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正文 第 1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 章 恋耽美.[] 《少仲与末鬼之悔心蛊(出书版)》番外 文案: 濮阳家的二公子少仲,从小就是个正义感强烈,活泼正直的好孩子。 而末鬼却是一个杀手。杀手理应冷酷无情,没有同伴,只有任务。 两个应当没有交集的人,却变成一起闯荡江湖的伙伴!? 末鬼只不过是哥哥的师兄,少仲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会对跟着末鬼这件事,这么执着。 他不能放任那个笨蛋随便跑进修行之门,那里可是进去就等于永别的地方耶! 自己一定会让他发现外头还有更有趣的东西存在的! 就算遭遇危险、差点死去,他也绝不放弃! 可这样热切的感情……真的能传达到末鬼的心吗……? 本书另附番外《剑》。 楔子 香山寺外,五十里处有个望香亭。 香山寺的和尚们会在这里摆上茶水,方便远道而来的游客们歇脚休息。常到香山寺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都知道这个地方,有些人住得近的,还会带上一些素食瓜果,与陌生人分享。 望香亭通常都不缺游客。许多人喜欢在这里吃点东西喝口水,和熟人或陌生人聊上一会。 两个女孩走近望香亭。 翠绿衣裳的女孩看去端庄秀美,鹅黄衣裳的女孩则是清纯可爱。 两位也是来上香的吗?先喝口茶吧!一个汉子提水过来,热情的笑道。 两个少女都笑了,突然银光一闪,一柄细长的剑自黄衣少女袖缘探出,透过汉子的胸口。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汉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柄剑。他慢慢的松开自己的手,茶壶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茶水流了满地。 其它人都惊得呆了。有人开始尖叫。 但尖叫声很快就消失了。七个人倒下地去。只余一个妇人和一个小ㄚ鬟惊惧的软坐在地。 你、你们……妇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小ㄚ鬟已经哭出声来。 我们不杀女人。不过,黄衣的少女微笑起来,脸颊有两个小小浅浅的酒窝,即使她已经杀了许多人,笑容看去依然那么清纯可爱。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滴暗红色的液体在妇人眼前的茶杯里。你们得把这茶喝下去。 那暗红色的液体溶入茶水里渐渐淡去,再也看不出颜色。黄衣少女将茶水倒出,分成两杯,分别放在妇人和小ㄚ鬟眼前。 妇人还在迟疑,一柄利剑已经横在她的脖子上。 黄衣少女的声音动听得彷佛黄莺出谷,要喝吗?也许可以活命喔! 小ㄚ鬟吓了一大跳,咕噜一声就把整杯茶吞了进去。她只觉得腹部升起一股暖意,晕陶陶的直叫人想打呵欠,于是小ㄚ鬟眼睛一闭,慢慢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春!妇人惊叫一声,小春是她的贴身婢女,很是健康的一个女孩,现在却已经躺在她的脚边没有了呼吸。 喝吧。绿衣少女端正的脸容不带任何表情,清澈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利剑。 妇人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两个美丽的少女,问道,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哪里得罪你们了? 绿衣的少女淡淡一笑,秀雅的眉毛微微一挑,要我喂你吗? 妇人望着眼前的茶杯,流下泪来。一仰头,把茶水喝了下去。 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起。她并不觉得痛苦,只觉得十分疲倦。 她想回家,家里老爷还在等她,还有她的女儿……原本霜霜都会跟她来上香的,真是老天保佑,今天霜霜没有跟她出来。 她站了起来,想走出望香亭,却觉得脚下有千斤重,怎么也跨不出去。她只能向来路望去。平坦的道路,没有见倒任何人。她眷恋的看着这个世界,眼精眨了又眨,最后终于还是缓缓合上了眼帘。 第一万零七个。黄衣少女望着靠坐在石柱上死去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挫败,本来以为有希望了,这女人支撑了一个时辰呢! 绿衣少女凝视着妇人的脸孔,半晌轻声道。这女人看去也不年轻了,也许还有后代。 黄衣少女顿时双眼一亮,是了,如果她有姊妹或女儿,说不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们分头去调查。绿衣少女顿了一下道,不过眼前这些尸体可要处理一下。我族还没复兴前,不能让太多人察觉我们的行踪。 黄衣少女看了一眼满地的死尸,笑道,何必麻烦?把她们身上的钱财都拿走,当作是强盗抢劫就好了。 其实我们也不必查。绿衣少女沉吟道,让官府带我们去找就行了。 几个时辰后,有人发现了这里满地的尸体。半天后,官府的官差便出面调查凶手,并厘清死者的身份。 死去的妇人是桂阳府刘家的女主人,小ㄚ头则是刘夫人贴身的俾女小春。 官府发现刘夫人身上带的银两和首饰俱己不见,因而断定为强盗行抢杀人,凶手尚逍遥法外。 *** 二个月后。峊山。 为了要抢十天后即将经过峊山山脚下的一趟镖银,梁染正和寨子里几个兄弟商议着。刚说到兴头处,一声嚎叫突然传来。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 章 老大、老大! 一个粗大个儿一拐一跛的冲进大厅,一进门就大声嚷道,老、老大!山底有一个女娃子! 梁染眉头一皱,劈头就甩他一个耳光,一个女娃子?到外头叫几个弟兄抄家伙去!别在这里碍事! 不是的!粗大个儿捂着被打得发红的脸,有点委屈的叫道,那女娃子拖了一箱黄金,说是要见老大! 黄金?放你妈的屁!梁染怒道,两个大男人都抬不起一箱黄金了,你说一个女娃子? 粗大个儿用力点着头,是啊是啊,几个弟兄要过去验验真假,都给她打了回来…… 一个汉子哼了一声,转头向一旁的伙伴打趣道,老李你去!你不是想女人想很久了吗?抢了女人再抢黄金怎样? 顿时大厅一阵哄笑。大家都笑,梁染也笑。 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绿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 俏生生的、娇娇弱弱的,看去像一株刚长出来的嫩芽,随便一伸手就可以折断摘下的模样。 要是平时看到这样一个女娃子,这群绿林兄弟保准要哈哈大笑一阵再扑上去,但现在满厅的粗壮汉子看着她,却没有人动上一动。 她拖着一口沉甸甸的箱子。箱盖已经打开,里头明晃晃黄澄澄的金光扎得人睁不开眼来。 她身后还跟一大群人,都是寨里的兄弟,一半是带伤倒地的,另外的一半只敢躲在树后惊惧的偷觑。 梁染瞪着那箱黄金。江湖里的骗局他看多了,没验过谁也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倒是这女娃,一路上来上百个兄弟居然没能阻挡住! 他故意向后一躺,仰在身后的虎皮座椅上,斜眼瞄着她道,你是谁?来峊山做什么? 绿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送金子来给你。 梁染向四周使了个眼色,几个汉子头一点,突然大喝一声一齐扑了上去。 能在这间厅里议会的,都是峊山山寨里数五数六以内的好手,但他们都只看到眼前银光闪了一下,接着手臂一麻,一阵匡当匡当声响,手里的兵器已经落了地。 梁染悄悄伸手握住身后一柄厚重铁枪,身体略略前倾准备暗中蓄劲。他从没看过这么厉害的女人,正面相斗他没有把握能打赢她。 但绿衣少女已经收回了剑,悠闲的微笑道,我是来谈生意的。峊山不欢迎吗? 梁染瞪着她。 还是你要先验验真假?绿衣少女纤手一扬,身后的箱子就向前滑出,安稳地停在梁染面前。 梁染拿起一块金砖,咬了一口,是真货!底下还有一层,他瞪大眼又拿起一块,底下还有一层! 梁染吞了一口口水。他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真金堆在一起。 少女问道,怎么样? 梁染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 这么多的钱送上门来,要干的事就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要狠心拒绝嘛,又实在舍不得这么多的黄金溜走。更何况如说不干,这女人已经这么厉害,带上同伙,说不定就踏平了峊山──梁染看着眼前一整箱的黄金,咬着牙,终于极慢的点了下头。 少女轻轻一笑,那好,三天后,你到桂阳府来。 第一章 悬赏五百两 采花贼洪宽 一纸悬赏文书,啪的一声压上告示板。几个腰悬长刀的卫役后脚才离开,看热闹的群众已经探头探脑地围了过来。 洪宽?是五虎山那个山贼大王洪宽吗? 嘿,看额头上这两道刀痕,准这家伙没错! 唔唔,采花贼!懂了!一定是和桂阳府刘家小姐有关!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点点头说道。 咦?咱听说这洪宽打家劫舍,向来不犯女色的,怎么这会子成了采花大盗啦?哪个刘家小姐? 这说起来话就长啦。中年汉子见有人搭腔,轻咳了两声,装模做样的续道,我也是经商过桂阳府才听说的。刘霜霜是桂阳府有名的美女,她父亲又是当过官儿的,在仕绅间很有名望。多少名门大户要娶,刘小姐总是不应,后来说要比武招亲,场子一搭,这洪宽就来了! 喝,敢情是洪宽赢了这比武,刘家不肯下嫁,这才报官?搭声的青年书生笑道。 您老想得美了。中年汉子也笑,听说比武时,刘小姐就蒙着面纱站在高楼上看着。这洪宽原本十足十是稳赢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纵上高楼,一把抓住人家刘小姐就想轻薄;一个少年侠客看不过去,才出招将洪宽给打下台去。原本这事儿也就这样完了,没想到这洪宽色胆包天,居然半夜里摸进刘府,占了刘家小姐清白身子! 真该死! 就是啊,刘家是地方有名望的家族,怎肯自家女儿白白被糟蹋?这才报官悬赏的。 此时太阳刚升上来不久,市集里人来人往,热闹滚滚。几个卖早点的小贩,一边招呼着客人:馒头豆浆,热腾腾暖手暖心呦~、烧卖银丝卷,不好吃不要钱!,一边听着这头讲故事,时不时插上一两句问话。告示牌旁边已经围了几圈人墙,一个个眨巴着眼睛张大口,呆着脸专等听故事。 不是说在桂阳府?咱这朝南府离桂阳府好歹三百里有吧?怎么告示贴到这里来啊!五虎山也在桂阳府境嘛。 您老有所不知:事情过后,洪宽畏罪潜逃,早已不在五虎山。好像前阵子有人在朝南府峊山一带见过洪宽,告示才往这贴的! 五百两呢! 是啊,要能抓到这家伙,几年吃喝都不用愁啦! 嘿,就凭你这德性?早点回家陪婆娘睡觉去吧! 一时哄笑声四起。围观者有的看看时间不早,故事也差不多了,也就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一个站得最近的白衣少年瞪着告示上的图像,抿着唇半晌没出声。 说故事的中年汉子见他神情专注,腰边又带着剑,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位少侠这么专心?和洪宽有仇? 少年一句不吭。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 章 旁边好事的见他不理人,嘲讽道,管不定人家就是擂台上英雄救美的那位少侠呢!嘿,心上人被抢了,呕得紧吧? 白衣少年一听,脸上顿时青白一片,右手突然向腰间一探,长剑出鞘,唰的一声,剑锋已经划过洪宽图像颈部,割出一条裂缝来。端的凶狠利落,又快又准。 旁观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几十只眼睛同时惊瞪着他。 白衣少年吐了一口闷气,也不管周遭讶异的眼神,还剑入鞘,转身就走。 突然听得砰一声巨响,厚重的告示板从图像颈部断折,墩墩实实压下地来,灰尘扬了半天高。 *** 白衣少年回到下榻处,收拾着自己的行囊,一边说道,我要去峊山找洪宽。等了会没听回音,愤愤的补了句,你要跟现在就走,不跟就在这里分手! 房里没有其它人,白衣少年其实是对着隔壁的人讲话。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必大。和他一起游山玩水的青年,叫做末鬼,据说听过这名儿的都敬奉一句天下第一杀手,要做杀手自然得耳聪目明,别说是平常说话的音量,就是耳语,对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房门咿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黑衣的青年倚在门边望着他。 濮阳少仲一阵高兴,一起走? 末鬼的回答却是,刘家的事有蹊跷。 蹊跷?濮阳少仲一听火气就冒了上来。他的确就是那天在刘家救了刘小姐的人。刘小姐盈盈拜倒感激不已,刘家老爷也希望他们能留在刘府接受款待;结果就是这家伙,说什么有事待办,转身就走,他只好跟了上去,一个大觉睡下来,隔天刘府就出了事! 虽然安慰了自己千百次,这不是自己的错,但每一想起这事,濮阳少仲总觉得若是那天自己留在刘府过夜,刘小姐也不致于羞愤自尽。虽然被救了,却已经恹恹了无生意。他觉得自己像是亏欠了刘家什么,也才一路锲而不舍的追缉洪宽。 你说蹊跷是什么意思?濮阳少仲冷着脸问道。 那天洪宽跃上高楼,刘霜霜给了他一件物事,是一块软帕。他们该是旧识。末鬼淡淡说道。他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也不打算淌刘家这滩浑水。 旧识又怎样?濮阳少仲哼了一声,如果刘小姐给他软帕是要他死心不要来纠缠,他却心怀怨恨欺负刘小姐,那他就更该死! 末鬼道: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你就这么冷血无情?濮阳少仲一怒,盯着面无表情的末鬼,半晌咬牙深吸了口气,算了,我自己去!长剑一挑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 峊山位朝南、桂阳、甫合三府交界,虽然隶属朝南府,其实是个三不管地带。濮阳少仲来到峊山山脚时已经暮色四合,只得寻个客栈暂时安身,打算明日一早再上峊山。 夜里无事,吃过饭稍微打理一下自己,濮阳少仲已经准备就寝,养足精神,前院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女人小孩的呜咽哭泣。 掌柜的,他们一家子住在这里两个月,也没给你拖欠过半毛钱!现今她男人不幸得病去了,你就赶瘟疫一样要把人赶出去?天寒地冻的,女人又带着三岁小娃,你这不是杀人吗? 就听一个男子声气赔笑道,您老有所不知。早先她男人病重时,我们店里给她花钱找大夫,人在这里殁了,没钱买棺材,道义上我们店里也给她出了。您知道,我要养活一家老小和底下伙计,实在禁不起这么折腾哪。 哼哼!哭着的女人突然发疯一样冲上前去怒骂,我男人身上带的银票,我出去给他抓药回来就不翼而飞了!不是你们这窝龊店里黑了还会是谁?我杀了你!说着随手抓起一根棍子就要当头砸下。 一旁伙计赶忙扑上去抓住,慌忙之中被拼命挣扎的女人狠打了几棍,痛得指天骂地,伸脚就要踹出去;濮阳少仲早就出房在旁看着了,见这情景正想出手阻止,不料他动作快,还有人比他更快!猛见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来,半空中抓住伙计踢出的脚,向上一提,伙计站身不稳,立即头下脚上摔了个倒栽葱。 一条魁梧的身影从暗地里走出来,朗声说道,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何必欺负女人?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濮阳少仲连忙移动脚步,就着房里透出的微光看向男人的侧脸。男人头上缠着头巾,直包到眉上,遮住了整个前额。 洪宽?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条头巾肯定是为了遮去刀痕!濮阳少仲伸手向腰间一探,探了个空,这才想起长剑被自己放在房里没有带出来。他不想在此时回房去拿兵器,但手上无剑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得暂时忍耐监视下去。 只见洪宽转身向女人一拱手,说道,大嫂,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如果大嫂不嫌弃,我这里有五百两,您拿去先将就着用吧。人死了入土为安,先找块地安葬吧。 女人愣了半晌,不可思议的看着洪宽拿出的五百两银票,突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拉着幼子噗通一声跪了,谢、谢谢……我、我在家里给您烧长生香,求老天保佑您大富大贵,子孙封侯! 别这样。洪宽淡淡一笑,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哪天我落魄了,不家还要向大嫂舍一碗粥呢!说着转头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站老板和伙计,今晚还让她们母子住这里吧?夜深风寒的。 当、当然!站老板瞪着那五百两银票凸出来,咽了口唾沫赔笑道,是小人没长眼珠子!小人该死!大侠别见怪!突然向着伙计怒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李大嫂安排间上房,送饭送茶水,好生招呼! 看热闹的人一时赞叹声四起,直恭维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散去。 濮阳少仲也着实愣了一会。他有些不能相信洪宽原来竟是个轻财好义的汉子。 洪宽望着一群人离去的肩影,轻轻叹了口气,身形一转恰好面对着暗处的濮阳少仲。月色下只见他双颊凹陷,双眼黯淡无光,颊下胡渣横七竖八,头发也显得凌乱,像是有一阵子没整理了。 濮阳少仲有些惊讶。之前他在刘府的比武招亲擂台上见过洪宽。洪宽英气勃发,勇武过人,双眼神采灿然,晶莹生光,形容修饰得极重整洁。当时他心里就想才子佳人倒成美事,只没料到洪宽突然跃上高楼,追刘小姐进了内里。他是听见刘魁高喊救人!才跃上楼去的,也的确看见洪宽抓着刘小姐的手腕……后来才知道那人就是打家劫舍有名的盗匪洪宽。 看他今晚的表现,其实也不能说他是恶霸,只可惜色心太重,居然毁了刘小姐的清白── 濮阳少仲又盯了洪宽一会,见他像是要吐出心里的郁闷一般,对月长长吐了口气,转身缓缓进某间厢房去了。 看来今天晚上,洪宽应该也住这里。在客栈发生打斗难免波及他人,不如等他离开客栈,到了外头再来一决胜负! 濮阳少仲打定主意,转身回自己的厢房。打坐了会,躺下睡了。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匀称,已然熟睡。 月至中天,突然一阵夜枭般的细微叫声响起,呜呜两声,消停片刻又再响起。 濮阳少仲猛然张开眼睛,细听屋外细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十来人左右,掠过他的房门,急速向前行去。 濮阳少仲又听了会,已经可以确定这些脚步声正是向着洪宽落脚处而去。他连忙披衣起身,抓起长剑轻轻揭开房门掠了出来,藏身在柱影后。 果然见到十几个人围住洪宽的厢房,为首的一个拿出一根吹管类的东西,以指沾唾沫湿破一小块窗纸,随后便将吹管插进小洞里,将什么东西吹了进去。 濮阳少仲跟着末鬼游历江湖已经半年有余,一见这阵仗立刻知道洪宽是遇上了一窝小贼。按他性子原本会出手干预,但洪宽原就是盗匪,又犯下不可饶恕的恶行,他便不想出手相帮。 片刻后,洪宽房里仍无动静,为首的一个向后打声招呼,一群人无声无息的开锁进房。 咦? 哎唷~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 章 不好!中计! 几声惨叫响起,掩进门去的几个被反摔了出来,十几个人见状赶忙抄起家伙围了上去。 只见洪宽背着手,缓步而出。他的头巾已经取下,一头青色的散发在身后披垂,露出额前两道明显的刀疤。神态似悲似喜,睥睨着一群贼人,不发一语。 你……你是洪宽!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惊呼。 洪宽转向出声的方向,淡淡一笑,李大嫂。 女人惊恐的退了一步。你、你……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你们还不知足? 站在洪宽背后的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发一声喊一起冲上去;洪宽摇了摇头,搠刀回身。惨绿的刀芒在月光下旋舞,几个人连哀号都来不及,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头颅滚下地去。 濮阳少仲一愣。月光下看得明白,这几个都是之前乔装房客的人,这间客栈住的竟是一整窝的贼! 其它人眼看这景象早就惊得呆了,几个腿一软尿湿了裤子趴跪在地上,不住口的求饶,洪宽毫无表情,一抡刀全部宰杀;女人吓得跪倒地上,头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大、大侠饶命,您知道……我我、还有个三岁的孩子……死了娘的孩子可、可怜…… 洪宽沉默了会,孩子在哪里? 女人如蒙大赦,赶忙向后一指,里、里边厢房! 话说完,女人还来不及转头,已感觉颈后一阵凉意,她不自觉的唤了声,我苦命的儿!眼一闭已经人头落地。孩子似手也感知娘出了事,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门走了出来,娘? 濮阳少仲已经被方才惨烈的屠杀震得怔了,眼看孩子天真的向自己母亲的尸身走去,他再也顾不得其它,一闪身自藏身处窜出,抱起孩子,洪宽的大刀正好落下。 当!的一声,刀剑交击,濮阳少仲一手抱着孩子,来不及抽剑,只很以剑鞘迎向洪宽下压的大刀,一股大力顿时排山倒海而来,他被压得单膝落地,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已在喉间。 住手。一个低沉冷洌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洪宽背后,手里的长剑正指着他的后心。 月光下只见洪宽冷冷一笑,身形随着劲道一起下压,濮阳少仲立时虎口瓶裂;末鬼手腕微重,长剑迅雷剌出,洪宽同时挥刀劈下── 啊!濮阳少仲惊慌的看着身畔的孩子。孩子的表情很迷惘,像是在问为何他人生感知的最后温暖,竟是来自身旁陌生的白少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末鬼的剑刺入洪宽的右手,准确的挑断他右手的筋脉,而洪宽的刀,插在孩子的心口上。 洪宽退开数步,鲜血沿着他的右手流下。他回身问道,你是谁? 末鬼。末鬼回答。 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洪宽又是那样冷淡的笑容,即使我不负人,人又岂能不负我。你说是吗? 末鬼没有回答。只是略略俯下身去,抓住濮阳少仲想去拿剑的手。濮阳少仲不解的望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不替孩子报仇? 洪宽扬起嘴角,一声后会有期。跃上屋檐,转身去了。 啊,别让他走! 濮阳少仲跃起身来要追,末鬼没等他跨出一步,出指就点了他的睡穴。 喂,你──濮阳少仲瞪大眼睛,又气又苦又无可奈何的软倒下来,昏睡了过去。 末鬼扶他坐下,两指点着他的经络替他顺了会气,又轻轻拭去他唇边淌下的鲜血。 一阵杀气由远及近,迅整速笼罩了过来。 末鬼不言声抱起濮阳少仲,转身出了客栈。 洪宽离开客栈,立刻察觉周遭强烈的杀气。果真是非杀他不可吗?他心里又涩又苦,轻微的颤栗窜遍他的周身。 你真是好忍心啊!霜霜。 他微微冷笑,故意引导杀手向峊山而行。在峊山占山为王的梁染是他拜弟,他对峊山的地形也十分熟悉。夜晚山里雾气笼罩,视线不佳,他身形穿梭在竹林之间,片刻便失去了踪影。 人呢?追踪而来的杀手警觉的停下脚步。 分头找寻。 嗯。 洪宽隐身树后,看得清楚。杀手共有三个,均是蒙面黑衣。听气息脚步,武功也都不弱。而他右手筋脉已废,失去三成以上的功力,硬碰硬虽有胜算,却发觉膝弯勾住一条绷紧的细线,杀手一声惊诧,欲退已经不及。数十支羽箭由四面八方穿射而出,瞬间已经将他射成刺猬箭山;另外两人吃一惊,深恐前面还有机关,连忙向后退去,洪宽却已经等在后面,手起刀落,再添两条亡魂。 洪宽冷哼了声,正想转身,冷不妨两下拍掌响起,随即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拜哥身手还是一样敏捷啊! 梁染!洪宽回头,果然看见自己的拜弟。他猛然后退了一步。 但梁染只像是久违重逢的朋友,走过来用力搭着他的肩,笑道,久没见面,陪兄弟喝一杯如何? *** 濮阳少仲张开眼时,天还只是微蒙的亮。他感觉有风自耳际吹过,身体腾空飞掠着。他意识到自己正伏在末鬼宽大的背上,劲风吹着未鬼深红色的发,冷飕飕的打在他的脸颊上。 末鬼的速度快得不寻常。印象中只有半年前,他在深山里不慎误食有毒的植物,末鬼带他下山挝医时,才有这种救命的速度。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轻唤了声,末鬼? 末鬼身形猛地拔高数尺,两枚银针自他们脚下飞掠,钉入树干里。末鬼陡然拧身,顺手摘下两片树叶朝银针来处射去,只听两声惨叫,接着砰砰两响,像是两个人倒下地来。 末鬼一手揽紧背后的濮阳少仲,身形一矮,直往密林里钻去;背后人声细细,衣物与树叶摩擦窸窣声响,似乎有不少人追了过来。 眼前有一片略大的空地。末鬼伸手一探,将濮阳少仲拉了下来,示意他坐在一棵大树下。 濮阳少仲疑惑的望着他。末鬼眼帘微微一掀,安抚似的在他肩上略用力一按,而后迅速旋身,隐入对面的草丛里。 先后追到的十个人只见一个白衣少年闭着眼睛靠坐在树干上,真正要对付的杀手却不知所踪,互望了一眼,警觉的停下脚步。 小心有诈。 女人的声音?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 章 先杀了这少年,看末鬼还躲不躲得住! 也是女的? 不能杀他。一个像似领头的女人低声吩咐道,这少年还有用处。 几个人一步步小心的接近濮阳少仲,另外几个人扩大寻找的范围,银镖细针不住探向周围的草丛,其余人则张大眼睛,严密的监视周遭的动静。 走在前头的两个人已经近到七步范围内,濮阳少仲微微屈起手指,按住地上一颗不知是石头还是坚果的硬粒,静静数着对方的脚步。 六、五、四、三! 濮阳少仲陡然张大眼睛,手中硬粒疾射而出;同时间草丛略略一动,花草摇曳间一道银光势如迅雷飞窜而出,几声惊咋连同哀号一起响起。待家睛看时,只见末鬼长身玉立,剑身鲜红淌下,血落尽时,围攻的十个人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个活口不留。 濮阳少仲瞪着末鬼。他有种刚才自己被当成诱饵的感觉。她们是谁? 杀手。 废话!我是问她们哪里来的?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不知道。 不知道也留个活口问问……濮阳少仲咕哝了一句。他是明白末鬼的仇家多如过江之鲫,就是知道谁派来的,要找上门去也找不完,所以总是杀了就算,逃了也不追。不过这次来的全是女人,倒也稀奇。武功门路呢? 都是平常的招式,只是运用得很纯熟,实力都不差。 喔。既然这样,那也等于没线索了。不过……濮阳少仲念头一转,又问,你想这些杀手会不会是洪宽离开之后叫来的?他原本就心狠手辣,会想赶尽杀绝也不稀奇! 末鬼没有回答。从洪宽离去时那种满怀愁郁的表情和言语判断,洪宽应该是一个被自己的思绪和情仇纠缠得无法脱身的人,他并不认为洪宽会去买通杀手来对付他们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只是濮阳少仲还是个大孩子,认定是好人就是全好,觉得是坏人什么坏事都能安上去,除非拿出证据来,否则再怎么解释,濮阳少仲也不见得听得进去。 