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 しìáńdáńмéì.cǒм>满级大佬重生以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作者:游鲲 文案 佩玉作为某仙侠文里的炮灰女二,被辜负、被利用,被推下万魔窟,沦落至人不人鬼不鬼。 最后她终于堕魔,自冥府归来,将所有负她之人一一还之。 重来一世,佩玉只想安静地当个反派,顺便保护一下自家那个笑得人畜无害的废柴师尊。 嗯,等等!师尊,你怎么变成了第一剑修?你不是个废柴吗? 怀柏穿到一本仙侠文里。书不是正经书,男主女主都牛逼,只有女二是圣母。 而她穿成了女二师尊,在故事开头就死得渣都不剩的炮灰。 掐指一算距剧情开始还有好几百年,她决定先努力修炼,成为大腿,顺便帮小徒弟改改慷他人之慨的毛病。 哎?这个小徒弟怎么和书里的不一样了? 佩心狠手辣玉:师尊是个废柴,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怀第一剑修柏:徒弟是个圣母,我一定要教育好她! 众吃瓜群众人:两位满级大佬组队虐菜,这谁遭得住? 佩玉本以为重来一世,最坏也不过是个万魔噬心的下场。 可她没有想过,竟会有一个人,在她历经劫波,满身伤痕后,对她张开双手, 笑着说:乖,我宠你。 又皮又暖师尊x精分缺爱徒弟 女一重生,女二穿书,强强互宠。两位女主A出天际,凭本事HE。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怀柏,佩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遇到穿书 第1章 重生 黑云如墨翻滚,白雨跳珠,飞溅檐上。 数人挤在屋檐下避雨。 一个锦袍少年仰头望着重重黑云,似笑非笑,信口说了句:看这架势,该不会是有哪位大能渡劫吧? 话音刚落,云中雷蛇游走,电光烁烁,将众人的脸映得又青又白。 僵了片刻后,看上去略为年长的青袍人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谁都知道,天劫本是天罚。大能渡劫,百里焦土,雷劫所波及之处,无一生灵可以逃脱。万一真有人在这渡劫,我们还有活路吗? 少年撇嘴,颇为不屑,有这么玄乎吗? 竖子无知!青袍人指着远处乌云遮了大半的黑影,你可知那是什么吗? 众人跟着望了过去。 泼墨天地,渺渺云烟。 掩于云烟后的山峦却是一片素白,山顶之上,白雪皑皑,风霜不尽。 凝视久了,便能望见鬼影幢幢,耳畔亦响起哀哀哭泣之声。 如一滴冷水落入沸油之中,众人大惊失色,争先恐后议论起来。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刚才我看见那里面有人、不、有鬼!他们在哭! 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那儿还在下雪!我眼花了? 青袍人轻咳几声,略有自得之色,缓声道:四百年前,孤山玄门也曾盛极一时。千里之内,无论世家大族,或是街头布衣,皆以进入玄门当外门弟子为荣,若祖辈泽佑,侥幸进入六峰,那便是一步登天,连俗世皇帝也能不放在眼里。 只是可惜偌大玄门一朝获罪于天,降下天罚,三千弟子无一幸存,身死魂未消,被困于这方寸之地里,日夜再受命殒时的痛楚。他抬头望了眼风雪覆盖的孤峰,而孤山,生死阻断,永覆冰霜。 话已至此,便有许多人疑惑不解,既是修仙大门,参天行之法,获天道庇佑,怎会突然遭此横祸。 青袍人再叹一声,因为一个人。 他看了一圈,见众人都是满脸惑色,清清嗓子正想开口时,又突然顿住了。 锦衣少年不干了,嘿!你别吊胃口啊你! 青袍人不理会,愣愣看着角落。 女人正仰着头,立在檐下听雨。 她的周围空空荡荡,只有氤氲雾气,滂沱风雨。 她站在世人之中,又好像超脱凡尘之外。 姑娘,你知为何吗?青袍人拱手一拜,恭恭敬敬地问道。 女人偏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脸上斑斑驳驳,好似被什么东西啃啮过般,布满了血红伤疤,竟是无一处完好。 只有双秋水般的眸子,隔了水汽烟云轻轻一瞟,便像一颗滚烫的星子,灼得人心不自觉颤动。 女人苍白如纸的两片唇轻轻动了下。 她的声音粗粝怪异,咬字不清,就像牙牙学语的孩童初张口时一般。 众人愣了下,才辨清那两个字,是佩玉。 而后便是长长的缄默。 血魔佩玉,无人敢议。 青袍人此刻才表露身份,不瞒大家说,我曾是孤山外门弟子,天罚之日正好回家探亲,才堪堪躲过此劫。这数百年来,每至今日,我总会回来吊唁一番。 他远远望着哀嚎的鬼影,抬手揩去眼角水光,也不知师兄师姐们何时能脱此苦厄,再入轮回。 少年皱起眉,那血魔,同孤山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说天罚与她有关? 青袍人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四百年前,血魔佩玉是孤山守闲峰上的弟子,是我师姐。 众人唏嘘未绝,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血洗天道宗的血魔,居然曾也是仙门弟子? 佩玉师姐容颜绝世,资质绝伦,十年筑基、百岁结丹,更有一番慈悲心肠,对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亦是温柔相待。当时,我们唤她云外仙子,白玉无瑕,超然云外,世人无不称赞。 有人不信,出言反驳:那她怎会变成血魔? 青袍人惆怅道:我那年,师姐在逢魔之地救了一个女子。 逢魔之地?元婴修士进去尚且九死一生,你师姐多大能耐,还能在里面救人呀? 青袍人笑了笑,眼中半是追忆,半是怅然,寻常修士当然不可,但她是佩玉。 众人又沉默了。 只手判阴阳,一笔论生死,若那人不逆天为魔,在修真界中定也是惊才绝艳之辈。 前人无法做到,但若她是佩玉,似乎就变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青袍人抬头望着漫天凄迷风雨,叹道:那女子风华出众,师姐与她相见甚欢,视为莫逆。后来女子身受重伤,需要无华可救命。 神兽无华?! 青袍人点头,受命于天,与孤山气运相连的神兽无华女子诓骗师姐盗出无华,假他们之手设计将它抽筋剥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顺天而生,万年育成的无华神兽,居然死得如此凄惨。 神兽含恨殒命,孤山获罪于天,三千六百七十四名弟子,无辜牵累,身死难平天怒,魂魄不入轮回。 听至这里,便有人愤愤不平,那恶女究竟是谁!居然如此歹毒! 青袍人环顾四周,唇角微微勾起,若说她,你们都十分熟悉。那女子得了神兽内丹,修为一日千里,百年后成为仙界第一人,立宗,名为天道。 满座喧哗。 你在胡说什么?岁寒仙尊最是光风霁月,怎么可能做那般事? 又有人道:我看你分明是血魔的人,信口瞎诌这般怪事!想要扰乱人心! 青袍人只是略带惆怅地笑着。 四百年过去,黑白颠倒,善恶倒置,连天也都瞎了眼睛但总有人,不会忘。 若你所言不虚,那血魔不是十分无辜?锦衣少年皱眉问道。 女人忽然走入一川风雨中,黑袍鼓动,星星两鬓为雨打湿,安静地垂伏在脸侧。 她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以致恶果自偿,害人害己,并不无辜。 众人见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声音悲怆绝望,犹如长虹泣血,不由心神震撼。待那伶仃身影逝于雨中,他们才醒过神来。 这人是谁? 青袍人神情凝重,孤山旧事,鲜有人知。若还有人这般熟悉,那大概便只有 他俯下身,朝女人离去的方向长作一揖。 佩玉缓步走上覆雪石阶。 如她初入玄门时一般。 千节天阶上,白骨累累。 天罚之时,正入门试练。 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孩子们一步一步往上攀去,瞧着马上便至尽头,突然黑云压顶,雷声震震。 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这群年岁不大的孩子仍努力想逃离这座坟墓。 他们想活。 佩玉所行过后,白骨抖抖身上积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天阶之后,便是问道台。 玉台倾颓,昔日扬动的道幡被染成血红,有些仍飘荡风中,有些已烂在土里。 高台四角,四具白骨盘膝而坐,身上道袍未腐,襟上血痕点点。 见她过来,白骨亦晃动着立起嶙峋的身躯,跟在队列之后。 佩玉走上问道台,将手放在了仍闪白光的问心石上。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灰暗,而后云开雨霁,又是豁然开朗。 孤山之上,青山绿树,秀异非常。 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架云往这边飞过来。 佩玉佩玉,还愣在这儿干什么?马上要晨会了,快过来! 他们在云间笑着朝她招手。 佩玉抬起头,千道剑光从各峰升起,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星雨,在空中掠过。 飞剑之上的少年们,头顶万丈霞光,脚踏翻腾云海,笑得肆意又灿烂。 佩玉收回了手。 展目又是满天涯凄迷风雪,催断人肠。 繁华靡丽,过眼皆空,四百年来,总成一梦。 她回头看着身后长长的一列白骨,昔日少年决浮云,意气风发,敢与天公试比高;而今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荒魂重重,只影伶仃。 你们恨我吗? 低低的声音马上便湮没在呜咽风声中。 白骨们张着黑黢黢的眼洞,静静地看着她。 该恨的,佩玉想。 恨她有眼无珠,狼心狗肺,连累孤山三千弟子性命。 孤山天劫之时,她被挚友亲手推下了万魔窟。 这本是你欠我的,岁寒眼中满是憎恶,我父母亲族的性命,你能还我吗?你能吗?你本就欠我! 万魔窟底,万魔噬心,有死无生。 四百年后,岁寒成天道宗宗主,仙界第一人;而孤山冤魂,仍日夜受天罚之苦,永不解脱。 直至风雨交加之夜,有人从魔窟爬出,带千万魔兵,逆天道法则,血洗天道宗。 冰肌玉骨不再,面目狰狞如鬼。 云外仙子已死,血魔含恨而生。 佩玉走上了守闲峰,身后跟着一长串的尸骨冤魂。 天雷阵阵,黑云压顶,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四百年前,守闲峰四季长春,展目望去便是一片翠绿,簌簌花叶间,莺莺燕燕啾啾啼叫。 峰主怀柏不喜苦修,不爱风雪,反而醉心于鸟语花香,美酒佳肴之中,倒不像个剑修。 佩玉望着绿叶之上的那层厚厚冰霜,想,师尊看到守闲峰变成这样,会不开心的。 她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师尊不会生气的师尊,最是疼她。 只是一滴红色的水,顺着眼角流下,落到地上马上凝结成了冰花。 峰顶,风雪呼啸,黑衣猎猎。 佩玉随手一划。 泱泱长河从九天落下,缓缓从她眼前淌过。 雷声更盛,似乎苍天在不甘地咆哮。 便是我引来黄泉,你又奈我何?佩玉回身,让出一条路来。 身后白骨随着她的指引慢慢走入黄泉之中。 你们恨我吗?她再次问道。 白骨自然不会回答。 佩玉神色一转,眼中闪过一抹猩红的光,他们自然恨你。她舔舔唇角,自问自答道。 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祈求原谅呢? 她捂住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可笑,一句不是故意就能将所有的责任推开吗?他们都是为你死的,为你死的啊! 风雪更盛,众鬼也似乎为她的情绪感染,皆哀哀哭泣起来。 佩玉半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不要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突然,风声骤然而止,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佩玉痴痴地抬起头。 面前的女人笑得温文无害,双手拢在袖中,双眉如弯弯翠羽,声音似珠落玉盘。 既见君子,胡不佩玉? 眼前之景又变成了四百多年前。 春雨霏霏,女人翠羽青衫,长身玉立,半倚在花树下,手中折着一枝簌簌春花。 长笑天地宽,仙风吹佩玉。女人凝视着手中花枝,叹道:佩玉呀 师尊、师尊她颤抖着唤道。 春雨成冰,春花枯萎,女人变成了一截无知无觉的白骨,呆呆立在她的身前。 师尊已经死去四百年了啊。 佩玉转过头去,痴痴地看着白骨走入黄泉之中,师尊,你入轮回之后,记得投个好人家不要再修仙了。 若有来生,便换我来护你、护你一世。 最后一道冤魂超度完后,黄泉又重新流入冥府之中。 佩玉独立风雪之中,撤掉了周身魔气,将所有的修为覆在方圆百里的地上。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 雷劫轰隆而至,佩玉闭上了眼睛。 九十九道天雷过后,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切安好无虞。 大能渡劫,百里焦土;大魔渡劫,无伤一木。 孤山中肆虐了四百年的风雪终于停歇,一只翠鸟飞倦,停在冰雪覆盖的枝头,啾啾叫了几声。 好似回到了四百年前,一场风雪初霁之后,少年少女们摇头晃脑在书舍读书 人间之世,飘忽几何? 如凿石见火,窥隙观电。 萤睹朝而灭,露见日而消 什么也不留。 第2章 围村(1) 佩玉感觉有人在她脸上呼呼吹热气。 她冷不丁睁眼,对上了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珠子。 佩玉心中大惊,全身僵硬,四肢像生锈一样,差点停下呼吸。 铜铃眼也骇了一跳,撅几下蹄,仰起脖子大叫:哞哞哞! 这里是 佩玉左右打量,摇摇欲坠的茅草棚,破得抬头就能看见大片天的烂房顶,横七竖八摆着的几扎干稻草,还有眼前这只不停撅蹄子的小黄牛最后得出结论,这里是自己幼时住的牛棚。 她低头看了看手臂,瘦得像两截骨头支棱棱杵着,用手指去捏连一层薄薄的皮都捏不起,上面还布满各种青紫伤痕。 站起来蹦跶两下,腿没断,自己现在应该是八岁。 八岁前,她娘还被拷在牛棚里。 八岁半,她被村里人打断了腿。 既然现在娘不在,自己腿又没断,那就是八岁了。 佩玉两眼微眯,轻轻勾起了唇。如果等十年之后,这个笑会被夸为明月清风、见之忘俗,让无数仙门男儿为之神魂颠倒。但是现在,没俩两肉又脏兮兮的脸蛋不管怎么笑,都算不上好看。 八岁,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年纪,佩玉想。 半年后,岁寒离开彦村,去往圣人庄修仙。一年后,孤山入门试练开启,她拜入怀柏门下。 而如今,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像一团黏土摆在她面前,如何揉捏雕塑全由她心意。 佩玉的唇角幅度更大。 实在欢喜。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重生,但是学道久了,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心态总是很稳。 还记得刚入玄门时,她听怀柏讲《道德经》。 说到第三十二章大道泛兮,其可左右时,怀柏问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佩玉摇摇头,随即被狠狠地敲了一个爆栗。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怀柏笑嘻嘻地问她。 小佩玉摸摸额上红红的印记,眼中水光闪烁,是因为我的无知吗? 怀柏笑得更乐呵,来,我跟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道就是个神经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道雷劈死,又或者是天上掉下个宝箱把你砸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修仙的人呀,心态要稳,知道吗? 小佩玉点点头,问:可是您为什么要打我呢? 怀柏又狠狠敲了她一个爆栗,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孩,笑道:为师是在身体力行给你传道呀。 后来佩玉明白了,天道与师尊相同,都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一言蔽之,就是脑子有病,到处挖坑,作为一个掉坑里的人,心态必须要稳如磐石,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门外传来炮竹声,一声盖过一声,噼里啪啦,吵得她耳朵疼。 佩玉推开破得只剩半边的木门,寒风哗啦哗啦往她脸上割。她现在没有修为护身,不由自主打起哆嗦来,牙齿撞得哐当哐当响。 外面的景象实在怪异。 天色晦暝,阴风四起,白昼如夜。 数道红光掠过天边,在夜空中炸开。黑如墨的夜幕上,一朵又一朵鲜花如锦盛放。 佩玉仰起小脑袋,看着天空,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这如同烟花一般的东西,名字叫作穿云炽翎,是仿传说中凤凰的翎羽制成。凡人持有此物,可以向仙门发出求助。 但是炽翎并不常见,彦村能拥有此物,也是由于岁寒根骨上佳,早早被圣人庄的某位长老看上的缘故。 现在接连放了十道炽翎,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吗? 可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时候。 佩玉抿紧唇,慢慢走出牛棚。小黄牛哒哒撒着蹄子跑过来,跟在她身后。 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可是门户大开,房里空无一人,饭菜还没动过,好好放在桌上,看来是他们是饭点遇到什么事,通通跑出去了。东南方向火光点点,人影晃动,村民应该都聚在了祠堂那边。 佩玉大摇大摆地走到一户人家。 桌上摆着盘辣椒炒肉,大片大片的绿辣椒里,只能看到一两点零星的肉花。 她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筷子,把辣椒里仅有的几块肉全挑出来吃掉,顺便走到后厨,在灶台上找到几颗上好的白菜,喂给哞哞叫的小黄牛。 老子,快吃,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们临幸呢。 名叫老子的黄牛:哞哞哞! 临幸完好几户人家后,佩玉摸摸鼓起的小肚腩,满足地打了个嗝。老子的肚量却比她大得多,吃了十几颗白菜萝卜,还是没饱,撅着蹄子瞎叫唤。 佩玉拍拍它的头,别急,再给你找点吃的。 这头听得懂话的黄牛曾是她的恩人。 老子是在她疯子娘去世不久后出生,它生下来就不同凡牛,青草树叶,不吃;田里的水、沟里的水,不喝。 非要佩玉跑到菜园子里偷白菜,好好洗干净后,它才肯屈尊纡贵,大开牛口,捡那么几颗颜色好形状好的,嚼着吃了。不然就一直扯着嗓子叫唤,吵得半个村子都睡不着觉。 半年后佩玉被打人断了腿,马上要被卖掉。黄牛背着她逃出彦村,接连撒丫子奔了几千里路,遇到烂泥黑水,也喝,看见干草腐菜,也吃,一直跑到孤山脚下,她被人救下,老子却一命呜呼,从此升天。 重来一世,佩玉看着这头娇贵的牛,只觉它分外可爱。 她带着牛走到一个大户人家,让它在院里等候,自己摸进了人后厨,怀里揣着两颗大白菜,正想走时,忽然听见了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这哭声断断续续,彻人心扉,在阴森森的空房子里回响,显得煞是恐怖。 佩玉的脚步依旧不缓不慢,好像没有听到呜咽声一样,她搬来个干净的盆,把白菜堆在里面,然后找个小板凳坐下,看着黄牛埋头狂吃。 呜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越来越清晰,佩玉没有理会,等老子吃完后,拍拍它的头,示意它跑回牛棚,自己却只身往东南祠堂方向走去。 走到祠堂附近,佩玉发现了不对劲。 红色的雾气就像流动的血液,把这个小村团团围住。彦村好似血海中的一座孤岛,马上就要被滔天巨浪淹没。细听之下,红雾中隐有鬼哭狼嚎之声传来,不知其中藏有什么魑魅魍魉。 也难怪他们发出的炽翎不管用了,居然遇到血雾。佩玉心中暗笑,挤在人堆里,悄悄看起了热闹。 村长,炽翎不管用,您看我们要不要去血雾里探探?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看着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绸衫长褂,油亮油亮的头发搭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圆镜,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村长面色沉凝,没有说话。 难道仙门不愿意救我们吗?窃窃私语声从角落响起,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他们那样的仙人,哪里会在意我们生死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佩玉混在人群中,轻声说了句:圣人庄也不来救我们吗?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并不突出,唯有圣人庄这几个字咬得重一些,让人听得到,却不知是谁说出来的。 陆陆续续有人附和着说:是啊,寒丫头不是被圣人庄长老看上了吗?他不来救救我们吗? 嘿,我看他早就忘掉了,不过是个乡野丫头,那些圣人哪会放在心上。 平日里装得趾高气扬跟个什么似的,一出事有什么用啊? 村长身旁的女孩面色苍白,嘴唇轻轻抖了抖,细声细气地解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师尊一定是还没有看见爹爹,你帮我说说她拉着村长的袖子,小脸布满慌张。 如果在以前,佩玉看见岁寒这等无助模样,定会心疼不已,走上前柔声安慰,再将这些恶语之人一一惩治。 但现在她只是站在人群之中,微微弓起身子,手捂着唇,笑弯了一双凤眼。 她一向这样,睚眦必报,翻脸无情,披着身人的皮囊,长了副狼的心肠。前世她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将岁寒剥皮抽骨,魂魄寸寸磨碎,让她在极致的痛苦中魂飞魄散。 今生,她看着不远处那荏弱的女孩,突然想到了更有意思的玩法。 待到议论声越来越难听,村长终于忍不住,呵斥道:闭嘴。 他扫了眼小镜,沉声道:不是仙门不愿援助,血雾太过诡异,炽翎没能传信出去。这样,杨八,宋五,你们拿着炽翎,去血雾里看看。 被指名的那两个汉子不乐意地嘟囔:血雾里那么凶险,您就是看我们是外姓人,就指派着我们送死。 声音刚落,几个岁家人指着他们喝道:你们说什么? 外姓人早已不满村长仗仙门之名,一直不事农务,要人供奉;又憎恶岁家独大,专断村内大事,本就积怨已久,此刻被火上浇油几句,登时热血冲头,两拨人持着农具对立,冲突一触即发。 偏偏这时不知是谁轻飘飘地说了句你们这些戴绿帽的老王八,自家的女人都被我们睡尽了,还有什么脸和岁家叫唤? 外姓人马上红了眼睛,抡起拳头挥过去,大骂:你才是老王八!鳖孙! 不能怪他们反应过激,此事触及了村里一桩隐秘。 彦村穷乡僻壤,陋俗甚多,重男轻女尤其严重。刚出生的女婴,大多没有吃到第一口母乳,就会被偷偷处理掉,这样过了几十年,村里的女人越来越少,光棍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岁家打起了歪主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外面弄来女人,然后再把她们卖给村里的老光棍。 这些女人到村里时年岁不大,早早被卖掉做了童养媳。她们本就是方至髫年尚不知事,又与故乡隔了千山万水,困圉此地再无归年,之后或是郁郁而终,或是生儿育子后,渐渐地忘却旧事,融入其中。 而作为货物卖家,岁家看到好看的女孩,会抢先将其占有。村里人心知肚明,却对其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认了此事。 但要说不记恨,也是不可能的。 厮打之中,好几个人头破血流,蜷在地上哀嚎,灰尘扬起,叫喊喧天,场面混乱无比。 没人注意到阴暗角落里站着的女孩。 但若有人走近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双肩不住颤动,却并非因为害怕,微微垂着的脸上,正笑得眉眼弯弯。 第3章 围村(2) 村长忙得焦头烂额,指挥着好几个人劝架,突然不知从哪斜斜飞出一块石头,把他额头撞得鲜血长流。他又痛又怒,手里小镜冒出刺目光芒,煌煌如白日,村民们纷纷捂住眼睛,也顾不上什么打斗了。 看看你们!成什么体统!村长从袖上扯下块绸布包在头上,止住血,随后昂首而立,鹰目如钩,冷冷扫过村民。 他这气势确实不俗,只是脑袋上裹着厚厚一层布,人登时就变得滑稽起来。好几个年轻人低下头偷笑。 村长气急,四处张望,想找出到底是谁扔的石头,只是当时形势混乱,哪里分辨得清楚? 爹爹,是她!岁寒悄悄扯扯村长的袖,手指向一方偏僻角落。 那儿蹲着一个小女孩,看身量七八岁的模样,脏兮兮的,全身上下没半两肉,瘦到骨头凸出,碍眼得很。女孩低垂着头,手里捡几块石头,正认真玩着。 村长目光闪烁,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缓步行去,人群自觉跟在其后,将小女孩团团围住。 傻丫,帮伯伯一个忙好吗?村长弯下身子,勉强想挤出一两分慈祥笑意,只是刚一笑,就扯到了脸上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傻丫抬起头,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到可怕。 村长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几步,这眼神让他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天色晦暗,加上村长这么个成年人遮挡,其他人看不清女孩的模样,只是起哄:傻丫,帮我们去红雾里看看,回来给你根骨头吃。 佩玉微微低下头,装作寻常混沌怯弱的样子,双肩瑟瑟抖着,糯糯道:鬼鬼、怕怕 村长松口气,只以为刚才是眼花,好声好气地哄着:哪里有什么鬼呢?来,你拿着这个,他将炽翎强塞到女孩手里,拿着这个走进雾看看。 他倒不觉得小女孩能独自走出血雾,只是到底可以给人探探路,他也能从观花境上看到血雾里有些什么凶险,好多做准备。 佩玉幼兽般的眼里含满了泪,小手攥着温热的翎羽,泫然欲泣道:我冷。 小杂种,你怎么这么多事?一个村民快口骂道。 佩玉压低了眼帘,飞快瞟了他一眼。这人名叫岁弄,是村长的堂弟,刚才那栋有女人哭泣声音的房屋,也正是他的家。 你插什么嘴?这么多舌你自己进去!村长心烦意乱,骂了他几句,然后从袖里取出一方赤红色的玉石,温声道:拿着这个就不冷。 他心中打定主意,如果这小孩死在血雾里,玉日后再取来就是,生死关头,计较这种事没什么意义,何况玉佩原来也不是他的。 佩玉眸光暗沉,这块被雕成红鲤形状的玉佩,曾经为岁寒贴身佩戴。 她接过玉,一丝暖意从手上蔓延开,驱散了周身寒意,倒是个好东西。于是她抹抹面上的泪,委委屈屈地应了,满脸不情愿,慢慢挪入血雾之中。 村长翻开观花境,却发现上面红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显现出来,人顿时就慌起来。 炽翎与观花境相互感应,按理他能从镜上看到炽翎附近,也就是血雾中的景况,可如今这样情形难道是女孩一进血雾就被吞噬了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 偏偏这时候还要有人来烦他。 爹爹,岁寒怯怯地说:那块玉说过给我的。 村长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赔钱玩意,你师父现在在哪?要紧处一点用没有,当初就该把你埋到后山去! 岁寒捂着红肿的脸,眼泪啪啪就落了下来。 血雾好似鬼魅大张的口,很快就吞没了女孩小小的身影。 村民长舒口气,但马上又忧心忡忡起来,这贱种能走出去吗? 说不定能呢?她和她娘一样,命硬得很。 佩玉走入血雾后,面上怯弱之色转瞬消逝。她抬起手,血雾好似看到亲人般,熟稔地舔着她的手背。 她当年被称为血魔,便是由于所行之处,血雾相随。这种充斥着死亡、不详、断绝生机的雾气,原本就是因她的冲天怨恨而生。这次彦村被血雾所围,想来是受她重生的影响。 佩玉将血气引入体内,眉心出现一点朱红印记,宛若灼灼桃花瓣。只是如今这桃花的颜色尚浅,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还是不够强啊 血雾本身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只是其中藏有许多尸傀,还会不断吸引妖鬼、魔物来此,毕竟怨恨本就是他们最好的养料。 为了不徒增麻烦,雾气需得早些散掉。 她心中微微叹口气,负手往血雾更深处行去。距离孤山入门试练还有一年,她要做的事多得很,时间总是不够。 并不是杀掉岁寒就能一劳永逸,觊觎无华神兽之人不胜枚举,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如前世一般,翻手之间,覆灭天道宗;强大到无视天道法则,挥袖引来黄泉。 就算天要灭孤山,她也能以一己之力与天相争,护住孤山,护住她的师尊。 佩玉能感知到血雾里的情形,提前绕路躲开尸傀,一刻钟后,她终于走到村口小路附近,也是彦村风水的窍眼所在。 她随手将炽翎丢下,把右手食指含在嘴里,狠狠咬下,顿时鲜血横流。趁着血还没凝结,她蹲下身子,在地上画起一道血符。 此符名为引鬼。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引来鬼魅尸傀,绘在此处,不仅可以破彦村风水,还能让村里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没什么安宁日子。 引鬼符笔画繁多,佩玉将五根手指都咬破,才堪堪绘制好,就差最后一笔时,炽翎突然被阴风吹走。她没有在意,挥手落下鲜红一竖,这才累极坐在地上,小声喘着气。 此刻她终究只是个孩子,身体孱弱,又没有修为护身,绘这么一张中级符篆,还是有些勉强。 咦?这是谁的炽翎?迷雾之中,有人轻声问道。 这声音极为悦耳,轻柔动人,好似一阵清风徐徐吹过,赛过珠落冰盘,佩玉鸣鸾。 佩玉猛地直起身子,双目不可置信地张大,往后看了过去。 血雾之中,缓缓行来一人。翠羽翩翩,风姿澹澹,笑吟吟的眼微微往上扬,天生一张笑面,天然一段风流。 她拢着袖,含笑的眸轻轻望过来,便如春花融融绽放,碧波澹澹生烟,让人哪记得什么魑魅魍魉,鬼魅迷障,只恨不得溺死在这轮春光中。 佩玉不禁屏住了呼吸,脑中一片空白。 她心中警惕,不管是谁走过来,血雾都会阻拦提醒,只除了一个人。 师尊她两眼发直,颤抖着唇,无声唤道。这世上,她只对怀柏不曾设防。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怀柏注意到她血迹斑斑的右手,柳眉微蹙,怔了半晌,恍然道:你这么小的孩子,为了送出炽翎,居然敢只身跑到血雾里来。 她握住小孩的手,小心翼翼地用香帕为其包扎,是被尸傀弄伤的吗?还疼不疼? 女人的手修长柔软,白玉无瑕,好似天公造物,精心雕琢而成,她用这样一双美玉般的手,包住小孩又瘦又脏、伤痕累累,跟鸡爪枯柴似的爪子,仔细为其擦去上面的泥土和鲜血。 面上没有一丝嫌弃与不耐,动作仔细温柔,如轻拭世间至宝。 佩玉眼眶泛红,低声道:疼的。 怀柏执起她的手,轻轻呵口气,抬眼看她,笑道: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她的目光瞥到地上鲜红的图案,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引鬼符? 难道这次血雾,竟是人祸不成?怀柏喃喃自语,从袖中掏出一张符,覆在其上。符咒霎时燃起,火星如萤迸射,只一瞬的功夫,地上血咒就消失无踪,只余灰烬和零星火光。 别怕,怀柏牵着小孩的手,缓声道:不知是谁在这儿绘了道引鬼符,想召来邪祟,坏人风水,我已经施法破掉了。 佩玉心中百感交集,沉默地望着一地黑烬,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是一个人进血雾的吗?你的家人在哪,怎么能让你单独跑出来传炽翎呢?血雾这般凶险,你的年纪又小 我没有家人。佩玉低垂着眉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怀柏愣了片刻,眼中有些悔意,抱歉,我提及了你的伤心事,不过既然不是为了家人,你为何独自跑到血雾之中呢?身上带着炽翎是给谁去传信? 村子被围住,他们让我出来传信。佩玉笔直立着,神色自若,毫无怨怼不甘,仿佛一切本该如此,自然而然。 你是说,怀柏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居然为了群无亲无故之人,只身闯入血雾。她的眸光闪烁,似是惊讶,又似感动。 好孩子,她拉着佩玉的手,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小孩抿了抿唇,黑黢黢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唇动动,佩玉。 怀柏骇得松手连退数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小孩,看了半天后,才怅然叹道:不愧是人间圣母,居然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佩玉:我真的不是个好人! ps:这次的主角和清平不同,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的那种类型,希望大家喜欢。 第4章 围村(3) 佩玉这个名字,怀柏可真是太熟悉了。 如今的怀柏,其实是个穿书者。 在她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在绿JJ上写过一篇报社文,名字也很直率,就叫《这是一本报社文》。 文里写的是一个山村女孩,被仙人看中,一步步踏上仙途,最后建宗立派,成为仙界第一人的故事。如果单纯这样,这只是本爽文,但是 书里有个女二,她容貌绝世,心地纯善,修为高超,她与女主青梅竹马,待女主一心一意,简而言之,就是抢了女主的光芒,拿着男主的剧本。如果单纯是这样,这只是本主次不分的爽文,但是 但是女主她,是朵黑心莲啊! 她夺了女二的机缘,灭了她的宗门,还把她推入万魔窟底,让她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永世不得解脱。 读者们懵逼了,读者们震惊了,读者们愤怒了! wuli女神做错什么?你要把她写的这样惨! 我想看搞姬,你给我喂屎? 于是评论区齐刷刷的一片负分,明明这只是篇不到十万字的小短文,义愤填膺骂她的长评加起来都比文长。 再后来,报社文被挂到论坛,怀柏荣登年度shi母,被评为喂屎能力震古烁今,一骑绝尘,无出其右。 但是怀柏心态很好,无所谓地表示:说了这是报社文啦,你们非要看,怪我咯。 读者:好气哦! 也许是人太嚣张遭雷劈,《这是一本报社文》的评论区突然多了行小绿字呵呵,大大这么牛叉的话,就穿进书里当个炮灰吧。 怀柏没当回事,然而一觉醒来后,她居然真的穿到这本报社文里了,成了那个圣母女二她师尊,在天劫的时候死得渣都不剩的炮灰。 在发现这一悲惨的事实后,怀柏在山崖边枯枯站了一宿。孤山的山峰峻峭笔直,如剑直插天空,穿云而上,有问天之势。 很高,很好跳。 山风凌冽,怀柏低头看了眼脚下,悬崖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白茫茫的一片。此刻朝阳初生,云海镀金,红日缓缓升起。 天地无言静谧,万物钟神秀异。 怀柏深受震撼,被风吹得缩起脖子,并觉得自己可以再抢救一下。 现在,怀柏看着面前瘦小孱弱的孩子,也就是以后那个风华绝代、会引狼入室的女二,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若她还是几百年前刚穿来的那个少女,肯定会上前抱住佩玉大哭:崽崽,阿妈对不起你啊! 但作为一个活了几百岁,年纪可以作女孩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沉稳修士,她只是仰天长叹,怅然道:不愧是人间圣母,居然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小小年纪,就会为了救村里人性命,独自跑进血雾中,实在是合了原书中的那几个字心地纯善,白玉无瑕。 这么好的孩子,如果像原书里那样被毁掉,委实太可惜了。 佩玉不明白怀柏千回百转的心思。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眶慢慢泛上一层红。 师尊从来不会甩开她的手。 她吸吸鼻子,垂着头,掩住眼中粼粼水光。 好孩子,怀柏略顿片刻,柔声道:你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性命独自跑进血雾来呢?我不是让你放弃善良,只是血雾凶险莫测,若是成年人进来,尚且九死一生,你这样年纪,就是十死也无生。故而,就算是牺牲,也该是大人来做。以后不要这样傻了,好吗? 佩玉还沉浸在师尊甩开手的悲伤情绪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怀柏见状心中叹息,知道教化人非一朝一夕之功,小孩也不会听了她这几句话就改变心性。但她却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注定命途多舛的孩子,于是抬手摸摸小孩的头,对了,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小孩猛地抬起脑袋,眼中水光闪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怀柏笑道:好徒弟,来,先带我去你的村里吧。 二人正欲前行时,雾里传来急促脚步声,佩玉皱眉,心中已清楚来者形貌是个年约十八的少年,着宽大青衣,束飘逸玉带,腰上挂着鬼面具,长袖风流。人本是副好相貌,只是长眉微微往下撇,总有些愁眉苦脸的意思。 修为的话,不过筑基圆满。 她正想遣使血雾迷住少年片刻,怀柏突然兴奋地看过去,招手道:简一,我在这儿! 佩玉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人到底和师尊是什么关系? 少年循声走过来,看见怀柏后,眉撇成一个八字,苦巴巴地问道:师尊,你怎么一个人就跑进来了呀? 师尊?佩玉眸光转暗,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她下意识地垂下头,掩住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原来师尊收了其他徒弟吗?不怪乎会甩开自己的手了。 前生,怀柏只收过她一个徒弟。 那时她是个三灵根,资质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正站在道场之上,纠结到底入哪一峰时,青衣含笑的女人只用一句话就把她骗进了门。 她说:做我的徒弟,从今往后,我只收你一个徒弟。 后来佩玉知道,怀柏不收徒压根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守闲峰灵气匮乏,峰主怀柏又修为浅薄,能通过试炼入得六峰的都是俊才,没谁愿意当她的徒弟,陪她受那等清寒。 除了佩玉。 哈哈我这不是看到血雾激动了些嘛。怀柏嬉笑几声,指着小孩介绍道:来,这是你未来的小师妹,叫做佩玉。佩玉,这是你未来的大师兄,赵简一。 佩玉捏紧衣角。师尊居然收了其他徒弟,骗子、骗子!但是不要紧,那些人,都杀了就好。 师尊是她一个人的。 赵简一无奈地点头,似乎是很习惯怀柏这等路边捡徒弟的行径,朝小孩招手笑道:小师妹你好呀,初次见面,师兄没带什么东西,先把这个送给你。说着,解下腰间的鬼面具,递到女孩身前。 这面具被雕成恶鬼形状,喷上红漆。双目如红灯,血盆大口可塞得下一个拳头,露出其中尖尖獠牙,看上去煞是骇人。一般小孩见了此物怕是会啼哭不止,连做数天噩梦。 如此可见,这位大师兄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佩玉接过面具,心中略略有些惊讶。鬼面具是件法宝,可变换人的形貌,阻挡神识探测,功效与制作者修为相关。这小玩意看似简单,制作起来却十分不易。 前生她也只见过一次,挂在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炼器奇才的墨门门主的腰间。 你就没事拿着玩玩,嘿嘿。赵简一摸着后脑勺笑笑,看上去十分耿直,我以前经常拿着这个吓师妹她们玩。 佩玉闻言眼前一黑,牙齿咬得咯噔响。 师妹?她们?怀柏到底收了几个徒弟? 怀柏扶额,这等事你还有脸拿出来炫耀不成?我先交代好了,佩玉和白儿她们不同,她是个好孩子。你们要是敢欺负她,可给我等着。 她却不知道,她以为的好孩子此刻咬碎一口银牙,咽下喉中血气,正恨恨地想:白儿?居然叫得这般亲昵。都杀掉就好了,不管师尊收过多少徒弟,都杀掉就好了 赵简一慈爱地看着小孩,笑着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我当年不懂事嘛。 他瞥见怀柏手中的炽翎,顿时大喜:师尊,你接到的炽翎?是被困血雾的人发出来的吗?那我们赶紧解决这鬼东西拿酬劳呀。 修士为凡人解决祸事并非无偿。 当凡人发出炽翎而修士接受炽翎时,就意味一桩我帮你解决鬼魅,你给我酬劳的交易达成。 金丹以上的大能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大多数的修士穷尽一生都无法结成金丹。对那些滞步于练气的修士们而言,凡人给的酬劳无疑很重要。他们也是要吃饭的。 赵简一从怀柏手中抢过炽翎,就像对待心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脸上露出傻笑,快、快,我们赚钱去。 佩玉不理解他的激动。就算做上百个委托,酬劳也抵不上个鬼面具。但她还是走在前带路,一副不胜乖巧的模样。 小孩瘦骨嶙峋,衣衫破旧褴褛,背影看上去十分可怜。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 赵简一将炽翎贴在心口,轻声叹道:师妹也太瘦了点,不知吃过多少苦。 怀柏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可怜见的。 长了副圣人的心肠,偏偏不是个主角的命。 佩玉走在最前,无人知她此刻双目猩红,面露凶光,哪里能说得上可怜,此番模样,便是与她腰间挂着的恶鬼相比,也不遑多让。 师尊居然会再收徒弟,而且还收了那么多,骗子、骗子!明明说好只要她一个人的! 她嘴中溢满鲜血,心烈如火,烧得颅内一片空白。前生所有的苦痛挣扎、今世所有的筹谋打算,不过只是想保护一个人而已。 可是那人,居然敢再收别人作徒弟! 她心中妒火炽烈,早把如何神不知鬼不觉除掉这群师兄师姐的方法想了千万。也许是太过入神,她的脚步不禁慢慢放缓,从身前移至赵简一身侧。 突然间腥风吹起,怀柏面色微变,袖中符咒连出,一只想偷袭的尸傀惨叫着在佩玉身旁倒下。 佩玉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居然如此不小心,连尸傀接近也未曾察觉。她刚抬起头,就对上两双星星般闪烁的眼。 赵简一揩揩眼角泪光,感动不已地说:师妹,你方才是想为我挡住尸傀吗?不必这样的,师兄虽然无用,好歹也不用你保护。 怀柏:徒弟,你可真是个好人! 赵简一:师妹,你可真是个好人! 第5章 围村(4) 佩玉:。 她垂首看了眼倒下的尸傀。尸傀五官溃烂,枯草一样的头披在身后,十分可怕。 她却认得这具腐烂尸体。 这尸体生时名叫花娘,能绣一手好花。她是岁弄从外地掳来的老婆,来此地好些年了。 花娘总是笑眯眯的,人有些富态,以前会偷偷给佩玉和她娘带吃食过去,有时是一碗清粥,有时是几个糠馒头。对于天天跟野狗争食的小佩玉而言,这个笑眯眯的胖大娘简直就像下凡的仙女一样好。 但是花娘一个多月前死了。岁弄喝醉酒后,惯常抡起棍子打她,她的尖叫声响彻四方八里,闹得整个村子都听见。她儿子慢腾腾地走过门口,对那群竖起耳朵听热闹的好事者摆摆手,没事没事,死不了,她命贱得很。 那天的施暴格外长,从晌午到日暮。 花娘的哭泣与哀嚎越来越低,最后只变成有气无力的呻吟。佩玉冲进院子想阻拦,被花娘的儿子一脚踢出去。再没人敢上前,只除了花娘喂过几次剩饭的老黄狗。老狗紧紧咬住岁弄的腿,可它年纪实在大得很,牙齿全都掉光,被岁弄一棍子砸在头上,死了。 花娘也死了。 没有做丧事。那天,岁弄家煮了一锅狗肉。 喷香喷香。 往常有人煮肉的日子,佩玉总会蹲在那户人家门口,等几根吃剩的骨头。但那些人就算是把骨头喂猪喂狗,也不肯留给她。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去闻闻味。 闻到香香的味,嘴跟着咀嚼两下,就好像吃到了肉般。 但那天佩玉没有去。 她跑到后山乱葬岗,想给花娘掘座坟。她没有榔头,只能徒手去挖,直挖到满手鲜血淋漓,才弄出一个小小的坑。可她力气太小,花娘也死沉死沉的,使了吃奶的劲也不能把尸体推进坑里。 天已经暗下来,乱葬岗鬼火如萤,荒坟一座连一座,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虫子开始呜呜的叫,有点像许多人在哭。 花娘躺在地上,额头上碗大一个伤口,满脸都是鲜血,看上去很是骇人。 七八岁的孩子,做完这么多事已经累极,哪里顾得上害怕,倚着花娘的大腿就沉沉睡了。 次日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睡在牛棚里。受伤的手上缠着两块布,粗布四角绣有小花,那是花娘生前最爱的花样。 夜里下了一场雨,乱葬岗里泥土湿漉,花娘双手合十躺在泥坑里,面上血痕被雨水洗净,眉目安详,唇角上扬,似乎含笑。 小孩子呆呆站在坑前,不明白花娘怎么就自己睡进去了。她立了半晌,直到肚子咕咕叫好几声,才弯腰捧起泥土往花娘身上盖,顺便把那两块布,或者说是手帕,放在花娘的手里。 花娘已经死了,脚下这具尸傀,只是被血雾怨气激起的尸体罢了,没有意识,只会杀戮,再不会眯着眼睛笑,再拿不起针绣花。 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 只一瞬的功夫,前尘旧事纷纷在佩玉脑海中扬起,她既无悲伤亦无惆怅,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麻木吧。她正想挪开目光,却被人一把捂住眼。 别看,怀柏的手掌温软,声音绵绵,不要怕。 佩玉愣了下,眼睛眨眨,突然就涌上了泪。 怀柏弯下身,半环住女孩,另一手遮住她的眼,口中轻声安慰:不要怕,只是死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简一,你怎么就不知道用身子挡挡呢,让你师妹看见这样的景象? 赵简一撇嘴,眉下垂得更厉害,看上去更愁了,这血雾太诡异,我没察觉到尸傀靠近。都怨我,英子第一次见尸傀都吓得好几宿没睡着觉,小师妹只怕也唉,早知道这次出门我就把周公仪带来了。 怀柏也跟着叹气,算了算了,不怪你不怪你。怨我没有早些发现,怨我,都怨我。 他们都急着往自己身上揽错,言语之间,比起师徒,更似同辈。 赵简一又叹口气,这血雾似乎是有意识一般,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怀柏牵着佩玉,赵简一跟在最后,一齐沿着村道走。这回他们不用佩玉带路了,反而一前一后将她仔细护好。 突然,怀柏停下脚步,轻声道:有人在走来。 因为血雾感应,佩玉脑中清晰浮现出走来那三人熟悉身形杨八、宋五脸色苍白,正警觉地东张西望,岁弄却满脸不情不愿走在中间。他们也是运气好,居然能毫发无损的到这儿。 几息后,赵简一也听到脚步声。 那三人却不知有人正静静站在血雾里等自己。眼前乍然撞见三个黑影,他们吓得大呼小叫,屁滚尿流,岁弄更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赵简一皱眉,苦瓜脸拖得更长,你们别叫,再叫引来尸傀就麻烦了。 过了小半天,彦村三人冷静下来,一见面色镇定的佩玉,顿觉尴尬不已。岁弄更是张口就喊:小杂种,你没死啊? 看来村长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再派人出来,岁弄也跟着走进血雾,意味着他已对外姓人妥协,佩玉并没有在意那个称呼,但另两人已心生不满。 怀柏的眉头轻轻蹙起,握住女孩的手愈紧几分。 赵简一直接更大声地回道:你喊我师妹叫什么? 啊,仙长。杨八看见赵简一胸口炽翎,马上跪倒在地,哀求道:仙长救救我们啊! 宋五也跟着拜倒在地,不停恳求。 赵简一指着岁弄,质问道:你,就是你,刚才喊我小师妹叫什么? 岁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佩玉,又看眼怒气腾腾的少年仙长,还没弄清楚状况,摇摇肥头大耳,腆着脸赔笑道:仙长,不知哪位是您的师妹? 佩玉的唇角渐渐勾起一个极轻的幅度。 方才这几人一番大叫已经引来尸傀,还有,不远处的花娘尸体。也许花娘死前执念未消,怨恨太深,在岁弄声音响起时,被符咒镇压的她竟摇摇晃晃地站起,往这边走来。 岁弄像是看到什么,眼睛睁大,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不住打颤。 胯下裤上深色晕开,滴滴水声响起。 花、花娘 赵简一捏住鼻子,好臭! 怀柏将香帕放在小孩的鼻前,闻言赞同地点点头,不止是尿,全身上下都臭得很。 岁弄已被腐肉啪叽啪叽往下掉的花娘吓破胆,涕泗横流,大叫:啊啊啊啊啊! 可两个仙长看戏一般站在不远处,一点都没有要救人的意思,赵简一更是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 第6章 围村(5) 花娘歪着烂肉见骨的脑袋,摇摇晃晃朝岁弄奔来。 她的眼珠子浑浊晦暗,脓水从七窍流出,五指长出泛着黑光的长指甲,口中发出低沉嘶吼,行动比起方才迅捷不少。 看来已经进化成行尸了。赵简一手摸着下巴,沉吟道:行尸因怨而生,难道这人和这具尸体有什么渊源吗? 怀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是。 赵简一奇道:师尊,你看出什么? 怀柏目光微凝,慢慢地道:我一看这个人,就知道他除了好事,什么都敢做。 岁弄被吓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一屁股坐倒在地,听见怀柏的声音时,他就像看到希望,四肢着地爬过来,涕泗横流地哭道:仙长,救救我啊,救救我,这个婆娘要杀我啊! 怀柏抱住佩玉连退数步,避开岁弄沾满灰尘的肥手。 赵简一也闭上眼,声音听上去十分真诚,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你走好罢。 此刻花娘已站在岁弄身前,岁弄看着花娘腐烂流脓的脸,哆嗦着往后爬。 花娘像猴一样蹿上来,扑在他身上,张口就要往他脖颈上咬。 一股熏天的尸臭味扑面而来,岁弄来不及作呕,就见那深黑尖锐的牙齿像排利刃,刷刷闪着寒光,往自己切过来。他忙伸手拦住花娘的嘴,臂上重若千钧,黏稠恶心的深绿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他脸上。 杨八和宋五吓得面如金纸,见花娘只朝岁弄去,心中暗暗松口气,这才敢偷偷抬眼,打量这两位袖手旁观的仙长。 少年细眉细目,薄唇微微上挑,脸上是大写的薄凉。而另一着青衣翠羽的女人,却是杏目琼鼻,面色白皙,笑意温柔,宛若神仙模样,令人观之可亲。 可他们一缩脖子,瑟瑟地往少年那边挪了些。对着尸傀咬人这样的可怖景象,居然还能笑得这么欢,这女人实在是可怕。 岁寒已经力竭,手臂被尸体压得不断往下。他丝毫不敢放手,只哭泣着哀求:仙长,求求你们救救我啊,我是村长的堂弟,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还有女人!我什么都可以给! 听到钱时,赵简一立马睁眼,哦?你给多少? 怀柏打趣:徒弟,你可真是见钱眼开。 岁弄忙喊:十两黄金不不、百两!百两!求求您!他的手臂又酸又痛,眼睛使劲往下瞟,眼看着花娘就要咬到自己,也顾不得什么钱不钱了。 哈哈哈,妥了。赵简一拿出一道符拍在花娘身后,尸体顿时僵住,直直往前倒。岁弄手上无力,与尸体来了个嘴对嘴,脸贴脸。腐臭的脓水流入他的口内,这感觉委实十分酸爽。 岁弄双眼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你们拖着他,带路。赵简一点点杨八宋五,使唤道。 是、是。这二人哪里敢不听,但花娘那形貌又实在可怕得紧,他们抖着腿走近,闭眼咬牙,使老劲才把岁弄从尸体身下拽出来。 那边他们在气喘吁吁地干活,这边赵简一和怀柏把佩玉围起来,满脸关切。 怀柏遮住佩玉的眼,轻声道:徒弟别怕,他们只是在拔河,你听见没,都在使好大的力呢!左边那位大哥,请你加点油! 站左边的杨八听了,吓得脚下一个趔趄,更加用力拖岁弄了。 赵简一附和道:对啊对啊,现在两人正僵持不下,战况十分激烈。右边那个大哥,你也要努力呀! 宋五听后,与杨八对视一眼,两人面上皆是如出一辙的愁眉苦脸,欲哭无泪。 该死的肥猪,怎么这么沉!他们心底暗暗谩骂。 佩玉乖乖站着。就算被遮住眼,只需神念一动,她脑海中便出现宋五杨八的狼狈模样。她勾起唇,抬手轻轻摸了下怀柏的手背。触手是光洁如玉的质感,与红鲤佩有几分相似。 小孩的指尖是冰凉的。 手背像是被毒蛇舔舐般,怀柏身子轻轻一颤,心中隐约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自己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 她没把这直觉放在心里,只盯着站得笔直的小可怜,有些发愁。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跑进血雾,也不知见到什么,以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佩玉,怀柏解下长长丝绦,将翠羽大氅披在女孩身上,又用一道绿缎蒙住了女孩的眼睛,这才牵着她的手,柔声道:跟着我走。 凉风吹起,怀柏轻咳一声,赵简一紧张问道:师尊,您觉得不舒服吗? 怀柏无奈苦笑:我哪有这么娇弱。 师尊的身子不好吗?佩玉垂着头,心中有些奇怪,前世的师尊,身子明明十分康健。 这一世,变数太多了。 对了,我方才见这里风水窍眼之处,被人用鲜血绘了道引鬼符。怀柏轻声道,我原以为血雾是人祸,但施法破去血符后,雾气却还未散去。 赵简一也是奇怪,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用这么阴损手段。两位大哥,你们村里人同哪位修士结过怨吗? 杨八想了想,一拍脑袋,定是那个游方道士! 宋五附和道:没错!一定是他! 怀柏掩唇,两眼笑成弯弯月牙,道士?莫非是我们玄门弟子不成? 修真界中,各门各派下山游历时的打扮有所不同。玄门弟子惯作游方道士打扮,圣人庄弟子喜欢穿身儒衫,扮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墨门以节用为训,故而其中弟子出显城后,多担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这类为世人不耻的职业。 啊?杨八张大了嘴,又惊又怕地问:什么、什么,那人难道和仙长您是同门吗? 赵简一撇嘴道:谁知道呢?先说说你们是怎么结怨的。 杨八看了佩玉一眼,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呀,就是他是个骗子,被我们识破了,然后就 怀柏停下脚步,笑眯眯着说:简一啊,我们还是先带着你师妹回去吧。 赵简一会意,是呀,折花会十年一次,耽误时辰就可惜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 宋五和杨八大惊,仙长,您不去救我们了吗? 赵简一皱着眉,苦巴巴地说:你们连实情都不敢告知,我们如何相救?还是莫浪费彼此时间,你们也早些回去,为自己备好棺椁。 我说!我说!宋五赶忙开口:仙长千万别抛下我们! 接着他不顾杨八劝阻,徐徐道来两月前的一桩祸事。 两月前,彦村死去一个女人。 她死后化作厉鬼,连杀十余人,闹得村中不得安宁,人人自危。 这时一个游方道士走来,自言能除去恶鬼,当晚便开坛做法。可他实力不济,被那女鬼打成重伤后恼羞成怒,居然怪起无辜受害的村民来,还强迫村民支付酬劳,最后被赶出村子。 肯定就是他没收到钱,所以使阴招来害我们!宋五恶狠狠地说。 哦?怀柏轻笑,如此说来,倒是我那位同门的不是? 宋五忙道:不敢不敢,那位道人实在是可恶!但您怎么会与他一样呢? 怀柏听了这般奉承,微微低下头,不胜娇羞的模样,过奖过奖,既然如此,那女鬼最后又是如何? 宋五垂下眼,刻意不看走在中间的小孩,压低了声音说:我们重金另请了个圣人庄的小圣人来,把她给打得魂飞魄散了。 怀柏啊了一声,像是被魂飞魄散这四个字吓得抖了下,好半天才温温吞吞地感慨:那真是太惨了。 第7章 围村(6) 赵简一问:又是厉鬼、又是行尸,你们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宋五连忙否认,仙长可别误会,我们都是良民啊! 良民可不会闹出什么鬼魅来。赵简一口中嘟囔,但想到那百两黄金,还是没再说什么。 村民们听到哒哒脚步声,翘首以盼,眼见红雾里走出宋五、杨八,紧接着就是灰头土脸岁弄被拖着的。 怎么回事?村长喝道。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怕村长,杨八白了他一眼,抱怨道:您可别说了,要不是遇见仙长相救,我们现在都已经凉了。 村长急忙问:仙长在何方? 红雾之中传来一声轻笑。 如清风徐徐吹过,春雨细细飘来,这声音温柔动人,舒缓悦耳,犹若仙音。 众人都不禁往那边看去。 女子牵着目覆绿锻的小孩缓缓走来。 她的身段窈窕,肤若凝脂,眉目含笑,眼波如醉,翩翩如从画中走下。 村民眼都直了,片刻后,皆跪拜在地,大呼仙人救命。 怀柏没有理他们,弯腰为佩玉解下绸缎,柔声道:好了,回来了。 她将绸缎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握住小孩,这才往跪在地上的村民轻轻看去。 宋五杨八已领教过这位仙人的可怕模样,想告诉村民,却又不敢开口,只默默地将身子往后挪了几步。 怀柏一眼就认出村长。 一行粗布短衫,灰扑扑的人中,就他一个长绸衫,油头发,手白皙无茧,看来从未做过农活。 她仔细看着村长身旁的小女孩,许久后,朝她轻轻笑笑。 找到你了,主角。 怀柏这一举止早落在佩玉眼中。小孩眼眶通红,死死咬着牙,身子微微发颤。 师尊居然看别人,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而且那个人偏偏是岁寒。 她该不会是又想收徒弟了吧? 佩玉气得心头滴血,极力按捺自己想杀人的冲动,血雾受其影响,登时浓了起来,好似浪潮不断翻腾。 村民们吓得缩成一团,膝盖一软,又纷纷跪倒。 可仙人没给他们个正眼,只是转过身关切地看着小孩,温声问:怎么了? 怀柏见小孩双目含泪,心中不由对她肃然起敬。 这群村民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足以见他们不在意小孩的生死。可这孩子居然为了他们孤身闯血雾,见得村民得救,更是激动到眼泪都出来了。 可怕如斯! 此刻赵简一已经拿着炽翎轻车熟路地跟村长谈好价钱。他挥挥手,跟村民们说:别拜了别拜了,都收拾好紧要的东西,我带你们先去隔壁村避避难。 仙长,您不能为我们驱除血雾吗?岁寒细声细气地问道。 许多村民七嘴八舌说起来:是呀是呀,我们都给你酬劳了,你怎么不帮我们驱散血雾啊? 赵简一皱紧眉,哪这么多废话? 岁寒走出,朝他深作一揖,缓缓道:这位仙长,其一,斩妖除魔本是我辈义不容辞之责,若您不除去血雾,我们这些人将无家可归;其二,收人钱财替人做事,若依道义,您既然收了我们的钱,理应替我们解决此事。 赵简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说:就你们给我的那点小钱,驱掉血雾?你们以为这血雾很寻常吗?三百年前血雾围住江城,多少金丹修士折在里面?你们若有本事,大可以找个元婴修士过来。 佩玉心中微惊,血雾在三百年前就现世过吗? 简一,不要说了,怀柏缓步向前,笑吟吟地看着岁寒,小姑娘,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愧是主角,嘴炮王者,强无敌。 岁寒心中大喜,谦逊地说:仙长,您 怀柏抬起手,止住她将要说的话,温声问道:你方才以我辈自诩,莫非也是仙门之人? 岁寒扬唇,面上颇有自得之色,我已被圣人庄章礼长老认为弟子,只需通过试炼,便可直接拜入他的门下。 师尊要做什么?佩玉很是不解,岁寒既然自述已有师门,师尊总不能直接跟圣人庄抢徒弟吧。 章礼长老,怀柏含笑点头,那是谁? 岁寒脸上的笑容一僵。 怀柏当然知道章礼是谁。圣人庄礼乐长老,岁寒遇到的第一个大腿。 圣人庄弟子一向高风亮节,怀柏感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何等的舍己为人,无私奉献啊! 岁寒又笑起来。 怀柏将圣人庄夸了又夸,最后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姑娘是圣人庄弟子,那不如与我同探血雾吧。 岁寒愣住,啊? 怀柏稍一欠身,请罢。 可我没有修为 怀柏握拳,斩妖除魔本是我辈义不容辞之责,你有一颗圣人的心就好了。 岁寒脸上又青又白,许久后攥紧手,低头道:仙长,莫要开玩笑。 怀柏心中暗叹一声。要是直接对凡人出手,降下天罚不说,还会挑起孤山与东海的争斗。如果岁寒肯陪她进血雾一趟,她就能用尸傀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这朵黑心莲了。 实在可惜。 赵简一十分不屑地扫了眼岁寒,这么长篇大论,不务实事,不愧是圣人庄的弟子。 喂你们这些人,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这血雾越来越凶险,不知会出什么变数。你们想死可别拖累我们一起。 这回岁寒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阴影中。 佩玉心头冷笑,依她对岁寒的了解,这人定已气恼万分,待血雾结束后,她就会章儒传信,添油加醋,挑起玄门与圣人庄的矛盾。 村里人听赵简一的话连忙跑回家,没多久,祠堂口就聚了一堆的猪狗牲口。村民恨不得把锅碗瓢盆全都带上,每人身上都是大堆东西。 推推搡搡间,你踩我我推你,狗咬鸡鹅啄人。 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怀柏望见一人,目光略略暗下来,笑着问村长:那是何人?为何身着镣铐? 村长遮遮掩掩地说:是村里头张狗蛋的媳妇,有疯病,所以要拷着。 待人都聚在一起后,怀柏发觉这样戴着锁链镣铐的人居然有十多个,且皆为女子,她们神态张皇,眼中含泪,口塞棉布,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这么多人都得了疯症? 第8章 围村(7) 血雾更浓,些许淡淡雾气随风飘来。 村人情不自禁退几步避开,生怕染到这种不详的东西。 怀柏一动不动,仍是笑眯眯的,双眉如弯弯翠羽,一副无辜无害模样。她指着被缚的女人们轻声问道,声音好似珠落玉盘。 村长见她如此可亲,悬着的心放下几分来,说:这疯病会传染,一时不察就这么多人中招。 怀柏闻言,面露悲戚,真是十分可怜,正好我略通歧黄之术,不如让我为她们诊治一番吧。 村长忙摆手拒绝,她们哪里配呢?别脏了仙长的手。 怀柏笑笑,简一,替她们把口中之物取出。 村长面色惨白,村人也是满脸慌张。 赵简一走至一个年轻女子身前,姑娘,冒犯了。 岁弄的儿子冲出来,这是我媳妇,咳咳,你个大男人瞎碰什么? 他名为岁天工,是个面无人色的肺痨鬼,正捂唇咳得断断续续,有上气没下气,身上飘来股腐臭难当之气。 赵简一捏着鼻子后退几步,瞥了他一眼,挑眉似笑非笑地说:你这肺痨鬼还能娶到媳妇? 这咳着咳着马上去世的模样,还有人愿意嫁给他? 咳咳,你什么意思? 赵简一脚步微顿,转瞬之间便移至他身后,好心替他拍拍背,可别把肺咳出来了。随手取出女子口中棉布团。 仙长救我!女子方得自由,立马求救。 赵简一弯腰替她解去手腕和脚上绳索,温声道:可是被这人胁迫逼婚? 女子跪倒在地,哀哀哭泣,不只是胁迫,他们一直把我关在柴房,不给我吃食,想逼我就范。 这女子口齿清楚,逻辑明晰,哪里像是有疯症的样子? 怀柏似笑非笑地睨了村长一眼,走至女子身前,俯身将她扶起,缓声道:姑娘不必害怕,慢慢说。 女子见她笑意盈盈,神色可亲,紧绷的弦松下,抹把泪,说道:我本是江城人氏,姓楚名小棠,花灯会上遇到两位老人向我讨口吃食,我本想给几两碎银,他们却推辞说受不起,然后指着巷中小店,让我去那儿为他们买几个馒头。我去了,可那店里的人却把我 楚小棠说到此处,泪簌簌落下,一时哽咽不能语。 怀柏面上的笑渐渐冷下来。 楚小棠颤声求道:我失踪一月多,父母不知该如何担忧?他们只我一个女儿,仙长,求您救救我。 这大概是自己在岁弄家中听到的求救声了,佩玉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场之人。 村民慌张不已,正窃窃私语,赵简一满脸怒色,已趁这一会的功夫解开其他女子身上束缚,村民想阻拦,被他狠狠瞪过去,吓得又退回来。 仙长,你听我解释! 怀柏笑着说:我并不需要解释。她瞥眼哭成一团的少女们,除却楚小棠,其他被缚女子看上去小的很,最大不过十三四岁,稚嫩的小脸苍白不已,吓得只会哭泣。 简一,记下她们的籍贯名讳。 村民们不知商议出什么,竟团结起来拦住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赵简一没有好脸色,做什么?自然是救出这帮被你们掳来的人了。还有,把你们上交官府! 佩玉嘴角扯出嘲讽的笑。 彦村贩卖人口这么多年了,官府怎会不知此事? 蛇鼠一窝罢了。 她是我媳妇!你凭什么抢我媳妇!张狗蛋人高马大,一手扛着锄头,两眼通红地吼道。 岁天工咳得要死要活,咳咳咳,是啊,咳咳,你凭什么 村民齐齐附和,是啊,你们凭什么?你们仗着自己是仙长就来欺负我们普通人! 赵简一气笑了,凭什么?他指着那群不住哭泣的女孩,你们凭什么把她们掳到这里? 村民依然不肯让步。 赵简一懒得废话,长袖一挥,顿时飞沙走石,村民被迷得闭住眼。 张狗蛋见女子被赵简一拉走,将锄头一扔,坐在地上耍起无赖来,这是我媳妇!我花了大半辈子积蓄买回来的媳妇!我还指望着她给我生娃呢! 而那个被他指认为媳妇的女孩,却是惊恐地躲在怀柏身后,啜泣着说: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要娘亲,呜呜,我要回家 张狗蛋瞪大了眼,涨红脖子大声呵斥:你怎么能这样?我花了三十两银子才把你买回来的!我们都睡都睡过,你咋就不认了呢?我不管,要么退钱!要么换人!不然你别想走! 赵简一愤怒地指着他,你还以为自己做得对了是吗? 张狗蛋委屈地说:哪里不对?我不偷不抢,一辈子就攒三十两银子,特意买上好货色,让她给我下个蛋怎么了 村民们纷纷起哄,是啊,我们都是良民,这是我们买回来的,你们凭什么拿走啊? 刁民!简直无法无天! 张狗蛋见拦不住这少年,注意就打到立在一旁的女人身上。这女子看上去温柔可亲,定是一个好说话的! 他这般想着,伸手想去抓女人裙摆,嚎哭着说:仙长,您可不能这样啊? 一抹湛湛如苍穹的青色掠过,张狗蛋眼前一花,手里抓个空。他眨眨眼,转头见那女子已在数步之外,人仍是盈盈笑着,和煦如春阳。 师尊,这群刁民无法无天,我们莫同他们废话了,赶紧救完人走出去。 怀柏笑着点点头,望着默不作声的小孩,柔声道:佩玉,你想要我如何做? 小孩猛地抬起头,圆溜溜的眼中水光闪烁,一副惶恐不安模样,我、我不知 那我将只这群女子救出,其他人仍留在血雾之中,你觉得怎样?怀柏有意慢慢教化佩玉,让她学会待恶人不必心存慈念。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 小孩默默不语,手捏紧衣角,幼兽般无措。 张狗蛋心中越想越气,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哇哇我攒了一辈子的钱也没了,我好不容易娶上的娘们也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呀?我死了算了!说着竟真拿头砰砰撞地。 佩玉心念一动,趁着天色晦暗众人不察,遣使红雾偷偷搬来一块尖锐的石头,挪到张狗蛋身下。 地上本是软软的泥土,撞上去根本不痛。 张狗蛋正磕得十分有劲,突然听到一声脆响,脑壳像鸡蛋一样,啪的一下干脆利落地破掉。 接踵而来是一阵剧痛。他呆呆抬手摸去,看见满手猩红,哇的大叫一声,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仙长杀人啦!仙长杀人啦! 怀柏无视这等鲜血淋漓之景,只是柔声问:佩玉,你想怎么做? 小孩低着头,看上去蔫头蔫脑的,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往下垂,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兽。她双手攥紧,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是在进行某种艰难的抉择 师尊想这么简单便放过这群人吗?可是 心地纯善,白玉无瑕。 怀柏简直想剁了自己打下这八个字的手。这哪里是白玉无瑕,明明是圣母光环遮天蔽日! 她深吸一口气,维持面上温文的笑意,问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如若留着这些人的性命,会有多少女子再遭迫害,会有多少家庭从此破碎? 她指着楚小棠,就像这个姐姐,她出于好心帮助老人,却将自己与父母推至不堪的境地,你问问她可有后悔? 楚小棠点头如捣蒜,后悔万分。 怀柏蹲下身子,打开小孩紧攥着的手。手心已被指甲掐出血来,露出鲜红血肉,怀柏轻抚着她的伤口,眼中怜意更浓,无奈地说道:佩玉,这世上有好人也有恶人,你对恶人善良,便是对好人残忍,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 但让这些恶人轻易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佩玉回握住怀柏,眼中水光粼粼,似终于做出决定,师尊,您说得对,我听您的教诲。 怀柏微微一怔,见小孩终于开窍,只觉如春风吹过,通体舒畅,随即柔声笑道:来,我带你出去。 她牵着佩玉的手,赵简一领着那十余名女子,缓步走进血雾。 村民见他们要走,想过去阻拦,可怀柏只轻轻望过来,一股强大至极又不容抵抗的力道压来,他们登时冷汗涔涔,身子就像石头般僵在地上,半点都动弹不得。 只有嘴巴在不断动弹,仍逞口舌之利,一时间谩骂求饶哭泣不绝于耳。 岁寒拔高声音道:仙长,我是圣人庄的弟子,您若袖手不顾,只怕会给孤山惹上麻烦! 怀柏又轻轻啊了一声,好似如梦初醒,慢慢回过身去,你说的对。 众人正长舒一口气,又听她继续笑着说:所以我要抹去你们这段记忆。就算是章儒招魂相问,也不会发现端倪。当年江城被血雾所围,折了十余名金丹修士性命,而如今重新现世,灭个小村,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明明她在温温软软的笑,村民们却忍不住浑身颤抖,宛若见着地府修罗。 好可怕啊这个女人! 但他们很快就感觉不到害怕了,就在怀柏一行人的身影消逝在血雾中时,村民们打个机灵,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发生过何事。 你怎么身后怎么背着一个锅啊? 我怎么知道?你手里抓两只鸡做什么? 那个小杂种呢?咋还没回来? 第9章 仇雠(1) 一行人走出血雾后,在附近小城客栈安顿下来。 这些十二三岁的女孩,好不容易重新自由,个个都激动不已,坐在长桌旁,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说到在彦村遭的罪,又开始哭成一团。 实在是吵闹。 怀柏心底叹气,看了眼身旁沉默不语的小孩。佩玉已经洗净身子,换了身干净衣裳,大眼睛清亮无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孩越看越称心,就是太单薄了些,跟只小奶猫一样。 师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赵简一终于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眼罩形状的木质偃甲,我方才给你做了个周公仪。他把偃甲覆于目上,演示道:就是这般,睡前戴上后,便可一夜安眠。 这东西倒是有趣。 偃甲通体用乌金木制成,上镂精细花纹,镶金花纹镀边。佩玉接过时,发现它拿着轻如鸿毛,入手带一丝暖意,不由奇道:啊 赵简一哈哈大笑,你也发现了是吧,这个虽然是用极重的乌金木做的,但是拿在手里很轻,你看,他俯身指着偃甲上两个凸起,我在这几处放入两只噬灵虫,再在偃甲表面抹上用灵石碾成的粉末。如此噬灵虫闻见灵石味道,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飞,但偃甲重量与它们所能承受的重量相抵,所以正好维持在这般状态。 他说着简单,其实诸多计算测量十分不易。 佩玉于偃术也略知一二,明白就算是墨门五脉弟子,也未必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造出这精巧的小玩意。 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怀柏看着呆呆的小孩,轻笑道:你师妹哪里懂这么多?快去收拾东西,把这些孩子送回原籍去。观花会我一人去就行了。 赵简一长眉撇下,垂头丧气地嗯了声。 怀柏微怔,怎么?你这么想去?就是一群糟老头子瞎扯而已,十分无趣。 赵简一摇摇头,没什么。 楚小棠察言观色,见状忙说:既然仙长有要事在身,就由我来负责送她们还家吧。 不成,怀柏沉吟道:你们一群身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独自在外,不知又会遇到什么歹人。这样,简一,若你想去观花会的话,你独自去显城,我来送她们。 师尊,我对观花会没兴趣,只是赵简一长长叹气,我听上次去观花会的人说,每个入场宾客都能领十块极品灵石,要是我缺席,白白错过这十块灵石,唉。 怀柏轻笑出声,上次观花会是在东海,圣人庄那帮子人财大气粗,一人发十块极品灵石不稀奇。但是这次是在显城啊,你忘了墨门门规中有条便是节用吗? 赵简一张大口,好半晌才丧头丧脑地连声叹气,亏我还等了十年,那我就不去了。 怀柏含笑点头,目光挪至佩玉身上,沉吟:你师妹总不能和你一起到处走。 为何不能?我为师妹造一架木流车,这样她便可赶得上我的脚程了。 怀柏执杯的手微顿,轻睨兴致勃勃的少年一眼。不知怎么,赵简一从这淡淡眼神从看出几分鄙视的意思来。 她轻抿一口手中清茶,才慢吞吞地说:我只是担心累着佩玉。 赵简一大受打击:哦。 怀柏拉着小孩的手,万分担心牵挂,你师妹是个好孩子。 赵简一附和:确实是个好孩子。 可惜太过善良,不曾对人设防,我实在不放心。怀柏忧心忡忡,既不舍得让小孩同赵简一奔波,又不放心将她独自留下。 师尊,佩玉抿唇,我待在这儿等你就行。 她方才答应与怀柏离开,便是知道这人即将去参加观花会。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师尊都会无暇顾及自己。 怀柏摇头,不成不成,我知道你是体恤为师,但你年纪这么小,若不被人看护着,也不知会吃些什么亏。 佩玉:她挣扎一下,我真的可以一个人 怀柏摸摸头,眼中愈发怜惜,好孩子,你这样贴心,为师愈发舍不得了。 佩玉垂下头,最后选择沉默。 楚小棠插话说:仙长,就由我在这儿照顾妹妹吧。 她本以为怀柏会推辞一番,没想到仙人笑眯眯看过来,然后点头:那好,你来吧。 这么干脆吗? 怀柏笑着说:赵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楚小棠僵硬地扯起嘴角,把您对我恩重如山,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仙长不必如此客气,更不必收我入门、受宠若惊受宠若惊之类的话默默咽下。 赵简一也松口气,拱手道谢:赵姑娘,你可真是个好人!我会先帮你把音信送到江城,让你父母不再担心。就劳烦你好好留在这儿照顾我师妹了。 应该的应该的。 怀柏牵着佩玉的手走上街头,天飘着迷迷蒙蒙的细雨,怀柏手中执着一把纸伞,往侧斜倾,将小孩完完全全遮住,肩头翠羽晕染雨水,如清波湛湛,绿影斜侵嫩草,十二分的好看。 佩玉,你先留在这儿,待过些时日,简一便会来接你去孤山。怀柏低头看着小孩,翠眉微敛,眼中碧水盈盈,照顾好自己。 佩玉点点头,作揖拜别,师尊,您亦要保重自身。 小孩一脸严肃,短短的胳膊往上举着,瘦小的身板弯成弓形,一本正经地行着礼。 这短腿短手的,偏偏扮出个大人模样,实在是可爱。 怀柏捂唇,忍不住笑弯了一双杏眼。 乖,要听话。她将伞留给小孩,缓步走进一帘细雨斜风之中,长袖微鼓,青青湛湛的翎羽随风拂动,腰间环佩玎珰作响,宛若天上之人。 佩玉仍是长长躬着身,只稍稍抬头,目送那缕春色远去。 怀柏似有所感,悄然回眸,玉肌雨濯,压过满城淡烟疏柳。她笑着朝佩玉招招手 我一定会回来的! 怀柏已离去许久,佩玉依旧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不曾移动半步。 楚小棠替她举着伞,抬头望望空濛春雨,低头看看像石头一样的女孩,很想问问她的腰究竟酸不酸、痛不痛。过了会,她举伞的手腕都发酸了,小孩还是没有动,终忍不住提醒,妹妹,仙长已经走了。 你还想拜到什么时候? 佩玉直起身子,没有理会周围喧嚣,径直往客栈走去。 楚小棠被她吓一跳,赶忙小步跑去,为她撑好伞。 妹妹,你要不要吃串糖葫芦?楚小棠指着晶莹红润的糖葫芦柔声问道。在她的印象中,但凡小孩,没有一个不喜爱吃这零嘴的。 佩玉冷冷瞥了她一眼,目光如冰。 楚小棠登时僵立,浑身血液如若冻结,浑身簌簌发抖,牙齿咯噔咯噔打颤。 这样可怕的眼神就算是在彦村那几个恶人身上她也不曾看见。 手中的伞悄然无声地跌落在地,几点泥水溅落在她淡粉裙裾上,她却无心在意,满脑子回旋的都是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待回过神来,已不见佩玉踪影。 楚小棠把伞捡起,慌忙往前赶去,一边喊道:小仙长! 她不知不觉便已变换了称呼。 佩玉无视身后呼唤,将腰间鬼面具拿起放在脸上,紧接着她的身子如花枝抽条舒展,慢慢变高变瘦。 楚小棠慌慌张张跑过来,突然看空空荡荡的街道之上,笔直立着一个黑袍女人。而小孩却不见踪影。 她左右张望,这条街道并无岔口,小仙长难道遁地不成? 姑娘,你可看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经过这里? 不曾。 这人声音古怪嘶哑,含糊不清。 楚小棠笃然警觉起来,死死盯着她。女人的身形高挑瘦削,有如雨中孤鹤,长发如瀑倾泻而下,隐约而窥见其中星星点点的银丝,黑袍迎风鼓动。 这儿只有一条路,你怎会没见过她?楚小棠想起彦村经历,立马喝道:你是不是拐卖幼儿之人! 风骤雨急,乌云翻滚。 女人置若罔闻,举步往前行去。 楚小棠忙赶过去,喂!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不住颤抖,嘴唇发白,恐惧地看着面前女人。 这人脸上斑斑驳驳的深红伤痕,好像被什么猛兽啃咬过般,竟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 只有双秋水般的明眸,如寒星闪烁,让人不禁猜测也许她以前是个美人。 女人轻轻看了楚小棠一眼,慢慢踱步走入雨中。 楚小棠呆呆站着,屏气凝神,只怕不小心弄出点动静,这尊修罗就会像碾碎蝼蚁般,抬手把自己灭杀她定是能做出这样事的! 过了许久,楚小棠一屁股坐到地上,不顾脏泥污水,这才敢嘤嘤哭泣起来。 这些人都好可怕,呜呜呜。 佩玉走至郊外,吹了声口哨。 细雨如烟,阡陌纵横,她负手静静站着,一只小黄牛撒着四蹄哒哒跑来,亲昵地拱着她的手。 你倒知道我是谁。她解下鬼面具,依旧挂在腰间,随后跨坐黄牛背上,驱使它往血雾奔去去。 很多年前,佩玉还是孤山光风霁月的云外仙子。 她出山游历之时,恰逢尸傀围城。 尸潮如海,小小的无方城如海中一叶孤岛,已被困住数日。 尸傀中有一尸王,修为几近元婴大能,他将城池发出的炽翎悉皆拦住,而后围而不杀,想将城中之人慢慢折磨死。 城主及其门客皆已战亡,城中百姓面色惨白地站着墙上,早已放弃希望。 黑云压城,天光晦暗。 白衣少女就像绝望中的一束光,缓缓从云间走下。她提着一把胭红色秀艳的刀,缓声道:莫怕。 莫怕。 说完她走入如海尸潮中,一人,一刀。 好心人看出她不过金丹修为,忙拦道:仙长!这里面有尸王,已近元婴,连城主都已身死,你只身前去,只怕 少女回眸轻笑,秾丽的眉眼舒缓,如朵朵桃花绽放。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 她只道:莫怕。 三个昼夜后,尸傀如潮水撤退,少女提刀缓缓从云烟中走来。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只有手中细长秀丽的刀,仍往下淅淅沥沥地滴着血。 无人知道一个金丹修士是怎么杀掉元婴尸王的。尸王不死不灭,力大无穷,更精通百种道法。 但三个昼夜之后,他变成了一滩肉泥。 何止是杀,这简直就是场虐杀。 孤山新秀,一战成名。 后来有人这样唱道 艳刀如血月,人头作酒杯。 只身赴盛宴,饮尽仇雠血。 风雨渐大,女孩坐于牛背之上,嘴角噙起一抹笑,义无反顾地冲进翻腾血雾。 嘴唇翕动,说的不是莫怕,而是 狩猎,开始了。 第10章 仇雠(2) 此时距怀柏等人离开彦村过去数个时辰。 深夜已至。 血雾愈浓,后山乱葬岗中的尸体皆变成尸傀,在雾中胡乱走动,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嘶号声。 不被雾气影响的地方越来越少,村民在数次求救无果后,终于决定举村走进血雾,看能不能侥幸离开此地。 火光如一条长龙。 村长及岁家人走在最中,而前后都是外姓之人。无亲无故的张狗蛋被放弃,抛在村子里面。 岁弄已经醒来,杵着拐跟在队列里。 雾气浓重黏稠,血腥味铺天盖地。 有些妇人已承受不住这种压抑气氛,低低哭泣起来。 村长呵斥道:都闭嘴!不要把尸傀引了过来! 但他话音刚落,几声可怖的嘶吼声从旁边传来。 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人群争相逃窜,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队列马上就散了。 村长,您看? 十几个岁家人围在村长身边,其中一人问道。 村长恨恨地啐一口,现在血雾里都是尸傀,他们这是找死!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动,注意不要分散,有人遇袭立马求救。 好。 这些人将村长和岁寒仔细护好。他们并非蠢材,知道如果离开此处,随岁寒依附圣人庄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宋五和杨八被那一嗓子号吓得蹿出不知多远,待回头发现已经跟大部队走散。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庆幸至少,没完全走丢。 两个青壮汉子,若只遇到一个尸傀,还是可以逃掉。 宋五松口气,看看四周,都是红茫茫的,不能辨路,呸,这他吗往哪里走? 杨八随便一指,五哥,我们走那边吧。 宋五点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着。 杨八突然开口,五哥,这一切不是报应吧,自从那女人死了,我们村就没一天安宁日子。 宋五瞪他一眼,报应?你信那种东西? 他邪笑几声,就算是报应,那也不亏,那女人的滋味,啧啧 宋五停下脚步,双眼瞪大,喉咙发出怪异的声响。 杨八吓一跳,偏头看过去,五哥你怎么? 红雾弥漫,他将头凑近,还没看清宋五情况,突然脸上被碰上一抔腥热液体,眼前也变成片血红。 杨八吓破了胆。 宋五的下身被割下,血流如注,当他张大口想惨叫时,快得几乎不见影的小刀将他的舌头狠狠拽出割掉。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说,杨八的颈项上横着一把小刀,刀刃霜寒,将那个女人魂魄打散的修士是谁?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杨八不停发抖,他哭着喊:是村长喊人过来的,我不知道啊! 下一瞬,脖上一凉,鲜血喷溅而出,杨八捂着脖子倒下,余光所及,只有道黑色的残影。 佩玉取下面具,搜寻着下一个猎物。 在暗杀之中,体型小无意能更隐秘地接近对方。 血雾感应下,她渐渐勾起唇,脑中浮现正走来的络腮胡汉子,就你了。 这次,她把小刀踹在怀里,手中捡起一根粗粗的木棒。 络腮胡汉子名为高大力,在前世,高大力两棍子打断了她的腿。 佩玉自认是个有仇报仇的人,所以在她偷袭得手,挑开高大力的手筋脚筋后,先一棍敲断他一条腿,而后杵着木棍站在地上,问: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杀你。 高大力疼得满地打滚,啊啊啊惨叫声震得人耳疼。 佩玉突然想到花娘死的那天。那个时候她也这样惨叫着求饶,高大力站在街巷里,吼了一嗓子,这娘们叫得真带劲,老子都要硬了。 众人都笑起来,喜气洋洋。 佩玉将小刀横在他脖子上,喝道:闭嘴。 高大力脸色惨白如纸,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小孩,你、你 佩玉将小刀向前移半寸,轻声问:你知道那个,打散我娘魂魄的人,是谁吗? 高大力快要哭出来,我、我,我知道他是圣人庄的!啊啊啊啊! 惨叫连连,哀求不断。 佩玉丢下木棍,瞥了眼他两条变形的腿,我不杀你。 高大力正松口气,人倒在地上,双手用力想爬着逃离这鬼地方,眼前却渐渐出现数双腐朽的腿。 佩玉听到身后又响起杀猪一般的惨叫,停下脚步,低头沉默着看向结痂的手心。 怀柏以为她是陷入两难之地,所以掐得自己掌心鲜血淋漓怎么可能呢? 那时,她双目蒙上绸缎,牵着怀柏的手慢慢走着。 宋五说:我们重金另请了个圣人庄的小圣人来,把她给打得魂飞魄散了。 她脚步微顿,又很快跟上,看不出什么波动。无人知她眼底眼底猩红,无人知她心头怅恨无人知,她把掌心掐得鲜血横流,才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杀心。 她的娘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就魂飞魄散了。 那人活着的时候,佩玉从来没喊过她一声娘。 她跟别人一起,喊她疯婆娘。 她娘也是岁家从外地掳来,是一个生得过分美丽的傻子。平常时候半疯半傻,但这样也无损她天人般的美貌。 她一来彦村就引起轰动,村长霸占她数日,仍流连不已。 最后村长老婆暗地扯线,把她偷偷卖个村里一个独眼龙老头。 在佩玉的记忆里,独眼龙对自己非打即骂,从未当过自己是他的女儿。他打骂疯子娘时,骂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这表子脏货! 疯子娘只是缩在墙角呜呜地哭。 再后来,佩玉长大了些,独眼龙突然要来扒她的裤子。看见小女孩幼鹿般圆溜溜眼睛,他抬手一巴掌扫过去,破口大骂:看什么!反正你又不是老子亲生的! 可这时,一向只知道哭的娘突然悍勇起来,冲出来咬住独眼龙的咽喉,像疯狗一样怎么都不松口,直到把他活生生咬死。 咬死人,这是命案,本应该报官的,但疯子娘太过好看,哪个男人也舍不得她走。 于是他们把这件事压下来,将她拷在牛棚里。 佩玉不明白那些事。 佩玉对女人说过很多过分的话。 她会埋怨、会怨恨,会哭着跟她说:都怨你,他们都欺负我、所有的人都欺负我!都怨你,你这个疯婆娘,你咬死了我爹! 一两年后,她不再这样谩骂。 她会坐在枯草上,跟女人说:岁寒她娘给她做了件冬衣,里头塞满了棉花,可暖和了。岁寒她娘会给她做好吃的,豆包,你知道什么是豆包吗?特别香。岁寒摔了下,她娘会给她抹药,还会给她吹吹气。 她将伤痕累累的小手伸到女人面前,哀求道:你给我吹吹气,好吗?我好疼的,真的好疼,你给我吹吹气,好不好? 她不要冬衣,不要豆包,不要药膏,只要这个据说是她母亲的女人能低下头,像岁寒她娘亲那样,温柔的、满眼心疼的,给自己吹吹气。 可女人睁着一双无神的眼,口中只是翻来覆去念两个字:佩玉佩玉 从不曾理会过她。 这也是她为何为自己取名为佩玉的原因。 佩玉从来不知她娘做过什么厉鬼。 某天岁家一个男丁突然冲进牛棚,压在她身上,恶心的酒气扑面而来。她发疯似的反抗,被那男的拽着头发往地上撞。 剧痛让头脑昏沉,恍惚间,她好像听见娘野兽般的嘶吼。 许多日后她醒来,娘已经过世了。 前世,某个寒夜,守闲峰上。 佩玉蜷成一团缩在被窝中,整日超负荷的练刀让她疲倦不堪,身子酸痛得厉害,一时竟也睡不着。 门被轻轻推开,如水月光流泻进来。 佩玉忙闭了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她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有人替她掖了下被子。 她不敢睁眼,只好竖起耳朵,在心底默默数着数,都数到一千多,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佩玉悄悄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 怀柏正坐在窗前,微眯着眼,借着月光缝补着她练刀时破掉的白衣。她似乎感觉到什么,忽而回过头来,正对上少女波光粼粼的眸。 啊,吵到你了吗?怀柏放下针线,揉揉眼睛,柔声道:我白日见你的裙角破了点,想着晚上偷偷补好哎,你怎么哭了? 少女紧咬着牙,浑身发颤,连床都被震得吱吱的响。 怀柏将白衣搭在床头,坐在少女身前,隔着厚厚层被子,轻拍她瘦削的背,发生什么?受伤了?被欺负了? 佩玉一把抓住怀柏的手,满面是泪,哽咽道:师尊,我、我我娘死了 隔了许多年,她才终于哭出来,我娘死了,她死了,我没有娘了她为我死的,可我从来没喊过她一声娘亲 怀柏怔了下,眸中氤氲着深深浅浅的心疼,莫要难过,人死即入轮回,她现在想必已投了个好人家,也许你会再见她。 可她虚活一世,竟是才知道,她娘已经没有轮回了。 佩玉收回手,望着前方。 岁家一行人正缓缓往这边走来。 第11章 仇雠(3) 这列队伍有十来个健壮的男人,手里都拿着锄头菜刀之类物品防身。 佩玉并未急着上前。 她转身钻进浓稠血雾之中,跑到花娘面前。 花娘的身体在不住颤抖着,手中指甲如利刃锋利,溃烂的皮肤竟在慢慢恢复。 变成游尸了吗?佩玉暗自忖量。 尸傀亦有等级之分。最下等为走尸,而后依次是爬尸,行尸,游尸,伏尸,活尸,再往上便是有法力的魃。魃中王者,称为尸王。 花娘只在这血雾中待了一日,就已从走尸进化到相当于练气四层的游尸,这其中固然有岁弄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速度还是太快了。 佩玉蹲下身子,将手放在花娘头顶,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 血雾化作丝丝缕缕的红线,从花娘口鼻七窍涌入。 她微微收起下颚,轻念:以吾之姓,冠汝之名,起! 花娘直直站起,背后数张符咒应声而落。 佩玉负手,道:随我来。 花娘慢慢跟在小孩身后。她行走姿势略为僵硬,手脚不曾弯曲,就像一尊木偶被线操纵着行动。 但比以前好上不少。 岁寒突然停下脚步,低下头。 寒儿,怎么了?村长问道。 岁寒举起手,你看。她的手背上,滴着一滴泛黑的污血。 村长皱眉,你受伤了? 岁寒摇头,看着翻滚的雾气,面色越来越白。 滴滴滴。 他们耳边响起这样的声音。村长呆呆地往头上看去。 红得发黑的血雾就像压抑的乌云,浓稠腥臭的污血从雾中滴下,溅了他一头一脸。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鲜血横流。他们慌张地抹掉这冰凉不详的液体,惊恐的叫声压抑在喉间,不安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不用怕。村长努力维持镇定,按照原来安排的,慢慢走出去。 血雨越来越大,火把尽数被浇灭,土地也被染成深红。 每一步落下,都会拔出细长的血丝。脚上阻力越来越大,而血雾仍是茫茫无际。 终于有人忍不住,坐在地上绝望地大哭起来,这什么鬼地方!哇哇!我不走了! 村长眼中寒光一闪,闭嘴!你会惹来尸傀的! 那人已经崩溃,哪里还能考虑这么多,依旧嚎啕大哭不止。 村长快步走至那人身前,袖中匕首滑出,抬手朝他颈上割去,随后冷声道:谁想死自己跑出去!不要拖着大家陪葬! 也许是血雨的关系,雾气渐渐淡薄起来,也隐约有星光漏进,勉强可以视物。 众人见到这一幕,皆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血雨滂沱,云雾如烟。 瘦弱的小孩缓缓从雨中走来。 血雨似是有意识地从她身侧避开。她一身棉白袖箭轻袍,外罩特意裁剪的翠羽披风,及肩的短发未扎,披在身侧,衬得小脸越发苍白,眼睛越发清亮。 这情形,诡异到了恐怖。 众人瞪大了眼,大气也不敢出,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景。 好似平常他们脚边的一只蝼蚁,突然长成足以吞噬他们的猛兽。 村长偷偷攥紧袖中小镜,勉强笑道:傻丫,你怎么在这里? 佩玉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后,她才轻声问:打散我娘魂魄的那个修士,是谁? 你在说什么 寒光一闪,观花境无声地落在地上。 村长惨叫出声,看着被小刀插穿的右手,嘴不停哆嗦,面白如纸。 你、你。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 岁寒脆声唤道:别怕,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故弄玄虚,我们一同将她制服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血红人影从佩玉身后蹿出,朝岁家众人扑过去。 霎时之间,人群乱成一锅,绝望的哀嚎惨叫接连不断的响起,断手断腿在天上乱飞,宛若人间地狱。 岁寒双眼发直地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的女人,明明花娘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邪修!她的双肩因为恐惧而颤抖,凤眼中失去了天之骄女一贯的神采,你偷偷修习了邪术! 佩玉没有理会。 她一步一步,从尸山血雨中走来。 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我说,她从村长手掌上拔下那把小刀,面色不改,是谁打散了我娘的魂魄? 右手上传来的剧痛让村长在瞬间脑内空白一片,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像纸一样惨白,汩汩的血液从那毫无生机的指尖流下,落入鲜红泥土之中。 佩玉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面上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你不说,难道是不知道吗?那我只好她扬起手中小刀。 村长跪倒在她脚下,连忙喊:我说!我说! 爹爹!岁寒急忙唤道。 可村长却将一切都招供出来,是寒儿他师兄,章礼长老的儿子,章儒!这和我无关啊,我说送你娘走就行了,他非要把她魂魄打散呀!我拦了的! 佩玉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说:谢谢。 说完,却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村长张大了眼,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爹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刀刺穿喉咙,最后只发出了急促的气音。 重来一次,我可不会再听你说一遍废话。佩玉偏头向岁寒望去。这素来被捧在天上的女孩,此刻已失去原来骄傲模样,吓得瘫软在地,颤抖着身子不停往后缩。 你、你杀了这么多人,我师父、我师父召魂一定会找到你的!她试图威胁面前这个披着幼童皮囊的修罗。 佩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般,低低笑了出来,是呀,你还不知道吧,死在血雾里的人,是没有魂魄的。 他们的尸体会化为尸傀,魂魄会直接被血雾吸收,成为其的养料。 好了,该你了。佩玉慢慢地向女孩走来。 花娘已将那些人全部屠尽,僵硬地跟在她的身后。 佩玉低下头,垂眸睨着面色绝望的女孩,笑着说:别怕,我不会杀你。我的姐姐。 我同父异母的好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觉得那句控尸的话太中二了虽然现在也很中二orz 然后,关于佩玉的性格,我把她分成1.0,2.0,3.0,现在是3.0,她的性格和形成这种性格的原因会慢慢铺陈开来哒,希望大家有兴趣看下去。 第12章 仇雠(4) 血雨飘零,腥风阵阵。 佩玉伸出手,乌黑血液从她指尖滴下,溅在湿润泥土之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她面前的女孩已是浑身是血,神志不清地在哭泣。 佩玉静静站在血雨中,想起再见岁寒的那天。 那时,她们已有百年未见。 逢魔之地。 天色晦暝,一轮血月高悬中宵。 衰草连天,红雨潇潇。 圣人庄数名弟子正与一头魅魔缠斗。 这怪物修为已至元婴,不仅法力高超,更精通魅惑之法,许多弟子打着打着忽然被蛊惑,临阵反戈,成为魅魔傀儡。 血肉横飞,情状惨不忍睹。 眼见圣人庄要落败,血雨之中,缓缓走来一名白衣女子。 仙友!烦劳与我们一同剿杀这魅求助之人眼中光芒褪去,露出一副大失所望之色,马上改口道:仙友快走罢!这魅魔着实厉害,我们已自顾不暇。 血雨里走来的不是什么元婴大能、避世前辈,只是个腰间悬刀的少女。 人,不过金丹;刀,不过下品。 少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好似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手轻轻放在刀柄之上。 仙友!小心! 魅魔伸出花枝千万,如八爪鱼般朝少女刺去。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将她身体笼罩。 