拙地翻一会,却没想到赵雪寒的身体非常轻盈灵巧,双手在墙头一撑,便轻易地跃了过去。 院子里寂静无人,只有房间中还亮着灯。赵雪寒走到白天进入的厢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见没有人应答后,便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径直走入。 哑巴画家仍坐在桌前,缓缓地描画着什么。赵雪寒推门,带进了一股冷气。那哑巴画家感到气温的变化,不由得抬起头来,正对着赵雪寒的眼睛,愣了一下。 他伸出手,打了两个手势,然而白天那小姑娘不在身边,没人给他翻译。 不过赵雪寒并不需要翻译,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读心术这个技能是如此的实用。哑巴头旁边的空气中出现了一行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赵雪寒盯着哑巴的脸看了一会。他决定不要客套,直奔主题。 你是魔修吗?他问。 那哑巴的脸迅速白了。他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赵雪寒,似乎想反驳。然而赵雪寒却直接制止了他。 和我撒谎没用的。他说。你是在这画里做了手脚吧。 哑巴缓缓捏起了拳头,又渐渐松开。他垂下眼,苍白着脸,轻轻点了点头。那空气中的一行小字写着:我是魔修,你要怎么办? 赵雪寒舒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想,若是哑巴闭口不承认,自己该如何是好,现在这样倒是简单了许多。 快走。赵雪寒说。 哑巴猛地抬起头,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子看着赵雪寒。 你已经被发现了,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村子。赵雪寒走上前两步,有些焦急地说,否则你就只能死了。 哑巴的瞳孔猛地张开了一瞬,一行小字飞快地浮现在空中。赵雪寒看着那行字,摇了摇头。 我怕到时候来不及。他低声说,你若是先走,或许还有挽回余地。 哑巴咬住了嘴唇,清秀的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赵雪寒看着有几分不忍,轻声安慰道:你逃走不会有坏处。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几日再回来也不迟。 哑巴垂下头,少顷过后,缓缓地点了点。突然间,他抬起头,猛地拉住了赵雪寒的手,眼里有几分恳求之色。 赵雪寒看着他眼旁空气中的字,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他说,快走吧,不要耽搁了。 赵雪寒看着那哑巴胡乱地收拾了一个包裹,然后匆匆离开了院子。他注视着哑巴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后,才缓缓转身,将院门锁上,回到哑巴的房间坐了下来。 既然和哑巴做出了约定,那今晚就必须在这里过夜了。他打开房门,看着对面厢房亮着的灯,默默想。明天在木匠和姑娘起床之前离开就好了。 但一想到今天又浪费过去,学习眼首术的进度没有丝毫进展,赵雪寒的心中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哑巴的椅子很大,足够坐两个人,他在椅子上微微挪动了一下,腰上挂的剑轻轻响了一声,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把严珂的剑带在身上。 赵雪寒摘下剑,放到桌上看了一会。他刚刚不知怎的,只想着面对魔修,拿一个能防身的东西也是好的,阴差阳错地就将这剑带到身上了。 不知道严珂回房间看到剑没了,会不会着急。他会不会来这里找自己。 赵雪寒一时有些过意不去,竟想着回客栈把剑还回去。然而他此时与哑巴有约定在身,不好随意行动。 严珂没有剑也没关系,赵雪寒安慰自己,反正他发招式都是呼呼地挥手,从没见过他用剑,放我这里一晚也不会有事的。 一边想着,赵雪寒一边再次将符文掏了出来,摊在桌上。他现在并不想睡,不如趁着周围谁都不在,再来研究一下符文。 那桌上的蜡烛已燃烧殆尽,火焰跳了几下便熄灭了。赵雪寒在屋里四处找不到代替的烛火,便叹了一口气,将剑从鞘里取出。他知道这剑是发蓝光的,勉强能当照明物用。 这剑虽有光,但并不算亮。不过倒是一个很奇妙的反射物。它将那窗口的月光,完完整整地反射成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光投在桌子上。赵雪寒想辨认符文时,便可将那一片光移到符文上照亮。 赵雪寒一边赞叹这剑真好用,一边将那符文一张张平铺摆在桌子上。他知道今天白天时候自己向那僵尸投了一张隐身符,隐约记得那符文的样式,想在这堆纸里找到一样的,挑出来放到另一处,方便自己使用。 然而这一堆符文看得赵雪寒眼花缭乱。他拿出几张,觉得都非常相似,但不能确定哪张与自己白天用的相同。 隐身符到底是哪张的?赵雪寒小声嘟囔着。 那放在桌子上的剑颤抖了一下,它反射的光斑也跟着在桌上跳了起来。 赵雪寒注意到光斑的动作,疑惑地眼光投向了剑。那剑似乎并未感受到赵雪寒起疑,自己擅自倾动了剑刃,剑刃反射的光斑在桌面上缓缓移动,飘过几张符文,最后在一张纸上停下。 光斑像一个白色的相框,将那张符文框了起来。 赵雪寒目瞪口呆地看着光斑,心里砰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这是吓的。若是在自己生前那个世界,这显然是要闹鬼的前兆。他肯定会在这剑动的那一秒间,跳起来大叫着逃离这间房。 然而这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这世界还有僵尸呢,闹鬼算什么。并且自己还是魔尊。要这么大呼小叫地跑出去,这魔尊大概就真的如同智障了。 赵雪寒定了定神,望着那片被照亮的符文。月光带着淡淡的蓝色,在它表面镀上一层浅浅的膜,似乎在等待赵雪寒的检验。 赵雪寒犹豫了一下,将那符文拾起,甩在自己坐的凳子上。凳子便凭空消失了。 他惊讶地挑起眉毛。这还真的是隐身符。 赵雪寒坐着隐形的凳子楞了一会后,摸索着凳子将符文完整撕下来放好。他咽了一口口水,紧紧地盯着剑反射的光,心里咚咚地打着鼓。 不知道哪种符文是可以召唤风的他装作自言自语,犹犹豫豫地低声道。 那把剑果不其然,又动了起来。赵雪寒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盯着那光斑缓缓移动到另一张符文上。 他看着那光斑框住符文,静止不动后,顿时一跃而起,啪的一声将剑塞入剑鞘。 他本应该喜出望外,让那剑一一帮他将符文认出来的。但那剑的幽幽蓝光,总是让赵雪寒想起严珂的眼睛。 仿佛严珂正借着这剑,在遥远的地方暗暗地观察他,冷冷地看着他摆出满桌符文,费尽心机地想将它们辨认出来。赵雪寒能想象严珂面无表情,在遥远的客栈中转动手指,带动剑刃,嘲讽般地帮他辨认出一两张符文的作用。 实在是有些可怕。 他将剑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间里离自己最远的角落,然后坐回到凳子上,将脚抬起来,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呆呆地望着桌面上的画。 那是一株兰花,只有简单的勾勒,还未上任何色彩, 我为什么这么怕他呢?赵雪寒想。即使身份暴露了,严珂要我死,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死对我来说应该没什么可怕的啊。 但他就是害怕。每每想到严珂的眼,赵雪寒的心都要跳得快了一倍。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因为离严珂远了,赵雪寒这一觉虽然没有床可躺,却睡得非常踏实,没有任何梦境侵扰。直到微微天光投射到他的眼皮上,他才渐渐醒来。 赵雪寒闭着眼睛动了动脑袋,隐约感到自己是靠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这石头硬得很,硌得他脸颊生疼。 奇怪,我睡在哑巴的屋里,哪来的石头。赵雪寒心中疑惑,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半身倾斜,头抵在一个人的肩上。那人一身黑衣,一动不动,好像雕塑一样。 赵雪寒迷迷糊糊睁着眼向上看,却看到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正对着自己。 第12章 约定 是严珂。 赵雪寒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身体保持了稳定,牢牢黏在了椅子上。他狠狠压住喉咙里传出来的大叫,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来了?赵雪寒缓缓挺背坐直,尽量稳重而冷淡地问道。 严珂注视了赵雪寒一会,随即移开了目光。 因为你没有回去。他说。 他脑袋旁一行字:为什么不回去。 赵雪寒闭嘴默不作声。严珂倒也没有问出口。 赵雪寒轻轻拍了拍衣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站了起来。他眼角瞟了一下严珂的腰间,发现他已经将剑鞘挂了回去。 他过来时看到我把他的剑扔到墙角,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生气了吗?赵雪寒忐忑地想着,但仍然不在外表流露出一分。他移开目光,一副正经样子,缓缓地走出了厢房。 严珂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跟着赵雪寒一起走了出去。 天色还早,木匠和姑娘似乎都没醒来。赵雪寒走到墙边,一下翻了过去。严珂也跟着翻了墙。 赵雪寒在木匠家门口等了一会,直到太阳升起,街上有人影出现,也没见到木匠或姑娘来将门锁打开开始营业。 他心中疑惑,怕出了什么岔子,于是走到门前,用手掌拍了拍门。 不一会,院里便有人将门打开了,赵雪寒一看,是那木匠。他找院里看了两眼,问木匠:您女儿呢? 昨天下去去邻村探望她外婆了,今天下午就会回来木匠答道,有些探究地看着赵雪寒,您找她有事? 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赵雪寒答道,后退两步,微微欠身,她既然不在,就不打扰了。 注视着木匠将门关上后,严珂转身,看着赵雪寒,缓缓道:你让他走了。 赵雪寒楞了一下,意识到严珂猜到自己昨晚到这里来做了什么,便没有辩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严珂抿起嘴,微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就走。赵雪寒看到他的心里活动,是两个字。 没用。 赵雪寒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放弃猜测严珂的想法。 望着严珂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犹豫着:自己是跟着他走,想方设法从他身上学会眼首术;还是离他远远的,自己去找办法学习。 严珂走了几步,突然转头。跟上。他命令道。 赵雪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没得选了。 他又跟着严珂一前一后走出了镇子。镇外树林旁是一大片农田,分散地住着几户人家。 今天是学习眼首术期限的最后一天,赵雪寒心中焦急,对着严珂的背影搜肠刮肚,想如何才能从他嘴里套出一星半点关于运气的方式。 他清了清嗓子。最近总觉得自己气脉不通,运功有些受阻。赵雪寒说,你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没有。严珂头也不回。 赵雪寒被噎了一下子,转了转眼珠,迅速换了一种说法:你一直气脉通畅,似乎从未阻塞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修炼方式? 没有。严珂答,天生的。 赵雪寒急得想跺脚,还必须要表面上保持淡定。没有?我看你运气方式与众不同,不如与我分享一下你是如何运气的? 没什么好分享。严珂说。 赵雪寒咬紧了牙齿。反正终究都是个死,不行了,别绕圈子了,直接问吧。 严珂,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出风刃削人的脑袋他话还没说完,严珂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转身问赵雪寒:这头怎么样? 赵雪寒抬头一看,自己和严珂来到了一家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前,院子里几间茅房,旁边一座牛棚,里面拴着两头黄牛,一大一小。大的在给小的喂奶。严珂手指的正是那头大黄牛。 赵雪寒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他看着那毛皮上沾了些许泥水的牛,含糊答:还行。 严珂点点头,便抛下他直接进了院子。赵雪寒见他走进茅屋,跟屋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便走出,进了牛棚直接将两头牛牵了出来。 那牛似乎不乐意被陌生人牵走,摇头晃脑很是烦躁。严珂轻皱眉头,弯起手指在牛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那牛便跟被打蒙了似的,老老实实地走出了院子。 走吧。严珂面无表情,牵着两头牛,站在赵雪寒面前说。 赵雪寒看看严珂,又看看牛,完全不知道他这一出是在搞什么。你他张嘴刚想说两句,严珂却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的确不方便。便从袖中掏出布袋,从里面捡出一枚扳指出来。 那扳指是绿的玉石做成的,上下分了两段,中间镀了一层金线。严珂将那扳指从中间拧了一下,那扳指便逐渐放大,竖着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小门。 赵雪寒探头看去,这门里是另外一番光景:蓝天碧草,绿树成荫。一座小亭子隐藏在树荫之下,显得有那么几分意境。 这是随身空间吧。赵雪寒看着扳指门,想。这魔尊宝物真是不少,为什么自己在他房间里时什么都没发现,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严珂打开空间后,直接把牛牵了进去,简单粗暴地拴在精致优雅的亭子柱子上后,便将扳指收了起来。 走吧。他把布袋放回袖口,再次对赵雪寒说。 赵雪寒一套向严珂套话问功法的计划完全失败,心灰意冷。他一边跟着严珂走,一边再次绞尽脑汁想新的方式,却发现自己离村子越来远远,朝那荒郊野岭去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看着杂草枯树,心中惴惴然,他犹豫再三,低声问道:我们去哪? 严珂并未回头:照你答应那哑巴的话,去邻村找木匠女儿。 赵雪寒心中一惊。他与哑巴的约定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其间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严珂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起那剑上幽幽的蓝光,冷汗顿时又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走过几片田地,便可以看到一座小山。翻过这座山,就是另外一个村镇。赵雪寒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尾随着严珂走到山脚下,却看到两三个人,抬着一副架子,正从山上的小路对面走来。 赵雪寒定睛看去,那架子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鼓鼓囊囊,似乎是一个人的形状。 山路狭窄,几个人走到严珂和赵雪寒面前时,二人便侧身让其通过。走在前头的人微微点头致谢,便抬着架子走了过去。 一抹青色闪过赵雪寒的眼底,他皱起了眉头。等等。他叫住领头人,指着架子上的白布问:这是怎么回事? 人死在山上了。那人回答,他脸色并不是很好,平静的表情也仿佛是硬撑出来的。我们把尸体抬下去。 赵雪寒轻轻抿起了嘴唇,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怎么死的?他问。 不知道。那人擦了擦脸颊,然而那里一滴汗都没有。发现时满脸血,眼珠都没了。估计死了有小半天,刚刚才发现,尸体让野兽啃得不成样子。 赵雪寒默默地点了点头,侧身,轻轻挥手让那几人继续前进。那人便颔首示意告别赵雪寒,抬起架子走了。 几人脚步不稳,架子略有颠簸,几番震颤后,一只手从白布下露了出来,垂在架子旁,随着抬架子人的脚步节奏晃动着。 赵雪寒目光扫过,那手颜色惨白,沾着泥土和血迹。青色麻布的衣袖包裹着手臂,在空气中飘动。 一朵淡粉色的杜鹃绣在了袖子上,姿态美好,孤独地被围绕在血污中间。 第13章 冤情 深夜,一间房内。一名中年男子正默默地点起蜡烛。他是这座镇上的木匠,有一独女,却不料女儿在探望外婆路途中遇害,命丧黄泉。 木匠一天之内仿佛老了几十岁,他面容枯槁,双目无神,将那蜡烛一只只地立在床前。烛油随着火光燃起,滴滴滚落,黏在烛台里。 床上停放着他女儿的尸体,青布麻衣已换下,而脸上身上可怖的伤口却无法遮盖。那中年男人点完蜡烛,怔怔地盯着床上的尸体,悲伤而凄切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一步一摇地走出了房间。 那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烛光将床上平躺的人影投射到墙上。忽然,那影子随着焰火微微颤动了起来,窗户发出两声轻响,烛光黯淡了一瞬,待复明时,墙上竟多出一个直立的人影。 那人影缓缓移动,悄无声息地朝着少女的尸体靠近,然后在床边驻足。影子渐渐沉了下来,与尸体的影子连成一体。 一瞬间,两张符文嗖嗖从房间的角落飞出。一张带起一阵微风,吹熄了蜡烛;另一张则贴到闯入房间的那人身上,让他瞬间隐蔽了身影。 赵雪寒从角落里跳了出来。他身上贴着隐身符,早已匿去了形体。黑暗中,他借着月光在床前一通乱摸,终于摸到了一只带着些许温度的手臂,迅速抓了起来。 他一个人和尸体待在这间房里待了好久,早就怕得要魂飞魄散,此时还得在黑暗中尸体床前抓住个隐形人。赵雪寒心里连连叫苦,却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他看不得无辜人受死,所以必须这样做。 你~~~~赵雪寒握着那人的手臂,刚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打着颤的。他急忙定神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想活了! 那人没出声。赵雪寒却可以看到一行小字从空气中出现。隐身符虽能隐蔽身体,却不能藏住人的心里活动。 那行小字渐渐成型:我不想活了。随即又加了三个:我想死。 赵雪寒心中一沉,叹了一口气。不行。他将那人拉得里自己近了一些,轻声说,我答应你保护姑娘,没有守住,是我的错。但你不能死。你若死了 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却听得房梁上传来些许响动,顿时住了嘴。有人,不要动。他低声对身旁的人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房梁又嘎拉拉地响了几声,几刻之后,三个黑影从梁上降落下来。 赵雪寒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三个人。 都是熟面孔。是一直跟着那个陆真人的几名修士。 奇怪。一名修士道,我明明听到有人进来了,还听到说话声,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其他两名修士也纷纷应和,四下张望之际,房间的大门突然打开。那陆真人跨着大步径直走了进来。 师兄。修士见到陆真人,便简单施了个礼,我们刚才听到有人进来,便下来查看。却看不到人。 陆真人并不太搭理自己的师弟。他抬眼望了望房梁,又向床边看了两眼,摸了摸下巴,做出一个略微思索的动作。随即翘起一边嘴角,轻笑了一声。 你们还是修为不够。陆真人说,声音中带着些许自矜之情,这房子里明显有人气。进来的人还在这里。 赵雪寒屏住了气息,一动不敢动。 几名修士不约而同地背着师兄做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大概是他们的心里活动过于统一和强烈,此时空气中漂浮着装什么逼几个大字。 陆真人微微晃了一下手指,赵雪寒便感到有一股劲风吹到自己的身上。贴在他背后的符文被这风开了一角,马上就要被带走。他急忙用手压住符文,然而那风却改变了力道,直接将符文在他手中扯碎了。 赵雪寒顿时感觉那几个修士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他一转头,发现那陆真人如法炮制,也撕去了他旁边那人的符文。 哑巴站在床边,手臂被赵雪寒握着,脸色苍白地注视着面前的修士。 赵雪寒心里一紧,知道暴露了,便迅速将哑巴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陆真人看着二人,沉默不语。他举起手拍了三下,便有一群人从门口鱼贯而入,将房间内的几人围住。 赵雪寒定睛看去,这群人大概都是镇上的村民,打头的便是那痛失爱女的木匠,还有客栈的老板,以及几个伙计。 这群人都盯着哑巴,神情里掺杂着愤怒和恐惧。尤其是木匠,一副恨不得扒了哑巴的皮的表情。 老板显然认出了赵雪寒,看到他便惊呼:客人!你怎么他眼神有些犹豫和恐惧,和那魔修在一起。 这位先生,陆真人扬扬下巴指向赵雪寒,询问老板,是这几天来的? 是的。老板似乎不敢直视赵雪寒的方向,只抬眼看着陆真人,答道,前天来的。 之前见过这个人没有?陆真人问。 没有。老板答。 那陆真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赵雪寒一番,礼貌问:先生为何与这魔修在一起? 赵雪寒本想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将哑巴带走,却不料被这群修士逮了个正着。他虽心里直哆嗦,却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保持冷静,沉着应答,不能言语上出纰漏,才能保证自己和哑巴成功逃离。 他望向陆真人,发现陆真人现在的心理活动全部都是对他身份的疑惑,随即稍微定了下神,稳住嗓音,沉稳答道: 我不知你说什么魔修。我只知道这哑巴画家画画好看,今天特意过来是找他为我画一两幅画的。 既然要画画,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的。那陆真人笑了一声,眼神却无一丝笑意,先生大可光明正大直接去厢房找他,为何要用隐身符在这里相见。 赵雪寒默默咽了一口口水,稳了一下狂跳的内心,清声道:我看今天街上到处在拆画家的画,便想到可能这画家出了什么事。我怕有人要抓他,他便完不成我的画了,就想着在他被抓之前帮我把画画好。 至于这个地点,他环顾四周,一副自然态度,这本是画家未婚妻子房间,我与他约在这里本是想着这里人少方便。却没想到妻子突然不幸身亡。我知道这种情况和地点不适于继续商谈,却又联系不到哑巴,也不想失约,只能在这里隐藏身形等他。 赵雪寒掌心冒汗,在一瞬间内绞尽脑汁地编出一大段话来搪塞。他自觉这话漏洞百出,而那陆真人显然是不太信的,但他的目标并不是赵雪寒,所以对他这一番话也并没有深究。 先生刚来这镇上,有所不知,陆真人神色沉静,缓缓说,您身后这哑巴画家是名魔修,将咒符画入画中,吸取人的精魄以练功,致人死亡;在人死后还不放过尸体,将尸身炼为走尸,残害百姓。 这画先生请别人画罢,今天我便要这里当着大家的面,为百姓除了这个祸害。说罢,他便伸手一指,一张符文迅速从他手中飞向哑巴。 赵雪寒虽然本人不怎么厉害,但这具身体却是眼疾手快。他脑子刚意识到符文飞了过来,手臂便率先行动,凌空一个手刀,将那符文打了下来。 那符文刚落了地,便伸出一条短短的火舌,赵雪寒迅速抬脚将火踩灭了。 赵雪寒抬起头,却看到那陆真人脸色阴沉,比锅底还黑。他抖了一下,迅速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这位仙人,此事还有许多疑点,不要操之过急。 陆真人压着眉,沉声道:这魔修害死了木匠女儿,今晚又潜入灵堂,想令她尸身变为走尸,被当场抓住。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话音未落,赵雪寒便看到陆真人猛然抬手一挥,一股风便径直向他和哑巴这边袭来。 这是赵雪寒曾看到过的,修士劈开树枝那一招!只不过威力要比先前大了很多,竟和严珂的招数相似了。若是脖子直接挨上这一招,即使脑袋没掉,喉咙也会被切开。 赵雪寒心中一凛,迅速将手伸向腰间去拿剑。他躲到这间房之前,特地回了趟客栈,趁严珂不在的时候将他的剑拿走了。 虽说他有些怕这剑,担心它与严珂的意识相连,但思考再三,若是他一人行动的话,身边有个武器,也终归胜过没有的。 他本想手握剑柄将剑抽出,却不料当初还好好插在剑鞘里的剑,此时竟消失无踪了。 赵雪寒的腰上只挂了一把空空的剑鞘。他身上的汗刷的一下全流了下来。 时间却不容他多想。凑合上吧!赵雪寒咬牙想着,一把将腰上的剑鞘扯下来,迅速横在面前。那如刀片般的风刃铛的一声撞上了剑鞘,震得赵雪寒虎口发麻。他不由自主地想向后退几步,但好在魔尊下盘比较稳,被他强行站住了。 撞上后,那风力便消失了。赵雪寒将刀鞘缓缓放了下来。他两股战战,浑身哆嗦,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悠然自得、全盘在握的姿态,抬起嘴角对陆真人做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既然凶手已经抓到了,大可以慢慢审问,让他从实交代,赵雪寒注视着陆真人,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那陆真人脸色越来越差。赵雪寒看他原本一直放在哑巴身上的目光,开始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心中的小鼓敲得越发猛烈。 坏了坏了,这陆真人马上就要开始针对我了。赵雪寒盯着面前修士的嘴巴,焦急地想着,我现在身份行为都值得怀疑,若是他拉我下水,就可说不清了。必须得在他开口之前,把事件的矛头指向他。 见那陆真人双唇张开,正要说话,赵雪寒一个心急,像那说评书的收扇子吸引观众注意似的,把那剑鞘往自己手心里猛地一拍,啪的一下,声音响亮。那陆真人顿时被这声音镇了一下,只张着嘴,一时半会竟没有出声。 赵雪寒的手被自己打得疼得要死,也没空闲去呲牙咧嘴。他做出一副从容姿态,用剑鞘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后挂回腰间。 陆真人可真是心急。人都在这里了,一句句问清楚不是更好?赵雪寒笑了笑,沉声道,这魔修敢在这镇上明目张胆地杀人,说不定背后有人撑腰。现在着急杀死了,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怎么想,都是先把这魔修关起来,再请一两个资深修士,仔细审问为佳。不过 赵雪寒微微低下头,用一种仰视的目光嘲弄般地看着面前的修士:陆真人倒是看起来很紧张,恨不得立刻将这魔修当场斩首。 该不会陆真人是做了什么事,有所隐瞒,他轻声说,要迅速杀了这魔修灭口吧? 第14章 逆转 周围的群众顿时开始窃窃私语,陆真人脸色发青,狠狠地盯着赵雪寒。几刻后便迅速恢复了修行之人常有的高冷从容神态。 先生何出此言。他客客气气地说。阁下可能并不了解魔修是如何作恶的。 这魔修以画家身份,在这镇上居住了五年,其间给村民作画无数,将咒符融入画作之中。 他所使用的画符,是靠吸人的精魂转化为他的修为。画符长期在人身边,会将人魂魄缓缓收尽。它需得多年时间,才能置人于死地。 陆真人呼了一口气,缓缓道:这符文作用时间长,极难被发现,这也是哑巴一直在用这咒符作恶,而没有被其他修士发觉的原因。 他神色肃穆道:魔修在这镇上待的时间长,作恶手法又隐蔽。若不立即斩杀,保不齐他的画中还有什么其他玄机。若是因此害了百姓,岂不是得不偿失? 赵雪寒做出一副将陆真人的话尽数听进去的样子,恍然大悟地点头:是吗?那这魔修可真是阴险恶毒。 他随即又低下头,做出一副沉思状:不过这镇上许多人没买过画,还是死了,仙人又作何解释呢? 陆真人脸色微变。不可能他脱口而出,随即轻咳一声,掩饰道:在我等调查中,并没有发现这类人。先生可以仔细讲讲。 画家卖的画可不算便宜。赵雪寒道,前几天死的那个厨房伙计,他怎么可能有钱买画? 陆真人听罢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伙计王伍有一只泔水桶,上面画着魔修的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村民都是知道的。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是这样吗?赵雪寒轻声道。 围观的人中有几个伙计点了点头。 赵雪寒笑了。虽然还是怕,但现在的情况他多少可以控制一下。说不定最后能够全身而退。 他将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块木板,递给了人群前排的老板。 这是王伍泔水桶上的那块板子吗?赵雪寒问。 老板愣愣地盯着那张画了萱草的板子看了一会。是是的,他说,指着板上刻的王伍的名字,这的确是王伍的字迹。 赵雪寒冷笑一声:那这画呢? 老板疑惑:不是魔修画的吗? 很可惜,不是赵雪寒缓缓说,这是王伍画的。前几日王伍与画家一起躲雨时,画家指导王伍画了一只新的萱草在桶上,画得和画家原本的作品很相似。王伍非常高兴,逢人就讲这件事。我认为客栈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是是啊,老板盯着那萱草,王伍的确和我说过。我还笑话说有了画家亲自指导,这桶在他一身行头里最值钱。 所以这桶上的确有是一直有画,赵雪寒淡淡道,将目光转向陆真人,但从来都是王伍自己画的。与咒符没有关系。 既然画家压根没有给王伍画画,那么王伍为什么这么快就死了呢?赵雪寒疑惑道。 他看着面前的修士,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陆真人很少去客栈,想必只在路上与王伍偶然相遇时,模糊看到过他桶上的画,然后见这画颜色形状与画家风格相近,便自作主张地认为是画家的咒符吧。 那老板和木匠听了赵雪寒的话,又看看陆真人,似乎搞不清他话中的含义。周围的人也将目光投向陆真人,窃窃私语起来, 陆真人脸色极为难看,身上的自得之气也荡然无存,他干笑两声,仍勉强维持着一副礼貌姿态对赵雪寒说:先生这是怀疑到我身上来了? 不然呢?赵雪寒抬起眼皮,一副随意神色。陆真人怎么解释? 说说不定是颜料有问题,陆真人脸色铁青,说话也有些磕巴。魔修给王伍用了自己的颜料 赵雪寒料到了修士会这么说。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若这样,这魔修也真是个傻人。明明在这镇里这么长时间,可以隔几个月杀一个人,慢慢修炼,也不会让人怀疑。何必这几天内让这村里集中死这么多人,将自己暴露了? 那修士黑着脸轻笑一声:修魔之人,想法我们这些人又怎么能猜透呢?他扬起下巴,朝着哑巴点了点:或许是他五年时间修炼缓慢,内心焦虑,急于求成,才匆忙做出这种事来吧。 是吗。赵雪寒手指摆弄着剑鞘,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倒觉得,这种事倒像一个村中过客的行为。他们借修行为由,大肆夺取魂魄,提升修为,嫁祸他人后,再准备迅速离开。陆真人难道觉得不像吗? 陆真人脸色一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雪寒轻笑一声,突然转了话题:陆真人是净明派的弟子吧,拜师修炼几年了? 陆真人迅速沉下脸。这与魔修之事又有什么关系。他冷冷道。 赵雪寒笑了一下,说:倒没有什么关系。他用手指轻慢地点了点陆真人的方向:我听周围村民称呼你真人,又见你捉到魔修不报给门派直接斩杀,心里就直接认定你是净明派大能或护法了。却没想到 他眼珠转动,刻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陆真人,气势这么大的陆真人,却连个结丹修士都不是,实在是有些微妙。 那修士表情明显地变了。他来不及整理表情,向前走了两步,沉下声问:我不是结丹修士又怎样。斩妖杀魔,为民除害而已,举手之劳,何必劳烦门派大能来做? 不怎样。赵雪寒轻轻笑道。他站直身体,双目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陆真人。 这哑巴画家,在这村里五年,与村民和善,生活无忧。近期还与木匠女儿定亲。他生活幸福,完全可以慢慢修行或是返俗,又何必在这种不知所谓的时刻盲目地屠杀村民,还毫无理由地将自己的未婚妻杀死? 赵雪寒抿起嘴,做出一副严肃神态。他提高声音,加快语速,尽量给面前的人一种压迫感,同时看着周围人的心里活动,语调严厉地信口胡诌了起来。 倒是你,陆真人。你身为名派修士,修行多年却不能结丹,不闭关提升,却在这魔域边陲小镇闲逛多日。你发放护符,说是护身降魔,然而这村里在你出现后却仍不明不白地死了二十多人。 他冷笑一声:你一筑基剑修,哪来的能力给全村人做这种护符。这护身符到底只是招摇撞骗玩意,他眨了眨眼,还是另有玄机? 到底是谁修行受阻,急于求成? 群众哗然。陆真人脸色发白。 血口喷人!一派胡言!他瞪大双眼,高声道。 赵雪寒用眼一瞟,却看他手紧握拳头藏在身侧,手周围似乎有微风移动。 他心一惊,怕是这陆真人看说不过自己,打算用刚刚那招式偷袭。若是这修士再突然发一次刚才那招,不知自己带的这朴实剑鞘是受不受得住。 他急忙伸手将剑鞘扯下,想姑且挡一挡,却不料手一滑,这鞘直接从赵雪寒的虎口脱了出去,往斜上方飞走了。 啪的一声,正好打到陆真人的脸上。 那陆真人手上的风倒是消失了,脸却是真的是黑得吓人。赵雪寒心中大叫不好,表情却依然一副沉静的严肃样子。 我劝你不要偷袭,他装模作样地说,我只是说我的看法而已。若陆真人想解释,解释便是。但如果我们两个人突然死在这里,可就谁都说不清了。 陆真人用手摸了摸脸上被剑鞘打出的红条子,轻哼了一声,神色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位先生,你虽是伶牙俐齿,但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猜测,口说无凭。他轻轻拍了拍衣领,抬起头。 但这魔修作恶,我们可是有直接证据的。 赵雪寒愣了一下,回头望向哑巴。哑巴脸色苍白,茫然地对着赵雪寒摇了摇头。 他转身看着洋洋得意的陆真人,轻轻轻轻咬了咬牙,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烦躁感。 本可以迅速带着哑巴逃离的,但却不知为何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如果能杀人就好了。 如果能将面前的人都杀光,自己就能直接带着哑巴跑了。赵雪寒阴沉沉地想。 第15章 真身 房梁处,几颗小小的火星闪现,噼啪作响,赵雪寒猛地打了个激灵,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他急忙将自己的思绪压了下去。那火星便闪了几下后,消失不见了。 陆真人面部保持微笑,对身旁的木匠轻声说了两句,木匠便点点头,回身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只人头大小的罐子。 那修士接过罐子,慢慢揭开罐子上的封口,缓缓将其朝赵雪寒的方向倾斜了些。赵雪寒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口对着自己,里面空无一物,正在疑惑时,却听到身后哑巴倒抽了一口冷气。 先生看到了吧,路真身神情带着些许得意之色,这罐子,便是传说中的聚魂罐,里面可是装着死去的二十多位村民的魂魄。我和几位村民刚刚才从哑巴画家的房间里搜出这只罐子来。这些村民里有几个灵感强的人,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这罐子里的魂魄了。 他眯眼看着赵雪寒:先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赵雪寒盯着那罐子看了一会,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内心却丝毫不恐惧,反而产生了强烈的喜悦之情。 这对手太傻了,他想,比我想象的要傻得多。他竟然直接将这种东西拿出来,这岂不是伸出脸来给我打吗? 他轻咳一声,再次露出了笑容。太好了。他说。 陆真人楞了楞。 既然你拿来了,那就好办了。赵雪寒笑道,这样我们便不用相互猜忌。不如直接将这罐子里的魂魄请出来问灵。虽然魔修杀人手法隐蔽,但保不齐有村民是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陆真人拿着罐子的手抖了一下。这是魔修害人的物证,他高声道,怎么能随便 这算什么物证,赵雪寒打断了他的话,让魂魄出来指认凶手,怎么看都是更好的方法。 他看那修士抱着罐子一动不动,火上浇油地说:看陆真人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将村民的魂魄放走。难不成是另有苦衷? 你陆真人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用手指着赵雪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见他这个样子,疑虑之声更甚。 他旁边另一个修士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拉了一下陆真人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陆真人的神情突然变了,嘴角再次翘了起来,他抬眼看着赵雪寒,脸上带着一副你完了的表情。 这位先生。他拱手作揖,油腔滑调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那伙计王伍被魔修所害的时候,你可是直接看着他死的吧? 他抬起眉毛:你与那伙计无亲无故,为什么会在当晚突然兴起,跑去厨房找他,他又刚好在你面前死了?该不会,陆真人冷笑,你与这哑巴本来就是一伙的。他在明处杀人,你在暗处操控。 赵雪寒轻轻呼了一口气。他早就料到陆真人会那这件事大做文章,心中一直提防着。但陆真人想起来的时间太晚了,在这种情况下,赵雪寒想要扭转局面,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王伍的确是在我面前死的。赵雪寒直视着修士,轻描淡写道,至于他怎么死的,是不是我害死的,直接将他的魂魄从罐子里拿出来,问一下不就成了?问灵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陆真人却一直逃避,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众人再次窃窃私语。赵雪寒知道,他们的疑虑似乎并没有因为陆真人的话而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几次将矛头抛向陆真人,而陆真人却没有及时地对他本身存在的疑惑进行解释说明,众人对陆真人的怀疑已经很深,难以逆转。 赵雪寒问心无愧,自然不怕陆真人指责,并极力要求请灵问灵。然而陆真人却不一定了。 那修士脸红一阵白一阵,牙关紧咬,冷声笑道:看来先生是咬定我就是凶手了。他哼了一下,语调不屑:我净明派名声在外,向来人才辈出,我又有什么理由来找魔修的这些歪门邪道修炼。侮辱门派不说,还容易走上邪路,一无所获。 先生,他目光冷了下来,阴沉沉地说:你随意诋毁我可以,但不能诋毁净明派的修士。我们门派的人从来不会修习魔道,也不会炼普通人的魂魄来增加修为。 赵雪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当陆真人说出最后一句时,赵雪寒心莫名其妙地快速跳了一下。他稳了稳心神,轻轻一笑:不错,不错,净明派的确声名远扬。 不过,那和陆真人你有什么关系呢?赵雪寒和善地笑着。你说了这么多,终究还是不想将那罐子里的灵魂释放出来,到底是有什么苦衷? 周围村民开始不安地看着陆真人。仙人,老板小心地凑到他身边,轻声说,您就姑且听那先生的话,召唤一两个灵出来问问吧。 陆真人狠狠地盯着老板看了一会,随即抬头望向赵雪寒,放声大笑几声。好,好!既然你们都想看这罐子里的东西出来是什么样,他眼神阴鸷,嘴角溢出一丝不善地微笑,那便让你看看好了。 说罢,他便将罐子高举过头顶,赵雪寒恍然间仿佛见到了一股白雾从那罐子里涌出来,像流水一样浇到了陆真人的头顶上。陆真人沐浴这白雾,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大声喘了几口气,声音嘶哑。 随后什么都没发生。 赵雪寒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周围一片寂静。那罐子便像一只普通的空罐子一样,被陆真人完完整整地放回地上。 然而,待他放好罐子,直立起身体后,却换成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冷笑神色。 赵雪寒疑惑地注视着他,突然间,他感到那修士身边仿佛有气流在缓缓涌动,将修士的发丝衣角都吹动了几分。 身后的哑巴突然猛地抽了一口气,紧紧抓住他的手将他向后拉。于此同时,赵雪寒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他及时被哑巴拉住,退了两步,那股力便擦着自己脸冲向身后的尸体,将那姑娘本来就残破可怜的尸身直接撞成了两半。 腥臭夹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众人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那木匠想哭叫却不敢,只得瞪着眼珠看着自己女儿的尸体,将嘴唇咬得发白。哑巴在赵雪寒身后,半张着嘴,赵雪寒只能听到他喉咙里沉重的气声。 赵雪寒的冷汗已经沿着自己的下巴滴进了领口。若不是刚刚哑巴拉他一把,此时此刻变成两半的就是他自己的脑袋了。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脸上的人|皮|面|具被那力道蹭了一下,掉了一块皮。 陆真人狞笑着。他双颊泛红,眼睛亮得不正常。他伸出手仔细看着,似乎非常欣赏自己刚才出的那一招。 果然有用,赵雪寒听见他喃喃低语,没想到这么有用既然这样的话,那也没必要炼丹了 他猛然抬头,迅速挥手,赵雪寒身后的床柱便顷刻间被斩断: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和一群将死之人解释了! 赵雪寒只感到一股凌厉的风四散,周围的村民脸上和身体上都迅速出现了伤口,惊恐地四处奔逃;而那最猛烈的一股风,正直冲着自己门面而来。 完了完了完了。赵雪寒喉咙发紧,心中一片绝望。他从读心术能推测这修士没做什么好事,还想嫁祸他人。赵雪寒想救被修士嫁祸的哑巴,但也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正面应对,只想迅速甩锅给对面后带着无辜的哑巴离开而已。却没想到这修士这么不经打击,两句就给他说得逼上了绝路。 若一个修士放弃伪装,大开杀戒,那么不管他修行怎样,普通人都不是对手。赵雪寒虽是魔尊,但屁都不会,也跟普通人没区别了。唯一一个防身的剑鞘,还被他刚刚甩到面前这发疯修士的脸上。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面对着面前分外凌厉似乎想将他削了再搅一搅的剑风,手无寸铁的赵雪寒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再死一次就再死一次吧,他心如死灰地想。 然而那风在刮到自己脑袋之前,似乎突然受到了什么阻力。赵雪寒只听到嗡的一声,猛烈的风便化成了碎片,纷纷从他脸颊上蹭了过去。堪堪将那脸上的人|皮|面|具完整地蹭了下来。 赵雪寒闭着眼,只觉得周围一阵死寂。他缓缓睁眼,却见陆真人瞪眼望着自己,眼里全是惊惧。 你你竟然他颤抖着后退两步,撞上了身后的修士,你竟然是 是魔尊!有人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第16章 脱逃 村民中传来长短不一,却不约而同的抽气声。 赵雪寒抿起了嘴,转身看了看哑巴。那哑巴也退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微微低下头,带着敬畏的神情看着赵雪寒。 赵雪寒转回身,平视前往,眼角的余光却将众人的神情扫了一遍。 这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从众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真实的魔尊的身份,内心有了一点小小的感触。 他在镇上看戏,看到那魔尊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便觉得魔尊在其他人心中似乎没有什么形象。 然而实际上,人们还是怕他的。 谁都没想到赵雪寒是魔尊。陆真人虽然言语上礼貌,其实心中并没有将赵雪寒当盘菜,甚至三番两次想要用拙劣的方式杀死他。 现在他站在这里,看着发抖的陆真人,产生了些许扮猪吃老虎的感觉。 他似乎恢复了一点前世无用的记忆,突然记起自己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剧里的皇帝极其爱好打人脸,经常微服出访。出访时被不知名小官打压,在不知名小官气焰最为嚣张之时,爆出自己皇帝身份令小官吃瘪。 赵雪寒感到现在自己仿佛就是那皇帝。 他做出一副威严姿态,注视着面前的修士。 陆真人。他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镇中暂时没有其他的修士,就没人能看出你的把戏了? 陆真人颤了一下,没有出声。 这哑巴画家的确是魔修,也的确将咒符融在画中。赵雪寒淡淡道,但这咒符及其简单,不过是吸收人的少量精气,为画家增加修为而已,充其量只能让拿到画的人疲惫一两天,根本杀不了人。 他冷笑一声,倒是陆真人聪明,一眼就看到这符,也将歪主意打到画家身上。 我陆真人张口,他虽害怕,却似乎还想狡辩,然而赵雪寒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还想说什么?他哼了一声,你身为名派修士,在修为停滞后不潜心研究,反而屠戮百姓,以魂炼丹。你与你的跟班修士伪装画家杀人,捡画家的客人下手,夺取他们魂魄。在害死人后,连尸身都不放过,装腔作势击退僵尸,换取村民信任。 这姑娘,他往自己身后一指,也是你怕画家逃走,自己罪行泄露,无人为你背锅,特地杀死,既能将画家引回来,又给他扣了个冷漠无情的名声。 陆真人,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好啊! 陆真人额角淌汗,浑身颤抖。你你口说无凭。他定了定神,强打着精神说道,那王伍的死你也见到了,是突然倒毙,我未结丹,也不是符修,没有这么大的本是能在千里之外杀人。 是吗?赵雪寒笑了一声,看向村民:你们谁带着这修士给的护身符,借我一用。 一位村民解开领口,拽下护身符,将那符抛给赵雪寒。 赵雪寒接过符,一小枚黄铜片一样的东西光滑闪亮。他双指夹着符转了一圈,转身低头小声问哑巴:那聚魂罐里还有魂魄吗? 哑巴看着赵雪寒,他因为女孩尸体被破坏,现在双眼仍是通红。他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头旁闪过一行小字:还有五个。 赵雪寒点点头,对村民说:现在这罐里有五个魂魄,谁能看见? 有几个村民犹犹豫豫地举了手。 赵雪寒微微一笑,既然能看见,那便好好看着吧。说罢,他便将手中的护身符扔进了罐子里。 陆真人神色一凛,伸手想去拿罐子,却不料被赵雪寒抢先一步将罐子举了起来。 别急呀陆真人。他轻笑道,等一会吧。 陆真人双手握拳,脸上所有的肌肉都绷了起来。赵雪寒不去理会陆真人的视线,将罐子放在身边,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装作一副刚想起自己放了个护身符进聚魂罐里的事的样子,一脸云淡风轻地将那罐子里的护身符提了起来。 那护身符与方才比暗了许多,黄铜的表面仿佛被磨过了一样,蒙上了一层暗色。 赵雪寒抬起罐子,将罐口冲着村民。 这罐里还有几个魂魄?他问。 四四个。一个村民看着罐子,若有所思地缓缓答道。突然间,他大叫一声,伸手将自己的护身符扯了下来,用力扔到了地上。 没错。赵雪寒微微笑道,挥了挥手上的符。这修士便是用这种方式,收集村民的魂魄的。罐里的魂魄没有肉身阻隔,一会便能被这符吸进去。而在人身体里的魂魄,就需要多用一段时间了。 他将那护身符甩向修士:这位陆真人和他的同伴,骗你们说魔修作祟,给你们发护身符。在吸了魂魄后符文变淡,便说是护身符没了效力。 人死之后,他们首先检查符文。若没有人注意,就直接将符文收走,声称死者是因为没有佩戴才被魔修所害。若有人看到了符文,便直接咬定符文变暗失去效力,才使得死者引来了杀身之祸。我说的没错吧? 赵雪寒朝那修士笑了笑,修士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周围的群众纷纷脸色大变,迅速将脖子上带的护身符扔掉。 突然间,修士脑袋旁飘过一行字,赵雪寒无意瞟过,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顿时心里一惊,沉下脸来。 你一个正派修士,修行功力尚浅,又没多少机会接触魔道,做出这种符文定是有人相助。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他注视着陆真人眼旁空气中的字,严声问道。 而他为什么会帮你! 那修士不语,他面无表情,咬紧嘴唇,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赵雪寒。一瞬间,那修士突然举起手来,只见一股厉风在他指尖迅速成型,裹挟着空气中的微尘径直向赵雪寒袭来。 寒风扑面而来,赵雪寒腿一抖,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两步,紧紧闭上了眼。 闭眼前,他感觉人群中仿佛有一抹蓝色的光影闪过。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死前利用魔尊身份装了个逼,也不算白死吧。赵雪寒大义凛然地想。 黑暗中,赵雪寒等了许久,却并没有感到那股风切到自己身上,他缓缓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却看见面前的陆真人挺直腰板,高高昂起头颅,以恐惧的表情做出了一副古怪姿态。 赵雪寒眯眼,仔细看去,发现那修士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一丝鲜血沿着空气平滑地流向前,仿佛贴着一片看不见的刀刃。 这场景很是令人熟悉。赵雪寒抬头一望,一个像灯塔似的人影站在人群后。他比所有人都高一头,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映着烛火的光,仿佛塔上的明灯一样。 赵雪寒砰砰乱跳的一颗心顿时安稳了下来,此时的他,第一次对严珂的出现产生了正面的情绪。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刚刚装了一个大逼的皇帝。然而敌人面对装逼,却不死心打算反杀,皇帝虽然擅打人脸,却手无寸铁。 此时严珂就是那皇帝的八府巡按,在敌人即将反杀成功之时及时赶来,给皇帝送上龙袍的同时还带了一队御林军助威。 然而此时这位八府巡按的神色却非常难看。他注视着赵雪寒,眉头锁得比以往更紧,蓝色的眼睛里寒光闪过,直接向赵雪寒刺来。 赵雪寒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他轻轻咽了一口口水,忐忑地看着严珂。 严珂的眉毛向下压了压。走。他用口型对赵雪寒说道。 赵雪寒立即心领神会,拉起哑巴的手就往房门口走。陆真人依然保持着抬头姿势一动不动,脸因为惊惧而显得越发苍白。他的同伴也似乎在忌惮着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拦他。 村民全部像点了哑穴一样,寂静无声地给赵雪寒让出一条道来。赵雪寒昂首阔步,装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迅速将哑巴拉出了房间。 直到他们走出了院门,身后仍没有一丝的动静。 赵雪寒一出院门,见没人跟上,便立即拉起哑巴小跑起来。但他没跑几步,就被一个人拽住后颈像小鸡仔一样提起。 严珂一手拎起赵雪寒,将他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揽着哑巴。双足点地,腾空飞了起来。那地面上的村庄便在黑夜中越变越小,直到掩埋在云层中,再也看不见了。 第17章 掉马 严珂在空中飞了不久便落下。 赵雪寒脚一着地,便迅速向四周望了望。他们又来到了树林里。不知道和村子外面的是不是同一片。 哑巴的脸色自从见到姑娘的尸体后,就非常苍白。他本身身体瘦弱,相貌清秀,现在看上去更显得弱不禁风。 被严珂放下后,他缓缓后退两步,朝着赵雪寒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哑巴神色异常,然而态度依然谦和有礼。抬起身后,他扯起嘴角,朝赵雪寒微微笑了一下。 多谢。告辞。他用口型对二人道别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赵雪寒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了他脑袋旁漂浮的小字,不禁皱起了眉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不要去做傻事。他沉声对哑巴说。 那哑巴手臂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却依然背对着赵雪寒。 那些修士必然会受到惩罚,赵雪寒紧紧攥着哑巴的衣袖,说道,你虽是魔修,但修为尚浅,只靠画符提升功力,至今未开杀戒。那几个修士虽不成器,修为却比你高,他们若能从村民中逃脱的话,你也打不赢他们。不要为了几个人渣搭上自己。 哑巴仍是不说话,只是抽了抽袖子,见赵雪寒攥得紧,便作罢了。 赵雪寒叹了一口气。不要去复仇。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若被仇恨蒙蔽双眼,毁了一生的话 他放缓声音,轻轻说:杜鹃姑娘若泉下有知,也会很难过的。他抬眼看着哑巴的背影:我明明答应你保护她,却没做好。你若要复仇,也该冲着我来。 哑巴的身体猛烈地颤抖起来。他将袖子从赵雪寒手中抽出,伸手捂住了脸,又将手垂下。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赵雪寒缓缓摇了摇头,又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迅速再次向他鞠了一躬,便快步离开了。 赵雪寒望着哑巴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后,才微微地舒了一口气。然而他这气还没出完,便被一只坚硬的手狠狠地抓住肩膀,咚的一声压在了树干上。 赵雪寒的背被撞得生疼,他还来不及呲牙咧嘴,便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睛,顿时将表情吓回去了一半。 严珂的手指深深地扣入赵雪寒肩上的肉中,赵雪寒只觉得疼的要命,却不敢叫出声。那人一声不发,周身气息冷峻异常,比赵雪寒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更令人害怕。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赵雪寒,赵雪寒感到那目光仿佛两道利刃,将他浑身上下完全剖开,丝毫毕现。他本想稳住心神,却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魔尊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严珂盯着赵雪寒,他将面前的人紧紧地压在树干上,冷声说道。 赵雪寒感到浑身的毛孔都闭上了,连冷汗都流不出来。我我突发奇想他抿着嘴,努力要让表情维持正常,然而说出的话却磕磕巴巴。 那严珂的脸色越发难看了。突发奇想?他的手加重了力道,赵雪寒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被他卸了,你突发奇想,想什么?若是出一点意外,你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 赵雪寒虽然害怕,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当然知道,若刚刚那哑巴没拉他,严珂没帮他挡住攻击,他在那场对峙中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他做这件事,虽然本意是好的,是想要为哑巴摆脱罪责洗白冤屈,但也的确是欠考虑。 然而这话不能说。他若是一说出口,自己不是魔尊的事实就会暴露,严珂说不定会要了自己的命。 只能硬撑。 他哆嗦着顶嘴道:我当然想过!我身为魔尊,怎么会出意外! 魔尊?严珂冷笑一声,那笑声仿佛冰一样从他嘴角漏出。若不是我帮你挡住那修士的攻击,他手逐渐上移,捏住了赵雪寒的脖子,你觉得你这只脑袋还能在这里? 赵雪寒一边担心这严珂要一把掐死自己,一边努力回嘴道:怎么不能?我只要稍稍施一个法术,就能 你能个屁!严珂厉声道。 赵雪寒猛地颤了一下。 严珂刚刚是低气压,现在似乎真的生气了。他那双蓝眼紧紧盯着赵雪寒,似高温火焰,想将他燃烧殆尽一般。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会!他低声说,声音中含着明显可见的怒火,你是不是以为拿到这个身体,你就是真的魔尊了? 赵雪寒的心咕咚一声,仿佛沉到了一个无底洞中。 严珂用力地将赵雪寒的身体抵在树干上,挺直的鼻尖几乎要戳向他的脸颊。你倒是好,什么都忘了。他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 严珂突然住了口。 赵雪寒脸色发白,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他感到面前的所有场景都扭曲起来,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 严珂早就发现了。赵雪寒想,恐慌感弥漫到全身。是什么时候那他为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赵雪寒脑中一片乱麻,只顾着害怕,却没注意严珂的表情已经变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看着赵雪寒,似乎在后悔自己刚才发火吓到面前的人,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愧疚的神色。 严珂松开了手,微微张了张嘴唇,似乎有些紧张。他想说什么,然而最终仍没有说出口,只是从袖中掏出扳指,打开空间,走了进去。 赵雪寒呆愣地站着,随着严珂的身影在扳指圆门处消失,他靠着树缓缓地滑落,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杀我。赵雪寒望着头顶的树冠,黯然想,他大概觉得像我这样的怂货,即使占据了魔尊的身体,也不会怎样。杀我反而降低他的品格吧。 微微泛白的天色透过树枝的间隙,投射到赵雪寒的眼中。 第三天了。他垂下头,心中泛起些许的苦涩与悔恨。我终究还是没有学会眼首术。我这三天都干了什么?我屈服于自己的胆怯,不敢向严珂探讨,总是做一些闲事逃避,最终一事无成。 即使严珂不杀我,我也马上就要死了。 赵雪寒正内心沉重地想着,正准备与自己短暂待过的世界好好告别,却见严珂突然从扳指门中探出头来。他看到赵雪寒的表情,动作微微暂停,随即垂下眼,轻轻抿起了嘴。 你知道怎么挤牛奶吗?严珂小声问。 赵雪寒愣了一下,抬眼看着严珂,他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脑子去想,只是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严珂叹了一口气,又将身体缩回门内。不一会,门里便传来了牛的低吼,随即变成一声撕心裂肺惨叫。 赵雪寒呆呆地看着扳指门,不知道严珂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严珂终于从门里出来了。他手上提着一只小壶,浅浅地看了赵雪寒一眼,随即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又是一阵风袭来,赵雪寒不由自主地再次闭上了眼。他听到枝叶折断的声音,睁眼看去,便看到一小束枝条从他头顶的树木掉落,飞到了严珂的手中。 严珂将枝条放到地上,合着落叶堆成一堆,从中抽出一根。他静静地盯着枝条顶端,赵雪寒看到那处的空气微微产生了扭曲,枝条上的木屑一点点飞速地被削落,产生了些许火星。 待枝条顶端开始冒烟时,严珂便将其放置于木堆之上,他缓缓移动手指,一股微风便从林间刮过,吹进了木堆中。 一小束火苗燃烧起来,随着风的鼓动,逐渐变大。严珂见那火势变得稳定的时候,便将手上拿的小壶挂在火上,加热起来。 篝火令深秋清晨的空气变得稍稍温暖了。赵雪寒不由自主地轻轻搓了搓手,才发现自己手指冰冷异常。这副身体虽是不怕寒冷的,然而如果环境温暖一些,他会感到更加舒适。 严珂在火堆前坐下,抬头看向赵雪寒。 过来坐吧。他说。 赵雪寒胆怯地看着他。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更不敢过去。 严珂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火光在他的蓝色双眸中闪烁,将他的表情映上了些许暖色。 你是不是怕我?他轻声说。 从他的语气里,赵雪寒竟听出了些许委屈的味道。他感到心里有股不知名的感情跳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篝火上的小壶冒出了浅浅的蒸汽,淡淡的奶香味传来。严珂将壶拎起,摸出一个瓷碗,将加热过后的牛奶倒进了碗里。 他催来一股微风,轻轻吹散碗上漂浮的热气,然后将这碗牛奶放到了赵雪寒的手上。 赵雪寒捧着牛奶,呆呆地看着严珂,完全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严珂见赵雪寒不动,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额头。 加糖吗?他问。 还没等赵雪寒回答,他便拿起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罐子,舀了一勺金黄粘稠的液体到赵雪寒的碗里。碗中的奶香味中顿时夹杂着了淡淡的桂花香。 是蜂蜜啊。赵雪寒想。 严珂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抱歉,他微微垂下头,低声说,快喝吧,一会就凉了。 赵雪寒楞楞地点点头。他不知道严珂为什么突然向他道歉,也不知道这人给自己喝牛奶的用意是什么。但这碗在手上,里面的牛奶又暖又香,有些诱人。 反正快死了,喝一点也没事吧。赵雪寒想,端起碗小心地喝了起来。 一股暖流入胃,赵雪寒顿时感到浑身都温暖起来,心情也似乎稍微乐观了些。果然食物还是好的。他想。 魔尊的身体已经辟谷,不需要任何进食。除了喝几杯茶外,赵雪寒这几天也没心情吃东西。现在随着腹部底端被填满,他心里产生了一股舒适熨帖的感觉,脸上丧气的表情也渐渐消失了。 严珂看着赵雪寒因为一碗牛奶表情转换得如此迅速,不由得弯下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他长得很严肃,因此笑起来格外动人。 赵雪寒捧着碗,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严珂,看到那透过树枝的微光映在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上,心突然止不住地狂跳起来,手一抖,一股牛奶便沿着喉咙流到了气管里。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严珂迅速收起了笑容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了拍赵雪寒的背。 赵雪寒止住咳嗽,一抬头,便看到严珂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离自己只有几寸远。他条件反射急忙往后一蹭,后脑勺直接一下子磕到了身后的树干上,疼得他瞬间蜷起了身子,捂住了脑袋。 严珂的眼睛中流过一丝难过的神色,他伸手,似乎想帮赵雪寒揉一揉后脑勺,然而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几刻便放下了。 不要怕我。他轻声说道,我 严珂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雪寒摸着自己后脑勺撞出的包,抬头看着严珂。 严珂微微垂下眼睛。你为什么要帮那个哑巴?他轻声问。 赵雪寒楞了一下。我为什么他侧了一下脑袋,我不知道 严珂皱了一下眉头,赵雪寒害怕得咽了一口口水。 如果我不帮他,他就会蒙冤死掉了。赵雪寒小声说。 只有这个原因?严珂问。 还还要什么的原因吗?赵雪寒捧起碗挡住脸,一副害怕的样子看着严珂。 严珂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过了头。赵雪寒悄悄将碗放下,抬眼看了看天色。 不要怂了。他对自己说,现在他看起来不像要杀我的样子,不过即使他不杀我,三天期限已经要到了,我也快死了。 你早发现我不是赵雪寒了。他壮起了胆子,问严珂,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发现后不杀我? 严珂注视着他,摇了摇头。你他微张嘴唇,刚想说话,却突然警觉地抬起了头。 赵雪寒只感觉有一股烈风呼啸而来,篝火瞬间熄灭。严珂迅速伸手,将他推开,然而自己却来不及闪躲。 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从树林深处飞来,带着风声精确地插入严珂的喉咙,将他牢牢地钉在树干上。 第18章 真相 严珂痛苦地张开嘴,喷出一股鲜血,却无法呻|吟。他伸手试图去拔刀,然而又有两道绳索飞来,将他紧紧地捆住。 赵雪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见一群人的身影从树后走出。靛色道袍,身材高大,竟是那陆真人一行。 没想到吧。那陆真人神情虽有些狼狈,但语调仍是不可一世。我们这么快就能追上你们。 赵雪寒迅速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修士。他背对着严珂,看不到他现在的状况,内心非常焦虑,又十分害怕。然而却不能表现出一点的胆怯。 你还在装什么。陆真人裂开嘴唇,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我刚刚都听到了,你可不是那魔尊本人。借着魔尊的威风恐吓我,是不是很有趣? 他将手伸向衣袖,掏出一把与贯穿严珂喉咙那把一模一样的刀,轻轻抚摸着刀刃,笑道:至于你有没有那魔尊的本事,他脸色一沉,身边狂风大作,那刀便借着风力,飞一般地向赵雪寒冲来,就让我来试试吧! 赵雪寒浑身发冷,只想闪身躲避,身后严珂不知做了什么,直接挣脱掉了绳索,挡在赵雪寒面前,伸手便将那刀攥住了。 刀刃划过严珂的手掌,丝丝鲜血低落在草地上,他喉咙上的血洞异常骇人。严珂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见他一甩手,那刀便原路返回,擦着陆真人的脸颊钉到了他身后的树上。 陆真人脸色灰白,显然没料到严珂不仅没死,还挣脱了束缚。他咬牙,伸手唤来了几股风,夹杂着符文,与其他修士一起向严珂攻去。 严珂面无表情,将赵雪寒紧紧护在身后,挥手将修士的攻势一一化解。那修士们见自己的攻击对严珂起不到任何效果,越发着急起来,招式更加猛烈。 严珂的衣服有几处被撕破,皮肤被刮伤,露出鲜红的血肉。他脖子和手上还带着可怖的伤口,依然面不改色。然而他面对修士,却只是防御,从不主动攻击。 净明派。当严珂挡下陆真人一波组合符文攻击后,他低声说,你们是谁的徒弟? 陆真人眼睛一缩,谁的徒弟,与你一魔修何干?他大嚷道,高高举起手,准备着另一波猛烈攻击。 然而还没等他将风刃发出来,在树木的阴影中突然窜出几条绳索,像游走的蛇一样迅速绕了陆真人和他的同伙几圈,将他们牢牢困住。陆真人被那绳索的力道击中,站立不稳,双手被缚无法保持平衡,直挺挺地摔到在地上。他抬起头,望向绳索发来的方向,疯狂的神色荡然无存,眼里满是恐惧。 沙沙的树叶声传来,赵雪寒定睛看去,从树林中又走出一波人马。这群人均身着白衣,气质清雅。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为首的人走上前,浅浅给严珂赵雪寒二人施了个礼。微光照在他的脸上,赵雪寒认出他便是前几日一起在镇上看戏时,制止少年吵闹的那个人。 赵雪寒又向这群人看去,少年却不在人群之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从村民处得知有修士违背道义,屠戮百姓;这个人态度严肃,语调板正,今特此前来捉拿,将这些人押回其本派。 陆真人显然认识这人,在地上扭了几下,叫起来:乔长老!你我虽不是同派,但元成派与净明派门派相交甚好。念在师父师祖的面子上,请听我一句话! 他咬牙,转头朝向赵雪寒:我完全是被这魔尊所害,迫不得已,才犯下这滔天过错。但现在魔尊不堪一击,不如让我将功赎过,你我联手,将这魔尊 住嘴。那人厉声道,俯视着陆真人。他挥手,令两人上前,将陆真人和其他修士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也有脸说净明派这个名字。他冷笑道,看那修士眼神如同看蝼蚁一般。杜掌门若还在世,岂能容忍你这种杂碎污了这派的名声? 那陆真人神色一凛,还想狡辩。那人连听都懒得听,手指在空中一划,陆真人的嘴就像黏上一样,发不了一点声音。 带走!他转身挥手,白衣修士便押着几人准备离开。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微微朝赵雪寒颔首示意:魔尊大人,虽仙魔两道,如今天下形势又是这种情况。但此刻我们无意与你在此争斗,也请你放我们元成派一条生路。 虽然话语客气,但这人的气势丝毫不减。赵雪寒知道,即使自己想与他争斗,这人也并不觉得自己会占下风。他于是摆摆手,做出一副随意的姿势,让这群人走了。 待这群白衣修士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赵雪寒轻轻松了一口气,迅速转身去看严珂。严珂摇摇头,没有说话,靠着树缓缓坐了下来。 赵雪寒查看严珂的伤口。他身上数道割伤,尤其是脖子上的洞,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看起来仍十分吓人。 赵雪寒一阵发麻,心里开始揪揪地疼起来。他想去触摸伤口,却不太敢,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严珂的伤弄得更严重。 疼吗?他小声问,将怀里的包裹翻出来,手忙脚乱地将符文和灵石洒了一地,我看看有没有可以治伤的符 严珂看着面前慌张的人,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他弯下腰,帮赵雪寒将符文捡起几张。 我没事。他轻声说。 这怎么可能没事呢?赵雪寒盯着他脖子上的伤口看了一会,又俯下身去辨认符文,让我再来找找 严珂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认得符吗?他说,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赵雪寒的头发。 没事的。他说,这点伤不算什么。马上就会好。 赵雪寒呆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严珂。他看到严珂的伤口在晨光下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正在快速愈合。伤口中,干涸的血液也泛着蓝色,凝聚到了一起。 严珂看赵雪寒愣住了,怕是自己又吓着了他,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咳了一声。 你一晚没睡了。他说,去扳指里休息一会吧。 赵雪寒抬头望了望天空,天色已经渐渐亮了,三天期限即将结束。他没有学会眼首术,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他转了转眼珠。既然现在是这种情况,严珂并不是很想杀自己,那自己便直接向他讨教眼首术,应该也没问题吧。虽然不能保证自己可不可以在死之前学会。 严珂,赵雪寒说,等你的伤好了,你能不能把眼首术教给我? 什么?严珂显然没听懂。 就是那个可以形成看不见刀刃、割下人头颅的法术。赵雪寒比划着说,我想学。 严珂看了赵雪寒一会,摇了摇头:你学不会的。 赵雪寒心中有些着急,怕是严珂不想教,找理由推脱。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说,让我试试吧。 严珂不语,依旧摇头。他沉默地看着赵雪寒,眼睛旁飘过一行小字。 不是我不想教。这一招所有人都能学,只有你不能。 赵雪寒看着那行字,心中唯一的希望火苗也熄灭了。他缓缓坐了下来,脸上无意识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真的要死了。他喃喃低声说。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的脸飘过一丝紧张的表情,他伸出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会后,拉住了赵雪寒的手腕。严珂的手很冷,和周围寒冷的空气别无二致。 你不会死。他低声说。 赵雪寒摇摇头,抬眼看着严珂。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自己穿越过来后,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给他下的三天内学会眼首术的约定的事告诉了严珂。 严珂听着赵雪寒的话,眸光微闪。他垂下头,却做出一副感到好笑的神色。 赵雪寒心里委屈,我都要死了,你笑什么。好歹也尊重一下我的感受,稍稍难过一下吧。 你不会死的。他抬起头说,别胡思乱想。 赵雪寒瞪着严珂,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条路。他根本不听我说的,他别扭地想,这家伙,好歹穿越的不是他,一点同理心都没有。看我一会死在他面前,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严珂见赵雪寒气鼓鼓地盯着自己,心里只觉得有趣。他不禁伸手,拍了怕他的脑袋。 别想了,他说,快去睡吧。 赵雪寒柔顺的发丝被他拍得有些乱,他捂住头顶,又瞪了严珂一眼,却发现他眼旁的小字变了。 亮亮真是可爱。 赵雪寒突然脑中仿佛有电流穿过,灵光一闪。 这严珂除了刚开始差点把自己脑袋削了,又将自己从天上扔下来以外,对自己可以算是很不错了。又给自己钱买东西吃又补衣服又热牛奶给自己喝,还夸过自己乖,现在又拍自己的脑袋。 难不成其实占据了赵雪寒身体的我的魂魄,就是严珂的狗亮亮?! 我其实是一条死狗?! 赵雪寒显然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又看了看严珂,严珂也看着自己。脑袋旁还是那烦人的两个字:亮亮。 赵雪寒闭上了眼。只能无奈地承受了现实的残酷。怪不得严珂一看自己,就什么心理活动都没有,只剩亮亮了。 原来我就是那个亮亮。 他垂下嘴角,一脸悲伤的样子开口:严珂他本想向严珂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他的狗,好让自己死得明白些,却不料一股剧烈的疼痛突然从额头处传来,赵雪寒只吐出了两个字,便叫了一声俯身爬倒在地上。 严珂一惊,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急忙将赵雪寒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赵雪寒脑袋里仿佛有一个锥子一般,不断地从内部敲打着额头,仿佛要将他的头颅穿破而出。他咬紧牙齿,双手抓着严珂的衣襟,浑身颤抖。 三天期限已经到了。我真的要死了。他痛苦地想。 第19章 生人 然而那剧烈的痛感并未持续很久,很快便逐渐一点点消退了。赵雪寒大口喘着气,头虽然仍是很痛,但他感觉能够说话了。 他认为自己还可以挽救一下。 严珂,他咬着嘴唇,神情严肃地说,趁现在我还有点意识,你教我眼首术吧。不管我学不学得会,先死马当活马医。 否则过一会你就会永远失去你的狗了。 严珂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他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赵雪寒的额头。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说,头还痛吗? 我会死的!赵雪寒绝望地说,你快教我! 严珂抿起了嘴。他抬手按住赵雪寒的肩膀,淡蓝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不会死的。他淡淡道。 谁让你死,我就让他死。 赵雪寒愣住了。这严珂厉害了,口气这么大。不过因为这句话,他的心里不知为何也平静了许多。 但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他被严珂抱在怀里,头已经不那么疼了,反而是严珂的手臂和胸膛非常硬,硌得他浑身难受。 严珂他小声道,想让严珂把自己放开。 严珂似乎意识到了,他松开手臂,拿出扳指打开门,将赵雪寒推了进去。 什么都不要想。他说,你不会死,好好休息一会。三个时辰后叫你。 严珂,我赵雪寒还想说什么,严珂却冲他举起了手。 不要让我再说话了。他低声道,指了指脖子上的伤口,那伤口已经缩小了不少,但仍未痊愈,我今天说得太多,喉咙很疼。 赵雪寒立即住了嘴。 他看着严珂在门外将洞口缩小封上。蓝色的天际像画布一样,再也没有入口的痕迹。 赵雪寒缓缓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 扳指里环境很好,不冷不热,时不时还有微风吹过。亭子外,林中树木郁郁,一条小道延向深处,不知道通向哪里。 两只牛一大一小拴在亭子旁。小牛蜷身睡着,大牛一脸哀怨地表情望着赵雪寒,似乎刚刚被严珂狠狠虐|待了一番,想把怒火都撒到他身上。 赵雪寒躲着牛的目光,趴在亭子的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已经一点也不疼了,心情又稍微踏实了一些。但他仍是担心,害怕脑袋里的声音遵守约定,真的会一下子将他弄死。 但如果我没有死呢?赵雪寒歪头想着,若我没有死,就一直用魔尊的身体活下去吗?这魔尊体内有个狗的灵魂,是不是也有点太挫了? 不对。他挠了挠头,既然我是狗,那我关于电视剧的记忆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我是一只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热爱看电视剧的狗?但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狗,严珂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赵雪寒感到自己的思绪越来越乱,他侧头将脸贴在石桌上,企图用桌子的寒冷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然而还没等他清醒过来,身体的倦意却令赵雪寒先行睡着了。 他的睡眠并不踏实。梦里赵雪寒发现自己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叽里咕噜满地乱滚。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扯着他的头发大叫回来,而另一个同样扯着头发的人却往不同方向用力,闭口不言。 赵雪寒感到头皮发麻。要这么扯下去,他必然会由一个头发乌黑浓密的青年才俊变成一个秃子。他急忙叫了一声,力图制止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扳指中青青草地映入赵雪寒的眼中。 还没死!赵雪寒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脑海里那声音应该是骗他的。大概是为了让他有点紧张感吧。 那小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跑到了亭子里,正咬着赵雪寒垂在桌边的头发用力撕扯嚼着。赵雪寒嘟囔了两句,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头发拯救了回来,挥手将牛赶走。 他环顾四周。扳指门没有出现,看来三个时辰还是没到。 赵雪寒已经毫无倦意,他站起身,朝门曾经出现的地方摸了摸,只摸到一团空气。 他径直向前走,走到地面与天空的交界处停下,大致估计了一下这个空间的大小后,转身回到了亭子。 亭子树林旁的那条小路,赵雪寒还未探寻过。他思考了一下,想着在这呆着终究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四处看看,便沿着小路向林子的深处走去。 那路倒是曲折悠长,赵雪寒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色一成不变。树林寂静,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他正怀疑这条路不过是幻像,自己会不会一直原地打转时,路却突然到了尽头。 一个洞口出现在小路的端点。那洞是由几块石头砌成,本是一个拱门形状,背后仍是一片树林。然而通过洞口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幽深。 赵雪寒伸头向洞里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那洞口一进入便是台阶,赵雪寒扶着石壁,沿台阶向下。他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台阶尽头便出现了一道木门。赵雪寒轻轻推了推,门没有上锁。 他打开门,淡淡的光芒便漏了出来。那门内是一个书房一样的房间,书架高至屋顶,一人坐在房屋中间,被书围着,身旁一盏灯,灯内一团光缓缓跳动。他听到门开的声音,微微抬起头,向赵雪寒的方向看过来。 这人长发披散及腰,长得眉目舒展,有几分英俊。他抬眼看赵雪寒时,赵雪寒注意到这人双目无神,漆黑的眼睛仿佛两个黑洞一样,照入的光似乎都反射不出来。 是个盲人?赵雪寒心中疑惑,却又看到那人手里拿着的书。书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若是盲人,定然是看不了这种书的。 你怎么来了?那人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着自己,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本。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距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吧。 赵雪寒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他既然说到二人见过面,必然也是知道魔尊的。赵雪寒并不了解他与魔尊之间是否有什么仇恨,所以说话得格外提防。 他微微垂首,向着这人打了个招呼。闲时无聊,随便来看看。赵雪寒说。 那人眯起眼睛,又轻轻笑了一下:你很少来这里,今天倒是难得有这样的兴致。 这人长得不错,笑起来也有几分亲切感,大概是因为被书环绕,赵雪寒感到他身上有股文质彬彬的气质。 他看着这人脸旁的空气,企图从中读到一些他的内心活动。然而这人似乎言行一致,心无旁骛,那里竟一个字都没有。 那人见赵雪寒不做声,轻轻眨了眨眼。那人回来了?他问,用手拍了拍额头,我记不清他名字了,个子很高,用剑的 严珂?赵雪寒小心地回答。 对对对,是他。那人笑道,他回来了? 原来这些人都是认识的。赵雪寒心想。他见这人提起严珂时态度温和,并不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便谨慎地点点头。 那人微叹了一口气,提起身旁的灯站了起来。回来就好。他轻声说,伸手按了两下太阳穴。 都是我的问题,他低声说,仿佛自言自语,我得找他一趟,若是他知道 赵雪寒听不清这人说若是严珂知道什么,他正努力地竖起耳朵时,那人却闭上了嘴,径直向赵雪寒走来。 赵雪寒身体僵硬了一下,看着那人提灯走向自己。他走到离赵雪寒几步远时停下,从身旁书架的深处掏出一套茶具。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杯茶再走吧。那人这么说,又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赵雪寒看那茶具是一套看起来很精致的紫砂壶,但似乎很久没有用过了,上面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他的情绪似乎还不错,脸上一直带着笑。他弯下腰,又翻了翻,在角落里翻出一只茶罐出来。 我准备不周,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惭愧地笑了一下,打开茶罐,向茶壶里倒了一些茶叶,又意识到不对,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将茶壶上的灰尘仔细擦去。 他抬头,正对上赵雪寒的目光,做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然而在他目光即将移开时,突然又定住了,重新回到赵雪寒的脸上。 他脸上的微笑淡了一些,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对。赵雪寒听到他低声说,随即便看到他举起了二指,向赵雪寒的额头伸来。 赵雪寒一惊,不知道自己该躲不该躲,不等他想完,那人的手便触到了自己的额头。 好在他并不是攻击,手指只是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便离开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黯淡了几分。 果然不是。他喃喃道,想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来 那人抬起头,对着赵雪寒,又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你和严珂一起行动?他问。 赵雪寒犹豫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心中警惕了起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他轻声说,不要在这里待太久,否则严珂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我送你回去吧。 那人说罢,便挥了挥衣袖。赵雪寒只感到眼前的景色突然扭曲了起来。 一阵微风刮过,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又站在一片树林中。 第20章 少年 周围光线明亮异常,赵雪寒眯眼待了一阵,才逐渐适应过来。他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脑海中回味着刚刚的书房和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突然,他感到一股疾风夹杂着些许腥臭气息向他袭来。小心!一个声音大叫着将他扑倒。 赵雪寒面朝地直接趴到了草丛中。他身上盖着一个人,那个又硬又硌的触感格外熟悉。 你怎么出来了?严珂问道,声音有些焦急。然而不等赵雪寒回答,他便直接抱住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赵雪寒看到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突然插了一只颜色青白,青筋暴露的手。 赵雪寒沿着手向上看去,顿时吓得一哆嗦。陆真人呲牙咧嘴,抓着地上的泥土,正用他流血不止的黑洞洞眼眶对着自己。 怎怎么回事?赵雪寒牙齿打架,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举目四望,发现自己被陆真人和他的修士同伙再次包围。与上次不同,这次这些人都没了双眼,走路歪歪斜斜,显然一副丢了生命的模样。 他们不是被其他道士押回净明派了吗?怎么会这么阴魂不散?还突然变成尸体了? 严珂没有回答他,而是迅速将赵雪寒从地上拉了起来,再次护到身后。他目光冷冷地躲着僵尸的攻击,然而一直不出手,只是带着赵雪寒往后退。 赵雪寒心中奇怪,他认为若是严珂动起手来,将这几个人瞬间斩成几百块没有问题。但既然他不动,必然是有自己原因的。赵雪寒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只是默默待在严珂背后,尽量不给他添乱。 僵尸向前走一步,他俩便向后退一步。直到赵雪寒的后脚碰到了一块大石,他回头一看,严珂和自己竟来到了一块峭壁下,无路可退了。 那僵尸仍不断逼近,他担忧地看着严珂,严珂神色淡定。我数到三时,你抱住我,我从侧面跳出去。他低声说。赵雪寒点点头。 那陆真人一爪子就向严珂的脸挠来,严珂用手臂挡住,僵尸的指甲扣入肉中,看得赵雪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严珂咬牙念到,赵雪寒迅速抱住了严珂的腰。 随着严珂的声音落下,从林间突然射出一把长剑。剑刃寒光闪烁,顷刻间便将陆真人的脑袋削了去。 陆真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叫喊,身首便分了家,那剑在空中摇晃一下,随即发出五彩光芒,光如同剑一般,投射向四周。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一时间,光芒闪耀,血花四溅,围困住二人的僵尸身体被剑光砍断,纷纷扑到倒地上,腥臭弥漫。严珂眉头紧皱,临空划出一道风墙,将喷射而来的血污从二人身上隔开。 赵雪寒呆呆地看着地面,只不过一刻功夫,刚刚气势汹汹的僵尸便全部被斩杀,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黑色的血液将草地染红,那剑将光芒收敛后,便缓缓立起,飞回到林间。 踩踏树叶的轻轻脚步声传来,赵雪寒循声看去,见文天冬一袭白衣,在枝叶的浓阴下显出身形。 他手中握着方才斩杀僵尸的那把剑,见赵雪寒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打了招呼,便将剑送回腰间挂的刀鞘中,同时朝严珂看去, 你连净明派的死人也不能杀吗?他低声询问严珂。 严珂缓缓地摇了摇头,抬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找人。文天冬简短答道。 找到了?严珂问。 文天冬抬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找到了。他说。随即抬起头,朝着树梢的方向喊:出来吧!没事了。 赵雪寒头顶的树冠发出簌簌的声音,他惊了一下,迅速跳了两步离那树远一些。 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小身影出现在枝叶之间,跳跃了两下便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文天冬面前。 师叔!落地的人兴奋地大叫着,伸手抱住了文天冬的腰。我就觉得自己肯定能遇到你! 正是那镇上看戏骂演员的少年。 严珂眼神一暗,护住赵雪寒向后退了两步。那少年看着严珂,又往地上的僵尸扫了一眼,眨了眨眼,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 这僵尸不是我弄的,他瘪着嘴,无辜的大眼看了看严珂,又看了看赵雪寒,我是害怕,才躲到树上的。我刚刚练出元神,没有什么功力,怎么会操纵这玩意?他摇了摇文天冬的手,对不对师叔? 赵雪寒躲在严珂身后,看着少年的脸。少年虽说着害怕,但满脑子想的都和僵尸没关系。在看过他过几百字的师叔真是神仙下凡,玉树临风,丰神俊秀,天姿国色,俊美无俦师叔的手真白,师叔的手真软如此这般的心理活动后,赵雪寒终于放弃了。 文天冬抿嘴微笑,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我又不是你师父,怎么知道你功力如何呢?他说。 少年鼓起了脸颊。师叔不是师父,但肯定是比师父厉害的,一定能一眼看出来我的修为!他窜到文天冬身后,指着严珂说,你快跟他说说!省得这个傻大个怀疑我! 赵雪寒看着少年,忍不住问道:刚刚你师父那群人来过了,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走? 那少年眼珠动了动,并不回答,反而紧紧盯住了赵雪寒。他脑袋旁对文天冬花痴的心里活动瞬间暂停消失,出现了新的文字。 你哪根葱,问那么多,关你屁事! 赵雪寒好气又好笑。年纪不大,倒学会看人下菜碟了。 文天冬拍了一下少年的后脑勺。既然找到人了,我便送他回去。他说,我把他送到怀城,怀城就在石宏山脚下,离元成派很近。他可以自己回山上。 少年一脸不乐意的表情,摇着文天冬的手臂。我不想回去我家就在怀城,想回家躲几天,就让我回家嘛他撒娇道。 文天冬掐了一下少年的脸,你不回去,那你为什么穿这身衣服。他指了指少年身上的白衣。听我的,还是赶快回山上,省得你师父担心。 少年嘟起了嘴。师父才不担心我。他低下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就让我回家住几天又怎么样 文天冬叹了一口气。那就回家住几天,他柔声道,但住够了就要立即回山上。 少年听文天冬答应了,立即换成一副笑模样,连连点头:好好好,师叔也要和我一起,在我家里住几天! 文天冬面露难色,却见那少年脸色一沉,拉住他的袖子,耳语了几句。 虽然声音很低,但赵雪寒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自有打算。听我的。 少年说完后,便立即松开手,笑眯眯地看向严珂和赵雪寒。 你们也跟我一起回去吧,他说,现在怀城正在开迎冬会,人多,很热闹的。 不行。严珂简短答道,眼神和语气都非常冷淡。 林决扭过头,撒娇般地朝文天冬哼了两声。文天冬轻轻吐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严珂,就听他的吧。他说,他这么要求,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严珂微微皱起眉头,转身看了赵雪寒一眼。 我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他说。 不会的。少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不会让他有事的。你放心。 严珂看着少年,沉默不语。 少年歪了歪脑袋,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不相信我?他低声问。 严珂微微低下了头。 没有。 第21章 易服 商量好后,几人便准备向怀城出发了。 仙人赶路,自然是用飞的。严珂依然将赵雪寒夹在腋下。而少年则说自己修为浅,没掌握飞行的方法,硬是要抱住文天冬的腰,让文天冬带他。 在天空中飞了一段时间,马上就要到怀城时,少年要求落地,四人便在城外的一间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似乎在空中冻僵了,少年松开了文天冬的腰后,立即在地面上跺了几下脚,同时揉了揉手指。 我先进城去看看情况,你们在客栈里等我。少年说,除三派修士外,不是怀城居民的,进城都需要通行证,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弄来几张。 他带着几人进了客栈,替他们点了杯热茶后,便匆匆离开了。 三人在桌旁坐下。赵雪寒默默打量着四周,客栈里的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多是附近的农民。大家乐意在这深秋时节劳作过后,点一杯茶或温一壶酒,犒劳一下疲惫而寒冷的身体。 几桌客人轻声交谈着,迎冬会三个字不断地进入赵雪寒的耳朵,让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迎冬会是什么?他问文天冬。 文天冬轻轻吹了吹茶上的热气,看着赵雪寒笑了笑:堂堂魔尊,连迎冬会都忘了吗?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就不要挤兑我了。赵雪寒呛了一口茶,郁闷道。 文天冬笑着将茶杯放到桌上。所谓迎冬会,其实对于凡人来说,就和庙会差不多。他详细解释道,净明派,元成派和凌霄派三派掌门,自小一同长大,关系很好。分别拜到不同门下修行,成了掌门后,事务逐渐繁忙,聚少离多,便商议每三十年,冬天即将来临之时,在门派附近的城中办一个集会,各自带着徒弟聚一下,互相探讨学习,顺便收揽新弟子。 他洁白的指尖在茶杯边缘缓缓滑动着:其实这迎冬会历史也并不是很久远,但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大家都很是喜欢,便一直办到了今天。不过我没想到今年竟轮到元成派主持了。他抬眼望向窗外,神情有些恍惚:已经三十年了啊 然而那恍惚并没有持续太久,文天冬便立即回过了神,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起来,他笑道,这迎冬会名字的来由,还和我有些关系 话未说完,便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文天冬瞬间住了口,神色有些僵硬。赵雪寒循声看去,看到一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出现在客栈门口,他眉目俊朗,一头黑发整齐地束起,神情间有威严之气。男子身后,同样跟着两个修士模样的人,皆是眉清目秀,气质清雅。 他们一出现,店中人皆停杯投箸,几双眼纷纷向门处望去。 近来可有异常?那男子询问店中伙计。 白天很安稳,就是晚上墓地有些闹腾。伙计答道,殷勤地招手邀请,冯掌门既然来了,要不要在店里坐一会再走? 那被称为冯掌门的男子摇了摇头。不烦劳阁下了。他说,抬头向客栈里望了一眼,随即向伙计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赵雪寒见那掌门仿佛脚踩着云一般,不出一点声响,飘然远去。他回头,原本坐在旁边的文天冬,此时却不见了身影。 严珂叹了一口气,朝文天冬的空凳子侧了侧身。 文先生。他已经走了。 赵雪寒听到一声撕纸的轻响,文天冬的身形在凳子上出现。他脸色苍白,手中攥着一张符文。那符文逐渐化为碎末,飘散在空中。 店中小二似乎并未察觉这张桌子上客人的异常,拎着水壶便溜达过来加水。 赵雪寒注视着茶壶中飘荡的茶叶,抬头向小二问道:刚刚为何会有修士来客栈? 最近夜晚郊外墓地中有走尸作祟,小二一边倒水一边答道,石宏山上的修士怕影响了迎冬会,便每个白天夜晚都会来查看一番,确保安全。 但刚刚那个人赵雪寒思索道,我听你们伙计叫他掌门。这种事让弟子下山处理不就行了,何必烦劳掌门动身? 小二摇摇头,先生有所不知,他说,自从三十年前元成派出了一个大魔修之后,老掌门便一蹶不振,很快去世了。在那之后,元成派元气大伤,尽管新掌门尽心维持,但依然惨淡,现在已经没有所少弟子了。 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文天冬将茶杯放到了桌上,他默默盯着茶水中泛起的日光,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师叔! 少年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走到桌子前坐下,身上带着一股室外的寒冷空气。 少年挥了挥手,让小二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不知怎么的,现在怀城不发放通行证了。我弄不到,所以一会大家只能隐身进城。进城后没有人查身份,就好办多了。 赵雪寒点了点头。 那站在柜台后的老板,自从少年进屋后,就一直打量着他。这会他已经从柜台处走了出来,径直来到赵雪寒这一桌,站在少年身边,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吓了一跳,一转身,看到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眼神不禁疑惑起来。 你是林决吧?老板眯眼看着少年,和善地笑了,果然仙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多年真的一点都没变。 少年瞪着老板,眼中顿时亮了起来,他从凳上跳起,抱住老板拍了拍他的背:虎子!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话说的,那名为虎子的老板笑了笑,你以为你走了多少年了?当初你执意要修行,跟你爸吵架说再也不会回来时,我们都信以为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后悔啦。少年吐了吐舌头,我现在可想回家了。他拍着老板的肩,向赵雪寒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儿时玩伴,叫虎子,是客栈老板的儿子。不对,他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的中年男人,现在应该是老板了吧。 老板憨厚地笑了,对着桌子旁坐的人点了点头:林决,你的这几位仙人朋友,是要准备进城? 是啊。林决说,脸上露出了犯难的表情,但我拿不到通行证。虎子,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老板耸了耸肩。怀城早就不发通行证了,我们也都好几十年没进过城了。他说,有什么商品交易,也都是城里的人出城摆集市,大概三天一次吧。 林决皱起了眉:这就有些奇怪了 是奇怪。老板挠了挠头,不过我们也没觉得不方便,城里的人经常出来的,现在城郊和城里的街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卖东西的人经常变,让人想当熟客都没法当。 不过你这几位朋友,既然都是仙人的话,应该会好办一些。老板接着说道,只要把仙人的那个什么本命牌拿出来给守卫看,他们应该就会放人进去。 这说得倒容易。林决一脸愁苦地看着坐在桌子旁的三个人。本命牌只有正派弟子才有,他们几个想也是知道肯定没有的。 我还是让他们隐身进去吧。林决说,他们都是老实人,不会惹出乱子来的。他扫了三人一眼,指了指文天冬的衣服。文天冬穿着一身白色长褂,很像元成派的道袍。 师文兄,你肯定不能穿成这样在城里逛。他说,又转身对着老板,虎子,你这里有没有其他衣服?我想给这位仙人换一件。 老板狐疑地看着林决。你这朋友没有本命牌,还得换衣服。他说,不会是什么魔 他还没说完,林决便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老板手中:怎么可能?我不要命了,敢在迎冬会时候将魔修往自己派门口引?掌门和师父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这三位,他伸手指了指三人,不过是我在路上结识的酒肉朋友,想带到家里吃几顿饭而已。他们一个个修为都稀松的很,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的。 说罢,他便迅速看了赵雪寒一眼,赵雪寒连忙点头。 他的确是什么都不会,想闹事也闹不起来。不过身边两个人嘛 严珂闷头喝茶,压根不搭理林决。文天冬朝老板轻轻笑了笑。 我们都是闲人散修,不过是想凑凑迎冬会的热闹,怎么敢在掌门大能面前胡闹呢?他说。 文天冬长相讨人喜欢,态度也柔和,那老板一听,心中防线就放下了七八分。他将银子接过,便命令小二去房里拿几件衣服出来给文天冬换。 那衣服大概都是先前客人遗留下来的,什么样式都有,其中有一件特别难看,鹅黄色打底,袖口用蓝线绣着一团团的叶子,看上去像戏服一样,异常俗艳。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文兄,你挑一件吧。林决说。 文天冬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选了最难看那件。 林决的眼皮跳了跳。赵雪寒看到我就知道四个字出现在他的脑袋旁。 这件太难看了,他从文天冬手里将衣服抢了过去,还是我帮你选吧。 文天冬茫然地看着林决。这件挺好看的啊。他说。 赵雪寒不禁呛了一口茶。他认真的吗? 林决撇嘴,硬是将那褐黄色褂子给扔了。强迫着文天冬换上了一件青灰色的对襟长衫,随即后对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略微满意地点点头。 衣服解决了,他说,文兄,你再自己换一下相貌,我们就可以进城了。 别换得太丑了。林决还不忘补充一句。 文天冬点点头。放心。他说,长相方面,我还是知道什么是好看的。 赵雪寒只见文天冬脸上精致的五官逐渐模糊,顷刻后,一张新的面孔出现。 他一看到这张脸,便噗地一声将茶水喷到了桌上。 第22章 归家 文天冬浓眉大眼,方口阔鼻,俨然一副粗犷武夫长相。 林决一副要气晕过去的表情:我都跟你说要好看的了! 这不好看吗?文天冬攒起粗眉,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这表情让这张脸来做,更显出了几分憨厚。 我算是知道了,林决叹了一口气,盯着文天冬,文兄,在你眼里,这就是好看的长相。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那我岂不是特别丑? 林决年纪虽小,但长相很是清秀俊俏,可以说是相当好看了。然而文天冬的审美观显然和别人不同,他看着林决,犹豫了一会,没有说话。 赵雪寒忍住笑,闷着头呷了一口茶。他能看到文天冬的心理活动,知道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林决奇丑无比,赵雪寒也非常难看,严珂长得还算可以。 长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审美观如此奇葩。赵雪寒想。他看到林决脸一阵发白,便知道文天冬不说话,林决就猜到他是默认自己长得丑了。 总之你不能长这样!林决大声道,他指挥文天冬这调调那改改,直到日头偏西,才终于改出一副自己满意的模样。 林决后退了两步。赵雪寒看向文天冬,依然是一副绝世美人的相貌,只不过比起他原来的脸,这个显然是另一类型的。 文先生,严珂突然发话了,我不熟悉变化术,请帮魔尊也修改一下相貌。他顿了顿,要是他在城里被仙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好的。文天冬被林决折腾了好一会,微微喘了口气。他抬起赵雪寒的脸,笑着问他:你想要换什么样的相貌? 你认为最丑的长相。赵雪寒心想,越丑越好。 严珂却轻轻咳了一声。杏眼圆脸翘鼻子,他说,请帮他换成这个样子。 文天冬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么具体?他揶揄道,这是谁的长相啊? 赵雪寒也扭头看向严珂。严珂没有说话,脑袋旁出现一行小字:最好能变得像亮亮。 赵雪寒一惊:等等等等,再怎么变,我好歹也是个人啊!不可能变成一张狗脸吧! 文天冬捏住赵雪寒的脸颊,赵雪寒感到有一股热流在自己脸上涌动,五官像橡皮泥一样软化变形。不一会,热流消失,文天冬将赵雪寒的脸转向了严珂。 怎么样?他问。 严珂眼睛什么东西里亮了一下。请将鼻梁再做高一些,嘴唇再变薄一点。他说。 文天冬依严珂说的改后,又找老板借了张镜子给赵雪寒。赵雪寒透过镜子,看到一张温和可爱,人畜无害的脸。 他疑惑地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严珂。 这变得也不像狗啊。他想,严珂家的亮亮长得这么拟人吗? 严珂紧紧地盯着赵雪寒,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赵雪寒轻轻咳了一声。严珂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视线,微微移开了目光。 你不换一下容貌吗?赵雪寒问严珂。 不用。严珂答,将脸扭到一边,没有人认得我。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林决开始催促三人赶紧上路进城。出客栈后,文天冬掏出符文,除林决外一人贴了一张,四人便朝怀城走去。 那怀城坐落于石宏山脚下,城南有一条小河流过。石宏山高耸入云,雾气缭绕,如梦似幻,但却离城市如此之近,让人有些微妙感。 元成派是离凡界很近的一个门派。文天冬似乎看出赵雪寒的想法,仔细解释道,师门派祖师就是在怀城出生的,看这山好,又离家近,就将门派建在山上了。 那仙人与凡人接触太多,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赵雪寒问。 修士因为多数专心修炼,其实并不常去城里。文天冬答,最多也是十年二十年一次。他叹了口气,祖师当初虽然选离故乡这么近的地方,但直到父母去世,他也没有多少机会回家探望。 仙人也不容易。赵雪寒望着隐藏在云层之上的峰顶,心里默默想。 整座城被青色城墙围住,东西南北各开一门。林决带着三人来到了南门。他将本命牌拿给守卫看了一眼后,守卫便放他进去了。其他三人紧紧贴着林决,快步入城,倒也没人发现。 一进城门,就和城外是另一番天地了。虽然夕阳西下,但城里依然热闹非凡。街边的店铺点上灯火,小摊叫卖,孩童嬉笑着跑来跑去。路边,一盏盏街灯自动亮起,无数气质清雅的修士,衣带飘飘,在街上三三两两融入人群中。 进了城,林决便带着三人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撕掉身上的隐身符文。他们四人在林决的引领下,沿着城里的街道小巷穿梭,在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一扇颇为气派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赵雪寒抬头看,那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两个大字:林府。 林决两步上前,抓住门环便啪啪啪地叩起门来。李子!翠翠!爹!快来给我开门!他大声喊道。 敲了一会,门内便传来声音。哎呀哎呀别敲了,谁啊这么烦。门吱呀地开了一条缝,一个细眉毛小眼睛的仆役探出脑袋,一看见林决,便立即将他那小眼睛瞪大了。他迅速缩回身,刷的一声将门大开。 老爷!夫人!赵雪寒听那仆役大喊,少爷少爷回来了! 赵雪寒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咣咣铛铛的乱响,一个中年妇女拉着另一个中年男子跑出来,见到林决,就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哎呀,真是他,他可回来了!我就说他没那么狠心!那女人高兴的满脸通红,对着林决的脑袋用力地亲了一口。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迅速将他从怀里推开,扬手狠狠地给了林决一巴掌。 你还好意思回来!她怒气冲冲地盯着林决。 娘!林决显然被这风驰电掣一般的转换给弄懵了,捂脸委屈道,我知道错了!我回来看看您老二位还不行吗? 旁边的中年男子见到林决显然也很高兴,但却一直没说话。他将林决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林决的头,又握住女人的手臂,缓声道:回来就好。以后可别任性了,你看看你娘多伤心。 林决的娘瘪着嘴看着林决,眼里都是眼泪。 娘林决软绵绵地撒娇,双手环住女人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我错啦,我跟您认错,以后我再也不随便离家出走了。 女人瞪着林决。你还知道错?她生气地说,说走就走,我可没养过这么薄情寡义的儿子! 赵雪寒看这三人亲人团聚,母子相认,心中涌出一股怪异感。他抿着嘴,仔细看着林决的父母。 林决的父母就和普通的见到远归的儿子的父母一样,拉着林决又哭又笑。好在家人团聚的时间并不长,林父便注意到了被晾在门外的三人。他朝三位轻轻点了点头,转身问林决:这三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林决迅速松开了吊着林母的手,向林父介绍道,他们都是我结交的散修,想来迎冬会看看,我就打算让他们住在咱们家里。 好不好,爹?他抬眼瞅着林父。 当然好,林父笑道,儿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微侧身,将三人请入院内,不知三位先生尊姓大名。 这位长得高的,名为严白玉,林决眼珠一转,给三人临时起了新名,这位长得俊的则是文虎竹。 而这位嘛,林决看着赵雪寒,眨了眨眼睛,叫赵冷。 赵雪寒:好随便啊。 家里有两间空房,林母说,我让仆人将他们的卧室打扫出来一间,给先生住。 不用麻烦了!林决笑嘻嘻地说,指了指严珂和赵雪寒,他们两个人,住一间房就够。他说,这位严先生修炼功法,晚上都是站着睡觉的,一躺在床上就会走火入魔。 一听到走火入魔,林家父母顿时惊了一下,齐齐转头看向严珂。严珂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这倒是闻所未闻。赵雪寒看了严珂一眼,严珂皱起眉头,低声对赵雪寒说:他瞎说的。 然后文先生,他伸手挽住了文天冬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他跟我住一间房就可以啦!反正我房间大嘛。 这林父面露难色,看着文天冬。文天冬微微笑道:没有关系,我可以和林决住一间房。 辛苦先生了。林父歉意地说,招待不周,多有得罪。都怪我儿子带客人来没有打招呼。他年纪还小,请先生们多担待。 我可不小了!林决嘟嘴道,你们不知道,我都修炼多少年 你还说,林母用指头戳着林决的额头,我猜你肯定是成天想着偷懒,修行一点长进都没有,打了退堂鼓,才想起来回家吧! 我没有,林决捂着额头辩解道,我可是大有长进,我现在炼出元神了呢 是吗?林母撇嘴不屑,那现在你师兄师弟都在准备迎冬会,忙碌得很,你怎么突然一个人跑回家? 林决被戳中痛脚,乖乖地闭上了嘴,被林母指使着带客人去自己房间。 赵雪寒看着林决在面前带路,他跟着少年轻快走动的身影,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忍不住叫住林决,问:你修炼多少年了? 林决从树上折下一只干枯的枝条,左右晃动,心不在焉地答:很多年了,怎么了吗? 赵雪寒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你父母看上去还挺年轻的。 林决眼神一闪,将木条弯在手指中,啪的一声折成几节,扔进花池中。 关你屁事。他笑道。 第23章 魔修 赵雪寒和严珂的房间正对着院子。即将入冬的季节,院子里草木已经尽数枯萎,几棵迎客松也显得有些不太精神。 房间里布置得简单干净,赵雪寒坐在床上,严珂坐在桌前。他虽然现在知道严珂不会杀自己,没那么怕了,然而两人独处的时候,赵雪寒仍是不知道与严珂说什么,气氛依然十分尴尬。 严珂似乎不太能忍受屋里沉默的空气,掏出扳指打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牛奶。 喝完奶就去睡觉吧。严珂说。 赵雪寒默默地接过奶,道了声谢。 严珂又开始喂狗了。他想。 赵雪寒捧起奶喝了起来。奶中已经加了蜂蜜,很甜,不过他并不讨厌甜的东西,倒是喝得很舒服。一边喝着,他眼角一撇,却看到严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不知道为何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将碗放下。 严珂见赵雪寒不喝了,似乎有点不解。牛奶太凉了?不够甜?他问。 赵雪寒摇摇头,将剩下的奶喝光。他心里一直有个东西鲠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弄得他有些难受,连奶都喝不痛快了。 简单清洗过后,赵雪寒便躺到了床上。林家客房的被褥不知怎么回事,又冷又潮,让人不太舒服。赵雪寒闭上了眼睛,在被窝里换了几个姿势,然后又转身,睁眼看着严珂。 严珂坐在桌前,身上撒了些许月光的碎痕,他半睁着淡蓝色的双眸,似乎在沉思。看到赵雪寒转过身,便抬眼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赵雪寒抿嘴笑了笑。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站着睡觉。他说。 严珂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表情:不是。 赵雪寒转了转眼珠。严珂静静地看着他。严珂的脸很硬朗,是明显的英武男子长相。但有是有赵雪寒又觉得他的神情很温柔。 就像现在,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比撒在院子里的月光还要柔软。 但就是不知道这份温柔是对着赵雪寒的,还是他身子里狗的灵魂的。 一想到这里,赵雪寒心里那份梗住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严珂,他轻声问道,你和魔尊是什么关系? 严珂微微抬起了眉毛,似乎没有料到赵雪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有关系。他说。 没有关系?赵雪寒反问,他显然是不相信的。 严珂垂下了眼。上下级关系,他说。 我依照约定,为他所用,仅此而已。 赵雪寒还想说什么,严珂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床前。月光将他的阴影投射到床上,正好罩住了赵雪寒的眼睛。 赵雪寒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紧紧闭上了嘴。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缓缓蹲下,将手伸入被褥中。赵雪寒只感觉一股寒气涌入,让本来就冷的被子更冷了。 那冰凉的手指在杯中移动着,赵雪寒情不自禁往远离严珂的方向蹭了两下,却还是被他的手指触到了自己的脚腕。 赵雪寒此刻手脚冰凉,被严珂那一贯很冷的手指摸到也感觉不出什么,然而那坚硬的触感,仍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严珂的指尖在赵雪寒的踝骨上轻轻滑动着,赵雪寒想躲也不敢躲。 他用手攥紧了被子,为接下来即将来临的各种事情做心里准备之时,严珂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被子中将手抽了回去,随即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赵雪寒半撑起身子,看着严珂带上的房门,对着突如其来的发展一头雾水。 他怎么走了?赵雪寒心一沉,该不会我又惹他生气了吧。 虽然好像是成功躲过了什么,但赵雪寒的心里并没有产生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反而有一些莫名的郁闷。被子依然寒冷似铁,赵雪寒也睡不着。他索性站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 窗户是正对院子的。窗外正好有一个海棠树,叶子已经全落完,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交叉着切割月光。 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赵雪寒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垂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青灰衣服,身形修长,似乎是文天冬。 赵雪寒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文天冬听到房间门的响声,抬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是赵雪寒,便轻轻微笑一下,示意他坐在身边。 睡不着?文天冬问。 赵雪寒点了点头:文先生怎么也没睡? 不要叫我文先生,怪生疏的。文天冬笑着说,朝林决房间方向看了一眼,我又不能真的和林决睡在一起。 赵雪寒虽然想问为什么不能,但觉得似乎并不该问,便闭口不言。文天冬看了他一眼,又轻笑了一下,转头望着月光下的枯叶发起了呆。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月亮的点点光芒沿着他光洁的额头滑下,撒进他清澈的眼里,如同漫天星辰一样。 赵雪寒默默地看着文天冬的侧脸,突然想起在先前村庄发生的事。一丝诡异感涌上心头。 他与文天冬接触几日,感到这个人性格温柔开朗,实在不像是杀戮同门兄弟,害死掌门的魔头;也不像是能无所顾虑,随意夺取人生命的人。 真的太不像了。 文冬,冬哥,赵雪寒小心地说,我能问你件事吗 文天冬从沉思中回过神,似乎对着冬哥这个称呼笑了一下:问吧。 你认不认识净明派一位姓陆的修士。赵雪寒问。 文天冬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似乎在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这个人。 我不记得了。他说,怎么了? 你有没有教别人做过一种符咒,赵雪寒说,小心地斟酌字句,写在黄铜片上的,可以吸附凡人魂魄的。 听到赵雪寒的描述,文天冬少见地皱起了眉头。 我以修剑为主,不精通符文。他淡淡答道,注视着赵雪寒,那个人不是我。 赵雪寒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文天冬并未移开目光,他看着赵雪寒,澄澈双眸变得有几分深邃。 赵雪寒看着这张漂亮的脸,顿时想到那村镇剧台上涂着白脸一身血污的戏子。 那人真的是他吗?他想。文天冬真的夺了魔剑,冷漠无情,为了以血祭剑而屠戮了自己门派的弟子吗? 文天冬注视着赵雪寒,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用指尖在石桌微凉的表面上划着圈,我为什么离开门派,成为魔修。这个故事,有两种不同的说法。 三十年前,我奉师命下山,偶然之中得到魔剑。受魔剑蛊惑,我入心魔,在望断谷与净明派和元成派修士交接时,心魔发作,我将五百名修士全部杀死,将他们的元魂收拢,用于炼丹,以增强功力,便于驭使魔剑。之后我便入魔道,干尽丧失天良之事,将元成派掌门,我的师父,活活气死了。 这是第一种说法。文天冬垂下眼,淡淡地说。赵雪寒看着他,心里突突地跳着。 那第二种呢?他问道。 文天冬抬眼看着赵雪寒,眼底平静似水。 我什么都没做。 赵雪寒呆呆地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做,文天冬重复道,这是第二种说法。我得到魔剑,在望断谷处,只不过与我的师弟说了句话就昏死过去,醒来时已是遍地尸骸。我在震惊中还未回过神,便有修士前来追拿我。就在这时 他轻轻笑了一下,用手点了点赵雪寒的额头,赵雪寒你出现了,将我救走,然后把魔剑收了过去。我自那之后无处可去,便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这便是这个故事的两种说法。文天冬收回手,撑在下巴处,微微侧头看着赵雪寒,你信哪一个? 赵雪寒看着文天冬。他不该以貌取人,不只是脑内的声音,文天冬也亲自与他说过。但他看着面前的人的眼,那其中没有一丝阴霾。即使是他眼旁的小字,也堂堂正正地与他说出的话相辅相成,没有隐瞒。 赵雪寒眨了眨眼。 我相信你。他说,你说是真的情况,那就是真的。 文天冬愣住了,随即露出了笑容。那表情分外温柔,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悲伤。 真是个好孩子。他摸了摸赵雪寒的头,笑着说,我算是有些理解,那家伙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待那么久,还要费尽心机将你带回来了。 赵雪寒还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就见文天冬站起身,朝赵雪寒房间门口方向扬了扬头。 快回去睡觉吧,他说,严珂在等你。 赵雪寒顺着文天冬示意的方向望去。 严珂揣着手,倚靠在房门边,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赵雪寒。 第24章 市集 赵雪寒告别了文天冬回到自己屋内,严珂撑开门,让他先进去。 你去哪了?他问严珂。 严珂一言不发地将赵雪寒披着的外套扯下,然后拿起被子将他团团围住,抱起来扔在床上。 赵雪寒被严珂扔得脑子发蒙,还没反应过来时,严珂便从赵雪寒脚边的缝隙中,将一个圆形的物体塞进了被子里, 那物体像一个球,表面柔软,还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暖感。赵雪寒用脚拨了拨这个物体,然后从被子里将它抽了出来,捧到了手上。 这是一个仿佛是灯笼一样的东西,青色的布条环绕着竹子编成的球形的架子,编成了整齐漂亮的网状图案。淡淡的橙黄色光芒从网格的缝隙中漏出,散发着柔和的热度。 严珂见赵雪寒将那球体取了出来,微微皱了一下眉,从他手上拿走,又重新塞回赵雪寒的被子里。 这样暖和些。他说,你早点睡。 赵雪寒轻轻笑了一下,躺倒在床上。他将自己的脚掌盖在了球上,那球发出的热不只让他的脚,整个被窝里都变得暖了起来。 是你做的吗?他小声问严珂。 严珂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好厉害啊。赵雪寒感到那股暖流仿佛流到自己心中,忍不住在被窝里蠕动了一下,将那编织球抱在了怀里,你真是心灵手巧。 严珂抿起嘴,转过了头。 他不好意思吗?赵雪寒偷偷地观察着严珂,有些想笑。大概是因为暖和了,赵雪寒心中方才的梗塞感现在已经消融不少。他索性将被子打开一点,拍了拍床铺。 多亏了你,现在暖和了不少,他说,眨了眨眼睛,站在那里很冷吧?你要不要一起来睡? 严珂猛地转过头。 不要。他说,伸手将赵雪寒的脑袋塞进了被子里。你别闹了,快睡。 赵雪寒的头发被他弄得乱成一团,小声嘟囔了一下后,还是乖乖地听严珂的话,转身闭上眼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醒来后天已大亮。简单洗漱后,赵雪寒在林府中坐着无事,便提出去街上看看,严珂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但提出了陪同的要求。 林决本也是兴致勃勃地想要跟着,却被文天冬叫住,说有话要和他说。 文天冬神情有些严肃,赵雪寒并不知道他要和林决谈什么。严珂对这些事很不在意,见赵雪寒整理完毕后,便将他拉出了门。 街上十分热闹,行人来来往往,小贩沿街叫卖。二人走了一段路,便来到城中一片开阔的空地,那里有一个较高的平台,一位修士坐在平台上,手持一卷书,似乎在讲述什么。 台下围着许多人,除了穿着相同浅黄色袍子的修士外,剩余的大部分是城中的居民,还有一些其他修士。他们大多认真听着,有的也稍稍露出些疲态,在台下打起了盹。 这是讲坛。严珂见赵雪寒好奇,便耐心说明道,迎冬会时候,每天都会有一派修士在城中开设讲坛,讲解经书道法,顺便招揽弟子,与其他门派交流。 他抬眼向讲台望去,若其他门派或同派人士有异议的话,可以直接上前打断,甚至可以在不伤人的前提下,出手一较高下。这也算是这类讲坛的看点。 赵雪寒点点头。你好像对这个很了解的样子,他说,曾经参加过迎冬会吗? 严珂神色略微沉了几分。算是吧。他含糊答道,目光又回到台上。 严珂个子很高,站在台下,便吸引了一些修士的注意。一位修士看到严珂,似乎打算过来说两句话,却被另一个修士拦住,摇了摇头。那修士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赵雪寒将注意力转到了台上,听着台上的人讲经,听得稀里糊涂。台下的人虽围着,但也逐渐变成了意兴阑珊的样子。 这怀城的人也太没精神了。赵雪寒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低语,他转身,看到两个浅黄袍子的修士站在旁边,正在低声交谈。 可不是嘛。本想着怀城是个大城,应该有不少有天分的凡人,没想到这么萧条。一个修士左右张望了一下,说。城里的人都死气沉沉的。 赵雪寒疑惑地看着四周,孩童嬉笑打闹,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怎么看都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说不定是那元成派不行了,带着这城也不行了。另一个修士说。 我看是。那修士道,元成派是真不行了。净明派也快要完了吧。你看,他扬起下巴指向讲台,师兄讲经讲得是个什么玩意,我听着都生气,竟然没有其他门派的人上去打断他。我还指望有人上去跟他比一场,挫挫他的锐气呢。 你可别指望了。另一修士笑,现在其他两派还剩几个人?还不都依仗着先前掌门的关系,纷纷依附我清霄派,怎么敢随意在我派的讲坛上胡闹,砸我派的场子? 赵雪寒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本是兴致盎然,想看到有其他修士跳上讲坛互相斗法,现在看来是一家独大,几派争鸣的情景大概是看不到了。 那台上的修士又讲了几句后,便走下了台。台下的修士开始发放经书,说是一些修炼的基础,可以通过自行修炼,稍稍探寻自己是否有入仙门的资质。 赵雪寒伸出手,想拿一份过来,却被严珂拦住了。 你不需要。他说。 不,我需要。赵雪寒拉着严珂的领子,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现在可是什么都不会,眼首术你又不教我,我多少得学点东西护身吧。 不需要学。严珂从赵雪寒手中拿过经书,放回到清霄派修士的案几上,你学不会。况且清霄派的修炼方式有问题,你学了也没用。 哎,这位阁下,你这话说得可不好了。那发放经文的修士听到了严珂的话,阴阳怪气地说。 严珂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严珂长得高大威严,修士看到他长相时,顿时缩了一下,随即咳嗽两声,又挺直了腰板。 清霄派的修炼方式学了也没用?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那就去学元成派的啊。元成派的最好,说不定学完了,还能当个大魔头,气死师父呢! 他旁边的一群修士顿时嬉笑了起来。师兄,你这话也不太对。另一名修士翻开眼皮,撇了严珂一眼,笑道,他们倒不如去净明派学。净明派最厉害了,他们的功法可是能让掌门在飞升的时候自爆。 严珂皱起了眉头。 哎呀,对对对。那先开口的修士拍手道,你们谁记得那时候?我听我师兄说,那场面真是分外壮观。一道光从临殊山上嗖地射出来,然后哗的一声散了,就跟放烟花一样。 是啊,另一修士笑道,眯眼看着赵雪寒,我看这小兄弟也没什么资质,我们清霄派也看不上,不如就让给净明派。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我们放个烟花看看。 修士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赵雪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倒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取笑而生气,只是觉得这群修士虽是大派出身,怎么一点修士气质都没有,说话跟山鸡野狗似的。 赵雪寒上前走了一步,刚想与这群不入流的修士理论几句时,严珂却伸手将他挡了下去。 抱歉。他微微鞠了一躬,拱手施礼,然后拉着赵雪寒便转身。 哎呀,说两句就不行啦?这样也想求仙问道?也太不坚定了吧。身后传来修士阴阳怪气的声音。严珂却头也不回,直接拉着赵雪寒离开了。 赵雪寒虽然知道严珂拉自己是对的,若是自己真上前理论,估计也得被那群修士更过分地羞辱一番。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郁闷,走路的脚步也放慢了些。 严珂回头,看到赵雪寒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拉着赵雪寒站在墙边,从袖中掏出几个刚刚买的山核桃,用手直接啪啪地捏碎了,将核桃仁塞到赵雪寒的嘴里。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点小事,不至于生气。严珂轻声说。 赵雪寒嘴里塞满了核桃,说不出话。我倒是没有特别生气,他想,不过严珂又给我喂东西吃他是在哄小孩吗? 严珂见赵雪寒不说话,缓缓地将左手放到赵雪寒面前,摊开手掌,赵雪寒看到掌心中堆着几片碎布。 这是?他将核桃吞了进去,疑惑道。 那几名修士的裤带,严珂说,我砍断了。 赵雪寒楞住了:什么时候? 刚刚道歉的时候。严珂淡淡说。 赵雪寒想着那几名修士嘲笑完人后发现自己裤子掉了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幼稚。他说。 严珂见到赵雪寒的笑脸,神色便柔和了许多。他扬起手,将裤带化成碎末,吹散在空中,随即抬头,望向了街边的商铺。 吃糯米糕吗?他问赵雪寒。 赵雪寒点点头:你买我就吃。 严珂微微地笑了一下,想伸手摸赵雪寒的头,却在半空中将手缩了回去。他拉着赵雪寒的手走到店铺门前,让老板帮忙称糕点。 赵雪寒兴致盎然地看着店里的新奇点心,这些他先前基本上都是没见过的。严珂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略微严肃了起来。 他将赵雪寒拉到身边,低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会? 嗯?赵雪寒反应过来严珂应该是在问修行的事,是啊,我的确什么都不会。 之前在镇子上,你是怎么辨出那群修士的罪行的?严珂问。 赵雪寒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我会读心术。他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其他的不会,就单单会这个。那群修士不会隐藏自己想法,他们打算干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很清楚的。 严珂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奇怪了。他喃喃道,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店里老板已经称好了点心,正叫他去拿。 严珂付了钱,接过糯米糕,又略微思索了一下。这店里的点心,每样都给我称一点。他对老板说。 赵雪寒没留心严珂的动作,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别处。刚刚严珂问他读心术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一些略微异常的情况。 他抬起眼,向店外的街道望去。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奇怪,赵雪寒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看不到 第25章 林决 赵雪寒还没嘟囔完,突然嘴巴就被一大坨东西塞住了,他咳了两声,急忙将东西取出,薄薄的细粉从手中掉落下来。 那是一块酥饼,上下两层裹着糖粉,中间夹着山楂泥。严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什么都不要想。他说,将一大兜点心挂在了赵雪寒的手上。 我什么都没想。赵雪寒说,咬了一口手中的酥饼。点心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噎。 严珂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撇了赵雪寒一眼,又给他递了杯不知从哪来的茶。 二人沿着街往回走,路过一个戏台,正好又是在演关于魔尊的戏。赵雪寒不禁停下了脚步,观看起来。 那台上魔尊在舞剑,虽然看不出剧情一二,但无论脸上画的图案,还是身段手法,都比镇子上的魔尊要高出很多。 严珂见赵雪寒感兴趣,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现在还在排魔尊的戏?他听到身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严珂回头,两个女人站在自己身后,一位年纪稍长,怀中抱着一个婴孩,一位年轻一些。问话的应该是年长的那位。 这戏班的魔尊身段好,舞剑又好看,大家都喜欢。年轻女人说,不排他的戏可惜啊。 那让他去扮其他人不好吗?年长女人低声说,天天看这魔尊在这里蹦跶,太吓人了。 也没什么吧,最近外面比较安定,仙人和魔修又没有冲突。那魔尊也好长时间没有消息了年轻女人说。 没有消息?年长女人吓了一跳的样子,你不知道吗?我刚刚听老王说的 她压低声音:昨天一个魔修在西边的镇子上作乱,拿人的魂魄炼丹,那魔尊为了袒护魔修,就将那镇子上的人全部都杀死了! 严珂的手抖了一下。 年轻女人吓了一跳:当真?这魔尊也是越来越残忍了! 哪是越来越,他可一直不是什么好东西!年长女人低声叹道,据说早上旅人进那个村子里时,一片寂静,全村人都双目流血,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 哎呀你别说了!真吓人!年轻女人制止道,畏惧地看着台上的魔尊,真是太恐怖了,还是赶快让戏班子换剧本吧。这魔尊一出来,就让人害怕,最好谁都别提他 严珂的神色越来越阴沉,他转头,看着身旁注意力集中在戏里的赵雪寒,轻轻弯曲手指,在他的耳边扬起一阵风。那风流速极快,形成一片薄薄的隔音墙,将其他的杂音吹走,让赵雪寒只能听到戏台上的声音。 二人回到林府时,已经过了中午。仆役刚打开门,赵雪寒就听到几声叫嚷。他抬眼,看到林决被一个姑娘拉扯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林决一看到赵雪寒,便大叫道:赵哥,严哥,快救救我!我要被这母老虎弄死了! 那姑娘扯着林决的耳朵,俏丽的脸上抹着几分愠色:你还敢让人来救你!不用心修炼,成天往家跑!白白辜负了仙人收你当徒弟的一番心意! 不敢不敢,我哪里比得上菱菱姐你看上的那仙人,林决挣脱了姑娘的手,道,跟你口头下了个约定,什么一生一世一起走,然后拍拍屁股跑去修行,再也没回来过! 你!姑娘气得满面通红,伸手就要扇林决巴掌,林决急忙躲闪,在院子里绕了一个圈后,躲到了严珂的身后。 姑娘见打不着林决,在原地跺了跺脚,一身黄绫长裙被她跺得簌簌抖动。身旁一个丫鬟急忙上前,细声安慰道:小姐,林少爷也大了,肯定是知好歹的,您不要生气了。 他?姑娘指着林决,怒道,你看看他哪里像知好歹的样子!这么多年光想着偷懒,一点长进都没有! 哪里这么多年。林决回嘴道,根本就没几年! 你少跟我狡辩!姑娘生气地说,又想上前去抓林决,却被丫鬟一把拽住了袖子。小姐,咱们注意下礼仪,丫鬟小声说,这里还有外人在呐。 姑娘似乎终于发现了赵雪寒和严珂二人的存在,迅速收起了满是怒气的表情。她稳稳站住,从丫鬟手中接过扇子,轻轻扇了两下,随即微微福身,简单施了个礼。 让客人见笑了。姑娘轻声说。 哪里哪里,林决从严珂身后笑嘻嘻地蹦了出来,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赵哥,严哥,我还没跟你们介绍,这是我邻居家的女儿,卓家的大小姐卓芳菱,她就住在隔壁,我俩一起长大的。 赵雪寒看向卓芳菱,这姑娘瓜子脸大眼睛,长得清秀漂亮,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你俩一起长大的?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问林决。 没错啊。林决眼珠转了一圈,答,她比我大几岁,就天天以姐姐自居教育我。 呸,你以为谁稀得教育你啊。卓大小姐扬起鼻子,又冲赵雪寒和严珂点了点头,二位客人,林决实在是不成器,也请二位多多监督他,否则这家伙,她瞥了林决一眼,肯定一辈子就这样嘻嘻哈哈一事无成地过去了。 林决回嘴我这辈子长得很,不用你担心,卓芳菱却不理他,仰着头带着丫鬟就从大门出去了。 赵雪寒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开,沉默了一会,转身朝林决打趣道:这卓小姐还真关心你,你要不再长大一点后娶了她得了。 呸呸呸,谁要这个老姑娘。林决道,还是让她慢慢等着她的仙人回来吧。 赵雪寒抬头,四下张望。文先生呢?他问。 林决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我哪知道。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 赵雪寒在林府吃了些糕点,磨蹭了一段时间,等天黑后,便上了床盖上被睡了。 他本睡得很沉稳,却不料半夜中,被一双手猛地摇醒。赵雪寒睁开眼,看到林决站在自己床前。 他抬头张望,严珂不在房里。 你终于醒了,林决见赵雪寒睁眼,面露笑容,我带你看样东西。 等等赵雪寒还没说完,便被林决连人带被子拽了起来,他心中一边好奇这孩子劲怎么这么大,一边急忙捡了一件衣服披上。 林决将赵雪寒拉到林府大门处,一下子轻轻松松地跳上了院墙,他跪在墙上,朝赵雪寒招手:上来。 赵雪寒犹豫了一下,也爬了上去。 他脚一踏上墙头,就被林决压住了脑袋,让他低身蹲着。赵雪寒一头雾水,不知道林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决指了指林府大门面对的巷子。好好看着。他低声说。 赵雪寒按要求乖乖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青石板地面,落叶与灰尘,街上长明灯发出淡淡的光芒,没有丝毫异常。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缓缓地从街道尽头出现,他一副普通人打扮,手持一面铜锣,脚步晃晃悠悠,一副悠闲的样子路过了林府大门。 大概是个更夫。赵雪寒心想。 那人走过林家院墙,走到卓府门口,他伸出手指,在耳朵里掏了掏,随即拿起小锤,敲了一下锣,待那悠长声音散尽后,他又轻轻敲了一下,锣刚震动了一会,他便按住锣边,让声音停止了。 随即他又举起手,准备敲第三下时,那锤子却突然落了地。 赵雪寒只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袭来,更夫的皮肤上冒出大片大片青黑的烂脓,只眨眼时间,成片的皮肉就从身上脱落。他仿佛散了架一样,一声不坑,带着锣叮叮当当地倒了地。血肉触到空气,就迅速腐化变黑,本是好好的一个人,一瞬间瘫在地上,成了一片烂泥白骨。 赵雪寒捂住嘴,浓重的腐烂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刺得他想吐。他一脸惊惧地转头看向林决,却发现林决也注视着自己。 接着看。他面带意义不明的微笑,伸手指向街道上那摊烂泥。 那烂泥在青石板路上瘫了几秒后,竟逐渐流动起来。只见地上的液体渐渐凝固,逐渐缩小,裹在了自行排列整齐的人骨上。血液和皮肤上腐烂的迹象消失,恶臭味散去,那更夫竟在几刻后,又完完整整地站在卓府门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挠挠头,疑惑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锤子,然后捡起来,在锣上轻轻地打了一小下,大喊了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后,继续沿着巷子前进。 赵雪寒浑身冰冷,手指几乎抓不住墙头的砖瓦。一股诡异而恐怖的感觉弥漫在心头,他必须努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浑身颤抖。 一长二短,是三更。他听到身边的林决低声说。 赵雪寒转过头,看到林决站在墙上,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月光郎朗,在他那俊俏的脸上投下漆黑的阴影。 吓到了?林决对着赵雪寒,咧开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阴阴惨惨,随着渐行渐远的打更声,仿佛夹杂着一股腐臭味道。 这么胆小可不行啊,魔尊大人。他轻声说。 第26章 劝服 林决俯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赵雪寒只觉得脸上热流涌过,他的五官又变了位置。 那张脸可真是太傻了。林决轻声说,仔细地端详着赵雪寒的脸,还是原本的样貌看起来好一些。 赵雪寒一动也不敢动。他意识中,更夫腐烂的身体与林决的脸交杂着出现,令他的脑中极为混乱。 你赵雪寒咬紧了牙齿,从嘴缝中刚蹦出一个音节,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卷起,从墙头拉下,落到院中一个人的怀里。 严珂稳稳地抱住赵雪寒,将他放到地上后,抬头,冷冷地看着站在墙上的林决。 你答应了我什么。他声音如同寒冬般冰冷刺骨。你还记得? 林决在墙上微微晃了两下,随即眯起眼,一脸笑岑岑的模样。 一个魔尊,还害怕这些小事不成?他弯起手指,轻轻朝赵雪寒方向弹了一下。 严珂不语,却只见一股厉风刮向墙头。墙上砖瓦乱飞,林决敏捷地一跳,落到地上,堪堪躲过了攻击。 你想杀我?他笑眯眯地看着严珂,你忘了那人怎么嘱咐你的了? 严珂脸色一沉,挥手,眨眼功夫斩断了林决的发带。林决长发垂落肩头,却丝毫不以为意,依然侧头微笑着。 我想怎样,你心里清楚。严珂沉声道。说罢,他便伸手直接揽住赵雪寒的腰,将他扛在了肩上,大步离开了。 赵雪寒抬头,却正好对着林决的表情。他看到林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自己,从中流出不像是十五岁少年的神色。 随即,他再次翘起那薄薄的嘴唇,轻轻做了一个口型。虽没有发出声音,赵雪寒却读出了其中的话语。 你怕什么。林决无声地说。 严珂扛着赵雪寒一回到屋,就立即将他塞到了被子里,然后又把自己做的暖炉给他塞了进去。 赵雪寒扒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严珂。严珂也看着赵雪寒,目光中露出些许忧虑之情。 赵雪寒心跳了跳。严珂虽然表情不多,但赵雪寒现在似乎能够通过他的眼神来分辨出他的心情了。 是因为一同待的时间久了吗?赵雪寒想,还是因为我本来就是狗,擅长猜主人心情呢? 不要听林决的。严珂叹了一口气,在赵雪寒床边缓缓地坐下,将他的被角掖好,你插手,只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默默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但林决说的也对,我现在是魔尊,什么都不做未免有些奇怪。 不奇怪。严珂强硬地说,你什么都不要管。 赵雪寒用手指攥住被边,他突然想起严珂在镇边树林中责怪自己的情形。若是严珂的话,他肯定也是既不想让赵雪寒的身体受伤,也不想失去体内的这枚魂魄吧。 即使这魂魄是条狗,那也应该是严珂非常重视的伙伴。自己更应当好好珍惜这身体与魂魄,毕竟是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说,但你那么强,又一直在我身旁待着。