末鬼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扬,表情柔和了下来,走上前去伸手要扶他起来。 濮阳少仲却领情,头一仰瞪着他怒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救孩子? 我只能救一个。你要我救小孩? 濮阳少仲吞了一口口水。他觉得末鬼一定是在心里笑他。但末鬼的神情和语气都是那么正经,他完全寻不出一点破绽来。 濮阳少仲只好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末鬼拉起他,胍他负在背上,先找个地方让你休息。 好。不过等我好一点,我们还要去追洪宽喔! 我不知道洪宽去了哪里。末鬼不觉莞尔。濮阳少仲热心又热情,有的是本事把麻烦揽上身。 唔,那我们去刘府!洪宽这恶人,保不定哪天又回刘府找麻烦!濮阳少仲掰着他肩头提议道。 末鬼微微摇头,径自加快了脚步。 第二章 峊山是三不管地带,又兼强人出没,能在这里存活下去的店面多少都和绿林有点交情。为了避免再出意外,末鬼不愿在附近找客栈,寻访了半天,才在近中午时,来到几十里外的一个热闹地段,找了家客栈暂时栖身。 客倌请坐,请问要用点什么?一进门,店小二立即上来招呼。 末鬼看了一眼店里的摆设,要了一个靠窗有隔间的位子,点了几样小菜,两人便一起坐了下来。 何兄,这画似乎不是出自您的手笔? 两人一坐下便听隔壁传来一句问话。 一个略高的声音答道,那依李兄的看法,这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唔……看这张画笔风细腻,清雅怡人,应是出自名家手笔。但据我所日,当代名家里并没有人是这样的笔风……若说是以前人所做,颜料色泽却又不像。 李兄果然好眼光。那再请问李兄,这画可以卖到多少钱? 这个嘛……五十两。 嘿,谁不知道李兄是出名的书画商?李兄金口一开,一幅画要翻几倍价钱都没有问题──二百两! 被称为李兄的人犹豫了起来,却又心痒难熬,嗯哼了半晌才道,我那里是有几个客人出得起这个价钱啦。不过我要知道这画是出自谁手。 嘿嘿。另一个人很是得意,故做神秘的说道,这可是桂阳城里有名的才女刘霜霜的画作啊! 濮阳少仲一杯茶举到唇边,听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他原本并没有特别注意隔壁传来的对话,此时不由留上了心。 刘霜霜?我听说过她擅长丹青。但她是大家闺秀,不轻易抛头露面,画作也是一幅难求,你去哪里找这幅画来? 嘿嘿,说来丢人。我之前心折于她,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来就只求了这幅画回来。 那你肯出让? 刘霜霜出什么事你知道吗? 全桂阳城的人都知道啊! 嘿嘿,女人出了这种事……男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原本以为她是冰清玉洁的仙女,被玷污了好可惜的,可是后来听说,刘霜霜原本就和洪宽不干不净!她爹嫌弃洪宽,洪宽才一不做二不休,先强上了的! 咦?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听人说过,说是看见刘霜霜和洪宽亲亲热热的相偕去玩的。 就是!家里人都说那女人已经不干净了!我们清白世家,里头不能摆不干净的东西,这个……这么漂亮的画丢了可惜,还不如卖给识货的有缘人嘛! 可恶!濮阳少仲听到这里已经满面怒容,哪来这种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 末鬼淡淡道,那只是贪财的借口。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 章 那也不能把她送的东西拿来卖啊! 末鬼没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同意?濮阳少仲瞪着他。 既已送人,又何必再过问。 濮阳少仲愣了一下。末鬼说的也有道理,再说他又不是刘霜霜,凭什么干涉别人的买卖? 他直挺挺的坐了一会。耳听隔壁间讨价还价,已经说好价钱准备回去取银换画;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两人可恶,最后按捺不住,一推椅子站起身来,眉毛一挑道,我去给他们一点教训,你别拦我。 濮阳少仲走出小隔间,果然见到一胖一瘦两个男人从隔壁间走出,这两个人身穿文人衫,走路脚步虚浮,看去就是不会武功的样儿。 好吧,既然不会武,小小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濮阳少仲走到他们前面,又突然止步。那两个人正在讲话,冷不妨面前一个人影出现,想止步已经来不及,其中一个扎扎实实撞上了濮阳少仲故意突出在身后的剑鞘。 剑鞘撞的腹部的穴道上,只听唉唷!一声,拿画的那个手一颤,画轴落了地,刚吃进去的食物全呕在了画上。 另外一个正要骂人,濮阳少仲回过头来,两指并拢,笃的一声也在他的腹部点了一下。 你、恶、你……另一个人只觉得腹部一阵翻搅,也是一阵狂呕。 下次再拿别人的痛苦来捞钱,让我遇到就不止是这样了! 此时正是中午用饭时间,客栈里满满的都是人,眼看出了事,已经有不少人望向这边,有好事的索性围过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掌柜的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打躬作揖道,大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哼,这两个人, 濮阳少仲还要往下说,一只大手突然在他肩上按了一按。末鬼向那两人走去,一伸手就将两人自地上拉了起来。 哇! 呜! 两个人各自惨叫了一声,脸色俱都发白。这是误会。末鬼毫无表情的说道。那两个人手被他握住,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末鬼又道,这是误会,两位说是吗?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 末鬼放开手来,其中一个一甩手,跳起身来一手指着末鬼,一副要开骂的态势。 末鬼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个人突然像被谁定住了身形一样,张大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末鬼也不理会,拉着濮阳少仲径自转身出了客栈。 哈哈哈,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冷血嘛!濮阳少仲笑得一张嘴咧到腮边,连着在末鬼肩背上拍了好几下,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末鬼唇角微微一扬。他喜欢看少仲那种灿烂爽朗的笑容。 突然,一道视线盯着他。末鬼陡然停步回头。 一个陌生人和他正对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走了开去。 怎么了? 陌生人已经转进前面小巷里,再也不见人影,彷佛方才只是不经心的一瞥。末鬼微微沉下眼帘。他有一种被注意的感觉。 到别的地方去找客栈吧。 咦?濮阳少仲以为他担心刚才那两个人再回头来寻仇,耸了耸肩笑道,何必呢?那两个人敢再来,我就再掌他们两拳嘛! 末鬼没有回答,只是略略加快了脚下速度。 喂喂?他奶奶的,怎么老是说走就走啊!眼看末鬼就要走得不见人影了,濮阳少仲只好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这一走又走了几十里,一直到近黄昏时,末鬼才又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来。 客倌,请问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住店,要两人住的一间房。 两人房!店小二么喝一声,马上有另一个小厮趋步前来,呵腰道,两位客倌请跟小的来。 送茶送饭都是常事。濮阳少仲一整天未曾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一见饭菜送上来,掩不住欣喜,拿起筷子就要挟菜,末鬼却突然按住他的手。 怎么?濮阳少仲愣了一下。 末鬼取出一根银针,放入菜肴里。 银针没有变色。末鬼将银针取出,又放入饭、汤里。濮阳少仲刚说了声,这是有名老字号的客栈,别这么疑神疑鬼的,猛见沾到茶水的银针已经变了色。 是蒙汗药。末鬼说。 我们被跟踪了?濮阳少仲简直难以置信。以末鬼的敏锐,他实在不能想象有人能跟踪他们而不被发觉。 末鬼微微眉思索着。如果有人能跟踪他们而不被他发觉,那么要擒要杀都易如反掌,根本不必下药。但如果不是跟踪,那又如何得知他们的落脚处? 他抬眼,看见濮阳少仲正看着他。会不会是……? 他想起稍早前曾经感觉到的那种不经意的视线。杀手的训练使他习于隐藏自己,像一滴水落于大海中,愈是在人群里,愈不容易发现他的存在。 但濮阳少仲不同。他长相俊秀,又不懂得隐藏自身的气息,在人群里是十分显眼的目标。若是在他们经过的路上,预先安排盯梢,他们的行踪就尽入对方掌握。但谁能预知他们的行动?又是为什么? 你看会不会是洪宽?他不死心又想来害我们一次!濮阳少仲问道。 这么精细的安排,应该不是洪宽能办到的。但究竟是谁一时却也难以推测,末鬼便不打算多说。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7 章 吃饭吧,你得补充一些体力。对方既然用蒙汗药,一时还不会动手。 ……濮阳少仲闷闷地扒了几口饭,突然抬头,我们去刘府吧。 末鬼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惹麻烦,但是如果想害我们的人是洪宽派来的,那表示这恶贼连想帮刘小姐的人都不放过,那他怎么会放过刘小姐?濮阳少仲咽下口中的饭粒,晶亮的眸子直直的望住末鬼,她是个可怜的女子……我很想帮她。 想到哪里去了?末鬼不由莞尔,吃吧,冷了不好。 *** 吃过饭,沐浴更衣。两人不言不动,各自靠在房内一角,等待敌人上门。 谁知过了大半夜,仍然毫无动静。濮阳少仲毕竟有伤在身,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咕哝道,真他奶奶的,再不来我要睡了! 末鬼唇角微微一扬,你睡吧。 那你呢?濮阳少仲怀疑的看着他。 自然守在你身边。 呃,濮阳少仲突然想起未鬼从昨天深夜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面上一红,呐呐的道,不然你先睡好了,我看着。 末鬼也不推让,说了声,好。吹熄了灯火,真的看衣躺上床就闭上了眼睛。 濮阳少仲呆了呆。灯火一灭,屋里便是一片昏暗,屋外虫声唧唧又格外催人欲眠。他连眨了几次眼,才想到没跟末鬼问清楚什么时候换班。但末鬼的呼吸均匀绵长,大概已经睡着,他想末鬼难得能睡个觉,也不想在这时候把末鬼叫起来问这种问题,只好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一旁守夜,觉得自己快睡着了就站起来在屋里绕圈圈。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末鬼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你睡吧。末鬼说。 咦?可是你好像才刚躺下不久……濮阳少仲说。 这样够了。末鬼说。 真的?濮阳少仲疑惑道。 真的。末鬼答。 濮阳少仲微着眉,他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太累了,也想不清楚了。好吧,那等你累了就叫我起来喔。濮阳少仲说完,人跟着躺在床上。头一沾枕,几乎立刻就睡熟了。 末鬼忍不住微微一笑,轻轻替他拂开了几绺落在脸上的发,又替他将被子盖好,而后合上眼帘,在一旁静坐。 三更梆子敲响,几丝极细微的气息出现在屋子四周,猎物上勾了!末鬼张开眼来,一手轻拍着濮阳少仲的肩,一手虚按着他的唇。濮阳少仲醒觉过来,点了点头。 *** 屋檐上有两双眼睛监视着屋子前后的动静。 另外还有三个人靠在房外。最前面的一个匕首划开门扣,轻轻推开进来。 末鬼和濮阳少仲伏在案上,茶水翻倒在地,看来像是喝了蒙汗药已经熟睡。 杀黑衣的,另外一个抓活的。其中一个人发号施令。 两个人正要动手,原来伏在案上的末鬼和濮阳少仲突然翻身跃起,一人一掌各毙了一个;见第三个人要冲出去,末鬼剑鞘一挑,一根竹筷顺势而起,杀手只觉得一阵劲风拂过耳畔,还来不及感到痛,就看到自己的耳朵自头侧飞离,一根竹筷穿过硬生生被撕扯下来的耳廓,稳稳的钉在青砖上。 呜哇哇哇哇~~杀手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主使者是谁?濮阳少仲问道。 刘、刘霜霜!杀手道。 什么?濮阳少仲愣了一下。 刘霜霜!杀手重复道。 胡说八道!濮阳少仲一怒,上前一脚踹出,只听喀喀两声,杀手已断了两根肋骨。 杀手呜咽了声,竟又重复了一遍:刘霜霜。而后突然用力一咽,将什么东西吞了下去。末鬼一步向前要救已经不及,杀手口吐白沫,双眼一翻,竟立刻绝命。 好烈的毒!濮阳少仲吃了一惊。早在动手之初,他已经察觉屋檐上还有两个人,原想这里抓住一个,那两个跑了倒也不忙去追,现在可好,线索全断了! 濮阳少仲懊恼的一拳捶在桌上,真可恶,派人来追杀不够,还要嫁祸给刘小姐!一瞥眼却见末鬼站在一旁,目光缓缓的在三具尸身上逡巡,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他知道末鬼江湖历练丰富,不定已经瞧出了某些端倪,连忙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末鬼没有立即回答。他矮下身去,拨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头发,仔细搜寻着;濮阳少仲不觉好奇,也跟着蹲下身去仔细察看,这一看就是一呆:在死人百会穴竟有一点豆大的青色痕迹。 怎么可能?末鬼的脸色微微一变,竟有那么一瞬间阴沉得好像即将骤雨的天空。 濮阳少仲从未见末鬼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直觉末鬼心里有事。末鬼? 这三个人是中了咒术。末鬼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们被咒术趋动,并不是自愿前来执行任务。 被人控制心智吗?濮阳少仲一愣,突然感到刚才立下杀手毫不留情,对方却是行动不能自主的可怜人。他心里既愧疚又愤怒,恨恨的骂道,他奶奶的,藏头缩尾,叫别人来送死! 末鬼没有说话。 据他所知,咒术是凤凰火族独步天下的利器,除了凤凰火族,他未曾见过其它门派或族类使用咒术。但凤凰火族,那个早已被围剿诛灭殆尽的族类,又如何能够再度出现? 那个全是女人的族类…… 难道昨夜那群女杀手竟是凤凰火族的人? 末鬼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现在还有力气吗?末鬼突然问道。 有啊,怎么? 我们到刘府去。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8 章 濮阳少仲一呆,指指黑黝黝的天空,现在要出发吗?可是现在出发,再怎么马不停蹄也不可能明天白天时拜会刘府啊! 末鬼只是点了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 两人夜晚赶路,白天尽量捡偏僻处休息。几天下来,倒也不曾再遇见杀手阻截。濮阳少仲开始有点明白,末鬼是要避开对方的耳目直捣黄龙。但末鬼向来是不干己事,能避多远就避多远的个性,如今一反常态自己扑向前去,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他隐约觉得末鬼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但这家伙的嘴巴比臭掉的蚌壳还硬,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 *** 到了刘府,末鬼并不去拜会刘家,两人只在刘府附近埋伏着。 万籁俱寂的时刻,几条人影掩上刘府屋脊,迅速窜入宅院中,看方向似乎是往刘霜霜的闺房而去。末鬼与濮阳少仲对望一眼;埋伏了两天,猎物总算上勾了!濮阳少仲心中一阵高兴,正想跟去,却见刘家老爷的书房里原本亮着的烛光突然吹熄,房门打开,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缓步而出。 是刘家老爷,刘魁。 刘魁是地方名士,财富殷实的人家,原本养得油光水肥的身材,近月来却因为独生爱女刘霜霜的事大受打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望了望刘霜霜那边的院子,提脚像是想过去看看,却又步履蹒跚,重重叹了口气。 此情此景,看得濮阳少仲心里一酸。他自小离家跟随师父上山习武,十八岁下山,却又遭逢朝廷权力斗争,他哥哥濮阳柔羽被卷入这场政争,几乎珐掉一条小命,他就曾经见过自己父亲这么愁云惨雾、整天心神不宁的样儿。想想自己现在出门在外,半年了也没给家里一个音讯,不知道现在爹和哥哥是不是都好…… 啊!救命! 正胡思乱想间,陡然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濮阳少仲一呆,辨出声音正是从刘霜霜住的那边院子传来,身形一展连忙掠了过去。 只见一个全身包得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的夜行客,高举着手车的刀正要劈下,一个ㄚ头吓得腿软,整个人委顿在地,只拼命流泪哭喊;濮阳少仲见状,一声大喝:住手!身随声至,腰侧长剑已然出鞘。 夜行客回身架开他的攻势,随即高举大刀,向他头顶压下;刀势既快又猛,濮阳少仲只得向后跃去避开刀锋;夜行客一招奏效,也不恋战,身形微曲,瞬间已翻过屋顶。 濮阳少仲正想追去,倒在地上的ㄚ鬟却突然抓住他的衣摆,脸上的惊惧恳求就像孤海里突然抓住一叶扁舟得了生还希望的人。 濮阳少仲一阵不忍,脚步一顿,刘魁正巧赶到,惊愕不已的望着他。濮阳公子? 此刻屋里的灯火都已点燃,提着灯笼的奴仆从各个通道涌入,濮阳少仲望一眼屋后摇曳的树影,知道自己是再也追不上了,只不知末鬼是不是已经随后追去? 快、快去看看小姐!刘魁眼见刘霜霜房里灯火仍暗,在她住的院子里弄出这么大的声响竟没看到独生爱女走出来,他心里一急,也顾不得招呼濮阳少仲,径自就向刘霜霜的闺房跑去。 濮阳少仲原就对刘霜霜的事心怀愧疚,见刘魁惊呼出声,这才想到刺客不寔是从刘小姐房里行凶出来的。!他担心刘霜霜的房里还有刺客,赶忙一跃向前,抢到刘霜霜门口,一脚踢开门板跃了进去。 月光随着启开的房门泻进屋里,映亮一地银霜。 刘霜霜还没有入睡。她靠坐在枕上,盯着挂在壁上的一幅图。她的神情是那么专注,彷佛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濮阳少仲突然闯入,她的眼睛也没有向他望上一望。 随后而来的刘魁见了这景象,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外头声浪嘈杂,人头钻动,都想挤进来,刘魁只好顺手将门关上,温声说道,霜霜,这位是上次救过你的濮阳公子,他今天又救了我们刘府一次,你向人家道声谢吧。 刘霜霜这才转过头来。 月光下她的肤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略微失神的眼睛缓缓向濮阳少仲望去。视线相对,她陡然一阵颤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一双美目注视着他。 濮阳少仲只觉得胸口一阵紧缩。刘霜霜的眼睛晶莹潮润,十分漂亮,但那对漂亮的眼睛却像凝上了冰一样,有着透骨的冷意。 刘霜霜已然回头,再度盯着墙上的挂图。 濮阳少仲不由得向那幅图望去。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出图上画着一个女人,微蹲着身向一旁的小女孩说话。 虽然图画得精致漂亮,但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刘魁见他尴尬,连忙轻咳了一声,没事的话,爹就带濮阳公子去歇息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刘魁领着濮阳少仲退了出来。一边吩咐各处加强巡逻,一自趋散想看热闹的下人,忙了半晌总算一切安稳妥贴。 让濮阳公子见笑了。刘魁抹了一把脸,疲累的说道。 濮阳少仲原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但他原本就不是口舌伶俐的人,想起刘霜霜的情形,又怕说错话反而惹对方伤心,也就沉默了下来。 刘魁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叹道,自那日后,霜霜时好时坏,有时就像这样静静坐着,有时……他叹了口气,略侧身偷偷掩了掩眼角,这才回头说道,不提这个,濮阳公子今晚怎会突然造访? 我与……我看见几个黑衣人进了刘府,才追进来看看。他本来想说他和末鬼一起看见黑衣人,但末鬼既然没有现身,他也就没有说出来。 黑衣人?刘魁愣了一下,陡然想起什么似的,双眼睁得老大,喃喃说道,难怪、难怪这黑衣人会出现在霜霜的院子里! 嗯? 不瞒濮阳公子,内人在几个月前,前往寺里烧香许愿时,被不知名的歹徒杀害,老夫虽然伤心,但以为只是普通山贼谋财害命,因止只报了官处理;不料一个月前,家里几个女婢相继丧命,居然都是霜霜房里伺候的大ㄚ头! 濮阳少仲听得心头凛。他并不知道刘府之前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死者又都与刘霜霜有关,看来针对刘霜霜的可能性很大!果然接着就听刘魁说道:老夫和小女都觉得这可能是针对小女而来,请了官府保护,也没有成效;原本想搬家,但刘府这么大的家业,如果人家真的有心要寻,哪里也不得安宁;后来一个新买进来的丫鬟叫杜鹃的,知道这事儿后就跟小女说,不如找个武功高强的姑爷来保护。老夫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才有了比武招亲之举。 濮阳少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刘家连番劫难,刘霜霜一个弱女子,身心都受到巨创,会性格大异也是人之常情。 后来的事濮阳公子都知道了。刘魁不胜沉重的叹了口气,霜霜变成这样以后,也只有杜鹃那丫头肯照顾她了…… 说话间,刘魁已经领他走到隔壁院子,诚恳的说道,刘府遭此大难,多亏濮阳公子大力相帮。今晚请濮阳公子务必留下,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 濮阳少仲知道他是担心那群刺客再来,自己若是离开,也真保不定那些人不会回头。又想末鬼不知道追人追到哪里去了,他若是盲目寻找,只怕更不容易会合。想着,也就点了点头,住进刘魁替他安排的院落里。 第三章 末鬼是人称天下第一的杀手,身形快绝无伦。出刘府不到十里有一片树林,他在到达树林前就追上逃出来的几名黑衣人。黑衣人也不多话,摆开阵势就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这几个黑衣人的武功并不高,依末鬼的能耐,几招就能全部摆平。但他有意试探,便不急着下杀手,只着意观察对方使出的武功门路。不料这几人武功平平,招式也平平,使来使去,都是江湖上常见的招式,而且派别不一,像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与他们第一次遭逢的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直有天壤之别,恐怕又是群中了咒术的愧儡。 一刻钟过后,末鬼已知道这几个人实力不过如此,再下去也找不出什么线索,徒然浪费时间而已。更何况让濮阳少仲单独留在刘府,他也不能放心。心随意转,出手便不再留情。几个黑衣人见他衣衫微动,只觉胸口一窒,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心脉已被震断。 一个伏在一旁树影里的黑衣人吞了口口水,拍拍身周的同伴正打算悄悄退去,不料身旁的同伴却没有反应。他回头一看,刚好看见他的同伴泥雕木塑般呆立,他轻轻一推,对方竟砰的一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哇啊!他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一跤摔倒在泥草地里。 指使者是谁?末鬼彷佛临世修罗般,冷冷的问道。 一阵尿骚味传出,黑衣人竟吓得尿湿了裤子,我说、我说!是…… 陡然一阵气劲破空声响,直向末鬼逼来,末鬼侧身向左飘开,这道冷冽的剑气便自右方刺入地上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瞪大眼睛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一点血丝自他的喉咙渗出,他无声仰倒在地,已然气绝当场。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9 章 月光下一个蒙面的鬼魅身影悄然而立。一袭连身的斗篷从头顶罩下,直垂到脚,连手掌也戴着手套。全身黑沉沉的装扮里,只一对眼睛闪着寒光。宽衣大袖遮住了他的身形,看不清胖瘦,也不知是男是女。 末鬼和这个蒙面人隔着十来步互苜对峙。蒙面人手上柄利剑,剑尖平举,对着末鬼。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末鬼微微一凛,冷静注视着蒙面人的一举一动。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边缘,蒙面人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窜向前,手里的利剑半空中自左向右劈下,剑芒勾转出一道凌厉的银光。 对方来势快绝,末鬼也以快打快。兵器交击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密如急雨,转瞬已过了十来招。 是凤凰剑法? 末鬼心里震动了一下。 难道真的是凤凰火族?这个早该消失的族类! 杀之?擒之? 末鬼横剑一挡,身形借力个后飘退,退入身后的树林里。 对方剑术悄妙,身法奇手,猝然相遇,要杀已经极不容易,生擒更难上许多。末鬼向后退去,原意是要引蒙面人进入树林,以牵制对方大开大合的剑势;不料他才进入林木边缘,就听树叶拂动,一顶软网当头罩下。末鬼身形一挪,向左窜去,正要脱离网子的范围,一股锐利的剑气突然自前方迎面而来,硬是将他逼入网内。 末鬼心知中计,但他对敌经验何等丰富?危急之中扭转身形,往斜刺方向奔去;网子落下,他已经退到树林里。 咚!一声低沉的鼓响自树林深处传来。 咚!又一声鼓响自另一方向传来。 咚! 咚! 咚! 咚! 咚! 鼓声自四面八方传,节奏时而急如骤雨,时而缓如低吟,竟像是演练一首曲目般互相应和。 这是凤凰火族的乐舞? 舞乐的人只有八个,但方位却像易卦一棋变幻莫测。他要找出生门的所在,才能闯出乐舞设下的结界。他一定能破解,却需要时间。 但对方为什么要拖住他?又为什么要使用凤凰火族的武功?真是凤凰火族的人?或者只是想要误导他? 他闭起眼睛,收敛心神,细细倾听鼓声的节奏。 *** 濮阳少仲独自留在刘府。躺在刘家特意为他准备的舒适暖衾上,一下子想着末鬼不知是否平安无事,一下子想都刘家悲惨的遭遇,忽而又想起自己的爹亲和哥哥现在不知如何,愈想愈是心烦意乱,睁着炯炯的双眼盯着床帐怎么也难以入眠。 眼见月影西移,东方天空已经蒙蒙亮了,他才眯眼朦胧了过去。 忽然一阵细细的歌声响起,哀婉凄清的女子音调隐在晨雾里:请问月儿……阿娘阿娘在何方……今夜何夜,可知儿想娘…… 来来去去,反反复覆。风一来那低低的曲调像是要被吹散了,又像那唱歌的喉咙已经泣出血来,再也唱不下去;风一过深沉的哀伤却又聚拢了回来,带着悔恨的痛楚像是要随着不断的歌声永远的继续下去。 濮阳少仲再也睡不着了。 