岁寒惊呼出声:是她! 章儒揩了把面上血水,问:师妹,你认得她? 岁寒正想开口,周围紧盯局势的弟子忽然张大了口。 刀光寒凝,如片片雪花,洋洋洒洒。 巨木般粗壮的枝条被斩成数段,从天上砸下,花叶簌簌落下,尘土纷纷扬起。 白衣少女容色未改,身后是滚滚烟尘,漠漠落花,蒙蒙血雨。 一人一刀。 人,不过金丹;刀,不过下品。 章礼躬身作揖,多谢仙友相助,敢问仙友名姓? 少女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一口无波古井,一株枯萎死树。她身子甚至不为之停留片刻,依旧一步步、一步步从圣人庄弟子身旁走过。 佩玉!岁寒唤道,你还记得我吗? 佩玉置若罔闻。 一时间,许多人皆面色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女。 她是佩玉?就是那个只身救下无方城的佩玉? 居然这般年轻?可她为何从未参加过试剑大比? 岁寒让圣人庄众人稍等,随后小跑跟在少女身后,佩玉,我是岁寒呀,你忘了吗? 谢谢你救了我们。其实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很久了,小时候,我常 佩玉突然转身。 她看着岁寒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想起村长濒死时说的话,嘴唇微抿,眼中露出一丝复杂。 岁寒大喜,那时我少不更事,待你不好,自从入圣人庄后,我时常忏悔己身,每思及此,无不愧疚难当。说着,她朝佩玉长鞠一躬,我想祈求你的原谅。 静默半晌,佩玉启唇,声音冰冷,父母之错,罪不在你。 父母之错,罪不及子。 佩玉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更何况,这个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但若她知晓日后种种 转念之间,已是隔世。 你放心,佩玉垂眸看着眼前只知道哭泣的女孩,轻轻走近一步,我不会杀你。要是杀了你,我在这世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岁寒却避如蛇蝎,哭着喊:谁和你这杂种是亲人?你走、你走!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会帮你。思及前生时,佩玉不禁皱起眉。她与岁寒的交情虽没有传言中那般好,但也曾是抵足而眠,结伴御敌。 在她的记忆中,岁寒似乎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一路青云直上,每至绝境总能遇贵人相救,最后化险为夷。不像自己,总要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以命相搏,才能在无尽的深渊中夺得一线生机。 岁寒就像是天命之子。 天命之子?佩玉凤目弯起,浑身颤栗,衣袍无风自起,血雨愈发滂沱。 天道不公,天道何其不公! 她翻手,血雾化而为线,从岁寒七窍涌进。岁寒的身子微震,表情忽然变得迷茫。 此术名为迷心,可以控人神智,本是千寒宫独门秘术。 当年岁寒趁她不备,偷偷在她身上所施展的,正是此术。 迷心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按理岁寒怎样都不能控制她。但不知为何,一向避世的千寒宫宫主竟然亲自对她出手。 那时佩玉可以金丹杀元婴,可以一刀斩尸王,风华无二,艳刀无双。 但她在化神大能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 她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伤害师尊,看着自己偷偷盗出无华,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将孤山葬送。 后来她自万魔窟爬出,灭掉天道宗,将杀岁寒之时,千寒宫主又出来阻拦。 可她已非昨日蝼蚁。 她夺迷心之法,而后将千寒宫主抽皮剥骨,魂魄寸寸碾碎,鲜血染红她的白衣。 岁寒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杀了我又怎么样,你还是输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佩玉将迷心改良,以血雾操纵,就算是千寒宫之人,也不能发觉岁寒身上诡异之处。 她俯下身,对上女孩无神的眸,缓声道:你遇到血雾。 岁寒喃喃:我遇到血雾。 父母亲族俱亡,你侥幸逃出。 父母亲族俱亡,我侥幸逃出。 只你一人生还。 只我一人生还。 好了。她拍拍岁寒的头,带着花娘缓缓退入血雾中。 岁寒呆呆坐在地上,几息后,她好似如梦初醒般,惊慌地打量左右,然后匆匆往外跑。 村长的尸体横在地上,把她绊倒。她爬起来,低头看了眼尸体,眼中露出奇怪,这儿怎么多了一块这么大的石头? 佩玉轻笑着目送女孩离开。 天命之子是吗? 我便夺你气运、窃你机缘、杀你贵人、毁你命数。 佩玉五指向上,轻轻一握。 岁寒好不容易逃出血雾,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她满脸冷汗倒在地上,身子蜷成虾一般模样。 天命之子,此生也不过是我手中傀儡,佩玉笑得眉眼弯弯,走到村长尸首前捡起观花镜,吹哨唤来黄牛,慢慢离开这座鬼村。 血雾如潮,尸山血海。 女孩腰悬鬼面具,颈系红鲤佩,倒坐牛背上,头枕着手,仰头望着无休无止的淋漓血雨,忽而低声哼起一首童谣 一个人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纷纷做我手下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副本通关完毕。 达成特殊成就:【你真是个好人呐】x2,【吓哭小朋友】x2 第13章 以卵击石(1) 深夜已过,天色大亮。 佩玉一挥袖,血雾涌入她的袍中,尸首血迹俱不见踪影,一切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彦村屋舍俨然,鸡不鸣狗不叫,安静到近乎诡异。 难道佩玉面上露出沉凝之色,忽然,她眼神微凝,拿出观花镜,镜面显现有三人正往彦村这边来。 这三个青年俱是文士打扮。 月白色对襟长衫,广袖曳地,袖领皆绣黑色流水纹,走起来衣带当风,飘逸非常。 佩玉目光如冰,死死看着为首之人。她立马认出这正是章儒和他的两个跟班,张穗山和季授。 章儒面色白皙,容貌俊美,嘴角含笑,一副谦谦有礼的君子风度。 而跟在他后面的季授手中提着只掉毛孔雀,张穗山双手捧着一方乌木宝匣。 佩玉放出缕血气悄悄试探。 章儒是练气九层的修为,而另两人一个练气六层,一个练气七层。他们出现在这,十有八九是去参加折花会,顺路至此,也就是说,附近有个至少金丹的修士坐镇。 而她自己修为全无,只会一些控尸之法、奇诡之术。唯一可以依仗的,不过是血雾和一具练气四层的游尸。如若直接对上,无异以卵击石。 极淡极淡的血气环绕在三人周围,他们全无感觉,那只掉毛孔雀却扑棱扑棱扇起翅膀,奋力挣扎起来。 这畜生又要做什么?季授被它扇了一脸的毛,十分嫌弃地说道。要不是这畜生是他们好不容易捕到,打算送给小师妹做灵宠的,他早就把这畜生宰掉取丹。百年妖丹虽没大用,对他们练气弟子来说还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章儒斜了他一眼,羽扇遮住大半脸,你跟头畜生计较什么? 是啊是啊,张穗山附和道,章师兄,不过这畜生掉毛厉害,现在实在是丑的很,要不我们再养养给小师妹送去? 章儒嗤笑,乡野丫头,怎么会嫌弃?如若她不喜欢,把这畜生剥了皮,取了内丹。 是啊是啊,小师妹方至练气,内丹对她大有裨益,她一定会欢喜。 呵,谁说送她了。章儒羽扇轻扬,给大师姐送过去。 张穗山面上笑意凝滞片刻,然后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师姐一定会欢喜。 小师妹身旁没灵宠,拿这只孔雀伴着她,以后她一看孔雀就能想到我,大师姐就不同,她既不要灵宠又不要妖丹,但这枚妖丹于我有用,我将其送她,足可见我之诚心。章儒说着,面上颇有自得之术。 师兄真是御女有术。季授见缝插针地讨好。 章儒忽然抬头望去,恍惚间,他好像在云间看见一双灯火般熠熠的眼,那眸中的情感太过强烈,让他不由怔了下。 师兄,怎么了? 章儒摸摸嘴角,疑惑道:奇怪,难道有别人在用师妹的观花镜? 佩玉将镜揣进怀,拿起腰间面具带上,眨眼功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尼姑坐在牛背上。 折花会开放在即,各路修士都要路过彦村作为一个玄门之人,她不介意给西土佛门去找点麻烦。 西土与孤山积怨已久,但要说到根源,还是与折花会有关。 千年前折花会上,圣人与巨子正就敬鬼神还是敬天命吵个喋喋不休。 明源圣僧捏花微笑,玄门道尊抚虎讲道。 一切都十分和谐,直到道尊灵宠大白虎肚子咕咕响了两声。道尊左顾右盼,没找到吃食,忽而灵机一动,对明源说道:圣僧,您是否想效仿佛陀,以身饲虎呢? 明源的笑容僵住了。 后来西土与孤山越看越不顺眼,又因理念问题争端不休,佛道之争堪比儒墨相斗,折花会的双方吵架变成四人混战。好不热闹。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 佩玉记得,前生孤山被灭门时,那群老秃驴没少幸灾乐祸。 升起的雾气被朝阳照耀,似乎染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 季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雾是不是有点古怪? 章儒摇扇,天工造化而已,不过看着这雾,我倒想起三百年前一桩旧事。 张穗山问:可是江城被围之事? 章儒颔首,当年江城城外莫名升起血雾,其中不仅有尸傀,还有好几头只修为堪比元婴的天魔。 另外二人闻言大骇,天魔?那岂不是 有死无生,章儒轻笑,当年确实是这样,城主想各种方法求助皆被血雾隔断,但侥幸孤山一行弟子正经过此处。 二人心中松一口气,孤山来救,也难怪当年江城被救。 章儒笑了一声,可那行弟子中,修为最高之人,亦只是金丹圆满。 季授和张穗山的心又悬起来,那岂不是给天魔送口粮吗? 是啊,但那金丹弟子亦非寻常,一剑斩杀数头天魔,当此时,血雾之中忽而出现一头玄魔。 啊、啊这是二人目瞪口呆,听得一愣一愣的。 季授停下脚步,这也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明明她不过金丹圆满,是怎么斩杀一头修为至化神的玄魔。 对于惊才绝艳之辈而言,跨境界杀人并非不可,但跨越两个境界斩杀化神玄魔,让人感受到的不是敬佩,而是恐惧。 他想起父亲提及此事时面上的骇色,心中暗叹一声,又道:你们知道那个金丹弟子叫什么名字吗? 张穗山想了想,玄门弟子,难道是如今玄门道尊,宁宵尊上吗? 季授反驳:三百年前宁宵道尊就已至元婴,那时是金丹的莫非是丁峰主吗? 章儒冷笑,丁风华,还不配。那个人叫做怀柏,今年折花会上,你们也会看到她。 张穗山不可思议道:怀柏?她不是一个滞步金丹的废物吗? 废物?章儒面色肃然,手中羽扇不由放下,感慨道:三百年前,没人敢说这样的话,只是 雾气蒙蒙中,一个小尼姑骑着黄牛缓缓走来。 以卵击石,未必会输。 第14章 以卵击石(2) 章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雾更红了一些? 章儒不答,面色凝重地盯着骑牛而来的女孩。 小尼姑如白玉雕成,阖着眸,尖尖的下巴稍稍抬起,瘦小的身子裹在灰白缁衣里,小手拢在宽大袖中。 张穗山情不自禁感慨:早闻佛土出美人,今朝得见果不虚传。 小尼姑似受惊扰,长睫如羽,轻轻扇动几下后,张开了眼,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她有一双极清亮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隐隐泛着薄红,好似晕染浅浅胭脂。 一眼望来,三人皆不禁微微恍惚,心驰神遥。 小尼姑身旁的雾气绯色渐深,如桃花烟浪,乱红触翻,淡淡桃香随风飘来。若是寻常,章儒早已发觉不对,只是方才女孩的眼睛太过勾魂摄魄,待他回过神来时,自己身在一片红浪之中,随行二人已不见踪影。 张穗山!季授!章儒呼唤几声,没得到回应。他打量左右渐浓的红雾,面色渐渐难看起来。张穗山和季授不清楚,但他成天听父亲说血雾之事,早知其凶险。 毕竟当年那十几个的金丹修士,除却怀柏,其他都折在了里面。 他不再犹豫,从储物袋取出一方玉简,捏碎后身上出现一层白色光晕。这件法宝名为归一罩,能抵挡金丹修士的一次绝杀。但也只能抵挡一次而已。 归一罩覆好之后,章儒的心放下些许。他不再试图找张穗山和季授,站在原处思忖片刻后,转身按原路返回,往小城走去。 章师兄、章师兄! 章儒把张穗山拉到一旁,冷声喝道:别喊,你想把尸傀都引来吗? 张穗山挠挠后脑勺,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一愣神的功夫,就没看见你们了。他左右望了望,季授呢? 章儒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师兄,我们是往回走吗?可万一那边也被血雾笼罩了呢? 章儒横了他一眼,就算有血雾,大师姐在那边,总比我们两单独在这好。而且那里是去显城的必经之路,说不定再等一会便会有其他修士来援。 张穗山皱起眉,苦着脸说:可大师姐的修为也不过当年可是死了好多金丹弟子呢。 就算师姐只有筑基圆满,比你我也要好不少!章儒顿了下,又道:何况大师姐早就能结丹,只是刻意停在筑基,她的实力不比金丹修士差。 他双眼紧盯红雾,害怕从其中冒出什么魑魅魍魉,便也没注意到身旁人微微垂下头,勾起了唇。 只是筑基圆满吗?连天都在帮她。 张穗山笑了笑,就像如释重负,长舒口气,然后说:师兄说的极是。 血雾中尸傀又叫几声,张穗山受到惊吓,蹿到章儒身旁,拉近和他的距离,师兄!救我! 章儒实在无奈,尸傀都没跑出来,你叫什么救命? 张穗山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我害怕啊,我还只是练气六层,一个尸傀过来我就没啦。他拉拉章儒的袖子,师兄,你修为最高,等会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章儒甩开他的手,你他的话突然顿住,双目睁大。 一把闪亮的匕首刺在归一罩上。 对面的少年笑弯了眼,轻声说:师兄,你可一定要救我呀!说着又将匕首刺入几分,碎裂的声响起,归一罩上出现好几道裂缝。 你章儒抬手想要反击,可张穗山转身跑入血雾之中,没了踪影。章儒心有余悸,不敢追进血雾,只得更加小心谨慎。 可恨!章儒恨恨地看着归一罩上裂缝,心中愈发愤懑,方才的人肯定不是张穗山,他看不透那人的修为,想必那人修为至少在练气之上,就是不知他到底是邪修还是妖魅,也不知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戏耍自己。 难道他不能轻易杀死自己? 章儒咬咬牙,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冷汗浸湿儒衫,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像自己被毒蛇盯上一般。 走了一阵后,前方传来激烈打斗声。章儒忙想换个方向走,可那人却已经见到了他,大喊:师兄,救命! 章儒并没贸贸然走过去,拢袖站在那儿,试探性地问:这具游尸不过练气四层,怎么你不能对付她?他已经注意到,季授虽然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没有一处伤。 又是障眼法吗?章儒心头冷笑。 季授不解地回道:师兄不知,血雾中这游尸比寻常要凶悍许多!师兄为何不过来助我? 游尸停下攻击,灰茫茫的眼珠子转了下,忽而往章儒扑过来。 可恶,果然是假的!章儒无视游尸,抬手往季授攻去。游尸不过练气四层修为,而且行动缓慢,不足为患,重要的是杀掉这个幕后之人。 他一出手既是绝杀之招,手中青龙剑熠熠生辉,季授慌忙抵挡,问:师兄你做什么?是我呀! 章儒眼神冰冷,不再多言,只挥剑攻上前。所幸季授是道修,拉开距离之后,用道术拖得一会功夫,慌张辩解:师兄? 只是如今章儒怎么还会听得进他的话? 季授修为与章儒相差许多,几盏茶的时间过后,已是面白如雪,气喘吁吁。他也终于明白章儒是下定决心想杀掉自己,遂亦不再客气,一时间尘沙滚滚,惊雷震震。 至最后,青龙插入季授胸口,而章儒身上归一罩已完全破碎,身上也添了几处伤。 师兄,为什么季授捂着胸口,七窍鲜血汩汩流出,不甘地望向章儒。 呵,还想骗我。章儒又是一剑刺入他肺腑,等这人再没了动静,才警惕地往四周望了望。那具游尸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这人伪装成师弟来控尸,就是不知他用什么手段,居然连招式都与师弟一模一样,难道师弟已遇害不成? 章儒一面思索,一面往血雾中走去。 季授躺在红得泛黑的土地之上,两处致命伤仍往外流着血,鲜血流入土地马上便被吸收。 怨气未消,练气修为,佩玉弯下腰,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容,笑道:不错,出生便是伏尸。 第15章 以卵击石(3) 佩玉暗运控尸之法,季授直挺挺地站起身,双眼翻白,喉间发出嘶嘶之声。 莫急,我会为你报仇雪恨。她左右打量季授一番,觉得十分满意。伏尸约等于练气八层,加上花娘,和章儒有一战之力。 她的眼珠子动了下,快走几步从血雾中揪出那只掉毛孔雀。孔雀长长的尾羽被剪掉,杵着光秃秃的尾巴,身子上伤痕累累。 孔雀妖?佩玉戳了下它的伤口,血痂掉落,鲜血又渗了出来。孔雀妖疼得一激灵,又不敢反抗,双目含泪默默地看着她。 新伤,他们三个练气弟子为了抓你,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消耗许多法宝。佩玉得出结论后,又松手把它放走。 如今章儒身上法宝应已不剩多少,自己这边有一具伏尸一具游尸,胜券在握。但季授既然身亡,圣人庄那边定会有所感应,他们通知到离这儿最近的大师姐赶来,加起来约莫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如果硬拼,时间定会不够。 佩玉驱使着两具尸体往雾间行去,转头发现那只孔雀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这大约是出于妖求生的本能,知道她是这血雾之主,又畏惧她身上的杀气。 她沉思片刻,朝孔雀伸出手,听话,我保你不死。 孔雀没有迟疑,扑棱着两片没什么毛的翅膀,落到她手上。 章儒惶惶然地在雾中行着,忽而听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拔剑出鞘,什么人! 来者半身隐没在血雾中,面色苍白,章师兄,是我! 季、季授章儒执剑的手有些抖,你是真是假? 季授不解地问:师兄,你在说些什么?他走进一步,身子虽仍隐于血雾中,但能窥见其衣上血迹斑斑,儒衫半身被染红,是我啊! 章儒喝道:停,你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血? 季授眼中含满泪,我与穗山在路上遇到了尸傀,我侥幸逃脱,可他却 师兄,不要信!他是假的!身后又传来少年人清亮的嗓音。 章儒吃惊地转过头去,看见张穗山衣衫不整,手里提着只秃毛孔雀站在那儿。张穗山指着季授道:他已经死了,我们二人遇到一个邪修的袭击,季师兄不幸罹难,那邪修还说要拿他来搜魂。 张穗山指着孔雀,我只能趁邪修分神之际,带着这畜生逃出来啦。 季授冷笑,信口胡诌,要是遇到邪修,你的衣裳怎会这般干净? 张穗山骂道:你这邪修,休想迷惑我章师兄! 章儒瞥了眼干干净净的张穗山,不着痕迹地往季授那边挪去,没走几步,他的瞳孔紧缩。 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季授面上惨白如雪,胸口和肺腑间有两处致命伤痕正是他所刺。季授嘴角噙上一抹笑,阴恻恻地说:师兄,为什么要杀我呀? 章儒侧身一闪,避开季授的致命一击,朝张穗山大喊:穗山,这人果真是邪修,快来相助! 少年放下孔雀颠颠跑过来,好!师兄小心! 这邪修的修为不对,这好像是伏尸! 张穗山大呼小叫,章师兄,这是伏尸呀!难道那邪修杀掉季师兄,把他炼成伏尸了吗?何其恶毒! 章儒心乱如麻,这伏尸的两处伤口也是他刺的,莫非那个时候他杀掉的不是邪修,而是真的季授?难道自己竟在无意之中杀害了同门。 师兄小心!章儒回过神,见伏尸直直朝他扑来,长长的指甲往他面上抓来,于是下意识侧身闪开,胸口正好撞上一把尖锐的匕首。 你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穗山。 少年将匕首将匕首刺深几分,而后用力拔出,鲜血如泉飙出。 章儒跌跌撞撞地走几步,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穿入他柔软的肚腹,在里面狠狠搅动几下,他无力地抬起头,视野渐渐模糊,季授僵冷惨白的脸也如雾迷蒙。 师兄为何要杀我呢? 佩玉冷笑着揩去匕首上的血,再一抬头,身受重伤的章儒居然不见踪影。 她闭目感应,发现只这一瞬的功夫,章儒竟出现在数里之外,只是他此时神智昏聩,摇摇欲坠地往血雾深处走着。 这是什么法宝? 佩玉让季授背着自己,飞快地往章儒方向追去。 伏尸不知疲倦,而章儒早已深受重伤,没多久,她便找到已失血过多昏过去的青年。 章儒伏倒在地,躺着的地方晕出一大片深红。 佩玉没贸然往前,让季授拿着匕首刺在章儒胸口,又等了会,确认他断气后,才走近仔细在他身上搜索起来。 章儒的右手攥死死紧,其中好似握住什么。 佩玉让季授将其撬开,在看到那物件时,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这东西好似一块镜片,抚摸上去却有玉一般质感,手指触及镜面时,淡淡涟漪从其上泛开,如水波一般。 方才章儒便是用这块镜片瞬移这么远的吗?那么想必它的使用是有限制的,所以他只选择在生死关头用一次。 手里捏着镜片,佩玉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用伏尸直接刺杀章儒,不然,依这件法宝的功能,他必是能在受到致命伤害之前逃出。 身后突然传来冷风。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 佩玉心头一紧,没转头往后看,提着孔雀径直往血雾深处跑去,季授!花娘! 两具尸体直直朝身后那人扑过去,但这也只能阻拦刹那功夫。 来的想必就是那位筑基圆满的大师姐了。 佩玉知道那个人,也知道她手中的那把箭。 正如前生她手中艳刀不过下品法器,那人惯用的弓箭,也只至中品。 但是因为其主的不凡,两把平平无奇的武器也因此有了名气,被并称为飞雪遗世,艳刀无双。 圣人庄大师姐霁月她曾经的挚友。 佩玉不自觉攥紧手,镜片割破肌肤,点点鲜血沁入镜面之中。 她眼前一花,觉得身上鲜血好似源源不断在被镜面吸收,但与此同时,身后的风声也消失了。 血雾之中,红衣少女手持弓箭,卓然而立,一具尸体被她一箭钉在树上,另一具尸体利爪成钩,朝她扑去。 尸体保持一个倾斜的幅度,少女亦是举箭欲射的姿态。 一切好似静止下来。 这法宝的功效居然是 佩玉忍受失血带来的晕眩,伸手碰了下伏在地上不动的一只蚂蚁,在她的指尖靠近后,蚂蚁忽地如往常一般没头没脑地爬动起来。 果然如此,这法宝能停滞时间,但是在离使用者一定范围内,时间会恢复正常。 这也是章儒不能趁机杀她的原因。因为只要他一靠近,自己便会醒来。 她以最短的时间找到老子,然后驾着它迅速跑出血雾。小黄牛似与她有所感应,身上的毛都立起来,冲的飞快,赛过名马宝驹,没多久的时间,她们便来到小城外。 佩玉早在出血雾后把掉毛孔雀丢下,到了目的地后松开镜片,摘下鬼面具,又恢复成原来那副无害小童的模样。 她默默散掉血雾,而后理了下衣襟,缓步走入小城。 第16章 我还卿以酒(1) 乌城。 楚小棠早候在城门口,一见那小祖宗走过来时,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小仙长,你去哪啦?我找你找得好苦!她瞥见小孩的脸色有些苍白,忙问:你的身子不舒服吗?可要去趟医馆? 佩玉摇头,牵着老子走入客栈,嘱咐小二将黄牛好生伺候,又抬脚往二楼客房行去。 楚小棠道:小仙长,这牛见小孩冷冷一眼望过来,她立马改口:牛肉面是这家店特色,我让他们给你上一份好不好? 佩玉默了片刻,不用,多谢。 走至客房,佩玉道:不要进来。 楚小棠忙不迭点头,好,那晚上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两扇门就紧紧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楚小棠眉头轻轻皱起,站在紧闭的门口许久。她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可怜。 女孩把自己缩在乌黑的房里,没有谁能走入其中,也不愿将心怀敞开让人知晓。 楚小棠站了会,轻轻敲敲门:小仙长,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垫下肚子再休息? 门内无人应答。 佩玉躺在床上,头脑渐渐昏沉。那块镜片吸食了她太多的血液。 也许章儒是被这东西吸干了血才死去。 她将手伸进胸口,本想再拿出镜片研究下,不曾想却触到一个暖暖的东西。 红鲤每一片鳞片都泛着金光,眼珠用黑曜石缀上,栩栩如生。 佩玉摩挲着红鲤佩,看了许久,又将它重新放回胸口。 她实在是累极,懒得再看镜片,闭上眼便沉沉睡了。 再一醒来时,房中晦暗无比。天上乌云堆垒,狂风骤雨,木窗被风吹得咣当咣当响。 佩玉站在窗前,冰凉的雨滴冷冷打在她的面上,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乌黑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侧。 哒哒马蹄声穿透滂沱雨声。 霁月身负长弓,纵马飞驰而来,在客栈前一手撑于马背,纵身跳下,而骏马跑了几步之后化作星点消失不见。 她未撑伞,漫天夜雨不近其身。 忽而之间,霁月似乎感受到人的目光,抬头望佩玉这边望过来。 少女一袭红衣,身后长弓白若飞雪。神情散朗,颇有林下之风。 佩玉左手抬起,做出敬酒之姿,几点冷雨洒在她的手上。 她笑笑,将手倾倒,雨水便顺着手流入唇中。 霁月看她这般佯狂举动,未曾嗤笑,只是五指微合,好似空握酒杯,仰头饮下一杯夜雨。 雨水滂沱,电闪雷鸣。 二人目光交错,似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相对一笑。 霁月朝她轻一点头,而后快步走入客栈中。 佩玉轻叩窗沿,神情隐在昏暗的黑夜里。她想起孤山被灭时,也是这么一个惊雷震震的夜晚,她夜奔三千里,跪在圣人庄门口,一次次地磕头,祈求他们能用有为剑救孤山满门性命。 她满面是泪,声嘶力竭,头破血流,血泪流下马上被大雨冲刷。 圣人庄的门一直是紧闭着的,门口巨石屹立,左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右刻虽千万人吾往矣,鲜红的大字就像个笑话,嘲讽着地上之人的天真。 佩玉一生只求过这么一次人。 她像条狗一样伏在地上,苦苦哀求、乞怜摇尾,放弃所有的尊严。 她甚至在想,只要圣人庄肯出手这一次,让她做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她愿意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牛棚,愿意再过上与狗争食的日子,愿意从此颠沛流离,受尽所有灾苦。 只要孤山能无事,只要师尊能无事。 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怎会怜悯地上一只蝼蚁? 她绝望的哭泣声湮没在漫天雨声中,连同她的希望、天真、对这世界仅有的憧憬,一起埋葬。 霁月默默走出,为她撑起一把伞。 翌日骤雨方停,乌云消散,佩玉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摇摇欲坠地站起,撑着艳刀往孤山方向走去。 霁月拉住她,喊:佩玉 她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毫无生气的少女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滚。 佩玉不曾恨过霁月与圣人庄。 有为剑是东海镇门之宝,天赐神器。她没有资格要求人家以神器破碎的代价,与天相抗衡。 她当年会埋怨 你们不是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吗? 你们不是说虽千万人吾往矣吗? 你们不是自诩至善至贤的圣人吗? 为什么要束手旁观、见死不救呢? 可后来,她也慢慢想通,以言辞强迫别人伸出援手,其实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 也许很久之前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太绝望了。绝望到明知一定会输,也固执地拿所有来赌。 佩玉想,她还欠霁月一个道歉。 当她从万魔窟爬出时,圣人庄和墨门都已覆灭,霁月身死,当年那些天纵奇才俱成白骨。 天下道门,尽归天道宗。 那声道歉,终再无机会说出口。 喉间有些痒,佩玉捂唇轻轻咳嗽几声,也许是失血过多,加上此身太过孱弱,她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倚着墙才堪堪站好。 过了一会,晕眩之感减去一点后,她擦干面上雨水,慢慢走下楼梯。 要去吃饭,不然身子会受不住。 很久之前,她就学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依靠别人。 她好像注定孤苦。 得到幸福马上就会失去,看见一束光紧接着便会堕入更无望的深渊。 在孤山覆灭的漫长岁月里,她一直是独自行走在人世间。 没敢再靠近任何人。 受再重的伤,也没落过一滴泪,喊过一声痛。 因为没人会在乎她,没人会心疼她,故友已亡,师尊不再,流再多的泪,呼再多的痛,给谁看呢? 深仇已报,活着无望,故人未救,死去不甘。 于是日复一日,麻木而绝望地活在世上,再怎么伤心难过,食不下咽,也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直至终于找到解除天罚之法。 佩玉手搀着木栏杆,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她耳边嗡鸣不停,眼前有些昏花,用力睁大眼睛,才勉强看得清楼梯旁站着个人。 那人笑着开口 徒弟,饿了吧,我给你煮了碗牛肉面,正想给你送过去呢。 第17章 我还卿以酒(2) 师尊佩玉眸中含泪,无声唤道。 她想到一事,猛地醒过神来牛、牛肉面? 小仙长,饿了吧,我让小二准备了碗牛肉面,正想给你端上去呢。楚小棠方说完,就见小孩眸中水雾迷蒙,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仙长? 佩玉喃喃:师尊,你杀了老子吗算了,师尊开心的话,杀便杀了吧,师尊开心就好,我会将它好好超度的。 楚小棠张大嘴,啊? 小孩面色惨白,唯有双颊泛上一丝绯色,楚小棠心道不妙,快步走过去,将手放在她额上,啊,小仙长,你发热啦! 也难怪这么胡言乱语。 佩玉这才看清这隐约的人形不是她师尊,面色登时就冷下来,喝道:放下手! 楚小棠吓得一哆嗦,忙把手放下,赔笑道: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慢着! 佩玉冷冷看着她,我的牛呢? 楚小棠愣了下,好好拴在后院呢。 佩玉松口气,不必请大夫,让人给它去喂几颗大白菜,喂饱为止。 楚小棠想挣扎一下,但看了她一眼,还是不敢反抗,默默点头。 慢着! 小仙长? 佩玉冷着脸问:牛肉面呢? 楚小棠嘴唇往上翘,差点就笑出来。看起来凶神恶煞,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呀。 她强忍住笑,指着桌面,道:在那儿呢? 佩玉有些看不清,眼前模模糊糊的。她摸索着走到桌边,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起面来。 这家的牛肉面果然很出色。 牛肉切得豪爽,连筋带肉一大块,红红的面汤上有几点翠绿葱花,还浮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看得人不禁食指大动。 吃完面后,她身上出了层薄汗,肚子里火辣辣的,人登时精神不少,视野也清晰许多。 霁月早已暗暗观察独自吃面的女孩,见她放下筷后,走上前先长身一拜,而后问道:在下圣人庄霁月,斗胆请问前辈名讳? 佩玉微笑起来,手轻轻在桌面上拍着,前辈? 她歪歪头,十分天真无邪地说道:姐姐,我只是个孩子呀。 霁月有些错愕。 她原观佩玉气度,以漫天疏雨为酒,以天公作樽,定是一个乔装打扮的高人,或许是有特殊癖好,才扮成孩童模样。 没想到这人一歪脑袋,居然说自己真的是个孩子。 你是个孩子为什么要那么神秘兮兮啊? 佩玉眨眨眼,姐姐,有什么事吗? 霁月被她一梗,顿了顿,呐呐道:你为何要同我敬酒? 佩玉对对手指:过家家啊。 霁月直起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家家? 这时,一股巨大的威压从天而降,佩玉面上一白,手不禁攥紧桌沿,冷汗大粒大粒从额头滚落。 霁月见她如此,信了她当真不是哪位前辈,于是暗用修为护住这小孩,以神识传信道:师叔,我在这儿。 顷刻之间,客栈中央就出现一位中年男子。 这人面容与章儒七分相似,只是本该时时含笑的眼此时却是如霜寒凝。 章礼来的这么快?佩玉微微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暗自思忖。 霁月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个礼,喊道:师叔。 章礼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家儿子死了,魂魄还不知所踪,任谁也提不起兴致来。 霁月依旧是维持躬身的姿态向章礼陈述血雾之事。 他们之间以结界隔绝,佩玉听不见二人言谈,但能从他们姿态表情分析一二。 章礼听完血雾之事后面色更为苍白,比起亲子被杀的愤怒,那上面更多的是一种惶恐还有惊骇。 霁月依旧不卑不亢,说起血雾所见。 章礼点点头,方想开口,一道湿淋淋的人影仓皇冲进门,那人看见他俩,顿时跪伏在地,大哭:师姐、师叔! 章礼站在远处未动,张穗山,你还没死? 张穗山本有些恍惚,闻此言清醒一些,哭道:师叔,那雾、我们碰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场血雾! 佩玉再听不见他们说话了,想来是又设结界。她假借低头喝茶之际,扫了眼堂上众人。 如今已是入夜,客栈中人并不多,坐在右上角的是个青衣病弱书生,正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胡乱写着。他旁边第三桌是一个闭目双手合十的和尚,身披袈裟,口中喃喃自语,多半在念经。 书生偏头看过来,对上小女孩一双好奇的眼。他苍白的唇动动,朝女孩挤出一个自以为慈眉善目、实则鬼气森森的笑。 佩玉知道这个人。 朝夕渊赵家嫡子赵橫羽。离经叛道,独爱鬼道,墨门新秀。 而那个和尚,叫做天心法师,被称为佛门千年来天赋最高的青年。 不过 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赵橫羽继续用长指甲在桌上画着奇怪图案,最后一笔完成后,他慢吞吞地抬起头,说:章长老,血雾重现人间,关系人间存亡。长老何必私藏? 章礼嗤笑一下,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赵橫羽低下头,长指甲在木桌上轻轻搔刮着,发出难听的嘶嘶声。 他说:我确实不是什么东西,长老才算得上一个东西。 章礼神色变了变,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 佩玉想,如今赵橫羽既是墨门弟子,等会想必还有一场好戏。墨门擅使鬼道,常被圣人庄斥为不正,对血雾感兴趣倒在情理之内。 她还想静坐看戏,视线却被人遮挡。 楚小棠身上沾着几小片白菜叶,坐到佩玉面前,大呼小叫:小仙长,你那头牛可了不得,就像人一样,非要我把菜心心摘给它!它还吃肉哩! 小仙长?天心法师忽然睁开眼,笑着问:不是小仙长是出自哪家? 话音刚落,那几人的目光齐往佩玉望来。楚小棠也好像发现不对,忐忑地看了小孩一眼,偷偷往旁挪几步。 佛门也想来掺一脚吗?或者,想把孤山拖下水。 佩玉垂着头,怯怯的模样。 但是血雾、佛道、儒墨这些东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呀。 第18章 我还卿以酒(3) 作为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佩玉肩膀抖了两下,手绞着衣角,诺诺道:啊、我 她抬起眼飞快瞥他们一眼,又垂下眸,圆溜溜的眼睛含满泪,就像最无辜可怜的幼兽,对着生人正瑟瑟发抖。 霁月站了出来,挡在佩玉身前,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不要吓着她。 章礼颔首,收回了目光。 天心法师笑了起来,宝相庄严,眉目和蔼,仙长年纪虽小,却出现在乌城,莫非也是去参加折花会吗? 佩玉手放在桌下,轻轻摩挲着红鲤佩。 天心几番发难,难道笃定她是孤山弟子?她眼角掠过一缕春色,忽而想起自己还披着怀柏留下的翠羽披风,心中恍然。 章礼也认出这件披风,竟有些站不稳,扶着桌坐下,颤声问:你、你是怀柏的弟子?她也来了吗? 楚小棠见小孩默默不语,于是替她答道:那位仙长是叫怀柏,小仙长是她新收的弟子。 喂,我说,你们不关心下血雾的事吗?赵橫羽拿出一块罗盘,信手拨弄着指针,长老,我没猜错的话你有几个弟子在血雾里被杀了吧,为何不试着帮他们报仇呢? 他们新生一辈中并无多少人知晓怀柏之事,听到这个名字也未曾放在心上。 霁月不解地看过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赵橫羽拿起罗盘,笑道:我听闻血雾之中暗藏妖魔,我这罗盘,名为寻魔,可以搜寻到百里之内的魔物。我们依着罗盘所指,去找那血雾就行。 章礼很是不屑,竖子无知。 霁月说:师叔,此举为何不可?血雾中魍魉横行,魔气冲天,用寻魔盘按理来说应行得通。 当年你以为我们没用寻魔盘吗?没用的,血雾散去后怎么找都没用。金丹修士,一十六位;其中两名是金丹圆满,章礼的手有些抖,都折在了那儿。这事震动这个修真界,连那些不出世冲击化神的老祖都出来了,还是没能找得到血雾。 赵橫羽还是不服气,可我这个寻魔盘是改进过的。 就算找到又如何?章礼想起当年,依旧心有余悸,你难道不知道,那里面有化神的玄魔吗? 没想到赵橫羽反而搓掌跃跃欲试,玄魔!这世上真的有玄魔?! 玄魔、血雾哈哈哈。他长笑几声,看上去有点痴怔,继续拨弄起寻魔盘,围着客栈转圈。 他们这一番搅合,没人再注意佩玉。于是她站起来,想回客房中去。 楚小棠忙道:小仙长,我来扶你。 天心法师手微微一弹,她们身前出现一面金色的光墙,挡住去路。 楚小棠好奇地摸了摸,然后疼得骂道:这什么鬼玩意? 佩玉攥紧手,没有说话。 法师,为何一再为难这个孩子?霁月有些不满。 天心笑眯眯地说:这孩子不同寻常。 霁月并不退让,她可是怀柏峰主的徒弟,就算不同寻常,也轮不到你佛门来管教吧。 小僧不是为了管教,天心双手合十,走至佩玉身前,孽债加身,注定孤苦。孩子,你若随我入佛门,隔绝红尘俗世,苦修千载,或许能消除你附身业债。 业债?佩玉无声冷笑。 她这种人,活该要在地狱里煎熬。业债这种东西,不还也罢。反正就算是还,想必也还不尽的。 佩玉转身,满脸天真,和尚哥哥,我又没欠人钱?为什么要背什么债呢? 天心轻声叹息,阿弥陀佛,冥冥之间自有天注定。 章礼吃惊道:你莫非是天心?早闻天心法师生来佛陀慧眼,能看清世人身上因果。 天心摇摇头,小僧并无如此能耐,只是能窥见魂魄颜色而已。 魂魄也有颜色吗?章礼明显不信,那我是什么颜色? 天心看了他一眼,念声佛号,道:驳杂,与世人无二。 章礼皱眉,驳杂? 天心颔首,神色从容,人有七情六欲,魂魄注定驳杂。便是方初生的婴孩,洁白魂魄之中也掺许多其他颜色,那是他们从前世带来的因果。若说无瑕之人,小僧只见过两人。 霁月也听得入神,闻言问:哪两个人? 天心笑道:一位便是世尊佛陀,金光附体,慈悲苍生。 那另一人呢? 天心看了眼小孩,神情有几分怜悯,另一人的魂魄,是黑色的。 如若坠于永恒的深渊,行在无光的永夜。 是最绝望的颜色。 天心闭目轻年佛号,她生在人间,心却冻于地狱;业债缠身,却自觉是有罪之人。 他眉目慈悲,宝相庄严,杏黄僧袍无风自动,身上似镀一层金边,好似佛陀临世。 万籁俱寂,众人心中如有淙淙清流淌过,神魂俱乐,如受净化。 只有佩玉笑起来,说:若真有那样的人,想来,你的佛陀也是渡不了的吧。 孩子,天心再问:你当真不愿入我佛门? 法师,我不信佛。 天心又叹一声,没有再劝。 赵橫羽手中捧着罗盘,慢慢往佩玉这边走来,最后他停在佩玉身前,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寻魔盘那枚小小的指针,正指着这个孱弱的小孩。 你 章礼霍然站起,快走几步到楼梯前,盯着寻魔盘,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佩玉看似慌张地垂下头。 连天心那双眼睛都不能看出她到底做了什么,这小小的罗盘又有何用? 不过罗盘指向并非无据可依,为何会突然指向自己呢? 赵橫羽把指针拨了几下,可每次罗盘都直指面前的女孩。他皱着眉,问:你是魔? 章礼更是怒不可遏,好你个魔头,连我都被你蒙掉眼睛。 霁月仍不太信,师叔,罗盘不过器物,总有不准之时,难道以你的修为看不出这孩子只是个连仙门都没入的凡人吗? 赵橫羽不乐意了,我这个罗盘是改进过的,不可能作假,指着她肯定是她身上流着魔血! 章礼伸手想攥住小孩衣领,可一个在他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动我的徒弟? 第19章 云中(1) 江城被困时,章礼曾身处其中,那时他不过是个筑基弟子。 那是他一生的梦魇。 城外是浓稠的血雾,漫天的血腥之气充斥空气中。 可怖的嚎叫从雾里响起,忽远忽近。 所有人都站在高墙上,无望地看着城外。 城主在发送数道炽翎无果后,组织所有练气之上的修士,想从雾中突围。 章礼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偷偷用师父赠予的法宝掩盖修为,混在普通百姓之中。 恰巧那时他是独自来江城,并无同门在此,便无人知他这般行径。 城主携十五金丹修士,数十个筑基修士一齐飞入血雾之中。 他们中有的人妻女俱在,有的人年纪轻轻刚至筑基,有的人双亲年迈仍需供养但没有一人退缩。 城主夫人携幼女站在高墙上,身着缟素,头戴白花。 江城城主不过壮年,乌发紫袍,负手御剑空中,与夫人遥遥相望。 二人未曾言语,然而人们却不由低低啜泣起来。 满城百姓白衣相送,百名修士一去不返。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虽千万人,吾往矣。 章礼那时忽然领会到了圣人的这两句教诲是一种怎样孤勇的气魄。可他身为圣人庄弟子,却不敢迈出这一步,不敢与这群人一齐赴死。 他愧对圣人。 又过几日,血雾愈发逼近,援军久候不至,城主久等不归。 所有的人都放弃希望,无神地望着血红色天空,忽而,一列人冲透血雾,御剑而来。 那是一列孤山弟子,极为年轻,带头的那名女子青衫翠羽,碧如水的长长翎羽系在腰间,随风拂动。 他认得这个人。 孤山新秀,试剑大比魁首,年纪轻轻便任百代峰峰主。 修真界的传说。 剑修怀柏,身披翠羽氅,手持云中剑。 怀柏在得知城主和其他修士葬身血雾后,好似无意地往章礼身上看了一眼。 少年顿时面红耳赤,双手紧握成拳,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那明明只是很寻常的眼神,可章礼却读出许多鄙视、嗤笑、冷漠。这成了他三百年来的梦魇,也导致他迟迟无法突破至元婴。 无数次将要突破时,他的眼前总会不自觉闪过怀柏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然后心魔顿生,功亏一篑。 这三百年来,章礼一直刻意回避与怀柏相见,没想到今朝小城客栈中,又听到她的声音。 怀柏笑着走入客栈,拍拍身上的雨水,哎这雨下得哟,可真大。 她一抬头,见客栈几人都看着自己,眨眨眼,你们看我做什么? 说着往木梯走去,一面走一面张开手,徒弟,三秋不见,让师父抱抱。 佩玉心中微紧,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怀抱,恭恭敬敬行礼之后,问道:师尊为何去而复返? 怀柏失落地收回手,我担心你嘛。你看就这么一会功夫,你就被人欺负了。 她偏头,目光从赵橫羽、天心、霁月身上一一掠过,似笑非笑地说:你们这些小辈,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不错,真不错。 明明她是和颜悦色,笑如春风暖人,可这几人不约而同感到一阵恶寒,连天心都默默往后挪了一步。 在看到章礼时,怀柏惊讶地说:原来是你。 圣人庄礼乐长老,主角的第一个大腿。 章礼却错会了她的意思,以为还记得江城之事,以为她还如那般嘲笑自己。 他咬紧牙,眼框发红,害怕她将当年之事说出,于是先发制人道:怀柏峰主不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怀柏愣住了,啊? 佩玉站到她身前,稍稍仰起下巴,看着章礼,我师尊要给你什么解释? 这个护住怀柏的姿势已经出乎本能。 正如她的前生。 佩玉使劲掐着掌心,瞳孔中掠过一抹黯淡的红芒。她小小的身子不过到怀柏的腰,但仍固执地挡在女子身前,腰背如松,有股万夫莫开的狠绝气势。 章礼指指寻魔盘,你作何解释? 不过死物而已,佩玉看都没看寻魔盘,只重复霁月的话,难道依真人修为,看不出我只是个未入仙门的普通人吗?还未等章礼开口,她继续道:若我真能在诸位面前隐藏修为,又是你们口中的魔物,你们如今还能站在这同我说话吗? 我徒弟说得对!怀柏笑弯了眼,趁着小孩背对,抱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不过这样的事呢,师父来应对就好,小孩子乖乖站在大人身后才对嘛。 怀中小孩轻轻的,隔着衣能感觉到她硌人的骨头,像只瘦弱的小猫。 怀柏面上笑容愈甚,笑眼看向众人,好了,现在我来向你们要个解释。 章礼不敢再说话了。 赵橫羽深吸口气,上前行礼后答道:峰主,我乃显城明鬼门下赵橫羽,在得知血雾后,我画符通知师门,随后想用寻魔盘根据感应找出血雾所在,只是不知为何,罗盘指针居然指向令徒。 寻魔盘?怀柏嗤笑,死物罢了。 赵橫羽向来以此盘为傲,听此言后马上说:前辈差矣,寻魔盘原先是可以根据魔气追踪,但魔气总能伪造作假,且大魔经过之地,就算已过经年,也会残留许多魔气,因此不可作为即时追踪之器。 他顿了顿,颇为自豪地说:但经我改良之后,指针所向不再依据魔气,而是依据魔血。血脉之力,无人可以作假。 故而,赵橫羽看了眼默默不语的怀柏,又道:故而指针指向令徒,必定是因她体内流淌有魔血。这也是我们先前怀疑她的原因。 怀柏眉弯如月,唇翘若柳,笑了笑后,轻轻吐出四个字,汝戏甚多。 什么寻魔盘、魔气、魔血,她根本没写好吗?这些不配拥有姓名的路人甲为什么要给自己疯狂加戏呀!就算是魔血,那也该是主角身上有吧。欺负她清清白白的徒弟做什么? 怀柏抱着小孩,笑道:我想你们弄错一件事。 众人不解地看向她。 她是不是魔不重要,她是我的徒弟,这才重要。 女子面上含笑,一步步往门外走着,章礼伸出手,但终究是不敢拦。 怀柏心中大笑。 嘿,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 第20章 云中(2) 怀柏走到门口,撞上一个人。 那人从泼天夜雨中走来,黑衣黑笠,与黑夜融为一体。只露出双秋波脉脉的眼眸。 怀柏愣了下,呆立当场,面上浮现很古怪的神情。 来者脱下帷帽,拿在手中,露出惨白的脸,在灯火映照下犹如鬼魅。 佩玉窝在怀柏怀中,看不见她的脸,只是感觉她的身子先是微微一震,而后又放松开来,似乎是如释重负。 原来是你。怀柏松口气,手拍着小孩的背,问:你要拦我? 赵橫羽见来者,欢喜道:师父! 他说完,佩玉便知这人身份墨门明鬼堂执事,旬常笑。 她虽叫常笑,却从未开口笑过一次,总是冷冷的,生得跟个勾魂无常般。 墨门弟子便常戏谑道:宁闯鬼门关,不见旬阎王。 足以见得这位的可怕。 怀柏笑意盈盈,与对面人的冷面形成鲜明对比,劳烦执事让个路。 旬长笑握着黑笠,一动不动。 执事,这是何意? 旬长笑皱皱眉,开口道:寻魔盘,是真。她似乎是很久未曾开口,喉咙如生锈般,言语间总带着难以忽视的凝涩。 是真又怎样? 旬长笑动动唇,艰难地说:血雾,徒弟,魔,留。 怀柏:啊? 赵橫羽十分熟稔地翻译:我师父说,血雾重开,事关重大。你徒弟既然身负魔血,不管与此事有无关系,最好都留下来。 怀柏气笑了,你们看不出她只是个孩子吗? 赵橫羽有些为难,峰主,这事若是在其他地方发生也无妨,可显城脚下,出现血雾,还有圣人庄弟子被害,我们不能不细查。 章礼在一旁添道:被害之人,是吾亲儿。 他这番话,已经表明圣人庄的态度。 赵橫羽呆住,啊,您 他俯身行礼,道歉道:长老,节哀顺变,晚辈在这儿为方才失礼致歉。 章礼摆摆手,示意无妨。 怀柏懒得看他们这般假意寒暄,慢慢抚着小孩瘦削的背,眉头轻蹙。 所以,你们执意要拦我? 她面上的笑已经冷下来,声音冰冷,好似玉落珠盘。 章礼心底已有几分怯意。 这女子神情漠然地站在那,像极了昔年分山劈海的绝世剑修。 身披翠羽氅,手持云中剑。 过了三百年,新生小辈中没多少知道剑修怀柏,他们只知守闲峰主不务正业,成天醉心鸟语花香、美酒佳肴,修为停滞不前,堪称修真界一大米虫。 但章礼却无法忘记。这个叫怀柏的人,现在有多籍籍无名,以前便有多惊世骇俗。 那时,她是修真界中的一个神话,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明星,是所有剑修想要攀爬的高峰。 他不敢不怕。 怀柏站在那儿,手紧紧抱着怀中小孩,盯着旬长笑,眼微眯着,其中没有半分笑意,道:其实,我本不想与你相斗。你很像我一位故人,非常像。但是若你非要拦我,那便请战罢。 旬常笑沉默地点点头,死灰色的手中忽然出现一节闪着冷电的长鞭。 长鞭出现刹那,众人耳畔响起数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打鬼鞭?怀柏似笑非笑,看上去不错。 旬常笑道:请战。 怀柏把怀中的孩子放至一旁长凳上摸摸她的头,徒弟,等我一会。 佩玉乖乖地点点头,见她转身,忍不住又喊:师尊 怀柏回头,怎么? 佩玉低声道:小心。 小孩的瞳孔极深,好像地狱中燃起的黑炎,总是透着股黄泉不悔的痴与执。她攥紧手,心火烧得面泛绯红,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冲锋陷阵,血雨腥风,但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地坐在别人身后,只能唤一声小心。 怀柏轻轻笑了,说:别怕,师父很强的。 她施了个法,让打斗不至波及客栈陈设,随后站在黑衣无常身前,笑道:那便战罢。 旬常笑问:你不用剑? 怀柏似如梦初醒,恍然道:啊,还要用剑吗? 身为剑修,与人打斗却不用剑,无疑是对对方的轻视。 赵橫羽维护他师父,当即大声问:峰主,您这样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霁月拉住他,压低了声音说:峰主不过是不懂这些。 赵橫羽也反应过来。 若是寻常剑修,定然不会这般。但怀柏她不过是空负剑修之名,平日里说不定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拿过,更别提和人比试,哪里会知道这些打斗的规矩? 更有修真界小道消息,说着这位的修为也是用丹药堆砌起来,修为虽至金丹,实力却不如筑基。 赵橫羽又忧心忡忡起来,只怕师父伤了这位金贵的朽木枯株,让孤山和显城结怨。 怀柏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有些麻烦,为什么剑修比试一定要用剑呢? 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轻叹一声。 章礼忽然发问:峰主,您的云中呢? 怀柏面上笑意凝滞片刻,而后眉眼舒展,笑道:啊我扔啦。 章礼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喃喃:扔、扔了? 云中是上古留下的奇珍。 天外陨铁为骨,上古仙人亲铸。剑成之后,又置于地火之中熬炼千载。可谓吞日月之精华,夺天地之造化。 万年来无数人想要得到云中,可获得云中剑认可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她却轻描淡写地说扔了? 章礼震惊之后,又觉好笑,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怀柏又煞有其事地说:用着不顺手,而且生锈了,我就扔啦。总不能用一把锈剑吧。 章礼确定她在撒谎了,神兵怎会生锈? 怀柏笑着伸出手,所以,我又换了把趁手的剑。 她右手微合,如握住剑柄,手腕转动,似挽一个剑花。剑已在手,执事,请战。 众人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她手里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剑? 旬常笑面色更冷,你,戏弄,我。 怀柏仍挂款款笑容,啊,我忘了介绍,我的这把剑名叫皇帝的新剑。 她眨眨眼,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见哦。 第21章 云中(3) 旬常笑未再开口,挥鞭攻上来。 长鞭若雷蛇,一时间客栈内惊雷滚滚,冷光乍起,似冰雪飘零。 长河倾倒,泼天大雨迎面而来,水汽化为黑云,笼罩这小小的客栈。 桌椅板凳皆摇晃起来。 怀柏一动不动,宛若雨中飘摇的树叶,马上便要摧残零落。 章礼讶然道:这是天雷? 赵橫羽双目含笑,自豪道:这是我师尊从天雷中参悟的招法,名劫云。 鞭影千万道交织在一起,绵绵密密如雷云翻滚,其中电蛇游走,青光明灭。 章礼不由感慨:好一个劫云。 佩玉撇嘴,比起真正的天雷,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她已看出破招之法在何方,只是师尊佩玉的眼中不由浮现几分担忧,而后又化为狠厉,眼底红芒愈盛,垂眸才能遮掩一二。 怀柏面色从容,抬起手,食指朝前,拇指与食指呈八字,另三指曲起,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她这是做什么? 章礼摇头,难道是孤山新道法? 哪有这样的道法? 怀柏将拇指弯曲,檀唇轻启,念道:biu~ 顿时,风止,云消,雨停。 旬常笑的身体僵住,左眼角出现浅浅一道伤痕,鲜血从惨白如纸的面上划落。 师父!赵橫羽忙跑过来,您无事吧? 旬常笑只是紧紧盯着怀柏,我输了。 怀柏手腕微转,做出个收剑回鞘的姿势,笑眯眯地说:承让承让。 旬常笑问:你方才所使,是剑吗? 怀柏朝佩玉伸出手,徒弟,师父带你走。 女子的手温暖柔软,佩玉想着方才那一剑,不由自主牵住了她。 怀柏回握住小孩,笑道:以后,跟在师父身后就好。 旬常笑愿赌服输,让出一条路来,看着怀柏带小孩缓缓走过。 女子长长的翎羽在暖黄烛火下熠熠,好似雨霁天青,厚云中泄出的那寸湛湛碧色。 峰主,旬常笑忍不住发声问道:峰主当真灵根尽毁了吗? 她一言既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客栈一片死寂,灯花爆起之声清晰可闻。 佩玉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怀柏站在她身前,背挺得极直,身着青衫,如若一株亭亭松柏,风吹不动,雪压不垮。 明明师尊是个不好修炼的为何会有如此气势? 佩玉有些不解,但心却跳得快了几分。 怀柏回过头,嘴角微扬,眉目锐利得像肆意的少女,骄纵得让人不敢直视。 灵根尽毁,就不能修炼了吗? 你修为恢复了?章礼一脸震惊。 怀柏没有回答,只是朝他们举起手,笑着说:biubiubiu~ 众人匆忙躲避,客栈顿时鸡飞狗跳,天心的长长的僧袍被踩好几个脚印。 过了阵后,他们发现想象中血溅当场,地裂屋开的场景并未发生。 出。旬常笑道。 赵橫羽这才从机关金刚后冒出头来,吓死我了,那招biubiubiu到底是什么招式?孤山有这样的道法吗?他模仿怀柏的手势,跟着比划道:biu~biubiu~ 章礼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门口,那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雨中,不见踪影。 怀柏与佩玉同乘于一架巨大的宝船之上。 宝船悬于空中,上罩祥光,隔绝雨水。 怀柏躺在船板上,手枕着头,望着泼天夜雨,忍不住感慨:简一造的这东西还挺有用的。 身边的小孩许久未曾言语。 怀柏偏头笑道:怎么?累了? 佩玉抓紧手,双眼发红,唇颤动几下,才艰难问道:师尊,为何灵根尽毁了呢? 啊怀柏想了想,然后说:这其实是个很俗套的故事。 从前有几个好朋友,他们一起下副本,忘了带奶,然后团灭了。怀柏悲伤地叹了口气,所以说,打本一定要带奶呀。 她见小孩懵懵懂懂地望着自己,笑出声来,其实我是骗他们的。 佩玉没听懂,嗯? 怀柏哈哈笑出来,我怎么可能灵根尽废呢。徒弟呀,你以后就会知道,当个天才太累了。 佩玉心中默默赞同,确实很累。 所以,还是当个废柴比较愉快,整天混吃等死,虽然他们都以为我是青铜,但其实我是王者。怀柏笑道:这样多爽啊。 佩玉不知道什么是青铜、王者,但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师尊觉得太累了吗? 怀柏仰头望着漫天夜雨,笑道:是啊,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过去这么多年,实在是你现在还不明白。 师尊。佩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怀柏笑眼望过去,小孩身后是卷起的雷云,泼天的夜雨,闪烁的电蛇,她跪坐在地,双手置于膝上,嘴角紧抿,目光坚定,师尊觉得累的话,我来保护你吧,我会努力变强的。 怀柏愣了下,然后扑过来把小孩抱在怀里,使劲揉着她的头,乖乖徒弟,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明明生在泥淖里,却偏长了颗圣人的心肠。 佩玉被她揉得有点晕,咬住唇,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师尊 小孩的声音软软的,奶声奶气,怀柏听得心都要化了,她以前那几个徒弟一个赛一个不省心,哪里遇到过这样乖巧的孩子,于是搂着佩玉不撒手,拖长了声音应道:哎~ 此时,船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翻滚的黑云朝她们压过来。 佩玉身子不稳,晃了几下后,忽而倒在了怀柏的胸口。 柔软、芬芳佩玉眼底浮现淡淡水汽,面烧得赤红,正想站起时,又被人一把按回胸口。 怀柏丝毫没意识到这姿势不妥,只道:徒弟别动,有妖过境。 妖?是血雾吸引过来的吗?佩玉枕着身下人柔软的胸,迷迷糊糊地想。 有遮天之势的黑云如蝗卷来,巨大的宝船此刻像海浪中的小小孤舟,随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怀柏护住小孩,朝黑云一挥袖。 那黑云顿了下,随后以比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往后退去,向东仓皇逃跑。 怀柏手一指,指挥宝船,追! 第22章 大妖(1) 她喊得很有气势,可宝船却不怎么配合,仍是以龟速慢吞吞地在风雨中飞着。 怀柏一拍船板,震得整条船都抖了三下,给我冲鸭! 宝船:嘎嘎嘎。 飓风骤起,吹散遮天乌云,风雨猛地消散。 佩玉听到振翅之声,不禁抬头望去。 一只硕大无比的白孔雀占据半边天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翅若垂天之云,羽夺日月之辉,白孔雀每片羽毛都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银白光芒,华美无瑕的长长尾羽往后舒展,望不见尽头。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 它每一扇翅,皆有罡风扬起,似摇动星河,遮蔽日月。 星摇影动间,白羽纷纷扬起,闪着银光的羽毛从高空坠落,如梦如幻。 怀柏夹起一片白羽,又喊一声:冲鸭! 白孔雀拉着宝船飞得更快,嘎! 佩玉有些愣,这是孔雀吧? 当然是呀,怀柏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笑着说:只是扔鸭圈里长大,它对自己的认知有点偏差。 她手指曲起,将那片洁白羽毛弹飞,幽幽叹口气,好好一只孔雀,年纪轻轻就脱发了。 白孔雀很不满地又叫几声:嘎嘎嘎! 佩玉对宝船结构有些好奇,师尊,这只孔雀为何会突然出现呢?莫非先前也是它在拉着船飞,只是使用符篆隐蔽身形了吗? 怀柏摇摇头,这条船是简一仿墨门的机关鲲鹏制成,会飞是由于灵石驱动。不过只用灵石速度太慢,所以他在船底绘制一个传送阵,可以直通孤山后山。她咳了几声,若有需要,便可以直接唤灵兽出来拉船。 佩玉明白些许,又奇怪道:师兄对机关的造诣似乎极高? 怀柏笑了起来,杏眼弯弯,是呀,简一在机关术上堪称天才,不输墨门任何一个人。她笑眯眯地看着佩玉,徒弟,我跟你说下你师兄师姐吧。 佩玉略为气闷地垂下头,低声说:嗯。 怀柏不知她的心绪,大师兄已经见过了。你二师姐大部分时间在望月城,是个她微眯着眼,轻笑道:拿弓的。客栈里那姑娘、霁月,就是她亲族。对了,她叫明英。 老三和老四嘛,她们两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都比较调皮。老三叫容寄白,喜欢画符、御兽、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四叫沧海,什么都不会。 听她没继续说下去,佩玉心中松口气,现在看来,她的敌人也不过只有四个。 师尊,佩玉捏着衣角,可怜巴巴地问:您还会再收徒吗? 怀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 佩玉也怔怔回望。好看的凤眼中水光粼粼,在月光在闪着微光。 怀柏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曾经很多次写过女二的眼眸很美,就像九天之上的寒星,不经意间落入凡尘,轻轻一眼便可令人神魂俱醉。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身处一本书中,而书中最为悲剧的人,正坐在她的面前。 这人一生的悲惨命运,皆因她一笔而起。 她对女主毫无感情,她对女二却满怀愧疚,也许是知道剧情的关系,明明那些事没有也永无可能发生,她还是觉得欠这人太多。 怀柏心底叹口气,摸摸小孩的头,佩玉,除了你,我再不会收别的徒弟啦。 佩玉欣喜地点头。 孔雀带着宝船停在一方竹林中。 远处茫茫竹海,随风沙沙作响,孔雀一爪踩着一座山头,一爪踩在另一山头上,巨大的头伸来,对怀柏说:嘎嘎嘎! 怀柏将船收好,抬手摸摸孔雀翎羽,好好,你没脱发,你最美,你是孤山最靓的鸭。 她话一说完,孔雀兴奋地长嘎一声,振翅往孤山方向飞去。 怀柏与佩玉站在地上,看着满山挂着的洁白羽毛,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佩玉心想,好好一只白孔雀,修士梦寐以求的灵宠,可惜脑子有病。 怀柏牵住佩玉,叹气道:可惜了,年纪轻轻头就秃了。 暴雨方过,山间的泥土湿漉柔软,踩下去就是深深一个脚印。 怀柏带着佩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师尊,我们不去找那只妖了吗? 怀柏摇头,不啦不啦,太晚了,我们先去睡一觉。 去哪? 拨开眼前翠竹,怀柏手一指,那儿。 山谷之下坐落着一个小小村庄。 阡陌交通,屋舍俨然,大片水田井然分布,整个村庄沉浸在月色中,显得静谧又美好。 去找个睡觉的地方吧。怀柏笑着说。 佩玉跟着怀柏走在村道上,走了一会,她停下来。 怀柏回头,怎么? 佩玉眉头微皱,师尊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吗? 太安静了。 乡村几乎每户都会养有看家犬,有人走夜路时,家犬便会高叫示警。还有乡间应有虫鸣蛙啼,此刻也是绝迹。 她们方才已走一截路,却还是没听到什么犬吠蝉鸣之声。 怀柏点点头,是不太对劲。 她前后看了下,无奈道:这里没有客栈。 山村怎会有客栈? 佩玉觉得她师尊可能误解了,正想提醒时,怀柏一拍脑袋,那就去借个宿吧! 怀柏兴致勃勃地走在前头,口中还哼起一首歌谣,丝毫不担心深夜扰民。 只是大半晚上,一边哼歌一边走在死寂的村路,这场景是在渗人得慌。 佩玉跟在她身后,心中那股不详之感愈重。 她猛地回过头,发现她们走过的家家户户俱是窗户大开,每扇窗中都伸出一颗或好几颗惨白的脑袋,正阴恻恻地看着她们。 佩玉朝那些脑袋一瞪眼。 村民纷纷缩回头,窗户马上无声地闭上。 徒弟,怎么了?怀柏也跟着回头,没发现什么异常。 佩玉刚想说些什么,她们身侧的一扇门忽然打开,露出双黑黢黢的眼睛,还有压低了的声音不想死就进来! 怀柏忙应道:好咧!边说,边拉着佩玉走进了小屋。 第23章 大妖(2) 女人侧过身,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佩玉皱起眉,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让她觉得有点恶心。 这血腥味与血雾中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充斥了恶意、怨毒、憎恨 反正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气味。 大半夜的,你们来这做什么?女人抵在门板上,问道。这个姿势倒像是怕她们跑出去一般。 怀柏笑眯了眼,一脸无害地说:啊,我们迷了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啦。 女人狭长的狐狸眼露出怀疑,仔细打量她俩后,低声道:今晚睡在我这,明天尽早离开。 怀柏拱手拜谢,谢谢姑娘啦。 女人面无表情,不必叫姑娘,喊我三婶就行。 怀柏怔了下。 她这个四五百岁的人,喊人家小姑娘做婶,实在是 毫无压力呢。 三婶生得可真年轻,怀柏从善如流地奉承道:我还以为是哪个未出阁的小姐姐呢。 三婶背对着她们,拿起桌上油灯,跟我走吧。 你们住客房。 三婶带她们走进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的大房子还亮着灯,看来是主人的卧室。客房在小院左边,小小的一间房,还算干净。 怀柏忽而往右看了看,问:那儿也是客房吗? 不是,柴房。 怀柏笑道:柴房呀。 佩玉也跟着望过去。 白孔雀驱散了乌云,此刻月明星稀,一切都看得分明。 那柴房门上挂了个锁,窗被木板封死,檐下蛛网如织。 在这种穷乡僻壤,客房本就少用,大多数人家都以柴房暂时代替。 而三婶家客房却干干净净,足以见得她为人讲究又仔细。既是讲究人家,最常用的柴房怎会这般脏乱? 三婶没有多想,将灯放在客房衣柜上,道:我去给你们拿床被子。 怀柏又笑嘻嘻地说:多谢、多谢。 她见三婶往卧房走去,跟在后面,我来帮你去拿吧,怎么好意思老麻烦主人家呢? 三婶挡住门,不必。 怀柏也没再坚持,那就麻烦婶婶了。 佩玉往卧房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愈靠近那儿,血腥之气愈浓,这户人家果然有蹊跷。 三婶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两根木柴似的手抱起一床厚被子。 明天我送你们走,你们要去哪? 怀柏支支吾吾,就这附近、这附近额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七方镇? 对!就是七方镇。 三婶点点头,我明天送你们过去。 怀柏再三感谢,真是太麻烦婶了。你也要去镇上吗? 三婶面色有些不好,嗯,买点东西。 怀柏又问:婶,您这么晚还没睡吗? 三婶铺好被子,冷着脸说:隔了老远就听见你在唱歌。 怀柏嘻嘻笑了几声,一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模样,那真是对不起您了。 佩玉对她这涎皮涎脸的表现有些无奈。 她心里清楚,按照怀柏方才哼歌的音量,走至门口时三婶倒有可能听见,但若说从远处便被吵醒,却是没什么可能。但三婶为何要这样说呢?她明明可以推辞说自己深夜未睡。 怀柏想了下,腆着脸拦住要走的三婶,笑道:婶,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吗? 三婶没好气地说:你们三更半夜在路上唱歌就最怪了。 怀柏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我唱歌还是挺好听的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妖吗? 三婶脸一沉,问这个做什么? 怀柏搓搓手,这不,我们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些奇怪的东西,就好奇嘛。 好奇心害死猫。三婶丢下这句话,快速走出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怀柏还想再问,却吃了一口闭门羹。 她委屈巴巴,可我也不是猫,我是小仙女呀~ 佩玉很无奈地拿起手中灯盏。 借着烛光,窗楹上绘着的深红符文也显露出来。这符倒不是什么邪恶符咒,反而是能抵御邪祟的正经符文。 怀柏也凑过来,囔囔:这什么鬼画符啊,真的丑。说着,伸手抹了下,然后嗅嗅,哇,还是朱砂画的呢。 被她这么一抹,符咒已然失效。 佩玉不知她是否有意为之,只持着烛火静立一旁。 怀柏拍干净手,然后先钻进被窝,睡在靠窗的一侧,朝佩玉道:徒弟,来睡觉吧~师父给你讲睡前故事哦。 佩玉点点头,吹灭烛火,脱掉鞋袜爬上床。 刚进被子,就被怀柏一把抱在了怀中,徒弟,我给你说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佩玉忽然问:这个故事师兄师姐听过吗? 怀柏点点头,当然啦。 师尊,我想听你没和他们讲过的故事。 怀柏沉默片刻,你这是在为难我胖小虎!她低头看了眼楚楚可怜的小孩,终软下心肠,算了,我跟你讲个和尚的故事吧。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过了许久,怀中的小孩紧闭着眼,再没什么动静,怀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把被子盖好,心中默默叹口气。 怀柏:这么无聊的故事,徒弟也能听到睡着,真是流劈! 佩玉:这么无聊的故事,师尊居然能念一个时辰,真是厉害! 佩玉正闭眼装睡,窗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是阵腥臭味扑来。 她皱起眉,睁开眼。 怀柏愣了下,徒弟,吵到你了吗? 佩玉摇摇头,左右看看,没找到那只鬼魅。 怀柏换了副表情,阴森森地说:徒弟,我告诉你,这里有鬼。 佩玉好奇问:什么鬼? 怀柏说:这里真的有鬼,我说的鬼,是真的鬼,不是那个鬼。 佩玉被她说得有点蒙,那个鬼是什么鬼?你说的鬼是什么鬼? 我说这里有鬼,不是这里有鬼,你懂吗?怀柏左手比划道:这次有鬼不是有古怪的意思,是真有鬼。 佩玉很不解,我知道,所以是什么鬼? 怀柏解释不清,干脆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你看,是真的有鬼! 她右手上拎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鬼婴面目狰狞,在空中张牙舞爪,血红的脐带长长一条,延伸到窗外。 佩玉:哦。 怀柏呆住了,你为什么没有被吓得嘤嘤嘤,然后扑到我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怀柏:徒弟弟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大师兄:嘤嘤嘤扑进师尊怀里(被踢开) 二师姐:嘤嘤嘤扑 三师姐:嘤嘤嘤扑 四师姐:嘤嘤嘤扑 佩玉:楼上等着,我把你们变成鬼! 第24章 大妖(3) 嘤嘤嘤? 佩玉想了想,往前一步,抱住怀柏的大腿,头埋在她腰间,低声道:师尊~ 她偏过头,对上鬼婴青紫的脸,双目闪过一道红芒,鬼婴吓得身子抖了下,哇哇大哭起来。 聒噪得很。 怀柏拎着鬼婴丢到窗外,然后轻拍小孩的背,吓到你了吧? 佩玉摇摇头,觉得手底有些柔软,于是往下按了按。 怀柏僵住了,脸上飘过淡淡红云。 佩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十分尴尬,抱过去手正好放在师尊的 她心道:原来师尊没有看上去那么瘦。 怀柏也只羞了片刻,又恢复原来没脸没皮的样子,笑着问:徒弟,怎么?手感好不好?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 佩玉腾地一下红了脸,水汽蒙蒙的眼斜斜往上一瞟,羞恼道:师尊! 明明被摸的是我,怎么你这副被调戏的模样?怀柏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到眼前的孩子不到十岁,总算有良心一回,崽崽羞什么,按理我可是你亲妈。 嗯,亲妈?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佩玉知道这个道理,捏紧衣角扭扭捏捏地说:师尊,不要叫我崽崽 上一世师尊都没这么喊过她。 孩子小脸通红,紧张地捏着衣角,眼中浮现淡淡水光。 怀柏努力抑制住自己要泛滥的母爱,深吸几口清凉空气,伸手揉揉小孩柔软的发顶,笑道:我家崽崽真可爱。 她默默下定决心,这次,自己一定要当个亲妈! 门突然被推开,三婶踏进屋,见到她们,身子微晃,愣愣道:你们没事? 怀柏似笑非笑睨过去,婶婶是来帮我们收尸的吗? 你们,是修道之人? 主卧房传来女人幽幽的啜泣声,在小院中回响。 呜呜呜,我饿我饿 三婶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没有回到卧房,反而往小院外走去,怀柏佩玉跟在她身后。 推开木门,三婶惨白着脸,扶住门框站稳,嘴唇颤了颤,没说什么话。 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些人神情麻木,无神的眼直直看着她,嘴巴一闭一合,念道: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三婶低头看了眼门槛上画着的符还算完好,松一口气。 怀柏凑过去,惊讶道:这么多饿殍,这里是饿鬼道吧! 趁着她们都看门外,佩玉抬起手,一缕红雾悄悄从她指尖溢出,如蛇一般悄悄潜入三婶的卧房。 卧房里亮着盏小灯,灯旁摊着卷画,画上少女明眸皓齿,笑语盈盈。 发出声音的是个很胖的女人,或许用肉山形容更为贴切。肉山耸动着,震得床板不断颤动。 我饿啊、我饿啊肉山哭喊着。 佩玉发现床头玉枕里似乎藏着什么,驱动红雾上前,可刚至床前时,女人停下哭泣,张开嘴一吸,红雾脱离她的控制被吸入女人嘴内。 佩玉脸色沉下来。 她已对血雾失去感应。难道这女人可以融合血雾不成? 门外,饿殍般的村民还在直挺挺地站着。 好饿啊、好饿啊 好香、好想吃、好想吃 怀柏掏出一把符咒,天女散花般丢过去。 符咒落在村民身上,什么都没发生。 怀柏奇道:咦,怎么无用?她笑了笑,这些人连魂魄都不在,身子却行动如常,真是有趣。 三婶把门关上。 这些人还是活人。 怀柏笑道:魂魄都离体,怎么会是活人? 三婶摇摇头,固执地说:是活人。 她看着怀柏,瘦得出奇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仙长,您是仙长吗?您能救救我们吗? 怀柏摇头,不能。她看眼门,那些人,没救了。 三婶垮下脸。 明月照在院中,地上如覆积水,水光闪烁,萤火明灭。 怀柏站在庭中,遥望中宵圆月,掐指算了算,叹口气,罢了,遇见是缘,我不愿惹上这桩祸事,却也于心不忍让尔等继续煎熬。到底发生什么,不妨仔细说给我听。 佩玉默默看着她,心中想:师尊真有神棍风范。 三婶眼珠子转了下,忽而流下一行泪。 先夫早亡,只留下一小妹。我好不容易把小妹拉扯大,她懂事,人又生得好,是村里出名的一枝花,说媒的人挤破了门槛,我满心以为终于能完成亡夫遗愿。可谁知道她突然被这儿的山大王看上。 山大王? 三婶指着竹山,是山头上占山为王的一只妖精。他以前就逼着我们村供奉,后来看上我家小妹,更是要娶她做媳妇。人哪能跟妖精成亲?三婶揩了把泪,又说:他见我们不同意,强行霸占了小妹,还对整个村都下了咒,变成这副鬼样子。 屋里的肉山就是那个小妹吗? 佩玉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妖怪看上小妹,还为她大费周折下这样恶毒的诅咒,怎会甘心让她变成这样子呢?由爱生恨吗? 不过若按画上来看,小妹曾经也确实是个美人。 怀柏点点头,这妖怪真是有能耐,把好好一个村变成了饿鬼道,你小妹呢?或许我能救她。 三婶咬唇,双手不停搓着,浑身颤抖。 怀柏颇为关切地问:怎么? 屋内又传来幽幽哭泣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怀柏本想进门查探,三婶却挡在门口,小妹她,不便见客。 可我是去救她。 三婶神色黯然,她以前那么好看,现在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一直害怕被人看见。 怀柏十分通情达理,行,那我不进去了。 三婶紧紧盯着她,只要您去杀掉那妖怪就好了。 可我解不开这个咒啊。怀柏无奈摊手。 三婶惨然一笑,都已经这样了,解不解又有什么关系呢?您帮我们报仇就好了。 怀柏又点头,好好好,不过我要如何引那妖怪出来呢? 三婶将目光移至佩玉身上,那妖怪好色成性,最爱漂亮的小女孩,小仙长若独自走在山路上,它一定会出来。 走出三婶家后,佩玉问:师尊,您信她说的话吗? 怀柏本来在低低哼歌,闻言笑着说:不信。 那我们还去捉妖? 怀柏道:捉。 您要如何对付妖怪呢? 怀柏停下脚步,捂脸笑起来。 师尊? 怀柏忍住笑,崽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性甚致灾,割以永治,割就完事了。 第25章 大妖(4) 竹林昏暗,竹声萧萧。 怀柏立在林中,人就如一竿萧疏翠竹,青衫翠羽,涤尽铅华,占人间第一流。 浅淡的月色照在她如画的眉目上,显得十分精致朦胧,风华出众。 佩玉望着她,怔了一瞬。 师尊不说话的时候,还是颇为仙风道骨,像个修道之人。 怀柏朝她勾起唇,眸子似盛满月光,崽崽,你怕不怕呀? 佩玉摇摇头。 怀柏又说:崽崽,不要怕,我就跟在你身后,只是暂时隐去身形,你不要怕呀。 佩玉暗想:这样直接说出来不怕那妖怪听见吗? 没走几步路,怀柏又说:崽崽,怕的话就唱首歌壮壮胆子吧。你会唱什么歌呀? 崽崽,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吓到不敢说话了吗? 崽崽 佩玉心中暗暗叹口气。 师尊,我不会怕的。 她什么都不会怕了,无论妖魔鬼怪,还是诡谲命运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从她被推下万魔窟的那刻起。 怀柏手中夹着一枚细长竹叶,只是笑道:可是我怕你会怕呀。 她说得拗口,佩玉却听明白了,人稍稍一愣,也就由她。 崽崽,我给你吹首曲子,你就不怕啦。怀柏将竹叶放在嘴边,吹起首十分欢快的小曲。 晚风徐来,竹叶沙沙,碎叶雨水簌簌落下,洒了她们一身。 佩玉缩缩脖子,往后看去。 霜干寒如玉,风枝响似琴,怀柏半身湿透,笑盈盈地吹着竹叶,行在竹林月光间。 潇湘一夜雨。 莹莹夜明深。 走了许久,那妖怪仍没冒出头来。 佩玉早料到这个结局。她身上杀气冲霄,常人难以感知,但妖怪却对此很敏感。 以她为饵,无异于将一头猛虎放在山林间,以期能引诱来瘦弱的绵羊妖会来才怪。 怀柏却混不在意,笑眯眯奏完一曲,又意犹未尽地吹几下,似乎她来此不是为了捉妖,而是为了在竹林间吹树叶般。 她看上去闲适又散漫,又似乎是天崩不动色的从容。 佩玉看了眼地上脚印,心中了然。 她们看似摸不着头脑在山间乱窜,实则慢慢接近妖气最浓,即是妖穴之处。似乎是心有灵犀,或是都一眼看明白妖巢穴所在,她们连脚尖方向都惊人的一致。 她从很久之前,便想能有这么一天,能与师尊结伴同行。 但她们之间离得太远师尊如天上无瑕月,而她却低贱如蝼蚁,只能仰头遥遥望着高天孤月,闭目感知月光的彻骨寒凉。 可望不可即,相见不相亲,纵如此,也心满意足。 山道湿滑,佩玉身子一晃,马上被人扶住。 怀柏揽住她的肩,关切地说:小心。 佩玉稳住身形,退出师尊怀抱,拱手行礼后,道:多谢师尊相救。 怀柏暗暗蹙起娥眉。这孩子似乎并不怎么亲近她,难道是人设的关系吗?可她也没把女二写成冰山性格呀。 她笔下的女二可是个小天使小太阳,会发光的那种。 难道这眼瞎的姑娘只对女主发光?怀柏想到这个可能性,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惊了! 佩玉确实不敢接近她师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她幼时被践踏、被折辱、被人当臭虫烂瘙许多年,后来她濯尘洗骨,踏入仙门,白衣胜雪,艳刀无双。 世人夸她云外仙子,超然物外,白玉无瑕。 她却知道,自己从来没有从那个阴暗潮湿,臭气熏天的牛棚中走出,她的心困在了那儿。 她只着白衣,连打斗时都小心翼翼不沾染一点尘埃,每日要沐浴数次,卧房沉水香终年不熄。 连讲究惯了的霁月都不禁感慨:佩玉喜洁之甚,我生平罕见。 可她总能闻到臭味是牛棚里稻草发酵的味道,是后山尸体腐朽的味道、是垃圾堆里翻出食物发馊的味道,是她杀了村长后,铺天盖地的血腥味道。 她还是觉得自己脏。 前世如此,更别提是今生。 佩玉弯着腰,神态恭敬,态度谦卑,师尊,您可以先行隐匿身形,莫叫妖怪发现端倪。 怀柏捏住她的下巴,让佩玉与自己对视。 小孩瞳色极深,像望不见底的深渊。怀柏微眯着眼,面上笑意不存,恍惚间,她觉得孩子与自己是同一种人。 这样的眼神,分明是历经绝望后的麻木,看惯生死后的冷漠,她再熟悉不过。可眼前人,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遭再多的罪,也不该拥有这样的眼神。 难道是因为被村民欺负吗?还是因为见到那样的事情? 怀柏蹲下身子,与佩玉额头相抵,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柔声说:佩玉,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苦难,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处在深渊之中,不断下坠,望不见光,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你以为这是绝境,但其实不是的。 暖暖的气息从肌肤交接之处渗透,顺血液流入经脉,焐热心肠,佩玉眨眨眼,呼吸乱了一息。 怀柏的声音很轻,很柔,在皎洁月光下扬起,像一个飘渺的梦。 阴森黑黢的峡谷,不见阳光,终年黑暗,也能长出一片伟丽茂盛的森林。还有孤山山崖上,没有土壤,雨露稀少,岩石缝隙中却生出蔚蔚青松。你看,这就是生命。世间万物,皆是向死而生。我知道,你以前受过很多苦,也觉得很难过,但是答应师父,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希望,好吗? 佩玉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忙闭上眼,闷闷地应了一声。 怀柏牵起她的手,十分认真又温柔地说道:佩玉,你是个好孩子,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我不想你单单只是活着,我想你能开开心心活在这世间,像你师兄师姐一样。认识这么久,你还没真正笑过一次,但我想你笑起来,肯定会好看。 佩玉勉强扯起唇,却怎么都觉得勉强。 怀柏笑了笑,揉揉她的脸,我能等到你放开心结对我展颜的那天吗? 佩玉咬唇,低声说:我会努力 怀柏眼神坚定,我会等到的,如果你看不见光,我就来做你的光吧。 佩玉愣愣地抬起头,师尊的笑眼弯弯,却似乎藏着许多东西,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想,师尊一直是她的光啊。可她把这一世师尊的佩玉弄丢了,她做不回那个白衣胜雪,心怀阳光的少女,甚至连一个笑都给不了这个师尊,她觉得很抱歉。 第26章 大妖(5) 离妖穴不远时,竹林忽起飓风,百枚竹叶像刀片一样朝她们割来。 怀柏笑笑,又将手中竹叶置于唇边,吹起首回旋婉转的小曲。 明月未沉,如一盏孤灯,挂在岩壁间。 林中杀机顿消,携破风之势割来的竹叶环绕在怀柏与佩玉身旁,为她们披上一层铠甲。 月下吹曲,林中漫步,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佩玉看着身前人飘逸的背影,心想,师尊总是如此风雅。 怀柏杏眼弯弯,心道,嘿,装逼真爽。 那妖一计不成,又出二计。 顷刻之间,竹林又生异变。 一场血雨倾盆而下,穿林打叶,溅跃石上,被血雨淋的草木立马枯萎,泥土瞬间腐蚀。 怀柏手中出现把纸伞,将伞斜斜撑在小孩头上,嗤笑:就这点本事吗?这妖可真是个弟弟呀。 似乎是听到她的轻视之语,风越来越紧,雨越来越大,前方一片迷蒙。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5) 低低的灌木丛中,突然伸出好几双苍白的手,想把二人拖倒。 怀柏抬脚踩上去,只闻咔嚓一声脆响,那双死人手竟被她生生踩断了。 她这样慢慢走过去,身后断手铺满路,天青色鞋面上溅了几点污血。 佩玉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鞋面上瞟。 师尊的鞋,被这些东西弄脏了。 这些鬼东西,居然敢把血洒在师尊的鞋上。 她眼里添几分阴霾,默默驱动血气,将藏在灌木丛的那些尸体全部绞碎。 无知的死物,弄脏师尊的鞋,你们配吗? 鲜红碎肉挂在灌木上,淅淅沥沥往下滴着血,倒有几分张灯结彩的意思。 佩玉面上露出沉思之色,这些尸体分明已死去数年,魂魄离体,怎么还会如活人一般流血。 村里的那群饿殍,似乎也是这种情况。 将一村之人炼成活尸,需得以血雾相围,以黄泉图布阵,再造一方不受天道管辖的人间地狱。 这世上本该只有她能做到。 除非有人也掌握了血雾之力。 怀柏忽然笑道:这妖还不逃,倒不像它的作风。 毕竟初见时它可是逃得干脆利落,十分识时务。 佩玉想了想,说:妖有妖的风骨。 为一方大妖者,有些肆意妄为、屠杀无辜,有些修身养性、护佑世人,但无论前后,都不会对在家门口挑衅的敌人折腰。它们不是人,从出生起,便要学会如何战斗,只有足够凶悍,才能在无情天道中争得一线生机。 不战即死,不争则亡。 作为同样不被天道眷恋的可怜人,佩玉对妖族,向来心存怜惜,又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所以她在血雾中伸手救下了那只孔雀妖。 怀柏勾唇,我猜是它在巢穴里藏着什么宝贝。 她笑笑,一跃而上,从翠竹上折下枝细嫩枝条。 竹叶簌簌惊落,怀柏手握竹枝,信手挑着路上灌木。 拨开几株竹,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条潺潺小溪在巨石上蜿蜒,明月照在山涧间,溪水粼粼,玎玲泉水声压过萧疏风雨。 怀柏甩甩竹枝,奇怪道:都走到家门口了,不该有群猴子猴孙冲出来把我们围住吗? 佩玉呆了下,猴子猴孙? 竹林中又出异响,她们确实被围住了,但不是猴子猴孙,而是 一群肥肥胖胖,满脸呆萌的竹鼠嘴里咯吱咯吱咬着竹,呆呆地看着她们。 多数竹鼠颜色深灰,只有零星几只一身雪白皮毛,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怀柏眼睛亮起,对着白竹鼠说:你好漂亮。 那只漂亮的白竹鼠吓得毛笔直竖起,瞬间变成只白色的小刺猬,将身子缩成一团,从怀柏脚边慢慢滚走。 这么多竹鼠,可以加好多餐了,不亏。 怀柏话音刚落,又一大片竹鼠蜷成了球。这些小东西,明明已经吓得不行,却还是固执地伏在地上,用身子为它们老大挡住路。 有小弟,真幸福。怀柏感慨一句,手中竹枝轻轻甩动。 地动山摇,小溪脱离山石,腾至半空,如白虹银练,猛地向石中一处缝隙刺去那儿,正是妖穴! 吱吱吱吱吱!群鼠怂成一团,吓得吱吱乱叫。 溪水迸裂,水汽烟云中,翠羽青衫的女子倚在石上,朝她款款微笑。 佩玉稍怔,师尊? 怀柏面色微变,抱起身后小孩跳上青崖,佩玉,你小心她的话猛地顿住,脸上散漫笑意荡然无存,伸手在小孩眼前晃了晃,崽崽? 而小孩睁着眼,眸中已无半点神采。 怀柏心道不妙。有些妖怪会使诡魅之术,将人拉入一场幻境中。 一旦中招,除却施术之人解咒,其他人无法将其唤醒。 她轻敌了。 谁能想到,一只竹鼠精,居然还会施幻境! 离开这儿,我为她解开咒。 怀柏将女孩小心地放在山石上,布下结界,而后拿起竹枝,低头冷冷看着那只说话的妖精。 佩玉知道自己堕入一场幻梦之中。 她被老子背着逃出彦村。到孤山脚下时,老子也累死了,老大一个身子倒下来,像山一样压在她的断腿上。 她呆呆看着老子,倒也不觉得很疼。 只是饿。 半边身子被老子的尸体压住,她推不开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饮几滴新雨晨露,嚼几口青草烂泥。 再过了几日,她连饿也难以感知。 人昏昏沉沉,像尸首一样僵卧在地,前生如混沌噩梦,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她已经活得这么狼狈了,难道还要这样可怜地死去吗? 花娘总说苦尽甘来,明明已经那么苦了,为何还等不来一点甜呢? 总是不甘心的。 正生死一线之际,眼前忽而掠过一缕澹澹碧色。 青衣仙人弯下腰,如画的面上浮现浓重悲悯,眼角清泪悄然滑下。 如若高高在上的神佛,悲怜众生辛苦。 小孩的眼睛湿了,用尽所有力气,虚弱地笑道:神仙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仙人抱住她,是。 佩玉合上眸,将万般心潮起伏尽数压下,走到幻境中青衣女人身前,仰起头看着她,轻声问:您是哪个师尊呢? 第27章 大妖(6) 竹鼠妖银毛映着月色,盈盈生辉。两肋生翅,小翅膀飞舞着,悬在怀柏身前,恶狠狠地威胁 你们马上离开这里!以后不许再进来!不然、不然我就 怀柏用竹子抵着它肥嘟嘟的肚子,嗯? 竹鼠妖圆滚滚的身子抖了三抖,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不然我不给她解咒,她永远也出不来。 怀柏用竹竿戳着它在空中转一个圈:你区区一只竹鼠,还敢和我讲条件?解不解? 竹鼠妖:QAQ你走,不许再回来! 怀柏挑眉:我不走。 你不走我就不解! 你不解我就一直不走! 你一直不走我就一直不解! 怀柏点头,好呀,我留在这里,饿了就宰一只竹鼠,今天烤、明天炒、后天心情好,做一个红烧。 群鼠瑟瑟发抖。 竹鼠妖没出息地吓出两行泪花花,你变态! 怀华农兄弟忠实粉丝柏微笑道: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呀。 你不是魔鬼,你是魔鬼王! 竹鼠妖想伸手抹去眼角的泪花,然后发现手太短了,够不着,于是更委屈了,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怀柏冷笑:欺负我徒弟,还敢说没得罪我?她的语调笃然拔高,还不解? 竹鼠妖又被吓得一抖。 它们鼠类本来胆子就小,更何况面前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它觉得害怕的气息。 过了几息,竹鼠妖苦巴巴地说:解不了。 怀柏眼中杀意凝结,嗯? 竹鼠妖心里苦。 它回到幻境中,一进去是个脏兮兮牛棚。 小女孩蜷在干草上,小小的一团,怯怯看着它,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竹鼠妖大喜,本想说:让我拯救你吧! 可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孩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拎起它的后颈,咽着口水说道:娘亲,今天我们可以吃肉了! 竹鼠妖:!!!!!! 它努力蹬腿,却发现这个幻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眼前看上去无害的女孩居然反客为主,成了这个幻境的主人! 竹鼠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可怕的幻境中逃出来,又对上女人阴恻恻的笑容,嗯?解不了幻境? 竹鼠妖眨眨黄豆般的小眼,流下后悔的泪水。 这师徒两都是魔鬼、不、魔王吧! 怀柏听完竹鼠妖解释后,倒没再为难它。只是让它将自己带入幻境之中。 当然,她也把竹鼠妖给揣怀里了。 竹鼠妖QAQ:我错了,您饶我一条鼠命吧! 怀柏摸了把它柔软顺滑的毛,笑眯眯地说:别怕别怕,我真的不是什么魔鬼呀。 她只是怕这妖怪在外面耍什么阴招,虽然以这只傻兮兮妖精的智商,应该连阳招都不会用。 竹鼠妖TAT:信了你的邪! 它悲伤地看着像棉絮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下来的白毛,心想:这恶毒的女人肯定是想把我撸秃。 有什么比秃头更可怕的事呢? 以前拜访妖精前辈一只老得毛发掉了大半,在寒风中不停打颤的老虎妖,就听它颇为惆怅地念过一首诗年少不知毛珍贵,老来过冬空流泪。 竹鼠妖心里苦,竹鼠妖不敢说话。 怀柏本以为带回小徒弟是件很容易的事,但进入幻境后,她竟怔住了。 五六岁的孩子,只比她膝盖高出一点,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经学会同野狗抢食,已经知道躲在人家阶前,说尽好话软语,讨一口残羹冷炙。 吉祥如意、万事大吉小孩拱着手,不停地讲自己从花娘那听来的吉祥话。 而她面前的女人只是一脚把她踢开,将手里的剩菜倒在臭水沟中,还不忘刻薄地讽刺几句:呸、晦气!倒掉也不给你这杂种吃。 怀柏忍住心底生出的滔天怒意,弯腰想抱小孩起来,可手却从她身体穿过。 于是才恍然到,原来这不过是个幻境。 怀柏默默跟在小孩身后,看尽了她所有的煎熬痛楚。 她生在现代社会,一直觉得小孩子,尤其是娇滴滴的小女孩,本是该好好惯着,是要被人小心捧在手中的珍宝。 可眼前的孩子,却总是被践踏、被欺侮。怀柏心中一阵抽痛,似看见珍珠当成鱼目,美玉染上污泥,气恨世人有眼无珠、心思歹毒,又忍不住涌出怜惜。 这孩子不是纸上虚无的角色,而是她眼前活生生的人。 幻境之中有时序变化。 眨眼间,便到了刺骨隆冬。 怀柏搂着竹鼠慢慢跟在小孩身后。不知她在这雪花飘飘的冬日为何要走出牛棚。 小佩玉走到村口池塘。塘面已经结厚厚一层冰,上面还覆着一层薄雪。小孩哆嗦着身子,慢慢脱掉身上单薄的衣物,卧在冰面上。 怀柏心道:糟!这是要卧冰求鲤吗? 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是饿疯了吗?居然相信卧冰求鲤这样的鬼话?封建迷信真是害死人。 小孩唇冻得青紫,不停地颤动着,似乎在说什么话。 怀柏心中好奇,弯腰侧耳,听她不断喃喃老天爷,神仙爷爷,您发发好心吧。娘亲发烧了,她想喝口鱼汤。 怀柏心头忽软,不觉又是一行清泪落下。 她知佩玉童年并不幸福,却不知她受过这么多苦;她知佩玉心地纯良,却不知她能善良至此。 眼前的孩子身体渐僵,气息微弱,而身下寒冰未化一寸。 怀柏急得直转圈,忽然好似被什么牵引,魂魄茫茫飞起,再回神时,自己竟能行动如常。 她忙抱住小孩,为她捂热手足,又变出碗热气腾腾的鱼汤,亲口哺给她喝。 佩玉在昏茫中睁开眼,轻声问了句:你是神仙姐姐吗? 怀柏心尖微颤,鼻尖酸涩,低头看去时,小孩又昏迷了过去。 怀柏拿出一个小小火炉,送在小孩怀里,将那碗喂了一半的热汤放在地上,还想为她披上件新衣时,又忽然触不到小孩,重新变成个透明人。 而她原来站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个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翠羽青衫,眉目如画,只是双手素白无力,看来从不曾执剑。 你命数如此,唉青衣女人想摸摸小孩脸上的冻伤,但手悬在空中一瞬,又收了回去,看眼她怀中的火炉与地上鱼汤,摇头叹了口气,慢慢负手远去。 怀柏看得目瞪口呆。 这难道是原主?但原主的身体不是早几百年就被她占了吗?所以这是原书剧情? 她想了想,按原书剧情,彦村正好在孤山与显城的必经之路上,原主路经彦村,救下快要冻死的女孩,其实很合理。这些她本来都没写,只在书里简单提过一句佩玉与孤山有缘,现在的情况,大概算是剧情的自我补全。 怀柏很无奈地看着原主远去。 孤山修道,修的是天道。天道有恒,天道无情,天道自然。玄门弟子遇见不平,会心怀恻隐上前施救,但并不会去沾染更多尘缘。他们是方外之人。 所以原主救了她,也只是救了她。 这时,又有人从村路上走来。 是个精心打扮过的小女孩,穿着崭新的衣服,浑身粉粉嫩嫩的,和树下躺着的小孩对比鲜明。 怀柏越发奇怪女主跑过来干嘛? 岁寒看见昏迷佩玉,犹豫一下,走上前用脚尖踩踩她的脸。脚底传来柔软的触感,说明这人还没冻僵,岁寒松口气,她还不想靠近一个死人。 她突然瞥见女孩怀中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巧的晶石炉。这东西能百年不熄,永远保持着火热,可是个好玩意,岁寒心中欢喜,忍不住笑了出来。 佩玉神思慢慢归体,张开了眼。昏迷中她好像遇到了神仙姐姐,那人捂热她的手脚,亲口哺给她鱼汤,可她不记得那人的模样 地上摆着的鱼汤依旧冒着白气,佩玉心中一紧,难道真的有神仙姐姐吗? 她猛地抬起头,面前的女孩粉雕玉琢,笑得眉眼弯弯,好似神仙模样。 是你救了我吗?佩玉轻声问岁寒。 这算什么事啊?! 怀柏在一旁看到要抓狂!所以这就看上了吗?! 醒醒啊!救你的是我、奥不,是原主啊!你不要眼瞎看上这黑心莲啊! 靠,这什么煞笔作者写的煞笔文! 作者有话要说:  怀柏:我骂我自己。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6) 第28章 大妖(7) 不对,这是什么漂亮的作者写的煞笔文! 怀栢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挽尊,而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好气啊!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写这么报社的剧情呢? 她还记得有个评论大大真有意思,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佩玉这么好的人,却要强行降智被黑心莲攻略,为她搭上整个师门。女主呢,踩在累累尸骨上,建宗立派,光风霁月,不懂您写这种报社文的意义。 