我偶尔耍一下帅,行使一下正义,也是不会有事的吧? 严珂的眼角微微地弯了下来,你是魔尊,又有何正义可言。他拍了拍赵雪寒的脑袋,站起身,我不可能每次都给你断后的。 赵雪寒在被子里闷闷地笑了一下,看严珂起身往桌前走,自已也微微撑起身子。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睡吗?他问,晚上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冷吗? 不冷。严珂转头,不去看他的眼,我习惯了。你快睡。 赵雪寒钻回被子里,盖住了嘴巴。他闭上眼,那更夫在地上摊成一片的情景又在眼睑底下浮了出来,令赵雪寒不禁咬住了嘴唇。 你看到刚才街道上发生的事没有?他微微睁开眼睛,小声问严珂。 严珂没有说话。他坐在桌旁,月光在他的侧脸上钩出了一个亮边。 他没有否认。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赵雪寒问。 严珂沉默,突然站起身,几步走到床边蹲下。 赵雪寒的眼睛突然直接对上了严珂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心脏开始哐哐地在胸膛里胡乱砸了起来。 我不知道。严珂低声说,他伸出手,轻轻盖上了赵雪寒的眼睛。 你不要想这件事了。一片黑暗中,赵雪寒听到严珂的声音,又轻又温柔,这里有那么多仙人修士在,不会有事的。你什么都不用考虑,在这里好好待几天,去看几场戏,买喜欢的点心吃,如果想去看那几个门派的讲坛的话,也可以去。 但是我赵雪寒想说话,严珂却打断了他。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他低声说。 赵雪寒只感到仿佛一块石头噎住了自己的喉咙,他用手悄悄按住胸膛,一股莫名的难过之情从心口涌出,却被这石头堵在了身体中,无法发泄。 严珂缓缓移开了手,他依然注视着赵雪寒,眼眸中的神异常平静,然而那浅浅的蓝色下,却似乎盖着无尽的悲伤。 他站起身,转过头。 快睡吧。严珂说。 第27章 挑衅 之后几日颇为平静,赵雪寒就照严珂说的,再也没想林决的事。林决也没找赵雪寒的麻烦,他似乎天天黏着文天冬,没空去搭理赵雪寒了。 在看过更夫的尸体后,赵雪寒心中就对这城里的人怀了个疙瘩。他不敢随便去街上吃东西看戏,每天便往仙人开讲坛的地方钻。一是仙人多少能给他带来点安全感,二是赵雪寒也的确想学一些东西,不想一直这样,什么都不会地跟在严珂身边。 严珂并不喜欢赵雪寒去那种地方,刚开始还拦着,看赵雪寒不高兴就给他塞东西吃。这办法不管用后,实在拦不住,再加上没出事,他也就不管了。并且严珂似乎有其他事情要做,一般赵雪寒出门时,他也并不常会跟着。 这天赵雪寒又去讲坛听课。清霄派的确是三派中实力最强,气势最大的。他们的讲坛一般都设立与闹市之中,开设的频率最高,参观学习的人也最多。赵雪寒虽第一次被清霄派的修士呛了一会,但仍最常去他们的讲坛围观。 但讲坛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只有修士在台上絮叨,也没人上前争论。清霄派似乎认为这城里的人大多资质不足,在赵雪寒去看的几天中,并没有人被收为弟子。修士讲经赵雪寒也是偶尔能明白些,但大半部分听不懂。向清霄派修士咨询,他们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赵雪寒还去过净明派的讲坛。他们的讲坛就要寒酸很多,在一个小茶馆的门口开设,全部修士加起来只有十来个人,甚至掌门都在台上坐镇。 赵雪寒向围观群众询问过净明派为何如此萧条。得到的答复是几十年前净明派掌门飞升失败,命陨于山顶,震惊了各大门派。随后净明派众多仙人又与元成派一同在望断谷被文天冬屠戮,元气大伤,才落得今天这个惨淡情形。 但净明派的修士人倒是和善,赵雪寒询问关于修行的事时,全部一一耐心解答,就是解答途中出了意外:清霄派修士跑出来挑衅,将台上一名净明派修士打伤了。 那清霄派修士虽独身一人,气焰却很是嚣张,在打伤修士后,还叫嚣着要向掌门挑衅。净明派掌门慈眉善目,一副老实人模样,劝了凌霄派修士几句。那修士非但不理,还趁人不备时出手,差点击中掌门的胸口。 不过掌门好歹是掌门,他眼眉神色丝毫不变,反手就将那修士推出几丈远,然后顺手将他的口封住,用捆仙绳束住了手脚。 赵雪寒只见那掌门叹了口气,摇头道:清霄派修士将我派徒儿打伤,违反迎冬会规矩,我得将他送回凌霄派,并和梁掌门好好商议一下。若总是这样,我们这讲坛是办不下去了。 和他商议有什么用。净明派一修士不服道,上次把李铜胳臂扭断了的那个修士,也是我们亲自交给了清霄派,还不是什么惩罚都没有,就被关了两天。我昨天还看到他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悠呢! 就是啊,另一修士应和到,我们何必将他送回清霄派。错是在他,不如直接将他的腿打断,扔到郊外去,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怎么行!掌门带着责备的神色看了修士一眼,随即放缓声音,慢慢说道:你们这样做,又和清霄派这群违反规矩的修士又什么不同?治理错误,何必要自己犯错? 若师父回来,见到我将弟子教育成这样,肯定要责骂我了。赵雪寒听到掌门低声道。 他看向掌门,却看到他不住摇头,听得他低声叹道:我知道你们是心中有气,无法排解。都怪为师,若我有师父一半功力,一半气魄,也不至于让你们在这里受欺负。 那两名修士面露羞愧之色,正想开口说话时,却被掌门抬手制止了。这位先生,净明派掌门揣起手,朝赵雪寒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事出有因,讲坛临时中止,万分抱歉,若他日仍有机会,还请阁下再次光临。 掌门如此重视自己一个凑热闹的,让赵雪寒受宠若惊。他急忙回了礼,便看着这几个修士收拾好东西,押着捣乱的清霄派修士离开了。 赵雪寒突然想起,在那镇上害人的陆修士一群人,也自称是净明派。那群修士目无法纪、践踏生命,而这掌门却一副温和有礼、严于律己的样子。 这大概就跟父母孩子多,总有一两个长歪了的道理是一样的吧。赵雪寒默默想。 净明派的讲坛自从那次中止后,便再也没开过。赵雪寒心里对清霄派有了些成见,也不太想听他们的课。他在城里转了几圈,却找不到元成派的讲坛,打听了几个人后,才知道元成派的讲坛在城外北门口一片老杏树林里。 据说那片杏树林原本是卓府的,三十年前,卓家的女儿爱上了个元成派的仙人,那仙人一心求道,卓女挽留不住,便一怒之下将自家的杏树林全砍光,以便那仙人从城北边的石宏山上下来时,不会挡住自己的视线。 赵雪寒听到这个故事,瞬间想到了卓家现在的大小姐。这卓女大概就是卓小姐的姑姑。赵雪寒想,卓家的姑娘也是苦,两代都爱上仙人。这类凡人与修士的恋情,除非自己也去求仙问道,否则肯定是没有结果的。 老杏树林离城北门不远,果然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地上全是树桩,没有一点树林的影子。元成派的讲坛就设在树林正中,由一堆木头松松垮垮地搭成,看上去不甚牢固。赵雪寒去时,见几个元成派的白衣修士坐在讲坛旁,而他们的掌门也在场。 赵雪寒在城外的客栈见过掌门一眼,自然迅速认出来了。他气质依旧出众,垂手站立在讲坛旁,目光沉稳地注视着台上的人。 赵雪寒随便捡了个树桩便坐了下来。台上的修士正在舞剑。他手持一把简陋木剑,却舞得凌厉如风,修长的身段连带着白袍在空中起舞。木头搭的台子本是摇摇欲坠,修士脚尖踩下,竟如鸿毛飘过,台子纹丝不动,似乎修士没有重量一般。 赵雪寒看得目瞪口呆。这可真是神仙舞剑,比那城里演戏的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正当他看得入神时,站在一旁的冯掌门脸色却变了一下,他皱起眉头,迅速甩了一下衣袖,只听到叮当两声钝器向,一块圆形铁片落在了台前。 台上的修士立即停止了动作,将剑置于身后。他微微弯腰,看了那铁片一眼,又转头看着掌门。 冯掌门摇了摇头,朝观众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修士便转过身,双手抱拳,向赵雪寒这边大声道:阁下可是对我元成派剑法有些看法?为何不直接上台切磋?若是这铁片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赵雪寒一惊,满头雾水时,却听到身后一人哼了一声。 若这点招数都挡不住,那元成派剑法也不过是花架子而已。有声音传来。 赵雪寒回头一看,见是两个黄袍修士,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烦腻感。 清霄派又来闹事了。赵雪寒想。他们就不能让我好好听听别的派的课吗? 那台上修士神色不变,依然谦和有礼:既然阁下这么认为,不如上台确认一下。我派剑法是否为花架子,稍稍过两招就能知晓。 听到有打擂的苗头,周围的空气中涌出些许兴奋之情,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一两句飘入赵雪寒的耳朵。 清霄派这么厉害,你看元成派会不会惨了? 这可不一定。清霄派厉害的都在他们讲坛坐镇,出来晃的都是没什么本事的。而元成派本来就以剑修闻名,台上据说的又是这一辈中用剑用得最好的 那清霄派修士冷笑一声。阁下是剑修,然而在下修的可是心法。他说,当面对峙,显然是剑修有利。 他歪着嘴,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不如就让我坐在这里,阁下在台上继续表演,看看能否在表演中接在下一两招如何? 这可不行!赵雪寒心中有些着急。他虽是看客,本着看热闹的心情,仙人们打得越激烈,他肯定是越高兴。然而迎冬会有规定不可伤人,凌霄派却置若罔闻。若一个怀着伤人的意向,一个没有被伤的防范,那肯定是后者吃亏。若是台上这修士受伤了,那就太可惜了! 这有何难!台上修士笑道,看向冯掌门,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然而冯掌门似乎与赵雪寒看法相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清霄派修士见到此状,更是得意。怎么,他讥笑到,元成派三十年后,竟堕落到这种程度?你们得意的剑法,连几个小小的攻击都不敢挡? 他哼了两声:怪不得你们派首徒入魔,掌门直接气死了。原来剩下这么多人,一个个都胆小如鼠,看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台上修士脸青如铁,一副恨不得直接将剑砸到这人脑袋上的表情。冯掌门神色严厉,紧紧地盯着他,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真是气人。赵雪寒看着清霄派修士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想朝他的脸上揍几拳。就没人治治他了吗? 他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个方法。 就让我借这魔尊的好身子一用吧。赵雪寒想着,站了起来,拦在了清霄派修士面前。 这位清霄派仙人,他笑道,看来对本派功法相当自信。能否在此展示一下,也让我们开开眼? 修士扫了赵雪寒一眼。想看清霄派功法,就去我们的讲坛。他说,我没必要在这里展示。 别这样嘛仙人,赵雪寒笑着说,依然张开手臂拦着修士,就露一两招给我们看看。 那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赵雪寒依然纠缠不休,他脸色一沉,伸手一张符就向赵雪寒飞去。 赵雪寒虽然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着修士脑袋边上的字,他一有攻击的念头,赵雪寒就迅速伸出手,啪的一下将那符文拍在了地上。 那符在地上扭了几下,吐出一根绳索。 哎呀,就这样?赵雪寒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神色,这就是你说的心法?清霄派的功夫? 第28章 演示 那修士脸色发白,扭头愤怒地看向讲坛。 你们派门可罗雀,便让弟子充当观众,也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他冷声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只是个普通平民而已啊。赵雪寒嘻嘻笑道,一脸欠揍表情,我前几天还去你们派的讲坛看过呢,没人记得我吗? 要说我有什么不同的。他捡起地上的符文,将它撕成碎片,也就反应快一点而已。 他朝修士笑了笑:仙人要不要再试试? 修士脸色铁青,突然站了起来,他飞起一脚,从地上踢起几块石子,那石头便像子弹一样朝赵雪寒的小腿射去。 赵雪寒早就料到,闪身躲开,顺手抓了一把更大的石子撒回。那石子互相碰撞,弹回几刻打到那修士腿上,痛得那修士咧了咧嘴。 果然是个不成器的,赵雪寒心想。这修士的招数和速度,连那陆真人都比不上,估计在门派里是个无名小卒,无人在意,也就是趁迎冬会借门派威风,摆摆谱,扬眉吐气一番而已。 还有吗?赵雪寒拍拍手,朝修士勾勾手指,一副挑衅神态。 修士的脸越发苍白,他沉重地吐了几口气,挺起半身,手伸到天上,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赵雪寒,口中念念有词。四周空气瞬间重了几分。 一股压迫感袭来,赵雪寒一惊,这家伙竟然准备发大招来对付我!他刚思考自己往哪里躲,就看到讲坛方向发出几束白光,嗖嗖两下飞到那修士身边,围成一个笼子形状,将修士困在其中。 那白光逐渐向修士逼近,修士的袖口碰到光束边缘,便立即撕开。修士本强打着精神念咒,此时脸上瞬间冒出了冷汗,迅速停止了作法,收起手将身体蜷缩起来。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位清霄派修士,冯掌门的声音从讲坛传来,威严无比,你与凡人切磋功法,本是恃强凌弱,现在又意图用对付魔物的招数毁其肉身。若此举得成,无辜凡人在迎冬会命陨于清霄派修士之手,传至门派,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那修士被剑光围着,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我念你一时心急,并非本意,便不向梁掌门禀报此事,冯掌门说着,挥手,那剑光便上升收拢,回到他的腰间,但也请你速速离开我派讲坛,免得再生事端。 修士一见白光离去,便迅速瘫倒在地上。他的同伴面色不悦,狠狠地瞪了赵雪寒一眼,拉起地上的修士走了。 赵雪寒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转身对台上抱拳。打断授课,万分抱歉,他说,请继续吧。 台上的修士却注视了赵雪寒一会,随即走下台,对着掌门耳语几句。赵雪寒见冯掌门点了点头,那修士便朝自己走来。 赵雪寒心中一慌,产生了脚底抹油溜走的冲动。修士走到赵雪寒面前,对他轻轻施了一礼。我们接下来要讲解剑法,他说,可否请阁下上台,协助授课? 不不行吧!赵雪寒冷汗直冒。我要真上去,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周围的观众开始起哄。厉害了小哥!他听到人群中传来这么一句话,若是被请上台,十有八九是想收你当弟子了。 那修士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他看着赵雪寒,没有否认。 赵雪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现在要跑的话,恐怕会引修士起疑,不如上去随意帮他们一下。他无奈地想。若是真打算收我,我到时候找个理由直接拒绝就好。 就是这事不能告诉严珂。如果他知道我又站出来装逼,还因为逼装得太好被请上台,估计真的要揍我一顿了。赵雪寒紧张地咬住了后槽牙,冲着修士点点头。 修士微微一笑,便引着赵雪寒走到了台上。那台子果然很不结实,赵雪寒每走一步,脚下的木头便要响一声。 他将一把木剑交给赵雪寒,又教给他几个姿势,赵雪寒便乖乖地一一照做了。见赵雪寒做后,那修士便面向观众,讲了一套引气如体。汇天地之气于剑中的道法。 若剑中有意,木刀也可以削铁如泥。修士说,冲着赵雪寒微微颔首,阁下可否将剑持在手中,协助我演示一下。 赵雪寒点头,摆出了一个持剑抵挡的姿势。那修士微微一笑,将手中木剑在空中平摆了一圈后,缓缓向赵雪寒手中的剑砍去。 修士的动作极慢,犹如八旬老人做广播体操,但那木剑刃触到自己的剑时,赵雪寒顿时感到剑刃带的风吹过,手中的剑便瞬时化为了两节,上头一端掉落在地上。 修士挥手,台下就有人送来了一把新的木剑。 方才便是以意为剑。无论何种剑在手,都可以如真剑般使用。修士道,将新木剑交到赵雪寒的手中,但强大的剑修,亦或是气修,必然会拿到一把适合自己的宝剑。若宝剑与自己相合,才能做到人剑合一,所向披靡。 阁下并未修炼过,所以体内气脉还未成规律,修士说,但可以按照我刚才所说,想象自己汇体内之气与剑中,然后再来接我一招试试。 赵雪寒点点头。那刚才修士讲的倒是很清楚,不过自己做起来就感到有些虚幻。他没想着自己真的能一下子成功汇气于剑,只是脑中随意模仿了一下,然后便手持剑,做好迎接修士招数的准备。 那修士显然也并不认为赵雪寒能一下子成功,他缓缓挥舞着剑,靠近着赵雪寒的剑刃,然而在两把剑相触的瞬间,修士的剑非但没有切过赵雪寒的剑,反而被紧紧抵住了。 修士一惊,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他扭头看了看自家掌门,然后面对着赵雪寒,声音有些兴奋:我只说过一次,你竟然就学会了!果然是可造之材! 赵雪寒可是一点都不开心。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是是吗?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将剑缓缓放下背在手后,偶偶然吧。 修士显然没发觉赵雪寒有躲避的意思,又往前几步:能否与在下再过几招? 赵雪寒心中犯怵,若是真跟他对了招,他对自己十分满意的话,到时候断然拒绝入门派的邀请,会不会惹得元成派不快。他还没想完,那修士便提着剑向赵雪寒劈来。 赵雪寒手一抖,身体下意识地动了起来,他横剑一挡,抵住了修士的攻击。 修士表情越发高兴,加快了进攻速度,他飞跃而起,剑在空中抡了一个优美的弧形,直直地刺向赵雪寒。 赵雪寒来不及阻止,只得硬生生地接住了修士这一招。他本没有练过剑,此时却驾轻就熟,一招一式和修士对了起来。 剑风划过,赵雪寒只觉得自己心里似乎起了莫名的变化,他截住对面修士的劈砍,一股火仿佛在他心中燃烧起来,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烦躁异常。 快结束吧快结束。他咬住嘴唇,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口中不由自主地轻轻念着,向那修士的剑身劈去,那修士闪身躲过,木剑的尖端却被赵雪寒砍下了一角。 赵雪寒目光阴冷地注视着那一角木屑在空中飞舞,霎时间,木屑上燃起小小的火星,瞬间被烧成灰烬。 然而修士似乎并没有发现,他飞起,凌空翻身站稳在台上,摆好姿势准备下一波攻击。 赵雪寒阴沉沉地盯着修士,舔了舔嘴唇。他突然涌起一股杀戮的渴望。这股渴望让他的眼角微微泛起了红色。 等他过来。他想,等他过来。他必然会从左上方攻击,将剑直放与胸前。若我躲过那剑刃,回身向他没有防备的腹部横砍一刀 那这修士,定然会断成两截,鲜血脏腑流一地吧。 修士不出所料地向他攻击,赵雪寒微屈双腿,举起了刀。刀刃上,一抹红光闪过。 冯掌门本是平静看着两人演示教学,此刻瞬间睁大了眼睛。他向台前快走了两步,抬起手臂。 然而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台上赵雪寒的手一僵,刀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修士急忙踩住脚步,收起刀锋,才堪堪没将赵雪寒的脑袋砍下来。 一个尖利的女声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二子!你不好好念书!又跑这里来干什么! 赵雪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浓眉花袄大妈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拨开人群朝台上走来。 他面露疑惑,轻轻弯了弯自己的手臂。刚刚要举刀时,他那只持刀的手似乎突然被冻住了,僵硬得很,一动都不能动。 也还好这一冻,让赵雪寒瞬间清醒过来。他心虚地呼出一口气 ,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竟然真的想把面前这个修士杀死。 那大妈笨拙地爬上台,拽着赵雪寒的胳膊就往台下走。你真是长志气了!她恶狠狠地骂道,一时半会没看住,你就偷偷跑到这里来。她用手戳着赵雪寒的额头,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年再考不中,我就打断你这双腿! 赵雪寒一头雾水,正想挣脱这个陌生大妈,却见大妈冲他眨眨眼,脑袋旁一行小字:我是你冬哥。不要说别的。快跟我走。 赵雪寒立即心领神会,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被大妈拽下了台。修士立刻伸手拦住。 夫人,他说,令子在领悟道法上颇有天分,若不修道,实属可惜,我们元成派想 别跟我说这些!大妈恶狠狠地挥手,你们这些道士都是骗人的!就想骗我们这些老实人家的孩子背井离乡去受苦。别以为我家二子能上你们的当! 夫人那修士还想劝,大妈迅速把脚上的鞋脱下,拿在手中扬起就往修士脸上拍:还不快滚! 修士不敢对大妈动手,只得回身看着掌门求助,而那冯掌门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女人的身影,没有一丝表示。 大妈见无人拦阻,抓着赵雪寒,飞一般地跑进了城,钻进一条小巷里。 见没有人追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责备地看着赵雪寒。 你太不小心了,是文天冬的声音,若是被发现了魔尊的身份怎么办? 我赵雪寒无奈地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莫名其妙的 突然间,文天冬眼神一变,迅速捂住了赵雪寒的嘴,抬头望着小巷的尽头。 赵雪寒也顺着文天冬的目光望去。 那青石板路上,青砖围墙间,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第29章 际会 元成派冯掌门站在巷子尽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文天冬,一言不发。 文天冬眼神缩了一下,迅速把赵雪寒拉到自己身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他叫道,又重新变成了尖利刺耳的声音,休想打我儿子的主意! 不是冯掌门看着文天冬,轻轻摇了摇头,他嘴唇微微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赵雪寒感到文天冬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掌发冷,一直颤抖着。他抬眼,却看到冯掌门三步并两步走到二人面前,攥住了文天冬的胳膊。 文天冬身体明显地摇晃了一下,瞬间绷紧了。他想后退,手臂却被冯掌门牢牢地锢与掌中,迈不出半步。 你你在这里冯掌门紧紧盯着文天冬,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能将那张市井妇女的脸庞看穿一样,你什么时候 文天冬眼睫一颤,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来人啊!元成派掌门耍流氓啦!尖利的女声震得人耳朵发疼,冯掌门一时恍惚,竟将手稍稍松开了些。 文天冬眉一横,啪的一声将冯掌门的手打了下去,拉起赵雪寒飞一般地逃走了。 二人不知沿巷子跑了多久,直到确定冯掌门没有再追上来。文天冬不知何时,已经从大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然而眼睛周围却红了一圈,在洁白皮肤的映衬下分外明显。 冬哥赵雪寒小声说。 文天冬轻轻闭上了眼,随即又很快睁开。他转过头,对赵雪寒浅浅笑了一下。 怎么了?他问。 赵雪寒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于此同时,街道的前方传来一阵笑闹声。 赵雪寒一看,是卓家小姐和她的丫鬟,一人挎着一只花篮,一边打闹一边朝二人走来。 文天冬瞬间用了变化术,然而他此时似乎心中想着其他事,未能集中精神,这一变化,竟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脸孔。 卓小姐看到赵雪寒,便笑眯眯地向他打了个招呼,随后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文天冬一番。 这位是?她问。 是我在城里刚认识的朋友。赵雪寒掩饰道。 哎呀,奇怪了。卓小姐又将文天冬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是自夸,这城里所有人,我可是都认识的。这位先生的脸孔,却是第一次见。 小姐未免也过于自信了。赵雪寒还未想好怎么答,卓小姐身旁的丫鬟便笑道,这城里上万人,若小姐每个都熟悉,那小姐的脑袋里还能装得下别的吗? 你这丫鬟,目无主上,小心我掌你嘴!卓小姐从花篮里抽出一根树枝,笑着就往丫鬟身上抽。丫鬟急忙闪躲。 赵雪寒见卓小姐似乎并不在意文天冬的事了,便趁着两人打闹时迅速告辞,往林府走去。他听到文天冬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身看去,文天冬已然恢复成平常模样。 到了林府,赵雪寒敲了敲门,在等着仆役来开门时,文天冬突然问道:你一直去听课,是想修道,学习功法? 赵雪寒一瞬间犹豫了,不过又想到文天冬并不是严珂,应该也不会拦着自己学习,便小心地点了点头。 文天冬微微地笑了一下。虽然我不太清楚你的具体情况是怎样,但若是想修行的话,没有必要去旁听。他说。讲坛开课的派别不同,修行方式也不一样,若是都学了,很有可能会混乱,最后一无所获。 仆役将大门打开,二人走进了院子里。 你觉得我们元成派的功法怎么样?文天冬问赵雪寒。 很好。赵雪寒说,又侧了侧头,我其实大多都听不明白。但元成派讲经的方式很浅显易懂,做示范的修士剑也舞得好看。更何况,依照元成派演示的方式,我似乎能 他想起自己用剑抵挡住修士的剑的瞬间,同时又回忆起方才自己心里对杀戮的渴望,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恐慌,不由自主地住了嘴。 文天冬看出了赵雪寒心中的忧虑,柔声安慰道:你不必担心。这具身体是魔尊的,你先前又没有修炼过,出现些意外也算正常。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若你真的想要修炼,我们派的入门道倒是应该比较适合你。 赵雪寒眼睛一亮:真的? 文天冬笑了笑:元成派剑修多。剑修戾气重,练久了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我派入门道以静心为主,再向上进行修炼。我看你在台上的表现,的确应该先修习一下入门心法,至于有没有结果,可以之后再看。 赵雪寒心中高兴,不住点头:那这样的话,我明天再去元成派要一份他们的心法来。 文天冬笑着用手指戳了戳赵雪寒的额头:你还是别去了。要是再去的话,我派那些人能放你走?入门道我倒是还记得,一会给你默写一份,你照着慢慢修炼。 赵雪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又小声说:你可别告诉严珂。 别告诉我什么?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赵雪寒瘪了一下嘴。文天冬转身,笑道:你回来了。 严珂点点头。他手上拿着一个纸包,不知道出门干了什么。此时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赵雪寒。 小寒正与我讨论修炼的事。文天冬说。 赵雪寒赶忙转头给了文天冬一个眼神。文天冬笑了起来,弯下了眼睛。 没关系的。他说,小寒他体内气脉不稳,我将我派的入门道写给他,练练心法对他有好处。他抬头看着严珂,若这你都要反对,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他什么都练不成,严珂说,我担心文先生浪费时间。 赵雪寒听得心里不满,正要回嘴两句,文天冬却笑着说:心法也不长,我很快就能写下。之后他自己修炼就行,谈什么浪费时间呢? 不过他微微攒了下眉,走到严珂身旁,轻声与他说了两句。严珂的眼神顿时变了。 他看着赵雪寒,似乎叹了一口气。 若需要的话,那便修炼吧。严珂说。 赵雪寒眨眨眼睛。他从严珂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担忧之情。我不会有事的。不知道为何,这句话不由自主地从赵雪寒嘴里蹦了出来,你不要担心。 严珂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一副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有事的表情。 赵雪寒吐了一下舌头。虽然刚刚自己这么说,修炼出不出事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文天冬看着二人,又笑了起来。你教小寒一些简单的剑式吧。他对严珂说,若他这具身体不再活动一下的话,估计都要锈掉了。 严珂犹豫了一下,微微地点了点头。 只教简单的。他说。 文天冬点点头。 赵雪寒忍不住道:教难的又怎样?我又不一定真的学不会。你不要总是用这种态度 严珂沉默不语,从纸袋里掏出一把琥珀核桃,堵住了赵雪寒的嘴。 文天冬很快将心法默了下来。心法不长,只有薄薄的五页纸。严珂不放心,当着文天冬的面仔细看了一遍后,才交给赵雪寒。 每天有空的时候打坐,排除杂念,在心里默念几遍就行。文天冬说。 这么简单吗?赵雪寒问道。 修道入门原本就是静心养气。若要气脉通畅,身体充盈,的确没有什么难的。文天冬说,但之后如果还想达到更高的境界,就需要动心忍性,承受些许磨难了。 不过,他看着严珂笑了一下,我要真让你受苦,严珂得扒我几层皮。所以,他眨了眨眼,稍微难一点的剑式,我就让他亲自教你了。 严珂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雪寒望着面无表情的严珂,抿起了嘴;他真的会认真教我吗? 认不认真我不知道。文天冬笑着拍了拍赵雪寒的肩膀。 但我肯定,他是不会害你的。 第30章 闲日 赵雪寒在文天冬的帮助下,算是半正经地踏上了修行之路:早上醒来在床上打坐,下午在严珂的监视下在院子里练剑。 严珂不会害自己,但教得肯定不算认真的。他最常做的,就是让赵雪寒一手持剑,展开手臂,有时候还让他翘起一只腿,总之先摆出一个及其愚蠢的姿势,然后保持这个姿势站立一个时辰,美名曰让赵雪寒将基本剑式牢记于脑中。 而他自己,则是在得到林家父母的允许后,在院子里生火,一边看着赵雪寒摆姿势,一边噼噼啪啪地烤红薯烧栗子,等他练完了,便直接剥给他吃。 这样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符合自己魔尊的身份。赵雪寒站了一个时辰后,蹲在火边,嘴里一边嚼着栗子,一边愁苦地想。他现在过得生活哪里像魔修的日子。这样和严珂在火堆旁一蹲,简直就像是退休十几年的老头老太太。 赵雪寒移动眼珠,偷偷撇了一眼在身旁一言不发剥栗子的严珂。 严珂这么厉害,却一直陪在一无是处的自己身旁胡闹,想必要不然是真心喜欢赵雪寒,要不然是真爱自己这条狗了。 若不是他顾着自己,又何必窝在这个院子里呢?他完全可以将魔尊杀死,取而代之,将权利握在手中,统帅魔界。 唉,真是个痴情人啊。赵雪寒想到这里,暗自叹了口气。可惜我是个狗脑子,没法回应你这一份真心。如果严珂对魔尊的身体感兴趣,我倒是可以慷他人之慨,勉强让他上上。不过这就有点对不起真正的魔尊了。 赵雪寒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几颗栗子又塞了过来。赵雪寒急忙用手挡住。我不吃了,不吃了。他说,吃得太多了,口干。 严珂听后,便站起了身,打算给赵雪寒倒杯水的样子。赵雪寒赶紧拉住了他。被这样一个人一直这么伺候着,他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对我这么好。赵雪寒小声说。 我乐意。严珂说,还是倒了杯茶给他。 赵雪寒接过茶,转了转眼珠。 既然他看起来挺喜欢我,要不然我就利用这一点,进行色|诱什么的,让他多教我点东西? 大概是篝火烤得他脑子有些不对劲,赵雪寒一边感叹着自己越来越没下限了,一边往严珂的身旁靠了靠。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笑脸。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他问。 严珂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睛,用手里的树枝摆弄着篝火,火星飞舞到空中,噼啪作响。 是。他回答,简单而直接。 赵雪寒心跳了一下,随即笑眯眯地问:喜欢哪个我?喜欢赵雪寒,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我? 严珂没有犹豫:喜欢这个你。 唉?赵雪寒挑起了一只眉毛,用肩膀撞了严珂一下,怎么个喜欢法? 严珂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将地上的栗子皮捡了起来。 你能想起自己进入这个身体之前的事吗?严珂突然跳跃了话题。 赵雪寒楞了一下:想不起来。 严珂沉默了一会。篝火中的树枝燃烧着,发出响声。 你若能想起来,就知道我怎么喜欢你了。他轻声说。 赵雪寒默默看着严珂的侧影。他大概是真的很疼他的狗吧。赵雪寒想,又犯起了愁。但这样的话,自己这以色换利的办法又不管用了。他要是真的喜欢的是狗,肯定不会对有一个狗灵魂的人有什么其他想法的。 真不知道严珂养的是什么狗,值得他这么挂念。 赵雪寒正想着,却看见林决搓着手蹦蹦跳跳走进大门。见到院子里的火,他便朝二人的方向奔来,蹲下来在一旁摊开了手掌烤火。 太冷了。林决一边哆嗦一边抱怨着,我本想出门看戏,结果戏班子里舞剑最好的魔尊不出来了。班主说是城里的人不喜欢。他拿着树枝捅了捅火,那魔尊演的多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嘛!白出去了! 赵雪寒递给他几颗栗子:你这么随便跑出去玩,就不怕你师兄弟认出你,把你抓回元成派 ?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林决将栗子剥了壳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倒是你,天天在我家院子里练剑,练出点门道来了吗?露两手给我看看? 行啊。赵雪寒拍拍手准备站起来,我刚学会一招金鸡独立,能单腿站两个时辰,我这就给你站着看看哈。 别了别了,林决急忙拦下他,我可不想看。他转了一圈眼珠,看向了严珂:我今天没看成魔尊舞剑,可扫兴了,不如你来舞两招给我看看吧。晚上我让翠翠给你热酒喝。 不行。严珂连抬眼看林决都懒得看。 赵雪寒却动了心思。他也喜欢看别人舞剑。严珂虽然教他剑式,却只是告诉他姿势,从来没有直接演示过。 严珂这么厉害,想必舞起剑来,也是很好看的吧。赵雪寒想着,用胳膊肘戳了戳严珂。 你露两手吧,他小声说,我也想看。 严珂转头看了赵雪寒一眼,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他捡起赵雪寒放在身旁的木剑,走到庭院中央,缓缓抬起手,摆了一个起手式。 赵雪寒目不转睛地盯着严珂的动作。他刚开始移动缓慢,但几个简单的抬手后,速度便逐渐加快起来。只见他一身黑衣仿佛风一般,只听到簌簌响动,却不见具体身形。那木剑划过空气,剑刃处似乎带着一抹蓝光流连闪烁,搅动着庭院的落叶随之起舞。 他仿佛与剑融为一体,赵雪寒难以分辨那肆意飘扬的形态是严珂,还是他的剑意。院里凝结的冬日空气仿佛流动,与严珂的剑舞迎合,带着萧杀之气,与庭院的砖瓦树木共同颤动。 然后在某一刻,气流瞬间停止,庭院中拂动的墨色流风也静止了下来。树叶归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严珂缓缓地做了一个终止姿势后,轻轻放下了举剑的手,转身静静地看着赵雪寒。 赵雪寒呆呆地看着严珂,早就忘了说话。 真棒啊他喃喃地由衷赞叹道,真美。 严珂眉毛一挑,将剑背在了身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林决拍手笑道:厉害厉害!看了严先生舞剑,我即便没看到魔尊,也没什么怨言了!他笑眯眯地将栗子壳扔到火里,拍了拍赵雪寒的背:他这么能干,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严珂皱着眉瞪了林决一眼,林决做了个鬼脸,蹦跳着跑回了屋里。 赵雪寒走上前,从严珂手里接过剑,眼里亮闪闪地看着他。 如果我一直跟着你学剑,最后能练成像你这样吗?他一脸兴奋地问严珂。 不能。严珂板着脸,用剑顶端轻轻拍了一下赵雪寒的腿。 休息结束。接下来金鸡独立一个时辰。他命令道,面无表情转身坐回火堆旁,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赵雪寒却没有注意到。 接下来几天,他一直苦着脸在严珂的教导下练一些基本招式。有时候赵雪寒也会自己动脑筋,稍稍改一些姿势。他开始尝试模仿严珂的动作,虽然有些盲目,却似乎有一点效果。 每当他用某个姿势挥舞木剑时,剑端便会产生小小的火花。再通过改变剑刃的方向,还能将火星发射出去。虽然简单幼稚,但赵雪寒还是很高兴。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严珂并不知道。他也不敢告诉严珂。 这天赵雪寒继续持剑高举双臂单脚站立一个时辰。严珂不在,他也有些松懈。天色阴沉,似乎马上要下雨了。 不知严珂去哪了,能不能在下雨之前赶回来。赵雪寒想着,却隐约听到些许的啜泣声从院子角落里传来。 赵雪寒收起剑循声找去,看到林父家里的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翠翠,正抱着膝盖蹲在海棠树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哭着。 赵雪寒见不得小女孩流眼泪,他悄悄凑到翠翠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怎么了翠翠,谁欺负你了? 赵雪寒几人在林府住了一段时间,也与府中的仆役混熟了。翠翠见是赵雪寒,也并不见外,将她哭的原因老老实实地说了。原来是翠翠妈扯了几块布让翠翠在城里的裁缝处给翠翠弟弟做新衣服,翠翠没记清楚码数,衣服做大了,被翠翠妈骂了一通。翠翠委屈,就跑到这里哭来了。 衣服做大了,没关系啊。赵雪寒从怀中掏出几块包好的米花糖来,哄着翠翠吃了,你弟弟过几年再穿不就好了。 不不行,翠翠一边抽噎,一边啃着糖,做大了,弟弟就穿不了了。 你弟不长子个的?赵雪寒笑着,想着姑娘怎么头脑一根筋,等他长高不就能穿了。 翠翠抬头看着赵雪寒,眼中一片茫然神色。赵雪寒突然有一丝奇怪的感觉闪过。他从怀里又掏出几枚铜板,放到翠翠手上。 要你妈还说你,你就用这钱去裁缝店,把衣服改小点话还没说完,赵雪寒就听到门外传来严珂与文天冬的谈话声。他急忙跳了起来,飞奔到院子中间,按照严珂离开时的姿势摆好。 严珂与文天冬二人走进了院子。听文天冬说话的声音,他们两个似乎出城,去乡下农民那里买了点梅子酒。 赵雪寒本想扭头向文天冬打个招呼,却被严珂凌空一下将头拨正了。 不要分神。严珂严厉地看着赵雪寒。 第31章 醉酒 真严格啊。文天冬笑了起来,将酒递给严珂。天气冷,这酒加热一下喝比较好。他扭头看了看赵雪寒,又嘱咐严珂道:小寒不太能喝酒,不要让他喝太多。 严珂点头接过酒,文天冬便离开了。赵雪寒用眼角余光瞥到严珂在拾柴,似乎准备生火。他看到严珂举起一根木棍,飞速削去木屑,打算引起一些火星将篝火点起来。 赵雪寒挑了一下眉,趁着严珂不注意换了个姿势。他轻轻挥动木剑,剑刃处便闪过几丝火光,随着赵雪寒甩手,那火光便脱离了木剑,投向严珂堆起的柴火中。 干燥的木柴接触到火星,立即冒出了一股烟,随即有小小的火苗燃烧起来。严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看着脚下的柴火,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疑惑的神情。 他抬眼看赵雪寒,赵雪寒立即换成了方才严珂要求的姿势,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的样子。 严珂默默地看了赵雪寒一会,没有说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出一个铁罐倒上水,架在火上,再将酒连着壶放到水中加热。 此时已临近傍晚,天色阴沉不见日光。赵雪寒在院中站了几刻,便感到有丝丝凉意落到自己的脸上,他抬起眼珠,发现天空已经飘下了雪花。 隔着林府的院墙,仍然能隐约听到街上热闹的声音。时间过得快,迎冬会后天就要结束,真正的冬天也来了。 篝火上的罐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一股淡淡的青梅发酵味道飘来。严珂将酒从罐子中取出,拿出一盏小小的酒杯。 下雪了,不要再练了。他说。 听到严珂的话,赵雪寒便放下剑,他跺了两下脚,将落到身上的雪花抖掉后,走到严珂的面前。 赵雪寒依然保持着文天冬给他变的圆脸大眼的长相,现在脸颊和鼻头被冻得有些发红,看着格外朴实。严珂眯着眼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落在赵雪寒睫毛上的雪花拂去,随即把篝火熄灭,拉着他走进了房间。 赵雪寒将落了雪的外套脱掉后,便抱着严珂的暖炉坐到了床上。严珂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他。 赵雪寒接过酒杯,微微抿了一口。似乎酒精因为刚刚的加热挥发了一些,所以酒味并不算很浓,反而加重了梅子甜香的味道,热热的暖流下肚,很快让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一小口一小口将这杯里的酒很快喝完了。酒味清甜,但喝到最后,却有一丝丝的苦味,不过味道并不重。 怎么样?严珂问。 很好喝。赵雪寒点头笑道。 严珂见赵雪寒喜欢,没有说话,只不过眼里带了些淡淡的笑意,他将赵雪寒手中的杯子再次斟满。 赵雪寒看着杯中漾起的圈圈清波,抬眼看着严珂。 你也喝一点吧,他举起杯子在嘴边碰了下,我一个人喝酒,未免有点孤单了。 严珂微微抬了下眉毛。他看着赵雪寒,却并没有拒绝,而是拿出一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抬起酒杯,轻轻地在赵雪寒的杯沿上碰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赵雪寒笑了起来,也学着严珂的样子将整杯酒倒进了嘴里。一股辛辣和苦涩顿时从嗓子中冒出,他不禁咳嗽了几下。严珂似乎轻笑了一声,伸手帮他捋了捋背。 这酒喝到最后有点苦。赵雪寒说。 酒里加了雄黄。严珂说,倒了第三杯给赵雪寒。迎冬会时,平民家里需要辟邪,所有的酒中都会加。没有什么坏处。 雄黄?赵雪寒将酒杯举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死前听说过一个蛇妖饮雄黄酒现原形的故事,不由得又看了严珂两眼。 怎么?严珂注意到赵雪寒的目光。 没什么,赵雪寒笑道,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我在想,你要是喝雄黄酒的话,会不会也会有什么变化? 变化?严珂抬起眼。 你看,你上次脖子上受了那么重的伤,酒壮怂人胆。喝了点酒,赵雪寒的胆子也大了,开始胡言乱语,他举着酒杯,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结果没几个时辰就好了。我就在想,你会不会不是一般人?会不会是其他什么东西变的? 雄黄酒对妖怪邪物有效,严珂淡淡道,我不是妖怪,雄黄酒对我没用。 赵雪寒将酒饮下,睁开眼仔细看着严珂。 真的?他傻傻地笑了一下,口里一股酒精的味道漫了上来。 这具身体似乎真的酒量不行,只喝了三杯,他的眼前就开始出现重影。他揉揉眼睛,迷糊地看着眼前的人。 头有点疼。赵雪寒按了按太阳穴。 模糊之中,那雄黄的苦味仿佛冲破了赵雪寒脑后尘封的记忆,将一个朦胧的身影拉到他的面前,与严珂的样子渐渐重叠。 是谁?他是 他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酒入肠胃,仿佛突然烧灼起来,连带着赵雪寒的心脏烧得生疼。 严珂见赵雪寒将杯中的酒饮尽,正准备为他添第四杯时,却看到赵雪寒手中的杯子滚落,沿着衣物滑倒了地上。 他抬头,看到赵雪寒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眼中两行清泪涌出,顺着下巴滑落在衣襟上。 严珂有些慌神,他丢下酒壶,径直上前捧起赵雪寒的脸,用手背轻轻地将他脸上的泪擦去。 喝醉了?他轻声说。 赵雪寒呆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的手攀上了严珂的手背,将他的手掌轻轻按在自己的脸上。 何何岩,赵雪寒侧着头,怔怔地看着严珂的眼睛。 严珂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是何岩不对随即,他缓缓放下手,垂下眼睛,一行眼泪又落了下来。 怎么可能会是何岩呢。赵雪寒喃喃道,我可是已经死了啊。 严珂瞪大了眼睛,倏然起身,放在身旁的酒壶瞬间倒地,骨碌碌地滚远了,将一股梅子清香洒得满屋都是。他双手紧紧钳住赵雪寒的手臂,嘴唇不住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雪寒睁着朦胧的泪眼看着严珂,也不说话。严珂紧紧咬住了嘴唇,伸手就将赵雪寒揽进了怀里。 是雄黄严珂低声说。雄黄酒不只能辟邪,也有解毒的作用。或许是酒里加的一点点雄黄,让赵雪寒前世时喝进的孟婆汤稍稍化解了一些。 他想起来了吗? 严珂心乱如麻,紧紧抱着赵雪寒。他怀里的人将眼睛贴在他的肩上,身体微微地抖着,肩膀上的衣物,已让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我好怕。他听到赵雪寒小声说。 没事。严珂用手摸了摸赵雪寒的头发,我在。没什么好怕的。 赵雪寒摇了摇头。 我死了啊。他低声说。我就这么死了,就留下他一个人了。 怎么办赵雪寒声音带着哭泣的哽咽,我就这么死了,他一个人要怎么办?有人要欺负他怎么办?我怎么这么傻,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他明明都和我说过很多次了 严珂闭上了眼睛,手紧紧攥住了赵雪寒背后的衣服,他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轻轻贴上那湿漉漉的脸颊。 他没事的。严珂低声说,没事的,他很好。 赵雪寒小声地抽泣着。 他肯定后悔了。他说。后悔遇到我这种人。 他没有。严珂说。 是吗。赵雪寒将眼睛埋在严珂肩上的衣物中,他呼吸不平稳,仿佛被巨石压住鼻腔。 随即是长久的沉默。 赵雪寒的手攥住了严珂的袖子。 但是我后悔了。赵雪寒低声说。 严珂猛然心一沉。他似乎不太相信:什么。 我后悔了。赵雪寒说,微热的眼泪落在严珂的肩上。 我如果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严珂僵住了。他那冰冷的脸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转瞬即逝,双手松开了赵雪寒,缓缓地垂了下来。 赵雪寒从严珂肩上抬起头。他双眼通红,脸上一片凌乱,微微侧着头,似乎想从严珂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来。 严珂转过脸,闭上了眼睛。他沉默许久,然后微微张开双唇。 为什么后悔?他问。 赵雪寒怔怔地看着他,随即侧身垂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累了。他缓缓倒在了床上,阖上了眼,我累了。头好疼。我要睡了。 严珂站起身。床上的人说过不负责任的话后,便紧紧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似乎真的就这样自顾自地睡着了。严珂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赵雪寒眼角的泪痕,也并没有令这人醒来。 他将被子拉到赵雪寒胸前盖好,后退几步,将倒在地上的酒壶捡了起来,然而手却晃了一下,那酒壶便再次摔到地上,碎成几片。 他抬眼,床上的人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 严珂注视着那人的睡颜,然后默默地转头。他将脸埋在手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打开房门,走入到院中一片漆黑的冬日雪夜中。 第32章 前缘 杜兄定会成功。 白衣修士言之凿凿地说。他伸手,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对着面前坐的人:在下先干了这一杯。等杜兄飞升,我再与门内弟子一同庆祝。 那人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他目光沉静地望着面前空空的酒杯,又抬眼看着白衣修士。 方海,他缓缓道,我走后,你一定不要沉溺于过去的人事。 无论发生什么。他眼神平静而澄澈,琥珀色的眸子中,映着白衣修士的影子,都得向前。 白衣修士愣了一下。那是自然。他放下酒杯,负手笑道,我是打算追着杜兄的脚步,也要尽快飞升的。 那人听罢,便将眼神落下,似乎有万分担忧。但不过一刻,他便收起了忧愁,脸上微微带起笑意,与白衣修士又交谈几句,便送客离去。 夕阳西下,屋中逐渐变得黑暗。那人轻轻弹起手指,一点火星燃起,点亮了屋中的烛。 墙角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黑发黑衣,面容冷峻。他定定地看着屋中的人,一言不发。 那人望着黑衣青年,微微侧头。 我真的要走了。他说。 黑衣青年没有做声。 好好照顾小寒。他说。 黑衣青年依旧没有说话。 那人笑了,眼里带着些温柔之意。 到那时候,你会不会想我?他说。 青年微微张开双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合上了。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那双淡蓝色的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还有屋中那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仙人。 第33章 异象 赵雪寒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似乎在宿醉,头很疼。他手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往窗外看。昨夜似乎下了一夜的雪,今早已经出了太阳。阳光照在院子里的雪地上,白茫茫的刺人眼。 赵雪寒眯起了眼睛,又回身往屋里看了一圈。严珂不在。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隐约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喝醉之后说了不少胡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就跟他体内的酒精一样,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完全记不起来了。 在赵雪寒印象中,自己似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东西。不会惹严珂生气了吧。他忐忑地想着。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打算去找严珂。 他在大堂绕了一圈,碰到几个人,都说没见到严珂。赵雪寒心里不安,却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找他道个歉什么的。他回到院中,看到靠在墙边的木剑,便索性拿起来练几式,好让自己的心安稳一些。 赵雪寒抬起剑,在雪地里稳稳站好,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严珂去哪了,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他草草举剑摆出几个姿势,在空中划了一下,正想收尾时,却不料剑刃突然冒出火光,噼啪两声,竟将剑尖烧了起来。 赵雪寒一惊,急忙将剑头朝下插入雪地里,才好歹将火熄灭。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之前虽然能发出火星,但都是他能控制住的。 赵雪寒心中疑惑,将剑拿起来,正想仔细观察时,突然感到似乎有视线越过林府的院墙,朝他的方向看来。 他抬头朝视线的方向看去,却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一个人脸色铁青,满脸血污,正越过落雪的院墙,直直地盯着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清岭山谷镇中夺取村民魂魄炼丹,然后又莫名其妙化为走尸死去的陆真人。 陆真人看赵雪寒发现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随即便从院墙上落了下去,消失不见了。 赵雪寒又惊又疑,唯恐自己看错。他三两步登上院墙,朝院子的另一边看去。那边似乎是林家的邻居卓家的院子。院内和林家布置相似,空空如也,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更别提什么陆真人了。 陆真人明明早就死了,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赵雪寒跳下院墙,一头雾水。莫非真是自己的幻觉?但若是幻觉的话,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他用手指按了按额头。难不成是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喝糊涂了? 赵雪寒抬起手,想继续练习剑式。然而陆真人那张诡异的笑脸仿佛梦魇般,一直萦绕在赵雪寒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将剑放下,摇了摇头,走出林府,敲了敲隔壁卓府的大门。 敲门声落下不久,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卓家小姐的丫鬟从门缝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先生有什么事吗? 赵雪寒拱手微微施了一礼,问:进来府上可有什么异常? 丫鬟皱着眉歪头想了想,又回身朝门内叫了一声:小姐!林府的赵先生问这几天咱们家里有怪事没有? 赵雪寒顺着门缝看去,卓小姐从房屋中走出来。她看到赵雪寒,垂首打了个招呼,随即摇头:最近府上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她抬眼看着赵雪寒,眼神中有些许不安:赵先生为什么这么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赵雪寒看着卓小姐,在她娇俏的脸庞旁边,出现了一行小字。他微微抬起了眉毛,随即收敛了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错了。赵雪寒说着,后退几步,离大门稍微远了些,昨天喝了不少酒,眼有些花,看到一个黑影进了卓府,自己便也跟着过来了。他做了一个抱歉的姿势,这城里都是仙人,怎么可能有东西作乱。是我想当然了。打扰二位,万分抱歉。 卓小姐眼神一闪,随即翘起嘴角,微微笑道:哪里哪里,赵先生也是一片好意,既然来了,她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就在我府上喝杯茶再走吧。 赵雪寒摇头,以要修行为由婉言谢绝了卓小姐。待卓家大门在他面前关上,他才缓缓转身,微微地叹了口气。 怎么,你想进卓府看看吗?一个清亮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赵雪寒抬头,看到林决趴在墙头上,手肘支着落雪的青瓦,一脸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 赵雪寒眨眨眼,岔开了话题:你今早见到过严珂没有? 怎么,想他了?林决手臂轻轻一撑,便从墙头跳下,轻盈地落在赵雪寒面前。严珂出门有些事,很快就回来了。倒是你 他伸手揽住赵雪寒的脖子,将他的脸往自己脑袋附近压:严珂一不在,你就开始到处乱跑。 林决沉下了声音:刚才墙上的那个死人,你也看到了? 赵雪寒一惊,转头盯着林决。陆真人的身影,既然林决也看到了,那岂不是说明这并不是自己的幻想? 林决摆出一副笑脸。 要不要晚上一起潜进卓府看看情况?他小声说,我带你去。 赵雪寒犹豫了。他虽然好奇陆真人的行踪,但他更担心的,却并不是这个。 更何况,赵雪寒看着林决,心中想起之前的种种。 他并不信任眼前这个人。 林决看赵雪寒犹豫,戳了一下他的肩头。就是去邻居家看看,又有什么,他劝诱道,万一那冤魂在卓府害人,那岂不是来不及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将林决环着自己脖子的手拨了下去,用两指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头依然还有些疼。 你认为那冤魂能在卓府害人?他反问林决道。 林决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浮现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发现了。他上下打量着赵雪寒,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我什么都没发现。赵雪寒扭头,不去理他。 林决笑了两声,伸手挽住赵雪寒的手臂。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去卓府看看了。他说,反正都是邻居嘛,要有什么不对,直接翻墙回来就好。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况且还有我呢,我答应严珂,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就当陪我,晚上去卓府玩一圈就行了。 赵雪寒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林决。林决却一直笑眯眯地,丝毫不去理会他的目光。他脑袋旁的小字一直在滚动着,絮絮叨叨,写得都是与他说的话无关的事情。 就这么说定了。林决捏了一下赵雪寒的手臂,三更我在院墙角等你。你要不来,他后退两步,手指在空中点了点赵雪寒的脑袋,我就把你从被窝里拖出来! 说罢,他便转身,飞一般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严珂一天都没有出现。赵雪寒剑也练得没滋没味。他一边担心严珂,一边想着晚上与林决到卓府的事,心就像有抓挠过似的,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夜幕降临后,赵雪寒虽然万分不安,但还是依照约定,在院角墙边等来了林决。 林决见了他,也没多话,直接翻墙跳进了卓府,赵雪寒也学他的样子跳了进去。 卓府与林府很像,都是富贵人家的大院。只不过卓府的房屋比起林府精巧的木构建筑,不知为何显得敦实了几分。屋中没有任何灯火点亮,黑漆漆的一片,有些吓人。 林决进了卓府,也不避人,大摇大摆地推开厅堂的门便走了进去。府中空无一人,丫鬟和主人大概早就睡了过去。赵雪寒站在大堂的角落,小心地四下打量着。 林决随意掀起墙上的挂画看了两眼,随即转头问赵雪寒:怎么样,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了么? 赵雪寒摇摇头。这宅子怎么看,都是一栋普通宅院,一丝一毫诡异的气氛都感觉不到。那陆真人的身影,他也猜不出会藏在哪里。 大堂正中,悬挂着卓家的族谱。赵雪寒想过去看看,却被林决从背后推了一把,手撞倒了墙上。发出一声轻响。 林决顿时做了个鬼脸,抱歉,他说,我想离远点看看这幅画,不小心撞倒你了,你没事吧? 赵雪寒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直接抬手,向墙面敲了两下。 卓家的墙是木墙?赵雪寒喃喃道,皱着眉头看了看墙与门窗的接缝处。那里能看出墙的切面,比平常石砌墙都要厚一些。奇怪了,做成这样,得用多少木头 卓家一直是做木材生意的,有好几片林子。林决道,这种人家,用木头铺张浪费一些,也是可以理解。 这样。赵雪寒随口应道,目光又转到墙上挂的族谱上。借着月光,他能看到族谱上写的卓家似乎人丁并不算兴旺,卓芳菱是卓家家主唯一的女儿,而家主则是三代单传,没有兄妹。 赵雪寒看着族谱,越看眉头越紧。卷轴上那一行行横平竖直的字体,将他脑海深处的一些碎片一一拼了起来,竟隐约形成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周围的空气越发寒冷,赵雪寒微微蜷了一下手指。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林决赵雪寒小声地叫起林决的名字,准备返回林府,然而却没有人应声。 他回头,大堂中漆黑空旷,一个人影都没有。 林决消失了。 赵雪寒大惊失色,连连退了两步,肩膀撞倒木墙,发出响亮地一声。他迅速稳住身形,急忙朝大门快步走去,却听得几声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还是不能上山吗?略微熟悉的嗓音,合着寒风从门缝飘入大堂。赵雪寒曾在元成派的讲坛上听过这个声音。 是冯掌门。他与另一个人,似乎正在院子中,朝大堂的方向走来。 赵雪寒心急如焚。若是直接从大门出去,必然会与这二人撞个正着。自己肯定是不能被这二人发现在卓府中的。 就在他左右环顾,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时,黑暗的角落中伸出一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赵雪寒的嘴。 第34章 死者 别动。文天冬伏在赵雪寒耳边悄声说。同时在他肩上轻轻点了两下。 赵雪寒还没反应过来文天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飘到了墙上的一副画中。待他回过神,他眼前已是一片墨色的写意山水,一个几笔勾勒出形状的简单小人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冬冬哥?赵雪寒小声问,同时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他的手也变成了几条单调的墨线。 小人摆了摆手。别说话,也别动。他低声说,冲一个方向扬了扬头,然后瞬间保持住一个姿势固定了。 赵雪寒冲他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一样的东西,可以看到大堂的全貌。 我是被文天冬变到画里去了?赵雪寒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看到大堂的门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一个自然是冯掌门,另一个人赵雪寒也认识。他与这人在清岭山谷的小镇上见过两面,知道这个人好像是姓乔。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带着几个同门修士,将陆真人用绳索捆着离开了。 赵雪寒回头看了文天冬一眼,文天冬墨做的脸上眼睛鼻子都成了小点,看不出表情。他悄悄伸出手掐了赵雪寒一把,示意他不要乱动。 乔姓修士进了房间,轻车熟路地将灯点上了,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你在卓府住这么久,会不会有些不妥?是冯掌门的声音。 没什么关系。乔修士笑了笑,我是芳菱的亲表哥。与她好久不见了,趁此机会叙叙旧而已。芳菱也不在意的。 赵雪寒听到了轻轻的敲击声从修士身上传来。冯掌门笑道:你什么时候和师父一样,喜欢敲起扳指来了? 我与师父待的近,早就有这个习惯了。乔修士道,掌门你不知道? 冯掌门笑着微微摇头,他沉默了一会。似乎师父与卓家关系很好。他抬头,借着烛光四下环顾,师父在时,我与师父下山,曾被卓家接待过几次。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在赵雪寒待的位置停住了。赵雪寒只听到自己心脏咚咚跳得厉害。怕是一会就要从他几根线条组成的细小身躯里跳出来。 还好冯掌门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心跳声,他看了一会,便将目光移走了。 师父本身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与这城里谁家关系不好。乔姓修士轻轻笑了一声,说。 冯掌门也笑着摇了摇头。这卓家院子,这么多年了倒是一直没变过,他看着墙上挂的族谱,说,就连卓小姐也一样。我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几十年前了。 乔修士摇头道:芳菱虽然资质普通,但也一直修炼,多少算个散修。外貌变化不大,也算正常。 是吗?冯掌门笑道,眼睛依然紧紧盯着族谱,这我倒是不知道。 乔修士注视着冯掌门,少顷,他低声道:净明派陆姓修士的事,他们怎么说的? 赵雪寒心跳了一下,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句。 冯掌门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将你说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净明派萧掌门。他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也是疑惑。 其实事情本源简单,不过是那修士修行缓慢,一时起了邪念,走了歪道。乔修士道,但之后就有些诡异了。 他们本是正派修士,即使入魔,身上的阴晦气也不会如此之重,以致于突然将自身元魂吞噬,还影响到你,使你一直不能回山。冯掌门说,这实在过于蹊跷,我打算明日迎冬会结束后,与其他两位掌门仔细商议此事。 乔修士沉默了一会,萧掌门倒是好说话,但是梁掌门这事与他的门派没有任何牵连,恐怕他三言两句就把我们打发了。 冯掌门轻轻叹了口气。梁掌门是师父好友,比我和萧掌门都高一辈,看法有时与我们也不同。他说,我会尽量说服他。若此事影响扩大,就不是我们两派的事了。 乔修士点了点头。冯掌门看着他。 乔珑,他轻声问,你还有多久能回山? 陆修士的晦气,已经差不多散尽了。乔修士说,明天应该就可以和掌门一起回去。 冯掌门苦笑了一声。我们两个人时,就不要叫我掌门了。他说。 乔珑修士笑了一下:掌门就是掌门,又何必客气。 冯掌门摇摇头。净明派杜掌门过世后,师父的状况便开始不好了。他轻声说,你可曾记得,三十年前,师父同你我说过,他打算当年的迎冬会后,让大师兄接替掌门之位。 乔珑脸上的表情立即沉了下来。事已至此,师兄何必还要提起。他冷冷地说,文天冬做出那种事,难道是我们强迫的不成? 冯掌门摇摇头,目光移向墙上的挂画:我有时会想,若是大师兄在的话,他当这个掌门,肯定会比我做得好得多吧。 师兄!你怎么还这么想?乔珑紧锁眉头,厉声道,掌门是你!文天冬他不可能当掌门,也绝不可能再踏上石宏山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冯掌门苦笑道,叹了口气。烛光摇曳,在他那沉静威严的脸庞上投下深深的阴影,竟显得有些悲切。 窗外三两寒鸦立在墙头啼鸣,冯掌门隔着夜色看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决的事,你派人通报林家父母了么?他转头问乔珑。 并没有。乔珑低声道,这件事疑点重重,若现在告诉他们,恐怕林家不能接受,我打算调查清楚后,再亲自登门拜访。 冯掌门点点头:烦劳你了。 赵雪寒听得一头雾水。林决不过是逃了几天修行,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他听到冯掌门的声音:林决资质很好,是我派这几十年收的弟子中,第一个炼出元神的。实在可惜 林决的本命灯已熄灭,我们即便想找回他元神,现在也是回天乏术了。乔珑说。 赵雪寒心一沉,他不禁将身子轻轻往窗口处探了探,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是你亲自埋的他?冯掌门问道。 是。乔珑答。 我找到林决时,他体内元神已失,七魄散尽,已开始腐烂。我见不能将他的尸身带走,便直接将他埋在清岭谷林中。 乔珑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但于赵雪寒却寒冷似冰,使他全身僵硬。 林决已经死了? 那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林决又是谁? 赵雪寒只觉得一股寒流从腹部涌起,将他五脏六腑都冻得透透彻彻。他不由自主地向画里退了两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文天冬微微地摇了摇头,握住赵雪寒的手,似乎在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画外二人沉默了几刻。冯掌门转头,目光又落到赵雪寒二人藏身的画上。 这副空山人归去倒是仿的不错。只不过冯掌门拿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画布。赵雪寒只看到一只细长的手指朝窗口身来,几乎要触到他的鼻尖。他情不自禁想往后躲,却被文天冬死死抓住了肩膀,让他不要动。 画家又加了两笔人物在画中,便失了这画的意境了。冯掌门淡淡说。用直直地看着画中,仿佛能与赵雪寒对视一般。 赵雪寒猛地颤了一下,文天冬紧紧地抓着他。文天冬的手冰冷,不知道是因为在画中烟雨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 画外,乔珑笑道:掌门竟还有时间研究画。我以为这门派中大小一堆烂事,早就把你折腾得焦头烂额了。 偶尔看看,也是可以的。冯掌门笑了笑,移开目光,转身看向乔珑。 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他说,你也早点休息。明日迎冬会结束后,一同回山。 是。乔珑将烛火熄灭,同掌门一起离开了大堂。在合上房门之前,赵雪寒听到冯掌门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若是大家都能回去,就好了。 房门碰撞的声音消失,屋内一片黑暗。少顷过后,待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文天冬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们也走吧。他对赵雪寒说完后,便拉着他在画中走了起来。 赵雪寒只觉得身边的景色不断变换,从烟雨迷蒙的山到苍翠的竹林,直到走到一片荷花池旁,文天冬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赵雪寒便从面前的窗口跌出,落到了地上。 他环顾四周,自己已然回到林家的大堂里。身后墙上悬着一副画,是一片荷塘。 文天冬从画中走了出来。他落地后,随意地拍了怕衣服,便将赵雪寒拉到自己面前。 刚才那两人的话,你都听见了?文天冬问。他脸上少见的没有一丝笑容。 赵雪寒咽了一下口水,轻轻点了点头。 文天冬微微叹气,摸了摸赵雪寒的头发。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怕,他低声说,但林决他是没有问题的。他不会害你。你不要怀疑他。 赵雪寒看着文天冬。淡淡月色将他的脸映得苍白入纸,但那依然是温和可亲,令人无端地产生信任感的面容。 他是谁?赵雪寒问。 我不能说。文天冬无奈地笑了笑,他不让我说。 我觉得我应该猜到了。赵雪寒低声道。 文天冬眨了眨眼。若是这样,就太好了,他笑道,希望你没有猜错。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抿着嘴。他心中疑窦丛生,却不知如何开口。周围空气阴冷,刺得他发抖。 文天冬有些担忧地望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他轻声说,不用担心。我、严珂,我们都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赵雪寒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存在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他低声说。 文天冬眸光闪烁了一下。 那得你自己去找了。他轻声道。 第35章 我实在 赵雪寒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屋外月光澄澈如水,静静照着院中雪景。严珂站在院中,身上洒满月光。听到门的声音,他微微转过了头。 赵雪寒看到严珂,心里仿佛有一块石头缓缓落了地。严珂他叫了一声名字,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心中开始担心严珂仍在生气,不由得抬起眼,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 严珂依然是冷峻的一张脸,看不出神情的变化。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魔尊?一个声音从严珂身边传来。 赵雪寒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他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自己在扳指的空间中遇到的那位书生打扮的男子。此时他将长发整齐地束起,一身干净的长衫,气质越发显得文雅。 不过那双眼睛,依然是那天在房间中见到的样子。漆黑深邃,没有丝毫光彩,仿佛盲人一般。此时他正攒着眉头看向自己,一副疑惑的神态。 方先生?文天冬跟在赵雪寒的身后,从屋内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来凑热闹而已。被称为方先生的人笑了笑,朝二人微微鞠了一躬,严珂说有事要找我商议,我便过来了。 这样吗?文天冬道,看赵雪寒目光流露出些许疑惑之情,便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方秋水先生,原本是清霄派修士,后脱离门派成为散修,是你的旧识。 赵雪寒点点头。既然二位有事,我便不打扰了。文天冬说,微微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走入了自己的房间。 严珂看着赵雪寒。你也回房间休息吧。他轻声说,我与方先生有些事要谈。 赵雪寒默默看了严珂一会。我也有些事要与你谈。他说。 赵雪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和严珂说的。但此时,他没有缘由的非常渴望严珂与自己说说话,说什么都好。 严珂目光动了一下。好。他说,回房等我。 赵雪寒走到了客房中,阖上了门。他透过窗户缝隙,可以看到院子中立在雪中的二人。低低的说话声传入了耳朵。 赵雪寒将窗悄悄打开了一些,将身体探出去几分,以便可以听得更清楚。 没什么,我本身也是令人起疑。方先生做的事可以理解。是严珂的声音。 不,那件事是我不对。方秋水说,我记忆力不好,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当初肯定是我做了不妥之事。实在是万分抱歉。 事情都过去了。沉默了一会,严珂说,方先生没必要道歉。况且我去苦界,虽说弄不懂原因,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是吗?方秋水道,我研究三界之外的几界多年,倒是对苦界比较了解。你一无所知就被打入那里,说没事,我是不信的。 我没有受苦。严珂说,除了元神与苦界的躯体不太相合,引起一些事端外,没有其他问题。 倒是有一件事,我想向方先生确定一下。 什么事?方秋水问。 苦界的魂魄,是真的炼不出元神吗?严珂问道。 不行。方秋水道,苦界灵魂转世与我三界并不同。那里万物均衡,尽归一界,凡人是无法通过修炼形成元神而得道成仙的。苦界也没有真正意义的修士魔物。 即使苦界的魂魄到了这里来,也不行吗?沉默了许久,严珂问。 严珂,方秋水的声音变得轻了下来,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很可惜,苦界的魂魄有苦界特有的链接及刻印,无论将它带到哪里,它都不会修炼成仙的。它到了这里来,只能和毫无资质的凡人一样,拥三魂七魄,有限寿命。 在他死后,甚至不能入这边的轮回,只能魂飞魄散。因为他的魂魄轮回规律,是属于苦界的,与这里并不相容。 很长一段时间,严珂都没有说话。赵雪寒隔着窗户,能看到他的手缓缓地攥了起来。 方先生。严珂开口了,带到这里的魂魄,还能否再送回苦界,将它重新安排到那里的轮回? 我不知道方秋水叹了口气,表情带了些悲悯地看着严珂,或许能,或许不能吧。 严珂缓缓地垂下了头。赵雪寒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第一次感到从严珂那结实可靠的后背,透出了深深的悲伤和自责。 我知道了。赵雪寒听到严珂低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方先生。 他抬头,看向客房的方向:方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见见他吗? 不去了。方秋水淡淡道,去了也是给他添麻烦。 赵雪寒听到雪地上传来吱吱呀呀的走动声,便知道二人已经完成了交谈。他轻轻阖上窗户,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心如刀绞一般。 严珂推门而入,他依旧面无表情。屋外一股寒冷空气随着他吹了进来,夹杂着一些雪沫。但屋内也是在说不上暖和,雪落到屋里,竟一时半会不能融化。 不冷?严珂轻声问,将放到床角的暖炉拿起,塞到赵雪寒的怀里,还没睡吗? 我有话要和你说。赵雪寒垂眼,抱着手中的暖炉,心乱如麻。 说吧。严珂坐在赵雪寒的面前,双目注视着他。 赵雪寒抬头,对上了严珂淡蓝色的眼睛。他有许多疑惑,这座城,林决,卓家的院子,腐烂又重生的更夫,一个个意象令他害怕,然而他却不知道,将这些疑惑向严珂倾诉后,又有什么用。 他肯定会说,你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在,不会有事。 然而若是严珂不在了呢? 赵雪寒想起自己在奈何桥上的场景,又想到刚刚严珂与方秋水的对话。他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严珂鬼使神差地,赵雪寒说出这样一句话。 能过来抱抱我吗? 严珂微微张开了嘴唇,露出一副难得的惊讶神色。他缓缓站起身,张开手臂,将赵雪寒搂在了怀里。 严珂的身体很冷,像岩石一般没有任何温度。赵雪寒却像攫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双手紧紧环在严珂的腰上。 若他真走了,若他真的放弃我了,怎么办? 我会死吗? 赵雪寒闭上了眼睛。 奇怪。 我明明已经死过了。为什么还会这么怕死呢? 我到底怕的是什么? 赵雪寒将额头抵在严珂坚硬的肩膀上。千言万语堵住喉咙,他却一句也吐不出来。 他本是想听严珂说话的。他本因为严珂无论说什么,都能让自己安心,然而此刻,他却不知为何开始害怕了。 严珂,最终,赵雪寒小声叫了一声严珂的名字。 我昨天晚上喝醉酒,是不是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 严珂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即用手轻轻拍了拍赵雪寒的背。 没有,他说,你什么都没说。 我不信。赵雪寒说,我记得我是说了什么的。 没什么。严珂轻声道,你只不过说怀疑我是妖怪而已。 赵雪寒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严珂搂得更紧了一些。 他想对他说,一直和我在一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然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对严珂来说,是很过分的要求吧。赵雪寒伤心地想。他从严珂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严珂的眼睛。 今晚能不能和我一起睡。他低声说。 严珂轻轻地扬起了眉毛,神情中闪现出些许的担忧。他用冰凉的手指触碰着赵雪寒的脸。 你怎么了?严珂轻声问。 我赵雪寒咬了咬嘴唇,我害怕。 严珂用手收拢赵雪寒垂下的长发,将其抚到肩后。 你怕什么?他说,有我在。 我不知道。赵雪寒摇了摇头,用一副可怜的神色看着严珂。 严珂微微叹了口气。 我身上冷。他说。 没关系。赵雪寒说,伸手想再次抱住严珂,却被严珂拉住了手臂,将整个人压倒,连带着暖炉塞进了被子里。 严珂双手环着被子,就势躺在床上。他用鼻尖轻轻点了一下赵雪寒的脖颈。 我冷吗?他轻声问。 是有点冷。赵雪寒哆嗦了一下,老实答道。 那就这么睡吧。严珂像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被子。什么都不要想。 赵雪寒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很长时间,他依旧不能入眠。 他没有翻身,感受着严珂手臂加在被褥上的压力,听着远处传来四更的锣声。他向后移动了一下,直到背后挨到可以依靠的胸膛,才略微放下心来。 随即,他听到了浅浅的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压抑而悲切,轻轻地在赵雪寒耳边飘过。 很长时间都没有停止。 第36章 想不出 赵雪寒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他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严珂站在窗口,高大的身形遮挡了大片的阳光。 见赵雪寒醒来,严珂轻轻扬了一下头。 你醒了。他说,迎冬会今天结束。 赵雪寒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街道上锣鼓与鞭炮、熙攘攘的人群声音,都显示出一派庆祝节日的气氛。 要出去看看吗?严珂问。 赵雪寒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一听到迎冬会结束这几个字,心里就沉甸甸的。有一种什么事要发生了的不好预感。 那些修士,今天就要都回到山上去了吗?赵雪寒问。 是的。严珂答,迎冬会最后一天。太阳升起之时,仙人返回山中,随后居民便开始庆贺冬天到来。 那就是说,现在城里没有修士了。赵雪寒道。 大部分应该已经离开了。严珂说。 赵雪寒默默地接过严珂递来的牛奶。今天是晴天,万里无云。院子里的雪昨天化了些许,经过一晚又冻上了,又硬又滑,走起路来得多加几分小心。 赵雪寒不知滋味地喝着奶,却看到林家父亲捧着一盏酒壶,在雪地上小心地滑行,来到二人的客房前。 林父见房间门开着,严珂站在门前,便朝他笑了笑,进到房内,拿起酒壶往三只杯里斟了酒,递给了严珂和赵雪寒。 迎冬会的习俗。林父面带笑容地说,街道上喧哗吵闹声隔墙传来,若在结束那天,日出过后,城中仍有仙人。成年男性凡人遇到仙人,须与仙人对饮一杯。 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习俗,赵雪寒接过酒杯,想。若是迎冬会结束后某个派仙人因为有事没走,那凡人岂不是都要喝醉了? 林决呢?赵雪寒将杯子放到嘴边,玩笑到,要这么说来,林先生岂不是还要给林决敬酒? 这有何妨。林父笑道,我倒是想和那小子喝一杯,就是他今早和文先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摇了摇头,该不会又背着我们,偷偷跟他师父师兄一同回山了吧? 这应该不会。赵雪寒笑道,嘴唇碰到杯中的液体。在一刹那,他感到一股灼烧感从唇上传来。 这酒会不会太烈了。赵雪寒心中打鼓。他怕又喝醉了惹麻烦,便趁着林父仰头灌酒时,悄悄将酒倒到了地上。 谁知那酒洒到了地上,便发出刺啦一声轻响,地面瞬间黑了一片,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冒了出来。 赵雪寒手一哆嗦,差点将酒杯摔碎。这林父给喝的是什么酒?要真进了肚里,那五脏六腑岂不是要烧穿了?他抬头看向林父,却看到林父笑着,将空酒杯冲他亮了亮,然后放到了酒壶的托盘上。 赵雪寒低声感叹了一声好酒,便急忙将酒杯也放了上去。他立即看向严珂,发现严珂也看着他,他手上的酒杯空空荡荡,脚下踩着一片黑色的痕迹。 赵雪寒松了一口气,见严珂将杯子放到托盘上后,便将林父请出了屋,随即紧紧将房门关上。 他喝了吗?赵雪寒问严珂。 喝了。严珂答,我见他将酒倒进了嘴里。 赵雪寒怔怔地看了严珂一眼,随即后退几步,坐到了床上。 迎冬会结束了,仙人修士也都走了。赵雪寒喃喃道,我们是不是 也该被杀了? 严珂眉头一皱。赵雪寒抬头看着他。 这座城不正常。他说,声音有些颤抖,城多年不让外人进入,林决修炼了几十年,城外他的玩伴已经变成了中年男人,然而城里他父母却依然是中年人模样,怕是这几十年从来没有变过。林父喝那种酒却一点事都没有 赵雪寒吞咽了一下:恐怕他早就不是活人了。 严珂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这么说的话,也不过是林家一家人不正常。他说,又何必说整座城市有问题。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不是这样的。赵雪寒脸色发白,我会读心术。进入这座城,我能读出你、林决和冬哥,以及那些仙人的心里活动,却读不出来城里其他居民的。刚开始我还奇怪,后来才意识到 他咬住了嘴唇:读心术是读不出死人的心理活动的。 城里很多年没有外人,商品交易都是城里的人出城,轮番换人的话就不会被发现。而修士又很少下山,对城里人的记忆也并不是很深刻。赵雪寒的手紧紧地攥住衣角,而林决本是和家里决裂,说不再回来的,几十年没进过城,却突然回家。看到父母仆役都没有变化,必然会怀疑。 他仰头看着严珂,林决与我们都是影响这座城表面安定的异类。仙人在时,控制这座城里的人怕招惹事端,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才是安全的。仙人若一离开,肯定会有人来杀了我们。 赵雪寒站起身,抓住了严珂的衣袖:所以在第二个人来杀我们之前,叫上林决和冬哥,我们赶快离开。 严珂看着他。赵雪寒愣了一会,微微地松开了手。 你早就知道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低声问。 严珂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着?赵雪寒声音颤抖。 他要求的。严珂淡淡道。 赵雪寒嘴唇抖了一下:他是林决? 严珂没有回答,他注视着赵雪寒: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林决半夜叫我起来的那一晚。我猜到的。赵雪寒低声说。 严珂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明明天天与你在一起,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说,你知道全城都是死人,为什么外表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没办法啊。赵雪寒眼眶微红,我若告诉你我在害怕,你也只会让我什么都不想,跟在你身边就好。你服从林决,冬哥也让我相信他,但林决早就死了。我什么都不会,离开你们离开这城里只有死路一条。这城里都是死人,我每天都要怕死了,但又能怎么办! 我知道自己害怕也没用,还不如每天开心一点。他抬眼看着严珂,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苦笑,这样你看着也放心,不是吗? 严珂的眸子猛地收缩了一下,我他微微停顿,最终还是换了言语。 你觉得是谁做的?他问,你觉得是谁,将全城的人杀死后,原封不动地控制了他们几十年。 赵雪寒抹了抹眼睛。有仙人修士熟悉这座城,却对这城中的异状无动于衷。他小声说,我怀疑是他们中的某一个。 严珂抿紧了嘴唇,他握住赵雪寒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我们走。 赵雪寒却愣了:去哪里? 离开这里。严珂捡出一件厚外套给赵雪寒披上,照你说的,离开这座城。在他们杀死我们之前。 等等赵雪寒说,那冬哥和林决 文先生他自会有办法,严珂推开屋门,拉着赵雪寒走到院中,至于林决 他转头看着赵雪寒:你怕他吗? 赵雪寒犹豫了一会,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不用管他。严珂说,揽住了赵雪寒的腰,正准备把他往肩上扛,却被一声清脆的少年音阻止了。 站住!林决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结冰的雪地上,他手轻轻拍了拍衣服的下摆,抬头笑眯眯地看着院中的二人。 你们可不能走。他说。 赵雪寒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向前走了两步。林决,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执意要留在这座城里。但现在这里实在太危险,如果不走的话,你我都会 怎样?林决打断了赵雪寒,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想逃避?难道不想把幕后黑手捉出来吗? 林决!严珂低声喝止他,然而林决却不理会严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这么一走倒是轻松,这一城的人呢?若是你之后还有人入城,他们怎么办?就只能等着死了吗? 赵雪寒低下头。我能力有限。他小声说,我救不了那么多人,只想尽量让我们四个人安全离开。 能力有限?林决嗤笑道,用指背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能力有限,就只想着自己和同伴能走就好,这倒算是有兄弟情义。 他抬眼看着赵雪寒:所以你因为能力有限,在清岭谷那个镇子上,就只带着那哑巴走了? 你怎么知道赵雪寒看着林决,不知所措。 我当然知道。林决冷笑道,救下那个哑巴魔修,是不是令你很有成就感?你心里肯定想着,我是多么善良正义,让一个哑巴摆脱了蒙受冤屈而死的命运吧? 我没有这么想赵雪寒道,却被林决打断了。 你能力有限,虚荣虚伪却又胆小怕事,救了那哑巴,然后什么都不管就自顾自地离开了。林决冷冷地说,你可想过,在你匆匆带着哑巴逃走后,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被留在那群修士身边,他们会有什么结局? 赵雪寒抬眼,惊恐地看着林决。他从未考虑过村民的事。林决一说,那不好的预感顿时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住嘴!严珂怒道,伸手扬起一阵厉风直冲林决,林决面色不改,抽出腰间的剑将那风击碎了。 怎么?你怕他知道?林决看着严珂,冷笑道,既然有胆量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那就有得胆量接受结果。 他指着赵雪寒,一脸讥讽之色:没错,你救了那一个哑巴。但修士罪行被揭露,恼羞成怒却没有得到制裁,最终将全村的人屠戮至尽,取走了他们的魂魄。 这结局,就是你能力有限、胆小怕事,却自作聪明、硬是要行驶正义的下场。林决看着面白如纸的赵雪寒,冷笑道,你还满意? 第37章 两个字的 够了!严珂咆哮着挥掌,一阵劲风刮过,将林决身后的院墙击碎。他伸手揽过已经呆滞的赵雪寒,将他扛在肩上,冷冷地看着林决。 既然你这样认为,他便不再深究。严珂沉声道,我们立即离开,这城里所有事情一概不管。 立即离开?林决嗤笑一声,这魔尊正义感这么强,又能猜到是谁做的。让他惶惶逃走,他不得天天挂念?不如留下来替这城里人做件好事,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就地处决,岂不更好? 严珂没有理会,扛着赵雪寒就要走,林决脸一沉,手指一划,严珂的衣角便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他整个人身体一抖,单膝跪倒了地上,然而双手依旧紧紧地抱着赵雪寒。 我叫你们跟来,不是为了让你们临阵逃走的。林决低声道,随即笑了一声。 况且,这种情况,你觉得你们逃得走吗? 话音未落,便听得房屋处传来一声惊呼。林父与林母手捧着酒杯,一脸担忧地看着院中的三人。 林决!林母看了坏掉的院墙一眼,责怪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和客人吵架呢?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严珂站了起来。他把赵雪寒放到了地上,伸手将他护在身后。 林决没有说话,面色阴沉地看着林母。 林母见林决神色不对,变得有些生气。林决!她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说着就往林决这边走,一副想拉过他来教育的样子。 好啦好啦,林父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拦着林母,过节呢,何必生气?他将酒壶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倒了一杯举给林决。来,儿子,让爹也敬你这仙人一杯。同时他向严珂和赵雪寒招手。客人也再来喝一杯吧。 林决冷冷地看着自己父母,没有说话。他瞬间抬起手,两道光便径直向林父林母的脖颈处飞去。 刹那间,一道灰色的影子闪过,随着两声轻响,两片薄薄的铁器先后落了地。 文天冬站在林家父母前,拔剑出鞘,将林决的攻击挡了下来。 林决,不要这样。他收起剑,轻声道,他们现在是平民身份。你这样做是会被抓住的。 林决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即轻声一笑。被抓又如何,他抬起眉毛,我还求之不得呢! 言毕,他一把将挡在面前的文天冬推开,抬指两道寒光,顿时鲜血四溅。林家父母声音都没发出,头颅便双双落了地。 林决!文天冬焦急地喊了一声,林决却面不改色。 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后路了。林决淡然道。他上前走了两步,推开了林府的大门。 门外,挤挤挨挨地站满了人。有男有女,又老有少。他们面无表情,仿佛木偶一般,目光沉沉地盯着林府内,注视着林决。 看见了吗?林决回身,冲着严珂笑了一声,你们想走,人家可不想让你走。 话音未落,他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手起刀落,直接砍下离他最近一人的人头。 血液溅到周围人的身上,然而他们依然无动于衷,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决。 林决冷笑着走到人群中,挥剑乱砍起来。一时门外血光四溅,却没有任何喊叫声,只有剑插入□□的钝响,以及身体倒在地上沉重的声音。 赵雪寒头脑一片混沌,只觉得五脏六腑烧灼得厉害。他眼角剧痛,抬眼望去,四周景色一片血红,仿佛内脏中的火蔓延到了眼下。 林家父母的血从断开的脖颈处流出来,流过青石板地,浸湿了赵雪寒的鞋底。赵雪寒看着那尸体,分离的头颅表情平静。然而在赵雪寒眼中,那两双眼睛逐渐变暗变黑,最后竟化成两股鲜血,汩汩地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赵雪寒只觉得腹部一阵翻江倒海,他用手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呕了起来。一股液体从胃部涌出,鲜红粘稠,从他的指缝流下。 这不是血。赵雪寒茫然地将手移到眼前。那红色从他嘴里流出后,遇到寒冷的空气便凝固,化成一片固体贴在手上,仿佛红色的蜡一样。 地上的人头微微动了一下,赵雪寒一惊,放眼望去时,林父林母已经扶着地面站了起来,将头颅安在了头上。双眼依旧正常,那流出的血,似乎是赵雪寒的幻想。 两道厉光闪过,林家父母又倒了下去。 门外的人倒下又站起,似乎永远不知死亡疲惫是何物。他们逐渐开始攻击,一个女孩刚被林决杀死,却又重新站起,将自己的断臂戳向林决的后背,却被一道彩光击中,再次落到地上。 文天冬持剑在手,将剑光收回,面色越发沉重。他将剑鞘解下,抛给了严珂。 把你的剑鞘给我。他对严珂说。 严珂神色一凛:文先生 太乱来了,文天冬低声道,你不要动,情况若有变,带着小寒走。如果他被抓住,我必须保证你的身份不被发现。 严珂犹豫了一下,将剑鞘递给文天冬。文天冬匆匆将鞘挂好,便朝着林决的方向走去,然而他还未举剑,空中便有两道符飞来,一左一右,准确地穿过林决的手掌,将他钉在了墙上。 林决痛呼一声,鲜血染红了符文,然而他无论怎么用力,符文仿佛将他的手和墙黏在了一起,怎么也拔不出来。 是何人如此大胆?严厉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来,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屠戮百姓? 那伏在地上正欲重新起来的尸体,一听到声音,便重新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死去多时的样子。血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院内院外横七竖八都是破碎的身体。站在院外有幸躲过林决攻击的人,像刚刚睡醒一般,脸上麻木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惊恐万分的神色,大叫着四散逃开。 林决双手固定在墙上,清瘦娇小的身体上满是鲜血。他望着街道尽头的身影,露出一抹邪笑,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人群散尽,几名黄袍修士踏着满地狼藉走来。为首的修士清瘦高挑,脸颊凹陷,看起来十分严厉。他皱眉端详了林决一眼,又转头看向院内的三人。 怎么回事?他厉声问道。 一阵沉默后,文天冬站了出来。 先生,他拱手施礼道,事出有因。实际情况并非您所见到的这样。这位修士 林决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文天冬的话,抬起头,冲着修士笑了笑。 清霄派袁长老,林决说,不记得在下了吗? 这位袁长老脸色阴沉:你是 我是元成派修士林决,林决笑道,十年前在盟会上同师父与长老见过一面,长老您还曾当面称赞我天资聪颖。 元成派?袁长老神色严肃,环顾了鲜血满地的街道一周。尾随的修士也开始窃窃私语。 我要见我派掌门。林决甩了甩额发上的血,道,麻烦袁长老替我通报一声。 不行!文天冬脸色一变,急忙喝止,却不料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有何不可? 文天冬脸上血色尽失。赵雪寒循声看去,只见冯掌门与乔珑与几个元成派的修士站在卓府门口,一脸严肃地望着这个方向。 师父,掌门。林决转头见到二人,神色没有丝毫敬畏,语气依然轻佻,仿佛贯穿手掌的两张符文不存在一般,早知道你们还没有回山,我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冯掌门上前几步,目光扫过满地鲜血,落在林决的脸上。怎么回事?他低声道,似乎在询问林决,也在询问身旁的乔珑。 袁长老神色肃穆。冯掌门,他沉声道,你派弟子无故在此屠杀平民,此事非同小可。我会向我派掌门禀报此事。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林修士并非我派弟子,我派也无权过问。还请冯掌门调查,公正处理。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冯掌门一眼,若是元成派再出一个魔修,那就不好办了。 冯掌门神色未变。多谢袁长老,他道,但我派弟子林决早已命陨于清岭谷,本命灯已熄灭。他转头,望向林决的方向,这位修士是哪方的人,还请袁长老勿妄下定论。 林决冷笑了一声。 掌门,你竟然不认我这个弟子,他说,我真的很伤心。 冯掌门微微皱起眉头。林决元神消失,葬于清岭谷,是我派修士亲眼所见的。他道。 我派修士?林决笑道,除了我师父乔珑,同行修士还有谁与掌门你说过我死了?我死法诡异,又不见尸体,掌门你就这么信他? 林决,乔珑被林决指责,神色却丝毫未变,语气平和,你平日虽然冲动,但知礼懂规矩,也知为师待你如何。若你真是我的弟子,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是吗,林决冷笑道,既然我不是林决,几位现在直接杀了我就好,又何必在此大费唇舌。 冯掌门摇摇头,看向袁长老。近来发生几起事件,我正打算隔几日与梁掌门一同商议。我派弟子林决之死也在其中,他道,眼下有人冒用林决身体,我怀疑与林决之死有联系,意欲将其带回元成派调查,不能贸然杀死此人。 若清霄派有疑虑的话,可将此人关入圜土山,隔日同元成派共同审理此人。冯掌门说完后,看着袁长老,似乎在等他的答复。 袁长老却摇了摇头。迎冬会结束,掌门近日有些忙碌,可能无法与冯掌门会面。他说,我信元成派不会偏袒同门弟子,此人就全权交给你们了。 他并不是我弟子。乔珑皱起眉头,声音略微有些严厉。 袁长老却没有理会他。随着长老轻挥手臂,林决掌心中的符文顿时化成了碎片。 告辞了。他向几人拱了拱手,转身便要带着弟子离开。乔珑用捆仙索绑住林决,也打算将他带走。 文天冬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赵雪寒看着满地血泊,心中突然涌出了焦躁感。 这些修士,只看到林决杀人,却没有意识到他杀的是死人。 迎冬会结束,修士离开。等再有修士来这座城时,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 怀城就要这样一直不明不白地成为一座满是活尸的城市到什么时候? 能力有限、胆小怕事,却自作聪明、硬是要行驶正义林决嘲讽他的话,他依然记得。 林决说的没错。 赵雪寒咬了咬牙,紧紧攥住了衣袖。 再试一下吧。他想。 第38章 词 赵雪寒快走了两步,站到冯掌门与乔珑面前,拦住了他们。 冯掌门,请等一下。他看着冯掌门道,同时也叫住了清霄派的修士。 冯掌门在讲坛见过赵雪寒的这张脸,立即便认了出来。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扭头看了林府大门一眼。 你与令堂住在这里?他轻声问。 这不重要。赵雪寒摇头,目光直直地投向冯掌门,冯掌门,关于林决杀人之事,还有疑点,请不要这么快就带他走。 严珂紧紧抿起了嘴,想将赵雪寒拉回来,却被文天冬拦住了。他看向林决的方向,林决满脸是血,正兴致盎然地看着赵雪寒。他意识到文天冬的目光,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冯掌门微微侧身,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赵雪寒。我知道。他说,我将他带回元成派,不过是要调查审问,若他真是无辜的,便会放他回来,不会冤枉他的。 掌门,一旁的乔珑插话道,事情已解决,人也抓到,我们最好不要在此处久留。还是速速同其他弟子一同回山上。 事情并没有解决。赵雪寒目光射向乔珑,冯掌门,您与弟子住在石宏山上,离怀城不过数十里地,迎冬会时又一直在城中。城里状况如此诡异,你一点都没发觉吗? 冯掌门轻轻攒了一下眉。迎冬会前,我已有四十年没入城了。他道,城里的事也不甚了解。 他转头,与身旁的乔珑对视一眼,乔珑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并未发现城中有任何异常。冯掌门道。 赵雪寒眼睛紧紧盯着乔珑:这位乔长老,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乔珑摇头,不去看赵雪寒的眼睛,转身对冯掌门道:掌门,莫要在这里耽搁,快回山吧。说罢,便一副要走的样子。 等等。赵雪寒大声道,乔长老,你是卓家小姐的表哥,在城中长大,这城里的人的外貌几十年都没有变过,你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吗? 冯掌门神色变得凛然起来。他看着乔珑,乔珑却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 我很久没回城,近期因为身上沾了污秽,没有回山,一直住在表妹家。乔珑说,这期间,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接触其他平民,只见过同派修士与表妹。 而我表妹卓芳菱,她虽没有拜入任何门派,却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自己修炼了,名义上来说,算是个散修。几十年外表不变,也在正常范畴之内。 他神色严肃。我并未发现这城中有任何异常。倒是这位先生,他注视着赵雪寒,我看你年纪不大,可是这怀城里的居民?又是如何得出城里人几十年外貌没变过的结论来的? 赵雪寒捏紧了衣袖。情况并不算坏,掌门与修士似乎打算听他的解释。若将自己的推测梳理好讲出来,说不定能说服这些修士。 我赵雪寒心中思索了一番,正想开口说话,站在冯掌门身后的林决却发出一声轻笑。 赵雪寒目光转去,正对上林决抬起的眼。林决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抬起嘴角。 你做的很好。脑海中,传来了久违的声音。赵雪寒第一天用这个身体的时候,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我不相信任何修士,脑中的声音道,不要与他们解释。 林决的眼睛缓缓睁大,眼里的神采流逝,换成一副呆滞的面容,于此同时,赵雪寒感到一股寒流从自己的额头蔓延开来,直至全身。 他抬起自己的手,眯起眼睛,微微弯了弯手指。这一切的动作,都不在赵雪寒自身的意识控制之中。 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 乔长老也真是心大,他听到自己说话,声音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都这种情况了,还敢住在卓府里。 乔珑皱眉:什么意思? 赵雪寒没说话。他感到自己嘴角翘起,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脸上一股热流涌过,五官顿时变了位置。 面前的修士脸色瞬间变了,魔尊二字还未出口,赵雪寒便抬起手臂,伸手指向卓府的院墙。 一阵力量从赵雪寒的身体涌向指尖,所指方向,卓府院墙上的彩漆片片剥落,露出木板,随即木板也崩裂,掉落在地上。 一瞬间,整个卓府,从院墙到建筑的墙壁尽数散落,化为粉末。厚实的木墙全部中空,木板落尽后,墙壁间漆黑环绕的铁架经络尽显。无数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晶体漂浮着,一团团挤挤挨挨地仿佛悬挂与经络之上。 曾经气派的卓府大院,瞬间化为一片诡异的幽幽蓝光。 在场的所有修士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这这是一名黄袍修士倒抽冷气,连退几步,这是魂魄?!怎么会有这么多在墙里面! 这不是普通人的魂魄。袁长老脸色铁青,低声道。 这些都是修士的元神。 修士的元神?藏在这里!?黄袍修士失声道,那得死了多少修士?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又有什么目的? 他转头,用恐惧的目光看着赵雪寒:该不会是你 袁长老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反而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冯掌门与乔珑二人。 冯掌门神情越发严肃,他注视着这巨大的元神经络,转头看向赵雪寒。赵雪寒轻轻笑了起来。 这些问题,就请大家去问卓府中的那个人吧。赵雪寒道,轻轻挥了挥手,面前的黑铁被斩断。 元神做成的院墙倒塌,蓝色光芒纷纷四散,被墙紧紧围住的卓家院落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 一人站在卓府院中的雪地上,对着几名修士的方向,微微屈膝,施了一礼。 各位仙人到府前,未能出门相迎。是小女子礼数不周。卓芳菱轻笑道,但仙人又何必生气到如此地步,将卓府全部拆掉呢? 一众修士全部沉默,冷冷地看着他。芳菱!乔珑失声叫道,冲出来抓住了卓家小姐的手,方才脸上的淡定神色已消失殆尽,怎么是这是怎么回事? 卓芳菱神色平静,轻轻推开了乔珑的手掌。 迎冬会开始,林决回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大概是瞒不住了。她轻声道,随即又笑了一下。那双凤眼眼睛微微弯起,带着少女的娇俏,却又显出无尽的疲惫。 我已经很累了,卓芳菱道,垂下了头,被你们发现也是一种解脱。 赵雪寒轻笑一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黑铁,端详了起来。 说说看吧,他说,这座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芳菱默默地注视了赵雪寒一会,随即叹了一口气。 修士元神会影响平民魂魄,想必在场的各位都是知道的。她轻轻说,元魂从修士身体脱出,不经妥善保管的话,会吸收周围飘散的魂魄,以维护元神自身形态,便于转世投生。 卓府藏着众多修士元神,定然会对城中居民的魂魄产生影响。卓芳菱回身,望着身后建筑形态的元神经络,道,居民们的魂魄即使在身体中,由于元神太多,也被吸附,魂魄脱离身体死亡。 自从我将这元魂经络藏到卓府后,没出几天,城中的人就已经全部死光了。 她伸手,一枚元魂便飘然而至,落到她的手中。卓芳菱握起手掌,元魂便在她手中四分五裂,化成了碎末。 城里人瞬间死光,传出去必然会令人起疑。所以我破坏了其中几个元神,将他们做成伪魂放到了城中人的身体中。卓芳菱淡淡道,伪魂与魂魄类似,有了这东西,城里的人便可以如同正常人一样生活起居,我也可以时刻控制他们。 但他们的时间却停止了。赵雪寒说。 对。卓芳菱道,伪魂毕竟不是魂魄,充其量也不过是让尸体模仿生前行为的一种方式。因此我关闭了城门,不让外人进入,只隔三天令不同的人出城与城外人交易,维持城中一切运转如常。 怀城开迎冬会,我本是不太担心的,毕竟修士很少下山,对城中情况也并不了解。卓芳菱轻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林决,但我没想到,我的青梅竹马,林家的少爷,竟然回来了。他与父母决裂,发誓一辈子不踏入家门后,便杳无音讯。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带着外人。 所以你一直想杀了他?赵雪寒眯起眼睛,轻轻笑道,想杀了我们? 卓芳菱点点头:没错。林决回来,见到父母多年来容颜未变,必然会起疑。我一直暗中观察,然而他却对这种异常什么表示都没有,令我非常紧张。我一直想将他和他的朋友杀死,但迎冬会城中死人,必然会引起怀疑,所以等到今天,迎冬会结束,仙人离开。 她微微侧了侧头,笑道:我本以为我能顺利杀死林决他们,然后继续与这一城死人待上几十年,却没想到失败了。 她转头,冲着乔珑眨了眨眼睛:表哥,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住在这种地方这么久。 乔珑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长老眼神一凛,伸手就要放绳索捉拿卓芳菱,却被冯掌门拦了下来。 冯掌门神色寒冷似冰。卓小姐,他沉声道,我早年便认识你,知道你资质一般,成为散修,不过几十年的事,这众多修士元神,定然不会是你收集起来的。 他目光入刀,直直地刺向面前这年轻女子:这元神对你来说有何用?你又为何为了它们,白白葬送一城人的姓名? 卓芳菱看着冯掌门,轻轻笑了起来。冯先生,她轻声道,你果然如他所说的一样,公正严厉,却不会随意凭心决断,是当掌门的上佳人选。 冯掌门眸子微微收缩了一下,紧紧地盯着卓芳菱。 这元神,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微笑道,我将它们藏在这里,也不过是想要为某人解忧而已。他手中无数元神,却找不到地方安置,只能放到我这里。 这个人是谁?袁长老厉声道。 卓芳林凝起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人,最后目光停到一个人的脸上。 我的爱人。她低声道。 第39章 来当 人群寂静,只有卓芳菱裙摆的簌簌声。她缓缓穿过修士之间,在文天冬面前停了下来。 文天冬看着卓芳菱,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赵雪寒突然胃部感到一阵莫名的紧缩,他猛地抬手挥去,一道风刃砍向卓芳菱的方向,却被耀眼的剑光击碎,化成微风散开。 冯掌门拔剑出鞘,破解赵雪寒的攻击,一脸阴沉地注视着卓芳林的背影。 卓芳菱站在文天冬面前,冲着他淡淡微笑了一下,随即伸出手,缓缓攀上了他的脸颊。 文天冬一惊,向后退了两步,然而变化术却被卓芳菱破解,脸上的五官消失,变成了他原本的相貌。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修士中传来阵阵抽气声。果然是他。赵雪寒听到袁长老低声道,他目光微垂,落到文天冬腰间挂的剑上。 冯掌门表情复杂,怔怔地看着文天冬的脸,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文先生,卓芳菱柔声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从望断谷和其他地方带回来的几百个修士元魂,我已为你看管了三十年,现在被他们发现了,你要怎么办? 文天冬面色惨白,他微微阖起眼睛,发出一声长叹。 卓小姐,他低声道,你何苦要害我? 卓芳菱捧起文天冬的手,面露微笑。文先生可真是绝情,她轻声道,芳菱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明明是为你着想,怎么能说是害你呢? 既然这样了,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卓芳菱吃吃地笑了几声,她挥了挥手,街道尽头便出现了城中居民的身影。他们挤挤挨挨地站着,面无表情地向倒塌了的卓府方向涌来。 这城里所有人都听我的号令,她靠在文天冬的肩上,手在他的胸膛一圈圈地画着,你看,你杀这几个人,肯定也是不在话下。不如我们将这几个修士的元神也取走,带着这几百个元神远走高飞,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隐居起来。好不好? 城中居民拖着沉重的脚步,将卓府前的几名修士团团包围。修士各自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副戒备神色。而清霄派的几名修士,连带着袁长老,直接将自己的剑对准了文天冬的身影。 赵雪寒抬头看着文天冬,文天冬垂着头,注视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卓芳菱,些许悲悯之色流露与表情之中。 赵雪寒心中那股莫名的烧灼感又燃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搓起了手指,指间缝隙中些许火星闪烁。 这是怎么回事?他焦躁地想着,眼角阵阵抽痛,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他 不是他。脑海中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了起来,异常明晰。 文天冬缓缓地推开了卓芳菱,轻轻向他施了一礼。 卓小姐,他轻声道,让那些百姓走吧。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又要再落得个尸身不整的下场。 但是,文先生他们可以掩护我们离开。卓芳菱目光灼灼,等你攻击时,就让他们扑上去,我们趁机 卓小姐,文天冬苦笑道,你知道元凶是谁,根本没打算与我一起逃走,又何必说出这种话? 他看着卓芳林,轻轻摇了摇头。 卓小姐,你太傻了。他低声道,若那人真敬重你,爱护你,又怎么忍心给你担上如此重责。让从小在这城里长大、熟记所有人样貌的你,亲眼看着全城的人,因为自己留下的元神而殒命呢? 卓芳菱缓缓放下了手臂,微笑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痛苦神色。她微微眨了眨眼睛,两道清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卓芳菱笑道,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因为我爱他。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随即伸手抱住了文天冬。我爱你,文先生,为了你无论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文天冬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将卓芳菱轻轻推开,他转身抬头,却正好迎上了冯掌门的目光。 面对着冯掌门,文天冬的眸光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他微微侧了侧头,淡淡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了,远星。不对,文天冬轻轻眨了眨眼睛,向面前的人施了一礼。 冯掌门。 冯掌门怔怔地看着文天冬,缓缓垂下了眼睛。 师兄。他低声道,似乎在向文天冬打招呼,也仿佛在自言自语。 随即,他猛然抬头,右手一挥,几道刺眼的剑光便向文天冬射去。 赵雪寒只觉得脑中发麻,挥手甩出几片暗器,意图拦下剑光。然而那剑影如闪电般快速,赵雪寒压根拦不住。 文天冬神色一凛,迅速将手放到剑柄之上,正欲拔剑出鞘时,却似乎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那剑光便毫无阻碍,直直地刺入了文天冬的胸口。 文天冬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接连不断地吐出几口鲜血。那剑影穿透了他的胸膛,将他在空中悬挂了几刻后消失。文天冬身体瞬间掉到了地上,血液弥漫,他微微抬头,望着冯掌门的方向,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中的神采便消失殆尽,漂亮的脸颊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所有事情发生,不过一瞬间功夫。四周一片寂静,冯掌门面无表情,将剑缓缓放入刀鞘之中。 赵雪寒呆呆地看着文天冬的尸体,一声大叫梗在喉咙中。他只觉得五脏六腑的烧灼感越发强烈,让他想要呕吐。 我要杀死他们。赵雪寒混混沌沌地想,缓缓抬起了手。殷红的蜡状物从他指尖流下,低落道地上,化成一束小小的火焰。我要杀死他们。把他们穿在我的剑上。 像他们杀死文天冬一样。 瞬间,赵雪寒的额头如同针扎一样疼痛。随即,他抬起的手被一股凉意包围住。那凉意仿佛从他的手掌进入到他的体内,让他心中的火焰熄灭了许多。 赵雪寒捂住额头,回身看去。严珂紧紧握着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 冯掌门!清霄派的袁长老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叫道。你怎么擅自 文天冬是我派的出的魔修,自然要我派规矩处理,冯掌门转身,声音冷得像冰,其他门派无权过问。 元成派规矩就是一声不吭,直接杀死吗?不知为何,袁长老有些愤怒,为何不聚集三派元老,共同审理? 文天冬阴险狡诈,作恶多端,若留着他,恐再生事端。冯掌门答,袁长老无需再多问。 说罢,他便无视袁长老的抗议,命令修士将文天冬的尸体带回石宏山,又令乔珑和其他修士留下处理剩下的元神。 命令完这些事后,他看向赵雪寒。多谢先生。他说,眼中却没有丝毫感谢之情,若未有阁下相助,我们也不会除掉这隐患。 隐患?赵雪寒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一口讥讽的语气,你指哪个?是这卓家小姐,还是你师兄? 冯掌门眼中寒光一闪。阁下,他低声道,元成派小门小派,实力大不如从前,但也不是泛泛之辈他微微颔首,今日此事,多谢阁下帮助。还请魔尊大人网开一面,莫要找我派麻烦。 说罢,他便转身,命令另一名修士带着林决,准备告辞离开。 赵雪寒看着元成派的修士打开一只戒指,将文天冬的身体草草地装了进去,然后匆匆离开,只觉得心中犹如巨石压顶,一片沉郁。 另一名修士押着林决从他面前走过。林决眸光微闪,方前呆滞的神色一扫而空,他眯眼看着赵雪寒,张了张嘴。 来救我们。赵雪寒听到脑中传来林决的声音,来救我和文天冬。你与严珂一起。 赵雪寒一愣,林决微微一笑,转身被那修士推着走了。 袁长老神色阴沉,对着身旁的修士耳语了几句,与乔珑道别后,也离开了卓家。 乔珑用手捂住脸,保持着一姿势待了很久,直到修士提醒他要按照掌门要求,将那成百上千的元神处理掉,他才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几个布袋,令那群修士将元神装入布袋之中。 卓芳菱凄惨地笑了一下,随即缓缓地坐到地上。她解下发髻,一头乌发垂下。发梢沾地便瞬间变成白色,不到一刻功夫,那青春年少,俏丽可爱的卓家小姐,便成了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老妪。 要让一城的人活着,太累了。卓芳菱望着乔珑笑道,声音暗哑,这一走,我肯定再也等不到他回来。 动手吧,表哥。她轻轻说,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乔珑静静地看着卓芳菱,眼中的神色万分复杂。他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挥手斩下了她的头颅。 街上的喧闹声戛然而止,一瞬间腐臭味道弥漫,随即迅速消失。青石板地上,只留下累累白骨。 城中空无一人。 迎冬会结束了。 第40章 章节的 寒风吹过,方才的热闹场景仿佛梦境一般。赵雪寒打了个冷战,茫然地望着倒塌的卓府。 林决对你说了什么?严珂问。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中产生微弱的回响。 他让你我一起去救他,还有冬哥。沉吟片刻,赵雪寒如实将林决对他说的话告诉了严珂。 他心中怀着一丝希望,既然林决说了要去救文天冬,那大概就表示文天冬还没有真正意义的死亡。 严珂看着赵雪寒,表情却渐渐带上了忧虑。他轻轻用手按住赵雪寒的肩膀,似乎想把他留在这座城中,然而抬头看去,地面上散落的人骨却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与我一起去救林决。 赵雪寒点头。元成派带着二人匆匆撤走后,他的心一直悬在空中。一切事情,表面上看去似乎全部水落石出,却依然谜团重重。 留下修士元神的是谁?卓芳菱又是听谁的命令?冯掌门为何要立即将文天冬杀死? 而林决,一切似乎在他的掌握之中,却又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严珂垂下眼,眼眸中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休息一会在走吧。他说。 赵雪寒摇头:现在就去。他心里没有片刻宁静,恨不得立即奔上石宏山,将文天冬和林决拽下来。 严珂稍稍犹豫,还是令赵雪寒老实坐下吃了些暖和食物,天色见黑时便带他飞走,悄悄落在石宏山一处掩人耳目的山崖上。 石宏山高耸入云,崖壁陡峭,凡人的话很少有人能够徒手攀登而上。再加上山中符文结界无数,若是有人随意进入,必然会引来山中的修士。 严珂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带着赵雪寒悄无声息地进山了。赵雪寒藏身于树下,抬眼望去,只见众多楼阁或悬于峭壁之上,或隐于林木只间,不知道林决和文天冬会在其中的哪一间房中。 赵雪寒正在思索每间房查看是否过于浪费时间之时,却见一名白衣修士打着一盏灯笼,飘飘然从崖壁上落下,四处张望后,向树干上贴了一张符文,似乎是在巡逻检视。 赵雪寒摸了摸下巴,然后扯了一下严珂的衣袖。我们捉住他,向他问一下路。他小声说。 严珂犹豫了一下,随即轻弹手指。修士头顶上方的树冠便剧烈地摇动起来,趁那修士抬头查看之时,严珂便扔出一张符文,将那修士的手脚捆住了。 修士一惊,摔到在地,正要大声叫嚷,严珂迅速又贴上一张纸,堵住了修士的嘴。二人从树后出来,一左一右蹲坐在修士身边。 严珂伸手想撕下修士嘴上的纸,却被赵雪寒拦住了。 若把其他人招惹过来就不好了。他小声说。 修士转着眼球,带着几分惊恐神色看着二人。赵雪寒清了清嗓子。 林决被关在了哪里。他问道。 修士眨眨眼,脑袋旁出现一行小字。 是来劫狱的,不能告诉他们。 赵雪寒微微皱起眉头。有些难办,他想。 严珂看着他,又看了看修士。 若问不出来的话,只能严刑逼供了。他说。先割了他的耳朵。 不必。赵雪寒看那修士的脸色一下子变白,急忙阻止了严珂。他摸着鼻子思索了一下,随即对严珂道:我看那悬崖下面的屋子的房间很像,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那修士眨眨眼,神色略微放缓了一些。 猜错了,还好。那屋子应该是武器库。他脑袋旁的小字写到。 赵雪寒眯起眼。不对,他佯装思索道,那间屋子离外面太近,关押犯人应该不是在那里。他摸摸下巴,又抬头望了望,会不会在山顶?竹林那边? 这人也是傻,修士脑袋旁的字又变了,山顶环境那么好,肯定是掌门元老住的,怎么可能关押犯人。 那里也不对,赵雪寒道,指了指略微荒芜,周围结界严密的一处房子,那里呢? 那里可是符文室。修士旁的小字写到,关人肯定不会关到那片地方的。万一把符文都偷走了怎么办。但为了让他们误会,我表现得惊恐一点好了。 随即,他便故意张大了眼睛,一副他们竟然猜对了的神色。 赵雪寒有点想笑,他看着修士的心里活动,又指了几个地方。直到指向两面峭壁之间一座隐蔽的高楼之时,那修士的心里活动瞬间变成了:我可要控制住表情,不要让他们看出自己猜对了。 就是那里。赵雪寒转头,指着那栋屋子对严珂说。严珂点头,挥手将一脸迷茫的修士打晕,藏在了岩石之后。 二人飞至高楼附近。这楼窗户很少,大约有三四层。严珂往自己与赵雪寒身上贴好了隐身符后,便悄悄打开了一扇窗户,钻了进去。 窗户后便对着一条走廊。走廊漆黑幽深,空无一人。 若这是关押人的地方的话,未免防备也太薄弱了。赵雪寒心中疑惑。他抬脚,轻轻走了一步,那走廊上的地板便像是要散架一样,吱呀吱呀地响了几声。 赵雪寒迅速收回了脚。严珂身上带着隐身符,赵雪寒看不到他,却感到身旁的空气微微动了一下。他顿时感到脚底一股气流涌出,将他轻轻托离了地面几寸。 他刚想小声对严珂道个谢,却听到身旁有衣物摩擦的声音,瞬间闭上了嘴。一名白衣修士在黑暗中显形,直直地盯着二人的方向。 谁在哪里?他低声问。赵雪寒一言不发,动都不敢动。 修士抬起手,往赵雪寒的方向探了探,赵雪寒努力地向后仰身不让修士的手指碰到自己。 修士没碰到物体,心中却仍是疑惑。不对劲,赵雪寒听到他低声道。随即,一股力量便伸向了他衣服上贴的符文。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赵雪寒急忙拿手压住符文,却抵不住那股力量。眼看着符文撕开,修士的脸离他不过几寸远,赵雪寒能从他的眸子中,看到自己逐渐显现出的身形。 一股焦躁感从赵雪寒的心中冒出。不能让他发现!这个念头刚刚从赵雪寒的脑子里出现,他便感到有两股红光从自己眼中射出,直直地溅在面前修士的眼上。 那修士惨叫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红色粘稠的蜡状物体冒着滚烫的热气,盖在了修士眼睛的部位。那修士趴在地上大声喘气,捂着脸,手伸出怀中掏出一枚纸片撕碎。 一时间,尖利的声音响彻了走廊。赵雪寒紧张地后退两步,望着痛苦的修士不知所措。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无数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 走!严珂撕掉自己的符文,将手按在墙壁上。随着一声巨响,砖木飞溅,一个大洞出现在墙上。严珂拦腰抱住赵雪寒,在修士围过来之前,从洞中逃离到屋外。 严珂带着赵雪寒不知逃了多久,在看不到追赶而来的修士后才停下。二人落入一片竹林中,严珂将赵雪寒放到地上。 赵雪寒按了按眼眶,露出一副茫然神色。怎么回事?他摸着自己眼睛的四周,努力回忆起自己是怎样将那红蜡喷到修士脸上的。然而他眼旁的皮肤寒冷而柔软,完全没有滚烫液体流过的痕迹。 严珂默默地注视着他,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都怪我。赵雪寒心中懊恼极了,捂着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好不容易进去的,我竟然引起了这么大动静那么多修士聚在楼里,要再进去就难了。 他皱眉按着太阳穴:让我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严珂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别担心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警觉地扬起了头,同时将赵雪寒拉向自己的方向,伸出手指放到唇边,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赵雪寒靠着严珂的肩膀。他隐约听见在树林中传来脚步声,踏着干枯的枝叶一声声地向两人的方向缓缓走来。然后在不远处停下了。 轻微的呼吸声在寒冷的冬夜树林间浮动。 你们果然来了。熟悉的声音穿过树干,传到赵雪寒的耳中。 第41章 标题 赵雪寒转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几尺远的地方。 林决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背着手朝严珂和赵雪寒微笑着。他白色的道袍上还沾着一片片的血污, 多亏你们吸引了那群修士的注意力,林决掂了掂手中的布包,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朝二人走来,要不然我也不能把文天冬救出来。 赵雪寒环顾了四周,然后疑惑地盯着林决。文天冬他在哪里?他问。 在这里。林决将布包举到赵雪寒面前。他的元神。那姓冯的当然舍不得杀他,一剑取下文天冬的元神,藏到自己房间好好收着了。 他露出一丝坏笑:你们闹出那种动静,掌门自然要亲自查看,我也有才能有机会去他屋里把文天冬拿出来。 赵雪寒抿起了嘴,默默地看着林决。 你怎么这副表情?林决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压根不用我们来救你。赵雪寒说。 别这么说嘛。林决轻松地说,用手指戳了一下布袋,文天冬的元神拿到了,我还得去取他的身体。我一个人终究是搬不动的,还得需要你俩帮忙。 赵雪寒对林决这套说法存疑。他并不相信林决是找他俩来搬人的,然而嘴上却没说什么。 文天冬身体在哪里,你知道吗?他问林决。 我知道,林决仰首指了指峭壁的方向,那边有个很深的山洞,洞的深处是个冰窖,文天冬的身体就放在那里。 三人一同来到洞口附近。洞口看上去似乎被符文和锁链封锁得十分严密,然而林决伸手便径直将锁链取了下来。 有人已经进来过了。他仔细端详着锁链,说,我们进去后要小心。 赵雪寒点点头,尾随着林决走进了洞口。洞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赵雪寒只能随着林决手中布袋中发出的微微蓝光,跟着他前进。 四周气温寒冷,赵雪寒一边朝手上轻轻哈着气,一边不断地回着头。严珂走在他身后,赵雪寒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以及脚步踩在石头上的声音。 似乎有人踩断了岩上的碎冰,一阵断裂的声音传来,赵雪寒猛地一惊,刚刚缓过神来时,却看到身后的黑影摇晃了几下,随即慢慢跪倒了地上。 怎么了!赵雪寒心中涌起莫名的不祥预感,他也顾不得掩饰,随意找出一只木条轻轻挥动,便有火光在木条顶端燃起,照亮了严珂的方向。 严珂单膝跪在地上,眉头紧锁,一副痛苦的表情。赵雪寒两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身体。虽然气温极低,但依然有冷汗从严珂的额头淌下,在脸颊处便冻成了冰。挂在一片粗糙的黑色斑纹上。 皮癣一样的黑斑从严珂的衣服下蔓延,攀上了脸颊,不停地向四周扩散。赵雪寒脸色发白,紧张地握住了严珂的手。那寒冷的手掌变得更加粗粝,也被覆上了斑驳的黑色痕迹。 林决转身走到严珂身旁,俯下身看了一眼,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种咒符如果是剑的话就不妙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贴在了严珂的额头上,严珂身上的斑纹便立即停止了扩散,然而却丝毫没有消退。 你不能进来,出去等我们。林决命令严珂。 不行。严珂望着赵雪寒,咬住下唇,站了起来。 林决冷笑一声,轻轻挥了一下手臂,严珂便仿佛受到攻击一般,接连后退了几步。他用手支撑着岩壁,才能勉强站稳。 你这个样子只能拖我的后腿。林决冷冷道,你没有用处。出去等着。 严珂目光沉沉地看着林决。随即又看了赵雪寒一眼,微微垂首,转身朝洞口方向走去。 严珂赵雪寒一头雾水,严珂的离开让他心中紧张感越发强烈,他想去追严珂,却被林决拉住了手。 你做什么。林决低声道,我们还得去拿文天冬的身体。 严珂怎么了?赵雪寒问,他的身上 出去后,你自己去问他。林决道,伸手从赵雪寒手中抽出了木条,熄灭了火焰。 我们继续前进。他低声说,话音刚落,便迅速闭上了嘴,同时后退两步,将手中的布袋揣到怀里。 赵雪寒听到岩洞深处传来衣物摩擦的簌簌声。林决退到他的身边,抬手在赵雪寒的眼睛旁轻轻点了两下,赵雪寒的眼前的黑暗便略略淡了一些,岩壁和脚底下道路的形状显现出来。 他看到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洞口深处迎面走来,顿时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是谁?赵雪寒小声问道。然而没有人回答。 黑衣人也察觉到二人的存在,他们略微愣了一会,便立刻做出攻击的姿势。赵雪寒看那领头的人将一个用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绑在身后,伸手一挥,便有三道火光冲着林决和赵雪寒的方向袭来。 林决轻轻啧了一声,蜷起手指弹了一下,那火光便熄灭在黑暗中。那群黑衣人未等火光消失,便迅速采取行动。赵雪寒只感觉一道刺眼的光照亮洞壁,他挡住光线,却听得嗖的一声,仿佛有几只利箭划破空气冲向他。 林决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挡在赵雪寒面前。他挥动手臂,空气中穿行的物体随即落下,然而就在那一瞬,箭头的□□瞬间点燃,炸裂开来,岩洞内一时火光冲天。 赵雪寒的耳朵被爆炸声震得嗡嗡作响。他晃了晃脑袋,却听得洞口方向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于此同时,洞间挂过一股凛冽寒风。 糟了。林决用手指抓了抓头发,被他们发现了。 赵雪寒回头,看到一群元成派的白衣修士不知何时出现,正站在他们身后。冯掌门站在最前方,神情依旧威严,然而面色却更加冰冷。 黑衣人后退两步,为首的一人朝身旁窃窃私语两句,赵雪寒听不清。 怎么回事?冯掌门盯着林决,低声道,完全无视山洞中那一群黑衣人的身影。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拿不到文天冬的身体了。林决吐了吐舌头,依然一副轻松的表情。 抱歉。他凑到赵雪寒面前,用手指着冯掌门说,我若打伤他,文天冬肯定不乐意。但我若要带着这元神跑的话,这副身体能力又有限,估计跑不了太远。 所以请你还给我吧。林决低声道,从怀中掏出装着文天冬元神的布袋,塞到赵雪寒的袖口中。 赵雪寒大感不妙,等等两字还未出口,便感到一阵眩晕。他看到林决伸手指着自己,而自己逐渐飞了起来,朝林决的额头狠狠撞了过去。 白光一闪,他晃了晃脑袋,猛地睁开眼。一名俊美的青年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嘴角带着一抹邪笑,紫瞳在漆黑的山洞中似乎闪着淡淡的光彩。 真是可惜,拿不了文天冬的身体了。赵雪寒眨了眨他那紫色的眸子,轻声说。 冯掌门目光转到了赵雪寒的身上。白衣修士的队伍朝二人移动着。赵雪寒微微一笑,轻轻抖了抖袖子。 他心中一阵恐慌,想去抓赵雪寒的衣服,却只摸到一阵冷风。赵雪寒未发出一丝声音,整个人便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不禁大叫一声,然而没有得到一丝回应。赵雪寒已不知带着文天冬的元神逃去了哪里。白衣修士和黑衣蒙面人将他一人夹在洞窟中间,无数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冯掌门并没有去追寻赵雪寒,只是径直向留下的这个人走来。他脸庞寒冷似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洞穴里寒冷的空气让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紧紧抓住衣袖,抬起头。 在冯掌门那双澄澈如镜的双眼中,他看到了自己林决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第42章 了 突然,身后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大喝。随着猛烈的爆炸声,他还未从与潜伏在林决体内真正的赵雪寒交换身体,赵雪寒瞬间消失的惊恐中回过神,便被一股浓烈的白烟掩盖了。 在林决身体中的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修士催动清风,白烟渐渐散去,黑衣人的身影也消失无踪。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后退两步,靠在山洞岩壁上,缓缓移动,妄图趁着大家不注意时逃走,却没有逃过冯掌门的眼睛。 冯掌门注视着他,挥动手指,他便感到双手被捆住,整个人束缚在岩壁上,一动都不能动。 林决,冯掌门盯着他,严声道,那魔尊是你引进来的?他去哪了? 他林决口干舌燥,慌张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冯掌门沉下眉。林决看着他的眼睛,身上控制不住地打起哆嗦。他这是第一次发觉原来一个一向威严沉静的人,也会有仿佛眼中喷火的时候。 告诉我他去哪了。冯掌门重复道。 林决心中害怕,也着实不知赵雪寒去了哪里。他只能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魔尊来这里干什么?冯掌门握紧拳头,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冷,他和文天冬什么关系?又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拿走 冯掌门迅速止住了话语。他冷冷地看了林决一眼,转过了身。 把他关在洞窟深处。他沉声道,严加看管,任何人禁止进入。明日未时押至峰顶审问,不得有误。说罢,他便一甩袍袖,朝洞口走去。 掌门!此时,一名白衣修士从人群中站出,双手抱拳,向冯掌门深施一礼,求情道:冰牢一向是关押罪大恶极之人之处,林决他罪不至此 林决循声抬眼看去,这修士他是认得的。在他用着赵雪寒身体时,曾在元成派讲坛上与他一起切磋过剑法。他还差点把这修士杀了。 罪不至此冯掌门停下脚步,注视着修士,神色严峻。他轻轻摇头:看来本派的规矩,的确过于宽松。 他抬起头,严声道:谁若像姜行一样,替林决求情,便请自行下山。无需再做元成派弟子了!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山洞。 那名叫姜行的修士脸色苍白,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旁边的修士悄悄推了推他。 别当真。林决听那人悄声说,掌门只是说气话,不会真的逐你下山的 林决还没听完,便被两个修士从岩壁上揭了下来,推搡着往山洞深处走。 他看到曲折的洞窟尽头有一扇厚重的石门,淡淡的白光从石门缝隙处涌出。空气越来越冷,林决的手脚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他想搓一搓手,手腕却被绳子绑住,动都动不了。 两名修士打开石门,将林决推了进去。林决没有站稳,直接脸朝下磕在了地上。他听见门后的巨石轰隆又响了一声。修士将他关了进去,便直接离开了。 林决扭动身体,勉强站了起来。他的脸在冰冷的地面黏了好一会,已经冻到僵硬。他被关在洞窟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四面和天花板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的自身发出淡淡的白光,照亮了整间屋子,更显得寒冷异常。 林决这副身体与赵雪寒不同,对寒冷的提抗力没有那么高。他嘴里哈着白气,一边哆哆嗦嗦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然而那石头也是冷得彻骨,寒意瞬间隔着长袍侵蚀到了他的皮肤,让林决不得不再次站了起来。 屋里的寒意让他开始犯困。为了不冻死,林决开始思考起来以保持清醒。 占用林决身体的,就是魔尊赵雪寒,这是他早就猜到的。赵雪寒取走了他的本体。但他为什么要将我的魂魄放到他的体内? 林决摇了摇头,只觉得满脑浆糊。 不知道赵雪寒去了哪里。严珂呢,他在门口等着吗?会被元成派的修士发现吗?会不会遇到赵雪寒?如果他看到我不在,他会怎么想?会来找我吗?林决一边不住地跺脚,一边想着。 但严珂他似乎是进不了这个洞口的。林决环顾着盖着冰雪的洞壁,眼前闪过严珂皮肤上的黑斑。他要是来救我,必然会很痛苦。还是最好不要来了吧。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磨了磨被束缚的手腕。明天元成派要审问我,但细想起来,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顶多是认识魔尊,用了林决的身体而已。最多也是把我从这身体中赶出去,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说不定在审问前,严珂就来救我了呢。林决想。 但万一他不来的话,我心里大概就可能有些难受了吧。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些酸涩。 林决撇了撇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他沿着洞壁踱起步,企图让冻僵的身体暖和起来。 岩洞一角,有一间小小的冰做的棺椁,通体透明,没有一丝接缝的痕迹。林决走到棺椁旁,轻轻哈了一口气,将眼睛凑近棺壁。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文天冬的身体平躺在棺椁中,双目紧闭,神色平静,长长的睫毛在白光的映射下,在脸上投了淡淡的阴影。他双手交叉,盖在胸口上。身上穿的衣服不知被谁换成一身干净的元成派白袍,没有一丝血污痕迹。 除了面色苍白外,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认为他不过是睡着了而已。 林决注视着冰棺中俊美青年的脸庞,心里突然一丝丝地抽痛起来。 元神还在,文天冬还没有死。但若是想再看到他那温和的笑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石门突然隆隆地响了起来。林决一惊,迅速抬起头。 他进这房间时间并不久,充其量不过几个时辰,离明日未时还很远。是谁打开的门?总不会是掌门突然开恩,要提前放他走吧? 石门开了一道缝隙,门口一个白色身影迅速闪了进来,然后立即将门关上了。 林决定睛一看,来着不是别人,正是那洞穴中替他求情的修士姜行。 姜行一进到冰屋,便迅速跑到林决身边,替他解开了绑住手腕的绳索,随即又从身后拿出一张毯子,将林决紧紧地裹了起来。 冻坏了吧。他一脸心疼的神情,将林决的手拉出来,用自己的手捂住。 林决的手指已经冻僵,手腕被勒出红印,姜行摩挲着勒痕,手掌的温度对林决来说有些发烫,他微微蜷了一下手指,对这陌生且突如其来的关心产生了抵抗之情。 然而姜行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林决的心理。他关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轻轻地揉了揉他冻得苍白的脸蛋。 怎么回事?姜行的声音充满担忧,你一向娇气兮兮的,一点多余的事都懒得做。为什么会认得魔尊?又为何会在怀城做出那种事? 林决沉默不语。姜行和林决似乎是同门师兄弟,非常熟悉。然而他并不是真正的林决,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林决已经死了。他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若乔珑说的是真的,看到林决尸体的只有他一个。而面前这位姜行,似乎还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突然心中一阵难受,垂下了头。 怎么了?姜行看林决不说话,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饿了吗?但要在这冰屋吃东西的话,食物的气味会留下来。屋里有别的味道,师父会生气的。 他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褂子脱了下来,又在林决身上披了一层。饿的话,再忍一忍。明天未时审问后,我带你去吃东西。 林决咬住嘴唇,摇了摇头。姜行叹了一口气。 明天审问时,可不要和今天一样一言不发。他轻声说,你要乖一些,掌门问什么就说什么。肯定会没事的。 林决抬眼看着他,轻轻从姜行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快走吧。林决低声说,若被人发现你在这里就不好了。 姜行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疑惑。 林决,你怎么了?他俯下身,想伸手去摸林决的脸颊,却被林决用手拦住了。 林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姜行直起身,用手指挠了挠头发。 我再给你拿几件衣服来吧。他说,这里太冷了。 不必了。林决道。姜行呆呆地看着他。 他对着姜行的眼睛,突然想起在怀城的林家父母,以及与林决打闹嬉笑的卓芳菱。一股刺痛感涌向心头。 我明天可是要被审了!你看不出我心情不好?他撑起脸,装出一副蛮横的姿态,快滚快滚,别老在杵这里烦我! 姜行的神色瞬间放松了许多。他伸出手,摸了摸林决的头发。 那我走了。他轻声道,明天一定要听话,不要与掌门和师父顶嘴。 知道了!啰嗦!林决一扭身,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他眼角看着姜行离开的背影,听见那石门隆隆打开又合上,只觉得心里一股坠重感。 林决死了。姜行对林决的关心,全部错付给我。若姜行知道事实,肯定会很难过的。他想,用手指紧紧捏住了身上袍子的边缘。 这一晚又寒冷又漫长,若是没有姜行带来的衣物,林决真不知该怎么捱过去。