他幼年失恃,其实已经记不得自己母亲的样子。但这哀伤的曲调竟像挖掘人心中最深埋的记忆一般,触动了他心底那点早该遗忘的印象。母亲模糊的形貌随着歌声渐渐鲜活了起来,好像可以看见里在襁褓中的小小躯体,被护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温柔的摇篮曲满足的酣睡……他想起刘霜霜房里那幅图,突然心有所感。图中的妇人是她的母亲,那个小女孩就是她自己,她把对母亲思念画了下来。 刘小姐,其实是个深情的女子吧!他想。 陡然歌声一变:想当初,山盟海誓,恨郎薄情,冷夜泣声…… 这原是俚曲,也不知何人所做,在市井间流传开来后,被一般歌厅酒楼卖唱的女子当成调情又带着哀怨的俏皮歌曲传唱,原是颇轻挑的一首歌。如今刘霜霜唱起来,同样的曲韵里,竟是缠绵中含带着恨意,甜蜜温柔和无奈心碎都掺和到了一起。 深情、却又无限怨毒。两极端的情绪拉扯在一起,直叫人听得浑身起栗。 濮阳少仲不由得坐起身来。刚才那个多情的女子,竟在一瞬间化为复仇的厉鬼了! 一阵经微的碎裂声传来,好像是杯碗落地摔碎的声响,歌声也随即停止。濮阳少仲一怔,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趿上鞋,随便披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亮,濮阳少使远远便见刘霜霜的闺阁房门微微晃动,一个纤弱的女子身影闪身入内,身上地上都染了红色的液体,血腥味随着晨风飘散。 濮阳少仲一跃向前,直接撞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刘霜霜那一条染血的素裙,她的右手抓着一柄匕首,神情似哭似笑的呆望着自己手里的利器,像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在脖子上抹一刀还是直接插在心口上。大量的血液从她的左腕奔流而出,弯弯曲曲的刻画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濮阳少仲吓出一身冷汗,大喊一声,刘姑娘!一箭步冲到她身边,立刻将她的手腕高举过顶,出指点穴止血。 刘霜霜的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冷漠。她静静的瞧着濮阳少仲手忙脚乱的撕下衣摆替她包扎止血,渗着薄汗的双颊微红,略见急促的呼吸显出他的认真与紧张。 你不怕我吗? 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濮阳少仲呆了一呆,他记得个把月前见到的刘霜霜,大家闺秀端庄有礼,怎么想得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这样? 他心里一阵难过,温声道,不会。为什么要怕呢? 这回答似乎让刘霜霜稍感兴趣,她略略抬眼,斜眯着他,唇角擒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讥诮。听说你家世良好,也不图我这残花败柳吧?为什么留下来? 濮阳少仲被她尖锐的话语问得一怔。他留下来纯粹只是想帮忙而已,哪里是要图她什么?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帮忙而已。 哦。你能帮什么忙? 刘霜霜的神情和语气都带着不信任,他想这或许是她被恶人欺负后对陌生人的一种不信任感。他原本想照实回答:来到这里是为了怕洪宽再回来!但刘霜霜的痛苦就是因洪宽而起……想了想,他委婉的说道,至少,如果有什么坏人来,我可以将人赶跑。 刘霜霜沉静的注视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这些话的真假。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0 章 濮阳少仲也回望着她。 刘霜霜眨了眨眼,冰雪一样的表情似乎有点儿融化了。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正想说什么,一声清脆的叫唤突然在门边响起:小姐! 一个穿着翠绿衣裳头上梳着双髻的少女快步赶了过来,神色慌急的拉过她的手腕瞧着,一边忙忙的说道,小姐,您怎么了? 刘霜霜瞪了她一眼。 濮阳少仲心头一跳。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娇柔女孩的眼神可以怨毒到这种地步,像是恨不得吃对方的肉、啃对方的骨。他不由得回头看看身后这个少女。 少女却还是那一脸紧张的神情,着急的询问,要不要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刘霜霜已经别过头去,再度注视着墙上那幅画,彷佛他们两人都已经不存在一样。 少女扯了扯濮阳少仲的衣袖,低声说道,奴婢要替小姐更衣,请公子先出去。 啊,好。濮阳少仲点了点头,走节房门忍不住又回头看看这对奇异的主仆,朗声说道,有事叫一声,我会在外头。 *** 不多时天已大亮。 院子里油碧的绿叶滚着露,反射初升朝阳的光显得格外晶莹剔透。一片繁荣景象里,只有地上那片已经干涸的血迹毫不相衬的透露着灰败的气息。 濮阳少仲不由得轻吐了口气。 还好昨晚答应留下来,要不然现在刘霜霜可能已经自杀身亡了。 但他又不可能长住在刘府,每天注意着刘霜霜的动向。最好的方法还是早日抓到洪宽,看能不能让她振作一些。 房里再也没有传出声息,他已经打算离开。抱拳向屋里说道,刘姑娘如果没有也事,我就告辞了。 不料话声才落,房门咿呀一声打开,穿着翠绿衣裳少女急匆匆小跑步赶过来,着急的对他说道,濮阳公子千万别走啊! 嗯?这个女孩大概就是那位杜鹃吧?濮阳少仲温言道,杜鹃姑娘有事吗? 少女像是因为对方居然知道她的名字而微微一愣,随即低声说道,是我家小姐有事。 什么事? 嗯,是这样的,杜鹃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姐出事那晚,曾经想上吊自杀,被救后虽然一直郁郁寡欢,但也没有再动过寻死的念头,可是今早……杜鹃抿了一下唇,奴婢刚刚就是在问小姐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耽搁这么久的。 濮阳少仲不禁关心的问道,那刘小姐究竟是? 她说是因为您!杜鹃语出惊人,一双眼睛定定的注视着他。 濮阳少仲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比武招亲那天,我们家老爷见到您后,回头就直夸您是人中龙凤,如果可以和小姐结成良缘就是天大的喜事,当时小姐也默认了的。后来出了事,小姐再见到您,想到当初的戏言,自伤身世,悲从中来才会自寻短见。 濮阳少仲心头微微一酸。认真说起来,刘家父女一厢情愿的想头,自然与他无关。但他天性真挚热情,一瞬间竟然觉得早知如此,说不家当初应了也好…… 他摇摇头甩去这种幼稚的想去。他很清楚,如果有人因为同情他而说爱他,他一定会狠狠的揍对方一顿。 他暗叹了口气,道,刘家的美意我会记在心里,请刘小姐节哀。 奴婢知道小姐变成这样,您看不上眼也是应该的。可是小姐正是脆弱的时候,极需要有人安慰,能不能拜托您进去安慰一下小姐?杜鹃一双眉毛深深了起来,哀求的望着他。 可是要说什么?刘霜霜因为再见到他感到痛苦才自扇,自己现在进去不是反而惹得对方伤心吗?还不如联合末鬼,早日抓到洪宽比较有用。更何况从昨晚到现在好几个时辰了,末鬼还没有回来,该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他应该赶快去找末鬼才对。 濮阳少仲顿了一下道,我朋友可能遇上麻烦,我得立刻去找他才行,对不起。 濮阳少仲才转身,就听屋里头刘霜霜的声气,冷冰冰的说道,我只是想请他喝杯酒,说一声感谢罢了。既然不肯,你也不用勉强人家。 濮阳少仲一愣,不由得停下脚步。言语带刺和故作坚强都显出她原是一个高傲的女子。 濮阳公子……杜鹃怯怯的拉着他的衣袖,能不能喝杯酒再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濮阳少仲想了想,点了点头,回身一抱拳,那就谢谢姑娘的好意了! *** 树林里的鼓声依旧,却只剩下单鼓微弱的颤抖。 末鬼踏着方位,一剑斜刺而出,彷佛木偶娃娃的敲鼓者手上一松,手里的鼓槌在鼓皮上击出最后一个颤音,便滚下草地里没了声息。 末鬼弯下身拨开击鼓者的头发,果然见到一个青色的圆点。 又是咒术──真是凤凰火族? 末鬼的眉心慢慢的凝起,有关凤凰火族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迅速掘起。 那是一个痛苦的回忆。他原本以为他可以永远不必再想起。 他深吸了口气,右掌略略一动,手里的剑像要捕噬猎物的灵蛇般轻轻颤抖。 女人、咒术。 末鬼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他还剑入鞘,沿着来路大踏步离去。 *** 酒杯已经触及唇边,濮阳少仲微微皱起眉头。 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混在酒里,像是有人将血滴进酒中一样。他疑惑的望向刘霜霜。 里头有我的一滴血。濮阳公子嫌弃了吗? 刘霜霜面上的笑容既讥谨又自嘲,他胸口一热,仰头一饮而尽,倒举酒杯,一滴残液沿着杯缘滴下。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1 章 刘霜霜讶异的望着他。 说句得罪姑娘的话。濮阳少仲直直的看着她,姑娘还有大好的年华和将来,不必如此自伤自残。 呵哼。刘霜霜双眉一扬,像是想笑,却终究没有扬起唇角,只冷冷的望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濮阳少仲望了一眼她置于案上的纤细手腕,里伤的白布已经渗出一点血丝。他突然觉得有些生气,不知不觉声音大了起来,人家欺负你,你也欺负自已,你不觉得这样太傻吗? 刘霜霜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 对一个受尽伤害的人这样说话,濮阳少仲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过份,只是话都说出口了,临时打住收回或道歉,都反而别扭。想了想,濮阳少仲吸了口气,干脆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是觉得,与其拿刀割自己,还不如拿把刀把洪宽砍了! 你是说,杀了?刘霜霜愣了一下,突然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声笑,是啊,你说的对,可是、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渐渐变得迷惘,怔了半晌,才喃喃的念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一直、一直…… 想干坏事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濮阳少仲不屑的说道,总之是他丧心病狂,刘姑娘别太难过了,我也会想办法抓到他的。 为什么帮我?刘霜霜突然问道。 咦?刚才不是问过了吗?濮阳少仲一笑答道,没有为什么。 刘霜霜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突然垂下眼睫,叹了口气,……你走吧。 呃? 刘霜霜闭起眼睛,表情已经变得冷漠。 濮阳少仲一愣,一时也不知是走是留好。 杜鹃见他尴尬,轻声的唤道,小姐?刘霜霜没有反应,杜鹃怯怯的伸手要去拍她的肩膀,猛见刘霜霜睁开眼来,啪的一声,杜鹃脸上已经着了热辣辣的一记耳光。 你!明明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突然就动手打人了?濮阳少仲又惊又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对。 贱人。刘霜霜轻蔑的哼了一声。突然微微一笑,转头对濮阳少仲说道,你算什么?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以为我真给你喝我的血?哈哈。她仰头笑了几声,鸡你知道吧?不过就是畜牲的血嘛。 濮阳少仲见她疯疯癫癫,似乎也不是有意骂人,一句难听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是谁发现了闺阁外头的血迹跑去通报刘魁。刘魁喘着气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一眼见到刘霜霜手上的纱布,脸孔都揪成一团,连声问道,怎么了,霜儿你怎么了? 刘霜霜一眼向外瞥去,看见自己的父亲,也看见一个黑衣的青年稍没声的立在门柱边。她的视线缓缓移动,又注视着墙上那幅画,任谁说什么也不吭声了。 濮阳少仲见到末鬼,心头一喜也打算借机告辞离开。不料他一站起,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他撑着桌沿站了一会,却又无事。他觉得奇怪,一时间却也无暇多想,跟着刘魁和末鬼就向外走了出去。 刘魁领着濮阳少仲和末鬼退出刘霜霜的闺房,神色已经平静许多,跟着就要人去安排末鬼的住处。 末鬼只道,不用麻烦,我们等会就走。 明显的失望写在刘魁脸上,他却也不强求,躬身做了个揖,不知道您会来。刘府今遭剧变,不能好生款待,是我这个主人没有尽到地主之谊。霜霜这样子,我实在……唉,两位如果肯在府里多住些时候就好了。 濮阳少使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刘老爷,为什么不给刘小姐延医治疗呢?我听人家说,其实患了疯病的人只要适当的吃药看病,加上转换个环境什么的,都还是很有希望复原的。 濮阳少仲的话多少带了点指责的味道。刘魁苦笑了一下,这才缓缓说道,城里的名医我是都请遍了,有的说小女根本没病,有的说她一辈子就这样子,还有的给小女赶出去后,到外头说三道四的…… 濮阳少仲一时无言。他自己也听过那些流言,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 末鬼抱拳说道,叨扰了一阵子,我们也该告辞了。 咦?这么快!濮阳少仲一愣,末鬼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就一起辞了出来。 *** 两人离开刘府,找了家临近的酒肆坐下,濮阳少仲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昨晚是不是追那个黑衣人去了?结果怎样? 那些人也是被人下咒驱使前来的。末鬼看着送上来的一壶酒和两个空杯,也不避忌有人在旁,跟着就道,林子里也有埋伏,我差点脱不了身。 大约是摆酒瓶的时候,晃动大了些,几滴酒液洒了出来。酒保连忙赔不是,加倍小心抹了桌子又替他们在空杯里倒酒,这才退下。 这么厉害?濮岔少仲不由吃惊。能让末鬼动剑已经要有点实力,更何况是要让末鬼差点脱不了身。 嗯,我想还是别管刘家的事了。 啊,可是── 濮阳少仲话还没说完,末鬼突然啪的一声拍桌而起,将嘴里的一口酒全吐在地上,高声怒道,什么东西?这也能喝吗?说着,一挥手臂,将桌上的筷子筒、调味瓶都扫下地去,顿时乒乓一阵乱响,十来双筷子、酱油醋罐什么的黑黑水水洒了满地狼藉。 论镇静隐忍的功夫,根本就没有人能和末鬼一较高下。末鬼这一发作,濮阳少仲顿时醒觉过来。几日前他们还给人跟踪下蒙汗药,末鬼现在大既是想清场吧。他环视了一下整间酒肆,原本就生意冷清,没有什么客人了,给末鬼这一发作,几个有心要趁白食的也就借机跑了。 那掌柜的一见这情景,倒也硬气,丢下算盘快步过来,说道,客人,您不喜欢小店的东西,是小店的东西入下了您的法眼,不收您的钱也就是了。我们小本生意也只图个糊口而已,何必这样? 末鬼将酒瓶一推,说道,你自己喝喝看。 那掌柜一阵疑,接过来喝了一口,居然也噗的一声吐了出来,脸已经全绿了,连声道歉,对不起、是小店的不是,居然……眼看两人身上都带着行李,连忙赔笑道,客人您要住店吗?小店后面有一间房还算清幽,原本只留着自己家里人休息的…:唉,一切开销都算小店给您赔不是,这么着可好?张全,还不快带客人到里头去休息! 濮阳少仲几乎忍不住笑。那酒他也喝了一口,呢然不是什么好酒却也没难喝到要吐出来的地步。也不知道末鬼是使了什么手法偷天换日的──他连忙低头收拾行李掩饰过去,跟在伙计身后往后头客房行去时,还一边听掌柜的低声怒吼,兔崽子!你是存心和店里过不去?给客人端这什么东西?还不快去收拾干净!操,扣你十天的工钱! 濮阳少仲望着末鬼黑沉沉的背影处晃了一下拳头,决定离开时一定要给那可怜的小二一点甜头。 虽说是不给客人住的厢房,收拾得却恁是干净整齐。伙计退下去不久,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敲门进来说声,两位爷好,这是掌柜的给两位爷赔礼的,菜也是我亲手给两位做的。唉,我男人就那个硬脾气,也不会说话,得罪了人也是他活该。这菜如果不对爷的口味,看爷想吃什么,隔条街就是有名的亿升楼,我给爷叫菜去。 说话间桌上已摆了两副碗筷,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跟在她身边,也帮着从食盒里布菜倒酒。两人眉毛眼睛都有点相像,一望而知是母女。 濮阳少仲觉得这是一家老实人,这样欺负人他有点过意不去。眼看菜肴虽不名贵,却都调理得精致干净,他赶忙从腰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说道,谢谢你们。 那妇人咧嘴一笑,却摇头不肯收。拉着小女孩的手正要退出去,末鬼突然说道,大婶,能不能请问您一件事。 爷请问。 您知道刘府吗?就是之前出了大案子的刘魁府第。 咦?妇人像是吃了一惊,疑惑的看了两个人一眼,这才续道,知道的。那是这城里除了县卫之外最大的府邸了。最近还出了大事。唉,可怜见的,我那侄女儿……说到这里,她似乎惊觉自己太多口了,连忙打住。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2 章 实不相瞒,我们是官差。末鬼顿了一下,自怀里取出一面令牌,温声说道,大婶请看。 令牌上金粉镂刻着两个古体的宰辅字样。 这是朝廷的前丞相,人们尊称宰辅的宰辅大人手底下人所用的令牌。宰辅在位百余年,治绩卓着、高风帘节,是民间戏曲鼓儿词里经常被提起的人物。一般百姓都知道他。用这个令牌来问话简直比君皇的令牌还有用。 但濮阳少仲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宰辅是末鬼的恩师,也是末鬼效忠出死力的对象,但宰辅早已死了,末鬼也不是杀手了,没事还留着这样的东西干什么? 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难怪木头样死气沉沉…… 濮阳少仲这一点孩子气的心思,末鬼自然无法理会。他径自说道,刘霜霜是刘魁的独生女儿,偌大家业也只有刘霜霜可以继承,内神通外鬼要谋夺家产也是可能的。刘家已经死了不少人,为了让犯人早日伏法,避免再有无辜着受害,希震你能知无不言。 唉、嗳,这是怎么说唷。妇人双手合什对令牌喃喃低语了一句什么,又抬头看了两人一会,觉得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歹人,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对小女孩说道,莤儿乖,先把这些收到厨房里去。 小女孩点点头迈着小步子去了,她才回头说道,我的侄女儿叫翠儿,是从小就卖给刘府──那年头生计不好,她爷又患了重病没钱可医,她娘才让她进刘府的。刘府待下人一向宽厚,虽说是卖了,逢年过节的倒也都肯让她回来看看家里。听她娘说翠儿在刘府里过得不错,跟刘小姐也恋投缘的,是刘小姐跟前的使唤丫头。 刘家这么一个积德行善的人家,也不知是冲克了还是怎的,自从刘夫人上香出事后,就不得安宁,隔几日就有一个丫头从后院抬出来。 她打了一个寒颤,眉心凝得紧紧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听得十分专注,也就大着胆子说了下去,端阳节时翠儿还回来过一次,她娘问她刘府里的情况,那时我刚好过她家帮着弄点针线,就听她说刘府里伺候景姐的几个人丫头都死了,只剩下她和一个新来的叫杜鹃的。她娘担心得要给她赎身,翠儿就笑了,说小姐也一直赶她走,还给了她一点首饰细软什么的,但她说主母才刚去了,小姐身边除了自己以外也没有什么人能说点体己话,也就不肯离开。谁知道……隔没多久,连翠儿也…… 妇人说到这里,眼眶已经红了。她侧头掩了掩眼角,濮阳少仲站起来倒杯茶给她,她双手抖着捧住茶杯也就喝了大大一口。 你说端阳节时翠儿还回家过,那时她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异状?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就撒手了?末鬼问道。 就是没有啊!妇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显得十分激动,抬去给仵作验了,说是好好的找不出半点伤痕,她娘不信邪,叫几个郎中看了,也都说看不出死因! 濮阳少仲望了末鬼一眼。许多江湖上的杀人手法不见伤痕,一般仵作验不出来,末鬼说不定有办法?才想着,果然见他微微敛了一下眉,又问,翠儿下敛了? 妇人像是有预感这黑衣的青年等会会提出什么要求一样,她心里又是惊讶又是骇然,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啊,天气这么热…… 在哪里? 啊? 翠儿的坟在哪里?末鬼缓缓的说道,大婶也不希望翠儿死得不明不白吧? 可是仵作和郎中都已经看过了。 末鬼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 那妇人神色一紧,有点惶恐的左右看了看,要不要知会她娘…… 别说吧,丧女已经很可怜了。 妇人咬了咬牙,头一点,好,翠儿的坟在…… 第四章 城西一处荒地,数十个坟头东一堆西一堆的胡乱安插在这里,有的是客死异乡的流浪汉,更多的是些穷人家没去讲究的。有些碑石年代太久已经看不出上头刻的字迹,也有些坟地已经长满杂草连墓碑都找不着了。 半人高的芒草经风摇曳,在落日残斜的橘黄光芒里轻轻颤动。几只昏鸦被突来的锄垦声惊起,飞到另一头的树枝上戒备的看着闯进来的两个陌生人。 是咒术。末鬼淡淡的说着,平静的望向被他们挖开来又重新安放好的墓地。 末鬼的外表看来绝无异状,濮阳少仲却觉得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沉重感。这很奇怪,一点也不像平常的末鬼。难道这件事比起过去经历的事都更加棘手吗? 濮阳少仲等了一会,末鬼什么也没有说。濮阳少仲眨眨眼,略略放经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红啄。 什么? 刘霜霜擅丹青,她房里挂的那幅母女图上方却有一只红啄鸟,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濮阳少仲起眉头思索着。他第一次看到那幅图是昨天晚上,灯火昏暗下看不仔细只隐约见到一对母女。今早离开刘霜霜房里时瞥了一眼,倒的确有看到图左上角有一根横出的枯技,上头就站着一只鸟。 为什么是红啄?末鬼进一步追问。 濮阳少仲已经隐约猜到末鬼想说什么。刘霜霜擅丹青,描绘人物花鸟的功力不言可喻。会在一幅安详的母女图里画上突兀的红啄鸟,自然可能是想传达某些讯息。要说近在身侧,杜鹃姑娘就在刘小姐身边伺候着,要说红啄鸟……杜鹃啼血?濮阳少仲不确定的问道。 末鬼点头。 可是杜鹃姑娘对刘小姐那么好,都没人肯在她身边伺候了,她还……濮阳少仲陡然想起刘霜霜看着杜鹃的狠毒眼神,心头不由一惊:该不会不是没人肯在刘小姐身边伺候,而是没人能在刘小姐身边伺候…… 对照杜鹃甜美清纯的娇俏模样,再及刘府绪多婢女的死亡,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慢慢升起。他有点不能相信地轻摇着头,半晌才问道,咒术要怎么置人于死地?是用毒还是什么? 真实的情况如何,外人尚不能得知,只听说需要施咒者的鲜血,也许还要配合时辰或其它因素也不一定。 鲜血?濮阳少仲愣了一下。 怎么?末鬼转过头来看他。 濮阳少仲想起今早刘霜霜给他喝的那杯酒,她光是说酒里有她的一滴血,后来又说那只是一滴鸡血。他原本以为刘霜霜是疯疯颠颠的乱说,现在想来说不定是一种暗示……他连忙将早上的事备细向末鬼说了。 末鬼一愣,盯住了濮阳少仲。 濮阳少仲赶忙摆了摆手,干笑道,我没事,真的。 末鬼沉默了。太阳拖着最后的余晕映照在他的脸上,睫毛的暗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末鬼? 先回客栈吧。也不待他回答,末鬼转身就走。 *** 两位回来了!刚踏入客栈,就见掌柜的手里拿着一张纸迎了上来。 什么事?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3 章 有位女客人来找两位,大约是申末酉初时来的,等了你们一会,说是没法再等,跟店里借了笔墨写信,匆匆忙忙就走了。 末鬼接过信却不忙看,只问道,什么样的女客人? 大约这么高,掌柜的比了个手势,脸上蒙着白纱,看不清长相。 该不会是……濮阳少仲一凛。他直觉想到刘霜霜。但刘霜霜疯病在身,刘魁怎会让她出府? 他看向末鬼,末鬼却只向掌柜的道了声谢,吩咐道,请替我们将饭菜送到房里。便向后走去,濮阳少仲连忙跟上。 灯火下摊开信纸看去,一张偌大的纸上只写了八个字:今夜子时敬候盼来笔迹潦草,下笔轻重不一,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就的。 我们是不是先回刘府看看?濮阳少仲微着眉头问道。自从末鬼说了红啄鸟和咒术需要鲜血为引的事之后,也就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刘霜霜的疯病说不定是装出来的!她可能是受了谁的威逼才不得不装疯卖傻。想透出一点消息又担心被看穿,这才画了红啄鸟挂上去,希望有人能注意到。 血酒的事也可能是有人授意,但她却没有照做执行。姑且不论是谁想害他,刘霜霜违抗那人的命令,说不定就会有危险──这么推测起来,这篇凌乱急迫的信,就是她为求救而写的了! 末鬼凝视着那两字,心里疑问陡生。刘霜霜为什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如果她真是那样急迫,又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里找到他们的行踪? 她与那不经意的视线是否有关?是被迫的?或者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还有凤凰火族…… 末鬼思索了一会,说道,你回皇城去。 濮阳少仲呆了呆:这回答和他的问题根本风马牛不相及。末鬼会这样说,一定是觉得有危险,可是一有危险就叫他走,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濮阳少仲哼了一声,我不回去。 末鬼抬起头来盯视着他。 濮阳少仲戒备的退了一步。半年相处下来,他早就知道,平常时候末鬼大半顺着他的意,随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真正紧要关头一旦决定了却不容动摇,点了他的穴叫他躺上半天的都有! 你听我说…… 结果话还没说完,末鬼陡然长身立起,右手揽向濮阳少仲的左腕,濮阳少仲没料到末鬼会突然发作,侧身欲退时已经略迟,末鬼抓住他的手腕抓他向后摔去。 濮阳少仲气得半空就伸手拔剑,不料右手握住剑柄正要抽剑时,一阵昏眩突然传来,刹那间手脚力气顿失,他虽然勉强抓住了剑柄,却再也抽不出剑来。 砰的一声,濮阳少仲结结实实摔在了榻上。 濮阳少仲摔得这么重,末鬼也吃了一惊。他在原地转过身来,望着平躺在床上的濮阳少仲。 晕眩感一下子就过去了,濮阳少仲却更是心惊胆跳。他知道末鬼虽然摔他,却绝不会对他施些奇怪的暗招,为什么他居然会头昏呢? 该不会……一瞬间他想到前几天晚上遇到的那些中了咒术的行尸走肉,还有今天在西郊见到的荒坟,他想到他今天早上毕竟是喝了刘霜霜给的那杯酒,还有离开时那突来的心悸…… 濮阳少仲愈想愈惊,人平躺在床上,额头却渗出了斗大的汗珠;他睁大眼睛看着床顶,眼角余光瞥见末鬼向他走来,他连忙一个鲤鱼挺身,从床上翻身坐起。 