她回复道:可是这就是现实呀。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善良总被践踏,美好不得善终。 那人回:呵呵,三观不正。 怀柏呆在原地。她自觉是个三观正常的人,为何当时会写出这样一本书呢? 真是奇怪。 她只稍稍一愣,眼前景象飞快变换,再一眨眼,小孩已被压在牛背下,麻木地等死。 正这时,怀柏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她已经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在走原书剧情,只有原主和佩玉要接触的时候,她才能重新掌控身体,走一下剧情。 你是哪一个师尊呢? 怀柏怜惜地看着小孩,正想厚颜无耻地说我是你最喜欢的师尊时,肚腹间忽而被抵上一把匕首。 佩玉面无表情:我知道你是哪一个都不是。 既不是那个生死之际救下她的神仙姐姐,也不是带她走出血雾的温柔师尊。 眼前这个,不过是伪装而成,想伺机迷惑她心智,以她来威胁师尊的妖精罢了。 怀柏笑得眯起眼,心想:我徒弟真聪明。 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小孩冷着脸说:不许说话,不然,杀了你。 怀柏眨眨眼,她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佩玉将匕首收回袖中,道:走。 心念转动间,她们到了守闲峰顶。守闲峰四季长春,无论何时走上去,皆是一片葱翠,湿润温暖的空气充斥周围,怀柏舒服地叹口气。 佩玉皱起眉,这个妖精不太听话。 她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下情绪,师尊 怀柏:哎~ 佩玉面色冷下来,让你说话了吗? 怀柏委屈巴巴地说:你不是喊我嘛。 佩玉冷笑,我喊我师尊,你一个妖精,应什么?你配吗? 怀柏也笑起来,那我可真是太配了。 佩玉气急,你不配! 怀柏笑眯眯地说:我不配谁配? 佩玉袖中匕首划出,寒光一闪,凶器悬在离怀柏一毫处。她看着师尊那双笑弯了的杏眼,下不去手,只恨恨道:不许笑! 怀柏忙捂住唇,我不笑哈哈哈不笑。 可恨的妖精,居然敢顶着师尊皮相这么戏弄她,佩玉心中怒火炽烈,偏偏对着这张脸,怎么都动不了杀心,妖精! 怀柏凑过去,大王有何吩咐? 给我闭嘴! 怀柏唇不由往上翘,忍不住想,我徒弟真可爱,生气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峰顶云海翻腾,一线金光从天际泄出,红日缓缓升起,苍茫云海上金光灿灿。 扶桑升朝晖,天地静无言。 佩玉勾起唇,负手静静看着这壮丽日出。 孤山的日出很美,她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陪师尊看一次日出。但这个心愿,压在心底千百年,从来没有机会实现。 如今总算在幻境能实现虽然身旁这个师尊是妖精假扮。 罢了,假的也好,反正真师尊是永远不可能陪自己看日出的她起不来。 怀柏安静了会,怀中的竹鼠不断用小爪子挠着她的手,让她的心又躁动起来,瞥了眼神情严肃的小孩,笑道:嘿,徒、不,大王?你还没看够啊。 这么喜欢看日出,以后回了孤山她天天陪这孩子看呀。 佩玉攥紧手,聒噪。 怀柏眉眼弯弯,神情无害温良,你很喜欢看日出吗? 佩玉本想道关你何事,但话到嘴边,却变成闷闷的一个嗯。 她喜欢日出,喜欢云海,喜欢这世上所有瑰丽明媚之景,但她最喜欢师尊陪在她的身旁。 怀柏心软得一塌糊涂,以后让你师父带你去看日出呀,我听说孤山的日出堪称世上一绝,金霞织云,红日如火,比这幻境中更为好看。 佩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妖精还挺有见识。稍顿片刻后,她又轻轻摇了摇头,不行的,时候太早了,师尊起不来床。 怀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小徒弟虽然未入门,居然就这么清楚她的秉性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日出看毕,佩玉心满意足,本想顺手解决掉这个没皮没脸的妖怪,又怕杀掉妖怪后会惹来师尊猜疑,毕竟她现在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于是她只丢下一句你运气不错,今日饶你狗命。说罢,负手往前走一步,从苍茫云海跌落。 落崖的姿势十分高冷、从容,很有血魔风范。 怀柏看小孩的身影从崖边消失,马上也跟着跳了下去。 虽然不是没有其他方法走出幻境。 冷风吹得她直缩脖子,在空中她还不忘想:徒弟这话说错了,如果她对面是竹鼠妖,应该说饶你鼠命,如果对面是自己,应该说饶你人命,不管怎样,都不会出现一条跨物种的狗,这太不严谨了。 她又想:徒弟都被逼得跳崖了,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真是个狠、奥不,狼人。 佩玉眼前白茫茫一片云海,而后是青葱草木,再然后是坚硬的地面,马上便要摔成尘泥,她却不怎么害怕,只是奇怪,那妖为何也要跟着跳下来呢? 她没有摔成零星碎片,转瞬之间,就已回到现世,师尊站在她身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佩玉忽然忐忑起来,师尊?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到怀柏有别往日的神情,总觉得不安,又带上几分委屈。 难道是她表现得太弱,误入幻境中,师尊觉得她拖后腿了吗? 可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呀。 怀柏回复一下情绪,扯扯唇,笑着问:徒弟,你没有被吓到吧? 佩玉豁然开朗,往前几步抱住怀柏,低声道:嘤 怀柏僵住了,心道: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佩玉:你是哪个师尊? 怀柏:你是哪个徒弟? 第29章 大妖(8) 不过不管哪一副面孔,都可爱得紧。 怀柏抬起手,撸了把小孩的头。一股颤栗之感从头顶传来,佩玉觉得身子有些麻,又十分舒服,忍不住微眯起眼,露出餍足又乖巧的神情。 竹鼠妖暗自称奇:这个人不怕被撸秃吗? 怀柏摸舒服了,笑眼看向竹鼠妖:小白,你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竹鼠妖气嘟嘟地反驳:我不叫小白! 佩玉侧过头,冷冷一眼瞥过去,瞳孔微缩。 竹鼠妖被她眼中的杀气吓得缩成一个球,忙改口:但是以后小白就是我的名字了! 佩玉继续埋在怀柏腰间,心想这妖精倒挺知趣。 怀柏笑道:你倒识时务。 小白蔫头蔫脑,怂哒哒的趴在地上。 怀柏半蹲下身,拎起小白圆滚滚的身子,这里发生什么? 小白幽怨地看着她,白光闪烁后,一个肥嘟嘟的小女孩被怀柏拎着衣领,吊在空中。 怀柏大吃一惊:这可怎么割? 小白短短的手脚在半空挥舞,你放我下来! 好啊。怀柏直接松手,小白径直落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佩玉开心了。 小白身为大妖,皮糙肉厚,也不觉得疼,拍拍屁股就站起来。 不就是冲了下你们的船嘛,有必要追到这吗?修士心眼真小。她小声嘟囔。 小东西,怀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里 我不是小东西,我活了一千岁了! 佩玉嗤笑一声,呵。 小白听后,又打个激灵,忙说:一千岁在妖族其实是很小的。 怀柏笑了,这年头,连妖都有两幅面孔啊。 我说,小玩意,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白满脸哀怨,对她随便给妖起昵称的行径十分不满。但是看了眼那个杀气冲霄的女孩,它敢说吗? 它不敢。 小白清清嗓子,其实我叫竹山显圣大王,在这里生活一千多年了。 竹山显圣大王哈哈哈哈哈哈,怀柏笑得捂住肚子,指着面前的小不点,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称圣!要是圣人庄那群老顽固听见了,不知道胡子会不会被气掉。 小白嘟起嘴,你别笑! 哈哈哈哈哈好,我不笑哈哈哈哈哈。 佩玉牵住怀柏的手,看向竹鼠妖,不要说废话。 奥,等怀柏止住笑,小白继续说:竹山脚下这个村庄,叫花泥村,民风朴实,村民和善。而且他们也不吃竹鼠。以前我经常变成小孩去村子里玩。 小白弯下小短腿,盘坐在地上,三百多年前,这里来了两个年轻的女人,村里人出于好心,收留了她们。可是没想到她们恩将仇报,杀死了村里所有人,还联合一个特别可怕的魔头,把村子里的人变成活尸。 村子里的大人都魂飞魄散了,还有一些孩子的魂魄,被我救下,放在我后辈的身体里。小白指着那一地的小竹鼠,白的几只,就是当年逃到山上的那群孩子了。 魂飞魄散?怀柏难得正经起来,可我看他们还是行动如常。 小白脸色苍白地点点头,都是那个魔头做的!想到那人,纵然已隔百年,她还是心有余悸,那女人一挥袖,村子里就升起好浓的红雾,然后村里人都变成的那副鬼样子。 红雾?血雾?怀柏忙问: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小白按住胸口,害怕地说:她浑身都被血雾围着,特别特别特别可怕,吓死妖咧。 怀柏问:是不是穿黑衣,带着黑色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是眼睛很好看,像星星一样。 小白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摇摇头,黑衣黑帷,但是她的眼睛是红色的,不像星星,像血。 怀柏突然笑出来,是她。 怀柏笑得翠眉如翦羽,杏眼似弯月,看上去像听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一般,可不知怎么,佩玉忽然有些心慌,师尊,您认识那个人吗? 怀柏只是喃喃:她也来过这里吗? 师尊? 怀柏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道: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佩玉想起,师尊在与荀常笑相斗前,说过她像自己的故人,所以不想对她出手,难道那个故人就是这个神秘女子吗?那人是谁,竟惹得师尊这般失态。 小白眨巴眨巴着眼,心道:果然可怕的人都和可怕的人做朋友。 明月似乎带上几分血色,疾风骤起,翠竹被吹折腰,如碧海翻腾。 小白一跃而起,对着那群竹鼠喊:血月来啦!快进窝去!快进去! 竹鼠吱吱乱叫,蜂涌入小洞中,黄豆小眼一闪一闪,在黑暗里默默看着她们。 小白说:我们也快进去吧,那魔头要来啦! 她要来了?怀柏神情怔怔,她怎么会来呢?明明 小白急得要去拉她的手,佩玉面色一冷,将小白伸出的爪子打掉。 啊!小白揉着发红的手背,气呼呼地说:你们再不进去,被魔头吃掉我就不管啦。 见这两人还没有动作,她一边嘟囔着:不听好妖言,吃亏在眼前。一边蹬着小短腿想回巢去,可蹬了好一会,却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迈步。 怀柏抓住小白后领,笑道:小妖精,别走嘛,我们来快活快活! 小白急哭了,谁要和你快活!你撒手! 佩玉面色清寒,抿紧唇,心道:厚颜无耻的妖精,居然敢明目张胆勾引师尊。 竹林中升起浓重的血雾。 周围影影绰绰,瘦竹枯枝似鬼魅魔影,雾深处,隐隐有尸傀爬行。 四下无声,小白吓得变成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竹鼠,惊恐地望着血雾。 佩玉皱起眉。 难道真有其他人也掌握了血雾吗? 溪涧另一旁,有人拄着竹杖,缓步徐行石上。 她穿着宽大黑袍,头戴黑色帷帽,三千青丝未束,在身后摇曳。月光如水,红雾茫茫,那人慢慢、慢慢走出雾中,身影越来越清晰。她低声念着的诗也渐渐传来 我亦漂零久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厚重而冰冷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地涌来。 女子身后红雾浓稠如血,似满地红莲业火,她好像背负着无尽的绝望与罪孽,慢慢从地狱走来。 怀柏忽然把小白一把丢在地上,一跃跳过溪涧,快步往那女子追去。 佩玉心中微紧,本想跟着过去,这时那女子忽然偏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猩红如血的眸微眯着,似乎看见什么有意思的景象。 佩玉身子顿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人是 第30章 血魔(1) 血眸,没有一丝感情,像最冷的寒冰。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7) 佩玉心中大骇,不是为血眸所摄,而是这个人,正是她自己! 怀柏追过去,女子眼睛弯起,似乎笑了笑,随手一挥袖。 血雾如潮,向怀柏淹去。 师尊小心!佩玉来不及想这个人究竟是谁,跳过山涧,跟着跑过去。 下一刻,怀柏忽然一跃而起,如一只青翠的碧鸟,从血月中飞掠过。她手中握着那支碧竹,朝女人刺去。 她的速度太快,只见一道碧色残影袭来,带来冷冽的风,黑衣女人的衣袍被风卷起,帷帽轻飘,她稍稍一侧身,躲开这一刺。 竹枝刺到石上,弯成新月般的幅度,怀柏的腰肢比竹更要柔软,借力在空中一折,又朝女子刺过去。 佩玉停了下来,她已经看出,这不是一场生死搏斗,场上的二人,都没有杀心。 那女人黑纱帷帽被卷起一角,露出半点血红斑驳的皮肤,怀柏手轻颤,竹枝改变方向,从女子身侧擦过。 真的是你怀柏站在石上,朝女人伸出手,在她手触及黑衣的那瞬,女人的身影忽而化作数道血色光点,消散在冷风残夜中。 怀柏的手顿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佩玉感觉她的体内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但她无暇分辨,快步走至怀柏身前,担忧地问道:师尊? 怀柏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呆了片刻,而后道:不过是一道残念。 小白傻兮兮地跑过来,啊?残念? 吓了她三百年的女人,只是一道残念? 怀柏立在月光中,微垂着头,面色如霜雪,有些苍白。她难得正经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以前有多温文无害,现在便有多难以亲近。像一柄宝剑,一直被温和的剑鞘包着,但此刻终泄出几分的寒光。 小白慢慢地往后挪去。 佩玉却不顾寒光刺骨,伸手拉住了怀柏,师尊的手冰凉的,手心潮湿,布满冷汗。佩玉双手合起,努力想把这双手给焐热。 怀柏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度,垂眸看了眼二人相交的手,不知想到什么,极轻极浅地笑了下。 师尊?佩玉仰起头,与怀柏对视。怀柏杏眼弯着,眸中却冰冷到可怕,她甚至感受到了师尊身上凛冽的杀意。 又过一瞬,怀柏眼中冰雪尽数消融,又恢复成原来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崽崽,刚刚没吓到你吧? 佩玉摇摇头,心中还是担忧,师尊,您 怀柏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只是笑道:故人而已,睽违已久,今朝复见,有些心绪难平罢了。 佩玉握紧怀柏的手,不觉用几分力。她心中有些不安,忐忑不定,浮浮沉沉如水中浮萍。记忆中师尊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痛楚神情,就像被人在心底狠狠刻上一刀,好不容易结痂了,又被揭开黑痂,露出血肉淋漓的伤口。 怀柏牵着佩玉,抬脚拦住想逃跑的小白,挑眉笑道:想跑? 小白哭丧着脸,没有。 一道残念就把你吓了三百年,怀柏啧啧感慨,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竹山显圣大王,太丢妖脸了。 小白扁嘴,委屈地说:我是竹鼠嘛。竹鼠能有多大的胆子? 丢人,不,丢妖!怀柏满脸嫌弃。 小白小声辩解:可是那个人,她好可怕! 怀柏同意地点点头,是很可怕,那女人,凶得很。 佩玉: 好了,把那几只漂亮的竹鼠喊出来,我送它们入轮回。 小白低垂着眉眼,丧气地说:没用的,那个魔头施的术法还没破,这些孩子就入不了轮回。 怀柏想了想,那我们就去破开那术法吧。 师尊,佩玉突然开口,我们不先弄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她觉得不管什么时候,自己都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怀柏笑着说:佩玉,你不知道那是多可怕的一个人。她一字一句地说:阴险歹毒,嗜杀成性,最爱看别人痛苦,她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佩玉面上血色顿失,师尊,我不是 她不是这样的人。 前世她是杀了很多人,但她一直记得师尊的教诲,人命可贵,不可滥杀连天劫时,她都没有伤过一人性命。 怀柏摸摸她的头,我在这里设一个结界,你乖乖留在这儿等我。 佩玉不肯松手,我想与师尊在一起。 怀柏难得的坚定起来,缓缓将手抽出,听话。 佩玉闻言,微微垂下头,低眉顺眼地轻轻应了。 她一直是很听话的。 怀柏施法在山石上设一方结界,又怕小孩久候无聊,布下床椅桌凳,瓜果鲜食,千叮万嘱后,才跟着小白走下山,离开时,她还不忘留下一只偃甲金刚,护卫左右。 佩玉坐在小板凳上,手抱着膝,静静地看着怀柏离开。 就好像前世,她坐在孤山石阶上,乖乖等师尊回家一样。 那时晚霞如织锦,寒山千万重,天地染上温暖的金黄。 她有孤山,还有师尊。 她垂着小脑袋。 山石深黑,上覆青苔。 一行小小的脚印无声地出现在了青苔上。 佩玉看见了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很精致,鞋面绣着并蒂芙蓉,鞋尖镶着颗璨璨明珠。 鞋的主人是个小姑娘,生得五官标志,明眸皓齿,就是身影有些透明,一看便不是个活人。 佩玉微眯着眼,悄悄将镜片握于手中。她见过这个小姑娘,在三婶房中的画上。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那,有些害怕地打量她,主、主人 佩玉皱眉,你在喊我? 怀柏手中拎着小白,踏入花泥村时,小白咦了一声,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怀柏强调,和你不一样,我用两条腿走的。 紧接着,她将长腿一伸,示范起来,你看,我出去了,我又进来了,我又出去了,我又进来了! 小白很是无奈,我当然知道你是两条腿走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个村被那魔头下了咒,这三百多年来,只有你们走进来过。 怀柏哦了声,认真想想,然后煞有其事地说:那大概是我们长得太好看了吧。 小白不信:是不是你和那魔头是老相好?所以她的术法对你无效。 老相好?怀柏笑起来,她是我仇家。 小白想,你刚才在竹林的表现可不像是遇到仇家,但没等它说出来,村路上饿殍成行,摇摇晃晃地走来,浑浊的眼珠子紧盯着她们,似乎看见什么美味珍馐,口中不断念着: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小白吓得白毛炸起。 怀柏睨了她一眼,道:没出息。 她手中竹枝往前一甩,冷冽的月光下忽然下起一场冰凉的雪。 饿就滚回家吃奶! 雪片轻轻飘扬,看似美好无害,但在饿殍触到雪片的瞬间,顿时化作一滩血水。 长路被血浸透。 如十里红莲业火。 小白扭着身子,拼命避开这漫天的诡异雪片,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怀柏负手轻笑,是我的剑。 天地万物,自然造化,无一不能为她所用,无一不是她的剑。 怀柏推开三婶家的门,懒得再虚与委蛇,径直走到她的卧房,看到那肉山般的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惊疑,但又马上恢复冰冷。 让开。 三婶挡在肉山之前,你知道发生过什么吗?你凭什么叫我让开! 怀柏道:我只知你身后的东西,不是个活人。 三婶抱住肉山,肉山太大,她双手合不拢,看上去像是扑在肉山之上,她是!她说她饿!三婶通红的眼转到小白身上,恨声道:要不是你这妖精多管闲事,小姐早就回来了! 小白连忙反驳:关我什么事?你们恩将仇报,还还有脸去怪别人? 恩将仇报?哈哈哈哈哈。三婶似乎是听到这世上最可笑之事,凄厉地大笑起来,笑得面目扭曲、神情狰狞,你知道些什么?她的满心冤屈愤懑压在心底太久,此刻终能倾诉,不等二人再开口,她就像撒豆般一股脑将那桩旧事抛出来了。 怀柏不耐烦地握紧竹枝,过了一瞬,她微微叹口气,听三婶慢慢说下去。 三婶与小姐初遇,是在一场江南的连绵阴雨中。 她是一个孤儿,被人贩子喂养长大。 那群人贩子在破庙里豢养着十几个小孩,不知是从哪偷来捡来。他们折断小孩的手脚,又或者废掉小孩的五官,让这群孩子看起来可怜又凄惨,能多讨到几文钱。 三婶那时没有名字,就叫阿三。 阿三的运气好,生了张楚楚可怜的脸,每天讨到的钱总会比其他孩子多几文,受的打骂也少一点。有时候,人贩子心情好,还会给她一小半脏兮兮硬邦邦的馒头。 她本来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有些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依稀记得自己也曾有严父慈母,家中虽贫苦但安康,只是一朝被人拐走,从此颠沛流离,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再回不到从前。 寒夜里,数个瘦弱的小孩挤在茅草上,冻得缩成一团。 借着破庙漏下的那点星光,阿三仰头打量那尊泥塑神像。神敛眉垂眼,神情悲悯,似哀怜辛苦众生。 阿三想,如果这世上有神,为什么不来救救她呢? 又过一年多,那群和她同来的孩子都死得差不多,人贩子又拐了群更小更可怜的小孩过来。阿三年纪大了,就算拖着条断手断脚,也激不起人们同情,破碗里的铜钱也越来越少。 世人的同情心总是有限的,看见可怜的人,丢几枚钱,撒几滴泪,心里满足了,也就不会再给其他人送钱了。 那年江南下了一个多月的雨。 街上行人稀少,破碗空空荡荡,只零星散落一两枚铜板。 阿三蜷缩在屋檐下,冻得发黑的脚趾泡在烂泥水里,肿胀得不成形状。 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那些人拿走她的铜板,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施舍她一口剩饭,算了吧,这丫头长大了,也讨不到什么钱,没啥用了。他们这样说。 阿三抬头望着晦暗的天,露出张伤痕累累的脸。 要死了吗? 死了后,是不是就不用蜷缩在屋檐下忍冻挨饿,不用天天受拳脚打骂,不用手足俱断无一处蔽身。不会饿、不会冷,不会痛。 可为什么她还是不甘心呢? 她想起以前,父母煮一碗清水面,总会把唯一一个蛋留给她,稀如水的米粥里,她的那碗偷偷放了勺糖。也曾有人待她心存怜爱,对她细语呢喃,为她冬日添衣,盛夏摇扇。 她这样不堪的人,也曾是父母的心头肉。 要是死了,就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阿三饿的头脑发晕,慢慢从墙边滑落。污水迷离眼眸,淹没耳鼻,呛入肺腑。 她不甘心啊,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忽而眼前渐渐出现一双小小的绣花鞋。 鞋面绣着并蒂芙蓉,鞋尖镶着颗璨璨明珠。 她见过千万个人,千万双脚,却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绣花鞋,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姑娘。 那神仙般的小女孩慢慢蹲下身,将手上的油纸伞移到她头上,挡住漫天凄风苦雨。 爹爹,她好可怜,我们救救她好不好? 那天江南烟雨迷离,阿三遇到小姐,遇到了她的天地、神祇。 小姐给阿三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萤秋。 小姐的父亲是个官老爷。 家产万贯,权势滔天,只她一颗手上明珠。 萤秋跟着小姐回家。 小姐的家又大又气派,青瓦白墙,花园里栽花种柳,一到春天,姹紫嫣红,繁花嫩柳。小姐拿着罗扇,在花中扑蝶。 萤秋站在柳树后,悄悄看着她。小姐穿着百花裙,跑得小脸粉嘟嘟的,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她的笑容娇艳,比花更美,比蝶更要轻灵。 那是萤秋穷尽一生想要守护的景象。 只是天意难测,一朝战乱,老爷身死,偌大府邸被火烧成灰烬。 她带着小姐逃出那个人间地狱。 两个孤弱的女子在乱世中相互扶持,一路流离,跋山涉水,历经辛苦,直到终于走到一个桃花源般的小村庄。 这里的人收留了她们。 她们也在这儿度过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 小姐放下扑蝶的罗扇,为她洗手作羹汤,而她,开始来往镇上,做一些小生意。 乱世过去,日子也慢慢好起来。 她们接纳乱世中流离的孤儿,开设善堂书院,成为村中受人尊敬的女夫子和女商人。 想娶她两的人越来越多,说媒的人踏破的门槛,但总被她们推脱婉拒。 萤秋,为何不肯成亲呢?小姐坐在马扎上,弯腰认真择着菜,她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可萤秋却看到她的耳垂渐渐红了,面上似飞上天边的彩霞。 萤秋说:我要永远陪在小姐身边。 小姐轻声说:现在我不是小姐了,你不必这样 萤秋咬唇,鼓起勇气道:可我想永远陪着小姐我愿意这样。 山河破碎,家国不在,小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想守护的东西,是她的太阳。 可好景不长,官府的通缉令贴在村口。那上面的重犯,是她的小姐。 村中登时炸了锅,村民想要把小姐交出去,但萤秋说服了他们。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是用她做生意赚来的钱,用小姐的珠钗首饰。 为了让村民保密,她每月都要支付一大笔钱,也因此,她做的生意越来越大,与小姐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再后来,为了付得起村民无度的索要,她常常奔波辗转十几个地方,有时一去就是数月,但每个月她都仔仔细细地数好钱,托人带回村去,给村民的,还有给她小姐的。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8) 几月过后,春暖花开,她回到村。 花泥村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贫苦的小山村。田中无人劳作,杂草成堆,崭新漂亮的屋子一排排,气派又风光。村民不再种田,只等着她每月送来的那一大笔钱,他们变得富态、懒散、好逸恶劳,每个人都活得很好。 萤秋想,这次回来,就偷偷把小姐带出去吧。 她已经攒了足够的钱,供她们逃出这官衙王土。她们一起出海,到没有人的孤岛上生活。 海岛上是苦了点,但是她会照顾好小姐的。她知道什么药膏可以让肌肤在海风烈日中依旧白嫩,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捕到最多的鱼,她知道岛上有什么植物可以栽种可以做粮食。 她准备好了一切。 然后她推开了家门。 黑泱泱的一大片乌鸦飞了起来。 卧房空空荡荡的,她身子微晃,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然后她慢慢偏过头,目光停在柴房门上。 淡淡的臭味从那儿传来。 柴房门上挂着锁,布满灰尘。 她用刀将锁劈开,一打开门,冲天的腐臭味扑来。 萤秋扶着墙,努力挺直身体,一步一步走进柴房。 小姐死了。 被人锁在柴房,活生生地饿死了。 木门上、窗框上,布满了指甲抓痕。她低下头,看见小姐那双白玉般柔软细腻的手,已溃烂得不成形状,十根指甲,都折断掉在地上。 她的脑海空白一片,只是麻木地将十片带血指甲小心捡起,然后抱住那具腐烂冰冷的尸体,像木头一样坐在地上。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空不出头脑去想。 她的太阳,她的光,她的天地与神祇,救赎与希望 想报仇吗? 萤秋呆呆抬起头,说话的女人浑身被血雾包裹,只露出双殷红的眸。 你是谁? 女人似乎笑了下,声音古怪嘶哑,吾名,血魔,应召而来。 血魔弯下腰,血红的眸与她对视,想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吗? 萤秋眼珠子动了下,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画面。 村中那群觊觎小姐美色的男人,用通缉令作威胁,将她当做泄欲工具。那些受过她们恩惠的人,贪下她送来的钱财,夺了她为小姐买的玉钗。 寒冬腊月,雪花片片。 小姑娘一个人,没有钱、没有东西吃,又冷又冻,还怀着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眼见得肚子渐渐大了,她惶恐地坐在门口,盯着漫天飞雪,眼神缥缈。 坐了一会,小姐大概是觉得太冷了,扶着腰站起来,慢慢往柴房走去,正这时,院子里突然冲进来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又想来强迫她。 小姑娘害怕地躲在柴房里,关上了门。那群那人又拍又敲,木门砰砰作响,过了会,他们生气地把柴房门从外锁上,又醉醺醺地走了。 萤秋的小姑娘,她发誓要守护的人,就在这个冷寂的冬天,一点点僵硬。 她看到,小姐蜷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扒拉着,泪一滴一滴落在尘土中。她像小猫般呜咽着,反复念着:萤秋 没人知道她死去,没人发现她的尸首。那些醉汉早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冬日寒冷,尸体并未腐臭。 村人以为这姑娘悄悄逃跑,商议着如何从萤秋那多骗些钱财。 血魔轻笑:一年前,朝廷就没再通缉她了。村口的通缉令早就被撤下,你看到的那张,是村民自己贴上去的,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不知道。 萤秋耳畔轰隆一声响,眼前顿时一片赤红。 血魔继续蛊惑:想要报仇吗? 萤秋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要让他们死不超生,魂飞魄散! 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帮你报仇,然后拿走你最珍贵的一样东西。 萤秋凄然笑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她最珍贵的东西,早就不在了。 血魔微眯着眼,看向守在萤秋身旁那个纯白无瑕的灵魂,笑道:好。 萤秋杀了所有的人,将他们变成饿殍。让他们一次一次重复饿死的痛苦。 他们永远会觉得饿,但喉咙却变得像针眼一样小,望着成堆的粮食,却一口也吃不下。 而花泥村,脱离尘世,不受天道管辖,变成一座鬼村。 一晃三百多年过去。 三婶、或是说萤秋愤怒地看着她们:你们知道什么?我只是报仇而已,那群人、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该遭报应吗? 小白哑口无言,只是喃喃:我不知道这些。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可是那群孩子做错了什么?你连婴儿都不放过,实在是 萤秋低低笑起来,灭绝人性,是啊,可我却觉得,他们、这些人,这个世界都坏透了、烂透了,都要毁掉才好! 怀柏眼神复杂,竹枝轻敲地面,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佩玉打量这少女的鬼魂,问:你是谁? 夏、夏紫烟,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紫烟。 你唤我主人? 夏紫烟怯怯地点点头,主人说三百年后,另一个她会经过这里,让我来给您送一样东西。 佩玉并未接过少女鬼魂送来的那块小石头,只是用冰冷的眼光审视着她,直看得面前少女不停颤抖,才冷声问:她怎么知道三百年后我会经过这里? 夏紫烟道:主人说,如果你这样问,就要说轮回镜的碎片,您手里不是有一块吗?。 轮回镜?佩玉略作思忖,又问:这块石头,是什么东西? 夏紫烟恭恭敬敬地回答:叫做转生石,您拿着这块石头,可以找到您娘亲被散掉魂魄,送她转生。 佩玉心中又是一惊,可我也是刚知娘亲的魂魄被人打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能掌控血雾,心念一动,流血漂橹的魔,真的是自己吗?可为何会出现在三百年前?血魔不应该早就在天劫中死去了吗? 夏紫烟道:主人说,她无所不知。 佩玉接过转生石,在手中打量了一会。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天劫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轮回镜 夏紫烟往她盈盈一拜,姿势优雅轻灵,主人,按照约定,您能否送我回到村中。您说过,只要将转生石送来,就会放我自由。 佩玉想了想,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所有,包括这村里发生过什么。 待夏紫烟将过往一一说来,明月已向西沉了点,晨星在空中闪烁。 佩玉道:所以,血魔把你的魂魄拘在竹山上。 夏紫烟轻轻摇头,主人并未拘我。她转头看向村庄方向,那儿似乎覆上层淡淡血雾,只是萤秋将自己和整个花泥村的锁了起来,她的怨恨一日不消,我便一日走不进去,不能与她相聚。 萤秋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夏紫烟,却不知这人的魂魄,一直在竹山之上望着她。 咫尺天涯,三百多年。 佩玉不明白三百年前的那个人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只要抬手就能帮这对苦命鸳鸯,却生生拆散她们这么久。 她想起一事,眉轻轻皱了下,她的怨恨如若消散,这儿的阵法就会破掉,天道便将发觉此事,降下天雷,她会魂飞魄散。 夏紫烟弯着唇,笑容明净又哀伤,我们相逢于微末之时,相守在战乱之中,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总要陪着她。 佩玉抬手,指尖出现一缕殷红血气,血气缠绕夏紫烟身旁,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后,又回到佩玉手中。 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夏紫烟激动得魂魄都在抖,千恩万谢后,她忽然停下来,通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主人、主人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 佩玉挑眉,什么? 夏紫烟忸怩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她说,她要去上了您最尊敬的师尊。 第31章 血魔(2) 代价是什么?萤秋神情惨淡,有什么关系呢?就算要我的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怀柏嗤笑,你的命值几个钱? 她鲜有这样尖锐刻薄的时候,明知这人可怜,但嘴中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那是魔,世人越是痛苦,她就越是快活,怀柏眼中露出厌弃与憎恶,你居然去信一只魔,真是可笑。代价,她指着床上的那团肉山,这不就是代价吗? 萤秋跟着望过去,嘴唇轻轻颤抖。 她的小姐,不施粉黛就已国色天香的小姑娘,该在万紫千红、彩蝶纷飞中,无忧无虑拿着团扇扑蝶,身影翩跹,迎风而舞,而不该如死物般成天坐在这,除了重复死前痛苦不知其他。 不该这样的。 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从来都没有选择。从幼时被人贩子拐卖,被打断手脚,到好不容易与小姐相遇,又遭逢战乱,再到如今。她好像是在深渊中坠落,本以为总能到底了,落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人生的痛苦是没有底的。 一次更比一次不堪。 苍天薄我。萤秋哽咽道:天道不公,我不过是想守护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这样?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怀柏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眉眼冰冷,脸上露出淡淡的厌恶与憎恨。 你太弱了,所以就算被玩弄、被践踏,也丝毫没有能力反抗。生而为蝼蚁,便要有蝼蚁的觉悟。 小白毛茸茸的尾巴扬起,你不要这样说!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怀柏手腕微转,竹节寸寸爆开,小白吓得一颤,不敢再说话。 怀柏笑起来,眸中没丝毫笑意,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妄想去保护别人,真是可笑。 小白努力蜷成一个球,这个女人突然变得好可怕。 就像被人戳到痛处一样。 肉山微微颤抖起来,眼睛眨了眨,浑浊消退,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如泉。 萤秋。她轻声唤道。 几人一同回望过去,萤秋不可思议地僵在原地,隔了好久,才敢往前挪一步,小声地问:小姐? 神情紧张,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一个缥缈的梦。 夏紫烟努力想笑出来,只是脸上的肉层层叠叠挤在一起,连说话都很艰难,是我。 小姐?萤秋颤抖着摸过去,少女原本皎然的面庞不复当初,手底的肉松软油腻,她却小心仔细地摸着,如轻抚世间至宝。 花泥村中的怨气渐渐散去,法阵崩溃,天上乌云堆垒,惊雷震震。 萤秋杀气滔天,不人不鬼,注定要被天罚。 小白滚到怀柏脚下,仙长,我们走吗? 怀柏笔直站在原处,依旧没有说话。 夏紫烟费力抬起一条胳膊,碰了碰萤秋的脸,说:萤秋,以后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好吗? 萤秋跪坐在地上,头枕着她的膝,闻言柔声道:好呀。我带你去海边,其实我偷偷买了一个小岛,准备好渔船渔具,建好木屋花园,就等着你过去啦。 夏紫烟笑道:好啊,大海,父亲做巡察时我看过海,海上生明月,那儿的月亮可真亮呀。她顿了下,又问:不过三百多年,木屋不会烂掉吧? 萤秋也笑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那就再建一个,我赚了好多钱呢。 疾风吹得木窗哐哐作响,萤秋肩头颤抖,哭着说:小姐,雨下得好大,我好想回家。 夏紫烟握住她,我们一起回家。 萤秋偏头看着小姐的脸,想起小时在破庙望着的庄严神像,忍不住问:为什么神不来救救我们呢? 小白看得眼泪涟涟,然而一道天雷劈过来,它就吓得缩起来,仙长、仙长,我们快走吧。 怀柏将小白往窗外扔过去,人却往前走一步。青袍迎风扬起,翠羽孤直冷峭。 她负着手,长袖鼓起,脚下吹起猎猎大风,身后涌出万千参差剑气。 剑气翻滚,千万道剑光如飞鸟刺向云端,又如穿梭如网,将这漫天乌云割开。 神不救你,我救你。 许多年前,当她决意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的时候,当她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孤山剑尊曾问过她:为何习剑? 她想了个标准答案,说:为道。 剑尊闭峰不见,要她回去再想三年。 她对着孤山青黑的山崖,纷飞的白雪,想了三年。想今生,想前世,想已经在书上写好的宿命。 三年后,剑尊再问她,她说:为吾本心。 剑尊又问:剑因何而动。 她说:不平而鸣。 后来她成了分山劈海第一剑修,有了想要保护的好友、师门,盛名加身,又堕入尘泥。得到又失去,欢笑又悲伤,这个世界于她,已不再是异乡。这世上活着的人,也远不是书上一个虚渺的符号。 她记得自己不轻易执剑的誓言,也记得自己曾说,剑随本心,不平而鸣。 萤秋呆滞地看过来,剑气环绕的女人面色清寒,脚踩着的地上出现许多交错的剑痕,密密麻麻如交织的蛛网。她负手,以一人之力,替她们挡去了天罚。 一刻钟后,风止云消。 怀柏面色苍白,抬手轻轻揩去嘴角溢出的血痕,你们,回家吧。 萤秋攥紧了手,又慢慢松开,您、您她眼中含满泪,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哽咽半天,才低声问:为何要救我们? 怀柏不知想到什么,唇极轻地勾了下,曾经有个人跟我说,终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永堕寒夜,在无望中挣扎,最后与她一般,成为个不折不扣的魔,世人越是痛苦,我就越会快活。可她错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9) 并不是每一个人陷入寒夜中,便要与黑夜融为一体,我,和我手中的剑,永远不会变。她一挥袖,这两具三百多年的肉体化作尘泥,灰尘里出现两位娉娉婷婷地少女。 她们朝怀柏跪下磕了三个头,而后手拉着手远去,不知是去黄泉,还是去海边。 怀柏静静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眼中忽而闪过一抹水光。 师尊! 怀柏转过身,小孩不知何时跑下山,气喘吁吁地看着她,满脸担忧。 不是让你待在山上吗? 佩玉走上前握住怀柏冰冷的手,我担心您。 怀柏没再说什么,只是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孩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佩玉忽然想起夏紫烟说过的那句话,脸登时就烧起来。 她想,三百年前的自己应该没有成功吧。 第32章 血魔(3) 脚下的法阵飞快地崩溃。 飞沙走石,长风席卷,深红的土地寸寸龟裂,远处轰隆一声巨响,竹山在顷刻之间崩塌。 小白大呼:我的鼠子鼠孙! 那群竹鼠一边吱吱吱,一边在滚石间乱窜。它们行动机敏,居然没什么伤亡。 小白望着一片废墟,哭丧着脸:这可怎么办呀? 众鼠跟着附和:吱吱吱吱吱! 怀柏牵住佩玉,走出溃散的法阵。外边天已大亮,荒原衰草连天,秋气肃杀冰凉。 她们在鬼村不过待了一晚,但在外面的世界,已过去大半年。 现在应到了孤山开入门试练的时候。 佩玉心中有些惊讶,师尊,我们进来时不是春日吗? 怀柏点点头,鬼村的时间与外面时间不同。 信手将一个村庄拉入天道管辖之外,在其中再建法则,有如创世的神祇。 佩玉想,以前的那个自己居然这么强吗? 小白也带着众鼠跑出来,一见此景,也懵了好久。 这是什么回事?是不是那魔又使什么阴招? 怀柏袖一扬,一道剑气打过去,痛得小白嗷嗷叫,你干嘛打我! 佩玉冷着脸道: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 这妖精还敢大吵大闹。 小白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欺负人!不,欺负妖! 怀柏笑着揉揉小孩的脸,然后打个响指,朝小白挑眉,要不要和我回孤山?守闲峰后山有一大片竹林。 小白炸起毛,气呼呼地说:才不呢,你们这群修道的人,都坏得很! 嘎! 一只巨大美丽的孔雀从天际飞来,皎洁华羽漫天飞舞,如洋洋洒洒落下一抔无瑕白雪。 小白仰起脑袋,忍不住喟叹:它好漂亮! 怀柏抱起佩玉,跳上孔雀宽广的背上,大白,我们回孤山吧。 大白:嘎! 等等! 小白飞到半空中,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我跟你回去,但是你要安顿好我的鼠子鼠孙,还要送那几个孩子进轮回。 怀柏躺在大白柔软的羽毛中,望着深蓝高阔的天空,没有说话。 佩玉跪坐在她身侧,垂眸望着她柔和的侧脸,心道师尊比前世要瘦一些。 师尊,那个故人,与您是什么关系? 怀柏叹口气,她啊,是我道侣。 佩玉脑中轰隆一声,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忙偏过头掩饰失态。 那个血魔、那个混蛋,怎么能这样呢?她和师尊清清白白,一向待师尊敬重有加,从不敢生过玷污之心。 她与师尊,清清白白 怀柏笑了笑,又说:不过早就分了。 佩玉咬紧牙,不知怎么,又觉得很不是滋味。为何她攥紧手,顿了下,轻轻问:为何会分开呢? 风声如啸。 怀柏撑起结界,为佩玉挡住风,将身上翠羽披风脱下,披到她肩上。 小孩凤眸湿润,眼角泛红,与记忆中的那人有几分相似。 怀柏心中叹口气,将小孩抱在怀中,低声道:那个人,她负了我,我杀了她。 佩玉身子一僵,啊 砍了三千多剑,连云中都生锈了。要不是这样,我非要把她剁成肉泥不可!那个混蛋! 佩玉想,完了。 她扭了扭身子,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疼。 灵素峰上有块博冠峨带的仙人石,仙人石侧,有一株万年老松,松盖如云,郁郁苍苍。 松下,三位美貌年轻的女修倚石而坐。 若有人飞过此处,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三个一边嗑瓜子一边打牌的美貌女子,正是孤山赫赫有名的三位峰主。 要道尊吗?灵素峰主问。 琢玉峰主看了眼手中牌,道:不要。 黄钟峰主皱眉:烂牌,不要。 灵素峰主翻过巨石上覆着的那三张牌,哇,对二,小王,我赢定了。 琢玉峰主把牌往石上一扔,抓起把瓜子磕,不玩了,就你一个人运气好,我的辛苦练的法宝要被你赢完。前阵子掌门师兄还说,试剑大比和天海秘境开放在即,要多练些法宝灵器给新弟子。 黄钟峰主也点点头,不玩了。 灵素峰主将牌摊开,你们看,我有王炸,还有四个二,能翻好多倍呢。 琢玉峰主剥好一抓瓜子仁,递给了黄钟峰主,你的运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她眯起眼,殷红的唇微微往上翘,前段时间总是看你鬼鬼祟祟往小师妹那儿跑,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哈哈哈,灵素峰主笑得眉眼弯弯,丝毫没有平素的谪仙范,我跟你们说!她压低了声音,小师妹养的锦鲤,真的可以转运! 真的吗真的吗?琢玉峰主眼睛亮起来,那明儿我也去抓一尾。 黄钟峰主抿唇,先和小师妹说一声。 琢玉峰主道:她都消失半年了,不知是到哪个角落里玩去,谁找得到她呀? 灵素峰主附和说道:是啊,听说她走之前还把墨门明鬼堂的执事打了一顿,哈哈哈旬常笑平常总是端着,跟人欠她好多钱一样,不知被师妹教训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琢玉峰主忽然想到什么,眼角滴下几滴泪,这些东西,一个个都落井下石,去欺负小师妹,以前就没见得她们有这个胆。 灵素峰主劝慰道:好了好了,莫哭莫哭。 琢玉峰主想到伤心处,拿着小帕哀哀戚戚地说:可怜我师妹这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后山忽起一声响彻孤山的鸭叫。 一只巨大的白鸟冲天而起,白羽熠熠,垂云万丈。 黄钟峰主看了眼,道:小师妹要回来了。 琢玉峰主抹抹眼角的泪,拿出一个传声纸鹤,兴冲冲地喊:师妹,快回孤山呀,三缺一啊! 三缺一啊! 琢玉峰主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佩玉好奇地问:师尊,三缺一是什么意思? 怀柏的笑容不太自然,哈哈,没什么,哈哈哈就是论道,嗯论道,缺一个人! 她刚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觉得修仙太无聊了,一点娱乐措施也没有,于是上课之余,偷偷拉着几位小姐妹打牌。 一开始她们还想维持仙女形象,不肯做这些市俗之人的游戏。 小灵素峰主:这不合孤山祖训。 小琢玉峰主:师妹,我们修道之人,应清心寡欲,一心追求大道。 小黄钟峰主:俗物。 后来 师妹,快来,三缺一啊! 故而怀柏每次见她那三位师姐,心中总有些微微愧疚,不过她对掌门师兄更为愧疚,因为当年为了让小姐妹更好理解什么是斗地主,她把名字改成了斗道尊。 每次晨会完毕,那几位就当着掌门师兄的面,相互问候:今日斗道尊吗? 斗啊,正好得空。 或是回答:不斗不斗,今日墨门一个堂主约我去看月亮。 佩玉听怀柏解释,大为钦佩,师尊如此勤勉,实为我辈楷模。 也不怪乎师尊这一世变强许多。 怀柏干笑几声,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徒弟面前维持修士楷模的形象。她将传声纸鹤放在手上,说:师姐,我徒弟在旁边。 那边窸窸窣窣了一会,师妹,你又收徒弟了呀? 这回是在路上捡的还是海里钓的呀?还是用糖从哪个世家骗来的? 黄钟峰主靠谱地打了个招呼:师侄,你好。 佩玉攥紧怀柏的袖,凤眸委屈巴巴的垂着,眼眸粼粼如碧波,师尊,你收徒,这般 原来她不过是个路上捡的徒弟。 怀柏连忙哄着小孩,崽崽乖,我再不收徒弟了呀,你以后就是师父的掌心宝、心头肉。 灵素峰主毫不客气地戳穿:师侄你别信她的,上次她拐你二师姐也是这样说的,本来人家望月城少主,哪里去不得?结果她跑过去叭叭一顿骗,说什么做师尊的小公主,只吃灵丹不吃苦。又说什么仙路千万条,情谊第一条,投师不慎重,亲人泪两行。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骗去了守闲峰。 怀柏连忙打断,哎哎师姐你别说了,这种两情相悦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 两情相悦? 佩玉颇为气闷地想,明明已经是她的道侣,还要去和别人两情相悦。 不、不对,她同师尊清清白白 打趣了一路,她们便来到孤山脚下的一处小镇。因为孤山试炼将开,此刻的彩旗镇上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商旅借着这难得之机,纷纷上街吆喝起来。 我这里有孤山试炼独门资料,看了肯定过,只要十两银子哟! 来一来看一看啊,灵素峰主亲自炼的仙丹,吃一颗延寿十年,吃两颗长命百岁,吃三颗长生不老!量大,便宜卖咯! 就算是被峰主看上,但未通过入门试练的人还是不得进入孤山。所以怀柏带佩玉走至一处僻静小院,院中载着几颗花树,颇有情趣。崽崽,你先住在这,我把那些竹鼠安置好就回来。 佩玉点点头。 怀柏带她熟悉房间,布置好吃食衣物等诸多事宜后,匆匆推门走了出去。 传声纸鹤师妹你来不来呀?等你好久啦。 怀柏忙说:来了来了!不许先开啊! 第33章 云归处(1) 佩玉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拿出转生石。这是块深黑色的圆形石头,上面缀着十颗颜色黯淡的宝石。三颗较大的宝石在中央,另七颗较小的分布四周。石中央刻有复杂符文。 转生石?这几颗石头可以收集人的三魂七魄吗?她沉思半晌,直到天光渐暗,冷风吹起,才晃过神来。 那个人,当真是自己吗? 可缠绕的血雾,面上被万魔噬咬的疤痕,血染的黑衣,还有那双冰冷无情的红眸,除却她自己,又能是谁? 师尊的故人 佩玉觉得头有些痛,眸中血色渐渐渗出。她默念清静经,又取出那块奇怪的碎镜片。 那人说这叫轮回镜。 而这镜片也确实拥有某种玄妙的时间之力。 完整的轮回镜有什么妙用呢?难道是可以穿梭时间? 这个世界会存在两个相同的人吗?她攥紧镜片,垂下眸。她关于前世的记忆在天劫那时戛然而止,她便以为自己当时身死,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那样。 渡过天劫后,在各门有不同的称呼。玄门叫升仙,圣人庄叫显圣,墨门叫至人,而对魔而言,天劫之后,便是欺天。 不管哪一种称呼,到达的境界都是相同的。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洞悉天地奥妙,掌握万物法则,成为天地之间无上的存在。 佩玉想,她当年天劫真的失败了吗?若是失败,为何会重生,会出现在三百年前?若是成功,她又何以忘记这一切? 片刻后,佩玉决定不再多想,拿起鬼面具,准备去街上看看。 长街上人少了些,但依旧热闹非常。灯市如昼,街灯似星,人走在街上,如行于星海。 佩玉微勾唇,在街上静静走着。过了会,她看见一座挂着云归处的酒楼,轻轻笑了下,走了进去,点一壶桃花酿,坐在窗边看着花灯。 长夜漫漫。 云归处永远灯火暄暄。 如她记忆中一般。 佩玉饮着冷酒坐了一夜,小二也没来打扰,只是深夜问过一次,要不要烫下酒。 翌日清晨,大早上便有许多人涌入,酒楼又热闹起来。 佩玉身旁一桌坐着三名男子。这三人有老有少,皆是想通过试炼进入孤山,在路上相遇,便结伴来此。 他们年纪不同,地位迥异,若是寻常,断没有一起喝酒的道理。但孤山脚下,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变得无限小。 年纪大的,若入仙门,也能求得长生;有钱财的,不过试炼,也终是一抔黄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不是天地无情,而是在天地面前,没有什么是有差别的。正如这巍巍孤山下,没有谁是不平等的。 听说孤山有六峰,不知吴兄张兄想入哪一峰?说话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少年。 张兄摆摆手,以我们的资质,怎么敢奢求进入内峰,我嘛,去外峰混混就行。 吴兄最为年长,看上去知道多一些,叮嘱道:若是你们能有幸通过试练,可千万记得,有一个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0) 少年好奇地问道:是哪? 旁边有人听了,帮忙说道:这还要问嘛,当然是守闲峰啊。 佩玉放下酒杯,眉头轻蹙。 少年问:守闲峰不也是六峰之一吗?为何不能去?我听人说望月城少主都去了那呐。 全场轰然大笑。 你们、你们笑什么笑?少年人面皮薄,面红耳赤地说:好歹也是内峰之一,待在那总比外峰要好吧,何况还有望月城的照拂,就算比不得百代峰,又怎么去不了? 吴兄说:贤弟,我们不是笑你,只是想起一桩趣事。 哦? 这吴兄说的是望月城少主如何被骗入守闲峰之事。 望月城一贯与圣人庄交好,明英本也应拜入圣人庄,只是他们一行人将走到东海时,忽而妖兽食人。 那妖兽是只千年的白孔雀。华羽如绸,振羽之时,遮天蔽日,飞沙走石。 白孔雀直直朝望月城一行人飞来,翅膀一扬,便卷起滔天大风,将那些人的法宝尽数吹走。 明英还是个小孩,看着庞然大物飞来,吓得花容失色,眼泪涟涟。 这时,一个清癯少年站在了她身前。 那少年青袍当风,玉带飘逸,长袖风流,手执一支竹笛。 横笛声声,妖兽凶性顿减,忽然变得温驯起来,安静地伏在少年脚下。 明英素来桀骜,但此时也吓破胆,抓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松手。 望月城护送明英的那行人终于反应过来,朝这少年百般感谢,少年只是笑着摇头,道:这是我辈修士的本分。 待他们问及姓名,他又答:师尊教导,道常无名,我亦无名。 多么光风霁月,不慕虚名! 少年潇洒地一挥手,不留姓与名。 望月城众人皆叹服少年的品性,赞叹不已,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不对劲。这一路走来,总是会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妖兽攻击,待他们的少主吓得大哭的时候,那少年便会从天而降,救众人与水火之中。 就这样重复几次,明英突然把圣人庄信物一把抛在地上,哭着喊:我不要去圣人庄了! 凶巴巴的孔雀、山一样大的黑猫、长着七个头的鲤鱼这一路遇到的凶兽给她造成太大的冲击,要是再走下去,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可怕的东西。以后名震天下的飞羽弓,此时还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众人连忙劝说,但明英却不听,跑过去抓着少年的手,哭唧唧地说:仙长哥哥,我是望月城少主!我要拜你为师! 少年眉头微皱,师规甚严,不敢轻易收徒。 明英哭得梨花带雨,仙长哥哥、仙长哥哥 正这时,一道轻柔动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简一,为何还滞留此处? 明英抬起头,模糊的视野中出现缕朦胧春意。拢袖的女人长身玉立,笑容犹如融融春花。 赵简一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喊道:师尊。 明英站在少年身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女人。不知怎么,她觉得女人看见她时笑得更欢快了。 简一,我们已耽误不少时间,要回孤山了。 赵简一略踟躇,可是若这孩子再遇到妖兽 怀柏道:她是圣人庄的弟子,圣人庄自会派出人手相护。 赵简一点头,也是,我们插手过多,只怕惹人非议。 明英见他们要走,跑过去一把拉住女人的裙裾,仙长姐姐,我不是圣人庄的弟子了。我想拜入孤山! 怀柏强忍笑意,故作矜持推脱一番,赵简一又轻声相劝,直把小小的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于是本已走到东海的明英,就这么转向到了孤山。 圣人庄和望月城皆是气急不已,可此时女孩早被骗得交出精血,正式拜入山门,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作罢。 至于明英,当她第一次踏上守闲峰时,发现吓了她一路的妖兽居然整整齐齐地全在山道上候着她。 白孔雀:嘎! 九尾猫:喵~ 七头鲤:咕噜咕噜。 吴兄笑道:就这样,飞羽弓就被骗得进了守闲峰,听人说,因此事她一直与师门有隙,总是待在望月城,鲜少回孤山。 少年啧啧感慨:连孩子都骗,实在是可做个人吧! 不过她骗得可不亏,飞羽弓如今是仙门新秀,试剑大比魁首,孤山脸上可有光了咧。 你们知道什么? 众人齐望过去,说话的是个处在少女和女孩中间的小姑娘,面上稚气未褪,又带上些少女的娇艳。她用竹筷轻击酒盏,道:如今仙门没落,试剑大比魁首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哈,你这小姑娘,在这口吐狂言做甚?试剑大比可是要与十年来仙门最为优秀的弟子比试,先是宗门内选拔,再是统一比试,而且对年龄与资质皆有要求,夺魁难度可不是你这个小小姑娘能明白的。 那银衫小姑娘不屑地笑了下,试剑大比魁首有什么稀奇,能拿天海秘境的魁首才让人称道呢。每十年举行一次试剑大比,优胜者获得天海秘境进入资格,百年过后,天海秘境开启,百年来最为优秀的弟子才可进入其中,取得机缘法宝。运气好者一步登天,心狠手辣者杀人夺宝,能从那种地方夺魁,我才会真心佩服。 吴兄说:天海秘境开放在即,到时候都有些什么新秀涌出,马上便见分晓了。 有人跟着说:这次天海秘境,十有八九是飞雪弓霁月胜出了。她早在八十年前就在大比夺魁,修为虽只有筑基,但这是因为她刻意压制自己修为不去突破,好让金丹比同辈更强大。我听人说,她此刻的实力,已不亚于金丹中期。若是突破,说不定可以一步升入金丹后期。 众人纷纷附和。 小姑娘却摇头,我倒不觉得,这次秘境,我压明英。 吴兄道:你这人,方才还不是说明英没什么了不起嘛。 小姑娘道:她是不行啊,但再不济也是怀柏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 哈哈哈哈哈,吴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怀柏?就是因为她是那废人的徒弟,才根本没机会在秘境夺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能学到什么? 无知!小姑娘嗤笑,你可知,三百年前,你口中的废人曾是天海秘境魁首? 吴兄不信,你信口胡诌些什么? 但其他人已经被勾起兴趣,我听小道消息,那位很多年前好像真的不是寻常人哎,小姑娘你继续说说。 是啊,我父亲说起她时,脸色总是很奇怪。 女孩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三百年前,她是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剑修,不到五十年便至金丹圆满。一人独居百代峰,是孤山的剑尊。那个时候,仙门涌现数名惊才绝艳之辈,但就算如此,她也是最闪耀的那颗明星。 吴兄插嘴:你把她吹得这么 不要插话!女孩毫不客气地打断,那时候,她有三位好友,每一个皆是惊才绝艳之人。她掰着手指数着,望月城少主,凤凰血脉的明如雪,墨门首徒,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炼器奇才的鹤青,还有身为散修,但天赋惊人的越长风。他们在天海秘境大放异彩,当时之人无不相信,若假以时日,这几人一定能登顶仙途,改变仙门秩序。 你说的这几个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 佩玉心中微带疑惑,在她的记忆里,这三人确实已登顶仙途,明如雪是望月城城主,鹤青是墨门门主,而越长风,东海散修,无人不知。只是她才知晓,这三人居然同师尊是旧识。 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怅惘,你们当然不会听说,因为你们知道时陵的事吗? 第34章 云归处(2) 时陵? 女孩放下敲碗的筷,正襟危坐,是,时陵。 时陵比天海秘境更为凶险,其中藏着的机缘也更多。 那年时陵秘境出世,许多仙门弟子前往其中探寻。 秘境一共十层,愈往下愈难,但得到的天材地宝也愈多。 怀柏等人在天海秘境大放异彩,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于是组队前往秘境。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满载而归。 但是直至秘境关闭,仍无人归来。 又过十年,当人们扼腕仙门不幸,丧失四位天之骄子时,怀柏居然走了出来。 去时四人,归时一人。 无人知晓当年发生过什么,只是怀柏说自己灵根尽毁,从此再不执剑,云中也不知所踪。 常人知晓,也只是惋惜,一个本应超凡入圣,一剑飞仙的绝世剑修,可惜就此陨落。 众人听罢,一时静默无言。 佩玉心中掀起波涛骇浪,微微垂着眸,攥杯的手指节发白。 女孩扫了眼众人,道:但就算她灵根尽毁,这世上也没有哪个剑修能超越她。 呵,一个废人而已。 女孩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说话的少年眉目锐利,箭袖窄袍,下摆绣有龙纹,头发扎着高高马尾,苍蓝发带在额前缠了一圈,你把怀柏吹得再厉害,她现在也只是个废人。 你知道什么?女孩气得发颤,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她? 少年挑眉,你又是谁? 女孩气鼓鼓地说:千寒宫,余尺素。 少年轻蔑地笑了下,千寒宫的人,不过如此。 你谁呀? 少年下巴微扬,颇为自矜地说:太初天,盛济。 酒楼里登时热闹起来,太初天盛济这个名字,就算不是仙门中人,也对他有所耳闻。剑骨天成,习剑天才,曾让圣人庄和墨门好几位长老抢着收徒的少年,修真小辈中风头最盛的人物。 众人议论开来。 他们纷纷想,盛济现在出现在孤山脚下,看来也是想参加试炼。不过只要他通过试炼,六峰皆会向其敞开,而以他心性,定会选灵气最浓郁、实力最强的百代峰了。 余尺素冷哼一声,原来也是个拿剑的。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在嫉妒。 盛济丝毫不让,我嫉妒什么?一个废人吗? 废人二字还未说完,冷风乍起,盛济一个后跃躲开袭来的暗器,发带却被劲气割断,长发披散半身。 那暗器好端端地摆在地上正是一盏瓷杯。发带断而杯未碎,足以见掷杯人对方向力道掌握的精妙。 可众人看过去,眼前先是一亮,马上又不由惊奇起来。 坐在那儿的是个小小的女孩,人如瓷做的一般,肌肤雪白,眉目精致,翠羽披风罩于身侧,及肩的短发半披着,额心抹额上缀有一颗碧玉小珠。 盛济将头发草草拢在身后,皱眉道:方才的杯子是你掷的吗? 佩玉轻轻笑了下,孤山,守闲峰,佩玉。 你是怀柏的徒弟? 你是怀柏的徒弟! 余尺素与盛济二人同时发声,而后相互一瞪眼。 余尺素说:让你嘴巴不干净,现在人家徒弟要来找你麻烦啦。 盛济颇为不屑,我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何况山高人为峰,这世上有谁是不能超越的?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种整天不好练剑,盲目吹捧之人。 余尺素又气又急,我哪有盲目吹捧,这些都是我姑姑说的! 呵,盲从。 你! 眼见着这两人又有骂仗之嫌,周围之人忙来劝架。这两个小孩来头不小,日后多半能进入内峰,值得结交。 哎你们以后说不定就是同门师兄妹了,都让一步嘛。 余尺素瞪大了眼,谁要和他做同门?我要拜入怀柏仙长门下! 盛济嗤笑,没出息。 佩玉闻言,默默蹙眉,我师尊不会再收徒了。 余尺素长长地啊了一声,我可是千寒宫少宫主,她为什么不收我? 千寒宫?佩玉心头冷笑,面无表情地说:她答应过我,不会收徒了。 可我是千寒宫 盛济在一旁看热闹,人家看不上你这个少宫主呢。 佩玉无意再听他们说下去,往门口走去。 她的心中一直想着时陵之事,这世鹤青等人死得太早,而师尊她想起那日夜雨宝船上,师尊说过几个好朋友团灭的故事。她虽不懂什么是副本、奶、团灭,却隐约能猜到一二。 原来那时师尊面上的悲伤,不是作伪。 思及此,佩玉的心不由闷闷地抽疼。人前欢笑,人后悲伤,师尊内心也背负着许多沉重吗? 一柄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盛济挑眉,喂,你还欠我一根发带。 佩玉心情不佳,没有说话。 余尺素忙伸手去推盛济的剑,可惜用力推了几次都没能推动分毫,连小孩都欺负,你可做个人吧。 盛济忍不住回刺她,连剑都推不动,废人。 佩玉立在那儿听她们吵嘴半天。盛济前生也拜入孤山百代峰,与她做过一段时日的同窗。她知在盛济的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对手与废人。初见时,她便被盛济骂过几次,但在她艳刀初成,将这倨傲少年狠狠教训过几次后,废人这一词,她再没听到过。 言语如利刃,最是伤人。何况那时的她心性高,面皮薄,最怕被人看不起,给师尊丢脸。为这废人二字还默默垂泪许久。 但现在想起,那些少年时的恩怨,就如幻梦一场,当年觉得委屈不平,但在她失去孤山那么漫长的时光里,每每想起,却不由怀念。便如一壶青茶,初时苦涩,再品,却是细细的甜。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1) 要打一场吗?她问。 盛济的眼睛亮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了! 灵素峰上哗啦啦的洗牌声响起。 几只飞仙鹤老气横秋地扫了眼盘坐在石上打牌的几人,熟稔地另找个僻静山头休息。 怀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 琢玉峰主十分心直口快地说道:骂你的人还少了?你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对了,她想到一事,你新徒弟可不是从墨门骗过来的吧? 怀柏笑道:不是不是,路上捡的。 琢玉峰主点点头,那就好,上次为了补偿圣人庄,掌门师兄让我炼了好几个上品法宝送过去,哎呀可心疼死我了。我们自家徒弟都没,凭什么给他们送去啊。 灵素峰主附和:就是,他们没能耐留住人,倒怪我们了。不讲理。 黄钟峰主淡淡道:不亏,莫再提。 哈哈哈不亏是不亏,明英那丫头可是好苗子,我还记得圣人庄那几个老家伙气得胡子都掉了的模样。 怀柏止住她们,好了好了,都说了这事不再提,要是再让人听见,我又要到掌门师兄那儿吃一壶。 琢玉峰主切了一声,掌门师兄哪里舍得罚你?他最疼你了,反正到最后是要我来擦屁股。 灵素峰主道:听说佛门和圣人庄吵起来啦。 琢玉峰主忙问:怎么回事?那群和尚不一直号称要佛系吗?怎么还会吵起来? 灵素峰主说:就半年前那场血雾,章礼他儿子不是死了吗?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小弟子说当时出现过一个奇怪的尼姑,那尼姑看了他们一眼,血雾就升起来了。 琢玉峰主道:哇,妖僧。 灵素峰主说:咱们不管这档子事,看看热闹就得了,别引火烧身。 琢玉峰主道:火早就烧到我们身上啦,你忘了 怀柏感受到这三人的目光,轻咳一声,我就打了个人啊。 灵素峰主说:师妹,打得好!我早看旬常笑不顺眼。你说她叫常笑,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脸?她不喜欢笑,为什么不叫长哭? 琢玉峰主突然笑起来,你这么在意人家爱不爱笑干嘛?可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灵素峰主愣了下,说什么呢?我可和你们不同,我未来的道侣,会是整个仙门最好的儿郎。 怀柏将牌摊开,胡了,给钱吧。 待几位峰主肉疼地交出灵石,怀柏想离开牌桌,却被一把拉住。 怎么?赢了就想走? 怀柏很无奈,三位姐姐,我都赢了一宿了,你们还不放我走,我徒弟还在等我呢。 琢玉峰主伸出纤纤玉指在她额头戳了下,成天念着你徒弟,没良心的小东西,无声无息消失大半年,也不想想我们担不担心。 怀柏合掌讨饶,好了我错啦我错啦,以后我出门,去哪里,去找谁,一项项都给你们报备成不成? 灵素峰主白了她一眼,你还不耐烦了是不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开始嫌师姐烦了? 怀柏长长长长叹了口气,不敢。 一向冷淡的黄钟峰主也轻蹙眉头,小柏,可是那日被人为难? 琢玉峰主顿时大怒,是不是章礼他们又拿时陵的事刁难你? 时陵之事曾在仙门引起轩然大波。 鹤青是墨门首徒,明如雪是望月城少主、圣人庄的精英,这两人身上都被寄以厚望。若他们几人一同死在时陵,也就罢了,世人还能感慨几句天妒英才,落几滴泪,但偏偏怀柏回来了。 只有她活下来。 当年众说纷纭,许多无端妄测、流言蜚语一并传出,更有眼红怀柏者,凭空污蔑道她在秘境中出卖好友,换来自己一线生机,不然,怎会只有她一人活下来呢? 何况她一回来便自称伤重避不见客,也绝口不提时陵中发生过什么,定然是问心有愧,怕人追究。 圣人庄与墨门几番施压,想让孤山交出怀柏,将时陵中所发生之事一一说出。 孤山道尊一改素日温和,使用雷霆手段,将流言尽数压下,同时向全仙门宣告,若有人敢提时陵之事,便是与孤山为敌。再加上怀柏灵根尽毁,已不是昔日那惊艳众人的剑修,那两门才就此罢休。 只是关于时陵的旧事,仍是一把尖锐的剑刃,横在三教之间。 说到时陵,怀柏的面色稍稍黯淡一瞬,又马上笑道:哪有?章礼刁难我?他敢吗? 灵素峰主颔首,也是。她顿了片刻,轻声说:小柏,最近血雾重新现世,逢魔之地的妖魔也有异动之兆,你就乖乖留在孤山,不要到处走了,好不好? 怀柏抿唇,好但是,我小徒弟还被我扔在镇上,我总要去照顾照顾她吧。 琢玉峰主拉住她的衣角,不许走!再打牌!你不知道让你其他徒弟去干活吗?不然收徒弟做什么? 怀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于是取出传声纸鹤,说:白儿,我给你收了个小师妹,在我们镇上那间房里,你去带她玩玩呀。 师尊,你怎么又 还没等那边说完,怀柏及时地切断了联系,把纸鹤捏成团,从云海扔下。 琢玉峰主倾过身,好奇道:你还没说你这次是怎么捡徒弟的呢。 怀柏微微垂下眸,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缘,妙不可言。 盛济与佩玉的比试场所选在孤山脚下。 一弯月牙形状的苍蓝碧潭在秋阳下粼粼生光,潭水明净空明,潭边芳草萋萋。 他们走来时,本有好事者跟在身后想看热闹,于是盛济施展神通,甩开那群闲人。 他想,毕竟也是孤山之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不好太让她难堪。他自习剑开始,与同辈对战未有败局,养出副眼高于顶的性子,自然没把面前这女孩放在心上。 余尺素劝道:佩玉,算了吧,你打不过他的。 太初天盛济本就是同辈中的不可超越的存在,正如以前那几个天之骄子一般。 佩玉拢袖不语。 盛济抽出身后长剑。剑长三尺,剑身略宽,通体赤红,其中仿佛有火焰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芒。 这是我的剑,鸿雁。他看出佩玉身上没有修为,便未将真气灌入剑中,想来一场公平的决斗。鸿雁是焱海精铁所铸,比寻常剑要沉上许多,剑尖垂于地面,剑中所含真炎将数尺之内的草木灼成焦黑。 余尺素说:佩玉,你要小心,他那把剑是用焱海的精铁铸成,只要被剑风波及,就会被灼伤。你有什么克制他的水属性的宝剑吗? 佩玉道:我用刀。 盛济很不屑地笑了声,剑是百兵之君,而刀不过寻常莽夫所用,你在武器上便输我一筹。 佩玉有心指点,剑是百兵之君,持剑者需立身正气,心怀乾坤,犹如手中之剑,千锤百炼,百折不挠,如此才能将剑道发挥到极致。你心高气傲,鲜少经受挫折,眼界狭隘,目下无尘,剑道未必会一帆风顺。 若他总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永无可能到达山高人为峰的境界。 盛济恼羞成怒,玉面涨得通红: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佩玉心中叹口气,本想与他继续讲讲道理,但过了片刻,她只是脱下身上翠羽披风,小心收在师尊送的储物袋中,平淡道:那来试试吧。 算了,打得过,谁还讲道理? 第35章 云归处(3) 你的刀呢? 佩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小刀。刀是常用的剔骨小刀,尖尖窄窄的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盛济看笑了,怎么?你就拿这把小孩的玩意和我打? 余尺素凑过来,小声说:我储物袋里有把剑你要不要,上品的,不过是金属性,会被他的鸿雁克。 佩玉道:不必。 余尺素站在她身前,对着盛济说:你看人家拿着小刀,你好意思拿鸿雁打吗? 盛济冷笑,武器本就是胜负一环,技不如人何必再找其他借口? 你!余尺素还想再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止住她将要说的话。 佩玉上前一步,对盛济说:依赖外物,于你不利。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 修行本就是不断追求极限、激发自己潜能的过程。好的法宝看似对修行有裨益,但会抹杀更多的可能,对于想追求极致的修士而言,反而是种阻碍。 她当年的艳刀天下闻名,霁月的飞雪弓名动仙门,靠的不是法宝本身之利,而是法宝的主人。 盛济很是不屑,剑修不依赖手中的剑,还能依赖什么? 佩玉问:若你手中无剑呢? 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佩玉心中了然,让余尺素让开数步,免得剑风波及到她。而后与盛济互相行礼。 盛济说:你年纪比我小,我便让你十招。 佩玉愣了下,点点头,也行。 她用刀随意在空中划了十下,一二三十,你上吧。 盛济脸涨得通红,你羞辱我!话未落音,二人之间的距离猛地缩短,鸿雁如火舌刺来。 余尺素站在远处,仍能感受热浪铺面而来,气流被鸿雁灼得烧起来。 她揩了把面上的汗,紧张地观察场上局势。 盛济手中鸿雁舞得虎虎生威,焰风扬起,周围草木被烧得枯黄,树叶微卷,蔫蔫地挂在枝头。 佩玉的身影似狂风巨浪中飘摇的小舟,看上去岌岌可危。 忽而盛济手中剑芒大盛,人踏飞石跳起数丈,而后挥剑以开山破石之力斩下! 余尺素忙喊:一夫当关!佩玉躲开! 这是盛济的成名剑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孤勇阳刚的剑式配上刚猛无比的鸿雁,剑风刮过便可掀起飞沙走石。 佩玉的身影微微扭曲。 余尺素下意识地皱眉,有些不忍心看,但下一刻,她猛地张大了眼。 鸿雁劈到石上,砍出深深一道剑痕,盛济握剑的虎口震得发麻,可被那剑风笼罩的那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秋风吹落木,潭水微起涟漪。 盛济愣在原处,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一阵剧痛。 佩玉反握小刀,用刀柄刺了下他身后穴道,然后左手一推,脚下一绊,盛济失去平衡直直往潭中跌去。 轰隆一声巨响,明净潭水溅起巨大水花,水汽如烟云升腾。 余尺素跑过来,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佩玉把小刀扔回去,重新披上翠羽披风,缓声说:太慢了。 余尺素愣了下,太慢? 从来没人说过盛济的剑慢。在她看来,那实在是快到极致。避无可避的一剑,她当时只能看见赤红的残影。 这人居然说太慢? 但她不知道,如果一个人被废去修为、灵根,被扔到万魔窟底下而不死,躲开这一剑,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白汽茫茫,余尺素呆呆地看了眼平滑如镜的水面,忽然想到一事,糟!他好像不会水! 佩玉的脚步一顿。 又是一声落水声,余尺素跳入水中,身形如游鱼,将那溺水之人拖了上来,紧接着跪坐在地,用手肘用力按压他的腹部。 咳咳咳盛济咳出几口水,慢慢恢复意识。 佩玉放下心来,从路旁折下一枝树枝,将他的鸿雁卷了上来。 我的剑盛济迷迷糊糊地说。 余尺素没好气地抱怨:剑剑剑,剑没了,成天就知道剑,你要死了知不知道! 盛济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我的剑呢! 佩玉点点地面。 盛济像抱媳妇一样抱起鸿雁,咬咬唇,看着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女孩,你、你怎么突然消失?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宝? 佩玉摇摇头,但经他这么一提醒,倒想起自己真有件法宝。 盛济不信,不对,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快?你肯定是耍诈了! 你做不到,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佩玉丢下树枝,在潭水旁仔细洗干净手,然后转身往镇上走去。 余尺素忙跟在她身后,佩玉,你好厉害呀! 你刚才怎么做到的?我一眨眼,你就不见了,一个人真的可以有这么快吗? 你真的没有修为吗? 盛济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颇为气闷地看了眼鸿雁,不服气地喊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胜过你! 余尺素转身笑道:你先把自己弄干吧!受寒可不要哭唧唧地跑去太初天告状! 佩玉走了一路,余尺素就在她耳旁念叨了一路。 你们守闲峰的人都这么深藏不露吗? 你刚才是让了他是不是? 我还是想不通,你刚才用的是孤山的招式吗? 佩玉叹了口气,这并非难事。 余尺素张大了嘴,啊? 我方才所使,并非孤山剑法,甚至连招式都算不上,只是很普通的一击而已。 余尺素呆呆地听着,还是疑惑不解,在她看来,佩玉先是神秘地出现在盛济身后,然后随便一伸手就将他推到水里,身法可称得上鬼魅,许多筑基的前辈也无法做到,更何况她一个未练气的小孩呢? 熟能生巧,厚积薄发。庖丁初解牛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后,未尝见全牛,而后以神遇不以目视,恢恢乎游刃而有余地。我不过是知道他出剑的角度、时机,提前避开,所以才显得游刃有余。若你能勤于练习,也会达到这种地步。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2) 当然,她没有说,这种游刃有余是建立在多少生死一线、伤痕累累之上。毕竟千寒宫少宫主,不会遭受与她相似的苦难。 余尺素眼睛亮得出奇,你是说我也能达到你这样的境界吗? 佩玉点点头,只要你肯努力。 余尺素忙表明态度,我一定会努力的!玉姐! 佩玉:? 余尺素拉着她的手,满含热泪,我姑姑一直说我废物,他们都觉得我是个纨绔,只有你不这么想。玉姐,以后你就是我姐了,我们结拜吧! 佩玉扯开手,无声地传达抗拒。 但余尺素沉浸在遇见伯乐的兴奋中,丝毫没有在意,我要送你一样东西。她摸摸口袋,身体忽然顿住,面色苍白,我的玉呢? 完了,我的玉丢了,姑姑会打死我的! 佩玉说:你去找吧。然后便想走回镇上,她担心离开太久,师尊回来找不到她会心中担忧。 余尺素慌慌张张地点头:好。玉姐你替我去云归处看看,我回山脚找找。 佩玉皱眉,我并未并未打算帮她寻找。 余尺素抢在她之前开口,是块鲤鱼形状的白玉,谢谢你啦,你可真是个好人! 佩玉:可我没有 余尺素摆摆手,我先回去找,酒楼那边拜托你了! 佩玉望着她匆促跑开的背影,本想置之不顾,但踌躇片刻,她转步往云归处行去。 白玉雕成的鲤鱼吗?她莫名想到自己身上那块红鲤佩,不由生了几分好奇。 云归处门口有人正在吵闹。 这块玉佩肯定不是你的!红衣少女拦住一个中年男人,你一身破烂,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一块玉? 那形状猥琐的男人想将她推开,却发现伸来的玉臂犹如巨山般,使了吃奶的劲也推不动分毫。 你、你这小妞,这块玉是爷爷的传家宝不成吗? 少女冷笑,想冒充失主把玉领走?你也不想想失主该多着急。 她抬脚一踢,然后直接从男人手上夺过了玉,这一脚,是你奶奶好心送你的!好生受着! 不曾想那男人被踢倒在地后,居然开始耍泼无赖起来,在地上打滚说少女行强盗行径,夺走他祖传的玉佩。 见众人议论纷纷,佩玉缓步走出,对男人说:这块玉不是你的。 男人骂道:你谁啊?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这块玉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多少年了,奥奥,他指着佩玉二人,你们俩眼红我的传家宝,就合伙来抢我的宝贝,天呐,孤山脚下怎么会有你们这种人?仙长们不来管管吗? 佩玉冷眼看着他,待他说得口干舌燥后,从怀中取出红鲤佩。 红鲤佩闪着赤红色的光芒,与那块白鲤佩交相辉映,犹如双生。 怎么?难道这块玉也是你的传家宝,也被你弄丢了,正好被我捡到? 男人愣住了。 围观者的态度立即转变,一看这两块玉就是一对的,刚刚这孩子在店里坐了好久,肯定是她掉的。 我就说这个男人看上去穷的叮叮响,怎么可能会有一块好玉嘛。幸亏小姑娘及时指出来,没让他冒领去。 男人见玉佩得不到了,红着脸挤开人群跑掉。 少女笑着作揖,方才谢谢你了,她的目光凝在佩玉腰间的鬼面具上,你怎会有师兄做的面具小师妹!? 佩玉眉头微蹙。 少女忙自报姓名,我是容寄白,孤山守闲峰弟子,你是师尊新收的徒弟吗? 佩玉垂下眸,咬着唇,没有回答。 师尊的白儿吗?呵。 缘,妙不可言,言之不尽,近在眼前。 第36章 云归处(4) 师妹?小师妹? 佩玉回过神,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少女,心中颇不是滋味。她长大后会比这人好看、修为会比她高、也会认真修炼,为何师尊还要收别人呢?不是说好只要她一个徒弟吗? 容寄白不明白小师妹为何沉默,觉得她大概是腼腆害羞,于是牵起她的小手,笑道:别怕,师姐不是坏人。 佩玉想抽出手,用了几次力,没能成功,师尊呢? 容寄白干笑几声,她啊,她在打牌。 佩玉疑惑地皱起眉,打牌?那是什么? 就是赌牌。 佩玉呆在那儿,眸中慢慢笼上一层水汽,不可置信道:她把我丢在这儿自己去赌? 女孩面色渐渐苍白,眼中水光粼粼,手绞着衣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容寄白连忙安慰:师妹你别气呀,师尊她就这个性子,别气、回去我帮你骂她一顿。 佩玉听了,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我不气。 你委屈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吗? 容寄白暗骂怀柏不靠谱,轻拍着女孩的后背,柔声道:好好,不气不气你不气,你若气死谁如意? 佩玉听此言,心中恍然,她要是生气,如意的不是这群师姐师兄吗?说不定师尊还会觉得她不够乖巧懂事,不再心疼她。今生不同前世,师尊有这么多徒弟,她得努力争得师尊宠爱才是。 想通后,她觉得畅快不少,拉拉容寄白的袖子,你不许骂师尊! 容寄白嘻嘻笑道:好啦好啦,听师妹的。 她对自己终于有了个小师妹很是开心,而且这师妹长得好看,如冰雪雕成,人看上又乖巧,谁能不喜欢? 就是瘦了点。 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待将玉佩交给云归处掌柜,让他转交余尺素后,容寄白带着佩玉走在街头,一身红衣猎猎如火,像赤蝶般在人群中穿梭。 行走间,她还不忘将孤山各峰之事一一告知。 孤山六峰分别是飞羽峰、百代峰、琢玉峰、黄钟峰、灵素峰、守闲峰。除却守闲峰,其余五峰皆有专修。飞羽峰与百代峰最为势大,峰主被称为道尊和剑尊。而琢玉峰主修炼器、黄钟峰习音律、灵素峰擅炼丹。 内峰弟子进入孤山后,先会在飞羽峰统一修习六道,而后根据所好,自择师门修习,不过若早被各峰峰主挑好,便不需自己选择。 容寄白想了想,又说:其实除了百代峰那群鼻子朝天的人,孤山还是挺好的。只是以后你遇见百代峰来找麻烦,不要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回来告诉我们,师姐们帮你去找场子。 佩玉心知百代峰的弟子一向眼高于顶,或许与其峰主丁风华的护短与跋扈有关。在她的记忆里,百代峰之人从来没将守闲峰放在心上过,更别提主动挑衅,他们觉得这是自降身份。 他们会来故意刁难我们吗? 容寄白只当她是怕了,笑道:别怕,就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不怕他们的。想到这儿,她一拍手,不过你去飞羽峰习六道的时候可要小心,他们最爱在那个时候使绊子。 佩玉颔首,她并不想为师尊惹麻烦,但是若有人主动挑事,她也不会害怕。 天边忽卷起万丈祥云,峻峭的山峰金光亮起,比苍穹白日耀目几分,将天半边染成金红。 众人纷纷以手遮目,才不至于被强烈的光刺到双目流泪。 容寄白道:丁风华那老东西她想起身旁还有师妹,改口道:剑尊出关了。 大能出关或是突破常常引来天地异象,若其愿意,心念转动间便可将其遮掩。不过剑尊丁风华向来嚣张,稍有突破恨不得昭告天下,与敛于内的道尊截然相反。 佩玉观天象,看出丁风华不仅是闭关,修为也应小有突破,大抵已到元婴中期。 容寄白小声嘟囔,眼睛都要被晃瞎了,能不能别弄这么大排场?突破很了不起吗?也不学学道尊。 说起道尊,她的面上满是尊崇之色。 道尊宁霄是仙门奇人。 他少年时并未如怀柏等人一般惊艳,甚至在试剑大比中,也未曾得过头筹。怀柏入门时,他是筑基圆满,到怀柏金丹时,他仍是筑基圆满。 那时众人都嘲笑,道不如剑,又说飞羽峰这一脉道统,只怕要亡在宁霄手中。 但宁霄从未恼怒,对这些流言蜚语也只置之一笑,待师弟师妹更是关切温和,无微不至。 待到时陵事出,圣人庄与墨门联合逼迫,要孤山交出怀柏。 三位元婴长老压阵,孤山顶上劫云如海,黑风阵阵。 一向低调的宁霄笑着走上云端,轻一挥袖,三位元婴长老当即吐血重伤,阵法蓦地消散。 世人这才发现,这位素来不起眼的道尊不知何时竟已至元婴圆满,是仙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而后三百年,无人敢再犯孤山。 佩玉前生与宁霄的交集不多,但对他是真心敬佩。 孤山天劫时,黑云如重城,宁霄以一人之力,承受三千道天雷,护住孤山一昼一夜,最后在雷劫之中魂飞魄散。 他本是有机会逃离,却选择与孤山一同陨灭。 甚至在佩玉超度三千亡魂时,都没有找到宁霄的魂魄他已被雷劫轰至一缕幽魂都不曾留下。 容寄白指着孤山,那儿长阶如白蛇,蜿蜒而上,延伸至云中,三日之后,便是天阶试练。天阶一共有千节,越往上越难,你只要登上三百阶,就能进入外峰,登上六百阶,便能进入内峰。 她拍拍佩玉的肩,师妹,攀上三百节是很容易的,六百也很容易,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天阶若是容易,怎么有那么多人挤破头也进不了孤山。 佩玉问:你师、你们当年是登上多少节天阶? 容寄白没有听出她在称呼上的纠结,笑道: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是八百多阶,沧海是七百多,我走到六百就停了。她伸了个懒腰,都已经通过了,为什么还要努力? 佩玉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难免震撼。她当年竭尽全力,也不过才走了六百多阶,在她的印象中,能上七百便是非常难得,是六峰抢着要的俊才。而师兄他们居然能上八百多阶? 她看了眼漫长天阶,仍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辛苦、咬牙一步一步攀爬而上,她并非天赋超群之人,至最后全凭禀性坚韧,双手攀着石阶,咽下满口血水,才慢慢爬完这六百阶。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天阶于如今的她而言,不值一提。 历经沧海后,才发觉当年以为不能跨越的高峰,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子。 容寄白害怕她有太大压力,便劝慰道:小师妹,不要太担心,就当是普通的爬山就好,对啦,你等我一下。她挤进人群,就如泥牛入海,很快就不见踪影。 佩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她原以为,和她抢师尊的这几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赵简一看上去不错,这个叫容寄白的少女也挺好,她动不了杀心。 但要是他们和自己争师尊、要是师尊不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呢? 没过多久,容寄白双手捧着荷叶包好的雪白糕点走了出来。桂花糕上有点点桂花点缀,走近还能闻见馥郁香气。她伸手递过来,笑着说:这家的桂花糕最好吃啦,师妹,你尝尝吧,还热乎着呢! 佩玉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看着雪白的桂花糕,有些怔怔。 轮回两世,除却师尊,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好过记忆中那碗热腾的鱼汤,便已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让她不再敢接受旁人的好意。 容寄白见她久久不动,疑惑道:难道你不喜欢吃桂花糕吗?可挺好吃的呀,我们都喜欢。她拿起一块,放到小孩嘴边,试试?很香的! 佩玉眸光微微闪烁,轻声问:为何、为何要给我买呢? 她们不是初次见面吗? 容寄白愣了下,似乎是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片刻后,她展颜笑起来,你是我师妹呀,师姐对师妹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何况,拜入师尊门下,我们便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 佩玉向来清冷的眸中添了几分光亮,就好像将漫天星子揉碎,撒在一泓秋水寒江之中。她缓缓低下头,本想轻咬一口,但突然停下来,问道:师尊也喜欢吃吗? 容寄白笑着点头,当然啦。似乎早料到小孩会说什么,她继续说:这点呢,是买给你的,等会我回去会再给师尊带。 佩玉闻言,放下几分心来,既然师尊喜欢吃,那她尝尝师尊喜欢的味道,也算不得什么要紧吧。她垂下头,轻轻啃了一口,在糕点上留下一方小小的牙印。 容寄白一双桃花妙目不停转动,看着小孩翕动的唇,望着她闪亮的眼,心中忽然漾出微微暖意。小孩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轻轻啃着,咀嚼又细又缓,吞咽时又小心翼翼,跟奶猫一样。 师妹,你还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去买?街角有家炒栗子很好吃,对了,你爱吃糖葫芦吗?没等佩玉说话,她便自问自答道:应该喜欢吧,小孩都喜欢吃的。 佩玉斯斯文文地擦了擦嘴角残渣,摇摇头,低声说:不必了,多谢。 容寄白却没有听,又拉着她的手跑到街头巷尾买了个遍。至走到小院时,她们两身上都挂着许多包小吃,大概过许多天也吃不完。 容寄白熟门熟路地将小吃放在一个大木箱里,一边解释:师妹,你可别看这东西不起眼,但凡食物,一放进去就不会腐烂,大师兄原给它取名叫烂柯人,但师尊唤它冰箱。 木箱四角镶有灵石,顶上绘制法阵,符文雕成花瓣模样,虽庞大却不失精致。 你要是饿了,就从里面拿东西吃吧。 佩玉点点头。 容寄白又领她到卧房,道:这儿只有四间房,师尊、大师兄、二师姐各一间,我和沧海一间,这里是师尊住的地方,你先暂住一下,待大师兄回来再让他给你建一间房。 佩玉张大眼,认真打量四周,这间卧房清幽雅致,室内暗香浮动,可见主人之用心。她轻轻问:我们常居这儿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3) 容寄白替她铺好床被,倒也不常来,只是节日时会来此处休憩或玩耍,这是我们守闲峰的秘密基地,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们亲手布置的。她又取出床头的周公仪,具体介绍用法后,笑道:时候不早了,师妹早些休息吧。 佩玉接过周公仪,低声应了。 容寄白走后,她躺在温软的被褥上,鼻端扑进一段芬芳,忍不住红了脸。 这是师尊的卧房,她这样算不算同师尊同榻而眠? 她对师尊只有尊敬濡慕之情,但自从听到血魔是师尊曾经的道侣后,心中的敬重却好像慢慢有了变化。就像本来需要仰望的一轮皓月,却忽然飞入她的怀中,让她六分无所适从,三分胆战心惊,再加上一分的暗自欢欣。 佩玉在被褥上翻了几个滚,明明已经倦得很,却还是睡不着。她翻身起床,拿起床头放着的话本。 话本是一个叫寄余生的人写的,其中记载许多有趣的小故事,佩玉不知不觉便看入了神,在翻到一章皇帝的新衣时,她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师尊所用的皇帝的新剑是这般意思。 师尊、新衣 她连忙晃晃脑袋,止住自己的臆想,又翻一页,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宠妃,因着皇帝宠爱,得意洋洋跟人炫耀。 佩玉放下书,略为惆怅地想,她如何才能独得师尊的宠爱呢? 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她便做了一个美梦,梦中师尊把所有的桂花糕都留给了她,师兄师姐全部眼泪巴巴地望着,于是她说:自打我进师门以来,就独得师尊宠爱,这师兄师姐三千,师尊就偏偏宠我一人,我劝师尊一定要雨露均沾,可她呢非是不听呢! 第37章 天阶(1) 月上中宵,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佩玉睡得正香,毫无知觉地翻了个身子,口里依旧喃喃梦中呓语。若是睡梦中有其他人靠近,她早已惊醒过来。只除了怀柏,她对师尊是从不曾设防的。 怀柏轻手轻脚地靠近,坐在床头,为女孩掖好被子。 月光从疏窗中漏出,洒在佩玉的脸上,映得她容颜静美,皎若秋月。怀柏的目光渐渐柔软,轻轻将女孩搭在外面的两条胳膊放回被中。 她看女孩嘴唇张合,似在呓语,侧耳细听,发现她在喊什么师尊宠之类的话,慢慢勾起唇,心中软成一弯春水。师尊最宠你。她低声道。 佩玉与简一他们是不同的,她从未将简一明英等人当做自己的徒弟,却打算好好照顾这孩子,教她如徒、爱她如女,以弥补她心底那点难宣于口的歉疚。 其实只有她知道,佩玉本该是那故事的主角。 她把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加在了这孩子身上,一写到她,嘴角总是忍不住噙起笑。 因此,在写到孤山天劫,佩玉被推下万魔窟时,她也最为心痛。但她却没有改那个结局,不知为何,也许是觉得改掉结局,让佩玉活得圆圆满满,便有失真实了吧。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怀柏轻叹一声,刚想替她将灯火捻灭,忽见落在床角的一本书。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几页,面上笑意更深。 她以前常为徒弟们说些睡前故事,而容寄白将这些故事汇集成册,以寄余生的名字发表出去。 老三总被她师兄说不务正业,成天说着要联系画符,实际上是在偷偷写各种爱恨情仇的话本,早成为人间赫赫有名的笔者。 怀柏将书册归位。 她对容寄白的闲余爱好装作不知,实际已心知肚明,甚至偷偷买了所有她写的话本。 也许这样不像个好师父,但是她本也不想做个常人眼中的好师父,她只想她的徒弟、她的朋友、她身旁的每个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月华溶溶,庭中如洒上一层碎雪。 怀柏缩缩脖子,将手拢在袖中,回首望了眼紧闭的窗门,轻笑着踏月而去。 眨眼到了三日之后,天阶试练开启时。 正是晌午时分,金乌高照,孤山云岚散尽,露出秀异非常的青山绿峰来。 众人聚在山脚,三五成团,仰头望着那崎岖曲折,绵绵无尽的石阶,面上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佩玉独自站在僻静角落,不惹人注意。 这几日她已见过容寄白和沧海,但是师尊却没再来过。容寄白说师尊在各个山头打牌,一打起来就是天昏地暗,哪里还会记得她。 佩玉心中颇不是滋味。 师尊明明说过会回来的,骗子,师尊是个大骗子。 人群忽而骚动起来,盛济抱剑走了过来。 太初天盛济! 这次天阶试炼肯定是他拿魁首了,他可是公认的小辈第一人。 又有人道:上次我还看见他要和一个小女孩比试呢,可惜他甩开了我们,不然就能看见他的万夫莫开了。 那他赢了吗? 那人说:这还用想,肯定是他赢呀。 盛济脸红起来,剑眉皱起,反驳道:我输了。 众人都呆住了,过了会,先前开口的那人说:盛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开始顾及孤山颜面,哈哈哈,这般礼让。 