仿佛几个世纪后,他终于看到石门缓缓打开,一群修士鱼贯而入,见到他身上的毯子后,神情略有惊讶,然后将他的手重新捆住,押送出门。 穿过漆黑漫长的洞窟,林决眼前终于出现了明亮。他微微眯起眼睛,企图适应午后的日光,同时被随行的修士推搡向前。 在出洞口时,林决听到身旁一阵轻响,他扭头看去,正看到姜行从洞旁站起,随着队伍前行。他眼眶发青,似乎是在这洞口处守了一夜,未曾入眠。 林决只觉得喉头鲠了一下,他垂下头,试图不去接触姜行的目光。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周围树木一阵窸窣响动。 一股温和而熟悉的冷意顿时包裹了林决,他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却看到一股青光,直直地射向自己的喉咙。 第43章 夺还 周围修士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林决周身的冷意便骤然飞起,那青光在空气中一滞,顷刻间掉落在地上。树林间,沉重的脚步踏碎落叶,一声声接近林决的方向。 修士纷纷举起武器,一副戒备姿态。而林决的心却在狂跳,几乎从胸膛中冲出。 是他来了!林决想。 树木枝干中,高大的身影逐渐显形。严珂朝人群走来,抬起右手,指向林决。 我要带他走。严珂说。 阁下何许人也?有修士高声问道,严珂不回答。他目不转睛,注视着林决的眼睛。 林决看着那淡蓝的的眸子,只觉得眼眶发涩。他简直想拨开那群围着自己的修士,朝严珂的方向冲过去。 严珂轻轻挥手,一阵风斩断了捆住林决手臂的绳索。 修士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向林决方向靠拢,将他围起来。随着一名修士大喝一声,无数剑光发出,都径直向严珂袭去。 严珂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攒眉,剑光便全部碎在了半空中。林决感到身边修士身子震了一下,越发地紧绷起来。 把他给我。严珂沉声道。 修士不语,又发起一轮攻击,均被严珂一一化解。他挥手一劈,一道浅蓝色的光向林决砍来,修士纷纷起身躲避,在林决面前让出一条道路来。那光飞到林决面前,便立即消失不见了。 林决与严珂对视,严珂朝他伸出手。林决狠狠地吞咽了一下,抬起脚步,他恨不得立即飞到严珂身边,紧紧握住那只坚硬的手掌。 然而他还没走出两步,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拽住,整个人被拉到了一旁。姜行将林决挡在身后,拔剑出鞘,举到面前,对着严珂厉声道:你要带走他,先过了我这一关! 严珂脸色一沉,眸中寒光闪烁。他抬起手,对着姜行的脖颈轻弹了一下手指。 住手!林决见过无数次严珂使用招式,自然知道他要干什么。空气平静,然而其中却会有一道看不见的风刃割断姜行的喉咙。 他用力将姜行一推,自己却正对上了严珂弹指的方向。严珂神色一凛,立即伸手一抓,空中风刃顿时改了方向,蹭着林决的上臂斜飞入天空。 风刃割破了林决的手臂,鲜血涌出,将元成派的白袍染出一片红色。姜行心疼地嘶了一声,握住了林决的手,却被林决一把推开。 不要做其他的事!不要攻击他们!伤口的疼痛让林决不停地抽着气,他一边跌跌闯闯地往严珂方向跑,一边大声道,快带我走,只带我走就行了! 严珂看着林决流血的胳膊,神色越发难看,他伸出手臂,一股风便将林决卷起,带入到严珂的怀中。 严珂紧紧搂住林决的腰,毫不犹疑地解下发带,将林决的手臂简单包住。他丝毫不理会围堵来的修士的攻击,用脚尖轻点地面,径直飞上天空。 林决捂着手臂,耳边姜行的喊声越来越小。无数铁器飞镖从脚下发出,擦着二人的衣摆而过,将空中的群鸟惊得四散。 一只灰羽红翎的小鸟掠过严珂的肩膀,却不料被地上的飞镖射了个正着,惨叫了一声,在空中打了个旋,便跌落到林决的怀里。林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小鸟身体的飞镖拔出,又迅速用嘴撕下自己袖口的一角,给它的伤口止血。 严珂越飞越远,石宏山逐渐变成了小小的一座,飞镖刮过空气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那小鸟在林决的手中抽搐挣扎着,丝丝血液从指缝中流下,林决一只手已经握不住,眼看就要从空中掉下去。 严珂低头看着林决,他一头乌发没了发带,如同一片云般飘散在空中。扶住林决的肩膀后 ,他从林决手上取过小鸟,放到自己怀里,然后又抱住林决的腿,让他头靠在自己肩上,安稳地躺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黑色的发丝拂过林决的脸颊,他看着严珂棱角分明的侧脸,心已经缓缓地落下。那怀城与元成派,冯掌门与姜行,在他的脑海中此时已不再明晰。他捏住严珂的衣襟,空中的冷风吹得他头脑有些糊涂。 若是他能一直这么抱着我飞就好了。林决将头抵在严珂的锁骨处,混混沌沌地想着。 然而严珂还是落下了。他缓缓降到空旷地界的一处房子前,抱着林决走入屋中,将他放在了床上,然后从怀中取出小鸟,替它简单地消毒包扎后,拿出一只瓷碗,垫上些许布料,小心地摆在里面。 这屋子林决十分熟悉。这是他在这世界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地方,魔尊赵雪寒的房间。他此时此刻正坐在床上,严珂站在他的面前,正如一开始的时候。 只不过,身旁已经没有文天冬的身影。而面前这个高大严肃的男子,神情也没有那么冷峻得让人害怕了。 严珂微微屈身,抬起林决的手臂,解下了绑在伤口上的发带。他的头发依旧披散着,漆黑如瀑,沿着肩膀垂到胸前,些许发丝凌乱地贴在面颊上,倒是将他那张脸映衬得柔和了许多。 林决注视着严珂,不知为何觉得脸颊点发烫。他扭头去看自己的手臂。臂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也不再疼了。然而他看到伤口的情况时,还是吃了一惊。 那道划伤中,皮肤的裂口内,竟然泛出了淡淡的蓝光。 这似乎与严珂受伤后伤口的情况一样。 林决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他搞不清这具身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严珂似乎也微微愣了一下。然而他还是认真地清洗消毒,又找来新的棉布,替林决仔细地包扎好了。 林决一边感受着严珂冰冷的手指触碰自己的手臂,一边环顾四周。 我现在不是赵雪寒了。他呆呆地想,再继续用这个房间是不是不太合适。 严珂替林决包扎完伤口,抬头看了看他,随即轻轻摸了摸林决的脸。 怎么了?严珂问。 魔尊呢?林决道,他回来了吗? 严珂的脸迅速黑了:不要管他。 林决轻轻地笑了一下。他往床的边缘蹭了一下,侧过头,拉住严珂的手,仔细摩挲着,似乎在确定严珂的存在。 严珂的呼吸沉了几分,然而林决却并未在意,他注意到严珂的手上已经没有之前看到的黑斑后,探起身,翻开严珂的领子仔细地看着。 你之前身体不舒服,身上还出了斑痕,林决说,现在怎么样了? 严珂身上的皮肤平整而光洁,林决顺着他的脖子朝下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即将严珂的领子合上了。 严珂握住林决即将抽回去的手,合起了手指。 我没事了。他低声道,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决眨了眨眼睛,那就好,他说,当时我看你那个样子 他话还没说完,严珂便猛地拉住林决的手臂,一下子将他揽在怀里,紧紧地抱住。 林决的鼻尖抵在严珂的肩上,他能感到严珂沉重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肩窝里。他的一颗心咚咚跳动,几乎要冲破自己的胸膛,跳到严珂的胸上。 严严珂林决被搂得喘不过气,一股热血直冲脸颊,他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出口的只能是断断续续的词语。 别说话。严珂闷闷地说,他双臂交叠,紧紧地环着林决的肩膀,仿佛若不这么做,林决便会在下一秒凭空消失一般。 我真的害怕。他低声喃喃道,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 林决感到两片柔软而冰冷的薄膜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小心而轻柔,仿佛担心,又仿佛试探般,缓缓摩挲着。 严珂的嘴唇,比他的手还要冷啊。林决想。 然而他并不讨厌。 他此时此刻已经无暇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一只狗还是人,若是狗的话严珂为什么会亲狗了。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一点点向下移动着,林决也随着严珂的动作,缓缓地抬起了头。 嗯,虽然这么打搅你们不太好,但这间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 熟悉的声音,令林决猛地抬起头。他心里涌起一阵惊喜,这喜悦之情甚至盖过了与严珂接触被打断的懊恼,令他迅速从床上蹦了起来,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在这里,往床上看就好啦。那声音带着笑意,悠悠然从赵雪寒的床褥上传来。 林决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浓眉大眼,一身花布棉袄,精致又土气的棉布娃娃,正站在枕头旁,短短的双臂背在身后,一脸笑意盎然的样子看着他。 第44章 交谈 冬哥?林决俯下身,一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用指尖触了触娃娃的脸颊,真的是你吗? 娃娃伸出棉布做的圆圆的手臂摸了摸林决的指头。当然是我。他笑眯眯地说,打扰了你和严珂,真是抱歉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林决听文天冬这么一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不由自主地把脸扭到一边。严珂朝那布娃娃轻轻点了点头。 文先生,他道,你没有同魔尊在一起? 小寒把我的元神装在这里后,就去远修峰了。文天冬拍了拍自己的花棉袄,仰脸用他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严珂,我有事要找他,想借用一下林决的身体,可以吗? 严珂紧闭双唇,看着林决,沉默了一会。 他的魂魄不能放到物体中。他说。 我知道,我与林决用一具身体。你放心,我会把他好好带回来的。文天冬笑道,我这具身体,出去走动实在是太麻烦了。 严珂仍在犹豫中,文天冬却擅自跳到林决的肩上。他用软绵绵的胳膊拍了拍林决的脑门,林决便感到一股暖流顺着额头进入了身体中。 帮我把这个娃娃放到我的房间吧。林决的身体发出了声音,他的手动了起来,从肩膀上取下娃娃,塞到严珂的手里。 我也一起去。严珂说。 林决感到自己摇了摇头。他说今天不想见你,你是见不到他的。他听到自己轻声说,放心吧,林决会安全回来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有我在呢。 严珂将林决送到门外。林决感到文天冬用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那里没有剑时,苦笑了一声。 没有剑,我就不知道怎么飞了。他听到脑海里文天冬的声音说,好在远修峰不算远,我们走路过去吧。 要走多久?林决问道。 不太清楚,有二十多里地,应该不会很久。文天冬答道。 林决不禁咋舌。不知文天冬是故意开玩笑,还是飞得太久,没有距离感了。二十多里,要他来走的话,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到。 文天冬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轻轻笑了一声,从身旁的枯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削尖了头垫在脚下。 就把这个当剑吧。文天冬笑着说,小心不要踩断了。 林决只感到自己脚尖踩在树枝上,颤颤悠悠地飞了起来。若是他自己,一定没过几秒,就从这只有小指宽的树枝掉下去了。但文天冬控制着他的身体经脉,令林决的平衡感大为提升,顺顺利利地踩着树枝乘风来到了远修峰底。 远修峰一座山头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旷野之上,显得异常高峻。四周全是陡峭石壁,如刀裁过一般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攀上去的道路。树枝托着林决上升,直到接近峰顶的位置,才看到一个小小的平台。 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平台上,端着手,正对着山顶方向恭恭敬敬地说话。林决轻轻落在平台上,那人便转过身,带着一丝疑惑的神色看着林决。 阁下是方秋水轻声道。 元成派弟子林决。文天冬眨了眨眼睛,替林决回答,特来拜见魔尊。 方秋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林决,一副疑惑的神色。突然他抬起手,点了一下林决的额头,随即笑了一声。 文先生,不要捉弄我了。方秋水眯起了眼睛,我知道在这个身体里的是你。但还有另外一位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似乎见过几次,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文天冬笑了。你的记性还是这么不好。他说。 是啊。方秋水无奈道,我是不是该开个荤,吃点猪脑补补了。 吃猪脑倒不必,只要你记得及时存到慧石里就好了。文天冬微笑着说,同时抬头看了看山顶,我打扰你和小寒说话了? 不,并没有。方秋水道,我刚与魔尊谈完,正准备离开。 文天冬抿嘴,轻轻笑了一下:晚上与我和小寒一起喝杯茶吧。 方秋水叹了一口气:如果那时候我还记得的话,就会去的。他施了一礼:先告辞了。便转身消失在远修峰的云雾之中。 好了,那我们到山顶上去吧。文天冬轻快地说。 林决仰头看去,山顶离平台不远,顶部很平整,一块巨大的岩石伫立在山顶之中,上方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棚子。一人的头发随意挽起,一身灰色银线滚边袍子,慵懒地靠在石头上,面朝着一片茫茫云海。 那人便是真正的魔尊赵雪寒。 从平台到山顶,有一段短短的石阶。林决拾级而上,然而就在要接近山顶平地时,他突然感到脚尖一阵刺痛。随着噼啪两声,林决仿佛被狠狠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赵雪寒缓缓转过头,用他那紫色的眸子懒洋洋地看了林决一眼。 你走不到山顶。他说,远修峰山顶被魔气屏障,若非功力顶尖,是不可能再前进一步的。 他轻笑一声:你这种无名小卒自然也上不来。 林决听了他的话,犹豫地伸手向前摸了摸。果然又一股刺痛从指尖传来。 别听他瞎说。文天冬道,他就是无聊,随便弄两个符文唬人而已。说罢,他便用着林决的身体,在空中轻轻挥了挥手,崖壁上的石头便脱落下来,露出一截白色的纸张。 他打了个响指,那张纸便破碎了。文天冬控制着林决,背着手,悠然自得地走到峰顶。 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赵雪寒看着林决,神情中竟带着点无奈。 你这小把戏,也只能骗骗方先生这种老实人了。文天冬笑道,转身远眺。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旭日西沉,云间一片金光艳红之色。 你来干什么?身后传来赵雪寒懒懒的声音。 严珂把林决接回来了。林决转身看着赵雪寒,听到自己身体里的文天冬说,我觉得亲自让你看看他比较好。 赵雪寒垂下眼,英俊的脸上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态。 我自然知道严珂会把他带回来。他说。 既然这样,你当初顺手把林决捎走不久行了。对你来说带走他又不费力。文天冬走到赵雪寒身旁坐下,嗔怪地拍了拍赵雪寒的后背。他完全不畏惧这魔尊,仿佛那人不过一个任性的友人一般。 我可不想带他回来。赵雪寒躲开林决的手掌,懒洋洋地说。 举手之劳而已。文天冬道,你答应严珂不会害他,又把他留在石宏山,你肯定知道严珂会是个什么反应,就这么想看他发疯? 这不是害他。赵雪寒说,我是真心想把那小子留在那里的。 为什么?林决忍不住插嘴道。他实在不明白要将自己留在山洞的道理。 赵雪寒转过头,直直地注视着他。我有我的打算。他说,我劝过严珂不要把你带出来,他不听,我也没办法。他移开目光,望着缓缓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托你的福,现在我全部计划都要更改了。 林决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赵雪寒的计划是什么,也不知道这计划和他这个不知姓名的平凡魂魄有什么关系。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询问时,赵雪寒却将话题转向了这具身体的另一个魂魄。 文天冬,那姓冯的在他房间都跟你说什么了?赵雪寒问。 什么都没说。文天冬答。 我不信。赵雪寒说。 文天冬笑了笑。他倒是说了点东西。他说,但你确定要听吗? 你说。赵雪寒盯着他。 文天冬眨眨眼睛。我的师弟很想我。他笑着说,他让我不要走了。他说他会瞒住所有人,把我藏起来,让我留在石宏山。 文天冬虽然用林决的脸微笑着,但林决却感到心如同被一只手攫住,疼得要命。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情感,而是文天冬的。 他说出这些话时,是这么难过的啊。林决想。 哦?赵雪寒微微挑起了眉毛,这么说我把你带出来,还是做了错事了? 文天冬摇摇头,转身望向天边。远修峰很高,淡淡云层之下,可以看到地上的田垄城市。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有一处连绵的山峦落于城郭旁,山峰陡峭,高耸入云,正是那元成派所在的石宏山。 你没做错。文天冬轻声说,注视着石宏山投在城中的阴影,我不能待在那里。 赵雪寒沉默了。他轻轻用指节敲击着手旁的岩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发现什么了?他询问文天冬。 没有。文天冬答。 你可别忘了,赵雪寒拽过林决的手臂,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看着自己,你心里的事,是瞒不过我的。 赵雪寒紫色的眼睛异于常人,显出一股妖异气息,然而又格外澄澈,透明得如同彩色晶石一般。 文天冬笑了笑,他伸出两指,在赵雪寒的额头上敲了敲。 彼此彼此。他说。 第45章 泡澡 我要走了。太阳完全落入地平线之下,天空也泛起了青色。文天冬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这里入夜后空气太冷,我怕林决的身体受不了。 你走吧。赵雪寒伸了个懒腰,又靠在了石头上。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文天冬侧着头问他。 我不走。赵雪寒微微阖上眼睛,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我要在这里看会儿星星,思考人生。 文天冬笑了起来。你活那么长时间,还不够你思考的吗?他朝赵雪寒伸出手,把你的剑借我用用。 赵雪寒睁眼,斜着看了看他:怎么? 我把树枝当剑,靠着它飞上来的。文天冬笑道,不过这树枝我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没有别的东西,我就只能徒手爬下山了。 我的剑在我房间里。赵雪寒的语气罕见地有些无奈,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文天冬笑眯眯地说,把你那把小刀借我用。 不借。想得美。赵雪寒撇嘴,却从怀里拿出一把半尺长的刀,抛给了林决。 晚上到我房间里拿。文天冬说,将刀悬浮在空中,踩了上去。 知道了。赵雪寒无奈道,你轻点踩。 文天冬用林决的身体,御剑而起,在空中穿过广阔荒芜的土地。直到看到一处山谷,谷中一片竹林后,才缓缓落下。剑在低空中穿梭,飞到竹林中,在一间小小的青瓦房前停了下来。 我住在这里。林决听到身体里文天冬的声音说,今天你和严珂就在我的住所休息吧。 林决走进了屋子。屋内空无一人,整洁而干净。那布娃娃已经被严珂带来,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床上。 林决拿起娃娃,顿时一股热气从额头上散开。手中的娃娃转了转眼珠,又活了过来。蹦蹦跳跳地牵起林决的手,拉他坐在了床上。 借用你这么长时间,给严珂一个惊喜吧。文天冬用娃娃的身体跳到林决的肩头,在他脸上轻轻点了一下,林决就感到自己脸上热流涌动,五官又变了位置。 严珂喜欢的那张脸,应该就是这样的。文天冬抱着短短的手臂,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跳上柜子,试图扯出一张与他身体大小不相符的毯子。 林决见状,忙上前帮忙。他将毯子拿在手里后,便被文天冬推着小腿往屋后走。 你在冰牢待了那么久,身体肯定很难受。文天冬说,今天就在这里泡个温泉,暖和一下。 温泉?林决有些懵,这里有温泉吗? 有的,文天冬晃了晃布娃娃头上黑黑的辫子,就在我屋后。是小寒帮我引的水,砌的池子。他费力推开屋后的门,一股热腾腾的水气便蒸腾而上。模模糊糊中,林决看到冬日里依旧青翠的竹叶下,躺着一座精致的圆形石池。池中水清澈见底,汩汩涌动,只是接近池子,便感到温暖无比。 林决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用赵雪寒亲自给文天冬造的温泉泡澡有些不合适,然而文天冬却毫不在意。他不顾林决的推辞,跳起来一边抻下林决的腰带,一边将他往池子里赶。 林决见拗不过他,便老老实实脱了衣服。他身上穿的元成派道袍已经肮脏不堪,血液早就成了棕色,袖口上臂出也有几分撕裂。他将衣服小心叠好,走进池子里。 池水温度比林决的体温偏高,走进去略微有些烫,但很快就能适应。林决举起手臂,在让池水不沾到自己伤口的同时,缓缓蹲了下来,让水没过过了自己的脖子。 怎么样?舒服吗?布娃娃站在池边的石头上,弯起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林决点点头。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仿佛让他整个身体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他靠在池壁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文天冬笑了笑,从房间里抱出一块方巾想递给林决,却不料走到池边脚下一滑,整个娃娃连通方巾都跌倒了水里。 那娃娃仰着面在水中扑腾了没一会,身体里的棉花就全都浸了水,闷闷地沉了底。 林决急忙伸手将文天冬捞起,他犹豫了一下,捏着文天冬的腰用力攥了攥,又拧了一圈,好把他身体里的水挤出来。 轻轻点!文天冬那一双珠子做的黑眼睛里竟然泛出泪花,我也是会疼的! 林决立即减轻了手上的力道。他用两指夹着文天冬的手臂,将水从他的手臂尖端撸了出来,确定挤不出水后,才小心地将文天冬放到池子边上。 这具身体真的太不好用了。文天冬抱怨道,晃了晃腰。因为在水里泡过,身体发重,他的动作似乎迟缓了几分。 林决趴在池边,看着布娃娃,不由得想到了在冰棺里躺着的文天冬真正的身体。 你的肉身怎么办?他问道。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不要了。布娃娃摆了摆手。 不要了?林决一惊,差点磕到下巴。 我肉身放到那种地方,去取的话太难了。文天冬说,况且我也不太喜欢那张脸。不如趁这个机会,找个长得更符合我审美的肉身。 林决不禁咧了咧嘴。文天冬的审美他是见识过的。若真按照他的审美选,之后的日子可要过得辣眼睛了。 希望他找新肉身的时候赵雪寒能跟着,及时阻止他投到一个七尺糙汉的身上。 文天冬看着林决微妙的表情,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他歪着脑袋,拍了拍林决的脸颊。 你慢慢泡着,我先回屋了。文天冬说。一会小寒过来时好把剑还给他。 林决点点头,注视着文天冬拖着浸水棉布的身躯慢慢地走回屋内。他转过身,靠在池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又回到这里了。他默默想着。回到严珂,冬哥以及魔尊的身边了。 之后会怎么样呢?迎接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我还会再次和严珂分开吗? 他睁开眼睛,捧起水,看水在手中慢慢流逝,心中涌起一丝茫然。 我不是赵雪寒,也不是林决。我应该是严珂的亮亮。 然而亮亮是谁呢?真的是狗吗? 林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池子里泡着。直到双颊通红,头脑发沉,他才意识到自己该出来了。 他撑着石岸,从池子中跨出来,用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水。正当他伸手去摸自己放毯子和衣服的地方时,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林决疑惑,又向前摸了摸,手下只有被水气沾湿的石头。他捋捋头发,正犹豫自己要不要就这样裸|奔回屋时,一张毯子穿过蒙蒙的水气,递到他面前。 谢谢!林决感激道,抓住毯子站起身,然而却拽不过来。他疑惑地抬头,却看见严珂紧紧捏着毯子的另一边,用力抿着双唇,一双淡蓝色眸子呆呆地看着自己。 林决心一慌,一股热气涌向脑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不料踩在池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池子里栽了过去。 严珂急忙站起,迅速抓住林决的手。细细的水珠沿着林决光洁的胳膊滑倒严珂的手背,严珂的目光从林决粉色的肩头落下,手猛地抖了一下,林决的手腕便从他的手掌中滑走了。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林决最终还是摔到了水池里。 他的脑袋磕到了池低,嘴里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便平躺着不做声了。他听见什么东西进入水中的声音,然后自己的腰被扶住,身体一下子被捞出了水面。 严珂抱着林决坐在岸边,躲着他的目光迅速给他裹上了毯子。林决湿漉漉地靠在严珂的肩上,抬眼就能看到严珂变得通红的耳朵。 严珂将他缓缓抱起来,那冰冷的手指托住了他腿部湿润又柔软的皮肤。林决的胸膛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酥麻感,仿佛突然蹿进了一只小猫,一边轻轻地用爪子挠着,一边用毛茸茸地尾巴扫过他心中隐蔽的地方。 他悄悄地把额头贴在了严珂的脖子上,任他将自己抱进房间,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严珂递给他了一套中衣,随即便像躲避一般转过了身。 林决环顾着房间。冬哥呢?他问严珂。 魔尊不久之前来过,将他带走了。严珂答,依然背对着他。 林决偷偷看着严珂的背影,用毯子一点点地擦着头发。将身体擦干后,他套上衣服。 那一套衣服应该是文天冬的,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大。洁白的丝质布料非常柔软,在袖口处还印着精致的暗纹。 林决一边看着严珂,一边心不在焉地摸着袖口。烛光下,布料反射出柔和的光芒,袖口花纹中细长的叶子与花瓣更显得清晰。 是萱草的图案。 注意到这点,林决微微躁动的心突然冷了下来。他轻轻吞咽了一下,喉咙处仿佛有一股铁锈的味道漫上口腔。 那画萱草的哑巴画家,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林决想。手指紧紧攥住了袖子。他想起了在怀城中,在林决身体中的赵雪寒指责他的话。 我救了哑巴,只顾着自己逃走,却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我真的太没用了。林决垂下了头,低声道。 第46章 宽慰 严珂轻轻皱了一下眉,转头看向林决。他看着林决坐在床上,一头长发垂下遮盖了脸颊,深深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林决抬起眼看着严珂,他眼眶有些发红。 严珂,你还记得从那个村子里出来,你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做事不考虑后果。 他低声道:你说得对。 严珂沉默了。他缓缓蹲下,抬头看着林决的脸,然后举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林决从他眼中看出万分忧虑,自己心中也涌出了不安。他因为自己在那村中的作为感到后悔和难过,然而并不想让严珂也因此为自己担心。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林决揉揉眼睛,撑起嘴角笑了起来,看我情绪低落,好歹安慰一下我吧。 严珂轻轻侧了一下头。那件事你的确做错了,我也有错。他面无表情道,下次别犯了,自责也没用。 林决眨了眨眼睛。 气死我了。他忍不住在严珂肩上锤了一下,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是。严珂答。他看到林决的表情变得明朗了一些,眼中的忧虑也少了很多。 你过来。林决转了转眼珠,拉着严珂的手臂,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你说过你是喜欢里面那个我的吧? 严珂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说说看,林决笑眯眯地看着严珂,之前你认识我时,我要是心情不好了,你是怎么哄我的。 林决现在的身材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文天冬给他变化的圆脸杏眼的长相让他看上去又比十五六岁更小了一点。此时歪头笑着看严珂的样子,完全是个俏皮的孩子模样。 严珂看着林决,眼中眸光微闪。 给你热牛奶喝。他轻声道。 热牛奶?林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知道了!你肯定还会弄个项圈牵着我,往公园里跑一圈,然后还会给我个球让我玩,对不对? 严珂皱起了眉头。 这是遛狗。他说。 对啊。林决挠了挠头,我之前不是你的爱犬吗?名字你还起得特别俗气,叫亮亮。 严珂愣住了,随即,他紧紧抿起了嘴唇,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想笑的表情。 谁告诉你的?他说。 我刚过来时,脑子里有个声音我不是狗吗林决看着严珂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人驴了。 不是。严珂说。 那我是谁?林决问。 严珂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你是谁不重要。他说。 我想知道。林决往严珂的方向蹭了蹭,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告诉我吧。 严珂垂下了眼,少顷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将手探入自己怀中,掏出一只小袋子,从中取出一颗石榴籽一样的橙红色透明石头,放入到林决的掌中。 你是谁,与我什么关系,为何会到这里,都记录在这石头中。他说,等你修炼得道,运气自如之时,就能通过这石头看到了。 林决攥着石头,眼睛望向严珂。 我是你从苦界带回来的魂魄,炼不出元神的。他低声道,炼不出元神,也谈不上什么修炼得道,是不是就永远看不见这石头中的东西了。 严珂微微抬起了眉毛。你听到方先生与我的对话了?他问。 林决轻轻点了点头。 严珂垂下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张开手臂,缓缓地将林决揽到怀抱中。 你什么都不知道,并不是坏事。他低声说,用手指拢起林决散在肩头的头发。 但我想要知道。林决将鼻子抵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闷气地说。 严珂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林决才听到他重新开口。 你真的愿意一直跟着我吗?他问,一字一字从口中说出,显得分外小心翼翼,我必须要和魔尊一起,你跟着我,只能一直经历危险,让你害怕。 严珂的心脏似乎一直跳动得很慢。无论什么时候,林决靠在他身边时,很久才能感受他胸膛中微微颤抖一下。 他拍了拍严珂的后背,笑了起来。 不跟着你我死得更快。林决说。 严珂扶住林决的肩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若我能将你送到一个安静平和,能够一生衣食无忧,安稳终老的地方呢?他轻声问。 林决眨了眨眼。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啊。他侧着头笑了笑,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 严珂注视着林决,那双淡色眸子中似乎有千万情绪涌动,最后逐一地沉了下来。他微微阖上双眼。 你还严珂沉吟了一下,你还会读心术吗? 林决摇摇头:不会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严珂微微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他站起身,将林决手中的毯子收好挂起。 你早些睡,他说,我要走了。 等等。林决急忙拉住严珂的袖子。严珂回头看着他。 不能一起睡吗?林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 严珂微微抬起一边的眉毛,你是不是害怕?他问,怕什么? 林决只觉得一股淡淡的窘迫从他耳根处漫上了脸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他瘪着嘴道,我不怕,你就不能跟我睡一处了吗? 严珂眼角短暂地弯了一下。你不怕,我有什么理由和你睡在一起?他说。 林决瞪眼看着严珂。不知道这人是真的情商低还是不谙世事,真是气死我了。 你喜欢我!他气呼呼地说,我也不是狗,是个好好的人,你喜欢我,却不想和我睡一起,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严珂摇了摇头。他伸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摸到了林决的脸,用两指夹住脸颊的肉掐了一下。 你长得太小了。他说。我不能睡。 林决愣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红。我不是说的那个睡!他欲盖弥彰地辩解道,我就是单纯的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然后落到床垫上拍了拍,想和你多待一会。 是吗?严珂轻声道。他眉眼变得平缓,似乎藏着淡淡的温柔笑意。林决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再次抱住了自己,然后缓缓倒在了床上。 那就多待一会吧。林决听严珂小声说。他的头埋在严珂的怀中,缓缓闭上了眼。 严珂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林决的上臂。那里本该有一道伤口,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愈合,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耳边传来了放在案上受伤的小鸟微弱的低鸣。林决的心微微地抖了一下。 我应该留下文天冬,让他给这只不知名的小鸟疗伤的,林决想,错过机会了。 严珂,你会治疗的法术吗?林决小声问,那只小鸟 我不会。严珂道,但它不会有事。不要担心。 严珂的话令林决的心安定下来,他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严珂能一直与我在一起就好了。林决想,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睡的时间并不算长,夜间突然毫无缘由的惊醒。醒来后,严珂已不再身边,他怀里不知何时紧紧抱着严珂的那把剑。 林决茫然地看着四周,心中空空落落,满是怅然。他将剑放到枕边,从床上滑了下去。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投射而入。林决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便有火星从指尖点燃,将案上的蜡烛点了起来。 小小的火焰将书案一小处地方照亮。小鸟躺在碗中,灰色的眼皮盖住了漆黑的眼珠,已经没有了气息。 林决轻轻咬住了嘴唇。 他骗了我。他想,心揪疼了起来。他没有留下来陪我,鸟也死了。 林决用指尖摩挲着小鸟的腹部,它没有丝毫反应。透过浅浅绒毛,林决能感到一颗小小的心脏仍在微弱地跳动着。 它还没死。林决将小鸟捧在手中,心里存在着些许欣慰,更多的却是担忧。他并不知道如何治疗它,若任凭这样下去,这只小鸟便熬不过今晚了。 一个村的人都因为我的失误而死了,现在却在担心一只小鸟。林决苦笑一声,倍感讽刺。却还是捧着鸟走出了房间。 若是能碰到其他人就好了,他们肯定有人会治疗。林决站在文天冬屋前的竹林,望着抬眼望着碧绿的竹叶,茫然地想。但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有人吧。 小鸟轻轻地抖了一下,一片红色的羽毛从尾巴上脱落,掉在地上。 林决缓缓地走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但心中模糊地产生了若是把鸟放到房间里,一夜后肯定会死了;在外面的话,说不定能活过来这种莫名其妙地想法。 他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捧着一个将死的小动物,走在寒夜的风中。那小动物本该会死的,却奇迹般活了过来。 然而那时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少年。此时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少年的样貌。 冷风穿过竹叶,簌簌响声中,小鸟的身体越发冰凉。林决不停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却仍然在竹子中间穿梭,似乎这片竹林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停下来,低低地喘了几口气,只觉得胸中郁郁发涨。环顾四周,林决感到景色有些眼熟,但在这竹林中,无论何处的光景似乎都是一样的。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低下头,脚边躺着一片鲜红的羽毛。 不要再走了,一个声音从林决的身后响起,会迷路的。 第47章 劝诫 林决转身,看到了一双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眼睛。 方先生,他讶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方秋水微微笑了一下。严珂让我来的,他说,他说他去找了魔尊,然而魔尊关着房门不让他进,不知道在干什么,然后就来找我了,让我过来看看 方秋水揉了揉额头:你叫什么来着,抱歉,我真的记性太差了,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朝着林决伸出手,把它给我吧。 林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方秋水要的是小鸟。他小心地将濒死的鸟放到方秋水的手上。方秋水抬起手,眯眼看了一眼。 还好。他轻声道,伸出另一只手。林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方秋水的手直接将鸟身上的伤口撕开了。 林决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刚想要大叫一声,却看方秋水瞬间将手指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掏出一枚石榴籽大小的红色石头,塞入了伤口中,然后又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点淡蓝色的液体抹在伤口上。 那蓝色液体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光芒,有几分熟悉,涂在小鸟伤口上没多长时间,伤口便逐渐愈合消失了。 林决瞪眼看着方秋水飞速的治疗,喊声没出口,就被压在了胸膛里。方秋水看到林决的表情,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将小鸟放回林决手中。 只见那鸟在林决手上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然后翻了个身,叽叽地小小叫了几声,然后便拿喙啄了啄林决的手指,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是一副马上就没命了的样子。 林决伸出手指,沿着小鸟头顶的绒毛轻轻滑了两下。那小鸟晃晃脑袋,用它圆圆的眼睛看着林决。 谢谢你,方先生!真是太神奇了,林决顿时觉得心中沉郁之感烟消云散,他忍不住抬头看着方秋水,高兴地说道,我还以为它死定了。 它魂魄还在体内,治疗起来并不难。方秋水道,只要往伤口处放一颗灵石就行。慧石也是灵石的一种,可以用来治愈这种小伤。 还好。林决轻轻合掌,将小鸟覆于掌心之中,若是魂魄离体,岂不是就没救了。 也不尽然。方秋水摇摇头,微笑道,你看文先生不就是个例子。 文先生是修士,与普通人和动物还是不一样的。林决说。 是啊。方秋水移开目光,用那漆黑的双眼投向竹林深处,修士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存在,他们即使元神离体,若是肉身还在,就不会死亡。即使肉身陨灭,也能投到新的身体,或转世为同一人。要让一名修士真正死亡,只有击碎他的元神。 他朝无人的方向微笑了一下,甚至有传说,修士的元神即便破碎成粉末,只要用其他人的元神进行连接,也能再次组合起来,重新复活。碎片越多,需要的元神也越多。 林决疑惑地看着方秋水,他隐约感觉话题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哪里不对。 方先生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方先生微微眯起眼睛,点点月光越过竹叶,洒在他的面庞上,更衬得那双黑色眸子深不见底。 我在提醒你。他说,你似乎对仙人修士有天然的信任感。但事实上,正派修士与魔道中人并没有任何区别,都一样残忍。 林决的手掌收缩了一下。他穿越至今,碰上杀人放火的正道修士还真的不少,但和善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我倒是不这么认为。他看着方秋水的眼睛,小声说,修士里是有人品行不端,但无论是魔修,还是仙人,其中都有许多好人。 方秋水摇摇头,伸出手,轻轻逗弄了一下林决手中小鸟的喙。 它因何而伤?他问。 元成派修士想抓住我,向天上投掷飞镖,误伤了这只小鸟。林决答道。 你看,方秋水淡淡道,鸟在天上自由自在,本是无辜的,却险些殒命,这要怪谁?普通百姓的飞镖只能向上飞几尺,速度又慢,又怎会伤到天上的飞鸟?若是哪些修士没有做出飞射入天的暗器,它又岂会受伤? 但修士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无可厚非。林决小声道。 修士为了自保,可以任意杀飞鸟而无愧,方秋水道,同样,他们也可以为了一些无聊之事,任意践踏凡人魂魄,甚至低等修士的元神。 他用那双眸子直直地看着林决:这不是残忍是什么。 林决只觉得喉咙干燥,他轻轻吞咽了一下,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面前的人。 若没了仙魔,怎么会产生争斗,没了争斗,何必要自保?不需自保,又怎么会伤人?方秋水沉声道。 说白了,这世上若没有仙人修士这种东西,是最好不过的。 林决愣住了。他没想到方秋水一番话下来,竟得到这个结论。 方先生,他小声道,可你也是修士 我知道。方秋水微微笑道,但你不是。 他伸出二指,在林决额头处晃了一下。 你并非修士,也非凡人,此时的状况是最好的,他说,莫要一心追求力量,走了歪路,成为残忍人士之中一员才好。 但是林决还想说什么,方秋水举起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鸟已经救下。他看了看林决手中因为疲倦微微阖上眼睛的小鸟,说,我送你回房吧。 我我自己可以回去,林决没想到话题突然结束,不由得愣了一下,道,不用烦劳先生了。 竹林被魔尊施了咒,普通人是进不来,也走不出去的。方秋水拉起了林决的手臂,我带你走。 林决被方秋水拽着,在竹林中穿行了几刻后,便看到文天冬的住所。 到了,方秋水道,替林决打开了门,将他轻轻推了进去,好好休息。 林决踏入房内,案台的蜡烛上跳动着小小的火焰,已经短了一截。他回过头,想再向方秋水道一声谢时,身后却空无一人,只剩清风明月与竹林潇潇。 林决轻轻将昏昏欲睡的小鸟放回碗中后,起身将屋门关上。关门前,他朝门外看了一眼。若不是小鸟已经康复,他简直怀疑刚刚遇到方秋水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熄灭蜡烛,躺在床上。严珂的剑依然安安静静地放在枕边。林决抱住了剑,蜷起身子。 他出门前还为严珂欺骗自己而难过,现在这份难过之情已随着小鸟被治愈已灰飞烟灭。然而方秋水那一番话,却不知为何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里。 方先生也好,严珂也好,为什么都不想要我修炼呢。林决想。当仙人修士就这么不好吗? 不对啊!林决抱着剑翻了个身,用手拍了一下脑门。我们之前明明谈的是关于给小鸟治伤的事,怎么突然就歪到这个话题上了?修士寿命长不是好事?为何突然就成了残忍化身了?我当时竟然觉得还很有道理? 林决苦笑了一下。不过若真如方先生所说,修炼不是好事,那不修炼也罢了。 他平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帷帐。 但是除此之外,方秋水的话中,似乎还藏着另外一些林决在意的东西,他却不知道哪是什么。 怀中剑淡淡的凉意透过刀鞘,贴在林决的皮肤上。林决闭上了眼睛,打算先好好地睡一觉,其余的事明天再想。 林决做了个梦。梦中他一身粗布麻衣,赶着一群鸭子,哼着歌走在田埂上。鸭子呱呱地聒噪叫着,林决走到一处田边,停了下来,对着田里劳作的人吹了一声口哨。 严珂从碧绿的麦苗中直起身,望见林决,便向他走来。他神色冷峻,眼角却藏不住温柔,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轻轻将林决脸上散落的发丝拢在了耳后。 你回来了。他轻声道。 林决点点头,一丝淡淡的甜意从心中油然升起,他握住严珂的手。 那群鸭子被二人堵在田埂上,不能前行,于是生气地嘎嘎大叫起来,纷纷扑棱着翅膀落到田里。 林决不知道自己养了多少鸭子,那嘎嘎声和扑翅声不绝于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觉得自己该管管这鸭子了,于是猛地睁开了眼,看到的是头顶的帷帐。 一股甜香味飘入林决的鼻孔,天色已大亮。严珂站在桌前,面无表情地拿着壶,正向一只小碗里倒牛奶。一只灰羽红翎的小鸟在房间中扑棱棱乱飞,见林决从床上坐起来,开心地叫了一声,落在他的肩头。 这鸟看着小巧可爱,叫声却很是难听。它一张嘴,林决立刻就知道自己梦里的那群鸭子是从哪来的了。他不禁笑了笑,用指尖点了点鸟嘴。 你已经好了吗?他说。 小鸟又嘎嘎地大叫了两声,在他肩上扑闪了两下翅膀。 严珂将牛奶端到了林决的手上,看着林决喝下。 元成派道袍已经洗净补好了,他说,你可以换上。 林决脑中灵光一闪,顿时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碗。他眨眨眼,盯着严珂看。 严珂似乎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怎么了?他问。 我似乎知道我的前世是谁了。林决说。 第48章 考验 严珂眉头一皱。你昨晚没喝酒。他说,怎么想起来的。 林决转了转眼珠。我虽没想起来,但可以猜出来。他狡黠地笑了笑,我前世肯定姓谢。 严珂的脸上飘过一丝茫然的神色。 我姓谢,叫谢端,林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家境贫困,年纪很大都找不到老婆,结果有一天我在河边散步,找到一只大田螺,没有吃,回家养起来了。 然后每天等我出门的时候,那只田螺为了报恩,就化身为姑小伙子,天天给我做饭洗衣,林决看着严珂,咧嘴笑了起来,在我死了之后,田螺小伙还舍不得我,把我带到他原来的世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糕饼堵住了嘴巴。 我不是妖修,严珂摇头,拍了拍手,给林决倒了一杯茶,之前说过了。 小鸟在林决肩上嘎嘎叫了两声,林决从嘴里取下糕点,掰了一小块喂给了小鸟。 我知道我知道。林决托着腮,歪头笑眯眯地盯着严珂。他本想说我就是想逗逗你,看你一脸无奈的样子,我不知为何就很开心,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用手指轻轻抹了抹茶杯口的水气,换了话题。 我得谢谢你,他说,你昨天叫方先生过来,把小鸟治好了。 不过,林决抬眼看着严珂,后来方先生和我谈话,劝我不要修炼,是你让他说的吧。 严珂明显地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说呢,林决撇撇嘴,方先生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就变了味。你说说,我修炼到底有什么坏处? 没有坏处,只是不适合。严珂低声道,从林决手中取走了茶杯,方先生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肯定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堆歪理,当场让你无话可说吧。严珂似乎轻笑了一下,道。 林决眯起眼睛,戳了戳严珂的手臂:你是不是知道这点,才让他来劝我的? 严珂没有回答,他坐在林决身边。他怎么说的?严珂问。 林决便一五一十地将方秋水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到一半,便听到房门响了一声。 赵雪寒踏着闲散的步子推门而入。他肩上坐着的一个小小的布娃娃,见到了林决和严珂,便挥手打了个招呼。 昨晚睡得还好吗?文天冬问林决。 林决点点头,严珂站起身。你来干什么?他面无表情,看着赵雪寒说。 赵雪寒哼了一声。这又不是你的屋子,你管我来干什么。他翘起嘴角,刚露出一副讥讽神色,却被肩上的文天冬用棉布胳膊打了一下脸颊。 好好说话不行吗?文天冬有些嗔怪道,转头看向林决,小寒说要去附近给我找一副身子,正好顺路,就到这里看看。 有目标吗?林决想起文天冬昨晚的话,想去哪里找? 具体还不知道。但听说北面的城里前两天有一个镖师去世了,文天冬乌溜溜的圆眼睛闪着光,据说身高八尺,豹头环眼,长得特别好。我想 我改变主意,不去了。赵雪寒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将文天冬从自己肩上抓下来,抛给了林决,严珂,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 至于你,他抬起手,指了指林决,又指了指文天冬,你就陪他玩一会。不要乱跑。 文天冬坐在林决的腿上,看着赵雪寒与严珂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用小短手挠了挠头。 真可惜,要错过了这几天,那镖师就要下葬了啊。他嘟囔着抱怨道,随即又戳了戳林决的肚子,呆在房间未免有些无聊,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林决突然感到身体变轻了。他从床上站起来,只觉得足下生风,小小迈一步,就走出了好几尺。 我能把树枝当做剑御驶,自然也能将你作为剑。文天冬说着,跳上了林决的肩头,推了推小鸟让它给自己腾个位置,不过你体型大,有些不方便。但让你走得快一些还是可以的。 他笑笑:毕竟魔界地广人稀,要用常人的步行速度,一天也看不了什么。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林决点点头,带着文天冬走出了房间。小鸟大病初愈,文天冬占据了林决肩头后,它不满地叫了一声,在屋里飞了几圈后便累了,落在碗里把头缩到翅膀下休息,没有跟着林决出门。 二人飞快穿过竹林,迎面就是悬崖峭壁。林决在文天冬的指引下沿一条小路越过山谷,面前便是一片开阔空旷,一望无际的荒野。 这就是魔界。文天冬道,说是魔界,其实不过是大陆上偏远一角,若不是魔物多,大部分魔修活动于此,其实和人界也差不了多少。 林决一边走,四处望去。脚下土地坚硬而干涸,植物寥寥无几,远处几座高峰耸立,最高的一座看着眼熟,应该就是昨天他上过的远修峰了。 魔界环境很差。文天冬说,只有小寒给我选的那处住所还算是可以。因此有许多魔修离开这片土地,混迹于凡人之中。 这样不会出什么岔子吗?林决问道,魔修一般都是走邪路修行的 魔修也分很多种。文天冬道,笑眯眯地看着林决,隐藏在人群中,老实过日子的魔修,我相信你也是见过的。 那哑巴画家的身影瞬间浮现在林决的脑海中。他应当是认真想要过凡人生活的清白魔修。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尽全力去救他。 然而他救下一个人,数百人却因此丧命,这是否值得? 林决拍了拍脸颊,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文天冬盯着林决,转了转圆圆的眼睛。 到远修峰了,文天冬拍了拍林决的肩膀,我们上去吧。 林决一个恍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远修峰山脚下。他本以为自己身体重,飞不上去,却被文天冬按照昨天的方法,从路边捡了一根稻草,自己则钻入林决的身体中,踏着稻草飞了上去。 来到峰顶,文天冬回到娃娃身体里,将稻草塞到林决手中。你拿好,他笑道,若是丢了,我们可下不去了。 林决捏着稻草,抬目远望。天空一片澄澈,可观至万里之外,远处青山叠翠,城郭相连,与脚下这片荒土似两个世界,却又同在一片苍穹下。 文天冬轻轻点了点林决的肩头:你看前面这座山,看不看得见山上的路? 林决点点头。他面前有一座陡峭的矮峰,一道小径沿着岩壁盘旋而上,直至峰顶。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吧。文天冬轻声道。 假设你驾车驶于这条道路上,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你车中坐着一家老小。突然路上出现一个老人和三个小孩。 你将车往左边驶,会轧死老人;而往右边,则会害死小孩。撞上崖壁,则车毁人亡。你会怎么选择? 林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山峰,不知文天冬为何突然向自己问起这样一道难题。这题明显无解,无论走那条路,都有死亡。 我没办法选择。他说。 必须选一个。文天冬说。 那就选老人那边吧。林决犹豫道。 为什么?文天冬说。 老人经历一生,已大致没有遗憾,而小孩的生命才刚开始。林决说,况且一边是一条命,一边是三条命。 是吗?文天冬轻笑了一声,但若这老人是一位朝廷重臣,正手持谕旨赶往灾区,开仓放粮,拯救灾民呢?若你将他轧死,则会有上万百姓得不到及时救助,只能活活饿死。 林决惊了一下,这未免有些他抗议道,这题目开始时并没有告诉我老人的身份。 是的。但这不是现实吗?文天冬说,笑眯眯地点了点林决的脸颊,想着尽量救多数的生命,是人之常情。又有几个人会在危急自身生命的时刻能考虑周全,不出纰漏呢? 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懂事物规律,人心好坏。最后的结局无论是坏是好,都不应扣在你的头上。文天冬轻轻道。 他的话仿佛一股柔风,轻轻拨开了几日中一直萦绕在林决心头的重雾。林决长长呼了一口气。但魔尊说的话,也是对的。他低声说,我的确应该过多考虑,再去救人。 你不要听他的。文天冬笑了起来,他不过是当时看你要离开,怕用不了自己身体,一时心急,口不择言了而已。 你想想,他点了点林决的额头,你当初要是不匆匆离开陆真人,会是什么结果?说不定就被当场发现了伪装身份,被那陆真人号召村民堵住了。若真是这样,你怎么办?总不能杀死一两个跑走吧? 林决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但是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文天冬柔声道,即便你真的有错,人也总是要向前看的。况且这种事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并且他摸了摸脑袋,眨眼看了看林决,犹豫了一下,变了话题,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小寒? 林决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我哪是不喜欢他,他想,我都要怕死他了。 文天冬看着林决笑了起来。 小寒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人。他让你们一同陪他去怀城,是有他的原因的。他轻声说,他知道很多事,只是不喜欢说出来而已。 林决沉默。他想起自己在卓府门前被赵雪寒驱使,抬手使墙体尽数剥落,无数修士元神显形,白日之下发出惨惨蓝光的情形。他还想起卓芳菱走到文天冬面前温声细语的样子,以及最后元成派的冯掌门一剑贯穿文天冬胸膛后,他心中突然涌出的莫名的恐慌和愤怒。 这些景象,与文天冬在荒芜魔界中,青翠竹林环绕的住处交织在一起。林决似乎察觉到一丝微妙的感情。 他去怀城,是不是为了你?他小声问。他知道你是无辜的,想要去怀城揭露事实真相,为你洗去冤屈? 文天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倒不至于。他轻轻笑道,小寒本身就是很有正义感的人。他去怀城,也不过是想要找到事实真相而已。 第49章 羁绊 正义感?林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魔尊有正义感,为什么还要当魔尊? 个性别扭呗。文天冬笑眯眯地说,并且他的正义可能还和平常人所想的正义不太一样。 林决微微皱起了眉。但魔尊很厉害吧。他说,他这么厉害,在修仙界应该是个呼风唤雨大能了,又何必待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 文天冬摇头。修仙界可不是只凭着厉害就能当大能的。他说,但在魔界要当魔尊就容易多了。魔修三三两两,心智不齐,门派散落,不成团体,只要把功力强的都打败,就能将魔尊的名号戴在头上。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样当魔尊,没什么手下就是了。 林决挠了挠头:这样岂不是很原始?没有门派管制,会很混乱的吧。 是很混乱。文天冬笑道,但也很简单。我觉得比起仙界复杂的门派关系,的确是魔界更适合小寒一些。 林决托腮思考,脑中又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严珂呢?他问,他是什么原因成为魔修的?该不会也是嫌仙界门派规矩麻烦吧。 这点倒也比较符合他的性格。林决想。 他不是。文天冬注视着林决,微微偏了偏脑袋,他是出生便决定了的。 出生?林决还想细问,文天冬却朝他摆了摆手。 林决,我问你。他说,若你能选择,你是想当魔修还是正统修士。 林决愣了一下:自然是正统修士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文天冬抿嘴一笑,不过严珂可是魔修。你要是修了正道,你俩大概就不能天天黏一起了。 那林决摸了摸下巴,他本想说让严珂也改修正道,毕竟魔道太苦,住的地方也不好,还被老百姓人人喊打;但转念又想起严珂跟自己说过,他不能离开魔尊,并且出生即为魔修。 那我也当魔修好了。林决说,又摇了摇头,不过我应该是无法修炼的。所以当魔修还是正派修士,都与我无关。 林决望向天边云朵,将双手背在脑后。我现在主要该想的是如何努力让自己不拖严珂的后腿。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一直这么蠢,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即使是严珂,也会觉得累赘吧。 我是不是应该在那之前,就自觉地早些离开呢。林决不禁想。 文天冬注视着他。 你不要这么想,他轻声说,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很深的。 我今天说了很多话,你可能已经感到厌烦了,不过,文天冬眯起眼睛,朝林决笑了笑,能不能再听我讲个故事呢? 林决点了点头,文天冬抬起圆圆的手臂,指向远处一座山峰。 那是临殊山,是净明派的所在地。他说,净明派前掌门杜苏木,功力极高,举世无双,品质又及其高洁。整个修仙界,没有人不钦佩他。 我的师父曾与我说,他与杜掌门少时相识。那时杜掌门天分高,年少得志;而他庸庸碌碌,一文不名。但杜掌门却丝毫不介意,同清霄派梁掌门一起,与他为友,带着他修炼百年,直至他也成为一方大能。 我师父一直视杜掌门为至交。三人开办迎冬会后,他还经常找理由去净明派拜访。文天冬轻轻笑了一下,有时候那理由我都觉得有点尴尬。 直到杜掌门过世。 杜掌门命陨于临殊山峰顶。文天冬望着山峰上松柏苍翠,静静道,那晚本是杜掌门飞升渡劫的日子。他修为高,品质好,是几百年来第一个达到飞升条件,本以为飞升无误的。 然而当晚,闪电惊雷过后,我们看到他的元神从峰顶升起,在我们要庆贺之时,杜掌门元神突然炸裂破碎,四散于天际。 一切都非常突然,没有前提,没有原因。他就那么死了。 文天冬垂下眼:师父本准备了美酒,待杜掌门飞升后,与元成派众人一同欢庆。当见到临殊山上破裂的元神时,他的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本以为对师父来说,不过是失掉了一位良师挚友。师父在当日悲恸过后,表现的一如寻常。他苦笑了一声,那时我还不知道,师父已经不太好了。 后来有传言说杜掌门暗自筑了一柄剑。这剑极为强悍,据说得到的人能颠覆三界,被誉为神剑,却因难以控制,至杜掌门死前,一直被压制与某处洞窟中。掌门死后,剑的封印解除,各方人士蠢蠢欲动。为了不让修魔之人抢先得到剑而闹得天下不宁,其他修士也开始寻找剑的信息。 我师父本是对此无欲无求的人,听闻消息后,却对此事异常积极。他派出元成派大部分修士,就为了找到这把剑的一点线索。 当他知道望断谷有魔剑的确定消息后,毫不犹豫地与另外两派商议,立即派出本派三百名修士。我与师弟觉得那明显是陷阱,几番劝阻,都没有作用,反而被师父支去了其他地方。 文天冬闭上了眼睛:我担心出事,办完师父委托的事情后,就立即赶往望断谷。其间机缘巧合拿到了魔剑。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待我清醒过来,本派三百名修士,连同净明派的修士,已经全部殒命。 我开始不懂,为何师父要一意孤行,一定要寻得魔剑。文天冬说,后来我才得知,有传闻说杜掌门在铸剑时,为了克制剑的杀气,将自己一小部分的魂魄融入剑中。 他叹了一口气:师父一定要那剑,想必也不是为了当三界之首。不过是想要拿到杜掌门那一丝魂魄而已。然而却白白葬送了自己门下弟子的姓名,自己也承受不了悲痛,早早地去了。 我想着,文天冬轻声说,师父和杜掌门之间,是有看不见的线系着的。杜掌门一走,便将师父的一部分扯了过去,那师父也就不完整了,他想要补上这一部分,就一定要找回杜掌门。在这途中,无论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虽然应当受到惩罚,但都可以理解。 而你呢,他看着林决,笑了笑,你和严珂之间,肯定也是有线连着。你一走,严珂也就缺失了。 否则他为什么一定要破除重重险阻,将你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绑到身边呢? 林决看着文天冬圆圆的小脸。是的啊,他想,严珂这么费尽心思将我带来,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但他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因为喜欢我吗?林决晃了晃脑袋,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他这么喜欢呢? 文天冬轻轻笑了两声,拍了拍林决的肩。不要再苦恼了,他说,我们下山吧。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二人往文天冬的住所走去。旷野处挂起了狂风,吹得黄沙弥漫,然而一进入竹林,风声立即小了许多,只有竹叶之间擦动发出的轻微声响。 天有些凉,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文天冬听着竹音,说,小寒与严珂谈完没有 文天冬突然止住了话,林决只觉得眼旁有一道亮光一闪,他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扑到在地。 一道极细的剑光擦着林决的发梢,射入竹林之中。身后的几根长竹顿时被拦腰截断,竹竿蹭着叶子,哗啦啦地倒了地。 文天冬伏在林决背上,轻轻地嘶了一口气。追来了他话音未落,只见另一束白光直向着林决额头刺来,文天冬用双手一推,林决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躲过袭击。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然而未等他喘息,又一抹亮光出现在他面前。这剑光与前两处不同,拖着长尾扫过一方,剑光所到之地,竹子纷纷断成两截。 文天冬抿起嘴,鼓着圆圆的脸,用力将林决从地上掀起来,堪堪躲过剑光的扫射。林决惊魂未定,心脏咚咚狂跳。 是谁?他不禁脱口问道。 文天冬却没有回答。他是要将我们二人都杀掉。林决听到他喃喃说。又一束短光射来,文天冬将林决一推,自己也因为惯性飞出去几尺。 记住攻击方式。文天冬朝林决喊,二短一长。躲着他!他挥动手臂,几片竹叶绕着林决飞了起来,形成一道屏障。 我这具身体能力有限。文天冬道,你在这屏障被击碎之前,要快些跑到竹林深处! 那你林决话还没说完,就又有一道短光击中了他的屏障,同时长光扫过,一片竹叶瞬间粉碎,屏障也稀薄了许多。 快跑!文天冬急道,又飞起一片竹叶贴在林决身旁。林决迈步狂奔,却又见一道亮光。他正要躲闪,却发现那剑光并不是冲他而来,而是直接瞄准了文天冬那只布娃娃。 文天冬向上飞跃,堪堪躲过攻击。然而那攻击的人仿佛预料到他的动作一般,剑光还未消退之时,第二束剑光便飞速射来,文天冬躲闪不及,竟被这光束径直插进了头部。 那娃娃缓缓睁大了眼睛,您又何必如此。林中竹叶潇潇,文天冬轻轻地一句话,随着风声飘入了林决的耳中。 随即,林决便看到一团蓝色的光芒,被那极细的剑光串着,从布娃娃的头部拖了出来。 那是文天冬的元神! 林决心脏骤然收缩,他急忙转身,伸手想要将那蓝色的光球抓住手里。然而眨眼间长光扫过,拦腰将布娃娃切断,林决只觉得面前一片耀眼的白光。 绕在身前飞行的又一枚竹叶发出一声撕裂的轻响,粉碎在空中。剑光穿过文天冬的元神,那蓝色的光体在空中停驻了一瞬,顷刻间四分五裂。 片片蓝光化成晶体,随着穿过竹间的风,散落于草丛之中。 第50章 消逝 林决站在竹林中,呆呆地看着文天冬的元神被剑光劈成碎片,从空中散落。眼旁白光闪烁,他听到身边飞舞的竹叶碎裂的声音,却不为所动,只是缓缓蹲下身,捡起了一颗小小的蓝色晶体。 晶体捏在手里,没有感觉,也没有重量。它仿佛不存在,却又真实地映在了林决眼里。细小如砂砾,晶莹剔透。 文天冬死了。 这次是真的死了。 耳边竹叶舞动的声音越来越弱,耀眼的光不断向他袭来。林决被那白光晃得头晕,只觉得恶心想吐。他俯下身,趴在地上,鲜红粘稠的液体从他口中涌出,似岩浆般涌着热气,遇到草地,便迅速燃烧起来。 那光剑的主人似乎在犹豫,一时停下了攻击。林决蹲在烈焰旁,似乎感受不到温度一般,将额头紧紧地抵在了地上。头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顺畅地呼吸,悲伤和愤怒的情感仿佛烈火般从他胸腔涌出,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竹林一时寂静,只有熊熊烈火在草上燃烧,攀上竹叶。剑光停滞一瞬,突然又重新发起,数道光芒齐齐射向了林决。 林决依旧趴在地上,没有丝毫反应。那光芒即将击碎最后的竹叶,插入林决身体时,林决猛地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此时已混成一团浑浊的红色。 我要杀了他。 他无法思考任何事,头脑中只有一股燥热,带着愤怒,以及诡异的兴奋。 我要杀了这个人。将他每一寸皮肤都灼黑,将他每一滴血都烧尽。 竹叶瞬间燃起火光,化为灰烬。地上燃起的火将林决围住,那剑光在火焰之中扭曲变形,最终不复存在。 火焰燃烧竹叶,噼啪作响,一时平静后,剑光已不再遵从规律,从四面八方飞射向林决。林决丝毫不躲避,他被火焰包围着,径直冲向了竹林的边缘。 他在那里!我马上就能杀了他!林决不住地狂笑着,他眼前的景色全是一片血红。即将到来的复仇的快|感让他浑身战栗。 白色的光芒随着火焰而扭曲。一瞬间,攻击仿佛停止了。然而短暂的间隙后,一束巨大的光芒,径直向林决扫来。 光芒融入火焰,开始扭曲,却没有消失。它一步步逼近林决,几乎要切到林决的脖子,点点光斑溅到林决脸颊上,擦出丝丝血痕,林决却不以为意,他全然不顾那即将切断自己身体的利刃,仍向他认为的凶手的方向前进着。 突然间,一道黑影闪过。在剑光即将割断林决喉咙之时,一人飞奔上前,将林决面朝上突然压倒。随着几声铿锵,那白光便飞了出去,砍断一片竹子。 林决被压在地上,只觉得怒火中烧。放开我!他大叫道,用力想推开那个人,那人却纹丝不动,只是紧紧地压着他。 耳边传来剑影划破空气的声音,却没有一道光击中在二人身上。那人周身似乎形成了一道屏障,将对面的攻击一一弹开,伤害不到林决丝毫。 而林决只想挣脱这个人。他焦躁又恐慌,怕自己耽误这一刻,杀死文天冬的凶手便会逃之夭夭。他要亲手将那人烧成灰烬,一分一秒都不能等。 林决伸出腿,用力踹了身上的人几脚。然而这人却依然不为所动。林决怒吼一声,张开嘴,狠狠地朝这人的肩颈处咬了下去。 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铜锈的味道顿时涌进林决口腔。丝丝血液带着凉意,滑进了林决的喉咙。 那血液流过的地方,都带着一股寒意。林决突然感到腹部像受风了一般,一阵痉挛,胸膛的灼热感也渐渐冷却下来。他忍不住抬起头,猛烈地咳嗽几声,却被那人按住了脑袋。 他的嘴唇又贴在那人的伤口上,冰冷的血液不断地涌入口中,那颗夹杂着诡异愤怒的躁动之心,仿佛被这寒意包围,渐渐冷却下来。 林决眼里的红色消失了,他缓缓动了动眼皮,四处闪耀的剑光已消失。那股愤怒之情也不在了,他只觉得浑身疲倦。 严珂压在他的身上,紧紧抵住他的身体。林决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肩膀,示意他自己已经正常了。 严珂抬起头,淡蓝的眼睛充满担忧,对上林决那又恢复了黑白分明的双眼时,才略略放松了一下。他站起身,又将林决扶了起来。 严珂刚刚为林决洗净补好的一身白袍,现在已沾满了灰烬。林决轻轻抖了抖衣袖,胸腹部的痉挛让他难受至极。 他抬眼看着严珂,严珂也默默注视着他。严珂的肩膀有一处深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泛着淡淡蓝色光泽,浮在伤口处。 林决的心揪疼起来。焦糊的气味探入鼻孔,他抬头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狼藉,竹子七零八落,皆被焚毁。朗朗清风,潇潇竹音,此刻已全然不复,只剩残缺不全的躯体。 不远处被烧尽的草地上,躺着一只被切成两半的娃娃,身躯已经被烧灼得不成样子。林决走上前,将娃娃拾了起来,缓缓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晃了晃他的身子。 没有丝毫反应。 他垂下头,娃娃沿着他的手落到地上。林决目光触至焦黑的土地。天朗气清,阳光正好,文天冬破碎的元神星星点点散落与被火燎烧至枯萎的草丛中,反射着淡淡光芒。 一股气突然梗住了林决的喉咙,他努力地咳嗽了两声,却不能将这气咳出去。他只感觉五官仿佛被这气一点点挤压着,难受至极。 他缓缓蹲下身,将地上的晶体一片片捡起来,塞到手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严珂走到他的身边。没用的。他听到严珂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起伏,他已经死了。 林决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摇头。他一点点扒着草丛,将那碎片捡到手中,企图不落下一片。 身后传来窸窣声,严珂似乎想要做什么,然而却什么都没做。林决没有回头,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地上。 然后他看到一双鞋子。 林决仰头看去,赵雪寒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那双紫瞳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映着一片漆黑的土地。 你可真行。赵雪寒轻声道,把整片林子都给烧了。这可是我一棵棵亲手种的。 林决不语。他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碎片,缓缓后退了两步。 赵雪寒朝他伸出手。 把他给我。他说。 林决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他的拳头伸到赵雪寒手上方,张开手掌,碎片落入赵雪寒掌心中。 赵雪寒眯着眼注视着碎片,似乎在清点数量,随即将它倒入一个小小的布袋中。 你跟我走。他对林决说。 严珂挡在了林决面前。文先生之死,不是他的错。他说。 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赵雪寒挥手,神情带了几分不耐,我有事要问他。 严珂面不改色,依然拦着林决。林决却轻轻拉了一下严珂的衣袖。他看着赵雪寒将文天冬的元神碎片收起,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小小的希望。 我听人说过,林决低声道,元神破碎了,是还可以再用其他方法黏起来的。 他看着赵雪寒:你的话,可以办到吧!将他的元神重新修复好 赵雪寒冷冷地注视着林决。 元神破裂,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挽救方法。他说,从来都没有。 林决只觉得心突然落到了冰水之中,全部都凉透了。那一点小小希望还未燃起,就瞬间破灭。 赵雪寒微微皱起了眉,朝林决弹了一下手指。林决的身体就被扯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严珂还未来得及拉住他,四周的景色便突然模糊,林决眨眨眼,不过半盏茶功夫,就便换了一个空间,又来到最开始魔尊那间房子中。 赵雪寒站在他旁边,淡淡地看了林决一眼,也不与他说话,径直找了张椅子,瘫坐下来。 林决看他在怀中摸索,掏出个小盒子。这盒子林决见过,里面装了一盒石榴一样的石子。赵雪寒拿出一枚石头,用指尖摸索了一下,便有四股淡淡的白气从他的双眼双耳涌出,飘到石头上。 石子开始发出光芒,赤红颜色更加鲜艳,一道亮光投射到房屋中间。眨眼功夫,房间空旷之处,便出现了一人的身影。 林决瞪眼看着那人,心开始狂跳起来。 一袭白衣,俊美脱俗,温和而沉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文天冬。 此时他背着一幅卷轴,怀中抱着一柄剑,身上白衣被片片鲜血染得有些斑驳,神情也带着些茫然和惊惧。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文天冬看着赵雪寒的方向,问道。 一股狂喜之情刮过林决的胸膛。你没死!他高兴地喊道,朝文天冬跑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手腕。 他回头,看见赵雪寒没有丝毫表情的脸。 他已经死了。若不想失望,就不要再怀着无谓的希望。赵雪寒松开手,重新瘫回椅子中,注视着文天冬。 这不是他,是我的记忆。 林决呆呆地看着赵雪寒。赵雪寒捏起手中的石头,朝林决挥了挥。 这是慧石,可以将人的记忆按照影响和声音的形式保存于其中。他说,方便时可以放出来观看。 林决看着慧石,又看了看房间中央文天冬的影响。他这才注意到,文天冬的身后有不同于房间内部的环境。那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地面有一片片暗红色的水洼,几个人形横七竖八,躺在文天冬的身后。 你在保存你的记忆?林决转过头,低声问道,关于他的? 赵雪寒点点头。 对。他用手背撑着脸颊,静静地看着文天冬。 我怕我忘了。 第51章 回忆 红色的石头闪烁,文天冬的影像仿佛真人般,面带疑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赵雪寒。 把剑给我,林决听到赵雪寒的声音,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他看向赵雪寒,赵雪寒靠在椅背上,紧闭双唇,面无表情,声音是从石头中发出的。 文天冬抿了抿嘴,攥紧了剑柄,没有说话。 他听到记忆中的赵雪寒轻笑了一声。你的同门师弟全死了。他说,有人杀了人,想嫁祸给你。不一会就有其他修士来捉拿你了。你拿着剑又没用,不如给我。 文天冬依旧不说话。他轻轻垂下眼,随即又抬眼看着赵雪寒。 怎么?怀疑我?赵雪寒说。 文天冬摇摇头。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他轻声说。声音异常熟悉,却又显得异常遥远,是谁杀了他们? 那我就不知道了。赵雪寒答,依旧是懒散又轻佻的声音。 不是我?文天冬咬了咬嘴唇,追问道,不是这把剑? 那影像随着赵雪寒的目光,集中到了文天冬的嘴唇上。形状好看的淡色唇瓣,被轻轻咬出了一抹艳粉。 影像晃了晃。不是。赵雪寒答。 文天冬轻轻松了口气。 剑我不能给你。他说。我师父要用。 赵雪寒哼了一声。你不逃吗?他说,被那些修士捉住,只有死路一条。 文天冬轻轻笑了一下:你都说了不是我了,那我为什么要逃。 你这是一心求死,赵雪寒懒洋洋地说,既然这样,那干脆还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直接夺剑。 文天冬没有说话,注视了赵雪寒一会。影像集中在他的眼上,那双眼睛澄澈如镜,不染纤尘。 你不想杀我,就不要说这种违心的话。文天冬轻声道。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读心术并不算好用。很少人知道我会这法术,我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我读你的心,知道你想学,但其实不一定学得会,我也不会教魔道中人的。 赵雪寒笑了几声。可我是真的很想学,又只有你一个人会。他向前走了几步,离文天冬更近了一些,几乎能数清楚文天冬的睫毛,你就跟我走吧,好不好? 不好。文天冬看着他,似乎觉得他这种说话的方式有些有趣,微微侧了一下头,我不跟你走。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你就不怕被那群修士杀死?赵雪寒问。 不怕。文天冬答,我信任他们。他们会查出真相,不会让我蒙冤的。 你这是在寻死。赵雪寒道。 我不是。文天冬简短答。 你既然想死,不如先跟我走,等我学会读心术就杀了你,怎么样?赵雪寒道。 不怎么样。文天冬答,无奈地朝赵雪寒笑了一下,你不要劝我了。他轻轻甩了一下袖子,欲转身离去。 赵雪寒轻轻啧了一下嘴。真难办啊。他低声说,瞬间闪身到了文天冬身后。文天冬来不及回头,就被赵雪寒一掌打到脖颈处,登时晕了过去。 那一身白衣的修士带着剑,软绵绵地落到赵雪寒的怀中。影像停留在那洁白的脖颈处几刻,随即暗了下来。 石头光芒逐渐消失,赵雪寒轻轻眨了眨眼,抬头看向林决。 凡人想要留在百年前的记忆,靠什么?他问。 林决注视着文天冬的身影在房间中消失,稍稍犹豫了一下。应该是靠纸笔,他说,记录下来。 赵雪寒点点头,将脑袋扬起,搭在椅背上。没错。那群仙人徒有长寿、灵力和法术,但依然用凡人的方式记录自己百余年前的记忆。到最后物是人非之时,留下的都是文字,其余全凭想象。 所以你就将记忆取出,存在石头中?林决问。 赵雪寒用两指指尖夹着慧石,轻轻摩挲。这不是取出,他说,只是复制。它可以留下景色和声音,那群仙人修士却认为这是损毁魄体的邪术,从未使用过。 他哼了一声:可笑。 我活了很久,很多东西已经记不住了。赵雪寒低声说,有些回忆若一直只留在脑袋里,肯定会随着时间淡漠。这慧石能让我留存一些记忆下来,方便回忆。 他目光向前,手中的慧石又亮了起来。房间中央,出现了远修峰峰顶的景色。高峰矗立,云海翻腾,夕阳西下,映出一片金红。 文天冬站在峰顶远眺,影像晃动,一只修长的手出现,点了点文天冬的肩膀,随即突然推了他一下。 文天冬身子一晃,差点跌下山崖。他瞬间转身,双眼含着笑意将那只手拍走。不要开这种幼稚的玩笑。他说。 你倒是喜欢这个地方。赵雪寒的声音传了出来,亏我还给你弄了那么一个风水宝地给你住。 真是谢谢了。文天冬弯了弯眼睛。你喜欢我住的地方?他笑道,喜欢的话你自己去住好了。 那你和我一起住。赵雪寒道。 那可不行。文天冬笑着说,回头又望向远方。 赵雪寒也转头,视野沿着文天冬的视线望去。那里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山脚下有一座城。落日余晖下,显得美丽而遥远。 沉默片刻,赵雪寒轻轻叹了口气。 你师父死了。他说。 我知道。文天冬道,不移视线。 你那姓冯的师弟当掌门了。赵雪寒说。 文天冬不语。赵雪寒转头看去。见他神色有些黯然。眼旁,一行小字正逐渐形成。横平竖直,组合起来只有两个字。 远星。 林决听到石头中传来赵雪寒轻轻的一声啧,随即影像一恍,赵雪寒伸手抓住了文天冬的衣袖,将他拉到身边。然后影像便模糊起来,逐渐消失了。 赵雪寒看着空旷的房间中央,缓缓闭上了眼,又立刻睁开,转头看向林决。 文天冬死前说了什么。他问。 林决一愣。我听到他说你何必如此。他说。 还有呢?赵雪寒盯着林决。 没有别的了。林决思索着答道。 无论他说什么都要告诉我。赵雪寒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探出身,一双紫瞳仿佛射出灼灼烈焰。 林决躲避了一下,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他让我躲避攻击。他说,说二短一长,让我在屏障被击碎前,回到竹林深处。 赵雪寒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跌回到椅子里。 慧石再度亮起了光,文天冬的身影又一次出现,此时他身旁还有一个小女孩,捂着脸,一直不停地哭。 文天冬蹲下身,细语安慰着,将手里一个娃娃送到女孩手中。那女孩停止了哭泣,嫌弃地看了娃娃一眼,又塞回到文天冬手里。 这娃娃扎俩小辫,一身花棉袄,非常俗气。然而林决对它再熟悉不过了。 什么臭脾气。赵雪寒的声音从慧石中传来,你不要惯着她。 文天冬轻轻摇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她性格一直很好,他轻声说,突然这样也是事出有因,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哄好他,然后问出原因,才好解决问题。 坐在椅子上的赵雪寒一直垂着眼,此时抬起了头。他再次看向林决。 你想找出杀害文天冬的元凶吗?他轻声说。 赵雪寒的话与慧石中他的记忆中的对话交织在一起,林决却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来。他的心快速地跳动了两下。 我能吗?他低声道。 能。赵雪寒说。 我想。林决注视着赵雪寒。 好。赵雪寒用手托着脸,侧头看着林决,似乎在评估他一般,两个时辰后在文天冬房中等我,谁都不要告诉。 林决点了点头。你知道凶手是谁?他问。 赵雪寒却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影像前,对着林决轻轻摆了摆手:你走吧。 林决只觉得周身涌起一股风,房间的情景逐渐模糊。他看向房中的影像。小女孩手中握着娃娃,拉着文天冬的手,撒娇道:这娃娃太丑了!我不喜欢,给我换个好看的嘛! 赵雪寒一伸手,就将那娃娃抢在了手里。年纪不大,毛病还挺多。他说,你不想要就给我了! 那女孩没料到娃娃被抢走,气得双眼通红,整张脸都涨了起来,浑身上下冒出层层鳞片。 文天冬拍了拍女孩的头,又嗔怪地看着赵雪寒:你这是干什么,又何必和小孩子抢东西。 赵雪寒拿着娃娃在眼前晃了晃。影像的视线一直注视着文天冬的脸庞,在那张干净俊美的脸上停留了许久。 这家伙别人不喜欢,林决听到赵雪寒轻声说,我可是喜欢得不行。 文天冬微微一怔,随即垂下了眼。 抱歉。他低低地说道,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 房间的景象逐渐模糊,文天冬的身影也消失了。林决睁开眼睛时,已经回到了那间林间小屋中。 简单的家具摆放,一如既往。案上的小碗中,小鸟将头埋在翅膀下,依然沉沉地睡着。 只不过,竹林已焚毁。小屋的主人,也再也回不来了。 第52章 归山 林决坐在文天冬的屋里。小鸟听到声音,醒了过来,开心地叫了一声,扑棱棱地飞到林决的肩上。 林决用手指逗弄了一下鸟喙后,怔怔地望着房门。他心中压抑,脑里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只想见那门被推开,看到严珂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想和严珂说说话。即便与赵雪寒的约定不能告诉他,林决也想听听严珂的声音。他不知严珂何时带了这种魔力,仿佛自己只要在他身边,与他谈话,不管谈什么,他都能安心下来。 然而严珂最终也没有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童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朝林决鞠了一躬。 魔尊令你一人先到石宏山,面见元成派掌门。他随后便到。那小童八九岁模样,声音郎朗,说话不紧不慢。 他双手捧着一副卷轴,递给了林决:请将这副卷轴交给冯掌门,就说是文先生给他的。 林决接过卷轴。之后呢?他问小童。 之后元成派的修士会将你囚|禁起来,若你所处的房间墙壁没有字画,你需要向囚|禁你的人讨要纸笔,随意画一幅画,贴在墙上。 林决听得一头雾水:若我要不到纸笔呢? 小童微笑:要不到也无妨。见机行事。 他又将背后背的包裹解开,从中取出一把剑,交给林决。 此剑交给阁下,做防身之用。他说。 林决看那剑鞘,发现这是严珂的剑。他拿过剑,挂在自己腰间。 剑身对林决来说有些略长,不是很合适。他用手握住剑柄,问小童:严珂为何要将他的剑给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去哪里了? 小童摇摇头。不知。他说,却又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与他的年龄不符,显得成熟许多。 严先生离阁下不会太远。小童道,请阁下不必担心。 得知严珂会在自己身边,虽不知道何种形式,林决心终究放下一些。他轻轻地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了一段。那剑依然通体淡蓝,带着浅浅纹路,仿佛玉雕的一般。 若阁下准备好了,便出发吧。小童轻声说。 林决点了点头。那小童便挥手一指,林决顿时脚下生风,身体飞了起来。小鸟一直站在林决的肩上,见状,便用脚爪抓住肩上的衣服,嘎嘎大叫了两声。 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你在这里等我。林决将肩上小鸟取下,放到桌案上。 小鸟似听懂林决的话一般,不再鸣叫,而是歪着脑袋,用乌溜溜地眼镜注视着林决。 林决朝它微微笑了笑,便飞出门外。他跨过高山,越过荒原,直到到了石宏山山腰处,才缓缓落了下来。 他脚刚触到地面,便听得四周一阵骚动。元成派的修士似乎早就察觉了他的身影,见他落地,便将林决团团围住。 姜行在人群中叫了一声林决的名字,便试图向用手扒开人奔向林决,却被乔珑伸手拦下。那严肃正经的修士看着林决,一言不发。 他回来了。他没死。人群中窃窃私语,自动在林决身旁围成一个圈。几名离他最近的修士亮出武器,一副戒备姿态。 林决环顾四周,摊开手,对着乔珑抱拳道:师父!弟子知错!请让弟子见掌门一面。 乔珑眉头微蹙。你不是我弟子。他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可能让你见掌门。 师父,此话未免姜行听到乔珑如此话语,不由得想替林决辩解,却不料再次被乔珑打断了。 他不是林决。乔珑冷冷地对姜行道,我已告诉你多遍了。 但是姜行瞪着林决,欲言又止,显然仍是不愿接受林决已死的事实。林决轻轻咬了咬牙,决定不去在意姜行的表情。 师父,我是不是林决,这现在已不重要。他说,请让我见掌门一面。 不行!乔珑喝到,挥手令几名修士上前,正欲将林决捆住时,一声沉静威严的话语传来。 何人要见我? 修士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元成派冯掌门站在人群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决。 你借魔修之手逃离师门,今日又突然回来,还声称要见我,究竟有何事?他沉声问道。 林决暗自捏了一下衣角,随即匍匐在地,朝着冯掌门磕了个头。 掌门,弟子违反门规,与魔修勾结,甘愿受罚。他道,但弟子此次离开,完全是受文师兄所托 住嘴!信口雌黄!乔珑厉声喝道,文天冬作恶多端,早已伏法于怀城,你从哪里受他所托! 冯掌门却举起手,制止了乔珑,示意林决继续说下去。 林决咽了一下口水。我受文先生所托,有要物交给掌门。特地从文先生处取来卷轴,交给掌门。说罢,他从背后取出卷轴,用双手托在掌门面前。 冯掌门神色微动,接过卷轴便立即打开。那卷轴内容似乎是一幅画。冯掌门打开后,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将画缓缓收起。 掌门,身旁又一修士按捺不住,张口道:文天冬的本命灯已熄灭,林决从哪里得到他的嘱托?我看他就是骗人 是的,文天冬已经死了。尸身还停放在石宏山中。冯掌门轻轻说,双眼打量着林决,这与他无关。 他现在在哪里?冯掌门目光紧紧钉在林决的脸上。 林决看着冯掌门的眼睛,他在那双眼里似乎看到一丝微微的期待,心中突然难受了起来,不由得抿紧嘴唇,闭口不言。 冯掌门叹了一口气。 将他关起来,他转身,对乔珑道,明早审问。 乔珑望着注视了冯掌门一会。冰牢咒符出了些问题,恐怕关不住他。他说。 那你决定一个地方吧。冯掌门似乎毫不在意,话音一落,他便踏风离开,只留下一群修士面面相觑。 乔珑一言不发,脸色也称不上好看。他直接拎着林决的衣领,将他拖到山崖边一座偏僻的小房中。那房狭窄冷清,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幅脚铐。 乔珑挥动手臂,那脚铐便飞了起来,自动将林决锁住了。 好好待着,不要想着逃跑。乔珑冷冷地说,林决还来不及张嘴向他讨要纸笔,门就重重关上了。 林决跑上前,拍了拍门,无人响应。他大喊了几声,然而那声音碰到房门,仿佛反弹回来一般,音量扩大了几倍,震得林决耳朵生疼。 房中四周没有窗户,只有房顶开了个洞,泄出丝丝微光。林决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房间果真空无一物,便重重坐到了地上。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不知赵雪寒的具体计划究竟是怎样,自己没有要到纸笔,对赵雪寒的计划会有怎样的影响。 但他这么厉害,我这里出些问题,应该也没关系吧。林决自我安慰道。他抬头,望着房顶照下来的点点光斑,百无聊赖地想着如何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打发时间。 他突然想到,严珂曾给了自己一颗小石头,说他与自己的一切,都记在这石头中。林决摸摸胸口,石头还在。 他将石头掏出来,对着光线自己观摩了一番。那石头石榴籽大小,通体鲜红。林决现在知道,这颗石头就是慧石。 既然是慧石,那里面就应该是严珂的记忆了。林决想着,轻轻拿手指将那石头的表面揉搓得发亮。就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屋内寂静无声,突然房顶传来几声响动。不知什么东西落到了房顶上,将洞口遮住了。 屋里瞬间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决轻轻啧了一声,左手打了个响指,便有细小火星从指尖冒出,将屋中照亮。 这火星没有助燃物,闪了几下便熄灭了。林决再打响指,手却像一直没了油的火机,怎么都打不着。他叹了口气,将慧石换到了左手,准备用另一只手打火。 然而左手两指刚一碰到慧石,石头便突然亮了起来。白光闪过,空旷无物的房间中央,隐隐出现了人的身影。 林决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己没有修炼,就能看这石头中的内容了。他赶忙将石头捏在手中,朝那影像看去。 然而影像的内容却令林决迷惑。 他看到现代的房屋,油漆的墙壁,一个破落的街角,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站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交出来!其中一个孩子喊道。 没有人说话,那孩子眼一横。小偷!他大叫,周围的小孩也七嘴八舌的开始起哄,交出来! 他们面对的人依然没有反应。小孩眼神越发凶狠,举起小小的拳头就要打。 不是他! 清脆的童音从石头中传来。影像的视角越过孩童的重围,向街口望去。一名个子小小的男童站在两房之间。 不是他。他又重复了一边。 男童逆着光,林决看不清他的脸。在他正想仔细看时,房门却传来嘎吱一声响。 林决急忙将石头踹进怀里,影响立即消失。房门打开,一名白衣修士四下张望,偷偷地溜了进来。 第53章 元凶 姜行一进屋,就迅速把门关了起来。他看着林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决一见姜行,就开始头痛。乔珑显然告诉了姜行林决已死的事实,然而姜行似乎并不相信。林决对着这人,想明明白白告诉他真正的林决回不来了,却又怕伤了他的心。 姜行在林决面前吞吐了半天,也冒不出一个字来。林决挠了挠头,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你有纸笔吗?他问。 姜行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林决会要纸笔。然而他却似乎是带着的。林决见他立即从怀里掏出个小包,从中拿出纸,研好墨,再将笔递给林决。 你做什么?姜行显然有些担心,捧着砚台,林决想蘸笔,他却一直躲着。 林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夺过砚台,把纸铺在地上,画了个大王八,塞到姜行手里。 我命不久矣,留个后给你。你可要待他如亲儿子。他说。 听了这话,姜行的神色倒是缓和下来。给我留个王八,你岂不是王八老子了。他笑了笑,随手把纸放到地上。 不不,怎么可能。我可是把我儿交给你了。林决拿起纸,装出一副笑嘻嘻地样子贴在墙上,之后你每当想我了,就来这屋里看看这王八,见了我儿,就当见了我了。 怎么还有自己骂自己的?姜行笑道。 怎么?你不满意?林决挑起眉毛,那我给你写个正经遗书吧。他抬笔,待我归西,替我照顾我的老爹老娘 话一出口,林决心中顿时一鲠。姜行神色立即慌张起来,急忙将林决手中的纸夺下。 你不会死的!他说,明天过后,他们一定会放了你。 林决摇了摇头,他看着姜行恳切的目光,心中揪得难受。 姜行,其实我林决开口,话还没说完,姜行身后,房屋的门无声地打开了。 林决狠狠地吞咽了一下,他看到乔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二人。 姜行见林决表情不对,自己也转头看去,当看到乔珑身影时,他表情一滞,师父二字还未说出口,乔珑便飞起一个手刃,将姜行直接打晕了。 姜行的身子瘫软下去,林决伸手,刚想抱住他,却被乔珑抢先一步。他拽住姜行的衣领,用力一甩,姜行便毫无生气地被抛到房间角落。 房门在乔珑身后缓缓地自动关紧,屋里恢复了黑暗。屋顶一束光芒,正好照射在乔珑脸上,衬得他脸色惨白得吓人。 林决腿肚子开始打哆嗦,他后退几步,情不自禁地往墙上蹭。姜姜行他什么都没做,他磕磕巴巴地说,他就是来看我 我知道。乔珑说。他注视着林决,双手随意地握着,右手食指的指尖,缓缓地敲击着左手上带着的一个翡翠扳指。 我想听你解释。他轻声道。 我我明天都会说的。指甲与翡翠的撞击声搅得林决心乱如麻,他看着乔珑,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不信你。乔珑淡淡地说,我亲手埋了林决。你毫无缘由出现,又在怀城做了那些事,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出现在石宏山。 你有什么目的? 哒哒的敲击声在空旷的房间中格外明显。乔珑的手击打得极有节奏,两声短促的敲击后,必然有一次敲击伴随着较长时间的停顿。 二短一长。 林决的冷汗沿着脖子流了下来。他靠着墙壁,一言不发,眼睛紧紧盯着乔珑。 乔珑轻轻笑了一声。罢了,他手指摆弄了一下扳指,我也并不指望能问出什么。 他伸出手,指向林决:不如直接解决来得快。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直直地便冲林决额头袭来。林决大惊,俯下身去,那白光射到墙上,四散开来。 师父。林决大叫,你想要杀我? 对。乔珑冷冷地看着林决,又是一次攻击。房内空间极小,林决连抽出腰间佩剑都来不及,只得扑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堪堪躲过。 但你这样杀了我,不怕被怀疑吗。林决趴在地板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双手抱着头,对着乔珑大声道,我不明不白地死了,元成派修士肯定要调查的。 是啊,我是怕怀疑。乔珑笑道,所以我才给姜行暗示,说你是真的林决。姜行不负我的期望,果然过来找你了。 林决只觉得脸上的血液都沉到了脚底,通体一片冰凉:你想嫁祸给他 没错。乔珑低头看着林决,抬起手臂,姜行见你不是林决,悲痛欲绝,感到受到欺骗,一怒之下将你杀死。 他轻笑一声:这个理由怎么样? 林决双手撑着地板,抬头看着乔珑,倒抽着冷气。完了,他想,乔珑下一次攻击范围一定很大,我躲不了了。 乔珑似乎看穿林决心中想法,冷笑一声,他扬起手,正欲攻击时,目光却一怔,似乎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林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到他刚刚画的那只王八上。那王八的贝壳上渐渐出现了一张人脸,王八的脑袋也变成发髻,前肢成了耳朵,后肢伸长扩大,变成躯体。 赵雪寒的头像出现在画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乔珑。 王八变成人,这场景林决本该十分搞笑,现在的气氛却让他笑不出来。赵雪寒向下撇了林决一眼,轻轻啧了一声,便从画中钻出,落到地上。 乔珑脸色更加苍白,他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地看着赵雪寒拍了拍衣服的下摆,站起身来。 还认得我吗?赵雪寒翘起一边嘴角,对着乔珑微笑道。 乔珑冷笑一声。谁不认得你,作恶多端的魔尊。他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哎呀,赵雪寒拖长了声调,倚在墙上,懒洋洋地看着乔珑,那老头子不在,你就这么说我?他哼了一声,他知道肯定要难过了。 乔珑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傻呢?赵雪寒直起身,朝着乔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杀死几百修士,夺取元神,嫁祸给文天冬后,又亲手杀了他。 你欺骗你的恋人,让她为你保管元神,害死一城居民,最后还斩下恋人的头颅 你害死信任你的弟子,任他尸首腐烂,还想将罪名嫁祸在另一名徒弟身上。 做这些事,你难道心里没有一丝愧疚?他盯着乔珑,双眼在黑暗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乔珑脸色发青,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翡翠扳指被骨头硌得吱吱作响。林决往赵雪寒身后动了动,不由得挠了挠头。 不对啊,是他做的?他疑惑道,但不是他师兄 赵雪寒轻笑了几声,伸手指着乔珑。他可不是乔珑,赵雪寒说,只不过是借着乔珑身体苟且活着而已。 对不对?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那面色铁青的人。 郑掌门。 林决转动大脑,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将一个姓郑的掌门调出来。 是元成派前掌门?他小心问道,他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是。赵雪寒道,但那是假死。 他朝乔珑笑笑:不过是为了收集元神方便而已。 可笑!乔珑怒喝道,不许你侮辱师父名声!话音未落,他便挥动手臂,几道剑光便向赵雪寒刺去。 赵雪寒冷笑一声,轻轻挥手,剑光便四散于空中。你装你徒弟倒是很像,他嘲讽道,这股一板一眼的劲头真是能以假乱真。 乔珑侧身,右手握住左手手指。我若真是掌门,收集元神又有什么用?我功力已够,滥用修士元神只能走火入魔,我何尝去冒那个险!他大喊道。 你问我?赵雪寒扬起眉毛,你应该自己最清楚吧!他弹了弹手指,一道看不见的风刃便袭向乔珑。 乔珑紧张,伸出右臂放出剑光抵挡。赵雪寒轻笑了一声,用手一挥,那风刃的方向便改变了,直接击到乔珑左手带的翡翠扳指上。 那扳指不堪一击,瞬间就落成几片,散到地上,一抹莹莹蓝光,也从扳指中掉了出来,触到地面时跳了几跳。一道人影便从蓝光中升了起来。 这人身着靛色道袍,身形颀长,长相英俊。他面容寒冷似冰,一双眼睛清澈如镜。落入地上后,便环顾四周,见到乔珑,轻轻朝他笑了一笑。 那笑容仿佛一点微风吹皱春水,令那冰一样的脸庞瞬间明朗起来。 林决见了这人,只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到过。他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赵雪寒,却见赵雪寒极少见地沉着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人的身影。 乔珑最先打破了沉寂,他弯下腰,将地上的蓝色光球拾了起来,攥在手心。 赵雪寒见了乔珑的动作,又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他低声道。 乔珑直起身,看着赵雪寒。他的神色已恢复了平静。 赵雪寒,我问你,他摊开手,数了数光片的个数,又将手紧紧地合了起来,杜苏木待你如亲生儿子。他飞升时,元神莫名破碎,你一点感觉,一丝表示都没有? 飞升不成功很正常,又不只有他一个人。赵雪寒冷声道,我又能有什么表示? 乔珑摇了摇头:杜兄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任何恶事。他修为高,门派内外无任何争斗,没有任何飞升不成的道理。 赵雪寒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况且元神破裂过于诡异。停顿片刻,乔珑接着说道,没有丝毫问题的修士在飞升之时殒命,如果不找出原因,之后又有那位修士还敢做飞升之举呢? 他飞升成不成功又关你什么事?赵雪寒侧着头,微微抬着眼看乔珑。你又何为何要收集元神? 修士元神可以作为粘合,将破碎的元神重新变完整。乔珑说,我要将杜苏木的元神恢复。 就为了这个原因,你杀了这么多人?赵雪寒道。 乔珑神色淡然。为大业而已,他说,无妨? 大业?赵雪寒讥讽道,你的大业就是为了复活这个人? 乔珑没有说话,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那个靛色道袍的人。那人也回应着乔珑的目光,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林决的胸膛突然产生一股憋闷感,压得他心脏开始疼了起来。他想起远修峰上,茫茫云海间,文天冬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想要补上这一部分,就一定要找回杜掌门。文天冬温和的声音在峰顶寒冷的空气中传入林决的耳朵,在这途中,无论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虽然应当受到惩罚,但都可以理解。 他原来早知道了。林决垂下头,心脏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他用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 元神是没有办法粘好的。林决低声说。 声音很小,乔珑却听到了。他轻轻冲着面前的人影伸出手,那人影便向水面一般,漾出了层层波纹。 可以的。乔珑说,你看杜兄的元神。原本只有一个碎片,只是模糊的影子,现在找到的碎片多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微微笑了一下:他已经能认得我了。 第54章 业障 赵雪寒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仿佛听到这世间最为可笑的笑话一般。他一边抖着肩膀,一边指着那静静微笑着的影子:你说这是元神?不要笑死我了! 话音未落,他便光速出手,一道光芒打在乔珑手上,乔珑躲闪不及,手吃痛后松开,蓝色光球便掉在地上。赵雪寒接着一道光,便将那光球击碎成几片。地上的人影也闪了几闪后,消失不见了。 乔珑神色未变。无妨,其他修士元神还有很多,已经够用。唯一缺少的只有杜兄的元神。他俯下身,将地上散落的蓝色光斑捡起,重新攥回手中,现在我只有他这几枚碎片。若是能找到更多,就能很快将他的元神重新粘好了。 林决内心郁结不已,胸腔内烈火升腾,他忍不住干呕几下。 不是这样的。林决小声道。 似乎没有人听到他的自言自语。赵雪寒轻笑一声,重新靠回了墙上。 杜苏木这老家伙,在你眼里就这么傻吗?他说。 乔珑眉毛微挑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你想没想过,你想要黏起的这个元神根本没有破裂。赵雪寒抿嘴笑道,这老头子生怕自己飞升失败,早就准备了后路。 在雷将他的元神劈碎的前一刻,杜苏木就将他的元神传送到另一界,苟且偷生去了。 不可能。乔珑神色淡定,丝毫未变,杜兄殒命,是我亲眼所见。 他抬眼看赵雪寒,眼中似乎有责备之意:并且杜兄行为端正,品性高洁,是不会做出这种欺骗众人的行为的。 赵雪寒鼻中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赵雪寒,乔珑攥紧手掌,面对着赵雪寒,正色道,看在杜兄的面子上,请不要打扰我的计划,我并不会与你为难。但是 他伸出手指,指向林决:因为他看到了在清岭山谷处,伪装成文天冬的我,并识破了我的身份,为除后患,无论他是否是真的林决,都必须死。 赵雪寒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若你真杀了他,可不要后悔。他说。 乔珑皱眉,他并不能理解赵雪寒话中所指。林决注视着乔珑,灼热的疼痛从他的胸膛攀上了眼眶,他闭上了眼睛。 你就是元成派掌门郑方海?林决垂着眼睛,低声问道。 正是。乔珑面色沉静,淡然答到。 是你杀了乔长老,用了他的身体? 是。 是你杀死几百名修士,取了他们的元神? 是。 是你杀了清岭谷的陆真人? 是。 你杀了文天冬和林决?你才是卓芳菱真正的爱人? 是。 林决睁开眼,他感到自己头疼得要命,眼中一片血红。 为什么?他问。 为了让他回来。乔珑答,为了查明他飞升失败的真相。 查明了又有什么用?林决痛苦道,值得吗? 若杜苏木这样死了,后世又有谁敢飞升?乔珑沉静答道,无人能飞升,修炼又有何用?若知自己不过难逃一死,今后又有谁会主动修炼? 乔珑声音铿锵有力,不带丝毫犹豫:我不是为了他一人,我是为了修仙界的未来。 他抬起胳膊,伸指指向林决:你的话问完了? 林决一动不动地看着乔珑,他紧紧皱着眉头,一副悲伤欲绝的神色。 乔珑看着林决泛红的眼白,神情中闪过一丝恐慌。他扭头看向赵雪寒,赵雪寒靠在墙上,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意看着他。 乔珑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那指尖便有白光一闪,一道剑影朝林决方向射去。 林决用手指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目光仍注视着乔珑。那剑影飞到一半,竟化成了熊熊火焰,在空中燃烧起来。火焰烧尽,剑影也不见了。 乔珑大骇,猛地向后退了几步。你不是他竖起眉,我在竹林中见过这招数!你不是他!他用手指着赵雪寒,肯定是你做出的把戏,用来糊弄我的! 我做的把戏?赵雪寒咧嘴笑道,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吧。 乔珑咬住了牙,发出咯咯响声,他猛地转头,手臂一挥,便有数道剑光插向林决。 林决抬起头,一滴红色的蜡从他眼眶中涌出,沿着脸颊凝结成块,砸落到地上。 剑光在空气中静止。细小的火苗在光影上燃烧,将这座小屋的空气烧灼得无比炽热。乔珑似再也使不出招数一般,浑身僵硬,举着手臂,看着林决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方海啊,方海。林决喃喃道,他不知为何,心如同刀搅般疼痛,双眼中,红蜡不断涌出,黏在他的衣领上,似斑驳的血迹。 乔珑缓缓后退。你不是他,他惊恐地摇头,仿佛林决是恶鬼一般,你不可能是他!他死了!我亲眼见到他元神四分五裂 他疯狂地挥起了手,几团蓝色光芒便从屋顶裂口处飘了进来。乔珑张开手掌,那光芒便包住了他手中的碎片,将其又凝为一团。 杜苏木的人影再次出现,他朝乔珑微微一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对啊,这个才是你。乔珑低声道,他猛地抬起头,挥手扬起剑影,就要向林决刺去。 然而此刻,林决已走到乔珑的面前,他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注视着乔珑,乔珑的手瞬间僵在了头顶。 方海。林决轻声道,穿过杜苏木的影子,那影子便泛起了阵阵波纹。他将手缓缓覆在乔珑的手上,与杜苏木的手影重叠。 你怎么那么傻。滴滴红蜡从林决的眼中流下,未曾落地,便在灼热的空气中燃起火焰。 你怎么那么傻啊! 乔珑一脸不愿相信的表情,注视着面前纷飞的火星。他似乎想要将手从林决手中抽走,却没有行动。林决将手掌盖在他的手心上,覆住了那一团蓝色的光球。 这不是我。林决喃喃道,缓缓将手移开。手下本该泛着蓝光的元神碎片,此时显出了原形。 不过是几枚小小的红色石头,如石榴籽般澄澈,躺在乔珑手心中,孤单而可怜。 杜苏木的影像轻轻一晃,保持着微笑的样子,瞬间消失在屋内一片火光之中。 乔珑张着嘴,恐慌地看着林决,又看向消失的影子。他甩开林决的手,想要扑住那消失的幻影,却什么都没扑到。 红色的细小慧石散落在地上,弹跳几下,与火焰融为一体。火星飘到乔珑的白袍与皮肤上,灼出点点焦黑,他仿佛却没有丝毫感觉。 不可能!他回身,一把抓住林决的手,不住地咆哮着,你不是!不可能! 林决只是摇头,一言不发,身后熊熊火焰燃烧,越烧越烈。 是谁给你的慧石?赵雪寒的声音越过扭曲的空气传来,乔珑却丝毫不理会。他发冠已散开,双眼中布满血丝。 你不是他!他吼道,右手抓着林决,同时高高举起了左手,他胸口的衣襟裂开,数十颗泛着蓝色光芒的元神挤出,一颗颗涌进乔珑的身体里。 乔珑的眼球凸了起来,他鼓起双颊,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声。随后,一道巨大而耀眼的白光出现在他的左手中。他将那白光一端抵住了林决的额头。 让我来看看!他狞笑道,头发随着纷飞的元神而飘散,看看你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胆敢冒充杜兄! 林决静静地注视着他,沉默不语,只有滴滴红泪落下。 乔珑明显地犹豫了,他神情疯狂中带着恐慌。林决能见到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丝丝鲜血淌下来都浑然不觉。最终他还是怒吼一声,剑影劈下,砍向了林决。 然而那白光还未触及林决的发冠,角落里便有几道无形的刀刃飞来,直接插入了乔珑的胸膛。乔珑未曾防备,被那剑影直接刺穿,口中一股鲜血喷出,向后靠在门框上。 他睁着眼睛,依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林决,不住地摇头。他张嘴,想要说话,然而话未出口,便有血涌了出来。 元神依然从四面八方,进入小屋,进入乔珑的体内,乔珑痛苦地蜷起身子,然而那一双凸起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依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林决。 赵雪寒踏过火焰,走向了乔珑。他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举起双指便向乔珑的额头刺去。 住手!林决大叫道,想要阻止,赵雪寒却不理会他的话,直接将手探入乔珑的额头,夹出一串臃肿异常的元神来。 他张开手掌,用力一握,元神便破碎成片,纷飞四散了。 若要他将这些元神全部吞噬,会死得更难看。赵雪寒冷冷道。 乔珑没有一点反抗,直至元神碎裂前,他依然直直地看着林决。直到眼中光彩消失。 他没了呼吸,睁着双眼,侧身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胸膛汩汩流出,漫了这小屋一地,被火焰蒸腾,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林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红泪与嘴中流出的蜡混在了一起,落入地面的血泊中,寂静无声。 第55章 终结 赵雪寒轻轻啧了一声,走到林决身边,在他肩上敲了敲。 一股寒意从赵雪寒的指尖漫开,林决瞬间感到五脏六腑被冻住了。胃中烧灼的疼痛已经消失,他揉了揉眼睛,泪水也化为寻常的透明液体,一滴滴的挂在脸上。 身旁的烈火随之熄灭。屋中瞬间冷了下来。林决愣愣地看着乔珑的尸体。他心中刚刚那剧烈而痛苦的情绪此时已灰飞烟灭。面前这具尸体,现在对于他,仿佛只是个见了几面的陌生修士一样。 演完了吗?赵雪寒懒洋洋地说,我们该走了。 说罢,他便揽住林决的腰,将他推进墙上挂的那张王八图中,随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待他们从画中出来,已到了一座不知名的树林中。二人落地后,赵雪寒便将贴在树干上的一张白纸收了起来。 他神情淡然,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句话都不与林决说,便迈开步走了,林决只得跟了上去。 好在赵雪寒走得不快,林决勉强能跟上。他一边看着赵雪寒的背影,一边摸了摸自己的领口。那里黏的全是红蜡,看起来一片狼藉。 林决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会变成那种样子。他类似的情况似乎发生过几次。而乔珑只凭着他当时的表现,就心智大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林决用手扣了扣衣领上的蜡。该不会我的灵魂真的是杜苏木的吧。他想。但这有些说不通啊。 蜡黏得紧,怎样都扣不下来。林决抬头,却看到赵雪寒早已停下脚步,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自己。 你真以为自己是杜苏木的魂魄?他翘起一边嘴角,问林决。 林决愣了一下。也并不是。他按了按额头,我就是不懂刚刚我为什么会那样 是我做的。赵雪寒干脆答道,杜苏木血泪似红蜡,招数也以火为主。我将你伪装成这个样子,稍微控制了你的心智,就是为了迷惑他。 你看,他轻笑,我们不是轻易地就把他杀死,给文天冬报仇了? 林决点点头。赵雪寒说的没错,他们的确给文天冬报了仇。然而奇怪的是,林决心中却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爽快感。相反,刚刚剧烈的情绪让他的心现在仿佛被挖了一个洞一般,空虚得要命。 他摸了摸胸膛。刚刚痛苦的情绪若是赵雪寒做出来的,未免也太真实了。 赵雪寒会不会在骗他。 赵雪寒眯着眼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了。 林决急忙抛下了刚刚的思绪,小跑跟上。严珂长长的剑鞘拍打着他的小腿。林决不禁想起了那送剑小童说的严珂不会离你太远的话。 我们要回去吗?他看着赵雪寒的背影,小心问道。 严珂会来接我。赵雪寒答。 林决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小声说。 赵雪寒突然停住了脚步。林决没刹住车,险些撞上。他看到赵雪寒转过身,对他微微笑了笑。 我似乎没讲清楚,他轻声道,我说的是严珂会来接我。 而不是我们。 林决愕然,还未理解赵雪寒话中含义之时,一股冰冷的痛感便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口中猛地喷出一股血,向后退了几步靠在树干上,低头看去,胸口一个大洞,鲜血已将那破烂不堪的白袍染成红色。 他捂住伤口,惊慌地看着赵雪寒。 严珂似乎在苦界遇到个什么东西,一定要带回来。赵雪寒保持着伸出一指发动攻击的姿势,对着林决轻笑道,但苦界的魂魄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生存的。 剧烈的疼痛让林决无法思考,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四下张望,期盼严珂快点出现。 没了这魂魄,严珂就不高兴了,赵雪寒收起手,所以我就随便找了个魂魄,往里面弄了些记忆,将他稳定下来,好老老实实给我干活。 你既不是杜苏木,也不是严珂心心所念的那个苦界的魂魄。赵雪寒看着林决,露出淡淡微笑,你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无名的魂魄而已。 林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要说话,喉咙却被血沫堵住,呜呜地发不出声音。 严珂让我给你找个平稳住所,将你安定下来。他笑道,但你若存在于这个世间,必然会时时刻刻扰乱严珂的心智。若你与我想法相悖,严珂肯定会听你的话,而不是我的。 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也没有用了。赵雪寒轻轻说。你必须得死。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血液连同生命在林决体内流逝,林决挣扎着,他抬起头,穿过落尽树叶的枝干,他看到天空一个小小的黑影朝他所在的方向飞来。他似乎能听到那熟悉的黑袍在风中簌簌的声音。 是他吗? 他会来救我吗? 严珂林决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缓缓念着,沿着树干滑到了地上。 但我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也没有理由留在他的旁边了。 林决的心猛地绞痛起来。这痛感甚至超过了他被刺穿的胸膛。 赵雪寒冷冷地看着他,用脚跟浅浅地踩了一下地面。 林决脚边的泥土便瞬间塌陷,他瞬间掉入底下。在他落入的一瞬间,土便重新盖好,将他完整地埋在底下。 泥土带着腥味涌入了林决的鼻中,令他无法呼吸。 重重的脚步落下,严珂的声音从他身上传来。那声音依旧冷静沉着,熟悉万分。 却又遥远无比。 他走了吗?他问。 他走了。赵雪寒答,音调异常轻快,我照你所说,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要担心。 林决要张嘴呼喊,更多的土便掉入到他的口里。他想握住严珂那把剑,然而手却被泥土沉沉压住,怎样也抬不起来。 严珂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少顷,地上传来赵雪寒的声音。 我骗过你吗?他问。 长时间的沉默。 没有。严珂低声答道。 走吧。赵雪寒说。 脚步声消失。地下寂静万分。 林决睁着眼,任泥土那粗细不均的颗粒落入自己眼中。没有眼泪,也没有悲鸣。 他发不出声音,也已感觉不到痛。 【第一卷完】 第56章 初遇 交出来! 几个孩子将何岩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叫嚷着,神色严厉地看着他。 为首的是一个长得瘦高的男孩,长眼尖鼻子,眉毛浅淡,一副聪明模样。他轻轻撇了一下嘴,轻蔑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 小偷。 何岩静静地看着男孩,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他完全不知道这群孩子为什么要围着自己,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想快点回家,坐在屋里的软垫上帮姑妈编东西,然而身后却是一堵墙壁,让他无处可退。 打人是不对的。他微微低头,俯视着比他还要矮上半个头的瘦高男孩,想起了姑妈的话,不由得轻轻捏了一下拳头。 我已经习惯了。何岩垂下目光,默默地想。等他们厌烦了,自然会散开的吧。 那群孩子见何岩没有一点反应,开始显得愤怒。交出来!喊叫声此起彼伏,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几乎要打到何岩的身上。 不是他!清脆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来。 何岩抬起头,越过瘦高男孩稀疏的头顶,望见在两堵墙壁之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落日的余晖投射到街道中,阳光有些刺眼,何岩微微眯起了眼睛。那身影逆着光,何岩看不清他的长相。 瘦高男孩扭头看了身后一眼,轻轻嘁了一声,便转过头来,似乎并不打算理那个人。 不是他。小小身影又重复了一边,向前走了两步。他面部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一张看着单纯带着点傻气的孩子的脸。何岩眨了眨眼。 他认得这个孩子,是他的同班同学。然而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何岩却记不清了。 瘦高男孩丝毫不理会,他抬起手,狠狠地推了何岩一下。 交出来。他低声道,真不要脸。 见瘦高男孩不理自己,站在街口的男孩似乎有些着急。他跺了跺脚,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李元青!未变声的孩童的声音像小鸟一样,穿透力极强,却并不嘈杂,李元青!你听我说话! 瘦高男孩一脸不快地转过头,瞪眼看着他。身旁的男孩开始朝着那孩子叽叽喳喳地叫嚷:你有病吧!捣什么乱! 孩子见那个叫李元青的男孩回头,明显害怕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急忙伸手指着另外一个站在何岩身边的男孩。 不是何岩拿的你的钢笔。他说,今天课间我值日。我看到刘牧把你的钢笔放到何岩的包里了。 叫刘牧的男孩脸色一阵白。你胡说!他嚷嚷道,我拿李元青的钢笔干什么。我又不是用不起! 他手一挥,指向何岩:班里唯一没有钢笔的,只有他! 李元青没有说话。他瞟了刘牧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另外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立即心领神会,一把便将何岩的书包夺了过来,噼里啪啦地一通倒。 破旧的书本落到混凝土地面,一只普通的钢笔最后掉了出来,砸到语文书上,弹跳了几下,滚到了地上。 李元青捡起钢笔看了一眼,然后松手,让那钢笔再次落到地上。 钢笔并不结实,摔倒地上那一刻,笔帽便弹开来,骨碌碌地滚远了。 这不是我的钢笔。李元青看着何岩,冷冷地说,把我的笔交出来。 何岩一言不发。他压根不知道李元青的钢笔在哪,自然也交不出来。何岩心中很明白,面前这男孩根本不是想要回他的笔,而是早就看着他不顺眼,故意找茬而已。 一只小巧白皙的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拉住了李元青的袖子。 我见到刘牧放下笔后,就把笔拿出来,交给老师了。那站在街道口的孩子不知何时挤到人群中,老师说她会在下第三节课后把笔还给你。 他盯着李元青的眼睛,似乎有些胆怯,但依旧脆生生地说:若是老师忘记了没还你的话,你去找她要。 李元青狠狠地瞪着男孩,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鼻孔里哼了一声,又不屑地撇了何岩一眼,便转身走了。那群男孩见李元青离开,也迅速跟了上去。狭窄的巷道里,顿时只剩下了何岩和男孩。 何岩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将书一本本地收回包中。这种场景他经历得多了,已习以为常。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不只是面对这种情况。对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他内心都极少泛起波澜。 那男孩俯下身,捡起地上的钢笔,在手中划了两下。深蓝色的痕迹顿时出现在他白皙柔软的手掌中。见钢笔没有摔坏,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盖上笔帽,递给了何岩。 这不是我的笔。何岩淡淡道,将书包拉链拉紧,甩上了肩头。 我知道。男孩点了点头,这笔是我的。 我有了一支新钢笔,旧钢笔还没有坏,如果扔了的话,就太可惜了。男孩看着何岩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何岩低头看了看那笔。是一只极其普通的钢笔,黄色塑料笔杆,看上去并不算贵重。 有了钢笔,就省去了被老师训斥的麻烦。何岩暗自琢磨着,朝男孩点点头,伸手接下了。 他将钢笔塞进书包,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走到一半,才想起姑妈曾嘱咐自己,这种时候应当道谢。 何岩回头望去,见那男孩仍在小巷中,背着书包,一边踢着石子一边慢慢走着。他见何岩回头,便朝何岩挥了挥手,笑了起来。 夕阳正照进巷口的角落,照得男孩的脸明亮而柔软,那一口正在更替七零八落的牙齿,也似小小的珍珠一样,一颗颗地闪着光。 何岩觉得眼中有些刺痛,迅速转回了头。 这个男孩叫什么来着?他一边快步朝家的方向行进,一边默默地想。 是叫什么明?还是叫什么亮?对,应该是叫什么亮,但到底是什么亮呢? 直到何岩走到家门口,他依然没想起男孩的名字。 何岩走入老旧的住宅楼中,向上走了三层楼,打开破旧的防盗门。他看到自己的姑妈坐在客厅,就着落日余晖,将脸凑近一件大衣,一点点地缝补着。 你回来了。听到声音,姑妈抬起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何岩默默地点了点头,放下书包,便在姑妈脚边盘腿坐下,将毛线套在针上。 阳光投在破旧却干净的墙纸上,一点点暗了下去。姑妈站起身,跛着脚缓缓走到墙边,将客厅的灯打开。 何岩望着姑妈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岩常想,自己是个并不适合这个世界的存在。他出生不久,父母便双双殒命。在外婆家长到3岁,外婆从楼上落下来摔死了。之后辗转到了乡下的祖父母家,没过几年,祖父母也因故去世。 这个智力稍弱且跛脚的姑妈,是他现有的唯一亲人。他与她在父母留下的简陋的两居室里,靠着姑妈接一些简单的针线活度日,相依为命已有几年。 何岩常想,应该是自己克死了自己的亲人。他想若是自己不存在在这里,那些人应该会活得更长久一些。 他时常感到厌烦,想迅速结束掉这个世界中的自己,去另外一个地方。然而看到姑妈,他却有些舍不得。 他的姑妈虽然是有些傻的,但对何岩极好。何岩有时会犹豫,他不想自己害了姑妈的命,但若自己早早死去,姑妈也可能不会活得太长久。 姑且先这样吧。我也并不觉得我会在这个世界待很长时间。何岩想,抬眼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公园,公园虽不大,但养护得还不错。院中水池里的水总是清澈的,能看到池底的沙土。此刻,暮色沉沉,水池也染成一片金红。 这时,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水池旁,他抱着一个箱子,在池边蹲了下去。 眼熟的衣服。何岩眨了眨眼睛,是刚才那个什么亮。 那个什么亮从箱子里掏出两团毛茸茸的东西,放到了水池中。何岩放眼望去,是两只小鸭子。身上的绒毛还没有换,黄澄澄的,两团圆圆的浮在水上。 倒是和他挺配的。何岩心想。 男孩蹲在水池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小鸭子看。何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猜到他那张柔软的笑脸。 何岩嘴角轻轻挑了一下,正想低下头,继续手上的编织,却瞥见那男孩仿佛突然听到什么声音似的,站起来匆匆地走了。 不一会,从公园小路的另一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是刚才拦住何岩的几个男孩中的其中一个。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走到池塘边。 何岩还未来得及想他是要干什么,便见那个男的张开手,一只手掌按着一个毛球,将两只小鸭子狠狠地按到了池底。 何岩轻轻攥了一下手中的缝衣针。那男孩没按多久,便迅速抬起手跑走了。小鸭子浮了上来,一动不动。 不一会,那个什么亮便回来了。他看到水上飘着的毫无生机的毛团,愣了一会,便穿着鞋直接跳进水里,将鸭子捞了上来,放到盒子里,急匆匆地跑走了。 何岩皱起了眉头,却无动于衷。他低下头,拿起剪刀,将多余的线头剪掉。 过了一会,太阳便完全落下,街灯点亮,天空一片漆黑。 把窗帘拉上吧。姑妈轻声说。 何岩点点头,站了起来。在手碰到窗帘布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又落到楼下的公园中。 他看到那个什么亮蹲在池边的路灯下,埋着头,脚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面前放着一个盒子。 何岩叹了一口气。 姑妈,我下去看一下。他说。 第57章 心动 何岩站在那个什么亮面前。他看见盒子里的两只鸭子。可怜的动物浑身湿透,伸着腿,合着眼,一副垂死的样子,只有微微颤抖的胸口绒毛,显示出它们还在挣扎。 他的阴影挡住了路灯的光。男孩意识到有人,抬起了头。那张稚嫩的脸颊全是泪水,湿淋淋地糊成了一团。 怎么了?何岩沉声道。他很少、也不擅长和姑妈以外的人说话,即使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他也无法说得不那么冷漠。 男孩抹了抹眼泪,垂下了头。鸭子鸭子要死了。他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妈妈不喜欢小动物死在家里,让我拿出来 男孩的声音低了下去。何岩抿起了嘴。他朝盒子又看了一眼。 鸭子应该还可以救过来。他想。何岩与祖父母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他是见过的。只要把羽毛吹干,放在暖和的地方,应该就可以了。 他想出言安慰男孩两句,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轻轻挠了挠头。 鸭子不会死。何岩说。 男孩猛地抬起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其中闪着无尽的希望。 你,何岩的舌头打了个结,只得快速结束话题,你把它放在外面,它会自己恢复。 男孩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真的? 真的。何岩答。他看到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地向这个方向赶来,似乎是这个男孩的妈妈。 男孩朝何岩的目光方向望去,又抹了抹眼:你别骗我。 我没骗你。何岩道,朝妇女的方向甩了甩头,你快回去吧。 男孩看着何岩,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跑到妇女身边。何岩看那妇女伸手打了男孩脑袋一下,拽着他离开后,自己悄悄将脚边的盒子捧了起来。 他将鸭子带回家,翻出多年不用的破旧吹风机,然后调到最小的暖风档,一点点仔细吹着。待毛发干了,他又在鸭子身下铺上些稻草。将盒子放到屋中最温暖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两只小鸭子果然都恢复了活力。何岩一大早就将盒子放回原处,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等着那个什么亮来。 男孩在上学前赶了过来。他朝盒子里探头,担忧的表情瞬间一片明朗。看着男孩抱着嘎嘎大叫的鸭子开始转圈,何岩的嘴角也微微地翘了起来。 那男孩弯弯的眼,仿佛一块方糖,悄悄地融化在他坚硬的心里。 此后每天放学,何岩都会坐在家里,一边帮姑妈织东西,一边看男孩在公园里放鸭子。鸭子一点点长大,他已经不能再用盒子装了。每当要回家时,男孩便拍拍手,那鸭子便嘎嘎叫着上岸,一摇一摆地跟在他的身后。已成为公园一景。 何岩已经知道男孩的名字叫郝亮,一个普通得有些搞笑的名字。他坐在教室第二排,学习还不错,上课很认真。胆子小,非常乖巧听话。但有时又有些傻乎乎的。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傻乎乎的郝亮,自从何岩救了他的鸭子后,也像那两只鸭子一样,开始摇摇摆摆地跟在何岩屁股后面跑。 你的字真好看!何岩打开郝亮送他的钢笔,开始往笔记本上写字,郝亮蹲在他的桌旁,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赞赏道。 你的手真巧!郝亮袖子被课桌挂钩刮破了,何岩掏出针线给他补好,郝亮一边抬着袖子仔细看,一边笑眯眯地夸何岩。 你真厉害!刘牧想欺负个头矮的郝亮,何岩叹了口气,两拳把刘牧打翻在地。被老师罚站时,郝亮站在他身旁陪他,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 你不要跟着我了。放学路上,何岩转身,看着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小跑的郝亮,忍不住道。 郝亮楞了一下:为什么?他眨了眨眼睛,神色中露出一丝胆怯:我烦到你了? 何岩摇了摇头。郝亮并不是一个讨人烦的孩子,相反,他每天兴致勃勃地夸自己,自己心里还有些开心。 但他不能与这个男孩待得太久。何岩怕他会像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一样,因为一直在自己身边,某一天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和我待的久的人,都没有好结果。何岩低声说。虽然他还没有升上初中,却还是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很中二病。但他却不得不说。 郝亮听了这话,眨眨眼睛,反而软软地笑了起来。是这个原因?他用拳头垂了垂自己小小的胸膛,我没关系的!我运气一向很好,不怕的。 你看,他眉眼弯弯,露出一丝狡黠神态,我天天去招惹李元青那帮人,至今没挨过揍。是不是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何岩的嘴角撑不住,微微翘了起来。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被揍惨了。他说。 就是这样。郝亮奶声奶气地说,伸手拉住了何岩的手。 所以说,我和你一起,终归不是什么坏事吧。 郝亮的手温暖而柔软,何岩微微弯了弯手指,将他的手握在掌中。 是啊。何岩默默地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 很快,新的学期开始了,学校统一换新校服。何岩没有钱,也就没买。 每每出操,只有何岩身上的旧校服格格不入。身为班长的李元青以此为由,找了何岩几次茬。何岩并不在意。倒是郝亮经常为何岩打抱不平。 没穿校服,今天班里又被扣了一分。何岩留下值日。李元青冷冷道。 他穿校服了!郝亮跳了起来,你不能总是罚他! 旧校服不算。李元青不屑地撇了他一眼,背上书包就要走。郝亮咬了咬牙,伸手要去抓李元青的书包带,却被何岩拦了下来。 没事。何岩说,将郝亮的书包递给他,我一会就扫完了,你先回家吧。 但是郝亮看着何岩。他知道何岩家里贫困,每天赶着回家帮姑妈干活。这样天天值日,多少会损失一部分收入的。 何岩摆摆手,让郝亮离开,自己开始挪凳子扫起了地。郝亮抿着嘴看着他,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耸起脑袋走了。 当晚,何岩回家后,又习惯性地坐在床边,朝公园望去。 而今晚,他却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男孩,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两只鸭子。 第二天刚上学,何岩便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递给他一套崭新的校服。 给你的。那是一个慈祥的女老师,眼里总是带着些许笑意。 何岩望着校服,没有伸手去接。 有同学特地出钱给你买的。老师温柔地看着他,你能猜到是谁吗? 何岩沉默着点了点头,接过了校服,回到教室。他在座位上坐下,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郝亮的眼睛。 郝亮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看见何岩,朝他笑了笑,便迅速转过身去。 何岩的心跳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撕开包着校服的塑料布,去卫生间换了衣服。 穿上新校服的他,李元青自然找不到罚值日的理由,终于可以按时放学了。 何岩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郝亮跟在他身后。他听着郝亮软底运动鞋打在地上轻轻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拉着郝亮的衣袖,将他拽到了身边。 你的鸭子卖了多少钱?他低声问。 郝亮家里管得严,没有一分零花钱,这点何岩是知道的。而他又乖巧,是做不出偷家里钱的事的。他要是给自己买了校服,就只有一个办法。 郝亮愣了愣。6块钱一斤。他小声说。 何岩看着郝亮的眼睛。他的胸膛中第一次泛出心疼的感情,不由得轻轻捏了捏郝亮的手背。 傻瓜。他低声说,你卖得太便宜了。 郝亮揉了揉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微微撅起了嘴:我不懂。我拎着鸭子去菜市场,几个人就围上来 何岩轻轻笑了一声,手伸进书包,掏出一块牛轧糖,塞进了郝亮的嘴里。 郝亮没有零花钱,连零食都吃不了,只能看着小卖部眼馋。这糖是何岩做完值日后捡了几天破烂,赚了几块钱,买了棉花糖和花生,特地给郝亮做的。 好吃吗?他问。 好吃!郝亮弯下眼睛,甜甜地笑了。何岩小小的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 我今后要天天捡破烂。他想。 二人很快就一同升上了初中。也许郝亮真的有好运气,他与何岩一直在同一个班里,就连座位也隔得不算太远。 郝亮每天都会帮何岩干活,甚至帮到了他的家里。不过郝亮笨手笨脚,力气也不大,何岩倒是不以为意。他很享受这个少年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 郝亮在他家里时,他感觉满屋子都是阳光,仿佛姑妈的脚都变得更灵活了一些。 何岩一直记得郝亮第一次来他家的情形。那是周末,他那时出去帮楼下的小吃店打零工,不在家里。是姑妈给郝亮开的门。 他回到家里,发现屋子被彻底打扫了一通。灶台都被擦了一遍,虽然擦得还是不太干净。屋里一股甜甜的奶香,郝亮蹲在客厅他常坐的位置上,正与姑妈聊天。 见到何岩,郝亮便站了起来,塞给何岩一杯奶茶。 你有零花钱买奶茶了?何岩放下背包,忍不住问道。 我午饭钱省的。郝亮笑眯眯答。 何岩眨眨眼,发现姑妈身旁的茶几上,也放着一杯,不由得摇摇头,拍了拍郝亮毛茸茸的脑袋。 不吃饭买这个,怪不得长不高。他说。 姑妈坐在摇椅上,微笑着看着两个少年。何岩转过头,在桌上找了找。 姑妈,我走之前织的东西呢?何岩问,还没有织完。 郝亮脸色一变,急忙向姑妈使眼色,姑妈却看不懂,笑眯眯地回答:在座垫下压着。 何岩翻开座垫,果然看到了自己织的小挂毯。然而在他结束的地方,又接上了一段歪歪扭扭的针脚,手法生涩,若是不拆了,就没法继续织了。 何岩抬头看着郝亮,郝亮紧张地攥了攥手,随即垂下了头。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本来想帮你的我太笨了 何岩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不是这样织的,他说,我来教你吧。 郝亮的眼神亮了亮。他看着何岩一点点将他织的东西拆掉,又往针上套上了毛线。 把线从这里穿过去,然后绕到这里明白了吗?何岩一边演示一边说,然后将针线交给了郝亮,你来试试。 郝亮点点头,接过针线,然而依然不得要领。他戳了两下,毛线便散开了,不由得哭丧着脸看着何岩。 何岩轻笑了一声,张开手臂,将郝亮环在怀里。他捏着郝亮的手,一点点地教他如何将毛线织进去。 这样就好了。何岩将下巴抵在郝亮的肩膀上,将一排线编好。郝亮轻轻点了点头。 何岩只觉得脸颊旁一股热气,他微微侧头,只见郝亮的耳朵通红,仿佛能滴下血一样。 屋里很热吗?何岩有些疑惑,却并不打算深究。 他环着郝亮的身体,将郝亮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感受着那柔软而温暖的生命,一点点地编织着简单的挂毯。 何岩看着织衣针的端头,那里刻着自己过世的祖母的名字。他抱着郝亮,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将整个世界抱在怀里的错觉。 第58章 泡沫 你这样可不行啊。郝亮趴在何岩的课桌上,举着何岩的物理卷子,愁眉苦脸地说。 此时的二人刚刚进入初三。郝亮开始长个子,小小的身体发育得又细又长,但脸依旧圆鼓鼓的,配上挺翘的鼻尖,看上去比儿时还要乖巧几分。 他的成绩依旧不错,没有任何偏科。然而何岩就不一样了。他除了语文,其余所有科目,只能是将将及格而已。 若是按照这个成绩,他与郝亮肯定是进不了一所高中的。 何岩倒是觉得无所谓。即使不在一所高中,他知道郝亮也并不会离开他。他在这世上这么长,从未觉得什么事是十分重要的。 然而郝亮却不这么认为。 你长大后想干什么?郝亮问他。 何岩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没考虑过自己是否真正能长大。 你想想看,郝亮跨坐在何岩前排同学的凳子上,如果你考上好一点的高中,就有机会上好一点的大学,找好一点的工作。 他敲了敲何岩的桌子: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你就能换一所大一点的房子,然后把你姑妈接过去,她也不用天天工作了,还可以有钱治好她的脚。 何岩眨眨眼。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件有大大落地窗的房间,他的姑妈坐在窗旁,带着微笑编着东西。而郝亮则坐在姑妈旁边,身上洒满阳光,捧着一杯热牛奶一点点认真地喝着。 这样倒是不错。他想。 郝亮见何岩表情有些松动,便向前探身:所以,你这个成绩是不行的。咱们必须想想办法,让你能考上一中。 何岩神情一恍,从想象中拉了回来。他看着郝亮那双黑黑的眸子,不禁问道: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郝亮侧着头,用手托着脸颊,我的话,想当一名警|察。 何岩看着郝亮。他想象面前这个脸圆圆的少年穿上一身制服,挥舞着警|棍的样子。 感觉并不是太合适。 先别说这个。郝亮举起何岩的物理卷子,仔细看着,我觉得要这一段时间迅速提高你其他科目的成绩,可能有些困难。不如用其他方法。 什么方法?何岩问。 郝亮翘起嘴角笑了笑,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他的确早就想好了。何岩的数理化不好,但语文成绩非常优秀。英语的话,只要勤加背诵,掌握语法,就可以迅速提高。数理化郝亮可以辅导他,让他取得一个说得过去的成绩。 而语文方面,郝亮怂恿何岩参加学科竞赛。若是能得到一等奖,那么就会拿到去一中参加特招考小卷子的资格。通过这次考试的话,就会被一中以文科特招生录取。 得到文科特招生名额,不仅总分可以加10分,中考理化只要考过80,就可以进入一中。 何岩便按照郝亮帮他规划的,按部就班地学习起来。他其实对好学校、好工作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想到可以和郝亮进一所学校,总不是什么坏事,就觉得还是拼搏一下比较好。 很顺利的,何岩便以高分通过了学科竞赛的初试。全校只有一个参加复试的名额,落在了何岩身上。 几星期后的一个周末,何岩去市五中参加复赛。铃声响过,何岩从考场出来时,见到郝亮在校门口等他。小小的脸在一群家长的包围下格外显眼。 怎么样?郝亮递给了何岩一瓶水。 还行。何岩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郝亮翘起嘴角,轻轻拍了拍何岩的背。 你没问题的。他说。 二人在学校旁慢吞吞地吃了两碗面,便回到何岩家附近。 何岩给小区口的小卖部搬货,郝亮也在一旁帮忙。郝亮力气比较小,搬不动多少东西,但好在人乖嘴甜,小卖部老板娘喜欢他。郝亮一在,她就给何岩涨几块钱。 二人一边随心所欲地聊着天,一边干活。何岩将包裹搬到门外,看到一个瘦高身影从他身旁匆匆走过,有些像李元青。 他转身回屋,发现郝亮也抬头望着屋外,显然也是看到这个身影。 今天在三中考化学,不知道李元青考得怎么样。郝亮说。 何岩摇摇头。李元青也和他们二人升入一所初中,进入一个班。他学习非常优秀,似乎打算参加数学、化学、语文三科竞赛,获奖后直接免试进入省重点。却不料数学失误,没有进入决赛。 虽然数学功亏一篑,但若是剩下两科获一等奖,依然可以免试。然而半路何岩杀来,将李元青的语文名额挤了下去。 李元青只剩下化学一个复赛名额。即使得了奖,也只能进降低条件加分进一中,免试入省重点是不可能了。 但何岩丝毫不关心李元青怎样。他将商品在货架上码好,看着郝亮的侧影,脑子中只想着前天二人一起喝的奶茶是用什么调的,他可不可以自己做给郝亮喝。 红茶是肯定要用的。何岩拿起货架上的茶包,想。但不知这个牌子好不好。 突然,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小卖部,一把抓住何岩的手。