末鬼看他脸色苍白,身体却似乎没什么异样,也觉得奇怪。缓步踱过来,从上方俯视着他,看了一会才问道,怎么回事? 突然又阵晕眩传来,濮阳少仲闭住眼睛,心里一阵惊惶。他真怕万一是中了咒术,末鬼对待他就像对待那些刺客杀手一样,眼也不眨的就挂了……而且就算末鬼不会待他这样狠,也不可能再让他留在身边了。 没,晕眩感又过了,他喘了口气,见末鬼就身旁,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你别、别赶我走。 末鬼愣了一下。与凤凰火族敌对太危险,他原本立意要将濮阳少仲送走的,但濮阳少仲一脸无助恳求的模样却让他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好半晌,末鬼终于在床沿坐下来。我会去刘府将事情查清楚。之后会去皇城找你。 我可以帮你啊!濮阳少仲连忙说道。他想去找刘霜霜,目清楚今天早上那杯酒是怎么回事? 末鬼没有说话。今晚之约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线索,不论如何他都得去一趟证实一下。但字条上约定的时间是今晚子时,离现在不足两个时辰。若硬要将濮阳少仲送走再回来,时间上来不及;但若要将濮阳少仲一个人留在这里,凤凰火族的人可能近在四周,他却也放心不下。 我只是想去见刘小姐一面,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如果是我不能解决的,我一定会问你,绝不会乱来的!濮阳少仲信誓旦旦的保证。 这件事不论主谋者是谁,刘霜霜一定脱不了关系。在其中的谜团还没解开前,不要轻信任何人或认定任何事。末鬼说。 濮阳少仲连忙点头。 你可以去刘府。末鬼最后说道,但不论谁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 *** 濮阳少仲和末鬼悄没声的伏在刘府的屋顶上。他们还不倒子时就来了,一直静静的待到子时将过,仍然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末鬼向濮阳少仲做了个手势,两人一齐向刘霜霜居住的院落靠近。 刘霜霜的闺阁早已熄了灯。濮阳少仲将耳朵贴靠在屋瓦上仔细听去,可以察觉里头人不平顺的呼吸声,显然里头的人并没有睡着。 濮阳少仲看了末鬼一眼,末鬼没有反对。于是他自屋檐跃下地来,闪身隐在一株树后,手指微曲,指劲弹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扣窗声。 房里静了一下,接着便听衣裳摩擦的窸窣声,好像是里头的人正在挣扎什么一样,接着却又没了声响。濮阳少仲一阵疑惑,抬头向末鬼望去,末鬼略点了下头,濮阳少仲便从隐身处走出来,压低声音道,我依约而来,刘小姐有什么事? 房里又是一阵挣动什么的声音,却依然没有人应门。濮阳少仲心里一动,靠在墙边听了一会。屋里确实只有一个人,但这个人的呼吸却十分粗重,好像被什么压抑住一样。 该不会…… 濮阳少仲侧身闪在门旁,轻轻推开了门,里头依然没有动静。他转过身来,擎剑在手,戒备着跨进屋里。比外头更幽暗的环境让他隔五一会儿才大略看清楚屋里的情形。 只见刘霜霜被人绑在床边的柱子上,连嘴上都缚了块白布,正拼命挣扎着要脱离绳子的束缚! 濮阳少仲吃了一惊,赶忙一步向前切断身索,刘霜霜立即把塞口的布拿出来,急急说道,你快走! 怎么回事? 她假扮我给你们送信!现在这附近都有人埋伏要杀你们,你们快走啊!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阵暗器破空声自背后传来,数点银标射向他们站立的地方,他也不及细想,左臂一捞将刘霜霜拉了过来,刘霜霜惊呼一声,另一道暗器已经打来。 濮阳少仲一低头,推着刘霜霜向墙边靠去。又一道暗器击来,他反手挥剑将暗器格落,顺手从梳妆台上抄起一小盒胭脂,逆着暗器的来向甩出,果然听得哎呀一声,屋外发暗器的人已经着了一记。 濮阳少仲灵机一动,剑尖挑起方才被格落的银标,就着记忆所及的方向疾射而出,只听数声惨呼传来,对方亡有几个人受伤。 屋里空间虽然狭小,但一来可用来遮挡暗器的屏风、桌椅不缺,二来濮阳少仲身手伶俐,反应又快又准,一有暗器射来,他出手击落便顺势将之前格落的暗器射出,不过片刻,房外已经倒了五六个人。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4 章 对方发觉施放暗器并不见得有利,一时安静了下来。 刘姑娘?趁着这空档,濮阳少仲慢慢移近刘霜霜,轻声唤道。 刘霜霜蹲在墙边的梳妆台下,双手将自己抱成一团。 濮阳少仲一阵不忍心,也跟着蹲下身来,温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他们别想动你一根寒毛。 刘霜霜听见这句话,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抬起头来盯着濮阳少仲,睁大的双眼里满是迷惘。 濮阳少仲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有个身影挡在她面前,为她遮住即将来临的侵犯和磨难,她不自觉的喃喃道,是洪哥哥吗? 嗯?濮阳少仲听不太懂她的话语,只隐约思想她大概是将个己误认成谁了?想细问,一阵匡啷声响,背后窗户已被滚进来的大汉砸坏,明晃晃的钢刀劈来,劲风逼面。濮阳少仲说声得罪!索性一把将刘霜霜抱起,纵身出了房门。 房外果然还伏着五六个人。濮阳少仲冷哼一声,右手剑脱了剑鞘,砍、削、劈、刺、点、掠,顿时又放倒了几个。 眼看从各处通道都有黑衣劲装的人涌进来,密密麻麻蝼蚁一样。这么多的人从刘府内院跑出来,却没有见到刘魁及刘家的下人,想当然大概已经遭了毒手。 濮阳少仲想闯进内院去看看,但这批人尽管单打独斗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却有一股拼命的狠劲,即使一刀劈下来会先将自己的胸口送到人家的剑锋上,依然个个前仆后继,浑像不顾自身性命只顾杀人的机器一般。武术里讲究的什么攻敌之必救在这里全成了废话。 末鬼立在不远处的屋脊上,和他的对手隔着十步的距离平静的互视着。早在濮阳少仲遇袭之前,他就已经和这个人交上了手。只是他们的脚步极轻,游走环绕间震动灰尘的声音还比不上叶间凝露滴落的细微声响;他们的兵器也未曾真正交击,只偶尔在几乎接触的瞬间,两人贯入剑身的真气互抵,发出宛如蛇吐信的嘶嘶轻响。 末鬼的剑很沉,既宽又厚。全力施展起来,一剑砍下十来颗人头也是平常事,很适合拥有深厚内力的男人使用,也因剑的厚重,贯入内力轻易能断他人的兵器;而他的对手所使用的剑却又细又薄,轻盈里带着不可忽视的锋利,若是将内力集中在剑尖上,抓准时机刺在敌人的兵器上,就能立时令对方的兵器撤手。 末鬼从不大意,他的对手同样小心翼翼。 是以他们都有所忌惮,都不敢冒然出手,都在观察对方。 濮阳少仲却是愈打愈惊。以他在江湖上遇过的阵仗而言,眼下这四五十人可说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章法不说,有时推搡拉扯更像一般市井无赖泼皮打架的模样,可平常半个时辰不用可以全部打发走的,现在说不家两个时辰都过了,他还连一步路都跨不出去。 他原是热心衷肠的性子,对十恶不赦的坏人下手毫不容情,但不到必要却也不顾多伤人命。这么多人涌过来,他原也想给个警告吓走他们就是了,却没想到这群人全都是打死不退。 已经十几颗头颅在地上滚来滚去──除非砍下他们的头,否则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他们都会缠住你──他握剑的手已经显得有点犹豫。 刘霜霜倚在濮阳少仲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边震动。虽然在险恶的刀光剑影里,她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安心感。她的思绪飘回两年前那个被山贼围困获救的日子,她从惶惶不安到开始担心起守护着自己的人,到…… 她自然而然搂紧身旁的人,低声道,你打不过他们的,他们都中了咒术。 濮阳少仲原本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听刘霜霜一说,心里更证实这批人只是行动不能自主的可怜人。这一来致命的剑法更不忍心使出来,又几个回合过后,他的衣衫被削落几片,脸颊也差点要挂彩。他连忙带着刘霜霜退到墙边,却再也无路可退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见到末鬼自屋脊上跃下,连挥三剑,剑剑都取了对手的要害,三剑过后,地上已经多了三具尸体。 末鬼低喝一声,对敌之时,最忌心慈手软。 打斗之中还要末鬼为他分心,濮阳少仲也觉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头一抬,这才发觉末鬼根本没有看他。末鬼微仰着脸,目光注视着屋檐上的蒙面人。 屋檐上的蒙面人右手虎口滴着血,鲜红的液体沿着剑尖一点一点滑落,映衬着西斜的月光更显得诡谲迷离。只见他左手掇成半环,呼哨一声,他们眼前十来个大汉顿时都像被谁发动了机簧的玩偶一样,动作一侄的转过身,跃过屋顶去了。 人已经退尽,蒙面人却仍站在屋顶上,他凝视着末鬼,眼神里似乎有着满满的不甘心。突然一蹬足,转身去了。 随着蒙面人的身影消失,不远处的夜空突然闪起一片红光,红光里一只巨大的火色凤凰冲天而起,直冲东方而去。 末鬼猛然张大了眼睛,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末鬼? 濮阳少仲觉得末鬼不对劲,才想叫他,末鬼已经追着那只火凤,头也不回的走了。 喂!末鬼──真他奶奶的,你……濮阳少仲骂了一声,突然觉得身旁一阵发香袭来,他才想到刘霜霜还给他搂在怀里呢! 他赶忙放手,不好意思的后退了步。 刘霜霜只是淡淡一笑,低声说道,谢谢你。 濮阳少仲略红了脸,赶忙道,不用客气,我们先去找找其它人吧! 爹他们没事,只是被下了药昏睡而已。刘霜霜疲惫的面容上扬起一丝讥讽的笑,她怕我死,不敢对爹爹怎样的。 濮阳少仲心里一阵发酸。现在看来,应该是杜鹃利用刘魁的性命威胁刘霜霜替她办事。但刘霜霜一个弱女子,究竟能替她做什么呢? 刘霜霜似乎察觉了他的疑问,勉强扬了扬唇角道,她说我的血能给人下咒,经常就取我的血加在酒里给人喝……不过,那些人,她满了一眼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脸上突然现出愤怒的神情,我不心疼他们!他们都是五虎山的盗贼,都是洪宽的走狗!都该死!她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芺,显见情绪十分激动。 刘霜霜被洪宽欺辱会连带痛恨洪宽身边的人也是情有可原,可是眼看这么多的尸体躺在眼前,鲜血都要浸湿了鞋子,濮阳少仲心里不忍,自然也无法应和她的话,想了想才轻轻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等抓住洪宽,呈报官府,也就没事了……唔。 猛然一冻心悸窜起,濮阳少仲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几乎无法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动武血气提升的缘故,这次心悸不像之醹几次那样轻径,心痛强烈得几乎令他站不住,濮阳少仲向后一躺,靠在墙上。他闭上眼睛,却觉得那痛楚益加明显,他只有睁开眼来,无意识的望着西沉的月影忍耐。 你怎么了?刘霜霜发觉了他的异样。 心悸过去,濮阳少仲已经一脸冷汗。他尽量平静自己的语气说道,有件事想请问刘姑娘。 嗯? 刘姑娘给我喝的酒应该只是加了一滴鸡血吧?除了鸡血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东西掺在里头?刘霜霜疑惑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这样的,我饮酒之后,有好几次突然觉得头晕心悸,但过会却又没事。不知道究竟是…… 刘霜霜张大了眼睛。突然一声鸡啼传,月色已经隐没在远方的地平线下,又一声鸡啼传来,刘霜霜像突然醒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颤,抬头紧抓着濮阳少仲道,天快亮了! 嗯,是啊。 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刘霜霜转身冲进房里,濮阳少仲看她跌跌撞撞的模样,生怕她摔倒,也只得跟了进去;却见她仆在床沿,伸手摸索着,很快便抓出一柄匕首,想也不想就从自己的腕上划下。 你做什么! 快喝了它!刘霜霜急道。 眼看血流如注,濮阳少仲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他连忙拉起一角床单随手撕成长条,抓过她的手腕就要替她止血,刘霜霜另一只手挡着他,神免紧张的说道,方才那些人你也看见了,他们全都跟你一样,只喝了一杯酒。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5 章 可是你不是说、 那女身身上还保存有我的一些血,一定是她偷偷加进去的! 濮阳少仲心头一凛,看着她。 咒术有发作的时辰,刘霜霜已经急得快哭出来,若是不解咒,等天一亮,你就会失去意识,全部都由人控制了! 啊? 快喝了它! *** 末鬼追着火色的凤凰,奔出五六十里,直来侧县城附近的一个小山岗才停下来。一个绿衣的女子在那里等着他。 你果然还是追来了。 末鬼看着她。现在他确定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凤凰火族的人。只有在凤凰火族王族身边的人才能使用火凤。 我没想到凤凰火族还有余孽未消。 余孽?杜鹃轻柔一笑,而后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瞧着他,凤凰原本就是要浴火重生的。你以为你和朝廷几千兵马,就能灭了我族? 末鬼略略眯起了眼睛。 我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应劫一次,上次只是借你的手而已。 末鬼的手腕极轻微的动了一下,他的剑在清晨冷凉的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息。 杜鹃后后扬起唇角,你知道咒术总是要配合月阴的。 ……什么意思? 白天喝下的血酒顶多造成一点心悸,但是夜晚,天亮之前…… 末鬼神情陡然一变,一转身,直奔刘府而去。 第五章 你真的要去修行之门? 不会吧,就算宰辅从小养你到大,也不必这么听话啊! 喂,别走啊!要不然这样好了,三年!你先别进去,先到处走走!天地这么大,你一定会觉得有趣的! 喂喂、别冲动~喂!他奶奶的,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人……我、我陪你好了!末鬼!等我~~~~~~ 末鬼真的一路向修行之门前进,中途毫不停留,濮阳少仲只有死死的跟住,希望能找机会劝劝末鬼。于是末鬼住店他就住店,没有店就跟着末鬼露宿在荒郊野外。 进修行之门就一辈子不能出来了啊!再怎么天大的恩东也不能叫人断送一辈子的嘛!你师父再大的恩情,他在世时你也当杀手替他做了不少事,也算是还清了啦,没道理为了临终的一句话,要葬送掉一辈子的。你师父早死透啦,你就算不遵守他的遗言,他反正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跟你算帐……万一你师义是临终时神智错乱随便乱说的,那你不是太冤了吗? 一路上好说歹说,末鬼只是不搭理;他想尽各种理由,说得口干舌燥,对方还是当他在放屁,他气得忍不住大骂:他奶奶的,你怎么这么蠢啊! 好几天过去,末鬼虽然并不急着赶路,但脚程也丝毫没有慢下来。而不管他说什么或骂什么,末鬼都没有反应。他满心懊恼,却又实在没法眼睁睁地看着末鬼就这样消失从此再也不见,想来想去,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方法,连忙赶上前去,对末鬼说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末鬼没应声。 从现在开始,我停半天时间不跟你,但是五天内,我一定会再找到你!如果我输了,就不再阻止你,但是如果你输了,就别……他突然想到一下子叫末鬼别去修行之门,末鬼一定不可能答应,于是便改口道:如果你输了,三年内就先别进去! 末鬼还是没应声。 不出声就当你答应了!他喊道。 末鬼渐行渐远。 他看着末鬼的背影,心里其实也不能确定末鬼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之前因为怕末鬼在他睡觉的时候离开,他不怎么敢睡熟,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过来,但他自小生活安稳,从来不曾遇过像现在这样不安定的境况。这些天下来,人消瘦了不说,还磨得精神恍惚,走路都差点要跌到阴沟里去。 他找了家客栈,吩咐店小二过了十天再把他叫醒──他决定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再说。 反正他只要在五天内赶到修行之门去堵末鬼就好了。 结果头才沾枕他就跳了起来。完蛋了,万一末鬼根本没把这个赌放在心上,直接就走进修行之门去了怎么办?他怎么还能在这里睡大觉? 他连忙冲出客栈,向人打听到那里的路。跑了两天,问了好多人,总算找到那条婉蜒的曲折的路。 修行之门前两根粗大的石柱写得清楚明白: 断情绝欲 舍智弃学 两个老的像石头一样的怪物守在门口,他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末鬼。他们就像石头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他怀疑他们聋了瞎了,却又听见他们对一个要进修行之门的人说:长老与王同寿,一任监督,但不能情爱,你要考虑清楚。 他一听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活那么久有个屁用?要断情绝欲,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那个人点点头,就走进去了。身影就在跨进那道门的时候倏忽消失。 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末鬼也像这样消失在修行之门里。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年轻人,你说的那个人有来过,又离开了。 他陡地抬起头来。他不知道是哪一个守门人发出的声音。他们都已经闭上眼睛,脸上层层迭迭的皱纹像刀刻出来的盘石,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样。 他松了口气。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天,现在他只要坐在这里等末鬼来就赢了。他不由得笑了一下,就地坐了下来。没想到屁股刚沾到地面,他突然又跳起来:万一末鬼这三天内都不来,他在期限内见不到末鬼,那还是输啊!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6 章 末鬼去了哪里?他赶紧问道。 但是已经没有回音了。 如果末鬼没有进修行之门,那会去哪里呢?会不会回宰辅府? 他跳起来往回跑。临走之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逆着风他回头吼道,那家伙要是有来,千万别让他进去啊! 他急着要赶回皇城去找末鬼,前方有座大山,他想过了这山就到了!等不及带路的人明早才来,一个人就冲进了山里。 但他很快后悔了。树海一片繁密,他失了方向,在群山里乱窜,怎么也寻不着出路,眼看着日升月落,两天过去,他还在山里出不去! 呜呜。还来得及吗?末鬼已经走了吗?他还能再见到末鬼吗? 饿极了渴极了,他咬了块草根,想吸吮一点汁液,再继续寻找出路,嘴唇有点发麻,他也没心神去注意,突然脚一软,趴倒在地就睡昏了过去。 朦胧中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涂着不知是什么的汁液。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舐,一种很苦很恶心的味道就从喉头窜进骨里再涌上喉头。 他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唾液混着青绿色的草汁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痛苦得睁开了眼睛。 一片黑影挡住他的视,他眨着眼,居然看见末鬼。 怎么可能?末鬼早就去修行之门了吧! 他试探地伸出拳头向前一撞──笃的一声,拳头撞上了末鬼的胸口。 末鬼伸出一只手,握住他开始下滑的手腕。 他又伸出另一只拳头向前击去,末鬼也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努力要抽出手来,双手谷像焊在铁里一样,一动也不动。 他不甘心地又向前一撞,砰的一声,额头撞在末鬼的胸膛上,传来一冻轻微的痛楚。 他已经累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就静静靠在末鬼的怀里。 身体渐渐温暖起来,好像是末鬼拿衣服覆住他,又好像是末鬼伸出只臂拥抱他。一阵沉稳的心跳声传来──这是末鬼的心跳?末鬼来救我了? 他在作梦吗? 身体突然腾空,耳畔很快就灌满风声,身旁的花草树木都在急速的向后退去。他已经没法分辨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有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攀附着前方…… *** 濮阳少仲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里依稀看到一抹很深很深的红色在眼前晃烫。那是什么? 他伸出手去,劲风里好不容易抓住了些,试探的拔了拔。唔唔,拔不动。他又多出了点力,猛然一个前倾,他的头结结实实撞上了前面那堵宽厚的温暖的墙。他愣了一下,那堵墙却已经有了动作──啊啊!是末鬼! 末鬼将背上的濮阳少仲放下地来。原以为他清醒了,结果濮阳少仲却随着自己的动作软软的坐在地上,仰头怔怔的望着他。 站得起来吗?末鬼问。 濮阳少仲像是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睁大迷蒙的双眼,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真的是你!你没进修行之门? ……看来是还没清醒。末鬼按了按他颈边脉博,确定他的身体无碍,也不再多说,拉起他的手臂,又将他负到背上去。 啊喂,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奶奶的,一块特大的木头!一句话不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濮阳少仲又在心里咒骂了七八句。末鬼带着他奔驰在树林里,树叶长草拂过身畔,几片特别锋利的叶片划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疼。他抱怨着抱怨着心里却有点高兴,还好他没死在山里,还好末鬼来救他…… 末鬼带着他奔驰在树林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已经没什么亮光了。他有点害怕末鬼又把他丢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伸手环过末鬼的肩膀和颈项,将自己固定在末鬼身上。他开始觉得这样比较安心,于是他加重了一点力道,然后又加重了一点。 末鬼神色陡然一变! 在树林完全暗下来的那一瞬间,濮阳少仲绕过他颈子的手臂突然缩紧到足以将人扼死的程度,末鬼双手施力将濮阳少仲的手臂用力拉开,顺势将他向后推去。 濮阳少仲向后趺开,单脚触地立即一跃而起,大吼一声又向他扑来,他侧身闪过,嗤的一声,濮阳少仲的手指在他身后的一株大树上擦过,在树干上划出五道深痕。 这种劲道已经是拼命的架势了!眼看濮阳少仲又要转过身来,末鬼向上拔高,缘树无声而上,隐身在一株大树的枝叶里,静静观察濮阳少仲的变化。 濮阳少仲转过身来,自标突然消失他呆在当场。原本极灵动清亮的一对眸子,此刻像刚噬过血的猛兽,贪婪瞪视着四周仔细搜寻猎物。 末鬼是天下顶尖的杀手,论敛住气息隐藏行踪,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濮阳少仲神智清醒时尚且不是他的对手,现下盲目寻觅,自然更找不到他。 好半晌找不到目标,濮阳少仲突然静了下来。 末鬼心中一动。他知道咒术与日月阴阳的运行相互配合,故有时辰的限制。只要过了某段预定的时刻,咒术就会暂时失作用。他打算静静等待时间过去再来设法。 濮阳少仲突然腿一软,一跤坐趺在地,轻轻呢喃了声:末鬼…… 末鬼原本以为咒术时辰已过,正想向下跃去,濮阳少仲却哭了起来。 任谁都会觉得那是真正伤心的控诉。哀哀切切,凄凄惨惨。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颊侧滑落,悲痛的哭声一阵阵传来:末鬼,别丢下我…… 末鬼知道濮阳少仲不会这样哭。这一定是咒术还没过去的缘故。 他决定再等等。 末鬼……濮阳少仲突然抬起头来,惶恐的向四周张望,末鬼!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别丢下我……你出来!别丢下我…… 末鬼深深的皱起眉头。他知道现在出现,正好顺了咒术的作用,濮阳少仲一定会再攻击。他一定得再等等。 末鬼是绝顶的杀手,为了等候出手的最佳时机,他可以等上十天半个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解,耐心的等待是绝对胜算的基石。 然而此时此刻,等待却变成一种要命的折磨。 我不会丢下你。 他在心里说。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7 章 我不会丢下你。 末鬼,呜呜……末鬼……半个时辰过去,濮阳少仲绝望的抱住自己,俊秀的脸庞上到处都是纵横的泪痕。他颤抖着瑟缩在一棵大树下,嗓子已经哭哑了,他闭起眼睛,泪水却还不断的淌下。 少仲。末鬼慢慢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按住他的肩。 濮阳少仲抬起头来,突然拔起腰边的长剑,一剑向前刺去。 末鬼叹了口气,略侧身,一掌拍在剑身上。剑向一旁斜去,他反手一指点在濮阳少仲的手肘上,低喝一声,撒! 濮阳少仲右手失力握剑不住,左手已然握拳向他当胸击去;末鬼两手并出,抓住濮阳少仲的双腕,用力向外一分,将他压在身后的树干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 嘶哑的吼声在树林里回荡,鸟雀受惊纷纷离巢,拍着翅膀吱喳嘈杂。初升的弦月照着阴森的树林,映出两个时而互相压制、时而缠斗不休的身影。 向外飞去的剑,斜斜插入湿泥地里,剑穗兀自不停抖动…… *** 濮阳少仲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马蹄声答答的敲在泥地上,闷热的空气逼出他一身汗来。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只感觉浑身都要散开来,喉咙火烧一样,全身上下,都酸疼不堪。 张眼望去,处身的空间只容几个成年男子抱膝而坐,看来自己似乎是在车厢里。 他拂开前头遮盖的布幕,赶车的人一身黑衣,几绺暗红色的头发在身后随风飘扬。 果然是末鬼。濮阳少仲松了口气,正想唤他,末鬼已经先问了,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濮阳少仲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怎么搞的,突然受了风寒吗? 