盛济不耐烦地喊:我输了!技不如人输了!没有让,不要再来烦我! 余尺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道:你倒不说谎。 盛济涨红脸,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一个大男人,连输都不敢认吗? 余尺素笑弯了眼,你可不是什么大男人,不过你敢在人前认输这条,胜过我见过的不少八尺男儿。 盛济冷哼一声,抱剑不语。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那次比试居然是那个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取胜。他们交头接耳,面露不可思议之色,而后纷纷寻找,想找刚才在场中出现过的女孩。 余尺素也在寻找佩玉,想当面道一声谢。 不过佩玉早在盛济发声的时候,就用鬼面具变幻身形。她并不想被人关注。 山头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 两个白衣女子身着羽衣,翩然而下,她们衣带飘飘,气质超俗,犹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人们看得心折,对孤山愈发向往。 两名女子说明比试规则之后,腾云至半空中,云衣翩跹,手中符印变幻,片刻后,孤山天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条漫长无尽的道路,初始白玉砌成,恢弘壮阔,而后小径蜿蜒,坎坷曲折,越往上越难攀登,所要承受的威压越大,象征着求道之路艰险困苦,非心性坚忍者不得攀登到彼岸。 人群蜂拥登上天阶,佩玉混在众人之间。她踏上天阶后,周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这条路变得越发幽深,而且左右只有她一个人。 佩玉早知天阶变化,倒也不惊奇,这样是为了让每个人独自走天阶,不至于影响到其他人,也是因为道途本是条注定孤独的路,长阶漫漫,一人独行。 盛济和余尺素都迟迟没有走去,但等到所有人都走上天阶,他们还是没能等到那个女孩。 余尺素道:奇怪,难道佩玉已经正式拜入孤山吗? 盛济见天阶将要关闭,提醒道:走吧,别错过了。 言毕,二人也踏上天阶。 试炼正式开始。 佩玉并未急着往上走。 她闭目站在天阶上,感受那股淡淡的威压。如今她的位置在一百阶以下,这威压极小,但她心知,越往上,威压便会越强这是天威,也是上天对修道者的考验。 碧空如洗,几只仙鹤穿云而过。 佩玉仰头望着这闲云野鹤,湛湛蓝天,在心极宁静时,抬脚又上一阶。 威压重了一点,两阶的差别很细微,就算是大能在此,说不定也会忽视,更何况那些急冲冲往上的考生了。 但她却感知到了。 因为她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通过考验。 佩玉面露沉思之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点什么东西,但又隐隐隔着一层纱幕,如雾中看花、水中观月,看不分明。 于是她停下脚步,盘坐在天阶上,闭目感知起那玄而又玄的东西来。 孤山飞羽峰。 云雾如白烟缭绕,青松苍苍,巨石上覆着墨绿青苔。 松下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中酒水正热。 宁霄倒上两杯清酒,望了眼天边,笑道:试炼开始了。 另一人身着深黑道袍,执杯抿了酒,说:孤山今年不知又要涌现多少俊才。 宁霄手指在石上轻点,笑容清雅温文,他并不是多么出色的长相,但气质却十分出众,比不上墨门巨子。 容长烛,即墨门巨子放下酒盏,眼神有些无奈,好友,莫要给我戴高帽。 世人都以为孤山、墨门、圣人庄三派水火不容,其实并非这样。 两派相交,自然以利为主,正如墨门圣人庄再不和,三百年前也会携手对付孤山。 但两人相交,只需意气相投即可。 鲜有人知,孤山道尊与墨门巨子交情甚笃,早已相交莫逆。 容长烛感慨:不知这次是否有人能走至天阶顶端,再创仙门传奇。 怀柏数百年前走满一千阶已成为传奇,过了这么久,也没人能与她达到相同的高度。 宁霄道:小柏天赋,无人能及。 容长烛问:她新收的徒弟呢? 宁霄手指微顿,三灵根,资质一般,大约能勉强走上六百。他沉默片刻,又添道:不过此女心性坚忍,也许能更上一层。 容长烛又问:听说风华已突破至元婴中期? 宁霄颔首,面上却没有喜色,反而带上一丝忧虑,他根基不稳,强行突破,又心性高傲,素来与小柏不和,只怕 宁霄早已至元婴圆满,只是放不下师弟师妹才迟迟未闭关突破,如今丁风华突破,他就更加放心不下,又怕怀柏被百代峰欺负,又怕丁风华根基不稳走火入魔。 容长烛叹道:你真为孤山操碎了心。 宁霄笑了笑,我要走了。 容长烛挥袖,走罢。 宁霄驾鹤飞至丹霞宫,刚至门口,便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 哈,这就是你们守闲峰新收的弟子,现在还只走到二阶? 说话的是百代峰弟子,名喻蒙,前几年刚拜入孤山。 喻蒙见守闲峰之人皆不言语,得意地看向空中。那儿有块巨大的水镜,上面显示着参赛者的姓名及所行阶数。如今走在最上面的是盛济,已登上二百七十六阶,余尺素紧随其后,而最后一名,上面写着佩玉,二阶。 喻蒙想,连个废物都能走上一百阶,这种过了半天还停在二阶的,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吗? 他还想再奚落,忽闻一声轻咳,往外看去,一名身披鹤羽大氅,头束道冠的年轻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喻蒙登时变了脸色,躬身道:道尊。 宁霄举步走至水镜前,看着最下的那个名字,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二阶吗? 怀柏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第38章 天阶(2) 丁风华嗤笑一声,呵,二阶。 喻蒙不敢在宁霄面前放肆,但丁风华不同,他们几个师弟师妹对宁霄没有怕过,于是此时也出言讽刺:你看上的徒弟又是这种废物? 丁风华对怀柏一向心存怨怼。 他与怀柏同入山门,那年天阶试炼,他攀至九百零二阶,本该是孤山乃至整个仙门的传奇。可偏偏他前面还有一个怀柏。那次怀柏走上天阶顶端,一千阶,被所有人仰望。 世人都是一般模样,只见得第一的耀目光芒,却无人会去在意第二流过多少血汗。 丁风华忆起旧事,越发心绪难平,呵,到现在才走至第二阶,不知是多废物。 怀柏的目光微凝,笑道: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 无论是谁,不可能滞步在第二阶,何况她对自己徒弟的天赋并不担心,唯一的可能便是佩玉也如她自己一样,发现了天阶上的玄妙。 想到这里,怀柏面上笑容更甚,两只杏眼弯成月牙,看上去更为可亲。 丁风华看她笑得更欢,心中更加郁结,他最烦怀柏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她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骄傲,看上去温文可亲,实际谁也不放在心里。 那就看看这个止步二阶的人到底能不能进入外峰吧。 宁霄苦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几百岁的人了,还斗嘴。 正说着,三个娉娉婷婷的身影走入殿内。 灵素峰主一看见宁霄,眼睛就亮了,拎着裙摆跑过来,脆生生地唤道:掌门师兄! 琢玉峰主与黄钟峰主跟在后面,寒暄几句之后纷纷看向水镜, 第一名,盛济,琢玉峰主沉吟道:我听说去年圣人庄和墨门有好几位长老都跑去太初天,想收他为徒,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孤山。 丁风华下巴稍抬,不是孤山,是百代峰。 他这话让一向好脾气的宁霄也不禁皱了下眉,轻声道:是百代峰,也是孤山。 灵素峰主附和道:百代峰不就是孤山的吗?还想分家啊? 丁风华瞪了她一眼,抿紧唇。 黄钟峰主的注意力转到水镜最后,有些吃惊地说:二阶? 琢玉峰主也跟着看过去,佩玉?这不是小柏新收的徒弟吗?怎么现在才走到二阶? 丁风华总算有了发作的机会,讽刺道:比废物还不如。 几位峰主早习惯他这般语气,直接无视。 灵素峰主快人快语,只要四肢健全,此时也不至于走到二阶,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东西? 琢玉峰主闻言恍然,师尊曾说天阶上有玄机,只是我们都不曾发觉过,这孩子走到第二阶就找到那玄机了吗? 黄钟峰主记忆极佳,昔日小柏走天阶时,也曾在一百二十三阶上停留许久。 怀柏见几人都看过来,眯眼笑道:哪有哪有,我一个废人能发现什么天机。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4) 宁霄了然一笑,重新望向水镜,改了对佩玉的评价,此女未来可期。 哎!她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最末,反而对第一的盛济不再关注,丁风华站在一旁,脸色又青又白,十分精彩。 佩玉似乎与天阶融为一体。 她看见草木抽出嫩绿新芽,在雨水中茁壮生长,开花结果,而后枯萎腐烂,被薄薄新雪覆盖;她看见来参加试炼的年轻弟子踏上天阶,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对孤山的向往;她看见春去秋来,朝夕交替,年年岁岁就这样过去。 人事变幻万千,当年创立玄门的道祖、一剑开天的剑仙,多少惊艳世人的奇才都成一抔黄土,而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亘古未曾变迁。 《冲虚真经》中曾言,万物皆有始有终,唯有不生不化,循环往复者,才名之曰道。 《清静经》中亦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佩玉以前一直觉得道玄而又玄,但今朝盘坐在天阶上,意识与这历经千万年岁月的天阶融合,与它一同历经无数变化,心中忽而对道有了一层更深的感悟。 经书中的描绘不再是一个虚无的符号,而近在她可以触及的地方。 好似过了万年,又好像只是短短一瞬,佩玉睁开了眼。 她的眼中慧光闪烁,如日月之明深,苍穹之幽远。天阶上至清至灵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在她身上,游走经脉,融于丹田。 这是练气的征兆。 她在无人引导之时,率先踏入练气期。 佩玉没有喜形于色。她这种情况,在玄门叫明心,在佛门叫顿悟,指修士忽然开悟,达到物我两忘,伸手触及大道的瞬间,极为难得。便是元婴化神的大能,一生中也不一定能有一次顿悟的机会。 机会罕有,佩玉不想止步于此。 她抬起脚,又缓缓往上走去,只是每一步,她都踏得极稳、极慢。 威压渐重,灵气在丹田汇集,呈漩涡形状。 佩玉开始调动体内血雾。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血雾外泄,努力操控着其在体内流转,不露一丝端倪。 这一步极其艰难。 血雾属于魔气,至浊;而灵气属于仙气,至清。 古神开天之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因此这两者亘古以来便互相排斥,本不相容。 佩玉却想让清与浊在体内达到平衡。 她小心翼翼地操纵血雾,让其与灵气的流动方向、速度相同,最后一起汇入丹田,在丹田内形成一红一蓝两团漩涡。 天阶上的威压异于寻常,能让她仙魔同修,而不至于身体崩溃。 待她走上一百阶时,那两团漩涡越靠越近,最后慢慢融合一起。 佩玉眼中精光闪过,马上盘坐在地,重新调息起来。 丁风华本来看那女孩的位置动起来还稍有忌惮,但等他看到那慢得出奇的速度时,差点笑了出来。 这是走天阶呢,还是爬悬崖呢,就是放太清湖中的老龟上去,也比她走得快吧。 喻蒙连忙附和,就是就是,见过这么多人走天阶,这是最慢的一位吧。 他看向第一位,赞道:盛济已经走到第五百一十一阶,看这速度,有望冲击八百阶吧,不愧是小辈第一人! 丁风华亦觉面上有光,微微勾起唇。 只是灵素峰主依旧快人快语,八百有什么好稀奇,先不说小柏早就走上一千阶,就说说简一和明英,哪一个不是八百之上,不过最有天分的还是容寄白那孩子吧,一刻钟便走上六百,若不是她嫌太累主动放弃,说不定还能走上九百阶呢。 琢玉峰主再次恍然大悟,对啊,小柏的徒弟个个都天赋过人。 黄钟峰主仍然记忆超群,沧海以妖身走上七百,亦是不凡。 丁风华冷哼一声,方才的暗喜变成恼怒,狠狠瞪了喻蒙一眼。 提什么不好,非要提徒弟。 他好不容易修为冲至元婴,自认再不需屈居怀柏之下,可这人竟马不停蹄地收了四个徒弟,而且天赋一个赛一个的好。为何不管做什么,自己都会矮怀柏一截呢? 喻蒙感受到师尊不善的目光,缩缩脖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宁霄没有在意师弟的情绪。他望着水镜上又复停滞的名字,面色慢慢变得沉凝。 作为孤山道尊,他对周围天地灵气的变化要比常人敏感许多。 这孩子,他自诩看人极准,可不到一日的功夫,竟改变三次评价,何止未来可期,简直是不可限量,也许将超出在场所有人,成为震古烁今的大能。 只是他仍不清楚,这个叫佩玉的孩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怀柏忽然笑了声,向宁霄请辞,掌门师兄,我去外面走走。 丁风华见缝插针地嘲笑,走走?是觉得自己徒弟无能,怕颜面尽扫吗? 宁霄叹口气,对怀柏点点头,等那道青翠身影远去,他才低声道:风华,都是同门,不要这般。 可惜他这个掌门在师弟妹面前实在没什么威信。 丁风华翻了个白眼,抱剑走至汉白玉柱前,斜斜倚着,没理会他。 怀柏走出丹霞宫,伸了个懒腰。 看不见丁风华那张傲气又刻薄的脸,她觉得舒畅不少。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霞云如卷,瑞光万丈是修道者悟道引来的天瑞。 山下已有不少人仰头望着这等异景,议论纷纷。 怀柏吹了个口哨,白孔雀冲霄而起,遮蔽天光,羽翼扇动,引起长风万丈,吹散霞云瑞光。 她让白孔雀身形变小,而后一跃而起,坐在孔雀背上。 清风拂面,白羽如雪,怀柏懒懒散散地坐在云端,嘴上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 她的眉眼极黑,似宣纸落墨成画,每一笔都极精致、极风流,翠羽青衫,随风飘拂,好像揽尽人间所有的颜色。 徒弟啊徒弟,怀柏望着天阶上那小小的黑点,边笑边感慨,你这是要搞个大事情啊。 第39章 天阶(3) 三百年前,怀柏走上天阶时,也曾发现过它的玄妙。 但她当日并未选择和佩玉一样在其上悟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佩玉一般,无视胜负,能看到更长远的地方。 就连那时的怀柏,也不能。 她坐卧云端,眼神愈发柔和,她为佩玉感到骄傲。 佩玉牵引体内那两股清浊之气缓慢融合。 至再无进展时,她又起身往上走去。忽然,她似有所感,抬头望天上看去。 浮云如絮,天光掩于云海之中,透出薄薄金芒。 怀柏为佩玉突然抬头而惊讶,想也不想就拿起一片云遮住自己,隔了许久才想起,云雾遮眼,女孩应是看不到的。她散去手中的云,微微蹙起眉。 女孩的眼睛澄澈到可怕,黑白分明,像极了太极鱼上的黑与白,不掺杂一丝其他颜色。 她的眼睛总让怀柏想起另一个人,但是那人的眼神,不会这么干净。 念及此,怀柏又轻笑起来。她喜欢这双美丽的眼睛。 佩玉不知云中之人的心绪变化,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她愈发小心,不敢让血雾泄出一二,只怕让人发觉。 天阶之上,威压更重。 佩玉抿紧唇,身体吸收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漩涡快速流转,受此牵引,血雾的流转速度也开始加快。 她的面色渐白,额角冷汗涔涔。 魔气与灵气一次次冲击着经脉丹田,这样的痛楚,并非每个人都能承受。 但佩玉只是停了一瞬,紧接着慢慢往上行去,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痛色。毕竟这样的痛,比起万魔噬心,实在是微乎其微。 等她走到第五百六十四阶时,蓝色漩涡大盛,灵气隐隐有强占丹田之势。但血雾伴她从万魔窟走出,岂是易与之辈,看似颓弱,实则盘踞一端,默默等待机会。 佩玉引导灵气血雾交融,一次又一次失败,一次又一次尝试。 她每行一步,脚下都会出现一个深深的脚印,至最后,天阶甚至开始微微抖动。 金黄的落木萧萧而下,灿灿若一场金雨。 佩玉为这美景失神片刻,而后轻勾起唇,她本就爱世间所有壮丽旖旎之景。她捡起一枚木叶,握在手中,又缓缓往上走去。 她从不觉得控制岁寒就能一劳永逸。 孤山灭亡,是出于种种巧合,但圣人庄和墨门的灭亡呢?她可不曾忘,当年她从万魔窟走出后,天下道统,尽归天道宗。只是当年她一心想着复仇,无心追究这两教覆灭的真相。 也许仙门看似平静无澜,实则正暗潮汹涌。 这一世,她要保护师尊,要守护这样美丽的孤山。 所以她要站在更高的位置,做前人没有做到的事,变得足够的强,比所有人都要强。 佩玉往上踏了一步。 天阶猛地一颤,她体内灵气笃然增长,血雾与灵气再一次冲击。 盛济感觉到天阶隐隐在晃动,连他都有些站立不稳。他神情凝重,半跪在石阶上,喘了几口气,这才稳住身形。 已经到七百八十二阶了。他心中默念,只要走上八百阶,就能成为这届魁首。 那个叫佩玉的女孩没有上场,他笃定自己能拿到这次的第一。 只是他忍不住想,如果佩玉在这儿,会走到哪一步呢? 盛济咬咬牙,顶着越来越强的威压往上走,身子微微颤抖,每一步都是竭尽全力。 他抬头望着无尽之路,全身肌肉暴起,强忍住在天威下跪伏的冲动,慢慢往上走。 七百八十三、八十四八百 盛济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停,他能感受到脚下晃动愈发明显,心中惊疑,但好胜心占据上风,于是咬紧牙,一步一步踏上天阶。 此时丹霞宫中已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水镜,连宁霄面上也露出诧色。 佩玉的名字一开始在最后,然后开始超越前排,在一百阶的时候又停下。 之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的排名慢慢向前,到现在,竟走到了六百七十一阶,仅次于盛济和余尺素。 按常理,越往上天阶威压越重,走得越慢。盛济和余尺素已是隔了许久才上一阶。 但这个叫佩玉的女孩好像不受限制一般,走得越来越快,眨眼之间,又行十阶。 六百七十一、六百八十、七百灵素峰主瞪大了眼,这、这是什么天纵之才啊! 琢玉峰主屏住呼吸,看到她超越余尺素时,位居第二时,惊呼:就这么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她、她就从五百阶走到七百三十五阶。 宁霄心中亦是骇然。 他能感觉到天阶之上的天地灵气正在飞快地被吸收,这人不仅以惊人的速度在上天阶,甚至还打算在上面突破吗? 黄钟峰主喃喃:她能走上一千阶吗? 琢玉峰主握紧拳,肯定道:一定能的! 丁风华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快速上升的阶数,眨好几次眼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犹记得当年自己爬天阶,越往上越难,可这女孩好像是相反,除却一开始慢了点,后面的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这样的。 丁风华左右环顾,忽然喝道:定是怀柏使了什么手段,不然怎么她一出去,这小东西的位次就上去了? 灵素峰主马上反驳,天阶是道祖留下来给后辈试炼的,能动什么手脚?丁师兄,你不要污蔑小柏。 是呀是呀。琢玉峰主马上附和,小柏也不是胜负心重的人,她根本不在乎这个。 丁风华又恼又气,脖子都红了,你们的意思是,我是胜负心重的人?我平白给她泼脏水了? 灵素峰主小声嘟囔,本来就是。 宁霄长叹一声,莫吵。 这时,黄钟峰主的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九百阶。 只他们拌几句嘴的功夫,佩玉竟已走上九百阶,超越了盛济,成为遥遥领先的第一人。 每个人都张大了眼。他们也曾从试炼中过来,深知天阶上行之难,可眼前之景,太冲击他们从前的认知。 九百五十一、九百八十二、九百九十一 天阶之上,只有三个人还在坚持往上佩玉、余尺素和盛济。 盛济与余尺素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冷汗如潮,只是凭着一股少年人的拼劲,还苦苦在威压下坚持,但若想更进一步,则是再无可能。 佩玉却与之相反。 走至九百九十阶时,她体内的血雾与灵气终于融合在一起。之后的事情,便十分简单。 九百九十一阶,灵气在她体内运行一周天,忽然暴涨,她的修为马上升至练气一层。 她没有停下脚步,又上一阶,丹田内蓝红混合的漩涡疯狂旋转,练气二层! 一步又一步,练气三层、四层九层! 灵气疯一般地荡开,天阶开始剧烈晃动,山石如雨落下。 盛济等人骇然地望向天空。 那儿璀璨宝光,如珠如锦,覆盖住整片天空,丝丝缕缕的紫气从孤山往上升腾,与天地连结为一体。 怀柏早施法挡住天地异象,让凡人无法察觉,但修士却能一眼能看出。 灵素峰主惊呼:有人在结丹吗?还是结婴? 宁霄摇摇头,是筑基。 筑基怎么引起这么大的天瑞? 宁霄解释道:修士参悟天道,忽然顿悟,一举突破时,可能会引发霞云紫气之兆。 黄钟峰主的面色依旧十分复杂,那个方向,是天阶。 灵素峰主慌忙问:谁、谁在天劫突破?是盛济吗?我听说他已至练气圆满。 黄钟峰主轻声道:是、是她的声音轻缓,似乎是自己都不敢相信,是佩玉。 琢玉峰主咽了口口水,艰难地说:也就是说,她在短短时间内,不仅走完天阶,还从毫无修为,到练气入体,再到马上筑基?这她是怪物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5) 佩玉不知道自己引起多大的轰动。 她抬起脚,看着最后一步,有些犹豫这样是否太过张扬,会给师尊惹麻烦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纠结一瞬的功夫,她便踏上最后一阶,轰隆一声巨响,天阶灵气猛地蒸腾起来,天上霞光万丈。 一步,筑基。 天阶从她脚下开始,迅速裂开,滚落的碎石纷纷往下坠去。 佩玉愣了下,天阶塌了?她一晃神,身子忽然从裂缝中往下坠去。 怀柏叹口气,明白终于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她跳下云端,施法把余尺素和盛济送到安全之地,之后抱着往下落的女孩,无奈道:徒弟啊徒弟,可真有你的,居然能把天阶给走塌了。 她早知道祖在天阶中藏有一道机缘,但她不知拿得这机缘后,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幸好她早早候在空中。 佩玉对着她师尊,心中莫名忐忑,眼角微微湿润,垂头道:师尊,我并非故意 怀柏搂住小孩,笑着说:不过为师喜欢。 佩玉将头轻靠在怀柏肩上,嗅到她身上的一段芬芳,勾唇轻声道:嗯,我也喜欢师尊。 第40章 问心(1) 山道湿润,岩壁青黑,几株草木在缝隙中探出头来。 怀柏牵着佩玉往问道台走去不久第二道试炼便要开始了。 怀柏想,她这小徒弟,闷不做声搞了个大事情,幸亏早施术遮掩,丹霞宫那边,宁霄也会出手压下此事。 她毫不怀疑自己的徒弟会长成一个惊艳世人的天才,但越是天才,越容易被人嫉妒,何况圣人庄和墨门那边还在虎视眈眈。 光芒越是耀目,年少时就要承担的越多。 但她却只想佩玉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像现代社会的那些孩子一样,有个美好的童年。 师、师尊佩玉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怀柏,神情有些紧张。 怀柏回过身,笑道:怎么?见女孩许久未语,她半蹲下身子,柔声道:还在想天阶的事吗?不必担心,只是天阶塌了而已,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是天塌了,也有师尊呢。 佩玉闻言,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下,她稍稍垂着眸,双颊染上一抹绯色,将紧攥着的左手松开,一枚金灿灿的落叶安然放在她的掌心。 师尊,送给你。 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师尊会喜欢吗? 佩玉咬着唇,心在砰砰地跳。这是她所钟爱的人间,她想将其送给她在世上最在乎的人。 怀柏接过树叶,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佩玉努力想维持平静,可唇不禁往上扬,眼中满是欢喜,师尊喜欢便好。 怀柏曲起手指,在女孩小巧的鼻上刮了刮,小不点,去问心吧。 孤山第二道试炼,便是问心。 比起天阶,这道试炼看上去要简单许多。只需参加试炼者将手放在问心石上即可。 在问心石上,他们会看到自己心中最渴望的东西。 父母、娇妻、子女、功名一入仙门,注定要抛弃许多东西,有些人为长生所诱,斩断尘缘,拜入仙门,回首时已过经年,故人成黄土,才明白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问心石,其实是给将入孤山的弟子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他们问一下自己的本心,在以后道途中不至于后悔。 怀柏想,昔日制定试炼的道祖可谓用心良苦,早在道途开始,就在给这些少年们传道。 这时问道台下已站了十几个少年人,俱是走上六百阶,有资格进入内峰的弟子。 他们抬着头,憧憬地望着玉台,以及上面冒着白光的问心石。 问道台上站着四名白羽少女。 见到怀柏走来,她们纷纷从台上飞下,在怀柏面前行礼拜道:怀柏师叔。 怀柏颔首,笑着说:不必管我,我只是陪我徒弟来问心。 她话已说完,众人都震惊不已。以峰主的身份,来陪一个未入门的弟子参加试炼,这在仙门前所未有。 虽然他们都以为怀柏修为浅薄,但对她的观感不由变好。 要是我以后的师尊有这么温柔就好啦。 这就是守闲峰主吗?真好看,跟仙人一样。 余尺素一直在思忖天阶异变,一见怀柏,忽地激动起来,挥手喊道:仙长、佩玉! 怀柏朝她笑了下。 余尺素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做西子捧心状,仙长朝我笑啦啦啦啦! 佩玉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挡在怀柏身前,只是她马上意识到,以自己如今的身量,挡不住他人的目光。 她有些气恼地咬着唇,偏头悄悄看了怀柏一眼。 师尊为什么要对别人笑呢? 怀柏依旧笑如春风,对那几个飞羽峰的弟子道:开始试炼吧。 四人闻言点点头,飞至玉台上,宣布问心开始。接着她们按次序,让每个人依次上台测量。 那些少年不知在问心石上看到何物,下台时眼眶湿红,眼中没有原先的憧憬,反而出现思考与动摇。 盛济在台上待了很久,眼睛赤红如血,抱着剑不声不响地走了下来。 喂,你没事吧?余尺素好奇问。 盛济难得没有刻薄回答,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怀柏微眯着眼,想起自己少年时,那时忐忑不定地将手放在问心石上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没想到一眨眼,就过了几百年。 如果放在原来的世界,她已经活了好几辈子。 手背上轻轻被挠了下,她垂眸望去,佩玉恭敬道:师尊,到我了。 怀柏再次回握住她,笑道:我陪你。 佩玉诧异地抬起头,片刻后,又垂首,低声说:多谢师尊。 怀柏牵着女孩,慢慢走上问道台。 她想起自己初来异世,一个人摸索着走上道途,独自练剑杀敌,累极痛极时,她坐在光阴湖前,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孤单。 她的师尊曾说过,道途本是一条孤独的路,只能自己走、自己悟。 可她不想佩玉如自己一般孤单,她想自己能陪着这个孩子,尽她所能,永远陪着她。 问心石闪着柔和的白光。 怀柏握住佩玉,柔声道:只要将手放上去便行。 佩玉手悬在问心石上,有些犹豫,此时她与师尊仍是双手交握,也就是说她心中的画面师尊也会看到。如果师尊看到那样不堪的自己,该怎么办呢? 但她的困境没维持多久。 怀柏很快就松开佩玉的手,摸摸她的头,推至一旁。 这是小孩的隐私,她无意涉足。 佩玉放下心来,又涌上淡淡失落。她看了眼问心石,将手放了上去。 眼前一切变得血红。 红雾浓稠如海,她看见血红之中缓缓行来一人,黑衣黑帷帽,容颜被遮掩,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那人穿透她的身体,沉默着往孤城走去。 佩玉心中称奇,默默跟在这人身后。 不多时,她便行至城中,看到灰暗的人群中的那抹璀璨春意那是年轻时的师尊,面上犹带少女的稚嫩,眉目疏离冷淡,腰间挂着湛湛宝剑。 方才多谢道友相救。怀柏看见黑衣人时,眼中稍稍一亮。 黑色纱幕下,红唇微微扬起,客气。 怀柏听到那嘶哑的声音,心中稍惊,又问:敢问道友姓名? 那人不知想什么,笑了下,哑着声音说:鸣鸾。 而后佩玉眼前掠过许多画面,朦朦胧胧,看不分明,最后她耳畔落入师尊含笑的声音 鸣鸾,今日是你我结契之日,在我的世界里,结婚时夫妻应向对方坦诚彼此,所以,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想知道?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佩玉来不及听到那个秘密,问心石猛地灼热起来,她猝不及防,被烫得撤开手。 怀柏忙走来,问:徒弟,怎么了? 佩玉摇摇头,又将手放上去,只是她眼前再没出现什么往事流光。 方才那到底是什么?是血魔与师尊的往事吗? 她心中又乱又麻,不由紧皱着眉。 丹霞宫中。 宁霄忽然啊了一声,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灵素峰主忙问:掌门师兄,发生何事? 宁霄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道:只怕以后孤山要改变试炼规则了。 黄钟峰主问:何出此言? 琢玉峰主说:掌门师兄的意思是天阶坏了吧,以后得再想个办法考验他们,不过问心石和洗尘池还是能用的。 宁霄叹口气,问心石也坏了。 啊? 啊? 这、佩玉? 琢玉峰主哑然许久,才喃喃:也许,修一修能好吧? 灵素峰主忽然张大眼,让她不要去洗尘池了吧!求她! 第41章 问心(2) 该是怎样强烈的心绪,才能连问心石也一并毁掉? 宁霄突然想去见见那个女孩。 三位峰主亦是对这接连毁掉孤山两件宝物的人好奇不已,也跟着腾云往问道台飞去。 师尊,我们去吗?喻蒙问道。 丁风华阴沉着脸,去什么?自取其辱吗? 喻蒙眼珠子转了下,不知在想什么。 丁风华将手中剑横在他的颈上,面上杀气凛冽。 喻蒙吓得面无血色,话也说不利索,师、师尊,这、这是要做什么? 丁风华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天阶与问心石之事,不可往外宣扬! 喻蒙原是想将此事偷偷讲给外人听。他知道此事太过惊世骇俗,一说出去佩玉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圣人庄,他们害怕孤山又出一个天才,也许会采取什么手段。 这招借刀杀人他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曾想会遭到自家师尊阻拦。 喻蒙哭丧着脸,师尊,这不是对咱们百代峰好嘛。 丁风华面色清寒,狭长的眸中闪过复杂,百代峰也是孤山的百代峰。 问道台上,佩玉将手放上去几次,可问心石再无什么反应,至最后,连白光也不闪。 咦,怀柏也摸了摸冰冷的问心石,坏了? 她看向佩玉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暗自思忖,要不要把这孩子送去圣人庄住几天。 师尊,我佩玉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浮现淡淡水光。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幸运的是,她是最后一名问心的弟子,不必再担心有人无法进行第二轮试炼。 怀柏一看,心又软了,忙说:没事、没事,我们还有个洗尘池可以拆呢。 咳咳。宁霄刚走上问道台,就听到这句话,不由捂唇轻咳起来。 灵素峰主道:好啊小柏,你居然公开教唆徒弟破坏孤山公共财产! 跟怀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也学会不少新潮词汇。 黄钟峰主看了眼台下好奇的弟子,挥袖布下结界,让他们无法窥测台上之事,这才走近仔细观察坏掉的问心石。 修不好了。她叹口气,得出结论。 琢玉峰主凑过来,悲怆道: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灵素峰主说:小柏,你徒弟可真厉害,一眨眼就把天阶和问心石连着弄坏了,不带喘气的。 怀柏干笑几声,将小孩护在身后,孤山试炼这么多年不换,也该换换新的了。 宁霄定定看着佩玉,忽而侧身在怀柏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怀柏听后,面上的笑意渐渐褪下。 灵素峰主好奇问:掌门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呀? 宁霄摇摇头,无事。 他看着黯淡的问心石,叹道:下次试炼推迟到三年后吧。 佩玉垂着眉眼,心中也叹口气。 她真不知只是摸一下石头,就能让它无用。 怀柏笑着说:那好,就去洗尘池吧,还有最后一轮试炼呢。 灵素峰主面色哀戚:好歹洗尘池放孤山几千年了,就饶了它吧。 琢玉峰主也跟着说:放过它吧,它还是个孩子! 怀柏摸摸小孩的头,笑得温柔,我徒弟也是个孩子呀。 孤山最后一轮试炼,名洗尘。 洗尘又叫濯尘,意思是洗去尘缘。 在洗尘池水中滚过一遭后,人如新生,尘世所有的联系都将被斩断。 若有作奸犯科者,在其中亦会受尽煎熬,无法通过这关。 孤山上空悬数块飞石,石上绿池青松,彩云缭绕,在外无法看清里面景致。 飞羽峰弟子将试练者分别送上飞石,让其进入洗尘池进行第三道试炼,而她们则候在一旁,若有人坚持不住发出求救,她们就会将其送下内峰。 佩玉看着飞石如岛,呼吸不由一滞。 这样的人间仙境,在她看来却有些恐怖。前生她濯尘时,便忍受了莫大的痛苦,那时她不过是杀了一个人但今生,死在她手中的人,难以计数。 佩玉略带讽刺地勾起唇。 她一直被天道认为是个有罪之人。也许在天道看来,人的命运出生便要注定,不能反抗,只得屈服。 可她偏不信命。 这次该会有多疼呢? 被池水一寸寸腐蚀肌肤的痛楚,隔了这么多年,她还记得很清楚。 佩玉攥紧手,镇定心神,面上挂着小孩的好奇与憧憬,软软问:师尊,洗尘是要做什么呢? 怀柏柔声道:就是泡个温泉澡。 嗯,沸油洗澡。 佩玉想,就是忍住痛不出声而已,前生她也做到了,今生自然不在话下,于是说:师尊,我们开始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6) 怀柏忍不住笑得眉弯弯,这么想进入孤山呀? 佩玉轻轻点了点头。 怀柏吹哨唤来大白,抱着小孩跳到孔雀背上。 在孤山大白的体型小了许多,不然若按它原来大小,随便一撞就会毁掉一座山峰。 佩玉见大白飞行的方向不是洗心池,有些诧异,但以她如今的身份,不好发声询问。 大白飞至一处山谷落下。 谷中有一清幽碧潭,潭水绿波如玉,其上烟波渺渺,一小泉从潭中引水流出,玎珰作响。 四周古木如林,青岩环绕。 这儿也有一处洗尘池吗?佩玉暗自诧然,她在孤山这么久,竟不知此事。 来泡下就好。怀柏牵着她走近,边道:这儿水不深,常年温暖,很舒服的。 佩玉无奈苦笑。 对她这种人而言,濯尘怎会舒服? 怀柏弯下腰,想为小孩解开衣衫。 师尊,你佩玉捂住胸,面上飞霞,声如蚊吶:我自己来吧。 怀柏道:也好。想着她应是害羞,于是走到青石旁坐下,随手扯下一片树叶遮住眼睛,我不看。 佩玉慢慢解下衣衫,忽而想到一事,问:师尊可有帮师兄师姐们洗过澡? 叶下的唇微往上翘,我捡人的时候他们都挺大了,自然不会这样。怀柏声音顿了下,笑道:佩玉,你和你师兄师姐不一样。 佩玉脱下最后一件衣裳,凉风吹来,她的身子缩了下,面上却有些烧,低声问:我与他们,怎么不一样? 怀柏想了片刻,认真地说:你比他们好看。 佩玉的脸越发羞红。她垂下头,缓步往潭中走去。 碧绿的池水没过雪白脚踝,她张大了眼,小小地惊呼一声。 怀柏忙回过头,怎么? 女孩白玉般的身子立刻出现在她眼前,许是害羞,白玉上渐渐染上一层粉霞。 佩玉回过神来,一下子扎进水里,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怀柏也觉得面上有点热,咳了几声,我、我不是故意,她说着,烟眉轻蹙,这是什么登徒子的台词啊, 徒弟,你身上有的我也有,没有的我也没有,你这么害羞干什么? 佩玉两只耳朵红得要滴血,圆溜溜的眼睛委屈地垂着。 温暖之息环绕在她周围,灵气慢慢渗入她体内,不多时,便觉通体舒畅。 这里根本不是洗尘池。 怀柏朝她眨眨眼,没骗你,舒服吧。 佩玉的眼眶有些湿润。 前世池水如沸油,她咬紧牙关,眼前阵阵发黑,却不敢呼出一声痛,而今生潭温水暖,师尊还陪在她身旁。 又复何求? 琢玉峰主松口气,洗尘池总算保下来了。 灵素峰主也十分激动,问心石和天阶都可以没有,洗尘池不行啊,幸亏小柏带着她徒弟走了,可喜可贺。 黄钟峰主问:不濯尘,可? 宁霄颔首,那孩子与常人不同,濯尘于她,太难。 琢玉峰主好奇道:为何这么说? 宁霄答道:她身上流着魔血。 什么?! 魔血? 宁霄手指微微曲起,道:人魔混血,不过魔的血脉并不浓郁,许是隔了几代。 虽然濯尘可以洗去魔血,但那对于一个孩童而言,未免太痛了。 宁霄有些庆幸自己兴致来了亲自走一遭,这孤山上下,也只有修为半步化神的他能看出血脉的些微差异。 说到人魔混血,琢玉峰主眼睛一亮,我们仙门不是有一位 文君,慎言。黄钟峰主打断了她。 琢玉峰主吐吐舌,没再继续。 灵素峰主点点头,恍然道:洗尘池水和魔血正好相克,要是贸贸然让她去濯尘,就像把人扔进沸水油锅里一样,就算是我们,也不一定能受得了,难怪小柏不让那孩子进行第三道试炼。 琢玉峰主双手合十,感谢老天,洗尘池水终于保住了! 黄钟峰主想起血雾之事,提醒宁霄:寻魔盘之事可以解释。 没人相信一个孩子能引发血雾,人们更倾向于当时寻魔盘不灵,但赵橫羽一口咬定自己改良的寻魔盘不可能出错,为此,孤山与墨门也有了小小芥蒂。 宁霄笑道:是。我传信巨子,你们也先回吧。 待三位师妹远去,他回过身,漫步云端,往飞羽峰行去。 容长烛依旧坐在松下,为面前酒杯斟满酒。 宁霄不再婉转,只说:天阶之事,替我隐瞒。 佩玉的天赋太过惊人,引起各方注意不利于她的成长。 容长烛叹气道:孤山人杰地灵,天才一个接着一个涌出,真是教我嫉妒。 墨门难道不是人才辈出?赵橫羽独秀鬼术,假以时日,未尝不会成为大能。 容长烛笑了下,放心,我既以好友的身份来此,自然会以好友之名为你保密。今日,这儿坐着的不是孤山道尊与墨门巨子,不过是宁霄和容长烛两人罢了。 宁霄将酒一饮而尽,笑渐渐冷下,长烛,过不了多少时日,我要闭关冲击化神了。 容长烛执杯的手一顿,嗯? 千寒宫主已是半步化神,圣人庄和墨门也有几位长老将要突破,为了孤山,我不得不早一步踏入化神。他把酒杯放下,眸中添了几分认真,我想求你一个承诺。 容长烛道:先不说这个,你成功的几率有几重? 宁霄伸出手,心魔未解,道心难得圆满,说三重也是多了。 何必如此? 不得不为。 容长烛又叹口气,罢了,我答应你,墨门不会对孤山之人出手,但是你也知道墨门中形势复杂,我不能保证那几个长老不会暗中动作。 宁霄道:足够了。他轻拍巨石,孤山不同墨门与圣人庄,元婴圆满只我一人,何况占据无华神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也只能这样了。 容长烛感慨,若是没有时陵,此刻你也不必如此为难。至少,还有怀柏。 宁霄垂下眸,低头抿了口冷酒。 他想,可惜了小柏。 等小孩在潭中泡满半个时辰后,怀柏将她唤了出来。 她早准备好一身崭新云衣,让小孩换上。 佩玉穿着新衣服,脸上带着潮红,轻声道:谢谢师尊。 怀柏笑道:以后不用这样客气。 师尊,我们去哪呀? 怀柏思忖片刻,今天你应是累了,我先带你回守闲峰吧。 按理通过濯尘的弟子会被统一安排至飞羽峰学院住宿,但怀柏搞了这么多特殊,也不怕再多一样,直接将这个选项排除掉了。 守闲峰上草木葱翠,花枝招摇,几只凶悍的妖兽早早候在山道上。 白孔雀:嘎! 九尾猫:喵~ 七头鲤:咕噜咕噜。 怀柏牵着佩玉的手,笑道:不要怕,这是我养的小宠物。她一一指了过去,大白,九尾,阿丑。 七头鲤不满地咕噜咕噜,气泡吐得更快,装着它的那个大水泡转着圈,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怀柏伸手将它推到一旁,走走,你长得太丑,别吓到我徒弟。 七头鲤:咕噜咕噜! 怀柏跟佩玉解释:崽崽,别看它长得丑,但它可以转运呀。这么多个头,一条更比七条强! 转运? 就是你以后运气就会变好啦。 佩玉心想,她的运气确实好了许多,不必受濯尘之苦,还能有这样好的师尊。 师尊、师尊!山道上跑来一红一蓝两道身影。 佩玉握紧怀柏的手,又想,要是没人来和自己抢师尊就更好了。 沧海与容寄白眉目有几分相似,皆是明眸皓齿、肤光胜雪的少女。 容寄白笑着牵过怀柏的另一只手,说:师尊,大师兄刚刚回来啦。 沧海默默跟在后面,手攥着容寄白的衣角,说:还带回来了一头黄牛,他说是小师妹的! 第42章 守闲峰(1) 老子! 佩玉不担心老子会被宰杀,那是一头几近成精的牛。她只是原想就此放它自由。 没想到老子会被赵简一带回来。 她心中颇为动容。赵简一应是回去找楚小棠的时候,得知黄牛之事。 千山万水,他还不忘将老子牵回来,着实有心。 哎,崽崽还有一头牛吗? 怀柏想,那敢情好,都可以开个动物园了。 以后守闲峰可以扩展一下业务,门票二块灵石一张,也叫那些孩子见见世面。 大白嘎嘎嘎叫着飞来,怀柏眼睛一亮,从大白背上揪出一个白花花的团子。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白笑嘻嘻地变回小姑娘的模样,道:我刚刚看见小姐姐在天上飞。 她羞红着脸看着大白,手绞着衣角,小姐姐真好看。 大白:嘎? 我家大白长得好看你就要骑它吗?怀柏痛心疾首,世风日下,妖心不古!你居然偷偷爬上它的背,欺负它不能化形吗! 小白面上羞红,瞥了大白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扭扭捏捏地说:我待小姐姐是真心的。 大白:嘎嘎? 怀柏挑眉,沧海,你给翻译一下。 蓝衣蓝裙的小姑娘认真听大白叫唤几声,道:它说,物种不同是不能相爱的,它喜欢鸭子。 怀柏扶额,这反正,大白不会接受你的,你死心吧。 小白握拳,我不会放弃的! 她目光坚定,志在必得誓要抱得美人归。 大白:嘎嘎嘎!随后振羽而飞,白羽如雪落下。 怀柏道:脱发这么严重,以后迟早要秃,你确定要它? 小白痴心不改,秃了我也要,我给它采雪山的首乌,水边的茯苓,为她找各式治脱发的灵药。 怀柏颇为感动,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冷水,可是它喜欢鸭子。 小白想了想,忽地变成一只雪白的鸭,振翅追着大白飞去。 沧海眼神有些动容,说:可惜大白天生慧眼,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伪装。 怀柏笑笑,随他们去吧。 沧海问:要不要告诉她,大白喜欢吃喝澧泉的水,喜欢睡在梧桐枝上。 怀柏勾唇,眼睫如羽,微微一颤,追一个人,不用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不要澧泉水,不要梧桐枝,一颗真心就够了。她稍稍一顿,又道:追一只自以为是鸭子的孔雀也是同理。 沧海瞥了眼容寄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佩玉看了眼怀柏,默默记住,原来如此,师尊果然什么都明白,连怎么追妖精也这么清楚。 老子被拴在后山。 它只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就开始撅蹄子,一边仰起脖子,哞哞哞! 赵简一拿着颗白菜蹲在它身前,祖宗,你又怎么啦? 徒弟! 赵简一回头,笑着挥手:师尊、师妹。 佩玉见老子,面上也添几分笑。前世老子在这时早已去世,今生却依旧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命运果然是可以改变的。 她快步走到老子身前,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手触及牛头的瞬间,老子身子一抖,忽地往一侧倒下。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怀柏最早反应过来,摸摸它的颈,低声道:断气了。 沧海和容寄白走来,围着老子尸体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当场去世? 不会吧,刚刚看见还好好的。难道有隐疾不成? 容寄白道:师兄,你是不是让它生病了? 赵简一欲哭无泪,我真没,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菜我都亲手洗给它吃的。 趁着她们都在看老子时,佩玉退出来几步,偷偷从怀中取出那块转生石,扫了一眼。 最中心的一颗宝石已经亮了起来。 动物与人不同,人有三魂七魄,而动物只有命魂,没有天魂地魂和七魄。 老子身上有她娘的命魂。 佩玉愣在原地,眼角倏忽落下一行清泪。 老子在她娘死后不久出生,一生下来就不同凡牛,十分通人性。 在她最无助的那段时间,是这头小黄牛一直陪着她。 再后来,老子背着她跑了几千里路,跋涉千山万水,活活累死在孤山脚下。 她从来不敢奢求能得到娘亲的爱。自她有记忆来,那个美貌又痴傻的女人从不曾理会过她。 不会为她缝暖暖的冬衣,不会为她做香香的豆包,不会给受伤的手轻轻吹一口气。 娘亲,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但她也不敢奢求。 她想,她生来既有罪,误了娘亲一生。别人家的孩子,是夫妻情投意合,因爱而生。而她正好相反。 她将自己放在尘埃里,卑微地、低贱地活在世上。 没有人会爱她。 原来并不是这样。 崽崽,怀柏怔了一瞬,而后弯下腰,轻轻为她揩去面上泪痕,柔声道:别哭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7) 佩玉踮起脚尖,环住怀柏的脖子,一言不发地抵在她胸前。 温热的液体在胸前扩散,渗过轻薄青衫,在怀柏心中肆意流淌。 怀柏将小孩抱得更紧,眼底闪过怜惜,低低叹口气,佩玉 小师妹,我真的不是故意。赵简一垮着脸,快要哭出来了。 怀柏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而后轻抚佩玉瘦削的背。小孩瘦得很,背后脊骨凸出,摸上去有些硌手。 她想起自己在原来世界的时候,曾经捡到过的一只流浪小猫。那只猫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防备心又重,看见猫粮时,小心翼翼地靠近,稍微一点动静,就蹿到草丛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但是熟悉后,小猫会用小脑袋轻轻地蹭着她的手。 它害怕这个危机四伏的人世,却独独给了自己一生的信任与温柔。 佩玉静静抱了师尊许久,然后松开手,哑着声音说:师尊,我无事。 她面上泪痕已干,只是眼睛犹带几分红肿。 怀柏拍了拍她的背。 她们一同将老子葬下。 佩玉在小小土丘旁立了许久,怀柏默默站在她身旁,手放在她的肩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明月升起,皎洁月光在地上洒上层碎银。 守闲峰上四季长春,但怀柏仍担心小孩受凉,又为她披了件衣衫。 佩玉回过神,笑了下,轻声说:师尊,我们去休息吧。 怀柏牵住她,好,你今晚就同我睡吧。 回过住所,二人简单洗漱,便准备就寝。 佩玉,怀柏坐在床上,身后倚着一轮皓月,为小孩掖好被子,我以前也养过一个小宠物。 佩玉看着她,眼睛闪亮又湿漉。 怀柏单手撑着窗沿,笑道:那是一只小猫,眼睛湿漉漉的,很可爱。 佩玉问:是九尾吗? 怀柏摇摇头,不是妖,只是一只很寻常的小橘猫而已。我还没等到把它养成橘猪的时候,它就已经不在了。她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人这一生就是这样啊,没有谁能陪自己一辈子。我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互相陪伴的时候,做到无悔,如此,别离的时候,才不会伤悲。 若是心中有悔呢? 怀柏身形微顿,似乎是想到伤心事,慢慢垂下眸,掩去眼中水光,我曾经有过三位好友,他们皆是惊才绝艳之辈,我知道,他们本该登顶仙途,拥有灿烂又光辉的一生。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想到某些不忍想,却不敢忘的旧事,可惜世事莫测,他们本该名动天下,却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肮脏黑暗的角落。 佩玉心中一颤,握住怀柏垂下的手,师尊,是时陵吗? 怀柏愣了下,你听说啦?她苦笑一声,眼中的痛苦被月光割成无数片,以前我为人冷淡,自私自利,未曾将此处当成归乡。鹤青、如雪、长风他们却不在意,因我年纪最小,对我时常照拂。那年试剑大比的奖励是云中,他们为了让我拿到宝剑,偷偷输给我。 鹤青是墨门首徒,机关术世间无二,本该任墨家巨子;如雪凤凰血脉,弓与道术皆是第一流,还有长风,那是我见过天赋最高之人,怀柏微微笑起来,我时常想,能寻求天地大道,能拥有这么一群光风霁月的好友,这是我以前从不敢想之事,所以就算日后又有何憾? 只是到最后,我还是留下憾恨。怀柏缓缓闭上眼睛,我不曾想过,他们的命数会因我改变。他们死在我的面前,死在时陵那么一个永无天日的地方,无声无息,连尸骸都没留下。 师尊,佩玉小心地握着怀柏的手,尝试安慰她,不要伤心。 怀柏睁开眼,朝她笑了笑,眼中似盛满如水月光,我不伤心,都过去三百年了,都没几个人还记得他们姓名。如今我有了你们,已经求仁得仁,再无憾恨。她摸摸佩玉柔软的发,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镜片,这是我从前游历时得来,曾支撑我走过最艰难的岁月。你看,只要心念转动,你就会看到那些人的身影。 镜中出现三个意气风华的少年,正御剑在云间飞翔。 怀柏松开手,那画面马上不见,佩玉,我将它送给你,以后你要是有思念的人或者其他,就用它看看吧。 佩玉接过镜片,入手是如玉般温凉的质感,与她手中的那块镜片相近,只是小了些。 师尊,那您呢? 怀柏摇摇头,我不需要啦。她眸中含笑,声音比月光更要温柔,他们已经回到我的身旁。 佩玉愣了下,不解地看向她。 怀柏未答,只是轻声道:明日卯时便要晨会,先睡吧。 佩玉点点头,将镜片收好,看了怀柏一眼,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等小孩睡熟,怀柏无声无息地起身,从开着的窗口跳出。 以她如今的修为,自然是不需要睡眠的。 月明星稀,青天明深。 雁回崖上山风凌冽,少年坐在崖边,衣袍被吹得鼓起。 怀柏坐在他身侧,递过去杯清酒,怎么?半夜坐在这儿? 赵简一抿紧唇,看上去有些难过,师尊,我真不是故意,那头牛到孤山时,还是好好的。 怀柏就着壶饮酒,我知道,你没有错,那头牛不是生了病,它连魂魄都不见了。 赵简一张大嘴,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怀柏摇头,我也不知,也许是它早就中了什么咒,也许是命该如此,反正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可是,小师妹还是难过了。赵简一垂着头,丧气地说:我真没用,连赶头牛都做不好,小师妹刚来守闲峰,就把她弄哭了。 好啦好啦,怀柏看着中天皓月,你只是比她们入门早一些,年纪大一些而已,别成天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再说,你要真想补偿,干嘛不为你师妹做点小东西。她马上要去飞羽峰习六道了,恐怕也要被百代峰的人刁难,正是需要一些小玩意。 赵简一眼睛亮了起来,对呀!我可以做几个偃甲金刚,还可以做一个偃甲黄牛送她。 怀柏拍拍他的肩,别在崖上吹冷风了,快回去,我可不想晚上到处跑当个心灵导师。 赵简一爬起来,笑道:谢谢师尊开导。 怀柏挥挥手,快回去。 赵简一点点头,又说:你少喝点酒啊! 知道啦知道啦。 看着少年渐渐走远,怀柏仰起头,将壶中酒水一饮而尽。 清亮的酒水从她下颚流下,在青衣上晕开一大片湿痕。 怀柏将酒杯放在一旁,手撑在身后,脚在崖边晃呀晃。 雪白的脸上慢慢飞上一抹淡红的云霞,她摇摇脑袋,竟有些微醺。 人只有在安然之时才敢放心沉醉,而她已有几百年未曾醉过。 明月中似乎出现三个少年少女的身影,一人红衣猎猎,性烈如火;一人温文尔雅,总以兄长自居;一人胸襟开阔,玩世不恭,说要乘长风破万里浪。 怀柏怔怔地举起酒。 隐约间,她脚下似乎出现四个影子,与她一同邀杯共饮。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四人啊。怀柏痴痴笑出了声,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在空荡的山崖回响。 长笑后,她抱着头,面上不觉挂满泪痕。 今日的明月是往日的明月吗? 这时的故人又是当年的故人吗? 她不知晓,只能竭尽所能,做到无怨无悔。 亡者如逝川,一去不复返,她低声念道,过了许久,轻轻一笑,眉目是昔年睥睨天下的锐利,又带历尽沧桑的感伤。 我要它返,它就返。 第43章 守闲峰(2) 翌日卯时,佩玉睁开眼,就对上怀柏笑眯眯的脸。 我本来想晚点再喊你。怀柏笑道,拿起床头搭着的衣衫替小孩穿好,我掐着点的,还可以再睡一刻钟。 佩玉僵着身子,任由怀柏系好衣带,师尊,我自己来便可。 怀柏笑笑,半蹲下身子,握住她白玉般小小的一只脚,纤纤玉足,爱不释手,古人诚不欺我。 佩玉羞得脚趾稍稍蜷起,低声唤:师尊,不要戏弄我 哈哈,怀柏替她将鞋袜穿上,师尊从不会戏弄你。 待穿戴好,怀柏又给佩玉腕上系上一根红绳,这个东西可以遮掩你的修为。 佩玉点头,问:师尊是想我藏拙吗? 怀柏笑起来,你连藏拙都知道啦? 佩玉低下头,面上染着淡红,软软地说,师尊。 怀柏揉揉她的头,没事,遇到看不顺眼的,打就是了,打不过回来告诉师尊,我帮你出头。 嗯。 既然师尊故意替她遮掩修为,必然是想她藏拙。 佩玉心里明白,如今三教共存,西土佛门亦虎视眈眈,无论哪教出现一个天才,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与觊觎,暗中的手段也不会少。 天阶与问心石之事,师尊应是为她瞒住,如今玄门知道的人大抵不多。 走出门,三个人四只动物齐齐整整地站在院里。 一见她们,动物们纷纷躁动起来。 嘎! 喵~ 咕噜咕噜。 怀柏挨个摸了过去,轮到小白时,她手停在半空中,嫌弃道:你怎么在这? 小白尾巴摇摇,羞答答地说:嫁鸟随鸟,嫁鸭随鸭,以后我就是守闲峰的鼠啦。 嘎? 怀柏十分震惊,你们这就好上啦? 大白满脸懵逼,嘎嘎? 反正,迟早会好上的,小白爱得十分卑微,我先嫁过来吧。 怀柏叹息,你是只竹鼠啊。 小白说:我可以伪装自己是只鸟! 白孔雀身子一转,长长的尾羽扬起灰尘,呛得小白不住咳嗽。 怀柏扶额,算了,送你一句话。舔鼠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说了几句,多出的一刻钟很快就过去。 怀柏理了理衣襟,说:徒儿们!我们上! 赵简一很快就召来一架小些的宝船,正好载着他们几人,身后还跟着几只妖兽,浩浩汤汤往飞羽峰飞去。 容寄白站在船尾指唤着:你们都变大点,撑一下场面!大白,你不要变这么大,你是想把飞羽峰撞垮吗? 她的青衫在风中飘扬,人腰杆笔直,就像一株翠碧小竹,亭亭玉立。 沧海手抱着膝,歪头看得入神,师姐好漂亮。 赵简一附和:我师妹真好看。 容寄白叉腰,那当然!我可是守闲峰一枝花,不过现在这个名头要让给小师妹啦。 佩玉保持沉默,并不想接过这个一枝花的称号。 云海渺渺,红日东升,天地壮阔。 少年少女们在云中说笑,几只奇形怪状的妖兽乖乖跟在船后。 微风轻拂,朝阳悠悠,佩玉偏过头,青衣女人朝她微微一笑,眉目温柔 岁月正好。 守闲峰一行人初来朝会便掀起波澜。 别的峰的人都是穿得规规整整,跪坐在云端,只有他们大摇大摆乘船飞来,身后还跟着四只妖兽。 不过就算跟着四只硕大的妖兽,他们那块地方还是空得很。 毕竟其他五峰最少都有百名弟子,唯有守闲峰,加上新来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赵简一看出他人眼中的鄙视,轻哼一声,这么多人干什么?咱们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不挤!多好! 容寄白道:师兄说得对! 沧海小声说:你们瞧见没,百代峰看我们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了,他们是嫉妒吗? 百代峰在六峰中人数最多,有七八百人。 乌泱泱一片,排的队一眼望不到头。 修道之人虽少受身体之苦,但这么多人挤在一处,还是很不舒服,而且还不飘逸。 盛济穿着百代峰统一裁量的紫衣,站在人群中,手握着鸿雁,悄悄往守闲峰看去。 瞥见佩玉时,他握剑的手微微攥紧,不知想到什么,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紫得发亮的鞋尖,陷入沉思。 他已知佩玉参加了试炼,那时引起天阶异变的人,难道是她吗? 可师尊却说不是,还嘱咐他不可将此事宣扬,这是为何呢? 六峰中,飞羽峰的弟子最为飘逸。 羽衣蹁跹,衣带当风,驾鹤从云海飞来。 百代峰的人暗自说:不愧是道修,穿白衣都这么风骚。 隔壁灵素峰的女修向来与飞羽峰感情良好,听见后翻了个白眼,你们一群穿断袖紫的好意思说人家骚气? 百代峰之人闻言默然。 宝剑再利也怕郎中,惹不起惹不起。 宁霄高坐云端,神情肃穆,声音轻缓。 新来弟子满面憧憬,呆的久些的弟子手撑着头,百无聊赖。 怀柏也无聊地坐着。 这就跟以前在学校每周一次的国旗下讲话一样,先是校长在上面说几句,然后教导主任,各级领导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还是要装作认真听讲,深受教诲的模样。 唉,心累。 她往后看了看,容寄白已经歪着身子睡倒在沧海怀中,赵简一低头正忙活着他的机关和偃甲。 只有小孩跪坐着,半仰着头,听得十分认真。 怀柏在心中默默掬把老母亲的泪水。 这感觉,就像自己带着的一班学渣里,终于出了个学霸一样。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8) 激动! 佩玉听着宁霄讲道,前世她学得懵懂,隔世之后,又有不同感悟。 道尊正在说人力与天命的关系。 玄门认为天命超越世间所有,看似无端,实则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天命决定人的祸福贵贱,为人力不可改。人世种种大事,无一不是命中注定。 天行有道。天命难违。 为人只有顺其自然,知命安时。 佩玉想,她那悲惨的一生,难道也是天命注定吗? 如果是这样的天命,那她宁死也要反抗。 她的手攥紧,指甲掐着手心,雪白手背上青筋分明,眉目低垂,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佛土也说:大悲无泪,众生皆苦。 世人生来便要受苦,不得解脱,除却忍受,再无他法。 她听了只觉是个笑话。 如果天命是让她生来受苦,如果天命是让恶毒者青云直上,让善心人不得善终。 那这样的天命,逆了又何妨? 也许佩玉不该待在玄门,她该往圣人庄,修习人定胜天,听圣人说: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就是反抗的血液。 忽然,手背上传来一阵麻痒,像羽毛轻轻拂过。 佩玉晃过神来,低下头,怀柏正曲着小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刮着。 怀柏笑得坦荡:我无聊。 这是来自学渣的自暴自弃。 佩玉心中叹气,胸里的郁结却少了许多。她握住怀柏的指尖,低声道:师尊,莫闹。 怀柏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揉着她的脸,可是我好无聊啊好无聊啊,已经几百年没参加过晨会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无聊。 佩玉眼睛一亮,师尊许久未参加晨会,为何今日却要来呢? 怀柏弯了一双笑眼,当然是为了陪我的亲亲徒弟啦。她顿了下,说:你看,我也能起很早的,以后我陪你看孤山的日出,金霞织云,红日如火,你不是很喜欢吗? 师尊怎么知道?难道是那妖精告诉她了吗? 师尊竟然如此在意自己 佩玉眼尾泛红,低声道:师尊,您说过,追一个人,不要澧泉的水,不要梧桐的枝,只要一颗真心就够了。我也只要师尊的一颗真心就已心满意足。 只要师尊有心,便是不陪她看日出又如何? 怀柏听着却不太对味,为什么我总感觉怪怪的?崽崽,我说的那句话是男女之情,而我和你是师徒之情,不能用追这个字的。 佩玉垂着头,差不多的。 怀柏皱眉,差挺多的。 小白和大白也不是男女。 怀柏沉默了,学霸不愧是学霸,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反正,怀柏挣扎一下,你不许随便对别人这样说。 佩玉乖巧地点点头,我只对您这样说。 怀柏听着还是有些不对劲,但自家养的白菜,总不能随便被猪给拱了,那妥。记住,千万不许和别人说。 佩玉道:好,我听师尊的。 宁霄说完道后,各峰峰主依次上前讲话。 讲的无非是各峰特色,类似于宣传大会,用于招揽新生。 丁风华紫衣紫靴,高扎马尾,锐气又俊俏。怀柏在下点评:骚包。 元婴修士神识可覆盖百里,丁风华自然能听见,冷冷扫过来,随即往前踏一步,说起剑道。 剑乃百兵之首。 不管哪个少年,心中总怀着一颗仗剑行天下的梦想,想以手中三尺青锋,退则保一人安好无虞,进则护天下海晏河清。 更何况,拿剑的,看上去总是很帅。 这就让百代峰一向很受新弟子的欢迎,只有天赋最好者,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丁风华说的很有感染力,台下弟子听得个个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拜入百代峰,执剑定山河。 怀柏盘着腿,小声地在旁吐槽:传销一把手。 丁风华恨恨地看她一眼,负手走了下去。 各峰主忠实拥趸不少,一上场皆引起一片欢呼,唯有怀柏上去时,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怀柏咳了几声,有些尴尬。 这时,余尺素站起来,一脸狂热地说:仙长!我能做你的弟子吗? 怀柏朝她笑了下,对这个及时暖场的少女好感提升许多,随后一挥袖,守闲峰再不收徒。就这样,散了吧。 余尺素委屈巴巴地坐下。 周围人问她:你成绩这么好,去守闲峰做什么?去百代峰呀。 余尺素轻哼一声,你们知道什么?我从千寒宫逃出来,就是为了见怀柏仙长呢。 赵简一猛地直起身,放下手中机关零件,师尊不收徒啦? 什、什么?容寄白从梦中惊醒,雪白的脸上挂着睡出来的红印,师尊怎么了? 赵简一说:刚刚师尊在上面说,她以后不收徒啦。 容寄白切了一声,继续懒懒靠在沧海身上,师尊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 这种事,师尊不会开玩笑才是。 容寄白依然坚持,反正我不信,小师妹,我跟你说,师尊的话可是千万不能当真的,尤其是关于收徒。 佩玉轻声道:我信。 啊? 佩玉有些开心地扬起唇,看着吃惊的师兄师姐,忽然觉得自己在师尊心里比他们要重一些,师尊答应过我不再收徒的。 容寄白拍拍她的肩,可是小师妹啊,你要知道,这句话她和我们每个人都说过。 佩玉怔了一瞬,而后脸慢慢沉下来,这样呀 沧海身为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气,下意识地将容寄白护在身后。 老四,怎么啦? 沧海摇摇头,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怀柏跳上宝船时,小徒弟正低垂着眉眼,不辨神情。 她心中雀跃,想自己当众履行对徒弟的承诺了,这孩子该开心了吧。她真是一个好师父。 崽崽? 佩玉别过头,心里有些堵。 怀柏只觉奇怪,这小丫头怎么又闹别扭了呢,将头凑过去,你怎么啦? 佩玉沉默地扭到另外一边,不看她。 怀柏抬眼过去,你们说什么了? 容寄白耸肩,不就是把你以前拐我们时说的话告诉师妹了? 怀柏又气又无奈,老三,你是要为师死吗? 话音未落,袖子被轻轻扯了下,女孩偏着头,眸光闪烁,别别扭扭地说:不要轻言死字。 怀柏乐了,也不管那点微弱的反抗,将佩玉抱住,蹭着她的脸,笑道:崽崽,你怎么这么可爱! 佩玉: 沉默许久,她忍不住低声道:你真的不收徒了吗? 怀柏说:不收了不收了,有你我还要什么其他徒弟? 赵简一笑着摇摇头。 容寄白道:师尊说过,漂亮的女人说话不算数。 沧海跟着附和,师尊还说过,甜言蜜语信不得。 怀柏气急:你们一个个瞎拆台,这我真我没说! 云海翻腾,宝船缓缓往守闲峰驶去。 怀柏戳了戳棉花一样的云,笑道:你们知道吗?就算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也能畅游云海。 容寄白不明白,怎么会呢?他们没有灵力,怎能飞起来? 赵简一倒是似懂非懂,师尊是说机关术吗?我造的机关鲲鹏,可以载凡人飞行,不过这也要废许多灵石。 怀柏眉梢嘴角弯弯,不要灵石,也不要灵根,在我的故土,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能如飞鸟游鱼,徜徉在这天地之间。她抬起头,望向广阔的天空,还有更深远的地方。 不用灵石?怎能做到?赵简一很感兴趣。 怀柏尝试与他说了下现代的科技,赵简一先是迷茫,而后眼睛越来越亮,拍手称绝道:竟真如此玄妙!凡人竟有这样的智慧。 智慧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一代又一代,一百年又一个百年,最后建成一个灿烂光辉的文明。怀柏为人时尚未察觉,但拜入仙门后,旁观人世变化,越来越钦佩生命之伟岸。 赵简一很是开心,这样的话,机关不需灵石,只要普通的水力、风力,普通人也可使用,可以省却许多人力。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我将机关术传给山下百姓,让他们劳作不必如此辛苦! 怀柏笑道:好。 佩玉轻声问:师尊的故土在哪里呢? 怀柏看向远方,面上的笑渐渐消失,初生的朝晖轻拂她的脸,让她温柔的眉目带上几分感伤。 那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佩玉暗恼自己一时失言,竟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几百年过去,沧海桑田,人世变换,师尊的故土只怕早已不在。她抬起头,小鹿般的眼湿漉漉的,师尊 怀柏摸摸她的头,柔声道:不过,现在我的故土,是孤山,我的家人,是你们。 佩玉呼吸一滞,含羞地低下头,淡淡粉霞染上如玉面庞。 这本是十分温馨的场景。 容寄白靠近沧海,擦着她的耳朵说:你发现没,小师妹来了后,师尊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肉麻。 沧海回望着她,湛蓝的眸像海一般深沉,真情之言,为何肉麻? 容寄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好似被野兽盯上般,往后挪了下,老四,你这样看我干嘛? 沧海抿唇,尚未发言,忽闻一声响彻孤山的鸭叫。 大白哀叫着飞过来,羽毛飘飞。 怀柏回头,斥道:你是要把孤山震碎吗?她眼睛眯起,从大白身上揪出那个毛茸茸的白团子,你怎么又爬人家背上了? 小白两只爪子不停搓着,我、我有话想同小姐姐说。 沧海侧耳听大白叫了几声后,道:师尊,大白在告状,它说这只竹鼠老是在它耳畔重复两个字,吵得它不得安生。 怀柏奇道:哦?你说的是什么? 小白扭扭身子,看了眼大白,不好意思地说:在吗? 在、在吗? 怀柏嘴角抽搐,这真是只合格又卑微的舔鼠啊。 第44章 选刀(1) 在吗?干嘛?吃了没? 怀柏脑内响起卑微的舔狗之歌,叹口气,松开手,小白啪叽一下掉在船板上,你这样,我都不忍心说你。 小白撇嘴,我怎么了嘛。 孔雀鄙视地睨了她一眼,翅膀扑棱两下,振羽往天边飞去。银白的羽毛隐没在苍茫云海中,难以分辨。 小白跳起来,跟着飞过去,小姐姐,等等我呀! 小姐姐表示并不想理她,并对她放了个屁。 阳光斜斜刺过来,怀柏眯着眼,笑道:真是羡慕呀。 容寄白说:师尊,你羡慕什么?羡慕没吃到那个屁吗? 怀柏很是无奈,你可以适当保持沉默。 容寄白:天赐我一张嘴,我为什么不能说话,我唔唔唔 沧海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揽着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师尊,您继续说。 怀柏扶额,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就这么没了,我说什么说? 船上四小只仍是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怀柏蹲下身子,叹道:徒儿们,我跟你们说,年少时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不顾一切去追求她,这是件很可贵的事情。 赵简一放下手中机关,问:为何? 怀柏笑了下,因为年岁渐长,这种为了一人不顾所有的勇气会慢慢消失的,而且,人的心也会越来越难被感动。年少的时候呀,只要一眼就能爱上一个人,等大了,就难喽。 她笑眼望过去,不过还好,你们都是少年。 沧海默默垂眸,心中自卑,师尊,我几百岁了。 容寄白好不容易从沧海怀中挣脱出来,说:师尊,你一听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孤山将时陵之事瞒的很紧,这三人应是不知。 佩玉心中涌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师尊的伤痛,只有她一人知晓,她才是真正了解师尊的那人。 怀柏道:这是经验之谈。 容寄白又问:难道你也这样追过一个人吗? 怀柏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起来,眉目温柔,我才没追呢,是她追的我。 这一说,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连九尾猫和七头鲤都飞到旁边偷听。 她?她是谁?容寄白面上的好奇快要溢出来了,师尊,你以前还有过喜欢的人吗? 怀柏曲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好歹你师尊我曾是个天才,天才嘛,肯定要有点故事的。 容寄白对她这番自吹自擂的话已不当真,只摇着她的袖,撒娇道:师尊,那个人是谁嘛,你和我们说说。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怀柏皱眉,似乎是想起她们的初遇,第一次见她,我就觉得她与常人不同,她笑的时候就像在哭,站在阳光下,阳光似乎也结成了冰,风经过她的身旁,就会被冻得死掉。 容寄白吐舌,那好恐怖,被他追求肯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怀柏扬起唇,看着雪白云海,眉目舒展,也不是这样。所有人都害怕她,可我只是觉得怜惜,忍不住想,一个人要多么绝望,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29) 佩玉低下头,掩去眸中湿意。 容寄白好奇问:然后呢?那个人和你在一起了吗? 她死了。 啊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容寄白连忙说:是谁杀了他?师尊,你一定替他报仇了吧! 怀柏笑了,杀她的那个人太厉害了,又好看,使剑使得又帅,我实在下不去手啊。 她望着徒弟们错愕的脸,话锋一转,有些人,是不值得救赎的。杀了,也好。 两只妖感受到她身上的杀气,飞快地蹿远。 师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她是个坏人吗? 怀柏道:也许是的吧。 她展望远方,眼中露出复杂,与淡淡的忧郁。 容寄白还想再问,却被沧海拦住。沧海握住她的手,朝她轻轻摇头。 宝船缓缓在空中转了个向。 怀柏拉起佩玉的手,兴冲冲地说:崽崽,我们去选把趁手的法器。 赵简一问:是去琢玉峰吗? 怀柏点头,自然,师姐前几天打牌输我,欠下我许多好东西,我向她讨把武器,她总不会不允。 赵简一笑道:师尊前阵子成天到晚的打牌,难道是为了给小师妹赢把上品法器? 容寄白眉头纠结,师尊,你可真够偏心的,我们跟了您这么久,连把中品法器都没有。 怀柏笑眼弯弯,这不是一次全补上嘛。你们想要些什么? 赵简一道:我想要个鋳炉,以后一些机关零件可以自己做,不用买了。 老三老四,你们呢? 容寄白想了想,我想要一支笔,多练习画符。 赵简一笑出声,画符? 怀柏亦是含笑,老三,没想到你这么勤勉。 容寄白脸微红,我、我可是个很厉害的符修! 怀柏但笑不语。 过些日子,她应能在集市上买到寄余生的新作了。 老四,你想要什么? 沧海思忖片刻,慢慢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她偏头看着容寄白,师姐还有喜欢的法器吗? 湛蓝的眼眸如烟如醉,让容寄白想到苍茫无际的大海,她认真地问:有啊,师尊,这世上有没有一种叫金屋的法器? 怀柏道:这个,你要去问文君了。 容寄白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我去问问琢玉峰主,有没有一种叫金屋的法器,让我能把沧海藏起来。 金屋藏娇。 沧海垂下蓝眸,小指微微勾住容寄白的指。 怀柏看得感慨。收沧海为徒本在她意料之外。 她对妖并无芥蒂,但沧海身份特殊,带她回孤山实在是个麻烦。 可这孩子实在是烈性。 怀柏忆起那天海水上飘着的大片红,心中轻叹一口气,伸手放在沧海瘦弱的肩上,那儿有道狰狞的旧伤口。 沧海稍一愣,然后乖巧地抬起头,小声说:师尊。 怀柏拍拍她的肩,又问佩玉:崽崽,你要什么呢? 佩玉道:刀。她稍顿,又添道:下品就好。 琢玉峰与其他五峰又有不同。 一面是赤炎火山,沸海烈焰,另一面是数九寒冬,雪花飘零。 冰火交替之间,有一巨大熔炉,直通天地。 琢玉峰主像一尾没骨头的蛇,正歪在美人榻上,檀口轻启,接过一颗刚剥好的冰玉葡萄 她这宫殿正建在火与冰中央,不冷不热,十分舒服。 哎,巴适。琢玉峰主安逸地微眯美目,看着眼前认真剥葡萄的美人,不知不觉便吐出一句乡言。 秀色可餐,真是秀色可餐。 只是刚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忽然睁大,身子一下子就直了起来。 黄钟峰主问:何事? 各峰峰主都在自己的地盘设有结界,琢玉峰主比她更早感知到怀柏一行人飞过来,弯下身子想藏到床榻下,又觉不妥,打开衣柜看了看,最后推开窗,说:小柏带着她徒弟都过来啦,我输她这么多东西,得躲一下。 说到一半,她推窗的手停住了。 怀柏带着群小弟子,坐在窗下朝她笑得眼弯弯。 缘,妙不可言。 师姐,好巧呀。 琢玉峰主心中流泪,面上却挤出笑来,小柏呀,站在窗外做什么?快进来。 怀柏笑眯眯地看着她,师姐可还记得三日前答应过我什么? 琢玉峰主怎会不记得? 当时她赌得有些上头,身上灵石尽数输掉,于是夸下海口,说如若再输,便让怀柏进琅嬛阁随意挑选。 赌博误人啊! 琢玉峰主默默垂泪,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把我辛苦收集的法器全部抢光吗? 怀柏笑道:师姐呀,愿赌服输啊。 黄钟峰主走过来,低声道:不要食言。 琢玉峰主无可奈何,带着几人往琅嬛阁飞,口中不断念叨: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弄过来的法宝,最差都是上品,你们刚入门的,拿个上品的法器就得了啊,不然身怀异宝,也容易为人觊觎。 黄钟峰主问:小柏还需法器吗?文君新炼制一柄宝剑,不错。 怀柏摆摆手,指着佩玉,不用了,我只是给我徒弟来选选法器。 她要什么? 刀。 两位峰主面色平静,并不奇怪。 守闲峰中练剑的练剑,用弓的用弓,还有符修、器修、妖精,再多一个耍刀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琢玉峰主点头,刀是百兵之胆,和你徒弟踩塌她想起此事不应再提,于是改口,于你小徒弟气质很相符。都是狠角色。 琅嬛阁分为三楼。 一楼是些上品法器,琳琅满目,宝光四射。 容寄白与赵简一目的明确,找到自己想要的后,就摆手示意不要了。 崽崽,你喜欢哪一把刀? 面前放着三把寒光凌冽的宝刀。 琢玉峰主拿起一把略窄的刀,刀锋薄如蝉翼,刀刃锋利无比,说:这把名为九死,曾为江津城主所配,取九死无悔之意,是上品法器,很适合女孩子佩戴。 佩玉摇头,扫过三把刀,心中并无触动。 她只想拿回前世所配的那柄下品的刀。 琢玉峰主一一介绍过后,面前的小孩依旧兴趣寥寥的模样,她十分惊讶,不会吧,这三把你都看不上吗? 佩玉道:我只要下 她只要下品法器。 怀柏打断她的话,笑着说:我徒弟的意思是啊,这下面的法器太次了,她想到上面看看。 第45章 选刀(2) 琅嬛阁二楼,放着的就是各色极品法器。 琢玉峰主叹口气,施诀打开楼梯封印,带着怀柏佩玉二人走上去。 这一层,有两把刀,名不悔、孤绝。 二楼比一楼要空荡许多,墙上零零散散挂着几件法器。 琢玉峰主将她们径直带到宝刀面前。 两把刀闪着幽幽光芒,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琢玉峰主没再介绍,只是负手望着这两把刀,静默不语。 刀与剑不同。 剑是百兵之首,身开双刃,一面对敌,一面对己。 正如君子之仁,平等卑谦,进退有度。 刀只有一刃,永远指向着敌人。一旦出刀,便无退路。 孤傲决绝,九死不悔。 也许因为如此,剑修多数谦和,刀客难免偏执。 这两把刀的主人也是如此。 怀柏只是看了眼,便直接否决,不行,这两把刀血气太重,不适合我徒弟。 琢玉峰主抚上孤绝上的繁复古纹,轻声道:这把是谢沧澜昔日的佩刀,也许,可以让你徒弟试试。 怀柏摇头,不行,在我看来,这两把刀并无什么不同。 她顿了下,道:就让它们留在这儿吧,孤绝与不悔,本来就是一对。 琢玉峰主还未从怀缅故人的心绪中挣脱出来,又听怀柏厚颜无耻地说:我们去三楼看看吧! 你想都别想。琢玉峰主气急,我都把最好的存货给你看了,你还不知足,我说小孩子用用上品就得了,别惯坏了。 怀柏很不赞同,女孩子嘛,要富养。 琢玉峰主伸出两手,像母鸡护崽一样拦在楼梯前,三楼没有刀。 没刀你拦我做什么?怀柏想从旁突围,却被拦得死死的,她叹口气,好师姐,我就这一个徒弟 琢玉峰主笑出声,你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你的一二三四个徒弟还在楼下等着呢,要是我给你破这一回戒,以后别人让我给他徒弟神兵又怎么办? 佩玉拉着怀柏的袖,轻声道:师尊,我不要啦。 怀柏转身摸摸她的头,乖,别担心。随后她笑眼望过去,问:你想不想知道云中的下落? 听到云中,琢玉峰主眼睛一亮,在哪里! 怀柏笑道:让我们上去,我就告诉你。 琢玉峰主两相为难。 身为器修,她实在无法抵挡神兵下落的诱惑,纠结半晌,叹口气放下手,无奈地说:服了你了,不过这上面的东西和你的云中差不多,都是难得的神兵,你们只能看啊。 怀柏笑着说:放心,我就看看,绝不动手。 云中在哪里? 怀柏特意等到琢玉峰主打开封印,才附耳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话。 琢玉峰主张大眼,你疯了?你把云中扔到那? 怀柏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师姐,你就当那时候我已经疯掉了吧。 琢玉峰主想起往事,到底还是怜惜于她,拍拍她的肩,算了,我再为你铸一把剑。 怀柏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问:我们上去? 琢玉峰主摇头,取出两枚玉制令牌,你们拿着这个上去,我在下面候着。 第三层设有重重阵法,惟有身怀令牌之人才可进入。 佩玉方踏上镶金嵌玉的地板,就看见一道红影刺来,怀柏拦在她身前,将红影握在手中 这是一把刀。 刀身如白玉,其上红线如丝,好似血液缓缓流淌。 修长秀艳,如一个亭亭的美人。 这是她当年的刀! 怀柏打量了下,将刀递过来,笑道:徒弟,你拿着试试。 艳刀长又窄,被佩玉握在手中时,形状变小许多,变成把如孩童玩具般的小刀。 倒十分趁手。 佩玉尝试挥一下,破风之声呼啸入耳。 明明是她当年的佩刀,为何会有极品法器也难以企及的威压? 怀柏笑眯眯地说:崽崽,看来这把刀天生就是你的。 佩玉细抚艳刀,感受到刀在手中嗡鸣如同欢呼。 是血魔做的吗? 既然她出现在三百年前,也许这是她特意留给自己的,就像转生石一般。 这并非无端臆测。 佩玉想起血魔刚刚出现之时,那时,她正在万魔窟底煎熬。 万魔窟,是一个血腥、阴暗、永不见光的地方。 佩玉躺在地上,像一个破布娃娃,手脚被折成奇怪的形状。 她的身上爬满了尸虫。 这些万魔窟里最低贱、卑微的小东西,早嗅到了死亡味道,慢慢噬咬着她的身体。 尸虫就像地上的蚂蚁一样,虽然弱小,但数量庞大,密密麻麻一片,很快就把佩玉覆盖,地上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形、 她半睁着眼,脑中回旋着的是孤山灭门的那刻。 天雷万道,天火燃山,她的师尊、她的孤山,被烧了一个昼夜,化作劫灰万丈。 意识渐渐模糊,身上的痛也不怎么明显。 她的眼角划过一滴带血的泪,眼眸缓缓闭上。 守闲峰上的日出,可真美啊。 昏暗的世界中走来一个女人。 身着血衣,长发曳地,容颜艳美又冰冷。 佩玉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音。 尸虫、万魔、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殆尽,天地间只剩下她与这个人。 女人弯下腰,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啧,真是可怜。 你是谁? 女人凤眼上挑,笑容也让人觉得胆寒,我是你心中的魔呀,佩玉。 她伸出手,冰冷的指尖从佩玉脸上划过,一直往下,最后指着她的胸口,头凑到佩玉耳畔,低声说:藏在你这儿的,一直以来。 似乎是察觉到佩玉心中的惊讶,她又笑起来,真以为黑泥里能开出一朵清纯不染的白莲花吗?佩玉啊佩玉,世人都说你是云外仙子,只有我明白,你的心里藏着些什么。 佩玉对上那双带嘲讽的眼,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她身前般,什么都无所遁形。 黑泥里真能开出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吗? 不能的。 女人环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佩玉,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人爱你。没有人会比我爱你。低低的声音像魔的蛊惑,让佩玉渐渐陷了进去,只有我懂你,你的压抑、隐忍、渴望,只有我,才会让你幸福。 幸福?佩玉的眼中渐渐失去光华。 幸福是什么呢? 她想永远和师尊在一起,想有把名动天下的神兵,想被人怜爱疼惜,有两三知心好友,上得师兄师姐照拂,下有师弟师妹仰慕,像普通的仙门弟子一般。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0)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总要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累,才能得到常人触手可及的东西。 这辈子实在是太累了 如果能就这样任性地放手。 女人低笑道:佩玉啊,当年也是因为我,你才能遇到你最喜欢的师尊,所以,信我吧。那时不是说了吗?这世上所有阴暗见不得人的东西,我都会为你承担,而你,只要光风霁月就好。 佩玉的眼睛眨了眨。 女人与她的身子慢慢融为一体,片刻后,她张开眼。 面前仍是昏暗不见天日的万魔窟,尸虫噬咬血肉的痛楚又清晰起来。 佩玉张开嘴,几只尸虫好奇地钻进她的嘴里,被她全身上下仅完好的牙齿一下咬断。 她一口口嚼着恶心的尸虫,面上浮现出奇怪的笑。 你真的会让我幸福吗? 她笑着,口中发出更为低沉的声音,会的,我的佩玉。 那到时候你还会占据我的身体吗? 佩玉眼光投向一只路过的魔物,舔舔猩红的唇,我本是为了保护你而生。若是哪天,你不再需要我的保护,我自会离去。 离去?去哪儿? 或许沉睡,或许长眠。但只要你一声呼唤,便是碧落黄泉,我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崽崽?怀柏手在小孩眼前晃了好几次,可小孩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这刀不会让人变傻吧?她刚想夺过刀,佩玉就醒了过来,师尊? 吓死我了,怀柏拍拍胸口,还以为你傻了呢。崽崽,你刚刚发什么呆? 佩玉抱着刀,没什么。 怀柏托着下巴,思忖道:是不是有什么上古仙人的传承?还是系统秘宝被唤醒?你放心,不用说,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佩玉有些奇怪,师尊,您在说什么? 怀柏笑道:我知道,不方便嘛,就跟武侠小说里绝世高人传你秘籍,然后不让你告诉其他人一样,我懂我懂!是不是有个白胡子老头突然出现在你识海,说他是渡劫失败的仙人,可以给你提供金手指? 啊? 怀柏拍拍她的背,不用说不用说,我懂的我懂的。 三层还有其他神兵异宝,不过这两人没什么兴趣,看都没看一眼,拿到刀后就往下走。 琢玉峰主一直守在下面,看见佩玉手里的刀,眼睛都红了,你不是说只看看不动手的吗? 怀柏很是无奈,你听我说,是刀先动的手! 第46章 初习道(1) 琢玉峰主:我信了你的邪! 怀柏摊手,师姐,这回你可真错怪我了,真的是刀先动的手。 琢玉峰主气冲冲地走过来,动手?你告诉我,它的手在哪里? 崽崽,把灵气运入刀中。 琢玉峰主嗤笑,这可不是普通法器,神兵岂会这么容易被驱使? 她的笑意渐渐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幕。 佩玉输入灵力后,艳刀发出灿灿光芒,刀身红芒流动,如同刚饮血而归。 这、怎么可能? 怀柏摸摸佩玉的头,笑道:师姐,你看见了没有,不是她选择神兵,是神兵选择了她。 琢玉峰主怔了片刻,面上愠色如云消散,忽而笑了出来,你这个徒弟,倒让我想起以前的你,罢了罢了,你们拿去吧。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了,不许同人说。 怀柏笑着拱手:多谢师姐割爱,这个我自然知晓。 琢玉峰主叹口气,目光转到艳刀之上。 从小孩抱刀走出的那刻,她便知这把刀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刀除非觅得正主,不会随意变幻形态,怀柏纵有能力让小孩握住刀,也不能使它心甘情愿变小。 抱刀的女孩体格瘦弱,五官稚嫩,只有眼神清亮,像极了少时的怀柏,又不全像怀柏。 怀柏的眼神清亮如泉,像阳光一样澄澈坦荡,温暖无比。 而这个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却没有丝毫感情,只让人觉得寒凉。 这便是神兵选中的人吗? 琢玉峰主思及往事,轻声道:这把刀并非我辛苦搜集而得。三百多年前,它忽然飞到我这里,我欢喜百年,今天才知道它只是想在这里等一个主人。她望着佩玉,神兵有灵,既然它选择了你,你便好好待它。 佩玉郑重地点点头。 怀柏问:师姐,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呀? 那时你风光无二,我便唤它无双。我想,你以后的道侣,定是个无双的儿郎,我可以借花献佛将这把刀送给你们。这世上,也只有无双能配得上云中。说到这儿,琢玉峰主轻轻笑了下,本来就是给你备的嫁妆,没想到最后没有送你道侣,反而给了你徒弟。 怀柏笑道:这也差不多嘛。 琢玉峰主无奈地嘱咐:你让掌门师兄弄一下,让无双掩去神兵气息,伪装成普通法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要让这把刀给你徒弟惹上祸事。 好咧! 怎么?刀都拿到了,还不走? 走,师姐莫急。 怀柏让佩玉将无双收入储物囊中,牵着她慢慢走下楼。 一大一小两个青色身影渐渐在视野中远去,琢玉峰主负手缓缓走到孤绝、九死两把刀前,看着其上的古纹,眼中多了几分怀念,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声叹气。 沧澜、知水 此时沧海与容寄白已走出琅嬛阁,早早在云船上候着。 容寄白头枕着沧海的腿,伸手卷着她垂下的略带苍蓝的鬓发。 师姐,你觉得小师妹怎么样?沧海忽然问道。 怎么样?容寄白拿起她的头发放到鼻尖嗅嗅,漫不经心地说:挺好的呀,长得好,天赋高,师尊也喜欢。 我觉得,沧海攥紧袖,眉尖微蹙,师妹让我觉得危险。 容寄白抬起眼,奇怪道:危险? 沧海有些为难,我不知道怎么说。 这是基于妖的直觉,她看到佩玉时,会出乎本能地觉得害怕。 容寄白撑着船板坐起来,只是半边身子仍懒懒靠在她身上,我和小师妹初见时,正逢丁老头出关,天上祥云万丈,所有人都在抬着头看,只有她,扫一眼就垂下眸,神色如常,好似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般。 沧海轻声道:师姐的意思是 容寄白缓缓说:大师兄说她是村里的孩子,可她的见识、举止,显然远不止如此。再者,按照师兄描述,以她在村中境地,谁会教她识字呢?可师尊房中的话本却被翻动过,我旁敲侧击问过,她不仅读懂了话本上的故事,而且还有许多见解。不像个孩童。 她敲敲船板,得出结论,若非天降神童,便是另有隐情。 沧海蓝眸睁大,那我们赶紧告诉师尊吧! 容寄白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傻子,这么简单的事,连我都看出来了,师尊会不知道吗? 沧海小声嘟囔:我觉得她真不知道 而且呀,容寄白笑着揽过沧海的肩膀,蹭着她的脸,这些有什么关系呢?师尊没说,想来师妹对我们没有敌意,那我们便当她是普通的小师妹罢了,想这么多干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为何非要挖根掘底呢? 沧海偏头看去。 阳光下的少女笑得灿烂又坦荡,与她记忆里的面孔渐渐重合。不知怎么,她又想到那句诗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嗯,我听师姐的。 容寄白玩着她的鬓发,似乎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我们守闲峰和其他峰不同,入了师门大家便是一家人,小师妹防备心重,想来以前受过很多苦,我们要好好待她。你方才说的话,就不要再和其他人说了。 沧海乖巧地点点头,抿唇片刻,又说:师姐,我认识的凡人只有你们,我不会乱说的。 容寄白笑道:乖。 师姐,还有,沧海紧张地抓着衣角,蓝眸泛起波澜,在阳光的映照下,透出令人心悦神迷的光彩,我、我 容寄白刮了刮她的鼻头,怎么哑住了? 能认识你们,我觉得很开心。沧海低声道:你们真是一群极好的人。 光明又坦荡,知晓世事,又不失善良宽容。 她虽为妖,也觉心折。 怀柏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清一色的翩跹青衣,就像葱翠的树、青青的竹,生机勃勃充满活力,让人不吝用最美好的词句赞叹。 容寄白站起来,笑着招手:师尊,这边。 好啊,你们两个又跑到一旁腻歪了。怀柏伸出手,在她们额头上轻轻弹了下,老四,你选什么法器吗? 沧海摇摇头,慢吞吞地说:我没 容寄白抢着说:不过我们帮二师姐选了根箭。 她的手中出现一根通体赤红的箭。箭簇用红宝石制成,箭身缀有凤凰羽,奢华富丽,精致绝伦。 琢玉峰主说,这根箭一射出,就会嘭一声炸出好大的烟花,可以发出求助,比炽翎好多了,而且还很好看! 怀柏笑道:有心了,还记得你二师姐。 不过依明英那骄傲的性子,估计不会喜欢这根求助于人的凤凰羽箭。 对啦,小师妹选到称意的刀了吗? 佩玉点头。 容寄白凑过来,什么刀,给我看看呗,我还没去过琅嬛阁二楼呐。 佩玉看了眼怀柏,见她含笑不语,弯弯的笑眼中满是信任,将储物囊中的无双取出,递给容寄白。 刀客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刀予人,那就好像蚌脱去壳,露出最柔软的皮肉一般,若非极致的信任,断不会如此。 她不相信任何人,但只要师尊所期许的,莫说让她捧着刀给人,就算是让她捧着命送人,那又何妨? 一股属于神兵的气势铺天盖地涌过来,云船如行于狂风巨浪中,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佩玉微微垂下眸,无双刀的气息登时内敛起来,船不再晃动,安静地停在云中。 怀柏眼中笑意更深。 初登道途便得到神兵认可,不经指点便知如何控制无双,这孩子委实是块良才美玉。 为师者,谁能不喜欢? 这便是神兵的气息吗?容寄白感叹不已,恐怖如斯!恐怖如斯!老四,你也来看看。 沧海委屈巴巴地缩在一边,我不,我怕。妖难免会对这些绝世神兵感到畏惧。 赵简一拿过无双,也跟着赞叹,啊,这花纹真是好看,下一个偃甲我可以拿着参考吗?这里面的血线是怎么弄进去的?新的灌注方法吗? 阅完后,他将无双还给佩玉,不忘叮嘱道:小师妹,这把刀你可别拿给其他人看,被别人知道你有神兵可不是件好事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要千万小心才是。 好,佩玉顿了下,谢谢师兄教诲。 赵简一很是担忧,小师妹性子太过良善,刚刚我们让她拿出来,她想也不想就拿出来了,说这话的要是别人,她不会也这般吧? 怀柏深以为然,又将持有无双要注意的地方洋洋洒洒与佩玉说了许多遍。 到最后容寄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尊,你是把小师妹当傻子吗? 怀柏道:你以为崽崽和你一样鬼灵精吗?她没那么多心眼的。 沧海拉拉容寄白的衣角,压低了声音说:师姐,我觉得师尊真的不知道 宝船飞到守闲峰上。 怀柏率先跳到地上,然后将佩玉抱了下来。 赵简一眨眨眼,师妹,我带你去个地方。 佩玉奇怪地皱起眉,跟着他走到后山。 哞哞哞!一头小黄牛撒着蹄子奔过来,亲昵地拱着她的手。 这头牛与老子一模一样。 佩玉抬起手,轻轻在牛头上摸摸。入手是冰冷坚硬的质感,不似血肉柔软。 赵简一挠挠头,这个是我用偃甲做的,就是,实在模仿不出血肉一样的触感。 为了做这个偃甲,他耗费精力,整宿没睡,可还是无法让冰冷木头变成柔软血肉。 佩玉心中有些动容,低声道:多谢师兄。 赵简一笑着说:谢什么,你不怪师兄就好。 怀柏拍拍佩玉的肩,崽崽,去房里看看,我们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第47章 初习道(2) 檀木桌上放着三个精致的小玉盒。 白玉生晕,触手温暖。 怀柏先将第一个玉匣打开,里面放着一个 蛋? 蛋通体黑色,上有精细的纹路,赵简一爱惜地抚着蛋,解释道:师妹,这是偃甲蛋。 他指着蛋上头的那个按钮,这个,你按下去,它就会变成偃甲鲲鹏,可以代步。 蛋脐眼处的凸出处绘着个人形,你若按下这个,就会出现一个偃甲金刚,力大无穷,若有人欺负你,便将这个扔出去。 怀柏打开第二个玉匣,这是容寄白送的礼物,一叠三指厚的符。 容寄白玉颜微赧,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些符,师妹没事丢着玩哈。 符上灵气流动,佩玉草草扫了眼,其中最差也是中品。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1) 几百张中上品的符咒,对一个刚入仙门的弟子来说,是份厚得不能再厚的礼。 第三个玉匣中放着一个海螺。 海螺闪着七彩光芒,熠熠生辉,白壁上映出温暖柔和的蓝光,地上生出绚烂的珊瑚。 开匣的刹那,房间如同沉入海底,人如在海中徜徉。 沧海抿了抿唇,这在我们那,叫做水云螺,如果有人拿着水云螺对你说过话,她的声音会被保存起来,直到你再拿起另一个水云螺放到耳边。你要是想给别人说话,如果当时她手中正好有一个水云螺,你们就能马上交流了。 怀柏道:你这样说的太累赘了,我们来实际演示一下。 她从怀中又取出一个水云螺,走到屋外,把它放在耳边,道:崽崽,你拿起螺小声对我说句话。 佩玉轻声道:师尊? 怀柏笑着说:哎。就是这样嘛,跟手机差不多,又能打电话,又能发短信,你再把它放到耳朵边。她对着螺口,压低了声音说:崽崽?听得见吗,崽崽? 佩玉听到的却是血魔的声音。 她的嗓音略带嘶哑,那是因为被尸虫噬咬坏了声带。 佩玉啊,海浪与海风声从那边传过来,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命运捉弄,你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你是仙门新秀,也许不是玄门弟子,但你会遇到怀柏,以另外的身份。 嘶哑的声音带了几分笑,她不爱修炼,但没有关系,你很努力,会好好保护她。 你的地位高,没人会质疑你,师兄师姐怜爱你,师弟师妹敬佩你。 你会有一把神兵,那是长辈亲自为你所铸,因为你啊,这么优秀,所有人都爱你。 再过很多年,你渐渐成为一方大能,有爱人、朋友、师门,你会遇到一些波折,但没什么要紧,你足够强大,足以应付。 最后,盛名加身,与爱人携手踏碎虚空。 这本该是你的人生啊 白沫如雪,蓝海无垠。 黑衣银发的女人望着起伏波涛,苍白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水云螺。她面色平静,眼中却布满血丝。 蓝天白云,碧波万里,这般美好的景色,在她眼中却是一片血红。 血色的天,漆黑的海洋,她在这世界里,只感受到无尽的冰冷与恶意。 疯狂、愤怒、憎恨、想杀戮所有的一切。 血魔眸光流转。她的眼睛暗红,红到近于黑色,像深渊、黑暗,只让人感到绝望。 有时候,她望着手中的海螺,轻声道:明明拥有与天命抗衡的能力,却偏偏没有一颗鲜活的心。 无法感受悲欢苦乐,也永远不会拥有幸福。 佩玉,血魔拿起水云螺,给三百年后的自己说话,也许她会听见,也许不会,我的希望,你会过上本该属于你的人生,你要幸福。 她松开手,海螺掉在沙滩上,很快便被海浪卷走。 黑袍女人慢慢往海中行去。 不久后,海面上飘起大片血红。 你要幸福 这话说完后,佩玉只听到起伏的海浪声,她怔了一瞬,又听见怀柏的声音崽崽?这东西坏了吗? 怀柏皱起眉,靠着门道:崽崽,你刚刚没听见吗? 佩玉点点头,听到了。她顿了下,问道:如果很多年前有人拿着这个螺和我说话,我也能听见吗? 能呀,它就像有人给你写了封信,只是以前一直存在驿站里,当你拿起水云螺时,信就会送到你手中。怀柏拿起螺说了一句话,不管多久后,你放在耳边,都能听到我方才说的话。 