何岩定睛一看,是他家邻居。 邻居神色慌张,拽着何岩就往外跑,何岩疑惑不解,向后退了两步。 跟我走!那邻居用力拉着何岩的胳膊,面色惨白。 你姑妈已经不行了。 茶包从何岩手中滑下,落到了地上。 何岩不知道,一贯不出门的姑妈为何会在这天走出房门,急匆匆地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 他见到姑妈时,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种时候还是来了。何岩一边整理遗物,一边麻木地想。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几年过得过于平静安稳,让他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巨大的煞星。最终姑妈还是逃脱不料被自己克死的厄运。 何岩请了几天假。葬礼办得简单而匆忙。他穿着黑衣,应付着寥寥无几的邻居和亲友。 郝亮从那天开始,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何岩坐在窗边,望着姑妈的遗像,又转头望向窗外的公园,心中一片空空的失落感。 他是不是也害怕了。何岩有些难过。 这是何岩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受,他不知如何化解,想织些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织衣针。只得拿出一些关于销户遗产的文件来看,企图忘记这种感觉。 正当他打算在财产证明上签字时,却在家里怎么也找不到笔。他叹气,隐约想起自己在学校的书箱中有一两只笔,便起身,披着淡淡的晚霞,朝学校走去。 他到了学校,夜幕已经降临。晚自习也结束,整个教学楼一片漆黑。他走过橱窗,发现荣誉榜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语文竞赛成绩已经出来了。是一等奖。 何岩苦笑一声,他压住内心涌起的些许酸涩,朝初三教室走去。令他有些奇怪的是,自己的教室本应该空无一人,此时竟然还开着灯。 他凑近后门上的小窗,往教室内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课桌之中。细细的身子,毛茸茸的头发。 是郝亮。 何岩心一跳,他目光移向讲台,发现李元青站在讲台上,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我知道是你。郝亮的声音从教室中传来,何岩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我知道是你。郝亮说,何岩住的小区没有监控,但他对面的小区是有的。我求门卫调出小区门口的录像,看到你周六中午从何岩的小区出来了。 说罢,郝亮便扬了扬手,手中有一个小小的盒子。 那又怎么样?李元青说。 你化学竞赛没考好,郝亮说,没有得奖。 关你什么事。李元青眉眼横了起来。 录像里,你从小区出来,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里。郝亮说,是何岩姑妈织的东西吧? 我想扔什么就扔什么。李元青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废话什么? 郝亮似乎没听到李元青的话。你因为考试失利,就开始嫉恨何岩。他说,你趁何岩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去何岩的家里。 姑妈以为你是他的朋友,就给你开门。你进到何岩的家里,夺了他姑妈正在织的东西就跑,姑妈去追你,却因为跛脚追不上,一时心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我说得没错吧? 李元青的脸色发白。一派胡言,他大声道,你有现场证据吗? 我有。郝亮稳稳答道。他注视着李元青的眼,打开手中的塑料袋,从中拿出一对织衣针,和一截脏兮兮的织物。 我去找时,东西已经运到垃圾填埋场了。郝亮说,但还好没埋上,让我找到了。 别以为随便拿两根针就想诬陷我!李元青瞪着郝亮,狠狠地说。 郝亮摇摇头。针上有何岩奶奶的名字。他说,这肯定是他的针。 他走上前几步:你若不承认,我会交给警察或老师,用紫光灯一照,上面若有你的指纹的话,你就无法抵赖了。 李元青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姑妈是自己摔下去摔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说,紧紧攥住了拳头。 如果你没去抢她的缝衣针,她不去追你,又怎么会摔下楼?郝亮大声道,声音罕见地非常气愤,你觉得没关系?好!那我就告诉警察,看看他们觉得有没有关系! 李元青上前迈了一步,似乎想抓住郝亮,然而却稳住了脚。你什么意思?他低声问,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不想让我告诉警察,就请你负起责任来。郝亮脆生生地说,你害死了何岩的监护人,那么就得帮何岩付他18岁成年前生活学习所需要的费用。 李元青冷冷地看着郝亮,似乎在思考他提出的条件。突然间,他一个健步冲上前,郝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拳打在了脑袋上,手中的毛衣针也迅速被李元青夺走了。 郝亮大叫一声,来不及捂头,便急忙蹲下身,将录影带护在怀里。李元青伸手去抢,怎样也抢不走,便抡起拳头,重重地锤在郝亮脑袋上。 何岩心中一紧,急忙去推门,门却被反锁住,怎样也推不开。 郝亮痛得哼了几声,抱住录影带不放手,李元青急红了眼,挥着手中的毛衣针就向郝亮的头刺去。 何岩怒吼一声,一下子将教室门撞开。他直接扑向李元青,伸手便攥住了织衣针。李元青见何岩出现,神色越发凶狠,紧紧握着针便向何岩方向刺。 何岩抵着针,冷冷地看着李元青。他正想将针抵到别的方向时,室外一束灯光打来。 谁还在那里?是巡逻门卫的声音。 李元青听到声音神色一慌,立即松了手,然而何岩抵住针的力气却来不及放下。 那两根又长又尖的针顿时失去了控制,直直地插入李元青的右眼中。 李元青惨叫一声。鲜血伴着手电筒照射进来的光撒了一地。 第59章 拯救 李元青一只眼彻底瞎了,甚至损伤到眼睛后面的部位。何岩不懂,也懒得去弄懂。 他只知道李元青的父母愤怒异常,声称要何岩赔上一辈子。他们也基本上做到了。 何岩上学晚,那时已经满16岁。他被判了极重的刑,要在监狱中度过他整整的青春时代。郝亮四处找人帮忙,却无能为力。 何岩一点都不在乎。只是有时郝亮来监狱看他时,他看着郝亮的脸,会有一些难过。 好学校,好工作,买一间大房子,终究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像肥皂泡一样,他只是轻轻触了一下,便破碎了。 都是我不好。隔着厚厚的玻璃,郝亮垂着头,低声说。 你又没做错什么。何岩淡然道,他想伸手摸摸郝亮的头发,却够不到。 今后做这种事时,还是要注意自己安全。他说。 郝亮点点头。何岩看着他,隐约感觉这种时候自己应当微笑一下,便扯了扯嘴角。 中考考得怎么样?他说。 还行。郝亮说。 能上一中吗?他问。 嗯。郝亮答。他微微将身体上前倾,额头倚在玻璃上。 你要好好吃饭。听看守的话。郝亮抬头看着他,眼里亮晶晶地满是泪,你争取减刑,我等你出来。 何岩愣了一下。他本想说既然上了一中,就去交个新朋友,不要来找我了,然而这些话却梗在了他的喉咙中,一个词也吐不出来。 何岩没有其他关系亲近的亲人,也没有朋友,郝亮是唯一一个来看他的人。他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郝亮。看他升上高中,考上大学,参加工作。看他从一个瘦弱稚气的少年,一点点长成清秀修长的青年,看他穿上警|察的制|服,站在玻璃前对他微笑。 那一身服装,比何岩想象得要更适合他。 然后何岩终于刑期已满,可以离开监狱了。他已经忘记自己在监狱里待了多少年。踏出大门的一刻,依然只有郝亮等着他。 那青年看着温和俊秀,曾经脸上傻乎乎的神色已完全消失不见。何岩看着郝亮接过了他的行李,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他从未有一刻感觉到郝亮离自己如此近。 却又如此遥远。 何岩收回了手。郝亮打了一辆出租车,将他和何岩一同送到了一片老旧的小区中。 何岩曾经的家,已经为了赔付李元青的医药费而早早卖掉了。出租车在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前停下,郝亮打开了位于二层的一个房间。 简单的一居室。整洁干净,却透着寒酸。卧室里挤挤挨挨地摆着两张床。水管滴答作响。 我刚工作,没什么钱,只能租到这种地方。郝亮带着歉意说,两个人住可能有些挤。 你和我一起住?何岩微微皱了一下眉,说。 嗯。郝亮应道,打开卧室的柜子,将一床被褥铺到了床上。 你家离这里不远,何必和我挤在一间房里受苦。何岩说。 好久没和你待在一起了,想亲近点呗。郝高轻松答道,然而却不去看何岩的眼睛。 何岩沉默地看着郝亮忙碌。他看郝亮铺好床,然后手机铃声响起,郝亮接了一个电话后,便匆匆赶下楼。 待郝亮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何岩轻轻吐了一口气,拎起自己的行李,离开了房间。 他躲着郝亮,漫无目地地快步走出了小区。他不知要去哪里,也并不打算去想,只是一直不停地走着,仿佛不知疲倦一样。 重新获得自由之身,重新能够不再隔着厚厚的玻璃注视郝亮,何岩心中的喜悦之情,竟让他忘记了,自己与郝亮之间,已经隔上了鸿沟。 他看着郝亮弯下身给自己铺床,外套领口处露出的一截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制服,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小小的、傻乎乎的孩子,此时已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警|官。他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也不需要自己的陪伴。 而何岩,他的人生从十六岁那年便暂停了。他现在一无所有,与郝亮一起,也不过是郝亮的累赘而已。 就连出狱后与自己的交往的权利,想必也是郝亮与他家教严格的家庭决裂后,才争取到的。 何岩不停地走着,不知自己去向哪里。多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何岩对这座城市感到陌生。他沿着主干道走出城区,恍惚之间,夜色降临。待他回过头来,已经到了郊区陵园的门口。 这是一座简陋的陵园。死去的人烧成灰烬,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而是安放在房中的格子里。 何岩的姑妈的骨灰,就与数千人的骨灰一同挤在这个狭小的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陵园的大门仍是寒酸,然而内部却扩建了许多。毕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需要这几寸的小小空间。 何岩翻墙跨入陵园,悄悄走进建筑内。墙上全是小小的方格,格中铭牌上各种名字。何岩呆呆地站在房屋中央,却不知何去何从。 他只来过这里一次,已不记得姑妈的骨灰放在了哪个格子中。 也忘记了姑妈的名字。 强烈的怅然罩住了何岩的心。他缓缓闭上了眼,又想起那个午后,他在楼梯口,看到姑妈躺倒的身影时的心情。 我待在这个世界时间太久了,克死了太多的人。他默默想。 我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中,继续伤害其他人了。我该走了。 他悄悄地离开了陵园,越过陵园后的一座山。山下有一条河,河的中央,水又深又急。何岩拎着行李,径直走进了河中。 冷水抹过他的小腿,他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我死了后,骨灰也会放到那个陵园吧。何岩想。 不知道郝亮会不会找到放着我骨灰的位置。很多年以后,他会不会也忘记了我的名字呢。 想到这,何岩的心猛地疼了一下。于此同时,他听到身后一阵扬起尘土的声音。 何岩还未将头完全转过来,脸颊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他倒退几步,差点栽倒在水中,却被一个人紧紧攥住了手臂。 郝亮双眼通红,怒气冲冲地看着何岩。他像是从附近山头上滚下来的一样,衣服上全是泥,白净的脸颊上也沾满了尘土。 你有病吧!郝亮似乎气急了,大声嚷道,你想干什么! 我何岩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郝亮打断了。 你跑什么跑!郝亮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拽住何岩的手,用力把他往岸上拉,你刚出来,什么都不懂。你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 他抹了抹眼睛,瞪着何岩:我就白等你这么多年?! 其实你不用何岩望着郝亮泪汪汪的眼睛,思绪顿时回到了二人儿时的画面,不禁张口结舌起来。他想说什么,脑子却一片空白,只有一种想把面前这个人抱在怀里揉揉脑袋,细声安慰几句的冲动。 我知道,你被关了那么久,都是因为我太冲动了。郝亮低着头,去拉何岩的手,如果我当初多考虑一下再去质询李元青,你就不会有事了。 都是我的错。他小声说,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就和我在一起吧。和我一起不好吗,不是坏事吧? 心中那股熟悉的揪痛又蔓延开来。只有面对郝亮时,何岩才会有这种感情。 不是你的错。何岩低声说,他反握住郝亮的手。那么多年过去,郝亮的手不像儿时那么柔软了,却依然很温暖。 此时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何岩低头,发现郝亮全身湿透了,在萧瑟的冷风中打着哆嗦。 何岩本想说什么,此时都忘了。他急忙将自己外套脱下,披在郝亮身上,却想起自己的外套也湿了。 郝亮见他这个反应,不由得弯起眼睛轻轻笑了一下。于此同时,他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何岩愣了一下,郝亮的脸瞬间红了。看着面前的人,何岩忍不住笑了起来。 抱歉。他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嗯。郝亮小声说,紧紧地握着何岩的手不放开。 二人在熟悉的面馆吃了碗面后,便回到了那间简陋的一居室。何岩想起自己的衣兜里还有临走前看守给的一袋牛奶,便将牛奶倒进小锅里,打开燃起灶,加热起来。 何岩默默地盯着跳动的淡蓝色火焰,灶上打火,发出哒哒的轻响。郝亮蹑手蹑脚的走到何岩的背后,伸出手,悄悄环上了他的腰。 何岩感到郝亮那温热的额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加多少糖?他轻声问。 加一点就好。郝亮闷声闷气地回答。 何岩拿出糖袋,倒出了几块凝固了的糖块。他将糖搅开,小小的客厅弥漫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我与他在一起,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何岩想。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第60章 破碎 何岩便和郝亮一起,在这简陋的一居室中住下了。 郝亮工作,何岩便在家中帮他买菜做饭,空闲时出去打一些零工。郝亮怕何岩钱不够用,就把自己的钱给何岩保管。 你其实不用这么乖的。当郝亮把他刚刚发的500块奖金递给何岩时,何岩忍不住说。 没事。郝亮说,钱放在我这里,总是莫名其妙就没了。放在你那里还比较安心些。 天气越来越冷,房间里的暖气常坏。郝亮体温高,怕冷,晚上经常冻得在床上打哆嗦。何岩看着不忍心,就趁着郝亮睡着,把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他身上。 这天晚上,何岩刚把被子放下,郝亮就伸出一只手,将他也拽进自己的被窝里。 好冷啊。摸到何岩的胳膊,郝亮抖了一下,向后蹭了蹭,给何岩留出了空间。你天天晚上这么睡,不得冻坏了。 我不怕冷。何岩想起身,却被郝亮按回到床上。 两个人挤挤没事的。郝亮嘟囔道,他伸出手,摸了摸何岩的手掌。何岩的手冰冷坚硬,指间还有外出干活磨出的茧子。 你看看你,郝亮将手指插到何岩的指缝中,缓缓摸着何岩手上细小的伤口,小声道,你还是不要出去干体力活了,我养得起你。 何岩轻轻翘起嘴角,笑了一下。别说大话了,他说,我明天先给你买个电热毯。 不用买。郝亮含含糊糊道,这样就挺好的。 郝亮温暖的气息打在何岩的脖颈上,他细腻的指腹划过何岩的手背,带来一股微妙的触感。身后的青年思绪似乎不带邪念,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的嘴唇离何岩的背很近,何岩感到自己只要轻轻向后移动几分,就会贴到那两片带着淡淡温度的薄|膜上。 何岩的心开始产生一股莫名的躁动。这样不行。他低声说。 有什么不行?郝亮说,伸出脑袋,将下巴抵上了何岩的肩膀。他浅浅的呼吸触动着何岩的耳廓,何岩只觉得头脑瞬间空白。他猛地翻身,撑起双手,架在郝亮身上。 郝亮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何岩。何岩也不知自己这是做什么,突然有些尴尬。他移开目光,正想翻身下床时,却被郝亮紧紧攥住了手臂。 郝亮耳朵通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何岩。何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郝亮便挺起上身,手臂环在何岩的脖子上,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浅浅的一碰,郝亮便立即跌回到床上,他脸颊一片绯色,迅速拿起枕头压在脸上。何岩突然感到自己喉咙一片干涸。 亮亮他哑着嗓子,低声道。 郝亮闷不做声,少顷,小小的声音从枕头下传来。 你知道为什么我爸妈把我从家里赶出来吗?郝亮小声说。 何岩将手轻轻盖在枕头上。因为要和我在一起?他问。 不全是。郝亮说。何岩缓缓地将郝亮头上的枕头移开。他看到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其中仿佛燃烧着小小的火焰,一点点撩拨着他那坚硬的心。 因为我说我喜欢你。郝亮轻声说。 何岩的心猛地抖了一下。他发自本能地沉下身子,将身下那柔软而温暖的躯体紧紧抱住。 人类可真是奇妙啊。他想。在他那遥远而混沌的记忆中,似乎有人同他说过:你最终会明白的。 何岩并不知道自己是否明白。他只想在这漫漫长夜中,与这无数次让自己心跳失稳的人合为一体,让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永远地不再分开。 郝亮与他父母的关系逐渐缓和。虽然二老说出过让郝亮不再进家门这种严厉的话,心中却一直放不下这个乖巧的独子。没过几个月,就带着大包小包亲自跑上门来看郝亮。 看着被何岩打扫得整洁干净的小屋,郝亮妈妈似乎是放心了不少。语气严厉地嘱咐了二人几句,便也由着他俩去了。 二人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何岩又重新拾起编织手艺,赚的钱稍稍多了起来。他们换了一个大一些的房子,暖气也变得正常起来。两个人虽不用再挤在一张床上取暖,却仍然一直睡在一起。 郝亮因为职业原因,又喜欢打抱不平,经常鼻青脸肿地回来。何岩心疼,每每想严厉地教育他时,看到郝亮傻乎乎一笑,语气就软了一半,只能跑去给他煮牛奶喝。 反正也是小伤。被打得多了,多少也能吸取教训吧。怀中环着郝亮,听他絮絮叨叨讲自己去抓小偷反而被小偷打在眼眶上,何岩无奈地想。 不知从何时起,何岩已经有了许多常人的情感。他开始越发地留恋这个世界。当在一个休息日的下午,他坐在沙发上,郝亮靠在他的身旁,捧着杯子喝牛奶。望着屋中淡淡的日光洒在身边青年柔软的发丝上,他产生了一种不如就在这个世界待到最后吧的想法。 他想要换一间更大的房子。有落地窗。他想让郝亮换个不那么容易被揍的工作。他想一直待在他的身边,直到二人都老去。 我想开一家店。何岩摸摸身旁青年的脸蛋,说。 好啊。郝亮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需要多少钱?我应该能贷一点。 不用。何岩轻轻笑了一下,伸手从抽屉中拿出存折在郝亮眼前打开,郝亮的眼睛立即瞪圆了。 我们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钱了?郝亮惊讶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我们慢慢存的。何岩翘起了嘴角,可以开店了。 我老婆果然贤惠。郝亮笑着靠在何岩的肩上,你想开什么店? 奶茶店吧。何岩说,缓缓搂住了郝亮。郝亮点了点头,转身亲了一下何岩的脸颊。 郝亮的嘴唇间带着淡淡的牛奶味道。何岩垂下头,轻轻地回应着郝亮的吻。 真好啊。何岩想。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若是不必回去,就好了。 在那个时刻过后没有几天,便是郝亮的生日。送郝亮出门上班后,何岩并没有照惯例出去打工。他跑去蛋糕店,给郝亮定了一个很贵的蛋糕,随即回到家,认认真真地做了一桌饭菜。 下午,何岩将蛋糕取回来,摆上桌,小心地插上27根蜡烛。他坐在门前,捏着手中那个装着指环的小小盒子,心中有些忐忑地等着郝亮回家。 他等着郝亮开门的一瞬间,他会走上前,然后将指环套在他的手上。他要对郝亮说永远和我在一起吧,然后亲一亲他的额头。 何岩注视着房门,紧张地等待着门锁响动的时刻。 然而他永远都没有等到。 第61章 初始 郝亮死了。 他下班,马上就要到家了,却因为路上吵闹前去查看。一个青年拽着少女不放手,周围群众围观。郝亮站了出来,上前去劝解,将女孩护在身后,却不料青年突然发起疯,从腰间抽出一把刀,直接切断了郝亮的喉咙。 何岩已不记得那些日子他是怎样过的。他跟着郝亮的父母,麻木地跑去医院,麻木地跑去陵园,又麻木地来到了法院。 他看着律师焦头烂额地和郝亮的妈妈解释;看着郝亮妈妈在法庭上失声痛哭;看着杀人凶手站在被告席,带着无所谓的微笑眨眼。他看着郝亮的父母在判决之后一瞬间白了头,看着凶手在医生的押解下,与家属嘻嘻哈哈地离开了法庭。 等何岩回过神,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杀死郝亮的凶手家里有权有势,他们为青年开了精神鉴定,青年有精神疾病,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不会被判刑,只会在精神医院中接受治疗。不久便可以回家观察。 害人的人可以回家,被害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何岩呆呆地坐在二人曾经的家中。门前那桌菜自从那天开始,便再也没有动过,已经腐化变质,落满了灰尘。蛋糕洁白的奶油也发黄变黑,一点点腐烂了。 何岩望着蛋糕。鬼使神差般的,他用手指掰下一块奶油,放到嘴中,仿佛没有味觉一样咽下后,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陵园还是和几年前他看到的一样。他朝门卫打了招呼,取下钥匙。他走进走廊里,想在墙上那无数的方格中找到属于郝亮的那一个,却怎么也找不到。 何岩只觉得一阵眩晕,墙上那些小小的隔间,仿佛牢笼一般,张牙舞爪地将他扣住。他俯下身,剧烈地呕吐起来。未消化的腐烂的蛋糕,与他的胃液一同落在了地上。 我还是害死了他。何岩痛苦地想。为什么我在克死了那么多人的时候,要心存侥幸,想着能和郝亮终老呢? 我本身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里。 我该走了。 我要走了。何岩想。他跨在本市最昂贵的公寓第十九层的窗户上,向下望着。 他身后的房间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其中有那被法院鉴定为精神病的青年。此刻他睁大眼睛,张着嘴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汩汩地留着鲜血。 脚下风声鼓动,汽车的鸣笛不绝于耳。何岩抬眼望向天空。天朗气清,阳光微微地刺着他的眼睛。 再见。何岩轻声道。 他闭上眼,跳了下去。 地府一片漆黑。严珂的元神从何岩的□□中脱出,即将回归本位。在苦界混沌而遥远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他望着缓缓前进的魂魄的长队,一只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严珂怔了一下,回身看去,看到一名紫瞳青年。 我来接你了。赵雪寒说。 我严珂有些茫然,他看向苦界的魂魄,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你知道我是怎么 我不知道,但你只要回来就行。赵雪寒打断他的话。 你在苦界待得时间可够长啊。他扬起一边嘴角,揶揄道,我以为你会待几年就回来呢。 抱歉。让你久等了严珂沉声道,他抬头,望向桥边的老妇。 走吧。赵雪寒说。 严珂点头,正欲与赵雪寒一同离开之时,却在队伍之间,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魂魄。 如此熟悉,熟悉得令严珂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他不顾赵雪寒疑惑的目光,飞奔向前,打翻魂魄手中的孟婆汤。他也不管那老妪如何骂自己,径直将那魂魄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绝尘而去。 严珂抱着那魂魄,想迅速离开这地府,却被赵雪寒拦了下来。 你这样是不行的。赵雪寒说,这是苦界的魂魄。 我知道。严珂说。 苦界的魂魄,一般在这里是活不久的。赵雪寒说。 严珂呼吸停滞了一瞬。我知道。他说。 你打算怎么办?替他夺舍一具身体?赵雪寒问。 严珂不语。他感到怀中的魂魄微微地颤抖着,不由得捂得更紧了一些。 赵雪寒叹了一口气。把他给我。他朝严珂伸出了手。 严珂没有动。他缓缓向后退了几步。 把他给我。赵雪寒重复了一边,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我帮你找一个好地方,来安放这个魂魄。 严珂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赵雪寒。赵雪寒再叹了一口气,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我骗过你吗?他问。 长久的沉默。 没有。严珂低声道。 他打开衣襟,拿出魂魄,小心地放到赵雪寒的手中。 第62章 重遇 严珂醒了。他轻轻揉了揉额头,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腰发出沉闷的吱吱声。严珂叹了口气,用拳头在腰上垂了两下。 他使用这副身体,已进入杖朝之年,身体愈发虚弱,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开始不断地梦到之前的事:他未长大的时候,他在苦界的时候,他与郝亮在一起的时候。 所有的情景都历历在目。他开始明确地体会到曾经的庄主对他说青玉的刃,记忆总是很好的这句话。 然而严珂并不想拥有那么好的记忆。有很多事,他是想要忘记的。 他将在林决身体中的郝亮托付给赵雪寒,让赵雪寒安置郝亮,已经过去了60年。那时他让赵雪寒将这件事做得决绝一些,让郝亮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来找他。 他不能离开赵雪寒身边,却怕郝亮被人欺负,于是便将自己的本体那把青玉剑给了郝亮,自己则将元神投入到附近村庄中刚刚去世的年轻镖师身上。 严珂并不适合人类的肉身,他无法用这镖师的身体施展本来的功力,也无法使这具身体保持年轻。他跟在赵雪寒身后,一天天老去,关节变得疼痛僵硬,思绪缓慢,也常常在半夜中惊醒。 六十年间,三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百姓生活如常,然而没有丝毫预兆的,修士的修行莫名停滞,多年竟无一人结丹。许多修士因此焦躁万分,寻求各种提升功力的方式,像曾经的陆真人一样,不少做出丧尽天良之事,也有不少坠入魔道,成为魔修。 修仙界各门派混乱不已,却无计可施。他们派人处理自己失道的修士,也同时互相猜忌推诿。最终,他们共同的目标还是落到了这世间唯一的魔尊赵雪寒身上。 定是他作的乱。修士们说,他必然是想增大魔修的数量,削弱仙人的能力,最后一举进攻,彻底颠覆仙魔两届。 虽没有任何证据,但此语言之凿凿,合理异常。几大门派立即结合起来,共同围剿魔尊。 赵雪寒对那些修士没有任何解释。他早已习惯了人们对自己的无端指责,也不喜欢解释。他没有手下,只有严珂一人按照约定服从于他。即便功力再高强,赵雪寒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集体进攻。 最后一次,他被困于高峰之上,身上已受了重伤。山下方全是虎视眈眈的修士。他们大喊着让赵雪寒伏法。 同时交出手中的魔剑。 赵雪寒望着山下众多的人群,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真没用。他对身旁的严珂说,我都快死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话音未落,山下一枚刻着结印的箭划破长空,径直飞到山顶。赵雪寒看到了那枚箭,却没有躲闪。让那箭直接插入了额头中。 鲜血喷溅,几块小小的蓝色晶体顺着血液流了出来。我伤到他元神了!他跑不了了!山下,一名修士兴奋地高叫着。 赵雪寒连眉都不皱一下,他伸手,直接将箭拔了下来。走吧。他对严珂说。 二人飞身逃离山顶,修士的叫喊声越发远去。严珂扶着赵雪寒,在远处一片树林中落下。 赵雪寒额头上的伤口并未愈合,他微微喘着气,血混着蓝色的元神碎片流了下来,沿着他的下巴滴到了地上。然而赵雪寒却并不在意,也不去抹掉脸上的血。 我要死了。他说,你去找你的那个小家伙,带他到我的尸体身边来。 严珂眼神一凛。不行。他说。 你不能拒绝。赵雪寒微微笑道,拉住了严珂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你若是不想让一切都结束。不想日后后悔。就把他带来。 我不答应。严珂说,他现在已是个老人,又能起什么作用?他应当如同常人般颐享天年。为何还要将他卷入纷争中? 你必须将他带来。赵雪寒说,他根本不可能颐享天年。他若留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若来我这边,还有可能活下去。 况且,他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的。赵雪寒说了最后一句话,便滑下手臂。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赵雪寒死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三界,然而修士们却似乎表现得并不是很高兴。严珂对那群修士在想什么丝毫不感兴趣。他必须按照赵雪寒的嘱托,找到林决找到郝亮。 他知道郝亮在哪里,然而路途却格外遥远。他的身体已经禁不起用过于强大的招数。长途跋涉中,严珂无数次考虑过这副身体若因衰老而死去,自己该何去何从。 还好,他拖着老弱疲惫的身躯,最终还是在死亡之前赶到了这个地方。他再次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腰肢,离开简陋旅社的大门,朝镇边的树林走去。 树林郁郁葱葱,无比茂密,然而却没有道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见不到几丝阳光,若是寻常百姓,极易在这片林子中迷失方向。然而严珂却似乎驾轻就熟,他拖着年迈的步伐,在枝干间缓缓穿行,仿佛这不过是自家门前的院落而已。 突然间,林间的枝叶微微动了一下。严珂警惕地抬起头,停止了前行,他想要收回即将踏下去的一步,然而小腿虚弱的支撑却让他的步子落了下去。 在那一瞬,地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一条粗绳在草丛中闪现,绳口围成的圈顷刻间缩紧,牢固地套在了严珂的脚腕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牵引,将粗绳收紧,同时将严珂倒吊起来。 终于抓住了!一个清亮而快活的声音从树冠间传来。严珂垂下眼,见苍翠的枝叶之间,跳下一个修长的青年。他身着一身灰布短褂,腰间挂着一柄长剑。随着落地,那长剑也在青年的腿上拍击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青年踩在草丛上,拍了拍手,朝自己的猎物望去时,却见到一位倒吊着的老人,不由得呆愣住了。 严珂也呆愣住了。 他头部朝下,那青年的影像在他眼里完全倒了个个。然而他却认得那张脸。 尖下巴,圆眼睛,俊秀的相貌。与六十年前别无二致,不过稍稍成熟了些。严珂再熟悉不过。 是林决的脸。是郝亮。 然而郝亮显然没认出严珂。太对不起了大爷!我不是故意的。郝亮慌慌张张地说,迅速把严珂放了下来。我只想抓个兔子,没想到把你抓了郝亮愧疚道,将绳子收起来。他抬头四下望了望,又摸了摸脑袋。 大爷您要去哪里?我送你吧。他说,这林子不好走,容易迷路。 严珂注视着郝亮,一句话没说。他只觉得自己衰老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取来。他轻轻晃了晃肩,企图缓解心悸给老年的身躯带来的痛苦。 郝亮没有变老。严珂想,他还是修炼了,甚至极有可能已经结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亮见严珂不说话,清澈的眼里露出几分疑惑。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些紧张,是不是我刚才吊住你,让你头不太舒服了? 严珂摇了摇头,他微微张嘴,脑子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此同时,林间树叶又传来沙沙的响动,郝亮微微皱起眉头,循声望去,只见四五个人从竹林中显出身形,朝二人走来。 这些人虽穿着普通,但气质清冷,想必是修士。为首的人颧骨有些高,双颊凹陷,十分瘦削。见到二人,只微微垂首打了个招呼,便继续前行。 郝亮轻轻抿起了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站起身,张开双臂,拦在了修士面前。 前方就是树林深处了。郝亮道,再向前,极易迷路。若要去镇上,应向西行。 我等并非要去镇上。那瘦削修士看了郝亮一会,说道。 那要去哪里?郝亮问。 瘦削修士上上下下打量着郝亮,似乎在揣度什么。玉虎庄。修士道。 严珂抬起头,看了那修士一眼。 不行。郝亮一听这个名字,便干脆地说道。你们不能去。 我与庄主有约。修士道。 有约也不行。郝亮说。 这位先生。瘦削修士板起了脸,显得愈发严肃,我等拜访庄主,与你又有何干,你为何要阻止? 玉虎庄庄主早已不见客,外人不可进入庄中。郝亮道,我以为这是三界人尽皆知的事情。 的确。修士道,但我等他沉吟了一下,来自净明派。庄主也不见? 郝亮紧紧地盯着修士。不见。他说。 修士干笑了一声。阁下是哪位大能?他说,竟敢替玉虎庄庄主做决定? 我不是大能。郝亮淡淡道,我是玉虎庄的守卫。 守卫?道士微微抬起眉毛,我从未听过玉虎庄有守卫一事。玉虎庄庄主大名鼎鼎,凡是要靠近庄中一步,皆会被他斩下头颅。这种功力,玉虎庄还需要守卫? 我是守卫一事,不管先生信与否,我都不会让先生进入庄内的。郝亮丝毫不理会道士的质疑,依然平静答道,既然先生知道会被斩下头颅,为何还执意要入庄? 我等是净明派的修士。道士冷笑道,阁下作为守卫,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 郝亮没应答,只是伸出手。请回吧。他说。 修士轻哼一声,拱手施礼。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他说。趁着郝亮分神回答之际,那修士袖中便轻轻飞起两道暗影,绕过树木,径直朝郝亮背后飞去。 暗器!严珂一惊,身体自动挥手一挡,厉风冲向暗影,铁器叮当落地。郝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然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修士。 我叫郝亮。他说。 然而严珂老迈的身躯已经不能承受发动如此功法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剧烈地咳嗽起来,嘴中一股铁锈气息。他张开嘴,将一股黑血喷在地上。 郝亮微微转身,他侧头看了严珂一眼,目光中似乎闪过了什么。随即,他轻轻抬起手指,指向面前的修士。 回去吧。他说。 修士没有说话,阴沉地盯着郝亮。郝亮皱起了眉。身后落地的暗器顿时燃起火,浮动在空中,随即迅速朝修士射了过去。 修士急忙抽出腰间的剑,想要抵挡。却不料天边降下一道烈光,将浮在空中的火焰瞬间击碎了。郝亮轻轻眨了眨眼,将手放下。 严珂擦了擦嘴角的血沫,顺着发出光芒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衣小童站在树上,用手指着郝亮和修士二人之间。他的身旁,还有一名身着红裙的少女。 少女见郝亮望向她这边,便拉着小童,从树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她叉起腰,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郝亮。 不是说只是出来抓个兔子吗?少女道,她的语速很快,声音又高,像一只小鸟一样,怎么还跟人打架了? 郝亮望向一边,装作一副不知道少女在说什么的样子。少女躲了躲脚。 我在跟你说话呢!她有些生气道,爹! 第63章 归客 严珂感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猛地哆嗦了一下,差点又吐一口血出来。 他眼睛盯着少女看了一会,又看向郝亮那张脸。 对,对。他脑中一片混乱,心头突突地疼痛着。这么多年了,郝亮会结婚生子也不奇怪。 这个女孩长得不像他。严珂盯着郝亮的侧面,想,应该是像她的母亲。他是喜欢那样的女孩子的吗? 丝毫没有察觉严珂内心的暗潮涌动,郝亮朝少女的方向挥了挥手。你们怎么过来了?他看着少女身旁的小童,阿瑾,你不是不能出庄吗? 重要时刻,出出门也没什么关系。那叫阿瑾的小童看着年纪不大,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言谈举止却很稳重,甚至比郝亮都要稳重许多。 不阻拦净明派弟子,不攻击净明派弟子,阿瑾看着郝亮,微微侧头道,这是庄主的规定。你忘了吗? 先不说这庄主,这些人是不是净明派还不一定郝亮道,话没说完,便被修士打断了。 我等确实为净明派修士。他说,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递给阿瑾。严珂微微扫了一眼,的确是净明派修士的本命牌。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什么异议了。小童微微笑道,朝修士轻轻施了一礼,请各位仙人随我来。 那修士毕恭毕敬地回了小童一礼,便跟着他走了。临走前,修士眼一撇,给了郝亮一个轻蔑的眼神。郝亮抿起了嘴。 少女见状,伸出手指戳了戳郝亮的腰。你看你,她说,都这么大人了,还记不住庄主的话,总是给阿瑾惹麻烦。 你烦不烦。我又从来没见过庄主,怎么记他的话?郝亮拍了少女后脑勺一下,又冲着阿瑾的背影喊道:等等! 阿瑾回头:还有什么事? 郝亮两步走到严珂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臂:大爷,你要去哪里? 严珂看着郝亮,不知如何回答他。他本身就是来找他的,现在找到了,只要将他带到赵雪寒身边就好。但他却想不出用何种方式开口。 他摇了摇头。 面前的人却似乎将这摇头理解为了别的意思。既然没有要去的地方,他说,那不如就和我们一起回庄里,在玉虎庄歇上两天吧。 他望向小童:阿瑾,再多带一个人入庄怎么样? 阿瑾定定地看着严珂,眼神中却似乎含着些其他内容。随即,他轻轻翘起嘴角,露出微笑。 非常欢迎。他说。 树林中的路本是错综复杂,然而跟着小童的身后走,没走多远,面前便出现了高墙。阿瑾沿着墙壁绕了一圈,找到一个小门,用手轻轻敲了两下,门便打开。 阿瑾,你出去到底是开门的也是个小孩子,见到阿瑾,正想兴致勃勃地提问,眼睛突然瞟到身后一群人,便立即住了嘴,露出一副警惕神色。 他回来了。阿瑾简单说了一句,便招手让身后几人进门。墙壁内是一座庄园,院内几栋大宅,古旧而精致。园中央一颗千年古松,姿态挺拔,高耸入云,颇有气势。 园中道路由青石板铺就,光洁整齐,一尘不染。然而整个庄园却显得分外冷清,除了开门的小童,竟没有一个人影。 几声窃窃私语传来。严珂向四周环顾。墙角、窗口处,探出几只小小的脑袋,他们的年纪都与阿瑾相似,互相交头接耳,用防备的目光注视着几个不速之客。 我先带仙人休息,阿瑾朝窗口露出几只眼睛的小童挥了挥手,转身对严珂说,随后再为阁下安排房间。 严珂点了点头。郝亮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抱在怀里,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几名修士远去的背影。 修士刚一走,玉虎庄便像解了封印一般,从四面八方冒出一群孩童,他们小小的鞋底踏过青石板,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路过严珂,纷纷停了下来,老老实实给严珂施礼过后,迅速将郝亮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是谁啊怎么还有陌生人进来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孩子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询问着郝亮。郝亮微微弯下眼睛,神色变得柔和了许多。他扬起手臂,做出一副驱逐小鸡的姿势。 我不知道,问你们瑾哥哥去!他一边嘘嘘地赶人,一边说。 孩童们不约而同地嘁了郝亮一声。亮亮,你说想吃肉,去捉兔子,你的兔子呢?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提了一句,剩下的孩子也纷纷开始起哄:对对,你的兔子呢?你都捉了好久了,从来没见到你捉过一只! 少女嗤笑一声:今天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郝亮咳了两声。我今天虽然仍是没捉到兔子,他凑到严珂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却捉到了一个大家伙。你们不欢迎一下这位客人? 然而小童们目光一见到严珂,却立即垂下了眼,默不作声起来。郝亮对这转变一头雾水,正想开口询问时,阿瑾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带这位老先生去客房。阿瑾走过来,示意严珂跟着他。郝凡,你去给这位先生准备些被褥。他对少女说,又朝郝亮的方向摆了摆头,你也不要在这里和他们闲聊了。去帮其他人打一些水回来,准备日落清洗。 听到日落清洗四个字,郝亮立刻做出一副脱力的表情,垂着头被几个孩子推搡着走了。严珂被阿瑾带到客房不久,少女阿瑾叫她郝凡,便抱着一床蚕丝被进了屋。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郝凡熟练地将被褥铺好,又给严珂泡了一壶茶,正准备离开时,却被严珂叫住了。 怎么了,先生。郝凡眨了眨她那黑漆漆的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严珂。 严珂却犹豫了。他想问的问题过于刻意,难以启齿。然而若不问,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严珂的心上,让他本来就贫瘠的睡眠,变得更加稀少。 郝亮是你的父亲。严珂缓缓道,小心观察着郝凡的表情,那你的母亲 郝凡楞了一下。我没有母亲。她脱口而出,随即用手指卷了卷头发,补充道:郝亮也不是我爹。 严珂心里的刺似乎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他的心就像泄气的皮球,本来满满的抑郁慌乱一瞬间就撒没了。此时他只想仰躺在床上,大声地喘几口。 那你为什么严珂努力地使自己稳定下来,为什么会叫他爹? 郝凡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懑之情。那是失误!她气鼓鼓地说,之后叫着叫着就习惯了!我才不想让他当我爹! 严珂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顿时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你和他他小心地问,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过于八卦。 郝凡轻轻眨眨眼,没有回答,却微微垂下头,双颊上泛起一片绯红。 严珂虽是有些不谙世事,但见到此状,心中警惕的锣鼓已经哐哐敲响。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让那句亮亮是我的,你不要妄图打他注意脱口而出。于此同时,房门发出一声轻响,一人推开门,溜了进来。 二人话中的主角郝亮走进了屋中,冲着严珂笑了笑,又转身看向郝凡。 你怎么在客人房里待这么久?他问,我还等你帮我擦那些剑呢。 他用手指点了点郝凡的额头:不要总是偷懒。 我没有。郝凡捂着额头,不服气地说:是这位客人问我关于你 严珂心中一抖,也不管这副身体受不受得了,急忙用手指引了一股凉风,灌进郝凡的喉咙里。郝凡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话也停下了。 严珂也猛地咳嗽了一阵,嘴里又漫上了血的气味。 郝亮先是帮郝凡拍背,让她快些止咳,却看严珂也咳嗽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也轻轻在严珂的背上拍了拍。 郝亮的掌力很柔,似乎是怕把严珂拍坏了一样,落到背上,只如同温和的爱抚。严珂努力止住咳嗽,微微转头,正对上郝亮一双澄净的眼睛。 窗棱间,淡淡的阳光映在郝亮的眼中。严珂缓缓地楞了一下,他记忆又恍惚间回到了苦界的时候。他与郝亮坐在租来的房间的客厅中,郝亮给他小心地捏他因为长时间劳累而变得酸痛的肩膀。 那时他只要一回头,便能看到那双落满金色阳光的眼睛。 郝亮见严珂盯着他不说话,那双眼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随即问道:大爷打算去哪里?何日启程? 严珂迅速将思绪拉了回来,他躲着郝亮的目光,答:明日即启程。 明日?郝亮歪了歪头,明日的话,也太快了。他挠了挠头发:这庄里好不容易来一个人,你身体也不好,就当陪我几天,多在这里待一阵子好不好? 严珂没有说话。他必须迅速将郝亮带走,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他的心中对面前的人有着深深的愧疚,这愧疚来自不同的地方。使他无法直接面对郝亮。他躲在这幅老人的躯壳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郝亮眨了眨眼,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他笑起来一贯非常好看,不管是用郝亮的样子,还是林决的脸,甚至赵雪寒的模样。 这庄子里的小孩子什么都不能吃,郝亮道,打开茶壶盖看了看,又添了一些茶,倒了些开水进去,你来了,终于有人陪我吃东西了,明天我就去打兔子,我们一起烤兔肉,在镇上再买些蔬菜 亮亮!窗外传来孩童的叫喊,你在干什么?水都要凉掉了! 就来了!郝亮应到,拽着郝凡的胳膊离开房间。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找你。他对严珂招了招手,随即关上了房门。 严珂默默注视了房门一刻,然后走到床边,缓缓坐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房间南墙上,挂着一柄短剑,此时发出淡淡的白光。那白光缓缓落下,化身成一个黑衣小童的身影。 怎么样?阿瑾看着严珂,微微笑道,我们将他照顾得还可以吧? 严珂看着阿瑾,轻轻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他说。 也说不上辛苦。阿瑾道,就是魔尊大人做的实在有些过了。我将郝亮从地里挖出来时,他就跟一个死人一样。不说话不吃东西也不理人,好几年过去,才稍微好一些。 严珂垂下头,轻轻闭上了眼睛。和赵雪寒无关。他说,是我的要求。 阿瑾抿起嘴唇,大大的眼睛里有一丝谴责之意。那可真是过分的要求。他说。 过不过分,现在已没有意义。严珂道,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小童,轻轻说:倒是你,这么多年,你和其他人过得怎样? 阿瑾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是刮的什么风,您竟然也关心起我们来了。他说。 严瑾严珂无奈道。 托您和杜仙人,以及郝亮的福,阿瑾侧头笑道,我们过得很好。郝亮帮了不少忙,大家都很喜欢他。 倒是您,阿瑾眨了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您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若不是那招式,我都快认不出您了。 庄主大人。 第64章 郊游 第二天一早,郝亮便来到严珂的房间,还为他带了早饭。虽然稀饭熬得米汤分明,一看就是郝亮自己做的,严珂却依然喝光了。 看着严珂吃完早饭,郝亮便张罗着三个人他、严珂和郝凡,一同先去镇上买些调料,再去打兔子,然后一起烤肉。 严珂见了郝亮这郊外野炊的计划,也大致了解郝亮这六十年在玉虎庄过的应当是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知道庄中生活节奏缓慢,但是绝对安全。要是可能,他何曾不想把郝亮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然而却不行。 他耳中又浮起赵雪寒临终时的话:他若留在那里,只有死路一条。若来我这边,还有可能活下去。 严珂默默地跟着郝亮与郝凡走出了城门,心里想着如何说服他离开。庄中的小童见郝亮又要去打兔子,纷纷起哄让他带些猎物回来。被郝亮一一啧了回去。 三人出了庄,穿过树林来到林边的小镇上。郝亮似乎常在这镇上闲逛,他一出现,便有几人朝他打招呼。 郝亮回礼后,便向一家卖香料炒货的摊位走去。摊主是个中年人,见到郝亮,笑眯眯地向他问好。 仙人又来买炒货?他说。 郝亮点点头。我这次还要点调料。郝亮说,葱、姜、八角、胡椒什么的。 摊主挠了挠头,真不巧,他说,葱姜都卖完了。八角还剩下些,胡椒也没了。 都没了?郝亮有些不相信,怎么会卖的这么快? 仙人有所不知,这几天镇上来了许多人。摊主道,他们就住在镇南边的客栈里。虽然吃得不多,但每天都要吃东西。客栈来我们这里采购,东西都不够用了。 奇怪了,这镇会有谁来?旅游的?郝亮嘟囔道。 不知道。摊主笑了笑,咱旁边那林子挺好,总传言里面有什么宝贝呢。我看那些人可能就是冲着林子去的。 郝亮轻轻嘁了一声。那林子可是有进没出,除了我和郝凡,谁进去都只能横着出来。你们没告诉那些人? 怎么没有。摊主压低声音道。那些人也不知什么来头,听到客栈里的人劝说,也就是笑一笑,说与阁下无关。 郝亮皱起了眉头。算了,不管了。他从袖中掏出几枚铜板,瓜子什么的还有吧?给我来两斤。 好嘞。摊主接过铜板,称了两斤瓜子后,没有给郝亮,而是直接递给到郝凡的手上。郝凡转了转眼珠。 爹,我还要吃炒蚕豆,还有炒黄豆。郝凡说。 郝亮撇了郝凡一眼,还没说话,摊主便笑道:小姑娘家的,吃炒黄豆不太好吧。他转头看郝亮:你闺女多大了?你一人拉扯他不容易,是不是也该找个婆家了。 对,对。郝亮又递给摊主一个铜板,抓了一把炒黄豆塞到郝凡手中,这小崽吃得多又吵,都要把我烦死了,赶快给我找个女婿。 不要!郝凡一听郝亮要给她找对象,急忙抱住了郝亮:我不要嫁人!她眨眨眼睛:我要做爹一辈子的小棉袄! 郝亮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随即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严珂见状,只觉得头皮发麻,未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郝凡的肩膀,将她从郝亮身上揭了下来。 郝亮和郝凡同时愣住了,两双眼睛看向严珂。严珂不禁轻轻咳了一声,将目光移向别处。 大庭广众下,姑娘与父亲如此亲密,着实不雅。严珂掩饰道。 郝亮挠了挠头。老先生说得没错。他拍了一下郝凡的后脑勺:听见没有?以后别老是对你爹搂搂抱抱的,不雅! 郝凡瘪着嘴嘟囔了几句,郝亮往她嘴里塞了几颗黄豆。 走吧。他对严珂说,我们去林子里抓兔子。 三人又返回林中,选定地点后,郝凡拿出一根麻绳,按照昨天的情形将麻绳布置在地上,自己则将绳子另一端绕向枝头。 我们在树上等着。他说,又看向严珂,郝凡你帮下忙。 好的。郝凡一遍看郝亮忙,一遍咔咔地磕着瓜子,听到郝亮说话,便立即拍了拍手,在背后抓住了严珂的肩膀。 严珂听到一阵扇翅的声音后,他便与郝凡一同落到了一棵粗壮的树枝上。郝亮见二人坐稳,轻盈地跳上了另一棵树。 郝凡坐在严珂身旁,打开装瓜子的纸包继续开始嗑。严珂一言不发,望着郝亮的位置。郝亮的身形完全被枝叶掩盖,一丝都看不到。 三人还没在树上待半盏茶功夫,便听得树下一阵窸窣响动。不一会,一个男人四处张望,走到树下,一脚便踩到郝亮设计的圈套,大叫一声,顿时被吊了起来。 郝亮从树枝间探出头,严珂见他皱起了眉,随即用眼神示意了严珂与郝凡在树上待着,自己跳了下去,将被吊起的男人解救下来。 你怎么走到这林子里来了?不要再往深处走,快回去。严珂听到郝亮在树下劝说那人的声音。那男人也并没有过多解释,简单向郝亮道谢,解释自己迷路后,便朝回镇上的方向走去。 真奇怪。郝亮小声嘟囔了一句,又重新布置好陷阱。朝在树上的严珂与郝凡招了招手,便又重新回到枝叶间隐蔽起来。 严珂在树上静静坐着。林间微风吹过,只有树叶作响,一丝动物活动的痕迹都没有。他开始怀疑起是否真的有兔子会上钩。 郝凡坐在他身边,终于将那二斤瓜子嗑完了。她把瓜子皮小心收好,然后拍了拍手,小心往郝亮方向望了一眼,站了起来。 他这样是抓不到兔子的。郝凡对严珂小声说,我得帮帮他。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就回来。 严珂还未回答,身边的郝亮就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红色影子,悄悄飞走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便不知从哪里轻轻落回严珂身边,手里抓着一只兔子。不过是已经死了的。 这林子里根本没什么动物。面对严珂质疑的目光,她翘起嘴角,低声道:是我刚刚到镇上买的。但买不到活的了,只有死的。 郝亮一直笨手笨脚的,她望着郝亮藏身的树冠,露出了些许嫌弃的表情,但那神情中又夹杂着些柔和,先不说这林子里到底有没有兔子,就说他做的这个陷阱,只能拌住人,根本抓不住动物。要不是我,他这辈子都吃不上肉了。 严珂看着郝凡念叨郝亮,心里五味杂陈。他扭过头,不去看郝凡。 郝亮的确笨手笨脚。但原本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照顾他。严珂有些别扭地想着。 郝凡却没有觉察出严珂的心情。她悄悄点了兔子的屁股,那兔子便落到树下,从草间扑倒郝亮设计的陷阱中。只见绳子瞬间拉了起来,那兔子的尸体便被吊在了半空中。 郝亮从树上带着惊喜的表情蹦了下来,见到兔子,神情瞬间变得疑惑。 怎么是只死的?郝亮挠了挠脑袋,道。 你勒绳子勒得太紧,给勒死了。郝凡说起胡话来面不改色,带着严珂从树上落下。行了行了,这么半天兔子也有了。她将兔子从绳上取下来,递给郝亮,你赶快处理吧。 郝亮盯着兔子盯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细想。他捡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对着兔子比划,似乎想剥皮拔毛,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严珂看到这幅场景,心中竟又柔软了几分。他想起曾经的时候,郝亮躲在自己身后,小心地看着他在案板上处理活鸡的情景。他正想叫郝亮将刀给他,他来帮忙,手还未伸出,便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瞧你笨的。郝凡将兔子拿了过来,挥手施法,兔子身上的毛便干干净净,一丝不剩了。就你这样还想让我嫁人?你自己能行吗? 不行不行。还是我闺女好。郝亮笑道,伸手接过褪了毛的兔子。严珂默默地后退两步,缓缓地将心中一口气咽了下去。他看着郝亮拿起刀,小心地将兔子切成了几块,然后放到带来的碗中,又从随身的包裹拿出一瓶黄酒,有些走神,咕嘟咕嘟地一下子倒了许多进去。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郝凡惊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 之前有个人告诉过我,肉烤之前用酒和调料腌一下,会比较好吃。郝凡说,将几颗八角扔到碗里,我想自己试一下。 严珂心中微微一动。在郝亮看他做饭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他的确是这么回答郝亮的。 郝亮还记得这种小事。那么他还想起了其他什么事呢? 但我没有倒这么多的酒啊。严珂看着那已经空了半罐的黄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腌多长时间一个时辰应该够了吧郝亮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么长时间?郝凡瞪起了眼睛,之后还要烤 是啊,不过这样做好吃嘛。郝亮说,反正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他望向天空,朝郝凡伸出手,瓜子拿给我嗑几个。 我都嗑完了!郝凡挥了挥手中一包瓜子皮。 然而郝亮并没有嘲笑郝凡吃得太快。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望着地上的绳子出神。 郝凡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郝亮,又试图和严珂交换眼神。怎么了?她问。 不太对劲。郝亮低声道,随即抬起头,我得先回玉虎庄一趟。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抽出腰间的剑,置于脚下,临走之前,转头嘱咐郝凡。 替我保护好他。他指了指严珂,我马上回来。 第65章 剑碎 郝亮将严珂与郝凡留在树林中。二人眼对眼,却没有什么话好说。郝凡暗自嘟囔了一句能有什么事嘛就开始剥起了口袋里的蚕豆。 她抓了一把豆子放到严珂面前,严珂却没有心情品尝。他的牙已经很松动,咬不起这么硬的东西。更何况,他见到郝亮匆匆离开自己,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草地已弄得严珂腰腿酸痛。他站起身,却看见郝凡也并没有专心吃东西。她手里拨弄着蚕豆壳,望着玉虎庄的方向出神。 怎么还不回来。郝凡嘟囔道。 严珂微微叹了口气。去找他吧。他对郝凡说。 郝凡急忙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她不顾蚕豆撒到地上,抓起严珂的肩膀就向玉虎庄飞去。 临近庄中,城门微掩,庄内一片寂静。严珂心中产生些许防备。他与郝凡缓缓落到地上,小心推开庄门,走了进去。 庄内依然人影寥寥,甚至连小童们的身影也不太见到了。然而园中古松下,严瑾却端端正正踹手站着,面无表情,看到严珂郝凡二人,既不说话,也不行礼。 严珂看着严瑾,缓缓后退一步。他隐约感到庄中一丝诡异的氛围。然而身旁郝凡却飞奔向前,他来不及拦阻,她便跑到了严瑾身边。 阿瑾,你见到郝亮了没?郝凡丝毫没有察觉异象,一心想知道郝亮的去向。 严瑾缓缓地摇了摇头。郝凡眼神顿时紧张起来:他没回庄里,那去哪了? 严瑾直直地盯着郝凡。庄主有令,他开口道,声音生硬而平淡,没有一丝感情,一切外来人等,从此刻起,离开玉虎庄。 否则,格杀勿论。 什么?郝凡睁大了眼睛,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外来人等?那我和郝亮 一切外来人等。严瑾冷淡地重复道。 严珂微微抿起了嘴唇,冷冷地看着严瑾。 庄主有令?他反问道。 严瑾没有理会他。 等郝凡急忙迎上前,还想说什么,然而话没说出口,却有一道剑光闪过,擦过郝凡的袖口,直接击入严瑾的胸膛。 严瑾一声不吭,仿佛人偶一般被剑光击得半身抬起,血液从胸中漫出,在空中一半时化为白光消散。他的面部逐渐模糊溶解,最终化为一道剑影。 只听噼啪一声,严瑾原先站立的地方,一把短剑落地,碰到地面,便剑身便四分五裂,变成了碎片。 阿瑾!!!郝凡尖叫起来。她回头望去,在剑光发出的方向,却看到昨日进庄的为首的净明派修士,单举着手臂,冷冷地看着面前破碎的剑身。 严珂没有理会那修士,他俯身,拾起地上剑的碎片,皱起了眉头。 修士看着严珂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郝凡嘴唇一边抖,一边连连后退。她听到庄中庄外,四面八方,成年人陌生而沉重的脚步声围拢而来。庄中寂静无比,破碎的声音不断传出,她看到那颧骨极高的清瘦修士,手指的方向移动到她的方向,张开嘴唇,说出一句让她惊惧万分的话。 全杀了,一个都不剩。 郝凡大叫一声,严珂只觉得自己周身被一只巨大的翅膀覆盖,耳边风声鼓动,待他回过神,自己和郝凡已再次回到林中,回到了他们准备烤肉的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郝凡眼眶通红,一边跺脚一边说,他们把阿瑾杀了!还要杀所有的人!郝亮他去哪里了?我得找到他。他会有办法的 不要急。严珂沉声道,他看到严瑾破碎的剑身,心中有万分疑惑。玉虎庄在昨天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变了。这一切是谁做的? 那些昨日进庄的修士,竟然要杀掉全庄的人。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而郝凡却要找郝亮,说他会有办法的。 他真的有办法吗?严珂的心一沉。 不行,我必须找到他,然后赶紧带他严珂看了看郝凡还有他的女儿离开。 郝凡咬了咬嘴唇,拉起严珂的手,狂奔起来。我们去镇上,她说,去问问有没有人看到郝亮。郝亮不可能去其他地方的。他一定就在这里。 严珂任凭郝凡拉着自己的手奔跑。他沉思着,隐约感到事情的诡异之处。那高颧骨的修士,逐渐在他心里与另一个人的名字重合。 怀城他喃喃道。 郝凡已跑到镇口。那卖炒货的摊主正要收摊,见郝凡急冲冲地过来,便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郝家小姐,这么急是干什么去?他向严珂甩甩头,你跑那么快,可别让这位老先生累到了。 张大哥。郝凡终于见到一个熟人,急忙拉住摊主的手臂,你见到过我爹没? 当然见到了。摊主说。郝凡顿时睁圆了眼睛:在哪? 刚刚从这里走过,进那面的酒家了。摊主说,我正好收摊,带你们过去吧。 酒家的门虚掩着。摊主径直推开门走入。大堂中空无一人,酒家老板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直到摊主敲了敲书桌才清醒。 那仙人来你这里了,他女儿找他,你知道他去哪了?摊主问。 他出去了。老板看了看郝凡和严珂,道,他说一会回来。不如两位在这里等等他。 郝凡看了严珂一眼,严珂没有应答。那等一等吧。她犹豫道,如果错过就不好了。 严珂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酒家。他看着摊主告辞而去,将门又重新掩上。老板拎着茶壶过来,问二人要不要点些东西吃。 郝凡摇了摇头,她一直注视着大门,根本没有心情吃东西。老板见二人不打算点菜,便又回到柜台后打起盹来。 大堂中的气氛非常沉闷,二人相对无言,压抑程度远超过树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郝凡轻轻敲了敲桌子。 你是谁?她低声问严珂。 严珂看了郝凡一眼,没有回答他。 我不知道你是谁,郝凡见严珂不说话,自顾自说道,但你肯定是郝亮极其重要的人。他虽然装作不认得你,但你来了之后,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好了很多。 严珂的心微微地颤了一下,依然一言不发。 所以我必须要保护你。郝凡压低声音,道,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若是有危险的话,即使我死,我也一定要护住你的安全。 严珂猛地抬头看向郝凡。不行。他说。 若他的女儿为护我而死,郝亮知道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严珂想。 不会有事的。郝凡小声道,只要我们找到郝亮,就不会有事。提到郝亮,她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一些,他虽然笨手笨脚,但很厉害,非常可靠。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他会想出办法去救玉虎庄的。 严珂疑惑地看着郝凡。她口中的可靠的郝亮,与自己所熟知的、六十年前的郝亮,似乎差距很大。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一种仿佛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 严珂苦笑一声,心中不禁开始嘲笑自己。郝亮他他想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郝凡按了下去。 老板,郝凡高声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老板趴在柜台,一声不吭。 郝凡还想继续问,却被严珂拦住了。他看着老板的方向,眼神里闪现一丝不妙的神色。 郝凡心领神会,轻轻咽了一下口水,两道红影闪去,那老板便被影子击打得从桌上翻了起来,他表情丝毫未变,然而身体却散了架,一张符文从胸口飘出后,瞬间化为碎末。那老板的身形也随着符文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成了一堆稻草。 郝凡脸色大变,拉着严珂便向门口冲去。门口虚掩着,露出户外景色的一道光芒,离近看去,竟只是一条贴在门上的光带。郝凡用手指一抹,指间便站上了莹莹光粉。 她狠狠推了一下,墙上却全然没有门的痕迹,窗户外透出的景色全部是伪像。整个房间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铁罩,将二人牢牢罩住了。 郝凡后退几步,面色苍白如纸。怎么办出不去了她喃喃道,缓缓坐在了长凳上,这里一个口都没有玉虎庄要怎么办 严珂微微阖上了眼。他感到这屋并不是完全封死的,似乎有微风流动。他睁开双眼,指了指屋顶。 屋顶有排烟口。他说。但是非常小,大约三寸左右。 若是附身在器具上,是不是可以爬出去。严珂想,开始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小型的刀具。而郝凡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我出去探情况,你在这里等着。她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琥珀拿了下来,交给严珂,若有什么意外,就靠着这枚琥珀逃走。 说罢,她未等严珂反应,便摇身一变,化身为一只灰羽红翎的小鸟,朝屋顶飞去。 第66章 背叛 郝凡飞入排烟口。积久的烟灰呛得她咳嗽了一阵,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嘎嘎声。努力压下声音后,她沿着洞穴小心前行,不一会便看到一块光亮。 郝亮窜了出去,面前便是镇中的开阔场地。她大呼了一口气,抖掉身上的灰尘,回头看自己出来的地方。 那里外表仍是镇中熟悉的酒馆。郝亮飞到墙角,化成人身,她环顾四周,趁人不注意时偷偷走到酒馆门口,但无论郝凡怎样推那扇大门,门依旧纹丝不动。她朝窗口探了探头,窗口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人已经关起来了。正当郝凡伸手想要推窗户时,突然从窗内传来说话声音。她一惊,迅速缩回了手。那声音她听过,正是炒货摊摊主的声音。 郝凡转了转眼珠,从胸前掏出一张符文,小心地贴在窗棂上,随即自己便化身成小鸟,隐藏在窗边的树间。符文贴过的地方,漆黑的窗框之间逐渐变得透明,从郝凡的方向,正巧可以看见房间内部。 摊主背对着窗外,面朝着一个人。那人穿着青蓝色道袍,打扮与进入玉虎庄的修士一模一样、 很好。那修士道。 为何要抓这二人?摊主的声音从窗内传出。 镇旁树林中有一魔物老巢,我派修士奉掌门之令前去捉拿。其中几名修士坠入魔道,与魔物狼狈为奸。为首的已逃逸,我等将他同伙抓住,便可以将那逃走的魔修抓来。 摊主沉默半晌。那魔修可是一位俊俏青年?他问,看上去二十出头年纪,圆眼睛,尖下巴? 修士沉默一会。正,正是。不知为何,他有些犹豫。 摊主长叹一口气。我看那修士面相讨喜,没想到竟然 对面修士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道,更何况是修魔之人。 摊主摸了摸下巴,若是找不到那魔修,屋里的那两个人 现在三界是何样局势,你也是知道的。魔修留他们一线生机,皆为后患。必须肃清。修士严厉道,若找不到那人,屋里的两人,都要除掉。 郝凡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娘唉,她想,我和郝亮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了,就嗑个瓜子抓个兔子,都有人要我们的命。 摊主没有说话。屋内沉默了一刻。那位老人,可否网开一面?少顷,摊主的声音响起。 为何?修士疑惑道。 那老人看上去年事已高,又是近日才到镇上来的。他说,我并不认为他与魔修有何关联。况且 他俯身上前,在修士耳边小声几句。郝凡听不见,便向树梢的位置跳了跳。 通知掌门。她只听到了这四个字。 那修士的脸色却变了。他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摊主,朝他拱手施了一礼。 明白了。他道,谨遵阁下指示。 郝凡一头雾水。她看到摊主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后,迅速向后跳了几步,挥动翅膀,将窗棱上的符文揭掉。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酒馆的后墙出现一道隐蔽的门,摊主从门中现出身形,左右环顾了一下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向自己的摊位走,而是走向了树林。 郝凡犹豫了一会,见摊主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便悄悄踮起脚,轻轻扑闪着翅膀,无声地跟上了摊主的步子。 摊主在树林中缓缓步行,林间道路错综复杂,他却一副游刃有余,丝毫不惧迷路的样子。走了大约一炷□□夫,摊主停下了脚步,轻轻呼了一口气。他那一张粗粝的中年男子脸庞在那一刻像蜡一般融化,五官移位,又重新组合,瞬间便成了另一个人。 郝凡躲在一片巨大的梧桐叶后,心惊胆战地注视着这一切。她望着那张崭新的面庞,一股恐惧顿时攫住了心脏。 她认识这个人!不只是她,郝亮一定也认得! 我找到他们了。那人轻声道,站在树木之间,用两手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枝桠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他在这里,必然是执行魔尊的计划。玉虎庄已按照你的计划清除。他一定活着,我可以从魔剑下手,找到他。而计划之外的另外一个人 那人突然停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 有人在偷听。他低声道。手中的纸片顿时卷起,顺着风飞走,消失在树叶之间。 郝凡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她努力地用翅膀压着自己的心脏,不让它发出过分的响声。然而那梧桐叶仿佛被她颤抖的身体触到,窸窸窣窣地响了动了一阵。 那人目光缓缓上移,紧紧盯着着郝凡的方向。郝凡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仿佛停滞了。 就在此时,微风吹过,整片树林的叶子一齐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人微微测了测头,移开了目光。 郝凡将双眼埋在梧桐叶背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不知过了多久,树林恢复寂静,郝凡见什么也没有发生,便偷偷从树叶后探出脑袋。 那人已经离开了。林间空无一人。郝凡轻轻松了口气,从树叶背后走了出来。 我必须尽快找到郝亮。郝凡扬了扬自己因为一动不动,已经变得僵硬了的翅膀。我必须告诉他,那个人是 郝凡用翅尖的羽毛点了点自己小小的脑袋,依然一头雾水。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计划又是什么?跟郝亮,跟玉虎庄有什么关系? 算了。郝凡摇摇头,扑了扑翅膀,准备飞回酒馆。我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她自言自语道,打算先想办法把严珂放出来再说。 眼前的事,是什么事呢?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郝凡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迅速回头。在茂密的梧桐叶之间,一双漆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刚刚站在地上的人,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郝凡的身后。他蹲坐在枝桠上,带着淡淡地笑容看着郝凡,树枝与叶子的影子在他脸上纵横交错。 是什么事呢?他轻声道,牙齿之间互相碰撞,发出了细小的咯咯声,告诉我吧。 郝凡全身的羽毛簌簌发抖,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嘎嘎叫了两声,向后跳了几步,扑腾起翅膀,准备从枝桠的尽头起飞。 那人侧着头,静静地看着郝凡,眉眼中露出一丝无聊的神色。 算了。他伸出一指,指向郝凡的胸膛。 我懒得知道了。 第67章 离去 严珂坐在酒馆中。 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永远保持着他们刚进入酒馆时的样子。严珂无法精确地估算时间。他只知道,郝凡已经离开了很久。 现在应该已经临近黄昏了吧。严珂抬起头,心中有些不安。他望着那几乎看不见的排烟口,思忖着自己是否也应该离开这间房屋,去找郝亮和郝凡。 就在此时,排烟扣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响声,严珂迅速起身,紧紧地盯着那小小的出口。只见一团红色的小小身影,拖着丝丝液体的轨迹,从排烟口弹出,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快走!郝凡的胸膛流着暗红色的血液,将她腹部灰色的绒毛都染成一片。她大叫着,声音嘶哑难听,快离开这里!找到郝亮! 严珂迅速蹲下身子,他将自己头带解下,想帮郝凡包扎伤口,却被郝凡的喙子狠狠地啄了一口。 我已经不行了她艰难地说,我假死才逃过了他的眼。她狠狠地咳了两声,从嘴里喷出几块鲜红色的碎石:拿走我的灵石,一定要郝亮看最后一幕他知道那个人 突然间,酒馆的房门被打开了。夕阳的红光射了进来,几个靛色道袍的修士站在门口,长长的影子投在严珂身上。 怎么回事!修士喝道。郝凡小小的瞳孔猛地收缩。快走!她声嘶力竭地大吼,猛地飞起,将缠绕在严珂手腕上,她临行前给的琥珀叼了起来,用力咬碎,然后将碎片扔到严珂的身上,快去找他! 严珂伸手,想要握住郝凡,手臂却逐渐缩短。琥珀碎片撒在他的胸膛上,他突然注意到那琥珀中有一条极小的小蛇。他全身缩小,而那小蛇则迅速变大,棕黄色的澄澈固体渐渐融化,又重新结合,刚刚好将严珂整个身体包在其中。 严珂隔着那一层澄澈的树脂,看着周围物体变得巨大无比。郝凡的身躯再次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灰色的绒毛沾着血迹,散落了一地。他看到那圆圆的黑眼里映着一片橙黄,以及包裹在橙黄中的,自己小小的身躯。 郝凡的喙子动了动,别告诉郝亮。她轻声说,声音只有严珂能听得见,别告诉他也不要告诉她我死了。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声音越来越低,小鸟眼中最后的神采也流逝殆尽。她张开翅膀,平平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那小蛇已化成一尺,在地上扭动几下后,突然将琥珀含在嘴里。在门口修士四下张望之时,迅速窜出大门,游走入林中草丛,消失无踪。 不知在林子里走了多远,小蛇才将严珂从嘴里吐出来。它盘成一圈,将琥珀咬碎。严珂恢复了正常,而它则扭了扭身子,离开了。 严珂捡起琥珀的碎片,将它们与郝凡给自己的灵石碎片放在一起,塞入胸口中。他觉得心中发闷,郝凡那漆黑的眼睛似乎仍然注视着自己,令他头脑一片空白。 她死了。严珂想。她死了,我没有保护好她。她一直在保护我。 我是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没用了。 先找到郝亮。他机械地想,踏出了步子。先找到他。不能让他也 草地上传来绳子摩擦的声音,严珂的脚腕突然被提起,倒吊在树下。 郝亮从树冠上跳了下来,他没有说话,迅速将严珂解下。严珂呆呆地看着他。 不过就分别了几个时辰而已。一切都变了。 郝亮脸色惨白异常。你们去哪里了?他问。为什么不等我。 严珂没有说话。他只觉得郝凡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仿佛一块烙铁灼烧着胸膛。他垂下头,不去看郝亮的眼睛。 郝凡呢?郝亮问。 严珂的心脏骤然收缩。她先回庄里了。他低声说。 郝亮直直地看着严珂,那目光仿佛在拷问他一般。严珂并不擅长说谎。他最擅长的是沉默。然而此时若是沉默,那必然会给郝亮一个关于真相的答案, 我们也回庄里。严珂抬起头说道,他令自己勉强应着郝亮的目光。郝亮摇了摇头。 不要回去了。你不是打算今天要离开吗?郝亮说,将树上的绳子取了下来,盘好挂在手臂上,走吧。 严珂没有说话。他看着郝亮。曾经的郝亮在严珂眼前,仿佛是个透明的人一般,一眸一笑,一举一动,他都能读懂他的心情。 然而现在,那双眼睛虽依然澄澈,严珂却开始看不穿了。 你和我一起走。沉默半晌,严珂说。 令严珂意外的是,郝亮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 好。他说,将剑从腰间解了下来,去哪里? 严珂定定地看着郝亮。我带你走。他说。 你可以飞吗?郝亮问。 严珂点头。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疲惫的肌肉,将气息运于周身之中,腾空而起。郝亮抬眼看着他,也御剑紧随其后。 严珂回身,见郝亮于剑上在空中灵活地游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他一言不发,片刻之间跨越万水千山,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脚落地的那一瞬间,严珂便从胸中吐出一口血。他不住地咳嗽,血沫一股股地喷在了地上。他这次旅行,已经超过了身体极限,这位镖师原有的生命,也该到了终结之时。 郝亮走到他身旁,轻轻地抚摸严珂的背脊。这年轻的修士抬起头,望着二人落地的位置,表情异常复杂。 他们又回来了。回到了魔尊的住处,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郝亮微微低下头,似乎并不想与面前这突兀的院落有任何联系。严珂直起身,拖着步子,走进了大门。郝亮缓缓地跟在身后。 严珂走到了赵雪寒的房间,找到了书架上的茶壶。他打开壶盖,一股黑气涌出,将视线填满。在黑气散尽之后,房间中成排的书架消失,书架原本的位置上,一道宽阔的阶梯通向地下。 严珂带着郝亮走下阶梯。空气越来越冷,等到了阶梯尽头,严珂的手脚已冻得僵硬。他伸出手,指向地下房间中央的一口透明棺材,没有说话。 郝亮看了严珂一眼,慢慢地走到了棺材旁边。他向棺材中望去那一刻,脸上的表情便立即僵住了。 严珂知道他为何神情会变。那棺材里躺的,正是已经死去的赵雪寒。 郝亮直直地盯着棺材中躺着的人,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他死了?郝亮脸色苍白,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前。严珂答。 我什么都不知道。郝亮低声说。 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玉虎庄位置偏远,无论多大的消息,也极难传到那里。周围平民也很少,对修仙修魔之事不甚感兴趣。 这是严珂特地为郝亮选的地方,是可以让他一生什么都不去考虑,安安稳稳度过的地方。 郝亮缓缓闭上眼,重重呼吸几声,似乎在平定自己的情绪。少顷,他睁开眼睛,看向严珂。 是他让你找我的?郝亮问。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异常平静,平静得仿佛并不出自郝亮之口。 严珂看着郝亮,他从那青年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一毫内容,只得放弃。 是。他说。 郝亮冷笑了一声。严珂只觉得耳朵仿佛有刀刺穿一般难受。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郝亮这样笑。 这样对着他冷笑。 如果不是他的原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找我了?郝亮冷冷道。 严珂紧紧盯着郝亮。他那愚钝而迟缓的大脑,一时竟没有明白郝亮的意思。待他终于想通,他的五脏六腑顿时紧缩起来。 你知道是我严珂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 先回答我。郝亮打断严珂的话,他面无表情,冷目灼灼,如果赵雪寒不让你来,你是不是到死都不会再见我。 我只想让你躲在玉虎庄,做一个普通人,无忧无虑地过完此生而已。严珂心想。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苦界的魂魄,照常理是无法修炼的。我不愿意见到让你同我一起,跟随魔尊,陷入危险之中;也不愿意亲眼见到你衰老死亡,早早地离我而去。 我只想把你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找不到、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你的地方。 那个任何人,也包括我。 这些话,严珂没有说出口。也不会说出口。 是。最终他睁开眼睛,口中吐出的,只有这一个字。 郝亮紧紧抿起了嘴唇,一抹难过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赵雪寒找我做什么?他问。 他说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严珂说。 郝亮哑然。他摇了摇头,做出一副苦笑的表情。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仰起脸,满是嘲讽,好,好! 哐当两声轻响,郝亮将剑从腰间解下,挥手一扔,砸在了严珂的胸膛上。 把你的破剑拿走。他冷冷道。 严珂接住了剑。在他手握剑柄的那一刻,剑身便发出淡淡蓝光。附身于老人身躯的元神被剑吸引,从肉|体中脱出,溶于剑光之中。 剑身逐渐变大、化形,不一会,便成了一个高大威严的青年男子。严珂重新回到剑上,而那老人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在元神脱离的那一刻,便直接化为白骨。 严珂动了动他那冰冷的,却又充满力量的手指。气息充盈,他又重新成为了原来的严珂。与此同时,郝亮林决的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棺材的盖子移开,赵雪寒的身体穿着一身寿衣,从棺中站了起来。 他那紫色双眸带着淡淡微光,冰冷地注视着严珂。 这样就好。郝亮用赵雪寒的声音缓缓道,你满意了么? 严珂此时的心,已不是普通人类的心脏。他的心比人类更冷,也更硬,然而此时却仍然莫名地揪痛起来。 我满意什么。他想,心里沉沉地难受,我有什么好满意的。 到底是谁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严珂隐约知道答案,却不想承认。他只想去找另外的原因。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赵雪寒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是啊。郝亮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他的确说了什么。他抬起眼,眼中泛着淡淡水光,他说我不过是一个路边捡来的魂魄,根本不是你的亮亮。 严珂皱起了眉头:我给你的慧石,你看了? 看了。郝亮答。 苦界的记忆,你想起来了?严珂问。 想起来了。郝亮答。 严珂叹了一口气。那你还信他? 慧石可以伪造,记忆也可以作假。郝亮咬住嘴唇,勉强维持住自己冷静的表情,然而他的眼眶早已红了,满满的水盛在眼中,却一滴不向下滑落。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但我曾经对自己说,如果你来找我,我就不相信赵雪寒。 严珂看着郝亮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心疼。我来找你了。他伸出手,想摸摸郝亮的头发,我来找你了,所以你可以不信他。 郝亮将严珂的手拍走。他迅速垂下了头。严珂看到小小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沿着赵雪寒的脸颊滑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衣襟中。 这不算。郝亮低声道。 第68章 祸事 郝亮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默默走出了密室。严珂轻轻叹了口气,他收起倒在地上林决的身体,将他放回到棺材里赵雪寒曾经躺着的位置上。 当严珂回到赵雪寒的房间,他看到郝亮坐在魔尊的床上,手里拿着一只布娃娃。那娃娃破烂不堪,浑身都被烧灼成黑色。它的腰间用粗粝的针脚缝合起来,更显得寒酸。只有圆圆的眼睛,大概因为被抚摸过很多次,看起来亮闪闪的,有几分神采。 意识到严珂进了房间,郝亮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迅速将娃娃放到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严珂。 我累了。我要休息。他冷冷道,你出去。 严珂张了张嘴。他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那里装着郝凡的灵石和琥珀的碎片。郝凡说一定要郝亮看这灵石,但若这灵石里有郝凡所有的记忆,那郝亮岂不是就会知道郝凡已经死了的事实了? 郝亮见严珂不说话,也不动,没有丝毫离开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用手一挥,便有一道火舌沿着直线,直冲向严珂的门面。 严珂差一点就被这火撩着了头发。他侧身躲过火焰,火便在空气中消失了。他回身,看着郝亮,郝亮也看着他。 还不快滚。那人坐在床上,神色平静,然而吐出的话却尖利刺耳。严珂眨眨眼。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六十年前,他第一次在这个房间与郝亮相遇的神情。 他那时并不知道郝亮在赵雪寒体内。他只当赵雪寒骗了自己,随意丢弃了郝亮的魂魄,愤怒之间,差点将赵雪寒的头切了下来,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为,让郝亮吓得够呛。 现在他倒是不怕我了。严珂定定地看了郝亮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转身离去。 郝亮轻启双唇,眼中波光流转,他微微向前顷身,似乎想叫住严珂,然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严珂走出房门,将门紧紧地阖上了。 明天再想办法吧。严珂靠在门上,用手按了按装着碎石的袋子,想。他远离房门几步,弹了一下手指,便有一道风墙将门盖住。 我做了错事。严珂想,他捡起一枚石子投到风墙上,石子便立即被弹开,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我既然做了错事,就不要去烦他了。让他安心休息吧。严珂看着紧锁的烦闷,心情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喜悦。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等他什么时候愿意理我了,再说吧。 他轻轻踏了一下土地,便腾空而起,穿越过崇山峻岭,不一会,便落到一家酒馆前。 严珂收敛了气息,小心潜入酒馆中。此时已是深夜,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从窗间照进屋子里,照得屋内景象分明。 严珂缓缓走向了屋中的几排桌椅,果然,在一把椅子前,他看到了一只灰羽红翎的小鸟的尸体。 没人理会她,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严珂将郝凡的尸体放到手中,悄悄离开。小鸟的身体早就变得冰冷而僵硬。严珂小心地拿出一张手帕,将郝凡包裹起来。 他走到玉虎庄,庄门大开,严珂长驱直入。在庄中那棵古松的树根处,他埋下了郝凡的尸体。 庄里的景色与严珂离去时别无二致。古老旧宅,青石板路。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在郎朗月光下,洒落在地面各处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剑的碎片。 白日里笑闹的小童均消失无踪,他们都像严瑾一样,被那群修士击碎。满地碎剑没有一丝生命气息,冷酷地反射着月光。。 严珂蹲下身,拾起一片碎片。他皱起了眉头。 他从看到严瑾被击碎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事情的异常。的确,玉虎庄没有一个人,包括严珂,是真真正正地人。 他们所有人,都是由剑化为的人形。 玉虎庄出身的人,无父无母。庄中宅院的地下,有一座玉矿,凭着自然造化,时时有带刃的玉石产生。经过庄中风水养护,过百年化为人形,再修炼数年,人形消退,一把真正的玉剑便铸成。 这是玉虎庄的秘密。极少有人知道玉虎庄的剑是如何铸成的。世人只知这些剑极为罕见,也极为珍贵。许多修道之人,费尽毕生精力,散尽家财,也难以得到一把来自玉虎庄的剑。 玉虎庄的人,世代化身为剑,已不知过了多少年。而这些玉剑中,最为罕见、铸成后也最为强大的青玉剑,便是庄中的庄主。也就是严珂。 庄中的人,人人为剑。若剑身毁坏,人也会殒命。然而问题却正出在这里。 庄中的剑,都是玉剑,而现在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全是金属。 到底是怎么回事。严珂喃喃道。是他多年未归,庄中出了变化;还是有人用障眼法,装作屠戮庄中人,从而取走了玉虎庄全部的剑? 严珂起身,怀中的碎石似乎随着动作稍稍滚动了一下。严珂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将郝凡的慧石拿了出来。 他捡起最小的一颗慧石,调动体内气息覆于石块上。那灵石便开始闪烁,青石板路上,出现了一处光影。 灵石已经被破坏,影像也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严珂只见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一片漆黑中,她的脸因为灵石的碎裂变得无法辨认。 别生气啦。谢谢你。严珂听到郝凡的声音从灵石中传来,时断时续。她的语调格外轻柔,严珂从未听过她这种声音。 等我报完恩,我就回来找你。郝凡说。 陌生女子轻轻哼了一声,掏出一块小小的琥珀,放到郝凡手中。 拿着这个。她说。 慧石的光芒突然微弱,影像也消失了。郝凡体内的慧石终究还是被破坏得很严重,许多东西都看不了。 严珂又拿起另一块碎石,将影像放出来。他看到一篇茂密的树林,郝凡躲在巨大的树叶背后。 必然是执行魔尊的计划时断时续,微弱而不清晰的声音从慧石中传了出来。严珂皱起了眉头。 声音有些耳熟,然而慧石被破坏得极为严重,他无法从这模糊的声音中判断说话的人。 严珂屏住呼吸,一丝不苟地看着慧石中的影像。他看到那人的身影出现在郝凡的视线中,立即将全部注意都投了过去。 然而站在树下的人,却是一片黑影。仿佛有人将他从画幕中撕去了一般。 有人在偷听。冰冷的声音从慧石中传来。严珂心中一颤,与此同时,他听到身后有金属落地的轻响。 严珂猛然转身,挥手便将利风刺向身后。他感到一股灼热的温度升起,风刃在烈火中扭曲,最后化为烟飞走。声音响动的位置,郝亮站在地上,脚下踏着一把破碎的剑,面色苍白地看着严珂。 你怎么来了。严珂没料想到郝亮会跟着回来这里,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舌头也打了结。 郝亮看着他,低下头,嘴唇动了动。我还以为你又他低声道,话说了一半,便被他自己咽了下去,随即将目光移向严珂身后的影像。 你在看什么?郝亮问。 我严珂将手中气息阻断,准备把慧石重新装回怀中,没看什么。 不料似乎是慧石外扔残留着些许灵气,两颗碎石碰撞,竟触发了另一颗慧石的影像。只见一点红光透过严珂胸口的布料,石板地上,又重新出现了身影。 你真笨!是郝凡的声音。影像中,郝亮站在溪边,挑着两只桶。他将木桶伸进流水,笨手笨脚地想要打一桶水上来,桶却三番两次地被溪流冲翻。 郝亮擦擦了汗。耐心点,他无奈道,等我掌握了技巧就好了。 还是我来吧。郝凡说着,伸出手就要上前将水桶拿过来,却被郝亮拦住。 我怎么可能让女孩子 话只说到一半,慧石上的气息便散尽,影像终止了。四周恢复了黑暗。 严珂转过脸,他看到郝亮的表情。若郝亮刚刚脸色是苍白的话,现在已完全如同死人一般。 这是郝凡的他瞪大眼睛,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恐慌,这是郝凡的慧石。怎么会在你这里? 严珂没有说话。 郝凡的慧石一直在她胸腔里,这是怎么回事!郝亮大步跨向严珂,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她是不是出事了,告诉我! 严珂沉默着,他看着郝亮发红的眼眶,只觉得胸口开始郁郁发痛。 快说!郝亮咆哮道,他的手温度极高,眼白处,已经微微泛上了红光,一层薄薄的红蜡,附在他眼眶之中,似乎随时准备喷涌出来。 严珂垂下头,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放在郝亮的额头上。郝亮愣了一下,只见淡淡青光从严珂手心处发出,郝亮眼中的红色,也逐渐消退下去。 你猜到了?少顷过后,严珂缓缓道,郝凡她 郝亮看着严珂,眼里的红色已经变为清澈的泪水。他阖上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严珂不禁轻轻攥了攥自己的衣袖,他侧身,向古松下摆了摆头,示意埋葬郝凡的位置。 郝亮慢慢走到古松下。他低下身,看着面前新翻的泥土,悄悄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我想再看看她。他对严珂说。 严珂点点头,移开了目光。 郝亮用手一点点将泥土移开。严珂埋得并不深,很快,郝亮便见到那白布包裹的小小身体。他小心地捧了起来,抖掉泥土,打开白布,轻轻抚摸着那已经不再顺滑的羽毛。 然而突然间,郝亮的表情变了。他瞬间咬住嘴唇,用手指拨开郝亮前胸的羽毛,然后猛然转身,攥住严珂的手腕,将郝凡的尸体塞进严珂的手里。 严珂有些疑惑,看向郝亮。郝亮冷冷地看着他。 你自己看。郝亮说。 严珂低下头,翻看郝凡的羽毛。在她短短的浅灰色绒毛之下,有一道细长的伤口。这伤口很薄,直接穿透胸膛,切碎慧石。世间没有任何利刃,能切出这种伤口。 唯一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将风与气变为刀,然后极其精准使用的人。 而这是严珂最擅长的招数。 严珂抬眼,正对上郝亮寒冷似冰的目光。 第69章 怒火 一股莫名的灼烧感,在严珂心中产生,他看着郝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然而却觉得喉咙一片干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郝亮出声,紧紧盯着严珂。严珂叹了一口气,将郝凡轻轻放在地上。 不是我。他说。 郝亮摇了摇头,他张嘴刚要说什么时,背后那黑漆漆的房屋却传来一阵响动。未等二人反应过来,两张符文闪着光,便射到了二人身体之上。触到皮肤之时,符文立即化作了一道绳索,将二人牢牢捆住。 郝亮没有回头,严珂抬眼看去,只见几名修士从房屋的窗口处蹦跳下来,眼中闪着些许兴奋的光,指着郝亮大叫道:那个魔修果然回来了,我们抓住他了。 待修士落到地上,看清严珂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奇怪,修士自言自语道,虽然是两个人,但我记得明明另外一个人是个老人,怎么这个人这么年轻? 是不是抓错了啊。有修士问, 不可能,有人答,种时候学会来玉虎庄,只可能是那个魔修和那个老人了。 郝亮面对着严珂,双手被捆在背后,脸上逐渐浮现了嘲讽的表情。那神情和赵雪寒本尊做出的表情非常相似。 严珂只听得他冷笑一声,缓缓转身。 修士看见郝亮的正面,那神情先是疑惑,随即逐渐变为惊恐。魔魔尊!修士举起手,指着郝亮,声音有些发抖,他怎么在这里?他,他不是死了吗? 别怕,站在旁边的另外一名修士壮胆道,先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即使他是真的魔尊又怎样?现在他不是被我们的捆仙索捆住了吗?我们抓魔修,却抓出来一个魔尊,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郝亮没有说话,他戏谑的看着他们,仿佛几个修士是在他面前表演一般。一道淡淡的火光从捆仙索的末尾燃起,不一会便将捆住郝亮的整个绳索烧成灰烬。郝亮的皮肤丝毫未损,他揉揉手腕,面对惊恐的修士,鼻腔中轻轻哼了一声。 你们想抓谁?他问。 修士见郝亮挣脱了捆仙索,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根本顾不得回答。 你们抓住了那个所谓魔修,到底想干什么?郝亮冷冷道,他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修士聚成一团,瑟瑟发抖。在他们之中,有人壮起了胆,放出几枚符文飞向了郝亮。郝亮看都没看一眼,便将那几片可怜得符文在空中化为几点小小的火焰。 不敢说?郝亮冷笑着,轻轻搓了搓手指,便有一团火光在他手中显现,我替你们说了罢。 那修士认得你们,你们也认得他。他知道你们根本不是净明派的人。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原本的门派留下污点,你们就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我说得没错吧? 修士压根不敢说话,只知道连连后退。郝亮拧起眉头。他一挥手,便有一团火焰沿着没有任何助燃物的青石板路烧了起来,将那几名修士团团围住。 多年不见,你们这门派竟堕落到这种程度。郝亮沉声道,叫你们掌门来见我。 修士哪敢把掌门叫出来,他们的功力又十分微弱,根本不能与郝亮抗衡。郝亮见他们没有回答,表情越发的不耐烦。 周围的火熊熊燃烧,越来越猛烈。把你们掌门叫来,郝亮皱起眉头,声音带起了怒意,要不然我就在这里烧死你们,把这火直接烧到清霄派去。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烈火逐渐烧到修士的衣袖,修士无处可退,惊恐的面容在火焰蒸腾的热气中扭曲,眼看就要被活活烧死。就在此时,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缓缓落地,他挥动手臂,熄灭修士身上的火焰后,对着郝亮施了一礼。 来的人正是严珂那天在树林中见到的,双颊凹陷的修士。他看着郝亮,神情中似乎带着些许畏惧,然而却强迫自己直接面对。只见他僵硬的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魔尊大人, 那修士说,您向来与净明派交好,现在又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郝亮的唇缝中冒出一丝阴冷的笑声,他伸出一只,指向面前的修士。 袁长老,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敢不做丝毫伪装,就进入这片树林。 郝亮冷冷道,你似乎忘了,你我二人曾60年前在怀城见过一面。你觉得我会记不得,你并非什么净明派的修士,而是来自清霄派吗?, 那修士脸色苍白,嘴唇微微蠕动着,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郝亮却丝毫不以为意,他毫不客气地指着修士。不想死的话,就把你们的掌门梁铎叫出来。他说。 姓袁的修士没有应答,少顷,他微微抬起手,做出一个抱拳的姿势:不知道魔尊大人,叫我们掌门究竟有何贵干。 叫他有何贵干,等梁铎见了我,他自然明白。郝亮说。 袁姓修士阴沉沉底看着郝亮。他放下拳头,语调有些阴阳怪气:魔尊大人在这里动这么大的肝火,看来是前些日子受的伤已经好了。 他笑了笑:不过这么短时间,便再次现身。伤痛怕是又要复发吧。 话音未落,就有一道剑影从修士背后闪过来,径直冲向郝亮的额头。 严珂一惊,臂上的捆仙索瞬间被风刃切断,他迅速向前,想为郝亮挡住攻击时,郝亮却一把推开了严珂。 郝亮面无表情,紧紧盯着那一道剑光,在即将刺破额头时,那剑影竟在空中燃了起来。白光立即变成幽幽燃烧的蓝色火焰,在黑夜中划出诡异的一片,从郝亮的方向,径直涌向袁修士的身体。 袁修士目露惊慌之色,急忙向后躲闪,然而那火焰仿佛有意识一般,将那修士团团围住,从他的袖口,迅速侵蚀到了他的皮肤。 袁修士惨叫一声,佩剑掉到地上也浑然不觉。他猛退几步,跌倒在地,不断翻滚,也无法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把梁铎叫出来。郝亮说。他的声音阴冷无比。 严珂抬头看去,只见郝亮的眼白已经全部覆上了红色,在黑夜中灼灼发着光,显得异常恐怖。 几名躲在一旁的修士见袁修士痛苦不堪,想要上前搭救,却不料自己的衣物和皮肤也不知何时冒出了火焰。他们发出怪叫,相互扑打,然而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丝毫没有减弱。 窗棱上,树木间,人的身体,甚至庄园中的那颗古松,凡是能燃烧的地方,火焰都如幽灵般窜起。本是无比寂静的深夜庄园,此时全部充斥着燥热的空气和修士的惨叫。 郝亮不再说话,赤红的双眼已经没有一丝冷静的光芒,全是杀戮的渴望。他望着面前四处翻滚的修士,举起手,缓缓抬起嘴角。 严珂皱起了眉头。他看到郝凡的尸体,小小的火焰在她身上烧了起来,不断地侵蚀着她细小的绒毛。 严珂知道,他将郝亮带来这个世界,或许是因为苦界的魂魄不相容的原因,郝亮的心智极易因波动而混乱和狂躁,产生极其强大的攻击力。 苦界的魂魄本是无法修炼的,郝亮不知为何却可以。但他若继续修炼,恐怕最终要走火入魔,心智丧失。 赵雪寒料到了这一点,特意找到林决死后残破的身体,然后用极其稀少、与严珂本体同源的青玉将林决的身体修复,再将林决的身体换给郝亮使用。 青玉有平心锢魂、回复创伤的功效,使用林决的身体,郝亮的魂魄会更稳定,也多了一层保护。一般的攻击取不了他的性命。 也正因为如此,赵雪寒才敢在送他去玉虎庄前,为了让他死心,一招击穿林决的胸膛。 但现在,郝亮在赵雪寒体内,这层保护就消失了。若他陷入混乱中,每时每刻都有丧失心智的危险。 严珂不禁咬住嘴唇,他迅速将郝凡从地上捞起来,然后伸手把郝亮环在怀中,不顾烈焰燃烧,双脚轻点地面,径直飞上了天空。 郝亮见自己进攻的态势被打乱,不断挣扎想要落回地面。严珂紧紧搂着他,不让他挣脱自己的怀抱。见地面越来越远,修士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郝亮顿时怒从心生。他转眼,用赤红的眼狠狠盯着严珂,然后将手伸入严珂的袖中,紧紧抓住了严珂赤|裸的手臂。 随着呲的一声响,严珂被郝亮抓住的地方冒起白烟,变得一片焦黑。剧烈的疼痛让严珂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然而双手依然紧紧抱住郝亮。 他为什么会炼出这样的火焰呢。严珂想,他明明那么柔和,为什么会这样呢。 严珂想起六十年前的一晚,他在怀城,与赵雪寒在一起。赵雪寒那时还在林决的体内,他给赵雪寒看郝亮不小心烧坏的木剑的剑尖。 他用火?赵雪寒问。 恐怕是的。严珂答。 赵雪寒垂下眼,仔细翻看那柄木剑。苦界的魂魄是无法修炼的。他说。 我知道。严珂说。 但他可以。赵雪寒抬头,那双紫色眸子盯着严珂的眼睛,他不仅可以,修炼的方式、体内气脉,都和那老头子杜苏木很相似。 严珂见赵雪寒盯着自己,有些不解。和净明派已故掌门相似,又如何?他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雪寒眉头微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你是装傻,还是在闹别扭?他说。都这么多年了,别这样。 严珂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 赵雪寒微微抿起嘴唇。他拿出放着慧石的盒子,晃了晃,里面石子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真的忘了?他轻声问,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严珂侧头,疑惑地看着赵雪寒。我不懂,他说,我要想起来什么? 赵雪寒浅浅叹了口气,随即微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你那小朋友的事,我会解决。他说,将那木剑塞回严珂的手里。 你事做得这么绝,总有一天会后悔。赵雪寒说,不过我这里可后悔药。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来找我。 赵雪寒的声音在回忆中远去,严珂睁开眼睛。他看着郝亮通红的眼,忍住痛,腾出一只手捏住了郝亮的下巴。 我不懂我要后悔什么。为什么赵雪寒说我要后悔关于杜苏木的事。他想。 但现在,我最后悔的,就是把他从苦界带回来,打断了他的轮回,让他白白受了这么多苦。 郝亮愤怒地低吼着,不断摆头,企图挣脱严珂的控制。严珂紧紧钳住郝亮的脸,强迫他张开嘴,然后咬破自己嘴中的薄膜。 淡淡的铜锈味弥漫在严珂口中,他垂下头,用力按住郝亮的头,让他的嘴唇贴到自己的唇上,然后将口中的血缓缓地度入郝亮的嘴里。 第70章 故人 随着血液流入,郝亮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原本的色彩。他双手垂了下去,不再挣扎。 严珂并没有离开郝亮的嘴唇,他微微贴紧了一点,想让自己更多的血流到郝亮的嘴中,让他更加稳定些。 郝亮却突然不稳定起来。严珂只觉得自己唇下的温度迅速上升,郝亮刚刚老实的手脚,又开始乱动了。 严珂离开嘴唇,看着郝亮。郝亮满脸通红,见严珂看自己,伸手就想把严珂推开。 放开我!他咬牙道,用自己的膝盖撞向了严珂的腿。 二人此时还在空中,严珂只怕郝亮乱动会掉下去,只能更紧地搂着他,让他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 不要这样。他在郝亮耳边低声说。由于离得太近,严珂能感到自己的气息触到郝亮的耳廓,又返回道自己唇边。他怀中的人明显地抖了一下,耳朵红得似乎要滴下血来,最终扭过头,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飞了不久,二人便又回到了魔尊的住处。刚一落地,郝亮就一脚将严珂踹开,飞奔到屋里,迅速关上了门。不久后又低着头,从门内走了出来。 我得再回去一趟。他小声说,我把郝凡丢在玉虎庄了。 严珂摇了摇头。他两步上前,攥住了郝亮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郝亮想挣脱,却被严珂攥得十分紧。他抬眼,用惊慌夹杂着些许愤怒的目光看着严珂,严珂却垂下了眼,轻轻将郝凡的尸体放到郝亮手中。 我把她带回来了。严珂松开了手,缓缓抬起头,看着郝亮,说,不是我。 郝亮目光闪了一下。他合起手掌,将郝凡盖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他轻声道,是我当时太生气,无处发火,只能怪到你身上。 他摇了摇头:你不至于傻到杀了郝凡,还带我去看。 郝亮取下了一根郝凡尾巴上的羽毛,放到怀中。他指缝中涌出淡淡的火焰,再张开手掌后,原先郝凡躺着的地方,只留下一小小一团灰烬。 郝亮找出一只白色的手帕,仔细将灰烬包好。我要先去睡了。他转过身,推开房门,你也休息吧。 严珂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郝亮的手腕。郝亮转过头,严珂看着他的眼,舌头突然打了个结。 郝凡留下了慧石,他说,我给你。 不用了。郝亮抽回手,走到屋内,郝凡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郝亮走入门中,严珂看着房门在他面前阖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很少见的感到有些累。 作为剑,他元神在本体上时,过一段时间就必须化为剑身,恢复体力。现在距他上一次变化成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严珂走到墙边,将剑鞘靠在墙上。他闭上眼睛,身体发出淡淡蓝色光芒,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一条窄窄的剑刃,装入刀鞘之中。 我现在可是没有防备了。青玉剑倚在墙边,有些别扭地想,若是突然有人进来把我拿走,某个人可不要后悔。 严珂化为青玉剑,屏气凝神,正在休息时,被郝亮关上的房门偷偷地开了一条缝,郝亮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四周环顾了一下,然后将青玉剑抱在怀里,溜回了房间。 严珂被这颠簸吵醒了,他感到自己横卧在床上,周身都是郝亮淡淡的体温,以及轻轻地呼吸声。 郝亮轻轻抽出剑身,淡蓝色的剑刃上有一处焦黑的痕迹。那是他刚刚在空中抓住严珂手臂时,给他烫伤的疤痕,此时正一点点的缩小变淡。郝亮用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处伤痕。 透过剑刃,严珂看到了郝亮。郝亮蜷缩在床上,而他则被郝亮紧紧搂在怀里。他听到郝亮一边轻轻念着自己和郝凡的名字,一边小声地说着对不起。他看到郝亮的脖子,看着几道淡淡的水痕从他的脸颊上滑了下,一点点打湿脑后的枕头。 严珂的心突然痛了起来,他已顾不得想太多,瞬间化成了人形,张开手臂,把郝亮紧紧抱在怀里。 郝亮一惊,满是泪痕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他扭动身躯,想挣扎着逃离,却被严珂用力压在了床上。 对不起严珂将头埋在郝亮的颈窝间,对不起郝凡她我 郝亮沉默了下来。他举起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严珂的背。 与你没关系。他说,不是你的错。 放开我吧。郝亮说。 严珂撑起身体,在郝亮上方。他用手轻轻给郝亮将眼角的泪抹去。郝亮没有躲避,缓缓眨了眨眼。 你变成剑的时候,都是能知晓周围环境的吗?郝亮微微抬起唇,轻声说,我做什么你都知道? 严珂点了点头。郝亮的脸突然又红了,他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将脸扭到一边。 严珂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依然撑着手臂看着郝亮。 你是不是觉得沉默了片刻,郝亮才再次发出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那么冒失。在玉虎庄对着那些修士,就这么暴露赵雪寒的身份,进行攻击。 不。严珂看着他的眼,轻声答,我能猜到。你这么做,是为了让那些修士知道,赵雪寒还没有死而已。 郝亮点点头,眼里稍稍露出一些宽慰的神色,顷刻便被他自己掩盖下去。严珂轻叹一声。 亮亮。他说出自己一贯称呼郝亮的方式,郝亮抿起了嘴唇,尽量不让自己表情起一丝变化。 我从未认为你冒失。严珂轻轻说,无论是在苦界,还是在这里。 我只是希望,你在行动之前,能稍稍多考虑一下自己。 多考虑一下我。想想你若受伤,我会多么难过。严珂想。 这句话最终还是沉在了严珂的心中,没有吐出来。 郝亮抬起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严珂。严珂看不懂他那双紫瞳中的深意,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仙人修士那边,大家应该已经知道魔尊还活着了。严珂转移了话题,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郝亮缓缓垂下眼。我有我的打算,你放心。他移开目光,我会好好把赵雪寒带回来还给你的。 严珂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觉得郝亮这句话说得不对劲。郝亮在他身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不睡了,我要起来。他说。 严珂站起身,郝亮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盒,打开,里面全是红色的慧石。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看一下赵雪寒的记忆,以便更好地冒充他。他淡淡地说,你出去吧。 严珂怔怔地看了郝亮一会。他方才明明感到二人的关系稍稍恢复了些温度,此刻却又回到零点。严珂压住自己悻悻的心情,摇了摇头,走出房门,将门关上了。 房间中传来说话的声音,那大概是赵雪寒回忆的影像。有个声音格外陌生,陌生得引起了严珂的注意。 严珂背靠在门上,听着门内的声音。他听不清说话的内容,但那个声音,却让像一双手,将他的心狠狠地拧了几圈。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他在记忆里搜索,企图与这声音的主人找出一丝联系,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推了推房门,门没有锁。他将门拉开一些,正好看到一个身着靛色长袍的修士背影。 你怎么总是这么挂记他。慧石中传来赵雪寒揶揄的声音,不一碗水端平,我可要闹了。 修士发出轻轻的笑音。你骗骗我就好了,不要去骗严珂。他说,你说什么他都会信的。 赵雪寒嘁了一声,修士缓缓转身。 一双冷目,却带着温柔,静静地注视着严珂。 严珂的心狂跳起来。他知道这个人,这是净明派已故的掌门杜苏木。但他不知道这已死去多年的掌门,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青玉的记忆总是很好的,严珂从小到大的事,都一一印在他的脑子里。唯独这个人,没有丝毫痕迹。 过来吧。杜苏木微笑了一下,朝严珂的方向招了招手。 严珂一时产生了恍惚,仿佛这人在呼唤自己。他几乎产生了抬起脚、向杜苏木方向走去的冲动。 一个孩童的影像在严珂的位置出现,缓缓向杜苏木走去。郝亮坐在赵雪寒的靠椅上,抬起了眼。他的身形和杜苏木重叠在一起。 严珂的心越拧越紧,却不知原因。他按住了自己的胸膛。 怎么了。郝亮看着严珂,轻声问,不舒服? 孩童走到杜苏木面前,杜苏木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严珂摇了摇头,呆呆地看着那个孩子。他看那孩子转身,一双淡蓝色的眼,扫过了他的位置。 严珂与那孩子对视。他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头痛欲裂。 我没事。他低声说,退出了魔尊的房间,我没事。 他关上了门,挡住了孩童的视线。 第71章 探寻 严珂退出房间,合上房门。他甚至退出了整栋房子,站在院里,就是为了听不到杜苏木的声音。 那声音令他心中绞痛,脑袋晕沉。仿佛一根长棍伸到他身体里乱搅,搅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但一远离了声音,严珂脑中便瞬间恢复了清明。然而心中的痛感却未消散。严珂并不愿意去探究那个掌门与自己的感受究竟有何关。他缓缓在院中的枯树旁坐下,望着天外晨色微曦,神色显出些许怅然。 我是不是刻意忘了什么。严珂想。青玉的记忆总是很好,堪比慧石。然而若青玉不想记,任何记忆都不会在他们的脑子里留下痕迹。 如果是我刻意忘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也不必去追寻了。严珂叹了一口气。他摸出装着郝凡慧石的布包,打开来,将星星点点的碎石摊在自己眼前。 严珂拿起碎石,放出了影像。慧石被破坏了很多,影像也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他看到一片蓝色的天空突然坠落,满眼鲜血,林决和自己的脸逐渐模糊。他看到一片树林,方秋水站在林中,对林决说不要修炼。 他看到魔尊的房间。林决和自己开玩笑,说严珂是田螺小伙,他听见慧石传来几声郝凡粗哑的鸟叫,影像的视线在林决的肩头蹦跳了几下。 不久后,林决和在布娃娃体内的文天冬出门许久,最后只有林决一人满身灰烬,神情麻木地归来。郝凡的视线在房间空中飞,又落在林决肩头。林决轻轻逗弄了一下郝凡小小的鸟喙。 严瑾走进房间,递给了林决严珂的剑,随即带他离开。林决抚摸了郝凡的羽毛,对她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到影像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文天冬的屋门,从白天到黑夜,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直到门口的竹子又发出新芽,门框积满灰尘,没有一人从门外进入。 他听到鸟翅扑棱的声音。郝凡飞过千山万水,似乎在寻找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到。最终她在一处光秃秃的山头落下,钻入漆黑的山洞中。 陌生女子出现在黑暗之中。她眉目温和舒展,却显出几分妖艳气息。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她盯着郝凡的方向,问。 郝凡嘎嘎大叫两声,女子眉头一皱,轻弹手指,郝凡的嘴里便发出了人声。 我想跟着你修炼。郝凡说。 修炼什么?女子问。 修炼变成田螺呸,郝凡舌头打结,变成姑娘。 女子轻笑一声,露出两颗尖利狭长的牙齿:你知道我是什么,就来找我修炼? 我知道郝凡的声音抖了两下,但我懂得少,知道修炼得道、化成人形的动物,就只有你了。 女子上下打量了郝凡一番。罢了,她收起尖牙,笑了笑,看你这小鸟也挺有意思,我也孤单,你就陪陪我吧。她眨眨眼:小心不要让我的手下们给吃了。 慧石中的影像时光荏苒,郝凡的视点也逐渐便高了。终于有一天,她向那女子告别,女子递给她一颗琥珀。 他救了我的命,我得去报恩。郝凡说,报完恩情,我就回来陪师父。 说好了。女子淡淡道。她点了点郝凡的额头:但你这个样子,一个妙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怕要怀疑。 那怎么办。郝凡声音有些焦虑。女子轻轻笑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 影像转变,换到那一片熟悉的玉虎庄树林。郝凡似乎在林中迷了路,呼哧哧地喘着气。她双手撑在地上,是一双粗短圆润,幼儿的手臂。 林间传来谈话声,郝亮与严瑾出现在树干之间。郝凡见到郝亮,顿时一蹦而起,摇摇晃晃跑到郝亮身边,抱住了他的小腿。 郝亮被郝凡吓了一跳,随即俯下身,将郝凡抱起来,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妹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轻声道,你爹娘呢? 郝凡变成了幼儿,似乎声带还没有发育全,吱吱呜呜说不出话。郝亮看着郝凡,露出些许发愁的表情,他转身,望向严瑾:怎么办? 这姑娘出现在这里,有些可疑。把她送到镇上去吧,应该能找到亲人。严瑾说。 郝凡一听要将她送到镇上,顿时着急得手脚乱挥,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响声,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手上,都已经憋出了灰色的绒毛,严珂只听到郝凡深深吸了一口气。 嘎!她大叫出声,盯着郝亮,挥舞着手臂,嘎叭! 郝亮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宝贝儿,怎么随便捡着一个人就叫爸呢?他弯起眼睛,捏了捏郝凡的脸蛋。 既然你都叫我爸了,那我就带你回去,勉强当一个爹吧。 之后的影像,便是郝凡与郝亮在玉虎庄的那些岁月。郝凡一天天变高,处处照顾着笨手笨脚的郝亮。直到那一天,树林里看不清人脸的修士出现在她面前。 我懒得听了。 随着模糊的声音,闪烁的慧石变得昏暗。严珂轻轻揉了揉眼,将慧石装好,放回怀中。 他想起苦界中郝亮那两只小小的鸭子。郝亮一直喜欢这种小动物。他曾经将那鸭子救活,然而郝亮却为了他,亲手将鸭子卖给了食客。 这一次,他同样也没有成功阻止郝凡的死亡。 严珂只觉得心中郁郁难受。他站起身,望着已经大亮的天色,又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出去走走吧。他想,摸了摸怀中的扳指。 郝亮从魔尊房间中出来时,已经过了几天。他神色疲倦,眼眶青黑,显然是这几日一直在看赵雪寒的慧石,未曾休息过。 严珂见状,只能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径直向前,拉着郝亮的手,不顾郝亮的不情愿,令他坐下,随即轻轻扭了一下手中的扳指。 喝牛奶吗?严珂问。 郝亮愣了一下。不喝。他转过脸,别扭道。严珂却依然走进了扳指内。他这两天,又在农家买了新的产奶的牛。还有许多点心。 当严珂热好牛奶,递到郝亮面前时,郝亮先是固执地不理会,最后还是服软,老老实实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严珂看着郝亮低头喝牛奶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硬心,都软软地化成了一滩水。郝亮一边喝,一边悄悄抬起眼,正对上严珂的眼神,顿时脸红了一大片,又将头埋了下去。 牛奶很快就喝完了。郝亮脸上的红晕也渐渐散去,他摩挲着碗的底部,似乎在想着一些事。能和我讲讲吗,郝亮抬头,看向严珂,我在玉虎庄这六十年中,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珂点点头,将修士无法结丹,大量入魔,仙魔动乱,魔尊死亡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郝亮。郝亮听着,神色变得越来越忧虑。 六十年前,我刚来这里时,待严珂讲完,郝亮说,那时你我去了一个村镇,镇上有修士炼生魂,你还记得他们炼魂的原因吗? 修行受阻,无法结丹。严珂答。 郝亮点头:修士无法结丹,从那时就可见端倪了。但是为什么 他垂首思考,随即又抬起头:我们去附近的其他镇上看看吧。 严珂同意。二人来到院中,严珂张开臂,想将郝亮揽到怀中一齐飞走,郝亮却躲开,一脸别扭的神色看着严珂。 他还在生气。严珂无奈地想。他想起前几日夜晚,郝亮脚下那柄破碎的剑。 除了我,你是不是御不了其他的剑。严珂问。 郝亮抿起了嘴,没有回答。严珂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愿意我抱着你,那你便踩着我走吧。严珂说,将剑鞘抛给了郝亮,拿好了。 郝亮顿了一下,接过剑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严珂却不加理会,瞬间化为剑身,塞进了剑鞘之中。 郝亮拿着剑,愣了片刻,才犹豫着将青玉剑抽出。然而剑身刚见光,严珂便立即变成人形,一把抱住郝亮,飞上天空。 郝亮呆了一会,脸立即涨红了。放我下来,他有些羞恼,不是说是我御剑吗? 我乐意。严珂面无表情地说。他扳过郝亮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郝亮呆呆地看着严珂,严珂却不去看他表情。他只感到郝亮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越抓越紧,他的头悄悄地靠在自己胸膛身上,不再说话了。 二人飞了不久,严珂便觉得郝亮在自己怀里动了动。他看到郝亮探出头,朝远处一座村镇望去。 此时正是春夏交际,大地一片苍翠,唯有那村镇附近,全是枯黄之色。 去那里看看吧。郝亮说。 二人在镇口落下。小镇整齐干净,然而周围田地中,所有的植物尽数枯萎,残存的枝叶,也被啃噬得不成样子。田野一片寂静,连蝉鸣声都听不到。 镇口不远处,立着通山神的神像。神像年代久远,五官已看不太清。这位女神是保佑作物无病无灾,农民五谷丰登的神仙,据说极为灵验。西北边很多村镇,都有祭拜通山神的习俗。 镇中人数寥寥,严珂与郝亮沿着主街走,并没有碰到几个人。在他们接近镇中心时,终于听到了人声。 没人会相信你们!男人的声音大喝。 严珂循声看去。只见一处开阔的地方,挤挤地围着一圈村民。他们似乎在讨伐什么,情绪激动,责骂声时不时传出。严珂隐约听到滚休想骗人害人几个字眼。 郝亮皱起眉头,他扒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村民包围之间,有三四个白衣修士。他们一脸窘迫,似乎在尽力解释,然而对于愤怒的村民,却起不到丝毫效果。 严珂的目光在修士中扫过,随即固定到一个人的脸上。那是个青年修士,相貌英俊,气质不凡,身上带着一股锐气,仿佛出窍的利剑。 虽然不过一面之缘,但严珂还是认出了他。 是个熟人。严珂想,看向身边的郝亮。他应该比我更熟悉。 第72章 旧识 元成派严珂听到郝亮喃喃道。郝亮抬眼,盯向那个眼熟的修士,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姜行和他的同门师兄弟被村民围困在中间。 各位乡亲,姜行拱手施礼,显得极有修养,这村镇附近,是因为有妖修作祟,才导致寸草不生,蛇祸横行。请各位乡亲让在下做法除 放屁!一名农民打扮的男子竖起眉毛,骂道:谁知道你们一个个修士安的什么心。要真让你做法,说不定第二天一起来,不只是庄稼,我们整个村的人命都没了! 就是就是,人群中七嘴八舌地叫嚷开来,周围好几个村都是这样,出了点小事,有修士过来除妖,结果死得人越来越多。最后发现是修士干得好事。 郝亮的眉头拧了起来。 滚!有人拾起石子,扔到姜行身上。 姜行不躲避,被石子砸中,也面不改色。庄稼成这幅样子,总得想想办法吧。他苦苦劝道,若这么下去,收成都没有了,各位如何过冬? 饿死也比被害死强!男人带头嚷道,村民们纷纷应和。包围的圈子逐渐缩小,几名高大的村民开始挥舞起农具,打算用武力将姜行一行人赶出去。 姜行看着村民的农具,面色有些发白。然而他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请让我等设阵他坚持说道,却被一个村民的钉耙打到脚边,生生将话打断了。 他咬咬牙,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纸条便在空中消失了。 郝亮轻啧一声,按了按脸颊。待五官变化之后,他站了出来。 你是傻子么?他面对着姜行,冷冷道,这些村民阻碍你,就让他们被妖作死得了。这又不影响你修炼飞升,你何必在这里受委屈。 村民顿时安静了几分,不少视线转到了郝亮身上。 姜行摇了摇头,冲着郝亮微微躬身。这位先生,此话说得不对。他平静道,修士有能力,就需得负责起与能力相当的责任。能力越大,越得行事光明磊落,维护起一方安定。 郝亮挑起了眉。谁教你的?他问。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是对修行者最基本的要求。姜行客客气气答道,净明派从创立之初,师祖便开始亲身躬行,教导弟子,我等世代耳濡目染,已成为我派行事准则。 听到姜行谈到师祖,郝亮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悲伤,然而除了严珂,似乎谁都没有看出来。他迅速变成了一副嘲讽的表情。 说得倒好听,然而这世道,又有谁在乎你们那些准则。话毕,郝亮不理会任何人的目光,径直转身,离开了人群。 严珂也跟了上去,临走前,他回头又看了姜行一眼,却发现姜行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表情带着几分复杂的深意。 郝亮走到镇口,见无人尾随,便换回了容貌。他走到通山神雕像前,伸手摸了摸女神的裙摆。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郝亮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向严珂,我们走吧。 去哪里。严珂问。 郝亮指向南边。往那个方向走,去最近的小镇。他说。 严珂点点头,张开手臂。郝亮脸红了一下,随即乖乖地靠在严珂怀里,任凭他带着自己飞上天空。 空中远处的南方,是一片延绵的树林。若是再往南走一段,就能到玉虎庄了。严珂想。 他按照郝亮的指示降落到另一个小镇上时,已是日落时分。镇很荒芜,似乎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田野间,杂草茂盛,然而细看去,却能看到一条条大小不一的蛇,密密麻麻地在草丛间游走。蛇经过之地,都留下一束束枯萎的植物。 郝亮走入镇中,镇口同样立着一人高的通山神神像。女神耳鼻都被风雨侵蚀,已破损不堪,唯有眼睛依然神采奕奕,仿佛有生命一般。 郝亮定定地看着神像,随即转头,望向严珂。 你见过真正的通山神吗?郝亮问。 严珂摇了摇头,郝亮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再往南边走了。他抬眼,望着石像的眼睛。 她已经不在了。 第73章 质询 石像的眼神眨了眨,五官变得明晰起来。随着淡淡薄雾升起,一名女子的身影从石像上落下,走到郝亮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她真的不在了?女子问。 隔着薄雾,严珂看到女子的面容。他认得她,这人在郝凡的记忆中出现过,是她的师父。 郝亮点点头。他从怀中拿出包着郝凡骨灰的手帕,随即转身,示意严珂,让严珂将慧石交给女子。 女子看着郝亮的动作,却突然咬起了嘴唇。她神色一凛,从地下便瞬间钻出一条半尺宽的巨蟒,将郝亮紧紧缠住,提到空中。 严珂眼中闪过寒光,挥手便打去风刃,切向蛇的七寸。然而那风刃在空中化为一道火光,消失不见了。郝亮转头,看着严珂,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一个魔尊,关心她的事做什么。女子盯着郝亮,冷冷地说,她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巨蟒蠕动身躯,又缠紧了些。郝亮的骨肉发出咯咯的声音,然而他神色丝毫未变,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双眼中全是惭愧与自责。 女子眼神动了动。你做出这副表情干什么。她冷道。 对不起。郝亮低声说,若我早些回去,她就没事了。 女子讶然,双眼微微睁大,只怔了一会,那眼中便瞬间充满了怒火。你不是魔尊,她高声道,张开手掌,四周无数的小蛇聚拢而来,发出嘶嘶地声音,你是小鸟找的那个人! 郝亮没有说话,默默承认了下来。 女子狠狠地瞪着他。谁杀了她?她问。。 不知道。郝亮沉沉地答道。 女子听了郝亮的答复,越发地愤怒,她挥舞手臂,巨蟒张开嘴,巨大的獠牙抵向了郝亮的喉咙。 她为了报恩,即便害怕自己葬身蛇腹,也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同我修炼。女子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就这么对她的拳拳之心?就这么让她不明不白地死了? 对不起。郝亮低着头,仿佛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 严珂握拳,上前想要将这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却被一道火焰烧灼了到了腿部。他低头,见燃烧的火围成一个圆圈,将他圈在其中,火舌舔着他的衣角,令他不要离开。 他看向郝亮,郝亮垂着头,没有看他。 女子狠狠地盯着郝亮,盯了许久,盯到严珂以为她就会这么一直盯着,直到再次化为石像。然而最终,她还是将目光移走了。 罢了。女子说,做出了一个收的手势,那巨蟒吐了吐信子,合上嘴,将郝亮扔到地上。 我要在这里杀了你,她一定会恨死我了。她抬起眼,眼眶里浅浅地盈着一汪泪水,她本身就是一心向着你,根本不在乎我的。 郝亮被蛇紧紧捆了许久,胸口已经有些不适。他弯下身,狠狠地咳嗽了两下。不是这样的。他哑着嗓子说。 女子却不打算听郝亮说任何话。她走到严珂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严珂愣了一下,才领悟过来女子的意思。他从怀中取出装着慧石和琥珀碎片的布袋,放到女子手上。 女子紧紧握住布袋,缓缓闭上了眼,周围的小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纷纷远去。她一步步后退,身影逐渐与通山神石像融合。 等等。郝亮还没来得及说话,严珂先发出了声音。 女子停止后退,站在石像前,望向严珂。 那颗琥珀,是你给郝凡的?严珂问。 是。女子点点头,是我给她的。琥珀里,是我的使者。小鸟若遇了险,打开琥珀,里面的小蛇会救她出来,然后通知我。 她看了郝亮一眼,然后微微低下头。 我想必这琥珀,小鸟也是给那家伙用了。她苦笑道,我知道,我在她心里压根什么都不是。 严珂没有说话。他走上前,打开女子手中的布包,从中拿起一块小小的红色石头。 郝凡最在乎的人是你。他说。 女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严珂轻轻叹息一声,他转过身,面向漆黑夜空,放出了慧石中的影像。 这是你的吧。林决的身影出现在空中,他手指缠着一条绳,绳的顶端挂着一块琥珀。琥珀中,小小的蛇盘卧着,仿佛在熟睡一般。 这东西好像很重要,不要这么不小心。在林决身体中的郝亮说,严玘在庄中的井边捡到的,你是不是用水桶泡澡时摘下来,忘戴回去了? 哎呀。慧石中冒出郝凡的声音,一只手出现,把琥珀接了过去,我怎么这么糊涂,这个都能丢。 她小心地将琥珀擦了擦,又戴到脖子上。 郝亮见她一副珍惜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谁送的?他挑起眉毛,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问,相好的? 别瞎猜。郝凡说,是我师父送的。 你师父?郝亮看了看琥珀,你师父送的东西倒是挺别致。里面还有一条蛇。 你不懂,郝凡说,这个琥珀是师父专门给我防身用的。如果我遇到危险,就打碎琥珀,小蛇就会救我,然后师父也会过来找我。 郝亮轻轻笑了笑,摸了摸郝凡的头。你师父也太操心了。他说,和我在一起怎么会遇到危险。 当然没有危险,郝凡晃了晃脑袋,我现在陪着你,是因为你太笨了,离开我还不知道怎么样。等你再灵巧一点,我就回师父那里。师父总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得去陪她。 你就知道你师父孤单。郝亮弯起眼睛,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神色,你要走了,我就不孤单吗? 郝凡啧了一下。你还孤单?她笑道,明明严瑾他们天天闹得你烦得不行。我走了,至少还有他们陪着你。你还可以去镇上喝茶唠嗑。而师父身边只有一群不会说话的手下,她也不能离开通山。 她拎着绳子,举起琥珀。阳光透过橙黄的透明固体,使那小小的圆形看上去更加晶莹剔透。 等到我要走了,我就把琥珀打碎。郝凡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琥珀中传来。 到那时,师父就能从通山走出来,迅速接我回家啦。 慧石亮光一闪,然后熄灭。黑夜中的影像顿时消失了。 严珂看向女子,女子早已泪流满面。她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郝亮轻轻叹了口气,他拍了拍严珂的肩,示意二人悄悄离开。然而就在那时,一道刺眼的寒光划破夜晚的浓雾,径直射向女子的背影。 女子猛然转身,一条大蛇便从她身后钻出,直奔向剑光,蛇坚硬的鳞片触及到光芒,被划伤几道。然而那剑的杀意并不浓,被蛇缠住后,光芒消失,一把剑在空中停滞,随即掉落道地下。 一个白衣青年的身影在镇口出现,他挥动手臂,剑便脱离蛇的缠绕,缓缓浮起,落回到青年的手中。 青年将剑收入鞘,礼貌地施了一礼,随即看向女子,问道:你就是先前几个村镇蛇祸的元凶? 女子咬住嘴唇,沉默不语。郝亮皱起了眉。然而瞬间,他便换成一副戏谑的表情,冷笑一声。 是又怎么样,郝亮走到女子与青年之间,盯着青年的眼,道,你难道要杀了通山神不成? 姜修士。 姜行摇了摇头。她既然是通山神,那么我也无法杀死她。他说,若是她立即返回通山,先前造成村镇的损失,元成派可以代为赔付,既往不咎。 而我瞒着同门师兄弟,单独跟随几位来到这里,并未只是为了捉拿通山神。姜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某个方向,我是为了求证另一件事。 我认得你。他看着严珂,平稳的语调开始出现微微的颤抖。我认得你,你在六十年,在石宏山上将林决抢走。你认得林决,并且肯定与他关系匪浅。 林决在哪里?姜行声音逐渐升高,他向前几步,鼻尖几乎碰到严珂,你们把他藏到了什么地方? 第74章 逝者 郝亮皱眉,挥动手臂,一道火墙便在严珂和姜行之间出现。姜行一惊,后退了两步。与严珂拉开了些距离。 郝亮望着姜行,嘴角轻轻下弯,露出了一丝悲悯神色。他摇摇头,又换上了嘲讽的表情。 真是稀奇,郝亮道,你竟然还想着找林决? 姜行平静地看了郝亮一眼。魔尊大人, 他不咸不淡地说,我等一介无名之辈,要找谁,都与你无关。 郝亮嗤笑一声。有意思,他说,这个林决难道不是背叛门派、欺师灭祖,亲手杀死师父的恶人?他杀掉乔珑时,你难道不在现场? 姜行脸色微微变了。那不是林决,他道,声音如常,然而却能听出颤抖, 林决他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是啊,那的确不是林决。郝亮一边说,一边轻轻闭上了眼,似乎在躲避什么事实。待他重新睁开眼,脸上表情依然是那副嘲讽神色。 因为林决早就死了。郝亮说。 姜行的面色白得和死人一样。我不信。他说。 你不信?郝亮笑了笑,我还得感谢你。多亏你在冰牢里送林决一张毯子。要不然林决的身体这么娇弱,还不得冻出个好歹来。 姜行的剑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他睁大眼睛,脸上出现复杂的神色,那仿佛是喜悦痛苦与惧怕交织在一起,令姜行的表情变得格外诡异,是不是他告诉你的,你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郝亮冷笑道,我还知道林决六十年前最后一次回石宏山时,在牢里给你画了一只王八。怎么样?你有没有听他的话,好好将那王八保留下来? 他在哪里?姜行双眼涨得通红,他飞奔而来,几乎要把郝亮扑到在地,却被郝亮放出的火焰拦住,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早死了。郝亮的眼里闪过心狠的神色,他在和你师父去清岭谷时,就已死在那里了。 不可能!姜行吼道,如果他真死了,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肯定是他 我当然知道。郝亮冷酷地打断他,因为接过你的毯子的,给你画王八的,不是他本人, 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而是我。 姜行静止了,他呆愣愣地看着郝亮,仿佛不能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是你?他盯着郝亮,摇摇头,在冰牢里,最后一次相见的时候,都是你? 是我。郝亮说。 怪不得姜行喃喃道,我觉得那时林决有些奇怪不对!他一咬牙,抬起了头,伸手就要抓郝亮的领子,休想骗我!你是魔尊!林决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用他的身体干什么?! 郝亮一挥手,便将姜行的手打到一边。我当然有原因,他冷冷道,我用他的身体,自然是为了杀 突然间,几道亮光从天而降,打断郝亮的话语,径直插入他面前的泥土中。那光芒逐渐聚拢,最后化为一个牢笼,将郝亮紧紧困在其中。 几名白衣修士从天而降,为首的便是元成派冯掌门。多年未见,他身形稍稍瘦削了些,但神情气势依然威严。 掌门!见冯掌门赶来,姜行露出一些安心的神色,你终于来了!魔尊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冯掌门举起手,示意姜行不要继续说了。他抬起目光,冷冷地看着被光牢围困住的郝亮。 严珂皱起眉头。他正想挥动手指,切开封锁之时,却感到手被一股热风压住。他转头看了看郝亮,郝亮面无表情,脸被周身剑的光芒映得苍白。 没搞错吧。严珂听到郝亮说话,声音充满嘲讽,你们不是来抓通山神的吗?抓我干什么。 冯掌门的目光似利剑般,穿过牢笼的缝隙,直直射向郝亮。 你没死。他说。 郝亮哼了一声。我当然没死。他说,你不该早就从清霄派那里听说了吗? 他转身,看向身旁对这情况一头雾水的女子。 既然他们是来抓我的,你就先走吧。郝亮说,带着你的小蛇回去,好好待在山里不要出来。 女子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态势,眨了眨眼。这情况,对你不利,她说,抬起手,巨大的蟒蛇扭转方向,向白衣修士处窜去,我或许可以帮你一些。 一道火墙出现,巨蟒猛地刹车,才躲开炽热的火舌。女子疑惑转头,正对上郝亮的眼睛。 别管我。郝亮说,这跟你无关。 但是女子话未说完,郝亮眉头一紧,火墙四散,逼近女子,将她赶到石像附近。四周小蛇被灼热炙烤,纷纷四散。 快走。郝亮冷声道,不要碍我的事。 女子轻轻咬了咬嘴唇,缓缓退到石像中。她的身形渐渐与石像融为一体,消失不见,周围蛇的窸窣声也渐渐减小,最后只剩一片寂静。 冯掌门对那女子无动于衷,她是去是留,似乎都与他毫无关系。此时他漆黑的眼中只有一片亮光,那是他剑光组成的监牢。他的目光穿过牢笼缝隙,冷冷地看着魔尊的脸。 他在哪?冯掌门沉声问。 郝亮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是谁。他说,声调中带着讽刺,你们元成派可真有意思,当我是什么了,一个两个不见了,都跑来找我。 冯掌门却丝毫不理会郝亮的揶揄。他在哪?他重复道。 郝亮冷笑了一声。怎么,当着你门派弟子的面,你连他名字都不敢说?他道,还好意思问我? 冯掌门微微皱起了眉头。那剑做的牢笼向郝亮身上迅速逼近,颇有威胁之意。 郝亮抬起眼,露出些许轻蔑的表情。他轻轻挥动手指,剑光便燃起大火,化为普通剑刃。金属被烟渐渐灼黑。 郝亮站在火焰中,毫发无伤,冷冰冰地看着冯掌门。 文天冬在哪里,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他声音冷漠,似乎不带一丝表情,然而眼中却闪过一瞬悲伤的神色,关你屁事。 随即,他身旁的火焰,便化成短短的一束,径直向那群白衣修士射去。 冯掌门神色一凛,围住郝亮的剑合拢,化为一只长剑,迅速回到冯掌门的手中,他挥动手腕,剑光一闪,便将那火焰拦了下来。 周围修士见状,纷纷发起攻击。一时间,无数点光刺破空气,划向郝亮。郝亮一动不动,只盯着那空气中的光,光芒便纷纷化成青烟,消失在夜里。 冯掌门沉吟片刻,立即挥动手臂,手中剑发出彩光,变幻成几重影,消失在空中。 严珂听到郝亮身边传来剑刃划过空气的声音,他看着郝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修士,眼里已涌上血红。 严珂挥出风刃,将冯掌门那与暗夜合为一体的剑击落,随即伸手将郝亮揽到自己怀中,双足点地,猛地飞了起来。 郝亮愣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他没有丧失意识,知道严珂是怕事情失去控制,所以带自己离开,于是便垂下头,将额头抵在严珂的肩颈处,靠严珂青玉筑的身体给自己降温。 谁料严珂向上飞行未出几丈远,便立即停止了。他滞在空中,眯起那淡蓝色的眸子。黑夜中,一道道细丝在月光照耀下,隐隐约约显出身形。一道细细密密的网,只距离严珂几寸远,牢牢地将这荒废的村落盖住。 严珂皱起了眉,向下望去,白衣修士表情安然,俨然一副不怕他逃跑的样子。这层网,毫无疑问是他们出现前,便已布置好的。 郝亮抬起头,他眼中红光还未完全褪去,见到网,便露出一副不耐神色。严珂还来不及阻止,他便挥动手臂,发动了攻击。 烈火冲向细线,却没有烧断一根。只见火苗沿着线向四周扩散,最终又重新聚拢,顷刻之间,便朝着严珂二人的方向喷涌而来。 严珂抱着郝亮,将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皮肤上,迅速躲闪。那火焰烧灼范围极广,严珂不得已,只得落到地上。然而他脚尖刚一触地,白光便从白衣修士处直直射来,眼看就要将二人重新困住。 就在此时,严珂脚下突然一陷。他低头看去,只见脚下土地出现一朵杜鹃图案。图案扩大,将严珂围住,杜鹃中的土陷落,严珂身体迅速下沉。几名修士向前想捉住二人,地上图案的边界突然发出强光,瞬间切断修士的衣袖,将他们逼退。 只听得泥土传来隆隆声,严珂与郝亮二人完全陷入土中。图案缩小,亮光变淡,震惊的白衣修士中,姜行狠狠咬了一下牙齿,跳入杜鹃之中,抓住了严珂的胳膊。 随着一声巨响,花朵化为一粒尘埃,消失不见。严珂郝亮姜行三人不见踪影。天网之下,村落之间,只留下元成派一群修士,神情疑惑,面面相觑。 冯掌门直直地盯着三人消失的地面,一言不发。 第75章 二心 四周的泥土朝严珂压拢,又突然散开。严珂不管四周变化,一直紧紧抱着郝亮。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开阔的房间,他缓缓落到地上,才稍稍松了手。 淡淡的油墨味道飘散在空气中,严珂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简单而整洁的房间,家具不多,墙壁地面都随意画着浅浅的花纹,墙角桌上,放着层层叠叠的白纸。 严珂抬头,一位男子走进了他的视线。男子十分瘦削,却很清秀,见到对上严珂的目光,也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冲着二人鞠了一躬。 严珂愣了一下。是的,他认识这个人。这布满房间的花纹,同样似曾相识。 他在清岭谷见过一模一样的画,那痛失未婚妻,又被修士嫁祸的哑巴画家,此时正站在他的面前。 郝亮见了画家,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摆魔尊的架势。他两步跑到画家身边,轻轻握住了画家的手。 好久不见了。郝亮说,上下打量着男子,你过得怎么样?修炼还顺利吗? 