没事就好。末鬼头也不回的继续驱马前进。 濮阳少仲感到不对劲。他直觉末鬼是有事瞒他,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呢? 脑中灵光一闪,濮阳少仲忆起自己喝了刘霜霜的血,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然后什么呢?他按着还有些发晕的额头,努力回想,但除了刘霜霜那一句:谢谢。还记得之外,以后的事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还有,他为什么感觉这么疲累?竟然连眼睛也酸痛得像是几个月没阖眼一样? 濮阳少仲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来。眼前是一条碎石子路,宽度只比这车大一点。我们要去哪里? 回皇城。 ……我说过我不回去。他努力从捏紧的喉咙里吐出声音。 我们去见长老。 干嘛见长老?濮阳少仲怀疑的望着他,而且长老住在忘怀岭吧? 眼见那马已经跑得嘶嘶吐气,末鬼却又啪的一声甩了一马鞭,催促马快些前进。 末鬼分明有很重要的事,才会急着赶路。但末鬼的轻功比任何千里神驹都来得快,不用轻功而是驾马,显然是想节省体力。但末鬼有什么事需要节省体力?杜鹃都已经被他赶跑了、唔,还是又有仇家上门追杀? 你究竟在赶什么?濮阳少仲一手搭上末鬼的肩膀,嘶哑的问道。他突然发现末鬼的额角渗出薄汗,他呆了呆问道,你怎么了?末鬼的武功高强,他亲眼见过末鬼独自挑平一座山寨,半滴汗也没流。 末鬼微微侧身,突然将缰绳交到他手中,对他说道,你来驾车,我们到前面的镇上换匹马。说着衣袍微动,人已经窜进车厢里,膝一曲,靠着厢壁阖上了眼帘。 这是在休息? 濮阳少仲有些不敢置信。即使是刚打过架,末鬼也很少休息。他有时甚至会怀疑末鬼根本不会累。 事情可能十分严重。他蹙着眉头看了身后的末鬼一眼,回身驾!的一声催马前进。决定不管如何,先赶到镇上再说。 再怎么说,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赶,也得吃饭吧?濮阳少仲打定主意等坐下来吃饭时好好问个清楚,谁知到了镇上,末鬼一睁开眼就去找马贩。他也只好巴巴的跟上。几个人经过他身边,不约而同好奇的多瞧他一眼,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怎么在意。 一个脸上涂了一层厚厚脂粉的女人拉住他,谄媚又带点神秘的对他眨眨眼,小哥心情不好?到我们坐坐,姑娘都善体人意的。 他左右一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在一条十分热闹的街上,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间妓院,濮阳少仲顿时脸胀得通红,看看末鬼早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他呐呐的说了句,呃,不用了!,赶忙甩开对方的手,向前追去。 但这么一来,他已经留上了心。他想自己的脸上大概有什么让人家误会了,便随便寻了个脂粉杂货摊子,拿过铜镜一照—— 呜哇哇哇哇哇~~~濮阳少仲在心里哀吼一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啊啊啊! 才想找末鬼问清楚,末鬼已经将新马换上,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提了壶茶,就又开始赶马上路。 濮阳少仲接连问了好几遍,末鬼仍然一句话不答。 濮阳少仲瞪了他几眼,他也没理会,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说了!濮阳少仲气得别过脸去,闷着头撕咬馒头,跟着赌气不吭声。憋了两个时辰,眼看日落黄昏,末鬼却将车赶过城镇,再过去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歇脚,难不成打算露宿在荒郊野外吗? 究竟在赶什么,你说一说啊!濮阳少仲没好气的问道。 没有回音。 我的眼睛究竟……还有,我昨天什么时候离开刘府的? 末鬼只是专心赶路。 他奶奶的,从木块变成砖头了。你不说,我要下车了! 末鬼还是没理他。濮阳少仲一咬牙,用力抓住缰绳,正想勒马,末鬼已经两指探来,重重的在他手臂上点了一下。 唉呀! 濮阳少仲只觉得整条手臂几乎都要麻掉了。他一跤向后跌坐在车厢里,愤愤的盯着末鬼的背影,突然觉得他要是有剑在手,一定会在他身上穿个透明窟窿! 剑!对了,他的剑呢? 我的剑呢?濮阳少仲忍不住问道。 嘶——的一声长鸣,马儿突然顿住。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8 章 濮阳少仲不防他这一招,身躯直扑向前,几乎要一头撞出去,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他奶奶的,你到底想干嘛? 末鬼抬头上望,几只归鸟掠过天空,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正在消失。 他轻吸了口气,陡然回过头来,晶亮的瞳仁在将临的夜幕前紧紧盯视着濮阳少仲的眼睛。 濮阳少仲被他这样阴沉的视线摄得一惊,想别开头又觉得气馁,硬撑着瞪回去,你究竟怎么了?你…… 末鬼的面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色。濮阳少仲一愣,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末鬼已经一掌拂出,架开他突然向前劈出的一掌。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只意识到眼前黑色的身影翻飞。他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山里吃了什么了!脑袋昏沉得难受。恍惚里有谁背起了他……末鬼?眞的是末鬼吗?末鬼早就丢下他去修行之门了? 末鬼将他背起,用极快的速度奔跑着。他感到疾风冷冷地吹过耳畔,身上却发起烫来。 朦胧里听见有人的声音:抱歉,这种毒,老夫无能为力。 于是末鬼又背起他,到别的地方求医。 他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说道:抱歉。、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肢传来一阵痛楚,好像是针插进肌肤的感觉,他才慢慢感到有些舒服了,身上也没那么热了。 他想他是得救了。 睁开眼睛时,看到青色的布幔,和擦得油亮的桌椅。好像是在客栈里。 末鬼就坐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闭着眼睛。 他觉得很丢脸。原本是要劝末鬼别去修行之门的,没想到却反而成了末鬼的麻烦。而且打赌也输了,这样一来,末鬼还会愿意听他的劝吗? 口渴得难受,一眼看见桌上的水,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努力了半天,却连手肘都撑不起来。 突然一个黑影接近,他愣了一下,一抬眼,才发现末鬼已经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难过又惭愧地别过头去,好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谢谢你救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声音很是粗哑。 末鬼没说什么,将他扶起来靠坐在枕上,又去端了杯水过来给他。 他一边喝一边担心等会末鬼就会说:既然你没事,那我要走了。结果末鬼却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连忙摇头。 末鬼温声道:那就好。你刚脸色很难看。 他心里一阵感动,忍不住抓住末鬼的手,说道:你别去修行之门好不好? 末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灰色的眸子里瞬间现出一种锐利的光芒,带着蚀人心骨般的阴寒。 他先是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继而一想却又觉得生气。末鬼是将他当成什么了?他不要末鬼去修行之门,难道末鬼以为自己是在害他?不然干嘛用这种像在看仇人的眼神看他?好像下一瞬间就要把他杀掉一样! 他抿着唇,一声不出的回瞪着末鬼。 沉默持续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听到末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去不去修行之门,又与你何干呢? 与我何干?因为你一进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呃……濮阳少仲呆了呆,这答案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这种任性又奇怪的理由他怎么说得出口?脸上一红,他呐呐地说到:……反正我就是不要你进去。 我一定要去呢? 濮阳少仲偏头想了想说道,我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你,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阻止你的。 末鬼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又像是有些无可奈何。 怎么样你才肯回家?末鬼最后问道。 咦?末鬼的口气似乎有些松动了?三年,他连忙说道,我说过要陪你……他突然觉得这样说没有气势,于是他改口说道:唔,不,你陪我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还是不改变决定,我就不阻挠你! 末鬼一愣,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地略略别过了头去。他脸上微微一赧,盯着末鬼那头束得十分齐整的暗红色头发,紧张地等待回答。 好吧。末鬼终于透了口气,只是我仇家很多,你要有随时被杀的准备。 他忍不住欢呼一声,用力抱住了末鬼。 *** 濮阳少仲是被腕上针刺般的抽痛感疼醒的。他迷茫的张开眼来,好半晌才看清四周那一片朦胧暗影原来是藏青色的布幕。怎么搞的?还是在车厢里嘛! 他口渴得难受,想找点水喝,不料一挪动,四肢背脊连颈项,阵阵酸麻痛楚传来,整个身体好象被拆开来来再随便凑在一起一样,稍一移动都能散了骨头。 然后他看见自己双腕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他眉头一皱,正想去拆纱布看看是怎么回事,哪知才动了根小指头,腕上火辣辣的疼痛就钻心刺骨般传来,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用力咬着下唇。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末鬼揭帘而入,伸手触着他的额头。 怎么了?我……濮阳少仲突然一顿,他看见末鬼臂上也缠着条纱布,显然是受伤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好没有发烧。末鬼微微松了口气,回身拿过水袋喂他喝了。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臂瞧,略笑了一下道,你咬的。 啊?濮阳少仲一张俊脸蓦地胀得通红,你胡说!我昨晚明明……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明明什么呢?他只记得夕阳西下,末鬼一双瞳孔在昏暗的夜色里闪动光芒,他看着突然回头的末鬼,然后……然后呢? 你中了咒术。 濮阳少仲愕然的抬头望他。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9 章 每当日落,你会意识全失,只想杀我。末鬼平静的说道。 濮阳少仲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不能点你的穴道,你会运动眞气拼命挣扎,直到气血逆流;我也不能用绳索或精锁将你绑住,末鬼看了一眼濮阳少仲的手腕,你几乎弄断自己的手。我甚至不能离开你,你会……末鬼无奈的笑了一下,哭。 什么?濮阳少仲脸红了一下,直觉要反驳,但自己那红肿的双眼和嘶哑的声音,浑身虚脱无力的酸痛,都要怎么解释? 他想起末鬼昨天疲累的模样,就感到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奕奕的末鬼一定是强装出来安慰他的。他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不像在发抖,是……刘、小姐? 嗯。 怎么会?濮阳少仲摇摇头,又摇摇头,紧蹙着眉心望着末鬼,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 但末鬼的神情平淡的像在谈论天气的晴雨——他已经看惯末鬼没有表情的表情,他懂得如今这样的平淡代表什么。 照这种情形,今晚你就会脱力而死。末鬼绕到他背后去,双掌平伸贴着他的背,我将部分功力给你,你要静心敛神。 你可以将我打昏,我不怪你!濮阳少仲陡然回过头来,慌忙应道。 末鬼温和的回答,有些咒术,若是被施术者中途昏迷,可能造成意识永远不能回复。我不能冒险。 可是如果有人追来呢?濮阳少仲心跳得十分剧烈,用力摇着头,你耗费了这么多体力,还要应付我,万一对方人多势众,那怎么办? 她要我七日内以凤凰火印交换解咒。在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还不至于对我们痛下杀手。 什么凤凰火印?算了,不管它,还没日落,我们还可以再赶一程…… 陡然一阵风起,车帘给风掀开一条缝,向外望去,金红的日头斜挂天边,只剩一点落日的余辉。 濮阳少仲呆呆地望着将落的夕阳,突然一拳重重的击在车板上。 马惊得跳了一下。 他按着自己的手腕,咬牙蹙眉,疼得几乎要掉泪。 末鬼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吸呐吐气,双掌缓缓按上了他的后背。 第六章 洪宽带着深仇大恨来到桂阳府刘家。 他的右手已废,他就将它切下,祭了五虎山的兄弟。他还有左手,足够报兄弟之仇。 黎明前的黑暗紧紧的将他裹住。薄寒的雾气,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破晓前的风,微微扬动他凌乱的须渣和头发。 他握着一柄薄刃的刀,站在刘家的庭院里静静等候。 鸡啼了。 月落风残。 他昂着头,微微笑起。 江湖路不归,原是快意恩仇。 *** 呜哇哇啊啊啊——来人啊!抓抓抓贼啊啊—— 是洪宽!是洪宽没错! 刘魁被这一声吓得清醒过来,他反射性的抓过外衣,又将衣服丢在地上,张惶了会,随手拖过一张圆椅,扛在肩上冲出卧房;府里精壮的男丁都已经向大院子里聚去。 老爷!老爷!不知道是谁在叫他,他却叫着霜霜!霜霜!拼命拖着那张椅子跟着大伙儿跑向大院子。 五虎山是五个绿林里响叮当的好汉一步一步创建起来的。他们从不打家劫舍,也不欺负不会武功的无辜百姓。 但是什么叫无辜? 一颗头。 这是祭你的,老五。 两条膀子。 这是送你的,老四。 一双腿。 老二,这给你。 洪宽在院子里闲步一样踱着。谁靠近就给谁一刀。大院子里已经是一片凌乱的血迹,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几个男人开始慢慢向后退去,包围着洪宽的圈子愈来愈散,愈来愈大。 你这恶贼,霜霜给你害得还不够,你还敢来——!刘魁举起那张椅子,不顾一切的向他冲去;老爷!几个下人大喊一声,一起向前扑去要将刘魁抓回来。 就是这个男人。 啊啊!老爷被杀了、老爷被杀了!大家上啊——但是当他们看见洪宽做的事后,所有的人都在向后退去,连说话的那个也是。 老二,你看到了吗?喏,这颗心给你。 两个晚上前,刘府曾经染血。但那时每个人都陷入昏睡,没有人察觉。两个晚上后的现在,刘府再度染血,只是现在每个人都清醒着,目睹这地狱般的一切。 刘霜霜病了。自濮阳少仲离开的那天晚上开始,她陷入昏迷。这是悔心咒正在施行的现象。只要咒术不解,她就会困在自己的意识里,永远不能醒来。 她不应该有表情,不应该有反应。但在那一瞬间,她轻轻的皱了眉头,泪水从她紧闭的的滑落。 杜鹃吃了一惊。不好,这是父女连心,咒术会出现漏洞!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0 章 为了确保咒术顺利施行,她必须保护刘霜霜的生命安全。而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尽职的忠婢身份,更适合守在刘霜霜的身边了。外头打斗的声响传来,是洪宽?梁染失败了! 失败却没有消息传来,大概整个山寨都毁了。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洪宽?眞是一群废物。杜鹃皱了皱眉,心里暗自盘算。 她闭起眼睛,静静等候。外头的声音慢慢消失了,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她张开眼睛,看见洪宽推开房门。 你终于还是来了。杜鹃坐在刘霜霜的床边笑着看他。 洪宽微微谜起眼睛。这个女人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他的左手捏了一下刀柄,冷冷的看着她。 她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杜鹃轻柔的拂去刘霜霜脸颊的泪水,如果她知道你居然杀了她的父亲,那么她一定会因为伤心而疯狂的。 洪宽扬起手里的刀,毫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杀了梁染是吗?你做了很多错事,但这是你唯一做对的一件。杜鹃笑得更深,你知道为什么刘家会天涯海角通缉你?因为那天晚上,你的结拜兄弟梁染,强暴了她。 洪宽倏地张大眼睛。 是你不好。你不该让你的结拜兄弟见到她,那时候梁染就已经看上她了。杜鹃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洪宽,你可知道她自杀了好几次,因为梁染跟她说,是你要他来的。 洪宽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惊恐的望着刘霜霜眼角的泪痕。 杜鹃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你不该死吗?洪宽! 她陡然一掌推出,结结实实的印在洪宽的胸口,将他推了出去。 杀。杜鹃命令道。几道黑影迅速窜出,追着洪宽而去。 不用多久官府就会派人过来,唔,王重生的时刻将至,也差不多该走了。杜鹃用一条薄被裹住刘霜霜,将她抱了起来,离开了刘府。 *** 水声潺潺,四周一片静谧。 濮阳少仲觉得有些凉意,他瑟缩了一下肩膀,就感到有件袍子轻轻罩了上来。一定是末鬼……他不由得勾起唇角微微而笑,蠕动了一下身子想将那片温暖紧抱。 突然他想起昨日黄昏时发生的事。末鬼将内力输送给他,然后呢?该死!然后他居然已经毫无所觉! 濮阳少仲硬是睁开酸涩不堪的双眼,想看看末鬼是不是受了伤,不料一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另一个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哥哥!? 濮阳柔羽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替他拉紧身上的袍子,一边低声道,今天一早,师兄带你来找我。我们现在已在忘怀岭,再往前一段路,就是长老居处。 眼看末鬼就倚在轿厢的另一个角落,一动也不动的闭着眼睛,濮阳少仲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消化哥哥的话,身体一颤就要冲过去摸他的脉搏,濮阳柔羽赶忙轻按了按他的肩膀,接口道,师兄没事,只是累了休息而已。 濮阳少仲紧张的盯了末鬼一会。见他胸膛起伏匀称规律,这才略安下了心,跟着压低声音问,哥哥都知道了? 我已经派人先到刘家去调查了。濮阳柔羽神情微敛,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沉着的眼瞳里隐着一点忧虑。凤凰火印在长老手里,必须先见了长老,才能决定下一步。 凤凰火印究竟是什么?濮阳少仲低着头闷闷的问道,为什么刘……他始终很难相信刘霜霜会这样害他。刘霜霜这么想得到它? 凤凰火印是凤凰火族的宝物。传说它能起死回生,又隐藏着凤凰火族历代积累下来的宝藏秘密。濮阳柔羽应声答道。 那又与末鬼有什么相干?濮阳少仲愤愤的抬起头来,先是跟踪追杀,最后又在我身上下咒术害他! 濮阳柔羽瞥一眼闭目静坐的末鬼,暗暗叹了口气。师兄一定什么都没对少仲说。 轿子突然微微顚簸了一下。濮阳柔羽掀开轿帘,向外探了探,轻声对轿夫吩咐了一句什么,回头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过了独木桥就是长老居处。再继续坐轿子对长老不敬。我们得下来走一走。 好。濮阳少仲顺从的点着头,不暇思索的道,我背他。说着爬过去就要拉末鬼的手。不料末鬼突然张开眼睛,他吓了一跳,手停在半空。 濮阳柔羽望向沉默的黑衣人,师兄? 走吧。轿子稳稳地落下地来。末鬼望了濮阳柔羽一眼,点了点头,率先掀帘下轿去了。 *** 如果说圣魔界里,有比君皇更受尊敬、地位更崇高的人,那就一定是长老。 长老是经过千年的艰苦修行,而将自己的生命提升到另一层次的人。圣魔界每任君皇都有九位长老相佐。他们不老不死,以超然的立场辅佐君皇掌理圣魔界,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决定君皇的去留,以维持圣魔界的稳定和和平。 因为长老的重要性无可取代,所以每位长老身边,都有一个护法。护法是宛若盾的存在,护法的职责就是守护长老。 踏进长老居处,濮阳少仲小小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长老既然已经在修行之门里修行千年,就算不是满脸皱纹头发苍白一副慈祥老者的神态,也该有点经风历霜,岁月蚀刻的痕迹,没想到居中而坐的那位长老,看去竟比自己还小着一点!而他身旁侍立的那位青年,看去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大抵就是护法了? 臣濮阳柔羽,见过长老。濮阳柔羽屈膝拜下。濮阳少仲看了一眼末鬼,末鬼只一抱拳,他也就跟着拱手为礼。 诸位不必多礼。长老伸手虚抬了抬,目光略在三人身上扫过,嗓音十分平和,问道,濮阳丞今日协同这两位来访,当有要事。 是。濮阳柔羽站起身来,又是一躬,舍弟身中凤凰火族的咒术,对方指明要以凤凰火印换取解法。濮阳柔羽为此事特来请教长老。 长老看向濮阳少仲。濮阳柔羽连忙示意他走过去。 濮阳少仲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长老面前。长老抬头一望,刹那间视线交会,濮阳少仲只感觉那双绿色的眸子里像有什么要将自己拉过去,他不由得退了两步,略走了定神,才发现长老已经移开视线。 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梦见什么?长老问道。 濮阳少仲又看了末鬼一眼,不安的说道,我梦见以前和末鬼一起游历江湖的往事。 都是美梦? 濮阳少仲吃了一惊,你知道! 长老微微敛了眉,说道,是悔心咒。 悔心咒?濮阳少仲脱口问道。 传说悔心咒是一个被情人背弃的女子所创。爱沉落、恨积累,所以舍心、绝情、不杀对方势不罢休。她在梦里回忆着美好的过去,梦外不择手段,誓杀负心人。悔心就是后悔过去付出的心。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1 章 啊?什么?他跟末鬼才不是什么情人!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付出的什么……心?濮阳少仲突然觉得自己的脸微微的发起烫来。他左右瞥了瞥,希望看到别人不赞同的神色,却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同样正经严肃……他奶奶的,那他一个人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啊? 有破解的方法吗?濮阳柔羽问道。 有两个方法。一是杀了咒术指定要杀的人,二是唤醒咒术的媒介者。 咒术指定要杀的人是末鬼,此法自然不可行。长老也不多做说明,直接续道,要施行悔心咒,首先要找到媒介者。媒介者是能吃下悔心蛊而不死的女子,而且这女子必须与传说中的女子有相似的遭遇,心情处在爱恨极度矛盾的情况下。取她的血,让被施咒者饮下,就可以对被施咒者指定要杀的人。 长老望了濮阳少仲一眼,只是,这咒术力量虽强,施行却极不容易,被施咒者必须心甘情愿,直接饮下她的血。 这显然是指刘霜霜了。濮阳少仲头一低,想起当时她那着急恳切的模样。他觉得刘霜霜应该是被人骗了,并不是存心要害他。 末鬼的表情略略一沉。据说能服下蛊毒而不死的女人很难遇见,一万个里头才有一个。凤凰火族为了寻找这样的女人,往往毒死数千人在所不惜。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族人就曾经成为试蛊的对象。 末鬼问道,要如何才能唤醒媒介者? 最简单的方法是杀了媒介者。 末鬼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刘府,他原本有机会杀掉刘霜霜。如今已过三天,刘霜霜想必早已不在刘府。三天后在有容栈道,凤凰火族的族人可能会带她出现,届时立下杀手,或许不必以凤凰火印交换,就有机会破解咒术—— 请问还有其它的方法吗?濮阳少仲一见末鬼的神情,就知道末鬼决意要杀刘霜霜,但他觉得刘霜霜是被利用了,并不是故意要害他,他实在不愿意牺牲她。 长老望了濮阳少仲一会,缓缓说道,还有第三个办法可以解咒,只是十分困难。 濮阳少仲双眼一亮,立即问道,什么方法? 如果被施术者能够对抗咒术,以自己的意志解除咒术的束缚,那就有可能自行解开咒术。 咒术施行当时,他毫无意识,如何对抗?末鬼问。 我能让他在咒术施行时,拥有自我意识。长老平静的说道,他可以自回忆里醒来,看见实际正发生的一切。 不行!濮阳柔羽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反对。 濮阳少仲吃了一惊,他没见过哥哥这么强硬的语气。 濮阳柔羽毫不让步,这太痛苦,而且不一定能成功。他缓了缓语气,不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长老,臣想向长老借凤凰火印一用。 当初宰辅在贵族躁动、国势艰危时仍不惜动用朝廷仅剩的精兵,削弱凤凰火族的力量,好顺利夺得凤凰火印。你是幸辅的得意门生,当知凤凰火印的重要性。 传说凤凰火印能起死回生,历代凤凰火族的女王借着它不断重生,实行咒术,毒害天下苍生。他们咒术精妙、剑术也高,凤凰火印又牵涉到一笔庞大的宝藏,三者相加,足以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万一用来对抗朝廷,时机适当的话,恐怕足以动摇朝廷的根本——! 濮阳柔羽的额角渗出汗来,他细细盘算又盘算,陡然昂首说道,臣明白。臣若不能归还凤凰火印,愿以死谢罪。 哥!濮阳少仲吓了一跳,他怎么能让哥哥为自己担负这种后果?眼看哥哥毫不动摇,濮阳少仲咬了咬牙,大声说道,长老,我愿意试试第三个方法! 濮阳柔羽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安的情绪。他直觉长老是故意说出第三个方法好让少仲自己去选择。但这是为什么?是不相信自己能完璧归还火印?