佩玉刚想把水云螺放耳边,却被制止,以后再听。 怀柏笑着将这三样放好,我呢,没什么东西送你。反正师父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之后,怀柏便带佩玉在守闲峰上逛逛。 守闲峰景色如旧,只是多出不少建筑。 赵简一爱机关之术,东面便为他造出一间偃甲房。 还有容寄白的书房,沧海的云烟湖,明英的演武场。 林林总总的屋舍挤在一起,比前世要热闹许多。 怀柏道:佩玉,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她没有笑嘻嘻地喊崽崽,而是认真地说了佩玉。 佩玉眼睛眨了眨,忽而落下一滴泪。 她想,血魔说她拥有与天命抗衡的能力,却没有一颗鲜活的心也许是假的。 她的心还在,这样鲜活,这样柔软,被师尊的一句话,就激得落了泪。 怀柏爱怜地替她揩去泪,眼神渐渐柔软,佩玉,守闲峰便是你的家,我们便是你的家人。无论发生什么,这儿的门用不会对你关闭。 佩玉脑子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便问:若我堕魔呢? 怀柏愣了下,想起她体内魔血之事。 佩玉忽觉不妥,抬手揩去眼角泪水,低声道:师尊,我妄言了,请您责罚。 你啊,怀柏笑起来,傻孩子,仙与魔又有什么区别?沧海身为妖,不也是我的徒弟? 佩玉怔怔地看着她。 怀柏说:不要受世俗偏见影响。佩玉,你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的人,有人披着副仙的皮囊,心却比豺狼还要可怕。有人虽生为妖为魔,却能坚持本心,行为坦荡。 佩玉问:可是世人不是说,魔是最可怕阴险的东西吗? 怀柏笑了下,若事事依世人所说,那你师父岂不是个废物中的废物? 佩玉忙打断她,师尊才不废物,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怀柏摸着她的发,所以,佩玉,不要人云亦云,坚持你自己的看法,不要在事情未明之前随意侮辱与伤害别人,不要对他人抱以偏见。但是,她话锋一转,又道:碰见那等和你观点不同,无知而又傲慢的人,你也不必同他们置气,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样,受良好的教育,有广博的见识。生在井底,看不见天空,那也不能怪他们。 佩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怀柏笑着说:不管你成仙还是为魔,只要你不变初心,能坚守自己的原则与善良,你便永远是我徒弟。 佩玉神色怔忪,喃喃:那我做错什么,您会不要我呢? 怀柏看着她,面上的笑渐渐散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蹲下身,双手搭在佩玉肩上,与她对视,认真地说:我珍视孤山、珍视我身边的所有人,千万记住,以后不论置于何种地步,都不要伤害他们。 毕竟她的生命里,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还有,佩玉,你也是我所珍视的人,所以,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佩玉眼圈渐红,走近一步埋首在怀柏身上,低声道:我记住了,师尊。 她曾历经苦难,而今却被人珍藏。 怀柏轻抚她的背,第二,不要滥杀无辜。但是,若他们威胁到你的性命,或者无辜者的性命,杀了也无妨。 好。 怀柏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大题小做,这孩子本质纯善,怎会滥杀无辜,该教她怎么惩治恶人才是。 只是来日方长,这些以后再说也无妨,小孩子不宜接触太多黑暗血腥的东西。 在守闲峰逛了遍后,怀柏带着她到练剑坪。 这儿是一块平坦宽阔的草坪,中央有棵千年大树,拔地而起,高入云天。 以前守闲峰是荒废着的,很安静,我便常来这里练剑。怀柏曲指敲了敲老树,老爷子,出来说说话。 皲裂深黑的树皮上出现一张苍老的脸,娃娃,老夫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又要来吵我。 怀柏笑道:这不是怕您闷着了嘛。她把佩玉拉到身前,你看,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老树笑起来,这个女娃娃生得好。 怀柏捶了它一下,老色鬼,我把崽崽放你这一会,替我带好她。 她要了佩玉的无双刀,让她在此处稍等片刻,随后架云往飞羽峰行去。 佩玉知道师尊是去请道尊掩饰无双的气息,于是乖乖地坐在树下,双手抱着膝,等她归来。 老树喜她乖巧,问: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呀? 前生佩玉常在这儿练刀,与老树交情不浅,闻言便答:佩玉。 老树慈爱地笑道:佩玉,真是个好名字。 佩玉面无表情,谬赞。 老树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样子,和你师尊以前真是相像。 我不及师尊万一,佩玉声音稍顿,难耐好奇地问:师尊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应也是如现在这般温暖可亲吧。 老树怀念道:她呀,刚来时总是板着副脸,冷冰冰的,不和人亲近。每天只知道在这里练剑,从早练到晚,不到力竭倒下,是绝不肯休息的。她累极了的时候,会靠在我身上,望着天上繁星出神。 她说,这儿于她,终究是异乡,她想要回家。 师尊的家在哪儿呢?佩玉心中不解,继续听它说。 再过几十年,她便没说过这样的话,她好像有了几个朋友吧,以前带到这里来让我看过。后来听说她当了什么剑尊,也忙起来,就不怎么过来了,直到老树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佩玉微微垂下眸,断断续续地问:那时,师尊她,很难过吗? 老树说:三百年前的一天夜里,她突然回来,身上的青衣都被血染成黑色,云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那时候啊,她不会哭不会笑,更别提说话了,成天抱着那件血衣发呆,还是她那几个师兄师姐轮番劝慰照顾,才慢慢恢复神智。 佩玉心头苦涩,原来师尊这样难过吗? 后来她搬到守闲峰来,有时候是在我这,有时候是去其他地方,自己跟自己练习怎么说话、怎么笑,再一晃眼,她就这么走出来了。老树感慨道:世人遭受挫折多一蹶不振,你师父从绝望中走出,却活得更加光明坦荡,还不忘拯救其他人,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呀。我在孤山活了几千年,她这样的人,也只见过一个。 我师尊,本来就是极了不起。佩玉吸吸鼻子,泪如珠落下,瓮声瓮气地说:谁也比不上我师尊。 哎,女娃娃你别哭呀。老树伸出枝丫想替她拭去泪,却被她偏头避过。 佩玉抹了把面上的泪,我师尊还有什么故事吗?我想听听。 老树想了想,你知道吗,这几百年,每逢饥荒乱世,她都偷偷救济灾民,有时化作富商开仓放粮,有时化作游方郎中诊治瘟疫,时常挥手便救下一城百姓性命。仙门弟子多鄙视凡人,不屑于凡人交集,害怕惹上因果,她却好似全不在乎这些。 佩玉闻言,破涕而笑,师尊是个极善良的人。 老树道:娃娃,你要听话,不要让你师父为难啊。 佩玉颔首,这个自然。 过了会,怀柏回来了,笑着将无双给佩玉,妥了,现在这把刀现在看上去只是把下品法器,随便你怎么浪。 她递刀时,注意到小孩眼睛微肿,奇怪道:崽崽,你哭啦? 佩玉摇头否认,没有。 真的?怀柏狐疑地皱起眉,看向老树。老树一言不发,闭目装死,老爷子,你跟我徒弟说些什么了,别装死啊。 老树睁开眼,讪讪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把你在人间的那些光辉事迹说了下,她就感动哭了。 怀柏扶额,你啊。不要给这娃灌输什么圣母思想了好吗?她已经够圣母的了。 佩玉见它说出,拉拉怀柏的袖,问:师尊为何要救那些人呢? 要知道孤山学的道是天行有常,是天地不仁,一切有其运作规律,人间苦难皆是天命,袖手不作为才是正理。 怀柏斟酌片刻,微微笑着,眸中似乎含着暖阳春水,我不是在救他们,是在救我自己啊。修道会让人变得冷漠,对生命渐渐漠然,对许多仙人而言,凡人的性命,或许比不上一只蝼蚁。 我却觉得不该这般。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都有一颗柔软的心,不过是一个活得久,一个活得短,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人生于天地间,应对天地有所为,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力所能及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俯仰天地而无愧。 她不想成为一个冰冷的仙人。 当年她与赵简一等人虽师门不同,但对这方面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并相约要改变这冰冷的仙门,拯救受难的人世。如果那几人未葬在时陵,如今的仙门,也应有所不同吧。 怀柏心中叹口气,温柔地摩挲着佩玉头顶的发,崽崽,我们回去吧。 不过还好,时候未晚。 第48章 初习道(3) 秋阳粼粼,绿叶上好似泼上层油,清风徐徐吹来,枝头翠鸟啾啾。 风光正好。 老树精默默目送那二人携手远去,嘴角含笑,高兴得树叶簌簌落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有些人,就像太阳一样,永不会被黑暗压垮,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温暖和光。 在漫长又无聊的岁月中,能遇见这样一个人,他觉得很荣幸。 佩玉抬头看着怀柏的背影。纤细又挺拔,像剑也像山,仿佛只要有她在,连天塌也算不了什么。 儒门有句话形容圣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她想,师尊才是真正的圣人啊,是她所一直向往着的人。 崽崽,在想什么?怀柏回头看她,笑容浸润阳光里,温暖又灿烂。 佩玉垂下头,脸微微红,小声道:在想师尊。她被这样的笑熏得有些晕晕然,慢慢说:我何德何能,能成为师尊的弟子。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2) 怀柏愣住了,片刻后舒眉笑出来,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傻。 佩玉摸摸额头,委屈巴巴地望向怀柏。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能走垮天阶,说到这,怀柏眼中俱是笑意,一来便弄坏两件孤山至宝,实在旷古绝今。 佩玉蹙眉,眼中水光闪烁,师尊,我并非故意。 我不是怪你。怀柏抚着她的发顶,你走上九百阶时,我为你骄傲,可当你走垮天阶时,我却在想,我怀柏啊,何德何能能担任你的师父呢? 佩玉急忙说:师尊当然能! 我是个世人眼中的废人,灵根尽废,滞步金丹,怀柏自嘲地笑笑,身上还背着一桩难以摆脱的血债,而你,无论天赋、胆识、悟性,皆是第一流,前途无量,我如何能配得上你? 佩玉急得眼圈都红了,师尊,您不要这样说,我惶恐 怀柏揉揉她的发,手心火热的温度渐渐从发间渗下,让佩玉觉得浑身暖乎乎的,傻徒弟,能拥有你这么一个徒弟,我可是荣幸至极。 对了,怀柏想起一事,你的生辰是哪日?在我们这,谁过生辰大家都会到小镇上去玩一整天。 佩玉低声道:我不知。 她没有庆祝过生辰,也不知自己生于何日。 但是,佩玉缓缓抬起头,望着怀柏,认真地说:以后,遇见师尊的那日,便当做我的生辰吧。 她在那天遇到了她的光,如获新生。 怀柏感动不已,崽崽,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有这么一个又乖又厉害的徒弟,实在是太舒服了。 走了几步,怀柏忽然道:对,今天你二师姐还没送礼物给你,回头让她补上。 佩玉有些不好意思,不必了,师尊,我不要了。 怀柏依旧坚持,哎,培养感情嘛。 师尊,二师姐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怀柏眯着眼,笑得畅快,她呀,是个富婆。 富婆?是有钱人吗? 望月城自建成以来已历千年,富饶繁荣,各种能人异士辈出。其少主称富婆,也不为过。 明日佩玉便要去飞羽峰学六道,怀柏心中颇不放心,晚上拉着她谈了许久,待到半夜,怀柏看着小孩安静的睡颜,心中发愁 她这个老实又无害的徒弟,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哟! 突然,她眼睛一亮,想起一事,急急去找赵简一。 待怀柏走后,佩玉睁开眼,坐了起来,目送她的背影离开。 她垂着眼眸,清冷月光洒下,长睫投下一大片阴影。 她取出师尊送的那块镜片,仔细看着。 思念的人可是这世上除却师尊,她还有谁可思念的呢? 师尊已经在她身边。 镜片上渐渐出现一个破旧的牛棚,女孩蜷在墙角,幼兽般的眸里布满泪。 这张脸,真像你娘。村长站在门口,挡住她唯一退路。 佩玉攥紧手心,这记忆她封存在心底许久,今日却被翻了出来。 村长单手摁住她,另一手在她脸上摩挲,眼中露出痴迷,真美。 呜呜她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哽咽,竭力挣扎,但难以摆脱身上压着的大山。 这时,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那女孩站在一旁,双手捧着一块石头,对她说:来,佩玉,杀了她。 唔、呜呜。 人活着便要反抗。你生来便被作践,不争不抢,怎能在无情天道中夺得一线生机? 不战即死,不争即亡。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佩玉胡乱摸索,在地上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往村长头上砸去。 鲜血溅到她的眼里,世界变成一片鲜红。 村长软软倒在地上,惊恐地望着她。 佩玉举起了石头。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父亲啊,我是你爹,你娘嫁给那老男人的时候就有身孕了难道你要弑父吗? 父亲?爹? 佩玉面无表情地将石头砸下。村长身子抽搐一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她却依旧在机械地动作,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染红整个牛棚。 角落里的女孩笑得眉眼弯弯,拍手道:做得好,现在,去把那些欺侮你的人,全都杀了吧。 别怕,我来帮你。从今往后,这世上所有阴暗见不得人的东西,我都会为你承担。 我叫鸣鸾。 佩玉松开镜片,叹了口气。那就是鸣鸾第一次出现吧。 她知道东海曾有个病例,一个普通的铸剑弟子,天资平平,但偶尔却能画出极品符咒,那时他常以符修自居,言行举止,与平时迥异。 一开始人们以为这是夺舍,或者两个魂魄同占一具身体,但大能用神识探查后,发觉并未有夺舍或争魂。 那人只是从小对符咒感兴趣,却被逼着学习炼器,加上时常受师兄弟欺凌,竟幻想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大抵,这是种癔症吧。 鸣鸾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佩玉不清楚。她又拿出在章礼身上得到的那块镜片,放在手中比较。 两块镜片材质相同,靠近时,边缘部分如水般泛起波纹,而后缓缓地融合在一起。 没过多久,出现在她手中的是一块约手掌大小的镜片。 轮回镜,有什么用呢? 佩玉将镜片放回储物袋中,随后取出红鲤佩,月光下,红鲤佩发出淡淡光晕,像夜中的烛火。 红玉细腻温暖,手心有微微暖意。 佩玉手按住额头。 她没有忘记余尺素手中也有枚与此相仿的白鲤佩,这玉佩与千寒宫有何关系?前生这玉佩在岁寒手中,所以千寒宫主才因此帮岁寒的吗?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娘亲口中反复念着的那个词 佩玉玉佩 娘亲 夜色如墨,偃甲房中烛火通明,叮叮咚咚声不绝于耳。 怀柏拿起榔头,往木机关上一敲,是这样吗?哎,怎么又碎了? 赵简一无奈道:师尊,你是做面具,不是砍头,不要用这么大力气好吗? 怀柏撇嘴,我再试试。 赵简一叹气,说:师尊,我来做,您去休息吧。 怀柏摇头,你修为才筑基完满,做出的鬼面具不牢靠,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六道院中修为最高者,已至筑基圆满。 赵简一哑然。 怀柏拍拍他的肩,不过也不要急着突破,水到渠成最好。 等鬼面具做好,夜色已深,怀柏催着赵简一回去,把玩着自己亲手做的面具。 这面具没有刷上漆,看上去粗糙又诡异,但好歹能用。 她虽比不上赵简一那样的偃术天才,学得还是很快的。 路过云烟湖时,沧海的住所还亮着灯。 长夜漫漫,灯火如豆。 师姐,沧海望着月下湖泊,轻声道:你那个水云螺,要好好收起来,不要再弄丢了。 容寄白盘着腿坐在她身侧,手撑着窗沿,为什么呀? 沧海垂下眸,今日送小师妹的是最后一个水云螺。 容寄白偏头看她,你不是说水云螺在你家乡的海滩随处可见吗?丢了回去再捡一个不就行啦?说起来,这些年我还没去你家看看呢,是海吧,好看吗? 沧海手指微攥紧,惨淡一笑,师姐,我已经没有家了。 容寄白面上笑意凝固,为为何? 沧海张张唇,而后低下头,也没什么。 容寄白握住她的手,沧海,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的。 云烟湖上终年烟雾迷蒙,粼粼水光与月色溶在一起,天光在水,水色在天。 执手相望的少女眼睛澄澈,笑容温和。 沧海回握住她,三百多年前,我的家乡突然闯进来一个魔。她杀了我族人,毁了我的故土,唯有我侥幸为人所救,躲过一劫。她微眯起眼,感慨:那时,海水被染成了红色,天上的夕阳也是红的,哪里都是血的颜色。 那魔是谁?容寄白义愤填膺,我去帮你报仇! 沧海摇摇头,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况,你也打不过她。 容寄白觉得自己的心砰的一下,被摔在地上,碎掉了,我、我在你心里这么弱吗? 沧海笑笑,师姐在我心中最厉害,不过算了,我也不恨她。相反,我还要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就不能遇到我的恩人了。 恩人?便是救下你命的那人吗?她是谁?我们一起去感谢她呀。 沧海抬眸看着面前少女,轻笑着说:我的恩人,是南海的散修,叫做越长风。 容寄白皱起眉,越长风,这人我倒没听过。 她已经死了。 沧海见容寄白一脸愕然,抬手替她抚平眉心皱痕,她以前答应过我,等她回来,便与我结契,收我做她的灵宠,从此心意相通,两心如一,她眼中眸光流动,顾盼生辉,人也微微笑起来,与我一同畅游天地,破万里风浪。 沧海 怀柏放下叩门的手,轻手轻脚地离开。 她走到雁回崖旁,负手望着明月,站了一宿。 翌日佩玉便被赵简一送到了飞羽峰脚下,已有许多人在此处候着。 赵简一弯腰摸摸她的头,师妹,这些日子你要在六道院修习了,等会会有宗门师兄带你们上去,不要害怕。 佩玉忍不住往他身后望去。 赵简一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道:师尊有些事,不能来送你。 佩玉心中略略黯然,好。 那师兄先回去了。 佩玉点点头。 赵简一回身时,笑着朝人群角落眨眨眼睛。 那儿站着个与佩玉年纪相仿的女孩,面色白皙,笑起来眼睛像弯弯月牙。 飞羽峰接引弟子还未来,这些新入门的弟子零零散散地站在山脚。 佩玉孤孤单单地站着,周围空出一大片地方。 她身前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含笑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佩玉抬起头,面前女孩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我叫秦江渚,你呢?女孩朝她伸出手。 佩玉面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转身换了个僻静地方站着。 怀柏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害怕徒弟被欺负,特意戴了鬼面具跟进来,没想到剧情发展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不是守闲峰的人嘛。几个少年围在佩玉身旁。 他们是百代峰的弟子。 宁霄将天阶之事压下来,他们对此并不知情,只是问心时看过佩玉一次,又见她排在最末,便以为她名次最次,是守闲峰主通过手段弄进来的,对她更加不屑。 佩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啧,守闲峰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废物啊,为首的少年名尹渠,是仙门之后,虽不及盛济,但在小辈中也算出名。他抱着手,语气嘲讽,听说你濯尘时被你师父直接接走了?怎么,还是没断奶的娃娃啊,洗个澡都要师父帮忙脱衣吗? 佩玉眉头皱了下,想起师尊说过藏拙,便只道:噤声。 尹渠哈哈大笑,叫我噤声?你也配?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将他们围在一起,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谁都知道百代峰在孤山风头最盛,为区区一个守闲峰弟子,得罪百代峰,实在是傻。 但下一刻,场上出现一个傻瓜。 喂,你们做什么呀?同门之间不得以多欺少,挑衅滋事! 佩玉这才抬眸看了眼。 那个叫秦江渚的女孩站在前面,双臂张开,像母鸡护崽般将她挡在身后。 她眼中露出一丝疑窦,前世的同门,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尹渠皱眉,你谁呀。 女孩似乎是怕得紧,声音有些虚,我、我叫秦江渚,我跟你们说,孤山训条说了不能打架。 呵,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怀柏眨眨眼,无辜又可怜,你们是谁很重要吗? 尹渠气得脖子都红了,不识好歹!我们是百代峰的人! 怀柏下巴稍抬,六峰皆如一,百代峰又有什么了不起?难道你们吃的饭格外多些吗,还是拉的格外多些? 所有人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你、你尹渠拔剑出鞘,我让你来看看,百代峰有什么了不起。 他随行的同门劝道:尹兄,冷静,孤山不得伤人。 可尹渠在族中向来飞扬跋扈,怎会听得进劝? 怀柏往后一跳,拍拍胸口,哇塞,剑哦,我好怕呀。 尹渠眼睛发红,剑影如飞虹,无知小儿,你 清脆一声响,他手中的剑忽然断作两截。 佩玉拿着无双,站在怀柏身前。 师尊说过,要藏拙。 但她也说过,若有人威胁到自己或者别人的性命,杀了便是。 你、你。尹渠望着断剑,嘴唇颤抖,面色煞白。 这人手中的刀明明是下品,是怎么斩断自己的上品宝剑?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3) 这不可能!他尖声说:你耍了什么手段! 佩玉嗤笑下,将无双收了回去,走到他面前,声音平淡,我不怪你。 师尊说,生在井底,看不见天空,也不能怪你。 众人先是叹服她的胸怀,然后回过味来,这是一本正经的在骂人家井底之蛙吧。 怀柏笑弯了眼,想,我家崽崽真听话,但还是太善良了,不该跟她说这句话的。 尹渠脸涨得通红,这不是真的。 这时,余尺素终于赶到了山脚下,一见佩玉,她就兴冲冲跑过来,玉姐! 怀柏眯起眼,摸摸下巴,玉姐? 余尺素欢喜道:玉姐,你这么早来啦?她左右看了看,满脸失落,怀柏仙长走了吗? 佩玉点点头。 余尺素懊恼地捶了自己一下,早知道我就起早些,这样就能见到怀柏仙长了。话说玉姐,上次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死定啦。 佩玉道:客气。 怀柏忽然插进来,也笑嘻嘻地说:玉姐,刚才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要死定啦。 佩玉神情有些僵硬,不习惯被人这样亲近。 余尺素奇道:你为什么叫她玉姐呀? 怀柏笑着揽着佩玉的肩膀,她是大姐,我是大姐的小妹,我当然要叫她玉姐啦。 余尺素道:那我也是玉姐的小妹。 怀柏摇摇头,你啊,你不配。 我怎么不配? 怀柏有条有理地说:她比我厉害,所以我要叫她大姐,我比你厉害,所以你要叫我大姐。 余尺素很不服气你怎么比我厉害啦? 怀柏笑着问:比一场吗?少女。 见又要打架,众人自觉地让出一片空地来。 余尺素拿出一支玉笛,你们都要把耳朵堵上,不然受伤可别怪我! 千寒宫多是音修,以乐声杀人,但凡听到者,重则生机断绝,轻则身受重伤。不过余尺素此时修为尚低,不会造成多大伤亡。 你的法器呢? 怀柏走到柳树下,垫脚摘下枚树叶。 围观者又笑起来,拿片树叶跟千寒宫的人打?这女孩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余尺素好心地提醒,树叶承受不住音波,会碎掉的。 怀柏笑眯眯地说:没事,我这片叶子可不简单,你看看。 余尺素张大了眼,柳叶中心翠绿,外围带点焦黄,与树上其他树叶并无什么差别,哪里不简单了? 怀柏弹弹叶,没发现吗?它生得最俊俏。 佩玉嘴角微抽,低声道:小心。 怀柏开心地说:放心!站在我身后。 待二人相互行礼后,余尺素将笛横在嘴边,凄怆悲烈的笛声从她指间流泻。 地上的沙石飞起,树叶纷纷从枝头坠下,落到一半时,也静止在空中。 碎叶沙石汇聚成一人一马的形状,朝怀柏飞快奔来,扬起手中长戟。 风吹雨响,铁马冰河! 众人捂住耳朵,面上还是不由露出一丝痛苦。音律的攻击,是无差别的。 怀柏不慌不忙,拿起树叶,轻轻一吹。 轻轻一声。 她身前巨大的人形瞬间溃散,又化作尘土灰烬,慢慢落到了地上。 余尺素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正欲再吹,手中的笛忽然被人一把夺去。 怀柏把玩着玉笛,你有你的铁马冰河入梦来,我有我的春风不度玉门关,哈哈哈,服了吧。 围观者目瞪口呆,这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佩玉站在怀柏身后,眼睛微微眯起,方才这人替她挡去了音波也许她不应出手,以这人之能,定是能应付得了百代峰的人。 你还给我! 还给你、给你。怀柏拍拍余尺素的肩,笑道:认命吧,你就只能做个妹中妹了。 余妹中妹尺素双手握着玉笛,委屈巴巴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先认识玉姐的。 怀柏将柳叶丢下,蹦蹦跳跳地往佩玉那边走去,只是她没想到,她一转身就被人围了起来。 江渚,你也是个音修吗?你以后会入黄钟峰吗? 你刚刚好厉害!是怎么做到一招打败千寒宫少主的?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怀柏努力挤开人群,往佩玉那边望过去。 女孩依旧一个人站在角落,周围空空荡荡,众人似乎无意识地与她保持了距离。 她不明白,明明佩玉也一招斩断了尹渠的剑,为何还是看上去孤零零的呢? 心口好像被细针浅浅扎了下,有些疼。 她终于挤到佩玉身前,依旧笑着向她伸出手,我叫秦江渚,能做你的小妹吗? 第49章 少年游(1) 佩玉眼珠子转了下,看向怀柏。 她的瞳孔极深,极黑,像一汪冰泉,刺骨的寒凉。 怀柏不自在地搓搓手,笑容有些僵硬。 小徒弟可从不会这样看着她。 飞羽峰弟子乘白鹤翩翩而来,神姿高彻,眉目清丽,见之忘俗。 白羽女子含笑道:我叫余青书,便是负责你们今后课业的师姐了,若有事宜,可来问我。 余青书打开玉册,念道:余尺素、尹渠盛济。无人应答,她抬眼看了下,盛济没来吗? 说着,便用朱笔在他的名字上划了个圈。 以后上课都要点名考勤,若是有人缺席,会有小小惩罚。 趁着这会功夫,怀柏手中弹了下,玉册最下出现秦江渚三个字。 余青书接着念:佩玉、秦江渚? 她秀眉微蹙,记忆中新晋弟子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怎么突然出现这个名字。 怀柏高高扬起手,大声说:是我! 余青书点点头,只疑心自己记错,合上玉册,道:跟我来吧。 飞羽峰山道湿滑曲折,青苔点点。 为了考验新晋弟子的心性,此时他们是不得用代步工具或者使用术法。 怀柏与佩玉走在队伍最后。 怀柏眼珠转了下,脚下一滑,忽而往后跌去,哎呦。 她的身子被稳稳当当扶住,佩玉面无表情道:小心。 怀柏反握住佩玉的手,玉姐,真是谢谢你,你又救我一次。 佩玉眉头微蹙,想挣开她的手,挣了几次,还是被牢牢握住。 这山路好可怕,我能牵着你吗?怀柏拍拍胸口,夸张地说:我好害怕呀。 她面上无汗,眼中带笑,怕的有点假。 佩玉冷声道:放开手。 怀柏委屈巴巴地看过去,一双杏眼像浸在春水里,湿润柔软,我怕嘛,我可是你小妹,你要保护我的。 佩玉: 这个人有些无理取闹,但自己说不过她。 哇。前方之人忽传来惊呼声。 怀柏眼睛一亮,拉着佩玉走过去。 转过山弯,地势渐渐平坦。 他们眼前出现一片粼粼碧水,水中流光浮动,云烟渺然。 余青书停下来,柔声道:这片湖叫做光阴湖,若有缘分,便能在这看到许多年前发现的事情。你们有人看到了吗? 众人皆摇头,余青书望向了最末神情冷淡的女孩,佩玉,你呢? 佩玉面色有些苍白,走近光阴湖时,她心口泛起丝丝痛楚,就像被人扎过一剑,不曾。 余青书将目光收了回来。 师兄特意叮嘱,让她多照看关注这个将佩玉的女孩,但除却容貌,她看不出这孩子有何特殊。 你们可以来这看看,但切记,不要下水。 是怕我们弄脏水源吗? 余尺素笑着摇头,光阴湖中蕴含时间之力,玄妙无比,一旦下水,必会迷失,就算是大能也无例外。 有人不解问:迷失? 此事太过玄妙,我也不知,只是曾有金丹期的弟子去光阴湖查探过,再没上来。余青书眼神转厉,望了过去,你们若是不怕死,也可试试。 小弟子们被她吓一跳,连忙道不敢不敢。只有余尺素,抄着袖子,跃跃欲试地看着光阴湖。 玉姐,秦姐,你说她这话是不是吓我们? 佩玉冷声道:不知。 前生飞羽峰上确实有一片湖泊,但不叫光阴湖,也没什么时间之力。 怀柏问:你想不想跳下去试试呀? 余尺素连忙点头,想啊!光阴湖,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厉害,是不是跳下去就能回到从前? 怀柏拍拍她,跳之前记得把遗产留给我。 余尺素扁嘴,你坏得很。 走到六道院时,已是日头高照。转过青石道,一帘绿意撞入眼中。 松后青瓦飞檐,黛墙粉壁,檐上悬着六道二字。 院门口垂首立着几个接引弟子,笑着迎过来。 余青书道:这些师兄师姐们先带你们前往住处。 她拿着玉册勾画,待念道秦江渚时,却发现并未为她安排处所。 难道是自己出了纰漏不成? 余青书略为疲倦地按按额角,接引新弟子破费心神,也许遗漏了这个人。 怀柏笑着凑过去,师姐,我住哪呀? 余青书想了想,新弟子本都是两人一间房,但师兄叮嘱过要照看佩玉,便特意给她安排一人一间,如今看来,正好可让秦江渚进去,你与佩玉住一起。 怀柏心里乐呵,笑着一拱手,谢谢师姐。 余青书见她十分守礼,眼中含笑,放下朱笔,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她们二人的住所较僻静,毗邻光阴湖,临窗而望,便能看见湖光秋色。 余青书不忘嘱咐,记住,一定不能下水。 多谢师姐告知。怀柏眨眨眼,问: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开课呀? 余青书道:今日时候不早,你们可先休息,明日卯时会有人来领你们去学舍。 怀柏偏头,佩玉仍在那儿收拾床铺,于是大声问:敢问师姐,六道,我们学得是哪六道呢? 余青书笑着说:六道,就是道、剑、器、乐、丹、杂,六道对应六峰,你若对任一一道感兴趣,便可选择进入六峰学习更深奥的东西,当然,最后要通过考试。 怀柏行礼再谢。 余青书喜她知礼,便多说几句,结业考试前三名能得到一枚筑基丹,会对你们修行大有裨益。第一名还有中品法器符咒相送,你们可要努力呀。 怀柏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虎牙,当然! 别看只有中品,这是你们筑基很长时间后能得到最好的法宝了,就算是百代峰的弟子,也不能人手一件中品法器。 佩玉将容寄白送的那叠符咒收回储物囊中,准备等会再清捡好。 余青书没注意到她的动作,想起师兄叮嘱的话,说道:再过十年会举行试剑大比,你们若在那时能筑基,可以去试试。试剑大比前十能获得天海秘境进入资格,里面藏着不少法宝机缘。 试剑大比前会有宗门选拔,但如若能在十年内筑基,想必获得试剑资格于你们也不是难事。 怀柏道:一定一定! 余青书见她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便笑着摇摇头,筑基可没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有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滞步练气。不管如何,需多勤勉才是。 怀柏将余青书送至门外,行揖拜别,做足礼数。 待余青书走远后,她笑吟吟地走进来,坐到佩玉床上,玉姐,以后请多指教。 佩玉瞥了她一眼,坐在桌旁,将那几百张中上品符咒取出,不敢当。 容寄白显然是个懒得梳理的人,这几百张符咒中,有雷符火符,也有水符、土符,五行相生相克,如若贸贸然扔出去,只怕功效大减。 佩玉将符咒按种类分好。 怀柏坐到她对面,撑着头,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符号,你怎么分的呀? 图案有细微差别。佩玉想她应不懂,便未细说。 这里一共有二百七十张上品符咒,一百零七张中品符咒,还有三张极品符咒。 佩玉简单分类后,拿着那三张极品符咒,符中含着浩瀚水汽,灵气滂湃。 绘制极品符咒需要机缘,这三张毫无意外都是水符,想来是与沧海有关。 怀柏朝她眨眨眼睛,佩玉,你想不想参加试剑大比呀? 随意。 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拿第一吧。 佩玉收好符,手垂在桌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怀柏笑笑,还想再说什么,面前扑来一片浪潮。 她人往后一翻滚,躲开来势汹汹的水汽,往前看去,佩玉手中拿着十张中品符咒,一把扔了过来。 房中惊雷滚滚,紫电一下接一下朝怀柏劈下来。 怀柏跳到窗上,手抓着窗棂,玉姐?玉姐,你干嘛打我。 佩玉不做解释,手抓着偃甲蛋,本想直接扔过去,但担心动静太大,握着匕首攻上去。 房中一时鸡飞狗跳。 最后怀柏仰躺在床上,佩玉压在她身上,手中匕首横在脖颈,你是谁? 怀柏道:我是你的小妹啊。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4) 佩玉冷笑一声,你能轻易对付余尺素,知道如何抵挡音波,却还在青书师姐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怀柏心中泛苦,她问六道那样傻的问题,是担心小徒弟不知道呀。 佩玉将匕首往下压,青书师姐在点你名时两次皱眉,说明在她的认知中,你本不该出现在那卷玉册上。我方才拿出符咒时你眼中没丝毫惊奇。要知道几百张的符咒,就算都是下品,对他们这种方入仙门的弟子来说,也是极可贵的了。 她最后得出结论,你是圣人庄派出的细作?所求为何? 怀柏笑出来。 你笑什么? 哎,你压到我的胸啦。 佩玉面上绯红,连忙起身,然后发现以她们豆芽菜般的身材,怎会有胸。 怀柏笑着坐在床上,其实呢,我确实不应出现在这里,只是你在天阶的表现太过出色,道尊怕你遇到意外,便让我贴身保护你。 佩玉明显不信。 怀柏折了只传音纸鹤,来,我们问问道尊。 嗯?小宁霄略带疑惑的声音从纸鹤传来。 怀柏打断他,道:道尊,我是你素未相识的妹妹秦江渚啊! 宁霄笑笑,调皮。 怀柏咳嗽几声,咳咳,道尊,是你让我来六道院照看佩玉的,对吧。 宁霄静默半晌,叹气道:是,但你不得胡闹。 怀柏及时掐断纸鹤,笑着对佩玉说:你看,没骗你吧。 佩玉仍觉有些奇怪,但稍微信了她对孤山并无恶意,是我莽撞。 怀柏道:没事。有警惕心嘛,挺好的。 佩玉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你为何还坐在我的床上。 怀柏指着自己的床,那上面被水汽冲的湿漉漉的,没法呀,唉,今天只能和你凑合着睡了。 佩玉怔了下,抱歉,我去为你弄干。 怀柏脱下鞋,盘腿坐好,弄干?怎么弄? 佩玉取出一张上品火符,三张中品水符,这两种符正好相克,所产生的火力足以烘热被褥,又不引起大火。 怀柏拉住她,停停,你当符咒不要钱的吗? 佩玉挣开她,我有很多。 怀柏长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些东西可不是草芥,外面多少人求着想要,你拿四张符来烤被子,你她扶额,想起徒弟刚入门就送她几百张符,也许给了她错误的认知。 佩玉已经放好符咒,火符燃起,大火还没烧起,马上被铺天盖地的水汽扑灭,剩余火力烘着被子,床很快便干了,不要紧,日后我可以自己画符。 怀柏沉浸在徒弟铺张浪费的悲伤情绪中,一时竟不察,用这样的手法弄干被子,需要对符咒蕴含的能量、放置符咒的方位等有诸多要求,她本性跳脱,加上天资过人,便觉得佩玉相出这样的法子再正常不过。 佩玉替她铺好床,偏头看了眼,你可以来自己这儿了。 怀柏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直直栽倒在松软犹带热意的被中,翻滚将自己包成粽子。 你嫌弃我! 佩玉的床与她相对,靠着窗,正好能望见光阴湖。 佩玉正倚窗看着风景,闻言眉头微蹙,未曾。 你就是嫌弃我! 怀柏扁扁嘴,都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能一起睡? 我不惯与人亲近。 怀柏心道,假的,明明在我面前还嘤嘤嘤,还扑我怀里的。 佩玉望向她,言辞突然犀利起来,况且,前辈也不是什么女孩子。她冷笑一声,我看前辈毫无修为,是用什么掩饰对吧,前辈如今已有金丹了吧。 百年内结丹已算十分难得,佩玉并不觉得面前无理取闹的人能有这样天赋,嗤笑道:敢问前辈今年几百岁了? 怀柏嘤咛一声,你、你好过分,居然问人家年纪。 佩玉道:几百岁的人,还不知稳重,来戏弄我这个刚入门弟子,前辈不觉羞愧吗? 怀柏: 被徒弟骂了,好难过。 当晚,月明星稀,夜色如墨。 佩玉翻了个身,一摸旁边,多了一个人? 她猛地惊醒,拔出手中匕首,这才借着月色看出睡得正酣的人正是秦江渚,你怎么、怎么上来的? 以自己的警觉,应当早就惊醒才是。 怀柏迷迷糊糊地动了下,吓得佩玉将匕首收回几分,打雷了,我害怕。 佩玉望望窗外,月光如水,天色正好,打雷? 怀柏闭着眼摸到她的手,紧握住,我梦见打雷了,害怕。 她睡得正香,眉眼舒展,眼睛紧闭着,毫无防备地躺在那儿。 佩玉的目光稍稍松动几分。 她想起了老子。以前老子也这样,安静地睡在自己身旁。静谧的天地间,她依赖着黄牛的温暖入眠,不必思考明日吃不吃得饱、会不会被人打。 这样被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有过。 然而她也只是怀旧了刹那功夫,接着毫不客气地把睡着的人踹下床去。 怀柏揉揉眼睛,喂,你 佩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前辈,你是飞羽峰的人,应当学会自持才是。以您的修为,断不需要睡眠,如果您害怕梦到打雷,不妨起身打坐,勤勉修炼。 怀柏一时哑然。 佩玉道:我不惯与人亲近,请您以后莫要这样。 说罢,转个身背对着怀柏躺下。 怀柏灰头土脸地跑回去,歪头看着小徒弟。 这孩子,怎么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呢? 月夜明深。 一架木质大鹏凌于飞羽峰上,偃甲上坐着三人。 容寄白犯愁地看着六道院,师尊真跟小师妹进去啦? 赵简一点点头,眉往下撇,似乎愁得很。 沧海看着他们,不解地问:为何你们愁眉不展,师尊前去照看小师妹,不是一件好事吗? 容寄白道:老四呀,我们不是担心师尊和师妹,是担心她们的那些同窗啊。 为何? 容寄白揽过她的肩膀,不知道最好,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三人正想回守闲峰时,一位身披鹤羽大氅的年轻道人缓步从空中走来。 他们忙站起身,喊:道、道尊。 宁霄温声道:你们师尊去了六道院? 赵简一手足无措,吞吞吐吐地说:这、师尊她只是去送送小师妹,不会闹出什么麻烦的。弟子马上便劝她回来。 宁霄笑道:不必害怕,我并不会责怪她。小柏的考量也有道理。 容寄白装着胆子问:您真的不会罚我师尊呀? 自然。宁霄手指微弹,偃甲自动飞了起来,时候不早,你们回守闲峰吧。 是。 宁霄目送他们远去。 一轮巨大孤月悬于空中,云海粼粼,偃甲之上的几人的身影被云雾遮掩。 我时常想起三百多年前的那天,容长烛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师兄说要去趟时陵,等回来,他会为我造一个很大的偃甲。我送他远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云中。 若是他回来了,那年,便应担任巨子了吧。 宁霄感叹:逝者如忘川,一去不复返。 容长烛笑笑,所以我每每想起,便十分感谢你家师妹。虽然师兄不再记得我,但他好歹是回来了。 宁霄与容长烛在月光云海中漫步。 小柏她,这些年着实辛苦。 容长烛颔首,让亡者归来,让忘川倒流,她做了我们不敢想、也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对了,你何时闭关? 宁霄想了想,再等一段时日吧,一些东西,尚未做好布置。 容长烛笑道:我看你是不知道闭关后,将事务交给谁处理吧。怀柏修为不够,丁风华心性不足,至于其他几位,细数也只有云心最为稳重。 宁霄无奈地按着额角,云心也无法让风华听话。 他所忧者,不仅仅是孤山大权,更是无华,但此事却不能说与容长烛听。 容长烛摇摇头,你该劝劝怀柏努力修炼啦,以她的能耐,十年内突破元婴不是难事吧。 宁霄道:她好不容易能轻松一会,就让她玩一下吧。 容长烛叹道:你太宠她了。 宁霄眼中露出几分怀念,好友,未入仙门时,我曾有一个幼妹。 容长烛鲜少听他说起从前,闻言兴致盎然,哦?所以你就是传说中的唯妹是从? 家父早逝,母亲不喜劳作,时常外出。为了养活母亲与妹妹,我从八岁起便在饭馆帮忙。宁霄眼中露出几分伤感,一日天降暴雨,我回家时,已是深夜。小软她趴在床上,第一次没跑出来接我,我走过去一看,她身上盖了块布,揭开布,下面血肉翻飞。 他顿了顿,沉声道:母亲不知如何烫伤了她,嫌麻烦,便在她身上盖了块布,又匆匆出门,去与别的男人我不敢挪动小软,连夜跑出去,想去请大夫。那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大夫住在城南,我家在城北,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暴雨滂沱,水势暴涨,我跑过去时,桥已被水冲掉。当时我原可以直接游过去,只是看着那条比以往要湍急许多的河,竟生了怯意,往上游跑了数里才从石桥过河。 只是当我带大夫回家时,小软已经没气了。 宁霄声音苦涩,过了这么多年,我已记不清小软模样,只是记得每次我回家,她都跑出来抱住我的腿,笑起来眼弯弯,露出两颗虎牙。后来我时常想,若是当年游过河,省下一些时间,小软是否能得救呢? 容长烛沉默片刻,你将怀柏当成了她? 宁霄道:我将每一个师弟师妹都当成了她。那种渴望保护一个人的心情,便是我这些年的道途所证,而那晚怯弱的选择,便永远成了我的心魔。所以我跟你说过,我化神的把握,只有三重。 容长烛叹道:你该知道,当年之事并不怪你,那时你年纪小,害怕本是寻常,何况水势湍急,便是成人下去,也九死一生,更何况你了,若你没走石桥,只怕连郎中都无法请到。再者,那样的伤,本就活不成了。 宁霄轻声道:明白是一回事,但无法释怀,又是另一回事了。若是自认做到最好,却得到一个坏的结果,那么也会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而为,心里没什么怅恨。但行动中若是稍有犹疑退缩,就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会不会出现神迹呢? 你这是对自己要求过高,事事无憾,岂不是圣人? 第50章 少年游(2) 晨钟声一下接一下响起。 佩玉猛地起床,双目清明,穿好衣物后,她见床上的人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推了下,前辈? 怀柏懒懒地应了声,把头埋在被子里。 上课了。 上课?上什么课呀? 怀柏的脑子混混沌沌的,想了半天,总算反应到现在是什么状况。 佩玉早就离开,房中空空荡荡的。怀柏一下子弹起来,把被子扔一旁,草草套了件衣服就往六道院赶。 白日已经升到一半,孤山晨雾消散,温暖的阳光从窗隙间溅跃,在课桌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斑。 混合着浅淡的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少年们歪在桌上,已经没有开始的精神,头像啄米的小鸡,快要垂到课桌上了。 后门一个人影,弓着身子,踮起脚,悄悄地潜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佩玉?怀柏立起书卷,小声地说:你怎么也在最后一排呀?你在特意等我吗? 佩玉默不作声地看了自我意识良好的人一眼,继续认真地做着笔记。 怀柏猫着身子探过来,哎,你写的字真好看呀。 笔记下课借我抄一份呗。 长老刚刚说了啥?这堂课考试难不难? 授课的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咳了下。 怀柏忙坐好,朝长老笑笑。 这节课学得是如何引气入体。 佩玉本已筑基,不必再修习这堂课。但想到师尊辛苦为她遮掩修为,便乖乖的坐在了座位上。 下课铃声响起,弟子们欢呼雀跃。 佩玉垂眸翻看手中道书,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新认识的弟子们很快地攀谈起来,笑声充斥着教室,但无人接近佩玉。她似乎被有意无意地远离。 怀柏站在后门口,悄悄往里看了眼,取出手中水云螺。 佩玉怀中的水云螺忽然震了震。她拿起螺放在耳边,眼睛在一瞬间亮起,师、师尊 怀柏轻笑着说:崽崽,想我吗? 佩玉面上浮现淡淡晕红,低声道:想的,师尊。 你在六道院还习惯吗? 习惯的。佩玉稍微放松身体,头抵着手,伏在桌上,生怕自己的水云螺被人瞧见,师尊不必担心。 怀柏站在树荫下,笑着看她,啊,我记得掌门师兄派了个人来保护你,你见到她了吧。 佩玉下意识地皱起眉,师尊也认识她吗? 是呀,她怎么样? 佩玉想了想,有点吵闹。师尊,我并不需要人保护。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5) 怀柏咳了声,不管怎么说,她是个好人,你不要欺不是,你和她要好好相处。 佩玉静默片刻,轻声道:我听师尊的。 她早上起不来床,你要负责将她喊醒。 佩玉愣了下,也要负责喊她起床的吗? 怀柏捂着唇,忍住嘴角的笑意,是呀,最好作业也能借她抄一下。 佩玉眨眨眼,难道那个人和师尊是朋友吗?她小声说:好的。 崽崽,怀柏望向她,笑着说:我想你了。 佩玉身子一僵,攥紧水云螺,脸上有些烧。 崽崽? 我也想你,师尊。 上课铃要响起,怀柏及时将水云螺收回去,坐在佩玉身旁,朝她歪头笑。 佩玉耳尖尖有点红,慢慢将自己书册挪了过来,你要抄吗? 怀柏笑着想,真乖。 她身子偏过去一点,问道:佩玉,你来得这样早,为何还要选最后的座位呢? 佩玉身体有些僵硬,躲开她温热的气息,习惯了。 怀柏手撑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小徒弟什么都占第一,却似乎总在压抑着自己,想藏在人群里,不引人注目。 窗外传来喧闹声。 好事者起身看了眼窗外,喊:是盛济来啦! 太初天盛济?那个天才?窗边的人争着往外看,我听说他天阶走到八百多,可厉害了。 也有人离开座位,奔到窗边,挤在一起,七嘴八舌说起盛济的厉害来。 怀柏笑着说:八百多?和你比算得了什么? 佩玉道:那也很不错。 前世她竭尽全力,不过走到六百。今生能得到天阶中机缘,也是因为重来一世的关系。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自满。 盛济是被推着走入学舍的。 他手上缠着白布,似乎带伤,眉眼微微垂着,默默看着地面。 身后的男人穿着太初天服饰,箭袍窄袖,下绣龙纹,腰系银扣。 他狠狠一推,盛济跌跌撞撞往前走几步。 跪下! 授课长老呆住了,温温吞吞地上前劝慰:这是怎么啦? 学舍鸦雀无声,众人不知发生何事,怔怔望着眼前这幕。 我让你跪下!男人大手一拍,按在盛济肩上。 盛济咬紧牙关,血线顺着嘴角慢慢淌下。全身崩得极紧,像一把拉满的弓,额角豆大的汗水一颗一颗滴下,人竭力想站着,但在巨大的威压下,膝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 授课长老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他是寿元将近的老爷子,平日只上上课晒晒太阳,不曾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人。 你、你不要这样,不要随便动手。 已有几个伶俐的弟子飞快地跑出去,去唤来余青书。 待余青书进门那刻,盛济膝盖砰的一声砸在地,青石板上出现数条裂纹。 余青书见状,愣了下,盛鑫之仙长? 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声说起来,盛鑫之,那不是太初天家主,盛济他爸吗? 敢情这是老子打儿子呀。 盛济低垂着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汗水滴滴砸下。 盛鑫之眼神微缓,欠身道:犬子无能,给孤山添麻烦了。 余青书问:盛济他昨日未来,是 盛鑫之狠狠瞪了跪着的少年一眼,这个废物!偷偷跑回太初天! 怀柏暗暗扶额。 叛逆少年厌学偷跑回家,然后被老父亲揪着来上学吗? 看来这样的事无论在哪都有。 不过这样未免太挫人自尊,身为父母,在如何教育孩子身上要多考量一些。这个父亲,在她看来,有些偏激了。 已经到了上课的时候,盛鑫之仍在谩骂不休,余青书劝解不通,无奈地站在那儿。 授课长老揉揉耳朵,静静走到廊外晒起太阳。 弟子们窃窃私语。 我说昨天怎么没见盛济,原来他偷跑回去了呀。 我跟你说,前日便没见他,想来他濯尘完便走了。 歪,怀柏见佩玉垂首看着书,凑近问道:你想听课还是想看热闹? 佩玉淡淡道:并无热闹。 怀柏笑笑,你信不信,我能打动他。 佩玉沉默片刻,随你。 还说不想来孤山!废物!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盛鑫之越说越气,一脚踹过去,废物!给太初天丢人! 仙长这就说错啦,怀柏站起身,施施然说道:盛济天阶走上八百,我们同窗之人无不以他为荣,他怎会给太初天丢人?在她看来,丢人的恰恰是这位自以为是的父亲。 盛鑫之怒气未消,你是谁? 怀柏微微一笑,孤山,秦江渚。 余青书道:江渚,你先坐下自己看书。 怀柏不理会,信步走上来,踩在凳上,与盛鑫之平视,前辈,能让盛济起身吗? 盛鑫之强行压抑怒火,子跪父,有何不可? 怀柏叹口气,按了按额,封建家长的思想真是可怕。 佩玉放下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想见识一下,这个聒噪的前辈要如何打动盛鑫之。 就算巧舌如簧,让盛鑫之下不来台又怎样?能改变盛济的处境吗?说不定会给他惹上更大的麻烦。 这位前辈,未免太多管闲事。 怀柏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上课时间,您能去外面一下吗?我有事想同你谈。 盛鑫之冷笑,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事?他看眼围观的人,又踹盛济一脚,废物!快下去上课!再敢偷跑老子剁了你的脚! 盛济抹了把嘴角的血,站起身一步步走下讲台。 怀柏想,啧,亲爹。 盛鑫之气呼呼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发现教室里那个小女孩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他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怀柏笑眯了眼,我答应人要打动你,总要算数的。盛家主,你直接让儿子跪在人前,没有考虑过会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阴影,呃,对他日后有何不好吗? 盛鑫之面色阴沉,这有什么不好?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他还敢有什么怨言吗? 怀柏道:据我所知,您只有盛济一个儿子吧,为何对他如此苛刻?盛鑫之痴情,只娶了一个普通女子为妻,只得盛济一子,这在仙门也是有名。 盛鑫之冷哼一声,你这小屁孩怎么懂? 他不想和小孩子纠缠,转身就走,片刻后,身后响起无奈的叹息。 我若说家庭教育对孩子而言万分重要,你肯定不懂,不如先把你打服在讲道理吧。 一道冷风袭来,盛鑫之侧身闪过,拔出宝剑,你他的气势瞬间低了下来,诧然道:怀柏前辈? 已经恢复原身的怀柏笑笑,抬脚将他踹倒,小兔崽子,敢骂我小屁孩? 盛鑫之连打斗的心都没有,连忙说:不敢不敢。 在怀柏还是孤山剑尊时,无数青年俊才想拜入她的门下,眼前这位也不例外。 那时她机缘巧合之下,教过盛鑫之一招,便被他纠缠了大半年,哭闹着非要当她的徒弟。 眨眼之间,当年的小屁孩居然也有崽了,还会使用家庭暴力了。 怀柏心中颇为感慨,下脚更不留情,有能耐了啊,敢来孤山闹事! 盛鑫之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放弃反抗的想法,抱头鼠窜,一边喊:前前辈,我错啦,我不该耽误您上课。 这里正在山道之上,不知何时会有人走上来。 盛鑫之哀求道:前辈,您心情不好换个地方打吧,别在这,让人看见多不好。 怀柏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下,我教过你一招半式,便可以称得上你师父,师父打徒弟,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盛鑫之皮糙肉厚,倒不怕打,只觉丢人,委屈嘟囔道:好歹我也是太初天的家主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当着人面打儿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会不会丢不丢脸? 盛鑫之怔住了,对着扑面而来的拳头也没有闪避,这,我只是生气,他这样不成器。 待将盛鑫之暴揍一顿,怀柏踩在他身上,不成器?你儿子现在是小辈第一人,你还觉得他不成器?我看他比你这个只知使用暴力的老子好不少。 使用暴力自己好像也在使用暴力? 怀柏咳了下,心想,她这是见义勇为,不同的。 盛鑫之自说了那句话便停止反抗,现在一动不动瘫倒在地,眼中露出丝迷茫。 可我只是为了他好。 你儿子为什么要逃回去啊? 盛鑫之想也不想,痛心疾首地说:定是吃苦怕累,心性不足!所以我才如此生气! 定是?怀柏惊讶道:你不知道他回去的真正原因,不问他,直接把他拎过来,让他当着未来的同窗下跪? 她讽刺道:你可真是一个好爹。 盛济在十年来刻苦练剑,为自己争来的名声、尊严,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他最信任的人,以爱之名伤害他,打碎他的尊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踩到尘埃里。以后他的同窗会怎么看他?师长会怎么看他?而他自己,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而已。 她可以想象,如果不进行疏导,这件事会成为少年一生的阴影。 喂,想不想知道你儿子跑回家的真正原因? 盛鑫之还未反应过来,怀里被丢了一个纸鹤,前辈,这是何物? 怀柏垂眸看了眼,电话。 电话? 今晚留在飞羽峰,不要走。 怀柏戴上鬼面具,变成秦江渚的模样,还有,不准把我这件事说出去。 盛鑫之捏着纸鹤,忙不迭点头。 怀柏这才放过他,往学舍走去。 盛鑫之痴情于一名凡间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以前还以为这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在对待子女上也 唉,为何这世上有这么多父母,以爱之名伤害。 不知是上到第几节课了,她猫着腰偷偷潜进教室,坐到佩玉身边。 佩玉余光往这边瞥了下,马上收回来,冷声问:打动了? 怀柏怔怔,笑了起来,打动了打动了,他现在一动不动了。她将嘴凑到佩玉耳边,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最擅长以德服人。 第51章 少年游(3) 佩玉挑眉看过去,对她的打动心存怀疑。 对上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她嘴张了张,没说什么。 算了,这与自己也不相干。 她如今方筑基,体内仙魔之气共存,得尽快夯实修为,好好修炼。与这好管闲事之人,还是走远点吧。 下课铃响后,盛济往后看了眼,朝这边走来。 这个节点倒没人找他搭话。 方才多谢你。 怀柏扬起脸,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同窗嘛。 盛济垂着眸,偏下头,脸微微有些红。 手握着袖,几番握紧又松开,你们两个认识吗? 怀柏看着佩玉,笑道:何止是认识,我们昨晚可是抵足而眠呢! 佩玉握笔的手微顿,在书卷上留下一个不甚美观的黑点。 盛济点点头,也坐在最后一排。 怀柏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偷跑回去啊? 这盛济语气有些为难。 怀柏恍然,是不是觉得孤山的饭菜太难吃了?整天清汤寡水的,肯定比太初天差远了吧。 盛济勾了下唇,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因为这个,不过,是挺难吃的。 哈哈哈哈哈。怀柏笑得捂住肚子,瘫在桌上,嘴角眼泪都出来了。 六道院的膳食也是很有讲究的。 为了让弟子们早些摆脱尘世欲望,专心学业,孤山特意请来能将任一灵兽肉做成一锅清水的仙师掌厨。 当然,这是官方理由。 怀柏笑得太大声,众人纷纷侧目,连佩玉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不明白膳食不好吃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这个前辈,真是奇怪。 怀柏却记起一桩旧事。 以前六道院的饭菜十分美味,但怀柏他们刚入学没几天,掌厨的仙师寿元已尽,突然撒手人寰。 找一个愿意进庖厨的修士可不是件容易事,饿了好几天后,一位内门师兄自告奋勇,担起掌厨大任。 过了几天,那位师兄居然沉迷做菜,无心修炼,声称在厨艺中发现了自己的道。 但他做的菜,实在不敢恭维。 众弟子痛哭流涕,一改平日到饭点蜂拥去吃饭的习惯,为了迅速辟谷,纷纷悬梁刺股,刻苦修炼。 修炼速度比以往学子快上不少。 孤山长老们觉得换个厨师比一粒筑基丹还要有效,便同意让那位师兄一直留在了六道院。 从此,六道院的饭菜便成了孤山弟子的噩梦。 待到宁霄掌权时,第一件事便是将请庖厨提上议程。众峰主纷纷附议。 怀柏却道:我们吃了十年的饭菜,凭什么他们一来就撤了呀? 这道理就跟一毕业,学校就装空调一样,好气啊!作为受害学姐,坚决不能同意! 她扬起手,一票否决!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6) 宁霄看着她,笑道:那便依小柏的吧。 怀柏笑着笑着,忽然想到自己这些天也要吃六道院的饭,突然笑不出来了。 她想,反正经过一天观察,小徒弟看来是不会被欺负了,要不处理完盛济的事,就回守闲峰吧。 毕竟那位师兄的厨艺,可真是实力劝退。 青铜大钟当当撞响。 授课长老咳嗦几声,慢吞吞地开始讲课。 盛济听得入神,桌上忽然扔来一张小纸团。 他偏过头,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孩朝他眨了眨眼睛,张嘴默念:拆开。 刹那间,盛济的心跳得很快,拿着纸团的指尖微颤。 待看到纸条上所写时,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脸色通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辰时,舞剑坪不见不散。 他的心底好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下。 又麻、又痒。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吗? 他恍惚地笑了下,江渚性子好,人又可爱,还这般诗情画意,真是百般皆好。 少年情怀总是诗。 怀柏见他笑得痴痴,心中不解,难道这孩子知道要去见他老子了吗? 这样开心? 上完一天的课,盛济早早候在舞剑坪上。 他特意穿着自己从太初天带来的华服,深蓝腰带勒出纤细有力腰身,银护腕银发扣在夜里闪着光,马尾高高扎起,像一只华丽的孔雀,张开尾巴,忐忑地等待着心仪的人。 怀柏看见他,愣了下。 太初天的人都这么讲究的吗? 江、江渚,盛济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摆哪,你来啦。 怀柏笑道:对呀。她一跃而起,坐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人跟着夜风轻轻晃动。 盛济只得抬头仰望着她。 这跟他原来预计的,两人在树下呢喃、执手相看的场景很是不同。 你为何要独自跑回太初天呢? 盛济的眼眶渐渐红了。 静默许久,怀柏正想说话时,他艰难开口是问心。 盛济靠着树,望向明月,问心时,我看到的景象,不是剑道巅峰,而是家慈。 他笑了笑,锐利的眉眼在月光下变得柔和,她是个凡人,并无仙根,不能修炼。但她在我心中,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她做的菜很好吃,糖醋桂鱼堪称一绝。桃花流水鳜鱼肥,你知道那是很美味的吧。 问心时,我看到家慈为我做了碗糖醋桂鱼,她垂下头,将一筷鱼肉夹给我,抬头时,我看见了她头上的白发。盛济顿了下,紧接着,她飞快地在我面前老去,化作尘土。然后,我就突然明白了。 我之前,练剑也好,辛苦修炼也好,来到孤山也好,都是为了守护母亲。但仙的寿元无尽,而人的寿数,却只有短短数十年。我与她的缘分,也只有这数十年。错过一日,便是浪费一日,分别一日,以后便会后悔一日。 他吸吸鼻子,我喜欢练剑,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想一直陪在母亲的身边。 怀柏摇头叹道:傻。 你也觉得我错了? 怀柏扶额,不,孤山修习和孝敬你娘有冲突吗?孤山又不是监狱,把你一直关在这儿,六道院会放周假、月假,等你升为内门弟子,每日都得空暇,想回家时时可以。 可是少年的眼中慢慢出现动摇。 人活着,就是个不断分别的过程,你必须习惯这点。算了,怀柏拍拍手,出来吧。 盛济诧异地抬头,谁出来? 一道山般的身影将他笼罩,他后退一步,喃喃:爹? 盛鑫之虎目含泪,双手按住少年的肩,把他推得又往后走了一步,济儿,是爹错怪你了! 盛济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把头偏到一边。 盛鑫之手不由攥紧,声音低沉,我、我向你认错,我不分由说将你带回,还让你在别人面前跪下,我、他一直是个严苛到极点的父亲,第一次道歉,只觉万分艰难,嘴巴向被什么堵住般,那句话总说不出口。 盛济眼圈通红。 盛鑫之松开手,目光渐渐坚决,朝他缓缓屈下膝,济儿,原谅我。 盛济慌忙拦住他,你疯了?这世上只有子跪父,哪有父跪子的道理? 盛鑫之哈哈大笑,张手将少年揽到怀里,就是!父子间哪有隔夜仇!过几天我带你娘来看你! 我可没说我原谅你! 他们父子冰释前嫌,把这十年来的误会间隙全数消除。 回过神来是,树梢上的少女已不见踪影。 盛鑫之感慨,这次多亏了怀,咳咳,遇到你同窗。 说到怀柏,盛济的脸有些烧,老爹,你觉得她好不? 好呀,当然好。 盛济红着脸慢慢说:你觉得,给咱家当媳妇,成不成? 盛鑫之瞪大眼,一把揪过他的领子,勃然色变,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盛济:? 盛鑫之骂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他突然想起不能透露怀柏身份,忙改口,她可是你姑奶奶! 盛济一脸震惊,艰难地说:姑、奶、奶? 他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 盛鑫之忙点头,你姑奶奶爱玩,经常一出门就是数十年,所以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她超凶的,你要是敢揭穿她的身份,她肯定会把你大卸八块! 盛济感觉身后一阵冷风吹过,可是,我觉得她挺可爱的呀 越可爱越凶!她最恨人家夸她可爱,盛鑫之煞有其事,一说她可爱,她就发疯,我拦都拦不住!记住了吗? 盛济艰难地点点头,记、记住了。 月光如水。 怀柏漫步松林中,心情极佳。 她不知自己已失去一个爱慕者,又无缘无故当了人姑奶奶,只道是解决一桩家庭矛盾,忍不住轻哼起歌。 她想,自己真是个好人。 已经到了亥时。 佩玉打完坐,睁开眼,眉头轻轻蹙起,对面的床铺依旧是空荡荡的。 明日这位前辈能起床吗? 她答应过师尊要喊人起来。 算了,师尊想必不会因为这般小事怪她。 佩玉捻灭灯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难以入眠。 前辈是去做什么了?孤山之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大抵是被道尊喊去了吧。 她猛地坐起身,手揉着额头,走到桌前喝了口凉茶。 何以这么关心这人?明明只认识一两天。 而且这人懒散又不正经,看上去也不是很强,一无是处。 可,秦江渚笑起来和师尊很像。 像春风像暖阳,像一汪荡漾的春水,让人的心情不觉变好。 佩玉叹口气,偶然往窗外瞥去,瞳孔瞬间缩小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光阴湖旁。 她细看,那人竟是余尺素。 千寒宫少宫主为何来孤山学艺? 佩玉早怀疑她有所图谋,见此景心中冷笑,翻过窗,往光阴湖走去。 她无声无息地潜伏靠近,最后藏在树后,悄悄打量着余尺素。 余尺素在湖边走来走去,似乎是在做什么抉择。她抬头看看月,咬咬牙关,抬脚就要往光阴湖里跳。 脚尖触及水面又马上缩回来,惊起一圈涟漪。 余尺素弯下腰,惆怅地看着湖水,喃喃自语:跳下去真上不来了吗?我身上没有轮回镜碎片,要不算了,先回家告诉姑姑。她一屁股坐下,可是,姑姑又会骂我的吧。 她手指在水里搅搅,涟漪荡起,搅碎一轮明月。月光碎在水中,银白光泽粼粼。 说起来,这个地方挺好看的。余尺素的脖间一冷,身子顿时僵住,垂着眸,余光瞟到脖子上那点银光,心知那冰冷多半是凶器,强作镇定问:你是谁? 佩玉变幻声音,反问:我还没问你,你来孤山所图为何? 她原以为是为了无华,但余尺素在湖边表现,也许并不是这样。深更半夜,违背禁令,跑到光阴湖旁,你好大的胆子! 余尺素被她吓得一抖。 你、你这么凶干嘛?她怯怯道,手却悄悄往袖袍里伸。 佩玉注意到她的动作,将匕首往下压,不要使花招。 余尺素梗着脖子大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佩玉心中好笑,你自己在湖边鬼鬼祟祟,倒装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来。 余尺素哑口无言。 一直这样僵持不是办法,现在也不好对她下手,何况自己还有事要问她。 佩玉心中思量一会,放下匕首,叹气道:回过头来。 余尺素依言回头,惊讶地跳起来,玉姐! 佩玉看了她一眼,手中转动匕首,脸上寒光闪过。 余尺素心头发憷,玉、玉姐,你刚刚可吓死我了,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佩玉冷笑,千寒宫少宫主,来孤山所谋何事? 啊、我余尺素支支吾吾,想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又听她说 轮回镜?佩玉面如寒冰,你若再说谎,我会将此事告诉道尊。 玉姐,你都听见了呀。余尺素想了想,也不再隐瞒,算了,反正你是怀柏仙长的弟子,想来也不是其实我来孤山,确实是为了轮回镜。玉姐,你知道仙门四件至宝吗? 佩玉皱眉,四件? 她知道仙门三件至宝,孤山无华,圣人庄有为,墨门非攻。 哪里来的四件? 余尺素点点头,无华,有为,非攻,还有我们千寒宫的轮回。这四样东西,是打开万魔窟的钥匙。 佩玉面色慎重起来。 万魔窟底镇压着无数妖魔,天魔玄魔也有数头,若是放其出来,定会仙门大乱,生灵涂炭。 除非像她当年那样,带着魔兵灭掉天道宗后,又把他们赶了回去 我们千寒宫一向隐世,秘密保护着轮回镜。但几百年前,轮回镜忽然碎裂,之后便不知所踪,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轮回镜碎片。余尺素瞥了眼光阴湖,后来我听说孤山有这么一片湖泊,怀疑底下有轮回镜碎片,就来这里啦。 余尺素耸耸肩,我可没什么坏心思,轮回镜本来就是我们千寒宫的东西,而且兹事体大,不能对外宣扬。 佩玉有些不解,既然此事重大,为何不告诉道尊? 余尺素蹲下身子,划了划湖水,其实当年轮回镜是被人偷出,宫主一直怀疑,宫里有内奸,孤山也一样。她望着佩玉,正色道:有人想集齐四件秘宝,放出万魔。 她叹口气,这也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只是我一见你,便觉亲切你把此事忘记,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佩玉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垂着眸,面色浸在清冷月光中。 片刻后,她轻轻笑了下。 余尺素瞪大眼,你笑什么? 佩玉道:挺有意思的。 余尺素惊了,这哪里有意思呀!有人想把万魔窟里的东西放出来,你知道万魔窟是个什么地方吗?对了,你应该连魔都没见过。 佩玉笑笑,你我初相识,你便这样信我? 余尺素站起来,拍拍她的肩,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怀柏仙长。其实这次偷跑出来,不仅仅是为了查轮回镜,我更想成为她的弟子。 真是可惜,我师尊不会再收徒。 余尺素沮丧地皱起眉,没多久又兴高采烈地说:没事,能看到她,我就开心啦!怀柏仙长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风华举世无双。 佩玉听得十分顺耳,点头道:这是自然。 两人吹嘘一番怀柏后,佩玉想起正事,问:上次你让我找的那方玉佩,很重要吗? 余尺素道:对呀,在我们千寒宫,每人都会有这么一块玉佩,如果丢失,她吐吐舌,后果可严重啦。 既然重要,为何不刻入神识,这样也方便寻找,不是吗? 余尺素摆摆手,不成的,这种材质特殊,只是凡物,不能注入灵气什么的,一旦丢了,可就真的找不到啦。 佩玉手指微微摩挲,你可有见过一块红色玉佩? 红色?余尺素挠挠头,没有呀。等等她眼睛亮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好像看见过一次哎,不过我忘了是在谁身上。佩玉,你也见过吗? 佩玉颔首,眼熟。 余尺素抿唇,说不定是哪个前辈弄丢啦,你在哪看过? 佩玉道:忘了。 余尺素一下子蔫下来。 月映寒潭,天光湖色融为一体。 夜风徐徐吹来,光阴湖上轻轻荡起波澜。 佩玉身子忽然顿住。 她看见了师尊。 怀柏手中抱着柄锈迹斑斑的剑,在月下无声地流泪。 泪水从她雪白的下颚滴下,折射着银色月光,像颗颗珍珠,滚落到湖水中。 修长秀丽的眉皱起,紧闭着眸,肩膀一下又一下地颤动。 她抬起手,用力攥紧生锈的宝剑,剑刃割破白玉般的手,鲜红的血液涌出,染红一池湖水。 师尊佩玉喃喃,不由往怀柏处走去。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7) 余尺素一把拉住她,你看到了什么? 师尊在哭。 师尊看上去很难过。 师尊需要她。 佩玉甩开余尺素的手,一步又一步往水中走去。 湖水浸过她雪白的脚腕。 余尺素往湖中看去,那儿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佩玉,你清醒点!你看见的是假的! 佩玉置若罔闻。 余尺素拦她不住,身子一扑,把佩玉扑在地上,死死将她压住,你醒醒! 让开。 余尺素对上一双暗红的眸,她忍不住从心底害怕,如临深渊,如见地狱。 佩玉的声音冰冷,体内魔气忍不住翻滚,眼前的一切都失去色彩。 只有湖中那点青翠。 师尊是她在这世界唯一的颜色。但是,师尊在哭。 用灵气将余尺素震开,佩玉站了起来,望向湖中。 怀柏已经举起了剑,冷淡地望着一川湖水,嘴唇动了下。 佩玉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能从唇形判断 怀柏在说:可我偏不。 佩玉怔住了。 眉目倔强锐利,眼中疏离冰冷,这不是她熟悉的师尊。 怀柏手指松开,云中从她手中跌落,沉入一川月光湖水中。 师尊佩玉神色怔忪,抬脚往光阴湖中走去。 什么迷失、万魔、轮回,抵不过怀柏眼角一滴眼泪,只要师尊需要,就算越过无数光阴,她也会走到师尊身前。 然后抱住她。 佩玉! 余尺素总算看到救星,朝怀柏喊:秦姐,你快拉住她! 不需要余尺素提醒,怀柏跑进湖中,将身子淹没大半的女孩拉出来,抱在怀中,喝道:你在做什么! 她皱着眉,手按住女孩的肩,你醒醒!光阴湖上是假的! 佩玉身子一震,眼珠子动了下,静静看着怀柏。 这双眼睛春杏般的眼,溢满焦急,却依旧柔软。 师尊 黑与白的世界渐渐有了色彩,幽蓝的天空,皎白的明月,碧绿的湖水她的世界,在看到怀柏的一瞬间,恢复成了原来模样。 不管过去多少年,师尊始终是她的救赎,是唯一能将她拉出黑暗的那个人。 佩玉张开双臂,抱住了怀柏。 怀柏愣了下,轻笑着反抱住她。 余尺素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神展开? 晚风微凉,月光如飞雪,湖水温柔。 佩玉低声道:师尊 怀柏笑着应:哎哎?被看穿了吗? 佩玉猛地回过神,推开怀柏,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 怎么是你? 怀柏眨眨眼,怎么不能是我?你刚刚把我当成了谁? 我师尊呢? 佩玉回首望着湖水,湖面上已经没有师尊的景象。 她明白过来,这大概就是余青书说的光阴湖上异景,也许是自己有轮回镜,所以才能看见。 师尊弃剑,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佩玉默不作声往住处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去? 怀柏笑着跟上她,看向天边皎洁明月,哎,你看,今晚月色真美。 第52章 洞天褔境(1) 等等,你们别把我扔这呀!余尺素颠颠跟着跑来。 怀柏这才注意到她,你怎么在这? 余尺素义正辞严,我一直在这呀,你不会刚看到我吧? 怀柏笑起来,两眼弯弯,哎,我还以为一条银鱼跳出水了呢! 余尺素穿着银衫,衣裳亮片在月光下闪闪的,像极了鱼鳞,说银鱼倒是十分贴切。 玉姐,你刚刚看到什么了呀?余尺素十分好奇。 佩玉面色冷淡,与你何干? 余尺素耸耸肩,朝怀柏吐了吐舌头。 怀柏笑着揽过佩玉的肩,将身子大半挂在她身上,玉姐,不要这么酷吗?很容易没朋友的。 佩玉偏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怀柏笑眯眯地说:怎么啦? 我不需要朋友。 朋友是什么?又能有什么用? 佩玉心中冷哼一声,把怀柏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怀柏揉揉手腕,看着佩玉,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真像一只小刺猬。 害怕被人接近,竖起一身的尖刺,但依旧很可爱。 佩玉转过头,幼稚。 余尺素几番开口,总觉得插不上几句话。 果然,大姐与大姐的对话不是小妹可以干涉的吗? 她笑着挥挥手告别,玉姐、秦姐,明天见,记得早起! 佩玉听闻,想起师尊嘱咐,语气缓和下来,前辈,你该去休息了,明日还有早课。 叫我江渚。怀柏走在她身侧,与她并肩同行。 直呼其名,未免失礼,但既然是这人要求,佩玉也不再纠结,道:江渚,明日卯时我会喊你。 怀柏两眼弯成弦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未再听过这个称呼,一时间,竟有些久别重逢之感,你再多喊我几声。 佩玉轻轻蹙眉, 怀柏叹了口气,秦江渚,原是我未入仙门时的名字,过了几百年,没人再记得这世上原有个秦江渚。她望着月,眼中露出几分亦真亦假的惆怅来,连我自己都快忘却。 这种感觉,佩玉也曾有过。 只记得自己是血魔,却快忘记她原来的名字。这世界遗忘了她,她也快要遗忘自己。 她的眼神松动几分,低声道:江渚。 怀柏笑起来,小徒弟实在是个心软的人。 她伸出手,去牵住佩玉的手。佩玉挣扎几下,没挣脱,也就由她去了。 走至住处,怀柏乖乖地坐在自己床上,扯着被子,佩玉,你为什么说不需要朋友呢? 佩玉褪去衣物,只余中衣,盘腿调息,听后睁开眼,为何需要? 怀柏斟酌词句,慢慢说:如果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活在世上不是很无聊? 并不。 怀柏低声叹气,佩玉,也许你可以尝试敞开心怀,这样会活得开心点。 屋里一片静默,如水月光从窗间漏进,洒了满地银霜。 怀柏抬眸望去,女孩正闭眼调息,没有理会自己。 她浸润在盈盈月色中,如珠如玉,就像天上的玉童。 怀柏看着她,轻轻笑起来。 原打算只看看她会不会被欺负,待替她解决几个闹事者就走,现在却改变了打算。 怀柏想一直陪着佩玉,陪她到打开心房,爱上这个人世,到有两三个知心好友,不再刻意抗拒别人善意,这样,自己才可功成身退。 她想陪着佩玉成长。 因为她在原来的世界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真正的朋友,一个人长大、孤零零地活在世上,总觉得与世界格格不入。佩玉的孤独,她也曾感同身受。 时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六道院中鸡飞狗跳一段日子后,总算迎来第一个秘境开放。 洞天褔境是个小秘境,比不上天海时陵,但其中也有不少对练气筑基期弟子十分有用之物。 朱红宝船缓缓停在云海。 余青书站在船首,再三叮嘱:这次秘境是你们第一次去秘境历练,洞天秘境没什么危险,但也务必要小心,量力而行,不要招惹高阶妖兽,若遇危难,便向同门求助。 六道院的弟子们笑道:师姐放心,洞天秘境里修为最高的妖也只有练气圆满吧,我们尹渠和盛济师兄可是突破到筑基呢! 余青书目光微沉。 这段日子盛济与尹渠接连突破筑基,余尺素紧随其后,已至练气圆满。 而守闲峰的那个孩子,修为依旧一动不动。 余青书知道百代峰一直看守闲峰不对眼,便担心在这秘境中,佩玉会被人欺负。 于是趁着众人奔往秘境入口时,她走至佩玉身侧,偷偷塞给她一块令牌。 若是遇到危险,捏碎令牌,就能直接出来。 佩玉稍稍一怔,便被怀柏拉着飞入秘境入口处。 余尺素早在那儿候着她们。 玉姐、秦姐,余尺素跑过来,自觉跟在她们身后,等会我们组队一起走吧。 怀柏扫了眼,百代峰弟子已聚在一起,其他人皆有意向他们靠近,毕竟他们看上去最强。 怀柏、佩玉、余尺素走来,众人都安静下来。 尹渠扭扭身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尺素,你真要和她们走呀,她们两个都没筑基,岂不会拖累了你? 余尺素笑着摆手,我这个妹中妹,自然要跟着大姐们走。 那人将她偷拉到一旁,小声说:这两人真的很强吗?可是她们修为太低,再怎么也不能跨境界打过筑基的人吧,尺素,你听我说,那日这两人都得罪了尹渠师兄,相当于得罪整个百代峰,你还是离她们远点比较好。 余尺素拍拍她的肩,你跟尹渠他们一队吧,我没事的。 可是我听说,尹渠师兄他们准备在秘境中找她们麻烦,你还是 余尺素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捂唇闷闷地笑。 你笑什么呀? 余尺素学着佩玉的模样,低笑着说:挺有意思的。 哪里有意思啊?我认真的! 青铜钟声穿透天地,余青书等十余名弟子同时施展法诀,灵气如潮水奔来,在飞羽峰上空划开一道裂缝。 霞光异彩顿起,数道法器祥云往裂缝飞去。 余青书有些担忧地看着裂缝缓缓合拢。 师姐,为何露出这般神情? 余青书摇摇头,道:这次秘境中涌出的灵气有些不同,似乎要比寻常浑浊许多。 那人挠挠头,有吗?我怎么没感受到? 余青书低声道:也许是我弄错了吧。 怀柏与佩玉飞至秘境内,瞬息便被传送至一孤峰陡崖之上。 崖上枯木野草正燃烧,余烬未散,火星点点。 怀柏被那蓬勃的火力逼得退了一步,抹了把额上汗,咦,这儿怎么是这副鬼样子? 方入秘境,就已有两处奇怪之处。 其一,弟子们一入秘境,应是聚集在一处,再自行抉择去处,而不该像如今,一进来便被分开。 其二,洞天褔境本不是这样酷热死寂之地。以前她也曾进来过一次,褔境是昔日道祖设下,给新弟子增进实力的地方,灵气磅礴,云烟袅绕,如仙如幻,其中灵花灵草遍地,瑞兽随处可见,本是人间仙境。 佩玉也发觉这儿与记忆中有异,面色沉下来,走几步看见一具被烧成黑炭的尸首,道:瑞兽已经被烧死。 灵花灵草也皆枯萎成灰。 怀柏紧锁着眉,这儿发生了异变?糟,那群人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得赶紧找到他们。 地上火力愈甚,龟裂之处,能望见深红岩浆流动。 佩玉颔首,你能用神识找出他们在哪吗? 怀柏摇摇头,神识在秘境中无法展开。而他们也没有别的联系方法,与其这般无目的地寻找,不如 怀柏与佩玉目光相对,皆明白对方想法。 去火力最炽热之处,找出异变根源,看能不能解决吧。怀柏看了眼远处冒着黑烟的火山,不知有人带着传送令牌没,至少能出去送个信。 佩玉张开手,让她看见被捏碎的令牌,此物无用,这次秘境是谁负责? 怀柏脸色严肃,已知道她想说什么。 既然传送令牌无用,很可能是秘境从内到外都被人动了手脚。 是云心。 黄钟峰主,叶云心。 怀柏道:不会是她。 佩玉点头,赞同她的说法,但孤山很可能如余尺素所说,出现了内奸。 只不过目的是什么? 怀柏皱着眉,难道是冲着你来的? 天阶之上,佩玉表现太过出色,引得有些人动了杀心,想以洞天褔境为局将她除去。 知晓天阶之事的人只有她那几个师兄师姐,和一两个内门弟子。 谁会这样做? 丁风华纵气量小,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徒弟来陪葬吧。 秘境之中不能御剑,佩玉二人徒步快速往火山靠近。 翻滚的热气铺面而来,就像无形的火焰,灼得她们衣物微微卷起。 走到火山脚下时,深黑的土地泛红,龟裂成无数片,底下岩浆流淌,火星时不时爆出。 无一处落脚之地。 汗水一滴接一滴落下,马上蒸发成白烟,佩玉张张口,喉咙干涩得很,竟说不出话来。 缓了会,她抬头看着焦黑岩壁,我们得从这儿爬上去。 一道汗湿的身子忽而往她这边倒过来,佩玉将怀柏扶住,才发现这人已经热得嘴唇发白,眼神恍惚,忙问:你怎么样? 怀柏大半边身子靠在佩玉身上,热得快要发狂,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奶奶的,老娘是水灵根! 第53章 洞天褔境(2) 单系水灵根,以前天才的象征,现在简直要了她的命。 怀柏咬牙切齿:要是被我抓出那个搞鬼的,我一定杀了他! 可还要紧? 怀柏的眼睫被汗沾湿,眼眸似带几分朦胧,没事,缓一下就行。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8) 佩玉是三灵根,比较耐热,也知道这地方对单属性灵根的人来说格外难熬,便道:你留在这儿等我。 怀柏拉住她的袖,不成,你才筑基,里面万一有金丹的妖兽怎么办? 佩玉微微垂眸。 金丹中期她能应付,但再往上,也许要使出血雾了。但血雾若被人看见 怀柏借力撑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岩壁走,我真没事,再怎么说,也该是我这个大人冲在前头。 岩壁也烧得泛红,怀柏手一放上去,被烫得马上缩回来,垂眸看时,白嫩的手心已经烫出好几个水泡。 她痛得嘶声,怎么这么热! 佩玉弯下身子,我来背你。 怀柏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佩玉抿唇,我是火灵根。 她是雷火水三灵根,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 火力从地面传到她身上,滋养经脉,流入丹田,体内灵气增长数倍。 怀柏愣了下,笑起来,用手将她汗湿的发顺到脸侧,就算你是火灵根,也该是我站在你身前。 佩玉痴痴抬起头,对上一双坚定又温柔的眼眸。 一直以来,无论是作为孤山新秀,还是万魔之首,她都是最先对敌的那个人,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坚持地挡在她身前,就算明知没必要,也坚持挡在她身前。 佩玉低下头,轻声道:你这是自讨苦吃 怀柏笑着从袖子上割下两块布,缠在手上,自讨苦吃就自讨苦吃吧,在我的原则里,可没有让孩子受苦的道理。喏,她弯下腰,上来,抱紧我。 佩玉犹豫片刻,抱住了她的脖子。 怀柏一把将她背起,攀着凸起的石头,爬上陡峭的岩壁。 前辈、江渚,佩玉垂眸,看见这人的青衫已被打湿,就像水里捞出一般,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怀柏咬牙,汗水流进眼睛里,模糊视线,她眨几下眼,哑着声音问:哪里奇怪? 佩玉轻轻笑了下,天真。 切,我还以为你要夸我呢。 佩玉头抵着她的颈,为她源源不断地输入灵气。 怀柏精神一震,本想阻拦,但话至嘴边,却变成一声轻笑,你还说我天真,你不也是? 佩玉道:跟你在一起久了,我也变蠢不少,原来蠢气真的可以传染。 怀柏心中一滞,低低笑了出来,佩玉啊佩玉,你怎么跟我一起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口吐真言罢了。 爬上峭壁,两人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佩玉先站起来,朝怀柏伸出手。 怀柏抬头朝她笑,露出两颗虎牙。 佩玉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化掉般,唇微微勾起。 啊,痛!怀柏痛得收回手,眼底含着泪,脸被热气熏得坨红,好痛! 佩玉小心替她将布条取下,布与血肉黏连在了一起,痛得怀柏呼吸渐沉,冷汗沾襟。 我替你抹药。佩玉将血迹斑斑的布条扔在地上,移开目光不去看,把灵药敷在怀柏伤处,没多久,血肉模糊的手心又恢复如初。 怀柏笑道:来,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不歇歇? 她连连摇头,不歇,再歇要热成人干了。 面前是一方石窟。 洞口狭小,仅容一人同行,洞中黑黢,不辨尽头。 怀柏正想走入,又听见山石滚落之声。 佩玉只觉眼前一花,青光闪过,再看时,怀柏已经一手拖着一个人,将他们拉上悬崖。 也许自己小看了秦江渚,她的身形快到可怕,佩玉眼睛微眯,走到了洞窟前。 你们也来啦?怀柏把盛济和余尺素拖上来。 余尺素点点头,褔境里和以前师兄描述并不相同,我们怀疑是里面发生什么异变,正巧落在火山附近,所以就赶过来瞧瞧。 盛济偏头,刻意不看这位姑奶奶,头转向洞窟,那儿便是入口吗?我修为最高,我先进去开路。 别,我先,怀柏也跟着望去,身子一僵,忽然冲进洞窟中,佩玉!你怎么先进去啦? 留下两个少年相对茫然。 余尺素先反应过来,看什么看,我们也跟进去呀! 洞窟越往里越狭小,所幸他们此刻年纪不大,不需弯腰而行。 突然洞里传来越来越近的振翅声。 佩玉喊:趴下!捂住眼!随即转过身,将怀柏压在身下,手捂住她的眼睛。 余尺素与盛济二人反应迅速,也马上趴在地上,透过手指缝隙,他们看见大片火光卷过来,火星点点坠下。 背后好像烧起来般,他们甚至听见血肉烧灼的滋滋声。 待振翅声远去,几人才爬起来,除却怀柏被护得好好的,其他三人都有些狼狈。 佩玉一言不发地将灵药分给他们。 刚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余尺素惊魂未定。 佩玉道:火蝠。 火蝠是一种低级灵兽,聚集在酷热之地,实力虽弱,但大片火蝠聚在一起,依旧十分可怕。 余尺素咋舌,又问:玉姐,你怎么知道呀? 佩玉声音淡淡:《奇兽志》上有写,一百六十二页。 余尺素张大嘴,你这都记得啊 趁着这会停下,怀柏想走到最前开路,却被拦住。 你知道的,我比你大,我该走在前面。 佩玉轻笑一声,按了按她的肩头,听话。 怀柏呆住了。 她徒弟居然这么理所当然地让她听话。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佩玉已走在了前面,黑暗中,她的背影格外可靠。 怀柏快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一股冰凉之气从佩玉身上传来。怀柏诧然道:你 佩玉吸收这儿的火属性灵气,在体内转化为水属性灵气后,再传到怀柏身上。 做到这点,需对灵力的掌控达到入微。她本想藏拙,但不知何时,心一点点被这人软化,看到她热成这样,竟觉得有点心疼。 怀柏贴近佩玉,汲取她身上的凉气,忍不住感慨:乖乖,你可真是一台行走的空调啊。 余尺素问:空调?那是什么? 怀柏笑道:是一种很厉害的法宝,可以改变时序,逆转季节。 余尺素感叹道:世上竟有如此逆天之物! 走了几步,佩玉停下来,对他们说:你们先出去。 她原以为让这一方天地变得赤烈是异兽或者法宝,但靠近时,却感受到高级魔物的气息。 洞天褔境怎会出现魔难道真是人为? 盛济忙说:你在说什么?我修为最高,要出去也是你出去吧。喂,我说让我来开路吧,你们都是女孩子,而且 佩玉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浑身气势暴涨,灵气逼得后面二人连退数步。 你已经筑基?! 佩玉只是冷声道:不想死就出去。 洞窟漆黑,怀柏放出一盏幽幽蓝灯,悬在空中。 佩玉知道怀柏不会走,紧紧地牵住了她,几炷香后,道路渐渐宽阔,她们得以并肩而行。 怀柏偏头看去。 女孩紧抿着唇,神色严肃,宝光烁烁,照得她秀色无双,如珠如玉。 佩玉感觉到目光,转头时,怀柏却在看其他地方。 这儿灵石倒挺多,怀柏打量着岩壁,等解决完这事,就挖了这些火灵石,反正你日后修炼也用得上。 佩玉点点头。 四下无声,只听得见两人的细碎脚步声。 怀柏握紧身旁人的手,这儿真黑,佩玉,你怕不怕?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佩玉睨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拆穿,是你怕了吧。 怀柏心中莞尔,眉眼含笑,是呀,我好怕,你靠我近一点。 黑暗中,佩玉悄悄地勾起唇,当真往那边挪了半寸。 这样婆妈絮叨,偏偏不会让人觉得烦,就跟师尊一样。 佩玉另一只手握住了无双。 无双刀刃泛红,微微颤动,似是为将要饮血而兴奋。 洞窟深处,也有什么东西察觉到人靠近,低声吼叫起来。 地动山摇,碎石灰尘簌簌落下,她们快速将洞窟奔去,没多久,终于走到尽头。 石窟尽头是一处开阔的空间,底下鲜红岩浆沸腾,头顶巨石耸立是山之腹。 岩浆中,一双血红的眼睛露了出来。 佩玉往前走一步,双手握住无双。 又猛地反应过来,怕她热着,依旧单手握住刀,一手握着怀柏,为她输送凉气。 怀柏在她身后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是炎魔,修为已到金丹圆满。 佩玉道:抱紧我。 怀柏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怎么回事?金丹期的魔,这孩子一点都不怕的吗? 炎魔一声怒吼,岩浆如火雨,纷纷坠下,扑天的热浪袭来。 佩玉抱住身边人,腾身而起,踏着岩壁巨石,躲开火雨袭击,紧接着,无双脱手而出,像一道红光,刺向岩浆中的那双眼睛。 火星如萤,两人双手相扣,在飞来的火雨中不断穿梭。 岩壁上已留下许多焦黑的坑洼。 炎魔及时往火海中一缩,无双只在它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佩玉懊恼地抿紧唇,纵然战斗的经验还在,但如今她的修为还是太低了,面对金丹圆满的魔,在不使用血雾的情况下,便犹如蜉蝣撼树,实在有些难。 怀柏突然松开她的手,往火海中跳去。 喂,你!佩玉面色一变,想抓住她,却抓了一个空。 靠近岩浆,怀柏的衣物渐渐燃烧起来。 她手中出现一道幽蓝的光。 方才佩玉输送给她的水灵气在她手中汇成一柄蓝色的剑,在炎魔重新冒头睁眼的一瞬间,水剑笔直插在了它的额心。 第54章 洞天褔境(3) 水克火。 就算只有一柄水剑,用在关键处,也能使出一击必杀。 炎魔万万没想到,起身之后,还有一柄水剑在等着自己。 猝不及防被插上剑,它哀嚎出声,地动山摇,头顶巨石颗颗滚落。 借着炎魔垂死挣扎的力气,怀柏一跃而起,踩着烫红的石头上,奔了好几步,终于握住佩玉的手。 佩玉反手抱住她,跳到洞窟中,两人翻了几个滚,最后一起躺在了地上。 怀柏大口喘气,眼睛被沸腾的岩浆熏得一时看不见,好热。 佩玉闻言偏过头去,又飞快地转了回来,你衣服没了。 怀柏愣了下,果然感觉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她笑道:刚刚都被烧掉啦。 本想从储物袋中再取出一件衣服,手摸进去却发现里头的衣物都不适合秦江渚的身量,怀柏腆着脸向佩玉讨要:好玉姐,快给我一件新衣裳。 佩玉低声道:我也只有一件备用衣物。 说着,人却乖乖地将衣服取出递了过去,等了半晌,那人还不来接,佩玉奇道:你不要吗? 怀柏不停搓着眼睛,啊,我有些看不见,刚刚离岩浆太近啦。佩玉,你帮我穿吧。 佩玉握住她的手腕,不要揉,忍一忍。 怀柏点点头,眼睛红肿,泪一滴一滴往下流。 看上去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佩玉为她穿衣时,瞥见她后腰处有一粒红痣,红红小小的,像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她伸手戳了戳。 怀柏身子一顿,面色通红地说:你做什么? 眼前都是黑暗,身体就变得格外敏感起来,她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握住佩玉冰凉的手,别乱摸。 你这儿有粒痣,佩玉觉得有些眼熟,很好看。 红痣雪肤相映,就好像桃花开在了雪地中。 怀柏抿紧唇,片刻舒眉笑道:你好不正经啊。 怀柏暂时不能视物,行动不便,回程的路是佩玉背着她走的。 她趴在佩玉身上,笑道:看来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呀。 见佩玉没说话,她又说:是什么?天真还是蠢? 佩玉笑了下,你非要每一句话都还回来吗?江渚实在是,气量甚小。 怀柏突然低下头,在佩玉肩上咬了一口。 你佩玉皱起眉,简直想把背后的人摔下来。 怀柏笑嘻嘻地凑到她耳边,鄙人气量甚小、气量甚小。 佩玉沉默片刻,冷声道:你不仅气量甚小,而且牙口也甚好。 哈哈哈哈哈。怀柏笑得花枝乱颤,震得佩玉脚步有些不稳,踩到块坑洼,差点摔倒。 聒噪。 怀柏道:你这样安静,我聒噪点,难道不是互补? 佩玉别过头,随你。 洞窟黑暗,漫长又曲折。 佩玉却不觉无聊,她的身后,背着个鲜活的人。 怀柏想到炎魔之事,笑意褪去,微垂着眸,洞天褔境居然有魔,看来真是被人动了手脚。 佩玉面色沉沉,你来护我之事,除却道尊,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怀柏道:你的意思? 你是水灵根,来的恰好是炎魔,与你相克,这莫非是巧合? 怀柏眉头轻蹙,面露思忖之色。 她来六道院的事,只有宁霄和守闲峰那几个徒弟知道。不过她没设法隐瞒,让别人知晓也未可知。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39) 应当只是巧合吧,怀柏斟酌着说:要是知道我在这,怎么着也得召个元婴的天魔来吧。 佩玉笑笑,没把这句话放心里。 孤山有内奸,而且藏得极深,这是毋容置疑的事情了。 看来出去后,她还得好好问问余尺素千寒宫奸细一事。 两天后,便是秘境再开之时,如今炎魔已除,我们只要在这里过两天应该就能出去。怀柏说着,面色依旧沉重,只是不知布局之人是否愿意就此罢手。 佩玉道:无妨,动作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怀柏叹口气,无论幕后人是谁,就算是丁风华,她的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佩玉忽然问:方才那招很厉害,以前是我小看你了,你在玄门叫什么名字? 怀柏啊了一声,秦、秦江渚啊。 佩玉轻轻勾下唇,孤山金丹修士中,可无一人名叫秦江渚。你方才使的是剑,难道是百代峰的弟子? 怀柏笑得有点心虚。 佩玉并未再逼问,只是轻声道:你不愿说便算了,只是谢谢你。 怀柏眨眨眼,谢我做什么? 不远处白光刺目。 佩玉不再说话,背着她走出了洞口。 余尺素与盛济候在那儿,一见她两,马上走过来。 秦姐,你怎么啦? 盛济面色不太自然,姑奶、江渚姑娘,你的眼睛? 怀柏闭着眼,笑道:不碍事,只是遇到强光,一时有些睁不开。 余尺素往洞窟看了看,那里面的东西解决了吗? 怀柏道:那种玩意,我家玉姐一招秒杀! 炎魔虽除,天气仍是很炎热。 他们便打算寻个阴凉点的山谷,让怀柏歇一歇,等她眼睛好了后,再去寻找其他人。 只是无巧不成书,在去山谷的路上,他们恰好遇上尹渠一行人。 尹渠有些狼狈,脚下倒着只妖兽。 好几人围着他讨好,他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了佩玉,脸色也马上冷下来。 一个百代峰的人见状,尖声喊道:盛济,你怎么和她们走在一起? 盛济剑眉飞扬,我和谁走一起你们管的着吗? 余尺素附和:对呀,而且方才要不是玉姐秦姐一起解决秘境异变根源,我们此刻都晒成人干了呢。 众人哄笑起来。 你瞎说什么?分明是尹渠师兄一剑杀死这头焰鳞兽,秘境里才变得没这么热,我们可都看着的! 是呀是呀,难道你们一来便想把这功劳抢走? 余尺素有些气急,指着他们,你们有脑子吗?焰鳞兽不过练气圆满,你们真以为能让这地方变样? 已有几人忿忿道:你什么意思?千寒宫少主格外了不起?可以这般颠倒是非黑白。既然你说你们解决异变,那说说遇到的是什么异兽啊? 这余尺素为难地看向佩玉,而佩玉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怀柏叹口气,道:尺素,算了,不必计较。 佩玉低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 走了几步,仍能听见那些人的奚落声 啧,这是知道自己理亏所以识趣走开吗? 