男子抿嘴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他眨眨眼,看向郝亮,没有说话,郝亮却心领神会。 我没死。他说,略微停顿了一下,我还好好的,你 突然一阵□□打断了郝亮的话。严珂转头,只见姜行倒在自己脚边。他手紧紧捂住肩膀,鲜血从手缝中涌出,肩上被剐掉一大块皮肉,几乎露出白骨,似乎是强行跳进杜鹃花图阵中,被亮光所伤到的。 画家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迟疑一刻,随即再次朝郝亮鞠了一躬,然后走到姜行身边,小心将他扶了起来,慢慢走进了一间房中。 郝亮缓缓眨了眨眼,他犹豫了一下,拉了拉严珂的衣袖。 画家说他先要帮姜行处理伤口,郝亮说,让我们先去房间休息,他给我们沏了茶。 严珂点点头,跟着郝亮走进了房间。郝亮在床上坐下,严珂默默地坐到了墙边的桌子旁。 他抬起头,却正对上郝亮望向自己的目光。二人一时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郝亮迅速将眼睛移开了。 少顷,郝亮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通山神回到山里了没有。他说。 严珂摇了摇头。她本是要去玉虎庄,去找郝凡?他问。 对,郝亮轻声说,但她不应该离开通山。 为什么。严珂问。 通山神是蛇妖化身,控制着上万条蛇。她一动,所有蛇也会跟着行动,所到之处,蛇毒侵蚀土地,捕捉生物,会导致一片萧条,寸草不生。所以她只能在荒芜的通山居住。郝亮说。 既然如此,为何百姓又敬她为神?严珂说。 她收食百姓的香火俸禄,以此修炼,在田野间遭受虫害之时,便会出现,令手下捕尽害虫后离开。郝亮说。她切实做出于百姓有利之事,又老实待在通山中,不与人为害,百姓自然会供奉敬仰她。 他抬眼,看着严珂:仙、魔、妖的身份,只有那些修行的人会在意,其实普通人并不能完全辨清。无害的,对他们有利的,即便是魔物出身,百姓也会将他供奉为神明。 严珂静静地看着郝亮。多年不见,郝亮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苦界魂魄了。虽一直在玉虎庄生活,但他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事,甚至比自己了解得更多。 你变化很大。他轻轻说。 听了这话,郝亮突然沉下了脸。他瞪着严珂。对,我变化就是大,仿佛赌气一般,他转过身子,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郝亮背着他,不再说话。严珂有些紧张。他并没有常人的身心,有时也理解不了一般人的感情,经常会在不经意间出语伤人。他本是不太在意这点,却唯独不想让郝亮生气。 亮亮严珂试探地叫着郝亮的名字。郝亮不理他。 严珂开始不知所措起来。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犹豫了一刻,他轻轻捏了捏郝亮的手,就像他在苦界一贯做的那样。 郝亮的手掌微微蜷了一下,但并未移开。他依然背着身,不理会严珂。 严珂的心放下了一些。他用拇指缓缓刮了刮郝亮的手背。饿了吗?他轻声问,要不要喝 郝亮迅速将手抽了回来。他站起身,嘴角垂下,一副生气样子。你是不是没有别的话好说了?他难过道,和我在一起,就只知道让我喝牛奶。你跟赵雪寒一起的时候,也天天喂他牛奶? 严珂讶然。他不懂郝亮为何突然这么说,不由得也站起身,想去拉他的手。然而郝亮却躲着他,接连退了几步,直到肩膀撞上墙壁。 亮亮,严珂看着郝亮,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无奈道,不要闹了 郝亮咬了咬嘴唇。你总是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他低下头,说,就跟哄小孩子一样。 严珂不解地看着郝亮。他从认识郝亮的那一刻,与他说话的方式,便再也没有变过。 他心疼他,怜惜他,怕他受伤,又舍不得责备。他每次面对他,都比面对别人要温柔许多。 这样不对吗? 不对。郝亮说。他紧紧抿住了嘴,什么都不说,缓缓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严珂心里涌起淡淡的焦躁。他伸手,想抓住郝亮的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好好地问个明白。然而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 严珂放下手臂,看向门口。只见画家端着一只酒壶站在门前,见到严珂和郝亮二人,便朝他们微微笑了一下,将酒壶放到桌上,看向郝亮。 郝亮眨眨眼。知道了,不用管我们。他说,需不需要帮忙? 画家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鞠了一躬,从房门退出。郝亮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画家说姜行情况不太乐观,他需要先守着病人观察一晚。郝亮拿起酒,不看严珂,似自言自语,却又是在给严珂解释,他酿了些甜酒,让我们喝过后先休息。 说罢,他不理会严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似乎有些烈,郝亮咳嗽了两下。他重新拿起酒壶,又往杯里添了些酒。 酒才刚入口没几刻,淡淡的红晕从立即郝亮脸颊上泛开。严珂担忧地看着他。 赵雪寒的身体,对酒的承受度并不高,总是喝两杯就醉了。严珂并不怕郝亮喝醉,只是担心他宿醉后身体难受。 在郝亮即将把第二杯酒倒入口中时,严珂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酒在杯中猛烈地晃了一圈,几滴洒落在郝亮的脖颈上,沿着细白的皮肤滑入衣襟中。 别喝了。严珂说。 郝亮狠狠地瞪了严珂一眼,一用力,将手挣脱。你管不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将杯中酒全部倒进嘴里。 严珂无奈地看着郝亮捂着嘴咽了一会,才将酒咽下去。不喜欢的话,不要勉强自己。他说。 我乐意!郝亮闷声道,伸手还要去拿酒壶,严珂叹了口气,在郝亮碰到之前将酒壶拿走了。 给我!郝亮说。 严珂摇摇头。起身将酒壶放到房间另一端的窗台上。他走到郝亮面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你今天怎么了?他轻声问道,若是你累了,不想见我,我立即出去。但不要再喝酒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子,做出一副转身要离开的样子。 严珂拍郝亮脸颊时,郝亮还一副烦躁的样子躲避,然而见他要离开,郝亮却露出一丝慌神的表情,想去拉严珂的手臂。 郝亮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缩了回去。算了,走就走吧。严珂听到他嘟囔道,谁会在乎你这个 郝亮咬住嘴唇:渣男! 严珂皱起了眉头。他回身,正对上郝亮的目光。郝亮从脸颊到眼角都泛着浅红,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难过;亦或是二者皆有。 严珂微微停滞了一下。你说我是什么?他说,为什么? 郝亮看着严珂: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严珂说。 郝亮盯了他一会。似乎是因为喝酒导致的头痛,他低下头,揉了揉额角。又抬起头。 别给我装傻。郝亮恶狠狠地说,然而声音却抖了几下,显得有些可怜。 你明明就喜欢赵雪寒。我不过是你在苦界时的替代品,被你一时兴起带回来了。他咬住嘴唇,说,现在你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只是想哄着我去救赵雪寒而已。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锤了一下子。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郝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会这么想?郝亮瞪着严珂,眼角红红的,你问问你自己吧! 说罢,他便伸手在严珂面前划过一道火焰,似乎想把严珂逼出房间,然而却似乎因为醉酒,那火歪歪斜斜地飞了出去,连严珂的衣服都没碰到,撞到墙上便熄灭了。 郝亮还要继续点火,严珂伸手将郝亮的手腕擒住了。他沉下脸,直视着郝亮。 我为什么要问自己。严珂沉声道,我从来没喜欢过赵雪寒。 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 郝亮想挣脱严珂的控制,然而严珂的力气比他大许多。他用力拽了几下,依然没有将自己的手腕拽离严珂的手掌。 放手!郝亮怒道。严珂不为所动,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郝亮被严珂手扣住的地方,皮肤泛出白色。 是谁说的!严珂道,声音中带着了些愤怒之意。 谁都没说!郝亮喊道,他拧着眉头,眼里泛出迷蒙的水光,谁都没说,我有眼睛,我自己会看! 你亲他,抱他,拉他的手时,也未曾避讳过我。郝亮泪眼汪汪地看着严珂,你以为我就真的这么傻?真的什么都不懂? 第76章 误会 严珂愣住了。他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自己亲赵雪寒的画面,然而却只找到一片空白。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他道,有些茫然。 郝亮冷笑一声,趁着严珂出神之际,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做过就是做过,你何必装傻。他说,后退了几步,坐回到床上,现在既然你都知道了。 他咬着牙抬眼,瞪着严珂:那就不要在我面前,碍我的眼了。 严珂却没有离开,他吐了一口气,走到窗前,缓缓蹲下。他张开手,轻轻包住郝亮攥得紧紧的拳头,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要哭出来模样的人。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严珂轻声说,我的记忆里,没有那种事。 郝亮摇摇头,他向后挪了一些,像是要避开严珂一般,将背抵在了墙上。你没必要说这种话来哄我。他说。 我没有在哄你。我不知道你看到的喜欢赵雪寒的我到底是什么。严珂说。他探身向前,双手撑在墙壁上,将坐着的郝亮圈在身下。 我至今为止,亲过,抱过,拉过手的,只有你一个人。 郝亮无声地看着严珂。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随即移开了目光。 你不用这样。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我好好地将赵雪寒带回来而已。 即使你说不喜欢我,我也会把他带回来的。郝亮抹了抹脸,随即抬起了头。那双眼上,长长的睫毛沾着些许水痕。 所以不要管我了。 严珂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闷。他放下手臂,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郝亮。 算了。他说。 郝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表情。他紧紧盯着严珂,严珂摇了摇头。 既然这种事让你难过,那就算了。严珂淡淡道。 我根本不在意赵雪寒是死是活,把你从玉虎庄带出来,不过时听他的命令罢了。严珂看着郝亮,若你不愿意,他的命令我也可以违抗。 郝亮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在发抖。 严珂没有回答他。你执意认为我喜欢赵雪寒,严珂说,那我问你,若是赵雪寒回来了,你怎么办。 郝亮轻轻抿住了嘴,移开目光。少顷,他回答:到那时我就自己离开,成全你们。 好。严珂冷冷道。他一把攥住郝亮的手腕,将他往房门处拉。郝亮面露惊慌之色,连连后退,却抵不住严珂的力量。 你干什么!郝亮喊道。 严珂回身,看向郝亮。他看到郝亮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的表情定然十分可怕。但他在此时,已经顾不得换成柔和的神态了。 无论如何你最后都要走,他沉声道,不如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谁都找不到。 郝亮愣住了。他仿佛不认识严珂一般,呆呆地看着他:但是赵雪寒,是他让我我还没有 我根本不该把你带出来。严珂沉声道,我压根不在意赵雪寒的死活。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一直把你留在玉虎庄,留一辈子。 听到这句话,郝亮的眼里突然涌出了怒火。我算什么?他不顾自己对严珂的怯意,怒吼道,你乐意让我来就来?乐意带我走就走?!我难道是个物件?你何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严珂的眼睫颤了一下。他缓缓松开握住郝亮的手掌。是的,他垂眸注视着郝亮,淡蓝的眼里涌出痛苦,我一直不顾你的感受,随意安排,我已经因此后悔多次了。 郝亮怔怔地看着严珂的眼,随即移开目光。你才没有后悔过,他低声道,你若是后悔,为何一次又一次的 我当然后悔。严珂说。他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攥成拳头,就因为后悔,我才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尽量去弥补。 毕竟我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把你从苦界带回来。 郝亮的眼猛地睁大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严珂,那一直盈在他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可是那样我就死了啊。严珂听到郝亮轻声说,我会在苦界,转生成完全不同的人,完全忘记你,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那也好过在这里。严珂想。苦界的魂魄在这个世界,命殒后只能灰飞烟灭。他属于那个世界。在那边,虽然转生后已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好歹还有来世。 严珂没有说出口。他沉默地看着郝亮。郝亮定定地看了严珂好一会,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正好。他睁开眼,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严珂说,我也后悔了。 我如果没有遇到你这个人就好了。 严珂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六十年前的怀城,同样是喝醉的郝亮对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这句话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严珂心里,拔也拔不出,忘也忘不掉。 为什么会后悔?严珂脱口而出。他一直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并不认为郝亮会回答他。然而郝亮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后悔的原因,和你一样。他说。 严珂沉默。他不能理解郝亮这句话的含义。郝亮也没有解释。严珂只见他默默退到墙边,坐到椅子上,伸手拿起窗台上的酒壶,然后直接对着壶嘴。严珂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见他将一大口酒倒入嘴里。 郝亮拼了命地将那一口酒咽下去,然后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来。 我想开了。他跳下椅子,摇晃了两下,走到严珂身边,捏住严珂的手,语调轻快地说,你我都已经后悔,然而到了这种地步,也无能为力。不如放平心态,好好享受得了。 语毕,他便拉着严珂的手,将他拖到床边,自己则坐到床上,一下子把外套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严珂见郝亮一件件褪掉身上的衣服,心中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他伸出手,阻止他在自己面前解下中衣的腰带,这是别人的房间。 我知道啊。郝亮抬起头,笑眼盈盈地看着严珂。他紫瞳中附着一层水汽,朦朦胧胧地映着严珂的身影。 你看,郝亮的手指轻轻盖上了严珂阻止他的手背,一点点摩挲着严珂的皮肤,你现在虽然嘴上说着后悔,但还是一个劲的说喜欢我,讨好我。他眼角弯弯,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一股酥麻感顿时从严珂的手上窜到了他的心里。他不由得反手抓住了郝亮的手,防止那只手沿着自己的手腕向手臂上划去。你想要做什么?他沉声问,我不会什么都答应的。 真的?郝亮眨眨眼,笑了起来。他在床上跪坐起身,松松垮垮的衣服便从肩头脱落下来,他也没去理会,光着手臂,便直接搂住了严珂的脖子。 不答应?郝亮贴着严珂的侧脸,笑着说,湿热的呼吸带着酒的气味,轻轻敲着严珂的皮肤,还说喜欢我?骗子! 够了。严珂说,他声音从口中发出,嘶哑得不像样子。 你喝醉了。严珂说,他将郝亮压在床上,帮他将衣服整理好。早些睡吧。说罢,他便直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郝亮躺在床上,紧紧抓住严珂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你都不听听我让你干什么,就直接拒绝。他吃吃地笑着说,未免也太绝情了。 严珂轻轻皱起眉头。你喝醉了。他重复道。一个喝醉人的要求,多半是不合理的。更何况他刚刚与郝亮的对话并不愉快。他怕面前的人借着醉意,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来。 是啊,我就是喝醉了。郝亮晃了晃脑袋,醉眼朦胧地看着严珂,就因为我喝醉了,我要让你今晚陪我,抱着我睡。这就是我的要求,不行吗? 严珂愣了一下。郝亮眯眼看着他,又把肩上的衣服抖了下去。你怕什么。他伸手,又环上了严珂的脖颈,你我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他抬起头,轻轻咬了咬严珂的耳垂:睡在一起之后的事,我们在苦界,也都做过那么多次了。 不行。严珂压低声音。他那冰冷的心,已被郝亮这一番动作弄得躁动不已。但这并不是可以将面前的人抱住然后肆意妄为的时候。 他们之间,似乎还隔着一些莫名的误会。还隔着一个莫名的人物。 你现在是赵雪寒。严珂说。 郝亮的神情呆滞了一下。紫色的眸子中流过一丝沉郁。随即,他又笑了起来。 赵雪寒又怎样?赵雪寒岂不是更好?他翘起嘴角,伸出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又指向严珂。 还是说,你这么怜惜他?郝亮笑道,舍得对我做那些事,却舍不得对他的身体下手? 够了!严珂怒道。一股无名火从他心中油然而生,令他按住郝亮的肩膀,狠狠地将面前的人压在床上。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严珂的手紧紧捏住郝亮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我到底怎么做,才让你相信我喜欢你,只在乎你一个?! 第77章 解忧 郝亮怔怔地看着严珂。他动了动眼睫,然后闭上眼,缓缓抬起头。严珂便感到有两片温暖的唇瓣轻轻碰到了自己的嘴唇。仿佛蝴蝶一般,浅浅点了一瞬,便悄然离去了。 郝亮将头落回床上。你喜欢我。他看着严珂,喜欢郝亮? 严珂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喜欢郝亮?郝亮问,他哪点招你喜欢? 你觉得呢。严珂道。他撑在郝亮上方,身下人半赤/裸的身体以及艳红的眼角都完整地映入了眼中。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也喝醉了般,呼吸有些困难。 我想不明白。郝亮说。他抬起手臂,似乎想碰触严珂的脸颊,然而却在空中犹豫不决。 严珂捉住郝亮的手。他终于忍不住沉下头,用力抵住了身下人的嘴唇。他感到些许微颤,那人似乎想要躲避,却又不由自主地迎合。 严珂在那双柔软的唇上回转了一周,然后缓缓撑起身子。我为什么不会喜欢上郝亮。他看着身下人,轻声道,你觉得你有不招我喜欢的地方吗? 郝亮面色泛红,似乎酒精与他体内另一种情感融合了起来,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特的诱人气息。我还是不明白。严珂听他低声道,他看到那双紫眸,正迷蒙而伤感地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你能喜欢上郝亮,却不能喜欢最开始的那个我呢。 严珂微微皱眉。大概是郝亮实在是醉得不成样子,又开始胡乱说话了。他将郝亮抱在怀中,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后背。 我一直都喜欢你。他说。 不是。郝亮缓缓摇头。你不喜欢那个我。他侧身,认真地上下将严珂扫视了一番,随即作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郝亮弯下眼,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你肯定是忘了。如果忘了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忘了好,忘了好郝亮反复道,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随即他抬起手臂,将两只胳膊架在了严珂的肩上。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他亲了亲严珂的脸颊,笑眯眯道。 严珂还没说话,郝亮便自顾自地作答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他伸手在腰处比划了一下,然后有一天,你就突然变成这么大了。 他又侧头亲了严珂一下:我第一次见到变大的你,心里就跳了好一阵。我那时就想,这个小不点怎么能变得这么好看啊。我可得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严珂听得莫名其妙,他压根不知道郝亮说的是何时的事情。大概是喝得太醉,说话也开始不太清楚了。严珂想。 郝亮看着他的表情,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 看你的样子,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郝亮说,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脸颊,这样最好了。真的是最好不过了。 我好累。只要一放下心来,就觉得好累。郝亮揉揉眼睛,我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过了。我想要睡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那就睡吧。严珂虽然内心仍然疑惑,但还是轻轻摸了摸郝亮的头发,柔声道。 你陪我。不许走。郝亮按住严珂的肩膀,将他压在自己胸前。他双手交叉,紧紧将严珂搂在怀里。 每次我让你陪我睡,醒来时都不见你的人。他抽了抽鼻子,我每次心都要凉那么一下子,你知道吗? 对不起。严珂轻声道。他缓缓侧躺在床上,面对着郝亮,用指节刮了刮郝亮的脸颊。 这次不会了。 郝亮看着他,像放下心一样,慢慢闭上眼睛。然后又突然张开。 不能只有这次!他说,不只这次,从今往后都不要离开我! 严珂用手臂环住郝亮,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他轻轻摸着郝亮的头发,低下头,吻了吻怀中人的眼角。 那里还有着未干的泪迹,带着淡淡的咸味。严苛心中那份小小的柔情慢慢扩散,仿佛要从他胸膛中涌出,将怀里这个人包裹住,融入他的体内。 好的。他轻轻说,好的,我答应你。 怀中人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平稳而缓慢的呼吸,轻轻打在严珂的肩颈上。 严珂内心虽然有许多不解之处,比如他何时亲过赵雪寒,比如郝亮说最开始的我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他曾经忘记的到底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都懒得去想了。 他只愿就这么一直抱着郝亮,什么都不想,沉沉睡去,直到海枯石烂,三界终结。 严珂在郝亮熟睡后,悄悄化成剑身。他也很久未曾休息,若一直保持人形,怕是会消耗太大,今后无法全力使用招法。 画家的房屋中没有窗子,也无法判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严珂剑身旁,郝亮微微动了动。他似乎睡醒了,长长地呻/吟了一声。然后抬起手,紧紧捂住了脑袋。 我昨天到底喝了多少。严珂听郝亮嘟囔道,他感觉郝亮伸手摸向自己,摸到剑身时,稍稍松了口气。郝亮挥手,一点火星从他指尖射出,似乎想点亮桌上的烛台。然而郝亮头似乎还是晕的,那火星擦着烛芯而过,直接把桌角点燃了。 郝亮一惊,急忙坐了起来,扇过去一阵风将火苗熄灭。被褥从他肩头滑落,郝亮整个光溜溜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他打了一个哆嗦,低头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不知所措地向严珂地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立即连头带身子都钻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蒙得紧紧的。 严珂有些想笑。他不禁变回了人形,双手把郝亮连同被子都环在了自己怀里。 头疼吗?他轻声问,要不要喝些茶水? 被子里的人哼唧了一声,好一阵都没有回答。大约一盏茶功夫后,郝亮才悄悄把被子掀开一点,露出两只眼睛,怯怯地看着严珂。 我昨天晚上郝亮欲言又止。 什么都没做。严珂打断了郝亮。他不想二人再次重复昨天的对话,再次为一些混沌不清的记忆争执。你只是不小心喝多了酒。 什么都没做?郝亮似乎有些不相信。 什么都没做。严珂说。他突然起了逗弄面前这个人的心思,将被子掀开了一些,用指节刮了刮郝亮的鼻子。 还是说,你希望你我做些什么?严珂轻轻笑道。 郝亮愣愣地看了严珂一会,因刚刚睡醒而略显苍白的脸,瞬间便涨成了红色。他拉起被子,想再次把自己蒙住,却被严珂抓住了手腕,拽到身边,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起床吧。严珂说,轻轻掐了一下郝亮的脸颊后,坐了起来,我给你倒点茶。他说,掏出扳指缓缓转动了一圈,绿豆糕和松仁饼,你想吃哪种? 等等!郝亮急忙起身,拽住了严珂的衣袖。被子又从他身上滑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重新裹好。 我昨天晚上他露出一副头痛的表情,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我记得他抬头,张开口,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认得杜苏木吗?最后从郝亮嘴里问出的,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严珂微微皱眉。迄今为止,他已经无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这人似乎是与自己有些关联,但他却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也不想去想。 认得。他回答郝亮,他是净明派前掌门。 然后呢?郝亮盯着严珂。 然后?严珂不解,还有什么然后? 郝亮微微怔了一下。你还记得他犹豫片刻,问到,你当初是如何离开玉虎庄的? 有人带我出来的。严珂答。 那人是谁?郝亮问。 不记得了。严珂答。 郝亮侧头,看着严珂。青玉与慧石相似,都可以永久地储存回忆。他轻声道,但青玉的记忆,若青玉本身不想要记住,是不会留下的。 是的。严珂说。 那什么样的记忆,你会选择忘记?郝亮问。 令人厌恶的回忆。严珂答,痛苦的回忆。 听到严珂回答,郝亮一愣,眼中明显地流露出难过的神情。他垂下眸子,随即又抬起头。 但你是喜欢我的吧。他注视着严珂,仿佛确认一般问道,是喜欢郝亮的吧。 我当然喜欢你。严珂轻声道。他缓缓蹲下,用手掌盖住了郝亮的手背,仰头看着他,你要相信我。 嗯郝亮轻轻点头,他微微抿起嘴唇,赌气般地说,别再随随便便就把我丢下,我就相信你。 严珂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伸手,缓缓整理着垂在郝亮脸颊上的发丝。不会了。他说,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他轻轻道,即使你在我身边待得厌烦了,讨厌见到我这张脸了,我也会一直跟着你。变成一把剑,老老实实地被你塞到剑鞘中。 嗯。郝亮弯起眼睛,终于露出了笑容,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严珂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郝亮说,即使最后你发现他声音低了下去,我并不只是郝亮。 严珂感到郝亮的手掌微微抖动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挺身而上,吻上了郝亮的唇。 你还会是谁?他在那双柔软的唇上轻碾而过,抬头道,即使你真的是只叫亮亮的狗,我也会把你拴在身边的。 郝亮忍不住笑了起来。把狗拴在剑上,这样太傻了,我不要。他轻轻推严珂的肩,如果我真是条狗,你还是放我自由吧。 严珂没有说话,他抵着郝亮推他的力气,索性将郝亮压倒在床上。不行,他一边轻吻郝亮的脖颈,一边低声道,都已经约定好了,你又要反悔。 他张开嘴,轻轻咬了一下郝亮的肩头:我要生气了。 郝亮被严珂弄得有些发痒,也有些情动。他一边笑,一边低低吐出些许气息,手指穿过严珂的发丝。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严珂迅速起身,也将郝亮拉了起来,用衣服盖住了他的身体。 他目光移向门口,只见门已经被撞开,危险地悬挂在门框上。姜行赤着上身,肩上一圈白布,面色惨白,直直地看着坐在床前的二人。 第78章 旧友 画家出现在姜行身后,他神色有些焦急,伸手拉住姜行的手臂,姜行却不为所动,目光丝毫没有偏移,一直打在严珂和郝亮身上。 严珂站起身,他不知姜行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警戒起来,保护身后的郝亮。 画家咬咬牙,用力拉着姜行的手,想让他后退,姜行回头看了画家一眼,将手甩开。 别拦着我。他说。 那位画家不过是想让你回屋休息。郝亮不知何时已飞快地将衣服穿好,他端坐在床上,看着姜行,他说你伤还未稳定,就这么闯出来,怕是要出问题。 画家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你就对他这个态度?郝亮冷冷道。 姜行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画家一眼。我不是他支吾道,刚刚踹开门的气势早已灰飞烟灭,我只是想问问 你想问林决是否真的死了,对吧。郝亮审视着姜行,无论你问我做少次,答案只有一个。 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已经死去了六十年。郝亮道,你放弃吧。 姜行脸色惨白地看着郝亮。画家担忧地望着姜行,又看向面前的魔尊。郝亮冲画家摇摇头。 他早该接受事实了。郝亮道。他看着姜行垂下眼,用手掌捂住了脸颊。 是谁杀了他?声音从姜行的指缝中传出,为什么?他放下手,抬眼看着郝亮,你为什么又要借用他的身体?是不是你杀掉了师父? 郝亮摇头:你们的师父乔珑,不是我杀的。 他微微吐了一口气,然后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姜行。 他讲出所谓他自己魔尊赵雪寒是如何利用林决的身体,潜入怀城,找出隐藏的数百个元神;又如何悄悄救出文天冬。他如何再次潜入石宏山,揭露了伪装成乔珑的前掌门郑方海的罪行,然后如何杀死了他。 只不过,每一句叙述中,他都隐藏了真正的自己属于郝亮的行迹。 姜行瞪着郝亮。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显然是一句不落地将郝亮的话听了进去。待郝亮讲完,他仿佛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过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吐出一个句子来。 林决文师叔师父都是师祖杀的?他问,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信不信由你。郝亮道,他微微抬起嘴角,做出一副嘲讽神色,若你认为凶手是我更为可信,也未尝不可。 姜行长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表情显然是动摇了。画家轻轻咳嗽了一声,握住姜行的手腕,他看着姜行,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似乎想让他暂时离开这困难的境地,回屋继续休息。 突然之间,整个房屋剧烈地颤动起来。画家皱起眉头,换上一副警惕神色。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扔向空中,纸上画的花朵便四散开来,化成朵朵金光,贴在墙上。房屋顿时稍稍稳定了一些。 然而那动摇房屋的力量似乎非常强大。只一瞬功夫,巨大的暗色阴影便出现与金光之中,暗影一点点扩大,不久之后便笼罩住了整个墙壁。随着一阵响亮的破碎声,房屋的墙轰然倒塌。亮光从四面八方照入房间。 光芒有些刺眼,严珂将郝亮挡在身后,眯眼看去,只见一群人逆光而行,踏过破损墙壁的废墟,将屋内的四人团团围了起来。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严珂才看清,那是一群身着黄白两色袍子的修士。他看到元成派的冯掌门立在人群之前,冷冷地望向这边。另一侧,则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眉眼之间都带着不同于仙人的贵气的男子。 严珂认识那个男人。他就是不久前郝亮在玉虎庄,一直说要见的清霄派掌门,似乎姓梁。 修士都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四人。画家露出了些许紧张的表情,他将姜行拉到自己身后。郝亮见状,冷笑一声。 你还护着他。他看着姜行,嘲讽道,你觉得这些修士能这么快找到我们,是托谁的功劳? 画家抬眼看了看姜行,又看向郝亮,摇了摇头。郝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画家说他一直看着你,你昏睡不醒,不可能给修士通风报信。郝亮盯着姜行,你自己解释吧。他抬起手指,指向修士,你是怎么给他们消息的。 姜行脸色苍白地看着画家,他似乎不敢直视画家的眼,目光不停游移:我我是装的。他喏喏道,我并没有昏倒我只是 他咬咬牙,抬头望向那一群修士。掌门,他叫道,我们此次,只是为了捉拿魔尊。这哑巴画家与这事无关,等我们处理完魔尊之事,就帮画家把他的房子修好。还有,掌门,这魔尊说师祖他 过来。冯掌门对姜行冷冷道。姜行说的一切话语,他仿佛都充耳不闻。 姜行身子震了一下,然而脚下却没有动作。他犹豫地看着冯掌门,似乎不确定他的意思。 过来!冯掌门厉声到,和魔修为伍,成何体统! 画家不是姜行辩解的言语还未从口中完全脱出,修士中便伸出一条细长的捆仙索,直接绕过姜行,一圈圈地困住了画家的身子。 画家一惊,站立不稳,就要向前倒去。姜行急忙扶住了画家的腰。 怎么回事?姜行有些焦急,为什么要捆这画家?不是来捉拿魔尊 姜修士。站在人群之前的清霄派梁掌门缓缓开口道,你年纪尚轻,阅事不深,而魔修之辈,又极其擅长巧言令色,迷惑人心。你被他们所骗,也情有可原。 什什么?姜行睁大了眼睛,梁掌门,这是误会!这位画家不可能是魔修。 他就是魔修。梁掌门道,他声音平稳沉静,没有一丝波澜。并且是个十恶不赦的魔修。 六十年前,他与魔尊联手,杀尽清岭谷村民进百人后,杳无音讯,我等已寻他许久,今日也算是歪打正着,碰巧遇到。梁掌门身边一名修士道。 画家身体一颤,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修士。姜行后退几步,连连摇头。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不可能的。他手足无措地看看画家,又望向自家掌门,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冯掌门一言不发。梁铎叹了口气。把那哑巴拿下。他命令身旁的修士。 郝亮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众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真有意思。他边笑边说,当初传言是怎么说的?杀掉那村的人,不是我吗?何时又变成了这个哑巴? 你们仙人修士真够可以。他嘲讽道,想让谁十恶不赦,谁就十恶不赦,未免也太随意了。 梁掌门沉默地注视着郝亮。突然间,四周狂风大作,残垣断壁旁几棵树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树叶纷飞。那飞舞的叶片刹那间改变了方向,边缘闪出如同刀刃般的光芒,不偏不倚,径直向郝亮射去。 郝亮面不改色。他注视着叶片,那叶子便在空中燃了起来,没几刻,便尽数化为灰烬。 怎么,梁掌门。郝亮看着面前的体面修士,冷冷道,连你也学成这偷袭的功夫了? 梁掌门却丝毫不理会郝亮挑衅的话语。果然,袁权没有说错他喃喃道,是火玉 一旁的冯掌门听到梁掌门的话,眉头瞬间拧起,双眼紧紧盯在郝亮身上。郝亮听到梁掌门的呢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些许慌张的表情,他望了严珂一眼,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魔尊赵雪寒博学多才,会上千种功法,但唯独不会一种,便是御火术。梁掌门注视着郝亮,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习得御火术之人,必须要将火玉与自己的元神相融。而这样做,极易被火玉夺了心智,成为业火的薪柴。梁掌门缓缓道,我在这世上这么多年,所知道的与火玉融合,御驶烈火的人,只有一位。 梁掌门的眼眸漆黑而深远,严珂看不懂他的表情。郝亮明显地慌乱了起来,他不断转头看向严珂,又望向梁掌门。 不要胡说!他朝梁掌门喝道。 梁掌门缓缓眨了眨眼。前几日,在玉虎庄时,我派弟子与你产生误会,你曾让我派弟子叫我出来见你,可是叫得梁铎这个名字? 郝亮突然攥紧了拳头。他咬住唇,一言不发。 我自父亲去世,继承掌门之位后,也继承了父亲之名修明。梁掌门道,世人皆知清霄派掌门梁修明,而知道梁家少爷梁铎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所以,梁掌门轻声道,双眼紧紧盯着郝亮,是你回来了吧? 杜兄? 第79章 接待 周围修士一片哗然。杜兄?有人窃窃私语道,可是早年飞升时殒命的净明派掌门杜苏木? 他元神不是碎了吗?怎么还活着? 还用着魔尊的身体! 严珂的头脑突然变得混沌。他望着身边的人,暗自咬紧了牙关。 这明明是他从苦界带回来的,最为珍视的魂魄,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指认成了另一个人? 他希望郝亮否认,然而郝亮却面色苍白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移开了目光。 是我回来了,那又怎样。面对着那群修士,郝亮道。 严珂的心猛地撞了一下,迅速沉了下去。他突然似乎察觉到方才郝亮的那一句即使我不只是郝亮的真正含义。 梁掌门看着郝亮,渐渐弯下眉眼,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他周围的弟子似乎从未见过掌门做出这种表情,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太好了,太好了。只见那梁掌门放下一身威严架势,快步走到郝亮面前,紧紧握住郝亮的手,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觉得,你不会就那样死了的! 郝亮微微蜷了蜷手指,显出一丝拒绝的情绪。梁掌门却丝毫没有察觉。 我就说那魔尊元神损伤得那么厉害,不会迅速恢复的。梁掌门上下打量着郝亮,微笑道,在魔尊身体中的,果然是杜兄没错。 杜兄回来,经历这么多事,一定也很累了。他转身挥手,号令手下修士:带杜掌门回山休息! 等等!郝亮抓住梁掌门的手腕,回哪个山?临殊山? 自然是回清霄派。梁掌门回身,一副殷切神色,净明派现已式微,萧方掌门苦心经营,也难挽倾颓之势,已不合杜兄仙界之首身份。现又正值内部叛乱,魔修频出之际,杜兄落脚,恐怕会令萧掌门分心,还是请先到清霄派休息几日,改天再请萧掌门拜访。 郝亮皱起眉头。再不济,那也是我的门派。他说。然而梁掌门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号令手下备车。一名修士打开包裹,不一会,空地上便出现几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外表华贵的马车。 杜兄,请上车吧。梁掌门站在马车前,恭敬地迎手,示意郝亮先行。 郝亮却没有动。他望向画家的方向。画家双手被缚,一副震惊表情看着郝亮,而在他身旁的姜行,显然是已经被这事实弄懵了,他愣愣地盯了郝亮一会,又转头看向自家掌门,之后又去望了望梁掌门,最后目光还是落回郝亮身上。 郝亮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把那哑巴画家放走。他说,他跟所有事都无关。 杜兄,这哑巴的事,还是先押回圜土山审讯之后,再做决定。梁掌门在他身旁轻声道,若他真的无辜,我们也不会冤枉他的。 郝亮默默地注视了画家一会,然后转移目光。让他跟我走。他指着严珂,说。 梁掌门抬眼,正对上严珂淡蓝色的眼睛。他轻轻皱眉,道:杜兄,我虽不知这人与你是什么关系。但你应该知道,凡是魔修,是不允许踏入清霄派地界一步的。 他不是魔修。郝亮干脆道,他朝着严珂招了招手,你过来吧。 严珂却没有移动脚步。他看着郝亮,心中无数疑团似乎要喷涌而出。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时跟郝亮一同离开。 不,他已不只是郝亮。他是净明派前掌门杜苏木。那个严珂总也不想回忆起的男人。 郝亮见严珂不动,眼里涌出难过的神色。你刚刚明明已经答应了我。他低声说。 严珂叹了口气。他最见不得郝亮露出这种表情。 管他是谁呢。严珂想。他抬起脚,大步走到郝亮的身边。 郝亮眼中瞬间闪过光芒。梁掌门眉毛锁了起来。清霄派是不允许魔修他重复道,然而郝亮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是魔修。他说,朝严珂伸出手,他是我的剑。 严珂微微怔了一下。他看着郝亮的眼,那其中满满坚定与信任,让他心中突然流过一股莫名的情感。 他伸手,握住郝亮的手掌。 让我带你走。郝亮轻声说,严珂点点头,他闭上眼,全身发出淡淡蓝色光芒,然后逐渐缩小,最后变为一柄长剑,被郝亮握在手中。 剑身通体淡蓝,几近透明。郝亮默默注视了严珂一会,然后将他插入腰间佩戴的刀鞘中。 走吧。郝亮抬眼,对梁掌门道。 梁掌门一直注视着二人的动作,见到严珂变成剑时,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表情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多久。随着郝亮将目光转向他,瞬间消失了。 郝亮上了马车,梁掌门与冯掌门示意道别后,便尾随其后。马匹长嘶一声,便腾空而起。 车外浮云纷纷向后掠去,郝亮在马车之中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撩开车窗一角,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梁铎马车的方向。 不出一炷□□夫,马车便停了下来,缓缓落到地上。 到了。梁掌门道。 郝亮从马车车窗向外望去,只见马车停在一处宽阔的平台之上。平台之间,烟云缭绕,周边树木郁郁葱葱。娇艳的花朵点缀在林地之间。数十名黄袍修士整整齐齐地站在马车旁,恭敬地等待二人下车。 郝亮按着剑柄,一声不响地跟着梁掌门从车上走下。列队的修士面不改色,纷纷鞠躬,似早就料到郝亮会跟着回来一般。 给杜掌门住的院子,已经准备好了吗?梁掌门微微颔首,问向身旁的修士。 修士拱手。早已准备妥当,他答道,我这就带杜掌门过去。 梁掌门点了点头。杜兄,他道,表情中带着歉意,我因门派内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不能亲自接待你,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他仰首,示意修士:今日暂且先让我的弟子带你回房间,休息一天,待明日,我们兄弟两个再好好叙旧。 郝亮不语,以示默许。梁掌门又拉着修士小声嘱托了两句后,便向郝亮道别,在黄袍修士的簇拥下离去了。 郝亮默默注视着梁掌门的背影消失,直到身边的修士小声轻咳了几下,他才回过神。 我带您去您住的地方。修士道,侧身指出一条路来。那路由青石板铺成,整齐干净,沿着路向前走一段,便见到一处花园,院内草木丰美,鲜花怒放。亭台楼阁,假山雕石一应俱全。 修士引着郝亮进入园中,树木之间,有一座精致的小屋,屋内整洁干净。修士带郝亮进屋后,为郝亮沏上茶水。杜掌门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可以随时吩咐在下。修士道。 郝亮摆摆手,让修士离开,待那修士前脚刚出门,他便迅速将门关上,四下检查。见无人监视后,郝亮才稍稍松了口气,把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严珂的剑身发出淡淡光芒,缓缓化为人形。他脚还未触到地面,手就被郝亮一把拉了过去。 郝亮望着他,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番。 我不是他。他似乎下定决心,最终说道,梁铎的名字 严珂垂眸看着郝亮,他轻轻叹气,摸了摸郝亮的头发。 你是不是都无所谓。他说。 我不是。郝亮道。 严珂缓缓眨了眨眼,不说话。郝亮表情显得有些不安。他抿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严珂。 严珂有些想笑。别看了。他说,你用赵雪寒的身体,不是会读心术吗?我怎么想的,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他轻轻点了点郝亮的鼻子: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信不信你,有那么重要? 郝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窘迫地红了脸。当然重要!他硬撑道,比我的命都重要。 不要胡说!严珂责备道,握住郝亮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所以你承认自己是杜苏木,答应梁掌门到清霄派,到底要做什么。 调查清霄派。郝亮压低声音道,他们派人袭击玉虎庄,缘由不明不白。郑方海手中的有杜苏木形象的慧石,来源也不清楚。还有净明派与清霄派一同做的长明灯 长明灯?严珂皱起了眉头。长明灯怎么了? 他知道长明灯之事,那是百年前净明派与清霄派修士愿修功德,无偿为凡界的村落修筑长明灯的行动。 在两派掌门带领下,开始修筑十年之后,长明灯落满凡界所有村落。居民出行,皆不用提灯照明,也极少在黑夜中迷路。百姓至今仍对此事大加赞赏。 郝亮却像说错话一样,突然闭了嘴。没什么。他躲着严珂的目光,转移了话题,话说,我不能一直待在清霄派这里。有机会,我得去净明派看一看 严珂见郝亮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严珂环顾四周,这房子内部装饰简洁雅致,所需用品一应俱全。然而不知为何,他内心却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用手臂将郝亮环紧,没有说话。 郝亮似乎察觉了严珂的心思,他弯起指头,轻轻蹭了蹭严珂的手掌。不用担心,这里是安全的,郝亮悄声道,若梁铎真的当我是杜苏木,他便不会害我。 他叹了口气: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那画家。不知那些修士会如何审讯他。但他是无辜的,梁铎和冯远星多少也有些判断力,应该不会受刑吧。 严珂握住郝亮的手。你若担心的话他本想说他可以偷偷将画家先救出来,身体却猛烈地颤了一下。在那一刻,仿佛电击一般,一阵疼痛突然侵入了他的皮肤。 严珂话没有说出口,那疼痛便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刀一般,一点点切割他的身体,要将他割成千万张碎片。 他想做出一副寻常姿态,然而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剧烈的痛苦让他无法保持直立,他松开郝亮的手,缓缓跪在了地上。 第80章 意外 怎么回事?郝亮目露惊慌之色。他想再次拉严珂的手,严珂却将他的手推开。 我没事。严珂咬牙道,他并不想让自己突发的情况扰乱郝亮的计划,我歇一下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郝亮拧起眉,他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严珂的阻挡,抓住严珂的衣领就将他的衣襟掀开。那片皮肤完全展现在郝亮眼下,他呆呆地盯着严珂的胸膛,浅浅抽了一口冷气。 我早该料到的郝亮低声道,梁铎不会做这种事他到底 一片片黑色的瘢痕,出现在严珂的胸膛之上。严珂的皮肤本身比常人冷白,更显的这些斑痕格外可怖。 走!郝亮迅速合上严珂的衣襟,紧紧握住严珂的手腕,我们赶紧离开。他眼圈泛起红色:都是我的错。我若多想想,也能明白,我不该来这里 不,不行,严珂按住郝亮的手,你还有计划,我不能 不要管了!郝亮焦急道。他朝严珂伸出手,似乎在等着他变成长剑,好让自己带走,然而严珂却不为所动。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不想走。他回想起上一次,他因为身体出现瘢痕而离开郝亮的时候,是六十年前在元成派的冰洞中。他被赵雪寒斥责碍事,离开了郝亮身边,在冰洞外等候,等了许久,最后只等出了赵雪寒一个人。 若变成剑,就极易因为痛苦失去意识。他怕自己醒来后,又会把郝亮丢了。况且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无所谓的病痛,让郝亮安排好的计划白费。 好不容易来到清霄派,这次走了,下一次再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严珂淡淡道,他站起来,装作没有丝毫痛苦的样子,我没事。不要在意。 郝亮咬牙看着严珂,为面前人的固执苦恼。他犹豫着,似乎内心在做什么挣扎。不知过了几刻,郝亮似乎终于作出了决定。他朝严珂抬起手,做了个收的手势。 严珂只觉得身体突然发出光芒,渐渐变小。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变成长剑形态,落入郝亮手中,被郝亮塞入剑鞘。 剑鞘之中一片漆黑。他感到郝亮的手按在剑柄上。先离开,郝亮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机会回来的。 严珂不禁有些惊讶。他是剑,剑会有主人,他可以听从主人号令,随时出鞘,也可以随时收入鞘中。 但一般人并不能随意当上玉虎庄的剑的主人,更何况严珂还是庄主,是最为稀有的青玉剑。 若想要用言语行动命令严珂,必须要严珂亲自为其缔结契约。然而严珂并没有来得及与郝亮结契。并且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契约之事,一直是把无主的剑。 郝亮没有解释。他带着严珂便离开了屋子。严珂虽化为剑身,但身体的疼痛丝毫未减轻,他努力支撑,才能使自己不在鞘中昏睡过去。 郝亮飞速穿过花园,当他正准备踏上小径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前方,伸出手,向空气中点了一下,便有几道丝线,如同蛛网般闪着亮光,出现在郝亮面前。 这网密密麻麻,似乎正好将这花园盖住。郝亮紧皱眉头,指尖溅起火星,指向面前的网。当他正打算将这网烧掉时,突然几名黄袍修士从树下现身,隔着网,大步走到郝亮身边。 杜掌门,您为何不在屋中休息?修士注视着他,彬彬有礼地问道,我等是否有招待不周之处? 郝亮收起手,看着修士。将净明派掌门关在笼子里,这可真是周到。他冷冷道。 清霄派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修士坦然道,还请杜掌门不要怪罪。明日掌门回来,会亲自向您解释。 郝亮抿嘴不言,将腰间的剑抽出一截。见黑斑已经将那曾经光洁清亮的剑身覆盖了一大半,郝亮露出了些许焦急的神色。 让我出去。他说。 不可。修士答。 郝亮沉下脸,挥动手臂,瞬间蓝色的火焰便在他手上燃了起来。 杜掌门,那修士表情出现一丝害怕,但很快便将脸色正回来,这网是用天丝织成,是绝对不会被破坏的。打开网的符文在网外。您稍稍等候,到了时机掌门必然会带您出来,还是请您先回屋休息。 郝亮不语,指尖一点火星飞速向那修士的额头打去。那修士身手倒还不错,只一惊,便侧身闪过了郝亮的攻击。 杜掌门。那修士躲过火星之后,又重新摆好姿势,似乎还想劝解,却不料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利器划过空气的轻响。站在网前的几名修士,表情连变都未变,便直挺挺地向前扑到,不省人事了。 不远处一棵树上传来窸窣的声音,一位黑衣蒙面男子从树上跳下。他见了郝亮,便将面罩扯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来者是姜行。 郝亮见了那张脸,轻轻皱眉:你来干什么? 我姜行似乎有些怯意,欲言又止,我有一事。他说,抬起眼,目光恳切,思前想去,只能求你一个人帮忙。 先把我放出去。郝亮道。 姜行的脸上出现茫然神色。怎么放?他问。 郝亮弹起手指,几点火星便从他指尖飞走,穿过网的缝隙,落到不远处的几处土地上。把那几块地方的土挖开,取出下面的符文,将其销毁。郝亮道。 姜行点点头,老老实实地按照郝亮吩咐地做了。当他撕掉最后一张符时,郝亮面前的天网也同时消失不见。 郝亮迅速奔跑到小径上,快走了几步,直到离花园几丈远才停下。他再次抽出剑,仔细观察,看到剑上的黑斑不再扩散,才微微松了口气。 说吧,他将剑放回鞘中,面向跟随而来的姜行,你有什么事? 姜行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郝亮会如此爽快。三日之后,画家会在圜土山接受审讯。姜行道,我想请你帮我,在他受审之前,把他救出来。 为什么?郝亮问,那画家从未作恶,六十年前的屠杀非他作为,我也可以作证。梁铎和冯远星即便再糊涂,也不会对他做出严厉判决的。 不是这样的。姜行道,他握紧拳头,一副紧张神色。 杜掌门离开太久,可能不知道近年形势。他低声道。 这六十年来,凡是被修士捉拿,上了圜土山的魔修,没有一个活着下来过。 第81章 监牢 郝亮皱眉。这些年被捉拿审讯的魔修,都作了些什么事?他问。 姜行摇头。都是那些魔修常做的,人魂炼丹、屠戮百姓之类的。他说。 被关到圜土山的魔修功法如何?郝亮问。 都很厉害。姜行答。 郝亮不语。突然便从腰间抽出青玉剑,径直向姜行门面砍去。姜行一惊,急忙挥剑抵挡。 那青玉剑带的风压极大,姜行被郝亮推出几尺远,闪身躲避,却见郝亮一跃而起,将剑端刺向姜行的胸膛。 姜行咬牙,将自己的剑横扫而去,击偏郝亮的攻势。杜掌门,你做什么?他大叫。 郝亮却不理会,连出几招,又快又狠,招招对准姜行的要害。姜行勉强支撑,才堪堪护得周身安全。当他抬手,将郝亮的剑刃从喉咙上抵开时,腹部却突然触上了一道寒冷的凉意。 郝亮的剑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姜行的小腹。他看到姜行惊慌的表情,不禁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将剑刃立了起来,用剑身拍了拍姜行的肚子,然后把剑收回,放入鞘中。 入鞘前,郝亮又仔细看了一边剑身。蓝色剑刃上的黑斑已消失了一大半。郝亮明显地做出了放心的表情,然后抬头看向姜行。 我六十年前,曾在迎冬会时与你交过手。郝亮说。他看到姜行神情疑惑,便料到他早就将此事忘记了,不由得摆摆手:你应当是不记得了。那时你剑已经用得很好,但对腰腹部的防备很少,气脉薄弱。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他看着姜行。对于剑修,应该在修炼之中,随着剑技长进,同时会修炼真气,以此护体,防止肉身被害。他说,据那时迎冬会已过了六十年。六十年间,你手上用剑技术有很大长进,但却没有炼出真气护体,保护你的腰腹,是怎么回事? 姜行脸上显出窘迫之色。我也不清楚。他将剑放回鞘中,讪讪道,大概是因为我修炼还不够认真 郝亮摇头。我看不是这样。他说,你的同门师兄弟中,这六十年修炼有长进的,也是寥寥无几吧。 是。姜行道,但那应该是怀城消失,石宏山风水变化的原因 不只是元成派,其他门派仙人修行进度也很缓慢。郝亮道,这也是不少修士入魔的原因。 但是魔修姜行犹豫道,我这几年也捉拿过魔修。总感觉人魂炼丹之流,只能增长一时功力,并非长久之计。我抓的魔修,多数也并不强大 那些功力不强的魔修结局如何?郝亮问。 就地正法。姜行答。 功力高强的魔修拘禁后处死,功力薄弱的魔修就地正法。郝亮喃喃道,眉又皱了起来。 走吧。他抬头,看向姜行,道,去圜土山。 姜行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等等!他回过神,急忙道,现在就去?不要准备一下吗?我听说圜土山防备及其严密,一般人是 现在就走,越快越好。郝亮摇头道。 但是姜行还想说什么,郝亮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这画家六十年前的修为是什么状况?他问。 姜行摇头。郝亮叹气,继续道:这画家六十年前,修行基本没有。只靠着作画吸收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精气活命,遇到祸事,连自救都无法办到。 而他现在,已经能够换形移物,以画为刀,在一群修士眼皮底下将我等救走。他修炼进步如此,在这六十年间,算不算少见?你觉得那群修炼多年毫无成就的修士见到此等人士,会有何种动作? 姜行怔住,郝亮沉默了一会,道,画家是哑巴,即使被用刑,逼人用何种方式修炼至此,也说不出一二。 姜行脸色发白:也就是说,画家在圜土山,怕是已经被人用私刑折磨,逼他说出如何修行了? 没错。郝亮点头道。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去救他。 于此同时,二人身后传来几声呼叫,回头看去,只见几名黄袍修士自道路尽头追赶而来。 走!姜行神色一凛,御剑于脚下。郝亮也将青玉剑抽出,但见到剑上还残留着淡淡黑色痕迹时,他明显地犹豫了。 我带你走。姜行立于剑上,朝郝亮伸出手,想将他揽过去。此时郝亮手中的青玉剑突然亮了起来,严珂化为人形,推开姜行的手,一把将郝亮抱于怀中,腾空而起。同时冷淡地看了呆住了的姜行一眼。 郝亮脸一红,推了推严珂的手臂。 你已经没事了?他悄声问。 没事了。严珂答,他望向花园方向,真的要走? 现在不走也不行吧。郝亮望向地面,无奈道。见修士越追越近,严珂点点头,与姜行迅速飞离。 修士追到脚下,想要攻击,却似乎顾忌着什么,只飞了几张符文,便让严珂一行人逃脱了。 严珂抱着郝亮,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他身上瘢痕已经不再疼痛了,但方才突然出现的症状,以及郝亮对其作出主人的命令,都让严珂心中疑惑万分。 他垂首,看见郝亮紧紧搂着自己肩膀,脸颊被风吹得泛起了淡淡的红色。严珂心跳了几下,默不作声地将疑惑压了下去。 真的要去圜土山?他问,那里机关无数,你有准备? 没事。郝亮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在严珂怀里蹭了一下,手臂搂住严珂的脖子。 不是还有你嘛。他翘起嘴角,有些调皮地对严珂笑了笑。 严珂叹了口气。怕郝亮滑下去,他双手又抱紧了些。 其实那些机关,我并不懂。严珂想。他加快了些速度,飞到姜行之前,在姜行看不清自己动作时垂下头,轻轻亲了郝亮的额头一下。 算了。他内心无奈地想,实在进不去的话,我把圜土山直接劈开就行了。 三人在空中飞行。脚下土地碧绿的颜色越来越淡。一处巨大的山群进入了三人的视野。那些山通体黝黑,挤挤挨挨地落在一起。 而圜土山,便是这些山中最高的一座。它山顶是一片圆而光滑的平台,凡是有触犯条例的正派修士、或者是作恶多端的魔修,大多会到在山下关押,三日后押至山顶审讯。 三人在旁边一座矮峰上落下,在一块大石后隐住身形。严珂望向圜土山山脚。整座山仿佛一块巨大而光滑的岩石雕成,没有缝隙,也没有任何棱角。山的表面看不见洞口的痕迹,而所有的罪人,却切切实实地关在山中。 数十名修士身着黑衣,御剑绕山飞行,永不间断地监守着这座牢狱。 姜行愁眉苦脸地望着那些守卫,挠了挠头,从怀中掏出几枚隐形符。虽然不知道怎么进去,但接近圜土山总是没错的。他说,将符文递给郝亮,我们先隐去形体,骗过那群修士 不需要。郝亮干脆道。他两三步爬到石头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叠成飞机形状,挥手朝圜土山山顶抛去,山边便突然炸了一个响雷。一道明亮的蓝色火光凭空出现。几名正绕山巡逻的修士驻足,纷纷朝火光方向赶去,但仍有几名修士留在原处,继续巡逻。 郝亮做出一个手势,几点几乎看不见的火星从他指间飞走,散落到四面八方,然后悄悄落到仍守在山中的修士衣上。他轻轻弹了一下手指,那几名修士的衣角便不约而同地烧了起来。 就是现在!郝亮低声道。他一只手攥住姜行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严珂,猛一甩头,身后便又响起一声惊雷。滚滚热浪推着三人前进,在修士正低头慌乱地扑打身上火焰之时,郝亮一行人以离弦箭一般的速度朝圜土山的岩壁冲撞而去。 眼见那石壁离自己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撞得七零八落,姜行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之中的撞击并未到来。姜行只觉得身边风声呼啸突然停止,他双脚触地,睁开眼后,只看到一条漆黑幽深的隧道。 我们已经进到圜土山中了。郝亮拍了拍他的肩,说。 姜行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严珂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里对他来说,有些熟悉。他曾经很多次进入过这里,来到这条隧道中,用各种不同的方法。 那时,他身旁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人的样子。 他望着昏暗的石壁。他似乎能看见那人修长的身形站在石壁前,对自己说着什么。他对着那人,心中有着些许的不忿和不平,还有某种淡淡的、异样的感情。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我必须去救他。那人静静地对严珂说。 为何?听完那人的话,严珂忿然道,就让他关几天又能怎样?让那群修士审讯他,给他一个教训又怎样? 周围二人都惊了一下,姜行慌张的目光投向严珂这处,严珂才意识到方才自己陷入回忆中,竟然将那句话说出口了。 他看向郝亮,郝亮眨了眨眼。怎么了?他轻声问,你不想去救画家? 不。严珂摇头,他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石壁,想要勾画出站在石壁前那人的样子,脑内却一片空白。 我对这地方有些熟悉。他低声说,我之前应该和谁来过几次。 郝亮一愣,眸中突然闪过一片复杂的情绪。他双手绞了起来,随即又松开,抬起头,朝严珂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当然了,他轻声说,这个洞,是赵雪寒做的。他那时常常被关到这里,为了来去自如,就偷偷做了个隧道。 他望着严珂:你与他那时关系那么好,知道这个隧道,来这里接他几次,也是很寻常的。 第82章 迷阵 严珂看向郝亮,摇了摇头。 不对。他说,不是赵雪寒。 郝亮表情一紧,迅速拍了拍严珂的背掩饰过去。现在不要想了,他说,先救出画家。 严珂点点头。三人沿着洞窟向前走去,过了一炷□□夫后,看到一丝亮光。 姜行探头,小心向洞外望去,刚一眼,便大惊失色:这是! 隧道尽头,是一个极高的洞窟,其间巨石林立,烟雾缭绕,所有石头形态完全一样,表面如同镜子般光洁,互相倒映,使得这空间仿佛看不到边界一般,点点微光从洞穴顶端射下,萦绕在石镜之中,让这场景越发迷幻。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星八神阵(瞎起的名by作者)。姜行喃喃道,就连我们掌门,也无法独自一人通过 郝亮默默地仰头看了洞顶一会,走吧。他说,直接拉着姜行跨入阵法之中。 等等!姜行慌张道,不是说一踏入这阵就他话音未落,只一回头,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处于石林之中,岩洞的峭壁已经看不到了。 郝亮不说话,只是拉着姜行向前走,严珂在一旁默默跟着。只走了一盏茶功夫,他便停了下来。 姜行环顾四周,他感觉这几步仿佛在原地踏步一般,巨石丝毫没有变化。穹顶的点点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心中也开始烦躁起来。 你在往哪里走?他问郝亮。 没往哪里走。郝亮答,胡乱走的。 姜行一听,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挥拳就要朝郝亮的脸打去,郝亮却轻轻笑了一下,闪身躲过。 我估计得没错。郝亮低声说,这么多年,这个阵一点改进都没有。连惑乱心智的方式都一样。 他轻轻弹了弹手指,一道火星便从他指尖冒出,撞向离郝亮最近的一块巨石中央。那火星仿佛有生命一般,闪动跳跃,在石林之间穿梭。火星拖着的长尾在巨石上划出一个个仿佛符文图案般的路线后,飞升至穹顶,将那点点光源接连串起,然后逐渐熄灭。 突然间,巨石自行隆隆动了起来,仿佛有生命般,依次排列到两侧,竟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出来。道路尽头,是一道窄而狭长的入口,似乎直接通向牢狱内部。 姜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郝亮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手,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心虚地看了严珂一眼。严珂皱眉看着郝亮。 你如何得知九星八神阵的解法的?他问。 郝亮缩了一下。在玉虎庄时闲的无聊,就喜欢解这些迷阵消磨时间他小声说,似乎知道自己的解释没有任何说服力,他又咳嗽了两声。 快走吧。郝亮说,破了阵,那群修士说不定就会发觉了。 三人穿过阵中,进入了那狭长的入口。修士似乎认为山外的守卫,山内的迷阵,已经能够拦住所有人。牢狱之中,只有无数个小的、紧锁的洞口,没有任何人影。 按照常理,画家应该被关在郝亮打量着每一个洞口,仔细查看洞口处的符文,试图找出一丝线索。姜行摸了摸胸口,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笼,其间有一团白色的萤火。 那画家被缚时,我趁人不备,将自己的本命牌塞到他身上了。姜行说,这引路灯能察觉元成派本命牌的位置,是专门用来寻找失散弟子的。我们可以用它找到画家。 郝亮对着姜行眨眨眼。你还挺靠谱的。他笑眯眯地说。 哪里哪里。姜行谦虚道,他看着郝亮,眼里都是崇敬神色,还是杜掌门最靠谱 严珂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是往东走吗?他指了指笼中跳跃的萤火,打断了姜行的话,防止他继续恭维郝亮。 是的。姜行看了看手中竹笼,离本命牌越近,萤火的光便越强。 三人依照指示前进,到了一处门前。那萤火的光芒越发强烈,几乎要越出竹笼。 郝亮凑到门前听了听。门内一片安静,只有滴滴水声。 是水牢。应该就是这里吧。郝亮低声说,他手缓缓蹭过门上贴的符文,符文顿时燃起火焰,刹那间便烧为灰烬。 洞门缓缓打开。门内,几盏灯浮在空中,发出冷冷白光,倒影映在地面一片浅浅的水面之上。画家身着单衣,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侧卧于水面中央,似乎在熟睡一般。 姜行见了画家,便要立刻向他奔过去,却被郝亮拦住了。 不要着急。他说,指了指地上的水,这水是那群修士用许多咒符炼出来的,沾上一点,身上修为就要清空,等到身上的水晾干后才能恢复,你要小心。 姜行点点头,拔出剑御于脚下。郝亮看着严珂,严珂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径直踏入水中。 姜行的眼又瞪了起来:这水不是 他没事。郝亮忍住笑,对他解释道,他不是普通修士,只是块石头而已,不用担心。 听到郝亮说自己是石头,严珂撇了郝亮一眼,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郝亮轻哼了一声,小声道:我又没说错。 严珂不语,一边抱着郝亮往画家方向走,一边隔着衣服,又在他腰部最柔软的地方拧了拧,郝亮不断在严珂怀中躲着他的手,又怕掉下去没了修为,最终只能求饶。 我错了。他可怜巴巴地说,我不该说你是石头。 那我是什么。严珂垂下头,在郝亮耳边轻声问。 郝亮的脸开始发烫。之后再告诉你。他小声道。 姜行转过脸,从二人身上移开目光,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似乎是严珂踏水的声音惊醒了画家,画家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撑起身,神色迷蒙地看着三人的方向,待看清楚三人身影后,他脸上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换成了忧心忡忡的神色,冲着三人摇了摇头。 没关系。郝亮说,不用担心,我们能带你走。姜行御剑向前,想将画家扶起来,却被郝亮制止了。 不要沾上水。他说,看向画家,你自己能起来吗? 画家点点头,用手撑在地上,正要起身时,却仿佛被什么拉扯了一下,又重新倒在了水中。 郝亮皱眉,让严珂离得近一些。他仔细看向画家的手脚腕,顿时发现果然有细细的透明丝线,紧紧地缠在画家的皮肤之上,若不认真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天丝?郝亮喃喃道,有些难办了 弄不断吗?姜行问。 郝亮摇头。天丝及其坚韧,十分难得,世间一切利器皆无法斩断。他轻轻搓了一下手指,我的火也烧不断。 这个怎么办?郝亮的眉头越拧越紧,之前他们还不曾用天丝,顶多用捆仙索来捆绑罪人。若是捆仙索,还好办的多 严珂听着郝亮的话,轻轻叹了口气。你在玉虎庄时,是不是从未用过青玉剑?他说。 郝亮愣了一下。没有。他说。 为什么不用?严珂看着他,问,严瑾应该经常叫你去劈柴的,你有很多机会试试。 郝亮的脸微微涨红了。我怎么可能用你去劈他将话咽了下去,我想不起来用。 那你现在可以用了。严珂道,站在姜行剑上,用我切开画家手上的天丝。 可行吗?郝亮疑惑道。 我是青玉剑。严珂淡淡道,蓝色的眼注视着郝亮,只要使用得当,在这世上,没有我不能斩断的东西。 郝亮看着严珂,轻轻点了点头。姜行稍稍让开了些位置,严珂将郝亮小心放到姜行剑上时,不忘用眼神警告姜行不要靠郝亮太近。 姜行一边嘟囔着就这么点地方,不如把我扔下去得了,一边看着严珂化为剑,被郝亮握在手中。 郝亮俯下身,小心将剑穿过天丝和画家手腕的空隙中,只听得一声轻响,天丝应声而断,融在水中,消失不见了。 郝亮大喜,迅速用青玉剑切断了画家身上的其他束缚。画家从水中站了起来。他惊讶地看了看自己手腕,然后一副感激的表情,朝郝亮鞠了一躬。 突然之间,一股轻风从门口处吹来,吹得水面波纹浮动。郝亮的眼中闪过警惕神色。 他们发现了。郝亮将青玉剑习惯性地插在刀鞘里,我们必须快些离开。 他话音未落,便有脚步声以及说话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越来越近。 怎么办?姜行焦急道,他们到洞口了。他环顾水牢四周,这里似乎也没有其他出口。 直接杀出去吧。郝亮咬牙道。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洞口,指尖蓝色的火焰闪烁,似乎准备立即给那些进入水牢的修士一个大礼。 无需如此。严珂沉沉的声音从剑鞘中传出,把我拿出来。 郝亮一愣,然而还是听话地将青玉剑从剑鞘中拔出。严珂化成人形,站在水中,望着郝亮。 守备圜土山的修士皆非等闲之辈,你若是攻击那群修士,免不了要用御火法术,心智极易混乱。届时恐怕我们四人都无法安全走出。严珂道。 那怎么办?郝亮说,看了看画家和姜行。一个修为不深,一个功力全无,若靠这两人,必然是无法成功逃出的。 我刚才说过。严珂道,声音沉稳无比,在这世上,没有我不能斩断的东西。若有强者御使,令我将这天地斩为两段,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你只要拿着我。他说,用我将这圜土山劈开,我们便可以走了。 第83章 劈山 郝亮怔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严珂。你能劈开山?他问。 我自己不能。严珂淡淡地看着郝亮,但若使用我的人修为足够,那就没有问题。 我郝亮犹豫道,我能行吗? 你的修为已经足够强大。严珂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何时变得如此强大的。他有些不甘地加上了这一句,你只要用把我们撞进圜土山的力量来挥舞我,这山壁便能轻松打开。 试试吗?他淡淡地对郝亮笑了笑。郝亮呆呆地望着他的脸。 谁在牢中?门口修士的声音已能清晰入耳,郝亮猛然回神,握住了严珂的手。 试试吧!他说。 这才对。严珂侧头,看着郝亮,轻声道。他俯下身,在郝亮的唇上轻柔地落了一下。 既然偷偷成为我主人的胆量,就要有好好使用我的觉悟。他摸了摸郝亮的头,化成淡蓝透明的玉剑,落在郝亮手中。 郝亮抿着嘴,用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热得发烫的脸颊。他不顾修士已从门口进入,纷纷发出攻击,双手持住剑柄,朝着那坚硬无比的石壁,抬起青玉剑,猛地劈砍下去。 一时间,刺眼的亮光从石壁之中涌出,狂风大作,吹得水面纷飞,扑溅到赶来的修士身上。郝亮站在姜行的剑上,眼睛被光亮刺得无法睁开。他双脚因狂风无法牢牢站立在剑上,打了几个趔趄,向水中倒去。 严珂迅速从郝亮手中飞起,化为身形。他在郝亮落水之前牢牢抱住了他,同时另一只手拎住了画家的领子。 走!他命令姜行,随即便起身向那光亮之处飞去。 穿越了石壁,果然飞到圜土山之外。郝亮越过严珂肩膀,回头看去,圜土山那滑不留足的岩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他轻轻咽了一下口水,溜回到严珂的怀里。 还真的能把山劈开啊。郝亮喃喃道。 对。严珂单手紧紧搂住郝亮,淡淡道。不只能劈山,我劈柴也很好用。刀刃锋利,还从不会卷边。下次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郝亮看着严珂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愿我还有用你劈柴的机会。他说。 几人不敢在圜土山附近停留,只得飞速逃离。在发现没人追上来时,才稍稍松了口气,落回到地上。 画家身上的水,此时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姜行见画家身上的衣服单薄,便将自己的长褂脱下,披到了画家身上。画家朝他笑了笑,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姜行茫然地看着画家,又转头看向郝亮。郝亮轻轻笑了一下。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在说谢谢你。他说,他说你真的很温柔。 我没有。姜行的脸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画家。画家披着元成派的长褂,长褂下,是松垮而单薄的白色中衣,敞开的领口处,几道红色伤痕赫然醒目,显然是遭受鞭打捆绑的痕迹。 姜行的眸子明显地缩了一下。对不起他咬着嘴唇,低声道,如果不是我找掌门的话 画家愣了愣,连连摆手。现在说这些话也没用了。郝亮对姜行说,指了指画家,他这么逃走,圜土山那群修士必然会天罗地网地追拿他。既然要救他出来,你想好要把他藏到什么地方了吗? 藏到石宏山就好。姜行毫不犹豫地答道。画家在我房间里躲几天。石宏山人少,掌门也信任我,没有人会怀疑的。 好。郝亮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现在清霄派那里我肯定也回不去了,不如也去元成派待一会吧。 啊。杜掌门要去石宏山?姜行眼睛亮了一下。圜土山之行,让他对郝亮的崇敬之心增长得飞快,眼看就要把郝亮当偶像了,那我回去时先和掌门通报一下,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不必。郝亮抬起嘴角,露出一个略显狡猾的笑容,你千万不要通报掌门,我还得瞒着他,在石宏山调查一些事情呢。 什么事情姜行话音未落,便看郝亮拍了拍严珂的肩,严珂抱起他,径直向石宏山的方向飞去。姜行挠了挠头发,也扶着画家的手,让他在自己剑上站稳,追着那两人走了。 几人依照姜行的指引,在石宏山一栋小屋门前悄悄落下。姜行打开门,将三人请进屋。 这是一间整洁的房间,一张小床,一张小桌,桌上堆着几本书,墙上挂着几把剑。 这是我的房间,有些寒酸,姜行不好意思地说,将画家扶到床上,但师兄弟们很少会来,画家可以安心在这里住几日。 画家点点头。他看着姜行,眨了眨眼,然后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姜行疑惑地看着画家,又求助地看向郝亮。你肩上不是受伤了吗?郝亮说,画家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了。姜行急忙道。画家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将身上的长褂脱下,交还给姜行。 姜行又扭头看郝亮。画家说你没事就好,郝亮无奈道,他说你回到元成派,最好还是把道服穿上,省得其他人怀疑。 啊对对对。姜行道,但你也需要些衣服,要不然会冷。他打开自己的衣柜,发现自己柜里只有一模一样的几件白色道袍,不由得露出一副难办的表情。 你先在被子里待会。姜行小心道,我给你找件普通人穿的外衣。别人若发现你,我可以说你是我凡界的朋友,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画家笑着摇摇头。姜行再次看郝亮。画家说他不冷,你不用着急。郝亮道。他看着姜行:你好歹也学一两句手语,我是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给你俩当翻译的。 姜行连连点头:杜掌门说得对。他看向画家,目光又落在画家身上的伤痕上。我先去给画家拿些药来治伤。他说着,抬腿就往门外走。 等等。郝亮拉住姜行,我要去元成派祖师郑方海的房间。在哪里? 郑掌门?姜行眨了眨眼,掌门的房间是代代相传的。冯掌门现在住的房间,就是郑掌门曾经的房间。 那掌门的房间在哪里?郝亮问。 姜行转身,一副狐疑神色打量着郝亮:杜掌门去哪里干什么? 调查。郝亮简单答道。 调查什么?姜行问。 调查掌门。郝亮答。 掌门?姜行重复道,脸突然变成白色。杜掌门,我还记得你和我说过郑掌门的事,你该不会怀疑,冯掌门他 他与此事应该无关。郝亮道,但我也有些事得与他讲讲清楚。 姜行犹豫了一会,我去药房拿药,到掌门的房间也顺路。我带二位过去吧。 那最好不过了。郝亮道。 严珂与郝亮二人跟着姜行,沿着石宏山山间小道爬上山顶。在山顶一栋建筑前停下脚步。 姜行轻轻敲了敲门,见无人响应,便又推了一下。门纹丝不动。 掌门不在。他说。 不在也好。郝亮道,多谢你。你去拿药吧。 姜行没有动。掌门房间的锁据说是某位巧匠所制,除了掌门本人,一般人是打不开的。他看着郝亮,说。 我知道。郝亮似乎并不在意,他冲姜行摆摆手,你走吧。 姜行还想说什么,郝亮却一副不打算再理他的样子。他只得告辞,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掌门门前。 以自己受伤为由,在药房取了药后,姜行回到房间。他推开门,看见画家坐在自己床上。那一身单薄的衣服松松垮垮罩在他身上,更显得画家越发瘦削。他抬着眼,似乎在看墙上的什么东西。 姜行的心小小地跳了跳。画家听到门的声音,看向姜行,微微笑了一下,指了指墙壁。姜行立即回身,想找郝亮翻译,却突然意识到郝亮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摸了摸脑袋,从桌上拿出纸笔,递给画家。画家指尖触到笔杆,便做出一个安心的表情。他对着姜行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画家的字细长秀丽。姜行看去,只见纸上写的是:你怎么挂那样一副画在墙上? 姜行抬头,一张几笔画成的王八图直接映入了他的眼。 那是他亲手裱起,挂在墙上的。他以为那是林决给他的信物,就这样挂了六十年,无时不刻不在等林决回来。却只等到了他早已逝去的消息。这个所谓信物,也不过是另外的人随手画下的涂鸦而已。 姜行心中突然沉沉地难受,他起身,将那画摘了下来,然后卷起来,扔到房间的角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他才意识到画家那担忧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 没什么事,姜行撑起脸,勉强地笑了笑,这幅画是个误会而已。 画家定定地看着他,用口型说出两个字:是吗? 嗯。这么简陋的画,让你见笑了。姜行坐到画家身边,将拿来的药递给画家,转移话题,杜掌门他们叫你画家,想必你画东西一定很好看。 画家侧着头,对着姜行眨了眨眼。他将药放下,提起笔,只一瞬功夫,纸上便出现一只舒展的杜鹃花。线条流畅优美,花瓣层层叠叠,虽然不过是黑白,但也活灵活现,足见功底。 好漂亮!真厉害!姜行惊叹道,我在你家时,也看到好多杜鹃。你是不是很喜欢这种花? 画家点点头。 那别的花呢?姜行问,你一定会画许多别的东西吧。肯定也和这花一样漂亮! 画家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垂下头,拿起了笔。 不。画家在纸上缓缓写到,我只画杜鹃。 第84章 密室 严珂和郝亮站在元成派掌门房前。 你要进去?严珂问。 是的。郝亮答。他俯下身,仔细观察着房门。门口有一个巴掌大的罗盘一样的物体,由黄铜制成,表面光滑如镜,只有几道沿圆心扩散开来的刻痕。 为什么?严珂问。 赵雪寒对你说过郑方海的事没有?郝亮问。 说过。严珂答,他说郑掌门是猎取元神,杀害文天冬的凶手。 对。郝亮点点头,但他这种行为,与我所熟知的郑方海不符。我怀疑其中有蹊跷。他手里伪装成杜苏木元神的慧石,也不知是谁给他的。 严珂微微眯起眼睛。你认得郑掌门?他问。 郝亮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在玉虎庄时,听别人谈过。他掩饰道。 玉虎庄?严珂抬起眉毛,郝亮咳嗽了两声。 我们开锁吧。他说。 严珂望着那光滑的罗盘,不知为何,他感觉这门锁有些许熟悉。你知道怎么开?他问。 郝亮点点头。这是字符锁。只要在这圆盘上,用气划出主人设置的字符,便可以开锁了。他说。 严珂意味深长地看着郝亮。你在玉虎庄学的东西,还挺多的。他说。 郝亮有些尴尬地回头。他望着罗盘,略一思索。肯定是这两个字了。他说,用手在罗盘上方的空气中轻轻划过。他的指尖拖着金色的光芒,划出两个字后,字便缓缓落下,映在罗盘之上。 严珂向罗盘看去,那字符是天冬二字。 罗盘闪烁了一下,随即光芒黯淡下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对吗?郝亮眉头微皱,想了想,又在空中划了虎竹二字落在罗盘上。 仍然不对。 难道冯远星他没有更换字符?郝亮嘟囔道,写了方海二字,依然没有反应。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又思考了一下,圈起手,在空中画了个螃蟹。那罗盘闪了一下,发出危险的嗡嗡声。 试了四次,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郝亮喃喃道,否则这门就永远打不开了 他望着罗盘,轻轻皱起皱起了眉头:该不会是 严珂见他犹豫地抬起手,缓缓在空气中划着,亮光横竖交错,形成了苏枋二字,落在罗盘上。 罗盘亮光闪烁,上面的纹路扩散开来,光滑的表面消失,露出一道精细的门锁。 郝亮的表情分外复杂。我明明叫他换掉的他低声说,将手伸进锁中,一一打开那复杂的装置。最后一步是要将一道铜线穿入细小的锁眼中,然而郝亮手笨,怎么也穿不过去。 严珂轻轻摇了摇头,他推了推郝亮,让他让开些位置,自己则站在门锁前,拿起铜线,向那锁眼穿过去。 严珂一发击中,锁头纷纷打开,一片片黄铜依次撤下,掌门房间的门也应声而起。在最后一层黄铜片的角落中,严珂看到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小字,大概是用小刀刻在上面的。 似乎是一个珂字。 严珂的心猛然一跳。他还来不及细看,那黄铜片便缩进了门缝内。房门大开,郝亮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们进去吧。他对严珂说。 元成派掌门的房间并不算很大,甚至比不上梁铎给郝亮准备的客房。房间中,除床和桌子外,整整齐齐地拜访了不少画轴。其中一幅画平整打开,挂在墙上。是一张牧童骑牛图。 画的笔触老练,寥寥几笔,形象便栩栩如生。牧童在远景处,躺在牛背上,悠然自得。近处点缀着几条柳枝,几朵小花,一片春季盎然的景象。 房间中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二人进屋后,郝亮便顺手将门关上了。严珂在书架上扫了一眼,都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书籍。整个房间除了堆积的画以外,空空荡荡,好似一个无欲无求的人的屋子。 郝亮对这些书画并不在意,他一双眼睛四处打量,最后从床下拖了一个小箱子出来。 郝亮将那箱子扣在地上,便有一阵尘土飞起。他被灰尘弄得咳嗽了好一阵。这么久都没动过,看来这是方海的东西了。他说,还好冯远星都留着。 那留下的东西,也不过是几只扳指,几只毛笔,一些衣物,还有一只样貌普通的茶壶。 郝亮捡起茶壶,擦掉了上面的灰尘,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这壶是不是赵雪寒房间里也有一个?他问。 严珂点头。这壶与赵雪寒房屋中的壶一模一样。但赵雪寒屋中的茶壶,是通往密室的入口。这只壶,应当不过是一只普通的 郝亮将手中的壶盖打开,顿时一股黑气便从壶中冒了出来。严珂一惊,刚刚在一片黑烟中抓住郝亮的手时,黑烟便散去。只听得画轴落地的声音传来。严珂循声望去,墙边堆积如山的画卷已然塌陷,墙角处出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画轴纷纷滚落进入口处。 看来还真和赵雪寒的茶壶是一样的。郝亮说,他戳了戳严珂,下去看看? 虽然郝亮语气神态都显得很轻松,但严珂却隐约感到了他心中的抗拒。他轻轻捏了捏郝亮的手指。 不想下去的话,就算了。严珂说。 郝亮摇摇头。我必须要去,他低声道,我必须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密室中,如同那些郑方海留下的器物,盖了厚厚一层灰尘。密室极暗,借着从入口处的些许亮光,才能勉强看见些东西。 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桌子上摆着些许物件,看上去不过是一些断掉的衣带,废弃的符文,郝亮皱着眉在灰尘中翻寻,也没找道什么关键的东西。 奇怪。郝亮喃喃道,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在指尖点起一小束火焰,便向房间深处走去。他走到书架前,严珂动手,用风吹抹去厚厚的灰尘。郝亮从中抽出一本来看,翻了两页,便将眉头锁起。 严珂看去。那书并不是什么书,却像一本剪贴画册,每一页上,都贴着破碎的纸张,纸张上或是写了几个字,或是写了一段话,或是像写在其他书本上的批注,被这剪贴册的主人,连通原来书本上的些许内容,一同撕下,贴在这里。 这册子里贴的字,笔迹全部一模一样,像是一个人所写。郝亮脸色苍白,像见了鬼一样,迅速将书塞回书架,又抽出另一本。却不料这书架上所有书籍,似乎都是这种剪贴册,无论郝亮拿起那一本,翻开来,都贴着相似的碎纸,写着完全相同的字迹。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是我的郝亮嘴唇颤抖,喃喃道。他手指划过页面,上面贴着一张便条一样的黄纸。 致方海,我将于明日从玉虎庄归来,到时可以一聚。 郝亮后退两步,又望向桌面。他这才发现,桌上那些破损的衣带,竟都是靛青颜色。 郝亮打了个冷战,突然感到一股视线射向自己。严珂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走到郝亮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那目光穿过黑暗,穿过飞起的微尘,一动不动地投在二人身上。二人屏气凝神,但许久,屋内却未有一丝动静,甚至也没有除二人之外的呼吸声音。 郝亮略微迟疑,越过严珂肩头,伸手将一个小小的火球送向前方。火光融化些许黑暗,缓缓浮动向前。一双冰冷的眼睛,赫然出现在光芒之下。 严珂的心提了一下,那团火球渐渐离近时,他才发现那双眼睛不过是来自一张肖像画。那副画有一人高,纸张虽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泛黄,画面却非常清楚。那是一位身着靛色道袍的俊美青年。他眼眉明晰,一双眸子似冰雪般清澈而清冷。 然而他却是微笑着的。那微微抬起的嘴角,令画中的人显得柔和可亲,更加栩栩如生。 严珂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突然间头要裂开一般疼痛。他仿佛看到那画中人冲他缓缓眨了眨眼,温柔地笑了笑。一时间那黑暗的密室似乎突然光速褪去,他与画中人一同站在一间陌生的屋内。画中人望着他,轻启朱唇,声音如泉般清澈,却又显得异常遥远。 我真的要走了,好好照顾小寒。画中人轻轻说。 到那时候,你会不会想我? 肖像画纹丝未动,然而画中人漆黑的双眸仿佛一只利爪,狠狠地攫住了严珂的心脏。严珂咬着牙,闭上眼睛,本能地去抓郝亮的手腕。 他胡乱地伸手,扑空几次,待那一抹温度终于被他握在手里,严珂的心才稍稍宽慰了些。然而那温热的手腕却似乎十分不安,一直颤抖着。 严珂睁开眼。郝亮站在自己前面。那火球落到地上,照亮了肖像画的脚边,也照亮了摊开在画像面前的一本薄薄的小书。 郝亮面色苍白地注视着那本书。为什么他喃喃道,他怎么会信这种傻事 那摊开的书中,画着简陋的插画。一个个淡蓝色的圆圈挤挤挨挨地填满书页,聚拢在一个四分五裂的黑色人影周围。旁边,赫然用红色的油墨印着六个大字: 元神集,故人归。 第85章 盼归 密室外传来开门的声音。谁在屋中?入口处,是冯掌门的声音。 郝亮闭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们上去吧。他对严珂说,不要让冯远星发现这个房间。 严珂点点头,与郝亮捡起滚落在地上的画轴,走出密室。冯掌门就站在入口之处,见郝亮二人出来,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 杜掌门,你为何他目光移向密室的台阶,这里是 我想念方海,得知他已不在,想看看他曾经住的地方,睹物思人,以此凭吊。郝亮淡淡道,他拿出茶壶,盖上壶盖,那密室便凭空消失。他将茶壶放入袖口之中。 擅自装入你的房间,又将其弄得乱七八糟,万分抱歉。郝亮道。 冯掌门摇摇头。杜掌门思念师父,情有可原。他说,但不辞而别离开清霄派,梁掌门现在很是着急。若打算拜访,也请杜掌门先知会我等一声。 郝亮沉默不语。冯掌门看着他,微微侧了侧头。 杜掌门,他说,梁掌门为寻你,现已焦头烂额。你是否应当先给他传个信 冯掌门,郝亮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注视着冯掌门的眼睛,直接道,你可知百年之前,望断谷那几百修士元神的真相? 冯掌门眼神一滞,随即紧紧锁住了眉头。冷漠的神色盖住了他的表情。 望断谷元凶是谁,早有定论。他冷冷道,更何况那时杜掌门已离世,更与阁下无关。 他侧身,让出房门的位置。杜掌门,若无其他事情,冯掌门道,还请回吧。 郝亮没有动。他看着冯掌门的眼睛。 所以说,直至今日,你仍然相信那几百个元神,是文天冬所收?郝亮问。 是他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冯掌门淡淡答道,事已过了近百年,今日追究,也没有意义。 如果不是他,那岂不是很好。郝亮道,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重回石宏山了。 冯掌门看着郝亮,眼里没有丝毫情感变化。师兄所做之事已是共识。他说。 若真的不是他呢?郝亮问。 冯掌门看着郝亮,随即轻轻地笑了一声。杜掌门,他说,昨天你还和我说过,师兄在哪里,过得怎样,关我屁事。该不会昨天说这话的并不是掌门你,而是魔尊本人? 郝亮冷笑一声。没错,他说,文天冬在哪里,的确早就和你无关了。 他冷冷地看着冯掌门:因为即使你想关心,也永远关心不到了。 冯掌门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明显动摇的神色。他盯着郝亮许久,最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杜掌门,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他轻声道,姜行这个孩子,性格质朴直率,待人坦诚。他在你同梁掌门离开后,就将你对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元成派师祖,我的师父郑方海所作的一切事,都告诉我了。 郝亮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但冯掌门似乎很是平静。他说。 冯掌门苦笑一声。杜掌门,你太小瞧我了。他说。 师兄文天冬,师弟乔珑,我们三人一同被师父带大,我对他们每一个人的行为都了如指掌。望断谷之难,只有乔珑一人归来,我会不起疑心?那之后他的行为越来越像师父,我能视之如寻常?乔珑每次带人下山巡视,修炼出元神的修士总会意外殒命,我一直视若无睹? 但你什么都没做。郝亮冷冷道,你非但什么都没做,还一直让你的师兄背负罪名。 我能怎么做。冯掌门咬牙道,拿走几百元神的是元成派祖师,是我的师父,我的救命恩人。若将他揭露,整个元成派近百名修士将何去何从? 我只能倾全力暗中阻止师父继续犯错。在他每次巡游时,我安排最少的修士,却总有意外发生。我在迎冬会前,怕出错乱,每日巡逻,却不料怀城早成了一座空城。 那文天冬呢?郝亮沉声道,他明明无辜,却替你们师父背负骂名,被世人唾弃这么多年。 我当然知道他是无辜的。听到这个名字,冯掌门的脸上不再掩饰,露出了明显痛苦的表情,我本来是计划着暗中阻止师父,同时让外界认为师兄早已过世,将师兄藏在石宏山中。待风波平静后,再做商议。 但不知为何,师兄自望断谷之后,便极难寻得身影。唯一见面,便是在怀城时。他垂下眼,神情黯然,师兄习得读心术,应当是知晓我的心思的,却不知为何一直在逃避。 郝亮脸上出现了复杂的神色,那仿佛是讽刺与悲戚混合,令他的脸显得异常严肃。 不愧是同一门派的师兄弟,文天冬和你真的一样傻。他说。 他看着冯掌门:文天冬也早早知道一切皆为郑方海所为,但为了这师父和你们名派的名声,硬是自己扛着罪名。 他相信你能解决问题,阻止师父,之所以不去找你,也是怕你一个掌门包庇罪人,影响声誉。 是啊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冯掌门喃喃道,他太小瞧我这个师弟,若是他回来,我不会让他被任何人发现 你还没明白吗?郝亮怒道,你该反思的,压根不是文天冬留不留下的问题!你们的错误,是一开始就不该包庇郑方海! 非也。冯掌门摇头,我知道杜掌门性格慈悲,会为无数魂魄痛惜。但望断谷元神已失,揭露师父,只能使元成派彻底从三界消失。怀城一事,以及望断谷以外修士元神之事,皆因我监察不力。若我能注意师父的行为 够了!郝亮低喝,他抬眼望着冯掌门,紫瞳中闪着火光。 既然你坚持认为包庇师父是正确之举,那就来猜猜吧。郝亮冷冷道,我刚刚那句即使你想关心文天冬,也关心不到了是什么意思。 冯掌门紧紧抿着嘴唇。杜掌门刚刚说过,他低声道,声音略有犹豫,他不想给元成派添麻烦,所以远走 这答案真是乐观。郝亮讽刺道,我问你。你这六十年,是不是从未得到过你师兄的任何消息? 是。冯掌门答,但他从望断谷消失后三十年时,我也从不曾得到过他的消息。在三十年后的迎冬会上,我还是遇见了他。 他看着郝亮:因此我坚信,即使师兄杳无音讯,也总会有机缘相遇。从有一天,我会再次等到他。 郝亮看着冯掌门坚信的眼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长叹一声,眼中怒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压抑的悲伤。 不要相信所谓机缘了。他说,抬眼注视着冯掌门,你已经永远等不到你师兄回来了。 六十年前,他就已经死了。郝亮轻声道。 在魔界远修峰下的竹林中,被你师父杀死了。 冯掌门看着郝亮。他久久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变过。只是眼里的神情,如同暴雨骤落般萧瑟。他仿佛早已料到,也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果然冯掌门喃喃道,最后只能是这个结局 郝亮看着他的样子,心有不忍,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文天冬聪颖,又会读心之术。定然早就知道你师父的计划,你师父必然一直想除掉他。他受魔尊庇护,隐藏在魔界外人所不知的地方,都能被你师父找到,然后杀死。郑方海怕他复生,甚至将他的元神击为碎片。 你将他放到身边,又怎能护他周全? 冯掌门睁开眼。那眼中已经没了神采,只有万分疲惫。杜掌门说得对。他轻轻道,我的确考虑不周。 他垂首,青丝落在脸庞边,那一张威严的脸,现在只有悲戚。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摇摇头,师父已被正法,师兄也走了。 他抬起眼,看着郝亮:我唯一剩下的,只有这门派。现逢乱世,元成派早已风雨飘摇,我不能让外界知道这一切的事实。不能让世人知道,元成派的师祖,竟是一个猎取元神,屠戮门徒的罪人。 那文天冬呢,郝亮问,你就忍心让他永远背着这罪名? 冯掌门垂下眼。我对不起师兄。他轻轻说,所以我必须将这门派振兴起来。待到天下之人对元成派再无非议之时,我定会给师兄一个清白。 他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睁开时,眼中已满是水光。 到那时,我便可以安心陪师兄而去了。他说。 郝亮面露不忍之色。他叹气,转眼看着墙上的画。那牧童一副不谙世事的姿态,眼带笑意,轻松地躺在牛背之上,画外一切事物,都与画中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冯掌门轻轻眨了眨眼,眼中泪自始至终从未落下。他随着郝亮的目光看去,淡淡笑了笑。 这幅画是六十年前,林决回山时交给我的。冯掌门轻轻道,他说这是师兄让他带来的,我便一直挂着了。 郝亮抿起了嘴,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说出了事实。 那时的林决是我。这画是我带来的,为了方便魔尊从画中进出石宏山而已。他说,你不要挂着了。 冯掌门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这幅画的确是师兄给我的。他说。 九十年前,望断谷附近住着一位有名的画师。我喜欢收集画作,师兄去望断谷探寻魔剑消息前,曾说着给我从画师那里买一副画来。而他品味堪忧,我怕他买到什么别的东西,就点名要了副牧童骑牛图。 这件事,只有师兄和我两人知道。 所以,六十年前,当我从林决手中接过这幅画时,我便知道肯定是师兄。冯掌门静静笑道,眼里有了温柔之意。 师兄喜欢研究一些古怪招数。其中有一招,就是进入画中,以画为门,去往不同的地方。年幼时,宵禁之后,师兄总会从我房间的画中钻出来,我们一同交谈玩闹,直至天亮。 所以当我看到这幅画,我便直觉意识到,师兄要回来了。冯掌门轻轻说。他伸出手指,在画中悠然自得的牧童身上抚过。 这六十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坐在这幅画前,等师兄从画中落下来,笑着对我说久等了。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现在,已经等不到了。 第86章 清扫 郝亮没有说话,他望着冯掌门的背影,目光中含着些许酸涩。 房间的门半开着,一名白衣修士从远处走到掌门房前,见到房内有其他人,稍稍犹豫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冯掌门抬起头,神色已恢如常。进来吧。他对修士淡淡道。 修士推门入内,朝冯掌门鞠了一躬:掌门,净明派萧掌门已经到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冯掌门道。修士又鞠了一躬,便离去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郝亮微微挑起眉毛,看向冯掌门。冯掌门轻轻笑了一下。 梁掌门嘱咐我,不要将杜掌门你回来的事通知净明派。他道,但我认为不妥,便邀萧掌门来石宏山商议。正好,杜掌门也在这里,他朝郝亮眨眨眼,要不要一同去会一会你的弟子。 自然是要的。郝亮眼中亮光一闪,道。方才阴沉的表情缓解了许多。 严珂缓缓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着郝亮与冯掌门离开了房间。 净明派掌门萧方身着道袍,站在山间的平台之上,身旁陪着一名元成派修士。那修士见掌门前来,便鞠了一躬告辞。 萧方微笑着朝冯掌门打了声招呼,随即便见到冯掌门身边的郝亮。 郝亮此时还用着赵雪寒的身体,然而萧方见了赵雪寒的脸,既不像其他修士那样惊惧,也没有像梁、冯两位掌门一样万分戒备。他只是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即露出笑容。 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他说,将目光投向冯掌门,冯掌门,你何时和赵雪寒关系变好了?今日竟同进同出? 他不是魔尊。冯掌门道,你还记得我邀你来的那张字条上,写的那些话? 萧方看着冯掌门,微微皱起眉头,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到郝亮身上,眼睛也缓缓睁大了。 真真的?他望着郝亮,惊喜交加,连话都说不连贯,是师父真的是师父?! 郝亮还未反应,萧方便一步上前,紧紧握住郝亮的手。您终于回来了!他兴奋道,几乎落泪,我一直知道,您肯定是要回来的 他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紧紧地盯着郝亮,不住地哽咽着。郝亮也露出了感慨的神色。抱歉。他轻轻说,拍了拍萧方的手背,这么多年,让你辛苦了。 萧方眼中含泪,捧着郝亮的手不住地摇头。严珂在身后拧起了眉。 在萧方再次抓着郝亮的手指准备开口时,严珂仿佛终于按捺不住一般,一把攥过郝亮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萧方手中拉了出来,拉到自己身边。 萧方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望向严珂,眼里的兴奋掺杂了疑惑。这这位是?他看了看冯掌门,又看向郝亮。 这是严珂。郝亮微微笑道。 严珂?严珂不是早已化剑萧方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没有。郝亮干脆答道。他眨眨眼:这之间有很多变故。 是吗?萧方沉浸在师父归来的喜悦中,已不打算追究,他眼带笑意,看着严珂。 严珂的样子变了很多,他说,那时他好像只有八九岁的模样,也难怪我不认得了。不过 他眯眼看着严珂紧紧握住郝亮手腕的手,翘起了嘴角:严珂很小的时候起,就不准任何人当着他的面碰师父。这点倒是从没变过。 严珂微微皱眉,脑中对此事没有任何印象。他转眼看向郝亮,却看见郝亮嘴唇微张,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我以为他那是郝亮用极轻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句尾是什么,严珂已经听不清了。 萧方丝毫没有觉察出二人表情的异样。师父,他看着郝亮,满心欢喜溢于言表,既然您回来了,就和我一同回临殊山吧!您来当掌门,我还是您的弟子。 掌门就不必了。他回头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目睹着师徒团聚的冯掌门,笑了笑,不过回临殊山,还是可以的吧。 冯掌门轻轻点了点头。但我依然要知会梁掌门一声。他道。 那便告诉他吧。郝亮转身道,若他有事,就到临殊山找我。 萧方早已备好了剑,恭恭敬敬要递到郝亮手上。郝亮却摆手拒绝了。他朝严珂伸手,示意严珂变成剑身,以便他御剑飞行。 严珂却纹丝不动,一点都没有变化的样子。郝亮目露疑惑之色,凑到严珂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我抱你走。严珂平静答到。 郝亮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现在我好歹是萧方的师父,他小声道,在姜行面前抱抱就得了。在徒弟面前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严珂抿嘴不言。趁郝亮晃神之际,一把揽过他的腰,迅速跃至空中。 萧方一愣,急忙御剑追了上去。郝亮来不及与冯掌门道别,只得攀上严珂的肩膀,在他肩头上满怀歉意地对冯掌门挥了挥手。 冯掌门眼中露出笑意,也对着郝亮扬手道别。他注视着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制止消失在天边,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他久久地站在石宏山的那一处小小的平台之上,缓缓地垂下眼眸,许久都没有动过位置。直到红日下沉,天色泛黑。 掌门?一名少年修士掂着脚走到冯掌门身边,轻声问,天黑了,山间风冷,请快些回房吧。 冯掌门缓缓转过头,对着少年浅浅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回房间吧。 少年眨了眨明亮的眼。掌门,您刚刚在想什么?他好奇地问,怎么想了那么久? 我在想我的师父和师兄。冯掌门轻轻说。他抬起眼,望向山顶那一处密林。 我也想像萧掌门一样,在此生仍有机会,亲自迎那些人归来。 那些注定无法归来的人。 萧方、郝亮严珂三人,只飞了一小段时间,便到了临殊山山顶。郝亮回身望去,甚至可以看到石宏山小小地落在远处。他原本并没有在意过这些,但现在看来,石宏山隔着旷野仰望着临殊山,似乎又有了另一层含义。 三人脚刚落地,便有小修士急匆匆地赶到萧方身边,不顾严珂和郝亮,直接拉着萧方耳语几句。萧方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你们能处理吗?他低声问,我这边萧方望向了郝亮。 小修士摇了摇头。掌门你要是不去,吴杉就要被那些人打死了。他有些焦急地小声说。 萧方咬住嘴唇,一副踟躇神色,郝亮冲他摆摆手。 你去做你的事,我有些累,先休息。他说。 师父萧方想朝郝亮方向走,却被小修士拉住袖子,只得无奈叹气,您的房间多年未动过,我还想先要打扫 不必了。郝亮道,我自己来。说罢,便径直向山顶走去。 萧方还没看着郝亮走远,就被小修士拽走了。严珂默默无声地跟着郝亮,直到一栋房子前停下。郝亮轻抬手指,一道红光在指尖闪烁,投射在门锁之上,那门便应声而开了。 房间之中所有物件,都落满厚厚一叠灰尘,已看不出原来样貌。郝亮踟躇了一下,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可以擦拭的布。他在柜子上看到了一条旧的腰带,想要拿出来,却不料弄得尘土飞扬,令他开始打起喷嚏来。 严珂叹了口气,二话不说便将郝亮推了出去,开始打扫起来。不出一个时辰,整个房间原来的模样便显现些许。 这是一间简洁雅致的房子,床架桌角都设计有精致的弧度,架上的书籍按照分卷大小依次整齐排列着。严珂将书一一取出,把灰尘擦去后,又放回书架上。 他细心地打扫着房间,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在做十分重要的事的感觉。严珂将床上的床单拿下,从山间取了水,仔细清洗干净。过了百年,这布料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过水之后,依然非常干净。 严珂让郝亮帮忙将床单抻开,用风吹干后,再仔细铺到床上。一番打扫过后,整个房间焕然一新,仿佛居住的人从未离开一样。 严珂看着这房间,心里却突然像拧过一样痛了起来。他皱起了眉头,深深呼了一口气,看向郝亮,发现郝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整洁干净的房间,眼眶却微微泛起了红色。 他手上紧紧攥着三枚方才打扫翻出来的破旧木牌,攥得骨节都发了白。 怎么了?严珂瞬间顾不得自己心痛,俯下身轻轻用手摸了摸郝亮的眉眼。 没什么。郝亮笑道,然而眼里却浮着一层水光。他垂下眼。 我看你打扫这么厉害,心里感动罢了。 严珂微微侧头。是不是和这房间以前的样子一模一样?他轻声说。 嗯。郝亮低声应道。 你见过这房间以前的样子?严珂淡淡问。 我郝亮的神情又慌乱起来。严珂叹了口气,拉着郝亮的手,将他拖到床边,按住他的肩,令他坐到床上。 我从未见过这么不小心的。严珂点了点郝亮的鼻子,若想要瞒我,也请认真些,不要总是说漏嘴。 我我没有郝亮慌张道,想要站起来,却被严珂压在床上,不能动弹。 没必要再隐瞒。他用手指划过郝亮额前的碎发,缓缓触了触他柔软的唇瓣,然后又在其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即使你是他,又怎样?他轻声说,我还不是会一直喜欢你。 第87章 沉浸 但是郝亮犹豫道,因为接吻,脸上泛起一片淡淡的红色。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并不敢直视严珂。 你说那些都是讨厌的事他小声说。 不想记得的事,我的确会从自己记忆中清除。严珂坦言道,但我爱的是郝亮。无论你作为杜苏木时对我做了什么事,我也爱现在这个你。 郝亮愣了愣,又有点委屈道:我真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能错到让你把我整个人从记忆里抹掉啊。 严珂忍不住笑了,他那双淡蓝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郝亮,其间只有无尽的温柔。 大概是笨手笨脚,被我嫌弃到懒得回忆。类似这样的吧。 我哪里有笨到那种程度!郝亮不甘道,然后缓缓低下头。 但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不要去想了。严珂蹲下身,仰头看着郝亮,轻声道,你今天做了太多的事。已经很累了。 嗯。郝亮轻声应道,微微弯起了眉眼。 其实和你在一起,所有事都不算什么。他说。 严珂摇摇头。他依然从郝亮那笑着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疲惫之色。自从从元成派掌门密室中出来后,郝亮的脸便一直是苍白的。即便与萧方相会后,也没有使他的神色变好一些。 严珂缓缓起身,与郝亮并排坐在床上。他侧过身,把郝亮抱在怀中,让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胸膛上。 郝亮将头埋在严珂的脖颈处,呼出一口悠长而沉重的气。 严珂缓缓抬头,房间的木制天花映入他的眼中。一只小而精致的风铃由一根红线拴住,从天花板上垂下。那红线似乎被弄断过,中间打了一个结扣。 严珂看着风铃,心不住地绞痛着。他自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自己那颗冰冷而坚硬的心脏便一直难受得要命,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他身后,将手伸入他的胸膛,狠狠将他的心攥了几把。 他低下头,将嘴唇贴在郝亮的头发上。 只有看着这个人,抱着这个人,严珂心中的痛才能稍稍缓解一些。他只想将这个人框在自己视界之中,一步都不让他离开。 郝亮抬起头,看着严珂,眨了眨眼。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严珂的脸颊。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说,不舒服吗? 严珂摇了摇头:我脸色一贯如此。想了想,他补充道,大概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郝亮笑了起来。赵雪寒的紫眸被他弯成了月牙形状。你也知道啊。他笑着说。 严珂看着怀中的人,心中不住感叹。也只有郝亮的笑容是这副可爱样子。若是真正的赵雪寒,还不知道会笑出怎样一副坏模样。 你在想什么?郝亮见严珂看着他不说话,微微侧了侧头,问。 在想你。严珂答。 郝亮的耳朵瞬间红了。我就在这里,有什么好想的。他嘟囔道。 就因为在眼前,才可以想,想得才开心。严珂淡淡道,若是远在天边,看不见触不着,再去想,只会平添痛苦。谁还会去想。 郝亮望着他,双眼澄澈透明,似有无数星辰闪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严珂的胸膛中。 谢谢你严珂听他低声道。 我只有你了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严珂心头一跳,他轻轻抬起郝亮的头,却看到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不由得有些慌神。他用手背抹去郝亮脸颊上的泪水,郝亮缓缓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低声道,对严珂笑了笑。眼角的泪滴在烛光下微微闪着光芒。 我有些难过。他说。严珂见他掌心中,依然紧紧攥着那三块木牌。 你能亲我一下吗? 严珂没有问郝亮落泪的原因,只是揽过郝亮的头,轻轻在他唇上触了一下。 他知道,因为郑方海,因为发生的许多事,郝亮心中早已被自责与痛苦所淹没。他不去想这三张木牌代表什么,也不想去管所有事的起因和缘由。 他只想让他再笑起来。像在苦界中一般,永远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应当为他扛起一切来的。严珂想。 郝亮在他怀中,望着严珂,轻轻眨了眨眼。他虽然还带着泪,却翘起了嘴角,露出一副调皮的笑容,捏住了严珂的脸颊。 你在走神。他说,这次不算数。再来一次。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又亲了他一遍。在触到郝亮嘴唇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郝亮是在赵雪寒身体中。是会读心术的。 怕不是刚才,他已经看穿了自己在想什么,为了不让自己烦忧而强颜欢笑。 严珂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够了么?他望着怀中的人,问。 郝亮装作一副不满的样子。太敷衍了,他说,能不能认真点。 我很认真。严珂正色道,他板着脸,手指却攀上郝亮的唇,仔细地抚摸着他唇上的纹路,更加认真的,我不会。 要不然,你来教我? 郝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你都不会,我又怎么可能会呢!他扭过脸,别扭道。 严珂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用手捏住郝亮的下巴,让他注视着自己,随即搂住了面前的人,深深地吻了上去。 亲吻如同突如其来的潮汐,将互相爱慕的人淹没。待严珂放开郝亮,郝亮已经喘不过气来,他只捏了捏严珂的手臂,便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严珂轻柔地抚摸着怀中人头发,努力压抑着某种燥热的冲动,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不把郝亮直接压在床上。他望向窗外,只见到一片黑暗,已然是华月初上,百鸟归巢之时。 早些睡吧。严珂摸了摸郝亮的背,轻声道。 嗯。郝亮答,却依然伏在严珂怀中不动,少顷,他轻轻抿了抿嘴。 你都不问我睡觉前喝不喝牛奶了。他小声道。 严珂一愣,那心中的温柔波纹再次动了起来,顷刻之间仿佛化成巨浪。他不由得定了定神。 你不是说不喜欢我问这个吗?他装作无奈道。 我我那是赌气。郝亮有些不好意思,又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严珂的怀里,你不愿意就算了。 严珂露出微笑。与郝亮在一起,他笑的时候就会多一些。他轻轻亲了一下郝亮的额头,便从怀中拿出扳指,打开空间入口,走了进去。 空间里那几头他前几日买的牛,仍然非常健康。在严珂蹲下挤牛奶时,郝亮便从入口处探头探脑地望了进来。 怎么这么原始?他看到严珂挤牛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办法。严珂无奈道,这里没有冷包装鲜奶。 说起来,这个扳指是赵雪寒的?郝亮踏入空间之中,他似乎不常用。 他觉得这空间没有用处,便送给我了。严珂答。 是吗?郝亮四下张望,看到竹林间的小径,似乎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 你知道这小径是通向哪里的吗?他问严珂。 知道,是去方先生书房的。严珂答。他手法熟练,已挤好了一壶牛奶,现在正稍稍加一些水去腥。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路?郝亮问,一副有些八卦的样子,赵雪寒和方先生之间 这空间是方先生做的,他为了即使察觉空间的异常,便留下了这样一条路。严珂答,生火将牛奶加热。 方先生做的?郝亮轻轻皱眉,问。 严珂点点头。方先生擅长做空间器物,替很多人做过不少东西。他说,他也因此受三界器重。 他将牛奶递到郝亮手中,将郝亮推出空间。不要再想太多了。他说,喝完牛奶就睡吧。 郝亮乖乖地将牛奶喝干净,简单洗漱后,便脱掉衣服躺在床上。他见严珂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向床里蹭了蹭,拍了拍空出的位置。 过来陪我睡。他说。 严珂没有拒绝。他脱下外衣,背对着郝亮,缓缓躺在床上。在身体刚碰触床单那一刻,他便感到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郝亮搂着严珂,将额头抵在他脖颈后方。那温热的体温,使严珂青玉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 郝亮只是这样抱着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严珂才听到小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都没有一点想法吗?郝亮小声道,不想和我那个 什么?严珂转身,看着郝亮,郝亮注视着他,脸又变红了。 就是那个他移开目光,磕磕巴巴地说,和我一起做 严珂忍住笑,亲了亲郝亮的脸颊:做什么? 层层热气似乎要从郝亮的脑袋顶上冒起来。你不要明知故问!郝亮狠狠地瞪了严珂一眼,迅速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严珂抬起嘴角。他伸出双臂,把郝亮环在怀中。我有很多想法。他悄声道,但现在不行。 你现在在赵雪寒的身体里,万一他没死,能回来,就不好办了。 郝亮猛地掀开被子。什么不好办!你就该狠狠戳这个身体的皮炎!戳烂才好!他瞪起紫色的眸子,忿忿道,就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下次还敢随便乱差使人! 严珂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狠狠戳他,明天疼得不还是你。他刮了刮郝亮的鼻子,等到赵雪寒回来,早就没事了。 我明天就把他找回来。郝亮不满道。 你知道他在哪里?严珂问。 郝亮轻轻眨了眨眼。不知道。他说,但思绪总是有的。肯定能找到。 那就不要想了。严珂轻轻道,弄痛你,他也感觉不到。没有用。 郝亮注视着严珂,在被子里轻轻拉住了他的手,然后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听你的。郝亮小声说。 反正我们之后还有很长时间,对不对? 是的。严珂吻着郝亮的头发,答。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犹豫。 你还认为我喜欢赵雪寒吗?严珂小心地问。 我的确曾这么认为的。郝亮轻声答,手指缓缓描摹着严珂的掌纹。 但我似乎误会了什么。 第88章 弟子 别看了。赵雪寒说,从严珂手里将慧石夺去。 严珂缓缓转头。他只觉得自己眼球仿佛凝固在眼眶之中,异常呆滞。 你曾说过。严珂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虚弱的元神可以寄宿在慧石中。 是。赵雪寒答。 你说过,同一人的声形能吸引同一人的魂魄。若慧石中有那人影像的地方,也有找到那人元神的机会。严珂道。 是。赵雪寒答。 你听他的话,从未骗过我。严珂道。 是。赵雪寒答,那双紫瞳中罕见地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但他的元神并非虚弱,赵雪寒轻声道,他可是碎成片了。 严珂没有说话。他呆滞的目光转向前方。那里站着一个靛蓝色袍子修士的影像,朝他招手,温柔地微笑着。 过来吧,严珂。修士说。 严珂猛然惊醒。他不知何时已化为剑身。他本不会睡觉,却莫名地做了一个梦。他身为剑时,没有心脏,却觉得心中一股刀搅般的疼痛。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照入屋内。严珂身旁,郝亮依然在沉睡。他将青玉剑剑身搂在怀里,那凉凉的剑背,紧紧地贴在他敞开的胸膛上。 严珂望着郝亮的睡脸,淡淡的体温让他的心痛缓解了一大半。他不禁化成人形,环住郝亮的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怀中的物件突然变大,郝亮迷迷糊糊地醒了,他半睁着眼,看了看严珂,露出一个恍惚又安心的微笑,一头扎进严珂的怀里又睡了起来。 严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收紧手臂,仿佛要揉入自己体内一般,将怀中人牢牢抱住,任何人都无法分开。 在阳光开始变得明亮时,郝亮终于醒了。他一睁眼,便看到严珂的脸离得极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顿时迅速向后仰了一下,重新又闭上眼睛。 严珂看着想笑,不由得伸手捏住了郝亮的鼻子。郝亮喘不上气,只得睁开眼,将严珂的手打掉了。 天亮了。严珂搂过郝亮,亲了亲他的脸,起来吧。 郝亮缓缓点了点头。他看着严珂,神情渐渐带上了些许担心。 你脸色真的很不好。郝亮说,不是平常那种程度的不好。他伸出手,攀上严珂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严珂摇摇头,他轻轻将自己的手盖在郝亮的手背上。我没事,他说,只不过似乎做了个梦而已。 什么梦?郝亮撑起半个身子,坐了起来,能和我说说吗? 严珂犹豫了片刻。我梦到了赵雪寒。他简短道,他同我说元神能寄宿在慧石中的事。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简单而寻常的描述,郝亮也并不会在意。然而那坐在床上的人听后,竟直接跳起来。 元神寄宿在慧石中?郝亮惊讶道,这是真的?怎么寄宿? 严珂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郝亮。赵雪寒说可以。他仔细将梦里自己说过的话叙述给郝亮,只不过隐去了背景和前提。 郝亮听着,眼神中的光彩越来越明亮。这明明是我告诉他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都忘了。 我们大概能很快找到赵雪寒了。他有些兴奋地对严珂说。 严珂眨了眨眼:你是说赵雪寒他 话未说完,便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音。严珂止住话,拿起外衣给郝亮披上,然后走到门前,把门打开。 一名年纪大概十三四岁模样的小修士,双手举着放着茶碗点心的托盘,站在门口,怯怯地看着严珂。 掌门仍在凡界处理事情,今天可能也回不来了。小修士小声道,他让我给二位送些茶水点心来当早饭。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和我说。 严珂从小修士手中接过托盘。郝亮看着这个穿着净明派道袍的少年,不由得露出温柔的表情。他招招手,让小修士进屋,同时从托盘上拿下一块糕点,放到小修士手中。 你姓什么?何时入的门?郝亮轻声问道。 小修士眨眨眼。见这人虽然眸色妖异,但神态温和可亲,也没那么怕了。 我姓别名界。他说,是两年前掌门带回来的。 别?郝亮轻轻笑道,可是道别的别? 正是。小修士答道。 别这个姓不多见。郝亮道,拿起一只茶碗递给严珂,自己也捧着碗喝了一口,多年前,我也有个弟子姓别。 他笑了笑:他那时有些北部口音,其他弟子们一直以为他姓毕,就这么叫了他几十年。直到一次他走失,萧方在符文上写了好几次毕廷仍没有反应,才意识到他不是这个姓。 小修士笑了起来。这位别师叔的事,掌门也总是讲给我听。他说。 别廷他现在怎么样了?郝亮微笑问道。 别师叔在九十年前,殒命于望断谷了。小修士答,只当郝亮问的是寻常问题。 郝亮微微怔了一下。他缓缓将茶杯放到桌上。手紧紧攥住了衣袖。 那安斌、方远、范志,他们怎么样了?郝亮问,还有陈清、孙铭先、钱达呢? 范范师叔在我来的那一年,被清霄派的堕魔修士杀死了。小修士意识到郝亮情绪的变化,不由得紧张,讲话开始磕巴,陈师叔我听其他人说在几十年前入魔自毁而亡。剩下的人 小修士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从来没有在临殊山上见到过。 郝亮眼中露出了悲伤神色,他垂下头,咬住了嘴唇。严珂轻轻将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没有说话。 郝亮握住严珂的手,闭上眼,调节着自己的情绪。不久后,他将眼睁开,冲着小修士淡淡地笑了笑。 多谢你的茶水点心。郝亮道,之后我们想要在山上转转,能否请你带路? 小修士点点头,又犹犹豫豫地看了郝亮一会,似乎想问什么。郝亮眨眨眼。 怎么了?他问。 您是杜师祖吗?小修士小声问。 是的。郝亮答,萧方和你说了? 小修士点点头。掌门说他的师父回来了,他说,他很高兴,说他就知道您会回来,但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 郝亮的神情滞了一下。他一直认为我会回来?他问。 是啊。小修士答,掌门每天都念着要打扫祖师的房间,但这个门,只有祖师能打开,他进不去的。 郝亮脸上出现了一抹奇怪的表情。他轻轻抿了抿嘴唇,随即摇了摇头。 走吧。他捏了捏严珂的手,我们出去转转。随即转头看向小修士:麻烦你了。 小修士点点头。三人一齐从掌门房中走出,来到临殊山中。 临殊山上的景色已显得有些破败。许多房子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杂草从砖缝中冒出。山间修士并不多,或是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者,或是年幼的少年,见到郝亮,都一一礼貌地打了招呼,并不多言。 郝亮看着这山中,脸上一直带着不是滋味的表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往严珂身边靠了靠。 严珂摸了摸郝亮的头发。你已经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他说。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郝亮轻轻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他抬起眼,叫住了小修士。 萧方在凡界处理什么事情?他问。 本来是件小事。小修士道,我有一位师兄吴杉,昨日按照月例,下山为附近的村民做法祛除病害,却不知为何被村民围住不放。掌门本以为只要和村民解释清楚,就可以把师兄带回来的 出变故了吗?郝亮问。 小修士咽了一下口水。掌门下山才发现,这位吴师兄,其实偷偷取走了山上仅存几个修为较高的修士的元神,此次下山不过是借月例之由逃走。在山下引出事端,才被发现。掌门现在控制住了他,但元神藏在哪里,他都不说,也不回来。 郝亮微微皱起了眉头。几个修士没有元神,萧方他们就没人发现? 掌门昨日早课上,接到冯掌门的信,就心神不宁,下了早课就赶到石宏山了。小修士怯怯地说,几位师兄没来早课,他也只当作师兄偶尔偷懒,没有在意。 当掌门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样糊涂。郝亮低声道,随即问向小修士:萧方在哪里? 小修士露出紧张神色:掌门不让我告诉你。 郝亮笑了笑,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小修士的脑袋。 我必须得去找他。郝亮有些无奈道,否则萧方就真的成一个光杆掌门了。 第89章 入口 严珂和郝亮落在一个名为河西镇的小镇上。刚踏入镇中,便见到一名靛色长袍的年轻修士被五花大绑在镇口的老树下。 那修士头发凌乱,露出胆怯表情,左右环顾着。在他周围,罩着一层薄薄的金光罩,用来防止围观的镇民揍他。 那些聚集在镇口的居民见到郝亮和严珂,顿时目露紧张神色,纷纷后退。这些人并不一定知道魔尊,然而二人的眸色都很奇异,若没有变化术,常人见到,自然会胆怯一些。 郝亮轻咳几声,露出一副温和神色。各位可曾见过净明派萧掌门?他问。 居民没有人回答,然而一些人的目光转向了街道的尾端。郝亮循着村民目光望去,只见萧方蹲在墙根处,手中拿着一沓符文,像一名新人修士般,将符文一张张地仔细贴在墙上。 郝亮叹了口气,目露不忍之色。他轻手轻脚走到萧方身边,从他手中拿过一道符文,帮他贴好。 多谢,但此符需要注入灵气,还是我等萧方嘴上叨叨着,回头一看,见到竟然是郝亮,不由得大惊失色,倒退几步,差点仰面摔倒。 小心。郝亮急忙拉住萧方的袖子,将他扶了起来,但手上的符文不免撒了几张。 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要不是我不曾有道侣,我都怀疑你是我亲儿子了。郝亮笑着从地上捡起符文,放到萧方手中。 萧方惶恐地接过符文。师师父,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出来了?让你看到这副狼狈景象 郝亮摇摇头。你现在是掌门,怎么连贴符这种事,还要亲力亲为?他指了指墙上的符文。 这符文必须沿卦限方位精确贴好。我怕用咒的话不够精确。萧方答。 不能请弟子代劳?郝亮叹气道,你一个掌门,是有更重要的事做的。何必浪费时间在此? 萧方的脸渐渐涨红了。师父,他小声嗫嚅道,我所有能够自由使用气脉符文的弟子,都被吴杉取了元神了。在替他们夺回元神前,我手下没有可以使唤的徒弟 郝亮露出无语的表情。罢了,他说,从萧方手中拿起一沓符文,之后会好起来的。我先帮你 不了!萧方急忙拦下,哪有师父帮弟子干这些事情的道理!我很快就弄完了,师父歇息吧。 萧方无论如何都不要郝亮帮忙,郝亮只得作罢。他走到严珂身边,严珂看着他。 没问题吗。严珂问。 没问题的。郝亮答。萧方是我最信赖的弟子。 但净明派严珂欲言又止。 只要解决修士无法修行的问题,净明派也会逐渐恢复的。郝亮静静答,当今这世道,对萧方来说,也算是一种锻炼。否则他永远 郝亮止住了话。他看见萧方已将手中的符文贴完,向人群方向走去。他站在吴杉面前,定住身形,望着他,眼里些许疲惫之色。 你那几个师弟的元神,你藏到哪里,仍不愿告诉我?萧方问。 吴杉神色慌乱。掌掌门,不是弟子不愿告诉您。他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带走的元神,你自己会不知道?萧方无奈道。他说话态度向来平和,即便跟犯下大错仍不肯承认的弟子对峙,也丝毫不见愠色。 我真的不知道,掌门。吴杉露出哀求的表情,您不要再问我了。 萧方不语,用一副痛心的神情望着吴杉,吴杉脸色越发苍白。 我知道错了,师父。他说,我带师弟元神下山,是因为打听得来一处偏方,须已修士元神为引,吸收天地精华,功力可大增。谁知刚按那方法在镇旁布下阵,就刮来一股阴风,吹散了村民草房不说,那几个元神也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萧方不住地摇头:你的功法,在当今已不算弱了,为何要做这样 师父!吴杉打断了萧方的话,似鼓足了勇气一般,他抬起胸膛道:我的那些师弟,仗着自己是结丹修士,便不思进取,懒惰成性。我在想,这些元神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不如助我一臂之力。若我功力更强,净明派也会更有底气,也能收到一些天分更好的修士,就可以复兴 不要说了。萧方长叹一口气,不管你意图如何,随意猎取他人的魂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缓缓竖起手指,轻声道:我若替你重新找回他们的元神,你的罪责还能减轻些。 吴杉咬住嘴唇。我真的不知道。他说。 萧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图案,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之间,那贴在镇中各处的符文同时发出光芒,整个天地之间似乎猛地震颤了一下。 郝亮只觉得一阵眩晕,仿佛灵魂要出窍一样。严珂将他拉到身边,用手臂环住他的肩膀。 那眩晕感不过一瞬,就消失了。郝亮环顾四周,之间村民各个都抱住头,露出一副痛苦神色,必然都是感到了那股眩晕的感觉。唯有萧方表情不变,默默注视着镇中空旷的地方。 震颤过后,恢复平稳之际,只见树木之间,土地之下,发出了淡淡蓝光,几枚蓝色的晶体渐渐显出形体,迅速飞到天空,眼看就要消失在空中。就在那时,天上几道微弱的光芒闪过,那些元神便像碰到拦网一样,在空中滞住不动了。 萧方平举手臂,做出一个向下压的姿势,那元神便缓缓向下沉,不一会便落到了人视点的高度。 看着萧方如此快速地寻找到元神,郝亮露出些许得意神色。怎么样,他对严珂道,我的弟子还是很厉害的吧? 严珂看到萧方举着手臂的样子,似乎触动了些许记忆,微微皱起了眉头。在听到郝亮的话后,他转过头,正看到郝亮得意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突然之间,刺耳尖利的声音传来。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去,只见萧方作出的细网逐渐下压,已将元神压至人的肩头。镇中有几处立着长明灯柱,此时正到了灯台高度。 天还是白天,此时本应该熄灭的长明灯,竟全部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撕裂的声音,在长明灯上方的天空竟拉开了几个漆黑的裂口。 严珂眼神一凛。他的脑中思绪迅速回到了百年之前。曾经淹没在众多回忆中的场景,因此刻的提示,迅速跳转道眼前。他望着萧方,猛地攥住郝亮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后。 郝亮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那黑色裂口。那细长的裂口逐渐展开。一片黑暗之中,隐约之间有星星点点的亮光。细看过去,竟是倒悬的摩天楼窗口的灯光。 苦界的景象,倒挂着出现在裂口之中。道路上车辆的光芒不停穿梭,汽笛声与其他噪音混杂,微弱地从裂口溢出。 破落的村镇中,一个个黑色的圆形浮在长明灯之上,仿佛一张张诡异的图画。而修士的元神仿佛受到吸引一般,纷纷向黑洞中飘去。 村民之间发出惊诧之声,郝亮脸色变得苍白,一动不动地看着长明灯之上。 师父不必担心,这种情况十分常见。萧方见郝亮神色有变,急忙解释道。他一挥手,便有几片飞镖从袖中打出,一一将那些长明灯击碎。空中的裂口随即晃了晃,迅速消失了。 萧方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划出咒符,将那几枚元神收拢,放入自己随身带的包裹之中。他转身,正想请郝亮先回山时,却发现郝亮目光严厉,紧紧地盯着他。 师父萧方许久没有迎接过这种眼神,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长明灯与驱魂术、捕魂网同用,为何会让苦界与此处连接?郝亮沉声问。 我我不知道。萧方出现畏惧的神色,喏喏道,我也是在其他镇上发现 长明灯是我与梁铎亲手所作,驱魂术与捕魂网是你在我监管之下,从我派术法中研习而得,没有一处能与苦界有关,又为何能打开苦界。郝亮眉头紧锁,目光不移地看着萧方。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为师? 我没有!萧方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对此事,真的是一无所知。 萧方。郝亮垂眸深思片刻,随即抬头道,你老实告诉我。望断谷修士元神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萧方瞪眼望着郝亮,目露惊惶之色:师父为何这样说? 郝亮望着萧方,神色之间夹杂着犹豫与不忍,他轻轻咬了咬嘴唇。 郑方海他并不会多少控制元神的术法。郝亮缓缓道,杀了几百人,在其他修士赶来之前,瞬间将元神取走,他是做不到的。 应当还有一人,掌握驱魂之术,在那时帮了他。 萧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师父这是在怀疑我?他低声问。 不是掌门!被绑在树下的吴杉大声道,他奋力晃动身躯,一副想要挣脱绳索的样子,掌门那时受了重伤,两只手的经脉都几乎被切断了,根本用不了术法,也压根不可能去望断谷! 郝亮没有说话。只是用求证的目光望着萧方。严珂缓缓摇了摇头,他将手放到郝亮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他说的是真的。严珂轻声道。 当时将萧掌门打伤的人,就是我。他说,注视着萧方。 而将我送去苦界的,也是他。 第90章 旧事 郝亮直直地看着严珂。怎么回事他低声道,我不在的这些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那是九十年前,应该是望断谷那件事发生前不久。严珂沉声道,他看着萧方,萧方也抿嘴看向严珂,一言不发。 我在某件事后,一直保持剑的形态。直到有一天,严珂道,有人意图将我的元神与剑身脱离,剑身便自行做出反应,将那人打伤了。 但你的元神仍从剑身中脱离出来,掉入苦界中?郝亮问。 严珂点点头:那时我从剑身脱出,身后便是一盏长明灯。长明灯之上,就是那苦界入口。我还未反应过来,元神便被吸入苦界之中。唯一来得及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萧掌门,想必是他将我元神取出的,也因此承受了剑身的攻击。 郝亮垂下眼眸,露出一副深思表情。随即,他抬眼看向萧方。 严珂说的,是否属实?他问。 萧方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取严珂的元神?郝亮叹了一口气,轻声问。 有人告诉弟子,有修魔之人将元神附于剑上,企图用剑炼出金刚不坏之身。萧方小声答道,而那时又有传言,青玉剑中有师父一部分魂魄。我怕师父魂魄被那魔修所污,便想用驱魂术取出剑中魔修元神,同时看看师傅的魂魄是否在剑里 告诉你这件事的是谁?郝亮微微皱眉,问。 元成派修士文天冬。萧方答。我受伤之后,文修士便将我送回临殊山,自己则带着剑赶到望断谷了。 郝亮眉头越拧越紧。他转头,与严珂交换了一下目光。他说的应当没错。严珂答,当时文天冬的确在他身边。 郝亮摇摇头。不太对他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文天冬 究竟是他取元神不成功,才托付给文天冬做这种事;还是文天冬命令他不成,最后换成萧方。到底是谁说出魔修占据剑身这件事的郝亮喃喃道,文天冬已经死了。如何才能了解事情的真相 他望着破碎的长明灯,陷入沉思。 一时间没有一人出声,四周寂静无比。萧方左右环顾,微微顿了顿。师父,他轻声试探道,先回山吧 也对。郝亮回过神,应了一声。萧方松了一口气,与村民致了歉,答应隔日修好长明灯后,便将吴杉从树旁解下,准备押回临殊山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等等,郝亮突然叫住了萧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萧方愣了愣。方才说的事,弟子已全部坦白,没有丝毫欺瞒。他说。 不是这件事。郝亮缓缓道,是我飞升那时的事。 萧方的脸刚刚恢复些许血色,此时瞬间又变得苍白。郝亮注视着他。 我为什么飞升会失败,为什么失败后元神会去苦界投胎。他低声道,你是知道原因的吧。 萧方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弟子该死他垂首咬牙道,师父当时要飞升渡劫,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我实在舍不得师父走,再加上惧怕自己无法胜任掌门之位,就想将师父的元神留下来 所以你就在峰顶台处偷偷设了捕魂网,又埋下驱魂术的符文,想让我飞升失败,依然留在净明派?郝亮叹气,问道。 正是。萧方低声道,我的方法本该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当时峰顶出现元神碎裂的景象,我便以为师父已殒命。后来偶然机会,才发现捕魂网、驱魂术在长明灯附近,可以触发苦界入口。师父又亲手做过长明灯。我便一厢情愿地认为师父没死,而是去了苦界 郝亮望着萧方,神色复杂。所以那时他轻轻道,你剥离严珂元神,并不是偶然在长明灯旁,而是故意打开苦界的吧。 萧方沉默了一刻。 师父若去了苦界,有个武器傍身,也是好的。少顷,他低声道,再加上这武器融了师父一半魂魄,在苦界,定然也能因机缘而相遇。 我本想将那魔修魂魄剥离后,再将剑投到苦界之中,却没想到他声音越来越低。 郝亮轻轻叹气,转头看向严珂,严珂也看着他。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萧方,这些事,你的确不该做。他将萧方从地上扶起来,为他掸去灰尘,但若不是你 他侧头笑了笑:为师的元神,早就四分五裂,不知所踪了。 不萧方惶恐道,若不是我做的那些事,师父现在应该飞升成上仙 不会。郝亮淡淡道,有人暗中害我,我不知,不防,只有死路一条。是你救了我。 有人害师父?!萧方瞪圆了眼睛,是谁?! 郝亮摇了摇头。回去吧。他说,拉过严珂的手,严珂顺手揽住了他的腰,一齐离开了村庄,朝临殊山飞去。 回到山上,郝亮径直便奔回自己的屋子,开始翻箱倒柜来。整整齐齐的房间,没几刻便被弄得乱七八糟。 在找什么?严珂有些无奈问道,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书本,整齐摞好后放在一边。 一块牌子。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拇指大的形状。当时我与梁铎一同做了长明灯,凡界百姓送我们二人一人一块功德挂牌,紫檀木做的。 找它做什么?严珂问。 想找来看看。郝亮含糊道,将床单掀开,见下面什么都没有,又将床单胡乱团成一团塞在床上。 在郝亮将这个房间弄得更乱之前,严珂拉住了他的手。他将郝亮拖到自己身边,用指节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 不要找了。他说,那牌子你带着去升仙台了。你忘了? 话一出口,严珂自己却愣了一下。 他是怎么知道杜苏木带着这块牌子走的? 郝亮却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猛地拍了拍脑门。对啊,他恍然大悟道,当时一个雷劈下来,我的肉身和这块牌子都化成灰了。 不对不对郝亮突然又想起一些事,我最后把这块牌子放下了。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是把他放在 郝亮仰头,望向书架顶端。然而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郝亮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又翻箱倒柜地在屋里找了一圈。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严珂打开门,见到萧方站在门外,神色紧张。 萧方?什么事?为师想再多休息一下郝亮越过严珂的肩探出头来,打算赶萧方离开,却见到萧方身后,整整齐齐恭恭敬敬站了一队的黄袍修士,为首的正是清霄派的掌门,梁铎梁修明。 郝亮的脸色立即沉下去一半。他走到严珂面前,将他拦在身后。 有事?郝亮问。 梁铎冲着郝亮施了一礼。杜兄为何不辞而别。他轻轻道,声音彬彬有礼,还带着些许委屈之意。 郝亮冷笑。你在责怪我?他反问道。 杜兄。梁铎道,我等在园府中设符,压抑住剑灵,实属无奈之举。一切皆以保证清霄派安全为上。 他顿了顿:也请杜兄不要在意。此处破落,不符合杜兄身份,请杜兄与我等一同回清霄派吧。 萧方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看着郝亮,郝亮面不改色,对着梁铎轻笑一声。 所作所为可以理解。郝亮淡淡道,但回清霄派,还是免了吧。 萧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梁铎鼻中轻哼了一声。 此处是杜兄的门派,杜兄想呆在这里,也是自然的。他客客气气道,我只是担心净明派生活过于清苦,杜兄不习惯而已。 也请杜兄允许我派几人带些物件驻守在临殊山。好让杜兄过得舒适些。 不行。郝亮还未来得及表态,萧方便急忙道,也顾不得和梁铎差着一辈,要遵守小辈礼节,直言道,其他门派修士驻守我派主山,成何体统。 有何不可。梁铎浅笑道,在我命令之下,我的弟子岂敢在净明派肆意妄为。更何况临殊山多了几个结丹修士,尽管不是本派的,难道不也是为净明派增加些实力名望? 还是说,梁铎身旁一名黄袍修士笑言道,萧掌门在这山上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 够了。一声怒喝传来。梁铎一惊,抬眼看去,见到郝亮沉着脸,目光严厉地看着自己。 梁铎,你何时将你的弟子管教成这副德行的?郝亮严声道,萧方好歹是一派掌门,你弟子是有多大能耐,敢于在言语之间如此冒犯我派?你给他的这种权利? 梁铎抖了一下,曾经满是得意自矜的脸上出现些许畏惧神色。杜他想说话,然而只出了一个音,便被郝亮打断了。 派人驻守临殊山。郝亮冷冷道,亏你说得出口。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你这些年,岂是欺压其他门派已经成了习惯?