还是另有用意? 少仲。濮阳柔羽温馨说道,你不信哥哥的能力吗? 我当然相信哥哥!但这是我自己闯的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哥哥来担待。濮阳少仲紧握着拳头,不敢去看哥哥的表情。他在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用充满自信的声音说道,反正离最后期限还有三天,这三天里我尽量试试,如果不行,到时再借火印也不迟啊! 末鬼微微敛着眉头。他见识过咒术的力量,不以为凭意志可以与之对抗。但他也不认为凤凰火印眞有不可失却的重要性。他已经灭过凤凰火族一次,如果凤凰火族再兴,那么他就再灭一次。他绝不想双手将凤凰火印奉出。只有凤凰火族,他不想败在她们手里。 濮阳柔羽看向末鬼,末鬼只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濮阳少仲觉得哥哥似乎还是不同意,而末鬼的表情好象也在说自己太天眞,但不管如何,末鬼没有出声,就算默许了吧。 既然这样,长老微微一笑,就暂时先用第三个方法吧。 *** 晌午过后,光芒万丈的太阳渐渐减去它的热力,风来黄沙飘扬,天与地的交界阴阴的扑上一层灰暗。厚重的云层层在天际翻滚堆拢,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稀疏疏的溅湿黄土道,不多时,便织成细密的雨幕,远山近树全笼罩在一片迷蒙里。 下雨了。 洪宽奔逃在雨湿的树林里。他到刘家寻仇,原就抱定要与刘霜霜同归于尽的念头,但杜鹃一席话将他惊醒了过来,他在心伤神恸的情况下被杜鹃一掌推出,伤及心肺,原已是伤重待死之局,但他胸中那份沉重的窒郁,迫使他的心脏猛烈颤动,硬是将他自死亡的边缘拖醒过来。 他所犯下的罪,不是死一遍就够的。他要留着这条命,让霜霜亲手杀他一万遍。 所以要逃!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提刀劈断一个黑衣人的颈子,用力过猛旋翻在地,另一个黑衣人扑上来在他腹部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他回手一刀戳进对手的胸口,连刀带尸体甩撞在另一个人身上。一个黑衣人要逃,他大吼一声扑过去,两只手指硬生生挖出一对眼珠…… 他逃进树林里。他的腹部已经痛得麻痹,肠子好象要掉出来了,他压着伤口在树林里顚簸,猛得踏上苔藓仆跌在地,他爬了几次都没站起来,眼前已经渐渐模糊。 雨滴滴答答的敲在树叶上,突然一阵歌声混在雨里清脆的传来。霜霜!是霜霜吗? 洪宽用力张大眼睛,看见一双沾着泥泞的鹅黄色绣鞋。绣鞋上方的白底黄纱裙,让雨里的风卷得微湿,一道深红的流苏在裙侧轻轻摆荡。 然后他看见一柄伞。 褐色的油纸伞下站着一个少女。少女的声音像黄莺出谷,在动听的笑声里问道,要我救你吗?洪宽。 他想活下去。于是他点头。 那你要听我的话,替我做事唷! 好。 呵呵,你很干脆呢!我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你是谁? 你问我吗?我是黄鹂。对了,以后大家就是伙伴了,你叫我鹂儿就好。记着啰! 记着了。洪宽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七章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2 章 午后天就阴沉了下来。忘怀岭地处高处,不多时已下起滂沱大雨。 雨打在青花石铺成的天井地面,叮叮咚咚的声音扰得濮阳少仲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他跟着长老走出大厅,沿廊道进入一间空阔的大屋。屋子中间有一块圆形的黑色盘石,长老指着那块盘石说道,这是定心石,你在那上面坐坐。 他依言而行,盘膝坐在定心石上。刚闭起眼睛,就感到一双手按在他背上,随后一道温暖的气流在他身周慢慢回绕了起来。 我将引导你的意识脱离咒术的束缚。现在,你仔细想想梦里曾有的回忆吧。 突然要他想梦里的回忆?想什么好呢?对了,想想昨天刚做的梦好了……唔,昨天做了什么梦来着?应该是有末鬼在吧?末鬼、末鬼…… *** 天突然就阴了下来。 他和末鬼才刚在岐路上分开,两个人沿着不同的路追赶一窝土匪。轰隆一声闷雷,雨就像打翻了脸盆一样当头扣了下来。 濮阳少仲一眼望见前面有间破庙,心头一喜,连忙加快脚步,不料前脚才踏进去,就发现一排湿漉漉的脚印从庙门口一直延伸到里边神龛下。濮阳少仲微微冷笑,侧身闪在门边,注意倾听里头的动静。 外边的雨下得密实,细细的雨雾随着凉风飘洒,他站在门边,雨很快就沾湿了他全身上下。 里头还是没有动静。该不会根本就不在里面吧?濮阳少仲微觉诧异。 他等了会,又侧耳细听,仍然毫无异状。眼看雨愈下愈大,他的衣摆已经有水滴下来。等待既然徒劳无功,他决定入庙一探。 水迹消失在神龛底下,他提掌拍去,将神龛拍得离开原位,空的!他陡然醒起,已听一阵刀风自上劈了下来,他举剑架去,略侧身卸去力道,剑身一抖,剑芒银蛇一样窜出,将对方逼得跳开几步。 一个满脸胡子的粗壮男人用力喘着气,狠厉的眼神里透出一点惊惧,恨恨的骂道,老子和你们无冤无仇,就端了老子的窝! 濮阳少仲微微眯起眼来,不屑的说逍,你打家劫舍,抢夺钱财也就罢了,做什么杀害人命?今天既然撞在我手里,我就抓了你去见官! 喝啊!男人大吼一声,举刀劈来,濮阳少仲回剑削去,男人立刻收刀后退,虚晃几招转身逃出庙外。 濮阳少仲跟着纵身跃进雨里。 他和末鬼追缉这窝土匪已经半个月,就剩两个大头目还没落网。末鬼追其中一个去了,另一个现在就在他眼前,大好机会岂有放过的理! 濮阳少仲轻功厉害,几次追及,都因雨势奇大,男人又拼死抵挡,而未能一举成擒。两人一前一后在雨中奔跑了小半个时辰,地势渐渐高起,一座凉亭出现在眼前。 凉亭建在坡上,鲜红盖顶十分显眼,男人像是愣了一愣,回头看了濮阳少仲一眼,突然用力骂了一声,操你娘!叫你再追!就加快脚步冲上了斜坡。 濮阳少仲心头火起,紧追着跳了上去。眼见男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心头一喜向前跃起,半空抽剑砍去,满以为就要手到擒来,不料男人突然怒吼一声:去死!,刀片子用力向下一挥,咻的一声,男人的身躯已经急坠而下。 濮阳少仲一怔,这才发现两人所在处竟是一片断崖。他不熟地形,高处斜坡又遮掩视线,没有发现男人其实是站在吊桥上,现在吊桥被砍断,他奋力一跳等同直冲断崖。 他身在半空,又是挥剑下砍的势子,脚下没有支撑,立即直堕了下去! 形势凶险,眞正是生死悬于一线。男人原是站在横跨悬崖的吊桥上,如今吊桥被刀劈断,男人早有准备,手抓着被砍断的吊桥摆荡到悬崖的另一侧;濮阳少仲急中生智,奋起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剑向前射出,噗的一声,剑射在男人身上,男人笑声未绝已被利剑钉死在崖壁上,他自己也借着这一掷之力后退,勉强攀住崖边突出的一块石头。 呼呼呼! 濮阳少仲右手抓着雨滑的石块,脚下寻了个突出的地方,左手也抓住一枝横生的树枝,这才喘了口气,而后开始双手并用,慢慢向上攀去;待到崖上,早已一身泥泞不堪,连头发都沾饱了土。 呔!他奶奶的,居然搞成这副德性!回头望见自己的剑还插在对面崖上,算算这种距离自己可以跳得过去,略微向后退了几步,便要再度向前冲去。 他一心想着要把剑拿回来,别给未鬼看见笑话这种狼狈相,不料才到崖边,一只手臂突然弯出,狠狠将他拦腰向后甩去! 他被这一甩之力抛开,踉跄了几十步还站身不住,背脊不知顶到什么硬物过不去,手向后一巴,一屁股跌坐在她,这才定住了势子。 抬头一望,末鬼就站在亭子前盯着他。 他奶奶的,我跟你有仇啊!他气得大叫,却见末鬼皱着眉,既像余怒未消又似惊愕未退,他被末鬼这样的神情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那块石碑上头似乎写得有字。 崖顶亭。 旁边几行小字:崖底时有旋风袭上,利如刀剑。余十年观察,得知唯有一处未曾有风袭卷。特建一亭一桥,以为警戒。 他吞了一口口水,才知道末鬼刚才是想救他。而他刚刚居然还骂末鬼——他心里觉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低头呐呐的说了声,对不起。 末鬼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凉亭不足以遮挡风雨,还是只有远处那间破庙可以安身。末鬼向那间破庙一指,提步便行。 濮阳少仲会意,自地上爬起身来。他原本想追上末鬼,结果不知道是刚才追土匪花掉太多力气还是地上实在太滑,他一步没踩实,竟咕咚一声自斜坡上直滚了下去! 等他狼狈的撑起身子抬起头,末鬼已经站在他跟前了。 他奶奶的,眞是什么出丑丢乖的事都给你撞见了!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末鬼居然好兴致的回了一声嗯?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来。 濮阳少仲直觉末鬼是在笑他。他哼了一声,决定自己站起来。末鬼也不管他,收回手转身就走。 他走得有点跛,末鬼就放慢速度陪他;后来他实在走不动,末鬼也没说什么,只是回过头去,二话不说背起他。 他免得眼眶有点发热,虽然静静的伏在末鬼背上,心却跳得很快。你别去修行之门好不好?听说修行很辛苦,而且还可能死掉,再说你又不是自愿…… 雨声很大,他不知道末鬼是不是有回答。 他想雨声这么大,也许刚才末鬼没听见他说些什么,于是他大声的重复了一边:你别去修行之门好不好! 末鬼突然顿住脚步。他心里又惊又喜,满怀期望的等待,结果末鬼反手将他拉下背,扶着他站好。 到了。末鬼说。 他才发觉雨势已被屋瓦挡住。末鬼将他放下,便开始动手捡拾干柴,很快的,一小堆木材聚拢了起来,打火石敲击下开始迸出火花。 他看着末鬼有条不紊的熟练动作,突然觉得好象有没有他这个人站在那里都无所谓。他猛地握紧双拳,一把扑向前去抢过打火石。 我来!他拼命敲击,雨水却自他的髪梢眉间流下,滴在打火石上,他想起他的手原本就是湿的,再怎么努力也…… 心里一阵莫名的惶恐,他勉强笑了笑,他奶奶的,这火还眞难生! 末鬼看他这样,伸手轻按了按他的腕,你的方式不对,我教你吧。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3 章 他觉得末鬼好象不介意,心里又有点放心,想把打火石交给末鬼,突然擦的一声,石上迸出一点火花。 他愣了一下,火花却在瞬间变成烈旺的大火,蓝紫色的妖异火焰从他的手掌延烧至他的上臂。 他惊得跳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打火石丢出。石块撞上墙面,轰的一声整片墙塌了下来。雨丝飘扬,末鬼的身影变得模糊。 他大吃一惊,向前扑去,大喝一声,末鬼! *** 诡魅的树影摇曳,幢幢阴影里夹着风雨潇潇,山在哭水在号,凄凄迷迷冷冷清清。 这是哪里?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血液像要沸腾了般,无法宣泄的情绪胀满了他的胸口,那么痛那么怒那么恨,像一块极大的碑石压住他的心脏,又像一柄锐利的剑,即将刺破他的皮肤透体而出,他张大口,仿佛受伤的猛兽那样痛苦的呼号,他无法呼吸,他将要窒息。 突然间,他看见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冷酷的男人!对了!就是这个人!他要杀掉这个人!只要杀掉这个人就好了!只要杀掉这个人他就可以轻松了! 一道眩目的电光自遥远的天际倏地窜出,以刺目的银光将黑暗的穹苍劈成两半。刹那的强光照映着黑暗里一张苍白的扭曲的俊秀脸孔,狰狞仿佛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他的手宛如烧红的烙铁,短齐的指甲有几片裂开,中间已经渗出血来,可是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赤红的双眼里只剩下一个影像,一个仇人的影像。他要杀死这个人!他是如此地恨他!他非杀死这个人不可! 他想也不想地提起十成的掌力,一掌向前轰了出去! 这是梦。一个清灵的声音电光一般窜入他的脑海,仿佛炙烈燃烧的火焰里突然流入一股冷冽的清泉。我将引导你脱离咒术的束缚。你是谁?你正在做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是谁?我是濮阳少仲。我正在做什么?我正要杀死我的仇人。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因为我恨他…… 咦?不对!不是的!我不恨末鬼啊,末鬼不是我的仇人! 濮阳少仲陡然张开眼睛,看见自己劈向末鬼颈侧的一掌。他愣了一下,连忙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但那双手只微微一缩,而后仍旧执拗地向前斩去。 他吓了一跳,赶紧向后退,才退半步,双腿像有自己意识似的,猛地抬起向前踢去。 他的身体里好像住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那样深深地痛恨着末鬼,那种强烈的恨意让他的胸口时时都能感到一股剧痛,像要剖开他的胸膛剜出他的心一样。只要杀掉仇人就可以轻松了,只要杀掉末鬼…… 不、不对!他猛然惊醒过来。那种恐怖的仇恨不属于他!那不是他的想法,绝不是!他用力摇头,想甩去那股令他痛苦莫名的恨意,但那股恨意却像最坚韧的丝藤,千丝万缕的缠绕着他……他突然失去知觉,再醒来时已经抓着枯枝刺向末鬼。 停下来!他大叫一声,拚命想用自己的意志来控制自己的行为。好不容易手掌松开了枯枝,双脚却硬是拖着他的身体向前撞去。 停下来!我不恨末鬼!不要! 末鬼侧身闪过。冲力过猛,他的身体扑向一丛野生的荆棘,尖锐的针锋刺向他的眼睛,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突然一股大力传来,末鬼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向后甩开。 脚才落地,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要向前扑去,他连忙大叫,别管我了!你快走啊!末鬼却向他跃来,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推离。 他膝盖一抬,狠狠的撞上末鬼的胸口。末鬼闷哼了声,一掌轻敲在他的膝上,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拖离危险的区域。 他反手一拧,嗤的一声在末鬼的臂上撕开一条血红口子,笨蛋——!他忍不住大吼,你走、你走啊! 轰的一声,闷雷深沉的怒吼将他的声音淹没。 *** 烛光突然瑟缩了一下。 濮阳柔羽倏地扔下笔,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濮阳丞。长老在背后唤他,他回过身来,眉心微蹙,头一点,躬身为礼,臣见过长老。 你想去哪里?少年平静的问道。 雷声扰得臣心烦。濮阳柔羽的语气带着一点锐利,臣想去散散心。 你去了只会使末鬼分心。少年说,护法会看着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 濮阳柔羽凝视着他,少年的神情一片安详。 ……臣明白了。濮阳柔羽一揖,转身回到屋里,重新执起笔,一笔一划的批在奏折上。 少年淡淡一笑,替他合上了房门。 *** 黑夜像一场漫长的恶梦,是晨曦让他清醒了过来。 雨停了。 濮阳少仲跪坐在一片枯草落叶铺成的泥泞里,茫然的环顾四周。这片树林很大,他跑了很久都跑不出林子的范围。 他抬头想看看太阳在哪个方向,却被树缝间洒落的阳光扎得头昏眼花。他只好挣扎着站起身来,摸索着向前走去。 哪里都好、只要别再遇见末鬼就好。 刚这么想,眼前就出现一道黑影。他心头一跳,转身就走,末鬼一把拉住他,将他拉得踉跄后退,跌进末鬼的怀里。 他像沾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几乎惊跳起来,挣扎着要脱离那双臂膀的束缚,可是才用力他就后悔了。末鬼的双手手臂又开始渗血,伤口泡了水浮肿苍白,鲜红的血滴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 都是我害的…… 哼哼,濮阳少仲你这个蠢猪!哥哥都说不行了,你坚持个什么劲儿?还以为自己的意志力很可靠?要凭他妈的什么意志力战胜咒术? 哼哼哼哼哼……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还谈什么意志力?根本就是孬种一个! 该死!眞是该死! 濮阳少仲猛然转过身,一把抓住末鬼的衣襟,恶狠狠的怒瞪着他,操他奶奶的,你又哑了!娘们似的扭扭捏捏,想骂就痛痛快快的骂啊! 末鬼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4 章 他一咬牙,转身就走。 末鬼微微皱了皱眉,一掌拍在他的头顶上。 啊!濮阳少仲猛然回身,按着自己的头顶,气得脸上一片青红,你做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 一滴水自叶梢悄悄滑落,叮呤一声滴在末鬼的脸上,顺着脸颊滑下来。 末鬼!他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拭,触手处却是一片冰凉,他怔了怔,突然注意到末鬼的脸上和髪上都是水珠,他想起这也是他害的,连忙双手并出,拼命想擦干末鬼的脸颊和头发。 可是水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擦着擦着他就停了手,突然觉得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走吧,濮阳少仲抬头扯了个难看的笑,别管我了。 末鬼皱起眉头盯了他半晌,一转身背对着他微微蹲低身体。 濮阳少仲像钉子一样动也不动。 末鬼似乎有些动气,轻喝了声,上来。 我…… 上来。 末鬼的声音那样坚决,他突然有种错觉,好象他再不听话末鬼就要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打他屁股了。 他只好乖乖的爬上末鬼的背。 看着末鬼深红色的髪湿黏在背后,袖口还滴着水,但透过湿透的衣裳传来的体温,却仍旧温暖得想要将人的心都融化。 ……就说别管我了…… 他伸出双手环住末鬼的肩膀,将自己的额头靠在末鬼宽厚的背上,眼泪突然滑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安心的睡去。 第八章 圣魔界极西之处,有一座凤凰山,山峰侧观宛如凤凰展翼,因而得名。 相传远古时,百鸟朝凤于此,凤凰啼声直震九霄,震动天上,使天降怒雪,而将凤凰冰封此处。 然而凤凰山的神秘之处并不在于传说。曾经进入凤凰山狩猎的村民都知道,山上有一棵老槐树,老槐树以下是茂盛的密林,老槐树以上却全是冰雪。曾有传闻,山顶奇花异草遍地是宝,然上山寻访的猎户一旦跨越雪线,就是一去不回头,偶尔有些外地来的强壮青年,要一试本领的,也都没有回来。久而久之,山底下的村落居民都以雪线为界,即使正在追补的猎物跨越雪线逃逸,也不再追赶;见到外地来的陌生人,好心的人家还会提醒一番。 杜鹃雇了一辆马车,到了凤凰山底下,赶车的车夫就再也不肯上去了。 姑娘,不是俺不肯,你去问问这附近赶车的,哪个不是到这里就停了! 杜鹃不以为意,一笑说道:你如果不敢上去,就把车和马卖给我吧。我有急事呢。 赶车的汉子见她一个娇弱女人坐了老远的车,也没看见有人来接头,嘿嘿笑了两声,言语已经有些不规矩,姑娘,山里很危险的,就是情郎在上头,也不值得冒险嘛。 杜鹃笑了声,有意无意的挑逗,我要见的人,可比情郎重要多了。 喔哦。 看看天色近午,左右无人,男人已经躁得满脸通红,按捺不住要扑过来,杜鹃摇了摇手,指了指山上,男人犹豫了会,山底下难免有人会经过,进了山里,稍远点别过雪线就好,这车里除了小姑娘,还躺着个大美人呢!扬鞭一抽,男人赶马驱车上了凤凰山。 *** 这是您的信。忘怀岭的小童子将一封火漆的通封书简交给濮阳柔羽,清嫩的嗓音说道,来人还等在山下,敬候濮阳丞指示。 嗯。濮阳柔羽拆开信,看了一眼,回头对童子说道,请传我的话:继续监视刘府与有容栈道,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童子颔首去了。 濮阳柔羽望着居中而坐的长老,语气冰冷平板:刘府已遭灭门,刘魁死,刘霜霜不知所踪。有容栈道没有任何动静。 长老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毕竟两个晚上过去,濮阳少仲在咒术发作时拥有自我意识,受尽痛苦折磨,仍然看不出有解咒的迹象,濮阳柔羽会着急愤怒也是人之常情。 约定期限将到,请长老将凤凰火印借予臣。 再等一天。长老淡淡说道。 濮阳柔羽一凛,半年多前的事跃然又上心头。长老重视圣魔界的安危超过一切。当初玥落难,长老也没有出手;玥还是长老自小养大的,少仲充其量不过是大臣之弟,长老如果决定牺牲少仲,他一点都不应该感到惊讶。他不能没有另外的打算。他得想办法和对方接触谈判。 国事繁忙,臣不克多留。濮阳柔羽沉声说道。 嗯。长老颔首,你离开吧。 臣拜别长老。濮阳柔羽一拜,转身而去。 要跟着他吗?一旁沉静的青年问道。 不用,他懂得照顾自己。长老一笑,仰头望着青年,倒是你,你心里有疑问。 我看着他们两个晚上,濮阳少仲毫无解咒的迹象,再等一天只怕也是同样的结果。 人心很奇妙,一旦逼到极限往往能释出巨大的力量,我想等等看。 青年沉默了一会,我觉得你另有企图。 长老苦笑了一下,我是别无选择。 你会交出凤凰火印吗? 对方并不是眞的要火印。 哦? 长老慢慢阖上了你就会明白了。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5 章 *** 杜鹃骑着马,带着昏迷的刘霜霜,来到凤凰山的雪线。 久违了,沉睡的凤凰。她下了马,双手一上一下画了个圆,口中轻轻念诵了一阵,而后双掌一阖,再向雪地推去,轻喝了声,开! 雪地里吹起一阵轻微的风,卷起几片雪花,落到了雪线之外。 杜鹃回身抱起刘霜霜,跨进了雪线之内。 马儿轻嘶了声,颤栗的退了几步,转头沿来路跑去。它在原来的马车旁停了会,原来赶车的主人动也不动的仰倒在地,张大的眼睛里满是惊骇。它在男人身旁绕了两圈,突然一声惊嘶,头也不回的向山下奔去了。 *** 濮阳少仲走出屋外,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上。 太阳很大,熏暖的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袖襟口,嫩芽绿叶都被这阳光晒得鲜翠发光,天上地下,到处都是一片明亮。 吃点东西。一阵食物的香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 我不饿。濮阳少仲略略低下头去。 你需要补充体力。 他愣了一下,要体力做什么?好用来对付你吗?他奶奶的,你是被砍的人耶!你为什么不生气! 一阵怒火陡然升起,他用力吼道,拿开,我不吃! 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连忙转身,末鬼还在他身后,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热汤,平静的望着他。 呃,濮阳少仲呐呐的说道,我是说,你应该自己喝。 我喝过了。末鬼将汤递给他,转身就坐在他对面的石上。 濮阳少仲用汤匙拨弄着碗里的汤,假装不在意的笑道,如果你已经后悔和我游历江湖,就说一声,我不会再缠着你的。 午后的凉风轻轻拂开濮阳少仲额前的散髪,少年的额头上有几道不很明显的伤痕,是昨晚被枯枝划过时留下的。 这事是我的过失。末鬼缓缓的说道,我曾经率领朝廷大军灭了凤凰火族,她们是来找我报仇的。是我牵累了你。 濮阳少仲抬头望他。末鬼从来不曾对他说起过自己的事情。他除了知道末鬼来自宰辅府,是个顶尖的杀手外,其它都是一片空白。 我本来应该将你带离刘府,避开危险。但是我起了私心,要一探凤凰火族的存亡虚实,又按捺不住过去的仇恨,被火凤的假像引开,才会让你误中咒术。 濮阳少仲直觉末鬼是在安慰他。末鬼的仇家很多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遇到仇家有什么好控制不住情绪的?他勉强牵起唇角,玩笑似的说道,难道凤凰火族杀了你全家? 末鬼沉默了好一会。 一阵风吹过竹叶,发出似哭似笑的低号,濮阳少仲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安的看了看末鬼,我随便说的、你…… 凤凰火族是我族的灭族仇人。末鬼微敛了眼帘。当年,他们以咒术大量屠杀周遭的种族,我的族人在那时覆灭,只有我逃出来。 濮阳少仲的手微微一抖,叮的一声,汤匙碰上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不由一阵慌乱,对不起,我…… 你要撑下去。末鬼抬头望着天上悠悠的白云,淡淡的说道,当年我连一个族人也救不了,如果现在连你也失去了,那…… 末鬼没有再说下去。 濮阳少仲觉得胸口像有什么梗住了。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哥哥的声音传来。 少仲。啊,师兄。濮阳柔羽走过来,我要离开忘怀岭,去寻找其它的解法。 末鬼无声的询问着。 濮阳柔羽眉间微微一凝,长老也许不愿意用火印来交换解法,我要预做准备。 末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濮阳柔羽转身对濮阳少仲说道,少仲,你要撑下去。我们都会帮你。 濮阳少仲身体微微一颤,用力点着头,谢谢、哥…… 说什么谢。濮阳柔羽不轻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走了,你要保重。 我送你一程。末鬼站了起来。 谢谢你,师兄。濮阳柔羽将手一让,两人并肩而行。 濮阳少仲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突然一颗眼泪落进汤里,他哽咽了一声,用力擦掉眼泪,低头咕噜咕噜的将汤喝下肚去。 *** 当太阳的光芒完全消失,黑暗笼罩大地,濮阳少仲原来略微瑟缩的背脊倏地挺起,缓缓的转动身体,像一只开始进行狩猎的野豹,轻轻的踩着落叶,无声的四处搜寻。 一开始的动作十分谨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怕惊吓了目标;半个时辰后,像是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于是动作开始变得粗野,满山遍野的大肆搜寻吼叫起来。 末鬼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濮阳少仲的眼睛有时凌锐无情的像个顶尖的杀手,一声:末鬼!充满了强烈的恨意。这很明显是咒术的作用,末鬼可以心安理得的隐藏自己的行踪;但有时濮阳少仲的眼睛又无助的像个即将哭泣的孩子,一声:末鬼。饱含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无奈。 末鬼偶尔会难以分辨那究竟是咒术的作用还是濮阳少仲自身意志的驱使。 但不论如何,他都应该躲起来。 濮阳少仲已经窜进树林,末鬼跟着。他开始挥霍自己的体力,一会将树木连根拔起,一会乱砍乱削,内力震得整片树林都在动摇。 半个时辰过去,末鬼还是不见踪影。他气喘嘘嘘的瞪着黑暗的深处,眼睛像要冒出火来:你再不出来,我就去跳崖!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6 章 他开始拔腿向山上奔去,末鬼眉头微微一皱,也立即跟了上去。 月亮已经升起,银白的光辉照着大地,濮阳少仲跃上崖顶,背对着断崖居高临下的望着四周。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濮阳少仲的声音变得冷酷,你出来,不然我跳下去了! 夜风吹起一阵沙尘,末鬼没有回音。 濮阳少仲一步一步退向崖边,再度审视四周。崖顶一片空旷,难以隐藏行踪,看来末鬼眞的不在这里。 他的双脚催促着他走到崖边,半个脚掌探出崖岸。明亮的月光映照下,崖底仍是一片黑暗,看来应该很深才对。 