可真是脸大如盆,没脸没皮。 尹渠面沉如水,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喊道:盛济,你真要和她们一起走?别忘了你可是百代峰的人! 盛济回眸看了他一眼。 一边是以后的同门,另一边却是他的姑奶奶 尹渠,你好像没资格使唤我。他挑眉,对了,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奉劝你,最好跟着我们一起走。 尹渠气得骂道:不识好歹! 尹师兄,我们不必管他们,秘境之中想来还有不少异宝,不如我们先去搜寻吧。 尹渠点头,也好。 那些人往一看就知贫瘠的山谷走,他心中冷笑,等自己找到宝贝,看看他们是什么表情。 一个弟子指着怀柏他们走来的方向,那座山峰好像是在冒烟,难道是藏有秘宝? 尹渠思忖道:秘宝灵药一贯藏在陡峭山峰,或是隐蔽洞窟,而且常伴有异象,我们去看看吧。 佩玉找到一残有水力之处,将怀柏小心放在石上。 感觉怎么样? 怀柏的眼睛不再流泪不止,只是仍带些红肿,远远望去,如勾勒艳妆,还好。 玉姐,洞窟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呀?我们在外面只听见好可怕的一声吼,然后山就开始晃起来。 佩玉怕说实话吓到他们,便只说:一只火兽罢了。 余尺素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不是说洞天褔境里的妖兽都是长老们放进去的吗?怎么会这样? 同类相食,吞噬妖丹,也许火兽进阶了。佩玉抬头看了眼天空,两日后秘境开放,到时便能出去,这段时间秘境中也许会有其他凶险,我们得把其他人喊在一起。 余尺素撇嘴,百代峰那帮子人,我可不想喊。 盛济咳了两声。 余尺素瞪了他一眼,你同门可真是讨厌! 盛济摊手道:我也不知他们是这样。 怀柏坐了会,握了握佩玉的手,道:你们去把其他人找来吧,我的眼睛一时半会好不了。 佩玉摇摇头,这儿不知还有什么危险,她得守着这个人。 我不去,她看向盛济和余尺素,你们去。 余尺素连忙点头,拉着盛济匆匆离开。 怀柏睁着眼,只看到一片无尽的黑暗。她笑了笑,想起很多年前,在时陵的时候。 那儿,也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佩玉,刚刚他们颠倒黑白,误会你、诬陷你,你恨他们吗? 佩玉愣了下,摇摇头,又想起她看不见,道:没必要。 如果是前世,她也许会愤怒、会伤心、生气,但这些傲慢而又盲从的少年,已经在她的眼前死过一次,是她亲手将他们送入了黄泉。 不过,我不会再向他们主动伸以援手。 爱心有限,不必分给不值得的人。 怀柏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低声道:你总是让我惊喜。 佩玉轻轻蹙眉,惊喜? 怀柏笑着说:我原以为你是个滥好人 佩玉心中茫然,她做了什么才引起这样的误解? 怀柏小声道:遭受不公便满心冤屈,沉于黑暗就要同黑暗融为一体,然后借着绝望之名,再去伤害别人,因为别人的痛苦而快活,这样是不对的。 佩玉听不懂她的话,垂眸一瞥,面色变了变,你的眼睛又疼了? 不然怎会流泪? 怀柏摇摇头,揽住佩玉的脖子,扑到她怀里,我难受。 也许是因为佩玉提起她后腰的红痣,也许是因为眼前不见天光的黑暗,她居然一次又一次想起了那个人。 但万千情绪萦绕心头,却只汇成一句话,正如她曾在时陵笨拙的、真诚的、悲伤的说过这样是不对的。 把自己受过的痛,迁怒到这个世界,然后再让别人痛苦,是不对的。 鸣鸾,你这样待我也是不对的。 佩玉隐约能察觉到她的悲伤情绪,手轻抚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我帮你抹一下药好吗? 不要。怀柏闷闷地说。 那喝杯热水? 怀柏低声笑起来,肩膀颤动,多喝热水?小傻子,你就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你是水灵根,喝点水会舒服点。 怀柏笑弯了眼,侧身躺在她的怀里,伸手拿出一枚朱红的果子。 红果灿灿如火焰,映得她的手都带着几分颜色。 喏,送你。 这是火灵珠,生在地火最炽之地。 佩玉一时诧然,伸手接过火灵珠,滚热的火灵从手心流入灵脉,补充体内灵气。 你,本可以闭目刺出那一剑,如今失明,是为了拿到这个吗? 怀柏只是弯眼笑着,无神的双目似乎脉脉含情。 佩玉心头软了又软,软了又软,竟也跟着一起流出泪来。她觉得这样太过荒唐,抬手揩去眼中的泪,但眼角的那几分红,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真是蠢。佩玉低声斥道:只是一颗珠子而已,里面藏着的灵气能有多少,我修炼一两年就够了,你何必受这个苦? 怀柏抬手摸到她柔软脸颊,然后轻轻掐了掐,你修炼一两年的灵气,而我只要瞎一两天就能拿到手,当然是我更聪明一点。她声音一顿,又柔声道:不知怎么,看见火灵珠,我就想着不管怎样,也要夺过来,送给你。 佩玉鼻头微酸,江渚抱歉,一开始我曾怀疑过你,而且还踢你下床,那般恶劣。 怀柏笑道:傻,你不知道,发现你能保护好自己时,我心底有多欢喜。 日暮之时,余尺素二人已将大半同窗寻了过来,聚集在山谷中。 天色渐暗,他们决定今晚暂宿于此,明日一早在去寻其他人。 安排好轮岗驻守的人员后,少年们纷纷合衣睡在地上,也有讲究的,支起帐篷、床帘,酣然入睡。 佩玉选一处高地,准备彻夜守着。 怀柏蜷在不远处,已经闭目睡着,睡颜宁静。 佩玉看着怀柏,唇角微微翘起,将火灵珠放在胸前,连夜修炼起来。 至纯的火灵气在经脉间流淌,一个钟头后,佩玉睁开眼,眼神熠熠。 又突破一层如今到筑基一层了。 山洞内,刚嘲讽过佩玉的那行人正抄起刀剑,小心地走着。 他们刚与火蝠对过一仗,现下衣不蔽体,满脸伤痕,看上去十分狼狈。 尹师兄,越靠近越热起来,难道里面真有什么异兽?说话的马脸少年抹了把汗水,紧张地说。 尹渠握紧剑柄,有异兽正好,火属性的妖丹十分珍贵,而且我听闻地火炽热之处,会出现一种异宝,名为火灵珠。火灵珠中灵气十分充沛,若能有一颗,提升一层境界不是问题。 闻言,这行人越发精神奕奕,只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取得火灵珠。 走到山腹中时,地下的岩浆已经凝固变成深黑发红的土壤。 他们抬头,看见头顶的巨石上有许多坑坑洼洼,还有一些刀剑划痕,诧然道:难道余尺素没说谎?这儿真是他们打斗的地方? 尹渠面色阴沉,冷声喝道:去找火灵珠。 随即率先跳了下去。 残余的热浪翻涌而来。 他浑身好似要烧起来般,只得运转灵气护住周身,但这样一来,消耗甚多,没一会就觉力竭。 尹渠看了眼崖上,那些少年们仍畏畏缩缩不敢跳下来。 他嘲讽一笑,这些人不肯冒险,还妄想自己找到宝物后会分点给他们,简直愚不可及。 他不是火灵根,但找到火灵珠后,他便能孝敬给师尊,讨得师尊欢心,与喻蒙师兄一般。 那时,就算盛济那混小子再怎么天赋过人,也终要矮自己一头! 想到这里,尹渠得意地笑了。 他弯腰仔细找了半天,终于寻到一颗深红发黑的珠子。于是他不在此处逗留,纵身攀上岩壁,回到洞窟中。 那群少年一下就将他围住,眼睛盯着他手中的珠子。 这便是火灵珠吗? 为什么这么暗?跟我以前听说过的灵珠不一样啊。 尹渠也发现不对,皱起眉头。 手中这颗珠子颜色黯淡,里头并无灵气流转,与传说中的火灵珠不同。 难道是其他东西? 莫非是异宝?有个人道:我看寄余生的话本上有写,有些逆天异宝看似平平无奇,但将血滴上时,会有神奇变化。有时是识海中出现一个自称渡劫失败的仙人,有时是能通往一处奇异的空间,妙用无穷。 尹渠眼睛一亮,心中想,正是如此。 他也看过寄余生的话本,那上面常写天命之子偶然获取法宝后,夺天地气运,揽世间美人,登上仙道巅峰的故事。 也许,他正是那天命之子! 这颗珠子,将是改变他命运的异宝! 尹渠在手上一划,鲜红血液滴下。 有一个明智之人劝道:尹师兄,此物来历莫名,仓促将血滴上也许太过莽撞,我们先出去告知师尊再做打算吧。 尹渠却置若罔闻,伸手将血滴在珠上。 第55章 洞天褔境(4) 血滴上去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没有金光一闪,也没有突然冒出个仙人。 少年们十分失望,叹道:果然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尹师兄,我们还要找吗? 他们没有等到答案,却对上了一双深红的眼睛。 尹渠双瞳布满血丝,神色狰狞,脸上爬满深红纹路。 他的长发无风自扬,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年,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抬起了手。 一道耀目的火光刺破洞窟中的黑暗。 佩玉正闭目修炼,忽而感觉身旁有异,一睁眼,怀柏已经坐在了她身侧。 你的眼睛好了? 怀柏笑着摇摇头,我是用灵气感知你的位置。 佩玉的心底有些失落,毕竟这人是为了替自己取得火灵珠才至如此。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不是安排了轮岗的人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0) 佩玉道:我不放心他们,何况此时用来修炼正好。地热还有残余,她快速吸收火灵珠和残留的火力,能使修为更上一层楼。 怀柏摸到她的肩,拍了拍,欲速则不达,境界提升太快未必是件好事。 佩玉颔首,我明白。 远方燃起刺目火光,在空中呼啸而过。 佩玉眉头微蹙,那个方向正是原来炎魔所在之地,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她身子一动,本想起身探寻,但转念一想,此地有数十人需要她的保护,不能轻易离开,倒不如留在这儿,守株待兔。 怀柏察觉有异,问:怎么了? 佩玉将情况说与她听后,怀柏面色微沉,我们留在这儿。 其他地方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吧。 怀柏摸索着握住佩玉的手,察觉到她手心有些冰凉,心中叹了口气,低声劝慰:佩玉,你不必觉得自责,你不是仙神,救不了所有的人,只要力所能及,做到无愧便行了。她顿了下,力不能及,就逃跑吧,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比别人强,并不意味着你的肩上要承担他们的生死。 佩玉笑了下,江渚,你真像我师尊。 怀柏身子微顿,讪讪笑道:哈哈哈是吗? 佩玉抬起头,轻声说:她也曾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秘境中的夜空比外面更为绚烂。 星河流转,明月皎然,五彩流光在夜幕摇曳,如烟如雾,时静时动,美不胜收。 前生,她斩杀尸王,解除无方城之难后,不顾他人的感谢与挽留,独自一人持刀离去。 暮色四合,她走在一片宽阔的原野,芳草没过膝头,远处大河缓缓流淌。 举目望去,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佩玉停下步子,愣在原地,看着青衣女人,怔怔开口。 声音轻缓,像是怕惊扰一个美梦。 师尊,您为何在此? 怀柏回过身,静静地望着她,许久过后,才开口:佩玉,你除尸王之事,我已经知晓。 师尊? 怀柏垂下眸,脚下芳草飘摇。 佩玉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忐忑地问:师尊,您可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怀柏摇摇头,慢慢地说:我只是很担心。 尸王已至元婴,而你却只有金丹我担心你受什么伤,又怕你日后遇到这般情景,还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佩玉连忙说:师尊放心,我有把握才敢上前! 怀柏静静笑了,眉目弯弯,我知道,你一向是很有主意的。 她走近几步,本想抬手摸摸徒弟的头,却发现徒弟如今与自己一般高了,于是只拍了拍她的肩,佩玉,所有人都教你,要舍生取义、见义勇为,但我想跟你说,如果有什么东西威胁到你的性命时,逃跑也无妨的。不必觉得歉疚,你的强大不是你必须牺牲的理由。 怀柏偏头,朝她轻笑: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效啊! 洞天褔境中,佩玉望着深蓝的天空,想起这桩旧事,不禁微微笑起来。 我知道的,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怀柏一惊,想不到这话居然从她圣母徒弟口中说出,忙问:谁教你的呀? 佩玉道:我师尊呀。 怀柏挠挠后脑勺,自己说过吗?为何半点都记不起来。 地下热流涌动,灼热之息越来越近。 佩玉低声道:来了。 她唤醒众人,让他们摆好一个刚学的入门阵法,随即手拿着无双刀,守在谷口处。 尹渠通红着眼,朝她走过来。 他所行之处,都变成一片焦土,暗红的火焰在他手中爆开。 佩玉注意到他半身血衣,眼眸转暗,不多言,一刀朝他砍了过去。 刀风凛冽,卷起大片地皮。 尹渠嘴角勾起,露出狞笑,身形如鬼魅,瞬息之间消失在原地。 他明明刚筑基,此刻表现出来的修为,却分明已至金丹。 佩玉面色微变,往旁一闪,躲开一道火球。 她抬头看去,尹渠悬在半空之中,金黄火焰环绕他周围,火球如流星雨般,纷纷往佩玉这边砸下。 若是以前,佩玉还会忌惮这样的火力。 但她刚吸收完火灵珠,修为又突破一层,而尹渠此时操纵的火,远不及炎魔,故而她也未再躲开,无双一刀劈开面前的火球后,操纵火灵气,周身也腾起血红色的火焰。 佩玉一跃而起,像一只展翅的火凤凰,火星如萤迸溅。 火焰往外扩散,触碰到尹渠身上时,金黄、血红两股火焰在空中相互吞噬争夺。 而佩玉手中刀没有停下,往下劈去,纵横的刀风与霸烈的火焰交融,以不可挡之势斩下! 万夫莫开! 若盛济在这,定会惊呼,因为她此刻所使,正是盛济曾用过一次的一夫当关。 砍、劈、变招、拆招! 只短短一瞬,二人便交手上百招! 黑夜之中,只看得见两道带火光的残影晃动。 佩玉似是刻意不出杀招,像猫抓老鼠般,与尹渠周旋。 尹渠面上凶光大起,一次次瞬移,但佩玉就像知道他会出现在哪般,马上腾移身形。 速度的极致是什么? 佩玉握着刀,心中一片清明。她好似什么都听见了,又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尹渠出现的瞬间,草木的簌抖,地面的颤动,一点灰、一片叶扬起,每一点变化,她都能感受得到。 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一、二九十八、九十九。 佩玉心中数着数,念道九十九时,她握紧无双,在尹渠瞬移的瞬间,朝他将要出现之地狠狠劈了一刀。 尹渠一声闷哼,左臂被无双砍下。他本想再逃,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旁的火焰全变成血红,这些火像锁链般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佩玉在与他缠斗之时,将他身上火焰尽数吞噬! 可在血红火焰钻入尹渠身体时,他眼神一亮,竟不再挣扎,愣愣地看着佩玉。 魔、君。 尹渠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带火红的黑气从他双目渗出,迅速往佩玉身上扑过去。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佩玉猝不及防,被黑气穿透身体。 她脚步一滞,丹田之内魔气与灵气同时增长,冲洗着经脉每一处凝滞。 隐隐间,她似乎又有了突破之兆。 尹渠直挺挺地倒下,身体迅速燃烧,片刻后,只剩一具焦黑的骨架。 一颗圆圆的珠子滚落到佩玉脚下。 佩玉弯腰捡起珠子,感受到其上残余的魔气,稍稍一愣,魔婴? 可魔婴不是只有元婴之上的魔才会有吗? 她略一思忖,明白过来,可能炎魔原有元婴,只是被道祖在秘境中设下的规则压制,修为退至金丹。也因如此,她与秦江渚才未想到这一层,让魔婴躲过一劫,而后尹渠等人来到洞府中,不知作何动作,被魔婴上身。 总之,还是她思虑不周的缘故。 佩玉看着脚边深黑骨架,眉头轻蹙,尹渠虽令人厌烦,但毕竟是孤山弟子,那幕后之人着实可恶。 她用灵气在体内运转一周,未曾发现那黑气入体有什么不妥后,才转身往山谷中走去。 不知炎魔最后所说的魔君是何意思? 莫非是他! 佩玉想起万魔窟底她曾经吞噬过的一个魔。 那魔十分虚弱,但力量却罕见的强大,在吞噬他的过程中,她有好几次差点被反噬。 等吞噬完他后,万魔窟底的大部分魔都开始听她的命令。 魔之帝君,魔君。 炎魔以为她是魔君,才主动让她吞噬吗? 佩玉还有些不解之处,但此刻无暇细想,她走入山谷,朝盛济他们说:没事了。 怀柏问:佩玉,到底是何事? 佩玉将她拉至僻静处,把魔婴递出,尹渠好像被什么附体,我打败他后,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怀柏摸了摸,面色沉重,魔婴。 她担心小孩不懂,便仔细说与她听:无论是人、魔、妖,修为至元婴后,丹府之内会出现一颗莹莹灵丹,上冲至中宫位置,在体内运转一周天后,人返回婴儿般的无损境地,修炼元神,显化婴儿,便是元婴。 魔婴相当于魔的第二条命,我们原以为炎魔是金丹,所以漏过了这个东西,倒耽误了尹渠他们的性命。她将魔婴收好,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看错了。 佩玉道:炎魔是因为秘境中某些规则修为才被压制,也许连幕后之人也没有想到这点。它正好克你,修为也比你高一境界,难道那人知道你也在这,想对我们斩草除根? 极有可能。怀柏抱着手,此事不要宣扬,我会与道尊细谈。 我明白。 第二日怀柏的眼睛便已大好。 她们又访洞窟一次,在其中发现那些百代峰弟子烧焦的尸首,草草掩埋后,沿着秘境搜一圈,找到剩下的人。 至午时,一头筑基期的虎金蝉冲入山谷,被早布好阵法的弟子们斩杀,之后直到秘境出口开放,再没出过什么岔子。 受到惊吓的弟子们嘤嘤嘤地回到六道院。 余青书心疼不已,特意给他们放了一个长假。 百代峰一下子损失好几名新弟子,丁风华气得跳脚,叫嚣着一定要抓到凶手。 至于佩玉,趁着怀柏向道尊详细禀告的功夫,向余尺素仔细询问当年发生在千寒宫的事。 一同经历生死,余尺素对她的好感增加许多,思考片刻后,便将这桩事如实告知。 千寒宫主原来有一徒弟,名为朝雨,无论天赋、品行、容貌皆为上品。 朝雨从小到大,什么都是第一流,自然心性高傲,少年意气。 试剑大比之上,她原以为能一举夺魁,不曾想却遇到了两人拦路。 这二人同为刀客,且是至交好友。 一人叫谢沧澜,桀骜不羁,刀如其人,名为孤绝;而另一人叫沈知水,温文尔雅,刀却凌冽无比,唤作不悔。 当时人们常说,刀客当如是,孤傲决绝,九死不悔。 朝雨被这两人一挫锐气,又羞又气,涨红着脸回房,也决战也无心观看。 只是她刚在窗前坐定,窗户却被人轻轻叩响。 推开一看,黑衣红纹的少年抱着刀,盘腿坐在树枝上,朝她笑得灿烂。 谢沧澜,朝雨咬牙切齿说出这三个字,你来做什么? 谢沧澜笑眯了眼,朝雨,你猜我和知水谁赢了? 朝雨道:关我什么事?谁乐意猜?说罢就要将窗合上,叫这无礼浪子吃个闭门羹。 谢沧澜将孤绝横过来,将窗户抵住,接着从树枝上跳起,坐在窗上,笑吟吟地说:我弃权啦。 朝雨一时愣住,你弃权做什么? 试剑大比魁首奖励丰厚,誉名加身,谁不想赢? 谢沧澜痴痴地看着她,眼中情意流转,他赢了比试,我赢了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朝雨面色又白又红,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谢沧澜打了几个滚才稳住身形,拍拍衣服,朝上面喊:美人,我是真心喜欢你! 美人一把合上窗,隔了片刻,孤绝也被狠狠扔下,砸到谢沧澜身上。 不战而胜的沈知水也走过来,笑道:嫂子真不好对付呀。 谢沧澜叹口气,又马上笑容满面地揽过他的肩,走,咱们喝酒去! 说到这里,余尺素忽然张大眼,我想起来啦,你说的那枚红色的玉佩,我很小的时候看过朝雨前辈戴过。 那时候宫主特别喜欢她,特意给了她一枚红色的鲤鱼佩,谁都以为她会是下一任宫主呢! 佩玉闻言蹙眉。 朝雨既然这般不凡,红鲤佩怎会落至村长手中。 她按捺心中疑问,听余尺素继续说。 天海秘境中,朝雨与谢沧澜几次同生共死,情愫暗生。 这本是一桩好姻缘。 可惜不久后沈知水堕魔,谢沧澜为了阻止他,与他同归于尽,葬于万魔窟,紧接着轮回镜失踪,朝雨也下落不明。 这三件事发生时间相近,不分前后。 余尺素长叹一声,手撑着下巴,道:发生的时间太近,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人说,朝雨前辈想拿着轮回镜回到过去救谢沧澜。但是,她摊手,先不说轮回镜早就碎掉啦,一千多年过去,也没谁能拿它回到过去,天道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我觉得谢沧澜决战的时候她应该也去了,然后跟着一起掉下万魔窟,唉,红颜薄命。 佩玉攥紧手,又缓缓松开,孤绝不悔我曾见过。 余尺素啊了声,忙问:哪里? 琅嬛阁,二层。 咦,我还以为这两把刀跟着掉下万魔窟了呢,余尺素眨眨眼,竟然早早就被琢玉峰主捡去,她可真厉害。不过琢玉峰主与那几人也是旧识,加上她爱器成痴,倒不怎么奇怪。 佩玉默了半晌,重新攥紧手,你知道朝雨长什么样子吗? 余尺素皱眉,那时候我很小,只记得她长得跟仙子一样,但具体模样倒不怎么记得。 佩玉起身,往门口走去。 余尺素忙跟过来,你去哪呀? 佩玉道:买蜃影珠。 蜃影珠能将过往的景象记录下来。 每次都有不少人用蜃影珠记录试剑大比上的精彩景象,拿到仙市上贩卖,朝雨定然会被记在其中。 怀柏从丹霞宫走出时,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发了一小会的呆。 四个年轻人在秘境中丧生,这在孤山前所未有。 而幕后之人的身份,更令她觉得沉重。 元婴期的魔,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放到洞天褔境这个小秘境中,若非道祖在秘境中设下的规则压制,也许伤亡远不止如此。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1) 到底是谁这样做? 小柏。黄钟峰主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怀柏微笑道:叶师姐,怎么啦? 叶云心秀眉微蹙,我听说洞天褔境中发生一些意外,是妖兽进阶了吗? 宁霄暂时没有公布此事,怀柏也只是低声叹气,是啊,一只火兽吞噬其他妖兽的内丹,居然突破了。 叶云心面色严肃,淡色的唇微抿,是我之错。 这次秘境试炼本是她负责。 哎,师姐,怀柏拉住她的手,你又不是天道,怎会想到能发生这样的意外?别放心里去。 叶云心将她拉到一棵老松下,设好结界,这才低声说: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 哦? 我问过弟子,洞天褔境将开之时,百代峰的喻蒙曾在旁出现过好几次。 怀柏愣了下,喻蒙? 她记得那个人,在天阶试炼时,喻蒙一副谄媚小人、欺下媚上的模样。 是这人对秘境做的手脚? 第56章 蜃影(1) 喻蒙的修为也只有金丹,怎会驱使元婴期的魔物?何况此人格局甚小,坏心眼都摆到明面上了,怎么看也不是能搞出大事情的人。 怀柏面上不显,长袖下手微握合,形迹可疑。 叶云心点头,我想他是冲着你家佩玉去的。 怀柏唇角翘起,听她说你家佩玉时觉得格外称心。 只是我不解的是,为何反而百代峰之人惨遭横祸。叶云心低声道:也许这在他意料之外。 怀柏点头,如果不是尹渠上赶着作死,那四个人现在还是好好的。实在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叶云心道:我会去彻查这件事。 怀柏拱手,劳烦师姐了。 叶云心摇摇头,何必客气。她顿了下,冷淡的眸中有几分窘迫,不太自然地说: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怀柏问:何事? 叶云心攥紧手,微微垂下头,雪白的面上渗出几点薄汗。 怀柏心中惊讶,简直想拿出蜃影珠将她这副模样录下来。 要知道黄钟峰主的原身本是孤山一株梧桐木,身为精怪修成人形。木精向来比较迟钝木讷,看上去冷淡难以亲近,鲜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小柏叶云心往后退一步,乌发晃动,草木馨香扑面而来。 怀柏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悚然大惊,师姐,你不会 叶云心支支吾吾,面上泛起薄红,我、我是 怀柏一把拍在她的肩上,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哈哈哈,虽然我是很好看啦,但人家已婚哦。 叶云心低声道:你又不正经了。但经这么一说,她倒没原先那般紧张,我原是想等你出来,便向你请教。我想与文君结为道侣,但不知如何开口。 哇,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总算开窍啦。怀柏揽着叶云心的肩,我文君师姐呢,总算要守得云开啦,来,我带你去山下,选选求婚用品。 我跟你说,求婚嘛,首先要选个好地方、好时机,然后取出结契之物,亲手送给她。怀柏笑道:不过文君师姐那样喜欢你,就算你送她一截木头,她也会答应的。 木头?叶云心问:我将木灵送予她如何,我周身也只一长物。 怀柏怔了下,而后将头往她那边蹭蹭,笑着说:师姐,就算我们一起长大,你甘愿为她舍生忘死,也不要把自己的性命送到别人手上。 人心本就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藏在肚皮里,谁能看得清。 怀柏见身旁人仍是一脸呆萌,叹气道:师姐,你不是人,不会明白人心。 叶云心慢慢说:可你当年不是说过,结契之后,便如一体,生死相依,无所隐瞒吗? 怀柏:额 说这话时,她还是个怀春的少女,情窦初开,幻想着成天和自己的老婆嗯嗯啊啊,但是现在 当年的话不算数啦,我都不记得了。 叶云心: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到山脚,怀柏直接拉着叶云心往异宝阁走。 异宝阁是仙门最大的连锁商行,孤山脚下,只是一处小小分店。 叶云心忽而道:小柏,那不是你徒弟吗? 怀柏看过去,人群中那小不点不是她家佩玉是谁? 我去看看。怀柏挤开人群,往那边走过去。 叶云心看着拥挤的人潮,眉头微蹙,站在了原处。 佩玉正在找那次试剑大比的蜃影珠。 可惜其他届的珠子都有,唯独缺了朝雨那年的,她拿起霁月那次试剑的珠子,想去柜台结账,一转身,却碰到一处柔软。 怀柏惊讶道:崽崽,你长高了哎。 以前是到她腰际的,现在却能碰到她的胸了。 异宝阁中人很多,挤在一处,怀柏与佩玉贴得紧紧的。 佩玉的脸登时就红了,师尊? 怀柏笑道:出去再说。 好不容易挤出去,走到叶云心身前。 佩玉行礼:黄钟峰主。 叶云心颔首,眼神微暖,山下不必行礼。 崽崽,你买了什么? 佩玉将手掌张开,一颗黑色的珠子躺在手心,蜃影珠,记录过往试剑大比,我想早做准备。 怀柏笑着揉揉她的头,有出息。 叶云心面露欣赏,道:未雨绸缪,甚好。 师尊,佩玉稍一踟蹰,问:为何以往试剑大比的蜃影珠都有,唯独缺了一百年前的那场呢? 怀柏挠挠头,有吗? 叶云心在旁提醒:那场试剑大比,沈知水夺魁。 怀柏明白过来,对,后来仙市就把和他相关的东西就撤下,毕竟他后来堕魔了,影响不好。现在应该只有那些悄悄喜欢过他的姑娘,或者黑市上有留的吧。 难道只能从黑市收购吗? 佩玉微微垂眸,正想此事,如果要暗地收的话,不知自己身上灵石可还够。 怀柏问:崽崽,你想要吗? 佩玉一时没有出声。 文君师姐手中应有一颗吧。 叶云心道:没有。 怀柏笑着说:奇怪,我还以为她同谢沧澜他们很熟。她顿了下,也不知为何一定要封掉,真是可惜,我记得谢沧澜和沈知水的刀法很不错的,当然,我家佩玉日后一定会比他们厉害。 叶云心点头表示赞同,而后淡淡道:沈知水堕魔后,将合阳沈氏一族屠尽,染上几百条人命,也只有他寄在圣人庄的幼女逃过一劫。你当年不管世事,故不知此事。 怀柏了然,如果是这样,那也难怪要把和沈知水相关的东西全封掉。 影响太不好了。 佩玉问:师尊、峰主,你们下山可是有要事? 怀柏笑眯眯地看了叶云心一眼,是啊,十分紧要。崽崽,你先去玩吧。 佩玉不舍地看着她,片刻后垂头,低声道:是。 异宝阁往东行一刻钟有一小河,河畔栽满杨柳。 河中多出一架巨大的圆形偃甲,随着水流不停转动。 佩玉在树下看了会偃甲,余尺素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玉姐,你找到了吗? 没有。 余尺素叹气,这可怎么办。她目光转到偃甲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上次来好像没有见过。 佩玉摇头,回去吧。 余尺素眼睛一亮,指着河对岸,玉姐,那不是你师兄吗? 赵简一手中拿着一截木机关,正与几位农民交谈。他们指着河中偃甲,笑容满面,不知在说些什么。 玉姐,这东西好像是你师兄弄出来的。 佩玉想起赵简一曾说过要做不需灵石驱动的偃甲,让山下之人劳作不再辛苦。但她于偃甲上并不精通,也看不出河中大木车有什么精要地方,只道:走吧。 余尺素忙跟在她身后。 说到蜃影珠,我觉得太初天说不定有。他们不是习刀的嘛,惺惺相惜,不忍谢沧澜的刀法从此消失,肯定有人会心痒,偷偷留几颗下来,私下观摩。玉姐,我们去问问盛济吧。 佩玉道:好。 她却在想怀柏之事。 师尊与黄钟峰主为何出现在异宝阁,以她们之身份,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吧,琅嬛阁中之物,难道不比异宝阁中好上一百倍? 莫非是她们二人想瞒着琢玉峰主? 想起琢玉峰主与黄钟峰主的关系,她已猜到怀柏所说的十分紧要之事是什么了,微微一笑。 那两人倒挺般配。 前生她只觉得这两位峰主关系十分好,总黏在一处,重来一世,倒品出几分不对味来。 她们合籍了,师尊也会很开心的吧。 余尺素不知何时将话题扯到了未来将入哪峰之上,唉,如果怀柏仙长非不要我,我就只能去黄钟峰了。 佩玉面无表情,心想,她还可以回千寒宫。 顶着少宫主这个名号,谁会不要她? 余尺素还在发愁,黄钟峰主看上去冷冰冰的,超凶。 佩玉道:并非如此。 叶云心只是看上去冷淡,但这是因为她原身是木头的关系。 草木成精,一贯如此。 叶峰主心肠很好。佩玉讲完,人稍一怔。 树精会有心肠吗? 她也不清楚。 余尺素松口气,那就好。 其实我本来还想着,去琢玉峰也不错,峰主笑眯眯的,看起来人极好,我自己也学一门手艺,以后不至于饿死。 佩玉: 没想到千寒宫少宫主还会为生计发愁,颠覆了她对仙二代的看法。 孤山六峰巍巍挺立。 群峰淹没云海之中,如小荷初露尖角,只看得见峻峭的山顶。 飞羽峰好似参天大剑,拔地而起,穿透白茫茫的山雾,一览众山小。 佩玉取出偃甲蛋,按下按钮,一架大小合宜的偃甲鲲鹏悬浮在空中。 她跳上偃甲,驱使其往六峰飞去。 余尺素也跟着跳上来,伸手左摸摸右摸摸,赞叹道:这偃甲做的真好,是在墨门买的吗? 不对呀,墨门新出的偃甲代步也没这个精细。难道是限量款?纪念款? 佩玉盘坐在偃甲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余尺素发现了不对,玉姐,你是不是飞错地方啦,这不是往六道院的方向。 飞羽峰像一柄大剑插在中央,再路痴也不至于看错吧? 佩玉道:要回去自己跳下去。 别这么凶嘛。余尺素眨眨眼,笑道:我们去干什么呀? 佩玉挺直腰,看着前方。 隔了许久,余尺素还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突然开口:去验证一个猜想。 第57章 蜃影(2) 孤山有一百二十七名金丹弟子。 但无一人名为秦江渚。 佩玉在每个山头晃了下,然后飞回六道院。 余尺素茫然问:验证完了? 佩玉点头。 你发现了什么? 佩玉看着云海发呆。 玉姐?余尺素小声嘟囔,你怎么老心不在焉呀? 佩玉怔了下,抱歉,在想一些事情。 回到六道院后,余尺素跑去问盛济蜃影珠之事,佩玉走回住处,见秦江渚榻上一片杂乱,笑了笑,替她把床被铺好。 她坐在秦江渚榻上,抚着她的棉被,眉眼低垂,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将手慢慢攥紧,回到自己的地方。 余尺素兴冲冲地破门而入,玉姐,盛济说他家有蜃影珠,他正好要回太初天,邀我们去吃糖醋桂鱼呢! 佩玉点点头,又道:等一下江渚。 余尺素道:好,那我再去跟盛济说一声。说罢,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佩玉坐在窗前,望着水波粼粼的光阴湖。 她身上有轮回镜的碎片,如果跳入湖为师尊取出云中,应当不会迷失。 怀柏将云中丢下,自然是不想再记起从前。 但佩玉却不想见宝剑蒙尘,更不想让这道伤永远横在师尊心中。 何况她也是鸣鸾,如果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暴露,师尊会怎样待她? 会杀了她吗? 佩玉将手放在胸口,单单这么想,就觉得那儿一阵阵的疼。 她明白被背叛的愤怒。她是鸣鸾,却以佩玉的身份肆无忌惮地获得师尊的宠爱,这于师尊而言,是一种背叛与欺骗。 她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 这一世师尊待她出奇的好,比记忆中还要好上许多倍,也许她可以奢求一下吧。 心绪杂乱,佩玉想了会,就开始盘腿修炼。 灵气与魔气一次次地冲洗,经脉一开始细如竹筷,而后慢慢变大,现在已有小溪大小。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缓缓流淌,如河水淌过河床。 一开始她曾想过魔气不足以同灵气抗衡,但炎魔主动被她吞噬后,这个问题很长时间都不用考虑。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2) 再睁眼时,已是日暮。 怀柏坐在灯下,笑着看她。 灯下看美人。 佩玉走下床,朝她轻轻勾起唇。 怀柏道:你又突破了?你这个速度 这孩子莫不是天命之子吧。 莫非是女主死了,所以女二上位成主角? 那自己岂不是拿到重要配角的剧本! 怀柏突然很开心,一下子扑过去,搂住佩玉的脖子,谢谢你啊! 佩玉有些慌张,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啊? 怀柏笑道:佩玉,你真是太棒啦。 佩玉怔了片刻,有些微微失神,而后抬手轻抚怀柏单薄的后背,江渚 余尺素与盛济一进门就是见到两人相拥的一幕。 打打打扰了!余尺素涨红脸,求生欲使她迅速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合好门。 盛济有些茫然,为什么我们要退出来呀? 余尺素白了他一眼,呆子!没见她们抱在一起呀。 盛济不明所以,搂搂抱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有什么,我和我兄弟也常这般。 这不一样!余尺素说着,把盛济拉到檐下,小声道:你没发现玉姐待江渚太好了吗?她平时冷冰冰的一个人,只有看见江渚的时候,才会笑。 盛济还是不明白,啊,所以呢? 余尺素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怎么就这么蠢呢?你不觉得,她看江渚,很有看童养媳的意思吗? 啊盛济张大了嘴。 要是童养媳,也该是他姑奶奶养童养媳吧。 不,我们还只有十四啊。 余尺素叉腰,十四怎么啦?人间十四岁就成婚啦。 盛济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撑着墙才站稳。 余尺素一脸焦急,急忙问:你怎么了? 盛济虚弱地摇摇头,眼神有些茫然。 难道他在六道院,除了有个姑奶奶,还要有个姑爷爷? 而且姑爷爷初见面就把自己狠揍过一顿这,他要如何和爹说呢?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怀柏牵着佩玉的手,笑吟吟地走出来。 今日两位师姐表明心意,她的心情也极好,挑眉问:去太初天吃糖醋桂鱼? 盛济马上站好,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回:是是。 走吧。 盛济点头,姑娘,请。 怀柏笑着说:盛济,你可真客气。 盛济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您先请。 吓得连您都出来了。 怀柏心道,盛鑫之那小崽子总不会把她的身份告诉他儿子了吧。 不然这娃的态度怎么越看越别扭。 太初天崇尚刀道。 入口便有一柄凌冽巨刀,直插天地间。 盛夫人早早站在堂前,望见盛济时,眼眶红了,搂着他看了半天,才道:瘦了,是不是孤山的伙食不好? 孤山的伙食,何止是不好? 那可是能让弟子快速辟谷的神物啊! 盛济不好意思地笑笑,娘,我饿啦。 盛夫人抹把泪,朝怀柏她们客气地笑了下,而后柔声道:早就做好啦。我带你们过去。 饭桌上,盛夫人一展慈母本色,疯狂给他们四人夹菜,看着他们吃得欢,面上笑容越发温柔。 小济,你们今日便留在这儿歇息吧,天也晚了。我还有好多菜没来得及做呢。 盛济一面往嘴里塞饭,一面点头。 盛夫人笑道:而且明日你柳妹妹也过来 盛济身子一顿,放下筷子,皱眉道:她怎么来啦? 怀柏眨眨眼,哟,你还有柳妹妹呀? 盛济面色不愉,作势起身,我今晚就回去。 盛鑫之一把把他按下,低声喝道:当着同窗的面,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她要来,你们怎么不和我说呀。盛济眉头紧锁,无心吃饭,我不喜欢她! 怀柏默默地夹一筷子鱼肉到佩玉碗中,竖起耳朵听八卦。 盛夫人柔声说:小济,漫漫那孩子可怜,从小无父无母,你也不知多关照她一点。 盛济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她。她可怜?她爹手下那几百条人命就不可怜吗?沈知水那样的大恶人 话至一半,盛鑫之气得眼睛通红,猛地抬起手,将挥到他脸上时,手腕一转,狠狠敲了他一下。 混账玩意!谁许你这么说你沈叔叔? 他喊得太大声,把桌子震了三震。 盛济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盛夫人迈着小碎步,连忙追了过去。 怀柏看得无语。 这两父子是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吗? 现在饭也吃的差不多,她放下筷子,餍足地摸了摸小肚子。到了孤山可吃不到这样好吃的菜了。 盛鑫之意识到自己失态,连连致歉。 怀柏笑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对啦,那个柳妹妹? 盛鑫之叹口气,是知水的女儿,以前叫沈漫,现在随母姓,叫柳环顾。以前我们和沈家是世交,她经常来这儿做客,没想到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唉。 怀柏好奇地问:沈知水? 这世上居然有人提起沈知水不咬牙切齿。 盛鑫之苦笑一声,说来前你可能不信,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个极好的人。 少时,是个刻苦专一的孩子。 长大后,是个翩翩有礼的君子。 成家前,是个温柔不滥情的青年。 成家后,是个可靠而专一的丈夫。 盛鑫之道:我看着他长大,至今都不愿意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当年我喜欢上静白,所有人都说我傻,对凡人动了真心,盛鑫之一口饮尽杯中酒,唯有他是真心祝福和帮助。 罢了,他叹口气,你们不是要蜃影珠吗?我带你们去。我不想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特意把他的东西留下来。 盛鑫之带她们来到一间清雅的书房。 桌上笔墨纸砚,书香扑鼻,窗外翠竹翩翩,与太初天粗犷的陈设格格不入。 以前知水常来做客,这是我们特意为他建的书房。盛鑫之打开一方木匣,取出玄珠,这就是那年大比的蜃影珠了,还有一些他往年的风姿,我也全记在其中。 怀柏接过,拱手道:多谢。 盛鑫之说:客气了。 明日我就还你。 盛鑫之笑道:不急,你们不妨在这多住几天,静白老念叨着今天太匆忙,菜都没做好。 寒暄一阵后,盛鑫之带着她们来到准备好的客房。 客房很大,装潢豪气冲天,而且是一人一间。不过当天晚上,怀柏就溜进了佩玉房中,与她一同躺在床上。 我们今晚一起看完这个。她笑着说:听盛鑫之那么一说,我突然对沈知水也有点兴趣了。 这三百年,她的一颗心全放在替故友修补魂魄上,没怎么关注其他事情,沈知水那么大的事,她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佩玉点点头,垂眸看着蜃影珠,指尖压抑不住微微颤抖。 朝雨 怀柏捻灭灯火,输入一道灵力至蜃影珠中。 黑暗渐渐褪去,一片葱翠的竹林浮现在她们眼前。 蜃影珠能让人以当局者的视角,或是旁观者的视角代入。 佩玉选择的是旁观者。 竹叶簌簌落下,竹子胡乱晃动,地上乍然出现许多划痕。 白衣少年在竹中练刀,刀风猛烈,身形飘逸。 知水!明日便是大比,别把手练脱臼了,陪我去喝酒! 白衣少年转过身,露出文文雅雅的一副好面孔,无奈道:沧澜,你也知明日大比。 第58章 蜃影(3) 沈知水长得确实不像一个恶人。 比起刀客,他更像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说话亦是细声细气,明日比试,今天不宜饮酒。 对面的少年黑衣红纹,长发扎起,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哎呀哎呀,我听说朝夕渊的万古愁极妙,我们就下去喝一盅吧! 沈知水笑着摇摇头,那讲好了,就只喝一盅。 谢沧澜揽过他的肩,走! 朝夕渊酒家林立,二人选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酒楼,叫借月章。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散漫与疏狂。 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谢沧澜坐在栏上,手中举起一盅万古愁,对着自己嘴浇下,醉眼笑道: 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沈知水倚站在他对面,垂眸望着楼下人来人往。 试剑大比将开,各门新秀纷纷涌入这座小城。 听说这次千寒宫也会派人来。 哦?谢沧澜放下酒盅,千寒宫那群尼姑居然会参加大比?真是奇了! 沈知水叹气,慎言。听说这次千寒宫来的,是个极美的姑娘呢。 谢沧澜道:再漂亮有什么用?不解风情的小尼姑,硬邦邦的跟一块木头一样 他突然哑住,眼神落到人群中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姑娘带着长长幕篱,遮住面容,乌发如云,身形似仙,引得人们不断转头回望。 谢沧澜嘴微微张开,酒盅落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沈知水看着他,勾起唇。 谢沧澜忽地一跃而下,挤开人群,朝着姑娘追过去。 佩玉也十分想跟着他走,去看看女子的面容,但沈知水停在楼上,两人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怀柏在一旁叹道:遭,是心动的感觉! 沈知水笑了下,将酒杯放在桌上,结完帐后,慢慢往赵家安排的住所走去。 在路上,他看见小摊上琳琅满目的首饰,停下步子,垂眸观赏起来,买了一支鹤形的银簪,接着遇到圣人庄弟子柳依,交谈一阵后相互拜别。 而后他回到竹林,又开始挥刀。 次日。 白玉台下,人头攒动。 合阳沈知水战千寒宫朝雨。 合阳沈知水战千寒宫朝雨。 合阳沈知水战千寒宫朝雨。 沈知水持刀立在台上,等长老念到第三声时,朝雨才匆匆赶到。 他拱手行礼,然后抬眼看去,待看清朝雨面容时,稍稍一怔。 佩玉猛地张大眼,身子一僵。 怀柏问:佩玉? 黑暗中,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无事。 怀柏笑道:这个千寒宫的小姑娘长得真是不错。 这时沈知水已在同朝雨打斗。 朝雨手里握着一把白玉箫。 两人身影纵横,速度太快,只能看见两道残影。 沈知水的刀法极为刚烈,如飓风暴雨,而朝雨身形清瘦,似飘摇的小舟。 她且战且退,仗着身法灵动,与沈知水周旋。 沈知水抓住时机,不悔刀朝她肩膀劈去。 佩玉呼吸微滞。 怀柏笑道:莫怕,不会出事。 观战之人倒吸冷气。 朝雨脚尖一挑,身似飞鸿踏雪,竟踩着不悔飞起,细腰转动,白玉箫刺向沈知水颈间! 她眉目如画,身形翩翩如仙,不似打斗,更像在跳舞,当真是美不胜收。 一双秋水美眸橫过来,不知有多少仙门男儿愿意拜倒其下。 好!众人纷纷喝彩。 沈知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如闪电般迅速劈过三刀,不仅直接与白玉箫对上,更是将其逼得不得不退去。 朝雨手腕一转,往后折去,人弯成新月般,以一个极难办到的姿态纵身回刺。 好!好!!台下之人似乎除了叫好再喊不出别的话。 沈知水往后退去。 紧接着形势逆转。 朝雨手中白玉箫纷飞,远远望去,如雪花飘落,白水东流。 沈知水被这样铺天盖地的雪笼于其中,不悔虽刚烈,却劈不断漫天的飞雪,斩不了连绵的流水。 白玉箫突然刺到眼前,沈知水却不闪不避,灵气凝结成实质,挡在他身前,玉箫被撞得偏开数寸。 朝雨飘然后退数步,一缕白纱被削下,悠悠落在台上。 是我输。她面如寒霜,走下玉台。 怀柏贴心地充当解说:沈知水原想纯以招式取胜,但发现不能后,便用修为压制。朝雨修为比他低,攻击无法穿透护甲,必输。 修为差距太大,招式身法都无法弥补。 但朝雨也是新一辈中极出色的了。 沈知水站在台上,连挫数人,加上谢沧澜没来应战,一举夺魁,成为那年风头最盛的人物。 蜃影珠中时间飞快流转。 沈知水的日常便是练刀、练刀、练刀。 怀柏打了个哈欠,正想关掉蜃影珠时,眼神微凝。 沈知水在竹林练刀,脚下是一片竹叶,但下一瞬,竹叶忽而挪动了一厘。 这是极细微的变化,她怀疑自己看错,又将画面倒过来重放几遍,竹叶确实在那瞬间挪动。 佩玉也注意到这一幕。 竹叶并非是受刀风吹拂而移动位置,而是在片刻之内,从一处,挪动到了另一处。 如同瞬移。 瞬移?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3) 佩玉想,她也能做到这点。 用轮回镜的碎片。 在时间停滞后,沈知水可能做了什么,但是蜃影珠上却没有显示出来。 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 这时已经到了沈知水入魔前夕。 怀柏道:这片竹林,好像是合阳沈家吧。 佩玉点头。 我们去看看,他也许留了什么东西在那边。怀柏伸了个懒腰,不过现在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了佩玉,这回可不许踹我下去! 佩玉轻声应道:嗯。 身旁人的呼吸渐渐均匀,佩玉无声无息地起身,拿起床头蜃影珠,走至外面。 一次又一次,看着朝雨出现的那幕。 娘亲。她嘴唇翕动,终是无声地喊了这个称呼。 原来她的娘,以前是这样美好的女子,仙门新秀,试剑第三,风光无限。 何以沦落至岁家村?何以至此! 和沈知水有关吗?和谢沧澜有关吗? 她拿出转生石,望着唯一亮起的那颗宝石,眼神复杂。 娘亲另外的二魂七魄又流落至何方?难道是千寒宫不成? 佩玉想起老子当初带自己一路向北而行,最后累死在孤山脚下。如今想来,也许是她想把自己带回极北的千寒宫,只是路经孤山时,坚持不住倒下。 千寒宫是朝雨的家。 正如有朝一日佩玉身死,魂魄回归故里,也是一定要回到孤山的。 她该去一趟千寒宫。 怀柏走到她身边,怎么不睡? 佩玉有些诧然。 怀柏看着蜃影,还在研究刀法吗? 是 怀柏搂过佩玉,指着蜃影道:其实朝雨未必没有取胜之机。 我会用沈知水的招式与你对战,修为我会用金丹一层,比你正好高一个境界。你试试在跨境界的情况下打败我。 月色清寒,绿竹萧疏。 怀柏从储物囊中拿出一柄木刀,道:来吧。 佩玉微微蹙眉。 怀柏转了下手腕,那我先手。 话音未落,木刀飒然便至身前。 佩玉心中一惊,脚尖微点,用上朝雨那式飞鸿踏雪,踩在木刃之上腾起,空中身形扭动,手里匕首直指怀柏。 匕首带着套,悬在怀柏颈前,被灵气阻碍,不能更进一步。 怀柏又是一刀,朝她脚横着劈来,像是想将她双脚砍断。 佩玉向上一跃,人弯成弦月,堪堪躲开。 用心!怀柏冷声喝道,木刀虽然笨拙,在她手中却舞出一种凌冽之美。 青衣翩跹,竹影摇动,月色盈盈。 十分好看。 佩玉咬紧牙,单只闪躲,便觉左支右绌。 怀柏用了金丹修为之力在与她对打,若用血雾,她也不一定取胜,何况是在不能使用血雾的当下! 自己是否太过依赖血雾? 佩玉心中一惊,被木刀近身,又是连退数步,抵在一根翠竹之上,眼看木刀逼近,她将身子往后一仰,竹枝弯曲,而人借着弹力早早跳至另外一边! 她且战且退,飞快地在思考。 方才这人说,未必没有胜机、未必没有胜机。 胜机在何处?! 长刀劈下,破风之声似裹挟惊雷。 怀柏面色冷淡,一招一式毫不留情,眼中春意冻结,化作泼天霜雪。 竹叶簌簌落下。 佩玉又是一招飞鸿踏雪,在跳至空中那一刻,她转做单手持刀,而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竹叶,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尖锐凄厉的声音破空而来! 怀柏心神受影响,身形稍稍一滞,而佩玉等待这一刻机会已久,抓到灵气松动的瞬间,匕首横在她的脖颈。 她方才想到,单单只用招式比拼是胜不了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对手的。 但如能用什么东西分其心神,抓住一瞬的机会,才有可能取胜。 而乐声杀人之法,师尊用过,秦江渚也在她面前用过。 怀柏笑道:不错。 佩玉放下匕首,小口喘着气,脚有些软,便靠在身后的竹枝上。 地上已经落满厚厚一层竹叶,月光如霜如雪。 佩玉看着这个叫秦江渚的人,轻轻勾起唇,眼中像是含满了月光。 怀柏笑道:你天赋之高,我平生罕见。 多谢你会用刀? 怀柏倚着翠竹,仰望一轮孤月,我以前几乎日日与人切磋,她用刀、我用剑,对战久了,便也知该怎么挥刀了。她扯扯唇角,那时我常与她说,今晚月色真好,可她却未曾明白过。 今晚月色真好? 怀柏笑了下,那是我爱你的意思。 佩玉张大眸子,面色红得要滴血,断断续续地说:那天、那晚你也说过 怀柏呆呆想了半天,然后恍然大悟:奥那天呀,我是真的觉得月亮很好啊! 第59章 前尘(1) 佩玉: 那这种话,何时是真的,何时又是假的? 怀柏笑着说:这不是很容易辨别嘛,我对你说,肯定只是在说月亮,但若对我道侣说,当然不止于此。 佩玉看着她的面色,小心问道:那,你道侣呢? 怀柏说:她死了。 你杀的? 怀柏眨眨眼睛,哎哎? 小徒弟怎么知道?自己掉马了吗? 佩玉勾唇,真巧,我师尊的道侣也被她杀了,这莫非是孤山传统,杀妻证道? 怀柏猛地咳嗽起来。 佩玉眼中揶揄之色更浓,看来为了不伤及无辜,我日后不能找道侣了。 怀柏咳的更大声了。 玉姐,你不要这么想。 佩玉抬眸看了她一眼,随手折下一枝细竹,用小刀凿孔,我该怎么想? 首先,你要确定自己找得到道侣。 佩玉手顿住,表情有些微妙。怀柏走过来揽住她,你以为自己缺的是证道吗?你缺的是道侣啊! 气氛在一瞬间僵硬。 怀柏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于是忙补道:不过没关系,你师兄师姐都没有道侣呢。 佩玉:你对我师门真是熟悉。 怀柏干笑几声: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说漏嘴了好尴尬。 佩玉削出一节竹笛,我想兼修音律。 就像方才那样,如果她熟知音律,而不是仅仅只看了一两眼别人示范,效果肯定不止如此。 若是他人,怀柏定会劝他们精修一门,贪多不烂。可小徒弟的天赋太过可怕,让她觉得,便是将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佩玉也没有学不会的。 那好呀,其实天下之道总归于一,正如百川入海。所谓剑修、道修、音修、器修诸多,不过是对灵气的运用、对道的理解各有差异罢了。你若想深习,不妨去六峰都转一转。 佩玉慢慢地摇了摇头,不必了。 怀柏奇道:为何? 佩玉看着她,微笑道:我师尊于刀、剑、乐上十分精通,师兄师姐精于器、符,若是想学,在守闲峰也一样能学到。 怀柏握拳,真心赞叹,你的师门真心优秀! 佩玉眼中氤氲浅浅笑意。 比起前生,这世的师尊令她十分惊喜。 她从未嫌弃过以前的怀柏疏于修炼,但谁不想有个温柔美貌又靠谱的师尊呢? 次日清早她们想辞行,却被热情好客的盛夫人留了下来。 几人吃着鱼肉面。乳白香醇的鱼汤,上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一看便叫人食指大动。 怀柏喝了口汤,感叹:真香! 盛夫人听到后很是开心,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好吃你就多吃点,看这几个孩子,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了。 盛鑫之与盛济使劲在给她使眼色,可盛夫人却没看出来,只问:济儿,你眼睛怎么啦? 盛济低声道:没什么没什么。之后埋头吃面,一言不发。 酒足饭饱,佩玉与怀柏再次告辞,盛鑫之不敢挽留,送她们到了太初天门口。 哒哒马蹄自天际传来。 怀柏抬头一看,哟,天马。 霁月依旧红衣猎猎,策马疾行,至太初天时勒马,立定。 这时众人才看见,她身后还坐着个紫衣女子。 女子眉毛淡又稀疏,唇色甚浅,五官没什么毛病,却太过平平无奇,就像一杯白水,淡到令人见之既忘。 浑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是漂亮的。 盛鑫之笑着迎过去,把女子扶下马,漫漫,你来啦。 柳环顾抬眸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盈盈一拜,伯父、伯母、济哥哥。 盛济偏过头,面色冷淡。 盛夫人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瞋了他一眼。 佩玉心想,这人可一点都不像沈知水。 不仅仅是五官,柳环顾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混合着自傲与自卑,让佩玉想起过去的自己,但她一点也不喜欢。 霁月眼睛一亮,走了过来,佩玉? 佩玉点头,好久不见。 霁月嘴角噙起浅淡的笑,那日失礼,望你与令师海涵。说着,人长长躬身,向她行礼致歉。 佩玉扶她起来,道:无妨。 柳环顾行至霁月身侧。 她身形单薄瘦弱,身上的紫衫宽大又轻薄,犹如天边薄云,行走时,似弱柳扶风,颇有几分风姿。 师姐,这是你的旧识吗? 霁月笑道:有过一酒之交。 佩玉握着怀柏的手,我们要走了。 现在吗?我还想同你比试一番。霁月摸摸身后长弓,她一见这人,便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心,道:天海秘境,等你。 好。 相互拜别后,佩玉二人寻了由头,与余尺素分开,然后往合阳飞去。 合阳沈家以前曾盛极一时,如今却成一片废墟。 断壁残垣隐没在丛丛翠竹之中,要找出沈知水练刀之地并非易事。 怀柏站在连绵的坟丘前,几百座坟前只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合阳沈家四个大字。至于名姓寿数,都已无人记得。 谁年轻名动天下,谁富贵金玉满堂都埋在了一抔黄土之下。 佩玉走了几步,弯下腰,将手按在浮土之上。 几十年过去,景象大变,但她仍借着蛛丝马迹找到昔日那片竹叶瞬移之处。 灵力往下探测,果然发现土下埋着一个乌木盒。 江渚。她喊了声,随后用灵力将浮土除去,双手捧起乌木盒,正欲打开时,怀柏却拦住了。 怀柏道:我来。 乌黑的木盒上刻着符咒,阻绝神识探测,怀柏微微皱眉,将盒打开一小条缝隙。 然后她忽地呆在了原处。 木盒中有一只蜃兽。蜃兽不是多么高级的妖兽,只能吐出一些无关痛痒的雾气,让人看到幻影而已。 而怀柏在细细一条缝隙中,看见了她几百年来欲忘难忘的那个人。 她与鸣鸾初见,是江城血雾之中。 那人身着黑衣,头戴黑色帷帽,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眸,脉脉含情,令人心折。 血雾中藏有玄魔,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许多人深受重伤。 怀柏独木难支,闭目等死之时,鸣鸾站在她身前,挡下玄魔致命一击。 道友,你为何来此? 黑衣女子眼中含笑,朝她伸出手,一起。 一起对敌,一起练剑,一起除魔。 在之后,她们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 江渚。鸣鸾跪坐在船上,而怀柏将剑放在一旁,枕着她的腿而眠。 一叶孤舟行于江河,两畔是芦苇依依。星河明月落在河中,不知天在水、还是水在天。 鸣鸾慢慢地说:你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你并没有真心喜爱这个人间。 怀柏正想反驳,眼前一黑,鸣鸾将手轻轻放在她的眼睛上。 我以为你会喜欢喝酒、喜欢赏花、醉心鸟语花香,可你却除了修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她的声音嘶哑,似乎藏着特殊的感情,你害怕同这个世间产生联系。 怀柏微微攥紧了手。 这个世界,于她终究不是故乡。而且它只是一本书,这些人也不过是书中一个符号,有些连符号都没有。 她从心底还是觉得自己能够回去,正如穿来之时,某日睡去,又回到原来的世界,如若这样,对这里的东西抱有感情,最后还是徒增伤心。 一场幻梦,何必当真? 鸣鸾低低笑了声,一手依旧捂着她的眼,另一只手却缓缓往下移,顺着雪白如玉的颈,渐渐探入衣领之中。 怀柏的身子轻轻一颤,慢慢放松开,乖乖地任由她抚摸。 原来你是这样寂寞的人我竟才知道。鸣鸾声音低沉,原来你与我,是同一种人。 怀柏想要说话,但嘴唇却对上一处温软。 鸣鸾在她唇上浅浅点了下,而后道:其实你并没有这么爱修炼,你想美酒佳肴、尘世贪欢,你在压抑着自己。 怀柏感觉自己在她眼下无所遁形,心中略略有些恼羞成怒,打掉那只作乱的手,坐起身来,拢好散掉的衣裳,你到底要做什么? 鸣鸾痴痴地说:我想叫逝水西流,叫时光回转,叫一尊冷冰冰的玉像,变成一个鲜活的人。让她欢喜、让她开怀、让她爱上这个人间。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4) 怀柏听前两句,只觉这人狂妄,但听到后面时,面上却泛起薄红。 她在这个世界活了百年,每日勤加修炼,不敢松懈,但还是觉得茫然。有时她会想,自己真是想回去吗?在那个世界,她没有亲人朋友,没有人会记得她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回去呢? 星夜朦胧,萤火游动。 对面之人款款微笑,眼中蕴含着绵绵情意。 在这一瞬间,怀柏顿时如梦初醒,好像终于拨开迷雾、看见青天,终于弄懂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彷徨。 她不是想回去,只是没有在这个人间,遇到一个值得爱的人。 遇到了,她便也爱上了这个温柔人世。 可她却没有想过,这么明月清风,将她拉出深渊的人,竟是早早沉在黑暗里,从内到外都开始腐烂。 江渚? 怀柏如梦初醒,刚想说什么,对上佩玉的眼睛,又怔了一瞬。 她心中苦笑,小徒弟的这双眼,和鸣鸾真是相像。 里面有只蜃兽。她将盒子完全打开,施法除去蜃气,将小家伙拎出来,准备带回守闲峰养着。 垂眸望去,乌木盒中放着三颗蜃影珠。 怀柏取出第一颗珠子,输入灵力。 佩玉抿紧唇,眉头不自觉皱起。 沈知水入魔前夕,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第60章 前尘(2) 她们先看到的是一个练刀的小孩。 这时候沈知水也只有七八岁,在滂沱大雨中一招一式地练着刀,白衣下摆溅上点点黄泥,狼狈不堪。 沈夫人站在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招式稍有毫差,一道毫不留情的灵鞭便会扫来,沈知水的身子微微颤抖,最后支撑不住昏倒在雨水里,手里依旧死死地握着木刀。 沈夫人的目光稍稍松动,抱起他回到房中,转身让下人熬了碗姜汤,亲手喂给迷迷糊糊的小孩。 沈知水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撒娇道:娘亲。 沈夫人摸了摸他的额头,松口气,柔声道:嗯。 明日,我不想练刀 沈夫人面上温柔褪下,冷着脸走出房门。 翌日清晨,天未大亮,沈夫人就把沈知水唤至庭中,让他拿出木刀。 如是日复一日。 佩玉初时不懂沈夫人为何如此严苛,但看了会,渐渐明白过来。沈家只沈知水一嫡系,而沈父早早逝去,旁系对沈家家产虎视眈眈,沈母初嫁来时,也是柔弱美丽的女子,只是为母则刚,这么多年支撑着下来,不得不变成现在这副冷厉模样。 怀柏轻轻叹了口气,可怜。 佩玉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 沈知水是在一处小院练刀,从未看见外面事物,每日除却练刀、修炼再无其他。沈夫人忙着处理沈家事宜,时常匆匆离去,这时他会偷懒片刻,抬头望望四方的天空,或是走到围墙边,望着探出头的杏花微笑。 他似乎极爱那枝伸过来的簌簌春花,纵横的刀风把整个小院弄得乱七八糟,只有那枝花完好无损,默默地开放又凋零。 某日雨中练剑时,地上突然出现一大片鲜血。 沈知水呆呆摸了摸全身,没有摸到伤痕,最后才发现,血从他双腿之间涌出。 怀柏与佩玉对视一眼,心中皆有几分错愕。这般情景,分明是来了月事,沈知水居然是个女子! 但她从小被关在这一方小院,大抵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什么男女之别。 沈知水不知发生什么,继续挥刀,没一会就捂着肚子蹲下,茫茫然地停在雨中。她的脸色惨白,眼中十分懵懂,也许以为自己要死去,挣扎着起身走到杏花前,第一次抬手,轻轻摸了下。 花枝微抖,一朵雪白细小的花颤巍巍地落了下来。 她双手接过花,小心翼翼地捧着。 沈夫人回到小院,看见一地血水,马上明白发生什么,把沈知水收拾好。第一次带着她走出小院,进入祠堂。 她告诉沈知水,她是个女人,但也是沈家的嫡子。 沈夫人将不悔刀取出,第一次提及先夫早亡之事。 圣人庄长老柳引素来爱刀,早早听闻合阳沈家与太初天以刀出名,便发帖邀请二位家主,来东海切磋刀道。 彼时沈夫人已有身孕,沈父本想推脱,可合阳沈氏说来是世家,在圣人庄眼里也不值一哂。沈父怕得罪圣人庄,左右为难,好在沈夫人贤淑,道,夫君无需担心,族中之事有我操持,君无后顾之忧。 沈父道,夫人,我只是怕你辛苦。离开时,他留下了一句,我会在吾儿出生前归来。 这也是他留给沈夫人的最后一句话。 三人在海上切磋数日,打了个酣畅淋漓,相互结为好友。 百年前四海之主早被神秘人屠族,海中水族为争王权,时常争斗不休。 某日出海时,三人运气极差,竟遇上水族内斗,几军混战。天昏地暗中,盛鑫之与柳引侥幸逃出,沈父却不幸葬身鱼腹。 娘亲,您是要我去找水族报仇吗? 沈夫人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发顶,水族千万,杀得尽吗?吾儿,这些年来我一直喂你改变声音的汤药,让你练改变身形的功法,你日后必须要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做沈家家主,振兴你爹的不悔刀。 沈知水双手捧起不悔,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不要爱上男人,也不要爱上女人。沈夫人眼中露出哀怜,沈家娘都为你铺好了路,如果还是有人不服你,就打到让他们信服。知水,你要事事争第一,做到最强,才不会受别人的欺负。 吾儿沈夫人温柔又悲伤地望着她,如果没有柳引,你何必这般辛苦? 沈知水蹭蹭娘亲的手,我不辛苦的。 沈夫人笑了笑,眼神渐渐转厉,日后若你有出息,便替你爹报仇,杀了柳引。 沈知水诧然道:为何?父亲并非柳引所杀。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逼着夫君去东海,沈夫人眼瞳赤红,状若疯魔,夫君何必受这无妄之灾!这么多年来,他可有关心过我们孤儿寡母半分?我夫君当日是为救他而亡,他却对我们母女不管不顾,他比那群水族更为可恨! 可,沈知水看着牌位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若杀了柳引,他的妻儿父母又该如何?何况,他也罪不至死。 沈夫人抬手一掌,把沈知水打得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妇人之仁!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沈家交给你! 痛骂一番,她让沈知水留在祠堂反省。 沈知水抱着不悔,把自己蜷在角落。大概还是觉得疼,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冷汗一滴一滴从雪白的脸上滴落。 唔黑暗的祠堂里传来浅浅的呻吟,声音略有些低沉。 这么多年沈夫人一直喂给她改变声音形貌的汤药,如今看来,除却面容稍微有点少年人的秀气外,无人能看出她是个正值韶华的少女。 沈知水初来月事,没得到一碗饭、一口水,痛得好几度昏厥在角落。没有人来看她,她对着陌生的牌位,手里抱着一把冷冰冰的刀。 第一颗蜃影珠上的景象已经结束。 佩玉心中有些复杂。沈知水应是用蜃兽将自己的回忆封在蜃影珠中,此术固然可以作假,但她却觉得这景象是真的。 怀柏眉头蹙起,又取出第二颗蜃影珠。 沈知水走在血雨之中。 四周衰草连天,阴沉晦暗,白光一闪,乌血高高飚起,又是一头妖兽倒下。 佩玉知道这里,逢魔之地。她顿时明白沈知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前生,为了追求刀道极致,她也曾孤身进过逢魔之地。 啧啧,怀柏托着下巴,道:真是不怕死。 佩玉问:你知道这个地方? 怀柏点头,当然。为了增强实力、博得声名,不少修士都会去其中斩杀妖魔,也有许多人永远葬在其中。怀柏当年也独自进去过,她想变得更强。 沈知水运气不怎么好,在接连斩杀几头厉害妖兽后,竟与一个比她高半个境界的魔物来了个面照面。 一番苦战,差不多力竭时,一个少年突然冲入战局。 两人配合出奇默契,刀光纵横间,魔物被斩成数截,颓然倒在地上。 沈知水撑着刀,吁吁喘气,那少年却半点不顾形象,跌坐在地上,笑骂:妈的,还以为老子会死在这呢! 多谢道友相救,沈知水歇息片刻,行礼道:在下合阳沈知水,敢问阁下姓名? 少年摆手,别这么文绉绉的,我叫谢沧澜,散修。 沈知水怔了一下,面露诧色,片刻后舒眉轻笑,久仰。 沈知水与谢沧澜结拜,之后一同游历除魔,又过几年,她夺得试剑大比魁首,不悔刀名动仙门。 而沈夫人数年来积劳成疾,早在几年前仙去。 蜃影之中,沈知水站在庭前,仰头望着白茫茫的杏花。 朝雨兴冲冲地跑来,却突然安静下,停在离她数尺外。 杏花春雨里,少年站在花树之下,看着一树繁花,身上白衣纤尘不染,鬓发被细雨打湿,脸濯得更白。她立在花下,如同黑白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少年,美则美矣,却让人觉得空洞。 沈知水似有所感,转过身看去,隔着黑白山水里的云烟,与朝雨两两相望。 最后是朝雨打破了寂静。 她笑着眨眨眼,水墨画顿时变成了彩色,天地都似乎变得灵动起来。 朝雨伸手点了点杏花,几朵白花打着旋儿颤颤飘下,想不到你沈知水也有不练刀的一天。 沈知水腼腆地笑了笑。 你喜欢杏花? 沈知水点点头,又摇摇头。 朝雨笑出声,两眼弯成弦月,你是木头吗?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知水认真想想,然后说:我以前练刀的地方,是个小院子。边说,她边比划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不过隔壁种着一树杏花,有一枝花探过墙头,伸了过来。 朝雨笑道:一枝红杏出墙来? 沈知水笑着摇了摇头,那是白色的,跟雪一样。我小时候很矮,踮起脚想摸一摸,可还是够不到。等年纪大了,伸手就能摸到的时候,又生了几分类似近乡情怯的心绪,害怕手轻轻一碰,它就会凋零。 朝雨无法理解,你以前没有折过花吗?别说摸一摸啦,我小时候常常和师姐师妹们去折花,放到千寒宫每一个角落。我折的花最漂亮,每次都是我给师尊的房里插花。她数着手指头,春天有桃杏水仙迎春连翘牡丹,夏天有荷花茉莉曼陀罗紫罗兰,秋天有菊花桂花迷迭香木芙蓉,秋天有腊梅山茶一品红鹿角海棠。 沈知水听得入神,面带微微笑意。 朝雨道:每次一朵花凋零我们都会很开心,因为另一朵花也马上就要开放。花谢花开,花开花谢,本是常理,为什么要害怕呢? 沈知水低声道:因为我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好看的花。 她以为天空是四角,天下只有一方小院大,那枝伸过来的杏花,是她十六年里看到的唯一一点春意。 朝雨笑着说:不会吧,你可是沈家家主,不过下一次我从千寒宫回来,给你带一些花种,你喜欢什么? 沈知水道:我只喜欢我幼时的那一枝罢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朝雨猛地想起初衷,袖中白玉箫划出,对了!你那招扫沙场我想到怎么破解!来切磋试试? 沈知水行礼,请。 这时沈知水、谢沧澜、朝雨三人已成为好友。 谢沧澜依旧时常缠着朝雨,她却不怎么动心,沉迷切磋无心谈情说爱。 等朝雨回到千寒宫后,谢沧澜拉着沈知水喝酒,醉醺醺地感慨:美人如花隔云端啊! 沈知水想起刚收到的那盒花种,微微勾起唇,笑得不露声色。 回到住所,她坐在水镜前,将头发披散,青丝垂在瘦削的肩上,镜中人眉目如画,却无女儿的娇柔之气。她取出自己在太初天买的银鹤簪,在头上比划一二,但平素只知练刀的人,哪里知晓如何挽发髻,插珠钗? 沈知水尝试几下无果,将簪子收起,咬了咬唇,眼中有几分黯然。 有人轻轻敲门。 她将乌发挽在身后,开门见温婉的女子垂首立在门外,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汤,诧然道:柳师姐? 柳依依是柳引的女儿。 沈知水一战成名后,柳引不知是为了弥补昔日愧疚,还是单纯想讨好这位仙门新秀,总让柳依依来找她。然而柳依依心有所属,沈知水也不可能真正迎娶一名女子,某日二人长谈过后,相视一笑,约定只做姐弟,不谈风月。 柳依依笑道:看你从酒楼回来,便煮了碗醒酒汤给你。 沈知水谢过,侧身想请女子进门,柳依依却笑着摇摇头,道天色已晚,男女有别,站在门口与她攀谈。 柳依依问了下她何时离开太初天,天海秘境将开有何打算,说了半天,醒酒汤都已冷却,才将话题扯到谢沧澜身上,问谢沧澜试剑大比弃权,是否是因为喜欢上了朝雨。 沈知水不懂男女情爱,更不知晓女儿家难以启齿的心事,于是点点头,笑道:朝雨那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柳依依勉强扯起唇附和,没聊几句就匆匆离开。 沈知水不明所以,将醒酒汤一饮而尽,空碗放在桌上。烛火摇曳,她的影子在白壁上晃动。 她看着桌上不悔,轻轻笑起来,娘亲,我已经做到不悔名动天下,还有很好的朋友,你看见了吗?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堕魔? 怀柏取出第三颗蜃影珠时,眼中有些不忍。第三颗记录的蜃影,也许就是变数所在。 她想,这样的悲剧,要不要放给年岁还小的佩玉看? 佩玉轻声说:江渚? 怀柏点点头,将灵气注入蜃影珠中。 第61章 前尘(3) 雪白的玉箫飞快刺来。 沈知水长刀一挑,银光炽盛,将玉箫震退。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5) 朝雨身形轻灵,足尖轻点,身后是圆满明月,人如一只轻盈的蝶,从月中飞来。 美得不似人间。 沈知水微一怔,正如她在试剑大比中初见朝雨时般,有片刻的失神。 白玉箫猛地逼近! 为了掩饰心虚,不悔罡气大盛,刀光压过漫天星河,铺成遍野霜雪,一声脆响,玉箫被震落,掉在沙滩上。 朝雨右手被震得不住颤抖,愣了看着她,眼中带上点点水光。 沈知水马上捡起玉箫,将沙子擦净,递了过去。 朝雨怒道:不是约好不用灵力吗? 对不起、对不起,沈知水慌张地道歉,我并非有意。 你这根木头,除了道歉你还会做什么? 我 朝雨夺过玉箫,气冲冲地往前走,沈知水慌忙追了上去。 沙滩上留下两行长长脚印,深蓝海水冲刷过,又无影无踪。 怀柏托着下巴,道:这姑娘对沈知水有点意思。 佩玉不明白她怎么看出。 怀柏继续道:你看这吵架,跟调情一样。咦,这里是天海秘境吧。 大海一望无际,月光浮动,巨大的月亮悬在天边。 朝雨突然停了下来,沈知水猝不及防,身子猛地一僵,差点撞上了她。 朝雨深吸一口气,问:上次送你的花,开了吗? 沈知水摇摇头。 朝雨皱起眉,奇怪道:应当已经长出来了呀。 沈知水道:我没种。 朝雨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佩玉与怀柏在蜃影之中看着沈知水小心翼翼地将那盒花种收了起来,特意用灵石蕴养,不让其腐烂。但她似乎天生口拙,连一句真话也不知怎么说。 谢沧澜双手搭在刀上,笑着迎过来,柳依依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你们两个怎么啦? 沈知水苦笑着摇头,我比试时不小心用了灵力。 谢沧澜拍拍她的背,知水,这就是你不好啦,怜香惜玉不懂吗? 朝雨翻了个白眼,谁要你们怜?臭男人,再过两年我一定不会输。 谢沧澜笑道:是是。 四人坐在沙滩上,柳依依取出灵米团分给他们。 谢沧澜看着手中的小糕点,嘴角往上扬了扬,谢家后山有一个小山洞,我以前有好东西舍不得全吃掉,就偷偷把东西藏在山洞里。 柳依依问:那不会坏掉吗? 谢沧澜只是笑,没有回答。 吃完后,他们或坐或卧,看着天空巨大深黄的月亮,海面波光万倾,潮水起起伏伏。 谢沧澜突然说:不如我们结拜吧。 柳依依道:好呀。 沈知水与朝雨对视,微微一笑。 结过盟誓后,谢沧澜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柳依依垂着头,眼神却一直往他身上瞥。 朝雨拿着白玉箫不住比划,似是还在研究如何破招。 至于沈知水,微抬起头,很认真地在看月亮。 天海秘境出来后,四人关系更加密切。 外人只道是沈知水与柳依依、谢沧澜同朝雨皆是天生一对的璧人。柳引好几次来合阳,早把沈知水看做准女婿,沈家几位长老也逼着她同柳依依成亲。 折花会时,几人又重聚一堂,喝酒叙旧后,柳依依照常端着碗醒酒汤送来。 沈知水接过一饮而尽,没多久便觉昏昏沉沉,倒在床上失去意识,再次醒来,她与柳依依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她首先往下看了眼,发现亵裤好好的,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门猛地推开,柳引带头冲进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 朝雨站在门口,眼神有些复杂。 柳引道:知水,你与依依两情相许,若想做这种事,何不与她结契后再这般,如今成什么样子? 沈知水百口莫辩,求助地望向柳依依。 柳师姐,你送我的那碗醒酒汤沈知水马上明白自己中计。她扫了眼围观者,缓声让他们离开。 众人皆以为她与柳依依已经定情,迟早会结为道侣,如今只是酒后乱性,生米早些煮成熟饭,也没太苛责,只是摇头叹着现在的年轻人呐,一边走出房门。 沈知水将门合紧,失望地看向柳依依,师姐,为何要这样? 柳依依还想狡辩,知水,你忘啦,昨晚你真的对我 柳师姐!沈知水打断了她,轻叹一口气,我不能行事。 柳依依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表情有些呆滞。 沈知水道:此事我会澄清,也会跟他们说我的缺陷,不损害你的名节。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 柳依依眼眶发红,泪珠一连串往下掉,跪在沈知水面前,哭着说抱歉。 沈知水疲倦地按了按额头,为什么? 我怀孕了 沈知水诧然问:是谁? 柳依依哭着摇头,他不会娶我的,知水,我求求你,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会被赶出圣人庄的,爹也会与我断绝关系。你放心,我以后的孩子绝不侵占沈家一分家产,你要是喜欢哪个姑娘,我做妾、做小侍都行,知水,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圣人庄最重名节,此事若传出去,她就全毁了。 沈知水叹口气,柳师姐,你应当去找那个男人。她拔腿欲走,忽闻身后呲呲一声响。 柳依依将簪子插入自己胸膛,流血如泉涌出。 沈知水忙用灵药止血,为她治愈伤口,柳师姐 知水,我求求你,柳依依面色惨白,泪流满面,你不答应,就让我死吧,我没别的路了。 怀柏皱紧眉,啧了一声。 嗯?佩玉偏头看去。 怀柏颇为薄凉地说:管她去死,关我屁事? 佩玉无声地勾了勾唇。 但沈知水显然与她们二人不同,犹豫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将柳依依安置在屋里,施法清除地上血迹,外面已下起小雨,她叹口气,慢慢走出屋子,步伐有些沉重。 细雨迷离,她不知去往何方,随意走了几处,看见一树白花,信步走过去。 少女倚在树下,手执白玉箫。箫横在嘴边,吹了几个喑哑的的音符。 沈知水道:朝雨? 朝雨看着她,笑了笑,恭喜你呀,总算和柳姐姐在一起啦。 沈知水嘴微微张了张,什么话也说不出,头垂下,眼睛瞥着那双银丝云纹白鞋,低低嗯了声。 从此她与朝雨再也没有什么多余往来,再次听到消息,是数年后,千寒宫发来一张喜帖。 朝雨与谢沧澜结契。 沈知水走回童年时待过的那个小院,在墙边下站了许久,最后小心地折下那枝簌簌杏花。 她努力勾起唇,眼中没有分毫笑意,轻声道:恭喜。 最后她没有亲自去千寒宫,只是亲手将杏花保存在匣子里,托人送了过去。 又过几年,柳依依病逝。 卧病在床许久,昔日的美人形容枯槁,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拉着沈知水,一声声的反复说着对不起。 沈知水反握住她,柔声道:师姐,你放宽心,好好养病。 柳依依自知大限将至,哀求她照顾好柳环顾。 沈知水自然答应。 过了这么多年,沈知水依旧不知柳环顾生父是谁。但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柳依依为女儿取这个名字,心中还是念着那个男人吧。 柳依依痴痴地看着她,无神的眼角倏而落下一滴泪,嘴唇动了动,再没声息。 柳环顾大哭扑了上去。 可沈知水却骇得连退数步,将死之人的声音很轻,她却听得清楚,柳依依喊得是,沧澜。 谢沧澜。 她木讷又迟钝,如今才想起,昔年柳依依望着谢沧澜,眼底满满都是情意。 她发疯似的扳过小孩的肩膀,柳环顾幼时雪肤明眸,十分可爱,稚嫩的五官上依稀能看见谢沧澜的影子。 沈知水猛地起身,拔出不悔,一步步往尹川谢家行去。 爹爹!柳环顾被她的样子骇到,拉住她的手。 沈知水似乎清醒一点,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 她到底还是去了尹川谢家。 怀柏突然说:沈知水在谢家的时候走火入魔,杀了十几人,被软禁在沈家,仙门会审被判有罪,再之后便是她真正堕魔。 她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这是流传的真相。 沈知水在谢家找了一圈,没看见谢沧澜,在后山上漫无目的搜寻时,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 她放慢脚步、屏气凝神,悄悄凑近。 分开齐人高的灌木,眼前是一个黝黑的小山洞。 谢沧澜站在黑暗中,脸上带着血,手里握着把染血的刀。他的脚下横七竖八躺着数人,穿着黑袍红纹,是谢家的弟子。 沈知水张大了眼,不自觉往后退一步,脚下石头滚动,谢沧澜抬起了眼。 啊,被发现啦。他添口手上的血,知水。 不悔尖声出鞘,沈知水的手在微微颤抖,你做了什么? 谢沧澜道:如你所见。 你的解释? 谢沧澜笑起来,你记得我在天海秘境说的话吗?我的身上流有魔血,谢家人人看轻我。我说过,以前有好东西,舍不得吃,便会偷偷藏在这里。如果不是时时挨饿,何必偷藏?他叹口气,可是吃食是会坏掉的,后来,我便把攒来的灵石、钱财放在这儿,不想却被这些人找到。他们将灵石夺走,将我母亲留下的遗物摔碎,知水,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沈知水问:这些死掉的人,都欺侮过你? 谢沧澜笑着摇头,不,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 沈知水又问:柳师姐是你所为? 谢沧澜想了许久,是吗?和我上过床的女人太多,我记不清。 沈知水忍无可忍,一刀劈来。谢沧澜侧身躲过,刀风把地上尸首劈成两半。 我想起来了,柳依依啊,谢沧澜笑着,不悔与孤绝相撞,发出当一声巨响,那个女人成天想着爬上我的床,还给我下药,不过我早留下一手,用蜃影珠记下她淫荡的模样。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啧,下贱。 沈知水眼眶发红,不悔又快又狠劈下,谢沧澜往后疾退,肩头还是被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 他抹了下鲜血,笑意更甚,她跪在我身前,一次次给我磕头,让我娶她。你说这么下贱的女人,我怎么会要?但是我告诉她,沈知水谦谦君子,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尸两命,对吧? 你沈知水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我们结拜过,她可是你义姐啊! 谢沧澜叹口气,身子又被刀气逼得退了好几步,没办法,谁让朝雨喜欢你呢? 沈知水身子一僵,刀顿在半空中。 谢沧澜手腕一转,刀光有如白练,朝呆着的人直直扫来。他面上笑得更灿烂,出刀也更阴狠,你也喜欢她吧。傻子,谁让你不像个男人,憋着不说,让我钻了空子。如今女儿也不是你的,夫人也不是你的,心上人也早就嫁给我。沈知水你这个废物! 沈知水心神不宁,刀法大乱,形势登时逆转。 谢沧澜步步紧逼,你知道朝雨当年有多难过吗?她一个人跑到逢魔之地,几次出生入死,不知流过多少伤心泪,是我一次次陪在她身边。 泪一滴又一滴从沈知水眼中掉下。 谢沧澜笑着说:那时你在做什么?新婚燕尔,洞房花烛。对了,我和朝雨结契时,你送的那份礼物,她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到垃圾堆里,和着那堆废物一起烧掉了。 沈知水怔住,心神错乱的瞬间,孤绝贯穿她的身体,把她钉在洞穴之上。 谢沧澜垂眸看着她,你以为我真喜欢朝雨吗?他抬起沈知水的下巴,千寒宫未来的宫主,呵,要不是看在轮回镜份上,我才懒得费心思讨好。你喜欢她吗? 沈知水浑身发抖。 谢沧澜道:等拿到轮回镜,我就抹除她的记忆、废掉她的修为,把她卖到勾栏院,你说好不好? 畜、畜生,你不配做人 谢沧澜笑着说:可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魔。 他的眼睛突然冒出红光,血气从他手中涌入沈知水七窍,紧接着,蜃影黑了下来。 佩玉抿紧唇,以为已经结束时,画面又亮了起来。 沈知水醒来时,四肢不能动弹,努力转过头,看见朝雨单手撑着头,守在床边。 朝雨比从前要成熟一些,眉目褪去少女的锐利,更为温柔沉静,小憩的场景,美得如同一幅静止画卷。 你醒啦?朝雨猛地从梦中惊醒,对上沈知水的眼睛,问:知道我是谁吗? 沈知水眨了眨眼睛。 你走火入魔了,朝雨叹口气,沧澜说会替你压下此事,但圣人庄那边我已经通知沈家人来接你,你好好留在合阳养伤。 沈知水紧锁着眉,竭尽全力想张嘴,却只发出嘶嘶的气声。 朝雨笑得并不轻松,别怕,我们都会为你求情。她左右看了看,取出一块碎片,小心塞到沈知水怀里,如果以后有人来抓你,就用这个东西逃。把血滴上去就行了,你会知道怎么用的。 沈知水睁大眼,死死看着她,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落,湿了枕巾。 朝雨伸手想为她揩泪,指尖却悬在空中,刚刚我处理伤口,才发现你居然是个女子,朝雨低垂着头,慢慢缩回手,师尊常跟我说,身为女子要矜持,主动示爱不会被男人珍惜,可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女人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6) 她长眉一扬,又笑起来,不提这个,本来打算日后让你做我孩子义父,现在看来,应该是义母了。 沈知水嘴唇颤动,拼命想挤出一句话来。 朝雨,知水还好吗? 沈知水瞳孔猛地缩小。 谢沧澜走到床头,背对着朝雨,一脸诡笑,醒来了就好。 朝雨问:你那边怎样了? 谢沧澜叹口气,十几条人命,而且都是我谢家弟子,长老们已经背着我将此事提交仙门,不日便要会审。 那怎么办? 谢沧澜道:柳引长老也许会帮忙,我去疏通关系,不管怎么说,先让知水回合阳静养。 朝雨点头,只能这样了。 谢沧澜环住她的腰,我们先出去吧。 朝雨回头看了沈知水一眼,知水,你现在这儿休息一下,沈家的人马上便来了。 沈知水目呲欲裂,眼底血丝连成一片,努力想摇头,但在外人看来,她的脑袋只是极轻的动了一下。 谢沧澜勾起唇,眼神晦暗,知水,我会再去合阳找你,去沈家,找你。 脚步声越来越远。 沈知水绝望地睁着眼睛,泪大滴大滴滑落,头下枕巾已经完完全全湿透。 嘴唇翕动,无声地反复地说着 不要走。 不要和他走。 暮色四合,竹林间早就暗了下来。 佩玉倚在竹枝上,手掐着掌心,血从指缝不断涌出。 怀柏将三颗蜃影珠小心放回盒中,良久,才轻声道:当年仙门会审,如果我也去了 说不定便早能找到真相。 佩玉张了几次口,才低声道:你想为她平冤吗?蜃影珠可以作假,拿出去他们不会信。 当年判下这一桩血案的是整个仙门,几颗无足轻重的蜃影珠,不能动摇昔日的判决。 你想要为了一个死了的人,站在整个仙门对面吗? 怀柏慢慢收紧手,可是柳环顾还活着,我们脚下的冤魂也没有安息。 佩玉扑过去紧紧抱住她,颤抖着说:谢谢你师尊 怀柏抬手拍拍她的背,乖哎? 师尊? 第62章 明英(1) 你唤我什么? 佩玉默默垂下头,说漏了嘴,口误。 怀柏皱起眉,本想掩饰,但想了想,还是说:佩玉,其实我是 佩玉按住她的肩头,道:我知道,你是江渚。 不,我是你师 江渚,你准备如何寻找真相? 怀柏的注意力改变,面色沉凝,我会去一趟谢家。 佩玉暗自松口气。 她很久之前便觉得秦江渚有些不对劲,借着学艺之名和每个孤山金丹的师兄师姐套过话,只除了一人。前日她在山脚遇到师尊,上山后用神识在玄门扫了一圈,一百二十七名金丹弟子,山上有一百二十六名。除了怀柏与秦江渚,其他人都在。 但佩玉本不想拆穿怀柏,只是方才心情激荡,一时之间就将那声师尊脱口而出。 让师尊难堪,实是不该。 谢家、谢沧澜 怀柏突然问:你说谢沧澜当真掉下万魔窟吗? 佩玉蹙眉,她前生在万魔窟底并未看见谢沧澜与沈知水,不过也许是他们早被吞噬的缘故。 怀柏道:他最后使得那招,将自己身上的魔气度给沈知水,控制她的心神,这是魔族惯用的手段。明明此时他已经占尽优势,为什么还会一起掉下万魔窟呢? 说着,怀柏叹口气,我只是猜测,相比这个,我还是更希望沈知水已经手刃仇人,为自己报仇。 佩玉施法除去自己手心的血迹,这才将牵住怀柏。 怀柏反握着她的手,真恨不得跳下万魔窟把那人渣千刀万剐。 佩玉眼神晦暗,神情有些阴郁,不要这样说。 怀柏把三颗蜃影珠收好,另一手拎着那只肥嘟嘟,长得跟小奶狗差不多的蜃兽,喜欢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佩玉道:谢沧澜不提出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吧, 如果沈知水没有被关在小院十六载,如果她没有被当成男子养大,如果没有沈夫人的那句不要爱男人也不要爱女人没有种种巧合,一切也许不会发生。说到底,也只有四个字,命运弄人。 只是害得她娘亲最后至那般地步。 佩玉手微微攥紧,又怕握疼怀柏,马上松开,心头怅恨难言,但没有重生时的偏激。 师尊还在她的身旁。 怀柏叹气,所以,以后你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不管是喜欢,还是喜欢上,都要勇敢的说出来。你不说,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你呢? 两情相悦然后错过,实在是这世上最意难平的事了。 她说完,忽而感觉身旁有道火热的目光,转过头,却发现佩玉在看其他地方。 但是,怀柏揽住少女,补充道:可千万不要早恋啊! 佩玉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怀中的水云螺嗡嗡响。 佩玉取出螺,放在耳边,听见赵简一讪讪的笑声 小师妹呀,那个 师兄? 那个,叫秦江渚的同窗,有没有在你身边? 佩玉看了眼怀柏,把水云螺放在中间,让她也能听见,在,师兄有何事? 赵简一声音有气无力,隔了几千里都能感受到他的崩溃,你们快来守闲峰,老二她回来了。 怀柏张大了嘴,啊? 不说了,你快回来,快!快!快! 赵简一突然挂断,留佩玉怀柏二人面面相觑。 二师姐很可怕吗?佩玉问。 怀柏摇摇头,一脸纠结,可怕倒是不可怕,就是比较中二。唉,走吧。 飞回孤山途中,佩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没给师尊留台阶,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啊,没想到江渚对我师门如此熟稔。 怀柏: 她说错了,她这小徒弟也很中二。 佩玉想,师尊爱演戏,只能陪她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趁着怀柏在前操纵偃甲,佩玉低头扫了眼,转生石上宝石又亮起两颗娘亲的两魄回到此处。 她心中有些欢喜,对如何寻找散落三魂七魄心中也有了底。 想来,娘亲的魂魄是无意识地飘荡回对她而言生前重要的地方。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便能收集全魂魄,送娘亲转生,这一世,一定要好好护着她。 守闲峰下一大堆妖兽聚集,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 大白嘎嘎嘎围着怀柏叫。 怀柏问:她把你们都赶出来啦? 小白插嘴道:哪里是只赶出来!她要杀了我们!那个疯婆娘一上山就拿着弓箭乱射,拦都拦不住,我屁股上差点中了一箭! 她心有余悸地揉揉尾巴,大白在旁嘎嘎叫以示附和。 怀柏瞥了眼,道:那不正好?通风,防便秘。 小白瞪大眼睛,气得发抖,肉肉的尾巴甩来甩去,你、你还是个人吗? 怀柏在她脑门弹了下,我当然是个人,你才不是人。 小白浑身炸毛,张口想要反驳,但眨眨眼睛,突然意识到根本反驳不了。明明是实话,为什么感觉自己被人骂了? 怀柏深吸一口气,抬脚往上行,手拉住佩玉,走走走。 走完最后一节石阶,佩玉的瞳孔微缩,一支羽箭直直朝她射了过来。 她略一偏头,伸手本想抓住羽箭,却在瞬息之内改变决定,转而将箭羽上挂着的储物囊拽下来。 羽箭依旧以快若闪电的速度飞出,射在身后山石之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块四人高的石头被崩成数截碎石。 不错。有人轻笑。 佩玉抬眸望去,太师椅上大喇喇地坐着一个红衣少女。凤目薄唇,大红袖箭,长发扎着高高马尾,手拿着弓箭,气势逼人。 至于其他几个人,为她端果盘、按肩揉腿,表现十分殷勤。 这位二师姐一出场就在试炼她,还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 明英挑眉,见面礼。 佩玉打开储物囊略扫一眼,里面大片极品灵石,闪得她有些眼睛疼。 怀柏也用同样的方式拿到一个储物囊,看了看,面色变得十分难看,皱眉叹气,不停地摇着头。 佩玉往旁瞥去,那里面也是明晃晃的灵石,不过都是下品。 怀柏似乎知道她的疑惑,凑过来小声道:你二师姐觉得送人下品灵石是一种羞辱,我表现得难过点,她就开心了。 佩玉蹙眉,世上竟然有这么清新脱俗的羞辱? 她不可置信地向前看,明英下巴微微抬起,红唇勾起,眼底漾满笑意。 似乎真的很开心。 然而她与怀柏并肩站着,离得极近,耳朵动了下,听见这愁眉苦脸的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请拿灵石羞辱我吧,再羞辱一次,我一点都不介意。 第63章 明英(2) 怀柏捂着胸口叹气,唉,我好难过、真是羞愧到无地自容。 佩玉抿紧唇,额角青筋隐隐浮现。 这也太浮夸了吧。 明英冷笑,臭女人,你还知道回来? 佩玉紧锁着眉,不着痕迹将怀柏护在身后。 怀柏突然想到什么,抬手把鬼面具去掉。佩玉回头看了眼,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怀柏:额 佩玉垂手,恭恭敬敬地说:您真是神出鬼没。 徒弟,你,怀柏托着下巴,感慨道:你这演技实在浮夸。 彼此。 怀柏有些郁闷。 带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一个娃,为什么越养越歪了呢? 她一郁闷,明英就高兴了,看着小师妹也越来越顺眼,手刚抬起,赵简一会意接过她的飞羽弓。 容寄白递过来一颗刚剥好的龙眼,讨好笑道:师姐,南海刚研究出一种新纸,可以提高画符的成功几率。 明英眉毛扬了下,买。 容寄白道:有点贵,我最近练符要的纸也比较多 明英吐出龙眼核,我的意思是买配方。 买配方后,便在孤山脚下造一座纸厂,专供师妹画符,圣人庄附近也要开一座,她不喜欢那群道貌岸然的人,那边的价钱要定的高一些。 明英听闻商机,略为思索一番可行性,用传声纸鹤嘱咐下人去着手造纸事宜,容寄白在一旁感动得眼泪汪汪。 这样的富婆,谁能不喜欢呢? 佩玉总算明白,为何每月守闲峰领的灵石在六峰中是最少的,但师兄师姐一个个都有画符炼器这种烧钱爱好。 原来是背后有人。 怀柏走过去,伸手在少女头顶揉了揉,徒弟,好久不见。 明英打掉她的手,女人,不要碰我! 怀柏的嘴角微抽:你又看什么话本了? 明英头一歪,哼,你管不着。 怀柏无奈地叹气,声音放缓,笑眯眯地说:是是是,我管不着,少城主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空来孤山? 明英道:我来通知你,天海秘境我不去了。 怀柏有些诧异,你之前不是吵着要去吗? 明英沉默了。 怀柏蹲在她身前,少女唇角抿成一个倔强的幅度,神情罕见的有些沮丧。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了。 怀柏笑道:那就不去啦,也没什么要紧的。 明英惊讶地看着她,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怀柏反问:你不是说没有为什么吗? 明英攥紧袖角,我觉得还是赚钱有意思,不想练弓,也不想修炼了。 怀柏笑着说:那好呀。 明英妙目微睁,你不怪我? 弃道从商,这在仙门实在是荒唐,连她家老头子听到她想法时,也气得要和她断绝往来。她本以为师尊也会各种诓骗劝阻,还想好了反驳的话,若是师尊不允,她便说:行商怎么啦,不行商养得活你们吗? 只是没想到这人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 明英恍然道:我知道了! 怀柏茫然地看着她,知道什么? 你果然是看中我的钱! 怀柏失笑,忍不住抬手又揉揉她的头,傻,大道三千,各有所长,你顺从本心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道,谁说行商不是一种道呢? 明英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真的? 怀柏道:莫要跟随别人的脚步,只做你自己,只求你的道。天海秘境入则数年,你若不想便不去了吧。 她这徒弟颇有商业天赋,短短几年就建起仙门最大商行,赚了个盆丰钵满,如果这样还逼着她练弓就太可惜了。 这可是异世董明珠啊! 明英点点头,说:就是,我这几年赚的钱可以把整个天海秘境买下来,不知道老头子为何一定要逼我。她长舒一口气,既然你同意,我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7) 抿抿唇,她又道:谢了,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钱。 怀柏苦笑。 明英走到佩玉身前,小师妹,本来我为你准备了武器,但师兄说你已经拿到神兵,什么都有,那我就只送你灵石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用水云螺给我说。 佩玉道:多谢。 见明英要走,怀柏忙说:老二,留下来吃顿饭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急着走。 明英的唇角往上勾了勾,道:我一刻钟可是几百万灵石的买卖呢。 话虽这样说,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怀柏一把揽过她的肩,另一手牵住佩玉,走走走,去镇上搓一顿去。 容寄白道:好啊,我想吃火锅。 明英道:我可是看着师妹的面子上 怀柏笑着说:好好好,你师尊是个没有尊严的弟弟,行吧?崽崽,你喜欢吃什么? 佩玉说:随意。 既然是随意,七八张桌子拼在一起,摆满了菜。 大堂空空荡荡的,几人围坐在圆桌前,想吃什么便起身去拿。 佩玉这才知道,山下的产业,十有八九都是望月城的。 不怪乎小镇比她记忆里要富饶许多。 望月城揽天下三分之二灵脉,各个宗门上赶着讨好,当年怀柏节外生枝将人截走,想必让圣人庄记恨许多年。 红油滋滋响,锅里咕噜咕噜滚着泡,火辣香气扑鼻而来。 明英夹起一块薄薄的牛肉,放在锅里,喝了几杯小酒,脸被热气熏得通红,说话差点咬着舌头,我才不要活那么久,赚钱多好,整天修炼没点意思。 赵简一附和:师妹说得对。 明英说:我的商行在人间和仙界都设有分号,上次夔州大灾,还是我开仓赈灾,救了好多人性命,这不比修炼有意思多了吗? 赵简一调几碟油盘,一一递给众人,边干活边不忘说:师妹说的对。 明英忽而凤眼一瞪,手往桌上一拍,震得菜碟撞得哐哐响,都怪你! 怀柏正把剔骨的鱼肉夹给佩玉,闻言茫茫然地抬起头,啊? 明英委屈地说:谁让你骗我!我现在都不敢做妖兽生意,损失好多钱,你知道吗?! 她这么一说,怀柏也心疼不已,是是是,对对对,都怪我。 还有你!妙目一转,瞪向赵简一,你和她一起骗我!骗我进门还不对我好,说好不收徒的,转眼就收了一二三这么多。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赵简一涮一筷子菜,夹到她碗中,低声道:师妹,你喝醉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吧。 明英伏在桌上,嘟囔:骗子,不理你们。 怀柏见佩玉辣的小脸红嘟嘟的,为她倒了一杯冷茶,楼下熙熙攘攘,车马喧嚣。 山上几人难得喝一次酒,都饮得醉醺醺的。 赵简一大声炫耀着他新研制的偃甲,不要灵石驱动,节省许多人力。 明英嗅到商机,忙说要批量生产。 容寄白道:不仅有水力、风力,煮茶的时候水沸腾也能推动盖子动弹呀。 沧海便高声附和:师姐好厉害。 怀柏笑道:乖乖,我是不是见证了一次工业革命的诞生。 佩玉不明所以,但靠在师尊温暖的怀中,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堕入一场美好的迷梦中。 红汤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白汽袅袅升起,欢笑声在这间酒楼不停回荡。 