若是一百年前,你敢对我说这种话? 杜兄梁铎脸上出现些许尴尬。周围黄袍修士似乎第一次见到自家掌门对一人如此敬怕,纷纷小步后退,方才跋扈的神情立即收敛了不少。 郝亮定定地看了梁铎几刻,随即轻轻摇头。 郝亮定定地看了梁铎几刻。 你变了。他道。 梁铎身体一颤。他嘴唇蠕动,似乎想解释什么,然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罢了。郝亮摆手,梁铎,你回去吧。我也不会留在净明派。我与严珂,马上便从这里离开。 梁铎不语。萧方急忙上去想拉郝亮的手,却被严珂挡住。 师父,你要去哪里?他焦急道,留在净明派不好吗?其他地方,像师父这样的人,落脚之处也很难找 不难。郝亮淡淡道,站在严珂身边。 我会住在我的义子那里。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紫色的眼眸。 这个人的家里。 第91章 残魂 太阳在此时,已失去白日亮光,化为红色的一团,缓缓下沉。严珂迎着日落的方向,耳边风声呼啸,脚下跨过千山万水。 郝亮被严珂抱在怀里,望着夕阳,眼中千万思绪。他将手伸进衣襟,掏出三枚木牌,其中只有一枚,依然光泽崭新,剩下两枚,已经破烂不堪,几近腐坏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指尖火光闪烁,木牌化为灰烬,飘散于天边。 严珂默默地注视着他,待郝亮的目光又回到西沉的落日之时,他轻轻抿嘴,亲了亲郝亮被风吹红的脸颊。 去赵雪寒那里,是有什么打算?他问。 郝亮回过神。找他回来。沉思片刻,他道,在严珂怀里缩了缩身子。过了半晌,严珂听到怀里传来轻轻的一句话语。 等一切都结束后,你可曾想过,自己要去哪里? 严珂轻笑了一声。你呢?他反问道。 郝亮望着远方,沉默了一会,他转头看向严珂,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同你一起回玉虎庄吗? 不回净明派了?严珂问,不再当掌门? 郝亮摇了摇头。就当杜苏木真的死了罢。他轻轻叹了口气,道。 师兄说的对,我的性格的确不适合居高位。他张开双手,搂住严珂的脖子,将脸埋在严珂的肩窝里。 当初我明明尽心尽力,每日都劳累得要死,但最后还是将一切搞得一团糟。 真是太废物了。 倒也没错。严珂评价道。 郝亮顿时不满地哼了一声,用膝盖撞了一下严珂的小腹。严珂笑了笑,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一些。 回玉虎庄,也不是不可。他道,但玉虎庄,向来是不长期接待外人的。 我前一段时间住了很久。郝亮道。 那是特例。严珂道,若我不许,谁都不能住。 你还是不准我去吗?郝亮抬眼,有些不安地望着严珂。 倒也不是。严珂道,但你一个外人,常驻在剑庄中,免不了被人指点。不如我给你个身份,你便能自由出入了。 什么身份。 庄主夫人。严珂淡淡道。 郝亮的耳尖变成了夕阳般的红色。他抿起嘴,紧紧盯着严珂的脸。 一言为定。他道,不许反悔。 好。严珂笑着俯首亲上了郝亮的嘴唇。赵雪寒位于荒原上的住所很快便出现在视线之中。严珂落下。二人牵着手,再次走入这熟悉的房里。 严珂环顾四周,不禁有些感慨,每次进入,心境都是不同的。几日之前,他带郝亮来这里,心中还满是苦痛。此时此刻,握着手中那一丝温暖,他只觉得无比平静,仿佛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已影响不到他了。 郝亮一进屋,便将房门紧紧关上。他在怀中摸索,掏出一个小盒子后,拉过一只扶手椅,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做好。 严珂看郝亮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颗慧石。是赵雪寒的记忆?他问。 郝亮点点头,拿了一颗在手掌,注视片刻后,便有影像通过慧石,在屋中渐渐出现。 你要开始找赵雪寒了?严珂问。 嗯。郝亮说,托着腮注视着影像,面带一丝愁容,赵雪寒懂得很多,甚至超过了我。但慧石中同一人的影像可以留存住同一人魂魄的事,的确是我告诉他的,并且这件事,除了我和他,应该也没有别人知道。 所以说,当他说让我来找他的时候,我就应当想到,他肯定是撑不住了,先假死,将自己虚弱的魂魄隐藏起来,藏到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地方,等我来了,再找他出来。 但是,严珂看着影像,那画面是一只巨大的妖兽,呲牙咧嘴,这是赵雪寒的记忆。是通过他的眼与耳所记下来的,也就是说 他本人的影像,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而慧石保存魂魄,需要的是有本人形象的记忆,也就是认识赵雪寒的其他人的记忆。郝亮道。 他按了按额头,一副苦恼神色,但认识他的人我很少用慧石,你除了给我的那段苦界记忆,也不需要用到它;而那些恨他入骨的仙人修士,大部分压根不知道慧石是什么 郝亮沉默半晌。或许可以碰碰运气。他说,换了一颗石头,或许赵雪寒的回忆中,有他照镜子之类的场景 严珂摇摇头。赵雪寒很强。他说,他压根不怕那群仙人修士。将他逼到这种不得不假死隐藏状况的人,也必然不是他们。 赵雪寒走之前,没有对你透露什么?郝亮问。 没有。严珂道,但我知道一点。 他看着那影像:若他真的将自己的魂魄简单直白地藏在自己的慧石中,那肯定会有人在我们之前找到他。 他看着郝亮:无论怎样,我们搜寻赵雪寒的慧石,都将会是无用功。 说的没错。郝亮喃喃道。突然之间,他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迅速跑到书架前,哗啦啦一通翻找。 严珂跟在郝亮身后,正帮他收拾被他弄到地上的器物时,抬头看到郝亮手里拿着一只茶壶,他将壶盖打开。一股黑烟过后,密室入口出现,郝亮便急匆匆地跑了下去。 严珂也跟了下去。他看到郝亮冲向冰棺,看到林决的身体还好好地躺在棺材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他便开始四处转悠起来,这里敲一敲,那里摸一摸,直到摸到了一只衣柜。 他晃了晃柜门,用力拖拽,怎样也打不开,不由得求助地看了严珂一眼。严珂默不作声地化成了剑,郝亮轻轻一劈,整个柜子便整齐地裂成两半。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柜子是空的,然而它挡住的墙面上,却有一个一人高的洞口。但此时,这洞口被几块大石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这群障碍物密不透风,似乎最强劲的法术,也无法移动丝毫。 郝亮见此状,却做出一个安心的表情。他后退几步,瘫坐在一张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赵雪寒这密室,是谁帮他做的?他问严珂。 是方先生。严珂答。 郝亮眨眨眼,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他在袖口摸索,掏出了另一只茶壶,打开壶盖,没有任何反应。 这壶中的密室,只能在特定地点才能打开?郝亮问。 似乎是的。严珂答。 那我们就再去郑方海的房间一趟。郝亮站起身,一副立即要出发的样子,严珂却没有动。 现在就去?严珂问。 郝亮点点头。 现在天已经黑了。严珂道,是很紧急的事? 也算是吧。郝亮说,我想尽快找到赵雪寒。 严珂摇摇头。那不是必须要今晚做的。他说,拉住郝亮的手,将他带到楼上。随即,他合上了壶盖,让密室消失了。 他若在那里,即便今晚不去,也会在那里。他若不在,即使今晚去了,也找不到。严珂淡淡道。 郝亮看着严珂。若今晚那人就找到赵雪寒了呢?他问。 不会。严珂答。 为什么?郝亮问。 直觉。严珂答。他轻轻摸了摸郝亮的头。 你不能每天都去做那么多事。会吃不消。严珂说,况且要去元成派的话 他拿出一张纸,放在嘴边悄声说了两句话,那纸便化为一道清风,消失在空气中。 总不能又突然闯进他们掌门的房间。严珂说,得先与姜行商量,选定一个冯掌门不在的日子吧。 郝亮注视着严珂,侧了侧头,随即弯起眼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他说,那今晚就先休息吧。 说罢,他便张开手臂,将严珂呼到床上,自己也扑了上去,牢牢地把住严珂的腰。 我想快些找到赵雪寒。郝亮撑起头,看着严珂。他脸上浮着一片淡红色,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我想快一点 他将头垂下,嘴唇轻轻贴在严珂锁骨上。我想早点换一副身体,想早一些和你郝亮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的耳朵越来越红,最后简直像要滴下血来。 严珂心猛地跳了几下。他扶住郝亮脖颈后方,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不差这一天的。严珂轻声道。 差一天都不行!郝亮倔强道。他眨眨眼,随即翘起了嘴角。 你不懂。他有些调皮地看着严珂,像我这种废物男人,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满脑子就只有这些事。 严珂忍不住弯下眉眼,他轻轻按住郝亮的头,给了他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 若如此,他道,那我也是废物了。 第92章 寻觅 姜行很快就给二人传回了消息。 郝亮趴在严珂肩上,看着姜行写的纸条,不由得轻轻皱了一下眉。 你之前是怎么和他说的?他问严珂。 我问他冯掌门什么时候不在,我们有事要去掌门房间一趟。严珂道。 郝亮叹了口气,目光又移到姜行的纸条上。只见一张白纸上,笔迹清秀地写了几行字。 今日即可。掌门本来在山上,听说杜掌门你们来,特地下山巡查,将房间腾出来。请尽情使用。 二人来到元成派,果然掌门房间的门大开着,一副欢迎进入的样子。郝亮走进房间,掏出茶壶,打开密室。 这一次他不必像上次那样小心谨慎,索性点了好几盏灯一齐带了下去,将那黑暗的密室照的通亮。 郝亮先是小心将桌上的碎布条以及贴满杜苏木字迹的书收好,装入严珂的扳指中。然后便围着密室房间打起转来,眼睛上下左右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走到画像面前,抬眼便看见杜苏木的脸。郝亮默默看了这副画一会,伸出胳膊,戳了戳严珂。 我之前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吧。他说,这具肉身就那么毁了,有些可惜。 嗯。严珂答道,目光放在了书架之上。他一看到杜苏木的画像就难受,只能在视线范围内尽量躲着那幅画。 郝亮看着严珂,轻轻眨了眨眼,垂下了眼睫,灯光将睫毛在他眼下扩成了淡淡的阴影。他缓缓转身,朝画像走去,伸手将那画像掀开了。 果然在这里。郝亮说。 画像之下的墙上,有一道一人高的暗门紧锁着,与墙壁颜色相同,低调地隐藏在房间之中。郝亮推了推门,见门不开,便索性又拿严珂将门捅开了。 抱歉。见门上的木屑乱糟糟地散在严珂身上,郝亮有些心疼,他用袖口擦了擦剑身,总是让你做这种事。 无妨。严珂化为人身,淡然道,剑本来就是做这种事的。 二人进入暗门之中,沿着幽深隧道走了大概半柱□□夫,终于见到一丝亮光。那亮光是从一扇门的门缝处发出。郝亮走上前,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他轻轻推了一下,门便开了。 这是一间拥挤的房间,摆满了各类书籍,与郝亮上一次来时看到的景象变化不大。但上次见到的人,此时不在书房之中,唯有房屋中间的烛火,还如上次一般跳动着。 果然是这样。郝亮轻轻说,方秋水在每一个造出的器具中,都做了一个这样的通道,通向他自己的房间。 他环顾四周,似乎想要找什么,然而周围胡乱堆放的书籍器具已摞成小山,令人望而却步。 郝亮挠了挠头。碰碰运气吧。他说。弯腰便向堆放东西最杂乱,灰尘落得最多的地方钻去。严珂见他搬动书籍,一阵灰扬起,又落到他的头上,不由得抓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在他头上掸了掸。 你要找什么?他问。 慧石。郝亮道,方秋水认得赵雪寒,说不定会有这种东西。还有另一样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来。 据我所知,方先生很少用慧石。严珂道,他记忆力不好,曾说过用了慧石,之后也想不起来看的话。我不认为你能找到。 郝亮摇了摇头。他仿佛想起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当然是有慧石的。他喃喃道,并且他也知道 郝亮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蹲下身,继续翻找起来。在抽出落满灰尘的茶壶和茶罐之后,他在书架的深处,在装满各色灵石器物的盒子底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满满是红色石榴籽大小的石头。 那石头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人碰过,表面已经不再光泽。郝亮呼出一口气,将慧石揣入怀中,对着严珂得意地笑了一下。 我就说他肯定会有的。他说。 严珂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但这真的是储存记忆的?他说,不会是方先生用来干别的事的? 方秋水在那放灵石的盒子里,也有不少慧石。我觉得那些慧石是他用来做别的用途的。他说,拍了拍胸口,那一小袋石头沙沙作响,我们先回去看一下,若是不对,再回来找。 或许能直接同方先生讲,让他将有赵雪寒的慧石给我们。严珂道,不必这样自己偷偷找。 郝亮摇头。不行,他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这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为什么。严珂问。 我有我的疑虑。郝亮看着严珂,答。 严珂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将那些被郝亮弄乱的东西小心归位,然后从自己怀中掏出扳指,藏在房间的角落之中。 我们走吧。他对郝亮说,既然不希望被方先生发现,那便不要在这里待太久了。 二人仔细将方秋水的房间整理好,尽量不被人看出一丝翻找过的痕迹后,便出了密室,回到赵雪寒的家里。刚进房间,郝亮就立即坐了下来,打开装有慧石的布包。 他随意拿出一块慧石,放出其中的影像。只见一片石壁出现在眼前,方秋水的视线向下,正落在他自己揣在袖中的手臂之上。 峰顶被魔气屏障,修为不够的人,是上不来的。赵雪寒的声音从慧石中发出,你也不例外。 郝亮眨眨眼睛,望向严珂。 应当是找对了。他说。 是。方秋水的声音从慧石中传了出来,我站在这里就好。 亮光一闪,影像消失。郝亮将慧石放到一边,与其他还未观看的慧石分离开来。 这段记忆不行。他说,只有赵雪寒的声音,却没有形象。没有形象的话,魂魄也无从依托。 郝亮又掏出几块石头,依次将方秋水的回忆放了出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眉头却越皱越紧。回忆中,有方秋水在清霄派修行的片段;也有他告别梁铎,自行修炼的画面。在这之中,他与赵雪寒相遇几次,但每一次都只有声音。 赵雪寒的形象,竟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方秋水的视线之中。 奇怪。郝亮喃喃道,方秋水他与赵雪寒对话时,从来没有直视过他。 他抬眼看向严珂:你注意过这点吗? 严珂缓缓摇头。方先生与赵雪寒交谈时,我很少在旁边。他道,并且二人似乎也不常见面。 是吗?郝亮沉思,他拿着慧石反复观看,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还是不太对。 影像变幻,方秋水来到一片残垣断壁前。那里已经过多年风吹日晒,看不清建筑原本的样貌。他走到一面似乎是照壁的墙体前,看着墙头上的灰尘,轻轻叹了一口气。 方秋水这个名字,我似乎听得过郝亮喃喃道。方秋水那漆黑如同盲人的眼一直在他脑海中萦绕。 严珂感到奇怪。你自然是听得过,他说,你还曾与他见过面 这我是记得的。郝亮道,我不是说六十年前的事,我在想是不是在更久之前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在慧石之间摩挲。接连放过了几个影像,郝亮都一一摇头。直到他摸到一颗表面最为粗糙的慧石,他将气运于指尖,触摸慧石时,慧石发出光芒。然而放出的影像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是一片黑暗。 碍手碍脚!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从慧石中传来,随即便是一声闷响。随着一个孩童吃痛发出的低低呻|吟声,几声嬉笑也传了出来。 没有影像,慧石大概是损坏了。严珂道,那赵雪寒的形象,也不会在这颗慧石中了。 不。郝亮道。他探身向前,眼里闪着异样的神采。这颗慧石非但没有损坏,还十分珍贵。 我们唯一能在方秋水的记忆中找到赵雪寒身影的机会,很有可能就在这颗慧石之中。 第93章 起始 一片黑暗,孩童的嬉笑之中,传来几声闷响。 滚开。是一个男孩的声音,没人告诉你不要横躺在地上吗? 孩童吵闹之声由远及近,鞋底踏着石板路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随着啪啪几声响动,似乎有人从倒在地上的男孩身上跳了过去。 窸窣的衣料摩擦声音传来,随即被咚的一声巨响打断。男孩嘴里发出唔的一声,好像是下巴磕在了地上。周围孩童的嬉笑越发强烈。 真可惜了这件新衣服。女孩的声音充满笑意,仪式将近,趁着爹爹心情好,你才得来一件。一会爹爹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别说,这几个鞋印和你还挺配。另一个男孩的声音,跟衣服上的印花似的。 哥,你又何必告诉他。女孩娇声嗔怪道,反正他是瞎子,也不知道。就让他一会带着这鞋印在爹爹面前现现眼,又能怎样嘛。爹爹总不会因为这点事骂你。 也对,也对。男孩笑道,他压低声音,似乎在对女孩耳语,然而在慧石中却听得清清楚楚:一会等他自己收拾干净了,我再拌他一跤,再给他印上几个。 布料轻响,倒在地上的男孩似乎默默地站了起来。他的手拍在衣服上,发出哗哗的声音,似乎在排掉身上的灰尘。 少爷,小姐,老爷已经在催了,赶快到前院来。中年女性声音从不远处飘出来,声音温和。 马上就去!男孩笑嘻嘻地答道。一颗石子划破空气,发出细微声响,弹到身体之上。 咚的一声,被打的男孩吃痛,小声叫了一句。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收拾。弹石子的男孩不耐烦道,收拾完了就趴在地上老实让我踩两下。爹爹还等着呢。 被打的男孩默不作声,只有拍打布料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旁边响起细小的树枝划过石板路的声音,刷刷,细小而有节奏,越来越近。 哎呀!你干什么!女孩突然叫了起来,大早晨扫什么地!灰尘都弄到我身上来了! 小姐对不起。清越的少年声响起,不紧不慢,不卑不亢,语调斯文有礼,却似乎带着一些不屑,为了仪式,家里自然是越干净越好的。小姐要怕脏的话,就先去大堂吧。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拍打布料的声音停止,而细碎的扫地声仍在继续。女孩嘴里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见那少年不理,便跺了跺脚。 哥!她叫道。 远处妇人催促声越来越急切。男孩嘁了一声。 等仪式完了,就让爹把你开了!他威胁道。 好。少年缓缓道,我等着。 男孩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晦气他低声道,随即青石板便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对兄妹似乎走远了。被欺负的男孩轻轻呼了一口气,继续拍着身上的灰尘。 扫地的声音停了下来。你真没用。少年说。 男孩的拍衣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说话。 你好歹也是方家的少爷,我一个仆役都敢嘲笑你。少年道,这未免也太憋屈了。你不会说话?不会争辩? 说话也没有用。男孩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他声音又细又小,然而却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怯懦的语气,父亲不会在意。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办法,如何不让这家里的其他人嘲笑你?黑暗中传来呼呼的风声,似乎是少年百无聊赖,正拿着手中的扫帚随意挥舞。 没有办法。男孩淡淡答,我身为庶子,母亲早亡,生来眼盲。出生在修道世家,却无丝毫灵气。他们嘲笑我,也是应当的。 若你变强呢?赵雪寒问。 我无法变强。男孩说,我没有地位,看不见,也没有办法修炼。只能靠小心谨慎,才能乞得一口饭吃,否则早就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这点我自己清楚。 只有他们和我一样弱时,才不至于嘲弄我。但这种时候,是永远不会来的。 男孩语调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少年不再挥动扫帚。四周变得寂静无比,连风声都听不到。 若他们都死了呢?少年轻声问。 我也会死。男孩答,我没有求生本领,失掉靠山,只有死路一条。 若你没死呢? 男孩沉默。 我若没死,又能怎样?他低声道,这世上,修道的又不只有方家,眼睛能看到的人还有千千万万。我没死,还不是会被这些人欺辱?又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让所有修为深,眼神好的人都死掉? 少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声清脆张扬,似无畏无惧一般。 有意思。少年边笑边说,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想法。 一个物件从空中飞了过来,男孩听到风声,伸手接住。 替我扫地。少年道,扫到地上一片叶子都看不见为止。 我本来就看不见。男孩有些无语。 我不管。少年道,你就在这院子里扫,扫得好的话,或许你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不要离开。除非 轻轻的呼吸声传入男孩的耳朵。少年似乎凑了过来,贴着男孩的脸说话。 我来接你。 男孩呆立了一会,随即,便像少年说的那样,扫帚枝条碰触地面的声音响起。 前院响起了礼乐,不久后,人们热情的寒暄声开始膨胀,越过房屋,传到男孩待的院落中。那仪式,没有男孩的参与,似乎也照常开了起来。 并没有人来找男孩,邀他去前院。男孩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默默地扫着地。当他不知第几次用扫帚触到石子池,枝条碰触出不一样的声音时,前院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声音之大,仿佛一个雷直接在院里炸开了。 男孩因为眼盲,听力比常人敏感许多。这一声巨响,令他耳朵嗡鸣了好一阵。待耳中鸣响将尽,他才听到人们热闹的交谈声,竟瞬间变成凄惨的叫喊。 男孩抽了抽鼻子,随即干呕一声。血的味道。他低声说,持着扫帚,呆立在后院,一动不敢动。 轻轻脚步声响起,男孩似乎抬脚向前院走了两步,然而仿佛突然又想起少年的嘱咐,犹豫起来。 四周突然响起噼噼啪啪的声音,像是燃起了大火。人的惨叫声时近时远,他们似乎想要逃脱,在这房中四处乱撞,然而终究声音还是一点点低了下去,不过一炷香工夫,整个林宅竟陷入寂静之中。 突然间,男孩身前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低低呻|吟声响起,时断时续。 布料摩挲着发出沉闷的声音,男孩似乎被一只带着黏腻液体的手抓住了脚腕。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急忙向后退几步,然而那手却一直挂在他的脚腕上,丝毫不放松。 救我地面上的人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竟是方才嘲笑男孩的女孩,然而此时他的声音已变得粗哑细微,完全不似刚刚那灵巧活跃的人,阿水,救我救救 地上突然传出响亮的咕涌声,仿佛巨大的水袋被人捏住,女孩呜呜了几下,发出极其恶心的呕吐声音。然后便彻底静止了。 男孩呆住,浑身抖如筛糠。他内心似乎无比惊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在此时,一只柔软的手将他的手牵了起来。 我来了。是少年的声音,我们走吧。 少年拉着男孩,越过回廊,走到前院后停止。随着风声响动,少年似乎一跃而起,站在了高处。 你的家人亲戚,都死了。少年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男孩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他问。 方家以修道世家文明,其实修的是邪法。少年不紧不慢道,你父亲以人的精魂炼丹,以求得道长寿。这次仪式,也不过是得了一位魔界大能的魂魄,想要为己所用,才做法镇压。却不料这魂魄煞气过重,反噬了而已。 男孩不语。 怎么?少年笑道,你怀疑我? 你没做什么?男孩问。 我什么也没做。少年道,要说做了的话,也不过是引了一点那魔头的煞气而已。你的父亲家人得到如此下场,皆是自作孽。 人服用魂丹,体内气象便与众人有所不同。那魔头的煞气只攻击利用魂丹修行的人。所以这家中因这仪式而殒命的人,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而你。少年轻声道,你活下来了。 男孩听到风扬起灰烬的声音。家中一切,似乎已经焚烧殆尽。碳化的房梁塌陷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我活下来又有什么用。男孩低声道,我很快就会死了。 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呼了一口气。瞬间,男孩视线中的一片漆黑,便化成血红颜色。男孩大叫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 别急。少年道,声音带着笑意,马上就好了。 那一片血红越来越淡,随即便褪去,淡淡光线涌入。男孩眨了眨眼。阳光从他捂住眼的指缝中投入,手掌中的纹路,一丝一毫清晰地印入他的眼中。 我将你六位亲属七魄中掌管眼目的一魄,投入到你的眼里,你便可以视物了。少年的声音响起,连接这六魄的,是我自身的元神。 男孩缓缓将手放下,一片碧蓝天空映入眼中。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转移着视线,望向四周,目光渐渐在面前人身上定住。 一位及其秀美的少年坐在照壁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一头乌发简单地扎在脑后,随着微风飘拂。那一张精致的脸,带着淡淡无谓表情,仿佛这满眼疮痍,血臭漫天的宅院,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男孩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你他张开嘴,声音第一次失去平静,想要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 少年见男孩目光与自己相接,不由得笑了笑。他牵起一边嘴角,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打量一件有趣玩具似的看着面前的男孩。 我将你眼治好,也把元神分你了一些。少年道,你现在看得见,也可以修炼了。 男孩能听见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想再看看那少年,却不知为何总是躲闪着他的目光。 之后你会不会被人嘲笑,欺负,会不会死掉。 男孩移开眼之前,看到少年的眼。少年那紫色的眸子在太阳下闪着奇异的光彩,仿佛价值连城却又妖异诡谲的宝石一般。 全看你自己了。 第94章 回神 方秋水的视线渐渐沉下,离开了少年的脸,落到地面上。四周明亮的景象也淡去,回归一片漆黑。 慧石中的记忆已结束。郝亮坐在椅上,目光却不移丝毫。他看着那些影像淡去,然而那坐在墙上的紫瞳少年,却没有随着背景消失。他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微微侧头,对着郝亮缓缓眨了眨眼。 郝亮对着少年,轻轻地笑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他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少年伸出手臂,来吧。 少年点点头,合上了眼睛,身形逐渐消失。慧石发出淡淡红光,一抹气雾从中冒出,落到郝亮掌心之中,凝结成一块小小的蓝色晶体。 郝亮合上掌,迅速拉着严珂走进密室之中。他将蓝色晶体交给严珂,自己则扶在林决的冰棺旁,闭上了眼。只见一枚蓝色光点从郝亮额前浮出,落到林决的额上。赵雪寒的身体便倒了下去,林决则睁开眼,扶着棺壁坐了起来。 郝亮回到林决体内后,便从严珂手中取回晶体。他揽住赵雪寒的肩,将赵雪寒横抱在怀中,用指尖捻着晶体状的元神,一点点塞进赵雪寒的额头。 严珂见赵雪寒躺在郝亮怀里,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未说什么。待元神全部进入赵雪寒体内,郝亮轻轻晃了晃赵雪寒的肩膀。 回来了吗?他轻声问。 赵雪寒没有回答。他双眼紧闭,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郝亮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指尖在赵雪寒额上划过,落到他的唇边。在他鼻下探了探后,郝亮突然叹了口气。 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他无奈道,拍了拍赵雪寒的肩胛骨,不要闹了。 赵雪寒突然睁开了眼。他仔细盯着郝亮,一双紫瞳一瞬间流露出万分感慨。随即,他猛地翻身,狠狠抱住了郝亮。 你终于回来了。赵雪寒低声说。 郝亮轻笑一下,似安抚孩童般,缓缓拍着赵雪寒的背。 我回来了。他说,想我了? 不想。赵雪寒说。 严珂此时表情已非常严肃。他捏着赵雪寒的肩,将他提了起来。 抱够了?严珂冷冷道,既然你已回来,那也没我们什么事了。 他握住郝亮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你离他远点。严珂说,别碰他。 赵雪寒眨眨眼,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你是不是早就想对我说这句话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严珂。 严珂没有理他。 我魂魄受了很大损伤,对身体也有影响,赵雪寒作出一副虚弱表情,咳嗽了几下,我现在不可能一人独行,必须有人照顾,直到康复才行。不让我干|爹碰我,是肯定不行的。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郝亮,郝亮叹气,露出些许无奈表情。 别叫我干|爹。他说。抬起赵雪寒的脸,向他眼里看去。 你怎么伤得这样重。郝亮低声道。 赵雪寒脸上的调侃神色明显收敛几分。我是被针对了。他轻声说,那人在暗,我在明,我无法防备。 你想要做什么?郝亮问,为何要将自己弄成这样?为何要把我叫来? 我想要查明真相。赵雪寒垂下头,低声道,我想要三界回复正常。想知道修士为何无法进阶,还想知道 他抬眼看着郝亮:你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你。 你还挺关心我。郝亮道。 我当然关心你。赵雪寒道,他眨眨眼,换成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令人看不出他是否真情实意。 这世上,除了你,我还能关心谁。 郝亮却笑了起来。我看你除了我,谁都关心。他说,那群修士修炼怎样,跟你个魔尊有什么关系? 我爱管闲事。赵雪寒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然后呢?郝亮接着说,你说你关心我,你怎么关心的?我从苦界回来,你就把我的元神随意乱扔,骗我去怀城,把我扔在石宏山,用我恐吓郑方海,最后还捅我一刀? 你不是那时什么都不记得嘛,赵雪寒悠然道,我和你解释,你也不会懂。 郝亮无语地看着赵雪寒,摇了摇头。 你现在都想起来了?赵雪寒问。 想起来了。郝亮无奈道,正因为想起来,才听严珂的话跑来找你,收拾你的烂摊子。 他仔细看着赵雪寒。你的元神的确损伤得很严重。他说,若真如你所说,有人害你,你却不知道他的身份。那现在,你肯定不能留在这里。还是选一个僻静地方,先修养一阵。 去哪里?赵雪寒道,这世间现在还有不为人知的地方可以待? 郝亮沉吟片刻。倒是有一个。他说,转身看向严珂。 我们回玉虎庄,为赵雪寒养伤,怎么样?他问严珂。 但是玉虎庄严珂微微皱眉,道。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没问题的。郝亮似乎料到严珂要说什么。他起身,将严珂的手圈进掌心,只要我在,玉虎庄就是安全的。 还有你。郝亮补充道。 这是什么意思?赵雪寒在一旁揶揄道,有你在,严珂和玉虎庄是安全的?还是有你和严珂在,玉虎庄是安全的? 严珂没有理会赵雪寒。听你的。他看着郝亮,说。 郝亮轻轻地笑了一下,望向赵雪寒。怎么样?他问,你去不去? 去,自然要去。赵雪寒道,现在就走? 郝亮点点头。 好。赵雪寒站起身来,还没稳住身形,便猛地打了个趔趄。郝亮伸手扶住了他。 哎,我现在实在太虚弱。他叹道,连飞行之术这种简单的法术,都无法使用了。 他看着严珂,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恐怕要麻烦严小弟,抱着我飞了。 严珂脸一沉。既然没办法飞,那就走过去。他冷冷道,我和郝亮在玉虎庄等你。 赵雪寒扶住棺壁,装模作样猛地咳嗽几声,用受伤的表情看着严珂,随即转头,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郝亮。郝亮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严珂,你带赵雪寒过去吧。他说,我这边自己想办法。 严珂无语地看着郝亮,却不忍说什么。他伸出手,在郝亮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是谁前天还说要戳烂这家伙皮炎,给他一个教训的?他装作嗔怒道,现在又是谁怜惜这家伙怜惜得不行,连几步路都舍不得让他走? 戳皮炎?赵雪寒挑起一边眉毛,一副找事的表情看着郝亮。郝亮的脸顿时变红了。 不是的!他顾不得搭理赵雪寒,急忙向严珂解释道,赵雪寒他现在虚弱,如果让他一个人走的话,恐怕 别说了。严珂板起脸,用审视的目光扫向郝亮。 你还记得你说我喜欢赵雪寒?他沉声道,现在看来,根本是你自己喜欢他,还反赖在我身上。 严珂!郝亮震惊道。严珂没有回应他,只是径直走到一副看好戏表情的赵雪寒面前,不知从那抽出一根长绳。在赵雪寒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手脚麻利将赵雪寒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然后绑在了自己的背上。 随即,他捞起一脸惊讶的郝亮,将他抱到怀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一跃而起,升上天空。 郝亮还在懵的状态之中,就被清晨的冷风吹了一脸。严珂一手抱着他,一手合拢,放在他的眼前,替他挡风。 他们在赵雪寒的住所待了一夜,此时已临近天明之时,东方泛起淡淡白色。 到玉虎庄还有些距离,严珂轻声道,你一夜没有休息,先睡一会。 郝亮抓着严珂的衣襟,抬眼望着他。你没生气?他小声问。 严珂轻轻抬了一下嘴角,在郝亮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生没生气,你自己去想。他说。 郝亮无语地看着严珂。算了!他闷声道,将头往严珂肩上一靠,赌气般地闭上了眼,随即又睁开。 沉不沉?他问。 你不沉。严珂答,背后的那个有点沉,想扔了。 不许扔!赵雪寒在严珂身后叫了一声,郝亮不禁笑了起来。他将头在严珂怀中蹭了一下,再次闭上了眼。 严珂的手臂沉稳有力。郝亮躺在严珂怀里,呼吸竟渐渐沉了下来,似乎真的睡着了。高空之上,异常安静,只有风声从耳旁穿过。 赵雪寒被严珂背靠背绑在身上。他缓缓动了动肩膀。 你俩的感情现在似乎不错了。赵雪寒慢悠悠地说,我以为他还得同你闹一阵别扭呢。 不关你事。严珂说。 赵雪寒笑了笑。你知道他就是杜苏木了吗?他说。 知道。严珂答。 赵雪寒沉默了。你是不是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半晌,他问。 严珂没有说话。他看着远方,天边浮云散去,金黄的光芒从地平线涌出。 忘掉的回忆,重要吗?严珂喃喃道。 或许重要,或许不。赵雪寒说,但既然他回来了。你若不想要他伤心纠结,那最好还是想起来。 若我想不起来呢?严珂问。 赵雪寒发出几声低笑。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在严珂背上蠕动了几下。 这姿势绑得我真难受。赵雪寒说,能不能先落到地上,让我换个姿势,比如说趴着? 不能。严珂干脆道。 他脚下生风,加快速度,朝着玉虎庄方向前进。仿佛携妻儿回乡的归客一般。 第95章 宁静 三人回到玉虎庄。严珂直接飞到庄内落下。庄中仍与他离开时的情景一样。满地碎剑,地面墙面全都被火燎黑。园中的那棵古松,也已经被烧到碳化,看不出曾经的形状了。 郝亮睡得很沉,严珂落地,他也没有一丝醒过来的痕迹。严珂拖着赵雪寒,将郝亮抱到一间房里,小心地给他盖上被,然后才出屋,把赵雪寒从自己身上解开。 赵雪寒看着严珂。严珂却丝毫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庭院中,将院里的碎片一点点拾起扔掉。 我好待是个伤员。赵雪寒说,你不给我安排个房间,让我养病? 那么多房子,你自己选一个住就好了。严珂头也不抬。 赵雪寒嘟囔了一句见色忘义后,也不纠缠,自己踢踢踏踏地走进一间房。 严珂将庄内地面上的碎片清理干净后,又从井中打上水,一点点把青石板上黑色的灰烬擦去。石板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严珂直起腰,长舒一口气时,却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转过身,看到郝亮站在自己身后。他的长发因为从床上起来,没有打理,显得有些乱。阳光落在他扬起的发丝上,勾出一道道金色的线。 怎么不叫醒我。郝亮说。他伸出手,想帮严珂将水桶中的水换掉,却被严珂拦了下来。 严珂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将他翘起的头发压了下去。再去睡一会吧。他说。 郝亮摇了摇头。他望见严珂身旁用布袋装起的一兜子碎剑,不由得轻轻攒起了眉。他走近布袋,仔细清点了一下。 二十七把郝亮沉声道,他们还真的是一把都不剩 这不是玉虎庄的剑。严珂说。 郝亮看向严珂,眨了眨眼。你看出来了? 自然。严珂淡淡道,我可是庄主。 他将郝亮拉到身边,用指节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是你把严瑾他们藏起来了吧。他说,藏哪里了? 郝亮点点头:我那天怎么想都感觉不对,就在烤兔子的时候赶回了庄里,把严瑾他们藏好,然后用普通的剑做了幻像,想着先骗过他们就好。 他在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口朝下倒了下去。只见一把把剑从布袋中掉了出来,劈劈啪啪落在青石板地上。每把剑撞倒地上,便发出哎呦一声,化成黑衣小童,迅速捂着屁股站了起来。不一会,并不宽敞的庭院内,便凭空出现了二十几个小孩。 亮亮!那群孩子刚化成人形,见到郝亮,便叽叽喳喳地叫嚷开来,你太过分了!让我们在袋子里待这么久,我身上都落了好多灰!就是就是!我们一起去打些水来,你要帮我们好好擦擦! 郝亮被一群孩子东拉西扯,站都有些站不稳。等等,他无奈道,剑还没都取出来呢! 严瑾最后一个落地。他颇为稳重地站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环顾四周,在吵闹的孩童中见到严珂,便朝他轻轻笑了笑。 别闹了。严瑾道。那群孩童顿时安静了几分。严瑾晃晃脑袋,朝严珂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孩童们也转头看去,见到严珂,突然止住了喧闹,纷纷收敛起来,作出一副恭敬姿势,整整齐齐地站成了几排。 郝亮看看一脸老老实实的小孩们,又望了望严珂。你都是这么严厉的吗?他不禁问道,他们都这么怕你? 是你对他们太纵容了。严珂淡淡道,他看着孩童。 你们什么时候,连清洗这种事,都要让别人做了?他声音沉稳无比,带着一股威严之气。 孩童们大气不敢出一声。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小孩怯怯道:剑的护手那里,我们洗不到 洗不到,就让其他人帮忙。严珂道,郝亮他在玉虎庄,不是来做这些事的。 是孩童们不敢抬眼看严珂,喏喏答道。郝亮轻轻拉了拉严珂的衣袖。 别这样,他轻声说,他们都很懂事的。我每天都也没事做,愿意给孩子们洗一洗 严珂没有应答。他只是对严瑾说:我与郝亮出庄一趟。便从袖中掏出一把梳子,将郝亮的头发梳整齐后,便拉着他的手走出了庄门。 去哪里?郝亮一脸懵的表情被严珂带出了玉虎庄,我们不是才刚回来 去镇上。严珂答,庄里没有食物和药材,也没有生活用品。若真是要伤员养伤,恐怕不太合适。 郝亮眨眨眼。还是你想得周到。他笑道。 严珂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我只是想两个人独处一会。他想,但没有说出口。 二人在林中挽手漫步而行。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撒在草地上。 严珂摸了摸郝亮的头发。沉默一会,他道:没必要对庄中的剑过于温柔。他们虽是小孩样貌,但一个个的,年纪都很大了。 我知道啊。郝亮望着小小的蜻蜓带着晨间露水,从草梢起飞,笑着说,我都在庄里住了六十年了。他挠了挠头;但现在这样不好吗?我很喜欢他们这样吵吵嚷嚷的小孩子模样。外面那么多忧心的事,等他们出了庄,再担心也不迟吧。 严珂垂下眼眸。你是不是还是喜欢天真的孩子多一些?他轻声说,我还是孩童样子时,可不是这般无忧无虑的。 我记得。郝亮看着严珂,微微翘起嘴角,似想到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 你那时个头小小,十分严肃。明明长得那么可爱,却从来不笑,一副隐忍模样。郝亮轻声说,我看着喜欢得要命,却又觉得心疼。 严珂默默听着。他望着郝亮肩上片片碎光,只觉得心弦猛地拨动,不由得揽过郝亮,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那现在呢?他问。 郝亮脸红红地看着严珂。现在更好,我更喜欢。他弯下眉眼笑道,轻轻地回了他一个吻。 二人在镇上赶了早集,又磨蹭了一会后,才回到玉虎庄。郝亮在镇旁的苗圃里买了一只小小的松树苗,准备代替那棵古松,种在前庭中央。 不知这个季节种下去,会不会成活。郝亮抱着树苗说。 仔细养护的话,应该不成问题。严珂道。 二人已来到玉虎庄门前,推开大门,便见到赵雪寒坐在一群小孩之间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那群孩子一副被唬住的样子,全神贯注愣愣地看着赵雪寒。 郝亮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群孩子倒是不怕魔尊。他说。 庄内闭塞,他们压根不知道魔尊是谁。严珂无奈道,他从郝亮手中接过树苗,挥动手指,用剑风挖了一个坑,将老树刨去,种下新树。 郝亮走到赵雪寒身边。只见那本应该死了的老掌门啪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便向我刺了个毒招,我手脚都被他的弟子缚着 ,躲都来不及躲,眼看那剑光就要穿了我的胸膛赵雪寒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然后呢?一名小童焦急问道。 赵雪寒刻意地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的胸膛就要被刺中时,招数突然就断了。我抬头,见到那老掌门张着嘴,双眼瞪得溜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身后,像见了鬼一样 几个小孩瞪着眼睛,一副紧张神情等着赵雪寒讲下去 。郝亮忍住笑,轻轻拍了拍赵雪寒的肩,打断了他的说书。 你看上去精神挺好。他说。 赵雪寒回身,看到郝亮。还行。他笑道,与小朋友讲一两个故事,还是没问题的。 郝亮摇摇头。还是治疗要紧。他说,说书先缓缓。今天去玉矿那里吧。严珂说深处有一座青玉的废矿坑,你在那里修炼一阵,或许元神会恢复得快一些。 说的也是。赵雪寒撑起身,站了起来。小童的脸上露出不舍神色。亮亮,就让他讲完再走嘛。稚嫩的声音恳求道。 这个故事我知道,一会我给你们讲。郝亮一边推着赵雪寒离开,一边说,我不仅能讲这小子如何耍心眼对付白龙派老掌门,还能讲他之后如何非常搓地被白龙派弟子绊了一跤,抓到圜土山的故事。 赵雪寒无奈地看了郝亮一眼。我也是要形象的啊,爹。他说。 去去去,谁是你爹。郝亮道,将赵雪寒带进玉矿内。这玉矿埋在玉虎庄一座大宅地下,极为隐秘,深处的青玉废矿更是很难找到。二人走了一段路,才见到隐隐蓝光从石缝中透出。 二人钻入石缝,郝亮将严珂在镇上买的席子铺好。就在这里修养吧。他塞给赵雪寒一只哨子,出了什么问题,就叫我一声。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里很冷。赵雪寒道,我现在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可能受不了这种冰寒了。 的确如此。郝亮摸了摸赵雪寒掌心,果然十分冰冷。他在地上捡起一小块青玉,握在手中,待那青玉变成红色,冒出热气,便放到赵雪寒的手里。 然而那青玉在赵雪寒手中,红色便迅速褪去,不一会,便恢复了冰冷的外表。 你连维持这种简单的法术都做不了了?郝亮讶然,眉眼间露出担忧神色。他坐了下来,握住赵雪寒的手,将自己体内的温度传到赵雪寒的手上。 我就在这陪着你。郝亮道。 赵雪寒却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必。他轻声道,朝郝亮笑了笑,若严珂知道你在废矿这里陪我,还一直握着我的手,不得亲自下来把我宰了。 别闹了。郝亮道,严珂不是那种人。 赵雪寒摇了摇头: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若是再因我而误会,即使是我这种人,偶尔也会良心不安的。 他躺在席子上,抻平四肢,伸了个懒腰。这里虽冷,但寒意还不至于伤人身体。他说,不过,如果剑不怕冷的话,我想要庄里的一把小剑,下来陪陪我。 他朝郝亮眨眨眼:如果有人一直陪着我,和我说说话,感觉这里也没那么冷了。 第96章 嘻嘻 说起要在玉矿中陪赵雪寒,孩子们的兴致非常高涨,自告奋勇,最后郝亮不得不写了一个表,让这群孩子轮班。等他将第一个孩子送到玉矿下,千叮咛万嘱咐赵雪寒不要胡说八道带坏儿童后,才不放心地走了上来。 此时严珂已在庭院角落砌了一个土灶,他板板正正地坐在灶前,不知在做些什么,阵阵烟雾夹着甜香味道飘来。一群孩子离着严珂远远的,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对那灶十分感兴趣,却不敢凑近去看。 见到郝亮来了,孩子们便围到了他身边。庄主在做什么?一个孩子悄悄问,好香啊。 在烤点心吧。郝亮挠了挠头,这香味闻起来是绿茶酥饼的味道。在苦界时,严珂曾做过几次给他吃。 点心?是可以吃的东西吗?孩子眼睛亮了一下,闪出些许渴望的光芒。 郝亮忍不住笑了,轻轻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你们怎么突然想吃东西了?以前我在这的时候做饭,明明连闻都不闻一下。 亮亮做的东西很少有不糊的啊。另一个孩子插嘴道,糊的东西,即使不是剑,也很少有人吃的吧。 知道了知道了。郝亮无奈道,不要抨击我的厨艺。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脑门,便向严珂走去,正见到严珂将盘子从灶中取出。 几张大盘子上,摆满了烤得正好的绿茶酥饼,还冒着热气。见郝亮来了,严珂朝他扬了扬头,夹起一块轻轻吹了吹,塞进郝亮的嘴里。 给每把剑都分一个。他说,你去分。 郝亮笑着将酥饼咬掉了一半。你去不是更好?他说,大家就会不那么怕你了。 严珂没说话,只将盘子放在郝亮手上,然后自己又坐了下来。郝亮无语,只得端着盘子向那群眼巴巴望着的孩子走去。 见郝亮带着点心来,孩子们顿时欢呼一声,一涌而上。郝亮看着那群小小的剑一副新奇的表情品尝点心的样子,回忆不由得悠悠然回到很久之前。 突然间,他腰间的符亮了起来,发出响声。郝亮给赵雪寒一把哨子,让他有事便用哨子叫自己。只要他吹哨,符文便会发出声音。 郝亮急忙赶到矿中,却见赵雪寒悠然地坐在席上,与轮第一班的小孩一同翻花绳,见郝亮来了,他便指了指那小孩。 听说你们在上面分点心。赵雪寒说,给这里的小不点也带一块。 没其他事?郝亮问。 没了。赵雪寒道。 我早就猜到郝亮无奈道,拿出两块点心,递给孩子和赵雪寒。 赵雪寒拿过点心,闻了闻,便也塞在孩子手里。 我不爱吃甜的。赵雪寒见郝亮看着自己,道,六十年前你用我身体,被严珂塞着吃了很多甜食点心,害我拿回身体时候喉咙痛了好一阵。 胡说八道。郝亮笑道,随即,他却想到了什么,轻轻皱起了眉。 你真不爱吃甜的?他问。 真的。赵雪寒道,他看着小孩认真地将饼吃完,缓缓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从来都不吃甜的东西。他说,是你误会了。 那时严珂说给准备我的糖,藏起来的甜酒、甜茶,其实压根不是给我的,而都是想送你的。 只不过他那时太傻,而我也太不懂事了。 他看到郝亮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不由得笑了笑。 但现在,那些事也无所谓了。赵雪寒说,不是吗? 郝亮点点头。他心中突然间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中,已走出了玉矿,来到庭院中。庭院里的孩子们身影都已消失,只剩严珂倚在墙边,目视着院中新栽的树苗,似乎在想些什么。 郝亮慢慢走到严珂身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孩子们呢?郝亮问。 严珂手抚上郝亮的头发,指尖沿着发丝滑下,落到了他的手背。日落了,需要清洗沐浴。他说。 你还真的让他们自己去了。郝亮不禁道。 不然呢。严珂淡淡道。 说起来,郝亮转了转眼珠,笑道,你似乎从来没有日落后要清洗的说法。 我已是成剑,不需要清洗。严珂道。 你们剑可真奇怪,郝亮抿嘴笑道,竟然成年后就不洗澡了。 严珂有些无语地看着郝亮,郝亮笑着拍了拍严珂的肩。 我来帮你清洗沐浴吧。他侧着头,有些调皮地看着严珂,那些孩子们都说我手法好,洗得很舒服。 郝亮拉着严珂的手,将他带到自己曾居住过的房间。然后打了一桶干净井水,烧到温热程度后,倒入一个小木桶中。 你变成剑,郝亮一边用手试着水温,一边对严珂说,让我好好擦一擦。 严珂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衣服脱下来。见到一身精壮优美的肌肉线条展露在自己眼前,郝亮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你们变成剑时,有时是穿着衣服,有时又脱衣服。郝亮转移话题,企图分散注意力,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出现的? 随机的。严珂随口答,脱掉了最后一件衣服后,他将发绳解下,一头乌发垂落至肩头,那副身体在这乌发衬托下,更显得如同他本体一样,仿佛玉雕而成。 郝亮只悄悄扫了一眼,就看得有些呆滞。严珂不禁微微翘起嘴角,伸手在郝亮额头上弹了一下,随即变成剑,落到郝亮手上。 郝亮仔细端详着剑。剑身依然晶莹透彻,不知是否是错觉,现在看来,似乎比以前更透明几分。 真好。郝亮赞叹道。他将剑缓缓放入温水中,一点点将水撩至剑柄,任其缓缓流下。 刚才严玘似乎说过,郝亮用手指轻轻揉|搓着剑柄和护手交叉的部位,剑自己是洗不到护手的。如果按照人来说,护手是哪个部位?是背部吗? 青玉剑在郝亮手中微微动了一下。是。剑中发出严珂闷闷的声音。 郝亮笑了笑,又轻轻揉了揉护手,他没有用方巾,只是拿手指轻柔地摆弄着,指尖沿着剑背缓缓滑下,又在剑尖触了触。 当郝亮的手指碰到剑尖时,整个青玉剑便猛烈地动了一下。郝亮觉得有趣,便在剑尖部位又摸了几把,才将手指移上去。 虽然剑身上并没有灰尘,但郝亮还是用手指带着水,上上下下仔细地轻搓了一遍。只是这青玉剑在郝亮手中越抖越厉害,最后竟带的整个水桶都动了起来。郝亮清洗一遍后,只得作罢,将青玉剑从水中取了出来。 就在郝亮将剑放到剑架上,正要起身拿布将剑身擦干时,青玉剑却突然化成了人形。只听得剑架哐当一响,倒在地上,郝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只湿淋淋的手扣住双臂,整个人被压倒在床上。 【之后的内容JJ审核多次不过,索性删掉。大家意会即可。】 第97章 决心 被折腾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郝亮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而严珂却感到自己仿佛在磨刀石上仔细打磨了一番,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他抱着郝亮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亲了亲怀中人睡眼惺忪的脸,替他将被子掖好后,便起床离开了房间。 这些天,天气一直很好。今天似乎也将会是一个晴天。晨风微拂,吹动着昨日刚刚栽下的幼小松树的枝叶。几声清脆的鸟鸣掠过玉虎庄庭院的上空。严珂走到灶前,用手轻轻擦去灶台上的露水。 他拿出柴火,点起火来,将水壶架在灶上。虽说郝亮已经结丹,不需要进食了,但还是应该做些粥给他喝。严珂想着,便掏出一筐米来,顺便加了几颗红豆。 将饭煮上后,严珂突然想起似乎该给在玉矿中的赵雪寒送些水下去,便打了一罐子水,拎着进了矿中。 快到废矿时,严珂耳中听到了几个孩童说话的声音。不知是谁没有按照值班表,擅自跑到玉矿中来找赵雪寒了。严珂叹了口气,正想走近时,却听到一个孩子用清晰而稚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庄主能变成大人,而我们一直是小孩呢? 赵雪寒嘿嘿地笑了两声。那当然是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庄主做了只有大人能做的事,所以才能变成大人啊。 只有大人能做的事?孩子好奇道,很难吗?我们做不了吗? 要说难,也不难。赵雪寒笑道,但如果想做的话,得要另外一个人帮忙才行。但这种事,除了亲近的人,一般人都不愿意的。 那是谁帮了庄主?孩子问。 那还用问。另一个孩子道,肯定是亮亮了!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昨天晚上和严瑜去找亮亮,想让他把你与白龙派的故事讲完。他的房间门锁着,就听到他在里面发出一种像是很难受的声音。我们听见庄主也在,就没敢进去。小寒哥哥,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就是在做那种事? 严珂手中的水罐一抖,洒出一半水来。赵雪寒发出了一种明显是憋笑的声音。 你们听见你们庄主当时说什么了吗?赵雪寒问。 也听不太清孩子道,庄主似乎没怎么说话 真没情调。赵雪寒啧了一声,你们三个记住了,等你们要变成大人时,千万别学你们庄主。像他这样,要不是我们亮亮喜欢他,他肯定是要被踢下床的。 唉孩子们发出似懂非懂的声音。严珂紧锁起眉头,快走两步,哐当一声,将水罐扔在地上,差点把罐子打碎。 闹够了没。他看着赵雪寒,冷冷道,谁允许你向我庄内弟子灌输这种歪理的? 三个小孩看到严珂出现,顿时惊吓得跳了起来。他们迅速贴在墙边,垂首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姿态。 严珂看着他们,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不该值班的,快点回屋。他严声道。 是!两名小孩慌慌张张,迅速抬起脚从洞口逃走了。严珂瞪了赵雪寒一眼,将水罐向他的方向推了推,也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赵雪寒道,他朝唯一留下的小孩摆了摆手,你去洞口回避一下,我有事要同你们庄主讲。 小孩点点头,也走了出去。赵雪寒看着严珂,抬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想不到你这么心急,他说,这才刚换回身体一天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严珂目光向下看着赵雪寒,一副面对烦人精的模样。 当然不是。赵雪寒道。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递给严珂。 严珂自然知道这个盒子。这里面装着赵雪寒的慧石,他与郝亮曾在其中翻找过几遍,为了找到赵雪寒仅存的元神。 我不需要你的记忆。严珂道,没有去接盒子。 不是我的。赵雪寒说。他将盒子打开,把慧石全部取了出来,竟又露出一个夹层。打开夹层,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布包。他将布包拿出,递给了严珂。 这又是什么。严珂问。 是你忘掉的那些记忆。赵雪寒答,你当时说要忘掉时,我怕你后悔,就强迫你都先记在慧石中了。 严珂犹豫地看着那布包。 拿着吧。赵雪寒将布包塞到严珂手里,这是你的记忆,本来就属于你。至于你会不会去看它 赵雪寒眨眨眼睛: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到了。 严珂走出玉矿。灶上的锅子不断地冒出热气。他盛了一碗粥,拿了几块点心,便向郝亮房间走去。 严珂轻轻打开房门。郝亮仍然躺在床上,听到房门声响,撑起脑袋,一看是严珂,便眯了眯眼,又把脑袋落在床上。 严珂轻轻笑了一下,将食物放到桌上,自己则坐到床边,伸手揉了揉郝亮的头发。 还难受吗?他轻声问。 也没有特别难受郝亮窝在被子里,嘟嘟囔囔道。 严珂俯下身,把手放到郝亮身体旁,将他圈在身下,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昨晚是不是话太少了?严珂问。 啊,还好呀。郝亮眨眨眼,一副不知道为何严珂要问这个问题的表情,你的话不是一直很少吗?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这样会不会很没有情调?严珂问。 郝亮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又听赵雪寒瞎说什么了?他弯起眼睛,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脸颊。 我在苦界和你谈了那么多年恋爱,如果不喜欢你的方式,我早就和你说了。他说,你这叫郝亮转了转眼珠,实干派。人狠话不多,社会老大哥。很受欢迎的。 严珂不禁笑了起来。他掀开被子,又搂住郝亮光洁赤|裸的腰肢。真的吗?他轻轻咬了咬郝亮的耳朵,既然欢迎,那要不要再试试? 郝亮一惊,不由自主地推了他两下,然而严珂的手臂十分有力,依然紧紧地将郝亮圈在怀里。 郝亮见反抗无效,只得作罢,都折腾一晚上了,他弱弱地说,你还硬得起来啊 剑必须是硬的,才能用。严珂一本正经答,张嘴便向郝亮的脖颈咬去。 郝亮笑着闪躲。严珂虽然看着他就心生喜爱,恨不得天天与他黏在一起。但顾及郝亮身体,他并不是真的要再来一回,只是与郝亮打闹了一阵,便揉揉他的脑袋,将他又裹回被子里。 赵雪寒给严珂的慧石,被他放在怀中。两人推搡时,那布袋藏得不深,便从严珂的衣襟中掉了出来,落在床上。 这是什么?郝亮捡起布袋,递给严珂。 慧石。严珂答。 谁的?郝亮问。 我的。严珂说,补充道,赵雪寒给我的,是我忘掉的那段记忆。 郝亮轻轻眨了眨眼,随即微微垂下眼睫。你要看吗?他小声问。 我不知道。严珂答,之后再说吧。他想把布袋送回怀中,却被郝亮按住了手。 我认为你应该看一看。郝亮说,他静静地看着严珂,乌黑的眸子澄澈明亮,看一看你自己的记忆。 他顿了顿:有些事情,多年之后再去想,或许能找到不同的结果。还有些事情,你知道了,才能做出决定。 严珂望着郝亮,不知为何,他心里又产生了将郝亮抱在怀里亲一亲的冲动。在他这么想时,身体早已做出了动作。 好的。严珂将脸颊贴在郝亮柔软的长发上,轻轻说。 虽然郝亮说不用,但严珂在闭关专心研究慧石前,还是一声不吭地烧了好几天份的点心。将一切都准备好,甚至连郝亮房间的床褥都翻新了一遍后,他独自一人走到一间小屋内,关上房门,握着慧石坐了下来。 慧石闪亮起淡淡的红色光芒。严珂的面前,出现一片焦黑的土地。他听见风的呼啸,一声声仿佛哭嚎一般;他听见一个细小而稚嫩的声音,不断地咳嗽干呕。他看见远处,一抹青色身影,缓缓向自己靠近。 他去看慧石了?赵雪寒问。 他与郝亮还有一名小童坐在玉矿中,分享着严珂闭关前给郝亮煮的五香豆。 嗯。郝亮剥开豆皮,将蚕豆塞到小童嘴里。 他是该看看。赵雪寒笑道,但他知道了那些回忆,或许便不会和你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没关系。郝亮淡淡道,无论他看上了哪个,都是我,不是吗? 赵雪寒楞了一下,随即笑了。你现在倒变得很是自信了。他说。 先别管这个。他抓了一把五香豆,放到赵雪寒的手中,关于仙人无法修炼的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早有了。赵雪寒漫不经心道,他蹭掉豆子上的壳,将蚕豆掰开又捏碎,最后随意地倒在嘴里,你有吗? 早就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说。郝亮不禁皱起眉头,问。 我想身体好了后,再与他谈谈。赵雪寒淡淡地说,你先不要在意。或许事情没有那么坏。 不要什么事情都弄到无法收尾后,再让我来给你擦屁股。郝亮无奈道。 我知道。赵雪寒轻轻笑道,将一把剥好的蚕豆塞到郝亮手中,我尽量。 【第二卷完】 第98章 剪水 投在卷轴上的树影轻轻颤动,严珂抬起了头。 怎么了,庄主?身旁的小童小心问道。 有人进了树林。严珂淡淡道,他声音很稚嫩,却又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那人破了林中的迷阵,又走过了风锁,怕是离庄里越来越近了。 怎么办?小童有些紧张地看着严珂。 我去看看。严珂说着站了起来。他的身高只比玉虎庄前院的高台高一点点,不过是个八九岁孩童的模样。 你回屋里,告诉其他人,不要随意出来。严珂嘱咐过身边的小童后,便出了庄门。 他站在离庄不远的一棵大树下,轻轻一跃,立在了树梢。他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枝叶之中,望向脚下的土地。 踩踏草叶的轻响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出现在严珂的视线之中。严珂眼不眨一下,便舞动手指,一股风的利刃径直向那人的头颅劈去。 谁知那人似乎早有准备,他向旁挪了一步,不紧不慢地挥了挥衣袖,风的方向竟直接改变,转了个弯,砍向严珂藏身的大树。 严珂后退两步,风刃便劈断了树枝的末端。带着一大团树叶的枝子落下,发出哗哗响声。严珂的藏身之处也暴露无遗。 然而他并不害怕,也不逃走。他唯一的动作,便是低头,看向那人。那人也抬头,目光正与严珂对上。 是个青年男子。 严珂胸膛中的什么东西跳了一下。 他从未见到活的人类。走到玉虎庄附近的人,有的因为在林中迷路而活活饿死;有的因为触动风锁而被切成碎肉。严珂自生来,便没有出过这片森林,偶尔在林中漫步时,或许能见到这些面目全非的尸骨。 见到一个鲜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人还抬起了头,对着他笑了笑。 严珂不能分辨这人长得是否英俊。他只注意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冰一样,又冷又澄澈。但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分外柔和。令人想要躲避,却无法移开目光。 抱歉。那人似乎因为见到严珂是小孩子,说话的语调也很轻柔,我外出游玩,见此处有迷阵,觉得有趣,便擅自闯了进来。打扰到你了? 严珂只盯着他眼睛看,一时半会忘了回答。那人见严珂不动,不由得侧头,眨了眨眼,严珂才回过神来。 打扰了。他说。 抱歉。那人笑道,却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不。严珂简短答道。他手指间微风起舞,做出一副凌厉态势。 你的同伴都和你一样?都是小孩子?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怕严珂,依然笑岑岑地问。 严珂不语,轻轻皱起眉头。他敛下气息,突然之间,树叶拂动,四面八方无数道风刃,一同向地上的男人刺去。 那人面不改色,突然身影便消失了。风刃碰撞,在地面上打了个旋后,互相抵消了力量。严珂只觉得猛然之间,头顶一片漆黑闪过。他未抬头,便直接将风刃射向天空,却不料一转身,发现那男子已经站在树上,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严珂微微愕然,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男子便伸手,将一颗小而冰凉的东西塞进了严珂嘴里。 严珂一惊,猛地将那东西吐了出来。他是玉剑,自幼便不需要进食,往嘴里放东西还是第一次。那东西又凉又滑,带着一丝微妙的、他未曾了解过的味道,即便吐出后,依然残留在他的口中。 不喜欢?那男人轻轻笑道,真是奇怪。我还从未见过小孩子不喜欢吃糖的。 严珂沉默不语,后退两步,警戒地防备着男人。男人眨眨眼看着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严珂的头。 不要那么警惕,他柔声道,我不会怎么样的。 那人的手掌散发着淡淡的体温,与剑玉不同,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严珂第一次接触人类的温度,不由得有些晃神,竟忘了将那人推下去。 男人见严珂不动,抿嘴一笑。他弯起手指,轻轻在严珂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便轻盈地从树上落了下去。 严珂用手捂住了额头。人类的指节是有弹性的。打在额头上并不疼。他越发迷惑,搞不懂这个人行为的用意。 我走了。他说,抱歉打扰了你们。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抛给严珂。 聊表歉意,他说,这袋糖给你和你的小伙伴们。或许他们会喜欢。 严珂捏着布袋,默不作声。男人朝他眨眨眼。 我还可以再来看看吗?他问。 严珂微微张嘴,却没有说话。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玉虎庄的幼剑在这座林中。凡是见到玉虎庄幼童的人,都必须死。严珂本该拒绝,然后趁着男人不注意,亲自割下他的脑袋,然而此时却产生了一丝不舍的感情。 他不想看到那双柔和明亮的眸子在这片树林中丧失光彩,然后渐渐塌陷,最后化为食腐动物的食物,与那些丑陋的尸体一样。 男人没等到严珂回答,却也不在意,他轻轻向严珂施了一礼,便转身,踏着草叶离去了。 严珂注视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中。等到再也感知不到一丝气息时,他缓缓从树上落下,回到庄中。 当他打开庄中大门时,便看到窗口有小小的脑袋悄悄地探了出来,见到是他,便松了一口气,直接跳到院中。 怎么样?小童跑到严珂面前,问。 已经走了。严珂心里仍想着那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走了?小童疑惑道。严珂却没有反应。他看着小童的手,不住地想起那人的手掌盖在自己头顶的触觉,不由得拉起小童的手掌,放在手里捏了捏。 果然人类的手比剑的手要软很多。严珂想。 庄主?小童被严珂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声音不禁微微提高了些。严珂回过神。他迅速收回手,然后从怀里掏出男人给的布袋,扔给小童。 这是?小童疑惑道。 糖。严珂想起男人对他说的话,答,分给其他人吃。 糖?小童眼睛睁大了,就是书里写的那种?小小的,甜甜的东西?庄主是怎么拿到的? 进树林的人给的。严珂道,他说小孩子都喜欢吃。 奇怪的人。小童嘟囔道,打开布袋,怎么会有人随身带这么一大袋糖的。他捡起一颗,放到自己的嘴里,顿时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好吃?严珂问。 好吃。小童开心道。他迅速抓了几颗,放到严珂的手里,然后便奔跑回大宅,与同伴分享去了。 严珂握着糖,坐到了树荫下。他重新打开书,一行行字映在眼里,严珂却读不下。 不要相信任何人类。曾经的庄主在化剑前一刻,这么对严珂说过,靠近玉虎庄的,都必须死。放走一个,灭亡的就将是我们。 严珂攥紧了拳头,那糖在他手中化成碎末,黏腻地粘在指缝之间。 我应该杀了他。严珂想。我当时为何会犹豫。 下次不会了。下次他若是再出现在树林中,我不会与他说任何话,直接割断他的喉咙。 他想着那双眼睛,心中有些惋惜。 然而那人却没有出现。在几个月后,当严珂意识到情况有异时,有一群陌生人已经走过了迷境与风阵,他们损失了部分同伴,径直来到庄前,将门破开了。 牢固的天丝编成的网从天而降,写满古怪符号的纸张从那群人的手中飞射而来。在小童的哭喊之中,严珂的身上突然涌出黑色的斑痕。他无力抵挡,倒在地上之前,扫过了那群人的眼。 那些人眼里蕴着激动与贪婪,没有一双是严珂曾看到过的,清冷而温柔的双眸。 严珂的功力被封,与庄中的剑被锁住手脚,塞到一个黑暗的地方,然后又被拉了出来。他被绑在一个地窖之中,面前画着一大片符文。 他眼睁睁地看着庄中的小童一个个被人拖到符文中间,被人强制张开嘴,塞进一颗颗灵石。他眼睁睁地看着小童们一边干呕一边吞着石头,直到一把玉剑穿破他们的胸膛,掉落在地上。 又成了一把剑!严珂听见那群人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地上的玉剑迅速被人拿走,而小童的身体被人无视,在血泊中逐渐缩小,最后化为不可见的尘埃。与血液一起浸入地下。 严珂闭上了眼睛。 果然如此。他想。果然如此。庄主他没有骗我。 这把青玉剑怎么办?黑暗中,他听到有人问。 青玉剑极为难得,若炼好了,或许能成为三界第一剑。另一人道,老爷特地寻来了火玉。若将火玉与青玉融在一起,这剑必然就无敌了。 但是火玉那人欲言又止。 试试总没坏处。另一人说,即使最好的青玉剑没成功,我们还得了那么多剑呢。 严珂缓缓睁开眼。他看到一把把玉剑整整齐齐列在地上。 三十七把剑。那是玉虎庄除严珂外全部孩童的数量。 严珂的太阳穴突然抽痛起来。连带着身上漆黑的斑痕,让他整个人都痛苦无比。他恨不得此时此刻有也有一把剑刺破他的胸膛出来,狠狠地将他劈成三十七块,一块块摆在那些剑面前,来祭奠他的同伴。 他狠狠地望着身边站的人,那人却丝毫不在意严珂的目光。他拉着锁住严珂脚腕的铁链,严珂跌在地上,那人便直接拖着他,将他拽到符文中央。 严珂趴在地上,他想要反抗,却没有一丝力气。被抓住头发强迫抬起身时,他看到自己面前放着的,一块通红如火焰般的石头。 几人围坐在石头旁,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地上符文的黑色痕迹顿时以石头为中心闪出了金光。金光逐渐扩散,那石头也仿佛燃烧起来一般,发出耀眼光芒。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对着那石头,只觉得身上像着火一般灼烧得难受。他不由自主地想向后退,却被人用力抵住了肩膀,向那石头方向凑去。 严珂用尽全力挣扎,然而却抵不过控制他的力量。他像那群小童一样,被人强制地掐住下巴,将嘴打开。 那石头危险地闪烁一下,周围颂咒的人齐声大吼,一抹红光便从石头中涌出,直接窜入严珂的口中。 第99章 交融 仿佛将岩浆灌入,严珂的口腔到五脏六腑,顿时像被侵蚀一般疼了起来。他控制不住地大叫了一声,想蜷起身体,却依然被人牢牢控制住。 就快好了!那人的声音带着兴奋,就快好了! 严珂痛苦地挣扎着。他整个人形仿佛只有一张皮,皮下全是翻滚炙热的火焰,灼得他连呼吸都停止。他的嘴唇被自己咬破,流出的似乎也不是血,而是腐蚀性的液体,将所经过之处的皮肤都烧灼溃烂。 快了吗?快了吗?剑要从我身体里出来了吗?严珂意识不清地想着。他们化剑时,也是这么痛苦的吗? 压着严珂肩膀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将严珂推到了地上。 不对劲!周围的人群开始杂乱起来。严珂没了束缚,终于可以将自己整个人缩起来。他浑身上下,都像有烧红的针在扎一般。他感觉体内那些岩浆,马上就要从他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散成一滩。 周围人影晃动,有人凑近严珂身边,似乎在他身上划着符文。严珂只觉得那手点在身上,仿佛刀割一样,心中一阵烦躁。他猛地转身,拽住那人的手。那人只楞了一下,顿时痛苦地大叫起来,他的五官像泥一般融化,只一瞬间,一个完整的人,竟成了地上的一滩血水。 而地上的金光,此时越发强烈。血落到地面,迅速蒸发,涌出一股腥臭味道。周围的人此时已经吓得惊叫连连。严珂趴在地上,看着那人的骨头一点点被烧成黑色,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诡异的快意。 他强忍着痛苦,站起身来,朝那群人扑去。惊恐的叫声逐渐增加,又逐渐减弱,空气中的血臭浓烈。那群人破损的衣物落在地面上,燃起火苗,然后延展成熊熊火焰。 严珂在火焰之中放声大笑。那原本有数十人的地窖,此时已一丝生命的痕迹都不在了。三十七把玉剑躺在地上,剑身静静地映着火光。 严珂的身体越发疼痛,他咬着牙,飞奔到地窖门口,将门一把扯开。 一座宽敞的大堂呈现在他的面前。大堂中热闹非凡,许多衣着体面、气质高贵的人类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那些人说着什么剑什么价值什么富贵的话题,见到严珂后,全都呆住了。本来热闹的房间,顿时寂静无比。 怎么回事?有一人声音洪亮,大声喝道,地窖的那些修士呢? 没有人回应他。 严珂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红色的液体从他眼眶、耳鼻中流出来,烫的他皮肤越发疼痛,他也顾不得抹去。 他狰狞而痛苦地笑着,一步步走入人群之中。 待严珂醒来后,四周已什么都没有了。 他本应在大堂之中,然而此刻举目望去,却是一片焦黑。 严珂撑起身坐起。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干净的毯子上。他还未弄清怎么回事,却先意识到身上那痛苦的烧灼感丝毫没有减轻,胃部又加了一股翻涌而上的恶心。 严珂垂下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一片靛色的身影缓缓靠近。严珂听到一声轻叹,瞬间便有一股凉意从头顶盖了下来,让他的不适缓解了很多。他抬起头,看到了那双他曾见过的,冰冷而明亮的眼睛。 那人望着他,将手盖在他的头顶,眼里曾带着的温柔的笑意已荡然无存。严珂的心突然绞了一下。 若是一开始将他杀了,就好了。严珂咬牙想。若是他死了,他们都不会死。 他伸出手,想紧紧抓住那男人的手,让他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在自己眼前惨叫融化。然而当他想到面前这人化成一滩血水的模样时,手却在空中滞住了。 那人看着严珂,微微垂下眼眸,他缓缓握住严珂的手。严珂有些惊慌,想将手向后缩,却被男人紧紧攥在手中。 男人的指节柔软而有力。他略带凉意的掌心,裹住了严珂炽热的手掌。严珂的手顿时成为全身上下最舒适的地方。 是我大意了。那人握着严珂的手,沉声道,我本是在门派聚会上随口一提,说那林中住着一群孩子,却没想到那些人会想得那么远,竟然会将你们找出来 他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那双琥珀色的眼注视着严珂,冷目灼灼,沉静无比,却又带着悲伤。 全都是我的错。他说。 你要恨便恨我,我不解释,也没有怨言。 严珂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了看男人的手,然后抬头,环顾着四周一片荒芜。焦黑的人骨散落在地面,发出难闻的气味。 你怕我吗?严珂低声问。 男人注视着严珂。我什么都不怕。他淡淡道,伸手摸了摸严珂的头发。 严珂躲开了男人的手。碰到我的人都死了。他说。 我知道。男人轻声说,我做了准备,没事的。 严珂紧紧抿着嘴。他不去看男人。身旁的凉意似乎已经不再有用,他的身体又开始猛烈地灼痛起来。滚烫的热流西湖充满了他的胸腔,仿佛他一张口,那腐化的液体就会将面前的男人熔尽,尸骨不存。 走开。严珂咬牙,想将男人推开,我会杀了你的。 男人却丝毫未动。杀了我也无妨,那是我应得的。他说,依然握住严珂的手,想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你和我走,我想办法将你体内的火玉解除。 严珂向后挣扎,却意外挣脱了男人。他本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却看见男人的眼中出现了些许惊慌。 严珂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竟还在男人的手中。那小小的手掌连带自己的胳膊已变成通红颜色,他一挣扎,竟将手扯断,断掌处,只有几根细丝链接着胳膊。那手掌在男人手中,也像没了骨头一般,瘫软成一片,似乎随时都能从他的指缝间流下来。 严珂看着自己的手,脑内一阵眩晕。他感到自己的五官仿佛也化成黏黏的一团,马上就要从脸上落下来。 我大概要死了。严珂轻轻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如同烧红的水袋一般晃了起来,那几条链接手掌的细丝越发岌岌可危。 我就这样死了,变为一滩臭水。连剑都成不了。严珂想。玉虎庄葬送在我的手中。这大概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男人眉头一锁,张开手臂,将严珂揽在怀里。严珂的皮肤触到男子的衣物,顿时滋滋作响,直接将那靛色道袍烧穿了。当严珂的肩头贴上男子怀中的皮肤时,严珂听到男子明显地唔了一声。 严珂一惊,想挣脱男子的手,然而身体却像水一般不受自己控制。男子紧紧地抱着他。别动。他俯下头,在严珂耳边轻轻说,马上就好了。 他将两根手指置于严珂的额头,一点点探入,随着刺啦一声,手指出传来焦糊的味道。男子眉头紧皱,些许汗珠从额角渗出,却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他的手指似乎夹住了什么东西,将其缓缓从严珂体内抽出。 严珂顿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仿佛灵魂出窍一般,他开始能看到自己的脸。他看到一个面目模糊,手脚融化,仿佛雨后泥塑一般的小孩躺在男子怀中,浑身通红,像被火烧过一样。 男子的胸口、手臂,凡是与小孩接触的地方,都已经被烧灼溃烂,但他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只全神贯注地看着两指之间的东西。 那是一块本该是淡蓝色的晶体,此时此刻已经混杂了沉暗的红色。那红色与蓝色揉成一团,似乎像将全部晶体都侵蚀的样子。 已经这种程度了吗严珂听男子低声道。他紧锁眉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混了色的晶体。只见晶体在他的目光之下微微颤动起来,红色与蓝色逐渐分离。 严珂突然感到一阵撕裂般痛苦。他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男子手中的晶体猛烈地抖了起来,红蓝两色又有合拢趋势。 不要怕。男子咬着牙说道,再忍一忍。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火玉从严珂的元神中脱离出来。汗珠从他下巴滴下,落到严珂身体上,只发出呲的轻响,便没了痕迹。 一小块红色的晶体从严珂的元神中分离出来。男人轻轻松了一口气,却不料就在这一瞬,那火玉趁着这空隙,又迅速黏回到严珂的元神上。 严珂的撕裂感越发清晰。他的元神挣扎着,想脱离男人手指的控制。男人的眼里闪出焦急的神色。他沉思片刻,便缓缓闭上了眼睛。顷刻之间,一抹蓝色也出现在他的额头之中。 男子舞动手指,那火玉再次从严珂的元神之中剥离,与此同时,男人额上的蓝色光芒立即飞下,紧紧贴在火玉离开的位置。 严珂顿时感到那股灼热平息下来,撕裂的感觉也消散了。那火玉还想回到严珂的元神之中,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它似萤火虫般,迷茫地围着严珂的元神转了一圈。男人见此,便趁机迅速将严珂的元神按回他的额头。 而他这一动作,似乎让火玉再次惊醒。只见它停止了转动,在空中凝了一瞬,便立即窜进了男人的额中。 男人手护着严珂的元神,无法阻止。只见他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火玉那一片红光立即在他额头处消失不见,于此同时,他张开嘴,吐出了一口炙热的红蜡。 然而他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止,在牢牢地将严珂元神按回身体后,他张开手掌,将严珂那只断了的手重新接回他的胳膊。只见淡淡蓝光闪过,那手便完整地贴在了胳膊上,似乎从未断过一般。 好了。男子笑了笑,随即又猛地咳嗽了几声,红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流出来。他轻轻将严珂从怀中放下,后退了几步,缓缓跪在地上,按住了额头。 严珂全身又恢复了正常,已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了。他坐了起来,张开手看了看。那手小而白皙,完全没有曾经赤红的样子。 严珂轻轻摸了摸额头。他的元神似乎与先前不太一样。那男人将火玉剥去,然而还给他的元神之中,又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些他不知道的,给他带来微妙感觉的东西。 他望着面前垂首跪坐的男人,心脏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男人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严珂走近他身边,他也没有抬头。严珂看到他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严珂突然想起那曾经令他无比难受的火玉,似乎窜到了这个男人的体内。 他不会有事吧。严珂想。他回想起自己刚刚那些可怕的变化,心中不禁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担心情绪。 你没事吧?严珂蹲下身,低声问。 那人听到严珂的声音,一边颤抖,一边抬起头,勉强地对他笑了笑。 严珂不由得向后移了两步。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全部眼白已布满了红色。澄澈的琥珀色眸子缩成小小的一点,万分诡异,已丝毫没有先前的影子。 很可怕吗?男子见到严珂的反应,将眼睛闭上,咬着牙轻声说,没事的。就快好了。 严珂看着男人。周围扬起风,吹得灰烬飞起,一股焦糊味带着血臭隐隐钻入严珂的鼻中。 男人不断喘|息着,嘴角一直有红色液体涌出,他也顾不得擦。那液体流到地上,便凝固成一滩。严珂攥起了手。 你会死吗?他低声问。 不知道。男人说,他挣扎着伸出手,轻轻握住严珂小小的拳头。 你希望我死吗? 第100章 同归 男人的手已不是他平时的温度,变得非常热,热到严珂的皮肤开始发疼。然而他却并没有把男人的手甩开。 他想到了刚才,那男人握住自己的手的时候。那时这双手因为融了火玉的原因,随意一碰,就能将人杀死。 不。严珂说。 是吗。那就好。男人垂下眼,轻声道。他的睫毛长而浓密,若将眼睑盖住,则能在脸颊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若是他平常那光洁白皙的皮肤,必然会很好看。 然而此时,根根血管涌动着暗红色,一条条地凸在男人的脸颊之上,与睫毛的投影交错,如同密布的蛛网,显得诡异而恐怖。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男人握着严珂的手,低声道。他的声音已经因为痛苦而变得极其微小,几乎听不见。 是什么。严珂问。 我刚刚将火玉与你的元神强行分离。他咳嗽一声,吐出一口红蜡,说,但那时火玉已吞噬了你部分魂魄。若继续,你的元神将完全被火玉侵占。时间紧迫,我只能将我自己的魂魄分出一部分,与你的元神结合,将火玉驱逐。 男人说出一长段话,随即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但由于我将自己的元神分了一部分给你,火玉无所依托,便趁此机会,融到我的元神之中。它现在想要夺取我的意识。我虽然修炼已久,但仍很难与它抗衡。怕是最终会被火玉支配,沦为行尸走肉。 他睁开眼,一双血红的眼凝视着严珂。 而你是青玉。他说,青玉本身,是能凝神锢魂的。 严珂身体不由得紧了一下。他曾无数次在玉虎庄中读过关于青玉的书籍。他知道用青玉炼丹,叫人服下,那人便可功力大涨,元神稳固。一般御魂术都无法动摇他。 这人刚刚救了我,现在又后悔了。严珂想。 他不想死,他想用我恢复他自己。他大概想让我变成青玉,然后将我炼丹服下,好锢住他自己的元神,不被火玉吞噬。 我不想让他死。我活着也没有什么用了。玉虎庄只有我一人。即使我活下去,最终也不过是成为一把无情剑而已。他想。 倒不如让他给咽了,一了百了,也免了在这世上受愧疚折磨。 我怎么帮你。严珂说。他的手在男人的手掌中越攥越紧,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真的可以吗?男人注视着他。 严珂点了点头。 男人望着严珂,轻轻笑了笑。谢谢。他捏了捏严珂的拳头。 那就来抱抱我吧。 严珂愣住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后悔了?男人咳了一声,眨了眨眼。 严珂呆了一会,随即走到男人面前。男人跪坐着,视线与他平行,他伸出双手,便轻易环住了男人的肩膀。男人的身体烫得要命,但还算是在严珂能承受的范围之中。 男人仿佛得到救赎一般,长舒了一口气。他拿脸颊蹭了蹭严珂的脖子。果然青玉就是好啊。男人叹道,随即轻轻摸了摸严珂的头发:若觉得我太热受不了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严珂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着男人。这样就行了吗?最终,他忍不住问道。 可以了。男人的呼吸似乎逐渐平稳,这样很好。谢谢你。 严珂犹豫了一下:你不用吃了我? 男人的呼吸在严珂肩头滞了一下,随即便离开了严珂的肩膀。他抬起头,看着严珂,严珂注意到他的眼睛此时虽仍是通红,但虹膜已恢复成正常的大小和颜色。 别看我现在这副德行,我还算是有些厉害的。男人笑道,轻轻刮了刮严珂的鼻子,我不需要服用青玉。我需要的是借助你的体温凝神,好让火玉完全与我的元神结合,为我所用。 严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他为什么要刮我的鼻子呢。严珂想。 男人看着严珂,眯起眼轻轻笑了笑,随即将他搂在怀里。马上就好了,他轻声说,我的弟子很快就要来了。 他垂下头,将额头贴在严珂的肩上: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副狼狈样子。 严珂就这样抱着男人,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男人的体温逐渐下降,最终恢复到正常的温暖程度。 天边几个靛青色身影从天边飞来。男人抬起头,他神情非常疲惫,然而眼睛已变成正常颜色。谢谢。他摸了摸严珂的脑袋,站起身,向来人的方向望去。 等我的弟子到了,交待完事情,我便要回我的门派去了。男人看那几个身影靠近,说。他微微侧头,望向严珂:你呢?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严珂向身后望去。那里曾是地窖入口,之中存着三十七把剑。现在放眼望去,视野之中全部化为焦黑,地窖埋在废砖之下,已经分辨不出了。 回玉虎庄。严珂说。 男子的睫毛微微扇动。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他轻声道,不孤独吗? 严珂摇摇头。或许数十年,或许数百年,总会有新的玉剑从矿中生出来的。他说,我等一等就好。 男人垂下眼。对不起。他说,都是因为我你们才 无所谓。严珂淡淡道。他看着地平线交接之处。红日初升,浮现淡淡的白日光芒,他在玉虎庄的高墙之下长大,这种景象还是第一次见。 玉剑若要变成成剑,是要吸收天地灵气。然后人身死亡,剑才能从胸膛中出来。严珂说,他们的结局总会是这样。不过提前了一些而已。 等等。男人惊讶道,玉剑从幼童变成成剑,幼童必须要死吗?那成剑 成剑便是剑了。那时这具身体中的元神便会消散,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严珂平静道,玉剑未成熟时,能变成小孩姿态,不过是因为孩童更有助于修炼而已。 我们终究不是人,从玉中而来,最终也会化剑而去。 也就是说男人缓缓道,你们不能长大。成人之时,便是死亡之时。 可以这么说。严珂道。他语调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男人看着严珂,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他俯下身,对严珂说,自己不会因成年而死去。而是一直活在这世界上。像正常人一样,吃好吃的东西,到处旅行,看四季变化,结交不同的朋友。 没有。严珂说。 那现在想一想怎么样?男人轻声说,你愿意最终变成剑,还是好好地活下去? 我没有选择。严珂沉默一会,低声说。 或许有呢?男子伸出手,将严珂抱起,托在自己的臂膀之中。 不要回玉虎庄了。他柔声道,你和我走吧。然后仔细想一想那个问题。 剑的成长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严珂不禁道,玉剑吸收天地灵气,变为成剑,是被动的过程。 我知道。男人淡淡道,若你不想成剑,我自有办法。 玉虎庄的玉矿会有新的剑诞生,他们无人守护,很危险。严珂说。 我已加了咒符。男子说,若有人破了迷宫和风锁,在他碰触玉虎庄大门的那一刻,便会发动,直接销掉那人的脑袋。你若担心,我们也可以经常回去看看。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男人考虑周到。严珂似乎除了跟着男人走,没有其他的选择。 然而他却在犹豫。天边的村镇有炊烟冒出,耳边传来几声遥远的鸡鸣,这个世界,对于严珂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包括这个抱着他的男人。 我不知道。严珂低声道。 男人轻轻笑了。我也不知道。他轻声说,用脸颊贴了贴严珂冰冷的小脸。 但你我两个人在一起,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严珂的心小小地跳了一下。 不会是坏事吗。 师父!身旁传来声音。严珂越过男人的肩头看去,只见那几个修士已落了地,正急匆匆地向二人的方向赶来。 你们来了。男人转身,对着修士微微笑了笑。 师父。为首的修士长得温和宽厚,此时一副紧张神态,您没事吧? 没事。男子答,他看向那被焚烧殆尽的房屋,只不过我来晚了。无论是剑,还是人,都没救出来。 师父没事就好。修士道,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您先回山上休息吧。 男人并未推辞。不要去地窖。他嘱咐了一下,将此处和周边地区整理干净,再与附近门派修士汇合后,便可以离开了。 修士们点了点头。师父。另一修士看着男人手上抱着的严珂,不禁问道:这位是 新弟子。男人笑了笑,用手臂抬了抬严珂的身子。 几名修士交换目光,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孩子不是人类。修士看着严珂的眼睛,说,师父,净明派是不收这种弟子的 我是掌门。门派规矩我说了算。男子淡淡道,做不了弟子,做我的养子就好。 几名修士无语。您现在那位养子,还不够您头痛的吗?一位修士无奈道。 还好。男人笑道,转过了身,我已决定。你们先忙。等处理好了,便回来吧。 说罢,他便抽出佩剑,置于脚下,剑身刚悠悠飞起一段距离后,周身便变得通红,不一会就裂成碎片。男人轻轻皱眉,落在了地上。 因为火玉,现在我已经不能御剑了吗男子喃喃道。算了。他翘起嘴角,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脸颊,既然飞不了,我们就走回去,好不好? 很远吗?严珂问。 倒不远。男人答,我脚程快,一天就能到。不过 既然你之前未出过庄门,那我们在回临殊山前,就稍稍绕个远路,去周围逛一逛吧。他笑道,爬一爬风景好的山,去一些热闹的镇上看看。 严珂不语,目光投向远方。天色明亮,群鸟已从林中起飞。他已经离开玉虎庄,即将同这男人一起,踏上未知的路。 方才的那一切,连同现在的场景,严珂感觉自己仿佛仍在一个漫长的梦中一般。 他感到自己若闭上眼,再次睁开,便会回到那高高的院墙之中。树影投在他手中的书上,他转头,几个八|九岁的孩童坐在他身边,或是谈天,或是嬉闹。 严珂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绞痛。他咬紧嘴唇,缓缓将头埋进男人的肩窝里。 男人温暖而柔软的手掌覆上严珂的背。 已经没事了。男人轻轻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01章 相伴 严珂被男人抱在怀中,走在乡间的道路上。 男人的脚程的确很快。曾经远在天边的村落,不一会便到了眼前。他周身微风浮动,带起了发丝。飘扬的长发之间,严珂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似乎是森林之间草木散发出的清香,却又略有不同。严珂微微将头在男人肩上探了探,用力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男人问。 有股味道。严珂说。 男人脚步滞了一下。我虽然几天没清洗,但毕竟早已结丹。他有些尴尬地说,应该是不会生汗渍头油的。 严珂摇了摇头。不是那种。他说,是植物的味道。 啊。男子似乎松了口气。这是药材的气味。他说,我自小在药铺长大,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些味道。即使离家已多年,这些味道也不曾散过。 就连我的名字,也是一种药材的名字。他将严珂在他手臂中换了个位置,让他对着自己的脸,笑着说。 是什么。严珂问。 苏木。男人笑道,杜苏木。 苏木?严珂重复着这两个词。玉虎庄周围的那片树林中,似乎并没有这种植物。 对。男人说,苏木是一种不高的小树。叶似鳞片,开黄花,在南方很常见。等回来有机会见了,我指给你看。 严珂眨眨眼。树木也可以做药材?他问。 可以。男人说,有很多药,都是树的枝叶、根、芯材。 那你是治什么病的呢? 严珂作为剑,从未被病痛所侵扰。与人所用的药材,以及人类的疾病,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事物。他不禁感到有些好奇,忍不住追问下去。 杜苏木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犹豫。闭经。他答。 闭经是什么病? 严珂问。 杜苏木抿嘴,轻轻敲了敲严珂的额头。若真要从头解释,那要说的,就有点太多了。他笑了笑,你只要知道,你自己不会得这种病就好了。 我不会。严珂道,看着杜苏木,你呢? 我自然也不会。杜苏木无奈道。 为什么。严珂问,既然你我都不会得这种病。为何还会有治这种病的药材。 因为这三界之中,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人。杜苏木柔声道,许多东西于你我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他人,却至关重要。 严珂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杜苏木的话。杜苏木看着他的表情,嘴角翘起,伸出手指,轻轻抹去了他眉间细细的皱纹。 那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杜苏木微微笑道,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 严珂。严珂答道。 严珂?是我想的那两个字吗?杜苏木问,在空气中划过严珂的名字,因为从石中所生,所以以岩谐音严;又因为本身是玉石,所以名为珂? 不清楚。严珂说,我生下来后,前庄主便这么叫我了。 倒不是个坏名字。杜苏木轻笑道,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是石头的同时,也是一种药材。 是什么?严珂问。 是蛤蜊。杜苏木道,生在海边,藏在沙滩中。小而圆,很是可爱。它们的壳可以入药,学名就叫珂。 严珂懵懂地听着。海是什么,沙滩又是什么。壳是什么东西。他一头雾水。杜苏木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等之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去海边看看。杜苏木说,那里的风景和陆上完全不同。或许你会很喜欢。 说起来。杜苏木抱着严珂,似乎因为这段关于名字的对话打开了话匣子,我有一个朋友,名字叫方海。他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本是有行为定方圆,心中怀海川之意,却不小心又起到了一个药材的名字上。严珂,你猜猜是什么? 我猜不出。严珂说。 是螃蟹。杜苏木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线,像是想起了很有趣的事一样,那是一种非常好玩的动物。有两个钳子,只能横着走。你拿根棍子戳它,它便会牢牢夹着那棍子,一点都不松开,你就可以把它拎起来了。 我有很多次想提醒方海他名字的意思。但又想,一般人也不会像我一样在意,提起来还有些尴尬,就算了。杜苏木道,就怕他当掌门之后,有弟子看他的名字发笑 杜苏木絮絮叨叨,和他清冷的外表极不相符,严珂倒也不觉得烦。相反,他感到这人说话很是有趣。他一字不落地听着。杜苏木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话太多。他看着严珂,有些抱歉地说,若觉得我吵,告诉我就好。 严珂摇了摇头,他看着杜苏木。螃蟹也是只会在海边的吗?他问,动物也可以做药材?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杜苏木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他摸了摸严珂的头。螃蟹哪里都有。他说,或许一会,我就可以捉来几只给你看看。 杜苏木不停地讲,严珂默默地听,直到后来,杜苏木说话有些过分,他才忍不住打断。 看!小鸭子!杜苏木搂了搂严珂的肩,指着路边走过的一群鸭子说。 看!小猪!一名老农赶着肥猪走过,杜苏木指着猪说。 够了。严珂忍无可忍,我虽长得年幼,但好歹活了几十年,用不着这么同我说话。 抱歉抱歉。杜苏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话一多,就显得幼稚了。 严珂见杜苏木满眼歉意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说,你继续说吧。 杜苏木弯起眼笑了笑。我会收敛些的。他说,望向前方,快到镇上了。我们买些食物,你想吃什么? 严珂摇了摇头。他自出生后,便什么也没吃过,也说不出想吃的东西。 那就每一样都买一些,挨个试试吧。杜苏木看着严珂,笑道,喜欢吃的东西,总能找到的。 严珂与杜苏木就这样,向着净明派的临殊山前进,走过了几个村镇,和一些风景秀美的地方。严珂听着杜苏木一路上的唠唠叨叨,手里常常捏着杜苏木给他抓的豆娘金龟子和螃蟹。 虽然被当做真正的孩子看待,让严珂心中有些别扭,但他牵着那只温暖而柔软的手,也对这陌生的世界,逐渐产生些许熟悉的感觉。 杜苏木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严珂买些当地的零食。从瓜子花生,到糕饼点心。严珂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只尝一下,就不再吃了。杜苏木觉得可惜,便会将严珂剩下来的吃掉。 一路下来,他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食物,倒是通过看自己剩下零食的状况,知道了杜苏木喜欢吃什么。 每当杜苏木借口给严珂吃,买一些糕饼糖果时,严珂便默不作声,事后象征性地吃一些,剩下的都给了他。杜苏木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便不与点心店老板做哪些废话,直接买自己喜欢的,然后给严珂塞几块。 不知不觉,严珂坐在杜苏木肩上抬头时,已能看见平原之上立起一座高耸而苍翠的山了。杜苏木说那便是临殊山,二人走了许久,马上就要回到杜苏木的门派之中了。 说到门派,在谈话之中,严珂知道,杜苏木是净明派的掌门。掌管着整个门派几百人大大小小的事务。 严珂在玉虎庄的那些书中,多少也读过关于修仙门派掌门的一些故事。那些掌门,功力高强,修为极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然而面前这个 严珂站在房中,看着杜苏木,轻轻眨了眨眼。 二人明日起,便会上临殊山。上山前,杜苏木在离净明派最近的一个村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山上日子总有的待,不用这么着急,在下面能多待一会是一会。杜苏木这么说。 你不想回山上?严珂心思不甚细腻,但多少察觉到杜苏木心中的不情愿之意。 不太想。杜苏木坐在床上,轻轻瘪了瘪嘴,答。 这几日,严珂已见过许多人。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在人类之中,绝对算得上长相俊美的。然而这个本该英俊威严的掌门,现在一副想要瘫在床上的样子,行为表情,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为什么?严珂问,那里不是你的家吗? 是。杜苏木说,但我还有六百个弟子在家里。 他拉过严珂,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脸颊。我的弟子,都跟我儿子一样。他说,你想想,你每次出门,回家后都有一堆儿子闯出的祸等着你。你会是什么感受? 我不知道。严珂老实说。 不知道最好。杜苏木笑道,揉了揉严珂的头发,你今后也是我儿子之一了。我看你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过偶尔淘气,也是没有关系的。 我不是小孩。严珂别扭道。 是是是。杜苏木笑道,侧躺在床上,冲严珂张开怀抱,上山之前最后一晚,陪我睡一会。 严珂老老实实脱掉外套,钻到杜苏木的怀里。杜苏木说因为自己吞噬了火玉,元神不稳定,需要青玉,所以每晚都要抱着严珂睡觉,以此来锢神。 严珂听了,便也信了,每天都乖乖地被杜苏木搂到怀中。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听着窗外知了黏腻地叫着,窗外人猛摇纸扇的声音也清晰入耳。四周闷热的空气,似乎点醒了严珂脑中的什么。 你压根不需要锢魂。严珂突然说,你是因为夏天热,我身上凉,才每晚都要抱着我睡的。 杜苏木眯起眼睛,朝严珂狡黠地笑了笑。太热了,我的元神也容易躁怒。他一本正经地说,结果一样,就不要追究原因了。 严珂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却没有生气。他自从玉虎庄出来后,除了大喜大悲外,心中似乎又添了许多微妙的情绪。对于这些情绪,严珂无法形容。他感到些许的兴奋。 也有些许的恐慌。 窗棱突然咔咔响了两声,一张小小的纸条,穿过窗下的缝隙,飘入屋内。杜苏木警觉地坐了起来,将严珂抱在身后。他伸出两指,将纸条夹住,仔细阅读了一边,眉头渐渐皱紧。 我不回山了。杜苏木指尖火光一闪,纸条便被烧毁,我明天先送你上去。我会交待好一切,你不要怕,好好与萧方他们相处。 怎么了。严珂问。 杜苏木叹了口气。 我的倒霉儿子惹了个大麻烦,被那些修士关起来了。他摸了摸严珂的头,说,他让我去监狱里把他给提出来。 第102章 养子 杜苏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拉着严珂便向门外走。 现在就要离开?严珂问。 杜苏木点点头。蹲下身,望着严珂说:我先带你回临殊山,然后再去找那个人。你在山上待一会,我马上回来,萧方他们会照顾你。 严珂望着杜苏木,想起自己即将要离开这个人,面对一群不认识的修士,胃中突然紧缩起来。那地窖中一片赤红,陌生修士贪婪的眼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严珂抬眼,看向杜苏木。 但我要去圜土山,带着你的话杜苏木犹豫道。 我可以变成剑,放到你的鞘中。严珂望着杜苏木,冷淡的蓝色眸子中少见地有了些许祈求之意,那里本来也没有剑。 杜苏木注视了严珂一会,随即叹了口气。好吧。他说,朝严珂伸出了手,但你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 严珂点点头,闭上眼睛。随即,他身体便发出淡蓝色的光芒,逐渐缩短,化成一把晶莹剔透的短刀,落在了杜苏木手中。 青玉短刀很小,只有一尺来长,插进鞘中有些不稳。杜苏木怜爱地用手指抹了抹剑身,便将严珂直接揣进了怀中。 他走出房门,挥动衣袖,便有一股清风在脚下产生,托着他升入高空,迅速飞离而去。 你压根不需要御剑,就能飞行。严珂在杜苏木怀里闷闷道。 我这么飞,飞不了很长时间。杜苏木轻轻笑道,将被风吹得微微敞开的衣襟合拢,但到临殊山总是够了的。 我只是找个理由在下面多玩一阵而已。 杜苏木很快便到了圜土山附近。他声东击西,在一众看守修士的眼下从大门溜了进去,从容穿过重重关卡,走过七星八神阵,最终来到牢狱门口。 严珂轻轻动了动。 怎么了?杜苏木拉开衣襟,小声说,想说什么? 没什么。严珂沉声道。少顷,他说:这是劫狱。 杜苏木忍不住笑了笑。你以为呢?他说。 你是掌门。严珂说。 若按照掌门身份,走那些繁琐程序,将他提出来,这辈子都不够我用的。杜苏木道,那人心地不坏,不会做什么错事。直接放让走,反而能让这山少被破坏一点。 话毕,杜苏木便朝牢狱洞口的符文伸出手指,那符文亮光一闪,自行解开。大门打开。门内光亮如白昼,洞顶垂下的铁链之间,只有一条空空的捆仙索,没有一个人影。 杜苏木拍了拍额头。臭小子。他无奈道,让他在这里等我,他又先跑了。 杜苏木退出了牢狱。用手指轻触墙壁,又返回到七星八神阵中。他略一沉吟,指尖便有两点亮光冒出,蹭着洞壁飞了起来,飞到一处,便停下消失了。 杜苏木走到亮光消失的地方。他叹了一口气,朝洞壁伸出手。那手竟然直穿过洞壁,在手周围,一道黑影扩散,形成了一个洞口。 他抿了抿嘴唇,单手用力一提,便从洞中拽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年纪,削鼻薄唇,眉眼上挑,长得极为俊秀。他被杜苏木拎着领子,转过脸对着他笑了笑,那一双紫色眸子,露出些许轻佻神色。 不愧是我爹,说到就到。赵雪寒笑着说。 别张口就叫爹。杜苏木板着脸,指了指身前的洞,这是怎么回事? 你设的七星八神阵太难了,我经常解不开。赵雪寒抬起眼,轻松道,就想着先挖个洞,下次进出也容易些,省得总是麻烦您老了。 杜苏木眼皮挑了挑,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出去再说。言毕,他便挎着赵雪寒的腰,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偷偷将他拎出了圜土山。 夜色浓厚,几乎看不清人的身影。二人在附近的一座山山腰处悄悄落下。赵雪寒脚一落地,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杜苏木按住赵雪寒的肩膀,将他定在地上。 你在凌南的修道世家方家做了什么?杜苏木一脸严肃,我查了圜土山的记录。上面说你杀了方家全家人,只留下方庭慕的一个儿子。怎么回事? 赵雪寒看着杜苏木,不说话。突然之间,他眼神一凛,只见三道暗光从他指间发出,直刺向杜苏木的额头、胸口与腹部三点。 严珂在杜苏木怀中,感到了一股凉意窜涌而来。他本能地冲出衣襟,化为人形,单手一挥,那射向胸腹部的两枚暗器便被击落,然而他却来不及阻止冲向杜苏木额头的那一枚。 严珂有些慌乱,迅速转身,却见杜苏木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那枚直射而来的暗光。只见那光猛地一闪,便化成一团火焰,消失于夜晚之中。 赵雪寒敛起方才锐利的眼神,摸了摸下巴,颇为玩味地看着严珂,又看了看杜苏木。 你这新招数,是怎么回事?他捡起地上烧得焦黑的暗器,然后又用手指了指严珂,这小玩意又是谁?怎么来的? 说来话长。杜苏木道,将严珂拉到身旁,用衣袖护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说。赵雪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苏木。 你不说,就得重新回圜土山了。杜苏木叹了一口气,道。 我自己能逃出来。赵雪寒漫不经心道,不用干爹你费心。 你逃不出来。杜苏木看着赵雪寒,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元神缺了一块,用不出全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雪寒眼神动了动。你先说你的事。他说,声音低下了几度。 我由于机缘巧合,将火玉融到元神中了。杜苏木简短道,又收了严珂当养子。 养子?不是弟子?赵雪寒饶有兴趣地俯下身,凑近了严珂,当他看到严珂那淡蓝眸子中映出自己倒影时,不禁笑了起来。 怪不得,这小子不是人类。他说,他该不会和我一样,也是你从小东西他亲爹手中抢过来的? 不是,不要乱说。杜苏木皱眉道,我的事讲完了,说你的事。 赵雪寒耸耸肩:没什么好说的。凌南方家炼魂丹,不小心炼到大魔修身上,我动用点手脚,让大魔修报个仇,他们全家被反噬了而已。 杜苏木盯着他:还有呢? 赵雪寒一脸茫然:还有什么。 杜苏木叹一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的元神呢? 送人了。赵雪寒轻描淡写道。 送人了?杜苏木皱起眉头,送谁了? 跟你没关系。赵雪寒说。 行啊。杜苏木道,目露些许讽刺神色,小子长大了是吧?背着我送别人元神?还不告诉我?这是把元神当定情信物了?还挺浪漫。 不是。赵雪寒一副解释不清的表情。杜苏木紧紧盯着他。最终赵雪寒只得举起手,做无奈状。 方家有一个儿子,叫方秋水。他说,他未用过魂丹,没有被反噬,活了下来。但本人没有丝毫灵气,又是瞎子。我怕他无依无靠,活不了太久,就将自己元神分了他一些,让他复明,然后也能稍稍修炼一点本领。 他现在在哪里。杜苏木问。 我把他送到清霄派山脚下,看着他被其他修士接上山了。赵雪寒答。 所以你也在清霄派山脚被抓了。杜苏木无奈道,怎么不把他送到临殊山来? 我傻吗?赵雪寒嘴一撇,送到净明派,还不是一下子就被你发现了?你肯定要把我的元神取出来,那我做那么多岂不是白费了?还得被你唠叨几天。 杜苏木伸出手就拍了一下赵雪寒的脑袋。你现在还不是得被我唠叨?他说,你知道随便把元神分开,自己的修为会受多大损失?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告诉你有什么用?赵雪寒顶嘴道,难不成你也要把方秋水带来,当你的干儿子? 我的办法终归比你要多的。杜苏木道,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拿出一块小小的石头,塞进赵雪寒的嘴里。 我这里青玉不多了,这块你先含着。他说,你跟我回净明派,慢慢将元神养好,不要乱跑,等都安定下后,再出来。 赵雪寒用舌头转了转口中的石头,碰到牙齿,发出几声轻响。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被杜苏木扛在到了肩上。 杜苏木显然不是力量型的修士,扛着赵雪寒一个体型正常的少年,显得有些吃力。他朝严珂摆摆手。 我扛不动你了。他说,你变成剑吧。 严珂点点头,乖乖地变成青玉剑被杜苏木收在怀里。赵雪寒眯起眼,看着这一切。 这小家伙看起来还是个宝贝。他轻笑道,你那么厉害,估计也用不上,不如送给我吧。 不要乱说。杜苏木道,扛着赵雪寒飞了起来。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这把剑的事。若被别人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第103章 定情 杜苏木扛着赵雪寒,在凌晨时分,悄悄潜进了净明派。 在一栋建筑前,杜苏木微微松了口气,把赵雪寒放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弹手指,房门便打开了。杜苏木将手伸进怀里,把青玉剑拿出,严珂化成人,站在地上,望着杜苏木。 杜苏木推了推严珂的肩,将他送进屋中。 我的房间比较乱。杜苏木表情有些尴尬,你先在里面待一会,等我安置好赵雪寒,再过来找你。 严珂点点头。赵雪寒手搭在杜苏木肩上,朝杜苏木咧嘴一笑。 要把我放到哪里呀,爹?他说。 山背面的洞里。杜苏木说,你小时候经常待的地方。 太好了。赵雪寒笑眯眯道,我最喜欢那个地方。他转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下杜苏木的脸。 作为回报,赵雪寒嘻嘻笑道,给我爹一个爱的亲吻。 杜苏木嫌弃地摆了摆手。他轻弹手指,远远地替严珂将屋内的灯点上后,嘱咐严珂关好门,便拖着赵雪寒离开了。 严珂默默地看着这被一盏小小的烛火照亮的屋子。屋子内十分杂乱,床上、地上都摆放着书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器具。桌子很大,然而上面已堆成了小山,一副空间完全不够用的样子。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从这杂乱堆放的房间中,竟然也能看出一丝丝条理性。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无数次想要将这房间整理整齐,将书籍用具按类归放,然而因为能力有限,次次放弃。 严珂默默走到床边,将床上的一部分书移开,小心放到桌上摇摇欲坠的书山顶端,然后缓缓坐到了床上。 这也太乱了。严珂想。他一个掌门,没人帮他打扫的吗。 他望着窗外,等着杜苏木回来。然而直到太阳升起,也没有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严珂站起身,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他手中微风鼓动,起了将门强行劈开的心思,却想到杜苏木让自己乖乖呆在屋里,便放下了手。 他踱到床边,感到实在无事可做,便将床上的东西依次移了下来,在地上整齐堆好。然后又移下桌上的物什,挨个归类。 严珂小小的身体便在这间房中忙碌着。他也不觉得累,只是打发等待的漫长时间而已。等到房门处再次响起声音,已是日头偏西之时。严珂听到门锁响动,微微一怔,怀中抱着的书也掉下去几本。 杜苏木愣在门口,手中拎着一只茶壶,以及一兜糕点。他的房间已被严珂整理得干干净净。所有书籍全部按照内容名称,依次排在书架之中。乱七八糟的器物,也被整齐装到了床下的箱子内。 杜苏木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将茶壶放到空空荡荡、只摆着纸笔的桌子上后,便坐在床上,一副在做梦的神色拍了拍床单。 我的房间有这么大?他说,扭头环顾着四周,我的书架有这么大?! 他将目光转向严珂:你帮我收拾的? 杜掌门的表情实在有些呆头呆脑。严珂不禁抿住了嘴,点了点头。 你的弟子呢,不帮你打扫房间吗?严珂问。 杜苏木挠了挠头。掌门总会有点小秘密的。他做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怎么能让弟子随意看呢。 我刚刚可没发现什么小秘密。严珂想。但你不擅长整理。严珂说。 是。杜苏木承认道,所以我把房门锁上了,除了我谁都进不来。杜苏木抬起手指,随着啪的一声,屋子的门应声关上。 毕竟作为掌门,房间里乱糟糟的,让弟子看见,实在是不太好。 所以你锁上门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房里太乱吗。严珂看着面前的这个掌门,心中无言以对。 杜苏木却丝毫没注意到严珂的心理活动,他站起身,倒了杯茶,随即拿了块点心塞给严珂。 抱歉,他说,安置好小寒后,门派里又有些杂事找上我,耽搁了一段时间。 他缓缓梳了梳严珂的头发:你一个人在这里待这么久,很孤单吧? 严珂摇摇头。他已经习惯了一人,对于这样的情况,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杜苏木笑了笑,轻轻说了一声乖后,又蹲在严珂面前,视线与严珂相交,同时捏了捏严珂的手臂。 严珂,我有件事,想同你确认一下。杜苏木说,你如实回答我,好吗? 严珂点点头。 我的弟子在整理好我们离开的那栋宅,准备离开时,碰到了赶来的白龙派修士。杜苏木说,他们邀我的弟子一同去了地窖,下去后,没有发现任何玉剑的踪影。一把也没有。 严珂微微皱起眉头。杜苏木看着他。 我的弟子没有被怀疑。因为地窖上方压上了倒塌的房梁和砖块,没有被移动过。如果剑消失了,极有可能是房屋倒塌前,有人从地窖中将剑带出来的。 严珂沉下目光,望着杜苏木。 我那时不可能拿剑。严珂说。 我知道。杜苏木柔声道,伸手摸了摸严珂的脑袋,我想问的是,你从地窖出来时,地窖中还有人吗?会不会有什么人你没有注意到? 我没有看到任何活人。严珂说。 杜苏木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那就奇怪了他喃喃道,剑到底去了哪里 严珂并未过多在意。玉虎庄的孩童在化剑后,便不再有心智,只是普通的剑了。若不出意外,应是由他这个庄主将剑拿出庄外,随意置于某处,让其在三界作为一柄普通的剑流转。 这些剑消失,大概也不过是落入某人的手中而已。 他见杜苏木一直愁眉不展,便走上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捏了捏杜苏木的手,就像这人曾对他做过的一样。 谁拿走了剑,重要吗?严珂问。他想了想,随即说:作为青玉剑,庄中所有剑都与我在意识上多少有些联系。这些剑去了哪里,我都知道。若你想知道剑的去向,我可以帮你。 杜苏木一愣,随即微笑起来,环过严珂,将他抱在自己腿上。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杜苏木轻声道,你没必要为此费心。 严珂点点头。他被杜苏木抱着,坐在他的膝头上。杜苏木淡淡的体温通过臂膀,一直传到严珂的身体之中。 二人许久没有说话。严珂微微仰头,望见杜苏木一脸沉思的表情。他轻轻动了动身体,杜苏木回过神,摸了摸严珂的头发。 怎么了?杜苏木轻声问。 你在想什么?严珂道。 杜苏木抿嘴笑了一下。我在想赵雪寒。他说,我在想他有没有老老实实在山洞中待着,我要不要再去看看他。 严珂望着杜苏木。既然想了,就去看看吧。他说。 杜苏木摇摇头。我将你带回来,多少也得花时间陪陪你。他对着严珂笑道,否则也太不负责任了。 严珂似懂未懂地点点头。他虽然习惯了寂寞,但杜苏木肯在这房间里留下,他心中自然是有些高兴的。 然而他却不理解杜苏木说的负责任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杜苏木留在这里的原因,对严珂来说,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定情信物是什么?严珂问。 杜苏木呆愣了一瞬,随即挠了挠脑袋。是给喜欢的人的贵重物品,他仔细思考了一会,说,交换了定情信物的人,很大程度上便会永远在一起了。 严珂听着,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杜苏木看严珂表情变化,觉得好笑,轻轻掐了一下严珂的脸颊。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说。 方才赵雪寒说他将元神送给别人时,你说他是给了定情信物。严珂缓缓道。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小小的额头。那里曾经被杜苏木用双指塞进了将他的元神与严珂的元神结合体。 你将你的元神给了我。严珂说。 你给了我定情信物,但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与你交换。 杜苏木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我的元神,到了你体内,就是你的东西了。不用与我换什么。杜苏木笑道,刮了一下严珂的鼻子,况且定情信物,是要交给喜欢的人的。 你不喜欢我吗?严珂问。 杜苏木眨眨眼。我当然喜欢你。他说,但我不可能与你定情的。你这么小。并且我现在在名义上,是你的养父,也是你的长辈。 严珂侧了侧头。他并不是很懂得杜苏木话中的意思,只得从中抓出一两个词语来理解。 你也是赵雪寒的养父。严珂说。 是。杜苏木答,他母亲是我的一位故友。她去世后,我将赵雪寒从他父亲手中接来的。 你给他你的元神了吗?严珂问。 没有。杜苏木答,他不需要我的元神。 你不会与他定情的。严珂说。 自然不会。杜苏木笑道。 莫名其妙地,严珂听到这句话,内心竟稍稍涌出一丝喜悦。他完全不知这份细微的喜悦从何而来,又会将他的心带往何方。 即便是杜苏木解释过,他不知为何,依然坚信着那一份元神是所谓的定情信物。他只要给出相应的回馈,与杜苏木交换的话,那么严珂与杜苏木,就会如杜苏木所说,很大程度上会永远在一起了。 想到这点,严珂的心却又焦躁起来。若他给不出同等重量的回应,那杜苏木是不是在不久之后,便会离自己而去? 他第一次走出庄门外,见到那些不曾见过的奇妙世界,又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温柔对待,竟让严珂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依恋。 或许不过是他体内这个人的一部分元神依恋本体罢了,然而他就是不住地想多与这个人待一段时间。至于这段时间会有多久,他并不知道。 一路下来,他还未带我去看过大海。我还不曾见过真正的珂是什么样子。严珂想。他答应过的,应当不会食言。在那之前,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吧。 他那单纯的心为这缥缈的分离而微微不安着,却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与这人不过相识数日而已。 杜苏木揉了揉严珂的脸。在想什么呢?他笑着问。 严珂抬眼看着杜苏木。杜苏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窗外淡淡夕阳。 他的眼睛又澄澈又冷。严珂想。然而他笑起来时,那双眼看上去却比别人都要温柔。 今晚你还会出门吗?严珂问。 不会了。杜苏木微微蜷身,将下巴放到严珂的头顶,已经日落,我也该休息了。 严珂点点头。他直起身,搂住杜苏木的脖子,用嘴唇轻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杜苏木眨眨眼。严珂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不由得垂下了头。 赵雪寒刚才说作为回报,然后亲了你。严珂低着头,说,这是我的回报。 杜苏木望着严珂,眼里的笑意漫出,他将严珂揽在怀中,揉了揉严珂的脑袋。 你回报我什么?杜苏木柔声问道。 严珂望着杜苏木。 有很多。严珂想。我需要报答他救了我,替我补好元神,带我出来,教我那些东西。 仅仅亲一下,是远远不够的。 回报我什么?杜苏木见他不答,眯起眼,又问了一遍。 若说用一个亲吻,回报救命之恩,会显得轻浮随意。严珂想。他微微垂眼,想出一个答案。 回报你今夜留在房间中陪我。严珂说。 杜苏木弯下眉眼。他侧过头,也亲了亲严珂的脸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每次我回房中时,你都要亲我一下,好不好?他笑眼盈盈地问。 严珂那颗坚硬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伸手,疑惑地抚了抚胸膛,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104章 无心 然而杜苏木并未履行他的承诺。入夜不久,他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房间中拽了出去。 赶来的修士说赵雪寒不见了,杜苏木未来得及与严珂说些什么,便迅速起身离开了房间。直到天亮,才回到屋内。 严珂化为剑身,休息了一阵后,便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杜苏木回来。待房间门打开时,严珂便迎了上去,拉着杜苏木的手让他弯下身,随即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杜苏木显然是忘了自己不久前才说过让严珂在他回房时亲亲他的话,在房门处愣了一会后,才恍然大悟地抱起严珂回亲了一下。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对不起。杜苏木愧疚地蹭了蹭严珂的脸颊,我昨晚本该陪你的。 严珂摇了摇头。赵雪寒呢?他问。 他自己走了。杜苏木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一副无奈的样子,他留下字条,说不要管他。他不会惹事的。 严珂看着杜苏木。赵雪寒让你苦恼。他说。 可不是。杜苏木笑了笑,他就没有一天不给我惹事的。 你讨厌他吗?严珂问。 不。杜苏木道,轻轻将严珂放到床上,他虽然惹是生非,个性别扭,但本质还是个好孩子。 严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杜苏木冲他眨眨眼,从袖口变出一块松子糕,塞到严珂的嘴里。 不久后,我会去主持早课。杜苏木说,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好看一下你的功法如何,以便替你安排合适的课程。 严珂对点心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机械地咬下一口嚼了嚼。听到上课,他停止了咀嚼,轻轻侧了侧头。 我可以同你们一起修炼?他问。 是。杜苏木答,你的功力不弱,又是剑身,可能并不需要修炼。但出去看看总是比一直待在房间中好的。并且 他眨眼,轻轻笑了笑:我的弟子都是些年轻活泼的人,或许你也可以交上几个朋友。 严珂将目光又移到了手中的松子糕上。他对交朋友没有概念,也不感兴趣。 你去吗?杜苏木试探地问。 上早课的话,便可以同杜苏木待在一起,不再一人在这房间中了。这么想倒可以一去。严珂想,抬起眼,冲杜苏木点了点头。 临殊山山腰,有几处大的平台。净明派的修士依照修炼程度,分为几列,由门派长老监管,审查修行进度。 严珂被杜苏木牵着手,穿过无数青袍修士。那些修士见到杜苏木,都不约而同停下,认真施礼,杜苏木也一一回礼,神情威严,颇有掌门气势。在严珂面前如少年般偷懒谈笑的姿态此刻竟丝毫不见踪影。 杜苏木走到一处平台前,接过长老递交上来修士抄写的经文,简单查阅后,轻声嘱咐了几句,便令修士四散开来,自行修炼了。几名修士向严珂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想要来搭话。然而严珂却并不理会,只是默默站在杜苏木身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杜苏木看着严珂,轻轻叹了一口气。萧方在吗?他将一位老者召到身边,低声问,我新召了一位弟子,想试一试他的功力。 老者向严珂的方向看去,对上严珂的目光后,略有迟疑。掌门,您亲自召的弟子,必然资质不凡。他犹豫道,但萧方他是弟子之中修为最佳、资质最好的,若是试新人功力的话,未免 萧方性格温和,与人和善。而这个孩子怕生,刚刚入山,我怕他与其他人处不好。杜苏木轻声道,只能麻烦萧方了。 老者犹豫地看了严珂一眼,默默离开了。杜苏木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背。 你也听到了。他说,一会我的得意门生便会来这里。他为人很好,踏实聪明。你先与他试两招。有什么不懂的,也多向他请教。若能交个朋友,便更好了。 严珂沉默不语。听到杜苏木夸赞他人,严珂的心中不知为何梗了一下。 你喜欢他吗?他突然问,他有没有你的元神? 杜苏木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答,便有一位圆眼圆唇,长相温和敦厚的年轻修士匆匆落到他的附近。 师父,您叫我。萧方施了一礼,道。 杜苏木点点头。他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脑袋,似乎想让他忘掉刚刚的那些问题。 我将那孩子带回来了,收为我的弟子。他说,想让你帮我试试他的功力。 好。萧方朗声应道。身为首徒,掌门令自己测试新弟子,这位弟子还是个八、九岁孩童模样,萧方对此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他朝严珂拱手施礼后,便将手按在剑柄之上。 杜苏木注视着萧方。认真对待。他说,不要大意。 不会。萧方笑道,师父令我与这位小师弟切磋,想必小师弟的功力也是十分了得的,自然不会怠慢。 杜苏木赞许地微笑了一下,随即轻轻推了推严珂的肩。 去试试吧。他轻声道。 严珂默不作声地站在萧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师弟用剑?萧方认真问道。 严珂点点头。 是否需要替你拿一把剑过来?萧方问。 严珂摇头。 萧方目露些许疑惑之色。随即,他便将腰间剑抽出,握住剑柄,双手叠起,又向严珂施了一礼。 我将全力以赴,也请小师弟认真对待。萧方道。话音刚落,他便一个侧身横劈,明晃晃的剑刃便送到了严珂脸颊附近。 严珂微微皱眉。萧方虽气质温和,但剑法却果断凌厉,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击中要害。然而严珂却对此游刃有余,他微微转身,那剑便擦着他的脑袋过去了。 此时四周已围了些许看热闹的修士,见到萧方攻势猛烈,已经发出惊呼,又见严珂灵巧闪躲,惊呼之声更甚、 太慢。严珂轻声道。萧方因出剑,身体离严珂极近,严珂右脚轻点地面,手刃划过空气中,便有一道厉风向萧方脖颈后方削去。 萧方急忙回身,却来不及挥剑,只得用手将体内真气放出,才将那风刃抵消。严珂却不给萧方丝毫喘气机会,他连放两道风刃,直接砍向萧方的腹部。 萧方用剑抵挡,却堪堪只挡住一道。另一道越过剑身,直接撞上萧方的胸膛。好在萧方内力雄厚,真气护体,并未伤到太多。 两招过后,萧方的脸色已变。他额头开始淌下细细的汗珠。严珂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见到风刃被萧方真气化解后,他微微眯起眼睛,随即抬起手指。 杜苏木突然意识到不妙。住手!他大声道,然而严珂却不理会他。 只见一团风裹着沙尘,直接朝萧方冲了过来。萧方起身躲闪,那风没有刮向远方,竟从萧方背后绕过,直接像一条蛇一般,在萧方的脖颈处绕了一圈。风刃碰到萧方的真气,发出嘈杂的声音,竟将那真气一点点的磨损了。 围观修士纷纷倒抽冷气。萧方目露惊恐之色,伸手想将那风刃颈环解掉,却不料手在那风刃附近,那风便四散,使真气不能近身,将萧方的手刺得血肉模糊。 眼看那风环就要将萧方的头颅切掉,杜苏木突然挥手,那风环便在空中化解了,细小的风刃四处纷飞,即便杜苏木特地为萧方加了些许防护,仍然没有阻止萧方被割伤几处。 待风刃化解,四周已雅雀无声。萧方衣衫不整,双手鲜血淋漓,身上几处伤口,显得狼狈不堪。围观修士疑惑和惊恐的目光,一同落在严珂身上。 严珂却不以为意。他看着萧方,却又伸出了手,指尖微风飞舞,一道风刃再次形成,直直地朝萧方脖颈飞去,竟是一副打算致萧方与死地的模样。 够了!杜苏木喝道。一阵火光,那风刃在空气中直接被击散。杜苏木神情严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严珂的领子,将他提起。 快将萧方带去治伤。杜苏木向围观的修士嘱咐过后,便拎着严珂走了。他带着严珂回到房间,然后关上门,俯下身子,视线与严珂相对。 你想杀了他?杜苏木低声问道。 严珂犹豫了一下。他隐约感到自己似乎是做了错事。但却不知道为何错。 他要求我全力应对。严珂说。 他只是让你用出全部功夫,而不是让你用全力杀了他。杜苏木沉声道,他向你出剑,然而都是用剑背对着你。你不该在他身处劣势,停止攻击后,仍出招取他的性命。 严珂轻轻抿了抿嘴唇。但我想胜过他。严珂说,我想不出除了杀掉他之外,能赢他的办法。 杜苏木微微怔了一下。也是。他用手抚了抚额头,低声道,是我疏忽了。 是我的错。他摸了摸严珂的头发,我忘记你刚刚从玉虎庄出来,从未正式与人交手,自然也不明白胜负的道理。就这样让你直接对上萧方,是我不对。 你没有错。严珂不禁道,即便你讲了,我还是会杀了他。 杜苏木抬了抬眉毛:为什么? 剑从来都是凶器。是用来夺取性命的物品。严珂说,作为剑自身的招数,只有劈砍穿刺。剑来杀人,从不犹豫。与剑交手,若能力不够,唯有死路一条。 杜苏木微微皱眉:谁教你的? 严珂看着他。这是常识。他说,是作为剑的本性。我们生来便具有的。 玉虎庄的剑靠着这种本能,在未成剑时以此自保,杀掉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才因此能够一直延续千年,不被人类的贪婪掠夺以至灭绝。严珂自出生那一刻,便知道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他没有杀掉杜苏木,杀掉他见过的第一个活人,所以现在玉虎庄已成为一座空院。 严珂看着杜苏木,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思绪再在这处深入。 杜苏木微微侧头,略带沉思之色。是这样吗?他缓缓眯起眼,清澈的眼中不知何时又带上了淡淡笑意,严珂的心不由得又是一动,却又有些许疑惑。 你笑什么。他问。 我也与你交过手。杜苏木说,但我现在还活着。 我打不过你。严珂说,移走目光,想要避开这话题。 是吗?杜苏木轻轻笑道,那这样你看如何?我现在,就在这里,与你交手,让你三招。 三招之内,我不还手,不抵御。你杀了我,便是你赢。我若活着,便是我胜,怎样? 第105章 交流 不行。严珂迅速道。他从未学过如何不置人于死地,身上的招数全是及其狠厉的杀招。杜苏木再厉害,人身也是肉做的。若不防御,不说三招,只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不行。杜苏木盯着他,问。 严珂咬着嘴唇,沉默许久。你不行。他说。 我不行?杜苏木翘起嘴角,凑近严珂,用一副逗弄的语气道,为什么不行?哪里不行? 严珂不语,躲开杜苏木的目光。 杜苏木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严珂的脸颊。 你看,他柔声道,你并不是一定要杀人的。 严珂抬眼看着杜苏木。你不一样。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杜苏木笑着说,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上飘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你跟我走,听我的话,想要与我在一起,乖巧又懂事。 若用我自以为是的想法来看,你是因为特别喜欢我,所以不想杀我,对不对? 严珂望着杜苏木。没有说话。 我是你见过的第一个人类。你对我特殊,那是很正常的。杜苏木蹲下身,拉着严珂的衣袖,轻声说,但今后,你会见到越来越多的人。你对他们,也应当像对我一样,稍稍怀着些亲近喜爱的心。 严珂微微皱眉。他觉得有些别扭。那些人和你不一样。严珂说。 他们并没有将自己的元神给我。严珂想。 你多去了解他们一些,或许就一样了。杜苏木笑道,站起身,从柜中拿起几包药,递给严珂。 如何控制招数,今后我会慢慢教你。他说,你带着这些药,去看一看萧方,向他道个歉。 我不知道说什么。严珂接过药,低声道。 将对我说的那些话,说给他听就好了。杜苏木摸了摸严珂的头,说,说一说你作为剑,刚刚是怎么想的,说一说你为什么会向他下杀手。 这样可以吗?严珂将信将疑。 可以。杜苏木道,萧方善解人意。他会理解你的想法的。他说的话,你要认真听一些。 严珂攥住了手中药的纸包。你似乎很喜欢他。他说。 我当然喜欢他。杜苏木笑着说,我也喜欢你。因此我更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任何嫌隙。 他轻轻推了推严珂的肩:快去吧。 严珂在杜苏木的指引下,一人来到了萧方的住所。萧方在门派中似乎人缘很好,他的房门前,围着许多修士,都一副担心的样子,见到严珂前来,纷纷换成了戒备神情。 严珂目不斜视,不在其他修士身上费丝毫功夫。那群修士不出声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严珂径直走到萧方房门前,伸出小小的手掌,用指节叩了扣门。 孩童轻轻的敲门声几不可闻,然而房门内,萧方请进的声音在严珂指节落下不久便响起。 等等!师兄!身旁一名修士突然站了起来,用手拦住了严珂。不能让他进去,他再害了你怎么办!我们也要一起 严珂看了他一眼,那修士目光与严珂相接,神情明显瑟缩了一下。然而身体却坚持拦在严珂面前。 没事的。萧方在屋内应道,让他进来吧。 修士依然不动。毕廷。萧方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明显有了些许指责之意。那修士犹豫片刻,最终将门让了出来。 严珂在门口处踌躇了一瞬,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萧方坐在床上。他换了一身宽大的袍子,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虽然被严珂的风刃伤了好几处,但还好都是皮肉伤,并未及筋骨,现在看去,气色倒还不错。 严珂进门,便捏着药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萧方微微一笑,招手让他到床边来。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师父让你来的?他问。 严珂点点头,将药递给萧方。对不起。他低声说。 萧方抿嘴笑了一下,冲严珂眨眨眼:还有呢? 严珂愣了一下。萧方拉过他的手,笑道:你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你的原因。要真是无缘无故,一时兴起,我可不会原谅你,还会到师父那里告你一状,让他提防你的。 严珂沉默一瞬,便将自己对杜苏木的话如实告诉了萧方。萧方听后,微微思索,然后揉了揉严珂的脑袋。 对你来说,如何与人类相处倒真的不是一两天能学会的。萧方说,师父太忙,或许没有办法一点点教你,你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萧方的神情温和淡定,没有一丝责备的神色。严珂微微担忧的心此刻也放了下来。他在敲门前,也曾稍稍忧虑过,若是萧方肯不原谅自己,该如何向杜苏木交待。 什么都可以问吗?严珂说。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萧方望着严珂笑道。 严珂望着萧方,表情有些犹豫,最终,他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轻轻开口道:那你知道,如何才能像你一样,做一个对人温柔,善解人意的人吗? 萧方愣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是谁这么说我的?他问,师父? 严珂点点头。杜苏木说你踏实聪明,温和善良,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说,他非常喜欢你。 萧方的脸红了。他挠了挠头,一副很是高兴却又有些羞涩的神色。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抬起眼看着严珂, 你问如何才能成为我这样的人,他笑着问严珂,是不是因为你想让师父也喜欢你? 严珂点头。杜苏木说的果然没错,他想,萧方真的很容易就能理解别人的想法。 但我觉得师父已经很喜欢你了。萧方说。 严珂微微抿起了嘴。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理解人的想法,也不温和。我没有他能够喜欢的地方。 师父喜欢的,可从来不是相似的人。萧方摸着严珂的头,轻声说,你有你自己的独特之处。这也是师父最为看重的。 真的?严珂的眼中有光闪了闪。 真的。萧方笑道。他拍了拍严珂送来的药包,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师父的关心。你回去之后,把这里的一切对师父说,他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听到杜苏木会高兴,严珂的心不由得小小地雀跃了一下。他告别了萧方,走出房门。门口依然站着不少修士,都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严珂的背影。有几个敲开萧方的门,进去询问情况。没有一人尾随严珂。 严珂独自走在山间道路上。杜苏木的住处在峰顶,需要穿过一片竹林。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萧方说的你有你自己的独特之处这句话,然而反复思索,依然不甚明了。 时值仲夏,竹林中却非常阴凉。微风吹动竹叶,发出些许细微响声,严珂虽心中想着其他事情,但也注意到,这声音,似乎与自然之声略有不同。 严珂放慢脚步,提起周身戒备。正当他转头,想要望向发出声音之处时,几个人影突然间从竹叶荫蔽之处跃出,径直向严珂冲来。 严珂一惊,起手便准备向那人影削出几个风刃。然而当细风在他指尖聚集之时,他突然想起杜苏木对他说的话。 那些要对其他人怀一点亲近喜爱之情的话。 若是风刃出手,这些人被拦腰斩断是必然的。然而杀了这些人,方才杜苏木和萧方那一番话,便完完全全成了对牛弹琴。想到这,严珂不由得张开手掌,将那些未成形的风刃攥灭在手心之中。 然而就在严珂停止攻击的那一瞬间,人影中飞出一道符文,径直贴住了严珂的双眼。严珂的面前顿时一片漆黑,熟悉的刺痛感突然又从他的皮肤之中涌出。 严珂不禁喊了一声,伸手想要将符文揭掉,却不知从哪出飞来一只绳索,牢牢地将严珂的手脚缚住,同时另一张纸飞来,封住了他的嘴。 严珂的身体笔直地向地面倒去,然而却未感受到与地上坚硬石材的撞击,就被一双胳膊捞起,牢牢地夹在臂弯之中。他听到耳边风声呼啸,身上杜苏木为自己换上的干净衣袍互相摩擦,发出轻响,便得知自己已被那些人带上了天空,不知将会飞往哪里。 些许未知的恐惧让严珂想要挣扎,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夏日燥热的空气渐渐褪去,变为刺骨的寒风。严珂知道自己大概是离临殊山越来越远了。他用鼻子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令他迅速咳嗽起来,然而就连咳嗽声,也被嘴上贴着的符文压住,一丝都发不出来。 我要去哪里。严珂想。寒风如同利刃般割着他的脸颊。我被人抓走了,杜苏木知道吗?我会死掉,还是会化剑? 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想到这,四周凛冽的风似乎便直接吹进了严珂的胸膛,刮得他的心开始疼了起来。他扭动身体,试图摆脱控制,却被人狠狠地击中后脑,登时昏了过去 。 第106章 雪崩 不知过了多久,严珂猛地感到自己半身体异常冰凉,才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那张符文,一片漆黑。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再被人夹着在空中飞行,而是似乎被放到地上。那地面上不知有什么东西,严珂一半身体浸入进去,冰冷刺骨。 突然之间,严珂感到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整个人提起。随着刺啦一声,严珂眼前的符文被撕去。 刺眼的光线顿时射入严珂的瞳仁之中。严珂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白色。地面之上,全部是小而寒冷的白色碎屑,厚厚一层,几乎没过严珂的小腿。四周透明晶体纷飞,使得远处山麓模糊不清。 严珂轻轻吸了一口气,却只觉得鼻喉仿佛塞住一般,空气也进不去了。 他被带到了一片雪山之上。然而玉虎庄从未下过雪,严珂不知道雪为何物,也无法辨别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他抬起头,看着将自己劫持到此的人。全是些面目模糊的陌生人,严珂并不认得。 果然是青玉剑。一人紧紧盯着严珂的双眼,道,净明派那掌门倒是精明,把最好的一把剑挑走了。 那人长得五大三粗,蒙着面,捏着严珂的脸左看右看不放手:虽说上面的人亲口说要眼珠子颜色浅淡的小孩,但若说他是一把剑,还是让人没法相信。他的声音洪亮似钟,话说出口,似乎地面都要摇三摇。 小点声!不要废话了,快些赶路。另一人低声道。这人双颊凹陷,像只猴子一样:要再在这耽搁,那掌门肯定会追上来。我看他为了得这把剑,可谓用尽心机,演了好几出戏码。咱们就这么拿走了,那杜掌门费力做的那些事,岂不是白费?他必定不会甘心。 严珂听那瘦子的话,心突然向下一沉。他想转头看那人,脑袋却被壮汉持住,一动都动不得。耳边狂风呼啸,夹杂着片片鹅毛大雪,糊到几人身上。 你要走,怎么走?壮汉扬手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雪霜,你们雪原老是这种鬼天气,天知道要往哪里飞? 这天倒真是奇怪了。瘦子抬头望天,喃喃道,这种季节,即便是在冰原以北,又何时曾下过这么大雪? 天有异象,三界必有动乱。那壮汉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嘻嘻笑道,我看这倒是好兆头。估计又有谁要飞升了吧。 瘦子不理会他,扬手指向北边。只要往北边飞,穿过这片雪暴,就到了。他说,你我都加快速度,不出一日便能越过冰原。 壮汉一副不甚乐意的样子。太冷了。他嘟囔了一句,剑都要黏在脚上了。他抽出剑,伸手便要将严珂眼上的符文盖上。严珂却用力甩头,狠狠地将额头撞在壮汉的手背上。 壮汉哎呦一声,顿时横起眉毛,一把捏住严珂的脖子。严珂本来就呼吸困难,此刻差点被他捏到窒息。 你做什么?瘦子皱眉道。 这小子太烦人。壮汉说,掐着严珂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脑袋胳膊腿都硬得跟石头一样,从刚开始,就踹得我生疼。 他在怀中摸索了一番,掏出几块巴掌大的灵石就要往严珂嘴里塞:我看还不如让他多吸点灵气,直接化剑得了! 瘦子张嘴,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一道红光划破茫茫雪雾,从天边直接击到壮汉的手臂上。壮汉大叫一声,灵石滚得到处都是。他一只手捂着手臂,严珂也被他一下子甩到了雪地中。 瘦子神色一紧,急忙上前,不顾严珂胡乱挣扎,费力地将他夹在腋下抱起。他来了!瘦子焦急道,快走! 来了又如何。壮汉捂着手臂,站起身子,老子早想正面会一会净明派的掌门了!话虽如此,他的脚却迅速踏在剑上升了起来,比那瘦子都要利索。 然而不等他起飞,一股巨大的气压便迎面而来,直接将三人重新压回到地上。一瞬间,雪沫纷飞,狂风刺在脸上,令人睁不开双眼。 待到风稍稍停歇之时,严珂睁开眼,看到杜苏木正站在自己面前。 雪雾因杜苏木飞速赶来带来的风压而四散,四周景色恢复了瞬间的清晰。严珂才发现自己并非在山顶,而是落在一处山腰上。在他身后不远处,高耸的岩壁白雪皑皑,顶峰隐没在苍白的天空之中。 把他给我。