这么一跳,大概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当然,也……见不到末鬼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 这个念头才升起,濮阳少仲的身体已经向下坠落,他吓得回头,无法克制的大叫,末鬼! 末鬼大吃一惊,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箭一般射出,毫不犹豫的向下跳去,抱住了濮阳少仲。 末鬼原本以为濮阳少仲不会眞的跳下。既然咒术要杀的目标是他,当然不会眞的让濮阳少仲寻死:濮阳少仲死,谁来杀他呢? 可是现在……末鬼苦笑了一下,他还是中计了。 濮阳少仲的神情既惊又喜,冷笑了下,一掌劈在末鬼的肩头;末鬼没有放手,双脚在突出的岩石上一蹬,减缓落势;濮阳少仲又一掌劈下,神情已经变得十分痛苦。 风声呼啸,濮阳少仲在他耳边欲哭无泪的低喃,末鬼、放开我、末鬼……你放开…… 末鬼胸口一阵紧缩,像被人捏住心脏一样。 又一掌击在他的后心,他的唇角渗出血来。他只得抓住濮阳少仲的双手,用力反剪背后。他们已经靠得太近,近到他可以听见濮阳少仲的心跳在胸前跃动,和自己的心跳迭合在一起。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已经想了三天,反复推敲,现在这个情势,他觉得这个方法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成功。 他向前荡去,腾出一只手抓住崖壁上的树枝,他的另一只手揽在濮阳少仲腰间,两个人一起吊在树上。 濮阳少仲大吃一惊,他的双手已经挣开末鬼的束缚,气运双掌要向末鬼当胸击去,他咬牙拼命克制,双手还是贴上末鬼的胸口,他急得满头大汗,仰头望向末鬼,放手啊! 末鬼对他笑了一下。 他双手的气劲就贯穿末鬼的胸口。 唔……末鬼的身体震荡了一下,握住树枝的左手微微一颤,几乎要掉下去。末鬼拼起最后的一点力气,伸手探向腰间的匕首,猛地向山壁上刺去。 濮阳少仲感到身体向下一坠再度稳住,他的双掌还按在末鬼胸口,末鬼却仍然紧抱住他。 一道温热的液体落在他颊上,带着咸腥的气味,那是末鬼的血……他忍不住掉下泪来,不知不觉间手上的劲力已是一松。 *** 今晚不必看着他们吗?青年问道。 不必。末鬼应该知道怎么做了。长老转身自密格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颜色漆黑如墨,细看才见表面致密的纹路里隐隐有金色的光华流转。 锁灵盒?护法愣了一下,里头是凤凰火印? 嗯。长老颔首。是锁灵盒遮住了凤凰火印的灵气。在濮阳少仲睁开咒术束缚的一瞬间,必须打开锁灵盒,让凤凰火印吸收咒术的力量,不让这力量反扑,才能眞正解除咒术的控制。 长老略略吸了口气,对方知道我不可能献出凤凰火印,让他们取出宝藏。他们的目的,只是要我将锁灵盒打开而已。 你大可不必打开锁灵盒。青年说道。 长老微微一笑,凤凰火族名义上虽是灭了,其实残存的势力尚流布各方,时间久了,就是圣魔界的隐忧。我要将他们由暗处引到明处来,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凤凰火族的女王重生。 青年望着他,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 濮阳少仲倏地一震,他似乎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识了!他急忙要去查看末鬼的伤势,头才抬起,眼角触及末鬼紧闭的双眼时,他同时看到末鬼手里藉以支撑的匕首,尖锐的可以拿来当作武器的……心里一股强烈的恨意蜂拥而出,他的手指突然动了,他陡然张大眼睛,末……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左手已经抬起,抓着末鬼的手猛地将匕首拔起,两人的身体瞬间坠下,他抓住末鬼的手,将匕首刺进末鬼的胸口! 不——! *** 现在!长老一掀机括,黑色的盒盖弹起,一道似金似红的淡色云霭升起,凤凰火印瞬间光芒大放;片刻,淡色云霭消失,凤凰火印又恢复原来的黯淡。 灵气已经离开了。长老轻轻吐了口气。 *** 王,时刻到了。杜鹃双手一上一下的画了一个圆,端庄的跪拜在冰壁下。 一道光芒窜入刘霜霜的身体,刘霜霜坐了起来,眼睛却空洞无神,像被拉扯的木偶一样,双手慢慢的按在一片冰壁上。 凤凰山上一整片白色的冰壁像被烈火燃灼般消融得无影无踪,氤氲的水气幻化出一具美丽邪魅的女性躯体。她狭长的眼眸略略一勾,一步一步向刘霜霜走近,渐渐与刘霜霜的躯体重迭。 冰雪消失了,刘霜霜慢慢张开眼睛,看着跪伏在她脚边的杜鹃。 杜鹃的声音掩不住兴奋颤抖,婢子叩见王,恭贺王重获新生! 刘霜霜欣慰的笑了,亲自矮下身去将她扶起。这是你的功劳。 是王鸿福齐天,上天要复我凤凰火族! 嗯。刘霜霜点点头,你应该得到第一份奖赏。她伸出手去,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 白皙的指尖渗出一点血来。喝吧,这是你应得的。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7 章 王的血液,是凤凰火族生命的泉源。 杜鹃欣喜的跪爬向前,捧住刘霜霜的手,尊而重之的吸吭她指尖上的一滴血液。 刘霜霜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法完全得到这女孩的身体。 咦?杜鹃惊讶的抬起头来。 刘霜霜慈和的望着她,这女孩说,你是她的仇人。我替她报仇,她才将身体给我。 ……杜鹃感到腹里阵阵剧痛传来,她已经明白王要杀她。她饮下的,不是生命的泉源,而是王的杀意。 婢子明白了。杜鹃凄凉一笑,凝望着刘霜霜美丽的脸孔。这个她以为怯懦的、软弱的可悲的女人。她是王的左翼神女,她不想死在刘霜霜的手里。 婢子恭祝凤凰火族族运昌隆。杜鹃说道。她一翻手腕,利刃划过自己的颈项,片刻身体一僵,已然断气。 刘霜霜看着鲜红的血液自杜鹃的身体里流出,慢慢染红了自己洁白的衣裙。她期待看到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以为她会高兴,但她心里却连一丝痛快的感觉都没有。 她的确痛恨杜鹃的狡诈将她引入陷阱,也痛恨洪宽不相信她,可是、可是…… 是她自已,先不相信洪宽的……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恨的究竟是谁了。属于刘霜霜的意识在飘离,脑中的影像渐渐模糊了。 永别了,洪哥哥。 两行清泪悄悄滑下。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颊侧乌黑的髪,黑色逐渐褪去,金色取而代之。她躬起背,一阵刺痛的感觉慢慢自身体里延伸出来。 她将颊生金发,背展双翼。那是凤凰火族王族的象征。 女王于是重生。 第九章 深夜的绝崖,月光明亮,空气清凉如水,正是万物安眠的时刻。突然一阵强烈的气流刮过,几只筑巢在崖壁的鸟儿被惊得振翅飞起,抖落的羽毛就轻飘飘的在气流带起的漩涡里回转,缓缓下坠。 濮阳少仲一手紧抓着末鬼的衣襟,一手还握在匕首上。匕首刺入末鬼的左胸,鲜血正自刀刃边缘慢慢渗出。他怔怔的望着末鬼紧闭的眼帘,脑中一片空白。 风在耳边尖锐的呼啸,下坠的势子愈来愈急,底下的溪流已经清晰可见,他们快要当头撞上,他突然浑身一震:他不要末鬼粉身碎骨! 濮阳少仲双手紧抱住末鬼,一挺腰杆,奋力让自己背脊向下;下坠的速度太快,他刚鼓起全身眞气,肌肤就已经感觉到溪水的冰凉;他的背脊在溪床上重重一撞,弹了起来,再跌下去。最后啪的一声,整个身体摊在水里。 末鬼静静的伏在他身上,有某种液体自末鬼胸口慢慢的流过他身畔,滴入水里。他突然觉得全身都在发抖,他想这一定是溪水太冰的缘故—— 他跳了起来,一个踉跄又几乎栽倒,他的手掌在溪床里一按,顺势滚到岸上。 他得赶紧带末鬼去找大夫才行! 两侧都是高耸的山壁,唯一的出口只有从上面攀崖出去。他揽紧末鬼的身体,双腿一屈,运起轻功往上跳去。他想攀住山壁上离他们最近的那棵树,可是伸长的手掌却在离树还有几寸的地方贴上崖壁,然后滑了下来。 他赶紧又跳了一次,这次指尖碰到了树枝,但高度不足,他的手还是抓不住那棵树。他退了几步,大喝一声向前冲上去,五指一阖,终于扣住树枝——啪的一声,那脆弱的树枝却撑不住两人的重量而断折,身体也跟着掉了下来。 他气得举起拳头就向崖壁捶去,砰砰砰砰十数下沉闷的击石声回荡在深崖幽谷,几只才安稳下来的鸟雀又被崖底传上的声音惊吓,再度振翅飞起,崖壁的上方传来阵阵粗嘎的叫声。 怎么办呢?他喘着气放下手来,低头注视着垂挂在他身上的人,眼角余光又瞥见那直刺入心窝的匕首。 ……不会的。濮阳少仲连忙别开视线。不会的。末鬼很强、很厉害,他远远不是末鬼的对手,他不可能杀、杀得了末鬼,所以末鬼只是伤了,伤得有点重……他一定要冷静,冷静的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末鬼的手腕就垂在他的臂膀下,他想他应该先探探末鬼的脉搏才对。他伸出手去,渐渐靠近末鬼的手腕。 指尖碰到末鬼冰冷的肌肤时,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收回手来。探脉搏干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探了脉搏就能知道该怎么医吗?啊?想点有用的法子吧! 于是他改扶着末鬼坐下,双手按上末鬼的背,立刻将自身的内力输入末鬼体内。 他的眞气进入末鬼的体内,像沉入大海一样。 他开始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剧烈又不规则的在胸腔里撞击。他很想大声喊叫,长老也好护法也好,谁都好,谁快来帮帮末鬼……他张大了嘴巴用力喊道:救命……但他的身体抖得很厉害,舌头也在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开始觉得冷,四肢都在发冷,压在末鬼背后的双掌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冷冰冰的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他感到恐慌,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救命……拜托……谁来……救……末鬼……啊啊…… 少仲。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濮阳少仲全身一震,静静的一动也不敢动。 少仲。那个低沉的声音清晰了点。 濮阳少仲猛然张大眼睛。瞬间眞气走岔,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闷痛感,他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末鬼回过身来,一掌按在他胸前助他顺气。濮阳少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末鬼,几块泛紫的血块呕了出来,一道鲜红的血液跟着流下唇角,胸口终于觉得有点舒坦了。 少仲。末鬼见他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料想他是震惊过度,一边收力,一边说道:我没事。 濮阳少仲没有做出回应。目光向下移去,看着他的胸口。 末鬼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柄匕首。末鬼笑了笑,自己伸手将它拔了出来。原本半尺来长的刀刃部分,竟只剩不到一寸。末鬼手腕略略一震,刃尖又伸长,完好如初。 末鬼解释道,这是软紫金打造的匕首,柄的部分挖空,贯入眞气就可以将刀刃推入柄里。匕首刺入体内的瞬间,我施展内力将刀刃推入柄里,所以并没有伤及要害。他拉开开衣襟,鲜血流出他的胸口,他取出金创药,抹了一些在伤口上。 濮阳少仲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抢过金创药,靠近他的胸口替他涂起药来;这是很好的金创药,细细涂过一遍后,血流就减缓了许多,濮阳少仲又想撕下自己的衣襟给末鬼裹伤,可是刚才掉到溪里,衣服已经湿透,这时候哪里去找干的布巾呢? 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末鬼。 末鬼只好对他保证道,我没事,倒是你——少仲的拳头给他自己捶得红肿渗血,而且刚掉下来时,背部遭受撞击,恐怕也伤得不轻。 末鬼站起身来,绕到他背后。果然看见稀落的红色斑斑点点,染在他的白衣上头。 末鬼轻轻拉开他的上衣,看了一眼眉心就蹙了起来,取过金创药,又觉得不妥,便道,你站起来,我们到溪边去,我先替你清洗伤口。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8 章 濮阳少仲只是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末鬼只好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带他走到溪边坐下来。 冰冷的溪水淋上背,濮阳少仲闷哼了声,突然觉得背部一下子疼得厉害。末鬼又将衣摆泡进水里清洗,拧干了轻轻拭去他背上的水渍,最后才抹上了药。 我们得在这里待一晚。明早看清地形,我们再上去。 末鬼说着,已经开始动手捡拾树枝,他见状连忙也跟过去帮忙,将树枝堆在一起。 火光渐渐明亮了起来,身体也开始觉得有点暖和了。他蹲在地上,隔着火堆怔怔的看着末鬼。末鬼不由苦笑,走过来靠着他坐下。 我没事,眞的。刚刚只是不得已作戏罢了,你并没有伤到我。 濮阳少仲还是愣愣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末鬼不由得伸手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你累了,先睡一觉,明天醒来,就没事了,好吗? 濮阳少仲乖顺的点了点头,曲起了膝,将头埋在膝里。 末鬼看着濮阳少仲赤裸的背,心里一阵难过。刚才没有立即告诉濮阳少仲事实,是为了确认咒术已经完全解开。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谨慎过头了。他轻叹了口气,侧了侧身,将濮阳少仲搂进自己怀里。 濮阳少仲略微冰凉的脸颊贴着末鬼温热的胸膛,燃烧的篝火一点一点驱走了暗夜里的恐惧,渐渐的,被包覆在温暖大掌下的身体不在发抖了。濮阳少仲极慢极慢的眨了眨眼,原来混乱一片的脑海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他看见了末鬼胸口的伤。 他突然想起这伤是怎么来的。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也怦怦的跳了起来,他突然一头撞在末鬼的肩上。 少仲?末鬼吃了一惊。 你骗我!濮阳少仲怒道。 抱歉。末鬼说。 你怎么可以骗我!濮阳少仲又用头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末鬼一边说着,一边连忙安抚地捧住他的脸。 你以后绝对绝对不可以再骗我!濮阳少仲怒视着他。 嗯。末鬼点了点头。将濮阳少仲又开始剧烈颤抖的身体拉入怀里。 你要是食言,我一定宰了你!濮阳少仲挣扎着冒出头来吼道。 听见了。末鬼抿唇一笑,拍抚着他的肩,你累了,先好好睡一觉,明早我们去找你哥哥,让他放心。 ……嗯嗯。泪水掉出了眼眶,濮阳少仲抹了抹眼睛,笑了起来,突然感到全身上下都又痛又累。 睡吧。 好…… *** 啾~啁~啾~啁~啾。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鸟啼一声递过一声,从远处的山头悠悠扬扬的传来,那么愉悦那么清亮,此起彼落,彷佛张开眼睛就能看见它们在枝头轻快的跳跃。 末鬼难得的贪恋这种充满活力的宁静。他已经醒来一会,但他只是闭着眼睛,听着怀里安稳的沉匀的呼吸,感受胸口肩上压着的人体的温暖和重量。 这眞是一件奇怪的事。凤凰火族尚未全灭,他理当像过去那些黑暗的夜晚一样,睡在半梦半醒之间,激烈而急切地想要复仇才是。 然而昨晚,抱着这个大孩子,他却睡得这么熟。 他已经有许久不曾睡得这么熟。 他回想起他和濮阳少仲相遇的时刻,想起濮阳少仲奇怪又难以忽视的韧性。那么执意的追着他的脚步,说着不要他去修行之门的话。 只是,他终究得去的。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在灭了凤凰火族之后。 而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 火已经熄了。清晨的凉风吹过两人的身畔,感觉濮阳少仲向他靠紧了些,他下意识要伸手环去,又突然想到濮阳少仲背后的伤,于是他张开眼睛,审视着少年背后那些粗糙的擦伤。 药很有效,但最好还是再仔细调理一下。于是他将人负在背上,施展轻功踏着山壁上突棱的石块树干上了崖。 露珠还未蒸散的树林,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特别青翠可爱,沾了水的叶尖晶莹剔透,光采流转,到处都显得生气勃勃。 就像他背上的少年一样。 他微微一喟,在树林里漫步而行。 末鬼? 濮阳少仲半睡半醒的蹭着他。他停下脚步,侧头就望见少年惺松的睡眼。 怎么了?他问道。 唔,你刚刚在叹气? 原来他是在叹气吗?他轻拍少年的手臂,安抚着,你还很累,睡吧。 濮阳少仲略略皱起一双修长的眉,还来不及想清楚,头一侧,又慢慢歪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望着眼前拦路的青年。是护法。 长老想见你。 他点点头。 长老只想见你。护法又道。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9 章 护法已经向他示意要接过尚在睡梦中的濮阳少仲。他看着濮阳少仲安详的神情,一种抗拒的情绪闪过他的心底,他想或许那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应该将信任他的濮阳少仲交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末鬼放开手,却没有将人送出去,他侧身拉着濮阳少仲站起,叫醒他。 嗯?濮阳少仲茫然望着他。 长老想见我。末鬼说。 那我跟你去。濮阳少仲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护法会带你去休息。 濮阳少仲心头一急:他就是不要末鬼进修行之门,天知道从修行之门出来的长老会不会鼓励末鬼去?我已经休息够了,我跟你去见长老! 末鬼转身就走,濮阳少仲抬脚要追,护法伸出一手搭在他腕上。 濮阳少仲急着要追,反射性一甩手肘,这才发现护法看似随便的一搭,却怎么也甩不脱,眼看末鬼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他忍不住问道,长老要跟末鬼说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跟去? 等会你可以自己问末鬼。还有你身上的伤得再调理一下,跟我来吧。 *** 末鬼踏进迎客厅,长老已经在那里等他。 长老。末鬼抱拳道。 长老略略颔首当作回礼,并示意他坐下。请你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末鬼望着他。 凤凰火印除了做为开启宝藏的钥匙之外,也是凤凰火族女王重生的关键。开启宝藏需要实体的凤凰火印,这也是我不能将凤凰火印交出的主要原因。但女王重生却只需要凤凰火印里潜藏的精魄——当初宰辅将火印交与我,我便用锁灵盒关住精魄——而对方的目的,就是要我将锁灵盒打开,放出精魄。 长老一顿,普通的咒术我尚能破解,但悔心咒我却无能为力。我只能将锁灵盒打开,释出凤凰火印的力量,吸收咒术,却也导致凤凰火族女王的重生。 末鬼只简单的点点头,他早已想过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凤凰火族的人想使女王重生,因而设下了重重的陷阱。利用了他复仇的意念,也利用了少仲的天眞热情—— 过去你奉宰辅的命令,毁灭凤凰火族,又取走凤凰火印,如今凤凰火族的女王重生,只怕不能放过你。 末鬼静听。 你武功高强,对敌经验丰富,他人轻易不能伤你,但你却有两个弱点。长老开门见山的说道,濮阳柔羽和濮阳少仲。 末鬼眼帘微掀,灰色的眸子注视着眼前气定神闲的长老。 濮阳柔羽聪明绝顶,又是当今丞相,只要谨愼行事,别人并不容易对付他;而濮阳少仲眞挚热情,又与你一同行走江湖,很容易成为有心人的目标。 末鬼没说什么。 长老望着他平静的神情,微微笑道,你想保护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灭掉凤凰火族残存的势力,二是永远离开他们。 长老在等待他的回答。 末鬼望着那双翠绿色的眸子。眸子里的神情十分柔和,却又有一点像要引人入彀的巧诈。 他想长老是要他灭掉凤凰火族,所以选了一个他难以拒绝的理由。我会离开他们。末鬼淡淡说道,但在离开之前,我会先灭了凤凰火族。 长老笑了笑,是吗?那么,有些东西你应该会用得到。 长老站起来,转身踅往后院。末鬼在他身后跟着。 与眼眸同样颜色的翠绿长发在长老身后飘扬。长老的脸孔和颈项、手指,还有轻快的步伐,看起来都像十来岁那样年轻。 我的容貌从进修行之门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变过。长老似乎知道末鬼正注意着自己,修行之门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在那里,你很能发觉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长老在一扇石门前停下来。掀动机括,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他回头微微一笑,请进,末鬼。 *** 濮阳少仲原本遵照护法的指示,在房里自行运气周转,但一个时辰过去,末鬼仍然没有回来,他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看看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索性抓起外褂走了出去。 他才走出房门,就见护法迎面而来,濮阳少仲只好停下脚步,礼貌的问道,请问长老和末鬼谈好了吗? 护法摇了摇头,你可以四处走一走,长老和末鬼谈完,就会找你。 谈什么我不能在场?濮阳少仲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跟在长老身边吗?濮阳少仲有些烦躁的向护法身后的那排屋舍望去,他觉得护法是有意挡住自己。长老在想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突然警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逾越了,却不怎么想道歉。 护法的职责是守护长老。并不需要知道长老心里所有的想法。 濮阳少仲心中一动。他回望着眼前看去外貌跟哥哥差不多年纪的护法,突然想到,如果他可以从护法这里探听出一些修行之门里不好的事情,说不定更能让末鬼打消去修行之门的念头。 请问修行是不是很辛苦?如果没法通过考验,是不是就会丧命?濮阳少仲眨着眼问道。 嗯。护法回答,能在修行之门里活下来的人很少。 濮阳少仲心里一阵高兴,这样说来,除非不得已,不然应该不会进修行之门啰!本来嘛,就算可以成为长老或护法,也一定要等一千年后才能离开修行之门,那时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早都死绝了。如果不是不得已,谁愿意这样? 护法看了他一眼。濮阳少仲觉得对方的表情好象是在说:眞是个孩子。他不服气的盯了回去,等对方的回答。 护法说道,据我所知,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有些人的确是不得已才进修行之门,但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长老在圣魔界极受人尊敬。可能有不少人希望别人尊敬自己吧?可是末鬼看起来并不像是想要别人尊敬他的那一种人嘛! 那你的理由是什么?濮少仲又看了看眼前的护法。没什么架子,又温和,也不像是想要别人尊敬的那一种人……话又说回来,虽然护法因为长老的缘故也会受到别人尊敬,可是充其量也就是长老的属下而已,既然都千辛万苦的修行了,为什么不干脆去当长老?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0 章 你呢?护法不答反问,如果有一天你会想进修行之门,又是为了什么? 濮阳少仲愣了一下,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不想进修行之门。他老实答道。 护法也不再追问,眼神略向上一扬,说道,长老找我们。 咦?濮阳少仲左右看了看,他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这是心音。护法解释,只有我才能听见。 护法向前走去,濮阳少仲跟着,忍不住又问,既然都进修行之门了,为什么不当长老而当护法呢?这样不是要听命于别人吗? 护法笑了起来,我们打了一架,他输给我,所以由我来保护他。 咦? 还有,护法并不是长老的下属。护法只是,守护长老而已。 *** 长老跟你说了什么?濮阳少仲好奇的问道。他们离开忘怀岭,正在往皇城的路上,离开之前要先知会哥哥一声。 末鬼没有回答。 他不会是要你去修行之门吧?濮阳少仲小心翼翼的问道。 末鬼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不会想知道。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想不想知道? 我仇家很多。离开你,是保护你和你哥哥最好的办法。 啊?果然会想知道。濮阳少仲吞了口口水,看末鬼仍旧毫无表情,也抓不准末鬼心里在想什么,该不会眞的在考虑长老的提议吧?他心里一惊,赶忙赔笑道,别听长老胡说,我才不需要你保护——他突然想到前几天的事,脸上不由一红。 末鬼已经迈开大步走了。 天空很蓝,风很清爽。太阳刚刚爬到山顶,还在斜斜的向上爬去。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清楚的描绘出末鬼的轮廓,暗红色的髪丝在他耳畔轻扬,看去连那一身黑沉沉的衣裳都鲜活了起来。 濮阳少仲朝太阳挥了挥手,高兴的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阳光变强了,天气热了起来,像是他此时的心情。阳光在他们身后拖出两道并肩而行的影子。 之前只是我一时不小心嘛!再说,说不定哪天轮到我保护你呢!濮阳少仲笑着,声音渐行渐远。 嗳,你别不相信,喂喂……哼哼,一定会有一天轮到我保护你的,等着瞧吧! ——全书完—— 相关系列: ◎S510、S511、S512《双月》 ◎S572、S533《圣魔界之伴君》 番外·剑 今年桂匀河大决堤。 朝廷也像洪水泛过一样,正处在新旧交替的时刻。 新的宰相刚刚继任,政局还不稳定,物价波动钱币贬值,抢劫偷窃随处可见,到处一片人心惶惶。 王翼跨在马背,弛缰缓缓行进。 他原本职在愼刑司,在太师府破灭一案担任查案的官员,无功被黜,又重新起用。如今外放成了县官,统理一县大小事务,虽然官卑职小,处在不稳定的时局里,同样忙了个不可开交。 夕阳即将西坠,满天红霞。一日巡视下来,王翼也已经感到疲累,加上腹中饥肠辘辘,不远处的小客栈阵阵饭菜香味飘来,也不回衙了,催着马就向小客栈前行。 *** 小客栈里人满为患。店里几个伙计来回招呼安排不同来处的客人们同坐一桌,个个累出一头大汗,眼看一个中年人步入店来,看衣着也还华美,其中一个赶忙过来招呼。 老客好久没来,掌柜的今天还盼着呢,这可不,您就来了! 这是客栈里惯常的客套话,王翼也懒得搭理,眼睛搜寻之间,望见僻静角落处,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他独自坐着。 看客人有意往那桌走去,伙计干笑一声,那位公子不和人同坐……小的给您另外找个好位子! 