怀柏揽着佩玉的腰,把她半搂在怀中,崽崽,喝醉了没有? 佩玉抬头看了眼,略略有些痴怔。美人羽睫轻扇,波光如醉,面上泛着薄红,艳丽无双。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渐渐暗下来,场中唯有怀柏与佩玉二人还算清醒。 怀柏兴致勃勃地牵着她去看烟花。 佩玉有些奇怪,既不是节庆之日,又无人办酒做宴,哪里来的烟花? 怀柏搂住少女的腰,脚下祥云祥云升起,带着她们一飞冲天。 云海万顷,月光迷蒙。 怀柏伸手一点,三千星子纷纷坠下,如一场盛大绝美的烟花。 送你一场流星雨,怀柏闭上眼,双手合起,快许愿! 佩玉慢慢勾起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崽崽,你许什么愿望? 佩玉问:师尊呢? 怀柏眼中笑意盈盈,我想大家永远能这样,长长久久。 佩玉道:我也是,长长久久,只和师尊。 怀柏坐在云海中,佩玉立在她身侧,高空寒风烈烈,吹得她们衣袍鼓动。 这么让二师姐放弃修行,师尊不觉可惜吗? 怀柏道:我只是想让她找到真正适合她自己的修行方式,世间之道,并无高下。世俗之人最轻商,最重仙,所以他们不会理解老二的决定。崽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求长生,只争朝夕,这没什么不好的。 佩玉喃喃道:不求长生、只争朝夕? 怀柏握住她,遵从本心,而且不修炼也不意味着修为停滞,勉强做不喜欢的事,修行便如逆水行舟,反而会成为修道路上的阻碍。 佩玉垂下头,凝视两只交握的手,低声道:如果我的本心只是保护一个人呢? 啊?怀柏心中一惊,小徒弟思春了?早恋了? 不会心中还记着那个黑心莲女主吧? 那人是谁? 佩玉飞快地别开眼,我不能说。 你可千万不能喜欢她啊! 佩玉愣愣地抬起头,我这是喜欢她吗? 不、不,怀柏暗松一口气,还好小徒弟没弄清楚自己的情愫,当然不是,你这只是青春期的萌动,是荷尔蒙作祟,你一点都不喜欢她!过了这个年纪,你就不会这样了。 佩玉微弱地反驳:可是我已经过了很多年 怀柏双手放在佩玉肩上,慎重地看着她,崽崽,你听不听话? 佩玉点点头。 怀柏道:答应为师,不要眼瞎。 佩玉张张口,有些艰难地说:师尊觉得,我这样是眼瞎? 第64章 宗门大选(1) 怀柏说:难道不是吗? 佩玉攥紧袖子,不是的,那个人,她特别好。 好什么呀?唉,你让我怎么说,怀柏扶额,无奈地说:你喜欢谁都可以,那个人不行,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被拒绝了 佩玉眉眼低垂,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为什么?明明师尊和鸣鸾都可以,她比不上鸣鸾吗? 怀柏低声叹气,崽崽,你现在还不明白,你只是把一种亲情或友情当成喜欢,这个年纪最容易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以后你会遇到比她好许多的人。 亲情? 佩玉想,也许吧,她的一生并没有拥有过什么,如同行走于干涸沙漠,遇见一片绿洲,便当做自己唯一救赎。 但是鸣鸾与师尊都在一起了。 师尊,你为什么会喜欢你的前道侣呢? 猝不及防被戳中死穴,怀柏身子一僵,我那和你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知怎么,佩玉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就那么差,连鸣鸾都比不上吗?她很好吗?你不还是和她在一起了? 怀柏沉默许久,垂眸掩去眼中水光,声音中带些苦涩,佩玉,她不一样。 佩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惶惶不安地站起,手动了动,马上垂了下来,膝盖弯倒,跪在怀柏身前,师尊,我说错了话,请您责罚。 怀柏急忙把她拉起来,跪什么? 我让师尊难过了。佩玉皱着眉,在她看来,没有比这更大的错。 怀柏苦笑:你这孩子,唉,让我难过的又不是你,是我那混账前道侣。 那也是自己。 佩玉默默想,头垂得更低,雪白脖颈细瘦纤长。 怀柏心中怜惜,声音越发温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是平等的,你就算做错事,也不需要向我下跪。 徒弟跪师父,不是天经地义吗? 不是。怀柏柔声道:至少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天经地义,你也不必这样小心。其实,我更想你对我如待秦江渚一般。相处自然又融洽,她也得以看见小徒弟掩在谦恭之下的小脾气。 佩玉偷偷看着她,等她目光扫过来又飞快低下头,过了几次反复,终于忍不住问:师尊,如果你的前道侣回来了,你会原谅她吗? 怀柏一时愣住。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不愿深思。 她苦笑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如果呢? 没有如果!怀柏说完,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重,放缓了声音,应当不会有如果了吧。如若真的再遇她,我也不知我会怎么做?再杀一次?呵。 佩玉小心问道:她是做了什么?为何师尊这般恨她? 怀柏想起旧事,面色苍白到有些透明,怔怔道:你还记得我说过,何种情况下我不会原谅你吗?不要伤害我珍视的人不然,并非我不想原谅,而是我没资格替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原谅。 是鸣鸾做过什么吗? 可是对鸣鸾而言,师尊不也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吗?她怎会伤害师尊呢? 前生鸣鸾掌控身体时,她也并不是全无意识。 鸣鸾觉得无聊,便会唤她出来,她们一起对月饮酒,虽然那在外人看来是疯子自言自语。 饮得醉醺醺时,她抱着酒坛,最爱说孤山往事,说守闲峰,说和同门的旧事。 鸣鸾就在一旁抱臂冷笑。 也只有说到师尊时,她那一贯嘲讽冷淡的笑才会慢慢透出几分真心。 佩玉与她心神相连,知道她是真的敬爱师尊,便如自己一般。 不过鸣鸾比她更疯狂、更偏激,但不管怎样,鸣鸾都不会伤害师尊才是。 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佩玉心中有些忐忑,如同听候审判。 怀柏轻轻地摇头,并未回答。月光无声,洒落在她静谧柔美的面上,佩玉鼓起勇气,说:师尊,能不能忘掉那个人?既然她已经死掉了 怀柏蹙起眉,疑惑地看向她。 佩玉声音稍顿,继续说:您不应该沉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如果无法原谅她,便将她忘却,开始新的生活吧。 怀柏失笑:倒让你来开导我。唉,徒弟呀,我已经走出来了。 不,佩玉执拗又肯定地说,您没有。师尊,您说过,人是应该向前看的,忘了她吧,这难道不是对她最重的惩罚吗? 怀柏似有所思地说:你说的对,我早该放下那人。 佩玉长舒一口气。师尊放下鸣鸾,也许就能接受现在的她了,我能长陪在师尊身侧吗? 怀柏笑道:当然可以。 佩玉不明白她此刻对怀柏的感情,亲情、友情、感恩之情、濡慕之情,抑或是如怀柏鸣鸾那般的情谊。 鸣鸾是她,但又不全是她。 她不记得师尊与鸣鸾的往事,却想一直守在师尊身边,保护她,不管以哪个身份。 第二日明英便赶回望月城,口口声声嫌弃容寄白的品味俗套,走时背后箭囊里还是背着那支艳红的凤凰羽箭。 赵简一仍是奔波在山下试验新偃甲。 容寄白与沧海依旧日日腻在一处。 守闲峰上又炸开几颗山石,建成一间小小卧室和练刀房。 山上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怀柏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追查沈知水之事,偶尔还会以秦江渚的身份在六道院混混。时间久了,连不怎么管事的授课长老都知道,这届有个翘课成瘾,不务正业的弟子。 见后面那个猫着腰偷偷走进教室的人,授课长老叹口气,长眉下撇,显得更为愁苦。 那个同学,你上来一下。 怀柏刚蹿到佩玉旁边,就被逼着站起来,我? 授课长老点点头,这儿有道题,你来解一下。 试问有一金丹修士,到金丹一层需三百年,到金丹二层需六百年,到金丹三层需九百年,如此往上,当他到金丹七层时,除魔身受重伤,境界倒退到金丹四层,而后资质受损,每上一层境界需六百五十二年,待他到金丹八层时,心魔作祟,境界倒退到金丹一层,但因为除去心魔,修炼速度上升,每上一层需一百二十三,问,他结婴时要多少年? 众弟子听得头都大了,纷纷拿起笔在纸上运算。 怀柏忍不住笑出来,这位金丹仁兄实在有够倒霉。 授课长老问:你笑什么?算出来了吗? 怀柏道:三千年。 授课长老还没来得及说错,又听她笑嘻嘻地说:金丹修士的寿元只有三千年,这位仁兄资质太差,恐怕是无福结婴。 授课长老不甘心,又问一个问题,墨门和孤山相距八千里,一天两个弟子同时从两门出发,向北往千寒宫飞起。墨门弟子使用鲲鹏偃甲,一日行八百里,孤山弟子御剑,一日行四百里,试问哪一日墨门弟子能追上圣人庄弟子? 怀柏瞥一眼他手上《孤山术数入门》,唇微微勾起,把那几个标准答案一一说出来,二十日追上。妖魔同笼,有八头妖兽,十五只魔;注水的话,万魔窟需八千年可以填满授课长老,还有别的问题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8) 授课长老不可置信地翻了几页,抖抖索索地问:你、你怎么都知道答案? 说来惭愧,这本书是她撰写的。 怀柏十分恭敬地垂着手,道:说来惭愧,学生为了解题夜夜不眠,废寝忘食,已将书上所有题目解答出来。 授课长老看她的眼神放缓,心道:这孩子虽总是不来上课,但想必是沉迷学习的缘故,也算是好学之人。 嗯,孺子可教,你下去吧。 怀柏昂首阔步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以后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翘课,还能解决平时分的问题,真是可喜可贺。 佩玉把写好的答案揉成团,捻在手心,原打算偷偷递给师尊,但 师尊总是令她惊喜。 怀柏戳戳她,我秀不秀? 余尺素抢先一步说:那你可真是太秀了,一枝独秀的那种秀,秀的我头皮发麻! 怀柏点头道:那可不是?玉姐,我秀不秀? 佩玉微微笑着说:秀色可餐。 怀柏面上一红,忽然变得有些忸怩,哎、哎,你这么说 余尺素赶紧支起耳朵,朝盛济不停使眼色。 快看!有刀修在撩妹! 怀柏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哎,玉姐,你比我更秀,不愧是我大姐! 余尺素问:说真的秦姐,下个月便是宗门大选,六道院前三名才有资格去参加五年后的试剑大比,大选不仅要比试,还要考文化课,你有信心吗? 怀柏一拍脑袋,还有这个东西?我忘啦。 余尺素十分认真,我肯定打不过你,不过文化课我会尽量胜过你的!我可不会看在你是我大姐的份上放水。盛济也是。你这一个月可不能再翘课啦。 盛济面色有些难看。 若是比试,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但他怎么能对姑奶奶动手呢?这可是大逆不道。 反正前三肯定在我们之中,余尺素伸了个懒腰,到时候谁落选,另外三个人就请他吃顿饭吧。 怀柏眼睛一亮,这主意妥。 余尺素又说起考核项目,怀柏却不怎么关心,头撑着手一下一下打瞌睡,最后佩玉看不下去,让她靠在了自己肩上。 一刻钟后,怀柏猛地坐直,揉揉眼睛,十分严肃地打断余尺素,先不谈考核,现在我有个重要的问题要说。 余尺素见她眉头深锁,似进行某种艰难选择,心也吊起来,什什么啊? 怀柏叹口气,等会吃啥? 第65章 宗门大选(2) 余尺素嘴角抽搐,六道院的东西!还要想吗? 盛济道:我选择辟谷。 怀柏说:不如下山去吃一顿,你们现在总会御剑吧。 会是会,但是不是不太好? 盛济义正辞严,我盛济就算从孤山跳下去,就算是死,也不会翘课。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糖醋桂鱼咕噜肉小炒白菜和麻婆豆腐,还有一罐乌鸡汤。 几人埋头猛吃。 盛济夹一筷子菜,说:真香。 酒足饭饱,反正已经迟到,索性他们几人就不去上课,叫店家沏一壶热茶,一起闲聊。 余尺素还在关心宗门大选之事。名额只有三个,就意味着在座四人必有一人落选,她不想落选,也怕四人的友谊因此生隙。 怀柏拍拍她的肩,哎,别想这么多嘛。 盛济慢条斯理地在剔牙,心中已做好给姑奶奶放水的准备。 佩玉只是莞尔。 她知道怀柏不会参加,并非怕身份暴露,而是师尊不会挡任何人的路。 余尺素想起一事,道:上次洞天褔境的异变,好像找到原因了。 怀柏微眯着眼,哦? 她这些日子忙于沈知水的案子,没怎么掺手褔境之事,此事由叶云心全权负责。 余尺素小声说:我偷偷跟你们说呀,刚得到的小道消息,是百代峰的一个弟子私自开启秘境,想放一只虎金蝉进去,结果不小心带进去了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盛济道:虎金蝉? 洞天褔境第二日午时一只虎金蝉冲进山谷,被严阵以待的弟子们剿杀,当时因为所发生的意外太多,没人对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洞天秘境中最高等级的妖兽只有练气圆满,如何会出现一头筑基期的虎金蝉? 喻蒙的算盘打得倒是好。 虎金蝉只有筑基,而百代峰已有两名弟子到达筑基,虎金蝉奈何不了百代峰的弟子,自然会去找其他弟子麻烦,或许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虎金蝉直奔佩玉而来。 怀柏手指轻点桌面,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若她徒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也许已经受伤了,不管什么原因,暗害同门,实在可恶。 只是那人千万算不到,最后死的竟是四个百代峰的人。余尺素长叹一声,也为那几人觉得惋惜,不知道尊会如何处置此事? 盛济道:这可不好说,死的人是百代峰的,作案的人也是百代峰的,如果剑尊不想追究,或者想保下那人,道尊也不方便做什么吧,终究是百代峰的事情。 余尺素说:可主查此事的是黄钟峰主。黄钟峰主最公正无私,还说不定是怎样呢。 盛济兴致勃勃地问:两位峰主该不会打起来吗?你说谁会赢? 余尺素瞪了他一眼,百代峰主是你师尊,黄钟峰主是我师尊,你觉得我们这样猜合适吗?我猜我师尊会赢。 佩玉默默听他们议论。 道尊不会将秘境里是头元婴魔公布出来,以防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但那魔真是跟着喻蒙进去?还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放进去的?她并不肯定,只觉此事没有如此简单。 午日的阳光懒懒地洒在绿叶之上。 这次集体翘课以三人被余青书训斥一番,罚站两个时辰结束。 至于怀柏,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连余青书都找不到她。 余尺素被晒得昏昏欲睡,靠在墙上,身子歪歪斜斜,好几次差点摔倒。 槐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教室里整整齐齐的读书声像一首催眠曲,连佩玉都不禁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蓝天白云,岁月静好。 喻蒙偷放虎金蝉进秘境之事在朝会上宣布。 按照孤山规定,暗害同门要被废除修为、灵根,逐出孤山。 喻蒙面如土色跪倒在地,不断求饶,丁风华没有理会,只是面色极差。 朝会结束后,喻蒙被囚戒律所,由叶云心亲自动手废掉其灵根,孤山六峰主皆在场。 师尊、师尊,喻蒙求饶道:救救我!我也是为了百代峰啊! 丁风华一巴掌拍过去,混账东西,我有教过你暗害同门吗? 喻蒙抱住他的腿,涕泗横流,师尊,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丁风华面色如冰,抬手一掌拍在他胸口,喻蒙吐出一口血,跌倒在地上,死生不知。 叶云心微微蹙起眉。 丁风华道:我亲手处置逆徒。 怀柏抱臂冷笑,还以为她这师兄是真大公无私呢,原来是想暗地包庇。这一掌看似严重,废去喻蒙的修为,但没有废去他的灵根,假以时日,喻蒙还是可以恢复修为。 叶云心道:师兄,让我废除他的灵根。 丁风华冷笑,怎么?你们是不信我?还是我的徒弟我都不能亲手处置了? 各峰峰主皆面露为难之色,看样子丁风华是想袒护到底,叶云心是草木所化,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一语戳破,师兄可以亲手处置,但劳烦你废掉他的灵根。 丁风华面色不愉,呵,我百代峰的人,要你来管? 琢玉峰主咳嗦几声,抬手想把叶云心拉走,云心,师兄怎会包庇呢?我们先走吧,我新收了一件法器,正好给你。 叶云心一动不动,师兄,我要亲眼看着他灵根废掉,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为了给六道院之人一个交代。 丁风华寸步不让,死的是我百代峰的人,这畜生也是百代峰的,这件事说到底和你们无关,你非要管到底? 叶云心无视琢玉峰主不停使眼色,道:百代峰难道不是孤山的吗? 喻蒙突然惨叫一声,几人齐看过去,怀柏眉眼弯弯地站在那儿,而喻蒙浑身是血,痛得在地上打滚 原来是在这几人吵架的功夫,怀柏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废掉了他的灵根。 丁风华眼睛赤红,你做什么? 怀柏道:师兄,你护短,我也护短,你徒弟要害我徒弟,如果不废掉他,指不定日后还会有多少次这种事。她耸耸肩,为了以绝后患,只能麻烦你徒弟去死一死,哦不,废一废喽。 嗤一声,丁风华手中出现一柄紫色,惊雷环绕的宝剑,怀柏,你好、好、好。他气得连说三个好字,裂缺轰然出鞘,朝怀柏疾声刺去。 一道水幕横在他们之间。 宁霄终于出手,高声呵斥:风华,你也想谋害同门吗? 丁风华发泄地往水幕上刺几剑,冷冷地看向高台之上的人,一身紫衣狂傲又落魄,我就知道,你向着她,你们都向着她。他尖声道:以前就是这样,现在,我超过了她,你们还是这样! 什么机缘、法宝,从来都是她的!丁风华扫过众人,歇斯底里地说:你们看清楚!现在我才是孤山剑尊,我是元婴中期!孤山出了什么事,还是得靠我!这个人现在是个废物!你们还是向着她? 宁霄面色难看,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回百代峰反思! 百代峰?丁风华嗤笑几声,我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还留在孤山做什么? 宁霄猛地站起来,风华? 丁风华红着眼睛,一个个看过去,最后目光落在怀柏身上,你赢了。 从小到大,这人都横在自己身前,不管多努力,世人只会看到她。 丁风华原以为修为超过怀柏,担任剑尊、手掌百代峰,就能赢过她,却没想到自己一直一直以来都是输家。 不管哪个方面。 丁风华手执裂缺,颓然远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天光中。 灵素峰主最先反应过来,左右看了下,咬唇赶紧往前追,师兄,你别这样,快回来啊! 宁霄怔怔立在原地半晌,看着那袭紫袍走远,几人想来安慰,却被他挥手遣退,只有怀柏留了下来。 小柏,宁霄手撑着额,神情十分疲倦,你不要放在心上。 怀柏苦笑,我没想到师兄这样恨我。 宁霄道:他只是一时气愤,没有想通以后还是会回来的,孤山是他的家。 怀柏心中叹气,她知道丁风华小心眼,没想到他能这么小心眼,几百岁的人了还闹离家出走,丢不丢脸! 宁霄沉默片刻,又说:既然风华不在,百代峰的事宜暂时由你处理,你就暂代剑尊和百代峰峰主吧。百代峰弟子也先转到你门下。 怀柏先是点点头,然后马上摇头,不行! 万一丁风华几百年不回来,她岂不是要管百代峰到老?还多几百个便宜徒弟? 她坚决地反对:我答应过我徒弟,再也不收徒了,我不能失信! 宁霄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失信的次数还少了? 孤山一日之内突逢大变,但六道院中的几人却不知这点,依旧修炼做题上课,为宗门大选做准备。 下课铃声响起,三人靠坐在花树下。 余尺素看着斑驳的光影,道:大选完我们就要去各峰修习,真有些舍不得你们。 佩玉翻书的手稍稍一顿。 盛济道:反正都在孤山,以后空闲时间多了,还可以经常去山脚下馆子。 余尺素依旧有些惆怅,可惜没能做怀柏仙长的弟子,唉,也不知道黄钟峰主好不好相处,她那么冷冰冰,我总有些怕。玉姐,我好羡慕你!为什么怀柏仙长不收徒?我可是为了她才来的孤山啊! 佩玉唇角往上扬了扬,我师尊答应过我不再收徒,自然会说话算话。 盛济想起未来,也有些忐忑,剑尊不知怎样? 余尺素同情地看着他,你说呢? 盛济自我安慰,听说他挺护短的,算了,意向书早就填好,也不能更改,只能这样了。 两人一齐叹气。 这时一只传声纸鹤摇摇晃晃地飞到余尺素面前,这是她们孤山八卦小队交流小道消息的工具。 里头是飞羽峰的师姐在嘁嘁喳喳鱼儿,你知道吗?剑尊有事外出,百代峰现在交给怀柏仙长啦。 对啊对啊,怀柏仙长现在可是百代峰的新峰主啦,你不是想拜入她门下吗?意向书上快改成百代峰呀。 不行吧,他们应该前几天就写好意向书,现在没法改了 唉,那可真是可惜啊。 余尺素一脸懵逼:啥? 盛济十分茫然:啊? 佩玉当场石化,师尊不是当着孤山几千弟子答应过她,不再收徒吗?现在她一下子就多了几百个同门? 待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余尺素气得拔箫怒对盛济,来决战吧!你居然成了怀柏仙长的弟子!你凭什么? 盛济被她打得上蹿下跳,你等一下,我也不知道啊! 二人打着打着,听见一声咔嚓巨响。 佩玉依旧安静坐在原地,垂着头,只是背后的大树忽然连根断裂,飞沙走石,地面晃动不已。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49) 他们也顾不得打斗,大喊:玉姐,你冷静一下啊! 第66章 宗门大选(3) 师尊这个大骗子! 佩玉抿紧唇,眼眶有些湿润。 这样、这样戏弄她,明明说好不收徒弟的。她站在怀柏的角度,能把事情猜到七七八八,但心中依旧无法释怀。 余尺素伸手想安抚她,刚靠近一点就被灵气冲击出数丈。 她心中大惊,这人到底修为深至何种地步? 哎呀,你们怎么把树弄断啦?怀柏慢悠悠地走过来,看见这副奇景,不由啧啧感叹。 余尺素就像看见救星,忙道:秦姐,大姐大她失控啦! 怀柏抬眼看去,少女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怎么回事? 余尺素道:听说怀柏仙长收了几百个徒弟,然后她就 怀柏嘴角抽了抽,啊哈哈消息传这么快啊? 余尺素:哎?你也知道吗? 怀柏走近佩玉,一手拍在她肩上,乖。 翻滚的灵气在刹那间平息,巨大的动静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地上断树乱石可以窥见当时的混乱。 佩玉低着头,眼睛有点红。 不知为什么,听见怀柏声音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委屈。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骗她?一次又一次,她将师尊的话奉为圭臬,可她却这样言而无信,骗子! 怀柏本想嬉笑几声敷衍过去,开口刚喊了声佩玉,见看见这一向冷淡矜持、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女肩膀轻轻颤动一下,脸往侧边偏,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她怔在原地。 一直觉得这个小徒弟口嫌体直、傲娇得很,竭力想维持一副冷漠的模样,但内核又柔软又可爱。她也总想着撬开徒弟冷硬的外壳,看看里面血肉充盈的模样。 但这滴泪,如同含着千钧之力,凶狠地、势不可挡地砸下,倒把她自己的心中砸出一片坑坑洼洼。 以前她看过一部电影。 至尊宝说:原来那个女孩在我心里留下一滴眼泪。我完全能感受到她当时是多么伤心。 怀柏当时不明白,现在却有几分了然,少女这滴眼泪直直掉在她心底,也让她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 对不起,怀柏环住她的肩,将她抱在怀里,我不该失信。 佩玉眼里水汽蒙蒙,攥着她的衣角,肩头不住发颤,嘴里却开始为她找起借口,是不是、是不是道尊逼你? 不管怎样,都是我对你失信,我要郑重地向你道歉。 佩玉颤声道:没关系,我没有那般小气,如果、如果你是不得已,我能理解的。 她的脸埋在怀柏肩头,一线水光悄然滑落,在青衣上晕开湿痕。头不停地蹭着那人的青衣,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说:我不在意、我没有这般小气,你不必致歉。 怀柏心弦一颤,好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一下似的,反手将她紧紧抱住,叹道:你怎么让我这么心疼啊。 明明嫉妒得要发狂,却还是小心翼翼,不敢给她的师尊添一点麻烦,把所有的一切憋在心底,一个人默默生气这孩子啊。怀柏笑着摇了摇头,你生气,为什么不和我说?不开心,为什么不直接表达? 佩玉紧攥衣角,心中苦闷难言。 她哪里敢说?都已经有这么多同门了,每一个都会与她争夺师尊宠爱,师尊后宫佳丽三千,若她不表现得通情达理些,还不会被这人打入冷宫吗? 怀柏早早设好结界,外面的人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盛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面无表情的少女伏在怀柏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觉得姑奶奶实在厉害,一出手就马到成功。 余尺素倒是察觉些不对味,早早拉着盛济走远,只怕大姐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哭相被人看见,会恼羞成怒将他二人灭口。大姐大肯定是干得出这样的事的! 怀柏笑道:崽崽,你这副模样真像小媳妇,吃味的厉害,还要维持贤妻的大度形象。 佩玉恨恨瞋了她一眼,又羞又恼,面上悄悄飞上红霞,颤声道:你这么不正经 一说话,发现自己声音略带嘶哑,想起方才难以抑制的啜泣,又觉得十分丢人。 可有什么办法? 她可以承受这世上所有的伤害,欺凌谩骂、万魔噬心、孤苦无依、踽踽独行,她尝过无数苦难,翻手逆转黄泉,从一无所有,到敢与天道抗衡,早已被命运锻打的无坚不摧。 心底方寸之地,只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只栖息着一个人。 那人若是说话重了点,她就会心疼,若是轻待半分,她又会气闷。患得患失、若喜若忧,一点都不像那个睚眦必报,凶狠毒辣的魔头。 她把这人供奉上一寸丹心之上,对着这些委屈,又能有什么办法? 怀柏仔细为她揩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小哭包,后宫佳丽三千,师尊只宠你一个好不好? 佩玉闷声道:嗯。她吸吸鼻子,又说:已经七百六十三人了,你还要收二千二百三十七人吗? 怀柏掩唇咳嗦,咳咳,你,那个,术数学得不错。 佩玉施展术法,面上泪痕消失,衣襟皱褶无踪,恢复原来淡定从容的模样。 我方才,她偏过头,嘴角微抿,是不是很丢人? 怀柏忙说:哪有哪有?再可爱不过了。 佩玉若有所思地望着教室方向,眸光暗沉,那两人看见了吗? 怀柏忙道:当然没有,我早设了结界,他们看不见,早就走啦。心中却在想,大选后要多讹那两人几顿饭,让他们好好报答下今日救命之恩。 佩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迟疑着问:剑尊? 怀柏拍拍她的肩,将戒律所之事全讲予她听。 佩玉早已猜到七七八八,倒也不惊讶,只思忖着说道:如果洞天秘境之事不是偶然,能无声无息做到这点多半在五位峰主之间。她想起师尊与那几位情同手足,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并没露出不愉快,这才继续说:剑尊若不是那人,此次不就趁了幕后之人的心,将孤山分而化之? 怀柏笑起来,你说得也有理,不过别怕啦,你就安安心心备考,其他的事交给我们大人。 佩玉点点头,心中仍有一些担忧。 宗门大选很快就要开始,接手百代峰的事宜后,怀柏每日日以继夜处理事务,累得两眼昏花,好不容易建立一套完整的分工职权系统,没来得及偷闲片刻,又被宁霄叫出安排大选之事。 丁风华不会想到,他以这种方式,成功地完成自己夙愿将怀柏打败。 好不容易等到大选开始,怀柏辞掉繁忙事物,特意飞到舞剑坪看看自己的小徒弟。 舞剑坪上人山人海。 余尺素问:玉姐,秦姐怎么还不来?她该不会连比试都翘了吧?她一拍手,不对,她肯定是忘了,这怎么办?你能找到她吗? 佩玉面如寒冰,望着冉冉升起的青烟,沉默不语。 直到看见那缕湛湛青色,她才如春风拂面,唇角微翘,眼中带上柔软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怀柏先是抱了抱她,而后问:崽崽,等会和谁比? 佩玉报了个名字,怀柏觉得耳生,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选。不想也知道自家徒弟一定会赢。 余尺素兴奋地跑过来表达崇拜之情,被佩玉冷眼一瞟,迅速乖巧低下头,瑟瑟发抖。 怀柏朝她笑了笑。 她又捧心痴痴地道:啊,仙长朝我笑啦! 眼中的狂热让怀柏毫不怀疑若放在现世,这肯定是个忠实的追星女孩。 怀柏仔细看了下对战表,大比一共分三天,前两天余尺素和佩玉都不会遇到什么厉害角色,盛济倒霉一点,开场就对上一位实力强劲的对手,黄钟峰的女弟子。音修克剑修,这是仙门公认,而盛济是百代峰的独苗苗,这场比试十分重要。 作为暂代剑尊和百代峰峰主,她应该去看一看。 佩玉攥着怀柏的衣角。 怀柏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崽崽,我先去其他场地看看盛济的比试,马上要开始了。 佩玉抿紧唇,眼睛瞟着地上,不肯松手。 崽崽?怀柏有些吃惊,小徒弟一直是很识大局,这段时间也没出过那日的岔子,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将孩子的小情绪安抚好。 佩玉咬了咬唇,极小声地说了句话。 比试人声鼎沸,实在吵闹,怀柏一时没听见,将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佩玉踮起脚尖,嘴靠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说只宠我一人吗? 艳阳高照,舞剑坪上人来人往,少女双手攥住女子青色衣摆不肯放,引得许多人不住观望。 佩玉羞得簌簌颤抖,手心布满汗水,委委屈屈地说:你说只宠我,为什么要看他的比试?你又骗我 第67章 宗门大选(4) 怀柏的心都化了。 抬手想把少女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但到底顾念着她害羞,只是笑道:你是第三场是吗?我们一起去看盛济比试吧。 余尺素忙挤过来,我也要去! 佩玉犹豫一会,轻轻点了下头。 走过去时,盛济的比试刚刚开始。 对面是个身着黄衫,腰背古琴的女子,二人相互行礼。 女子斜抱着琴,玉指轻挑,铮铮琴音如流水泄出。 盛济面色稍变,以鸿雁为支点,一跃而起,飞转半圈,避开铿锵音波。 身后白玉台上溅起火星,留下数道如水的划痕。 只闻其声,不见其形,这就是音修的可怕之处。怀柏道。 刀光剑影,终是有形之物,也好做提防,而音波却无影无形,全靠耳力辨别。 杀人于无形,是为音。 女子又是锵锵锵三声。 盛济面色煞白,衣衫有几处破损,无疑,他正处于下风! 台下有人道:真是可惜,以盛济的实力夺得头筹也未可知,偏偏第一场就遇到克星。 他如今一退再退,已经不能再退了。 黄衫女子见他已退至场地边缘,半脚踩在线上,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玉指翻飞,铿锵琴声像一张天罗地网,朝盛济砸下。 余尺素微微向前倾,手握成拳,轻轻啊了一声。 怀柏二人依旧面色从容。 盛济猛地跃至半空,双手握剑,以开山破石之势往下斩去。 众人惊呼,一夫当关?! 他现在用一夫当关做什么?垂死挣扎吗? 不,这不是一夫当关!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黄裙闪动,女子侧身避过。 盛济虚晃一招,在地上翻个滚,忽而手腕一转,反守为攻,径直朝女子逼去。 音修本就仗着身法轻灵与敌周旋,女子下意识一退,但她忘却一事,方才闪躲已让她站在边缘,这往后一步踩空,惊呼一声身子失力往后跌去。 盛济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上来,拱手道:承让。 女子面色羞红,半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台下之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开始的弱势只是诱使女子放下防心,将她带至场地边缘,最后用一招虚招使其踩在线外。 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做! 堂堂男儿,居然使用这等阴招,未免胜之不武! 盛济冷笑,跳下台子,朝怀柏等人走来,抬手行礼后,余尺素一掌拍下,好小子,真有你的! 马马虎虎吧。 你和我打的时候,可别想用这招了。 盛济笑了笑,自然。 怀柏面露欣赏,这孩子以比初见时沉淀许多,看来六道院的几年修习颇有成效。 袖子被轻轻扯了扯,她低下头,少女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师尊 怀柏笑道:好,去看你的比试。 余尺素本来也想去,却被怀柏拦住,你们下山去备好饭菜,就去那家薛记饭馆。 余尺素与盛济面面相觑,薛记饭馆是他们四人翘课偷溜下山常去的小店,这人是如何知道? 佩玉的对手是飞羽峰弟子,洛秋声。 二人分列台侧,相互行礼。 洛秋声手执一支约二掌长的紫毫毛笔。笔上灵力涌动,笔尖金液流转,师妹,请。 佩玉点头,袖中滑出一支竹笛,横于嘴边。 那支笔!我认得,无常笔!是上品法器! 什么?上品? 那人点头,是洛师兄从族中带来,上品里的最佳,笔落惊风雨,品质甚至不输极品! 那这比赛还有什么看头?岂不是胜负已定?对面黄钟峰的弟子必输了吧。 前一人皱起眉,那师妹好像不是黄钟峰的,是守闲峰,佩玉。 音修克剑修,道修又克音修。 何况洛秋声手中拿的还是一把上品法器,佩玉的竹笛上毫无灵气流转,这场比试在所有看来毫无疑问已定结局。 洛秋声挥笔成画,笔锋落处,金液悬于空中,刹那间,一只金龙跃然而出,朝佩玉怒吼而去。 雷云密布,风雨顿生。 小小玉台被乌云环绕,台下之人什么也看不清,只闻见雷声震震,虎啸龙吟,不由感慨:不愧是上品法器,落笔就这般不凡,不知守闲峰的师妹会不会受伤? 还有年纪稍大的,痴痴望着那头金龙,喃喃:龙族已灭三百余年,不曾想今日竟有幸能再见四海之主的风采。 风云之中忽地响起一声尖锐笛声。 云雨顿时消散。 洛秋声身子一晃,嘴角血迹淌下。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0) 巨龙无力的伏在台上,身形缩小数倍,佩玉踩在龙头上,笛声激昂,奏的是一曲《苦昼短》。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奏至此句时,金龙哀嚎一声,龙头忽然滚落在地,龙身化作萤火消散。 金龙溃散之时,洛秋声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 佩玉微微勾起唇,放下竹笛,正想听长老裁决,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沧海面色惨白,双肩不住颤抖,直直地看着她,表情十分恐惧,像看见什么怪物一般。 怀柏回过头去,惊讶道:老四?怎么啦? 沧海眼睛死死盯着佩玉,脚不停往后退,面上布满冷汗,手慢慢升起,指着她,颤声道:是她! 容寄白问:沧海? 沧海嘴唇嗫嚅,好半晌,才轻声道:长风,那人是她,你没有认出来么? 对,我知道啊,她是我们小师妹呀。 沧海摇摇头,转身跑开,容寄白忙追了过去。 好事者已经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 方才那人也是守闲峰的吧,该不是被斩龙头那一下吓着了吧。 还别说,是挺骇人的。 佩玉呆呆立在台上。 等长老唤了几声,怀柏跳上去将她带至僻静之地,放下手,转身看着她。 少女微张着眼,神情无辜又茫然。 怀柏替她捋好散乱的鬓发,柔声道:不要放在心上,老四幼时亲眼目睹同族被灭,对方才的画面有些抵触。 佩玉问:师尊,是谁灭了师姐的亲族? 怀柏啊了声,有些僵硬地说:应该是我前道侣吧。 佩玉的表情也很僵硬。 鸣鸾这个人干的坏事可真多。 她又问:师姐知道那人是你前道侣吗? 怀柏咳嗽几声,拿出鬼面具变作秦江渚的样子,揽住她的肩,道:不想了,下山吃饭去。 佩玉被她半揽半推往前走,踩碎几片枯黄的叶,心也沉甸甸的。 师尊,刚刚师姐她说我是那个人? 怀柏一拍她的脑袋,老四看见你斩龙幻象,想起以前的事,一时看岔了嘛,你怎么可能是她?小兔崽子,想当师娘上位不成? 佩玉脸微红,可、可。 可她真是鸣鸾。 怀柏叹道:别放在心上,老四不会有事,长风还陪在她身旁。 长风? 佩玉停下来,微微张着嘴。 越长风不是死在时陵吗? 沧海一连跑许久,回到守闲峰,一头扎进云烟湖中。 容寄白站在岸上,喊:老四、沧海,你怎么啦?没事吧。 沧海把自己埋在水底,不理会她的呼唤。 舞剑坪上龙头掉落的一幕,让她不停想起那个如梦魇般的日子。 天上夕阳如血,海中尸体漂浮,什么都是红色的。 她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噔响,脸颊鳞片隐隐发光,那双血眸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带回曾经濒临死亡的恐惧。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容寄白憋着气沉到湖底,把吓傻的大妖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 流水脉脉。 沧海怔怔看向她。 容寄白的墨发在水中散开,逆着光,眉眼几分像旧时模样。 主人她轻声唤道。 龙一向是薄凉冷血又慕强的种族,她心中并无多少仇恨,可恐惧被烙印在骨血之中,只有和主人在一起时,才不会害怕。 以前的越长风,现在的容寄白。 容寄白摸摸她的脸,往上想换一口气,脚腕忽然被人拉住。 嗯嗯她疑惑地看下去,脸憋得通红。 沧海优雅地游上来,咬住她的唇,一手揽着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 容寄白得觅空气,反客为主,不管不顾缠了上来,就像柔软的海藻,环在沧海身上。 沧海神情有些茫然,任她胡乱亲着,心里却想起初遇之时。 那天残阳如血,海面上大片大片的红,如颜料泼染,无边无际的尸体随着波浪起伏。 沧海三百年前不过是一头瘦弱的小龙,从魔头手中逃出,接连蹿游好几百里,最后精疲力尽,没有力气逃跑,虚弱地飘在血海上。 直到有一个年轻道子踏水而来。 后来沧海学会用很多的词形容越长风,眉目如画、霞姿月韵、明月清风,但初见时,她只是想,没角没鳞,这人长得可真丑。 越长风望着尸山血海,惊讶了片刻,随后从怀中掏出传声纸鹤,问:喂喂喂,小柏、鹤青、如雪,你们想吃海鲜吗? 沧海被吓得身子一缩。 越长风登时发现,低下头,看了她半晌,又继续说:新鲜的大蛇肉。 小龙金眸湿润,虚弱地说:我是龙 越长风哇了声,对着纸鹤说:你们听见没?她说她是龙。说着,她弯腰伸手戳了戳,龙哎! 沧海无力地动了下,不报希望说道:求仙长救命。 救你?你怎么报答我?越长风挑眉问。 我愿意做你的灵宠,从此侍奉左右,永不相离。 越长风怔了一瞬,忽然笑出来,双眸灿灿生辉,第一次有妖主动要求做我的灵宠,你知道吗?从小我养什么死什么,你真要做我的灵宠? 苍龙纵横四海,水族之王,从来高傲无比,岂会轻易认主? 但那时的沧海实在是一条很没骨气的龙,又被身后的魔吓破胆子,没长出犄角的头轻轻蹭了下道子的衣摆,爪子扬起,搭在她的手上。 只是没想到,越长风没有把她养死,自己倒先死在时陵。 第68章 宗门大选(5) 怀柏回守闲峰时,已是深夜,月光澄明,湖水粼粼生辉。 少女背对着她坐在湖边,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怀柏走上前道:老四,没事吧老三? 容寄白双眼红通通,唇色艳丽,委屈地抬了抬头,把自己缩得更紧。 这和怀柏想象中的场景有些不同,她弯下腰,关切问:怎么啦?自闭啦? 容寄白抽搭几下,转身扑到她的怀里,泣声道:师尊,龙性本淫,龙性真的本淫啊! 怀柏心中一惊,你、你你被老四那啥了? 容寄白哽咽几声,将头埋低,嗫嚅道:她欺负我,我想走,她就拉住我的脚腕,我都要晕过去了 怀柏面色微变,什么?你都被她做得要晕过去? 太凶残了! 看着昔日好友被这样欺负,她百般不忍,当即揽起袖子,道:我帮你教训她一顿! 容寄白蹭了蹭,闷闷不语。 师尊? 沧海听到纸鹤传书后,马上赶到雁回崖。 怀柏负手立于崖边,山风凌冽,青衣翻飞。 沧海站在五步开外,停下,问:师尊,何事唤我? 怀柏轻声叹气,沧海,我知道等的心急,但是你都等了三百年,非要急着这一时半会吗? 沧海不解地蹙起眉。 怀柏又说:这种事啊,要水到渠成,你不能心急,而且就算忍不住,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这样粗暴,会让老三有心理阴影的。 沧海吃惊地张了张嘴,师尊,你在说什么? 我说,怀柏走过去拍拍她的肩,以后床事的时候温柔一点,为了给老三出出气,你就在这儿反省一个时辰吧。 可是并未床事。沧海紧锁眉,您为何这样说? 怀柏也有些惊讶,你们没行床事? 沧海摇了摇头,她还未记起从前,我怎敢莽然? 那为什么她说你欺负她? 沧海面上飞霞,手捏着衣角,头微垂下,小声道:就亲了一口。 怀柏显然不信,嘴巴都肿了就亲一口,等等,你一口亲了多久? 沧海头垂得更低,两个时辰。 怀柏面色变了变,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你还是人吗? 不对,她本来就不是人。 龙性本淫,龙性真的本淫! 沧海自知理亏,默然不语。 怀柏道:留在这儿,反省四个时辰! 第三日是宗门选拔的决赛,佩玉对战盛济。 他两早就一战成名,舞剑坪上人潮如海,仰着脖子在等决赛。 怀柏变作秦江渚的模样,手里拿着个红彤彤的苹果,刚来舞剑坪,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圆脸少年拉住,这位师妹,要不要猜一下谁赢? 猜? 少年穿着灵素峰的服饰,小声道:压盛济一赔一,佩玉一赔二。 怀柏吞掉口中苹果,啥? 她徒弟竟然比盛济那傻小子赔率要高? 少年忙将手指竖在嘴边,嘘!小点声,你要不要买? 买,当然买,怀柏扔过去一个储物囊,正是前阵子明英所赠,全压佩玉。 多少灵石啊?少年刚把储物囊打开一条缝,就吓得差点摔在地上,师师师妹,这么多,我赔不起啊。 怀柏笑眯眯地咬口苹果,没事,你想想,要是盛济赢,这一袋灵石就全归你了。 少年揣着储物囊,面上有些犹豫。 怀柏又问:不知师兄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道:我叫杜圭,灵素峰的。他拎拎储物囊,比试完我会一直在那边等,师妹,我先走啦。 怀柏笑着看她走远,从怀中拿出一个传声纸鹤,景仪师姐,你们峰是不是有个叫杜圭的弟子?对,他在舞剑坪这里聚众赌博,你等会再过来,我也下了注,等我领到钱再说。 放下纸鹤,她面带微笑。 自己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峰主啊。 比试马上开始。 佩玉往场下看了几次,终于在人群中见到那张熟悉笑面,嘴角轻轻扬起。 盛济跟着望过去,心中猛然惊醒,姑奶奶也来了? 让姑奶奶看见自己惨败,岂不是很没面子,他攥紧手中鸿雁,战意炽烈。 三声钟响。 佩玉握住无双,刀如白玉,刀身血线流动,修长秀艳,在阳光下闪着白光。 用真正的武器交战,这是对好友的尊敬。 无双一出,台下议论纷纷。 咦,她怎么拿出一把刀来?她不是个音修吗? 守闲峰不愧是专修杂学,杂是真的杂! 不知她的刀用得怎么样?糟,我刚刚下了五十颗灵石买盛济赢。 盛济执剑行礼,请战。 佩玉回礼。 长剑破空而来,鸿雁赤红如火,腾起热浪翻滚。 盛济抢先出手,剑鸣震耳欲聋,人猛地跃起,双手握剑以裂地之势斩下。 出手便是绝招。 佩玉身边似燃起滔天野火,火光大盛,围观修为不足者纷纷掩目,以免被这样的剑芒刺伤。 她不进反退,往前一步,抬手迎上长剑。 无双与鸿雁相撞,火星四溅,尖锐的声音震得天地都似乎晃了几晃。 好些人心神不稳,相互搀扶。 疯了吧,这不是刚开始吗?一开场就出绝招? 我看了好多年大选,从未有一次开场能有这样的气势! 盛济双目充血,大喝一声,握刀的手背青筋迸起,鸿雁却被这么轻轻一拦,再也动弹不得。 无双如山横于前。 碎裂之声入耳,鸿雁上出现数道裂缝,再这样下去,剑会碎裂。 佩玉手微微一动,盛济后退数步,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长痕迹,火星如萤,摩擦声令人发抖。 不能输得太惨,叫姑奶奶笑话! 盛济将剑横于身前,火光迅速收缩,笼在他一人身上。 鸿雁如一团深红的火焰,在灼灼燃烧。 佩玉执刀未动。 盛济比初见时强了许多,但在她看来,还是太弱了。 天地都无声,唯有一把火红的剑,还有台下一个鲜活的人。 她想起前世。 那时的自己竭尽全力,却在开场没多久输掉,甚至连与盛济交手的机会也没有。 可今生站在台上,却没有多少欢喜,只有一种独孤求败的寂寥。 她偏头看了眼怀柏。 想与师尊并肩作战,也想好好同她打上一场。 鸿雁进在眼前,佩玉抬手,刀剑再次相撞,火星跃起数丈。 剑身上裂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交织如蛛网。 盛济眸光微沉,身形旋转一圈,剑尖转向由下往上挑起。 佩玉往后一仰,躲开这一剑。 盛济越战越猛,剑势如狂风骤雨,剑风似野火燎原。 火灵气覆盖在他周身,一招一式皆掀起惊涛骇浪,赛场周围空气灼热,不少人纷纷抬手揩汗。 而他自己的眉发升起淡淡青烟。 怀柏微微皱眉,佩玉执刀的身影,不禁又让她想起鸣鸾。 她们之间太像了,执着又坚忍的眼神,对敌时不动如山的气势,一举一动犹如双生,有时怀柏忍不住想,自己待佩玉这般好,是否因为她像鸣鸾? 不是像时陵最底层歇斯底里的魔,而是像初见时清风明月,风骨如诗的恋人。 万夫莫开! 随着这一声巨吼,盛济气势突然拔高,眉发开始燃烧起来,人与剑融为一体,像炽烈的火焰,朝佩玉刺来。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1) 佩玉心中有些惊讶,刀剑相撞,玉台之上燃起深红大火。 一股巨力从刀身传到她的手上,她眉头轻蹙,往后退了 半步。 盛济长舒一口气,笑道:总算 能击退半步。 好歹没那么丢脸。 他的身子晃了晃,突然倒在台上,鸿雁掉在地上,裂成碎片。 几位灵素峰弟子忙上场灭火,然后替盛济疗伤。第一日的黄衫女子也上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经过一番治疗后,他的伤势稳定下来,因为灵力枯竭昏迷不醒,只是头发眉毛全被烧掉,脑袋光秃秃的像个鸡蛋。 噗嗤。怀柏掩唇笑出声。 余尺素道:秦姐,盛济都这样了你还笑,太没良心了吧。 怀柏憋笑憋得辛苦,咳了几下,道:虽败犹荣、虽败犹荣。 佩玉收回刀,朝她们走来。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这什么变态啊,居然能把盛济打成这样!鸿雁都裂了啊! 孤山希望!仙门希望!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 佩玉不理会众人惊讶追捧,站在怀柏身前,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 怀柏揽住她的肩,头往她的脸上蹭,方才你可真棒!我的玉姐真是太厉害了! 佩玉微微扬唇,马上恢复正色,马马虎虎,我还没用全力。 为了庆祝,我们下山吃一顿吧,反正他俩都欠我饭,让盛济请客。 余尺素在后面无奈地喊:盛济还昏着呢!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 第69章 年少 三日后,山脚薛记饭馆。 哈哈哈哈哈。笑声从包间传出,怀柏笑倒在佩玉怀中,手抱着她的腰。 盛济面色涨得通红,敢怒不敢言,低声道:你别笑。 他的脑袋上光溜溜的,剑眉长发皆在比试中被烧掉,原本俊朗的相貌此刻看来有些不伦不类。 怀柏捂着肚子,扔过去一个小玉匣。 盛济接住,问:这是什么? 怀柏道:生发剂,也能生眉毛,早给你准备好啦。 盛济心中涌过一股暖流,果然是亲姑奶奶,谢谢。 这家饭馆老板炒得一手好菜,听说他们比试胜利,特意亲自下厨为他们上一桌子好菜,还拿出了珍藏许多年的美酒。一般的弟子没这待遇,佩玉总结原因,觉得还是因为师尊笑得太过人畜无害让人亲近。 余尺素倒好四杯酒,以后咱们可不能常见面了,今日要纵兴一点。 她举起酒杯,我敬你们。 怀柏笑着一饮而尽。余尺素叹口气,秦姐,你是不是故意让我们赢,才不去参加比试的? 盛济心弦一颤,想,姑奶奶不去参加,多半是想让他稳入前三吧。 念及此,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姑奶奶对晚辈的照拂之心,让他十分感动。 怀柏摆摆手,哪有?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参加这些比赛。她击箸轻哼,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 佩玉垂着头,唇角往上扬起。 以后我就要进黄钟峰,专心修炼了,余尺素放下酒杯,面上有些惆怅,不知道试剑大比能不能进前十。 怀柏笑道:当然可以,我说你们都能进前十。 余尺素唉了一声希望我们都能进前十吧。对了秦姐,你以后要去哪峰修习? 怀柏愣了下,我?飞羽峰吧。 跟着道尊啊,真好,余尺素道:道尊修为高深,禀性高洁,你跟他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怀柏赞同地点头。 余尺素又倒上一杯酒,我过几天回一趟千寒宫,好久没回去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继承千寒宫,一回去都头疼。 盛济也皱眉,我也不想要太初天。 怀柏笑着倒在佩玉身上,你们两个仙二代这么有理想吗? 余尺素摇摇头,不是有理想,只是我从小就喜欢花草,想做个花农,平日栽栽花种种草,在我看来,长生大道还不如一颗葱郁草木。 怀柏道:那你一定会很喜欢你师尊。 叶云心可以算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树木。 喝完酒,天光已暮。 今日正逢人世节庆,灯市上鱼龙共舞,热闹喧嚣。 四人一手提着一个花灯,走到河边,河面上明灯千盏,乌篷船从星河划来,柔美歌声在夜里飘荡。 放花灯许愿。怀柏弯腰放下手中的莲花灯,笑着看它随水流走。 余尺素张开手,喊:我许愿我们的交谊能天长地久! 盛济抱着手,眉目舒展。 怀柏凑过去,小声问:崽崽,你许了什么愿? 佩玉面上带着微红,揽住她的脖子,在怀柏耳畔轻声道:想永永远远和师尊在一起。 怀柏脑中轰隆一声,还没品出心底情绪,天边爆出一声巨响,五彩烟花在空中炸开。 十里繁花在夜空绽开。 长夜未尽,人间繁华。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烟火下,笑容灿烂。 散后,佩玉与怀柏回到小院中,二人同卧于一张塌上,怀柏侧过身,手揽着少女的腰。 寄余生的新话本还放在床头,怀柏拿起话本,翻几页,看到最新刊载的勇士屠龙记,轻笑出声。 师尊?佩玉抬起头来,少女柔美的轮廓被灯火晕出几分朦胧,凤眸迷蒙,美不胜收。 怀柏看得有几分移不开眼。 佩玉面上飞红如霞,羞得垂下头,眼波潋滟如醉,轻声道:师尊,你在看什么? 怀柏柔声道:佩玉,你长得真是好看。 佩玉心狂跳不已,身子微微发颤,半是羞赧半是欢喜,手拉着她的衣袖,软软地说:师尊,你不要再看啦 少女身娇体柔,怀柏臂上稍一用力,佩玉便轻呼一声倒在她的怀里,头枕着温软,面上红得要滴出血来,师尊声音也又轻又软,话尾软绵绵的,勾人得很。 怀柏勾起她的下巴。 经过方才一番推拉,佩玉的衣衫松松垮垮挂着,露出雪白的肩膀,乌发如丝,缠在怀柏身上。 佩玉,我有一事想问你。 佩玉美目微张,热流从心底流至各处,浑身血脉贲张,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悸动。她双颊早已通红,不敢与怀柏直视,直视轻声道:师尊不必相问,我自然是愿意的。 怀柏点头笑道:那好,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佩玉呆若木鸡,啊? 怀柏放开手,扬了扬话本,看到这个就想起以前经常同徒弟们说睡前故事,你想听什么? 佩玉使劲捏着衣角,声音冷下来,师尊随意。 哎,不要这样嘛,我跟你说白雪公主?勇士屠龙?皇帝的新衣? 佩玉道:师尊若是想说,不妨与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吧,我只想听这个。 怀柏想了想,眼神柔和,也好。 她说的是她年少游历天下的事,和鹤青、明如雪、越长风一起。 那时他们几人刚从天海秘境出来,名动天下,又暂时没有职务缠身,便约着一同斩妖除魔,其实没什么妖魔能在他们四人手中过一招,这场出行说白了就是吃吃喝喝,到处玩玩。 三百多年前,仙门也没有这么多妖魔作祟,无论人间天上,都是一片祥和。 几人万水千山看遍,又跑去逢魔之地刷怪。 血雨如网,明如雪站在雨中,拉着怀柏越长风拍照。 当年鹤青发明出来一种新偃甲,可以记下一刹那的景象,怀柏叫它照相机。 明如雪红衣如火,把阴森可怖的逢魔之地都照得生了光。 她握住怀柏的手,小柏,就跟我拍一张嘛。 怀柏有些害羞,微偏过头,轻轻嗯了声。 鹤青在前喊,看我这! 三个女子一同展颜,阴暗的天地在一刹那有了色彩。 拍完照游玩一番,还是没遇到什么怪打。 逢魔之地那些妖魔并非不怕死,知道他们几个煞星组队来,早远远逃开,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越长风叹气,真是无趣,还不如陪我家小蛇玩。 明如雪不停翻看偃甲里的画面,闻言翻了个白眼,出来一趟你念叨多少句小蛇了?重色轻友! 越长风瞪大眼,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她还没化形呐!你说我喜欢上一条蛇吗?我有那么重口吗? 鹤青笑得温文尔雅,轻轻点了下头。 越长风气得要跳起,好啊,老大,你就知道护着她!她一把揽过怀柏的肩,小柏,你最公道,你评评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怎么可能喜欢人兽? 怀柏唇角微勾,没有说话。 越长风道:我越长风就是死,就是在秘境里死无全尸,也不会喜欢一条蛇!不对,是龙。 明如雪打断她,好了,发誓就发誓,说得这么不吉利做什么? 前面草木簌簌颤动,他们表情迅速严肃起来,防备好后放缓脚步走过去,怀柏用云中挑开草木,结果看见一只仰着脖子啾啾叫唤的小鸟。 鹤青蹲下身子,看着小鸟新生的白色绒毛,判断道:这是只白孔雀。 白孔雀?越长风没那么温柔,揪着毛把它提起来,那不是消失好多年的灵兽吗?留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死,我说你们谁要提回去? 明如雪扬眉,别看我,我可不喜欢灵兽。 越长风笑道:我知道,你小时候被吓过嘛。小柏,老大,你们呢? 鹤青摇摇头,我日后会和如雪住在一起,她若不喜欢 明如雪大怒,抬手一掌拍在他胸口,谁要和你住一起! 越长风见惯了他们打情骂俏,翻个白眼,看向怀柏,小柏? 怀柏有些为难,你不是也修御兽之道吗?为何不自己养? 越长风笑着说:我都答应那条小蛇只收它一个灵宠,总不能失信吧。 可是孤山并无地方圈养 越长风把小孔雀丢给她,没事,你们后山很大嘛,散养吧。后山的鸭子,那不正好,放它和鸭子一起养! 于是走出逢魔时,其他三人皆是衣着鲜丽,唯有怀柏,一手抱着只鸭,一手提着条鱼,肩头还坐着只小九尾猫。 越长风伸个懒腰,笑着说:以后你们三位都是大忙人啦,我这闲人可不敢随意叨扰。 明如雪打了她一拳,你又嘚瑟自己逍遥是吗? 越长风嘻嘻笑着,眼如弯弯桃花,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想提前和仙门大能打好交道,让你们多照拂我一下。 明如雪听到仙门大能时笑了下,其实我不想当什么望月城主,只想安安心心做生意,赚钱多好玩。 鹤青点点头,附和道:我也不想当什么巨子,只想天天研究偃甲,最好能做出不用灵石驱动的偃甲,好让凡人也能飞天下海,小柏,你呢? 怀柏呆了下,低声道:我并不知我想做什么。 越长风一把抱住她,我知道你想什么? 嗯? 你想我们四人的交谊能长长久久嘛! 怀柏笑起来,眼中似亮起璀璨烟火,是。 第70章 光阴 长夜漫漫。 屋中点着一盏暖黄的灯,两个人影在白壁上晃动。 怀柏面上笑意褪去,望着闪烁灯火,轻声道:讲完了。 佩玉枕在她的怀中,心里知道,之后怀柏遇到鸣鸾,再之后,她会进入时陵。少年意气,一朝泯灭,不复当初。 师尊不肯原谅鸣鸾,难道是时陵之事与她有关? 一定是这样。 师尊,三师姐是越长风,大师兄和二师姐是鹤青和明如雪,对吗? 怀柏低下头,揉着少女柔软的发,是。她顿了顿,又说:所以我说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的好友,而你,是我唯一的徒弟。 是她真正想呵护宠爱的孩子。 佩玉心中似有暖流淌过,觉得昔年吃的那些无端飞醋十分不该。 师尊从未失信,在她心底,自己才是她唯一的弟子。 她不知道怀柏是如何让亡者复返,但师尊总是给人惊喜,做前人不能为之事,也没什么稀奇。 师尊,佩玉抿了抿唇,那些人已经回到你身边如果,你的前道侣也回来了,你会原谅她吗? 怀柏摇摇头,想到什么,又笑道:哪里都回来了?我的云中可还在水里待着。 佩玉声音发颤,如果、如果云中也回来了,你会原谅她吗? 怀柏只是笑了笑,摸摸她的头,乖,睡吧。 少女紧闭着眼,长长睫毛颤动,薄薄眼皮底下眼珠子乱转。 怀柏知道她睡得不安稳,握住她的手,等听闻她呼吸均匀,这才披着外袍,推开房门。 头顶漫天星辰。 她立在庭院中,低垂着头,墨发披散半身,隐隐能见其中银光闪烁。 佩玉说得对,这么多年过去,停留在过去、不肯迈步的,反而是她自己。 怀柏想,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三百年来,鸣鸾就像一座山,横在她面前,让她一直活在阴影之中。原来她以为补全故友魂魄,送他们再入轮回,自己便会得到救赎,但是当这天来临之时,她仍无法从过去走出来。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2) 一只小巧可爱的纸鹤摇摇晃晃飞过来。 怀柏捏住纸鹤,听了片刻,在小院周围设好结界,便往丹霞宫飞去。 屋内,佩玉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丹霞宫中明灯千盏,亮如白昼。 宁霄手撑着头,闭目在座上休憩。 怀柏放轻脚步,他却已醒过来,笑道:小柏,坐吧。 掌门师兄,何事唤我?怀柏也不客气,坐在椅上,随手拿起果盘里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张口咬下去。 宁霄笑着看向她,道:最近可还好? 怀柏摊手,别说,累死了,丁师兄那点活真不是人干的,也难怪他要离家出走。 宁霄揉了揉额角,辛苦你了。 师兄,你有话直说,大半夜把我喊过来,总不是为了叨叨家常吧? 宁霄手指曲起,轻叩几下玉质桌面,小柏,当年师尊教我们的四宝,你还记得吗? 怀柏闻言坐得稍直,放下苹果,无华、轮回镜、非攻、有为,我当然不会忘。 宁霄点头,昔年仙魔之战,无数仙人前仆后继,终于将绝大部分魔族封印至万魔窟中,唯有四件宝物才能破开封印。 怀柏小声嘟囔:为什么不干脆毁掉算了。 宁霄苦笑,世间宝物都生双刃,四宝可以破开封印,但当仙门再遇浩劫时,也需这几件宝物救世。我长话短说,散魔一直以来想谋求四宝,放出魔君,我怀疑孤山也有魔就在我们六人之间。 怀柏紧皱眉头,六人?我也怀疑秘境之事另有幕后之人主使,但我们情同手足,一同长大,若真有魔伪装,那未免也伪装得太好。 宁霄颔首。 怀柏问:师兄信我? 宁霄笑了笑,你不相同。他取出一方印记,缓步走过去,递给怀柏,这是玄天印。 怀柏霍然起身,师兄? 宁霄道:那人势必是奔无华而来,玄天印在我身上太过危险。 怀柏勉强勾了勾唇,师兄肯定有办法的,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宁霄叹口气,把玄天印放在她手上,我不久便要闭关,先把孤山和无华交给你。若有一日,真出什么事 怎会出事? 宁霄摸摸她的头,如少年时一般,小柏,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无论天资、禀性、悟性皆是第一流,只有你才能让我真正放心。 怀柏从他一番话从听到托孤之意,惶然道:师兄,我比不上你,我不会那些。 宁霄拍了拍她的手,走出丹霞宫,站在山崖边俯视孤山,这三百年你研究出补魂之法,悟得生死之道,剑道双修,谁敢说你不行? 怀柏立在他身旁,山顶冷风烈烈,他们的衣袍都被吹得鼓起。 师兄,我的修为停滞在金丹 宁霄叹口气,本来我想,顺其自然,等你水到渠成地突破,可过了三百年,你却依然没有走出来。小柏,你的道心究竟是什么? 怀柏蹙起眉,道心? 宁霄道:三百年前是什么让你一次又一次挥剑? 怀柏想了想,神情有些茫然。 三百年前,她是为什么挥剑? 刚穿来时,本是想直接跳下山崖的,对这个世界并不抱什么希望。 可恰逢朝阳初生,云海镀金,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御剑而行的少年意气风发,万物钟神秀异。 她忽然想起结局,心中生了些许不忍。 不想这样美好的景象、生命陨灭在天劫之中。 我想改变命运,想保护他们怀柏轻轻笑了下,可是我发现,也许想改变一开始就错了,会让事物往更坏的情况发展。 她的自作主张,反而把事情弄得更糟。 想保护孤山和身边的人,但反而将他们推入更加不堪的境地,如果没有她,那三人也不至于埋骨时陵了吧。 那你现在便不想改变、不想保护了吗? 怀柏轻蹙眉头,我当然想可是 她还是让命运按既定的路线发展,收佩玉做徒弟,也没有采取什么积极措施对付女主。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借口,但说到底,还是怕了。 师兄,她垂着头,脚底云雾缭绕,声音罕见有些软弱,我也很努力想走出来,可是我还是,她顿了下,无助地攥紧衣角,仿佛又回到时陵中,她站在尸山血海中,脚下是好友残缺的尸体,云中在她手中,剑尖刺透她爱人的心脏。 那人胸口涌出深黑魔血,双瞳赤红,面上仍带盈盈微笑,我要你如我一般,终年永堕寒夜,在无望中苦苦挣扎,最后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你看看,你害死了你的好友,还亲手杀死你的爱人,血红的唇高高扬起,鸣鸾身子猛地又进一步,剑尖从她背后穿出。 云中被魔血腐蚀生锈。 鸣鸾慢慢跪在她身前,头仍是仰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轻轻一动,留下最后的诅咒 余生,你只要痛苦就好了。 怀柏瞳孔缩小,面露痛苦之色。 宁霄担忧地看着她,小柏? 她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壶酒,仰头饮尽后,才低声道:师兄,我一直被困在时陵,走不出来。以前至少还有云中,我手里有剑,自然无所畏惧,但是现在连云中都没有了 她蹲下身子,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涩声道:鹤青想专修偃甲,无俗世缠身,如雪想商行天下,不求长生,长风想逍遥自在,日日快活,沧海想得一人常伴身侧,如今他们都已求仁得仁,我把这些都给了他们,可是谁把我从时陵带出来,谁来救赎我呢? 一滴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怀柏继续说:那年出来后,师兄师姐日日照拂,我却一蹶不振,后来丁师兄骂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难道要一直这样么?我突然惊醒,想着如果继续下去,岂不是应了那人的诅咒?她让我永堕寒夜,我偏要笑给她看。 她吸吸鼻子,眼眶湿红,我开始练习怎么展颜欢笑,怎么糊里糊涂度日,笑着笑着自己就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是开心吗?故友归来,亡者复返,为什么我还是难过呢? 宁霄手放在她的肩上,皱眉叹道:小柏 他不知如何才能让师妹走出昔日的阴影,可他闭关在即,妖魔窥伺,孤山的希望系于她一人身上。 怀柏神思茫茫,哽咽着道:可是云中已经毁了,有些东西,碎掉就是碎掉,就算粘起来,上面还是会留下裂痕。 宁霄道:小柏,不要总沉湎于过去,这些年,难道你没有得到新的东西吗? 新的? 怀柏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纤细的身影,佩玉 眼睛渐渐清明,她深吸几口气,擦干眼泪,如云开雨霁,拨云见日,心中亦是豁然开朗,直起身来,道:我想要保护好她。 她的徒弟,初见就想好好守护的孩子,她不愿意书上那样悲惨的命运降临在佩玉身上。 宁霄道:佩玉,我正想说她,你没发现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吗? 六道院,光阴湖。 少女立在湖边,看着潋滟湖光,一时失神。 她已问过余尺素,湖中异象多半是因轮回镜片而生,只要身上持有轮回镜的碎片,下水便不一定会被迷失。 她想为师尊拿回云中。 佩玉抿抿唇,跳入湖水之中。 水下一片昏暗。 她游了一圈,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游近时,巴掌大的碎片静静躺在幽暗角落,旁边还有把生锈的长剑。 佩玉心中一喜,拿起云中与碎片。 忽然之间,往事的点点滴滴,吉光片羽,如穿越百年光阴,悠悠向她飘来。 第71章 初见 三百年前。 正逢人间元宵,江城热闹非凡。 长街繁华,灯市如昼。家家户户挂着五彩灯笼,有莲花、小兔子、各种亭台禽鸟、花卉草木,鲜艳夺目,远远望去,就像星河落在人间。 江城缔结仙门与人间,崇尚仙与人的交流,在其中不仅能看见粗布葛衣的百姓,还能时不时看到一两个玉带翻飞的仙长。在凡人看来,江城望月并肩而立,比那些隐世门派更了不起,是他们离长生最近的地方。 江城城主伏中行,手握九死刀,身披伏魔甲,在人间仙门皆有盛名。 这日元宵,伏中行携夫人一同上街赏灯。 他一手握着夫人兰鲂,一手抱着幼女珠珠,遣散护卫,在街上走走停停,享下难得的清闲。 街上人山人海,许多达官贵人纷纷涌进此处,期盼趁着这难得节庆,偶遇一段仙缘。 于是城中出现一道奇景。但凡相貌堂堂、衣着飘逸的年轻人,都会被客客气气请入酒楼。但真正想来看看热闹的修士,大多是如伏中行这般,扮作寻常百姓的模样。 他穿着华贵紫衣,玉带堪堪圈住肚子上一圈赘肉,肥头油面,像个俗不可耐的富商。而身旁的娇妻貌美如花,气质如兰,让人看了纷纷惋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珠珠用力拔他变出来的胡须,软软问:爹爹,你为什么要变成个癞蛤蟆模样? 伏中行哈哈大笑,用胡子去刺小孩柔嫩的脸蛋,那你不就是个小蛤蟆吗? 珠珠气得瞪眼,你才是小蛤蟆!你才是小蛤蟆!娘亲,这个男人又欺负我,你去把他休了吧! 兰鲂笑着摇头。 三人欢笑着走入一家酒楼。 楼里照常挤满了人,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一张空位。 伏中行正在点菜,点了三碗元宵,几碟小菜。 珠珠坐在长凳上,手抓着凳子,身体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脚丫晃来晃去,眼睛也到处张望,忽然,她的身子顿住了。 兰鲂注意到小孩的异常,柔声道:珠珠,在看什么? 肉嘟嘟的小手指着,珠珠道:娘亲,那儿有个姐姐。 兰鲂望过去,眼前乌泱泱一片人潮,没看到她说的什么姐姐,笑了笑,并没放在心上。 珠珠瞪大眼,乌溜溜的眼珠子不眨不眨地看着旁边。她目光所落处什么都没有,瞳孔中却印着一个人影。 黑衣黑帷帽,全身都被团暗红的血雾包裹,一双血眸令人望而生惧。 可珠珠却一点不怕,歪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她。 女人伸出手,一双破损斑驳布满伤痕的手,在小孩白嫩的脸上划过。 珠珠痴痴笑起来。 伏中行奇怪道:心肝儿,你笑什么? 珠珠笑道:不要摸我啦,好痒。 粗糙的手摸过时,像极了伏中行用胡渣扎她的时候。 女人眼中没什么情绪,手缓缓下移,最后搭在她的脖颈上。小孩的脖子细细的,像白玉一般,一手就能握住。 只要一用力 伏中行也展眉笑起来,刮刮她的小鼻梁,傻孩子,哪有人在摸你? 珠珠转过头,这里有个姐姐呀。 伏中行霍然起身,金丹修士的神识扫视,依旧没发现她说的人。 兰鲂面露忧色,相公,是不是小孩子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珠珠忽地又笑出声,笑容灿灿,脆生生地说:谢谢姐姐。 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一盏小兔子花灯,红眼睛圆溜溜的,十分精致可爱。 伏中行长舒一口气,想必是哪位大能见我家珠珠可爱,来逗弄她一番。 鸣鸾走出酒楼。长街人来人往,却在她周围隔出一片空地。她似乎总是在尘世之外,从来没有融入进去过。 烟火纷纷,星雨散落。 小孩子提着花灯跑来跑去,笑声清脆,成双成对的人站在街边猜着灯谜,不远处的高台上,有书生高声吟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鸣鸾嘴唇动了动,好吵。 好吵,好吵,好吵。 凤眸血丝密布,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红,红到仿佛随时都能滴出血来。 她通过轮回境回到现在,却已忘却为何要回来。周围的笑声让她心烦,她想叫他们闭嘴,让他们哭泣。 黑暗、血腥、绝望她只能感知这世上所有负面情绪,无尽的疯狂、无尽的憎恨。鸣鸾的眼瞳越发深红,眼白褪去,两颗暗红的眼珠镶在她的脸上,她面上没有表情,心却在不停叫嚣,想毁灭这个丑恶的世界,这个让她无比厌恶憎恨的世界。 手指一点。 高台上念诗的儒生衣带当风,念到:众里寻他千百度时,身子突然爆开,血红色血肉像烟火般落下。尖叫声、哭泣声不停响起,人群乱做一团,好些人身上撒着血肉,吓得脑海空白,不停尖叫。 鸣鸾轻轻勾唇。 城外,血雾渐渐升起。 她已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因着世人的苦难而快活,看见泪水鲜血,心底会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鸣鸾知道,她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她曾经拼尽全力,扭转整个乾坤,想要回到从前,可真正回来之后,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寒夜沉沦,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就像一个人陷在沼泽中,不停挣扎求救,越陷越深,最后连伸出的手也被淹没,身子躺在污泥中,烂成一截白骨。 就算她填平整个沼泽,也无法让白骨逆转成血肉之躯。 她能改变世界,独独改变不了她自己。 江城的喧闹很快平息。 伏中行让人送妻女回家,自己带着几个门客来处理此事。人们信服他,一见熟悉紫袍,纷纷平息吵闹,只有几个妇孺在低低啜泣。 发生此事,人很快就散了。 残破沾血的花灯随意弃掷在街道旁。 伏中行皱眉望着地上血迹,沉默不语,但事情并未完结,不久,他就得知血雾围城的消息。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3) 翎羽发送不出,无人来救他们,几个金丹修士去血雾探寻,再也没有回来。 伏中行立在城墙上,背负九死,面色沉沉。他想起女儿见过的那个姐姐,以金丹期圆满的修为无法察觉她的存在,想必那人是元婴的大能,若那位能出手相助也许她早就走了吧。 十日后,伏中行放弃不切实际的希望,组织所有练气之上的修士,想从雾中突围,做殊死一搏。 众人都知此去凶多吉少,满城百姓白衣相送,伏中行不过壮年,站在空中,与兰鲂遥遥相望。兰鲂全身缟素,头戴白发,铅华洗尽,手牵着珠珠,含泪望着伏中行,嘴唇颤动,无声地唤了声相公。 血雾里有元婴天魔,他们都知这一去九死一生,然而满城百姓在身后,作为城主,不得不在那九死中寻求一丝希望。 天光晦暗,法器闪着宝光,带着九死不悔之势冲入浓稠血雾中。 人们焦灼的等待着。 一日、两日、三日 兰鲂跌坐在地,形容枯槁,无神地望着血红色天空。 鸣鸾觉得有些无聊,蹲在城主府里逗弄小孩。珠珠翘着腿玩弄小兔子花灯,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什么。 姐姐姐姐,珠珠眨眨眼,皱眉望着门外,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嘟起小嘴,这么久还不回来,坏爹爹,再也不要理他了,给我买糖葫芦也不理他了! 鸣鸾嘴角勾起抹恶意的笑,他死了。 小孩眼神纯净,似乎不明白死是什么含义。 于是鸣鸾又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他不要你了。看到小孩哇哇大哭,她又被吵得耳朵疼,在此处待腻,挥手想散去血雾,咦了声,手顿在半空中。 血雾里飞来一列孤山弟子。 为首女子极为年轻,面上带着一丝不苟的神情,青衫翠羽,湛湛翎羽系在腰间,随风拂动。 像这晦暗天地唯一颜色,像抹璀璨春意,落在了鸣鸾眸中。 她好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隐去身形,走近那群孤山弟子。 刚一靠近,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女子好像发现什么,偏头往这边望了一眼,望了一会,才收回视线,继续同众人说话。 他们已同兰鲂那儿得知发生何事,正在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这些人似乎对怀柏极为信服,她说一句,他们就齐齐点一次头,尤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修,看着怀柏的眼睛发亮,别人点一次头,她点三次,还附和一句小师叔说得对! 鸣鸾皱起眉,抬手想抹杀那女修,不知想到什么,又讪讪收回了手。 怀柏背对着鸣鸾,背影看上去又瘦又长,腰背笔直,和她手里宝剑颇为相称。 商议一阵子后,他们决议以龙蛇阵外出探寻。这是孤山阵法,首尾相连,可以及时照应,怀柏面色冷淡,语意却颇为关怀,站在最险要之处,警惕着打量四周,顺便保护晚辈。 怀柏的剑法极为高深,虽只有金丹修为,但宝剑接连斩下数头天魔。 鸣鸾有些疑惑地蹙眉,不久后又轻轻笑起来,打一个响指,一头化神的玄魔应召奔来。 化神的可怖气息笼罩整团血雾。 那些孤山弟子没支撑多久,就昏厥过去,唯有怀柏,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却仍有余力同玄魔交缠。 魔气凝成实质,朝怀柏扑过来,她吐出一口血,伏倒在地,已无力支撑。 一人挡在她身前。 怀柏慌忙喊道:道友小心! 魔气触及那人时,纷纷流散开,像胭脂在水中晕开,黑衣人隔着迷蒙红雾,静静地伸出了手,一起? 血雾翻滚,红雨粘稠,如处在无尽炼狱。 这人黑衣黑帽,眸如秋水,脉脉含情,一只白玉无瑕的手将怀柏拉起,于是血雾化作绯绯烟霞,血水变成迷离春雨,怀柏心弦一颤,道:一起。 第72章 此生遇你 除掉玄魔后,怀柏身子一晃,被人揽住腰。 她实在太累,眼前阵阵发昏,斜斜倚在鸣鸾身上。 多谢道友。怀柏偏过头去,恰好鸣鸾也扭头来看她。 她们身高相仿,目光相对的瞬间,双唇轻轻碰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一擦而过,惊起圈圈涟漪。 怀柏脑子轰隆一声,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她不禁往后退几步,却忘记自己力竭,腿一软就往后跌去,鸣鸾上前抱住了她,眼中带上几分笑。 血雾渐渐散去,几束光从雾间射了进来,四周仍有些昏暗,怀柏抬起头,那人眸中隐约含着笑意,温温柔柔的,眼里波光潋滟,像是淌着一川春江,十分动人。 怀柏先回过神,轻咳几声,微低下头,我的同门 鸣鸾把她横抱起。 怀柏推了推,可惜已经力竭,头垂在她肩上,再次重复,同门。 鸣鸾无声笑了,可我只想救你。 怀柏瞪了她一眼,身子扭动起来,放我下去,血雾未尽,他们会有危险。 鸣鸾双手用力,将她抱得极紧,如果我不放呢? 怀柏挣扎得更厉害,声音冰冷,手握住云中,放开。 鸣鸾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放,他们死了,你会恨我吗? 你怀柏深皱起眉,会。 为什么?鸣鸾神情茫然,似乎是真的疑惑不解,如果我不来,你们都已经死了,如今我救下你的性命,你却还要恨我,为这群本该死去的人恨我。 怀柏心中有点气,还有点急。 但这人却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明白,黑白分明的眼睛柔软明净,眼尾微微耷拉着,像山间的小鹿般无辜可怜。 怀柏想起孤山的新雪,无瑕又干净,但一摸上去,却是冰凉的。 她心中的怒火忽然被这一抔新雪熄灭,双手用力将鸣鸾推开,踉踉跄跄走往晕倒的同门,那圆脸小姑娘就躺在十来步外,怀柏弯下腰刚想背起小姑娘。 鸣鸾静静看着她,眸光暗了又暗。 怀柏刚弯下腰,眼前又是一黑,她用云中撑住身形,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来此世界第一次经此大战,让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凶险,也让她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睁开眼,小姑娘却不见踪影,她的那些同门都已不见。 怀柏猛地回身,又因用力过猛,喉间泛上血腥味,一字一句地问:他们呢? 鸣鸾眨了眨眼睛。 怀柏用云中指着她,冷声问:他们呢? 黑纱之下,猩红的唇渐渐勾起。 鸣鸾慢慢走进,剑尖直指她的胸膛,你要杀了我吗? 她走进一步,怀柏就退一步,云中不断颤动。 鸣鸾缓缓低下头,看着抵在她胸口的宝剑,明明剑尖离着衣衫有一指的距离,她却觉得心好像被已经被剑捅穿,一呼一吸都彻骨的疼,她抬起手,似乎想摸一摸尖锐的剑刃。 怀柏猛地将剑收回,你到底要做什么? 鸣鸾将手放在胸口,玉白的手指搭在黑衣之上,声音低缓:别拿着剑指我,会伤心。 怀柏抿紧唇,你把我同门弄到哪儿? 鸣鸾蹙眉,歪着头看她,突然说:我伤心了。 怀柏握住云中的手又紧几分,当她觉得心绪不宁时便会这般,同门死生不知,面前之人善恶不明,她只有握紧剑,心中才安定一些。 鸣鸾眼中露出几分受伤,你又攥紧剑,你想杀我? 怀柏缓缓松开手,叹道:不要戏弄我前辈。 我叫鸣鸾。 怀柏知道同门失踪多半是这人搞的鬼,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好声好气和她认错:我心绪不宁,一时情急拿剑指你,是我不好。鸣鸾,我的同门生死不知,我很担心,若你能告知他们位置,我会感激不尽。 鸣鸾问:你要怎么谢我? 怀柏不曾想她竟真会讨要,一时哑然,呐呐:我有很多灵石 鸣鸾噗嗤笑出声,我也有很多灵石。 怀柏心中有些气恼,来异世后,她一路顺风顺水,离登顶仙途只差一步之遥,谁这样戏弄过她?像猫捉老鼠般,把她放在掌心玩弄着,这人实在恶劣又可恶。 那你要什么? 鸣鸾伸出双手,疼,你帮我吹吹气。 面前的手犹如汉白玉般完美无瑕,怀柏懒得抬眼看她,胡乱吹了几口气,没好气地问:好了,还要什么? 手上麻麻痒痒,如撞见一缕春风。 鸣鸾手握了握,徒然想把春风攥在手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指间溜走。她小声道:还是疼,你再吹一吹。 怀柏待人一向冷淡疏离,像汪无波古井,如今井水却被人拿长棍搅了又搅,搅得她心烦意乱,你手上一处伤口也没有,疼什么?不要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鸣鸾眼眸中渐渐渗出一点湿润,在昏暗的薄雾中亮的出奇。她想除去术法,让怀柏看看这双破损不堪、伤痕累累的手,又怕这样会吓到她,于是失落地把手收回来,春风已逝,她却仍维持着攥紧的姿势。 我把他们送回江城了。 怀柏眼睛一亮,拱手道:多谢。 说罢,撑着云中跌跌撞撞往江城走。 鸣鸾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抓了抓,像想捞出水中的月,摘下天上的星,她垂下头苦笑,手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鸣鸾呆呆抬眸,女子去而复返,不解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回头呢?她轻声问。 怀柏心中无奈叹口气,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人并没跟上,又担心她独自在血雾里遇到不测,一起走吧。 鸣鸾笑了笑,眉目舒展,眸中隐约有光颤动,以后,不要回头。 她转过身,往背离江城的方向行去,宽大的黑袍摇曳,那仿佛是鲜血不断凝结而成的黑色,纯粹又绝望,怀柏快步走近,恍惚间似乎听到厉鬼啜泣的声音。 鸣鸾问:为何还要来? 怀柏拖着疲惫的步伐跟在她身后,同门既然在江城,想必无恙,你独自在血雾,我不放心。 鸣鸾猛地停下脚步。 怀柏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身后,踉跄几步被人一把抱住,你做什么? 送你回去。 鸣鸾只要心念一转,就能带怀柏回到江城,但她却选择一步一步走过去。鲜活的生命贴近着她的皮肤,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下血液流动,心脏砰砰跳动,可她却罕见地不想挖出这颗心,让鲜血在手中流淌,只是想抱着这人慢慢走着。她很珍惜这样不暴戾的自己。 怀柏挣扎几下挣不脱,加上无需挂念同门,不知不觉间手搂住鸣鸾的脖子,头软软埋在她的颈间,竟睡了过去。温热的鼻息轻轻浮动着,温软的唇随着走动时不时在鸣鸾脖上擦一下。 这一路太近,又太远。 鸣鸾将她轻轻放在城墙下,凝望着她的面庞,恍若隔世,不,如今已是隔世再见。她终于记起自己苦苦追寻,在人世流离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然而物是人非,她伸手轻抚女子清丽的眉目,怔怔想,如果佩玉在此处,会喜不自胜、泪流满面吧。 可她毕竟不是佩玉,而是在天劫之后独自在人间行走千年、是被这无情天道逼得早已疯狂的鸣鸾。她自觉有罪,身心皆是腐朽不堪,所以对着这场重逢,并无多少欢喜,只是怔然。 为什么当年师尊要回头呢? 明明已经走入黄泉,为何还要去而复返,替她挡下最后一道天雷呢? 如果不是这样,她早就解脱了,而不是像后来一样,在没有佩玉、也没有怀柏的世间孤独地活着。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久到她只记得血腥、仇恨、孤独,让她在人间流离这么多年。 怀柏的头软软歪在她的手上,鼻息温热,炽得她手心发麻。 鸣鸾慢慢靠了过去。 做佩玉那小傻子一直想做的事情,那点微末、难以启齿的东西,混在柔软旖旎的空气中,安详如画的眉目离她愈来愈近,光线混合着雾气,浮浮沉沉。 最后鸣鸾停下了。 嘴唇几乎贴着嘴唇,只留下一根发丝的距离,稍微一动就能真正吻上去,她却没有再继续,只是维持着这个吃力的姿势,眼睛张开着,眼眶干涩,还是舍不得眨一次眼。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绽放。 枯骨无法回复血肉之躯,但在看到这人时,心间好像射进一缕春光,落下一滴春雨,空荡荡的胸骨离似乎长出一朵娇嫩的花,把远去的希望重新带到她身旁。 喂,你做什么! 圆脸小女修气嘟嘟地看着他们,怒气冲冲走过来,拔剑指着鸣鸾,你这个登徒子,居然敢轻薄我小师叔! 她的精神气好得很,居然没过多久就爬起来,还能找到城外了。 鸣鸾眸光转冷,弹指正想让她永远闭嘴,怀柏的眼睫微颤,悠悠醒转过来。 小女修喜道:小师叔,你快过来,那个坏人刚刚想对你图谋不轨! 怀柏眼中仍带一些茫然,似乎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见女修手中的剑时,微微蹙眉,站起把鸣鸾拉在身后,棉棉,不要用剑指着她。 她会伤心。 木棉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问:小师叔?她是个坏人! 怀柏挡在鸣鸾身前,声音第一次变得冷厉起来,要我重复吗?放下剑。 木棉不情不愿地放下剑,抬眼想解释,就见鸣鸾戏谑而冰冷的眼神,心中又气又恼,把剑插回剑鞘,气呼呼地跑回去。 怀柏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这个师侄,平日被惯坏了,有点任性。 鸣鸾微笑:无妨。 我们进城吧。 好。 鸣鸾始终保持在怀柏的几步后。 女子的背影清瘦孤直,她唇角微勾,握紧怀柏的手。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4) 此生遇你,枯骨生花。 第73章 因缘 血雾已散。 江城街道两旁挤满人,百姓夹道欢迎,一个小女孩屁颠屁颠跑来,双手捧着花,送给怀柏。 这是一束刚摘下的茶花。 粉色的花瓣,白色的蕊,花瓣上滚动晶莹露珠。 怀柏笑着接过花。 鸣鸾站在她身边,女孩怯怯地看着这黑衣人一眼,被她身上煞气吓到,赶紧扭头离开。 怀柏偏过头,唇微微勾起,你闭上眼睛。 鸣鸾茫然地闭上了眼。 怀柏探过身,把粉红的花插在她的鬓边,浑身漆黑的女人,发上却别着一朵粉红的花,怀柏忍不住掩唇吃吃笑起来,鸣鸾不解地看着她,黑眸湿润无辜。 这样很好看,怀柏按住她的手,不要摘下。 到城主府,珠珠一看见鸣鸾,就指着她大哭起来,兔子灯掉在脚边,兰鲂怎么哄都没用。怀柏没放在心上,只当是鸣鸾这幅打扮太过吓人。一身黑,活像个勾魂索命的无常,小孩不怕才怪。 她本是带后辈历练,回孤山时正好经过江城,此事一解决,她便要继续带着人回宗门。 辞别兰鲂后,怀柏邀鸣鸾同回孤山,她们只是初次相见,却好似好友重逢,看见鸣鸾时,怀柏有种很熟悉、很想亲近的感觉,她翻找着穿越来这百年记忆,实在寻不到有关这人的点点滴滴,于是将这种奇异的熟悉感归结成投缘二字。 她并不是对鸣鸾毫无防范,血雾出现,这神秘之人也莫名现身,很难不惹人猜疑,邀约的第二重目的,便是想回孤山让道尊看看鸣鸾的来历。 她们到孤山山脚,怀柏让那些弟子自行归山,自己尽东道主之宜,邀鸣鸾先往城中小楼休憩。 二人坐在茶楼僻静处。 此时离宗门试炼还有数月,已有许多求仙之人来到城中。 鸣鸾垂眸看着楼下来往行人,手攥着杯,不知在想什么。 怀柏本不会长袖善舞,和好友在一起总是由他们打开话题,但连续喝了三杯茶,在楼上坐到日暮西山,一直相对无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想什么? 鸣鸾抬眸,看了她一眼,道:那个人卖的孤山试炼独门资料,是真的吗? 前生她来参加孤山试炼,就被一个老头诓骗过,说什么来自飞羽峰的独门资料,百年老店,看了稳过。她被说得心动不已,若不是没钱,也许就买了。 怀柏微楞,不想她发呆半天竟是在想这个问题。她忍不住笑起来,整个人浸润在暖黄的夕阳里,眉目温和,面上没有一丝菱角,鸣鸾初时只是不经意的抬眼,但目光好像黏在怀柏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记忆里的师尊也是这般,柔软又干净,像天上的云,高山的雪一样,让人忍不住触摸,却又怕稍稍一碰,会弄脏了她。鸣鸾还在发呆,怀柏却已从甘露不润无根之草,大道不渡无缘之人,说到世间一事一物皆有缘分,人与人的相遇是缘分,求道之人来到孤山也是缘分,玄门试炼不看出身、资料,只看缘分。 鸣鸾心念一动,忽然问:那你我今日坐于此处对谈,也是一种缘分不成? 怀柏颔首,自然。 鸣鸾问:是什么缘? 怀柏怔然,玄门不如佛土,佛门有因缘、次第缘、缘缘、增上缘等分类,然而在玄门中,缘的概念稍为笼统,与天道合辙叫缘,与人于千万人中相逢,也叫缘分,如若非要分,大抵可以说是因缘。 鸣鸾站起来,手搭着桌子,大半个身子探过来,逼问:什么缘分? 黑影压在怀柏身上,她忽然有种被遏制的错觉,头不由后仰,正好与鸣鸾的眼睛对上。 鸣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张她肖想了许多年的脸此时是青涩的,还有些稚嫩,像树上结着的青果,皮薄,稍一逗弄就红了脸,但汁液却是甜的,咬上去柔软无比。 魔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加上怀柏的眼睛太过温和,鬼使神差地,鸣鸾低下头,轻轻亲了上去,一只手撑着桌子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在怀柏面上摩挲。 她撬开柔软无比的唇齿,心想,师尊果然是甜的,让她想生吞到肚里。 怀柏茫然地睁着眼任她吻着。 孤山道子于情欲并不熟稔,被亲得晕乎乎的,脸上布满红晕,却意外的不感到抗拒。 鸣鸾在她耳边低声问:什么缘分? 怀柏心跳如擂,眼中朦朦胧胧好像蒙着一层薄雾,血液倒流,甜丝丝的血味在嘴中蔓延。她迷迷糊糊地说:因缘? 怀柏笑了,嗯,是姻缘。 嘶哑的笑声像道惊雷,瞬间把怀柏劈醒,她猛地推开鸣鸾,红着脸说:你、你 眼中的水光褪下,面上血色也在一瞬间消失。 遮面的帷帽早已掉在地上,黑纱像墨晕开,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脸上斑斑驳驳,布满血红伤疤,没有一处完好,只有双秋水的眼眸,像九天星子堕于尘世,隐隐有光在浮动。 怀柏忽地掉下一滴泪。 鸣鸾自嘲地勾起唇,眸中光芒渐渐消散,吓到你了吧。她弯下腰,正想捡起帷帽,手却被人一把拉住,耳边响起怀柏颤抖的声音:谁把你伤成这样?疼不疼?疼不疼? 杉木地板上湿痕点点,像是洋洋洒洒洒下一场小雨。 鸣鸾眼眶也慢慢湿润。她无声地叹口气,把帷帽捡起,戴在面上,掩去失态的痕迹,见笑了。 怀柏三两下擦开面上的泪,唇角勾了勾,露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想问问她面上伤痕之事,又怕挑起她的伤心过往,心揪得厉害,鼻头阵阵发酸。 此时时候不早,怀柏带她到守闲峰休息,彼时孤山只有五峰,守闲峰为招待外客之用。 月光清寒。 怀柏站在雁回崖边,山风吹起她青色的长裙,她望着一轮孤月,努力思索以前在哪里见过鸣鸾。她们应是见过的,不然为何一见面便觉熟稔,看到她布满伤痕的脸时,心疼得厉害,而且被突然亲一口,也一点不觉得冒犯。 怀柏摸摸自己发烫的面皮,不敢相信自己是动了心。那人哪里好?毁了容毁了声,性格又古怪,她们刚认识不过一天,而且鸣鸾还是书上的人,连个姓名都没有的炮灰。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慢慢走近,怀柏猛地回过身,见到来者,微微笑起来,怎么没睡? 她没发现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多。 鸣鸾靠近她,你不也是? 怀柏道:夜里我会拿来修炼,好过时光磋磨。 修士到筑基便可不吃不睡,但孤山崇尚道法自然,许多人仍维持着以前的习惯,怀柏却是一个例外。她对着这个陌生世界,总有几分惶惶,唯有握紧手中长剑,才像是握住自己的命运一般,能安心几分。 鸣鸾轻轻笑起来,你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鸣鸾没有说话,只是如她一般,抬头望着皎洁明月,今晚月色真好。 怀柏脸红了一下,又觉得太自作多情,转过头,嗯。 鸣鸾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问:你的心乱了?你在害羞?为什么? 怀柏拒不承认,没有 鸣鸾用你以为我看不出吗的眼神打量着怀柏。 怀柏握了握手,你不要随意和人那样说刚刚那句话,还有一个意思,是我喜欢你。 鸣鸾游走天地间,从未听说过这个说法,怔了片刻,不久后轻声笑起来,笑声沙沙哑哑,像粗砾在怀柏心上轻轻磨着。 怀柏有些羞恼,我和你说实话,你笑什么? 那也不差,鸣鸾逼近一步,正对着她柔柔的杏眼,我们不是有姻缘吗? 怀柏落荒而逃。 御剑一下子蹿出数里,背影狼狈得很。 鸣鸾笑眼看着她。师尊与她记忆中的人不太相同,但她只觉有趣。在雁回崖站到明月西沉,天微微透出一丝曦光,鸣鸾才缓缓走回厢房。 已有人在那候着她。 木棉准备守株待兔,没想到这女人迟迟不在,她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没等来兔子,自己先困了,手撑着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鸣鸾无声地笑了。 木棉张开眼就看到鬼一样的黑衣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知看了多久,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害怕,双腿发软,你、你看什么看? 鸣鸾没有说话。 木棉攥紧手,给自己壮着胆子,大声说:我知道你对小师叔的心思,你死心吧,小师叔不会喜欢你的! 她不想怀柏被这个神秘又危险的女人纠缠,这人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小师叔不懂世事,你骗得了她却骗不了我,血雾是你弄出来的吧!你是不是故意这样来接近小师叔,是不是对孤山有所图谋?她慌不择言把所有的事推给鸣鸾,好激怒她让她自觉离开,没想到话刚说完,鸣鸾却轻声应和了一句是啊。 木棉瞪大眼睛,没反应过来,啊? 鸣鸾弯下腰,眼眸中似乎翻滚着无尽鲜血,极寒、极恶。 木棉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在这双眼中,她仿佛看到了深渊。 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又要怎么样呢? 鸣鸾把苍白的手搭在少女头上,血雾顺着她的手心流入少女七窍,清亮的眼睛很快就迷茫起来。 迷心。 你也喜欢她吧?鸣鸾轻轻柔柔地笑着,手轻轻摩挲木棉的头顶,等做完这件事,就去死好不好? 木棉目光混沌,点了点头。 第74章 蛛丝地狱 怀柏前往飞羽峰,禀明血雾一事,道尊沉默许久,道鸣鸾可疑,让她继续接近。 她并不想以这样的心思去与人结交,然而师命难违,怀柏心中暗暗叹气,走出丹霞宫,恰好遇到宁宵与丁风华,他们查探龙族被灭一事,刚从东海归来。 宁宵朝她笑笑:小柏。 怀柏点头,师兄,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宁宵摇摇头,只能推断出是一只修为极高的魔所为。 举手将一族覆灭,怀柏暗自心惊,难道是玄魔?至少要数头玄魔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吧。 丁风华啧一声,鼻孔快要抬到天上,我说你们进不进去啊。 宁宵颇为无奈,小柏,等会我再与你细说。 怀柏颔首,好,我亦有事想与师兄详谈。 先有苍龙灭族,后有血雾围城,她怀疑魔族又在蠢蠢欲动,与玄霄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心中的担忧。 原来在书中只简单写了个万魔窟的设定,并未想到天道会衍生出这样复杂的设定,怀柏揉揉额角,略觉疲倦,书上所写只是海面上漂浮着的一叶冰川,冰川之下却藏着更多秘密。她有预感,若不找出真相,就算没有佩玉岁寒,孤山也会重蹈书上覆辙。 怀柏脚步略为沉重,走到守闲峰厢房,门只是虚合着,里面有人笑着问:你当真喜欢我? 我、我 透过一指宽的间隙,能清楚地看见少女满面羞红,微微点了下头。怀柏的心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轻轻咳嗽一声,推开门,木棉慌慌张张地行礼,一副被抓奸的模样。 怀柏觉得有点糟心。 这么早回来了?鸣鸾笑着倒好一杯茶,递给她。 怀柏冷笑,不巧,打扰你们了。 木棉脸一红,没待多久就告辞,怀柏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想不到这人前几天还拿剑指着鸣鸾,今日就告白,少女的情怀真是 腰上环过双玉臂,鸣鸾擦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怎么?吃醋了? 怀柏眼尾飞红,你放开我! 鸣鸾偏过头,在她粉面上轻轻啾了一口,然后煞有其事地说:嗯,有点酸。 怀柏又气又恼,使劲挣脱这个怀抱。鸣鸾倚桌站着,眼中溢满了笑,不开心? 没有。 鸣鸾逼近一步,你吃醋了,喜欢我? 怀柏翻个白眼,阁下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鸣鸾轻轻笑了,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可就答应她了。 你怀柏气急,突然想起师尊嘱托,这人身份可疑,不能她祸害孤山弟子,于是忙拉住她,不准去。 不去,鸣鸾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心悦我。 数日后,怀柏下山查探血雾之事,再邀鸣鸾同行。 她们行走许多地方,却只遇到一些修为低下的妖怪。血雾之事震惊整个仙门,许多宗门纷纷派出弟子查探,再回江城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在街头说法。 他说的是蛛丝地狱的故事。 键陀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生前唯一善举便是放生过一只小蜘蛛。死后,他被判在地狱十八层,受各种折磨。 一日世尊在极乐世界莲池散步,无意发现了他,怜他曾有过一时善心,便放下一根蛛丝,从极乐世界直垂到阿鼻地狱,想救他脱离地狱之苦。 键陀多看见蛛丝,欣喜若狂,沿着蛛丝往上爬,但地狱中的其他人也看见这根蛛丝,纷纷跟在他身后。键陀多见这一幕,又气又怕,不停地用脚踹下后面的人,喊道:这根蛛丝是我的!快滚下去! 瞬息之间,蛛丝忽然断裂,键陀多再次堕入地狱,永远不得救赎。 怀柏认出和尚是佛土有名高僧慧显,上前拜问,慧显微微一笑,目光在鸣鸾身上稍微凝滞片刻。 慧显住在城外旧寺之中,夜晚,孤寺燃着盏如豆灯火,有人叩门三声,他双手合十,道:施主,请进。 鸣鸾如若与黑夜融为一体,一双冰冷的眸看了眼泥塑的菩萨,略带戏谑,大师像是早知道我会来。 慧显闭着眼,念一声佛号。 大师为何不睁眼看我?鸣鸾轻笑着,早听闻慧显法师生就一双佛陀慧眼,不知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呢?