杜苏木注视着二人,冷冷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那双眼睛在一片苍茫之中透出深不可见底的寒意。严珂感到抱住他的瘦子的手抖了一下。 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狂风呼啸。杜苏木缓缓上前一步,眼中冷光越发强烈。他向着二人伸出手,张开手掌,一言不发。 壮汉咬牙,一把将地上的剑拾起,握在手中。他向前猛踏一步,落脚力气极大,厚厚的雪被他踩得四处纷飞,脚下的雪也似乎被踏成了坚硬的石块。整个山仿佛都晃了一晃。 想要这剑?那就放马过来!壮汉吼道。他的声音响破云霄,震得纷飞的雪片都在抖动。 若是一般人,定是吓得不知所措。然而杜苏木却不为所动,只是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是谁让你拿剑的?他沉声问。 壮汉气势十足地冷笑一声。干你何事?他大声道,震耳欲聋。杜苏木表情未变,然而壮汉身旁的瘦子,脸色却变青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瘦子一反常态,冲壮汉怒吼道,随即携着严珂,嗖的一声朝杜苏木窜去。杜苏木锁紧眉头,正欲抵御,却不料那人压根不打算攻击他,而是直接擦着杜苏木的肩膀逃窜而去了。 杜苏木迅速转身,追着瘦子便跑。壮汉一脸懵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只听天空之中发出隆隆巨响,似有万物倾轧而下。 完了!完了!瘦子绝望大叫,他抽出剑,试图踏剑飞行,却不料四周气流变得混乱异常,剑只在空中微微抬起一点,便落在雪地上。 杜苏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腾空而起,转过身,正欲向那壮汉呼喊,却见雪沫纷飞愈发猛烈。在那壮汉身后,巨大的雪浪如同山洪崩裂,沿着石壁滚滚而下。壮汉不及转身,怒涛骤至,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便被埋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竟是方才壮汉为了虚张声势的举动,引出了一场雪崩。 瘦子脸色苍白,他无法御剑,一深一浅踏在雪地中,怎么也跑不过呼啸而来的山雪。寒冷的碎末夹着碎石蜂拥而至,顷刻间便将瘦子淹没。严珂的眼前顿时掩上了一片白色。他呼不出气,只听得那瘦子在他旁边呜咽挣扎的声音,似乎只要瘦子一张嘴,便有无数雪涌进那人的喉咙里。 突然间,严珂只觉得周身一片滚烫,雪瞬间融化为水,一双手在更多的雪盖下之前,用力将瘦子和严珂从雪水中提了出来。 杜苏木拎着瘦子,擦着雪浪的上端疾驰而过。瘦子不住地咳嗽,惊魂稳定,差点将严珂扔下去。杜苏木迅速用另一只手接住。严珂甩了甩头发,雪水已在他发间凝成了冰。杜苏木见严珂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抱住严珂,将他凑到自己嘴边,用牙齿将封住严珂嘴的符文撕去。 太冷了。他飞起身,看着脚下雪奔涌的方向,你化成剑,到我怀里来。 严珂眨了眨眼,听话地变成剑身,钻到杜苏木衣襟之中。杜苏木拽着瘦子,飞到更高地方,一边逃离,一边观察雪的方向。他正欲拐至一处雪崩波及不到的山脚时,回首朝雪浪前端望去,脸瞬间变了颜色。 那雪飞速奔涌,无遮无拦,径直向山坳处冲去。而那山坳之间,有一处村落,炊烟袅袅,窗棂之间闪着烛火,显然是有人居住的。 杜苏木紧紧咬了一下嘴唇,侧身回返,又回到雪流之上。那瘦子吓得连连惊叫:你疯了!还不快走!你不要命了! 杜苏木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冲向雪浪的前端。他赶不上雪奔涌的速度,只得在空中飞跃之时咬紧牙关,猛地挥手,绵延的烈火瞬间燃起,将奔涌的雪化成水。 然而后方依旧有无穷无尽的雪倾盖而来,那水也丝毫不停止,反而化成滔滔巨浪,向山谷狭间奔涌而去。 杜苏木不断将雪融化,不知已燃起了多少火焰。血红的颜色开始攀上杜苏木的眼底,他的脸上青筋浮现,又逐渐化成红色的蛛网交错在他白色的皮肤之中。他望着冰水混合的液体向村庄涌去,不禁咬紧牙关,伸出手臂,向上一指,那巨浪的端头便径直升上了天空,铺展开来化成一道薄薄水壁,将山坳的入口完全挡住了。 水壁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为冰,一层层雪水扑在水壁上,将那原本薄的透明的冰片,浇成了厚厚的冰墙。从山顶上涌下的雪,全部被冰墙挡住,山坳中的村落安然无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曾命悬一线。 瘦子被杜苏木拎在空中,连惊带吓,已经说不出话来。然而杜苏木将山坳口封住,自己也被围在了重山之间。他那赤红的眼看着雪依然一层层下落,眼看就要堆到自己脚边,将那瘦子与自己全部埋起,然而做出那冰墙却令他力气耗尽。他虽借用了火玉的力量,但火玉也并没有与他魂魄完全融合,此时正蠢蠢欲动,试图夺取他的身体。 杜苏木咬牙,用手紧紧抓住怀中的青玉剑,试图压抑住火玉的躁动,胃部却一阵翻滚。他张开嘴,一股红蜡便从他嘴中涌出,落到雪上,将那雪溶出一个洞。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杜苏木只觉得一阵眩晕,他勉强撑着自己,带着瘦子向上飞去,却似被抽筋拔骨一般,一丝力气都使不上。他摇晃了一下,最终一头栽向了雪地。 瘦子绝望地大叫。身后,最后一股雪浪汹涌而来,似乎誓要将这山壁之间填平。 第107章 离间 严珂突然从杜苏木怀中钻了出来,化为人身。他拽住瘦子,将他挡在杜苏木身前,然后飞起一掌,劈出一股劲风,将二人推向岩壁。 岩壁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洞穴,严珂将二人不偏不倚弹进洞中后,自己飞身进入,在暴雪覆盖前,击碎洞口岩石,将洞严严实实地堵上,不透一丝缝隙。 洞外,雪涌过的隆隆声持续了几刻,便彻底安静下来。严珂拍了拍岩石,岩石纹丝不动。它们抵住了雪崩。雪进不来,然而他们也出不去了。 严珂回头去看二人。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所以才拿瘦子当挡板,用风刃将二人推进洞里。若是他意外伤人,也只会砍到瘦子。 好在他在情急之刻,倒是对力气控制的十分得当。瘦子毫发无伤,只是面带菜色,像是被吓坏了。而杜苏木则双手撑地,伏在地上,一副痛苦表情。他控制不住地呕吐,红蜡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落在地上,散出一股焦糊味道。 严珂走到杜苏木身边,却听得瘦子发出一声惨叫。我们没法出去了!他凄惨道,我还是会死在这里!那死胖子真该死!我就不该 闭嘴!杜苏木突然吼道。他抬眼,血红的双眸瞪着瘦子,一抹红光闪过,瘦子的衣物瞬时燃起火来。瘦子连连惊叫,滚到地上,想要将火扑灭,却无济于事。 杜苏木站起身,冷冷地看着瘦子,无动于衷,似乎真的要打算将那瘦子活活烧死。他的眼白已全部变成血红,连着脸上鲜红的血管,使得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格外可怖。 严珂愣住了。他迅速拉住杜苏木的手,握了握,杜苏木却不理会他。严珂突然想起自己刚从地窖出来、杜苏木为自己分离完元神的那一刻。他张开小小的手臂,紧紧抱住杜苏木的腰,将自己的全身贴在他的身上。 杜苏木怔了一下,垂首看向严珂。他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缓缓蹲下身,轻轻贴了贴严珂的脸颊。 对不起。他低声说,缓缓伸出手臂,指了指倒在地上翻滚的瘦子。瘦子身上的火焰渐渐消失了,杜苏木低下头,又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下。 严珂摇摇头,杜苏木的身体非常烫,烫得令严珂感到有些难以接受。然而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侧过身来,亲了亲杜苏木的脸。 谢谢你来找我。严珂说。 杜苏木弯下眼,朝严珂轻轻笑了笑,然而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我不太舒服。他微阖着眼睛,轻声道,你还能再抱抱我吗? 严珂点点头,他扶着杜苏木,走到了一片大岩石的后方,刚好挡住瘦子的视线。那瘦子已被杜苏木的举动吓得不轻,压根不敢朝二人的方向看。 杜苏木将严珂抱在怀里,靠着墙缓缓坐下。我一时心急,用火玉的力量用得太多。最后害得情况成了这样。他喃喃道,下次不会了。不应该是没有下次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过了一阵,严珂感到肩膀贴上了一股炙热。他侧头看去,见杜苏木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他自从接严珂回到临殊山后,便一刻不曾休息过,此时已是劳累万分。 严珂看着杜苏木。他脸上的血管已消退不少,只是体温依然很高,眉头也仍是紧紧锁着,似乎并不舒服。 严珂轻轻眨了眨眼。他缓缓移动身子,离开杜苏木的怀抱,跪坐在地上,让杜苏木换成一个平躺的更为舒服的姿势,将他的头放到自己膝盖上。严珂搂住杜苏木的肩,用手盖住他的额头,试图为他降温。 岩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瘦子的呜咽声时不时从岩石后方传来。严珂保持这个姿势,不知待了多久。 他察觉到洞内有微风流过。这洞是有出口的,就是不清楚究竟在哪里。他们被困在这里,虽不至于被闷死,但要找到出去的方式,恐怕会有些费力。还是要等杜苏木好起来再做商议。 杜苏木依然闭着眼睛,沉睡不醒。他睡前点燃了一束火照明。借着火光,严珂看到他的脸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颜色。他轻轻用手背贴了贴杜苏木的脸颊,细腻而柔软,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呜咽。严珂听到脚步声响起,那瘦子的头从石头边缘冒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向严珂的方向看去。严珂抬头,瞪了他一眼,瘦子便一脸惊吓,瑟缩地钻回去了。 不一会,几声清嗓子从岩石后传来。雪把入口埋住了,我们出不去了。瘦子小声道,声音犹犹豫豫,似乎在试探严珂的反应。 严珂没有理会他。 瘦子见严珂不应答,尴尬地咳嗽了几下。我可不想死在这里。他低声说。 严珂依旧不说话。他不想死在这里,我也没有办法。严珂想。 瘦子不再等待严珂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胖子和我久久没有回去,上面一定会派人找我们。等过了几天,有人来救咱们,你我就可以离开了。 严珂听着,心中却警惕起来。他呢?他开口。 瘦子的头微微从岩壁旁探出一点,瞧了瞧杜苏木,确定他还在沉睡后,便迅速缩了回去。 他当然不能走。瘦子低声说,他走了,我和来救我的同伴都活不成了。 严珂低下头:那你自己走吧。 唉,小兄弟,别这样。瘦子说,我的弟兄对冰原很熟悉,他们肯定能找到我的。而这掌门的弟子就不一定了。我一走,你俩难道要憋死在这里? 严珂不说话。心中却开始盘算起如何等瘦子的同僚接他时,趁机将杜苏木带走。 我知道你想什么。瘦子悄声道,我弟兄虽然功力远远不及这个掌门,但人多势众,又对冰原地形了如指掌。他们来了,这掌门并不一定打得过。你好好想想。 严珂神色冷了下来。他打不过,我打得过就行了。严珂冷冷道。 瘦子在岩石下吭哧了几声。小兄弟,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这掌门待你不错。但你动脑筋想想,你可是青玉剑,这世上修道之人,有哪个不想要你?为了一把青玉剑,有多少明争暗斗?你又知道这掌门为了得到你,暗自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勾当?又道貌岸然地演了多少戏? 严珂的心沉了一下。他垂眼看向沉睡的杜苏木,捏紧了他的衣袖。 瘦子见严珂不语,又探出头,悄悄观察了一下严珂的脸色。严珂抬眼看他,眼中竟带了些许犹豫。那瘦子心中大喜,自觉已将严珂说得动摇,便也不躲藏,直接一步跨到严珂面前。 仔细想想吧,小兄弟。瘦子俯下身,挤眉弄眼,做出一副神秘模样,你从玉虎庄出来那些事,我可都略有耳闻。是谁先擅自跑到庄中来的?又是谁在你落难后,首先找到你的?他找到你,为什么不送你会玉虎庄,而是把你带在身边?事事总不可能那么巧。 他用力眨了眨眼: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掌门不过是用了些伎俩,又对你使苦肉计,你涉世未深,一直隐居,自然被他骗的服服帖帖。 你想想,你可是青玉剑,去哪里,都不会有人亏待你的,又何必跟着这心机深重的掌门。你看,你那些同伴,不就是被这掌门害死的吗?你待在他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被这掌门给坑害了。 严珂不语,紧紧盯着瘦子。瘦子自认为将严珂说动了,又向前走了两步。 我看不如这样吧。瘦子咧嘴,对严珂做出一个自认和善的微笑,你跟我们走。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至于这掌门。他低头看了看在严珂怀中熟睡的杜苏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我看不如趁他现在防守薄弱之际,将他弄死。我俩之后逃出,也省得有后患 话未说完,那瘦子便感到喉咙处一阵刺痛,他一看,竟发现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的脖颈之中。血珠似沿着看不见的刀刃一般,在空中滑落,滴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瘦子顿时叫了一声,一屁股摔在地上。严珂搂着杜苏木的肩,冷冷地看着他。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严珂说。 小小兄弟瘦子抖如筛糠,然而嘴上仍想劝说严珂,你想想我说的话 严珂目光寒冷。我虽与你们人类接触甚少,但也不是傻子。他说,谁真心待我,我看得出来。 这就是杜苏木的狡猾之处!瘦子急切道,他就是利用这一点,才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 是吗?严珂冷冷道,至少他不会给我用咒,限制我的行动;也不会因我乱动,直接给我塞入灵石,要我化剑。 瘦子的冷汗流了下来。都是那胖子,他快速道,他是新人,不懂事。我们其他人都很好的,不会亏待你。只要咱们两人杀了这掌门 闭嘴。严珂说。 那瘦子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停下,继续用飞快的语速念着:等他死了,我同伴来接我,我把你带到上面哪里。他们对你,肯定会比这掌门好得多 让你闭嘴!严珂怒道。瘦子突然感到脑袋边一阵冰凉,伴随着粘稠的液体,随即便传来了剧痛。 他大叫一声,扑到在地,应声落到地上的,还有他的一只耳朵。 严珂抬起手指,面无表情地看着瘦子捂着脑袋旁的血洞在地上翻滚。 再多讲一句,你身上就有一处落地。他缓缓道,声音比洞外飞雪还要寒冷,你若都不想要了,就继续说吧。 第108章 立契 瘦子浑身颤抖,捂着耳朵滚到了严珂看不见的地方。在严珂怀中的杜苏木丝毫没有被这一阵混乱所侵扰,依然阖目沉睡着。 严珂微微叹了口气,将杜苏木向自己的怀中搂了搂。那瘦子的话,的确也稍稍动摇了严珂的想法。令他意识到杜苏木或许也是想要这把青玉剑的。 然而在那一刻动摇后,严珂却没有任何疑惑。 若杜苏木想要自己这把剑,给他就是了。严珂想。他无法想象自己离开面前这个人,被陌生修士挂在腰间、藏在怀里的日子。 反正我想和他在一起。严珂不知为何,产生了些许赌气的情绪。我终归是要化剑的,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当他的剑。别人管不着。他们说什么屁话,我都不会听的。 若成了他的剑,也算是如我所愿了。 想到这,严珂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扶起杜苏木的肩,将他的背微微抬起。 他从玉矿中生出后,前代庄主便告诉他了与人类建立契约的方式。若建立了契约,在玉剑还是人形的时期,人类便可以令玉剑听从他们的号令,按照自己的意愿令玉剑化为剑身,或变成人形。即便那把剑远在天边,若人类想要召他回来,也可以召回。 虽然有这种建立契约的方式,但千年来,玉虎庄没有一把剑与人类立过契。年少的他们从未出过玉虎庄,也不信任人类;而成年的剑,则完全失去了人形和意识,全凭人类御驶,也无法建立契约。 若我与他建立了契约,我在被掳走之时,他便可以立刻将我召回。那样的话,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受苦了。严珂想着,轻轻将杜苏木的衣领拉开,令他的后背露在空气之中。他回忆着前代庄主的话,用指尖缓缓划过杜苏木肩胛骨上的皮肤。 杜苏木后背的曲线,犹如名家做的弓臂一般,优美而舒展。严珂不知为何,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干。他指尖触到那凝脂般的皮肤上,便带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那优雅的弓臂颤了一下,杜苏木在睡梦中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并未被惊醒。严珂轻轻咬住嘴唇,扶住杜苏木的肩,一字一字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契书刻到了杜苏木的背上。 待到他写完最后一字,那些文字便发出淡淡月白色光芒,沉入杜苏木的皮肤之下,不见踪迹了。 严珂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杜苏木的衣襟拉上。杜苏木缓缓呼吸着,睫毛在脸上投下沉沉的阴影。严珂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贴上了杜苏木的脸颊。 我现在是你的剑了。严珂小声说,杜苏木淡淡的体温从二人肌肤相触之处传来,你一定要好好使用我。我也会认真保护你的。 他知道杜苏木睡熟了,自然是听不见,他也并不在意。只是觉得二人的关系又紧了一些。 不知将自己的使用权给他,够不够作为交换元神的定情信物。严珂想。怀中人浅浅的呼吸声,伴随着洞外风雪呼啸,令他的思考有些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严珂猛然醒来,却发现自己被一双手臂搂在怀里。那双手柔软又温暖,分外熟悉。 严珂想晃晃身子,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累得自动化成了剑身。他一惊,迅速变成人形。那双手便抬起,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醒了?杜苏木弯下眼,朝他笑了笑。 严珂点点头。他看着杜苏木,确定了杜苏木神色恢复了常态后,一颗心便放了下来。他发自本能地蜷起了身子,向杜苏木怀中蹭了蹭。 你没事了?他小声说。 没事了。杜苏木笑道,俯下身,亲了亲严珂的脸颊,谢谢你。 严珂摇摇头,紧紧倚在杜苏木的怀中。与神智清明的他在一起,令严珂感到无比的安心。 杜苏木抿嘴一笑,抱着严珂站了起来。多亏了你将我带进洞里,才让我留下了一条命。他抬头,环顾四周,不过现在我们也出不去了。 洞中有风,应该还有另外的出口。严珂搂着杜苏木的脖子,说。 那我们现在就四处找找看吧。杜苏木说。严珂点点头。 杜苏木抱着严珂,正想往山洞深处走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岩石背后。 瘦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衣服上星星点点沾了不少血迹,衣服被他扯下了一块,将头上的血止住了。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杜苏木轻轻皱眉,怎么弄的?很严重?能站起来么?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瘦子抬眼看着杜苏木,眼里涌出求助的神色,他身体前倾,微微张口,想要说话,却不料一丝风擦着他脸颊瞬间而过,斩下了包着他脑袋的布的一角。 杜苏木似乎并未察觉,瘦子脸色却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目光从杜苏木的脸移到杜苏木抱着的小孩身上。那小孩面无表情,一双淡色眸子寒冷似冰。 闭嘴。严珂用口型对瘦子说。 瘦子浑身一抖,迅速瑟缩回到角落中。杜苏木面带疑惑,朝那瘦子走了几步,那瘦子手脚乱舞,不让他接近自己。 怎么回事杜苏木试图安抚瘦子,低声道,你不能说话吗? 瘦子推开杜苏木,抱着肩连连摇头,杜苏木还想询问,严珂拉了拉他的衣服。 不要理他了。严珂小声说,我们自己去洞里看看吧。 杜苏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与瘦子交流,抱着严珂往山洞深处走去。他在严珂的指引下,沿着风的方向走,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石窟中。 石窟的顶部极高,那风便从顶处汩汩而下。杜苏木飞起到洞顶,只看到一个小小的缝隙。这石窟顶部似乎曾有一个头部大小的洞口,此时却似乎因为雪崩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用手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便叹了口气,落回地面。 看来不行了。杜苏木说,要此时用招打开石头,怕是这座洞也会被雪盖上。 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缓缓挥动一下,那纸条便从他手中飞出,沿着顶部石头的缝隙,飞出了岩洞。 我已给净明派的人发出了消息,看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吧。他用手轻轻拍了拍严珂的脸颊:但这里已经完全被雪覆盖,可能性很低。 若找不到,那就只有委屈你和我在这洞里等到夏天来临。等到冰雪融化,我们才能出去。 严珂眨了眨眼。现在就是夏天。他说。 冰原上的冬夏与其他地区是相反的。杜苏木道,再过三个月,冰原上的夏天就会来了。 我们要在这洞中待三个月?严珂问。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杜苏木答,眼带歉意,抱歉。本想趁着夏天,多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的。 说道这里,杜苏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条红绳,绳子上穿着几片金属片,稍稍一动,便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叮叮当当响声。杜苏木握着严珂的手,将这条红绳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严珂问。 风铃。杜苏木答,我从长老那里要来的,稍稍做了些改动。戴上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 他眨眨眼睛,看着严珂:不要丢了。 严珂点点头。杜苏木在洞里绕了一圈,确定其中空无一物后,便返回到岩石之后。他轻轻拨弄了一下火堆,便拉着严珂坐了下来。 严珂不需要进食,杜苏木与那瘦子也已经结丹。凭借着从洞顶滴落的一些雪水,熬过三个月似乎并不成问题。 杜苏木虽然是一派掌门,但潜在的性格却是闲适又安于现状。被困三个月,他一点都不觉得烦躁,反而乐得安稳,没过几天,便从洞中各处搜寻大小颜色不一的石头,一块块地将他们磨成棋子形状。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严珂在这洞中过于憋闷。严珂却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封闭与寂寞的环境,现在还有杜苏木天天陪他在一起,他甚至觉得要好过回临殊山。 在洞中的这几日,杜苏木教会了严珂下棋,还给他用石头做了一只笛子,教他吹。当然,在杜苏木不小心削断了无数块石头后,笛子还是严珂自己磨出来的。杜苏木唯一做的就是坐在一旁指挥严珂操作,然后赞叹严珂刀锋锋利,连石头都削得动,早知道用他来磨棋子了。 瘦子坐在岩石背后,孤苦无助,时不时还被严珂吹起的石笛魔音穿耳,分外凄惨。杜苏木先前几日会时常看看他,还将他自己的袍子换下瘦子破破烂烂的外套。 然而当瘦子穿上杜苏木的外套不久,在杜苏木休息时,严珂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句话不说,便直接将他的右手食指切了下来。 瘦子惨叫一声,严珂凑近他,目光冰冷。再发出一声,再切一只。他低声说。 瘦子顿时连惨叫都不敢了。他哆哆嗦嗦伸出左手一指,在空气中划出文字。 我没有和掌门说话。瘦子写到。 与他说话不行,你碰他也不行。严珂冷冷道,碰到哪里,就切哪里。 瘦子抖如筛糠,点头如捣蒜。自此之后,杜苏木一接近他,他便手脚乱舞,将杜苏木赶走。杜苏木疑惑万分,也不知原因,只得作罢,只当是那瘦子讨厌自己,也不再去自讨没趣了。 三人就这样,不知在洞中过了多少时日。杜苏木近几日又找来一些薄薄的片岩,兴致勃勃地想要教严珂画符文。 我不需要。严珂说。 这个很有用的。杜苏木笑眯眯道,必要时可以防身。运用得当,完全可以替代真气和剑术。 当他握住严珂的手,打算手把手教他时,却突然眉头一皱,将严珂推到火旁边,叫他不要动。 严珂莫名其妙地在火旁站了一会,才被杜苏木叫回来。杜苏木搓了搓他的手掌,露出舒心的表情,这才捏着他的手在岩石上比划开来。 严珂摸不着头脑,他贴着杜苏木的前身,见他嘴中呼出淡淡白气,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不是软玉。严珂说,即使在火旁边烤一阵,也当不了暖手石,很快就会冷下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你若觉得我身体冷,就不要离我那么近了。 杜苏木眨眨眼。这不一定。他笑道,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石头。那石头是淡蓝的,和严珂的眸子颜色很像。杜苏木将那石头攥了一会,石头便像烧过一般,发出些许红光。 杜苏木将石头放到严珂的手掌中。那石头发出舒适而温暖的热度,就像杜苏木的体温一般。 火玉与青玉向来极易融合。杜苏木说,我的火在青玉中,也不容易消失。 他碰了碰严珂掌中的石头:你只要稍微用些真气维持,这块青玉便会一直有温度的。 严珂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若我用真气维持的话,我的身体也会一直有温度。他说。 那么在那些漫漫长夜中,杜苏木抱着自己入睡。那时自己剑身沾染上他的淡淡体温,也会永远留在自己体内。 当然。杜苏木颔首,对着严珂轻轻笑了笑。 这样能够更像人类一些,不是吗? 第109章 逃脱 严珂没有说话。他让杜苏木的手一直捏着自己的手,而身体则往杜苏木的方向又靠近了些。 杜苏木却没有注意到严珂这些小心思。他专注地握着严珂的手,将一片页岩上画满了符文。随着最后一个笔划结束,杜苏木拍了拍手。 好了。他说,你将这片石头甩出去试试。 严珂感到自己的手背还没有完全地保留住杜苏木的体温,那只手便从自己手上撤走了。他心里稍稍有了些小情绪,于是抿起了嘴,赌气一般将那石头甩了出去。 石头发出一阵光芒,擦着地上的水坑,打了两三个水漂后,突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只手掌心大小的乌龟。 乌龟飞在空中,扭过头平静地看了严珂一眼,便啪的一声掉进了水坑中,又溅起一朵水花。 严珂愣愣地看着。那乌龟也不理人,在水里摇动着短小的四肢,慢慢游走了。 严珂回头,望向杜苏木。 防身?他问。 杜苏木此刻已笑得满脸通红。这这不是。一上来就让你练防身的符文,太太难了,他一边喘气,一边说,这是修士们为了逗逗凡人女孩子,研究出来的符文。符文具现出来的,据说就是写符的人形象的象征 严珂虽感到莫名其妙,但看杜苏木笑得开心,自己心里也不禁有些喜悦,但却也不太愿意表现出来。 幼稚。他忍不住说,这符是你拿我手写的。乌龟不该是你吗? 啊,倒也是。杜苏木愣了一下,随即摆手,不对不对,我以前也写过,出来的可不是乌龟。况且乌龟和你性格也更像。 不像。严珂说。他看着杜苏木,侧头想了想。 你的动物是什么?严珂问。 你猜。杜苏木抱起严珂,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眯眯道。 严珂想了想:我猜不出。 我的是杜苏木笑道,他的目光落到乌龟划过的水痕上,笑容突然消失,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不对劲严珂感到杜苏木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洞里怎么有这么多水。 严珂垂首看去。只见洞中地上本是只有几个小水洼,此刻已漫满了地面。波纹荡漾,似有源头不断涌水而入,乌龟早就不知踪影。 面前仍是那一团火焰,杜苏木点的火是由火玉所燃,普通水无法浇灭。此时那火危险地晃了晃,将周围的水蒸成白气,袅袅上升。 我们去看看。杜苏木抱着严珂,踏水而行,逆着水流波纹的方向,走到了石窟之中。仅仅是这一段路的时间,那地上的水已经涨到杜苏木的膝盖高了。 石窟顶部,洞口的石头已不知被谁移走,露出一片圆圆的天光。那天空在水的折射之下有些许扭曲。源源不断的水从洞口流下,落入石窟中,有如瀑布一般,一刻也不停歇。那并非雪水融化,似有人刻意而为。 看来有人想赶我们出去。杜苏木喃喃道。他搂着严珂,抬头目不转睛地向洞口望去。洞口的水异常汹涌,猛烈地灌下来,此刻已经没到了杜苏木的腰间。 洞外的人打算用水将我们压到洞顶,然后逼我们从洞中钻出来。杜苏木说,轻轻笑了一下,转眼看向严珂,可以比预想中的可以早走几天。你准备好回临殊山了吗? 严珂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想走?杜苏木似乎没料到严珂会摇头,微微挑起了眉毛。 还没准备好。严珂摇着头说,用手指了指二人来的方向,你做的棋子和石笛,还在那里,没有带走。 杜苏木笑了起来。这算什么,那些东西扔了就扔了。他捏了捏严珂的脸颊,等咱们离开,我给你买玛瑙棋子和翡翠笛子,怎么样? 严珂觉得不怎么样。那些东西再好,终究也都比不过杜苏木亲手做的。然而见杜苏木并没有回去的意思,严珂也闭口不再说话。 杜苏木似乎稍稍察觉到了严珂的心思。这些东西都是石头做的。杜苏木笑道,用指节弹了一下严珂的脑门,你本来就是玉,还不知道你习不习水性,再带着那些石块,怎么靠着水浮到洞顶?岂不是一到水里就直接沉底了? 严珂愣了一下。他出生到现在,的确从来不曾在水中游过,也不知道自己与水相性如何。但现在这种状况,又并非是一定要游泳不可。 我们不能现在直接从洞口飞出去吗?严珂问。 不行。杜苏木摇头道,他正欲解释原因,却听到踏水之声从远处传来。回身一望,只见一个靛蓝色身影急匆匆地赶到了石窟中。 见到洞顶天光和潺潺流水,瘦子的脸瞬间变了。他张开嘴,嘴角咧到了耳根,双手克制不住地挥舞起来。 终于来了!我等得好苦!瘦子兴奋得大叫,丝毫不顾严珂让他闭嘴的禁令。他迅速从衣摆下取出藏了多日的剑,立即御剑起飞,直接淋着水,向那小小的洞口飞去。 等等!杜苏木神色一凛,急忙上前阻拦,然而却晚了一步。 师兄!师兄!那剑在下面!净明派的掌门也在!那瘦子一边向上飞,一边大叫,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他冲向洞口,直接将自己的脑袋和上半身塞了塞了出去。那水流被瘦子的身躯堵住了一大半,变得稀少了许多。 师兄!快!他们瘦子的声音从洞外传来,变得微小了许多。然而他那句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 严珂眨眨眼,他看见细小的水流瞬间又变大了。洞中寂静无声,瘦子的身体从石窟穹顶跌落下来,肩部以上全部消失。血肉混合着流水而落,在洞底闷闷地砸出了一个水花。鲜血随着无头的尸身浮起,在那身靛青色的道袍下缓缓扩散,景象分外诡异。 杜苏木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起身,飞离了水面,站到洞壁一处凸起的岩石上。严珂见他望了望随着水逐渐上升的尸体,又望向洞顶天光,目露忧虑之色。 严珂。久之,杜苏木缓缓说,你方才也看到了。洞顶是他们的人。那修士穿着我的衣服便被洞口的人误认了。若我一出去,在从洞中露头的一瞬间,肯定会被他们斩首。 他看着严珂的眼:你化成剑,我用手拿着。等上面的人杀我时,你便趁机从洞口出去,逃跑。他们想得到你,所以也不会害你。你什么都不要管,跑得越远越好。 那你呢?严珂问。 杜苏木眯眼笑了笑。我很厉害,就凭他们这些小伎俩,不可能真杀掉我。他说,摸了摸严珂的头发,你听我的话,一定要及时逃走。不要被他们追上。 严珂咬住了嘴唇,低下头,沉默不语。杜苏木见他不说话,便认为他默许了自己的方式,拍了拍严珂的肩,示意他变成剑。 严珂却猛地抬起了头,用力推了杜苏木一把。杜苏木只见怀里的小孩瞬间化为一抹蓝光,径直向洞口,简直比风还要快。 严珂!杜苏木急的大叫一声,火速起身追赶。然而严珂的速度迅捷异常,杜苏木刚刚动身,他便从洞口钻出去了。 在严珂出去的那一刻,洞口的水流戛然而止。随即便听得几声轻响,瞬间便寂静无声。杜苏木心中一紧,顿时将洞中各处的风全部聚拢而来,全速推着自己朝洞口前进。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待他赶到洞口处,天光之下,突然伸下来一只小手,那只手微微蜷了蜷,又摆了摆,似乎在叫杜苏木拉住自己。 杜苏木对这只手无比熟悉,他方才不久还捏着这只手在石头上划下符文。见到严珂的手,杜苏木心中的石头顿时放下了一半。他握住那只手,从洞口钻出。 严珂站在洞外,有些怯怯地看着他。他的脚下,是一片被血浸透的雪地。周围有几个修士打扮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表情惊喜与惊恐混杂,皆被一刀拦腰斩断,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将这原本纯净的雪原弄得污浊不堪。 杜苏木眼神沉重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最终将目光落回到严珂身上。 你做的?他问。 严珂咬了咬嘴唇。我还不会控制力量。他说,将目光移向别处,我原本只想先吓唬他们一下,他们就不敢杀你了。 杜苏木定定地看了严珂好一阵,看得严珂心中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然而杜苏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轻声道:回净明派之后,可要小心些,千万别做这种事了。 严珂点了点头。不会的。他说,我向你保证。不会伤净明派弟子一毫。若伤了,我便自毁剑身,灰飞烟灭。 杜苏木皱眉。你说错了。他用手指戳了戳严珂的额头,你不该只顾着我派的弟子,也不该对自己下这么狠的咒。 那该怎么说?严珂问。 杜苏木眨了眨眼,随即摇头。回去再想吧,他抱住手,揉了揉双臂,这里太冷,我脑子都转不动了。 杜苏木在洞中,穿的是瘦子被烧坏的破烂衣服,又被水泡过,一出石洞便立刻都结了冰。严珂看着他,点点头,张开手,自然而然地让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这次耽搁得有些久,门派里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可不能在路上玩了。杜苏木自言自语道,乘风而飞。严珂靠在杜苏木的怀中。他能感受到杜苏木被风雪浸透的冰凉的身体。 严珂张开手掌,那里还攥着杜苏木给自己的那颗小小的青玉。那青玉依然是暖的。他将青玉贴到杜苏木的锁骨上,试图让他暖和一些。杜苏木却看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块玉太小了,对我没有多少作用。他说,你自己握着暖手吧。不用管我,我们马上就到了。 严珂看着杜苏木,然后将青玉攥在手心里,又往杜苏木怀里缩了缩。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他的体温呢。严珂想。 第110章 迎冬 不出一日,二人便返回到了临殊山。杜苏木刚一落脚,萧方便奔来,一把抓起杜苏木的手,诉说自己焦急担心之情。 严珂瞬间便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想要切掉萧方的手,好在及时制止了自己。他等萧方放开,杜苏木离得稍稍远一些时,悄悄拉了拉萧方的衣袖。 你能不能严珂犹豫了一下,不要当着我的面碰他。 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把萧方给弄伤了。 萧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会意的微笑。我尽量吧。他说,但我不能保证其他人的行为。你也要克制好自己。 严珂愣了愣。他隐约感觉善解人意的萧方此时会错了他的意思。然而具体哪错了,严珂却说不出。 杜苏木此时已经向前走了几步,他转过身,朝严珂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来。临殊山上碧树成荫,些许光点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了杜苏木身上,映在他的眼里。那清澈的眸子中仿佛藏着万千星辰组成的银河,在此刻与阳光融为一体。 严珂微微眯了眯眼,几步上前,拉住了杜苏木的手,随着他离开了。 自严珂被夺走后,杜苏木对他便更小心了几分。他尽量不让严珂一人独处,无论去哪里,都会将严珂佩戴在身上。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就让萧方等可信任的人看护严珂。 严珂对此没有丝毫怨言。他非常有作为剑的自觉,被杜苏木戴在身上时,便一声不吭,像一把真正的剑一样。他就这样,作为杜苏木的养子和弟子,在临殊山生活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中,严珂无数次在杜苏木的陪同下,回玉虎庄探望。那场掠夺之后几年,在玉虎庄地下的玉矿中,便诞生了新的剑。 严珂与庄中每一把剑都有些许感应和联系。他在万里之外,就知道有新剑出生。在与杜苏木说过后,杜苏木便立即带他回到了庄里。 二人在玉矿中,看着一颗手臂长短的玉石从地面升起,逐渐化为婴孩形状,伏在地上闭眼沉睡。 杜苏木上前,将婴儿抱在怀里。那婴儿长相可爱,皮肤晶莹剔透。他缓缓睁开眼睛,不哭也不闹,碧绿色的眸子好奇地看着杜苏木。杜苏木冲着他抿嘴笑了一下。 你刚出生时,也是这个样子吗?杜苏木问严珂。 大概吧。严珂转头,含糊答道。他看到杜苏木抱着孩子,心中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有新的玉剑,总不能将他就这么放在这里,不如也让我带走杜苏木自言自语,严珂却猛地回过头来。 不行。他说。 杜苏木默默下巴。那怎么办?他说,这把剑这么小,放在这里太不安全。 严珂犹豫了一下。我留在这里。他说。 那可不行。杜苏木笑道,温柔地摸了摸严珂的脑袋,将你一个人放到这里,我更舍不得。 严珂心中一跳。杜苏木望着怀中的婴儿,思索道:我也不可能派弟子来玉虎庄。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在这里多留几天,做几个偶人,让他们来照顾婴儿。 其实不用。严珂道。 为什么?杜苏木问。 玉剑成长很快。不需要照顾。严珂张开手,将婴儿从杜苏木怀中接过,那婴儿睁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严珂,用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咯咯笑了起来。 很快?有多快?杜苏木望着严珂和新的玉剑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不禁眼带笑意,总不能一天就长到你这么大吧。 然而这把小玉剑还真的是一天时间,就窜到了严珂的年纪。等到第二天傍晚,他已经能在庄中满院乱跑了。 杜苏木虽然惊讶,但也稍稍放心了一些。玉剑诞生,便得到了自己的名字严瑾。他与严珂花了几天时间,教会严瑾一些招数和常识。 在这期间,又有两把新的剑从玉矿中诞生。严瑾得到玩伴,自然非常高兴。杜苏木本是担心严瑾孤独,此时也彻底放心了。他给了小童一人一只哨子,让他们紧急时刻联系自己,又加强了庄中的守备,与严珂约定每七日带他回来一次后,便离开了玉虎庄。 在这十几年间,玉虎庄断断续续诞生数把新的玉剑。庄中又恢复了以往的童声笑语。唯一不同的,是这么多年间,没有一把剑从童身化为成剑。包括严珂。 他一直保持着孩童的形态,每天被杜苏木佩戴着在门派中巡查,偶尔外出。二人独处时,杜苏木便会提点他一些招数,或是念书给他听,或是陪他一同玩耍。待到暮色降临,他便钻入杜苏木的怀中,看着身边的人沉沉入睡。 严珂喜欢这样的生活,十几年的时间匆匆而过,他并未觉得漫长。只有偶尔赵雪寒来找杜苏木,看到这人的面庞由俊秀少年一点点成熟时,他才察觉到时光的流逝。 严珂并不是很喜欢赵雪寒。很大程度是因为赵雪寒一出现,便是闯了祸,来让杜苏木收尾。再加上他喜欢嬉皮笑脸地粘着自己这位义父,只要他出现,杜苏木便会忙得焦头烂额,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赵雪寒的身上。 好在赵雪寒并不经常现身。不过近几日,他却频频出现在临殊山中。 这些天山上十分忙碌,似乎在准备什么聚会仪式。赵雪寒倒不惹事,只是时不时与与严珂逗笑几句,严珂也不理他。 严珂从萧方那里打听到,隔几日就要举办三十年一次的迎冬会。这次是清霄派主办。杜苏木会带着弟子数人参加。赵雪寒也会一同去。 但他不是弟子。严珂说。 不是。但好歹也是师父名义上的养子。萧方道,他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一直很感兴趣,去看看也无妨。 严珂抿嘴。不知他去了,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他想。 萧方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拍了拍严珂的头:有师父看着,不会的。再说赵雪寒也多少识些大体,不会再这种情况下给师父难堪。 严珂点点头,他沉吟一刻,问:我也可以去吗? 自然。萧方笑到,师父什么时候出门没把你带到身上过?有这种好机会让你去凑凑热闹,他怎么可能将你留在山上? 听到萧方的话,严珂的心莫名雀跃起来。就连赵雪寒招惹他,他也不觉得烦了。 没过几日,杜苏木便配着青玉剑,带着数十名修士和赵雪寒,朝清霄派附近河口的沂城前进。 沂城是一座大城,城中热闹非凡。严珂在杜苏木腰间,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商铺小贩喧闹叫卖,人群孩童奔走嬉闹。杜苏木一队人马进城,顿时便在周围形成了一堵围观队伍。那队伍中的人明显地对着杜苏木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杜苏木神情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加言语。他在城门处停驻片刻,便有一队黄袍修士赶来。 为首的修士看上去年纪很轻,眉目中有些许生疏和不安,行为举止却显得十分高贵。他迎上前,随着杜苏木施了一礼。 杜兄,你来了。梁铎说,请跟我走,我已为净明派安排了住处。 杜苏木微微一笑,随即俯下身,低声道:迎接其他门派的事,让弟子来做就行。听说这次迎冬会,除了咱们三派外,其他门派也来得不少。你一个个迎来,还要不要做其他事了? 梁铎面带些许局促之色:我刚当上掌门。第一次办迎冬会,很多事都不懂。再加上 梁铎欲言又止,杜苏木察觉他神色有异,不由得问到:怎么了? 近些日子,沂城的白事多了不少。梁铎低声到,我怕有魔修作乱,派人调查,也查不出一二。就在这中状况下开迎冬会,我实在无法放心 不必担心。杜苏木轻声道,秋冬交际,有不少老人受不住严寒。白事多些,也属正常。再说 他拍了拍梁铎的手背:真出什么事,还有我和你方海兄,不会有问题的。 梁铎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我还是有点紧张。他说。 杜苏木微微笑了笑:多紧张几次,就习惯了。他抬眼,望了望四周。围观群众依然盯着他,杜苏木不由得皱起眉。 这些人怎么回事?他问道,是有什么关于我的传言吗? 不。梁铎四下看了一眼,道,今年城里出了个名人,所以不过既然杜兄亲自到了沂城,那些谣言也不攻而破了。杜兄不要在意。 杜苏木神色中出现了些许茫然。他还想追问,却被梁铎搪塞而去,迅速说起了关于其他来迎冬会的门派话题。 严珂一边被杜苏木戴着前行,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二人的对话。他目光落在街边建筑上。那些建筑都高大华丽,雕梁画栋。其中的一栋更是色彩艳丽,红绿相配,俗气而张扬,一下便能抓住人的眼球。 严珂在修士之中待了很长时间,见惯了淡雅配色,很少看到如此的建筑,便看了它一会。他正要移开目光时,却发现顶楼窗口处有一个人影,倚着窗框,注视着楼下杜苏木的队伍。 严珂的视力很好,即使隔着几层楼高度,他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人的脸。他看到那人的目光,在重重人群中,精准地落到杜苏木的身上。 待他看清那一瞬,严珂的心猛地一颤。他迅速转身,想要看一眼杜苏木,却因为被佩戴在腰间,怎么也看不到。 待他再回头望向那栋楼时,窗中的人影已消失不见了。 第111章 熟客 梁铎为净明派腾出了一间很大的宅院。宅院打理得整齐干净,屋后还从山上引下了一处温泉,一年四季都有腾腾热气冒出。 严珂自从在街上见到那人后,便有些心神不宁。杜苏木回到单独居住的房间,将他从腰间解下,他也没有反应。直到杜苏木晃了晃剑身,严珂才猛然回神,化为孩童模样。 怎么啦?杜苏木坐在房间的床上,摸了摸严珂的头,好长时间没出山了,不习惯? 严珂摇摇头。他眨眼看着杜苏木的脸,有些恍惚,刚想告诉他自己在街上碰到的人的情况时,却突然从窗口中涌出一股黑风,朝杜苏木直冲而去。 杜苏木轻轻叹了一声,微微摆了摆手,那股黑风便应着他的动作落到地上。墨黑散去,一个人形显现,不是别人,正是一脸笑模样的赵雪寒。 有正门可走,何必要从窗户钻进来。杜苏木无奈道。 方便。赵雪寒随口一答,便一屁股坐在杜苏木身边,伸手揽住杜苏木的肩膀。 严珂眉头一皱,一股厉风便径直向赵雪寒的手臂劈去。这股风威猛却精准,能将赵雪寒手臂砍断的同时,也不会让杜苏木察觉到一丝一毫。 赵雪寒轻轻翘起了一边嘴角,他微微抬指,那股厉风便在空中化解,瞬间改了方向。床上的帷布随风抖了两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赵雪寒露出得意的表情,环起手,将杜苏木圈在自己两手之中。严珂瞪了他一眼。 二人这样暗中较劲已较了十几年,互相都伤不了对方一丝一毫,也渐渐都习惯了,见面就得悄悄闹一番。杜苏木丝毫没有觉察。他轻轻拍了拍赵雪寒的手臂。 你今天来干什么?杜苏木问。 白龙派的人来迎冬会了。赵雪寒笑眯眯道,他们偶然得到几块火玉,又知道你成功将火玉炼化,便想向你请教,请求你抽空指导一番,省得这几块宝玉浪费。 杜苏木皱起了眉:白龙派的人直接跟你说的? 当然不是。赵雪寒笑道,他们和萧方说的,我在一旁听到了而已。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萧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杜苏木道。 他当然不会。赵雪寒道,你了解他。他知道火玉难以控制,也给你带来不少麻烦痛苦。他并不想让你再与此物有其他联系,自然会选择回绝白龙派,并且将此事压下来。 但是,赵雪寒压低声音道,我认为你应当知道这件事。 杜苏木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有其他要告诉我的吗?他问。 赵雪寒抬眼,又笑了一下。不愧是我爹,自然是有的。他说,圣原教的人刚刚入城。他们应当也打算凑这次迎冬会的热闹。 圣原教?杜苏木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忧虑的神色。 赵雪寒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有我呢。 有你我在更不放心。杜苏木扶额,随即拉住赵雪寒的手,将他拽到自己眼前,你这次跟着来迎冬会,真的只是为了看方海那个俊俏大弟子? 赵雪寒的脸不自然地红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不正经表情。那是自然,他嘻嘻笑道,我都这么大了,多少也想寻觅个道侣,过过神仙日子什么的。 杜苏木摇摇头:你追求对象可以,但不要强迫人家。 当然不会。赵雪寒笑道,像我这么英俊的人,别人追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轮到我强迫别人。 那好。杜苏木盯着赵雪寒,我便信你这一次。我因为要主持讲坛,没有时间,萧方也要帮我。就由你在迎冬会时带着严珂四处转转,怎么样? 不行。还没等赵雪寒应答,严珂便开了口,我不要他带着。 有什么不行的。赵雪寒笑咪咪站起身,装作亲昵地搂住严珂,我就带你好好体验一把这花花世界,怎样? 严珂挣扎了两下,求助地看着杜苏木,杜苏木却笑着摇摇头。 你要是不跟着他,这几天就只能被我带在身上,待在讲坛,岂不是白白下山一趟?迎冬会三十年一次,又热热闹闹。机会难得,你应当好好体验一下。他柔声道。 严珂本想说待在讲坛也好过跟着赵雪寒,却被赵雪寒的胳膊肘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正当他想一把将赵雪寒的倒霉胳膊砍断时,传来了轻轻的扣门声。 掌门。是一名修士的声音,元成派掌门来拜访您了。 杜苏木朝二人眨眨眼,示意二人要友好相处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严珂一把推开了赵雪寒的手臂。 我不跟你走。严珂冷冷道。 他都说让你和我一起了,你就听他的话吧赵雪寒笑道,朝严珂一挑眉。 你也不想给他添麻烦,不是吗? 严珂顿时愣住,开始犹豫。赵雪寒嘿嘿一笑,伸手啪地在严珂耳旁放了一个火花,将他惊了一下后,便迅速化成一股黑风,从窗口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杜苏木便与弟子在城中一隅设立了讲坛。他覆手站在讲坛下,注视着萧方讲经布道。 远处树叶响动,杜苏木循声看去,只见赵雪寒站在树荫下,牵着严珂的手,朝他挥手示意。二人的眸色全化为了常人的琥珀色,一眼看去,与普通人无异。 杜苏木轻轻向二人点头,微笑招呼。赵雪寒在树下带着严珂远远地看了一会净明派的讲道。没过多久,他便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太无聊了。赵雪寒说,走吧,咱们去看看别的门派的。 严珂却不想走。杜苏木站在讲台下,长身玉立,目光凛凛,与平常那个对他温柔和蔼的人不同,又是另一种威风好看。他想着不去理会赵雪寒,就立在这树下看杜苏木看一天,但又怕杜苏木看到他一人站在这里开始担心,最终仍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赵雪寒走了。 二人在街道中穿行,最终又到了一处人群密集的地方,讲坛高高立于人群之中。讲坛之上,站着一个长相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他眉目清秀,但唯独双眼漆黑深邃,仿佛阳光照进去,都反射不出一点涟漪。 只见那青年从围观的人群中接过一只木凳,另一只手举起,手掌张开,掌心中有一枚小小的扳指。青年将木凳置于地,将扳指放置于木凳上方,顿时亮光一闪,木凳便消失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青年淡淡笑了一下,微微甩了甩手掌,木凳又瞬间出现,落在地上。惊奇之声不绝于耳。青年将木凳交还回去后,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其中原理。 严珂自然懂得空间器具的用法,对此也不太惊奇。倒是赵雪寒看着青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嘿,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这小子还真的不让我失望,混得不错。赵雪寒低低地笑了一声,让我上去会一会他,看他还记不记得我。 言毕,他便飞身上了讲坛,稳稳地站在青年面前。 这位先生,赵雪寒双手抱拳,装模作样道,在下在台下听先生讲道,自觉十分受益。但先生讲得头头是道,却不知实际功夫如何,能否与我切磋一番? 看到有人上台打擂,群众的热情更加高涨。然而那青年抬眼看到赵雪寒的脸,表情一瞬间变得惊喜万分,却又迅速低下头去,连退几步。 不敢,不敢。他低声道,也请先生不要再说笑了。 群众见青年如此退缩,不由得哗然。周围清霄派的同门师兄弟也开始劝说。方师兄,旁边一名少年模样的黄袍修士道,你也不弱,又何必怕他?他自己上来,你与他过招就是了。 青年连连摇头,依然不出手,在众人眼中,不免显得些许怯懦。 方秋水!周围一名年长修士有些生气,你这样退缩,岂不是涨他人志气,丢了我派修士的脸!放着让我来!说罢便撸起袖子,想要上台与赵雪寒一较高下。 慢着。赵雪寒伸出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秋水,别人不许插手,我只和他切磋。 等等!清霄派修士中,有人突然惊叫起来,这人不是他不是赵雪寒吗?! 那年长修士一惊,顿时盯着赵雪寒看。就是他!修士大叫道,又看向方秋水,表情带着怒意,这赵雪寒可是杀了你全家!他有净明派庇护,不知怎么的逃脱了责罚,又来这里挑衅!你竟然还软弱这副样子!真是丢了清霄派的脸! 方秋水望着修士,连连摇头。不是的他小声道,不是他 周围清霄派修士却听不见方秋水的嗫嚅之语。被那修士一激,便开始群情激愤起来,一言一语教唆着方秋水,要他狠狠打过去。方秋水连连摇头,修士便越发愤怒。几名修士跳上台,差点就要替方秋水修理赵雪寒,以正清霄派之名了。 怎么回事?威严之声从远处传来。修士们立即止住了喧闹,各个一副恭敬姿态,神情中却带着些许不服。 梁铎走近,看到赵雪寒,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不好好在杜兄那里待着,却来我派这边闹事,梁铎沉声道,他因信任你,才将你带来。你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了他。 赵雪寒摆摆手。我看这讲坛开得平淡,便想上台打擂,让众人高兴一下。他懒洋洋道,瞟了方秋水一眼,却不料贵派的人实在是乏味无趣。我也没多少兴致了。 他轻轻抬了抬手:告辞。说罢,便跳下讲坛,带着严珂离去。 群众之中发出些许失望的叹息。梁铎挥手示意,让修士各归各位。方秋水依然站在讲坛之上,目光怔怔地看着赵雪寒离去的方向,即便他的身影已淹没在人海之中。 师兄,你又何必怕成那个样子。方秋水身旁,一名小修士忿忿道,你功力那么强,又有天赋,不一定打不过他。 方秋水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是怕。他低声说,缓缓走下了讲坛。 第112章 心思 赵雪寒从清霄派讲坛离开,似乎瞬间便忘记了在那里发生的事。只见他远远见到元成派讲坛,便兴致勃勃地带着严珂跳到离讲坛最近的一处高楼上,满怀期待地向讲坛望去。 在地上看不好吗?严珂忍不住出声道。 地上看不好,这里看得更清楚。赵雪寒笑道,引颈望去,元成派的大师兄文天冬长得特别好看,这里角度最合适,看真美人,就要这种远远观望,举手投足的风姿都能尽收眼底。 严珂撇嘴。真猥|琐。他想。 赵雪寒盯着元成派讲坛看了好一会,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尽是一个呆子在舞剑?他抱怨道,那大师兄失踪了?还是被郑方海那老头藏起来,不让见人? 严珂朝元成派讲坛望去,只见一名白袍修士持剑而舞,姿态潇洒自如。他以一把剑的本能来看,能感到这位修士技巧高超,挥剑如风,是位难得的修剑高手。 他其实还可以。严珂说。 我又不是来看他的。赵雪寒咂嘴道,就盯着这一人耍戏,未免也太无聊了 阁下在屋顶上看,想必看不太清楚,不如离近点。背后,突然有郎朗声音传来。那声音清澈柔和,似微风拂面,令人听得心情愉悦。 若离近些,我师弟的一招一式也看得清楚,肯定也不会无聊了。 赵雪寒一怔,迅速转过头,却见一名白袍修士站在屋顶上,微笑地看着赵雪寒。 严珂随着赵雪寒回身,不由得也呆住了。这名修士容貌昳丽,肤若凝脂,风姿秀美,的确十分好看。估计就是赵雪寒口中的大师兄无误。 严珂转眼看向赵雪寒,却发现他此刻脸突然涨红,本来巧舌如簧、没有丝毫把门的嘴,此时竟然结巴起来。 你你赵雪寒呆滞地你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傻得不行的话,你怎么不在下面? 我本是在人群中看师弟舞剑,觉察到屋顶有些动静,怕有人怀歹心,伤了师弟,就上来看看。文天冬看着赵雪寒,微微侧头,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眸子露出些许笑意,现在看来,是我多虑。 他挥手,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讲坛上舞剑的修士:我的师弟剑法高超,阁下若不近些看,未免有些可惜。 我我赵雪寒又我了半天,最终憋了一口气,道:我我想看你舞剑。 说完,他的脸又红了一层。 真丢人啊。严珂内心不住感叹。 文天冬笑了起来。好啊。他说,我的剑法比师弟稍差一些,不过还算不错。阁下也不要在屋顶上待着了,离近点看吧。 说罢,他便跳下了屋顶,走到讲坛上,对讲坛上舞剑的修士耳语几句。修士停下,将剑交给文天冬。文天冬接过剑,冲着房顶招了招手,似乎在示意赵雪寒下来。 赵雪寒的耳朵依然红红的,一声不吭从屋顶挪了下来,挤到人群中,愣愣地看着文天冬在讲坛上的一招一式。待一套剑法结束,文天冬负手而立,向人群中望去,似乎在寻找赵雪寒的身影,赵雪寒却似乎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推着严珂便偷偷离开了。 赵雪寒在街上,仿佛丢了魂一样地到处乱走。严珂跟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你去哪里?他问赵雪寒,赵雪寒一言不发,闷头走路。 不回元成派讲坛了?严珂问。他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怀好意,不禁学着赵雪寒刚才的语气:你你不是想看那个人舞剑 话还没说完,赵雪寒突然转身,飞起一脚,严珂躲闪不及,一下子被赵雪寒踹到小腿上。赵雪寒用力极大,严珂只听到嘎嘣一声,一阵剧痛,仿佛自己的剑身都要被他踢折了。 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赵雪寒凑到严珂脸前,威胁道,谁都不许说! 严珂揉着腿不说话,内心却盘算着。他似乎掌握了赵雪寒一个弱点,说不定之后有机会可以一用。 二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待暮色降临后,便返回了住处。讲坛已撤走,大院中窗棂之间透出些许烛火,赵雪寒打开房门,便见到杜苏木坐在桌前,正阅读着一些书信,听到二人进门,便抬起头,对着自己两位养子笑了笑。 今天去哪里了?他拉严珂到自己身边,柔声道,玩的开心吗? 严珂点点头。去了清霄派和元成派的讲坛。他说。 杜苏木摸了摸严珂的头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严珂身后的赵雪寒:赵雪寒呢?他有没有捣乱? 赵雪寒他严珂刚想说什么,却感到后颈一股凉意,他回头,见赵雪寒瞪着自己,而自己脖子处,悬飞着一枚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暗器。 他什么都没做。严珂说。 是吗?杜苏木有些不敢相信,又看了赵雪寒一眼。赵雪寒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杜苏木摇摇头。这时,房门又被轻轻扣响。 师父,是萧方的声音,其他弟子已经用完温泉了。您去泡吧。 杜苏木应了一声知道了便朝着二人笑了笑。梁铎替我们准备了有温泉的住处,不用可惜了。他说,温泉不远,就在这个屋子后方,可以随时回来换衣。你们二人也和我一起去泡一泡吧。 赵雪寒立即答应下来,严珂却犹豫。 温泉水深吗?他问。 应该到我腰部这里。杜苏木比划了一下,又望向严珂,你的话,就要没过头顶了。 我不去了。严珂瞬间道。他是玉石,不能靠浮力漂在水面上。他试过在临殊山的山泉中游泳,即使手脚在水中划动,也没有用,扑腾了两下便迅速沉底,还是杜苏木把他捞上来的。 一起去吧。赵雪寒见严珂这般拒绝,瞬间坏笑起来。还未等严珂反应过来,他便打开房间的后门,一把将严珂拎到池边,然后就势扔进了池子里。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就像一块石子,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普通一声就沉了底。冒着热气的水灌入了他的耳鼻,他隐约听到杜苏木生气地叫了一声赵雪寒,便感到又一个重物落到水中,将围住他的液体推开。 身体被举出水面,终于又重新接触到空气,严珂忍不住咳嗽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水。 赵雪寒在岸上,看着严珂的狼狈样,用手指着他哈哈大笑。严珂顿感心中冒火,他不顾杜苏木还在水中抱着自己,似一阵风从他怀里窜了出去,迅速飞到赵雪寒身边,在赵雪寒咧开大笑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时,猛地用头撞上他的腰,将赵雪寒撞到了水里。 你们俩个够了!杜苏木被赵雪寒溅起的水泼了一脸,无奈道。他将后脑勺磕到池底、在池中长卧不起的赵雪寒拉了起来。 二人身上还穿着衣服,都被水泡湿了。赵雪寒咳嗽两声,揉了揉脑袋,又揉了揉腰,瞪了严珂一眼。 臭小子,头怎么这么硬。他说,伸手撩起一把水就往严珂身上泼。 别闹了。杜苏木制止道,你和严珂,赶快把衣服脱掉,下来。说罢,他便在池水中将自己早就浸湿的衣服褪了下来,放到池边。 赵雪寒听罢,也迅速脱掉了衣服,随手一丢。你也下来呀。他嬉皮笑脸地朝严珂招招手。 严珂脸一沉。我不泡。他说,我给你拿布巾和新的衣服。说罢,他便要往屋内走。 严珂。杜苏木站起身,拉住严珂的手,难得有温泉,不用可惜了,你也下来泡一会。 他张开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我抱着你,不会让你溺水的。 严珂回身,却见杜苏木赤|裸着站在温泉中。蒸腾的热气在他白皙而微微泛着粉红的身体上凝成小小的水珠,聚拢成几滴后,顺着他细直的锁骨流下,在两点殷红之间微微偏移了些许方向,划下水痕,最后沿着优美的肌肉线条,落到池中,溅起圈圈细小波纹。 严珂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感到喉咙一阵干涸,本想回答杜苏木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赵雪寒也从水中站了起来,见了严珂的表情,顿时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他嘻嘻一笑,伸出手臂,一下子搂住了杜苏木的肩膀,用带着水珠的皮肤,紧紧贴上了杜苏木的裸|背。 你就别管他了,赵雪寒望着严珂,笑眯眯对杜苏木道,咱们父子俩泡就行。 严珂心中突然涌起暴怒。他不顾杜苏木还看着,挥起手臂,怒风狂卷着砂石便向赵雪寒的脑袋砸去。赵雪寒一愣,迅速抵挡,却被风力推了一把,跌回到池中。 严珂!杜苏木惊道,严珂扭头就走,丝毫不予理会。他快步走进屋内,趴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脑袋,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不一会,严珂便感到有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掌,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背脊。他从被子中抬起头,看到杜苏木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严珂喉头一鲠,莫名的羞愧感油然而生,他想重新钻回被子中,却被杜苏木扶住了肩。 你怎么了?杜苏木轻声问。 严珂不说话。杜苏木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严珂抱在怀里。严珂的头埋在杜苏木胸膛间,能听到他清晰的心跳。 赵雪寒不该把你推到水里。但他本意只想逗逗你,并没有什么坏心眼。杜苏木柔声道,你不要因此讨厌他。 严珂摇头。他鼻中似乎能闻到杜苏木身上温泉水的淡淡硫磺味,与那股一贯的药草清香混合,形成了微妙的味道,令严珂头脑更加昏沉。 不是这样的。他想。我不是因为这原因才想要打他的。 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严珂也一头雾水。 杜苏木见严珂不出声,轻轻梳了梳他的头发。 我让赵雪寒明天好好和你道歉了。他说,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严珂低声道。在杜苏木怀中,令他情绪稳定了许多,方才那股暴怒,也烟消云散了。 真的?杜苏木问。 真的。严珂答。 没有生气的话,就来亲我一下。杜苏木抬起严珂的眼,笑道,亲了我,我们就休息吧。 严珂点点头,仰起头,吻了吻杜苏木的脸颊。然后被杜苏木抱在怀中,躺到了床上。 起码杜苏木现在不让赵雪寒亲他,也不与赵雪寒一起睡觉。在黑暗中,听着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声,严珂想,心中有了些许安慰之情。然而想到赵雪寒刚刚用湿漉漉的手臂抱杜苏木,严珂又不痛快起来。 他在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感情中,渐渐产生了疲惫,不知不觉化为剑身,在杜苏木怀中沉沉睡去。 第113章 私情 在沂城的几日,杜苏木守着讲坛,赵雪寒便带着严珂在城中四处乱晃。 作为外表幼小的严珂表面的监护人,赵雪寒其实并不尽责。他经常将严珂往人多的某处一扔,自己便不知道去哪里浪了。 严珂倒是不以为意,若是天色变暗,赵雪寒仍未来找他,他便会自己回到净明派落脚的院中。每当要进入院门时,赵雪寒就会突然出现,笑嘻嘻地跟着严珂一起进门。 严珂也懒得向杜苏木告状。没了赵雪寒,他每天在城中还可以更悠闲些。最多的时候,他就站在净明派讲坛旁,在杜苏木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凭此消磨一天。 除此之外,严珂还去过入城第一天见到的那栋建筑几次。那房子里常常有打扮艳丽的男男女女,倚着窗口向街上路过的人调笑。也有无数的人从大门进入这栋房子,有的光明正大,有的鬼鬼祟祟。 然而严珂每次靠近大门,不知为何,便会有五大三粗的人将他赶走,他也没机会进入这栋房中一探究竟。 就这样过了几天,直到一日,赵雪寒终于不半路溜走,而是一反常态地带着严珂逛街,路过几个摊贩,还问他要不要买玩具。 严珂自然是拒绝。他刚想问赵雪寒怎么回事,却见他伸手,指了指街对面的一栋建筑。 想不想进去看看?赵雪寒问。 严珂抬眼一看,正是那栋华丽而俗艳的房子。自从瞥了房中那人一眼后,他便一直想进去一探究竟,但却没有机会。 严珂自然想去,但是赵雪寒问的,其中必然有鬼。他不由得提防了起来。 赵雪寒眨眨眼,冲他神秘一笑:年轻人嘛,对这种地方有点兴趣,又不好意思说,我理解我理解。 严珂一脸茫然,理解什么还没问出口,他就被赵雪寒一把抓住后颈,拎了起来。 赵雪寒带着严珂一下跃到屋顶,见没人注意到后,迅速从顶层的窗口钻入房中。 严珂发现他进入了一个装饰艳丽奢华的房间。屋内空无一人。赵雪寒将他放了下来,开始四下打量,翻箱倒柜。 你在干什么?严珂疑惑道。 不干什么。赵雪寒随口答,扯开了柜子的抽屉。突然间,他眼神一亮,从抽屉中拿出一条白玉挂坠。那玉看上去成色很好,主人也十分爱惜,被一个铺着丝绸的小盒好好地装着。赵雪寒将那挂坠从盒里拎了起来,上下左右全方位观察着。 别人的东西,你不要乱动。严珂皱眉,道。 不乱动,一会就放回去。赵雪寒笑道,招呼严珂,这玉可是个好东西,你过来,摸一下。 严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赵雪寒的殷切要求下伸出手,轻轻握了握白玉。那玉在严珂手中发出彻骨寒意。玉虎庄有白玉剑,严珂曾无数次牵过那孩子的手,摸过他的剑身,然而这枚白玉与他不同。 严珂的手本已是很冰冷了,那玉竟然还要冷几分。 严珂缩回手。这不是普通白玉。他说,这是什么? 这是冰原的特产雪玉。赵雪寒笑道,它在冰原孕育而成,通体寒冷,极为难得。大多数玉矿被冰原的圣原教所占。你要想得一块的话,只能去求他们。 突然间,房门外走廊上有人声传来,越来越近。赵雪寒突然抿嘴一笑,将白玉放回原处,然后拎起严珂,瞬间将他塞到了柜子里。 别出来,也别动。赵雪寒低声道,关上了柜门,等一会我来接你。 等严珂刚要说话,就听到房门响动,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赵雪寒瞬间从窗口窜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珂轻轻咽了下口水,想着这次不跟杜苏木告状是不行了,退到了柜子的角落,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大白天的,就到这种地方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软糯慵懒,不怕你老婆知道? 白天才有空。另一个声音道,我就说有修士朋友来沂城,出门会友,谁都不会怀疑的。 慵懒男子鼻中哼了一声。那仙人掌门可就在城里。他说,你要看他,天天都看得到,何必要到我这里来。 就是因为天天看得到,才要到你这里。另一个男人嘻嘻笑道,毕竟那掌门,我可摸不到啊。 言毕,便有衣物摆动和黏腻的水声传来。慵懒男子唔唔了几声,似乎是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严珂轻轻皱了皱眉头。柜门之间留有一道缝隙,正对着床头。严珂透过缝隙看去,却看到一个肥腻的中年男子,将一个身条修长的年轻人压住,满脸乱亲。 看来这中年男人是喜欢这年轻人的。严珂想。但这亲得未免也太不讲究了。 那一张肥大的脸几乎将年轻人的脸完全盖住,偶尔露出间隙,便可看到晶亮的口水挂在年轻人白皙的皮肤上。 严珂皱眉。恶心。他想,杜苏木亲我时,可从来没有在我脸上留下过这些玩意。 他从缝隙之后移开,打算不再理会这两人、静候赵雪寒回来时,中年男人抬起了脸。 那男子长得很难看,肥头大耳,唇边还有一块巨大的黑痣。严珂将这个丑男一览无余之际,年轻人那一张挂着口涎的脸,便也没了遮挡,突然出现在严珂眼中。 严珂猛地抖了一下。 他进城第一天便见过这张脸。那时这年轻人倚在这间房的窗口,居高临下地望着杜苏木。严珂只看了一眼,这人的长相便牢牢地印在他的心中。 因为这个年轻人长得和杜苏木一模一样。 然而杜苏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现在肯定是监管着净明派的讲坛。严珂看着这张脸,不由得恍惚起来。那这里的人是谁?他为何和他这么像,只是巧合吗? 他仔细看着那年轻人,无论五官和身形,都与杜苏木十分相似,唯独眼睛不同。杜苏木的眼是琥珀色,带着冷意;然而这人的眸色更加黑一些,眼角向上稍稍挑起,添了许多烟火气。 严珂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的主人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对着中年人嫣然一笑,眸子中露出娇媚之色。 这种表情,从未在杜苏木脸上出现过。严珂的呼吸一滞,心莫名地砰砰跳了起来。 怎么这么心急?年轻人糯糯地笑道,不是都和你家人交待好了吗? 交待好了,也不能待得太久。中年人的手从领口伸进了年轻人的衣服,用讨好的语气说,万一他们去找我朋友确定,就麻烦了。 【简单概括,就是严珂看到男的被中年人那啥了】 严珂滞了一下,心一瞬间充斥了混乱和茫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头脑发昏,仿佛数十年前的火玉还残留在自己体中,此刻正要汹涌而出,将他的意识吞噬。 【简单概括,严珂瞎想了许多】 从未见过的液体洒落到到柜门上,透过缝隙,落到严珂的衣摆。淡淡的腥味令他无法思考。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心中这份混乱和躁动究竟从何而来,又要如何排解。 严珂一动不动地站在柜子里。他连那两人何时离开都浑然不觉,眼里只有柜门那细长的缝隙。在缝隙中,他仿佛看到年轻人那千娇百媚的眼,渐渐化为杜苏木的一双冷眸。那双眸子的眼角带着方才那人被qing|yu侵染的粉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严珂。 突然间,柜门被猛地拉开。大把猛烈地日光照进严珂的眼中,打碎了杜苏木的样子。 严珂紧紧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出现了赵雪寒一脸兴味盎然的表情。 这并不是幻想。赵雪寒伸手,晃了晃严珂的肩。 怎么样?他一脸坏笑地看着严珂。大概是看严珂神情呆滞,他伸出手,拍了拍严珂的脸。 过瘾吗?赵雪寒不怀好意地问。 严珂突然回过神。他狠狠地盯着赵雪寒,咬住嘴唇,挥手便是一股厉风,也不管赵雪寒死活,立即从窗口跳出,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第114章 危楼 严珂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的街道。他已然顾不得周围景色如何,他是否熟悉,只是浑浑噩噩地走着,满脑浆糊。 严珂虽然外表年纪小,多年以来一直在玉虎庄与临殊山待着,与外界接触甚少。但在杜苏木的教导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心中涌起万分恐惧。这恐惧并不是那种年幼纯洁的人第一次看到交|媾、对如此火热而猛烈的冲动产生的羞赧与逃避之情,而是对自己隐藏的欲|望的惧怕。 他因为自己身体各方面都还是八九岁的样子,对杜苏木的感情是隐约而不明的。杜苏木也知道严珂喜欢他,虽然他时常低估严珂对他的依赖与占有欲。他们二人,都当这是孩童一般单纯的喜爱之情。 然而严珂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并不是这种纯粹的感情。他在柜中,看着二人交|合,不由自主地将那两张及其相似的脸联系起来。他忍不住想那个人是杜苏木,会发出怎样的声音;站在杜苏木身后,抵住他身体的人若是自己,他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他想起自己无比依恋着与杜苏木肢体接触,无数次见到杜苏木赤|裸身体时,心里的那股燥热与不安。 他终于找到了那份心情产生的原因。竟是这样的原因。 严珂摇摇晃晃地踱着步,张开手掌。看着自己小小的手,以及手腕上挂着的铃铛,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压着他的胸腔,令他不住地恶心,想要呕吐。 我真龌龊。猥琐又恶心。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这种想法。那个人救了我,给了我一半元神,带我出来,将我视为弟子与养子。他待我温柔,善良体贴,不怀邪念,然而我却一直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攥紧拳头,缓缓放到身体一侧。我不能这样。他想。我还想一直这样待在他身边。我不能让我这龌龊想法毁了这一切。我要忘了,忘掉刚才看到的所有。之前的庄主说过,青玉想要忘记,便是可以忘记的。 他闭上眼,缓缓在街上人群中穿梭。在黑暗中,他感受着行人移动带起的微风,试图要这风带走他的记忆,以及心中的不安之情。 突然之间,人群中风流变得有些紊乱。严珂立即警觉。早年被掳走的经历让他多了些经验。他保持着闭眼,继续行走,仿佛没发现什么,却暗自用自身剑气护体。 就在那时,严珂听到符文穿破空气的声音。那符文瞬间贴上了他的背。但因为严珂早已有准备,符文贴在气上,并未有任何效果。他顺着风摸了摸纸上的纹路,便明白了几分,瞬间装作痛苦的样子跌在地上。 那弹出符文的人似乎真的以为有了效果。严珂听到耳边重重地脚步声传来,几声装模作样的你怎么了后,他便被人拎起来,抱到了没有多少人的地方。 严珂感到自己的手脚又被捆住。他心中因为刚刚的事怀着一股怨气无从发泄,倒是想看看这些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便也没挣扎,任凭那几个人夹着自己走了。 当他感到自己被扔到地上时,便睁开了眼。那地面不太干净,严珂身上的衣服沾上了不少土。他转动脑袋,看到一张破落的泥塑菩萨像立在墙中,几个修士打扮的人躲着严珂,在墙边窃窃私语。 未免也太简单了。一人道,他们声音虽小,严珂听力却不错,此刻听得一清二楚,这可是青玉剑。 管他简单不简单,反正是拿到手了。另一人道。 严珂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果然还是为了这个原因绑我。他想。 但我们拿着这剑,净明派那个杜掌门肯定很快就要追来。上次在雪原他可是一下子就杀了十几个人,但因为在临殊山夺剑理亏,所以他们才没有找净明派的麻烦,这次要是 怕什么。咱们掌门早做了准备,你看这是什么。 那人张开手,透过人缝,严珂在他掌中见到几枚通红的石头,心不由得一沉。 是火玉。 那杜掌门已将一块火玉炼到魂魄里。我们不如就利用这一点。那人阴恻恻地说。掌门早就将我们手中有火玉的消息散发了出去。你看那青玉剑躺在那里,一会咱们就把手上的火玉,塞进他的嘴里。 那群人突然转头,向严珂望向望了一眼,严珂迅速将眼睛闭上,装作不省人事的样子,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就跟上次一样。我们让火玉与青玉剑相融,这青玉剑肯定受不了。那杜掌门爱惜这把剑爱惜得很,上次就用自己的元神混了火玉,硬是压了下来,别人不知道,咱们可是亲眼见到了。 那师兄你的意思是 青玉剑有危险,杜掌门肯定知道,不一会就能赶来。见到青玉剑融了火玉,内心焦急,必然会如上次一般炮制,继续用自己的元神混火玉。然而那火玉哪是那么好压的。他即使天王老子,能混一次,还能混第二次? 到时候火玉肯定会将他整个元神吞没,而他自己必然因火玉爆体而亡。青玉那时融了杜掌门的魂魄,肯定也安定下来了。到时候咱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青玉剑拿到手。 聪明啊,师兄,你可真是个人才!等净明派查到此处,见到杜掌门死状,肯定以为他是贪恋火玉功力强大,偷偷夺了咱们的玉自行修炼,才落得这般下场,必然不敢声张。 没错。并且这地方也是选好了的。别看这庙破,风水却是极其适合修炼。到时候净明派那群修士一看,自然心里都明白了。为了他们掌门的面子,也肯定什么话都不会说。 听着那几名修士的话,严珂的心缓缓沉下。他本以为这群修士夺个剑也就罢了,不料心思却如此歹毒。 他睁开眼,望向修士,坐了起来。然而那群修士正为自己的计划兴奋着,压根没注意到严珂的动作。 事不宜迟,估计一会那掌门就要追来了,咱们赶快给青玉剑塞火玉。领头的修士说着话转身,却看严珂坐起身、盯着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 然而他认为自己给严珂贴的符文还起效果,因此并不怕严珂,攥着火玉便径直向前,伸手便捏住了严珂的下巴,想强迫他张开嘴。 严珂让这修士握着脸,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手脚的绳子此刻已经被严珂自己切断了。他仍将手背在身后,想看着修士要搞出什么名堂。 修士见严珂不张嘴,不由得有些着急。张嘴!他大叫道,另一只攥着火玉的手挥起来便要往严珂头上打。那手马上要落到严珂脸上时,突然断掉。赤红的火玉滚落一地,鲜血喷溅而出,那修士顿时惨叫一声,翻滚到地上。 那群修士顿时乱作一团。严珂站起身,沉沉地看着那一张张慌乱的脸。 真是个人才。他重复着方才修士互相恭维的话语,冷笑道。 等严珂从那破庙出来时,已是日落时分。那破庙离城中似乎有些距离,有些偏僻,严珂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怎样走,才能返回到净明派的院中。 他沿着小路向太阳西沉的方向走了两步,见着夜幕逐渐降临,四周寂静,连风声都不曾有,突然手腕上的风铃却动了动,发出几声脆响。严珂抬眼望去,却见一青色的身影从天际线出飞奔而来,见到严珂,便紧紧将他抱起,搂在怀里。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杜苏木轻声说,有些许的慌乱不安,我看赵雪寒一个人回来,他说与你失散了 严珂在杜苏木怀中,闻到草药香味,不由得微微缩了缩身子。淡淡的罪恶感涌上心头,他垂下眼,想了想自己在柜子中看到的那一番光景,却不太想得起来了。 他刚打算忘记那些场面,就碰到一群修士将自己掳走,也没有时间去回想,竟真的将那事忘记了。 严珂突然产生些许的欣喜,他张开手臂,坦然地搂住杜苏木的脖子,在他耳边蹭了蹭,像孩童撒娇一样。 我自己乱逛,迷路了。严珂小声道,但你总能找到我的,对不对? 我当然能找到你。杜苏木笑道,用嘴唇碰了碰严珂的额角,但你走得太远,又不回来,我也真的是很担心。你得给我些补偿。 什么补偿。严珂将头靠在杜苏木的肩上,说。 亲我一下。杜苏木指指自己的脸颊,弯起眼笑着对严珂说。 严珂望着那双清澈而温柔的琥珀色眼睛,青|楼中男|妓漆黑而带着情|欲的双眼此刻已在他的脑海中杳无踪迹。他垂下眼,用自己的嘴唇贴上了杜苏木脸颊的皮肤。 真乖。杜苏木轻声笑道。他抱着严珂,向沂城走去。星辰升空,在残余的晚霞中发出淡淡光芒。 现在已是秋冬的星宿了。杜苏木望着天空,道,我总感觉冬天的星,比夏天的要亮一些。 严珂双手环着杜苏木的脖颈,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下摆处,除了泥土外,有一点白色污迹。那大概是他在青|楼时不小心沾上的,随着杜苏木的步子在衣摆上摇动着,似乎马上要碰到杜苏木的衣物。 严珂皱起眉头,看着这污迹,心中无比厌恶。他趁杜苏木不注意,将这片衣角切了下去。那污迹便如同他在妓|院的记忆,随风飘走了。 严珂倚在杜苏木肩上,听着杜苏木轻言细语,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心中满是甜蜜的平静。 即便这平静,不过是一时的幻象而已。 第115章 晚梦 二人走回院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杜苏木将严珂带到房间里后,便拿出一块布,给严珂擦了擦脸。 你去哪里逛了,怎么弄得灰头土脸的?杜苏木问。 就在城外随便看了看。严珂含糊道。 杜苏木盯了他一会,最终决定不再深究。他将严珂的外衣脱下,拍了怕他的肩。 要不要冲一下,然后去温泉里泡一泡?杜苏木试探道。 不要。听到温泉二字,严珂断然拒绝,只冲一下。 好好,只冲一下。杜苏木笑了起来,朝严珂伸出手,你变成剑,我帮你洗洗。 严珂点点头,乖乖地化成短剑落到杜苏木手上。玉虎庄所有年幼的剑,都有日落后沐浴的习惯。他们会在此刻洗净一天的尘土,以保持剑身干净清澈。自从杜苏木知道严珂这个习惯后,便天天替他清洗,很少落下过。 待杜苏木将青玉剑剑身擦干,严珂便又变成小童,穿上里衣,乖乖地钻进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杜苏木,似乎在等着他进来。杜苏木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你先睡。我去找一下赵雪寒。他说,得好好跟他说说今天把你弄丢的事。 听到赵雪寒的名字,严珂心中涌起一阵不快。今天很晚,你平常在这个时间已经睡了。他说,明天再说,不行吗。 杜苏木眨眨眼,然后将灯吹熄了。黑暗中,严珂听到被子窸窣响动,随即温热的身体便贴了上来。 生气啦?杜苏木将双手环在严珂腰上,轻轻问。 没有。严珂答。 今天的确有点晚。先睡吧。杜苏木说,听你的,明天再和他说。 严珂点点头,缓缓闭上眼。他听到身后人的呼吸声逐渐变沉,似乎已经睡着了。然而不久之后,呼吸声渐渐变得有些奇怪,竟成了低低的呻|吟。那声音带着痛苦与快乐,格外耳熟。 严珂睁开眼,猛然转身。屋内的灯不知被谁点亮了。杜苏木在他身后,侧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件衣物。他眼神迷蒙地看着严珂,嘴唇微张。白皙的皮肤在烛火下,映出不自然的淡红。 一名高大的陌生男子在杜苏木的身后,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不停亲吻着。他的手将杜苏木的腿压在腰处,严珂能清楚地看到二人如何紧紧相连。 杜苏木身体随着男人不断地颤抖。他望着严珂,艰难地笑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摸了摸严珂的脸颊,薄薄地唇中发出断断续续地声音。严珂听得出,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严珂严珂严珂,杜苏木用那充满水雾琥珀色眸子注视他的眼,吐出的话随着动作不成句子,来过来,来亲一亲我 仿佛着魔一样,严珂凑近杜苏木的脸,垂下头,像以往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他看到杜苏木微微弯起眼睛,对他虚弱地笑了笑。 严珂听到一声陌生而不屑的鼻音,他缓缓抬眼,然后看到了一双淡蓝色的眼,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男人从杜苏木肩上抬起头。他的五官如同刀刻一般,一双眸子和严珂一样,都是极淡的蓝色。 滚。男人说。 严珂猛地退后,随着沉沉的一声响,他从床上滚落下来,摔到地上。 屋中一片漆黑,杜苏木也惊醒了。严珂?怎么了?他慌张道,从指尖冒出一点火星,点亮了床边的蜡烛。 严珂感到脑袋发热,然而身体却发冷,难受得要命,不由得缩到墙角。他看到杜苏木从床上起身,一身里衣好好地穿在身上。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本是剑,不会做梦的,更不该做这种梦。那在妓|院的记忆,他明明已经忘记了。 怎么回事?杜苏木俯下身,柔声问道。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严珂的脸颊。 修长洁白的手臂在单薄的衣料下,形状隐约可见。严珂神色一怔,那梦中的旖旎春色,竟又和面前这人交叠起来。他心中一阵不安,挥手将杜苏木的手打开了。 严珂?杜苏木没有想到严珂竟会拒绝自己的触碰,不由得怔了一下,你怎么了? 严珂蜷紧身体,控住不住自己身体发抖。别碰我他垂下眼,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杜苏木的脸,张开嘴,稚嫩的童声带着嘶哑,我之后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睡了。 他心中万分难受,然而这却是最好的方法。既然他不能忘掉自己的欲望,那唯一的方式,就是远离。 严珂!杜苏木听了他的话,显然十分惊讶,又有点难过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若哪里做错了,就和我说。他探身上前,试图揽住严珂的肩:是不是赵雪寒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别碰我!严珂看着杜苏木的表情,心脏都要缩成一团,顿时克制不住地喊了起来。他躲着杜苏木的手,回身一闪,竟直接变成了剑,任杜苏木怎么劝说,都不再化成人形。 杜苏木见严珂不动,毫无办法。他将严珂从地上拾起,举目四望,房间里竟连个放剑的剑架都没有。他向来是将严珂带在身边,连睡觉时都不分离的。今天这一幕,杜苏木竟不知要将严珂放到这房间的何处。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剑身平置与书桌上,自己也没有返回到床上,而是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月白的剑身,直到天色将明。 严珂一动不动,知道杜苏木在看自己。他见那人因自己莫名其妙的原因一夜未眠,心中越发地难受,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晨光照入房间中,杜苏木站起身,打开门离开了。严珂悄悄化为人形,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胸膛沉闷地似塞满了棉花。 我这个样子,还能在他身边吗。他想。他若知道了我的心思,会怎样看我。 他怅然着,手却不由自主地将那床铺的被子叠好放到床头,然后看着杜苏木睡过的枕头发呆。就在此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严珂转身,杜苏木正站在他身后,温和地看着他。他一惊,迅速缩起了手,想要化成剑身逃避,却被杜苏木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听赵雪寒说了。杜苏木蹲下身,轻声道,他将严珂的身体扳正,让二人面对面相视,他昨天带你去了街上的妓|院。是不是。 严珂没有说话。 杜苏木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严珂的脸颊,严珂想要躲避,却没有躲过。那温暖细腻的触感令他的心又跳了几下。 他不该带你去那里。杜苏木说,你在那地方看到什么了?和我说实话。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感到难以启齿。他不住地摇着头,杜苏木看着他,竟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猜猜。他声音愉快地说,我从弟子那边听说了,那妓|院里有一个长得和我特别像的小官。你是不是看到他了,还看到他接了客。 他眨眨眼:然后你是不是就想到了我?是不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严珂呆呆地看着杜苏木。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杜苏木抿嘴笑了笑。从我进城来,就觉得城里居民打量我的目光有些不对。四下询问后,才知道了小官的事。他说,据说我来城之前,那小官就因为长得像我接了不少生意。 城里都传言净明派掌门性|癖古怪,没有道侣,就喜欢这风月场所,闲时特地来沂城卖身。他一边笑一边道,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甚至有高官权贵慕名而来,就为了买我这仙派掌门一夜。直到这阵迎冬会,我真身来到沂城,谣言才不攻而破。 听了这话,严珂心中那团棉花不只为何随着他的思绪偏离了原先的位置,他开始警觉起来。 看来对杜苏木虎视眈眈的,还不只我一个。他想。 所以啊,杜苏木望着严珂,道,你看我平常都是一副人模狗样,突然在你面前做了这种事,即使知道那不是我,你视觉上心理上也肯定受不了。不想和我一起睡,也情有可原。 严珂望着杜苏木的眼。那双眼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与阴霾。他心中的一切混沌想法,面对面看着他的这个时刻,竟然消失不见了。 果然我还是要保护他。严珂想。不只有那么多人想害他,还有那么多人想要上他。我是他的剑,我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杜苏木看到严珂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而那小小的孩童似乎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又笑了起来。他捏了捏严珂的脸。 放心了?他眨看着严珂,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昨晚被你拒绝,可很是伤心。作为补偿,亲我一下。 严珂点点头,在杜苏木脸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杜苏木眯眼,一副满意的表情。 这几天,咱们就分开来睡好了。他说,我让工匠做了个剑架,晚上就把你架到上面。等你忘了那小官的事,咱们再睡到一起来。 他调皮地对严珂眨了眨眼:正好这几天天气也冷。对你对我都好。 严珂点点头。那你也不要和别人睡。他突然说。 那是自然。杜苏木笑道,推了推严珂的肩,你去洗漱,一会跟着我到讲坛。今天我们三派共聚,一同讲经,虽然可能有些无聊,但多少值得一听。 我不和赵雪寒走了吗?严珂问。 他这几天关禁闭,抄静心经一百遍,不许出门。杜苏木道,毕竟带孩童模样的你去那种地方,还将你丢了,实在太不应该。得让他长长教训。 严珂内心有些幸灾乐祸。他将自己打理好后,就跟着杜苏木一同来到了讲坛。清霄派、元成派和净明派三派弟子,此时已经聚到广场之上,互相切磋交流,好不热闹。 严珂被杜苏木牵着,坐到了净明派讲坛边上。元成派掌门郑方海正在给弟子下指示,见到杜苏木,便迎了上来,高兴地打了招呼。 梁铎也到了讲坛,见到两个掌门谈话,也加入交谈之中。严珂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了前几日在元成派舞剑的那位修士。那修士剑法极好,给严珂留下很深的印象。 此刻,他正站在元成派讲坛下,打开一张卷轴,仔细阅读着。突然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移到那修士身后,趁他不注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卷轴。 顷刻之间,那修士脸色就变了,啪的一声将卷轴卷起来,回身看向那白色的身影。 师兄。冯远星手持卷轴,望着身后的文天冬,无奈道,不要闹了。 第116章 碎骨 文天冬眨眨眼。我没有闹。他说,用手指了指冯远星手中的卷轴,同时从衣袖中掏了另一只卷轴出来。 我打听过了,这广场旁有一家酒馆,每年冬月初九,大画家张冬九便会在酒馆厢房现场作画九张,先到先得,我两天前便用偶人在酒馆前排队,今早好不容易才让他画了一张。知道你喜欢,送给你。 他探头,从冯远星手上接过卷轴,又望了望身旁的人。我刚才把你手上的卷轴和这幅画替换,想让你立刻看看,但你那表情他摸了摸脑袋,似乎对这幅画不太满意 冯远星听后,那张严肃的脸露出明显惋惜神色。太可惜了。他说,难得师兄为了我排队,但这画 他打开卷轴,严珂在他的位置,也可以看到那副画的模样。那画是红色的背景,画了一个穿着绿袄的大胖娃娃,手里还抱着一条鱼。 不好看吗?文天冬侧头,俊美的脸上露出疑惑表情,我看不少人家都挂着这种画,很是喜庆。那张画家劝我让他画竹子,说自己从没画过这种画。是在我坚持下才画的。 冯远星叹了口气。张冬九本来就是靠竹子画的好才出名。他说,你让他画这种年画,无疑是让木匠锻剑了。 他望着文天冬,眼里却没有一丝责备神色,满是温柔之意。这样也好,他将画轴卷好,小心塞到衣袖中,张冬九从未画过年画,这幅画的价值,说不定之后会远远高于那些竹子的。 他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便拉过文天冬,亲昵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晚上就把这幅画挂起来。冯远星悄声说,师兄今晚就从这画里来我房间吧。 文天冬脸上泛起淡淡的红色,轻轻点了点头。 远星。讲坛之上,传来郑方海的声音,文天冬摆摆手,示意冯远星过去,向后退了两步。 既然大家都聚在此处,不如趁此机会,互相试一下剑法。郑方海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梁铎笑了一下。方海兄可真够狡猾的,他说,你们门派全是剑修,就要比剑法?我可不参加。让杜兄陪你玩吧。 杜苏木笑着点点头。萧方。他刚要将萧方召上讲坛,却被梁铎拦住了手。 元成派叫出的,可是他们门派剑术顶端的弟子。梁铎道,杜兄也让自己用剑最厉害的弟子上来吧。 那便是萧方了。杜苏木道。 不是还有一个吗?梁铎笑道,向严珂坐的地方偏了偏头。 杜苏木转头看着严珂,犹豫了一下。郑方海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让他来吧。他说,我们都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杜苏木点点头,将严珂叫到身边,递给他了一把剑。严珂本不需要剑,此刻拿着剑不过是为了做样子。他早已懂得掌控自己的力道,不需要杜苏木再嘱咐了。 冯远星见到严珂,眼中一亮,显然也是听说过严珂的来历。他恭恭敬敬对严珂施了一礼,将剑立起,摆了一个起手式。 严珂回礼。他做好态势,反手拿剑,正欲攻击时,台下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杜苏木皱眉,做了个中止手势,向台下望去。只见清霄派一名修士远远奔来,跑到台上,在梁铎耳边低声几句,梁铎的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白龙派有几名修士,从昨天下午起,便不见踪影,本命灯也没有反应。梁铎转身,看向两位掌门,道,他们掌门很是着急,我作为迎冬会主持,必须协助他们寻找。 杜苏木和郑方海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我们也一同去吧。杜苏木道,看向郑方海,郑方海点了点头。 三位掌门安排好其余人后,便带着几名弟子,跟着白龙派的使者走了。杜苏木思索了一瞬,还是决定将严珂带在身边,跟着他一同去找人。 队伍在白龙派掌门的带领下,开始在整个沂城搜寻起来。严珂跟在杜苏木身后,注视着白龙派掌门的背影。那个人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严珂总感觉有些眼熟,却又说不出自己在哪里见到过。 一行人用尽了符文法术,在整个城中搜寻一边无果后,又向城郊进发。兜兜转转之后,最终在严珂曾待过的那处破庙门前停了下来。 白龙派的修士见到这庙有些踟躇,而另外三派的人却没有意识到,径直推开庙门走了进去。严珂也跟着他们进入庙中。 庙中及其破败,菩萨像破落不堪,就连地面,也没有任何铺装,全是泥土地。那泥土也并未被压实,松松垮垮的,一走上去,便扬起一阵沙尘。 白龙派修士带着找人踪迹的符文在此刻瞬间闪了一下,便熄灭了。那群修士顿时一惊,四下张望,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白龙派之中有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严珂身上,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突然间,有人开了口,声音冰凉:这庙中的土,似乎是新翻过的。 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人站在人群中。这人穿着深灰毛斗篷,打扮与周围几派修士都不同。他鹰钩鼻,长脸,长相有几分阴鸷。 那白龙派掌门望着他,恭敬地说:圣主有何高见。 郑方海却皱起了眉。他看着白龙派掌门:我们中原门派自己的事,你让圣原教来参合干什么? 圣主说要帮忙,在下自然无法拒绝。白龙派掌门正言道。郑方海眉头紧锁,与另外两位掌门交换了眼神,杜苏木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位圣主冷笑一声,用手指向地面。我的意见就是,把这地挖开来看看。他说,目光游走片刻,最终落到严珂的脸上,说不定白龙派的弟子,就躺在下面呢。 众人顿时惊慌不已。白龙派一干人迅速口中念咒,将那地上的土移开。三位掌门表情严肃,一动不动地盯着层层飞起的泥土。 严珂面不改色,仿佛这庙中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然而土中什么都没有。除了有些潮湿,并掺杂着些许细小的白色砂砾外,并无异样。白龙派掌门疑惑的目光看向圣主,圣主却不为所动。 那便不是这里了。他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严珂一眼,转身离开了破庙。 说起来。一行人往门外移动,一名清霄派修士脚从门槛踏出,四下张望周围景色,自言自语道,这庙的风水倒不错,适合修炼。 怪不得。另一修士突然应道,我前几日在城郊找农民要柴火,好像看到杜掌门进了这件破庙。我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杜掌门来这破烂地方做什 住嘴。梁铎喝道,瞪了那修士一眼。那修士瞬间缩缩脖子,不再说话。他回头望去,却看见杜苏木站在庙中,冲他摆了摆手。 你们先走,我有些话要和严珂说。他说。 梁铎心中疑惑,但还是带着修士离开了。杜苏木看着严珂,蹲下身,用手抓了一捧土,举到严珂面前。细细的土带着白色的砂子从他指缝流出,落回到地面上。 这不是砂子。他用指尖粘起一粒白砂。 这是被磨碎的人骨。 我不知道他们的肉身去了哪里,或许被割下来扔掉,或许也跟这骨头一样,切成砂砾一样大小,混在土里,即日便腐化了。杜苏木静静道,那双冷而清澈的眼注视着严珂。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严珂答,面不改色。 真的?杜苏木问。 真的。严珂答。 杜苏木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抬起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那就好,他轻轻说,在衣摆抹了抹手上的尘土,然后拍了拍严珂的后脑勺。 我们出去吧。和大家再去别处找找白龙派的那几个修士。 一行人找了一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梁铎很是不安,又加了几个修士,彻夜寻找,生怕白龙派以此为借口找自己的麻烦。但白龙派似乎并不打算深究,谢过梁铎后,自己门派的人竟自行回去休息了。 杜苏木与严珂走了一天,回到住处后有些疲累。新的剑架已经做好,放到了屋里。杜苏木将严珂清洗完后,便将他套入剑鞘,架在架上,然后自己躺到床上去睡了。 然而怀里没了东西,杜苏木也睡不□□稳,严珂见他从床上爬起来几次,将青玉剑拿起,想将剑抱在怀里躺回床上,然而犹豫了几刻后,依然将剑放回了架上。 严珂感到自己被放回去时,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真和杜苏木一起睡,他虽然对杜苏木的感情自认很坦荡,只想保护他而已,然而却不能保证自己的本能会怎样做。 看到杜苏木对自己的些许依恋,他的心有些得意,又有点暖暖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赵雪寒依然在关禁闭,杜苏木又将严珂带到了讲坛。在他监督弟子讲经布道时,严珂便在一旁观看。他不看萧方他们是怎么对着城中百姓宣扬自己门派,而是专注地看着杜苏木的背影,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 突然间,严珂感到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低头看去,却见到赵雪寒站在讲坛下的阴影中,对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跟我来一趟,赵雪寒小声说,带你去看点你没看过的。 严珂哼了一声,将衣袖从他手中抽走,并不打算理会赵雪寒。赵雪寒却似乎打定了注意带严珂走,他突然蹿上讲坛,伸手就将严珂夹在腋下,像一股风一般,嗖地从人群中窜走了,竟没有一人注意。 待他将严珂按到一处房顶上时,严珂才有机会踹了他一脚。 你不是被禁足了吗?他头被赵雪寒用力压着,转都转不过来,只能斜眼瞪着他。 开玩笑。赵雪寒笑道,杜苏木那老头什么时候真关得住我? 严珂却懒得想杜苏木关不关得住这倒霉玩意。他挣扎着想摆脱赵雪寒的控制,却被赵雪寒紧紧压在房顶上。 别闹了。赵雪寒在严珂耳边低声说,向地面方向甩了甩头,你看那是什么? 第117章 插曲 严珂循着赵雪寒的指示看去,见地面上一群人,白衣白褂,带着白头巾,抬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材,吹吹打打,沿着街道向城外走去。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微微皱眉。死人了?他说,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赵雪寒似笑非笑: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严珂感到面前这人实在是无理取闹。这一派阵仗,棺材里无疑装的是个沂城的本地富豪。这种人严珂不认识,也绝对和他没关系。 赵雪寒似乎看穿了严珂的想法。他抬了抬眉毛,伸手向那送葬队伍一挥,那棺材就像被人掀了一把一样,瞬间翻滚着撞倒了街边的墙上。那钉好的棺材盖也被撞飞,尸体从棺材中甩了出来,噗地一声仰面落到了街上。 严珂本不想理会,却不由得被这尸体的样子吸引了注意。那死人身体浮肿,皮肤发青,整张脸上起了大大小小无数个水泡,几乎把五官都挤没了,让人认不出他的长相。 严珂觉得有些恶心。他看向赵雪寒:你让我看这个做什么? 赵雪寒眯眼看着严珂:这人你不认得? 这人我怎么可能认得。严珂想,却又朝那尸体望去。只见送葬的人慌乱异常,想把尸体抬进棺材,却又似乎是怕这尸体上的什么东西一样,没有一人敢用手摸。几个人手中拿着布,将那尸体裹起,然后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就在那布要盖住尸体的脸那一刻,严珂突然注意到,这尸体的嘴角,有一颗大大的黑痣。竟和他前两日在妓|院见到的中年男子黑痣的位置一模一样。 是那个男的。严珂脱口而出。那天看到他时还好好的,不过一两天,居然就死了。 没错。赵雪寒笑道,这还未过三天,就准备下葬,未免也太快了些。 他看着严珂。那孩子模样的人看着尸体,虽然惊讶,但也并没有显出多少疑惑。赵雪寒不禁有些好奇,便问:你不想猜猜他是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严珂望着送葬人将尸身放入棺材,合好盖子,淡淡道,生活不检点,花|柳隐疾突然爆发,来不及医治罢了。得这种病,家人肯定觉得丢脸,只得草草下葬。 赵雪寒听到严珂这么一说,不由得一愣,然后咂咂嘴。想不到你乱七八糟还知道得挺多,他说,都是谁告诉你的? 严珂没说话。还能是谁?他想。杜苏木在药材铺长大,什么病痛都懂一点,和严珂在一起时,又喜欢天南海北地唠叨。严珂也自然知道了一些知识。 他看着那送葬队伍远去,心中渐渐有了些忧虑。那花|柳病极易传播,既然这中年人得了病,妓|院的那位小官必然不能幸免。 他本是不在意那人的究竟会怎样,但一想到那张像极了杜苏木的脸最终会长满水泡,丑陋不堪,他心里还是不痛快起来。 赵雪寒见送葬的人走远,便将严珂又夹起,将他带回讲坛。留下一句不许和别人说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珂至此仍搞不明白他将自己带走,去看一具病亡的尸体是闹哪一出。他站在讲坛边,发现自己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大家专心忙碌,甚至没有人察觉严珂消失了一会。 只有杜苏木意识到严珂离开了。严珂看他从讲坛一侧走过来,来到自己身边,蹲下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问,怎么离开了那么久? 严珂摇摇头。他想起赵雪寒嘱咐自己不要告诉其他人。赵雪寒的话他是从来不放到心上的,但此时此刻,他不太想说话。对那妓|院小官的一丝关心,令他面对杜苏木时,产生了些罪恶感。他本应该只想着面前这人,其他人谁都不想的。 杜苏木望着严珂,微微侧头,随即抿嘴一笑。在讲坛待这么久,肯定会无聊。他眨眨眼睛,朝讲坛上望了一眼,讲坛上,两名修士一板一眼地在向台下观众展示着符文。 他们看上去也不需要我在一旁监视。杜苏木回过头,朝严珂笑道,我从下山来,就没有休息过,也没有好好在这沂城中转过。不如今天开个小差,溜走一会。你陪我在街上逛逛可好? 严珂听到,心情瞬间雀跃起来,方才些许沉闷的心思顿时一扫而空。他猛地点了几下头,杜苏木便拉着他的手,二人偷偷摸摸离开讲坛,走到沂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今天似乎碰巧是一个集市的日子,街上人山人海。虽然大家早已知道沂城的小官并非杜苏木本人,但杜苏木走过之处,依然有不少人指点。 严珂耳朵灵敏,知道他们是在猜测这位是真的仙人,还是那卖身的小官。显然大家都认为仙人是不会逛街的,最后竟大多得出了后一个答案。 严珂不免有些忿忿不平。在他看来,二人除了长得像,举止气质都是截然不同的。他喜欢的这一个,清冷高洁,不可染指。然而在高冷的外表下,却又藏着些属于少年人的天真和娇憨。令人着迷,谁都比不上。那小官不过长得像一些,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杜苏木也听到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一低头,就看到严珂气鼓鼓的脸,又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他柔声道,拍了拍严珂的脑门,他们在说那小官,又不是在说我。你气什么? 我严珂刚想说话,却见人群中跳出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相互使着眼色,嘻嘻哈哈地笑着轮流撞了杜苏木一下。 杜苏木愣了愣,严珂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削人,突然意识到这是对着平民,只得强行压了下去。 那两个小姑娘却依然谈笑着,丝毫没意识到方才差点没命。看吧!下巴尖尖的姑娘推了一把身旁的圆脸姑娘,我就说这人肯定是仙人,不是小倌,你还不信?赌输了吧?六文钱拿来! 真是仙人的话,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让你撞?圆脸姑娘不服气,我看他就是那个小倌! 要是小倌现在能这么傻愣愣地站着?肯定早就满嘴骚话,开始撩这撩那了!尖下巴也不管杜苏木就站在一旁,反驳道,这人呆得跟个桩一样,明明就是仙人没错。 杜苏木看着两个小姑娘当着自己面争论这种问题,不由得露出无奈又好笑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 二位姑娘。 两个女孩转过身,看着杜苏木,眼神里竟带着些期待,似乎在等他说出正确答案。杜苏木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的确是净明派掌门杜苏木没错。他笑道。尖下巴眼神一亮,顿时转过头,得意地看着圆脸。那圆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若真是仙人,我们撞你时你怎么不躲开?她问,真的修士察觉到有人过来、躲一两个行人还是小菜一碟的吧。 我自然是察觉到有人来。杜苏木弯下眼睛,温和地看着女孩,我还察觉到来的是两位惹人喜爱的女孩。 他眨眨眼:让像二位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撞一下,这街上多少人求之不得,我又为什么要躲呢? 圆脸女孩望着杜苏木,脸突然就红了。尖下巴嘁了一声,酸死人了。她说。 杜苏木笑了笑,随即抬眼正视着尖下巴。我的确察觉到这位姑娘,他指了指圆脸,不过你,我除了风声,却什么都没听到。 你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看着尖下巴,笑道,这在凡人中很是少见。说不定你有些资质。 尖下巴脸色一变,随即道: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去你门派的!我可吃不了当修士的苦。 无妨。杜苏木摆摆手,但我有一两句话告诉姑娘,也请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若是今后误了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罢,他便牵着严珂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尖下巴喊了一声,你什么话还没说呢!怎么就走了 ? 杜苏木回身,对尖下巴莞尔一笑。你摸一摸你的耳朵后边。他说,我要说的,已经都写好了。 尖下巴一惊,迅速伸手摸向自己的发髻。圆脸也凑上前看去。只见尖下巴发髻上,不知何时绑上了一条精致的发带。圆脸姑娘不禁惊呼一声,目光中的崇拜之情更甚。尖下巴迅速将发带扯下,拿到手中。 发带中,用金色笔墨写了几句话。尖下巴看了一眼,神色大变。圆脸也想凑上前看,却被尖下巴挡住。她迅速将发带团成一团,塞进袖中,一副唯恐别人看到的样子。 怎么了嘛?圆脸一副疑惑神情,你平常什么都会给我看的啊。该不会是那仙人对你她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去去去,不是这回事。尖下巴挥手道,神色却很是忧虑。她望向人群,杜苏木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帆帆。尖下巴转身,看着圆脸女孩,声音放低了许多,变得格外柔和,我马上就要跟父亲一起去南方。明天就启程了。 圆脸女孩瞬间睁大了眼睛: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说?你明日几时走?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圆脸女孩一串连珠炮的问题。尖下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又回身看了看杜苏木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按住胸口。 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琥珀,琥珀中是一条小蛇。尖下巴的女孩将那枚琥珀解下,挂在圆脸女孩的脖子上。 送你的。她轻轻笑道,别把我忘了。 第118章 转折 怎么啦?杜苏木轻轻戳了戳严珂的脸颊,脸拉得这么长。 严珂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一直板着面孔。他从看到杜苏木与两个小姑娘调笑那一刻,心里就开始不痛快,直到走进点心店,还依然垂着嘴角。 他听到杜苏木问他话,然而如实回答,未免显得自己过于小气,便扭过头,闭口不言。 杜苏木清了清嗓子。这位施主。他俯下身,望着严珂,眯眼装模作样道,我看你今天印堂发黑,气色不佳,怕是有大祸临头。不如让老道我给你看看手相,若有一二祸事,也好化解。 说罢,他也不顾严珂不理他,抓住他的手掰开,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着严珂的掌纹,然后煞有介事地嗯了几声,随即摇了摇头。 小施主。杜苏木一本正经道,据老道观察,小兄弟并非有祸事,而是有病。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严珂的胸膛,心病。 严珂无语地看着杜苏木表演。杜苏木翘起嘴角一笑。 施主的病倒也常见,他摇头晃脑,一副神秘样子,不过是他眨眨眼,相思病罢了。 严珂心一跳。只见杜苏木望着他,眼带笑意。 让我猜猜病因是从何而来?他轻声道,是不是来自方才在街上的时候? 严珂的心脏在胸膛砰砰乱撞。他看着杜苏木,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 然而你那病因,已经跑啦!追不回来了!你这病是治不好了。杜苏木突然笑道,那两个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你说你看上哪个了? 严珂突然感到一阵气闷。他迅速将手从杜苏木手中抽了回来,几乎要被面前这人气笑了。然而杜苏木却浑然不觉,依然装模作样道:姑娘虽走了,你这病倒是可以治。我这里有灵丹妙药,吃了就好。 说罢,他便从袖中掏出一块饴糖,剥了纸塞到严珂嘴里。严珂咬着糖,控制不住自己瞪了杜苏木一眼。 幼稚。他说。 客官,你的点心包好了。掌柜扬声道。 来了。杜苏木应道,取来一大包糕点。他掏出一块芝麻饼,塞进严珂手中,然后拍了拍他的头。 我问你,杜苏木说,刚才那两个姑娘 我没那个意思!严珂生气道,差点把手上的芝麻饼捏碎。杜苏木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说,那两个姑娘,其中一个不是人类。你看出来了吗? 严珂愣了一下。是那个尖下巴的姑娘?他想了想,问。 杜苏木点点头。那姑娘是个蛇妖,他说,她修炼程度很高,应该已经能控制成百上千条蛇随她而动了。 她在这城里做什么?严珂问。 杜苏木眨眨眼。我猜,他轻声说,她是喜欢上另一个女孩,想要与她交朋友,才化成同龄人模样一直陪在身边。 这不是很好吗。见杜苏木言语中露出忧虑神色,严珂不禁疑惑道。 杜苏木摇摇头:蛇被蛇妖号令,也随时跟着蛇妖行动。现在是秋冬交季,蛇类准备冬眠,所以没有出什么乱子。而到了春天,成百上千条蛇在沂城醒来,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杜苏木轻声道,我在那圆脸姑娘身上闻到了生稻米的味道,怕是这城中司库的女儿。若是春天到了,蛇祸横行,粮食歉收,罪责最大的,肯定是那姑娘的家人。若居民不知原因还好,若有一天知道了,那姑娘一家,必然在这城里无法立足。 严珂看着杜苏木:所以你给那姑娘留的发带,上面写的话,是劝她早些离开,而不是在调戏她? 杜苏木抿嘴一笑,刮了一把严珂的鼻子。我怎么可能调戏她,他一边说,一边揉严珂的脑袋,我活了这么多年,调戏得最多的,就只有你了。 严珂心里一阵暖,嘴里的饴糖也瞬间变得格外甜蜜。杜苏木揉够了后,放下手。他凝起视线,似乎在想着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必然要走,严珂听到杜苏木喃喃道,接下来若是出什么乱子,她若在城里,肯定有人会嫁祸 严珂心中疑惑,刚想开口问,却见杜苏木冲他笑了笑,脸上的忧虑丝毫不见痕迹。接下来去哪里?他眼神明亮地问严珂,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去看猴戏怎么样? 严珂自然同意,杜苏木无论去哪,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二人在街上闲逛了许久,直至太阳西沉,才回到大院。 推开杜苏木的房门,便见到赵雪寒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扯着狼毫的毛玩,一支笔都要被他扯秃了。见到二人回来,他立即做出委屈装,道:你俩出去快活,都不带上我。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你可是在关禁闭。杜苏木笑道,静心经一百遍抄完了? 抄完了。赵雪寒答,懒洋洋指了指桌上堆的一沓纸,我总算可以出门了吧? 杜苏木向那纸堆的方向望了望,也不去检查,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了。不过,他对着赵雪寒抿嘴笑了一下,明天是迎冬会最后一天。不设讲坛。弟子放假,可随意游玩。我要与方海和梁铎一同聚一聚,谈些事情。带着严珂不太合适。你看你 我才不要带他。赵雪寒立即道,瞪了严珂一眼,我好心带他见识见识,居然还被这小子给卖了。 我也不要你带!严珂回嘴道。 那明天你怎么办?杜苏木无奈地看着严珂。 我在院里待着就行。严珂说,我已经出去很多天,沂城差不多也都逛过了。没什么新奇了。 好吧。杜苏木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下来。他打开点心盒子,拿了几块点心给赵雪寒,赵雪寒却没接。 买这么多,是打算带到山上吃吗?他翘起一边嘴角,看着杜苏木道。 不然呢?杜苏木说,还是将点心塞进赵雪寒手中。赵雪寒理都没理,转手就都塞到严珂怀里。杜苏木没有在意,打开包装袋大致点了一下,然后侧头叹气,一副忧愁模样。 我竟然忘记买豌豆糕了。他说,明天没有时间,又不可能让弟子买,后天就要回山。下次能吃到,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是你忘了买。严珂提醒道,是今年豌豆歉收,所以点心店没有卖的。点心店老板说的。 唉!是了。杜苏木恍然道,我给忘了。得知自己买都没办法买后,他的表情越发沮丧。 赵雪寒嗤地笑了一声。我真看不出这些玩意有什么好的。他说罢,便从坐上站起来,朝杜苏木挥挥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严珂看着赵雪寒推门而去,犹豫了一下。我有话想和他说。他看着杜苏木道。 去吧。杜苏木笑着朝他摆手,不用什么事都向我请示。 严珂点点头,推门便朝赵雪寒追过去。赵雪寒见严珂竟然追着自己出来,免不了揶揄几句,严珂也不理。 你城里逛的时间长。严珂开门见山道,告诉我哪里还有卖豌豆糕的。 哎呀。赵雪寒挑眉道,你就这么想让他开心? 不知道就算了。严珂懒得理他,迅速转身。赵雪寒拉住了他的手。 别急。赵雪寒笑道,我还真正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豌豆糕卖。 严珂将信将疑。你不要骗我。他说。 我怎么可能骗你。赵雪寒眨眨眼睛,笑道。 第二天,杜苏木一离开房间,严珂便按照赵雪寒给他画的地图,沿着城中街道走。没想到越走越远,不知不觉竟出了城,往城郊去了。 正当严珂怀疑赵雪寒骗他时,地图上指的路到了尽头。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一户农家面前,院子里有一个老太太,正在磨豌豆面。 严珂眼睛一亮,与那老人交谈,竟真的买成了一袋豌豆糕。他心中不住地高兴,告别了老人,正要往回走时,却隐约感到周围的景色有些熟悉。 严珂疑惑地皱了皱眉,沿着农户的墙角向另一条路望了望,顿时明白了。他看到那座破庙就立在路口不远处,摇摇欲坠,分外眼熟。 严珂不由自主地撇了一下嘴。他对这座庙并没有多少好印象,于是便立即决定沿着自己来时的路赶快离开。然而正在他抬脚要走时,一个身影却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 严珂顿时一惊,瞬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他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那身影出现在路旁,缓缓走过几户农家后,径直进入了破庙之中。 身材修长,举止清雅,穿着一身靛青色道袍。 是杜苏木。 第119章 混战 严珂心中疑窦丛生,不禁远远跟着杜苏木的背影,悄悄移到庙前。待他垫脚在破窗旁,小心向庙中观望时,却不料身后被人猛地击乐一掌,登时站立不稳,从窗口跌落至庙中。 严珂在庙中土地上打了个滚,被飞扬尘土呛得咳嗽几声。他抬头,杜苏木正站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严珂。 一见杜苏木的脸,严珂的心顿时冷了一瞬。 那张脸他记得,压根不是杜苏木,而是城中妓院里,那个长得极像杜苏木的小倌。 庙中各个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阴暗之处突然钻出了几个身着白龙派服装的修士,四下向严珂聚拢。 严珂双手扶地,想要站起身来,却使不上力。大意了。他内心暗叫不好,又不禁抬头望向面前的小倌。 果然,还是这个办法好。一名修士凑近小倌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这小鬼果然一看到净明派掌门,便放松了防御,轻易落入我们的圈套。 小倌轻轻撇嘴,拂下了修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说好的,一分钱都不许少给。 那是自然。一名修士蹲在严珂身旁,手脚麻利地给他捆上绳索,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小鬼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的? 小倌轻笑一声,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我只说过,你们要等的人会出现在这庙里。他细声道,又没说一定是这小鬼。 庙中的破窗突然嘎吱作响,白龙派修士纷纷抬头观看,却在瞬间凝固了表情。只见一黑影从窗口窜入庙中,刹那之间,悄无声息,那些呆滞住的修士头颅,便纷纷滚落到了地上。 严珂瞪大双眼。狼藉尸体中,黑影现行,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他没有理会严珂,只是朝小倌微微颔首。 尸体留在这。你从这里出去。面具男道,一定要被人看见。 小倌点头,似乎是接到什么正经任务一般,庄重地跨过严珂,朝庙门走去。 严珂虽不明白二人的真正目的,但他意识这些人这么做,怕是杀掉白龙派修士,想要嫁祸杜苏木。他心中警铃大作,想一个鱼跃起身,却只是在地上徒劳地翻滚一圈而已。 面具男俯下身,缓缓打量了严珂一番。这剑也带走罢。他自言自语道,拎起捆住严珂身体的绳子就要离开。 严珂哪里肯,他拼命扭动身体,手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就在这时,庙门口的小倌发出一声惊呼,迅速退回至庙内。面具男抬起头,冷笑一声,随即便把严珂扔到了地上。 你竟然也来了。他冷冷道。 杜苏木面色苍白,环视着庙中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即用手指在空中一划。束缚严珂的绳索应声而解。严珂感到身体恢复了些许力量,便迅速从地上爬起,跑到杜苏木身边。杜苏木侧身,将他挡在身后。 你是何人。杜苏木沉声道,杀白龙派人士,伪装成我,又有何用意。 蒙面人一言不发,一扬手,便是几团白色的光球向杜苏木射去。杜苏木回身闪躲,岂料那光球追着他身影而行。他不禁敛下神色,空中浮现几盏火苗击向光球,却不料火苗还未触及,便似水汽蒸发一般,凭空消失了。 杜苏木眉头紧皱,一手护着严珂,另一手抽出佩剑。随着几声轻响,光球击中剑身,消失不见。然而那剑刃也似突然被冰封过,随着一道长裂纹出现,瞬间碎成了几段。 杜苏木望着碎剑,面有沉思之色。却见那面具男子依然冷笑不止,随着几声轻响,又有光球向杜苏木袭来。 杜苏木敛下神色,从袖口掏出几张符文,朝着光球依次甩去。那光球在空中阻隔片刻,径直朝面具男子袭去。面具男子嘴角一撇,伸手便将一脸惊恐的小倌拉到身旁,挡在面前。光球只差毫厘,便能穿透小倌的脸颊。 杜苏木一惊,急忙收拢手势,那光球便擦着面具男子的发丝纷飞而去。与此同时,严珂感到眼角处有黑影攒动,他扭头看去,竟见另一个面具人从地下悄然钻出。未及严珂发声提醒,便猛挥一掌,沉沉地打在了杜苏木后背处。 杜苏木唔的一声,身体向前倾倒,口中吐出一股鲜血。于此同时,拽着小倌的面具男子舞动手臂,一股冷光从他指尖射出,趁着杜苏木分神之时,径直穿透了他的肩膀。 鲜血四溅而出,严珂的胸膛一阵收缩。他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向前直冲,挥舞手臂想要使出风刃。然而方才似乎却是被施了符咒,什么也做不出来。杜苏木完好的手臂紧紧又拽着他的手腕,使严珂不能离开。 杜苏木单膝跪在地上,一口口地吐着鲜血,肩头血肉模糊。严珂内心急躁,却感到身后寒光闪烁。他仰头望去,却见身后的面具人高举利剑,剑刃锋利无比,正对着杜苏木的脖颈。 严珂头皮一阵发麻,他早已顾不得周身的一切,立起向那面具人扑去。 只听得杜苏木在身后惊诧一声,严珂感到自己的身体沉沉向后倒去,然而一股清气划过庙中飞扬尘土,带着他身躯的一部分,直接冲向面具人的胸膛。 未等片刻,面具人手中的长剑便咣当一声,跌落至地。粘稠腥锈的液体顺着严珂的身躯流淌而下。 面具人的身体轰然倒地,胸膛上一个巨大的血洞,汩汩鲜血与地面灰尘融成血泥。严珂却不愿给这具尸体多余一眼。他侧转身体,将视线放至把持着小倌的另一个面具人身上。 面具人嘴角下撇,带上了些许恐慌。他将小倌又向自己身体压近了些。严珂不管这些。他直接向面具人袭去。那面具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修长锋利的身躯贯穿了额头。 杀掉二人,严珂顿感一阵轻松。他长呼一口气,却觉得身体一时沉重无比,无法控制地重重跌落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抬眼,想让杜苏木扶自己站起来,却不料杜苏木立在自己身旁。那眼睛却没有在看自己,而是看向庙中角落。 那里躺着一具少年的尸体,前胸有一道巨大的伤口。 是严珂的尸体。 严珂一愣,躯体发出沉重如石头落地的颤音。严珂顿时了然,方才在一时情急下,他竟然瞬间完成了化剑。现在的他,已经是一把完整的青玉剑。而那具儿童的身体,也被他所舍弃了。 唯一令严珂疑惑的是,完整的剑是没有魂魄,没有意识的。然而此刻,他依旧能够视物,能够感知,也能够思考。 严珂动了动剑身,想要呼唤杜苏木,却不料身旁的小倌发出一声惊恐的号哭,跌坐在地上。 杜苏木的目光从那具尸体上移开,他注视着小倌,微微皱起了眉头。 严珂看到杜苏木的脸,像纸一样苍白。 小倌摊在地上瑟瑟发抖,两脚在血土中划动,一副想要爬起、却吓到腿软的样子。杜苏木默默地看了小倌一刻,便俯身朝他伸出手,打算将他扶起来。 小倌可怜兮兮地伸出手,一碰到杜苏木的手指,便瞬间紧紧握住。用力之大,仿佛能听到骨节之间嘎嘎作响。只见那小倌一手用力拉出杜苏木,另一只手则迅速伸入衣襟中,顷刻之间,便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方才一副害怕的样子也烟消云散,刀刃锋芒逼人,径直朝杜苏木的喉咙划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严珂做任何反应。只听咚的一声轻响,小倌的太阳穴突然炸开了一朵血花。一颗小石子被鲜血染成红色,贯穿了小倌的头颅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随即应声而倒的,是瞬间殒命的小倌的尸体。 破庙的角落,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穿着深灰色皮毛斗篷的身影在黑暗中逐渐现形。 杜掌门。兜帽之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圣原派圣主的眼睛,你竟亲手杀了我的手下与白龙派修士。 他声调之中,无丝毫悲怒,反而带着几分调侃。 若被他人所知,梁掌门与郑掌门,肯定又要烦恼了罢。 杜苏木定定地看着来人。 冒充圣主,可否有趣?他开口,声音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圣主扬起嘴角:终究是瞒不过你。 他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紫眸。 第120章 变化 严珂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却觉得他的长相有几分眼熟。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眼眸,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来。 一旁的地面上,小倌的尸体升起一股淡淡的白气。那一张沾满血污的脸逐渐模糊,恢复成原本模样。 他的本来面目,其实与杜苏木只有眉眼些许相像。全靠修魔吸收男人精气,才维持了那一张脸。 杜苏木的目光落到小倌身上,隐隐流露出些许悲悯神色。 你若想害我身败名裂,有无数种方法。他沉声道,又何苦牵扯上凡人百姓。 害你身败名裂?伪装的圣主抬眼微微一笑,薄削的嘴唇弯出一个戏谑的弧度,这倒是杜掌门多虑了。 我此次,不过是想见见我的儿子而已。 杜苏木抿起嘴唇,无言地看着男人。 他并不想见你。他道。 他想不想见我,又岂是你能决定的。男人笑道,倒是杜掌门 他伸出手,十分随意地抬起杜苏木的下巴,轻佻地端详了一番。 我听闻你最近将火玉炼到了自己的元神里。但我看这成果 他的指尖在杜苏木脖颈处摩挲,轻笑一声。 倒也不怎么样。 杜苏木面色苍白地凝视着他,正欲开口说话时,突然之间,角落处一片寒光飞来,径直朝男人的手臂飞去。 男人反手一档,飞射而来的刀刃便径直插入他的手心中。一股血流沿指缝落下。男人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轻轻将刀片弹开了。 如此待你的生父。他淡淡道,这就是杜掌门教育的成果? 赵雪寒站在男人身后。严珂不知何时已被他拾起,正指指地抵着男人的后背。 现在你儿子的人,你已经见到了。赵雪寒冷冷道,是不是可以滚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男人面无惧色,悠然自得地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赵雪寒。 不错。他轻声道,伸出二指,在严珂的剑身上一抹。严珂只感到一股寒意从剑刃之上传来。 这是把好剑。他低语道,对回身对着杜苏木笑笑。 这把剑,你拿着也是累赘。不如将其送我。作为雪寒的交换。如何? 哼,用这把剑换?赵雪寒冷笑一声,你这么讲,别人还以为魔尊儿子是什么好东西。 小寒。杜苏木沉沉地喊了他一声。赵雪寒没有理他,依旧目光狠狠地盯着男人。男人轻轻一笑。 罢了。他道,周身腾起一片黑雾,身影逐渐消失,剑与犬子,便先都留在杜掌门这边吧。 杜苏木面色苍白,定神看着最后一抹黑色消失在庙中,然后缓缓垂下眼,将目光移到房间的一角。 赵雪寒握剑的手垂下,他的脸上,少见的没了调笑的神色。他默默注视着杜苏木走到墙边,将躺在地上的那具小小的尸体抱在了怀里。 怎么会这样明明不该严珂在赵雪寒手中,听到杜苏木喃喃道,都是我的错 他看到杜苏木合上眼睛,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紧,顿时挣脱了赵雪寒的手。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三两步奔跑到杜苏木的身边,一把将他紧紧揽到怀里。 那具小小的儿童肉身,从杜苏木的手中跌落到地上,化成尘土消失不见了。 我没事。严珂说。 从他口里发出的,是一个陌生的男音。 杜苏木在他怀中,身形似乎突然变小了不少。严珂竟然能完完全全将他包裹起来。 严珂不禁皱起了眉。他垂眼看去,却正迎上杜苏木的目光。 他一双清亮透明的眸子睁大,怔怔地看着自己,在一层薄薄的水光下,严珂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在化剑那一瞬,人身已变成了成年男子。 严珂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化剑那一刻,玉剑的魂魄便会消失,人身也不复存在。像他这般,化剑后人身成长为成人的,从未有过先例。 他转头望向赵雪寒,赵雪寒扬着眉毛,表情有几分惊奇,但更多的是一副看戏的神态。 杜苏木依然呆呆地被他搂在怀里。严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要说什么。 思考片刻后,严珂垂下头,按照一直的惯例,轻轻吻了吻杜苏木的脸颊。 怀中的人身体突然猛地一抖,似条件反射般,一掌打到了严珂的肩上。 严珂顿时后退了几步,有些迷惑地看着杜苏木。杜苏木依然保持着推开他的姿势,然而十分少见的是,他的眼眶与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静立片刻后,杜苏木微微动了动嘴唇。 严珂?他轻声道。 严珂点点头。 杜苏木犹豫了片刻,朝严珂伸出手。严珂感到他那温热的指尖轻轻触到自己的手背,便像以往那样,张开手指,紧紧地牵住杜苏木的手。 唔!杜苏木突然发出低低的闷声,按住严珂的手腕,便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严珂看到他的手掌上,有一道清晰的红色指痕。 这还是第一次,严珂的手掌将杜苏木的手完全握住。但对于孩童来说合适的力道,现在用起来,竟是过于重了。 自杜苏木推开他那一刻起,严珂的心中就起了个莫名的疙瘩。此时这一心结迅速扩大,堵在严珂胸膛中,格外难受。 杜苏木望着他,目光中似有千万话语,却最终一句也没说。回去吧。他轻声讲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庙中。 赵雪寒轻快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严珂身边,拍了拍严珂的背。 你不是以前一直被他牵着手走吗?他那副没有正行的模样再次附了身,与方才面对假圣主时判若两人,快跟上去呀。 严珂烦躁地挥开赵雪寒的手,大步地离开了这座不吉利的破庙。 回到住所,杜苏木先令严珂回房等他,他有话要嘱咐赵雪寒。在杜苏木的房间中,严珂突然觉得有种无从落脚之感。那些曾经宽敞的空间,对于成人来说,已是不复存在了。 他特地给杜苏木带的豌豆糕,在斗争中早就碎成了粉。但他依然揣在怀里带了回来。 严珂莫名地叹了口气,化身成剑,静静地躺在了剑架上。 杜苏木与赵雪寒的谈话进行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沉,他才回到屋中。 房间里一片漆黑,不见严珂身形,杜苏木的神色有些慌乱。严珂见到此状,便化形成人,站在剑架旁。 杜苏木看到了他。严珂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抱抱自己。然而杜苏木只是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严珂坐下。 杜苏木的表现,在严珂看来,比以往有些冷淡。严珂以为是自己未打招呼就出门,又害得杜苏木受伤,令他生气了,便微微俯下身,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小心地亲了亲他。 杜苏木身子一颤,手臂立即抬了起来,一副要将严珂用力推开的架势,却在中途停滞了。 他将手缓缓扶在严珂肩上,小心地将他推离了几步。 你做错什么了?杜苏木道,何必要道歉。 我严珂欲言又止。 若我没做错,你为什么又要推开我。他想。 杜苏木望着他,似乎读懂了严珂的心思。 你长大了。他轻声道,以前的那些行为,都不合适了。 哪里不合适?严珂目光一沉,我不过是外表变得高大些而已。 并不一样。杜苏木摇摇头。 严珂心中一阵紧缩。他上前两步,本能地想要去拉住杜苏木的手。却不料杜苏木随着他的行动后退。严珂伸手,只拽住了一片衣袖。 他看向杜苏木,杜苏木也看着他,再次缓缓地摇头。 严珂胸膛里突然塞入了一片沉郁。他咬了咬嘴唇,一甩手,扔掉了杜苏木的衣袖,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杜苏木的声音落在严珂身后,严珂却并没有理会。他感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住,便转身看着身后的人。杜苏木微微攒着眉。 太晚了。他说,不要出门。 严珂冷笑一声。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似赌气般,将手腕上杜苏木给他系的铃铛甩了下来。 你管不着。 铃铛落了地,叮叮当当地转了一圈然后静止下来。杜苏木的目光随着那小小的铜铃游走,然后又缓缓落到了严珂身上。 严珂杜苏木轻声道。他长长的眉落了下来,眼中竟有几分难过,看得严珂心中一紧。他咬咬牙,大步踏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他虽有赌气之意,心中却明白自己该去哪里。赵雪寒的房间亮着灯。严珂推门而入,砰地一声将门关紧,随即一把掐住坐在窗边的赵雪寒,用手指紧紧抵着他的下颚,直接把他拎了起来。 是不是你搞的鬼。严珂厉声道。 赵雪寒被掐住脖子,却也并不惊慌,反而拍了拍严珂的手臂。 若是呢?他笑道。 严珂冷冷地盯着赵雪寒,收紧了手指。指节深深陷入脖颈中,咯咯作响。 你要害他,我就杀了你。他说。 第121章 幻觉 赵雪寒被严珂攥住脖子,多少有些不适。他扬起一脚,踢到严珂胸膛上。却勾出了一袋纸包。豌豆糕的碎末从油纸缝隙中落下,撒了一地。 赵雪寒先是一愣,然后噗嗤笑了一声。 你瞧,有豌豆糕这事,我没骗你。他说,放开我。 严珂的动作没有变化。 自从他跟我说不要骗你后,我便从未对你说过谎。赵雪寒握住严珂的手腕,微微正了正神色。 若真是我搞的鬼,你和他早就被我那便宜爹带走了。他道,还能留给你掐我的机会? 严珂沉默不语,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下来。赵雪寒挣脱,揉了揉自己的脖颈。 你这幅样子,真的有些吓人。他道,还是小孩模样比较可爱。 严珂并未搭理赵雪寒的话,而是直接问道:假圣主是谁? 赵青阳。赵雪寒答,当今魔尊。我亲爹。 他跟杜苏木什么关系。 怎么?赵雪寒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掀着眼皮看了严珂一眼,突然嘻嘻一笑。 他俩有个共同的儿子。他说,你说什么关系? 严珂皱眉,觉得这个赵雪寒实在是难以交流,转身便要走。赵雪寒起身,轻拍严珂肩膀。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他说,但你得信我。我不会做伤害你和他的事。 说完,他眨眼,翘起嘴角。 毕竟我要是犯了什么事,还得让你跟他给我收尾。 严珂不知道,也不想了解赵雪寒那些话是真情,那些是假意。他未做回应,便推门而出。 离开赵雪寒后,严珂在城郊转了好一阵,半夜时分,才回到住所。 他本以为杜苏木早已睡下,却不料房门仍未锁,推门而入,便看到杜苏木坐在床上等他。见到严珂,便主动站了起来,牵过严珂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杜苏木的手指依然温暖柔软,在严珂的手中,显得比以往纤细了许多。严珂的眼睫动了动,随即定神,凝视着杜苏木。 杜苏木抬手,轻轻摸了摸严珂的头发。 对不起。他说。 严珂本想说无妨,但一股拧巴的劲头却让他言不由衷起来。 你做错什么了?何必要道歉。 我未考虑你刚刚化形成人,便由着本能拒绝曾经惯常的举动。杜苏木望着他,坦然道,想必令你难过了。是我的错。 严珂垂眼。他看到杜苏木的发间,夹着一片榉树的树叶,但杜苏木自己却毫无察觉。 城郊有一片榉树林。一定是方才杜苏木不放心,一直偷偷跟着严珂,头发上落了叶,也未曾发现。 严珂拢上杜苏木的发,轻轻地将落叶摘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比杜苏木高了许多。曾经能将他护住的身体,对于自己,竟显得有几分单薄与纤弱。 严珂握住杜苏木的手缓缓收拢。手心中的温热在他心中烧灼着一股莫名的情愫。 我还可以亲你吗?他问。 杜苏木望着严珂。他的眼中的光,似水波般泛起淡淡涟漪,却瞬间被睫毛的阴影遮住了。 成人之间,过于亲密的举止,会让人产生误会。他道。 又有什么关系。严珂道,让他们误会便是了。 杜苏木摇摇头,对着严珂微微笑了笑。 若只有他人误会,就好了。他轻声道。 我不明白。严珂道。 杜苏木望着他,并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身旁的剑架。 明早还要早起回山,他说,你休息吧。 严珂沉默许久,然后后退到剑架旁,一声不响地化为剑,落在剑架上。他看到杜苏木默默地凝视了自己许久,抬手似想要抚摸剑身,最终什么都没碰到,便放下了。 这一夜,严珂脑中思绪万千,却都不着边际。直到净明派起身回山,他被杜苏木从剑架上取下,佩于腰际时,也不曾安眠过一瞬。 几派人马在城门处告别分离。赵雪寒从净明派的人群里钻了出来,跑到清霄派的队尾,拍了拍方秋水的肩。 之前在讲坛,真是对不起了。他笑道,我不是有意令你难堪。你的师兄弟在一旁起哄,不说几句大话,未免太没面子。 方秋水一回身见到赵雪寒,便立即恭敬地垂首施礼。赵雪寒说了什么,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几句。 赵雪寒几乎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下回有机会,再找你切磋。他丢下轻飘飘的一句,便回到净明派之中。 方秋水抬头,赵雪寒已不在身边。他朝净明派掌门处望去,赵雪寒双手背在脑后,背影一副悠然自在模样与杜苏木调笑。 方秋水漆黑的目愈发深邃,他转身,跟在梁铎身后,踏上返回门派的路。 圣原教的人早已不知去向。白龙派虽然又折损了几名弟子,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找杜苏木的麻烦。他们躲在人群后,匆匆离开。就连那声音洪亮的掌门,此刻也哑了火,像落荒而逃的败军一样。 严珂望着白龙派离去的背影。他一直觉得自己曾在某处见过其掌门,却记不清楚。这对于记忆极好的青玉剑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事。为此,他心里总存着些许不安。 归途极短。回到杜苏木的房中,严珂总是不太乐意化为人形。杜苏木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找一些杂七杂八的理由,让严珂帮他去做事,才使得二人之间的氛围不那么尴尬。 回门派不久,郑方海便请求杜苏木帮他做一个门锁,好在掌门室里存放些杂物。杜苏木擅长咒法,然而手却笨拙,只得请严珂帮忙。 严珂在房间外摆弄黄铜时,杜苏木便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想搭话,却又十分犹豫。待要焊接时,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个机会。 需要帮忙吗?他说,我可直接其焊好。 严珂默不作声,微微侧身,留出了杜苏木的位置。杜苏木俯身,挥动手指,指尖中生出几抹火光,沿着焊接处游走开来。 那青色的火焰走着走着,突然溅出了几点火星,落到铜片上,顿时将其融化开来。眼看火星就要飞到杜苏木的手上,严珂本能地伸手,一把将杜苏木的手握住了。 杜苏木的手滚烫,似乎能将人融化。他被严珂突然攥住,不由得变了脸色,正欲抽手时,却听得严珂沉沉一声别动。 在那一刻,电光石火间,严珂手中这熟悉的灼热令他突然回忆起来,他在地窖中,吞噬火玉时的那股温度。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那时有个声音洪亮的高大男人,被刚从地窖出来的他,一手融化了。尸骨无存。 我见过白龙派的掌门。严珂说。 杜苏木似有疑惑。你自然见过。他道,在迎冬会上 不。严珂摇头。 那时在地窖处,他已经被我身上的火玉烧死了。 杜苏木的手从严珂的掌心中掉了出来。他迅速站直身体,紧紧锁住了眉头。 你待在这不要走动。天黑便回房间。他说,我去去就回。 严珂想询问他去何处,然而未等发声,杜苏木便腾空而起,消失在天端。 严珂垂首,因自己突然想起的回忆而沉郁不解。早已死亡的白龙派掌门重新现世,十分诡异。他对杜苏木说出,本想着他可能会有解释,却不料他直接丢下自己,不知去做什么了。 严珂一个人继续制作门锁。天色转暗,便随意点起一盏灯。直到灯油耗尽,门锁的制作已经完成,只差杜苏木的咒符。然而他仍然没有回来。 严珂有些悻悻地拿起工具与成品,回到了房间,意外的是,他看到房间中亮着灯。推门而入,发现杜苏木正坐在书案前读书,听到声响,见是严珂,便朝他微微一笑。 怎么回来得如此晚。他站起身,将严珂拉到身边,拢了拢他因做了一天活,略显凌乱的长发,天都快亮了。 你去了哪里。严珂直言问道。 去哪里并不重要。杜苏木笑道,琥珀色的眸子弯起了弧度。他朝严珂倾身,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下巴。 倒是你,严珂,我有事要问你。 杜苏木的指尖有些凉,严珂望着他。什么事。他道。 你是怎么看我的?杜苏木对严珂弯眼微笑着,踮起脚尖,用双手环住了严珂的肩膀。 喜欢我吗?他柔声问。 严珂皱起了眉。 放手。他说。 杜苏木眯起了眼睛。 你喜欢我,对不对?他用手背轻佻地在严珂脸颊上撩了几下,扬起头,鼻尖几乎与严珂碰到一起。 我现在这么搂着你,你是不是特别紧张?他翘起嘴角,轻轻的鼻息打在严珂的上唇。 你想亲我吗? 我让你放手。严珂冷冷道,你听不懂话吗? 杜苏木突然大笑起来。 真是奇怪。他一手勾住严珂的脖子,一手捏着严珂的脸颊,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都装得这么像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122章 查探 严珂拉住杜苏木的手,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戏弄我很有趣?他道。 还算有趣。杜苏木笑嘻嘻地答道,依然不停地往严珂身上蹭,快说,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严珂推开他:他外出了。如果已经回房间的话,不会不同我讲。 外出?随着一阵轻微响动,杜苏木的脸逐渐变化,不久,面前站着的人变成了赵雪寒。