但满客栈都是人,除了那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外,似乎也没有其它空位了,他不想等也不想再走出去另寻吃饭处,口里说了句,我吃顿饭很快就走,你们捡着精致清淡的送来。提步已经向白衣少年走去,拱手说声打扰!也就坐下了。 这一坐只觉得一阵寒意冲面而来。白衣少年连望也没望他一眼,手掌在桌面上轻轻一拍,原本置放在桌上的长剑突然长脚似的滑出剑鞘半寸,精光闪动,映着店里桌上明晃的烛光,显得熠熠生辉,剌人眼目。 王翼原本不是个会跟人争强斗狠的人。但他今日已累,朝廷命官也没有道理在小客栈里忍让一个霸住桌子的毛头小子吧……想到这里,王翼胆气骤升,抬眼盯视了回去,怎么,这桌子只有你能……用? 这一照眼间,看清了少年的长相,王翼不由怔住了。 少年却不识得他,冷哼了声,你坐的位子有人订了!你再不走,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王翼心里不禁嘀咕了几句。 少年的长相十分俊秀,眉眼鼻唇都像极了一个人。只除了那个人温煦儒雅,而少年言语粗鲁之外—— 听说当今丞相濮阳柔羽,有个弟弟如今在江湖上游历,该不会…… 之前在皇城任官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濮阳柔羽。濮阳柔羽风采照人、谦恭有礼,居高位而绝无骄恣之态,在他心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怎么弟弟却是这副德性? 濮阳……公子?王翼试探的唤了一声。 少年吃了一惊,你认得我!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1 章 王翼不由得苦笑。他被黜的那个案子,虽然后来证实和濮阳柔羽有关,但一开始时,锁定的目标可是濮阳少仲。不过是一年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却已经物换星移。在下王翼,与令兄有数面之缘。 少年既是惊讶又是高兴,原本冷若寒霜的表情退去,语气也热络了起来,原来你认识我哥哥啊!啊,请坐请坐~ 这位子不是有人坐了?王翼笑道。 少年神色一变,不知道是不是等久了,神情里的埋怨显而易见,哼,不来就算了,不用理他!……对了,你见过我哥,他还好吗? 除了事情繁忙,他看去气色很好。 这样啊。少年唇角一弯,似乎十分开心。 这样看来,其实也还是个游子的心思嘛!王翼接口道,濮阳老大人身体也康健。 呵呵,谢谢你! 看少年不自觉露出的孺慕神情,王翼也觉得窝心舒畅。店里伙计看这边平和无事,菜也就布了上来,王翼邀着一起用了。 酒足饭饱,王翼叫过伙计结帐,对少年点了点头,道,我得回衙去了,有空的话请你和你那位朋友一起来奉茶。 好!少年满口笑应着,对了,谢谢你今天请客。 不用客气,后会有期。王翼亦是一笑,出了客栈,跨马回衙。外头月亮已经升了上来。 *** 客倌,店伙计一脸赔笑,端盆热水走了进来,掌柜的前头还在说,公子您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子弟,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人!掌柜的定是修了几辈子福气才得迎了您住在小店里!只是,您得可怜我们是小本生意,日日要结帐的小店面……啊,小的不是要催您,您只要给个声气,看是什么时候方便?就是体恤小的了。 濮阳少仲轻哼了声,放心,一个子儿少不了你的。 唉啊,客倌,话不是这样说…… 行了!濮阳少仲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明天给! 客倌,您上次也是这么说。 …… *** 濮阳少仲铁青着脸,坐在离客栈不远的一株大树上,凉风吹来清爽怡人,他却是牙咬得死紧,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前方。 他和末鬼在一起的这一年里,因为顾虑到哥哥是当朝宰相,治安不好人家都会怪到哥哥头上,所以他们不像某些江湖人物一样劫富(顺便)济(自己的)贫,都是看皇榜贴出的告示,替官府捉拿盗匪。上一次抓到的江洋人盗,赏银原本不少,末鬼给了他一半,说有事要办,要他在这里等他;结果他在半路见到一家子可怜,顺手就把那五百两的赏银给了人家,原想末鬼不用多久就回来了,身上只留下一些碎银子,谁知道末鬼一去就是一个月,到现在连个影子都不见,害他被客栈赶出来,连剑都押了店里做房钱! 王八乌龟,黑不隆咚踹不扁踢不烂的一块硬木头!什么等我几天?我等了一个月了! 一个月!一个月耶! 到底是事情棘手难办?还是遇上困难危险了?也不留个连络的方法,害他除了日日担心夜夜空等之外,什么事都没没有办法去做! 濮阳少仲用力吐着气,急促的气流带得自己额前的头发猛然飘起又落下。他的视线盯住自己的头发,再透过发丝的间隙投注在道路的尽头。 末鬼还是没有出现。 他的手里握着另一把剑。黑色的玄铁剑,沉甸甸的,是末鬼惯用的剑。 末鬼虽然带着剑,但剑却很少出鞘。问起来时,末鬼说,没有遇见需要拔剑的对手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明白末鬼为什么要把剑丢给他?他以前也从没见过末鬼抛下剑。 ……那他为什么要接下这把剑?还把自己的剑抵给店里当饭钱? 濮阳少仲又在心里咒骂了十七八遍,猛然大喝一声,不等了! 正想跳下树来,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呼喝声。 贼贱人,别跑! 一个女子狼狈不堪的摔倒在树下,一脚的鞋子掉了,赤裸的脚丫子上布满了血迹,还要拼命往前爬,一只毛茸茸的粗黑手掌拉住她的脚踝硬是将她拖了回来。 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一个差役打扮的男人恶狠狠的骂道,好你个贼贱人,偷了东西还敢跑? 女子嘴角被掴出血丝来,两颊肿起老高,一双眼睛却还是怒瞪着他,这簪子眞是人家送我的,没凭没据怎能说我是偷的? 少啰嗦,跟老子回去见官!说着就过来拉扯她,她拼命抗拒,在那差役手上咬了一口,那差役吃痛,飞起一脚,狠狠照她腹部踢了一下。 女子痛得缩滚成一团,那差役还要过来拉人,一个白衣少年突然闪了进来,怒气腾腾地挡在女子身前。 这么对付一个弱女子,不觉太过份了! 那差役上下瞧了瞧濮阳少仲,见他年纪不过十七八左右,又一副俊秀的长相,心里先起了轻视,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官爷办案,你也敢阻挡? 濮阳少仲本来就已经满腹郁气无处发泄,又见这官差这么横霸,眉头一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照他腹部踢了一脚。 你、你……那差役痛得弯下腰来,口中吐出白沫,一手指着他,眼睛睁得铜铃一样。 正在争执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肃静!回避! 远远见两列写着肃静回避的牌子迤逦过来,一顶八人抬的大轿位在正中。队伍很长,不像一般县令,比较像是某个大官出巡到了这里。 那差役见是长官到了,连忙手脚并用,爬跪向前,一迭声喊道,大人!大人作主! 王翼是本地县令,正骑在马上跟随队伍当导引,看这情形,愣了一下,盯着差役喝道,朝南府府令周大人出巡,你这是什么样子! 王翼一出声,濮阳少仲就愣了一下。这声音好熟——他抬头望去,果然,发话的人就是昨天请他吃饭的那个人。 那女子一听来了个大官,也顾不得其它,转身面向轿子就连连磕头:大人在上,小女子是冤枉的! 王翼朝轿子看了一眼,轿里的人没有特别的反应。上面长官既然不理,他是本地县官,自然要有所处置。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2 章 王翼向那女子问道:怎么回事? 女子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个告状的差役已经说道:禀大人,这女人不知哪里偷来一根簪子,要拿到当铺去典当,小的刚好在那里,想抓到衙门里仔细询问,这女人做贼心虚就跑了!还约了帮手,他一手指着濮阳少仲,将小的打成这样! 王翼看见濮阳少仲,愣了一下。 你胡说!那女子气愤的吼道,明明是你看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联合当铺老板五两银子要骗我这支簪子,我不肯,这才乱栽赃的!这位公子是路见不平才来帮忙的! 哼,要不你说说,你这根簪子哪里来的?差役向女子一指,众人这才注意到她一身补丁的破衣,手上却紧抓着一根雕饰极其精致美丽的簪子。 这是一个好心的小姐看我可怜,送我的! 送的?差役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人来送我啊! 围观的群众有人笑了出来。 王翼严厉地盯了差役一眼。他到这里任宫的时间虽然还不长,也知道很有些差役会借机鱼肉百姓。他咳了一声,说,把那簪子呈上来。 女子犹豫了会,把簪子双手交给差役转呈。 王翼前后翻看着这根簪子,这簪子精致华美,价值应该不低,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买不起。小姑娘,你说这簪子是人家送你的? 女子连忙点头。 那送你簪子的人姓什名谁?家住哪里? 女子愣了一下,恩人没说。 没说?差役在旁边怪笑起来,周围围观的群众也在暗暗摇头。 女子见没人相信她,急得热锅蚂蚁一样,又说,是眞的!那小姐说她不是本地人氏,身上又刚好没带钱,才把这簪子给了我的!我问她姓名,她只说……说相逢就是有缘,就走了! 王翼摇了摇头。这种情形下,也没办法判断那女子说的是不是眞的,只好先带回衙里,再来慢慢处理了。来人! 旁边的差役噢的应了一声。 先把这姑娘带回衙里,贴出告示,请失主来认领这簪子。 大人,我说的都是眞的——女子喊了一声,看几个差役要过来抓她,突然站了起来,害怕的向前就跑;那几个差役看她要逃,三步并两步追上了,正要扭住她的手臂,濮阳少仲忍不住,一手刀劈在最前面的差役手臂上,迫使对方放手。 等等!濮阳少仲喊道。 众差役见有人阻挠,仗着人多又有上头命令,也不由他分说,一拥而上,打算先把他绑起来再说;濮阳少仲何等身手?这群普通的差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全被打得趴到了地上。 这一下轿前大乱,其它的差役看看县令又看看轿里的大官,还打不定主意要怎么办,濮阳少仲已经喝道:我不想动手,只问你们一句:没凭没据怎能说这簪子是偷的? 当铺老板说了,这簪子一百两跑不掉,送的?非亲非故,天底下有这种傻瓜?先前那差役叫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他奶奶的,我就是这种傻瓜怎样! 他拳头一抡,那个差役就吓退了一步。 王翼见这样争执下去,没个了局,望着濮阳少仲温声说道,这簪子贵重,若眞是失物,主人必定急于找回。告示贴出,十天后,若是没有失主来领,自然会还给这位姑娘。 濮阳少仲盯着王翼,他觉得下属这副德性,顶头上司恐怕也高明不到哪里去。碍着对方请他吃过饭,不好太咄咄逼人,按捺着怒气道,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把人绑回去啊! 王翼看他双颊略略泛红,显然心情有些激动,知他是急功好义的性子,微微一笑,道,先回衙里,只是要登记出身住处,将来这簪子的事有了结果,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 ……果然会请他吃饭的是好人。濮阳少仲不好意思的一笑,原来如此,阻碍你们,眞对不住了。说着微微一躬身,就要退到一旁。 轿子里的周府令不知何时已经掀开轿帘,看着阳光下俊秀的白衣少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珍品了。他看了一会,嘴角浮起一抹奇异的笑,低头向身旁一个深蓝衣饰的青年说了一句话。 那青年原本一直低着头,垂手站在一旁,与周围人同色的衣着,使人不特别注意就不会看到他。 那青年动了。他突然出手劈向濮阳少仲。 濮阳少仲没料到有人会突然动手,正要应招,头一抬和那人照了面,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啊,末……嘴一张,一句话未完,那青年已经绕到他身侧,手刀劈向他的颈子。 濮阳少仲还来不及应招,眼一阖,身子已经软倒在对方怀里。 王翼吃了一惊,周大人,您这是…… 周府令一脸端严,叱道,就是有冤也要击鼓呈堂,光天化日下就敢公然阻截官轿?如果不薄施惩戒,何以治众? 都带回去了。端坐在轿里的周府令微笑着说。 *** 周围的声音先是很吵杂,然后变得安静,接着出现了一些说话的声音。 他处身的环境则一直都很温暖。 濮阳少仲下意识知道有人正扶抱着自己,而且,这个人是末鬼。 他感到放松而安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半昏半醒,睁不开眼睛却依稀可以听见周围的声音。不过,反正有末鬼在。他完全可以放心。 ……顶撞官轿……周大人要私下开导自然是好,不过未经公堂审讯……于律不合……他听见王翼的声音。 ……年轻人易冲动,小事一桩何必闹到公堂?……好像是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大官?这样说来,那家伙还不是太不近人情嘛! ……于律不合……王翼又说了很长一串,不过他只听见这四个字。 固执!那个大官好像生气了? ……职责在身……来人,将人羁押……怎么?王翼干嘛非把自己关起来不可? 濮阳少仲感到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末鬼的怀抱,被另外的人抓住了,他有些生气。末鬼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把他交给别人!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3 章 他想抗议,可是睁不开眼睛也无法说话,只好在心里暗自发誓等他醒来一定要和末鬼算这笔帐。 隔了一会,他又听见另外的声音,非常激动而且尖锐。好像有人在他身边大叫又硬被闷住,他的腹部也被人揍了几拳,然后被重重的丢到地上。 激烈的震荡让他猛地惊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可怕的景象! 一个差役装扮的男人,就是之前硬说那簪子是女人偷的那个,正压在一具瘦弱的身子上,正是他在路上遇见的那个女子! 那差役骑在她身上,一手抓住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一手正在摸她的胸口。 女子发出咿咿呜呜的声音,正在拼命挣扎。濮阳少仲大吃一惊,跳起身来想要阻止,可是他一跳起来,身体就撞上铁栅栏,砰的一声额头肿了个包,身体也倒退了一步。 对面的牢门没有关上,可是关住他的这个牢房,却上了锁! 濮阳少仲大叫道:住手!你做什么!快住手! 对面的男人啪啪的甩了女子两个耳光,一手在扯自己的腰带;濮阳少仲急得四处张望,突然看见牢房入口处,有几个人影晃动;他想那应该是其它的差役,连忙又喊,他在强暴女人!快来救人! 他一喊,原本在牢房入口的那几个人影,突然消失了个精光。 濮阳少仲愣了一下,醒起那几个人是要包庇眼前这个下三烂的畜生!他摸向自己的腰畔,摸了个空,头一抬,发现末鬼交给他的那把玄铁剑竟然挂在对面那个畜生的腰间! 对面的男人嘿嘿的淫笑着,居然还回头对他挤了下眼睛,别急,等老子享受完,外头的兄弟也轮完了,就会轮到你了——嘿嘿,长得虽然不怎么样,奶子还蛮大的嘛。 住手!你这个畜生!濮阳少仲大吼。 剑如果在他手上,他肯定一剑射死对面那家伙,可是现在他手无寸铁,牢房里除了干草什么也没有!濮阳少仲眼睛里愤怒地几乎要冒出火来,咬了咬牙,一跃步退到后面的墙壁,眞气一提向前窜起,用力踢向面前的栅栏,又抡起拳头,使力捶打;他虽然没有末鬼那样深厚的内力可以弯折臂粗的铁柱,又踢又踹又捶又打的结果,栅栏也给他摇撼得不住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一边大骂:狗娘养的!猪狗不如的畜生!一边提起眞气从丹田里喊叫出来,救命!救人啊!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根棍子伸进牢门口,砰砰的敲了两下。 操,找死!对面的男人丢下还在拼命挣扎的女人,霍地站了起来,那女人连忙捂住被撕破的衣服,惊恐的向后爬退。 那男人提起裤子,随便绑了腰带,大踏步向濮阳少仲这边走过来,拔出腰边抢来的剑,就向牢里狠狠地一戳。 这一下正中濮阳少仲下怀!末鬼的剑很重,就算是粗具武功的汉子也不容易灵动使用,濮阳少仲向右一侧,空手抓住剑身,突然使力,那男人没有防备,立即被他扯得向牢前撞去,濮阳少仲左手伸出栅栏,左手臂立刻扼住那男人的脖子。 那男人呜啊一声,一手去掰濮阳少仲的手臂,另一手使力回夺那柄剑。剑身滑动了几寸,濮阳少仲右手紧抓着剑,左手出力勒住对方的脖子。 外头突然传来几声惊呼,濮阳少仲以为外面的差役要进来帮手,狠力一按,那男人立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濮阳少仲将剑抽回,手腕翻转,一剑向铁链砍去,当的一声,铁链被他砍断,他一脚踢开牢门,赶到牢房出口,擎剑在手,戒备着外头的动静。 一个影子出现在牢房入口处,濮阳少仲将剑尖指向对方的颈部。他想先擒住第一个冲进来的人,使后面的人不敢再随意进逼。 剑身一递,那影子倏然后退,衣角在转弯处晃了一下,濮阳少仲立即向前追击,剑尖横扫开来,将那人逼得向侧退去;濮阳少仲又一剑削向来人颈项,想将对方逼到墙边制住,谁知那人身形突然一矮,竟从他臂下穿出,窜到他身后! 濮阳少仲心知不妙,要回剑自救已经不及,来人一只手自他身后弯出,捏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扣住他持剑的右手腕。 是我。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濮阳少仲一怔,对方已经放手。他连忙转过身去,一个月不见踪影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 出了牢门向南面走,穿过花园,有一道小门可以出去。末鬼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濮阳少仲一把抓住他,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有任务要执行。末鬼说。 他奶奶的,你的任务就是把我打昏再偷放出去吗?濮阳少仲怒道。 手。未鬼突然说。 濮阳少仲一愣,什么? 末鬼已经抓住他的右手,将他的掌心翻转过来。 濮阳少仲一低头,发现右手掌在流血。方才为了抢剑,掌心被割了一下。 末鬼将他手里的剑搁在一旁,取出金创药敷在伤口上,又撕下自己的衣摆,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濮阳少仲脸一红,呐呐道,皮肉伤,不碍事。 我在进行一件重要的任务,时间紧迫,以后再跟你解释。 濮阳少仲看着自己被仔细包好的掌心,又抬头看他。 晶亮的眼眸里显出担心。 末鬼微微一笑,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温声说道,我不会有事。你回原来的客栈等我。我很快就能回去与你会合。 话说完,人也在牢门口消失了。 濮阳少仲看着他离开,视线一转,看见搁在墙边的那把剑,愣了一下,连忙提剑冲了出去,喂,你的剑—— 只见几个差役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末鬼的影子? ——还有,我没有银子了…… 眞是的,来去匆匆,多留一会是会怎样?濮阳少仲叹了口气,连忙又赶回地牢里。 那个女子正在牢门口张望,见他回来,泪水浸湿的脸上泛起笑容,哽咽道,谢谢。 路见不平……没什么啦。濮阳少仲对她笑了笑,俯身拾起还挂在那个被他勒昏的差役身上的剑鞘。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4 章 我们快走吧! 嗯。女子点点头,走过那个差役身边时一顿,低骂了声,狗娘养的!突然伸脚狠狠地踹了两下。 一阵银子互相碰撞的声音自男人身上传来,钱袋露了出来,濮阳少仲迟疑了下,脚尖一勾,将那袋碎银挑了起来。 算你倒霉,我正好缺钱,先借来用用! *** 离开衙门的时候,已经是店家关门休息的时刻了。 濮阳少仲和那个女子,站在已经没有多少行人的路旁,都不由自主的吐了口气。 还不知道恩人大名?那女子道。 濮阳少仲。你呢? 季春花。 天晚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濮阳少仲爽朗的笑道。 就在镇东,离这里大约六七里路。 濮阳少仲点点头,请她指路,两人便沿着街上并肩而行。 一家药铺正要关门,季春花突然停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那药铺。 怎么了吗? 我……季春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挣扎了一会才道,我想跟您借钱。 呃?濮阳少仲愣了一下。那钱袋他刚才倒出来数过,二两银子不足,拿去住客栈,也只有几天吃住而已。 我爹病了,家里请不起大夫,也没钱买药。我今天出来,原本是要学人家卖身救父的……遇到好心的小姐……可是那簪子就算以后能拿回来,我爹的病恐怕也不能再拖……她艰难的咽着口水,说道,您先借我钱,等簪子拿回来,卖了银子,我加倍还给您…… 不等她说完,濮阳少仲已经将钱袋塞进她手里。拿去吧,不用还了。 喂,店家先别关门!濮阳少仲说着一头冲进药铺里,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从柜台后探出头来看他。 濮阳少仲说道,有病人,药箱带着快跟我们走吧!……放心,出诊费少不了你的。 季春花站在药铺外,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 濮阳少仲回到原先住的那家客栈外时,已经三更半夜,店门也早就关起来了。 他原本要敲门,想想自己身上一毛钱都没有,难道要把末鬼的剑也拿去当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 天上明月高挂,夜凉如水。 虽然没有钱,可是心情很好。他站在店门外,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啊啊,反正他年轻,身体又壮得像条牛,也不差在外头窝这一晚。 明天再到店里去问问需不需要临时搬酒端菜的粗工好了,怎么样都能挣几顿饭吃的。 他伸了个懒腰,跃身上树。而后抱着末鬼的剑,微笑地坐在树上等待。乡间的小店,在他的眼皮底下宁静的安睡。他看着看着,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 客倌请进,本店今天有刚从大河里捞起来,还活蹦乱跳的新鲜大尾黄鱼喔……来一盘是吗?客倌您识货!新进的店小二头一转,干净爽朗的声音向后面厨房吆喝:五桌的客人要一盘清蒸大黄鱼、一盘炒三鲜、一盘葱爆肉,再一瓶二锅头!随即又转头对客人笑道,客倌请稍坐,菜马上就来! 唷,老客好久没来,要来点什么吗?本店今天有新鲜的大尾黄鱼喔……知道了,客倌是要醋溜鱼片、烩白菜,干烧豆腐、碎末肉饼,还要一缸烧刀子?新进的店小二似乎愣了一下,客倌您要喝这么多?……啊,我不是怀疑您的酒量……知道了,马上来! 新进的店小二跑进后堂,很快的,左肩扛了一大缸酒,右手端了一个大食盘,脸不红气不喘咚咚的又跑了出来。 满店的客人都在看他。 新进的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四顾笑笑,俊秀的脸上一股阳光的气息,笑得腼腆。 啊啊,笑了耶!好可爱!隔壁阿娥没骗人嘛!另一桌的女客人悄悄地对身旁的手帕交这样说,另一个女孩子回头悄声嘀咕,是啊,而且……好俊喔,呵呵呵。 另一桌的男客人发现身旁的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新进的店小二时,有点沉不住气的喊道,喂,我要两缸酒!你一次给我扛来! 客人要两缸酒是吗?马上来!新进的店小二和善的笑笑,这次出来的时候,左肩顶了两缸酒,右手还托了几样菜。 三天后,当沉稳的黑衣青年来到这家小客栈,发现客人多得要排队等候时,也不免要吃惊。 他站在外面看了很久。在人声鼎沸的客栈里,少年清朗的声音和利落的身影穿梭其中,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虽然,看起来做得很不错的样子,可是……叫他在客栈里等他,为什么居然会变成去当店小二呢? 末鬼随着等待的队伍缓慢前进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当濮阳少仲看也没看的弯下腰来,对他说:客人好久没来,掌柜的每天盼着呢! 没有特殊目的从来不在大众面前出现表情的黑衣青年,第一次笑得露出了牙齿。 *** 我会去当店小二,还不都是你害的!濮阳少仲抱怨道,你居然还好意思笑! 还好客栈老板人还不错,没把他那把剑死当,现在又无条件把当票和赎剑需要的银两送给他。他们现在就要去当铺把剑赎回来。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少仲与末鬼之一悔心蛊(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5 章 分开之前,不是给你五百两银子吗?末鬼其实是明知故问。依少仲的个性,他很容易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濮阳少仲脸一红,呐呐的说道,在路上送人了嘛,谁叫你去那么久!……对了,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把剑放在我这里? 我去查一件贪渎案,主事者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姓周的府令。我接受一个朋友的委托,去他身边卧底。但他身边有一个熟悉兵器的行家,如果我带着剑,他很容易就会认出我的身份来。末鬼说。 那贪渎案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现在那个姓周的已经在押解回皇城的路上了。 嗯。濮阳少仲点点头,啊,对了,王翼这个人你知道吗?可不可靠?他会不会眞的把那根簪子还给季姑娘? 王翼虽然有时硬梆梆的不知道拐弯,不过还算正派。应该会的。 会就好。濮阳少仲舒畅的伸展了一下手脚,笑道,不然我还眞想去问问他干嘛硬要把我关到牢里呢! 末鬼看了他一眼。 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那个姓周的府令,是有名的好男色。末鬼若无其事的说道,王翼如果不把你送进牢里,你就只好去和姓周的睡觉了。 啊?濮阳少仲一愣,双手还扬在半空,那你那天到牢里来救我,不是因为王翼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 不是。末鬼说,是那个姓周的不死心,还想和你温存,我是奉他的命令来劫持你的。 呃。濮阳少仲脸一红,呐呐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呵呵,就说嘛,会请他吃饭的都是好人。 离开之前,我想去跟王翼道个谢!濮阳少仲说。 嗯。末鬼点点头。其实他已经将揭发贪渎案的功劳归给王翼,感谢他肯为少仲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起冲突。 对了,能不能先跟你要二十两银子?我想拿去给季姑娘,之前那一点银子可能不够撑上十天半个月…… 末鬼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又向前走去。 我会还你的啦!大不了下次有案子,你多拿一点就是了嘛…… 末鬼不由得笑了。 喂喂,你那什么表情?都说一定会还你的了…… 《悔心蛊》完 恋耽美.[] 第 35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