他挑着眉,几分好奇地问严珂,外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严珂闷声道,站在门边,希望赵雪寒识相赶紧离开。 他今天门派里难得无事,不是说要陪陪你的吗。赵雪寒笑道,怎么又走了。 我怎知他打算做什么。听得赵雪寒的话,严珂愈发不快,我告诉他白龙派掌门应当是死了,他便走了。 白龙派掌门?赵雪寒又挑起一只眉毛,怎么回事,详细说给我听听。 严珂只想快些把赵雪寒打发走,便将地窖中的事尽数告诉了他,谁料赵雪寒听后,竟立桩似的站在了原地,沉默着陷入深思。 严珂见他不动,也不打算继续搭理了,走到剑架前,准备化剑休息,却被赵雪寒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不觉得奇怪吗?赵雪寒仰头看他,虽仍是一脸笑,但眼神中却有无法隐藏的担忧。 若是别人,不一定能看出。但严珂与赵雪寒相伴日子许久,即使相看生厌,但多少也是比常人要互相了解的。 他没有说话,示意赵雪寒说下去。 白龙派的人想要你这把剑,也想害杜苏木。即使是你这石头脑子,也是明白的吧?赵雪寒道。 严珂皱眉。在沂城庙中的两次经历已很明显。他本以为是门派之间力量的争斗,想要自己这把剑,也不过是对力量的渴求。但若是白龙派掌门早已去世的话 严珂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那张长得与赵雪寒有几分相似的脸。 赵雪寒凑到严珂身边,压下他的脖颈,紧紧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我怀疑其中有阴谋。若杜苏木去查探,对他太危险了。不如我们两个先一起去白龙派 小寒?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赵雪寒迅速将环住严珂脖子的手拿了下来,背在身后,对着门口嘻嘻一笑。 你回来了啊。他说。 杜苏木站在房门处。屋中的灯火已经熄灭,身后微明的天色令他的面部在阴影之中,严珂看不清他的表情。久之,才听得他一句话。 看来打扰你们二人相处了,杜苏木道,我去外面再待一会。 不必了。赵雪寒道,冲着严珂挤挤眼睛,我刚才在跟严珂商量,想过两天一起去别的地方玩玩,散散心什么的。 这家伙从沂城回来之后就一直闷声闷气的不爱说话,我带他出门透透气。 他伸出拳头,亲昵地垂了垂严珂的胸膛:你说是吧? 严珂努力地想分辨杜苏木的神色。他隐约感到氛围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还未等他开口,杜苏木发声了。 出去逛逛也好。他说,严珂,既然如此,小寒便交给你了,不要让他闯祸。 说罢,他走进房间,点亮油灯,在桌边坐下。 好嘞。赵雪寒应道,将严珂往屋外推,我与严珂先去规划下行程。 规划好了,先知会我一声。杜苏木道,声音平静似水。 赵雪寒一边应着,一边将严珂推出房间。严珂回首,只见杜苏木也抬眼望着自己。 他垂着眉,怔怔地看着严珂,似有些伤感的模样,烛火灯光在他眼中闪烁。 严珂心中一紧,房门却在他踏出门槛的瞬间突然合上,将他隔开了。 赵雪寒快走两步,然后背过手,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严珂。 你真喜欢他?他问。 喜欢。严珂望着房门口的水缸,思绪仍在屋中人身上,坦率道。 哪种喜欢?赵雪寒又问。 严珂沉默。赵雪寒轻轻笑了笑。 如果方才在房中,我是真正的杜苏木。他说,你会亲我吗? 严珂垂下眼。 他不让我亲他。他道。 赵雪寒眨眨眼,似乎也没料到严珂会如此回答。他安慰地拍了拍严珂的背,道:再相处一段时间,估计他就习惯了。 严珂却没有听进赵雪寒的话。他刚刚一垂眼,目光落到了水缸的倒影上。借着晨光,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脸。 与在他梦中抱住杜苏木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严珂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望着杜苏木房间的窗棂。窗边散出淡淡辉光,却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 他是因为看出我对他的欲情,才拒绝我的么。严珂心乱如麻,无措地想着。 我在他身边,难道终究会是危险。 你怎么了?赵雪寒问。 严珂摇摇头,将思绪暂且放置。他不会知道我们此行是去白龙派罢。严珂道。 自然不会。赵雪寒答,他若知道,不会让我们去的。 那便好。严珂道。 他要在所有对杜苏木有危害的事情来临前,将它们一剑斩断。 白龙派的位置并不难寻。赵雪寒做惯了潜入一类的事情,此次更是驾轻就熟。他让严珂先化成剑,然后放到自己身上带的锦囊中。隐去身形,跳上屋檐便潜入到门派之中。 白龙派之中人影寥寥,显得比净明派冷清许多。赵雪寒偷偷跟着巡更弟子的身后,企图获得些消息。 那两个巡更弟子哈欠连连,只是扯一些闲话。偶尔说些沂城之事,不过是好奇自己那些去到沂城便消失无踪的师兄弟到底是何下落。 看来,赵雪寒低声道,沂城那些事,门派内的弟子也不清楚。 说到下落不明的师兄,一位弟子突然道,几十年前,不是也曾有那么几个,出山之后就遁世不见了么。 赵雪寒屏住气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是啊。他们背着掌门偷偷离开,往某处荒野去了,之后就没了消息。 出这种事,掌门倒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去找他们。我看他们是飞升成仙了罢。 两人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道若有这种好事,我也想要出山,赵雪寒在黑暗中轻轻拍了拍锦囊。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听那两个人的话,这掌门似乎是一直在门派中待着,压根没出山,又是怎么死的? 严珂在锦囊中缓缓晃动剑身,表示不知道。 看来得直接找那个所谓掌门问个清楚了。赵雪寒喃喃道。 他轻轻弹出一束火光,回廊角落便传来巨大的爆裂之声。两名弟子立即循声而去,同时门派各处传来嘈杂之声。弟子纷纷赶来,赵雪寒趁乱一跃而起,朝掌门的卧房前行。 掌门的住所是间高大的房子,赵雪寒从屋顶下的窗偷偷潜了进去,蹲坐在房梁上。梁下,白龙派那位身形高大的掌门稳稳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动静。 你看看,是不是当初你见到的那人。赵雪寒传音到锦囊中,随即锦囊被打开。赵雪寒握住严珂的剑柄,将他从梁上伸出。 严珂向下看去,帷帐之间,的确是之前他在地窖中见到的那人。此时他双眼紧闭,一副沉睡姿态。 是他。严珂传音给赵雪寒。 赵雪寒点点头,正欲将剑收回,却不料那掌门突然睁开眼睛,宽厚的嘴唇咧开,冲着严珂的剑身诡异地笑了。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掌门道,从床上坐起。他声如洪钟,音色中却带着些似金属的嘈杂感,仰头望向梁上的姿势,亦显得有几分僵硬。 赵雪寒缓缓将严珂收到身边,躲在房梁暗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梁下的人。那掌门仰头,似乎在望着赵雪寒,然而一双漆黑的眼却一副失焦的模样。只见他微微侧首,然后轻轻哼了一声。 严珂听到身旁一声撕裂的轻响,那木质房梁便重重的塌落下来。赵雪寒伸手敏捷地向上一跃,跳到另一处,才没有一齐落到地上。 白龙派掌门在房梁落地砸起的一片灰尘中,依然仰头望着赵雪寒藏身的方向。 不必躲了,下来罢。他道,你在那里,又问的出什么来呢? 地面灰烬渐渐沉下,掌门的面貌逐渐清晰,他微微弯下了眼角,眸中闪烁着妖异的紫色光芒。 赵雪寒轻轻地嘁了一声,迅速将严珂塞进了锦囊中,从屋顶跳了下来。 怎么总是你这老头子。他道。 赵青阳手背托着下巴,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赵雪寒。 那神情,简直与赵雪寒打量自己时一模一样。严珂不禁想。 父亲思念儿子,便想方设法看一眼。赵青阳笑道,有何不可? 又冒充冰原教圣主,又冒充白龙派掌门。你也不嫌累。赵雪寒冷冷道。 这些小事,怎么能叫累呢。赵青阳道,笑眼看着赵雪寒。 如果我说,冰原圣主和白龙掌门自始至终都不存在,你岂不会更惊讶? 赵雪寒沉着脸不说话。赵青阳抱起手,倚在床边,抬眼望了望窗外。 你们瞒着他,自己来的?他问。 赵雪寒刚想回嘴,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迅速将严珂从锦囊中掏了出来,一把甩向屋外。 出去便逃走。去找杜苏木。赵雪寒传音至严珂。在身旁呼啸的风声中,严珂看赵青阳对着赵雪寒微微一笑。 反应倒是灵敏。他道,不错。 透过剑身,严珂看到了赵青阳修长的身形又化为白龙派掌门高大壮硕的躯体。他笑着张口,一声惨叫划破天际,随即向后一倒。 那张脸渐渐枯萎收缩,变成一具干瘪的身体,蜷缩在青色的被褥上。 与此同时,白龙派数名弟子被叫声所惊动,迅速将掌门房间里外围住。赵雪寒插翅难逃。 严珂飞快地掠过哪些弟子的发髻,投入山间的树林,悄无声息,无人注意。 第123章 罅隙 严珂在树林里化为了人形。他远远地听到了白龙派中嘈杂的人声,顿感焦虑。 若赵雪寒在那种情况下被发现,一定会被当成害死白龙派掌门的凶手。那样的话,白龙派的弟子不会放过他。他若逃不出来,被定大罪是在所难免的。 更何况,严珂不能理解赵青阳此番行动的用意,只能凭直觉感到他会对杜苏木不利。如果是这样,赵雪寒被白龙派抓住的话 严珂锁住眉头。他定神,传音给赵雪寒,问他当前状况,等了许久,无任何答复。 严珂思索片刻,决定再次潜入门派内部,将赵雪寒救出来。 他沿着林边白龙派的围墙走,找到防守薄弱的一处,正欲起身越过,却不料身后衣物被人扯住。严珂转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严珂十分熟悉,现在却带着一丝他倍感陌生的情绪。杜苏木压着眉,紧紧地盯着严珂,眼光似刀一般含着凌冽的怒意。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厉声道。 严珂沉默。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反问道。 杜苏木抬手,严珂便听到腰后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一只铃铛从他腰带上飞起,落到了杜苏木的手中。 这是在严珂还是小孩子时,杜苏木为了确定他方位给他的,被长大的他扔回给了杜苏木。想必是杜苏木趁他不注意时,又系回他的身上。 见到那铜铃,严珂莫名不是滋味起来。 我本以为你生性稳重,才将赵雪寒托付给你。杜苏木将那铜铃甩到地上,怒道,你就是这么做的?把他直接扔到赵青阳那里?他若是回不来,你要如何交待! 严珂从未见过杜苏木对自己发火,脑中一片空白。许久,他缓缓道:如果他真回不来呢。 那你也不要回来了!杜苏木道。 严珂一愣,心里顿时皱成一团,难受得要命。他低下头咬紧牙关,然后缓缓抬头,直视杜苏木。 我和赵雪寒二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冷冷道,他与我来白龙派,又将我送出来,自有他的考量,你管不着。 杜苏木的眼睫颤了一下。他轻轻咬了咬嘴唇,朝严珂伸出手。 你过来。他说。 严珂知道这个手势,是要他化作剑到杜苏木身边。但他此刻并不想听从。他站在原处,双目注视着杜苏木,一动不动。 快点。杜苏木声音变得低了些。严珂依然没有动作。 杜苏木伸出的手掌攥成了拳头,随即又缓缓张开。严珂。他沉声道,我命令你 杜苏木话音未落,严珂的身体便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即变小,落入杜苏木的手中。 这并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与杜苏木结契的原因。多年前,在山洞中,严珂擅自同杜苏木结契。从此之后,杜苏木所有的命令与召唤,严珂都必须服从。 然而杜苏木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似乎只当这是那个曾经乖巧听话的严珂,在进行些许叛逆后,对自己一贯的纵容。他只是凝视了剑身片刻,便迅速将其塞入剑鞘之中。 严珂并不想过多解释,他脑中似一团乱麻,既不知道如何面对此时的处境,又想着应当去救回赵雪寒。直到杜苏木将他交到一人手中,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把他带回门派。杜苏木对那人说,似乎是净明派的弟子,锁到屋里,不要让他出来。说罢,他便转身走,似乎是朝着白龙派的方向。 严珂剑身一颤,方才吵架的阴郁突然被焦躁代替。他在弟子手中晃动,想要变回人形,却徒劳无功。 赵青阳将赵雪寒困在门派中,极有可能想要以此来要挟杜苏木。他与赵雪寒来白龙派的本意,是在危害祸及杜苏木前铲除它。 若杜苏木一人前去白龙派,或许会中了赵青阳的圈套。他严珂又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 你要去哪里!他传音给杜苏木,不许去! 严珂的声音无疑传给了杜苏木。他看到杜苏木的背影在林边停驻了片刻。正当严珂以为他会转身回来时,他却一甩衣袖,身影消失在林中。 严珂被人带回了净明派,锁在屋中。他本想化形,砸开门锁去找杜苏木,然而他身上那道化剑的命令却令他无法行动。 这是杜苏木给他下的命令,然而杜苏木本人却毫无意识。到现在为止仍未解开,只能表示杜苏木从心底并不希望严珂去找他。 严珂在不安与焦躁之中度过了许多时日后,身上的禁锢突然解开了。在那一瞬,严珂立即冲出了房屋。他不顾门派内弟子的阻挡,沿着山脊朝白龙派的方向狂奔而下,却在山脚处,碰到了自己这几日朝朝暮暮挂念的人。 杜苏木回来了。 他飞快的落到杜苏木身旁,本想出几个招式,来确定他是不是本人。但当他看对上那一双眸子时,竟什么都忘记了。 杜苏木见到严珂,倒并不吃惊。二人分别时,他带的怒意已消失无踪,周身只有一股疲惫和倦意。他弯起眼睛,朝严珂微微笑了笑。 如此心急。想必是来接小寒的。杜苏木道,从袖口掏出一枚月白玉石,递给严珂。 严珂并没有去接。不。他本想说我是担心你,想要来找你的,话未出口,却被杜苏木打断了。 这是赵雪寒的元神。他道,握住严珂的手,将玉石放入严珂的掌心中。 他被安上谋害白龙派掌门的罪名,难以脱身。白龙派打算秘密处死他。他假死逃过。我取出他的元神,又偷偷运出了他的身体。 杜苏木望向严珂,神色中带了些歉意:他若再出现在门派中,定会惹出乱子。我不能让他回到这里。 杜苏木说的话,严珂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自己从未见到杜苏木如此疲倦过,定是遭遇了许多困难。 你还好吗?严珂问。他望着杜苏木的眼。轻轻按住杜苏木的手腕,想知晓他的脉搏是否有异状。若是火玉因身体羸弱而不受控制,他至少可以将其稳定下来。 杜苏木摇摇头,将手腕从严珂的控制中移开。 赵雪寒的藏身之处,我想了许多地方。他道,轻轻冲严珂眨了眨眼睛,最后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拜托你。 我将他的身体送至了玉虎庄。你带着他的元神回去,顺便照顾他。等风平浪静之后,你们二人再回来,如何? 严珂垂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是要我走?沉默半晌,他问。 赵雪寒这次算是惹了大麻烦。杜苏木道,拜托你带他躲一阵。 严珂看着面前人,久久说不出话来。杜苏木似乎认为一切都理所应当,但他严珂不是。 玉虎庄不能留外人。严珂沉声道。 赵雪寒并不是外人。杜苏木道。既然我可以去,他也可以去。 严珂咬了咬牙。我不准。他说,他不能去玉虎庄,我也不会走。 不要闹了。杜苏木微微皱起了眉,道,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不能让他死。 严珂胸膛之中突然涌起一股气,堵得他万分难过。他不禁冷笑一声。 当初放你进去,你忘了是什么后果?他道,你这是又打算让人血洗玉虎庄? 杜苏木原本就显得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无一丝人色。他垂下眼,睫羽的阴影盖住了清眸,两片薄唇轻启,却连话语也难以发出,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严珂话从口出,便立即后悔。见杜苏木的样子,他本能地抬起手想环住他的肩。杜苏木却突然抬头。那双眸中似隔了一层水光。他看着严珂,苦涩地笑了笑。 想想也是。他轻声道,你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原谅我。 我严珂本想解释,杜苏木举起手,缓缓地摇了摇头,令他不要再说。 赵雪寒必须留在玉虎庄。他望着严珂,淡淡道,我已经将他送了过去,并知会了严瑾。不会出任何问题。 若玉虎庄因此有任何损失。杜苏木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一双眼眸清冷平静,如同深秋的湖水。 你大可用你这把剑,亲自斩下我的头颅。 严珂咬住嘴唇。他没有想到赵雪寒对于杜苏木来说如此重要,他为他,竟然可以拿性命担保。 然而他严珂,在杜苏木眼中,竟是这种会因为一些无关的事,随意伤害他的存在吗? 愤懑与委屈交织,堵在严珂胸口,他注视了杜苏木许久,只低低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不能死。杜苏木道,你也不愿意他死,对吗? 严珂没有回答。我一定要回去?他问。 杜苏木点点头。 如果我不走呢? 杜苏木垂下眼。林间起了微风,凌乱的发丝随风而起,遮住了杜苏木脸上的神情。 不要总像个孩子一样。他轻声道,你既然选择了他,便应当负起责任来。 严珂咬住唇,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拳。 倒是没错。他跟着赵雪寒去白龙派,又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赵雪寒现在这番下场,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严珂微微动了动唇。你会去玉虎庄看我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他想问,却又自觉这些问题毫无意义,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过了身。 我现在便走。他道。 严珂的手被轻轻挽了起来,他感到一个冰凉而小巧的金属物件落在自己手心中。 那是一只铜铃。 带着它罢。杜苏木轻声道。 严珂不禁嘲讽地笑了笑。 带着它,有什么用?他低声道,张开手掌。那铜铃沿着严珂的指缝滚落下去,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打了个滚,随即悄然无声。 第124章 故城 严珂坐在玉虎庄松树下的石凳上出神。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松针的影子在青石上斑斑驳驳。山庄里的孩童又多了几个,正被严瑾带领着在空地上闭目打坐。 赵雪寒推开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见到严珂,便将一包东西扔到他怀里。 喏,你让我带的。赵雪寒道。 严珂打开看了一眼,是乌梅和饴糖。他点点头表示谢意,将东西小心收好。 赵雪寒斜眼看着他:这些东西你也不吃,老麻烦我做什么。 严珂不回答,转头看向一旁打坐的小童。见他与以往一样不理会自己,赵雪寒笑嘻嘻地往严珂身旁凑了过去。 和我讲实话。他道,你想不想他?是不是盼着他过来看你? 赵雪寒这几句话,已经问过了无数遍。严珂早已懒得回应他。 得不到严珂的一点眼神,赵雪寒也不生气,依然坐在一旁同他搭话。 我给你的那个东西,你用了吗?赵雪寒挑眼,是不是特别好? 他手伸进衣襟中,又摸出一些玩意,塞到严珂手中。 怕你不够用,再给你一点。他道。 严珂望着手中的东西,并没有拒绝。他移动目光,终于看了一眼赵雪寒。 青玉的记忆很好。他道,你为何认为我需要这种东西。 脑子里想的,和眼里看到的,终究感觉不同。赵雪寒道,你用过了,就明白了。 严珂沉默半晌,握住拳头站起了身。他回到房中,关上房门,张开手掌,掌心中躺着几颗似石榴般的慧石。 严珂取出一只盒子,将慧石放了进去,同时又取出了几颗。他轻轻摩挲石头的表面,便有光影在房间中央逐渐显现。杜苏木站在房间中央,眉眼弯弯,表情温柔而俏皮。 施主的病倒也常见,他晃了晃脑袋,笑着轻声道。 不过是相思病罢了。 严珂望着杜苏木的影像,一贯紧绷的嘴角不禁泛起了淡淡笑意。 赵雪寒说得没错。脑中的回忆,与眼中所见的,终究感觉不同。严珂身在慧石留存的回忆影像之中,竟仿佛真的回到了曾经那些平静而温和的日子。 那些景象令人过于留恋,然而严珂却也清晰的知道,自己是永远回不到过去了。这一切,不过是在玉虎庄看管赵雪寒的苍白与苦闷时光中,聊以慰藉而已。 严珂永远也不知道赵雪寒何时可以洗清冤屈,杜苏木何时会来找他。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起来。若是当初拿着杜苏木给自己的那个铜铃,多少还能多个念想。 赵雪寒天性好动,困于玉虎庄一片小天地中,远远无法满足他。他频繁出城,严珂起先禁止。见禁止无用,便偷偷跟着,生怕他惹出什么乱子。 不过他还算老实,只在附近村庄闲逛,还不忘变化容貌。严珂见他如此,也便随他去了。 严珂从庄中拿了一块青玉给赵雪寒。他更改了林中的剑阵,若是赵雪寒无法破解,握着青玉也能走回来。在外遇到危险,也可以通过青玉召唤他。 这一段时间,赵雪寒又出庄玩耍。严珂在庄中,除了照看玉剑们修炼,便是翻阅古书,或是发呆。 这天,当他在古松下展开卷轴时,突然感到有几分异样。庄外的树林似乎微起了些许波澜。 这番感觉,令严珂心弦异样地波动起来。 庄主,怎么了?一旁的严瑾敏锐地察觉了严珂的情绪。严珂合上卷轴。 有人破了剑阵。他道,我去查探情况。你让其他人回屋。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乱动。 严瑾小心地点了点头,招呼小童躲在房中。严珂出了庄门。他轻轻跃起,悄无声息地立于树梢之上,注视着进入竹林的那一人。 阵法对那人来说,似乎十分简单。然而他的每一步行动,却透露出些许不决。阵法将破之时,他望着林中玉虎庄的方向,竟明显地犹豫起来。 那消散的法术顿时借着他犹豫的那一瞬间,化为利锋,朝他割了去。那人迅速侧身躲避,但脸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口。 他并没有去擦拭,破阵之后,也不往山庄处走,只是在原地踟蹰不前。 严珂看着他,胸膛中似有条鲤鱼一样狂跳不止,水波四溅。他喉咙发干,似有无数话语急于倾泻而出,然而一张口,却又言不由衷起来。 既然破了阵,又愣在这里做什么。他道,就这么不想见我? 杜苏木抬眼,那双眸子中印上了严珂的身影,又发起愣来。脸颊的伤口掉下几抹血珠都没有察觉。 严珂看着,微微皱起了眉。他从树梢跃下,落到杜苏木旁边,用手指轻轻在伤口处抹去血迹。 杜苏木望着严珂,目光如水般微波流动,却又随着眼睫的几下轻颤移了开去。 严珂的指腹在他的脸颊上摩挲。青玉的治疗作用,使得伤口的血很快凝结。严珂却注意到,杜苏木的耳尖不知何时悄悄地变红了。 可以了。他低声道,轻轻拂开严珂的手,只是小伤而已。 严珂抿唇,手停在空中。杜苏木见他此状,轻轻眨了眨眼。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我有些思念你与赵雪寒。他坦言道,一双眼似明镜般清澈,但耳尖却又红了几分,但又怕你还在埋怨我,所以不敢到庄里去。 这次我一人独行,十分小心,身后无人跟随。他轻声道,破掉的剑阵,我也会帮你重新修复。不必担心再有歹人。 所以他抬眼小心地望着严珂,树叶中的日光似撒碎的星辰落在他的眸子中,看得严珂有些目眩。 可否请我到庄中小坐片刻? 严珂怔怔地看了杜苏木片刻,然后不假思索地拉起了他的手。杜苏木显得有些吃惊,手上的温度变得更热了起来,却也没有挣脱。 杜苏木被严珂牵着手走进庄门,屋里的小童悄悄探头向外望。几个稍微年长些的,立即认出是杜苏木,便也不顾严珂不许出门的命令,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 严瑾刚出生时便于杜苏木熟识,见到他格外开心。他本性稳重,没有过多表示,只是拿起茶壶自告奋勇地去烧水泡茶。 严珂带引着杜苏木至古松下的石凳处坐下。杜苏木与小童打过招呼,又将自己随身带的糖果分给他们。 这里又多了不少新的孩子。杜苏木看着那些年幼的玉剑,忍不住笑道,热闹了许多。 严珂点点头。他将拜托赵雪寒带回来的蜜饯糕点拿了出来,摆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杜苏木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处。他左顾右盼,自进了庄门,目光便未放下来一刻。终于,在几番搜寻后,他不禁向严珂询问:赵雪寒人呢? 严珂本意想问杜苏木这几日过得如何,却不料他一张口,就是询问赵雪寒的去处,不由得有些不快。 出去了。他简单答道。 出去了?杜苏木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去哪里了?他问道,显得有几分焦急,你怎么能让他出去! 严珂心中那一份刚刚萌发的雀跃之情,突然间冷却下来。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赵雪寒的吗?沉默片刻,他低声道。 严珂。杜苏木声音中有了斥责的意味,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总是闹别扭了。 你应当懂得,我将他送到玉虎庄,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藏起来。赵雪寒在世人眼中本该被正法,你怎么能放任他随意出门闲逛呢! 严珂紧紧地抿起嘴唇,沉默不语地看着杜苏木。杜苏木轻轻叹了口气。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他道。 严珂没有说话,移开了目光。他给赵雪寒的青玉,他自己手中有另一只。若想知道赵雪寒的方位,立即就能通过青玉探寻到。 但他此刻面对着杜苏木,什么也不想说。今日初见此人时的几分欣喜,早已化为了深深的失落。 杜苏木注视着严珂,见他久久不语,便站起了身。 罢了。他轻声道,我自己去找他。 说罢,他转身离开。严珂没有挽留,也没去看他的背影,只听得庄门响了一声,顿时四周寂静无声。 周围的小玉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到来的客人突然便离去了。他们好奇地瞪着眼睛,却也不敢向前询问自己面色乌云密布的庄主。 严瑾捧着茶杯走了过来,见到严珂一人坐在树下,不由得四下张望一番,随即问:杜掌门呢? 严珂烦躁地摆手,不作回答,起身便回到房间。留下严瑾与一群小童面面相觑。 到夜色降临时,严珂听得屋外有响动,望去发现是赵雪寒回来了。见他一个人悠闲地打开庄门,在围墙内乱晃,严珂不由得皱起眉头,走到屋外。 你一个人?他叫住赵雪寒,问,没碰到他? 赵雪寒愣了一愣。谁?他先是问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 杜苏木来过了?赵雪寒少见的显得有几分惊讶,你那么想见他,没留他在庄里多待会? 听得此言,严珂的嘴巴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缝。 他见你不在,去找你了。严珂冷冰冰道。 赵雪寒眯起眼睛,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那真不巧。他道,估计我和他错过了。不过如果杜苏木没找到我的话,肯定也会回庄里一趟的。 他将双手背在头后,笑眯眯地看着严珂:到时候你留下他过夜吧。让他睡你的房间。 我会劝他坦诚一点,你也不要闹别扭。你们两个,赶快把该说的话都说明白了。 第125章 异样 然而这一夜,杜苏木并没有出现在玉虎庄。 严珂与赵雪寒在附近寻找半日,不见踪影。赵雪寒提议给萧方写信询问。严珂立即提笔,傍晚时分便得到了回复。 飞信无法通过剑阵,严珂只身走出剑阵接信。信笺刚刚在他手中展开,他便听得身后一阵轻响。回头看去,发现是杜苏木站在身后。 他不说话,踹手站着,只是看着严珂微笑。 严珂感到有些异样,他向后退几步,紧紧攥住信笺。 信纸上是萧方的笔迹:掌门外出多日,至今未归。 杜苏木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严珂。 这么防备,我可是很伤心的。他道。 严珂张开手指,指间微风流动,做出进攻的准备。你是谁。他冷冷道。 杜苏木微微翘起嘴角,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他打开锦囊,轻轻抖了抖,便听得一阵清脆的玉石叩击声。 几十把玉剑从锦囊中倾泻而出,七零八落地砸到了地上。 十几年前地窖中的火焰,突然在严珂的脑中燃起,过于突兀,以至于令他难以迅速反应。他直直地望着地上的玉剑,然后缓缓抬起眼,将目光落到杜苏木的脸上。 杜苏木望着严珂,缓缓眯起了眼。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妖异的紫色光芒。 若你想见他,就来找我。他轻轻对严珂点了点头,赵雪寒知道我在哪里。 但也不要来得太早。那人笑着,身影逐渐消散在树林之中。 他闹了一晚,现在累了。还在休息。不要打扰他。 一声轻响,什么东西被抛到了严珂的脚边,叮叮地转动一番。 是一枚铜铃。 第126章 同门 喝茶。 赵青阳靠在椅背,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推到桌上另一人的手边。 杜苏木没去接茶盏,而是盯着赵青阳。 赵雪寒不在你这里。他道。 他很快就会来见你了。赵青阳眯眼,微微一笑。 杜苏木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举起茶盏,小小的呷了一口。 师兄若是只是想见我,直接说便是了。他轻声道,何必搞得如此麻烦。 若我不这么麻烦,你会来?赵青阳手背抵着下巴,笑眼望着杜苏木。 明知道赵雪寒不在你这里,我不是还来了。杜苏木放下茶盏,淡淡道。 赵青阳侧首,仔细打量着杜苏木。我倒是没想到。他道,你见了我,依然会叫我师兄。 有何不可。杜苏木望着赵青阳,目光平静似水。 呵。赵青阳嘲讽地笑了一声,紫色的眸子眯成一道窄窄的缝隙。 但我灭了你的门派,又害死了你师姐。 杜苏木微微抿了抿嘴,神色却未变分毫。 那也曾是你的门派。他道,我的师姐,也曾是你的师妹,你的夫人。 赵青阳没有说话。沉默之中,他轻轻叩了叩桌上的茶盏。清亮透明的水光随着敲击微颤了几下,随即回归平静。 我给你的茶,你也敢喝?赵青阳话锋一转,突然道,不怕我也害死你? 你不会。 何出此言? 若师兄想让我死,我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杜苏木道,还差这一回? 听得此言,赵青阳大笑一声,从杜苏木手边拿过茶盏,一口喝干。杜苏木默默地望着他。 师兄他轻声道,为什么 赵青阳笑着摇了摇头。 阿木。他道,师父总是说我行事偏激,心术不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不这么认为。杜苏木回答得干脆利落,赵青阳似乎有些意外,却又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轻轻抬起了眉,然后垂首笑了笑。 但我不明白。杜苏木道。 赵青阳倚在椅上,又给杜苏木倒了杯茶。 你还记得当初师父任你为首徒、掌门接班之时,我说了什么吗?他道。 杜苏木目光闪动了一瞬:师兄说你不适合。 是。赵青阳道,当时我当着师父,整个门派的面,说出这句话来。你是不是跟那些人一样,认定我是想当这个掌门的位置,无比嫉恨你了。 杜苏木缓缓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如此想法。他道,凝视着赵青阳,但是 我知道,你不懂。赵青阳笑道。他移开目光。屋中漆黑一片,唯有桌案上的烛火灼灼闪烁,仿佛生命一般。 不知沉默了多久,一片寂静中,赵青阳缓缓开口。 阿木,最后你还是变了。他道。 杜苏木微微愣了一下,似对他的话有些不可思议。 我从未改变过。他道。 赵青阳摇摇头。 我从小见你,便觉得你有趣。他轻声道,你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出自殷实人家,喜欢甜的,一点苦也吃不得,又幼稚得很。 一碰到难事,便撒娇打滚,哭哭啼啼,赖在床上不想动。 你说,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敢说从未变过? 杜苏木轻轻动了动唇:师兄 赵青阳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断。 但我倒是喜欢你那副样子。他笑道,只不过师父实在可恶。你在门派中待久了,渐渐地,身上那些特点全部被消磨殆尽。 他们给你加上枷锁,甚至想用掌门之位禁锢你。我知道,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你就应该是那副无忧无虑,娇气十足的样子。 所以他垂下眼,目光中赤色的烛火闪耀。 你为门派忧心。我便将门派灭掉。你为幸存的师姐担忧,我便自己收留了她。 赵青阳微笑:你不小心去了玉虎庄,我知道你肯定要担心那山庄的事,便索性也把山庄灭掉。不料留了一把剑。我知道你为那把剑忧心,就想方设法将他处理掉。 若有机会。净明派我也会帮你好好处理。至于赵雪寒,你若觉得他烦心,把他留给我就好。 杜苏木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我还是不懂他喃喃道,师兄,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赵青阳笑了一声,我什么都不想要。 这又有什么难懂的。阿木,我为了你自由无虑,帮你除掉你在这世间所有挂虑和烦恼。不好吗? 师兄。杜苏木垂下眉,沉声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 赵青阳轻轻哼了一声,伸手便捏住了杜苏木的下巴。 还不够。他轻轻道,抬起了杜苏木的脸。 我自己想要无拘无束,轻而易举便可得,但那样,他轻笑一声,岂不是太无聊了。 你与我不同。你生性便不收拘束。他注视着杜苏木,眼中有着难解的狂热,你不应被尘世所累。你应当成为更自我,自由的化身。 你不能对别人好,别人也不能对你好。你不能死,最好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只有 说到这,他戛然而至,只是望着杜苏木微笑。 杜苏木缓缓地合上了眼。 师兄。久久的沉默后,他轻声道,你后悔了吗。 赵青阳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那笑容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的双瞳在黑暗中闪耀着光泽,似两团妖火。 赵雪寒很快就来见你了。他站起身,却并未回答杜苏木的问题,你先在这屋中,稍稍等一会罢。 说罢,赵青阳便消失于空气之中。 师兄!杜苏木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屋中回荡。他走至门前,无论怎样,也推不开门上的枷锁。 第127章 湮灭 杜苏木赶到远修峰时,天边黑云压顶,隐隐有雷电在云中闪烁。他听到四面八方,视线无法触及之地,无数魔物沉闷而躁动的声音。 杜苏木心脏愈发猛烈地跳动起来,有种灾厄将至的预感。他不顾一切,纵身飞至峰顶之上。在一片云雾之中,他看到三个人的身影。 严珂背对着他,立于山巅,高大的背影看不到丝毫情绪起伏。赵青阳身体悬空,被严珂紧紧扼住脖颈。他虽面带些许呼吸不畅的痛苦之色,却依然嘴角含笑,挑衅般地注视着面前的人。赵雪寒站在严珂身后,紧紧拉住严珂手臂,难得一副劝阻的模样,却徒劳无功。 杜苏木见状,不禁握紧了拳头。此番情形,想必严珂已经知晓赵青阳是屠戮他族人的罪魁祸首。他想。 但他不能让赵青阳被严珂杀死。也不能让严珂手上沾染更多的人命而诱导出他魔剑的本能。 然而 杜苏木望向三人所在之处,本应阻止的行动,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当初放你进去,你忘了是什么后果?净明派门外,严珂的质问再次萦绕于杜苏木耳畔。他胸膛之中顿时一阵钝痛。 我是害他的人,又有什么权利去阻止他杀他的仇人。杜苏木想。 就在这片刻犹豫之中,赵青阳的目光穿透云海,落在了杜苏木身上。他突然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握住了严珂的手腕。 你找的那个人。他轻声道,他来了。 严珂眉头紧皱,手中愈发用力。但听到赵青阳的话语,也不由得心乱起来。他循着赵青阳的目光向身后望去,的的确确地见到了那靛色道袍的熟悉身影。 于此同时,一股灼热的痛感,从严珂的手腕处,赵青阳握住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 严珂!杜苏木见严珂回首望向自己,不由得唤了了一声。然而还未等他来得及看清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严珂的双眼便立即被浓重的血色所覆盖。 殷红的纹路在他身上伸展。杜苏木暗叫不妙。 不知何时,赵青阳已将入魔的毒咒下到严珂的身上。咒符本是要潜伏许久的,却又为何 严珂眉头越锁越紧,他扬手,将赵青阳扔到几丈远,似要摆脱他的控制,却又是徒劳。只见他的神情逐渐失控,身边剑锋四起,割破云雾。 站在一旁的赵雪寒连连后退,被肆意攻击的剑刃划伤了身体几处。 杜苏木见状,不顾一切只想奔至严珂身旁阻止他。赵青阳站起身,挑眉挥手,便有一面无形的结界,将杜苏木挡在峰顶之外。 严珂无意识地站立着,身旁的剑锋似要把所有近身的物体都要削碎。剑刃的范围越来越大,似有毁灭天地之势。周围碎石、枯木,甚至寥寥无几的飞鸟,都被无差别地切成碎末。 赵雪寒咬牙伸手,想要抓住严珂的手腕,皮肤上出现无数的伤痕。杜苏木心急如焚,困住他的结界却复杂难解,令他无法前行一步。 严珂!他不禁又叫了一声严珂的名字。那人却无丝毫反应。 住手!杜苏木焦急地想着,手中火光狠狠地徒劳撞击着结界壁。 停下来!回到我的身边来! 就在杜苏木脑海中出现这句话瞬间,严珂仿佛心灵感应般。他缓缓转动着头部,通红的眸子紧紧凝视着杜苏木。 在下一刻,严珂消失了。在他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把修长的玉剑。青白剔透的剑身上,布满红色的裂痕,似要破碎一般。 青玉剑剑刃指向杜苏木,径直向他飞去。 小心!赵雪寒同时也看到了杜苏木,伸手便抓过严珂的剑柄。他企图将自身真气注入道严珂的剑身中,唤回他的灵识。 却不料那剑体受了赵雪寒的真气,赤红的裂痕竟扩大开来。青玉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外壳,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没有用的。杜苏木朝赵雪寒喊道,放他过来。他挥手,结界终于随着他的动作破碎成千万片。杜苏木径直朝严珂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玉剑见杜苏木接近,剑风愈发猛烈,向前的力度也令赵雪寒无法控制。他双手鲜血淋漓,却不肯放手,整个人被青玉剑拖拽着向前。 若如此下去,严珂的灵识,恐怕马上就会被咒符吞没,完全被赵青阳的魔咒所控制,成为一只不折不扣的魔剑。 杜苏木咬牙,飞至青玉剑旁。青玉剑被赵雪寒制着,却依然不停前行,离杜苏木的喉咙只有几寸远。杜苏木伸手握住剑刃,玉做的剑身第一次将他的手掌割出血来。他轻轻抿了抿嘴唇,动用灵力,试图将严珂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自己体内。 鲜血在指缝间流淌,杜苏木却无暇感到痛楚,全神贯注于严珂的剑身之上。然而咒术却不为所动,非但如此,杜苏木也无法在青玉剑中,查探到一丝严珂的灵识。 几番僵持中,杜苏木的手不禁颤抖。他用尽力量转移咒术,此刻自身的灵力已经相当不稳。 没有用的。赵青阳不知何时来到了杜苏木身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要解这个咒,除非杀了我。 赵青阳的脸颊处忽然闪出几枚刀片,他不慌不忙地弹开。抬眼望去,正看到赵雪寒一手试图制止严珂,一手抬起,一副攻击之势。 以为没人敢杀你?赵雪寒紧紧盯着赵青阳,冷冷道。 赵青阳笑了一声,并不理会赵雪寒,而是轻轻将手搭在杜苏木肩上。 这把剑现在冲你飞来,是要至你于死地。他低声道,我的咒法虽令他神识混乱,却并未控制他的本能。 他要杀你。不过是他深藏于心的本意罢了。 杜苏木的身体明显一晃。他后退一步,手上的痛楚顿时撕心裂肺地穿至体内。 望着面前的青玉剑,杜苏木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闭上眼。在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让一切结束,一了百了的冲动。 然而不行。他睁开眼。若是自己死了,赵青阳定不会为严珂解咒。那严珂 师兄。求求你他轻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赵青阳只是在杜苏木身后轻笑,却丝毫不为所动。杜苏木紧紧咬住嘴唇,凝视着面前布满裂纹的青玉剑。 他透过剑,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那个黑色衣服清俊可爱的小小少年,站在高大的树木上,神情严肃地凝视着自己的场景。 杜苏木感到自己的胸膛中,丰润的草原突然变成了荒漠。他的心随着扬沙干涸,一片片碎成了微小的尘粒。 杜苏木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该结束了。他想。 师兄。他低声道,制住青玉剑的手缓缓从剑刃上滑下。 若我扔了这条命,是不是便不再欠你什么了? 青玉剑少了几分阻力,虽然有赵雪寒持着剑柄,但依然似箭般朝杜苏木刺去。就在此刻,杜苏木扬手,指尖火星飞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向赵青阳的元神之处。 你这般莽撞,可是会被那把剑伤到的。赵青阳料到杜苏木的动作,笑着轻轻地将他的手挡了下来。然而在那一瞬,他望着杜苏木身后,突然皱起了眉头。 青玉剑的剑尖紧紧贴紧着杜苏木的身体,却悬停在空中,不再向前。似等着人将其收起一般。 杜苏木却并未觉察,在赵青阳挡下他的攻势后,他迅速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剑,径直刺向赵青阳胸口。 难不成赵青阳喃喃道,抓住杜苏木的手腕,甩手将他推出了几丈远。 杜苏木踉跄几步,再直起身时,却见到令人惊诧的一幕。 青玉剑深深插入赵青阳的胸膛之中,鲜血涌出,与殷红的裂纹交织。赵雪寒依然紧紧握着剑柄,一脸愕然,仿佛不能理解眼前所见的一切。 剑身从血肉之躯中穿过,好似周身无物般继续前行。赵雪寒缓缓从剑柄上放下了手,望着青玉剑从赵青阳身体中贯穿而过。 一时间,天地之间寂静无声。刹那之后,突然涌出魔物的怒吼与哀鸣。在伴随着几只古怪的巨鸟飞至,于赵雪寒身边落下,跪地施礼时,青玉剑在空气中缓缓前行,身上红纹渐渐褪去,最终停止,轻轻落于杜苏木的脚边。 原来如此。赵青阳站立着,身上的洞口汩汩地流着鲜血,他轻轻笑了笑,冲着杜苏木摇了摇头,阿木,没想到你如此高明,竟能劝服青玉剑结契。 杜苏木望着赵青阳,脑中如同远修峰旁的云海一般混沌。怎么会他喃喃道。 赵青阳嘲讽地笑了一声。远修峰下,百万魔兽的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恭喜你。他将目光移向赵雪寒,杀死魔尊。你便是新的魔尊了。 我的结局,也将会是你的结局。 赵雪寒脸色苍白地望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赵青阳笑了笑。没什么。他道,本能罢了。 他垂下脸,没有再去看赵雪寒。 可怜我的小师弟。赵雪寒只听得他喃喃道,又有许多新的麻烦了。 话毕,他便那样垂首站着。不再说话,也不再呼吸。 向赵雪寒施礼的巨鸟突然嘶声尖叫起来,黑雾从天边涌起,将那具立于远修峰峰顶的尸体扯碎撕裂。只一瞬,便不见丝毫踪影,尸骨无存。 青玉剑静静地躺在杜苏木的身旁,剑身微微闪动,红纹尽数褪去,发出浅浅的白色光芒。 第128章 本心 青玉剑被放置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桌子一旁,还摆着赵青阳为杜苏木倒的茶水。 杜苏木伸手,小心触碰青玉剑的剑身。在终于探寻到严珂的灵识后,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但依然眉头紧锁,神情没有丝毫缓和。 赵雪寒倚着门框,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杜苏木。杜苏木转身望见赵雪寒,微微垂了垂眼,示意赵雪寒与他一起到门外。 夜色浓厚。赵青阳的藏身之处在一片废土之上,周边荒芜寂寥,隐隐有魔兽传来低沉的怒吼。赵雪寒轻轻将房门关上。黑暗之中,二人沉默不语,只听得耳边寒风萧瑟。 可真教人害怕。赵雪寒将双手垫在脑后,打破了沉默,这赵青阳,行为做事好像跟发了癔症似的,简直无法理解。 你说,他这癔症,该不会遗传吧。 他脸上带着笑,声音亦十分轻松,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闹剧罢了。 杜苏木默默凝视着赵雪寒,并没有去回应他玩笑般的话。赵雪寒的嘴角渐渐落下,脸上戏谑的表情也消失无踪。 你是不是片刻寂静后,赵雪寒轻声问道,是不是怕我最终也变成他那副样子,才一定要从他身边将我带走,留我在你身边的。 杜苏木摇了摇头,他轻轻地,讽刺般地笑了一下。 你若真变成像师兄的样子,我倒会开心了。他道。 赵雪寒疑惑地挑起了眉毛。杜苏木将手探入衣襟,拿出一只檀木雕刻的本命牌来。那牌子十分陈旧,花纹几乎被磨平,只有赵青阳这个名字依稀可以辨认。 师兄与我师出同门,一同长大,十分要好。他轻声道,他天资聪颖,个性坚韧,品质高洁,有野心也有能力,是继承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 赵雪寒轻轻撇了撇嘴,目光在阴霾荒芜的魔界之地来回扫荡。我不信。他道。 杜苏木微微停滞了片刻,叹了口气。是真的。他说。 当时,掌门因故殒命后。我无论修为还是性格,都与师兄相差甚远,却莫名成了候选人之一。最终坐到了掌门位置。你知道是为何? 他心术不正。赵雪寒不屑道,因为没当上掌门,便屠戮了全部门派的人,能是什么正经人? 杜苏木神情严肃,眉头再次锁了起来。 我从未对你说过这些事。他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雪寒轻笑一声:前魔尊做的那些好事,三界之中都传遍了,还用得着你讲? 杜苏木摇了摇头。事实是。他轻声道,目光落到高耸的远修峰之上,师兄早早地便失去掌门资格了。 在参选掌门继承之前,师兄与我一同被安排进入九重幻境历练。他苦笑道,我进幻境不久,便被魔物攻击。师兄为了救我,中了魔物的心咒。 我当时并不精通此道,也无法为师兄解咒。便求助门派长老,然而 杜苏木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我那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门派内部的安排。 师兄是名门之后,资质过人,行事果断。那些门派元老,以及暗中控制门派的外界人士,怕师兄掌权后,师兄的家族势力过大,自己权力旁落,便想发设发压制。 我性格软弱,不思进取。他们便打算推我上掌门之位,方便操控。而师兄呼声过高,若是直接否决,恐怕不能服众。 什么幻境魔兽,都不过是阴谋而已。 所以那魔兽,本来就是要攻击赵青阳的?赵雪寒问,随即摆了摆手,但他连魔兽心咒都抵挡不下,这掌门之位,也坐不稳罢。 不。杜苏木低声道,他仰着头,澄澈的眼中覆上了阴霾。 那魔兽,就是要来攻击我的。若是攻击师兄,以他的修为,必然会早早觉察了战意,能够及时防备。 但赵雪寒欲言又止。杜苏木苦笑一声。 他肯定会救我。他轻轻道,他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绝对不会让同门死在自己面前。那些人知道他这一点,也借此害了他。 杜苏木望向天边,淡淡的霞光从朦胧云海中缓缓浮现。 我问过他当时为何会救我。他垂下眼,何必为了我失掉掌门资格。 他只回答了我几个字:没什么。本能罢了。 若我当时修炼更精进些,师兄也不必舍身。杜苏木低声道,若我当时更刻苦研读咒法,师兄更不会 杜苏木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赵雪寒注视着他,见他缓缓闭上了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将目光移向赵雪寒。 师兄中的心咒无人可解,久而久之,便化为了心魔。杜苏木淡淡道,声音似水般平静, 他曾一度试图克制,却徒劳无功。修炼逐渐走向邪路。长老以此为因,将他逐出门派,并把本命牌销毁。 我那时已是掌门,不顾反对,强行将师兄接了回来。但那时,已有好事者告诉了他所有事情的真相。在我重新授予他本命牌时,他心魔失控,杀掉了门派所有的人。 他不恨你?赵雪寒犹豫片刻,问。 或许恨,或许不。杜苏木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师兄入魔后,我曾无数次问他后不后悔救我。他从来不回答。即便在心魔控制之下,一番胡言乱语之中,也从未说过一句想杀我的话。 杜苏木握住赵雪寒的手,将赵青阳的本命牌轻轻放入赵雪寒的手心中。随即弯下眼,对他温柔地笑了笑。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你虽与师兄相比,调皮捣蛋让人不放心,但本性依然很像他。他轻声道,我将你带在身边,只是是怕师兄神智混乱时会伤了你罢了。 我从未怀疑你的品性。无论外人怎样说你,你背上怎样的罪名,我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你,救你。 赵雪寒弯起手指,将本命牌攥在手心中。沉默许久后,他望着杜苏木,眨了眨睛。那本命牌在他手中燃起一股淡蓝色的火焰,瞬间便化为灰烬。 杜苏木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赵雪寒拍了拍手,将手中的木炭灰扔掉。 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在自我赎罪。他道,倒也不必如此。 既然赵青阳已经不在了,你也不知他恨不恨你,再去想也没什么用处。赵雪寒抬起了嘴角,至少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得癔症的可能了,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转身,推门便要往屋中走。 小寒。杜苏木不禁叫了一声赵雪寒的名字。 这不是赎罪。他道,我与你相处数十年。你早已是我的亲人了。 赵雪寒的背影静止了瞬间。杜苏木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亮之后,便与我和严珂一起回家。他轻声道,白龙派的事,很快便能解决了。 赵雪寒轻笑了一声,回身望向杜苏木。他那双紫色的眸子中,极其少见地含了许多忧伤的神色。 我已经回不去了。他低声道,抬起手,在空中打了一声响指。顿时天边的魔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咆哮。 我是魔尊。他垂下眼,睫羽盖住了眼中的表情,天亮之后,三界内一定会得到消息。若跟你回去,净明派的处境必然会十分难堪。 他抬眼望着杜苏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何?他侧首,虽然笑着,眼角却有几分落寞,你这个儿子,是不是很有出息? 小寒杜苏木还想要说什么,赵雪寒却摇摇头。他伸手,将身后的门推开。 你带他走罢。他道。 杜苏木从打开的门扉看到房间中时,不由得怔了一下。严珂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人形。门外涌入的晨曦光芒,在他身上罩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气。 杜苏木轻轻地眨了眨眼。站在他面前,带着晨光的严珂,似一尊玉雕一般,纯净清冷,令他有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严珂站在桌边,淡蓝的眸子茫然地打量着房间。见到杜苏木,神色突然明朗起来,快步走到杜苏木面前。 然而面对杜苏木时,他突然做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随即伸出手,在杜苏木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奇怪。严珂喃喃道,怎么变小了。随即轻轻侧了侧头。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他道,又微微抿起了嘴。 我醒来,见不到你的人。严珂小声说,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杜苏木有些茫然。严珂的行为虽然令人不解,却又让他莫名地怀念。仿佛曾经几十年前有过相似的场景。 严珂见杜苏木不回答,表情逐渐变得疑惑。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赵雪寒身上,浅蓝的眸子顿时闪过一丝警惕。 他是谁?严珂问杜苏木。 杜苏木呆愣片刻,顿时意识到严珂的灵识被咒术所伤,可能并未完全恢复。 他是赵雪寒。他答道。 赵雪寒?严珂眉头锁起。他不是这幅模样。 那应当是那副模样?杜苏木犹豫片刻,轻声问道。 赵雪寒更小些。严珂思索片刻,道,并且,之前你说他犯错,会在山背的洞中反思。不能被人看到。 是。无数记忆的碎片在杜苏木脑海中闪过,终于搜寻到这个场景的碎片。 少年时赵雪寒被他带回净明派,关在山洞里。那是几十年前,严珂第一次跟他回家的时候的事。 严珂他的记忆,因为咒术的原因,丢失了许多。那些漫长而短暂的,他与严珂相处的日子。严珂全都不记得了。 意识到这点,杜苏木不禁咬住了嘴唇,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赵雪寒在杜苏木身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他的灵识受损,记忆回到刚回净明派的那一晚了。他在杜苏木耳边轻声道。 杜苏木点了点头。你先回避一下。他低声道,我来解决。 赵雪寒有些担忧地望了杜苏木一眼,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退出了房间。随着关门的一声轻响。杜苏木犹豫了片刻,缓缓地拉起严珂的手。 这个动作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严珂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异样,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在不久之前,杜苏木是如何拒绝自己的接触的。 杜苏木心中五味杂陈。他隐约记得严珂刚回到净明派那一晚,在自己房间中,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还是个孩子的严珂,好像第一次吻了他,并说这是对他的回报。 杜苏木心中的酸涩又浮到了眼眶之中。他垂首,想躲过面前严珂的目光,脸颊上却落下一片冰凉的触感。 你看上去很累。严珂认真地注视着他,用指尖轻轻地触摸着杜苏木的眼角,冰蓝的眼中填满了他的影子,怎么了? 杜苏木摇摇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黎明的天光顺着门窗的缝隙照进了漆黑的房屋中。二人久久沉默着。 定情信物是什么?严珂十分唐突地开了口。 杜苏木愣住了。回忆顿时如潮水一般在脑海中渐渐明晰。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般说不出话来。 严珂注视了他片刻,见他不回答,微微皱眉。 出什么事了。他问。 没什么。杜苏木掩饰道,声音有些嘶哑。他感到自己心中仿佛有一道防线即将随着严珂的问题崩溃,却又不得不继续进行,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你对赵雪寒说元神是定情信物。严珂坦然道,你将元神给了我,我应该拿相等的东西交换。但我 他犹豫了片刻,随即微微俯身,在杜苏木的脸颊上,轻轻地,快速地,落下了一个冰凉的吻。 我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他低声道,刚刚赵雪寒用这样的方式感谢你了。 我也可以这样做吗? 杜苏木怔怔地望着严珂。严珂也望着他。青玉剑的眼中如此纯粹,没有一点杂质。 他胸膛中一直悬吊着的酸涩突然迸发开来,痛苦顿时无穷无尽地席卷而至。 定情信物他低声道,声音却因为难过而哽咽,是给爱人的东西。 你不必给我。 但我喜欢你。严珂果断道。他神色不变,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这答案就刻在他那青玉做的剑刃之上。 杜苏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他咬紧了牙关,痛苦地想。 我对他本来便是师徒与养父子的关系。终究不该有这种念头。杜苏木心中如此想,却不由自主地握住严珂的手。 他感到自己手心是烫的,惶恐而又急切地紧紧包裹住严珂的手指。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忍不住一步步地确认这份感情。 是真的?他问。 真的。严珂道、 那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知道严珂对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即将降临的未来,是不会将他的答案兑现的。 青玉冰凉的触感,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刺骨的难受。 不要离开我。杜苏木喃喃道,不要 他想说不要再恨我了。不要再喜欢上别人了。不要再喜欢上赵雪寒了。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我不会离开你。严珂道。他甚至有几分奇怪。杜苏木为何会说出这种话,又为何会这样难过。明明将他留在房间之前,与赵雪寒打闹时,还是那么轻松愉快的。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严珂再次重复了一遍。 杜苏木望着他,缓缓放下严珂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缓缓后退,然后试探一般,对着严珂打开手掌。 回来吧。他命令道。 严珂的身体顿时发出光芒,渐渐变小,最终化为一只剑的长度,落在杜苏木的手中。 杜苏木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手中。 竟然真是这样。他为何会与我结契,我为何从未觉察。 他紧紧攥着青玉剑,泪水突然滚滚而落。 他竟然才意识到。在远修峰山巅之上,严珂即便被咒术锁制,却从未想过杀掉自己。 那把冲着他而来的剑刃,不过是听从他的诏令,想要回到他手上罢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 第129章 误解 门派同盟突然召开议会,杜苏木被长老以命令的口吻强制参加。严珂在离盟会几里的地方,望着杜苏木所在的山巅,等待了大半日,才见三三两两仙人离去的身影。 杜苏木不久之后,也回到严珂的身边。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严珂一同会门派去,便起身要走。 严珂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冲杜苏木张开手。杜苏木微微愣了一下。 做什么?他问。 你无法御剑。他说,我抱你回去。 杜苏木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瞬,然后摇头。不必了,他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严珂微微抿起了嘴,却依然保持着姿势不为所动。杜苏木有些犯愁,不禁轻轻攒起了眉。 二人不语,为如何踏上回程僵持不下。在那一瞬,杜苏木想到了用契约的力量,强行令严珂化剑,他轻轻抬起手,然而一想起与自己结契的严珂,便心如刀绞般痛了起来,最终咬住嘴唇,放下手,缓缓走到严珂身边,任凭他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肩膀。 严珂抱住杜苏木,轻轻眨了眨眼,似想到什么,淡蓝的眸子里带了些零星笑意。 我知道,这样大概不成体统。他附在杜苏木耳边轻声道,我会小心,不被其他人看到的。 杜苏木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严珂环着他的身体,感到杜苏木在自己怀里有些发抖。他只当做自己的体温过于寒冷,立即起身,迅速回到了净明派之中。 双足刚落地,杜苏木便立即从严珂身上挣脱下来。他快步走向自己的住所,跨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严珂一眼。 严珂站在原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得杜苏木心中不是滋味。他转身回到严珂身边,正欲开口让他同自己回房,却被严珂一把拽住手腕,拉了过去。 还未等他反应,严珂便往杜苏木手中塞了一块点心,随即顺势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亲杜苏木的脸颊。 杜苏木的耳尖一下子便红了。他努力稳下身形,克制住自己逃走的冲动,定了定神,然后抬眼看向严珂。 怎么了。他问。 严珂垂眸望着他,少有表情的脸,此刻带了几分无奈。 是我想问,怎么了。他道,从荒地回来后,再也没见你笑过。 杜苏木听言,不由得一怔。目光落下,手中的点心,是自己几十年前最喜欢的。 原来今日又是要抱我,又是给点心,又是亲我,不过是想让我开心罢了。杜苏木不禁苦笑一声,心中满是怅然。 他这幅样子,真的是容易令人误会。 杜苏木轻轻摇头,将点心收了起来。 没事。杜苏木道,只是最近太累罢了。 倒也是。严珂道,自从回来后,便很少见你回屋。 他微微侧头,似想到什么。 我想去海边看看。他道,你不久前说,会带我一起去的。待这段时间结束 杜兄!严珂话未落,却突然被一声叫喊打断了。只见郑方海独自一人,身边无一名弟子,从天边急匆匆地飞至杜苏木身前。他没在意严珂,落地后,便一把攥住杜苏木的手,满面兴奋之色。 严珂皱起了眉。杜苏木眼神示意他不要无礼。郑方海却全然没意识到二人的神色变化,只是自顾自地向杜苏木道贺。 听闻盟会决定了杜兄的飞升之日。他声调高昂,眼中满是喜悦,恭喜杜兄! 杜苏木微微弯下身子,表示谢意,随即侧身引郑方海到了自己房间中。严珂也默默走了进去,独自隐蔽于角落的黑暗之中,一言不发。 杜苏木与郑方海在桌案前相对坐下。杜苏木取来一壶酒,替郑方海和自己都斟了些。郑方海举起酒杯,诚心诚意再次向杜苏木道贺。 不愧是杜兄。他道,声音中带着莫名的狂热,不仅成功融合了火玉,又拥有天下第一剑,并与义子斩杀了魔尊。真的是史无前例,无与伦比! 我早料到,我们三人之中,杜兄必然最早成仙。飞升之事,定会成功! 杜苏木苦笑了一声,垂首望着杯中的清酒。杀掉师兄,并非我所愿他喃喃道。 魔尊不被杜兄义子所杀,也会丧命于他人之手。郑方海道,将魔界势力掌握在己方手中,岂不更好? 杜苏木摇摇头,抬起酒杯轻抿一口。现在这番情形,我拒绝飞升,也着实难办。他道,毕竟当今魔尊与我关系交好,我持有青玉剑一事,又是天下皆知。 净明派势力过大,相对于其他门派是个威胁。长久以往,门派间必然动荡。长老劝我及早飞升,也是不得已而为。 他想到盟会之上,白龙派和圣原教连同各大门派对自己的威胁之语,眼神不由得暗了下来。 就连与自己亲如兄弟的郑方海和梁铎,都对飞升一事极力赞同。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他不想走,却也无路可退。 既然飞升之事已定。杜苏木抬眼,望着郑方海道,我有些事要嘱咐你。 他望着郑方海,忧心忡忡地想着面前的人对自己盲目的崇拜。若是郑方海脱离指引,不知道会走到哪一条路去。 严珂、门派、赵雪寒,周围的人与事全部是一团浆糊,一切都未曾安排好,他就要甩手离开。 杜苏木对目前的情形一筹莫展。飞升成仙似乎是极好的摆脱之道,他却不愿如此。 无论发生什么。杜苏木凝视着郑方海,努力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都得向前。 郑方海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想到杜苏木会嘱咐他这一句话。那是自然。他放下酒杯,负手笑道,我是打算追着杜兄的脚步,也要尽快飞升的。 杜苏木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未来一片迷茫。事已至此,早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他收起忧虑的表情,脸上微微带起一些笑意。与郑方海谈了几句门派间未来的打算后,便起身送客离去。 日光随着郑方海远去的背影渐渐暗淡,杜苏木点起了灯火。严珂站在墙角处,身影随着抖动的烛光忽明忽暗。 我就要走了。杜苏木道,我也有事要嘱咐你。 严珂一言不发。 三界的人,并不知道青玉剑成人形的模样。他望着严珂,正色道,我希望在我走后,你陪在当今魔尊身边,与他结契。 严珂的眉头拧了起来。我不会与他结契。他直言道,我不认得他。 我走后,他一人孤立无援,需要你的帮助。严珂话音未落,杜苏木便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些强制的意味,你同样需要他教育你一些世间常事。 严珂紧紧盯着杜苏木:为什么。 他是我信任的人。杜苏木道,你与他互相扶持,更能令我放心。 况且,你曾经也对他 杜苏木目光闪烁,欲言又止。严珂烦躁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沉声道,我并没有问你这个问题。 他一把攥住杜苏木的手腕,将他拽至自己身前,那双冰蓝的眸子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走。他道,为什么要把我留在陌生人身边? 让我永远陪着你的,不是你自己么? 杜苏木咬住嘴唇。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他扭过头,不去看严珂的眼。 严珂压下眉,伸手抓住杜苏木的衣襟,强迫他直视自己。杜苏木压下严珂的手腕。 不要闹了。他轻声道。严珂却丝毫不理会。 既然要我走,那当初为何要将我从玉虎庄带出来?他道,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闷。 我知道,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前几日醒来后,身体莫名就变成大人的样子。我没有结契的记忆,但既然能被你号令,我便是你的剑。 你随意与我结契,又要把我扔给别人。我算是什么东西,你又何必救我?当初让我直接死掉化剑,岂不是更方便? 杜苏木的心脏猛地皱缩起来。严珂他低声道,却也不知再要说些什么,只觉得嘴唇被自己咬得生疼。 严珂望着杜苏木,紧紧盯着他咬得鲜红充血的嘴唇,目光中带着些杜苏木无法解读的神情。他将手指并拢,轻轻地握住严珂拽着自己衣领的手腕,却感到严珂身体突然一滞。他握住的手腕迅速从掌中抽离。严珂放下手,不再说一句话,转头便往屋外走。 严珂!杜苏木不禁叫他的名字,追上前拉住严珂的衣袖。 严珂没有回身。放手。他道。 杜苏木没有动,反而探身上前,似惯常一样,缓缓地去握住严珂的手指。 有很多误会,他轻声道,我会解释的。你这样一走,能了解什么? 放手严珂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杜苏木用自己的掌心包住严珂冰冷的手指。 不要再闹了。他道,声音又轻又温柔,转过身来。 严珂的背影静止了片刻。突然之间,他猛地回身,反手攥住杜苏木的手腕。 杜苏木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拉到了严珂怀里。他的嘴唇上突然覆上了一层冰凉的触感,同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嘴角传来。 严珂狠狠地吻着杜苏木,肆无忌惮地将他的嘴唇咬破。杜苏木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丝毫力量。 不严唔严珂他在混沌中,断断续续用被堵住的声音互换着严珂的名字。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严珂突然清醒过来。他迅速放下手,后退两步。然后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杜苏木嘴唇被吻得红肿,嘴角带着丝丝血迹。严珂不敢看他。只看一眼,他便觉得自己要再度失去控制。 我觉得很难过。他低声道,退于墙角之中,让黑暗隐没自己的身影。 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现在我对于你,是危险。 让我一人静静罢。 第130章 道别 你的嘴这里是怎么回事?赵雪寒望着杜苏木,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没事。杜苏木掩饰道,不小心弄的。 二人坐在赵雪寒曾经是赵青阳房间的床榻边。他的卧室极其简陋,连桌椅都没有,而曾经摆放了一张简陋木桌的厅堂,几天之内,已经被他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什物。 赵雪寒倒是对魔界的环境适应得极快。他悠然自得地在床边翘起了脚,上上下下将杜苏木打量了一番。 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杜苏木沉默了一会,小心问道:严珂变成那副模样,你的事全都不记得。你 有没有很伤心? 啊?没有。赵雪寒挠了挠头,我为什么要伤心?他咧嘴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杜苏木:你今天就是来问这个的? 杜苏木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跟我说实话。他的语气不由自主严厉了起来,你到底把严珂当做什么了? 干嘛。赵雪寒笑着说,如果按照我俩都是你儿子来算。我当然把他当兄弟了。 他凑到杜苏木面前,带着讨好的表情:掌门这是担心飞升后我欺负他?放心放心,我肯定好好对他。杜神仙到时候可得多多下凡,光临光临寒舍。 杜苏木有点嫌弃地推了一把赵雪寒,又正色道:我曾说过,对你的人品无丝毫质疑。但在感情这种事上,你必须要认真对待,不能辜负了才是。 辜负?赵雪寒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杜苏木见他的模样,自然是一头雾水,他清了清嗓子,赵雪寒才勉强止住了笑。 严珂现在没有记忆。我把他托付给你,你将他教导成常人。他道,待我飞升之后,肯定有许多人争夺青玉剑。你要保护好它。 我不要。赵雪寒笑眯眯地直接拒绝。 杜苏木看着他,随即叹了口气。你也不要跟我闹脾气了。他道。 你到底是脑子真不好,还是在装傻。赵雪寒笑道,又没说飞升成仙后就不能佩凡界的剑的。 你这么喜欢严珂,我岂能横刀夺爱。我看啊,你当上仙子之后下个凡,直接把严珂带走不就得了,何必那么麻烦。 杜苏木听着赵雪寒的话,悄悄地红了耳朵,却又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赵雪寒挑起了眉毛。 怎么?他道,你又和他闹别扭了? 没有。杜苏木果断道。 赵雪寒笑着摇摇头。不是,他道,你看你的嘴都被他弄成这样了,你俩该不会还跟以前一样互相误会着什么吧? 说实话,你俩现在这样,也都赖我。这样吧。他拍拍脑袋,又转了转眼珠,你还有两天,就要飞升了。现在解释,估计会对你飞升时心境有影响。到时候失败可就不好了。 你先准备着。等成功了再下凡。严珂我会好好照顾他。到时候你们将误会解释清楚,怎么样? 我杜苏木沉默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这或许并不是好的办法。他低声道,我其实每时想起,都有些后悔。后悔把严珂从玉虎庄带出来。 剑本该是纯净无暇的。我怕是自己硬塞给他了一套人的规则,还有许多不属于他的感情。 哎呀。不要这么不开窍赵雪寒还要劝说,突然听得门附近有响动。二人一同目光向房门落去。只见虚掩的门缓缓打开,严珂站在门外。他怔怔地望着杜苏木,随即缓缓地低下了头。 杜苏木心中一紧,神色中有了几分慌乱。你怎么来了?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严珂沉默半晌,道,昨日之事,我想要道歉。却怎么都找不到你。找了许多地方,最后想你应当在这里。 他握住双拳,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倾诉,最后还是缓缓摇头。 后日飞升,祝你成功。半晌,严珂缓缓道,音调平静似水,在那之后,我会回到玉虎庄。不会再为你增添烦忧。 说罢,他转身离开。赵雪寒急忙推杜苏木的肩,示意他追上去。杜苏木却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望着严珂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真是!赵雪寒一跺脚,推开门便朝严珂跑去,一把拽住严珂的手臂。严珂停下脚步,冷冷地注视着他。 赵雪寒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笑脸。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他耐心劝道,他何时把你当成烦忧过?这几天,你在我这里待着,静静心。他成仙不久后,便会下来接你了。 严珂没有回答,他缓缓地移开了目光,望向魔界一片苍茫的天地。 杜苏木刚刚同我讲,赵雪寒见他不应,继续道,说你想去看大海。 正好我也没什么事,不如趁这几天,我们两个去逛逛。转换下心情。等他回来,开开心心接你。怎样? 我不想去。沉默半晌,严珂缓缓道。 我说要去大海。是因为之前他在带我回来的路上提到了大海。 那时的他,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第131章 终止 杜苏木沐浴完毕,回到房间,整理发髻之时,透过铜镜,小心地看向剑架的方向。 青玉剑安静地躺在剑架上,一动不动,似无知无觉的物件。杜苏木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那一日从赵雪寒的住所归来,他便再也不曾化为人形。 杜苏木心中苦涩惆怅,却因为飞升在即,不得不压下感情,将一切杂乱的情绪全部摒弃。他摇摇头,将目光从剑上移开。 房间门被轻轻地叩了几声。杜苏木挥指打开房门。萧方走了进来,给他带来上升仙台时穿着的衣物。 萧方将衣物恭敬地放在桌上,犹豫半晌,问道:师父,你真的要走吗? 杜苏木微微颔首。 门派要怎么办。 自然是交给净明派的首徒。杜苏木望着萧方,笑了笑。 但萧方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长老们的决定过于突然。弟子无法接受,也无法就如此接手净明派。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睛有些泛红,一看便是几夜未睡好的样子。 师父,他道,你还是不要走了。 走不走,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杜苏木道。 萧方抿住了嘴唇,沉默了下来。 若是遇到问题,可以请教郑掌门与梁掌门。杜苏木见他的样子,不由得轻声道,若是过于麻烦,也可以叫师弟们帮忙。或者让长老接管门派亦可。 你只需保住净明派安稳完整即可,不必将所有责任都担在自己肩上。 不萧方喃喃道,声音极小,除他外无人能听到。 我不要担此责任。保住门派,又有什么好处。但在他们之下,我不服。总有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换了副神色,道:既然师父要走,弟子也不好强留。 这是因修筑长明灯,凡界百姓特地做给三位掌门的功德牌。清霄派方修士刚刚送过来的。 修筑长明灯,也是功德一件。萧方道,将此功德牌带在身上,若是上天看到,或许飞升会更加顺利。 杜苏木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块功德牌,我不能带上升仙台。他道,若是在升仙台,身上越多凡间之物,便越会失败。 萧方眼神一动,似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他道,那我便将此物放到师父的书架上,待师父飞升成功,再回来取便是。 话虽如此,他却趁杜苏木不注意之时,将功德牌隐去了形体与重量,偷偷挂在为杜苏木准备的衣服腰带上。在诉说了几句不舍之情后,便告辞离开了。 萧方刚走,杜苏木还未将衣服换好,赵雪寒便推门而入。见杜苏木整理长袍,咧嘴笑了笑。 你这门平时锁得紧,今日倒是不设防。他道,要是放进来不怀好意之人,可如何是好。 杜苏木轻笑一声,并不去接赵雪寒的话。他到剑架上,将青玉剑取下,交到赵雪寒手里。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严珂托付给你了。他道。 赵雪寒从剑鞘中将青玉剑抽出一节。那月白色的玉制剑身较以往显得暗淡了许多,以往若隐若现浮动的淡淡波分,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赵雪寒鼻中一哼,将剑收回鞘中。 他凑到杜苏木身边,罕见地严肃低声道:我知道那些长老打什么主意。他们可不是好东西。你对凡界放心不下,又心有眷恋。如此升仙,极易失败。 失败的话,轻则损失大半功力,重则魂飞魄散。你心里应当明白的罢? 赵雪寒望着他。我可以找个人代替你。他道,让他替你去扛天劫。 我了解你,知道你对权力名声都不在意,觉得这掌门做着麻烦,生性比谁都淡然。何不趁此机会隐居于山野。 他眨眨眼,露出笑容:跟你的宝贝剑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杜苏木怔了片刻,弯下眼,揉了揉赵雪寒的头。 说找人替我,找谁?他道,你会让别人去送这个死?你这小鬼倒是不安好心,知道我心思乱,这种时候还要给我添烦恼。 赵雪寒还想说话,杜苏木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没问题的。他轻声道,我修行时,最擅长的便是摈弃杂念。这点难不倒我。 赵雪寒注视着杜苏木许久,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要忘了回来。他道,一切我都会帮你打理好的。 杜苏木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赵雪寒带着青玉剑离开。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之后,缓缓阖上了眼。 赵雪寒带着严珂,找到了一个可以远远望见升仙台的高处坐下。他将剑放到身边的一块岩石之上,静坐半晌,见严珂依然一动不动,便伸指戳了戳他。 你还在闹什么别扭。赵雪寒笑眯眯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看无聊死了,你快变成人,陪我聊天。 严珂本不打算理他。但赵雪寒一直不停地戳着剑身,着实烦人,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化为人形,冷冷地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魔尊。 和你有什么好聊的。严珂道,我不认识你。 赵雪寒倒是不以为意,拉着严珂坐下来,依然笑眯眯地问道:你前两天说你要回玉虎庄,该不会是真的吧。 严珂望着远方,沉默了下来。他要我留在你身边。他最终道,我不会违背他的命令的。 赵雪寒一听,顿时朝严珂脑袋呼了一巴掌。严珂转头皱眉看着他。 既然这样,那你当初说什么回玉虎庄?赵雪寒道,你这么跟他赌气,他万一升仙时还惦记这事,失败了怎么办? 他失败了会怎样?严珂问。 失败了自然是魂飞魄散。赵雪寒一脸严肃,世上便再无杜苏木这人了。连转世都不会有。 严珂听到这一句,立即站了起来。本身就十分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他一个抬身,便往升仙台飞去,被赵雪寒一把拉了下来。 说笑呢,他笑道,他没问题的。你就老实坐着,看他怎么变成仙子的罢。 我不信。严珂道,依然不安地望着升仙台方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赵雪寒笑眯眯地看着严珂,赶快坐下。 我怎么知道你是否骗过我。严珂道,我没有记忆,不认得你。 赵雪寒眨眨眼,拉着严珂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塞给严珂。 这是慧石。赵雪寒道,是我从玉虎庄你的房间里拿出来的。 在你等他回来的时候,不如看看这些石头里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的记忆。到时候他回来,有了这些记忆,你们之间也不会再尴尬了。 他笑了笑:当然后面那些吵架的部分可以不看。 严珂皱眉:我的慧石里有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赵雪寒笑而不语,移开视线。 严珂握着盒子,陷入沉思。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冲动,想要立刻将这些记忆拿出来观看。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失去的那些时间究竟是什么。他与杜苏木,又曾经共同经历过什么。 升仙台上突然涌出一片光华。开始了。赵雪寒道。 严珂抬眼望去,然而那片光华只闪现了一瞬,便陷入黑暗之中。顷刻间,乌云压至升仙台四周,聚拢环绕。随即,一道亮的刺眼的闪电,劈向仙山之顶。 严珂被这光芒刺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天空一片漆黑,只有些许微小若隐若现的亮光,仿佛即将熄灭的烟火一般,漂浮在升仙台周围。 赵雪寒脸色煞白地站起身来。怎么可能他喃喃道,自顾自地疯狂向升仙台方向跑去,甚至都忘记自己可以御剑而行。 严珂不解,追上去一把拉住赵雪寒的手臂。怎么回事。他问道。 赵雪寒转头看着严珂,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他的元神碎了。赵雪寒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 魂飞魄散。他死了。 赵雪寒的话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传出,至严珂耳边,已虚幻地令人无法辨别,无法理解。严珂似植物般僵立在原地。 久之,他抬眼,呆滞地眼神望向黑霭笼罩之下的升仙台。 那他还会回来吗?严珂问。 然而无人回答他。赵雪寒早已不见踪影。黑夜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呼啸。 他手上的盒子滑落,地面上,慧石朝四周滚落,星星点点,似火焰般明亮。 第132章 回归 窗棂之中,晨光熹微,漆黑的屋中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泽。严珂坐在屋中,默默凝视着慧石发出的最后一抹光芒消逝。 他在这几日中,不眠不休地浏览了自己忘却的全部记忆。似尘封的宝盒终于开启,严珂瞬间回忆起了一切。 他与杜苏木相处的每一瞬间。他曾经最为珍贵,也最痛苦的回忆。 严珂回想起在得知杜苏木魂飞魄散后,毅然决然地抹掉自己全部关于他的回忆的事。他在那时已心如死灰,无欲无求,甚至连人身都不想保留。最后还是在赵雪寒的劝说下,才将最后那段时间的回忆保存在慧石之中。 在那之后,他一直维持着剑的形态,被赵雪寒存放于自己的住所。直到萧方出现,将他的魂魄从剑身之中剥离,投入到苦界之中。 严珂长长呼出一口气,推门从房间走了出去。屋外已是清晨,东方微明,空气中带着些许的含义。 门口处,严珂听到了轻轻的呼吸声。他回身,发现郝亮正倚在自己的房门边上打瞌睡。他的脸颊被冷风冻得有些发红,睫毛上沾着些许晨露。那些露水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而颤动,滑落在光滑的脸颊上,像庄后池塘的荷花,有一股温暖而湿润的气息。 严珂不禁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郝亮的脸颊。郝亮的脸比严珂的嘴唇暖和不了几分,他本人却像被冰块贴了似的,抖了一下便睁开了眼。见到严珂在面前,那双眼中瞬间便盈满了笑意。 已经结束了吗?郝亮问。 严珂点点头,用手掌轻轻揉了揉郝亮的脸颊。 怎么在屋外睡?他道,不冷吗? 不是。郝亮道,我是睡醒了,才到这里来等你的。没想到又睡着了。 严珂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他脱下身上的长褂,将郝亮整个人包了起来,然后横着抱进了屋。 郝亮只是闷闷地唔唔了几声,却也没反抗,任凭严珂把他放在床上,然后张开手臂,紧紧揉在了怀里。 严珂抱着郝亮,心中有了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觉。百年的痛苦与不甘,此刻已尘埃落定。他怀中的人,已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了。 怀中郝亮的体温,柔和地触着严珂冰冷的皮肤。严珂不禁想起在风雪中,杜苏木抱着幼小的自己。在那一刻,他便想要有人类的体温。但这份念想早已消逝在漫长的岁月与无数的意外之中。直至今日,他的身体依然是一块冰冷的青玉。 郝亮望着严珂,眨了眨眼。似乎看出了严珂的心思,他搓了搓右手手指,指尖便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随即郝亮便用左手抓着严珂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在火焰周围围拢。待将那双青玉的手焐热后,他轻轻地按下严珂的手背,将手心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看,没关系的。郝亮笑道,弯弯的眼似皎月,我有火玉。有我在,是不会冷的。 严珂捧着郝亮的脸,感觉眼中似窗外的清晨般泛起了一层雾气。他就势低下了头,轻轻地贴上了郝亮的嘴唇。 感谢上苍。把他再送回到我的身边。自有了灵识以来,严珂的心中第一次涌现了如此想法。 没想到生离死别,魂飞魄散后,竟然在机缘巧合下,让我与他再度相遇。让我再度爱上他。 从嘴唇到脖颈,一直到锁骨以下。严珂吻着郝亮每一寸肌肤。这份触感如此真实,却又如梦似幻。他听着怀中人愈发沉重的呼吸,只想更加深入,更加认真地确定自己魂牵梦绕的爱人的存在。 正当这份感情愈发浓厚之时,严珂耳旁突然微风一动。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郝亮小声问。他在严珂身下,衣衫不整,面颊带着些许酡色。 有人在庄外。正在破我的剑阵。严珂道。 听得此言,郝亮顿时抬眉,随即紧紧抿住嘴唇。我陪你去看看。他立即整理好衣服,从床上翻了下来,却被严珂一手按了回去。 我自己去。严珂道,你在屋里,没有消息不要出来。 郝亮深深地看了严珂一言,没有反驳。他重重点了点头,低声道:若有异数,一定要叫我。 好。严珂摸了摸郝亮的头发,便起身前往剑阵之处。树林之中,他看到了一队人马,大概数十人,皆身着黄袍。是清霄派的修士。 严珂抵达时,为首的修士抬眼望他。那人严珂有几分熟悉,是清霄派掌门梁铎。 梁铎看见严珂,只是垂首示意,随即便移开目光。 破阵。他对着面前的修士,冷冷道。 修士目光中露出为难和哀求的神色,梁铎却丝毫不为所动。修士只得手持符文,用颤抖的声音念着术法,犹豫不决地踏出剑阵之中。 当他的身体进入阵法的那一刻,便有疾风利刃切向修士的身体。他痛叫一声,衣衫尽裂,皮肤上割出无数的血口,然而却被阵法所制,动弹不得,只能以肉身迎来更猛烈的攻击,直至身体四分五裂。 严珂皱眉,收手,修士踏入的阵法立即凭空消失。修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不断流出,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你究竟要做什么。严珂沉声道。 入庄。梁铎淡淡道,挥手令随行修士将伤者抬到了一旁。 入庄? 我要接杜兄回清霄派。梁铎转身,望向严珂。他面带微笑,眼神却空洞而寒冷。 严珂紧锁眉头:若我不许呢? 那便让我的弟子依次来破阵。梁铎淡淡道,直到试出破阵之法。 严庄主。他换了一种语气,开始讲述道理,此刻三界早已大乱,众人已知道杜兄从苦界归来,并借用了当今魔尊的身体,迫切需要杜兄给他们一个说法。他待在此处,终究不妥。 三界大乱,清霄派目前是修仙门派之首。严珂不为所动,直言道,梁掌门大可自行处理。 杜兄借赵雪寒之身复活,本来就有众多非议。梁铎道,面色阴晦,若元老怕他早已堕魔,强行让他再上一次升仙台,可不是我能阻止的。 当今还有什么长老之说。严珂冷冷道,不是你清霄派一家独大吗? 不要再说了。身后树林,突然传来一人声音。严珂回首望去,却看见赵雪寒站在林中。他的眉皱得更紧了。 我跟你走便是。赵雪寒道,走到了梁铎身边。梁铎上下打量了赵雪寒一番,颔首微笑,随即示意修士准备离开。 等等。严珂道,却突然被一记传音击中。 什么都不要说,回玉虎庄。赵雪寒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郝亮还在等你。 不亏是杜兄,真是识大体。梁铎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将赵雪寒请上了马车,随着一声响动,面前清霄派的修士顿时消失不见了。 严珂望着面前被修士踩踏而倒伏的野草,心中对这一切渐渐了然,也产生了些许担忧和不好的预感。他转身回到庄中,推门进屋,发现郝亮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严珂坐到床边,拾起郝亮的手,合在自己手掌中。郝亮的手心温热,经他这么一握,凉了几分,郝亮却仍在沉睡,没有醒来。 严珂沉沉叹了一口气。果然。他喃喃道,推门而出,却看到严瑾垂手站在门前,似在等他。 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严珂问道。 他说让您相信他。严瑾轻声道。 第133章 诱导 赵雪寒坐在清霄派装潢华丽的房间之中,单手托腮,一副百无聊赖地神情打量了房间一番。 我倒是真的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他小声嘟囔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样式简单的布娃娃,随即又甩甩手,从袖口掉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青玉到掌心中。 靠你了。他对着布娃娃低声道,把青玉通过娃娃腿间的豁口,塞进了布娃娃的体内,用术法将豁口封住,以免青玉掉落出来。 赵雪寒手中娃娃的眼睛立即闪了一闪,它动动手臂,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红线缝成的嘴巴做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 我下面好痛。布娃娃对道,你到底把青玉怎么塞进去的? 赵雪寒咧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他道。 布娃娃听得此言,瞪起眼用力地在他手心踩了几下。随即一跃而起,跳上了房梁。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我走了。它说,你自己多加小心。 赵雪寒点点头,目送着布娃娃消失在房中黑暗的角落。然后起身,坐到正对大门的床边,懒洋洋地倚靠在床柱上,听着房间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房门一声轻响,梁铎推门而入。他神色如常,见到赵雪寒,礼貌地微微欠身施礼。 杜兄对清霄派的环境可还满意?他道。 赵雪寒不置可否,目光也不在梁铎身上多落下一分。梁铎倒也不以为意。他上下打量赵雪寒一番,随即开门见山,直接奔向了主题。 杜兄可知魔尊赵雪寒身在何处? 赵雪寒嘲讽一笑:他不是被你手下击碎元神,早殒命西天了。 梁铎似早已料到赵雪寒会如此回答。杜兄,他音调平稳,有些许劝诫之意,我知道赵雪寒是杜兄义子,杜兄因此对他多有偏袒,也情有可原。 但杜兄有所不知,在你离世这段时间,他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引得三界大乱,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杜兄还是将他的藏身之地告之 呵。赵雪寒一声冷笑,打断了梁铎的话。 你亲眼见到他死,为何要问我他的去向。直接去地府找,岂不是更快? 赵雪寒出言讽刺,梁铎却不为所动,他紧紧盯着赵雪寒,一副早已将他看穿的神情。 若赵雪寒已死,他缓缓道,杜兄的剑是受谁的指引,从山庄中将杜兄的魂魄接回?赵雪寒尸体藏匿之处无人知晓,杜兄又是如何找到的? 赵雪寒冷冷地看着梁铎。可以。他道,声音仿佛能凝成冰。 梁掌门,你清霄派修士跟踪青玉剑到玉虎庄,屠戮庄中的剑。现在反倒职责我勾结魔尊? 手下行事粗暴,并未出自我本意。梁铎神色不改,玉虎庄的剑,决不能落于魔尊之手。此番举动,不过是为了天下苍生,使其免遭涂炭之苦而已。 听得此言,赵雪寒不禁嗤笑:梁掌门,你这一番歪理说出口,你自己能信? 梁铎摇摇头,似不打算与面前的人继续纠缠下去。魔尊的元神,究竟在何处。他正神,严肃道。 赵雪寒双手托腮,一双紫眸望着梁铎,脸上的笑容难以捉摸。 你亲眼见到魔尊元神破裂,他道,为何对魔尊存活如此坚持。 魔尊赵雪寒乃狡诈之人。必不可能如此简单便殒命。梁铎道。 哈!赵雪寒朗声一笑。若我不告诉你呢?他打量房间,一副轻松表情。 你这种地方,是管不住我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知道。梁铎淡淡道,杜兄功力高强。一般方法定是无法困住。 可惜他轻轻停顿了一下,房中设下符文。门外重兵把守。杜兄逃走,怕是要杀出一条血路。 对了。他仿佛突然想起,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差些忘了,杜兄与名剑结契,唤剑而来以此逃走倒也不失个办法。 但清霄派所有地界,皆布上了克制青玉的咒符。青玉剑若来了,恐怕也是难走了。 我可唤不来那剑。听得梁铎一番煞有介事的说明,赵雪寒笑道。 那把剑爱他的主人,却十分讨厌我,跟仇人一样,怎么可能与我结契。 杜兄莫笑说笑梁铎笑道,然而话刚出口,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双眼微睁,一动不动,紧紧凝视着赵雪寒,有几分难以相信的神色。 不错。赵雪寒冷笑道,这么多年来,这是你第一次如此直视我。进步倒是很大嘛。 话音未落,梁铎双眼仿佛被赵雪寒灼伤般迅速移开了目光。他垂手,似习惯性地朝赵雪寒施了一礼。 短暂的沉默后,他淡淡道:我不懂尊上是何意。 赵雪寒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箭头,甩手掷向梁铎,被梁铎接住。梁铎看了这箭头一眼,便紧紧攥在手心之中,垂在身侧。 这只箭是你用来击碎我魂魄的那一类。赵雪寒道,它看上去是she进额头,击碎魂魄,却其实是通过箭体将魂魄归为射箭者所有。 还好我在那一役前早有准备,将魂魄中最为重要的部分藏于慧石之中。赵雪寒冷冷道。 你在射箭之后,并未立即将魂魄取走,留下我与严珂交待后事的时间。 他站起身,走到梁铎面前,抓起梁铎的衣襟,将他缓缓提到自己面前。 你早就开始怀疑林决的魂魄了。赵雪寒轻声道,想趁此将我和他一网打尽,对不对? 梁铎垂首,不去迎赵雪寒的目光,也不作回答。 赵雪寒笑,拎着梁铎的衣襟将他一把推开。我给你的元神,已经无法满足你了?他嘲讽道,你想要我?想要我所有的魂魄? 外表为梁铎的那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理了理衣襟,随即微微欠身,好像从未听到赵雪寒方才的质问之语。 既然尊上本人来了。那便不过多打扰。梁铎淡淡道,转过身,意欲离开,鄙人告辞。请尊上好好休息罢。 赵雪寒笑了一声。我从未想到,你是这种人。他冷声道,梁铎视你为首徒,毕生功力传授与你。你竟为了私利,害死如此多生灵,杀梁铎毫不犹豫。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任凭你的尸骨在方宅腐烂,一片元神也不会给你。 梁铎猛然转身,紧紧凝视着赵雪寒,他的双眸漆黑如墨,不带一丝神采。房屋四角的黑暗中,传来凄厉的撕裂之音,一时冷风阵阵,黑色雾气奔涌,令人胆寒。 但此番情景,只是一瞬。梁铎立即移开了目光。周围顷刻间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情形,不过是梦一样。 我没有杀他。梁铎淡淡道。他脸上的皮肤逐渐溶解变换,恢复成他本来的模样。 方秋水站在房中,朝赵雪寒微微鞠了一躬,随即四周突然窜出一副黑色的手脚镣铐,将赵雪寒牢牢地固定在床上, 尊上元神未稳。他淡淡道,缓缓转过身去,还是在此先休息为上。日后再从长计议。 赵雪寒并未挣扎,只是抬手看了腕上的手铐一眼。若你要我元神,他冷笑道,何必留我在这里。趁我虚弱杀了我,不就得了。 将我囚禁于此,是想折辱我怎地? 方秋水离开的步伐停滞,他微微回身,低声道:我从未妄想过尊上的魂魄,将尊上留在此处,不过是不希望在下的计划被妨碍罢了。 也罢。他轻轻道,我本想瞒着尊上做此事,以免尊上目睹伤心。既然如此 他在空气中轻轻挥了挥手,从房外顿时传来一阵响动。霎时间,一只布娃娃破窗而入,直接落到方秋水的掌心。 布娃娃在他手中挣扎,却无济于事。方秋水面无表情,一双墨瞳凝视其片刻,随即将布娃娃的身体撕裂。青玉从棉絮之中掉落,方秋水一手接住,微微眯眼,青玉便在他手中四分五裂。一抹白色的魂魄从青玉的碎片中涌出,缓缓升到视线的高度。 赵雪寒渐渐敛下神色。他盯着那一抹魂魄,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扯得锁链当啷作响。 你要做什么。他沉声道。 方秋水轻声笑了起来:尊上懂得读心术,又怎能看不出我要做什么呢? 我本想令杜掌门同文修士一般,借他人之手,令其魂飞魄散的。他淡淡道,却不料杜掌门本人命大。数次遇险,都苟且偷生。但也抵不出此次,尊上亲自将他送上门来。 今日我亲手毁掉他的魂魄,方秋水注视着眼前的白光,道,虽不够完美,却也直截了当,以免夜长梦多。 说罢,他抬起手,指间黑雾环绕,要将那魂魄笼住。 就在那一刻,赵雪寒的锁链突然哗哗一阵响动,只见他站起身,电光石火之间,方秋水手中的元神从他指缝之间泄出,似箭一般射向赵雪寒。赵雪寒对着元神挺身,一张嘴,便将那抹魂魄吞入口中。 方秋水脸上大变,飞奔至赵雪寒身边,一把扯起赵雪寒的衣襟。他喝了一声,手中凭空出现一枚泛着乌青光泽的宝剑,毫不犹豫地向赵雪寒的天灵盖劈去。 赵雪寒一咬牙,将右手抵在头前,剑刃砍到手腕的锁链,发出铛的一声响,却不弹开。方秋水压住剑,紧紧抵着赵雪寒的右手,一副誓要将剑刃插进他脑袋的模样。 怎么。赵雪寒一边抵挡,一边笑,方才不是还好声好气,恭恭敬敬,现在却要把我脑袋劈开?。 方秋水不语,瞬间将剑抽回。赵雪寒身体无抵港之力,不由自主向前倾倒。方秋水趁此机会,一把抓住赵雪寒手腕,将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插赵雪寒的头部。 赵雪寒脸色一沉。来!他大喊一声,顿时有穿破空气疾驶而至之音。方秋水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冷光划过,随着一声金属破裂的轻响,他手中的剑登时断成了两截。 赵雪寒手上多出一把青玉剑。他站起身,挥舞手中之剑,将束住他手脚的锁链纷纷斩断。 来得可真及时。赵雪寒端详着剑身,轻轻笑道。 不愧是我的剑。 第134章 真相 剑身泛起光泽,严珂化成人形,一言不发地站立于赵雪寒身边。 方秋水轻轻喘了两口气,将手中的断剑往身旁一扔,整理衣襟,直起身来。 青玉剑到清霄派地界内会怎样,他望着赵雪寒,淡淡道,杜掌门应该知道。 我自然知道。郝亮道,此刻是他的魂魄在使用着赵雪寒的身体和声音。严珂在他身边,神色严肃而平静,丝毫没有痛苦的模样。 方才我与尊上对话的那段时间,应当不够杜掌门将克制青玉剑的咒符统统去除。方秋水道。 没错。郝亮道,那些咒文,并不是我消除的。 他抬眼,望向房间之外。方秋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大门洞开,冯远星和他的一干弟子出现在门外。 方秋水见状,不由得冷笑起来。好大的胆子,他道,冯掌门可知这是清霄派的地界? 自然。冯远星颔首施礼,但方修士,恐怕也早非清霄派人士了罢。 方秋水轻笑一声:我倒也没想到,清霄派众弟子会放你们进来。 冯远星正欲答话,赵雪寒却打断。等等,他道,现在两个魂魄在我身体中。我有些头晕,再如此下去,恐怕不妙。 他环顾人群:那边,能否匀一个身体给你们杜掌门? 不必。严珂突然发声,我把林决的身体带来了。方才不太方便,放到了门口托人照管。 话音一落,姜行便神色复杂地抱着林决的身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将林决毫无知觉的身体扶稳后,赵雪寒踉跄了一下,在那一瞬,郝亮的元神便投到林决的身体之中。 郝亮睁开眼,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姜行伸手搀扶。郝亮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姜行轻轻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方秋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房间外,清霄派的弟子渐渐围拢过来。他们的神色或惊恐,或质疑,或愤怒。人群中,有人突然发声。 方师兄,怎么是你?师父呢?冯掌门说师父遇害,这是怎么回事! 方秋水沉默不言。郝亮注视着他,道:你平日放任弟子为非作歹,无比偏袒。今日却不惜牺牲他们性命,强行闯阵。弟子必然心中起疑。冯远星一说梁铎有恙,介于其身份和对掌门的疑虑,他们便轻易放行。 方秋水依然一言不发。清霄派一弟子走上前,质问道:我看掌门他亲自进了这间屋子,怎么是你?掌门他在哪里? 赵雪寒嗤笑:这梁掌门,恐怕早就被他杀死了。你与其问这个,不如问问他梁铎的尸骨埋在哪里比较合适。 清霄派众人哗然,纷纷表示难以相信。冯远星一声叹息,甩手抛出三枚木牌。 那木牌漂浮在空中,分别刻着杜苏木、郑方海、梁铎三人的名字。唯有刻有杜苏木名字的木牌光亮如新,其余两块皆已破败。尤其是梁铎那一块,早已腐坏多年,似乎轻轻一碰,就能碎成粉末。 这是在师父郑方海密室找到的,三人的本命牌。冯远星道,三位掌门生前交好,这三枚本命牌,每人各有三块,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以便互相联络,及时搭救。 梁掌门的这块,已腐坏成如此程度。恐怕他本人,早已不在人世。他垂下眼,甚至比我师父去得更早一些。 屋内屋外众人鸦雀无声,清霄派弟子面面相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方秋水凝视着悬浮于空中的木牌,轻轻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我已不必隐瞒。他究竟怎样死的,我本身记忆极差,早已记不清了。他道。 但我没有杀他,也从未起过杀死他的心思。这却是肯定的。 郝亮注视他片刻,道:郑方海曾拿到过保留我记忆投影的慧石,误以为那是我的元神碎片。 他顿了顿:那些记忆和形象,明显是从梁铎的视角而来。 方秋水抬眼,微微一笑。不愧是杜掌门。他道,那时便已经怀疑师父了吗? 我怀疑他。郝亮道,但我也了解他。 梁铎为掌门之后,家教严格,自幼平行端正,性格单纯。以我对他的认识,他断然不会做出诱骗郑方海铸成大错之事,况且,此事对他也无任何好处。思来想去,也只能有一个结论。 他紧紧盯着方秋水:就是有他所信任之人,哄骗、或是挟持他,用慧石印下他的记忆。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在他周围的人中,除了我,也就只有你与赵雪寒懂得慧石的用法。 方秋水笑了笑,却不言。郝亮注视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深入衣襟中,掏出两枚慧石。 你对外人说慧石虚幻,不可使用。然而自己却将记忆全存于其中。在你房内,关于赵雪寒的慧石散落放置,极易取得。然而另外一些慧石,却封藏得极好,下了几层咒符。 方秋水脸色微微变了一瞬,随即又保持住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杜掌门是咒符高手,这些又怎能难得过你。他道,但私闯他人住所,终究是不妥之举。 郝亮没有说话,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慧石,影像顿时出现。 郑掌门近日情绪低落,不如留一份杜掌门的影像给他。方秋水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同时出现的,还有梁铎的面容。 他接过方秋水递来的慧石,仔细检查。 若郑掌门思念时观看,也多少能多个念想。方秋水道。 梁铎点点头,将手中书卷收好,道:那我做好后,亲自给他。 无须烦劳师父。方秋水道,弟子前去即可。郑掌门几日之内,恐怕也不想见人。我将这些慧石交给他的弟子。 梁铎沉吟片刻,答应下来。房间顿时变得灰暗,影像到了另一场景,似在地库之中。方秋水在书架间,将一本书翻到写着元神集,故人归的一页,轻轻放到了摆满布条的桌面上。 影像转换,又到了另一幕场景。梁铎与郑方海坐在一张桌案两侧,低声商议什么,方秋水似站在帷幕之后,观察二人动向。 方海兄,莫要玩笑!梁铎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聚魂术是何等邪术?我从未听说过!以百名修士之命去换杜兄一命,我不同意! 郑方海咬牙皱眉:杜兄殒命,你不伤心?换杜兄回来,有何不可! 方海兄。梁铎声音低了下来,杜兄魂飞魄散,你我皆眼见为实。这魂玉,又是哪里的说法?若方海兄思念杜兄,前几日我令弟子送去 莫说废话。郑方海摆手,双目注视着梁铎,几日后,我将带领三派联军,至望断谷讨伐魔修,借你梁铎修士百人,可好?。 梁铎锁眉:我从未听得望断骨有魔修之乱。方海兄,你 你借还是不借!郑方海厉声道。 不借!梁铎咬住嘴唇,沉沉道。 好个兄弟!我看错你了!郑方海怒言,拂袖离去。梁铎拦阻未果,最后颓然地倒在座位上,扶额叹息。 影像再度变换。啪一声轻响,一块功德牌被掷于地上。木牌表面,瞬间冒出浓浓黑烟。那团黑烟渐渐凝聚,形成一个漆黑的孔洞。 方秋水抬眼,梁铎站在他面前,神情凌厉严肃。 你如何解释。他道,这是从你手中拿来,百姓为感谢三派修筑长明灯特地制作的本命牌。牌中竟暗藏苦界之力。怎么回事! 弟子不知。方秋水淡淡道。 梁铎紧紧凝视着他。作孽啊!他突然长叹一声,掌中印雷,一把将那功德牌一劈两半。 长明灯我已调查过。梁铎沉声道,其间竟有与苦界相连的通道。苦界与此界通过长明灯不断相融,终究会结为一体。到那时,此界将同苦界一样,凡人无法修炼,修士无法结丹飞升。 他沉下眉,声调严厉:清霄派由你全权负责此事。届时修士不得道法,天下大乱,这个责任,你担负得起吗? 方秋水沉默不语,少顷,他淡淡道:与苦界一样,天下再无修行飞升,众生平等,这难道不是件好事? 你梁铎没有料想方秋水竟会如此反驳,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沉沉叹了口气,向空气中挥手,便有一只刻着方秋水姓名的木牌落到梁铎手中。 我不懂你的心思。他望着梁铎,道,但你私改长明灯,通联苦界,已是一等罪状。更何况 梁铎咬紧了牙关:杜兄飞升之日,提议我送那张功德牌给他的人,是你。 我不知长明灯有异,也不知那张木牌有异界之力。但你是知道的。 修筑长明灯不是功德,而是孽债。再加上木牌,更是串通异界之证。杜兄若是带这块木牌上升仙台,又怎可能不会 他的声音愈发颤抖,握住方秋水本命牌的手指节发白。最终,他垂下头,将那本命牌掷于地上,唤出一道闪电,一把将那木牌劈成了两半。 方秋水。他严厉道,清霄派内,再无你容身之处。明日我将亲自押你至圜土山,陈诉罪状,听从长老发落。 好。方秋水声音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平静无比,但师父又岂是清白无辜的? 你说什么?梁铎沉声道。 郑掌门所坚持拿到的杜掌门的元神碎块,他淡淡道,其实是师父你给他的慧石。若是圜土山的人调查下来,必然会给文天冬翻案,查出是你唆使他屠戮修士,收集元神的。 到时候,清霄派名声恐怕不保。 梁铎定定地看着他,然后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没想到?他道,两位兄弟,都阴差阳错,借我之手遇害。 我自然不清白。与你同去,是我早已做好一同受审的准备! 方秋水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那我也别无他法了他轻声道,屋中四角顿时涌起浓重的黑雾。 师父将这功德牌放至身边已许久,恐怕早已被苦界之力所影响,功力损失不少。他望着黑雾将面露惊诧、却反抗无力的梁铎吞没,淡淡道。 师父待我不薄。您今日约我独处,也是想在众弟子面前,给我这首徒一个面子。我本想与师父商讨,达成协议。但奈何师父一意孤行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只能先让您小憩片刻了。 第135章 反转 慧石的影像渐渐转暗,最后变换成一处地道台阶。方秋水手持油灯,缓缓下行,地道转角处,隐隐约约可见一双枯萎的手,无丝毫生机地瘫于地面。 影像中,方秋水停下脚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郝亮阖眼,轻轻弹指,慧石一闪,影响顿时消失。 想起来了?郝亮低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秋水望着影响消失之处,沉默半晌,缓缓道:没有。 影像所示,应当都是事实。但我记忆不好是真的,并无丝毫狡辩之意。 他轻轻抿住唇,片刻之后,又道:我对师父一向感恩敬重,从未有加害之心。 我本想暂且先囚禁他,待事成之后,再还他自由之身。没想到他不甘受辱,竟自毁而亡。 荒唐!冯远星突然道。他一张严肃稳重的脸上,难得出现如此怒意。 你说敬重?所谓敬重,就是一意孤行,害死师父?我元成派与方修士你并无恩怨,你究竟为何要设计残害元成派掌门,令他最终身败名裂!望断谷百名修士的冤魂不会放过你! 方秋水朗声笑了起来。我做了什么?他向冯远星道,我不过是告诉他,若想要复活杜掌门,可以用这种方式罢了。 借权力和力量,将修士性命视为草芥,一意孤行,不全是他自己的决定?最终遭到反噬,不也是郑方海造的业,结的果么? 你冯远星音调中带着怒火,他攥紧剑柄,周身真气环绕。掌门!一旁的元成派修士急忙轻按住他的肩膀。 你究竟有何目的!冯远星质问道。 目的?方秋水抬起眼,望着四下众人,微微翘起嘴角,我没有目的。 不过是有趣罢了。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赵雪寒拧眉望着他,一双紫眸透出无法捉摸的神色。 我本是无丝毫修行能力之人。方秋水道,表情轻松自如,仿佛在闲谈家常,凭借别人施舍的一点修士元神修炼,才勉强挤进修士之位。而现在 我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难道不有趣吗? 郝亮脸上露出些许难以置信神色。方秋水转身,对他轻轻一笑。 杜掌门,他道,你方才不是好奇,我为何一向待弟子宽容,任凭他们胡所非为,近日来却突然性格大变,用他们的性命试探剑阵? 这其中原因,你应当最明白才是。 他缓缓抬手,昏暗的墙角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只手臂长的青蛇。方秋水弯指,那蛇便腾空而起,落到他的手掌中。 他合指捏着蛇颈,冷冷注视着青蛇在他指间扭曲挣扎,随即猛一用力,蛇便被他掐死在手中。 近日来,田野市郊,长明灯处,出现无数这种小蛇。他将蛇的尸体抛掷于地面,望着郝亮道,它们松动泥土,破坏长明灯的地基,搬走灯火。 这应当,是杜掌门的杰作罢? 郝亮不置可否,方秋水轻笑一声,自顾自道:这些蛇,古怪得很。我派人去修长明灯,没出两日,便立刻又将其毁坏。 长明灯毁坏,与苦界的联结自然会断,长此以往,修士定会重新恢复功力。我看我煞费苦心布置的百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自然心急如焚。急于找出号令这蛇的始作俑者。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破阵。 也罢,方秋水笑道,目光在众人间环顾,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意料之中。只是不知,尔等将如何处置我? 郝亮与冯远星互相对望,轻轻点了点头。按梁铎的办法,郝亮道,押至圜土山,众人商议后,再做定夺。 不错。方秋水道,就是不知,我的罪名将会是什么。 他微微眯起眼睛:我从未杀人,做的事,最多不过是联结苦界、影响修行,以及挟持师父罢了。以此,杜掌门能给我定多大的罪? 郝亮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他轻声道:方修士,你可记得一只灰羽红翎,名字叫做郝凡的小鸟? 不记得。方秋水道。 郝亮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罢了,他道,抬眼看向冯远星及四周众人,将方修士即刻押往圜土山,可以吗? 冯远星点头,众人开始行动,四名修士走向方秋水。 方秋水神色如常。在这之前,他看向郝亮,平静道,我能单独同魔尊说几句话吗? 郝亮犹豫了片刻。不行他刚说出口,却被赵雪寒打断了。 无妨。他道,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锁链凭空变出,将方秋水的手脚束缚住。郝亮担忧地看了赵雪寒一眼,屏退众人,自己也跟着离开了。 方秋水轻弹手指,房门应声而合。赵雪寒侧首看着他,问:你要对我说什么? 方秋水微微一笑:尊上懂得读心术,看不出我要说什么吗? 赵雪寒轻轻哼了一声。我早跟你说过,你的心思,我从来都读不懂。 正是如此。方秋水笑道,就是因为怕被尊上读懂心事,我做了什么事,有了什么想法,都会存在慧石中后,在脑海中忘掉,因此记忆才会显得很差。 这么说,你因为慧石中的记忆被郝亮抓住马脚,倒是我的错咯?赵雪寒笑道,你是在指责我吗? 我怎敢指责尊上。不过唏嘘一番而已。 方秋水微微弯起眼,一双漆黑墨瞳注视着赵雪寒,死水般平静的眼中,此刻却仿佛有微波浮动。 不知这些心思,存在脑海里被你读心术读出,亦或是在慧石中被杜掌门发现,哪个结局会更好些。 事已至此,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没有用。赵雪寒道,你特地叫我留下,不会只为扯这些罢?不过 他顿了顿,伸出二指,朝自己的眼点了点,又指向方秋水。 你今天倒是不错。这么多年,终于敢看着我说话了。 方秋水笑了起来。尊上可知,我为何一直不敢直视您? 你说。赵雪寒饶有兴趣地盯着方秋水的眼,我倒是想听听你的原因。 因为我眼中,有您为治愈我眼盲,留下的元神。他垂下眼,轻声道。 每次直视尊上时,我眼中您的元神,便本能地要顺着我目光回归本体,与本体融合。这种时候,我眼中便有拉扯撕裂之感,异常痛苦。 而今日,我数次直视你,我眼中的元神却无丝毫归位的反应,以至于方才我将您错认为杜掌门。 方秋水望着赵雪寒,笑了笑:尊上可知原因? 赵雪寒突然弯下眼,一副放心的神色地朝方秋水笑了。 那岂不是好事,他道,声音中有极其难得的真诚,你能看我,那岂不是说明,这么多年,你终于突破心结,将我的元神彻底融入自己的五脉轮回之中。 我的元神,也真正归你所有了。 方秋水反而愣了一下。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尊上真是这么想的? 那是自然。赵雪寒道,我救了你,你却一见我就眼神闪躲,像碰了仇人一样,我能高兴? 我倒是奇怪。将一小块元神炼到自己魂魄中,对你来说,也不算难事罢?为何要纠结这么多年?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方秋水怔怔地看了赵雪寒片刻,轻轻咬住嘴唇,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尊上能这么想,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低声道,可惜,您猜错了。 在那一刻,他手脚幻化成雾。从锁链之中脱出。地面上散落的半截宝剑突然飞起,落入方秋水手中。 我能直视尊上,这只说明,方秋水平静地笑着,声音却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尊上体内的元神根基未稳,十分薄弱。 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赵雪寒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口血从嘴中吐出。方秋水手持的半截剑,深深地插入他的胸膛之中。他感觉头晕目眩,一股热流从额头处向外奔涌。他的元神正远离他的身体,朝向方秋水那一双深邃的眼瞳。 我这么弱。赵雪寒却无惊慌之色,反而笑了起来,他攥住方秋水的手腕,只觉掌心中寒意刺骨,你要我有什么用。 方秋水望着他,那不见波澜的双眼意外地仿佛在哭泣和倾诉,然而却他咬牙不语,将嘴唇抿得发白。 赵雪寒望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意识愈发模糊。最后一刻,他手伸入腰间的布袋,摸出一块玉,用尽仅存的力量,将那玉捏成碎末丢了出去。 第136章 追寻 屋外,郝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副忧心的表情在门口踱步,时不时抬头侧耳,听听屋内的动静。 你说,他拽住严珂的手,不安道,将赵雪寒留在屋内,是不是不太妥当。他元神未稳,我担心他的安全。 那便进屋,看住他二人。严珂道,起身便要推门,被郝亮拉住。 他挠了挠头,犹豫片刻,小声问: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严珂不解道。 郝亮无语地望着他。倒也是,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你对这种事向来迟钝。 方修士他明显对赵雪寒有特殊的情感。我是觉得,他去圜土山前,可能会有些话要单独对赵雪寒说,其他人听到,恐怕不太妥当。 况且,他侧头望了望仅几尺之远的房门,我们离得这么近,若情况有变,应该也能很快 话未说完,严珂突然眉头一皱。不好!他低低喊了一声,拉起郝亮的胳膊便冲开了房门。 屋中黑雾弥漫,严珂皱眉用剑光劈散迷雾。屋中空空荡荡,只有赵雪寒的尸体躺在地面上。 他面色苍白而平静,胸前的伤口依然流着血。郝亮匆匆奔上前,跪坐在赵雪寒身边,用指尖探向他的额头。 元神不在了。他咬住牙,紧紧攥起拳头,果然不该 想要找到赵雪寒,还有办法。严珂扶住郝亮的肩,将他拉了起来,道。在屋中薄薄的黑雾中,他双眼渐渐泛起了白光,仿佛黑夜中视物的猎豹一般。 多年前,赵雪寒在玉虎庄居住时,我曾给他一块青玉,便于了解他的去向。严珂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将此时遗忘,他却仍把那块青玉留在身边。 方才,他为了通知我遇险,将青玉击碎。不出所料的话,他将碎屑泼洒在方秋水身上。我可以通过青玉,追踪到方秋水。 郝亮的目光顿时明朗了些。严珂微微皱起眉头。在他的视线内,可见那被击碎的青玉留下的余光。然而这些光斑却四分五裂,散落在不同位置,有一处,甚至在自己的衣襟中。 怎么回事。他喃喃道,打开衣襟,发现发光的是一只布袋。他打开布袋抖了抖,从中掉出一只玉扳指来。那碧玉扳指中闪着一点青光,有几分诡异。 这郝亮道,这不是赵雪寒那只,有随身空间的扳指吗。我记得 他突然拿起扳指,转动擦拭起来,然而扳指却纹丝不动。 这扳指内,有通向方秋水房间的路。郝亮道,扳指,赵雪寒、郑方海屋中的茶杯,此类物品中,这些通晓空间之术的方秋水造出来的,每一样,都有通向方秋水房间的通道。 也正因如此,他能随心所欲出现在各处,得到各种情报。 这次,恐怕也是通过空间逃走的。严珂抬眼,看着房间中架子上,几样物品都发出青玉碎片的光泽,不禁道。 可是他此次进入,便将所有空间封锁。郝亮将严珂指出的所有发光的物品都一一拿下来试了一番,得想个办法,赶快找到方秋水空间内的处所,将赵雪寒救出来。 他不安地攥着手四下环顾:我本以为,方秋水虽行事不按常理,但是绝对不可能伤害赵雪寒的。但他将赵雪寒元神掳走此举若不及时,恐怕方秋水真的会将赵雪寒的元神融入体内,为自己所用! 但究竟要如何找到方秋水严珂喃喃道,若我将这扳指劈开,是否可行 杜掌门!正当二人苦恼之时,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叫喊。郝亮望去,只见两派修士皆聚于门口,姜行拉着一位清霄派的白衣修士,急匆匆地挤了进来。 他说他有办法。姜行指了指修士,道。 郝亮定睛一看,这名修士竟然是前几日被姜行藏在自己房间的哑巴画家。此刻,郝亮也顾不得问画家何时成了元成派修士,只道:什么办法? 画家的术法,能探知脚下土地,与附于土地之物数百里的空间。他说当初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发现你和青玉剑的。姜行道,若方秋水在百里之内,画家定能知道他的方位。 郝亮听得,望向姜行身边的画家,画家冲郝亮轻轻点了点头,走到房间内的空地上。他单膝跪在地面上,似绘画般在地上轻轻描摹了一个形状。地面便有金色光芒闪现, 金光渐渐勾勒出一只杜鹃的形状,从房间中放大扩散,最后逐渐收拢。郝亮循着光芒望去,只见无数光线如细丝般,落在了遥远云雾间的一座山峰之下。 就在那里了。姜行道。 一行人赶到远修峰。在接近峰顶的一处崖台落脚后,画家望着崖壁,微微皱起了眉。他合掌,光芒似墨从他手中涌出。远修峰峰顶的崖壁顿时脱落。一团二人高,漆黑而混沌的空间出现在崖壁内部。 竟然在这里郝亮喃喃道。他身后,清霄派修士神色凛然,纷纷抬起弓箭冲着那混沌之物便射了过去。岂料剑未及崖壁,便反弹会来,直冲到修士的身上,使得他们只能慌乱闪避。 冯远星皱眉,将剑抽出,向那混沌劈砍而去,却也无法深入一步。郝亮与严珂对视,严珂点点头,化为剑身落在郝亮手中。 郝亮握住青玉剑剑柄,飞跃而起,朝那混沌的空间刺去。那空间坚硬的外壳碰到了青玉剑,仿佛鸡蛋般脆弱,瞬间便裂出了一道缝隙。郝亮见状,正想再用力将空间整个劈开,却不料从缝隙中冲出一股黑雾,瞬间将郝亮连人带剑一同卷了进去。 众人见状,顿时慌张了起来,纷纷向空间攻击,空间纹丝不动。 冯远星思考片刻,拿出刻有杜苏木名字的本命牌,见那木牌依然光亮如新,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杜掌门应当不会有事的。他道,他的功法,方秋水不会是对手。况且,还有那把剑陪着她。 若真出了问题,他环顾四周,还有我们。 郝亮被吸入方秋水的空间,身体便在一片黑暗中坠落。他瞧见脚下有星星点点的烛光闪烁,越来越近,正要坠地时,严珂突然变幻成人形,一把将他抱在怀中,稳稳落在地上。 还未站起身,身旁便有几条黑影带着些许腥臊之气朝二人袭来,严珂挥手,厉风四起。几只形似蜥蜴的怪物首级顿时被斩落。它们的形体也随即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不见。 严珂突然感到手臂一紧,一股熟悉的痛感又侵袭到身体中。他借着昏暗的烛火望去,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又出现了黑斑。 严珂咬了咬牙,正打算瞒住郝亮,坚持一下时,郝亮温暖的指尖突然点了点他的额头。他柔软的手指在他额上画了一个咒符符号,严珂手臂的痛楚突然就消失了。 前几日我在庄里研究出来的。郝亮在他怀中,轻声道,这咒符能缓解青玉受的咒,但维持时间不久,我们得速战速决。 严珂点点头。扶着郝亮站了起来。郝亮打起响指,几团火焰升起,将周围照得明亮了许多。二人正欲仔细打量场所,背后突然传来箭划破空气之声。 郝亮神色一凛。回来!他喝道,严珂瞬间恢复剑身,郝亮挥剑,将朝他袭来的箭打掉。然而于此同时,四面八方空气传来裂响,无数只箭射向郝亮。 郝亮只觉身边一阵风,自己的身体被带着跑了起来。严珂突然升起,四周一股风流,将不断射向郝亮的箭击飞。 耳边传来各种诡异的咆哮,严珂在拉着郝亮奔跑的途中幻化成人形,用掌风击退妖兽的幻影。火焰跟随着二人。郝亮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打量着被照亮的环境。 他们二人似在一件巨大的书室之中。高高的书架,形成一条条窄窄的甬道。随着时不时的撞击与攻击,书架上的书本卷轴纷纷掉落,扬起的纸张竹片,将这空间变得更为扑朔迷离的同时,也变成了极具攻击力的武器。 这些书架,是迷宫,不停地在移动。郝亮一边跑,一边道。他燃起一束火光,将身后刺来的纸页烧灼殆尽。书架上的书本受火燃烧,本已成了灰,却又在一瞬变出满满的书籍,眨眼间移至二人之前。 若要逃出去,必须破阵。郝亮道。 这种阵法,对你来说,难吗?严珂道,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书架,搂住郝亮的腰跳了过去。 倒是不难。但是这个阵法郝亮仰头,漆黑的天花之上,有两点微不可见的咒符。 恐怕是方秋水为他与赵雪寒设置的。他低声道,若要解阵,须得将一人的元神分为两份,跨过书架,分别立于咒符正下方 严珂听得,突然轻笑了一声。那这阵法,岂不也是为你我二人设置的?他道。 郝亮一愣,随即眼神明亮了起来。严珂一把抱住郝亮,将他护在怀里,冲破数层书架,直接到了咒符之下。 他将郝亮放下,穿入书架之中。 郝亮担忧地望着隆隆而动的书架。只不过半柱香工夫,书架的动作突然静止。顷刻之间,突然像烂泥一般融化瘫倒,消失于地面不见了。 空旷而黑暗的空间中,郝亮远远地望见站在另一端的严珂。他看到严珂打算向他的方向走来,然而刚偏离位置,那些书架便又重新从土地中生了出来。 郝亮急忙出声制止了严珂。他聚起真气,凝聚于空间之内,突然在空间那漆黑无边的墙壁处,感知到了微弱的气脉存在。 来吧!他大声呼唤道。严珂立即化剑,似箭般霎时便射入他的手中。还未等地上的书架重新成型,郝亮高高举起青玉剑,冲着气脉所在的方向,凝聚真气,凌空劈砍下去。 混沌空间突然发出仿佛玉帛撕裂之声,瞬间烟消云散。郝亮站在一条长长的石洞之中。周围的石壁泛着冷冷的雾气。石洞尽头,是一团淡淡的光芒。 那是一间凌乱的书房。方秋水坐在房屋中间,被书围着,身旁一盏灯,灯内一团光缓缓跳动。他望着郝亮,漆黑的眼中不带丝毫神采。 你果然找到这里来了。他微微笑道,不愧是杜掌门。 第137章 终结 郝亮走进了房间。处于小心,他命令严珂保持剑的形态,被自己佩戴于身侧。 我早就料到,这种阵法对杜掌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方秋水淡淡道。一张椅子移动到郝亮身边,郝亮却没有坐下。 你特地只放我进来,是打算与我谈谈。还是杀了我?他道。 方秋水笑了起来。我不放你,你也会用那把剑强行将这里劈开的。他道,我将你拉进来,不过是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郝亮望着他,沉默片刻。不要再坚持了。他道,将赵雪寒的元神还我,跟我一同出去吧。 方秋水笑着摇了摇头。他垂下眼,注视着身旁跳动的灯火,随即又抬眼望向郝亮。 杜掌门,我有一事想问你。他道。 你曾在苦界生活过。你觉得那里如何? 郝亮愣了愣。他没料想方秋水会问这个问题。然而在苦界的生活,又岂是一两句能概括的。 方秋水见他不回答,轻笑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回到灯火上。在那团橙红中,似太阳黑子般,有些许小小的黑斑跟随火焰跳动。 我很羡慕苦界。他缓声道,那里没有神,也没有魔。从来不会有人修行,也无人飞升。 在那里的人,诞生后,天资都是相似的。没有人像这里的修士一般,有超脱的力量,能够远远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抬起眼,凝视着郝亮,微微笑道:我将这个世界,变得跟苦界一般。众生平等。修士无法修行,因此人的力量有限,只能互相扶持,共同进步。永远没有神魔,没有杀戮。 杜掌门,你认为这样不好吗? 郝亮轻轻地抿起了嘴唇。 但你做的,不过是阻断修士修行之路罢了。他道。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方秋水道,目光平静似水,我厌恶修士。厌恶力量。修士是这世界的万恶之源。没有他们对力量的渴求,也就不会有争斗。没了仙,也不会有魔。没有争斗,人又怎么会无辜死去。 不是这样的。郝亮道。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脖子,想起了隐藏在回忆中的,鲜血喷涌的那个上午。他想起在慧石中看到的,严珂站立在高层之上,纵身一跃的场景。 即便没有修士,没有灵力运转。苦界不会平等,这世界也永远不会平等。他道。 有人存在的地方,有欲望存在的地方,必然会有争斗和伤害。能依靠的,也不过是拥有力量之人对秩序的维持,以及凡人对本心品质的追求。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方修士你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点。 方秋水笑了一声。杜掌门,他淡淡道,我放你进来,不过是想说服你。若你同意和我一起建立这没有修士的世界,我们便两不干预。 我知你内心并无追求,只想和你的剑一同过平静日子。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若我不同意呢。郝亮盯着方秋水的眼,沉声道。 方秋水望着郝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那我只能不放杜掌门出去了。他站起身,轻声道。 突然之间,灯火中的黑点扩大,霎时将整个房间笼罩。郝亮后退,却发现自己身体仿佛漂浮在空中。他脚下,是无数林立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辆,漆黑夜空之下,灯光闪烁,却又寂静异常。 你将苦界入口打开了!郝亮惊道。他突然感到腰间的青玉剑无比沉重,整个人也仿佛要向下坠一般,手脚都开始变得迟钝。 没错。方秋水立于郝亮前方。他的黑眸仿佛与这夜空融为一体。 苦界是无法使用功法的。他道,越深入苦界,杜掌门的功力也就越弱,越接近凡人。 郝亮向后退了两步。方秋水望着他笑,从手中掷出两枚飞镖,郝亮用尽力气挥剑,才堪堪将飞镖挡了下来。 他望向身后,方秋水的房间已是一枚小小的光点,与背景的群星融为一体。 郝亮转身,与方秋水目光相接。方秋水凝视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依旧。郝亮心中一紧。 你要将我困在这里!他沉声道。 不只是你。方秋水笑,我与赵雪寒,也会留在苦界。 为什么话问出口,郝亮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他的胸膛之中,顿时有种揪起来的感觉。 杜掌门不允许我改变那个世界,那我便到我的理想乡中来。方秋水慢慢道,有什么问题吗? 把赵雪寒还给我。郝亮沉声道。 方秋水不语。他抬起嘴角,摊开双手,轻轻摇了摇头。 他与我,本该是一体。他道,谈何交还? 方秋水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在郝亮看来,却是无以言说的执拗。他心中早已定下了打算,没人能够劝服他。 身后,方秋水房间的光芒愈来愈远。郝亮感到体内的真气在逐渐流失。他咬紧了牙关。青玉剑对此时的他来说过于沉重,他将其解下,令其漂浮在空气之中。 他能听到严珂在呼唤自己。他没有回应。 最后一搏。郝亮想。 他聚集全身仅剩的真气于指尖,拼尽力气迅速逼近至方秋水身前。未等方秋水反应,他一手抓住方秋水的衣襟,另一手并起两指,迅速向方秋水的额头刺去。 出乎郝亮意料的是,方秋水并未反抗,他仿佛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任凭郝亮双指探入他的额头,从中取出一抹虚弱的元神。 那元神一离开方秋水的身体,郝亮便一把抓住,迅速将其塞入了自己的体内。在那一刻,他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于此同时,还有一股令人熟悉的共鸣。 这是赵雪寒的魂魄。 在他身旁,方秋水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他一反手,扣住了郝亮的手腕,于此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刃,径直朝郝亮的脖颈抹了过去。 郝亮真气已耗得所剩无几,身体似凡人一般沉重,压根无法反抗。他听到脑内一声大喊住手!,顿时头愈发疼了起来。 然而奇怪的是,方秋水仿佛也听到了那声叫喊,他停下动作,松开抓住郝亮的手,抬眼望着他的脸。那原本漆黑深邃的双眼,此刻显得如此茫然无助。 郝亮只看到一抹细小如粉尘似的光华,从他眼中冉冉升起,然后静静地落到自己体内。 方秋水突然苦笑了一声。他扬起持刀的手,于此同时,郝亮只听得剑刃划过空气的声音,以及噗嗤一声轻响。 鲜血从方秋水的身上流淌下来,滴入苦界望不到尽头的灯光海洋。他胸口的一片殷红之中,是青玉剑的剑柄。 严珂同郝亮一样,也耗费了最后的力量。他看到方秋水要杀他,便飞奔而至,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方秋水的胸膛, 原本黑暗而寂静的苦界,愈发沉闷无声。郝亮的头晕眩得难受,脑海中,是赵雪寒低沉的声音。 我怕他伤你。把他眼中的元神收回了。他道。 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青玉剑从方秋水胸口抽出,落回郝亮的身边,身上的光华所剩无几,仿佛一只普通的玉剑。方秋水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无神的双目一直望着郝亮的方向。 他再次轻轻抬起嘴角,对着郝亮笑了起来。 我就是在怕这一天。他轻声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给予的。我的生命,功法、修为,名望。都来自你的那一片元神。 我太怕了,怕你终究将它收回。我将一无是处,被你打落至尘埃。 他的嘴角渗出血丝,身体仿佛渐渐变得透明,融入这茫茫虚空。周围无尽的黑夜中,郝亮听到了破裂的声音。 只有在没有修行,没有力量的世界。我才能在你身边。 方秋水张开手臂,抬起已不能视物的双眼。苦界的漫天星斗,映如他漆黑如墨的瞳中。 像朋友一般,平等地凝视你。 他的身体渐渐坠落,像雾气一般,连同飞扬的鲜血,一点点消散在夜空之中。郝亮只觉得脑海愈发昏沉。脚下的车水马龙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刺得他鼓膜生疼。 不要。郝亮听到脑海中悲伤的回音。不知是来自赵雪寒,还是来自自己。他的身体不受控制,朝方秋水跌落下去,他伸出手,想要将那不停流逝的生命挽到手臂之中。 苦界没有轮回转世,若是死了,便是魂飞魄散。 郝亮触到了方秋水的肩膀,方秋水身体颤栗了一下,无神的眼转向郝亮的方向。 我带你回去。郝亮张口,是赵雪寒在说话。 方秋水轻轻笑了起来。不必。他淡淡道,握住郝亮的手腕,一股气流从方秋水身旁涌出,一把将他推出几丈远。 你的恩惠,我受不起第二次了。 苦界的夜空,破裂之声愈发响亮。星空中出现亮光的缝隙,郝亮却无暇观看。他奋力向前,企图再靠近方秋水的身边,却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揽住腰肢,带离相反方向。 黑夜迅速坍缩。方秋水的身体坠落飘散,消失在苦界的万家灯火之中。赵雪寒叫着方秋水的名字。郝亮的头仿佛裂开般疼痛。不断扩散的光芒刺得他流出眼泪。在耳边无尽的蜂鸣之中,郝亮被一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突然间,一切的躁动都静止下来。赵雪寒的声音在郝亮的脑海里沉寂。他抬起头,对上的,是严珂担忧的目光。 众多修士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注视着凭空而出的二人。郝亮的头疼痛难忍。他咬牙朝远修峰望去。剥落的崖壁之上,巨大而混沌的空间已化成了一丝漆黑的雾气。 方秋水死了。他的魂魄与身体,永远消失在另一个世界。 那抹黑雾,在崖壁之上停留片刻,便绕着远修峰,一圈圈盘旋起来。它不断上升,却永远不至峰顶。只是不停回旋着,直至微弱的身躯,随着西沉落日,消散于天际之中。 结束了。在脑海中,郝亮听到赵雪寒的声音。 他缓缓抬眼,望着夕阳下沉静而肃穆的远修峰,又望着山下平静无恙的森林与城市。 郝亮抱住严珂,深深将头埋进严珂的怀中。任凭青玉剑那冷冷的温度环绕着自己的身体。 我想回家。郝亮轻声道。 严珂注视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在他的头发上落下一个吻。 第138章 尾声 就是他?郝亮问。 就是他了。严瑾答。 严珂双手抱怀,望着面前有些拘谨的青年修士,一言不发,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树林中开辟出一块空地,好似是他们的会客室一般。郝亮站在严珂旁边,仔细打量着青年。周围有三四个玉虎庄里的小童。远处,还聚集着一些周围村庄看热闹的村民。 他通过了你设置的剑阵,功力应当是没问题。郝亮摸着下巴,道,况且严瑾也愿意 严珂严肃地盯着青年。将你的元神分给严瑾,你当真乐意?他沉声问。 青年定了定神,然后郑重地点点头。我已经下定决心。他道。 严珂再次打量了他一阵,挥手令严瑾过来,站在青年的面前。 严瑾微微向青年鞠了一躬。青年认真地回礼。他半跪在地面上,视线与严瑾同一高度。严瑾合上眼睛。 郝亮在一旁,不禁轻笑了一下。这气氛,怎么觉得有点怪?他小声对严珂说。 青年将二指按住自己的额头,点出一片元神,然后缓缓按入严瑾的额头中。严瑾的身体顿时发出一阵淡淡的白色光芒。随着光芒消散,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化成剑身,落到了青年手上。 可以了。严珂道,但你目前,并不能御使严瑾。若要他成为你的剑,必须与他结契才行。 青年摇摇头。我从未想过要御使严瑾。他认真道,只是听郝先生说,玉剑若是化剑,魂魄会消散。若是将我的一部分元神分给严瑾,则能将他的魂魄留存在剑身中。 严珂侧身,看了郝亮一眼,郝亮轻轻吐了吐舌头。 我已对你说过,这不过是推测而已。他对青年道。 不必担心。青年手中的玉剑突然发出了光芒,化为人形,对着郝亮微笑道。 青年望着严瑾的人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连郝亮都不禁挠了挠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曾经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孩童,此刻变成了一位容貌清丽,气质温婉的少女。她对着严珂与郝亮轻轻施了一礼,柔声道:还请庄主和夫人,允许我与陈修士一同外出游历。 早说了别叫我夫人,太奇怪了。郝亮道,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实话,这么多年,我都忘了严瑾你是个姑娘。 严瑾笑了笑,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严珂。严珂与郝亮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同意,但他道。 青年与严瑾神色有些紧张的望着严珂。严珂轻轻抬起了嘴角。 不必如此着急。他道,可以先请陈修士到庄中小憩片刻。严瑾和庄里的同伴们告别,喝杯茶。明早再上路,也不迟。 严瑾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牵起青年的手,便向玉虎庄的方向走去。青年有点脸红,认认真真向严珂与郝亮道了一番谢。 周围的村民起哄般地鼓起了掌。一旁的小玉剑一脸羡慕。 我也想变成大人,到山庄外面去玩。他们道。 那可得先找到愿意将元神给你们的人才行。郝亮抱起一个,刮了刮他的鼻子,转身望向严珂。 我们也回去吧。他道,又望着严瑾和青年的背影,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严珂。 不知怎的,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严珂揉了揉郝亮的脸,也抱起了两个小孩。突然林间窜出来另一个孩童,他喘了两口气,便向郝亮报告:亮亮,萧掌门又来了。在剑阵外等着,说不见到你,今天他就不回去。 郝亮不由得攒起了眉,叹了口气,把怀中的小孩放到了地上。 算了,他对严珂道,我们先别回庄里了,避开他吧。 严珂点点头。去哪里?他问。 去看看赵雪寒。郝亮拍拍小剑的后背,示意他们自己回庄里,好久没他的消息了。 严珂张开手臂,郝亮钻到他的怀中。他搂住郝亮,腾空飞起。玉虎庄旁的树林逐渐在二人脚下缩小。严珂可以远远的见到树林外的几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人,是萧方和他仅剩下的几位弟子。 为何不见萧方,将一切与他说明白?严珂问。 郝亮摇头:他为了一己私欲,勾结方秋水,教他净明派独有的驱魂术,捕魂网,又不知悔改,在我询问时,撒谎将夺剑剥离你魂魄的罪名推到文天冬身上。 我知他勾结方秋水,是想留下我,自己不去担这个掌门重任,撒谎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自身形象而已。我能理解,但也生气。他道,他虽然诚实认真,宽容大度,却也是在曾经我的庇护下展现的品质而已。这庇护一失,他便不是曾经那个他了。 若我当面指责他。萧方极爱面子,又注重我对他的看法,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他望向远方:净明派早已式微,也并非什么独门绝派,我再去惨淡经营,或许得不偿失。净明派那些修士,我早已遵循他们的看法,为他们安排好去处。其余留下的,都是自愿跟随萧方。他若想明白了,就应该带着这些人,重新起步,自己负担起重任来。 但你又不和他说,严珂道,他何时才会想明白。 萧方很聪明。在玉虎庄门外等过几次,肯定就了解我的心思了。郝亮在严珂怀里翻了个身,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可和某人不一样。他凑到严珂耳边,笑眯眯地小声道,偏得我当着他的面大声喊我喜欢你!才知道我的心思。 严珂弯下眼,侧过头,轻轻在郝亮唇上啄了一下。 你还不是一样。他道,哭着说我是渣男,骂我脚踏两条船的是谁? 虽然打闹玩笑已成习惯,郝亮脸上的羞红还是瞬间冒到了耳朵尖。严珂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降落到赵雪寒的宅院中。 赵雪寒的住所房门洞开,郝亮在厅堂卧室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赵雪寒的身影。 他卧室的床上,还摆着文天冬的那只布娃娃,娃娃旁边,放着一只布袋。 郝亮拿起布袋,轻轻掂了掂,又打开向里望了一眼,掐指算了算,便将它揣在自己的衣襟中。 赵雪寒似乎不在。严珂站在门口,要去远修峰上看看吗? 恋耽美 >与面瘫手下二三事/重生两界——海港空间站 好。郝亮应道,转身望向严珂,突然笑了起来,然后顺势坐在了赵雪寒的床上。 他侧头,望着严珂,轻轻笑道:还记得我刚从苦界回来,用着赵雪寒身体,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是这个场景。 阳光从窗棂透过,难得地照得这间房屋光亮宽敞。严珂看着正正经经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的郝亮,回想起遥远的那一天,那个面对自己,有些战战兢兢的赵雪寒。 你还怕我吗?他问。 郝亮摇摇头,又笑着点点头。他从床上跃下,挽住了严珂的手臂。 走吧。他道,我们去远修峰。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就连时常盘绕在远修峰上的乌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严珂与郝亮在临近山顶的一处平台上落了下来。 通向山顶的小道起点,依然用石头压着两枚符咒。郝亮一伸手,便被电得缩了回来。 他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他不禁埋怨道,去掉符咒,走到山顶上。 赵雪寒懒洋洋地侧躺在山顶一处石凳上,望着远处,也不知在看什么。听到二人的动静,他只是抬手打了下招呼。 那个屏障,你还留着?郝亮走到他旁边,又有哪个非功力顶尖之人会来看你,你要把他拦下? 赵雪寒沉默了一会。我忘了。他道,这山上除了你又没人来。你自己将这咒符撕了不就得了? 我倒是好奇。郝亮笑道,你做一个屏障,到底有什么用?这种东西,真的能拦下人? 赵雪寒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这是我专门给方秋水设的阵法,对于你当然没用。他道。 这个阵法,只允许我一人登顶,其余含我元神的魂魄,都会被拒在山顶之外。 他垂着手,一双紫眸凝视着远方。澄澈无云的蓝天,与魔界一片苍茫的大地紧紧相接。划出一道曲折的天际线。 我见他一直不看我,心里生气,以为他对我有意见,就设下这个阵法,不让他上山顶。他叹了一口气,若他将我的元神融到自己的魂魄中,完全为自己利用,他就可以上来了。 他托起起腮,嘟囔了一句:真是死脑筋。 郝亮望着他的侧脸,一时半会也说不出话来。赵雪寒处理其他人的事,向来剑走偏锋,阴阳怪气,倒也有一说一,不绕弯子。但面对自己的真情实感,却反而格外别扭。 对方秋水是这样。对文天冬也是如此。 郝亮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在衣襟中摸出从赵雪寒房间中拿出的布袋,抛给了他。 赵雪寒一脸疑惑地接过布袋。你好久都没看这袋子里面了吧。郝亮道。 有什么好看的赵雪寒漫不经心地打开袋子,却瞬间瞪起了眼,站了起来。 袋子怎么空了?他道,声音开始颤抖。该不会 郝亮笑了起来。这布袋,是赵雪寒用来装文天冬元神碎片的。文天冬早已死去许多年。碎片被赵雪寒尽数捡了回来,一片不少。过了这些时日,渐渐凝结完整。 没错。他道,他已经转世投胎了。 赵雪寒的手将布袋攥紧:在哪里? 我算了一下,应该是西海的一座渔村中。郝亮道,弯眼看着赵雪寒。 我与严珂打算过几日去西海游玩,顺便探访一番。他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赵雪寒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瘫坐在石凳上。 我才不跟你们走。看你俩秀恩爱吗?他冲着郝亮摆摆手。 明天我就出发。我一定要抢先收他当弟子。从小培养他的审美。不对,这次见面,肯定要送他些东西,但不知道他转世后喜欢什么 他显得有些焦虑,怀中拿出另一只布袋,从布袋中不停掏出各种玩意,琢磨来琢磨去,又放了回去。 郝亮轻轻笑了起来,悄悄拍了拍严珂的肩,示意两个人先走,让赵雪寒一人烦恼。 二人又在广阔的天际穿行。夕阳渐渐西沉,脚下青山叠翠,城郭相连,一片平和而安详的景象。 我想重新为玉虎庄选址。严珂道。郝亮抬眼望他,微风拂动严珂的发丝,他的一双淡色的眼中,映着鲜红的落日。 若剑想要保留魂魄,必须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分给他部分元神。严珂道,这样看来,玉剑不能永远隐于山林之中,需得融入人界。 那玉矿怎么办?郝亮问。 玉矿随剑而动。剑在何处,玉矿就在何处。况且他望着郝亮,轻轻笑了一下,若每只剑都可成人,与人立契。 玉矿或许就不再需要了。 为什么?郝亮有些好奇。 等过一段时日,你就明白了。似乎是郝亮的错觉,严珂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郝亮抿嘴看他,严珂笑着亲了亲郝亮的脸。 若玉虎庄搬走,他问,你想让它落在哪里? 我还没想好。郝亮侧头,想了想,道,但应当是一个能够高瞻远瞩,洞察邪恶。又方便行侠仗义,护民安民,还自由不羁,无拘无束的地方。 我倒是想不出,这世间还有这种地方。严珂道。 肯定有。郝亮笑,若真没有,我们便自己创造出一个。 好。严珂抱着郝亮,轻轻握住他的手,若是创造,定会有许多困难。 你怕吗? 郝亮摇摇头。 他环住严珂的手指,将其紧紧攥在自己的手心中,仿佛几生几世都不会松开。 因为有你,这世上,再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