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5) 慧显张开双目,与血眸对上的瞬间,两行鲜血从他的眼角落下。他的面色依旧慈悲,地狱。 鸣鸾低低笑出来,笑声喑哑可怖,在空寺回荡,好一双佛陀慧眼。 慧显道: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鸣鸾抬头看着菩萨敛眉,问:为何好人想成佛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成佛?她唇勾起,菩萨的脸上慢慢出现裂痕,远远望去,如同菩萨垂泪,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好人变成坏人,拿起了屠刀,你却要劝她成佛?大师不觉得可笑吗? 慧显道:佛渡不了你。 鸣鸾冷笑,一只蝼蚁,当然渡不了我。 慧显又说:但是这世上仍有人可以渡你,施主,你若真想成魔,为何要来此处呢? 灯火熠熠,鸣鸾坐在灯下,皓白的腕从黑色袖袍伸出,捻住一只扑火的飞蛾。 她伸开手,那只飞蛾又义无反顾地向烛火飞去,滋滋一声,极细的青烟缓缓升起。 她说:大师,你的故事不对,我来说说键陀多的另一个故事。 她生来便处在地狱,受尽无数苦难,也许她生来有罪,不然,为何要遭受这样的苦楚呢?鸣鸾微微笑着,眸中血光流转,就像铺满地狱的曼珠沙华在轻轻摇晃,她在地狱里,挣扎求救,路过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向她伸出手。 观音全身都开始碎裂,泥土簌簌落下,在静夜里清晰可闻。 慧显转了转手里的念珠。 鸣鸾的眼中忽然燃起一束光,所有曼珠沙华一齐绽放,声音也变得轻柔,后来她遇到了一只小蜘蛛,蜘蛛悠悠吐出一根细丝,把她从地狱拉了出来。 那只蜘蛛美丽又柔弱,在她的掌心慢慢爬着。键陀多第一次看见阳光、第一次闻到花香,她终于来到人间,并因为一个人,爱上了这个人间。就连她体内的恶鬼,也为她感到高兴。 她的天赋一般,师门弱小,修习的时候总被人欺负,努力得到的机会,也被人使手段扼杀。但是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小蜘蛛还在她的身旁。她想成佛,想和小蜘蛛一起前往极乐世界,永永远远地保护着她,如果可以和小蜘蛛在一起,受九九八十一难,也没什么关系的。 她救了很多人,可是,当她再一次跌入地狱时,所有的人都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人会像小蜘蛛一样,冒着被拖下的危险,也不忍看她在地狱受苦。这一次,她失去了所有,包括她的救赎。 佛像轰隆一声,裂成数块,半边残破的身体轰然倒下来,尘土飞扬。 油灯晃了晃。 灯下人慢慢取下帷帽,露出恶鬼一样的面容。 恶鬼占据了她的身体,带着仇恨、憎恶、不甘,重新从地狱的最底层爬到人间。但就算是血债累累的恶鬼,心底也有一寸的地方是干净的。她想了很多办法,付出不少代价,终于找出可以救小蜘蛛和那些同门的办法。地狱太冷,成佛太难,她不再渴望什么极乐世界,只想要一个解脱。但是这么个小小的心愿鸣鸾笑了声,小蜘蛛死了,她也死了,只留下一头可恨的恶鬼,堕入地狱最深层,永世沉沦。 慧显轻叹口气,拨弄念珠,迷途的孩子。 鸣鸾低低笑出声,无知的和尚。 天劫的时候,师尊去而复返,替她挡下最后一道天劫,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佩玉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只留下她这样一个恶鬼,孤零零地在地狱受苦。 老和尚,我杀了很多人,如果我回头,佛还会要我吗? 慧显双手合十,佛渡天下人。可惜佛也渡不了面前的人。 鸣鸾站起身,走到歪倒在地上的佛头,低头看着那双慈悲的眼眸半晌,最后抬脚把它碾成灰烬。 佛若真的慈悲,早在我小时候便该伸出手了,何必等我成魔了再说渡我?她嗤笑几声,寺庙无声地燃起血红火焰,我成魔之时,就在想,如果世上真的有佛,我便要杀了你的佛,毁了所谓极乐世界,让所有的人不得解脱,感受与我一般的痛苦。 火焰舔舐慧显花白的长须,他身子一晃,低低念着佛号。 鸣鸾朗声大笑,身后业火红莲肆意开放,血河从她的脚下蜿蜒,她的眼中一片冰冷,静静地看着这场大火,慧显的身体与庙里的观音像一起,寸寸化为灰烬,饥饿的火舌仍不餍足,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鸣鸾一挥袖,滚回去! 火焰微微颤动,不情不愿地重归地狱。 她在一地灰烬中捡起两颗金灿灿的珠子,佛陀慧眼吗? 鸣鸾站在水镜前,举起了珠子,在圣洁的金光中,她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形。她抬起手,那黑影也抬起了手,她这才恍然,这道黑影是她自己。 慧显说,在她身上看见了地狱,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坠于无尽的深渊,行在无光的永夜,她的魂魄里,早就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希望。 就算是这样,她看到那根颤巍巍晶莹透亮的蛛丝时,还是很想顺着它爬上去,逃离这个绝望的地方。 鸣鸾随手一扔,两颗金珠滚在灰烬里,金光颤了颤,很快就熄灭了。 她回到住所时,怀柏正在院子里练剑,云中漂亮地挽了一个剑花,你这么晚去哪了? 鸣鸾笑着说:为你准备了烟火。 她伸手一点,三千星子如雨纷纷坠下,像一场盛大绝美的烟花。 怀柏痴痴望向夜空,这是什么术法,好漂亮。 鸣鸾静静地看着怀柏,就像看着寒夜里的一束光。 第75章 两生相思 想好好活在世间,为何这般辛苦?鸣鸾轻声问道。 怀柏没有听见。 她枕在鸣鸾腿上,双眸紧闭,安然地睡着,看起来柔软香甜,像一只香喷喷的豆包。 鸣鸾不知为何心中竟涌出这样的比喻。 小时候她躲在村长窗后,透过缝隙偷看着岁寒娘做豆包。雪白的面,裹着软乎乎香香甜甜的豆沙,揭开锅的那刻,白白的香气在屋子里翻腾,从窗户间隙里冒出一点点。 天寒地冻的,她蹲在墙角,吸着那一丝漏出的香气,觉得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岁寒捧着豆包走出屋,一眼就看见她,笑了笑,把豆包掰下一小片,扔到地上,用脚踩几下踢到她面前,想不想吃啊? 雪白的面皮变得灰扑扑的,上面沾满砂砾土灰。佩玉扑过去把那脏兮兮的豆包捡起,分成两半,一半被她狼吞虎咽塞在嘴里,另一半拿回牛棚给娘亲吃。 可那实在是太少了,佩玉还没尝到什么味就已经吞到了肚里,粗糙的砂砾磨着她的喉咙,一丝丝泛甜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她满嘴是血,却吃吃地笑了,想着如果能再吃一块,就算马上死也没什么了。 想起这桩旧事,鸣鸾轻轻笑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记起过佩玉了,那个藏在她心底、干干净净的孩子。怀柏睡在她的身上,毫无防备的样子像一只香甜柔软的豆包,鸣鸾很想将她拆之入腹,又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她。 她闭上眼睛,在怀柏温软的唇上轻轻点了下,记忆里的甜味越过许多光阴,重新填满她空荡的胸腔,鸣鸾第一次涌出这样深切的渴望,想拥有一个人、占据她、渴求她。 鸣鸾的呼吸炽烈而颤抖,手按着怀柏的肩,过了一会,慢慢将唇移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抬头看着满天星河,如困兽般走投无路。 年幼时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豆包,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一个人。她本不想做一个坏人的。虽然从小生在地狱,但教化她的却是花娘,那个在她看来天仙一般、美丽又善良的女人。她想像花娘一样,吃得上热饭热菜,也能总是笑着向其他人传达善意。 她本来是想做个好人的。 默默承受许多苦难,眨眼就忘却,被恩泽一丁点甘霖,便想加倍还给这个世界。 鸣鸾此刻想起以前那微末又虔诚的心愿,只觉得像一场幻梦,不觉可笑,只是悲凉。 怀柏的睫毛颤动几下,慢慢醒过来,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她的脸微微红了,拿着遮住鸣鸾的眼睛,道:看什么?不许看啦。 鸣鸾握住她的手腕。 怀柏道:你做什么? 话没说完,手被人拉着往下,手背被轻轻吻了一下。 你该盖住我这里,鸣鸾说:不然我总是想亲你。 怀柏又羞又恼,飞快把手抽回,道:登徒子! 鸣鸾低声笑起来,纤纤玉指放在自己唇上,还在回味方才的味道。半晌,她笑着对怀柏说:你是甜的。 怀柏瞪了她一眼。 两人游历至西山一座小城,街头挂满黑色的灯笼,家家户户门前放着果蔬、米酒、白饭、糕点等祭品,许多戴着诡异面具、身披白床单的人排成队列载歌载舞、招摇过市。 怀柏在这个古里古怪的小城找不到一丝邪气,诧然问:这是什么? 鸣鸾笑道:他们在过节日。 节日? 鸣鸾点点头,这叫转生节,是庆祝死亡和轮回的节日,这里的人觉得死与生本为一体,无生无死,无死无生,庆祝死亡,也就是庆祝新生,故而每年十月便会举城欢庆。 无生无死、无死无生?怀柏喃喃,这里的人对生死真是豁达。 鸣鸾对这座小城印象很深。 这是唯一一座她没屠城之地。 前生她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游走,见村屠村,见城屠城,所经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有若人间地狱。偶然来此时,正逢转生节,那些人欢欣鼓舞,对着蔓延的鲜血毫不畏惧,一边跳着舞一边迎接死亡,实在败兴。 这些人发现她们,围着她们唱歌跳舞,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人递给怀柏一张骷髅面具。怀柏接过,好奇道:他们怎么不给你?她看了鸣鸾一眼,登时明白过来 这人一身是黑,与这个地方颇为相称,不需要什么面具。 这些摆在门口的糕点是什么?怀柏戴上面具,好奇地张望。 鸣鸾道:这是为死去的亲人准备。街头的那些,她指了指,是给世上没有亲人的孤魂野鬼的,让他们能享一顿美餐。 你这都知道? 鸣鸾微微勾唇,我去过很多地方。 有些大能喜爱在洞府苦修,有些则喜欢游历天下,怀柏并不奇怪,只是对这人愈发好奇。你是圣人庄长老吗?他们便奉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鸣鸾摇头,虽然行过万里路,可我却并不喜欢读万卷书。 怀柏笑出声,弯弯杏眼荡漾着灿烂的暖阳,那你师承何处? 鸣鸾也笑了下,一个富贵闲人。 怎样的富贵闲人,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人?怀柏道:如果有机会,真想拜会一番。 鸣鸾说:她已经死了。 怀柏怔了一会,面上笑意一扫而空,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无事,鸣鸾负手看着满城欢庆,道:生既是死,死既是生。我并无伤心。说到伤心时,她稍稍迟疑一下,侧头看着怀柏,又释然地笑出来,勾住她的手,问: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物,可叫黄泉倒流,亡者复返? 怀柏怔怔,是什么? 鸣鸾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她吐出一口气,缓缓说:情之至也。 怀柏握拳,轻轻捶了下她的胸口,不正经! 鸣鸾嘴角往上弯了弯,眼中似燃着一汪沸泉热水,眼尾被烧得赤红,好像斜斜抹上一抹胭脂。她仔仔细细地打量怀柏,缓声道:你也心悦于我吧,若非这般,初见时为何对我处处维护? 怀柏哼哼几声,我那是客气。 鸣鸾又轻轻笑了下,一双眸子波光粼粼,极温柔旖旎,让人看了便想溺进去,你常常偷看我。 怀柏咬了咬唇,面具下脸红彤彤的,你、你哪里看见我偷看你了? 鸣鸾拿出一颗蜃影珠。 怀柏气急,你居然偷偷录下来?! 鸣鸾无辜地转着蜃影珠,有什么办法?若非这样,你会承认喜欢我吗? 怀柏伸手去抢,鸣鸾毫不反抗地把蜃影珠给她,而后眨眨眼,不止这一颗哦。 你 鸣鸾凑近她,压低了含笑的声音,你主动亲我一口,或者说声心悦我,我便给你一颗,怎样? 怀柏气得口不择言,恬不知耻! 鸣鸾眼中含笑。 历经两世风霜,她早被磨得无坚不摧,心头长满厚茧,不痛不痒地耸耸肩,把恬不知耻的形象贯彻到底,你同我做一次,我便全部给你,可好? 怀柏气得浑身发抖,但于那被冒犯的羞恼中,又滋生出一种极奇怪的感情,心跳得厉害,好像里面有人在敲着擂鼓,一下又一下,震得她全身发麻,悸动不已。 扮鬼的行人欢欢喜喜地从她们身旁跑过。 黑色的灯笼轻轻摇晃,路上驶来长长的棺车,车头驾着方方正正的紫檀圆椅,乌纱玉带的阎君坐在其上,左侧立着个青衣瘦书生,手执判官笔,腰悬生死簿,右侧牛头马面并肩站着,几个小鬼在车后,手拿着花篮,不停地往道路两旁撒花。 这些花被存在灵石匣中,存了好几个季节,只为今日带着祝福送给众人。 人们欢呼雀跃,争相抢着花朵。 鸣鸾伸出手,抓到一枝红豆,鲜红浑圆的红豆如滴滴相思红泪,挂在细细枝头。 送你。 怀柏没有理她,挤在人群中去抢花,小半会过去后,她拿着一枝桃花走过来。 鸣鸾眉目微弯,手中红豆轻轻晃动,一枝红豆,一枝桃花,我们真是相配。 怀柏咬了咬唇。 鸣鸾看着红豆,忽而笑道:我可以把蜃影珠都给你,只要你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6) 怀柏打断,你又在要什么?我可不会给,也不会亲你,也、也不会同你那般。 鸣鸾的唇弯了弯,又弯了弯,面上如春风拂过,柔声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这般不正经? 怀柏拿起桃枝在她手背上轻轻抽了一下,你好意思说我? 鸣鸾道: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在市坊上便能买到,你给不给? 怀柏好奇地问:你想要什么? 鸣鸾伸出两根手指,一升红豆,一升黑豆,你说简不简单? 怀柏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容易? 鸣鸾含笑点点头。 怀柏不怎么信她,又觉得试一下无妨,黑豆红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损失也不过几枚铜钱,若真能换回那让自己丢脸至极的蜃影珠,是十分合算的买卖。 恰逢路上有米店开张,她走进其中,买了一升红豆一升黑豆,店中小二听闻时微愣,为她仔细用红纸包好,送去时还说了一句祝福的话。 怀柏不怎么明白,提着两升豆子到鸣鸾面前,这下可行了吧? 鸣鸾笑着把几颗蜃影珠给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双手捧着,十分珍重,面上露出缱绻笑意。 怀柏不明所以,你很喜欢吃红豆黑豆吗? 鸣鸾轻笑,我收下了。 这两生相思。 第76章 结契 鸣鸾与怀柏结契,似乎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春日浪漫,百花盛开,二人在花间饮酒,微醺时,鸣鸾将头凑过来,却罕见地没有趁机轻薄,只是靠在怀柏身上。 她面上泛出星星薄汗,便脱下外衫帷帽,裸露的肌肤上大片伤痕,除却一双玉手,其他地方皆破损不堪。 怀柏眼底渐渐渗出了泪,唇颤抖着,咽下满腹疑问。 鸣鸾十指张开,阳光透过指缝洒下,落在她斑驳的脸上。她轻声道:其实我骗了你一件事。 怀柏微愣,什么? 鸣鸾坐直身子,两手翻开,手背朝上,雪白如玉的手背在瞬息之间爬满深红伤痕,像被地狱之火舔舐,我的手是这样的。 怀柏呆在原地,身子僵直,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占据她整个胸腔,眼泪被逼的一滴又一滴掉下,砸在柔弱的花骨朵上,流入碧绿的草地里。 鸣鸾却是微微笑着,没有办法,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怕那时候你看到这样丑的手,就不会牵住我了。 怀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哽咽道:鸣鸾、鸣鸾你受过这么多苦,可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鸣鸾轻叹口气,反搂住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不疼的,早就不疼了。 怀柏哭得一抽一搭,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砸下,没一会就染湿鸣鸾的黑衣。 鸣鸾笑了声。 怀柏抽抽搭搭地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能够讨你一滴泪,鸣鸾双手合起,接住晶莹的泪珠,像捧着举世难求的奇珍异宝,我三生有幸。 你、你实在是怀柏没想到她这时还不正经,面红了红,倒没那么难过。 鸣鸾看着手上的泪水,低声道:人与人的缘分,就如夏日的萤火,清晨的露水,萤睹朝而灭,露见日而消。你与我的缘分,也不知会有多久。 怀柏娥眉轻蹙。 鸣鸾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她,可我想同你永远在一起,我们结契,好吗? 历经两世风催雨打,心头厚茧如城墙,围得密不透风、无坚不摧,可当对着这人时,城墙瞬间倾颓,和风暖雨浇熄心中所有块垒,她忍不住想,就这样算了吧。以前遭受的不公、苦难、满腔的仇恨、冤屈,就这样算了吧。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贪求的人。 不想证无为大道,不想求仙道巅峰,只是想好好过一生,被珍藏、被眷恋,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如今面目全非,原就不是她的本愿。与怀柏相处久了,她终于想拾回自己那点卑微而真挚的初心。 你愿意同我结契吗? 既要结契,少不了见亲朋好友。于怀柏而言,孤山便是她的家,师兄师姐就是她的亲人,至于好友,当时鹤青与明如雪皆已掌事,越长风带着沧海不知去往何方秘境游历,她便只是给越长风传书一封,随后与鸣鸾在守闲峰行结契之礼。 结契瞒着众人,两人在老树前拜完天地后,再通知几位师兄师姐,他们错愕不已,然而又无可奈何。宁宵心里隐隐有些担心,鸣鸾的身份太过神秘,好似横空出世,师门、来历皆为未知,但怀柏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有了人气。 宁宵转动手中酒杯,低眉不语。 小师妹原来像一块冷冰冰的美玉,如今却被雕成眸光生动、血肉鲜活的模样,越来越像一个鲜活的人,他又有何立场劝她们分开? 怀柏牵着鸣鸾过来向他敬酒。 宁宵沉默地看着鸣鸾半晌,场内他们修为最高,宁宵用传声之术道:小柏是个好孩子,你不要伤她。 鸣鸾笑了笑,举起酒杯。 灵素峰主喝得晕晕乎乎,哎我们孤山的小白菜就这么被拱了,我好难过! 琢玉峰主道:你难过是因为自己一直没被拱吧。 灵素峰主白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伏在桌上嘿嘿傻笑起来,我一定会有道侣的! 这是个喜庆的日子,就连一向看怀柏不顺眼的丁风华,也来送了一篮子干果。 怀柏揭开篮子看了眼,头都大了,红枣、花生、桂圆、瓜子,这是在讽刺她们不能生孩子吗? 丁风华瞪着她,怎么?送你东西还不开心? 这可是他特意跑到山脚买的。 怀柏忍住在大喜日子拔剑相见的冲动,心知像他这么一个不通人情的剑修,多半不明白这四样的含义。深吸一口气后,接过喜篮,多谢师兄。 丁风华偏过头,看来你也没多受欢迎嘛,就我一个送了礼。 怀柏: 她结契这事太过匆促,其他几位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又不愿轻慢,没有谁像丁风华一般,跑到山脚买篮干果就上来了。 鸣鸾轻轻一笑,替怀柏提着喜篮。 丁风华打量她半晌,最后啧一声,抱臂走了。 鸣鸾笑道:你这个师兄,也是有趣。 怀柏小声说:你别理他,弟弟行为。 月上柳梢头,屋内红烛成双。 高床软枕,鸳鸯成对,雕龙描凤的红纱帐朦朦胧胧。 怀柏牵着鸣鸾的手,轻声道:今日是你我结契之日,在我的世界里,结婚时夫妻应向对方坦诚,我有一事想与你说,你可有事瞒我? 鸣鸾目光沉静,你先说。 怀柏垂下头,不胜羞赧的模样,你先亲我一口,我就同你说,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鸣鸾好像看见一朵娇艳的青莲缓缓绽放,她微微凑过来一些,在粉面上温柔又珍重地留下一个吻,心底像摇曳着满池莲花。 怀柏抚上被亲过的地方,睫毛低垂下来,在白皙又微微泛着粉的面上留下一小片浓荫。 她轻声说: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怀柏眉头皱了下,眼神茫然,慢慢问:这是什么意思? 怀柏犹豫片刻,将穿书之事一一说出,这本是她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然而如今她决意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放下过去一切,和她的爱人一起爱这个温柔的人间。 她面上泛着薄红,柔声说:原来我害怕自己逃不过天命,害怕面对书上的世界,故而一直在逃避,多亏遇上了你,鸣鸾,那日慧显法师说蛛丝地狱时,我便在想,你便是我在绝境中看到了那颗蛛丝,把我从地狱来了出来。 鸣鸾嘴唇张了张,似乎是有些不信,你并非原来的那人夺舍吗? 怀柏嗔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又不是我故意夺的她的身子,说不定穿来时这身子的原主人早就死了。 鸣鸾垂眸,轻轻笑道:我不是怪你,只是此事太过荒谬,你的意思是,自己是天道吗? 怀柏想了想,头埋在她的肩上,也不能这样说,如果我是天道,早就改掉那该死的结局。日后孤山会有天劫,若按天道发展,我会在天劫中死去,唉,我以前一直很害怕,不过现在你在我身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鸣鸾身子一僵,天劫?为何天劫? 怀柏道:是因为一个叫佩玉的孩子,她会是我的徒弟,之后引狼入室,为孤山招致天罚。不过我并不打算放弃她,我们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不是吗? 鸣鸾低声问:佩玉的命运,是你写下的? 是呀,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怀柏看不见鸣鸾的脸,接着说:我并非故意这样安排,谁会想到一本书会衍生成真正的世界,不过幸好时候还早,这一世我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受苦了。 鸣鸾勾起了唇,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的手已经搭在怀柏背后,身子却慢慢变得冰冷。她终年身处长夜,只望着高空之中的一丝星光才不至于彻底沉沦,但是她的星星,在她未能触及的地方,早早地死去了。 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个赝品。 是她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 可她却爱上了这个人。 一切还来得及,对吗?怀柏下巴轻蹭她的肩,笑道:我的身边有了你,我们一起去改变它。 鸣鸾无声地摇摇头,眼神俱是悲凉。 已经来不及了。 怀柏问:你方才想说的是什么,你的秘密?她想抬起头,却被鸣鸾按住后脑勺,抱在怀里。 眼前一片血红,是鸣鸾为她穿上的嫁衣。 现在没有了。鸣鸾的声音冰冷。 怀柏拉了她的衣角一下,你怎么这样,我什么都和你说啦,你却瞒着我。 话里却没有多少埋怨的意思,她知道鸣鸾想说的多半是关于脸上伤疤来由,那与她的过去、苦难息息相关,怀柏想,她愿意等到鸣鸾主动向她提起旧事的那天。 鸣鸾笑起来。 那我便和你说说,你且当一个笑话听听就好。从前有个人无恶不作,堕下十八层地狱,她生前救过一只蜘蛛,所以在地狱挣扎时,忽然看见黑暗的天上垂下一根晶莹透亮的蛛丝。 怀柏听出不对,你是不是还要说,他爬上那根蛛丝,结果爬到一半,蛛丝断裂,他又掉了下来? 鸣鸾点点头,是呀。 怀柏气得轻轻揪了她的手背下:你这不是在说键陀多的故事吗?以为我没听过? 手背上出现一点红,像缀着一朵灿灿桃花,鸣鸾垂着眼眸,我知道,只是我想说的有点不同,她掉下深渊,看见的是真正的绝望。 怀柏不解地抬起眼。 红烛滴泪,鸣鸾笑得不动声色,温柔而动人,只是眼中的光,已经碎掉了。 第77章 时陵 一段时日后,时陵秘境出世,许多仙门弟子前往其中探寻。 秘境一共十层,愈往下愈难,但得到的天材地宝也愈多。 彼时鹤青正想炼制一项神兵,需要的材料世间难寻,便趁着秘境开放的机会,邀请怀柏和其他几人一同前往。 怀柏自然应邀,并问鸣鸾是否一起,鸣鸾欣然应允。 站在时陵入口,怀柏仍有些忐忑,她昔日面对玄魔也未尝怕过,但身边站着鸣鸾时,总是忍不住担心,不由问:鸣鸾,你真要去?要不你留在孤山等我? 鸣鸾笑道:为何我不能去,难道我在你心中及不上你那几个好友? 不,怀柏抿了抿唇,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战友,但是你 鸣鸾挑眉,我是什么? 怀柏笑着看她,一双眸子温柔极了,你是我穷极一生也想保护的人,我怕你受伤。 鸣鸾别过头,不敢再看她。 天边忽而下起迷蒙细雨。 怀柏撑起一把纸伞,稍稍倾过来,大半边覆在鸣鸾身上。远处青山绵延,细雨浸润她的青衣,人与山如若连为一体,鸦羽坠着细密的雨珠,随迈步而轻轻晃动。 鸣鸾有些痛苦地闭上眼,指节握得发白,透出像纸一般苍白的质感。 动心不是假的,但 怀柏并未发觉她的异常,这时正好那几人也赶了过来,她笑道:你们怎么这么晚? 鹤青与明如雪并肩而立,宛若一对璧人,越长风快步走来,笑眼看着她们,你倒好,年纪最小,居然一声不吭最先结契了。 怀柏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越长风撑着下巴,沉吟:小柏,你好像变了些,结契就是不同呀。 明如雪打量鸣鸾许久,问:为何还戴着面纱? 怀柏忙把她拉在身后,我道侣的脸只有我才能看。 明如雪看了眼鹤青,他轻轻摇了摇头。 时陵开放。 五人一同进入其中。 越长风握着一叠符咒,笑着说:快点打完,等出来让小柏请我们喝酒,你看,礼我都给你备好了。 明如雪性子较急,走在最前面,闻言停下来白了她一眼,就这些符?你也太没有排面了。 越长风也不恼,仍是笑嘻嘻的,我这种闲人,哪里比得上你们? 他们几人皆是仙门惊才绝艳之辈,又曾并肩数次,十分默契,一路过关斩将,到了第九层。 十层之门近在眼前。 厚重石门掩着,上面绘满蝌蚪一样的古怪符文。 越长风摸着字符,奇怪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符文,好像是上古仙人时留下的,只是不知是用来做什么?不管啦,我先誊下来。她取出蜃影珠,把这些字符录在其中。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7) 明如雪道:管他那么多,先进去再说! 鹤青有些踟蹰,小柏,你觉得呢? 怀柏点点头,以他们之能,至少可以全身而退,如果能进十层一探,于仙门也有莫大意义。 鸣鸾手指微动,似乎是想拉住他们,怀柏回头看她,以为她是害怕,于是牵住她的手,道:没事,等会你站在我身后,我会护住你。 越长风收好蜃影珠,啧啧,我闻到一股酸臭味。 破开石门,是一处黑暗诡异的洞穴。 沿着洞穴往里走,场地越来越开阔,只是仍旧没有一丝光。 这里是到地心了吗? 明如雪忽而唤一声小心,长弓弯如满月,飞箭倏地射出,越长风的脚边燃起火焰,许多长着尖锐牙齿的长虫在火里翻滚,滋滋的爆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越长风弯下腰,仔细看着起火的虫,长得这么丑,牙齿与人相仿,腰生双翼,这好像是古籍里记载的尸虫。 尸虫?鹤青张大眼,快回去! 他们都忆起一事,尸虫只有在万魔窟底才会出现,时陵最后一层居然直通万魔窟! 但时候太晚。 翻滚的浓黑魔气朝他们涌来。 越长风与鹤青在后方与魔物缠斗。 明如雪抬眼一看,忽然喝道:他们想从时陵出去,小柏,快去关上门! 怀柏鸣鸾进来时走在最后,如今原路返回,她们就站在了最前面。不知被关押了多久的魔物源源不断地奔涌而来,几人的身影像巨浪里飘摇的小舟,怀柏眼见魔物已到石门旁,知道如果它们出去,不知会贻害多少生灵,一边挥剑,一边拉着鸣鸾的手往那边赶。 顷刻间,她的青衣便被血染红。 可魔物实在太多,转眼便涌到石门边缘,而此刻最近的怀柏还在数十步外。 一道带火的羽箭破空而来,石门附近顷刻间燃起烈烈火焰,一时阻挡万魔去路。 怀柏乘机大步跑过去,一把将鸣鸾推在门外,而后合上了门,拔剑守在门前。门上符文青光闪烁,万魔望而生畏,又因好不容易侯来的出路被阻绝,红着眼睛朝她咆哮。 怀柏麻木地挥舞云中,青衣浴血,越长风已边战边退至她身旁,问:小柏,方才你为何不出去呢? 怀柏没有说话。 这三人还在此处,她自然不能抛下队友独自求生,但幸好鸣鸾已经出去,幸好她已安全。 越长风叹口气,随手洒下一大把符,小柏,你应当出去的。 鸣鸾站在石门外,垂着眼眸,瞳孔中隐隐闪现血光。 她的手刚碰上石门,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手撕裂,却没有鲜血流出,片刻后,断手恢复如初。 这扇门魔是不能打开的,但这难不倒她,她身上还有一半人的血脉。 她想起方才怀柏推开自己时那诀别的眼神,面露嘲讽,真是愚不可及。 居然选择同他们共死。 怀柏感受到石门在轻轻颤动,忙用后背抵住门,喝道:鸣鸾,你出去!离开时陵! 门轰隆轰隆响,魔物像是感知到什么,纷纷停下来,眼睛死死盯着石门,鹤青与明如雪趁机杀至她们身边,让她打开,我们用法器拦住一刻,找到时机出去。 可怀柏仍担忧鸣鸾的安危。 来不及想太多,石门猛地被推开,越长风一扬符咒,喊:快出去。 鲜血溅上怀柏的脸,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鸣鸾把手从越长风胸口抽出,握着那颗仍在微微颤动的心脏,朝怀柏勾起唇,而后血雾飚起,心脏在她手中碾磨成灰。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在场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越长风僵直身子倒下去,怀柏才醒过神,心头一阵抽痛,又觉只是一场幻梦,恨不得早些醒过来。 明如雪双眼赤红,举起弓,羽箭直指鸣鸾。 鸣鸾笑了声,伸手轻轻抓住携破山之势刺来的羽箭,稍一弹指,羽箭转换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朝明如雪飞去射去。 怀柏瞪大眼,正想扑过去,已有人比她更快。 如雪,小心!鹤青将明如雪护在身后,身子微震,眼角唇边忽然溢下血痕。他勉强地抬起手,劝道:别哭。 鸣鸾像是看到很有意思的景象,歪头微微笑着,她抬起手,轻轻一捏,骨骼的碎裂声清晰响起,怀柏眼睁睁地看到明如雪身上各个关节不断炸开片片血红,红衣湿哒哒覆在身上,鲜血滴滴落在地面。 像摇曳着地狱的花。 只在一瞬间,三人便死在怀柏眼前。 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鲜血与声音一同冻结,每看好友无神的眼眸一眼,心便像被剑刺穿一次。她第一次明白,原来心碎欲死,是这样的感觉。 鸣鸾举起手,万魔开始欢呼。 怀柏问:为什么? 鸣鸾站在魔潮之中,静静地看着她,笑得依旧不动声色,依旧温柔动人。 为什么! 鸣鸾忽然伸出手,掌间出现三道光团,那是明如雪三人魂魄。 怀柏红着眼,还给我!她跌撞着过来抢,鸣鸾侧身避开,魔气如刀,三人的魂魄中传来惨叫,怀柏听后面上露出疯狂之色,你还给我!把他们还给我啊! 云中不知何时抬起。待她反应过来时,云中已经刺穿鸣鸾胸膛,深黑魔血如泉水涌出。 怀柏面色惨白如纸,握剑的手不停颤抖。 鸣鸾却依旧盈盈笑着。她看向怀柏的眼神很复杂,又似复仇、又似解脱。 你看看你,害死你的好友,又杀死你的爱人。 猩红的唇往上扬着,看着怀柏痛苦的神情,她笑得愈发开心,往前走一步,剑尖从背后传出。 她慢慢跪在怀柏面前,身子渐渐僵硬,头依旧往上仰,死死地盯着她,我要你痛苦余生,你只要恨就好了。如我一般,永堕寒夜。 很久之后,怀柏才像活转过来,伸手摸了摸鸣鸾的脸。她早已死去,身体冰冷而僵硬,嘴角露出抹笑,像是欢喜,又像是讥讽。 不知为何,万魔迟迟不敢靠近。 怀柏头脑一片昏沉,无暇思索太多,只搀着剑走去把石门合上,然后替好友收敛尸骨,把魂魄藏在蕴魂匣中。 她在万魔窟底待了十年。 不停地杀伐,魔物的尸首堆叠成山,云中早被魔血腐蚀得锈迹斑斑,光华不再。 她也想就这样葬在时陵,可总是死不了,那些魔物像是畏惧着什么,不愿同她对战,一退又退。 她不知道,那是鸣鸾最后以血魔之名下的命令。 三千多个日夜后,时陵剧烈晃动。 怀柏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一丝清明。她踉踉跄跄地回到原来地方,鸣鸾依旧静静跪着,身体已化作枯骨。 方圆十里的魔物早被怀柏屠尽,她推开门,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青衣染血,云中不再。 怀柏从时陵走出,一手提着剑,一手捧着三个蕴魂匣。 去时五人,归时一人。 第78章 表白 佩玉眼前亮起朦朦胧胧一束光。 她好像重新回到岁家村,牛棚角落的枯草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走过去,鸣鸾。 鸣鸾并不会死,只要佩玉活着,她就不会死去。 终于明白为什么鸣鸾从未出现过,原来是这样 蜷缩着的小孩抬起头,灰扑扑的脸上布满各种伤痕,眼睛黑黢黢的,没有光。 她笑了笑,你要杀我吗? 佩玉沉声道:你伤了师尊。 那不是我的师尊。 佩玉笔直与她对视,没多久,鸣鸾转过头,肩膀轻轻颤动。佩玉抿抿唇,道:你已经猜到了吧,所以才一直不敢出来。不知师尊是如何知晓天劫之事,但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世间万物皆有可能,而一个人的气质却是无法改变的。她是师尊,是我们的师尊。 是忍着灼热火焰为她取出火灵珠的师尊, 也是夜奔数千里,只为跟她说一句你的强大不是你必须牺牲的理由的师尊。 佩玉轻声问:如果她不是师尊,当年,你会动心吗? 鸣鸾垂着头,地上多了几点晶莹。过了许久,她说:当年她遇到的人是你该多好。 佩玉沉默不语。 黑暗好像将她们二人包围。夜风吹得木门哐哐响,她看了看头顶,残破的茅草没有漏出记忆里的星光。 一片永夜。 她们是一个人。佩玉说:她在血雾中朝我伸出手,折花会去而复返,只怕我受伤。她教我赤忱善良,也告诉我,不要对不值得的人抱以希望,遇到危险时要勇敢,但逃避也并非可耻的事情两生两世,她都是我的师尊。 怀柏一直在温柔地教她如何为人。 佩玉笑起来,眼里含满了泪,所有的人都要我努力长大,担起责任,要我飞高飞远,直上青天,可师尊却总说如果一直不长大也没什么关系,飞得累了停下来歇一下也没关系,遇到难以战胜的事情,逃跑也没什么关系。她和世人是不一样的。 她怎会认错? 她恋慕了两世的人,与世人格格不入的师尊,像春日的暖阳一般温暖而不刺目的师尊。 鸣鸾一言不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佩玉朝她伸出手。 鸣鸾诧异地皱眉,问:你不杀我?杀了我你就永远是佩玉了,我这样伤过你最爱的人,你不恨我吗? 世上任何人伤害师尊一分一毫,我都会千百倍还之,可是,佩玉声音一顿,我有什么资格恨你? 如果不是当年在岁家村鸣鸾对她伸出援手,她早已成为乱葬岗一具尸骨;万魔窟中,鸣鸾又一次代替逃避的她,背上血魔的苦痛骂名;天劫时,她亲眼看着师尊魂飞魄散,再一次崩溃时,还是鸣鸾接手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和以后千万年孤寂的岁月。 佩玉看着鸣鸾,眼神悲伤又真挚,我很后悔,当年为什么那么绝望,明明你背负得比我更多。我抛下了你,是我先犯的错,也许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恨你,可独独我,永远没有资格,何况,鸣鸾不就是佩玉吗? 鸣鸾怔怔抬起头,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 一束星光从头顶落下,洒在她的脸上,血红伤疤似乎慢慢褪下,露出原本白皙秀美的面容。可是我伤了你的师尊,要是师尊日后知道你我本一体,你该怎么办呢? 是啊,我该怎么办呢?佩玉苦笑,目光越发温柔,我不知道日后会怎样,我只知道现在不能放弃你。小时候我蜷缩在这里,想着要是有哪个人能伸出手带我离开这里就好了,你当年也与我一样渴望吧。 不然为何一直停留在这片无望的黑夜中。 她将手放在鸣鸾的面前,只要鸣鸾一抬手,就能将她牵住,以前一直是你在保护我,现在让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鸣鸾目光闪烁。 佩玉说:当年你开门时也是想救出师尊吧,魔气涌入体内,变得弑杀、失去常性,如果时陵最后一层不是连着万魔窟,你不会对他们下手,是吗? 鸣鸾冷笑,我可不像你这样好心,我只是想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 佩玉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谢谢你把师尊留给了我,鸣鸾,既是我们做下的恶,就该我们一起承担,把手给我,我带你出去。 鸣鸾看了她半晌,忽然笑起来,佩玉,你长大了啊。 她的笑容第一次没有带着血气,显得干净澄澈,眉目如画。 鸣鸾是为了保护佩玉而生,但是如今你已经长大了,我再没有存在的意义。鸣鸾的身子渐渐透明,晕出皎月般柔和的光芒,身上的伤痕消失,笑得眉眼弯弯,很是欢喜,像当年的小孩终于等到带她走出黑暗的人。她将小手放在佩玉的手上,轻轻抱住了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真正救赎我的,居然是你。 佩玉,不要难过,鸣鸾不就是佩玉吗? 二人的身影渐渐融合,恍惚间,佩玉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声谢谢。 当年万魔窟底,鸣鸾曾对她说过,无论何时,只要她的一声呼唤,就算在碧落黄泉,鸣鸾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可如今那人大抵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犯过这样大的错,罪孽加身,日后该若是身份败露该怎么办?又该如何面对师尊与师兄师姐? 佩玉不知道。她抬起头,看见了漫天的繁星。 只要没有死,一切就还有希望。 神识渐渐混沌,再睁眼时,她伏在光阴湖边,半身浸在水里。 方才只是她的意识世界。 夜风凛冽,佩玉打了个哆嗦,抱紧云中,赶紧往山脚飞去。 希望赶在能在师尊回来之前。 你不觉得她长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吗? 怀柏一愣,谁? 宁宵道:千寒宫朝雨。 怀柏思索着蜃影珠里见到的朝雨容颜,猛地发现佩玉长得确实与她有七八成相似。也许是她和佩玉总是在一起,当局者迷,竟被人点醒才恍然。 不怪乎她的身上流有魔血。 怀柏的心里竟生出一丝动摇。 如果佩玉是朝雨和谢沧澜的孩子,在当年之真相宣布、谢沧澜所为被世人知晓后,佩玉作为他的孩子,肯定会遭受流言蜚语的攻击。看盛济对柳环顾的态度便知,世上之人总习惯于迁怒。 如果就这么不追究下去,佩玉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一想到那个孩子,自己就心神大乱,连原则都有些动摇。 小柏? 怀柏道:烦劳师兄暂时保密此事。 宁宵点头,自然,不过当年见过朝雨之人有许多,佩玉去参加试剑大比,也许会被人认出。 怀柏叹口气,我不是想瞒住她,我只是要想想该怎么说这事,才能最少伤害到她。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8) 她伸了个懒腰,内忧外患啊,师兄。 宁宵拍拍她的肩,也不只我们是如此。 怀柏道:你是说 她明白过来,既然万魔窟重开需聚齐四件至宝,那其他三门的麻烦也少不了。想到此处,怀柏嘻嘻笑起来,听到他们也很惨,我居然开心了。 心里达成某种奇妙平衡。 宁宵摇摇头,罢了,你先回去吧。对了,他唤住怀柏,我听说云心向文君求婚,送的是她的木灵? 他揉揉额角,觉得有些头疼。 怀柏笑着摆手,不是啦,师兄你别担心。她压低声音,悄悄说了句话。 宁宵张大眼,这也可以? 怀柏笑道:有什么不行?你这样的男人怎么能明白女儿的心事? 你们简直是胡闹! 怀柏拱手,师兄我先告辞,我家小徒弟还在等我呢。 宁宵颔首,目送怀柏远去的背影,面上并无多少轻松之色。 暗夜沉沉,孤山六峰伏在地上,背脊隆起,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明月被乌云遮蔽。 怀柏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脸色并不好,但走进小院时,她的眼中马上溢满温柔笑意。 佩玉应还是睡着了吧。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床铺上空荡荡的,被褥整整齐齐折好,并没有小孩的身影。 怀柏登时有些慌乱,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应是去练刀了吧,那孩子本就勤勉。 但都这么晚了 心越来越乱,怀柏在房里走来走去,那种将要失去的惶恐像阴云般重新笼罩着她的心,关心则乱,一时竟忘了使用水云螺。她在桌上留下一只传声纸鹤,让佩玉回来赶紧联系,随后快步走出房门,刚迈出几步,就看见了佩玉。 佩玉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水,面色苍白,湿发垂在脸侧。 双手合拢,似乎是抱得极紧要的东西怀柏瞳孔紧缩,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怀中 是云中! 就算云中已是锈迹斑斑,她也能一眼认出这曾伴她百年的宝剑。 佩玉脚步顿住,看向怀柏。 就算在黑夜中,她也能看清怀柏的神情,那裹足不前的忧郁与怀念也让她觉得悲伤。 佩玉不知该说什么话,两世记忆、两生相思,师尊与她似乎隔得很近,又似乎遥不可及。 二人相对无言,许久后,是怀柏先打破沉默。 佩玉,你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佩玉托着剑,师尊,我想为你拿回云中。 怀柏微微俯身,颤抖着抚摸剑身古纹。指尖划过冰冷宝剑,心中百感交集,你去了光阴湖?你怎么这样 说着说着,泪便流了下来,一滴又一滴,落在云中上。 师尊纤细的睫毛轻轻颤着,佩玉抬起手,小心翼翼地为她拭去泪水,垫脚在怀柏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在她惊讶的眼神中说道:因为我喜欢师尊。 第79章 心动 少女的唇柔软又冰凉。 怀柏瞪大了眼,头脑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处。等佩玉告白时,她才缓过神来,指着少女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把你当崽,你居然想上我? 佩玉歪着头,软软唤道:师尊? 怀柏退后一步,你方才说什么? 我喜欢师尊。佩玉声音渐渐拔高,坚定地看着怀柏,我景仰您,爱慕您,师尊 怀柏震惊不已,又心乱如麻,没想到自家徒弟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她是不想小徒弟被黑心女主骗了,但也没打算自己献身啊,这算什么事? 佩玉,你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你这是,怀柏声音顿了顿,又搬出老一套来,这只是青春期的悸动,过了就好,这世上还有许多好儿郎、好女子,日后离开孤山,你见识多了,便会知道这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 佩玉沉默片刻,道:我对师尊之情,比喜欢还要重得多。 她正打算信誓旦旦以表心意,一阵寒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怀柏忙牵着她往院子里去,好像把方才告白之事抛在脑后,口里开始念叨: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光阴湖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吗?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让人操心。 佩玉拉拉她的衣角,师尊,我心悦你。 怀柏身子一僵,然后讪讪干笑几声,风太大,我没听清。她拿起干毛巾替佩玉擦头发,突然想起可以用术法,把毛巾一丢,你自己弄。 佩玉眼眶一红,乖巧地接过毛巾,轻轻擦着被怀柏弄得乱糟糟的湿发。 怀柏一看,乐了,这是以前那个那三张符就弄干被褥的孩子吗?想必她也如自己一般心乱,念及此,她叹口气,无奈道:你用术法 佩玉如梦初醒,忙驱使灵力,片刻后,浑身干干净净的,她垂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几点湿润水滴,有些丧气。 在湖底忆起两世,加上美人在侧,一时情不自禁、意乱情迷,轻薄了师尊。 可总要迈出这一步的,她不想再错过了。 怀柏终是心软,摸摸她的脸颊,有点冷,又摸了下额头,所幸修仙之人身体康健,并未风寒。 她拉着佩玉坐下,张了张嘴,本想说身世一事,开口却有些彷徨。她静静看着佩玉,柔和的灯火下,少女秀艳绝伦,光华夺目,像一块美玉,让她有些挪不开眼睛。 怀柏想,这孩子,已经长大了。 她想保护好佩玉,又觉得这样的隐瞒也许于她是更大的伤害,不管怎么说,佩玉都有选择知道真相的权利。 佩玉,我有话想和你说。 佩玉按住她的手,先一步抬起头,一双凤眸闪着粼粼水光,师尊,现在无风了,我喜欢你。 怀柏道:你把头伸过来。 佩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把身子稍稍往这边倾了一点,怀柏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三下。她有心惩戒,看到雪肤玉肌上留下的红印,又忍不住心疼,手指轻轻抚着那片红痕,心中也长叹一口气。 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多弹你三下。 佩玉歪歪脑袋,师尊,我喜欢你? 怀柏气得嘣嘣嘣连着在她脑门弹了六下,原本白花花的额头红红一片。 佩玉摸了摸那儿,柔声问:师尊,你的手疼吗?师尊可以想些别的惩戒方式,她托着下巴,认真思索,罚我去瀑布底下练刀、或是让偃甲金刚动手,这样就不会累了。 怀柏很是无奈。小徒弟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让她觉得很不好对付。 她咳了几声,说正事。 佩玉问:我喜欢你,这不是正事么? 怀柏霍然站起身,深吸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平静心情后,才缓缓坐下,明白今夜不说清这件事,小徒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佩玉,仰慕也好、敬畏也好,你现在遇到的人只有几个,而我又是第一个带你离开血雾的人,你对我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看着佩玉的眼睛,话锋一转,但是这不是喜欢,只是种雏鸟恋母的情结。你以后会看到更广袤的天地,遇到更多的人,你会明白什么人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你现在还是孩子,不懂这些,但我是你师尊,我必须为你指明我不想你日后想到此事,会觉得后悔。 佩玉垂着眼眸,紧盯着灯火下那抹翠色,轻声道:小时候我常想,谁能带我离开那个地方,我愿意如故事中那般以身相许,或是为奴为婢,衔草结环,生生世世报答。 只可惜前世眼盲心瞎,竟为一碗热粥迷失心智,错信恶人。 怀柏忽而想起在竹山幻境看到小孩。 那般瘦小稚弱,和她膝盖差不多高,本应是被好好疼宠,衣食无忧,却已经学会同野狗抢食、躲在人家阶前,说尽好话软语,讨一口残羹冷炙。 她的心开始闷闷的疼。 佩玉柔声道:我三生有幸,竟遇上师尊这样的人。 怀柏攥紧手,我只恨自己去的不够早。 让她受尽人间苦楚,辱骂欺凌。 佩玉道:我见过许多的人,师尊与他们不同她不能将重生之事说出,于是道:师尊说的在理,如今我年纪尚小,您不信我也属常情。若我长大之后,见过广袤的天地、更多的人,依旧喜欢师尊,您会喜欢我吗? 怀柏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一口一个您,恭恭敬敬的语气,偏偏心里想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等你长大再说。 佩玉眼睛一亮,道:一言为定。她的唇角往上扬了扬,师尊想赖账也不行,我用蜃影珠记下啦。 怀柏气急,这无赖方法是跟谁学的?怎么和她那倒霉前道侣一模一样? 窗外哐当一声响。 佩玉目光转冷,谁? 怀柏几步迈过去,一把打开门,赵简一屁股着地,脸又红又白,师、师尊 你怎么在这? 赵简一揉揉摔痛的地方,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路过。 怀柏冷冷地看着她,偷听多久? 他可怜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就一小会,我这阵子在山下研究偃甲,看见你的房里有烛光,所以来看看。没想到刚一走到窗边,就听到小师妹惊世骇俗的告白。 还没等怀柏说什么,赵简一抱起地上散落的零件,一边弯腰一边后退,我先回孤山了,师尊、师妹,你们继续、继续。眨眼的功夫,他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怀柏倚在窗前,惆怅地抬起头。 夜色将尽,远方传来几声鸡鸣,天边微微泛白。 赵简一这一回去,不知会怎么添油加醋,守闲峰恐怕要流传出老牛吃嫩草、或是老草被嫩牛吃的悲惨故事。 佩玉走到她的身旁,道:长夜将尽。 天光微曦,长夜将尽。 怀柏拍拍窗栏,佩玉,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佩玉愣了一下,心念百转,师尊看过蜃影珠中的朝雨,现在来问她的身世,莫非是猜到她是朝雨的女儿?她与朝雨长得颇为相似,只是前世深居守闲峰苦修,游历之时亦独来独往,阴差阳错竟未被人认出,但今生她将参加试剑大比,宗门大选也夺得魁首,难免引起许多人注意,有心人猜到她的身份,亦不足为奇。 她沉吟片刻,道:我的母亲是被人掳掠而来,数年前已经仙逝,至于父亲我无父。 师尊若是问她为何没认出朝雨,她便推脱当年年纪小,不记事便可,反正相关之人除却岁寒皆已死绝,无人会来拆穿。 怀柏没有问,只是怜惜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微微长出点肉的脸颊,抱歉,我来得太晚。 佩玉蹭了蹭怀柏手心,她的手温暖柔软,手心有一层薄薄剑茧,给人极安全的感觉。佩玉的脸慢慢红起来,额上渗出一层晶莹的薄汗。她恋慕地看着怀柏,眼睛湿润又温柔。 怀柏猛地把手收回,负在身后,青衫下,手在轻轻颤动。 在那一瞬间,她竟有亲上少女眉眼的冲动。 第80章 大白 居然生了这样荒唐的念头,怀柏暗自唾骂自己。 她徒弟还是个孩子啊! 手骤然抽离,让佩玉觉得有些空落。她抚上脸,想留下残余的温度。 怀柏心中叹气,你 这动作太痴女了,让她一时语塞,无话可说。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白菜,怎么老是想拱了自己呢? 鸡鸣好几声,隐约间,远处似乎传来鸭叫。 怀柏道:佩玉,如果你的父亲是个恶人 佩玉打断她,师尊,我无父。 怀柏拍拍她的肩头,佩玉顺势握住她的手,怀柏挣了挣,没挣脱,于是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道:我是说如果你因为他,被人非议,心中可会难过? 佩玉笑了笑。 笑容很淡,一闪即逝,但怀柏却看见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徒弟似乎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我何尝在乎过世人?佩玉怔怔看着怀柏,我的眼中从来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怀柏把手抽出,在她额头弹了下,你是不是偷偷看话本了?肯定是老三的话本,一堆土味情话,实在是毁人不倦。 她被小徒弟这接二连三打岔,原本沉重的心绪轻松许多,抬了抬手,说:其实你的父母是朝雨同 佩玉打断她,师尊,我无父。那人不是我的父亲。 怀柏怔了下,她知道自己徒弟心性异于常人,却没想到她在听闻身世时还能这样淡定。 佩玉仿佛知晓怀柏心中所想,师尊无需顾虑,世人因谢沧澜之事非议我又怎样?君子自然不会如此,若是小人,她冷笑一声,小人的言语,又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其实,我更想师尊能早日查明真相,为我母亲报仇。 怀柏面色慎重,我答应你。 佩玉轻轻笑起来,眉目舒展,眼睛亮的出奇,像空中唯一一颗晨星,在这微曦的天光、浅淡的朝阳里,闪着光。 师尊,我生来不幸,为何能遇到你? 怀柏摩挲着她的发顶,柔声道:以后师尊来守护你,我做你的荷叶,为你遮风挡雨。 佩玉闭上眼睛,认真感受她手心的温度,师尊是荷叶,那我是什么? 怀柏温柔地笑着,你是那朵白莲花啊。 嗯,白莲? 她马上改口,是碧莲。青即是碧,青莲说碧莲也没什么毛病。 佩玉道:师尊,我不要碧莲,我喜欢白莲花。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59) 怀柏突然捂唇咳嗽起来,佩玉张开眼睛,慌张问:师尊?难道师尊感染风寒了吗? 怀柏摆摆手以示无恙,脸咳得通红,走到桌边喝了几杯水。 怀里的水云螺震了几下,她拿出来一听,鸭猫齐鸣,还有竹鼠吱吱吱的声音,吵得她立马把水云螺拿离耳朵,什么事? 容寄白大喊:师尊,不好啦!大白她化形啦! 怀柏被她震得耳朵疼,慢悠悠地说:化形就化形,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快!回!来!容寄白撕心裂肺地喊道。 怀柏看了佩玉一眼,回去吧。 佩玉颔首,抱好横在桌上的云中。 怀柏这才又注意到这把锈迹斑斑的剑,一直和徒弟说话,她竟冷落失而复得的宝剑。她曾以为自己永世不会再见云中,暌违已久,今朝重逢,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不已,或是伤心欲绝。 过了三百多年,她重新拿回云中,也终于走出了时陵。 走,我们回家。 佩玉点点头,另一只手牵住了怀柏,跟着她在晨光里,缓缓往红日升起的地方行去。 守闲峰满地鸟毛,一片狼藉。 房子损坏好几间,赵简一三人手足无措地站在断壁残垣里。 金笼关着一只巨大的白孔雀。孔雀在笼里不断闹腾,嘎嘎之声声震云霄,隔音的法阵在守闲峰不断流转。 小白仗着体型小,从笼中蹿出来,朝赵简一大喊:你怎么这么关她?! 容寄白翻个白眼,弄坏这么多东西,你赔啊。 小白气得跳起来打她的膝盖,被沧海一脚踢走,像球一样从石阶上滚下。 我要去控告你们!我要去找妖王大人,说你们虐待动物! 妖王沧海抱臂守在容寄白身前,丝毫没有因为残害同类生出一两分内疚。 小白圆溜溜的身子被一只青色的云履踩在脚下,怀柏弯下身子,一只手拎着她的尾巴,把她倒立着提起来,听说你要找妖王? 小白努力蹬着小短腿,身子开始在空中转着圈,没一会就把她转晕了,坏人,你们师门都是坏人! 怀柏的笑声很是愉悦,是啊,我们可是全员恶人。 小白喊:有本事你杀了我!她虽修行许多年,但并非好斗的种族,唯一拿得出手也只有幻境之术,在怀柏佩玉面前,除了叫嚣几句再没别的本事。 佩玉很捧场,好,师尊,请把它交给我来烹饪。 怀柏挑眉,烹饪? 佩玉打量着小白肥嘟嘟的小肚子,竹鼠肉极为美味,何况她修行已久,食之可增长修为。我会先取丹、再放血,不浪费一分一毫。 小白哆嗦两下,突然沉默。 怀柏被她说得颇为心痒,意味深长地看着小白,啧,你别说,还挺重的,够我们吃上一顿。 小白身体僵硬,想道,当年就不该被骗来守闲峰的,穷追不舍追了五年,白孔雀不肯多看自己一眼,如今还要沦为案上鼠肉,为人宰割。她想着想着,悲从鼠心来,泪像豆子一样掉下。 所幸大白凄厉地叫了声,解决竹鼠之困。 白羽纷纷洒洒,一个白发白眉的清丽少女伏在地上,羽毛化作华美长裙,在朝阳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赵简一见状,撤下了金笼。 大白初为人,站立不稳,跌跌撞撞走几步,又软倒在地,美丽的眼睛眨了眨,求助般地看向怀柏方向。 赵简一上前扶住她,大白,你想去哪?你想找师尊? 大白拼命点头。 佩玉皱起眉,感觉有些不妙。 大白挣扎着走到怀柏身前,坐在地上,手拉住她青色衣摆,晃了晃,吐出化为人的第一句话,在吗? 在场之人僵立,怀柏的嘴角抽了抽。 这也不能怪大白,她本是混混沌沌的一只孔雀,知道的唯一一个表达好感的方式就是在吗,虽然她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并不妨碍她满心雀跃地想向怀柏表明自己的真心。 赵简一低声道:师尊,她是听见我和师妹在说你的事情,你和小师妹要在一起的事,才突然化形的,所以他十分佩服,没想到师尊不仅喜欢吃嫩草,连嫩鸟都爱吃,胃口真好。 怀柏有点头疼。 大白对她是真雏鸟情节,从小把自己当妈。 妖化为人后,没多久就能无师自通领会语言技巧,大白在吗几次后,忽然道:我、喜、欢、你。 怀柏后退一步,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个赶着向她表白? 大白带敌意地看向佩玉,说话流利许多,不准和她在一起,她是我的。 佩玉冷笑一身,无双登时出鞘,修长的刀朝拉住怀柏衣角的那只手劈去。 小白本还在伤心欲绝,见大白有危险,马上化身舔鼠,喊:小心! 大白生来即为大妖,体内沸腾着战斗的血液,哪里需要她提醒,一闪身躲过无双,翎羽如箭,瞬间刺来。 够了!怀柏立起灵力,挡住翎羽,喝道:都给我住手! 佩玉不情不愿地收回无双,大白呜咽几声,匍匐地面。 怀柏没有想到大白会因此化形,但发生此事倒也在意料中,大白是她的第一个灵兽,从小对她表现出惊人的占有欲,当年她带着鸣鸾走入守闲峰,它还气得绝食数天。她揉揉额角,这都什么事,一个两个都对她有雏鸟情节,她有这么母爱泛滥吗? 看吧,我跟你说过,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做一只舔鼠?怀柏拎起小白。 这小竹鼠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似乎是不想承认事实。大白飞快看了小白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容寄白不嫌事大凑过来,师尊,这可怎么办?一个是陪你三百年的青梅,一个是你千般宠爱的天降,你要选谁?嘿,这要是我呀,就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两道利刃般的目光剜过来,容寄白一下子蹿到沧海身后。 沧海低垂着头,低声问:你想坐享齐人之福? 容寄白气焰立马浇熄,忙道不敢不敢。 白孔雀绝迹仙门许久,今朝化形,天生祥瑞,无数道霞光从云间射出。 她生来便是一方妖王,法力高超,此刻却乖乖伏在怀柏脚下,一动不动。 怀柏道:你都化形了,总不能一直大白大白的叫,不然说出去多没有排面。 小白泪眼瞪着她,我也化形了,为什么我还叫小白? 怀柏使一道禁言术让她安静,继续想,白吃、白雪、白净净她对起名实在没什么天赋,斟酌许久,少女的身子慢慢直起来,银白的发流泻,摇曳着如月华般柔美的光。 怀柏福如心至,一拍脑袋,不如就叫白月光吧。 赵简一:我觉得不太妥。 大白很喜欢这个名字,面上飞霞,红晕在她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十分显目,眸中泛着水光,柔声道:从今以后,我是您的白月光。 佩玉哼哼,我还是师尊的白莲花呢。 可她竟觉得白月光这个称呼更好听一些。 心中醋海顿生,她抿抿唇,握紧怀柏的手,师尊,我也要做白月光。 第81章 争宠 赵简一道:不如叫银屏吧。 怀柏想起大白振翼时,白羽如盖,好似银屏迤逦开合,一拍手,定下此名。 银屏心里有些委屈,比起什么银屏金屏,她还是更爱白月光、白莲花这类简洁明了的名字。但怀柏既已敲定,她不好再质疑。 佩玉也怏怏不乐。 百代峰几百人和她抢师尊的宠爱也算了,连个妖精居然来和她争宠。她垂眸瞥向银屏,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银屏无惧地回望她,瞳孔竖直,孔雀是好斗的种族,在求偶之事上从不会示弱。 好了,怀柏本想摸摸银屏的头,手伸到一半,看见佩玉泫然欲泣的神情,转了个方向,捏捏佩玉的脸颊,小醋精。 容寄白忙拿出纸笔,写道:师妹专美于前,高下立判。 不久后,寄余生继《斩龙传》后又发新书,写的是一人一妖争宠的故事,情节曲折,夸张又不失趣味,无论仙凡,皆看得津津乐道。《采芳记:我师门的那些事》引起轰动,人人争相传阅,一时洛阳纸贵。 坊间甚至就白莲花与白月光之争设有赌局。但就在人人都等着采芳记第二部 发刊时,寄余生却迟迟没有续篇。 佩玉把无双刀插在地上,开始念她刚在坊间买的书,读到白月光与师尊春宵一度时,她的面色霜寒,目光似利刃般射向容寄白。 容寄白伏在案上,用宣纸挡住脸,讪讪道:师妹,我这是文学创作、艺术加工,你别当真、你千万别当真! 佩玉合好书,忆起旧事后,她对着这几位师兄师姐总有几分歉疚,没再说什么,把话本轻放在桌案上,容寄白从纸后探出一个脑袋,问:师妹,对付白月光,你得多用点心思讨师尊欢心。 佩玉问:如何讨? 容寄白笑道:这还不简单,你送些花花草草,给她做做羹汤、香包,前阵子银屏还把最漂亮的那根翎羽送给师尊了,听说这在妖族是求偶之意。 佩玉心底像是打翻醋坛,醋意翻江倒海,如若化为实质,或许能把孤山淹没。 容寄白意味深长地说:师妹,你不可仗着师尊的宠爱便懈怠,要知君王、不,师尊之宠如露如电,稍纵即逝,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外面觊觎师尊美色的小妖精可有不少。 最后二字,容寄白说得心虚,就算只有一个,但实力卓绝,天生妖王,空中之主,抵得上一车歪瓜烂枣。 佩玉颔首,表示赞同。随后拔出地上无双,转身便走。 容寄白忙问:师妹,你去哪?要不要我给你出谋划策? 佩玉脚步顿了顿,道:打架。 容寄白一惊,拿出水云螺,同怀柏传话道:师尊,师妹和银屏又要开架啦。 这几日她已与银屏斗过许多次。银屏化人便是金丹圆满的修为,初时略高佩玉一筹,但没几日,就被佩玉压制。 守闲峰上常年刀飞鸟跳,热闹非凡,一人一妖的修为也在实战中,如竹枝抽条节节攀升。 清风徐来,竹影婆娑,银屏卧在山石上,衣摆微拂,犹如轻柔月光,眉目轻合,可堪入画。 小白化为一树芭蕉,为她遮住阳光。 佩玉方走入竹林,银屏就惊醒过来,瞬间直起身子,手中现出一把银白羽扇。 肥嘟嘟的竹鼠落在她的膝头,茫然问:怎么啦? 银屏默不作声,扬手把她扔出去,只见一道白光掠过头顶,小白翻滚着飞出了竹林。 银屏面色不愉,对小憩被惊扰很不满,二人相对而立,风摇影动,竹叶飘飘。 无双闪着冷光,佩玉问:你既知我和师尊两情相悦,为何要从中阻拦? 银屏道:你和她才认识多久,也好说两情相悦?我同仙长在一起几百年了,都不敢说这四个字。 佩玉笑了笑,罕见没有直接拔刀而上,问:你为何喜欢师尊? 前世怀柏被仙门之人称作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不知为其与多少人干过架,今生对着仰慕师尊的人,除却醋意,还有淡淡的相惜之情。 银屏说:我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她,她那么好看,修为又高就算现在不高,我也打不过,我当然喜欢她! 佩玉轻声叹口气,又自嘲一般笑起来,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面容有些明灭不定。 银屏问:你笑什么? 佩玉把无双插在地上,坐在竹下,笔直的竹,萧疏的影。 她看着摇曳的叶,眼底有些惆怅,我还以为你是如我一般。 不爱无铸色相,不爱绝世修为,只爱皮囊之下那颗温柔又赤忱的真心。 我刚来孤山不久,喜欢坐在守闲峰石阶上等她。晚霞如织锦,云山千万重,天地都镀上一层金色。她逆光朝我走来,背负着一川夕阳,笑容温柔。那时我便想,师尊是比太阳还要温暖的人,是我生命里遇到的光。 佩玉微笑着,眼中光华流泻,初时我景仰她,想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可是后来 银屏好奇问:后来怎样? 佩玉道:后来我发现,师尊明明身负苦难,却在努力拯救、照耀着他人。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许多,我为她吸引,犹如飞蛾扑火,本是宿命。 你喜欢师尊的皮囊、修为,我却是心疼她的过去,怜惜她背负的一切,要抚平她眼里的伤痛、笑中的泪水,我想要保护她、陪伴她 银屏打断她的话,哼,我比不上你会说话,不过你说有什么用,她又听不到。 佩玉笑了笑。 银屏道:要打架就快来,别唧唧歪歪,我还要午睡呢。 佩玉伸手去拿刀,却没有握刀柄,只是在刀身上轻抚,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打?你只喜欢师尊的容貌,我却一心一意恋慕她的所有,何况,我与师尊情投意合 银屏问:你们什么时候情投意合? 佩玉略带轻慢地回问:你眼瞎吗? 银屏面色通红,不再废话,羽扇一扬,狂风骤起,白羽混合竹叶像刀片般齐齐往佩玉割去。 一道剑光闪过,斩断了狂风。 怀柏听闻容寄白传信了早早赶来,在旁等候已久,见她们快要打起来,忙出手制止。她冷声道:你的修为到金丹圆满,来欺负我刚筑基的徒弟吗? 银屏百口莫辩,仙长 怀柏又问:佩玉没打算同你动手,为何先要出招伤她? 银屏绞着衣角,像犯错稚儿般垂头丧气地站着。 佩玉轻声道:师尊,不必怪银屏,是我先出言挑衅。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0) 怀柏回过身,怜惜地看着她,眼底闪着温柔的光。方才佩玉的话她已全部听见,心好像化成一弯春水,拂着十里春风,波光粼粼、泛滥成灾,让她忍不住悸动。她以为少女的月下表白只是一时冲动,今日才恍然,原来一直误会了这孩子。 你啊,目光掠过地上一片带血的羽毛,怀柏眼神一冷,忙问:你受伤了? 佩玉摇头,把左手特意往身后藏了藏。 这自然瞒不过怀柏,她强硬地把手掰开,果不其然,在手心发现一道细长伤痕,还往外渗着血。 怀柏失望滴看了眼银屏,去雁回崖思过三日!说罢,不顾佩玉细微的反抗,横抱起她御剑往卧房飞去。 银屏眼睛一红,对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容寄白吼了句你看什么?,气呼呼地跑向雁回崖。 容寄白耸肩,面无愠色,走到那片沾血羽翼面前,细细思索起来。方才她亲眼看到,没有羽毛刺向小师妹的手,而小师妹抚刀与受伤的亦是左手,莫非 她心中不停感慨,回家后奋笔疾书,为《我师门的那些事》添了一个续 后来,白月光终于明白,白莲花是她永远无法战胜的人。 第82章 惩罚 怀柏将佩玉放在塌上,半蹲着身,小心为她涂抹灵药。 暖阳浅浅洒下,原本柔和的眉眼浸润在春光里,比寻常更要温柔许多,佩玉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鬼使神差般,她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抚上怀柏的鬓发。 怀柏动作放轻了些,伤口不大,抹上药后很快就愈合,手心仍挂着一串血珠子。 她低声叹口气,觉得这抹红格外刺目,道:以后不可再这样。 佩玉不解问:师尊? 怀柏把血揩净,握住她的手,以为我看不出,还想隐瞒吗?这明明是你自己在刀上划的,不管怎样,都应该爱惜己身。 佩玉一时怔住,呆呆地看着她。 怀柏被她这呆头鹅的模样逗笑了,是不是想问,为何我明知你是故意,还要罚银屏? 佩玉愣愣点了点头。 怀柏道:我只是想断了她的念头,她待我如母,自己却看不明白,徒把真心错付,却错过身边的人。 佩玉心想,只怕凭白孔雀那黄豆般大的脑子,不会明白师尊的良苦用心。她的眼睛一亮,问:师尊并不喜欢她? 怀柏笑了笑,眼中露出几分揶揄,怎么,你想我喜欢她不成? 当然不是!佩玉抿抿唇,轻声道:师尊是我的。 怀柏老脸一红,转移话题:以后不可再这样,知道吗? 佩玉道:我心中有分寸,受伤的是左手,伤口长又浅,看似严重,其实并无大碍。能用此换得知道师尊的心意,再划算不过。 她并不后悔。 怀柏皱眉,你还觉得自己做对了是吗? 佩玉依旧嘴硬,我做的不对,可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 师尊风流,处处留情,人人仰慕,她若不使些手段,何年何月才能独得师尊宠爱呢? 怀柏被她这毫无悔意的模样气得抄起无双,抬手往她手心打去,不后悔?让你以后再用这些蠢方法,还不如我先把你打到后悔! 佩玉缩回手,低声讨饶,师尊,我还要练刀的。 怀柏气笑了,你还知道自己的手要拿来练刀? 佩玉撒娇般地看着她,眼中波光潋滟,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兽。她同怀柏在一起时,小女儿姿态尽显,这套卖乖行径使得纯熟。 怀柏冷笑,你是不是就仗着我舍不得你?她站起来,指着床榻,趴在上面。 师尊?佩玉问了声,怀柏默不作声,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她,佩玉心中有些慌乱,依言半趴在塌上,眼前是一堵雪白的墙,看不见怀柏在后面做些什么。 怀柏看了眼手里的刀,无双没有出鞘,安静地呆在厚重鞘里。她扬起手,刀鞘落下,青衫微微扬起,屋子里传来闷闷的砰砰声。 佩玉惊呼一声,起身想逃离,却被人一把按住了腰。 少女的腰肢柔韧纤细,怀柏一手拿着刀,一手握住她的腰,伏下身问:知错了吗? 热气擦着佩玉的耳朵,她闻见怀柏身上的一段馨香,羞得飞满红霞,师尊干什么都好,怎么能打她的屁股呢?她活了两世,第一次被人这样打屁股。 怀柏见她许久不答,无双又无情地落下,佩玉身子微震,臀上好似无数细针刺上去,先是一阵剧痛,而后又变得火辣辣的,又痛又麻。 她的眼中溢满泪水,脸涨得通红,带着哭腔认错:师尊,我知错了,不要再打啦。 怀柏终究心软,见她此刻十分可怜,松开了手。 佩玉马上翻过身子,手捂着臀,瑟瑟缩到角落里,羞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一颗滚落,好歹她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万魔之主,今日却被按在墙角打了屁股,实在是 怀柏抬手想替她揩泪,手刚扬起,佩玉的身子又往墙角挪了下。她叹口气,放一瓶药膏在桌上,自己抹。 佩玉擦干泪,拿起药膏,缩在被子里万分艰难地给自己抹起药。 被子一拱一拱的,怀柏心中好似也有一只小兽,在轻轻拱动着,她看了许久,忽而回过神,猛灌自己几杯冷茶,又起身想往外走,刚至门口,被褥里便探出个小脑袋,师尊,我好了。 怀柏脚步一顿,嗯了声,推门走出去,在檐下候着。 山风吹拂,一段花香迎面,几只翠鸟在檐上啾啾叫唤,叫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展目望去,守闲峰处处春意,姹紫嫣红,怀柏攥紧袖,过了一会,又缓缓松开了手。 佩玉怯怯地走过来,灵药十分有效,她的伤顷刻就好了,可大抵心中仍有阴影,走路有些别扭,手背在后面。 怀柏垂下眸,没去看她,抱歉。 师尊,对不起。 二人同时开口,气氛凝滞了一瞬。 怀柏静默片刻,率先打破沉默,是我没给你足够的信任,一次又一次食言,你不信我也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佩玉忙道:我不该当着师尊的面使这卑劣手段。 只是知错是知错,后不后悔却是另外一回事。 怀柏道:我不是因此事罚你,我是气你这般自损,就算只是一个小口子。 她按了按额头,你的错,我已处罚,我亦有错,所以此刻我任由你处置。 任由我处置?佩玉往前一步,神采飞扬道:师尊此言当真? 怀柏被她逼得后退一步,身子抵着雕花栏杆,身后是孤山万丈悬崖,渺渺云海。 自、自然你想怎样? 佩玉笑起来,一改稚弱模样,眼底流转的光芒让怀柏莫名觉得有些危险。她偏着头轻笑,劳烦师尊闭上眼睛。 怀柏既放下了话,不好食言,便半坐在栏上,合上眼眸。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许久没有动静,她微微蹙眉,隐约有些不安,忽而一只炽热的手拂过她的耳垂,怀柏呼吸微乱,下意识往后躲,却忘了后面是万丈悬崖,身子忽然失力,她出于本能往前抓,双手搂住了佩玉的脖子。 佩玉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遮住怀柏的眼睛,笑着道:师尊,别怕。 她抱着怀柏,像抱住一束光,脸轻轻往前凑,最后吻上了怀柏,撬开她的唇齿,滚烫的气息交缠着,她渐渐用力,一点一点挑逗着,声势如一场迷离的春雨,温柔又不失浩大。 怀柏无法挣脱,半挂在佩玉身上,被她亲得气喘吁吁,浅浅的酥麻传至全身,她绷紧身子,一时迷迷糊糊,无瑕思考许多。 佩玉看见怀中人唇色殷红,轻轻喘着气,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笑声像惊雷般在怀柏耳畔炸起,她终于意识到如今是什么荒唐景象,身子挣了几下,喝道:放开我,这简直是胡闹! 师尊不是说任由我处置吗?佩玉在她耳垂上蜻蜓点水般擦了下,一阵酥麻像狂风骤雨席卷怀柏全身,她揽住佩玉,马上听她笑道:师尊投怀送抱,我却之不恭。 怀柏骂道:却之不恭?你也知道恭敬这个词? 小狼崽子终于现出锋利的獠牙,怀柏浑身滚烫,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好似一只被盯上的羊,除了感慨几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法动弹、不能反抗。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教育方法出了问题,明明在原书中,是一出上慈下孝的良缘,怎么就突然变成徒弟犯上的话本? 佩玉松开手,瞥见怀柏眼底朦胧的光芒,十分心动,俯身亲了上去,浅浅地在她眉眼吻着。 怀柏被她弄得又麻又痒,红着脸道:你是狗看见了骨头吗?还要啃到什么时候? 佩玉笑道:我原是想轻轻吻一下,可是忍不住她蹭蹭怀柏的面颊,双手缠上她的腰,师尊太香了。 怀柏打了个哆嗦,脑海里出现了一根香喷喷的肉骨头,她咽了口口水,拉拉佩玉衣襟,去山下吃骨头吗? 正亲的十分动情的佩玉:她艰难地开口:你饿了吗? 怀柏道:不饿,但想吃。 好,下山吧。 她们二人御剑远去后,树荫里滚出来两道身影。 容寄白十分感慨:小师妹的动作真是干脆,我还想指导她呢,我配吗?她觉得很是惭愧,写了十多年话本,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秀到头皮发麻。 赵简一脸红成蒸熟的虾,低声道:师妹这般以下犯上,强迫师尊,实在是不该 容寄白瞥向他,这是情趣,师尊明明在欲绝还迎,你懂什么? 赵简一有些心虚地反驳:我、我怎会不懂? 容寄白问:你有道侣吗? 赵简一: 过了一会,赵简一想起一事,我们来此处是听墙角吗? 容寄白也记起来,大呼不妙,赶紧去山下追人!我们是要传信让师妹去飞羽峰啊! 赵简一拉住她,等等,有螺。他拿出水云螺,喊了几声,屋内传来几声震动,两人面面相觑,马上驱使偃甲追了过去。 忽然,一道白光从他们头顶掠过。 似流星曳尾,冷电穿云,它背负青天,御绝云气,来得无声无息,但偃甲却如惊涛骇浪中的小小孤舟,疯狂摇动起来,赵简一站了起来,勉强立直身,望向那一瞬即逝的光。 奇怪,好像在哪见过? 容寄白问:师兄,你看清那是什么了吗? 赵简一点点头,道:一把剑。他稍顿片刻,绝世神兵。 一剑飞星,贯绝云中。 第83章 千寒宫主 怀柏似有所感,回过头去,一柄宝剑凌空飞来。 前些日子她把云中放在飞羽峰,请宁宵代为修缮,如今看来,宝剑重现光芒,风采不输当初。 来!她喝道。 云中呼啸着飞到她面前,剑身不住颤动,嗡嗡作响,好似欢呼。 怀柏握住云中,剑尖划破浮云,她长笑一声,跳下偃甲,御剑在云中穿梭,衣带翻飞,佩玉见了,忙跟过去,云海浩渺,二人的身形在白云间穿梭。 佩玉紧紧盯着天际那缕湛湛青色,像一弯碧水如镜,十里春色朦胧,翠羽拂动,冷剑寒光。 剑是云中剑,人是天上人。 怀柏径直飞回守闲峰练剑坪。她兴冲冲地喊:老爷子,你看这是什么?! 老树叹口气,睁开惺忪睡眼,又怎么云中? 云中不停颤动。 怀柏拿着云中在老树面前显摆一圈后,又转身朝佩玉道:徒弟,你过来,我们来比比,看看你的无双厉害,还是我的云中厉害! 佩玉鲜少看见师尊这般少年意气的模样,像极了三百年前那眸光生动的少女。 她心中又酸又涩,嘴角却勾了起来,握住无双。 怀柏道:来啦! 懒得做虚礼,长剑如白蛇刺来,冷光一闪,佩玉执刀迎上,一声巨响,星火迸溅。 怀柏笑道:好! 眨眼之间,云中无双相撞三次,坪地刀锋剑痕纵横交错,老树被战意波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很快就堆积一指厚,它却没出声,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人交手。 怀柏的剑快,剑随意动,毫无章法,如游鱼得水,飞鸟展翼,万般自在逍遥。 佩玉的刀稳,云中如狂风,她就似风中劲草,一招一式皆顺着怀柏的心意来,与其说在切磋,不如说是在一脸宠溺地陪她对招。 直到红日西斜,暮色残阳照在天地间。 二人皆已力竭,盘坐树下,相视而笑。怀柏手撑着地面,仰望斜阳,只觉酣畅淋漓,几百年未有这样纵情肆意之时,忍不住快活笑出声,惊起几只归巢的倦鸟。 老树道:这些鸟都不认识你了。 怀柏感慨:是啊,都三百多年过去,她一抬头,惊声问:老爷子,你怎么秃了? 老树: 怀柏没在这个问题纠结太久,兴致勃勃地对佩玉说:看到无双时,我便在想如若它和云中对上会怎样,今朝总算如愿以偿!她曾经练剑成痴,看见神兵总跃跃欲试,暗自同自家宝剑比较。 怀柏道:这世间唯有云中同无双相配。 佩玉本一直在安安静静地看她说话,听到这句时,微微睁大了眼,极轻地笑了一下。笑容浸在夕阳里,雪肤朱唇,眉目如画,如同从画上走来。 怀柏看怔了。 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1) 这世上,佩玉心想,唯有师尊与我,最是般配。 赵简一赶到练剑坪时,一时没认出来。 这儿满地狼藉,断枝残叶堆叠,地上纵横交错数道深长痕迹,老树枝干上光秃秃的,不复从前遮天盛景。 师尊、师妹,他眼尖瞥见两人,顾不得询问发生什么,道:你们不是下山了吗?怎么突然回头?教我们好找。 怀柏问:怎么? 赵简一道:先前的时候,飞羽峰就来了人,让我唤你们过去,只是他想到什么,脸红了下,略过此事,你们快去吧,他们等候许久了。 怀柏挠挠头,什么事?你们不知用水云螺或是纸鹤传声吗?怎么这么傻亲自来找。 赵简一叹气:师尊,这两样你们都没带。 怀柏四下摸摸,咳嗽几声,好、好,马上就走,对了简一,你知道是发生何事吗? 赵简一道:听说是来了个大人物。 大人物? 怀柏摸不着头脑,拍拍身上草叶,与佩玉一同御剑往飞羽峰行去。 宁宵早候在丹霞宫外,让佩玉先进去,见怀柏也跟着走,伸手拦下来,道:让她单独进去,里面有人在等她。 怀柏问:是谁? 宁宵只笑不语。 丹霞宫高台上站着个人,背对佩玉,从身形上可以分辨出是个高挑袅娜的女子,身着繁复华服,银白的长裙如流水,旖旎垂至阶下。 佩玉意识到怀柏并未进来,眉头轻轻皱起。 那女子没有转过身,空荡的大殿响起她的声音,声音幽冷,如冰落玉盘。 听到她说话时,佩玉身子一僵,瞳孔紧缩。 那人见她许久不回答,小指微动,元婴后期的修为如山般压下。 佩玉面白如纸,嘴抿成一个倔强的幅度,身形如松,虽承千钧之力,不肯弯腰半分。 那人冷声:要我重复吗?那块红鲤佩,你是在哪见到? 佩玉依旧没有说话。冷汗大颗大颗从额头滚落,身体紧紧绷着,手抚上了无双。 巨大的威压逼着她下跪,她却依旧直直站在原地,甚至有反抗之力。 那人哦一声,有些好奇地转过身,露出一张华美至极的脸来。 佩玉毫无畏惧地与她直视,眼底是压抑着的恨意,无双感受到她的情绪,刀身上的红线交缠,越发艳丽。 千寒宫主剪云砂是艳丽的,姿容玉耀,长发委地,像一株极华丽的牡丹,单单只是立着,便可称天姿国色,无情亦动人。 可佩玉看着那张美人面,只是感到一阵恶心,仇恨像毒蛇噬咬着她的心,许久未燃起的暴戾与杀心像火一般腾腾,越烧越旺,她自知不敌,还是想握住刀,想用血雾、用无双,用她的血肉白骨、所有一切,再杀掉这个人,咬住她的脖子,剜出她的心。 向她索命。 前生她唯一一次见到剪云砂是在天道宗。 剪云砂施展迷心时,只是动了下手指,如同碾压一只蝼蚁,她们甚至没有见面,佩玉便被控制,一步一步走向毁灭。而在天道宗前,她携万魔复仇时,剪云砂依旧挡在她面前。 剪云砂说,岁寒是她要用生命相护的人。 她知道岁寒用迷心害人,知道孤山因她毁灭,知道那人罪行累累,血债滔天,还是挡在她身前,说,岁寒是她要用生命相护的人。 前世佩玉将剪云砂抽骨剥皮,寸寸碾碎她的魂魄。 鲜血飚出,溅在她的脸上,她大笑,问:原来你的血也是热的吗? 她剜出剪云砂的心,问:原来你的心也是红的吗? 剪云砂死了,她便抽出她的魂魄,笑着听呻吟惨叫,道:原来你的魂,也会知道痛吗? 她用这么惨烈的手段复了仇。 可她还是恨。 那一天夜雨滂沱,佩玉为迷心所惑,从此便如行尸走肉,万般身不由己。 她意识到这点时,马上拿出无双,想自刎于世。 刀艰难地移至脖颈,划开一个小伤口,鲜血缓缓淌出,很快便被雨水冲刷不见。她再也下不去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从此生死不由己,直至孤山覆灭。 雨水落在身上,彻骨寒凉。 那夜,佩玉便已经死了。 从前那个善良温柔,坚信世上万事皆有公理之人早已死去。 她想问问这个人,凭什么? 凭什么明明知道这是错的,还要放任,把孤山赶上绝路。 这世上的公理呢?正义呢? 你不是堂堂千寒宫主吗?怎么以一己之私这般胡作非为,凭什么啊? 剪云砂沉浸在震惊中,没发觉少女冰凉的杀意,她望着那张与记忆里爱徒容貌相似的脸,喃喃:朝雨? 这个称呼像一场冷雨浇在佩玉身上,她好像又回到那场夜雨中,浑身冰冷如坠寒窟,万事不由己,无助又绝望。 佩玉艰难地松开无双,转身往外走去。 慢着,剪云砂在后慌忙问:你是朝雨的孩子?那块红鲤佩,是她留给你的吗?她在哪儿,还在世上吗? 佩玉脚步一顿,从怀中取出红鲤佩,随手往外掷去。 剪云砂接过玉佩,摩挲着暖玉,果然这是你娘亲的东西,你怎能这般轻慢? 佩玉回头冷冷看她一眼,眸子被仇恨烧得通红。 剪云砂早猜到朝雨不在世,紧紧握住玉佩,看向佩玉的眼神愈发怜惜,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回千寒宫。 佩玉冷笑,声音喑哑,如果可以她愿化身厉鬼,把这人拉下地狱,让她也受受噬心之苦,但师尊还在外面。 不能让师尊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 剪云砂声音温柔,你想要什么?宫主之位?千寒秘法?还是我的所有宝器,不管什么,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你。 都会给我?佩玉嘶哑着声音问。 剪云砂道:是,无论何物,便是天上星、水中月,我也能为你摘到。 佩玉露出抹嘲讽的笑。 当年剪云砂也是和岁寒说这样的话吧,那时红鲤佩还在岁寒手中。 剪云砂在乎的只是一块玉佩,或者一个身份而已,这世上,除却师尊,还有谁会真心在乎怜惜着佩玉呢? 佩玉沉默着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前走。 除了师尊,还有谁会在乎她? 她这样的人,生来便处在黑暗之中,被人欺凌、践踏,除了师尊,没人向她伸出手,好不容易到了人间,又被重新推入地狱。 在她尝尽苦难后,这群罪魁祸首竟要回头补偿,说她原是落难的公主,说她本不该属于地狱,说要为她摘天上的星、捞水中的月。 可她稀罕吗? 你别走,剪云砂不顾仪表,跟着追过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别走。 佩玉猛地回头,眼中翻腾的恨意有如实质射来,让剪云砂一愣,呆呆站住。 佩玉说:我稀罕吗? 第84章 要拆他家 怀柏抱剑斜倚,立于如血残阳中,目送归鸿。门被推开,怀柏立马转头,见小徒弟眼睛红红垂头走出,眉登时皱起。她十分清楚佩玉秉性坚强,对外人鲜少有流泪的时候,此时变成这样,莫非是被欺负了不成? 谁欺负你了?怀柏执着云中就要往殿内闯。 佩玉忙把她拉住,师尊,我想回去。 不行,我非得把他揍一顿。怀柏想,她捧在心尖上的人,居然被人欺负哭了,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人敢欺负她徒弟,非要讨回来不可。她拉开门,对剪云砂对个正着。 斜阳泄进昏暗殿内,剪云砂眯着眼睛,如雪白皙的肤色被映出几分艳,盛世牡丹,国色无双。 怀柏嗤笑一声,我以为是谁,千寒宫主。 剪云砂目光颇为不善,与怀柏对视,一时间火光四射,宁宵拍拍佩玉的肩,带她往旁边挪了几步。 怀柏与剪云砂颇为不对盘,此刻更是相看两厌。 她们积怨已久,若说源头,大抵要算到三百多年前,怀柏带人在天海秘境劫了剪云砂的朱脂。 朱脂是仙门千金难求的胭脂,要取红芜兽眉心精血,数十只红芜兽才可制成一小盒朱脂。 剪云砂素来是爱美之人,前去天海秘境也是因为朱脂难求,而红芜兽长居秘境之中。待她好不容易找到一窝巢穴,取血到一半时,却被人横空劫去,叫她如何不记恨许多年? 怀柏初时也并非故意。 红芜兽本是怯弱亲人的妖兽,却因怀璧之罪濒临灭绝,取血之法亦十分痛苦。她当时看剪云砂下手便要赶尽杀绝,毫不留情,便上前交涉,一言不合二人动手,打斗之中,不小心损坏剪云砂的朱脂,红芜兽也趁机逃脱。 她们同为仙门俊杰,若只是此事,未必没有转圜之机,怀柏只要弄盒朱脂或其他美容圣品赔罪,剪云砂或许能原谅她,握手言和。 偏偏那时怀柏嘴欠,在剪云砂惊呼你居然毁了我的朱脂时,回敬一句毁了就毁了,还要挑日子吗。 从此二人的梁子便这么结下。 怀柏问:是你欺负我徒弟? 剪云砂冷笑:呵,欺负就欺负了,还要挑日子吗? 怀柏心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般小气。 剪云砂咬牙切齿说完在心里酝酿了三百年的话,心中舒爽,又意识到不对,你徒弟是谁?我欺负谁了? 怀柏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朝雨的孩子是你徒弟?剪云砂掩唇笑起来,很是畅快,我徒弟是你徒弟的娘,那我算不算你娘? 怀柏:幼稚。仙门关系错综复杂,个个都是活了千百年的老王八,今日你儿子拜入我门下,明日我孙女拜入你门下,真要细算辈分,不知会乱到哪去。 怀柏觉得和这活了几百年毫无长进之人无话可说,转身朝佩玉招招手,徒弟,我们回去。 慢着,一只玉箫揽住她的去路,剪云砂道:她是千寒宫的人。 她是千寒宫的人?怀柏一字一句问,猛地转身望向剪云砂,那我问问你,她流落穷山恶水时,你在哪里?她被人践踏辱骂时,你又在哪里?你连自己的徒弟都没护好,还跟我来抢徒弟了,敢问阁下算命吗? 剪云砂不明所以,算什么? 怀柏道:你算什么东西。 剪云砂气恼万分,玉箫一划,但云中更快,如惊鸿游龙,刹那间横在剪云砂眉间。 未出鞘,剑风依旧凛冽。 剪云砂瞪大了眼,眉心有些冰凉,云中?! 怀柏道:三百年前,你我便已战过一场,如今你又想再打一次吗?云中切着玉箫蜻蜓点水般掠过,怀柏挽个剑花,好巧,我正想舒展筋骨, 剪云砂忌惮云中之威,没有动弹,只道:若是三百年前,你收她为徒,我不说什么,但如今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也要耽误了她吗? 怀柏笑着说:若我真是个废物,此刻你还会不动手吗? 她把剑收回,叹道:若要打就打,不打就各回各家,我还要同我徒弟一起吃饭呢。 剪云砂依旧未动,并非只因云中,更是因为宁宵在侧。昔年的少女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做事全凭喜好,但身为一宫之主,不得不考虑更多。有时候,她有些羡慕怀柏,风华不改,依旧肆意。 你真要留在这儿?剪云砂看向佩玉,夕阳照在她脸上,眼底的寂寥被点亮。 佩玉眼神坚定,孤山是我的家。 剪云砂想起许多年前的朝雨,那时她也信誓旦旦地说过,千寒宫是她的家。 朝雨不同于其他弟子。 剪云砂以情入道,并非爱情,而是亲情。 于是她捡了一个孤儿,待她视如己出,亲手抚育她长大,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幼童长至娉婷少女。直到剪云砂冲击化神失败再出关时,世事变幻,故人不再,她的道心一朝受损,修为倒退至元婴后期。 朝雨已经死了,眼前的孩子 剪云砂心里暗暗叹一口气,如若佩玉答应同她回去,或者是接受她的赠予,让她弥补在心里对朝雨的愧疚,也许道心能得以圆满,成为仙门化神第一人。 但大道无情人有情。她以前把朝雨当作得道工具,这么多年悉心爱护下来,虚情假意里也未必没有几分真心,看着这张与朝雨相似的脸,无法出说强迫的话。 终究是问心有愧,对朝雨,也对她的女儿。 你日后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其他,剪云砂柔声道:来找我便是。 佩玉转身便走。 她想要剪云砂的命。 暮色四合,天光渐暗,佩玉一言不发地走在石阶上,头顶飞过几只归巢倦鸟。 怀柏跟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师尊,佩玉顿了顿,是否觉得我气量太小? 怀柏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愧为你的师父。她质问剪云砂时,也在暗暗质问着自己,当年在书上写佩玉的来历只是简单提及一笔,地址模糊不明,但若她有心,未必不能早点找到。她只是这么多年心灰意冷,竟忘却了这个孩子,让她在绝望里挣扎这么久。 她亦问心有愧。 佩玉道:其实,我亦时常惭愧,自觉不配做师尊的徒弟。 怀柏笑出声,揉揉她的头,那我们不是王八配绿豆,什么锅配什么盖,活该我们是师徒。 佩玉心中块垒被她的笑容浇熄,虽对王八绿豆的比喻不甚满意,还是小声补充,当道侣也很般配。 怀柏老脸一红,咳嗽几声掩饰心虚。 佩玉想起方才之景,问:师尊和千寒宫主是旧识吗? 怀柏毫不谦虚,当然了,现在仙门大部分上年纪的都与我相识。曾经同她打过架,或者说被她揍过。怀柏道:我曾经用德服过很多人啊! 佩玉问:师尊觉得千寒宫主是个怎样的人?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2) 怀柏想了想,是个弟弟。 佩玉眨眨眼,又问:巨子呢? 也是弟弟。 圣人庄庄主呢?难道还是 怀柏停下脚步,面色严肃,不,他是个弟中弟。 想起昔日因为明英被圣人庄讹了一大笔,怀柏颇为肉痛,不过念及一事,她马上笑起来,揽住佩玉的肩,道:这回的试剑大比是在圣人庄,我带你去转一转、拆一拆,出出气。 拆?我要做什么? 怀柏笑道:正常发挥就行。 佩玉不知道,她弄坏的天阶与问心石皆无法再用,孤山不得不改变考核方式,隔了五年还未重开试炼。以一己之力改变试炼规则,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几位峰主还曾向怀柏提过小小建议,让她没事带自己徒弟去其他几门转一转。 怀柏想到五年后的热闹,变得壮志激昂:试剑大比,将是我们的一小步,是仙门的一大步! 第85章 少年侠气 盛济回来时,已经长出薄薄一层眉毛,头发也浅浅覆住耳朵,勉强能走出门。余尺素立即拉着他去喝酒,自从上次一战后,黄衫师姐对他念念不忘,总拉着余尺素打听盛济,她不厌其烦,想干脆一次撮合二人。 方桌上,三人各坐一角。 黄衫姑娘名尹络,在黄钟峰学艺数年,自那日宗门大比败在盛济手下后,情窦初开,对打败她的少年好感倍增。 桌上摆满菜,气氛略为僵硬,三人都未注意到,角落里有两双闪亮的眼睛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 余尺素充当调剂,暖场道:盛济,你的鸿雁坏了,拿到新剑了吗? 盛济点头,不过比不上鸿雁,我爹说怕我又弄坏一把好剑,让我先拿个中品。 真是可惜。 不可惜!盛济高声道:鸿雁死得其所!我击退了她半步!半步你知道吗? 余尺素干笑,用肘推了推尹络,尹络羞红了脸,取出一方精致剑穗,鼓起勇气道:我想你的新剑还没备这个。 盛济一脸茫然,鸿雁上也没剑穗啊。、 他眼睛一亮,滔滔不绝道:谁打架用这个?我跟你们说,剑穗是文人戴的,就戴着好看,没什么用。文剑是要剑穗,武剑是剑僵,是把皮绳缠在剑柄那。他扫了眼过分漂亮的剑穗,你这也不是剑僵,送我干嘛?而且就算剑僵我也不要,这是人间的玩意,圣人庄那帮子人爱讲究才爱戴。 尹络: 余尺素: 阳光浮动,少年眼神清亮,眉飞色舞,全是在说剑。 怀柏掩唇低笑,看了会这场不识风月的对话,落花有意,可惜流水无情。她拍拍佩玉的肩,二人从偏僻处离开酒楼。 长街短巷,车水马龙。 佩玉发现街上有人驾着奇怪的木车在人群穿梭,这车比马车小许多,无马无骡拉动依旧能行驶,灵活如游鱼。 怀柏也看见了,道:这是你大师兄这段时间研制出来的新偃甲,无需畜力,单靠人力可驱动。她心中暗笑,其实就是单车,老二在孤山脚下建了一个作坊,先于此处试行,若无安全隐患,便会推广至其他地方。 走了几步,前方许多人堵住路口,怀柏本想避开,却在喧嚣中听到赵简一的声音。 她与佩玉对视一眼,挤开人群。 赵简一手足无措地立着,身前一地碎瓷片,旁边还倒着辆单车。 分明是你、你自己撞上来的! 形状猥琐的中年男人唾沫横飞:你骑着这辆怪车,把我的瓷器撞坏了,如今还来倒打一耙吗?天呐,公道呢?孤山脚下怎会有你这种人?仙长们不来管管吗? 这套说辞让佩玉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打量后,她认出这正是在云归处想贪下余尺素玉佩的无赖。 赵简一脸涨得通红,想同他理论,明明是你自己抱着瓷瓶碰上来的,你这叫 他指着碎瓷片,气得发颤,你这叫碰瓷! 男人拽住他的袖子,跟我去见官,或者陪我瓷瓶,我这可是几百年的老古董了!一千两银子,算便宜你! 赵简一想扯开他,你自己碰瓷,为何要我赔钱? 男人说:我脑子有病抱着祖传宝贝撞上来吗?你这怪车,直直朝我冲过来,我躲都躲不及,小兔崽子我跟你说,不赔我一千两,今天我跟你没完! 二人正拉扯不休之时,忽而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慢着! 她的声音太有气势,人们不由自主为其让出一条路。 明英身着金丝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玄色貂裘穗褂,头戴嵌珠宝石花蝶冠,像尊金玉堆砌出的玉像,富贵绝伦,光彩照人。 无赖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什么宝贝,死死盯着她。 赵简一道:师妹,你怎么来啦? 明英白了他一眼,我在云归处等你许久,我说拿个图纸费这么多功夫吗?她冷笑,锐利的目光射向无赖,原来是被人缠住。 无赖道:你们别仗着人多就想赖账!我这祖传宝贝,可值两千两,唉,这可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多少年了说着,他悲从中来,抬手揩了揩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赵简一忙说:你方才还说一千两的! 明英骂:你闭嘴。 赵简一委屈地撇嘴,站在一边,看明英与无赖周旋。 明英弯腰捡起一块瓷片,看着无赖,笑道:祖传宝贝? 无赖拼命点头。 两千两? 无赖道:我这可是粗略估计,市价值五千两呢,我只是好心,不想你们两个年轻人赔太多。 明英笑了下,我从来不知道,异宝阁的玲珑瓶居然值两千两。 什么异宝阁?玲珑瓶?无赖忙说:你可别瞎说!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当年孤山上仙长用的宝贝。 怀柏正兴致勃勃地看戏,听他这句话忍不住失笑,小声对佩玉说:看来我年纪比那瓶子还要大点,你说我值不值两千两? 佩玉道:师尊是无价之宝。 明英道:外人不知,玲珑瓶底部皆刻有编号,只是字极小,需对着阳光才能看清,她抬起手,阳光透过薄薄瓷片,一个数字显现出来,三千五百六十一号,咦,这不是失窃了吗? 无赖见状不妙,往后退几步,你、你在瞎说什么? 明英负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无赖道: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本地人!我不怕你! 明英挑眉,哦?本地人? 无赖洋洋自得,刚想说什么,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张管事吗? 异宝阁的张管事,平日可难见着,今天怎么来管这样的小事? 张管事腆着大肚子,迈小碎步赶快走进来,先朝明英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大小姐。 无赖看见张管事,转身就想跑,脚步却像灌铅,一步也迈不动。 明英道:你认识这人吗? 张管事抬了抬金丝墨镜,说:旺季之时,这人常在店里打短工。 明英把碎瓷片丢给他,丢的那个玲珑瓶,还有其他东西,估摸都是他偷的,带着他去见官,以后招人的时候注意点,别什么猫猫狗狗都放进来。 张管事点头哈腰,是、是,大小姐教训得是。 明英走到无赖面前,抬手想扇他一个耳光,又嫌脏了自己的手,对赵简一道:师兄,你来打。 赵简一摇摇头,抱紧图纸,不行,君子动口不动手。 明英被他气笑了,动口?你说过他了吗?她又快又狠地扇了两巴掌,打得无赖鼻青脸肿,本地人?呵,不好意思,这座城都是我的。 张管事行动效率很快,没多久,无赖就被官兵拷着走远,明英不忘嘱咐:这种事他肯定做过不少,让他把以前的也一起交代了。 师妹,方才多谢你。 明英嫌弃不已,你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地方有用? 赵简一摸摸脸,啊? 怀柏走过去,笑着说:脸好看就够了。 隔了两世,明如雪对鹤青的评价依旧没变。 师尊! 明英欣喜地张大眼,马上绷直嘴角,你怎么来啦? 怀柏抚着心口,伤感道:徒弟出息了,回家不知道看看孤寡老师父,我只好自己找过来。可怜我一大把年纪,比人家爷爷祖传的宝贝都大,一把老骨头,想看你还要亲自走过来。 明英被她说得有些内疚,我只是想先和师兄谈偃甲之事,并非故意不去见你,不对,你想见我怎么不去异宝阁?你是和小师妹下山喝酒,正巧撞上了对吧? 怀柏掩唇咳嗽,笑个不停。 明英气恼地瞪她,连下品灵石都不想给,挽住佩玉的手一起到异宝阁去。 一个钟头后,明英和赵简一就聊完偃甲生产细节,她收好图纸,看时候还早,便喊沧海容寄白一同下山喝酒。 小城大半商铺都属明英,云归处自然也不例外。 酒楼罕见空荡,小二上安静地上酒,退至一边等候。 守闲峰的人酒量是一脉相承的差,喝完几壶桃花酿,每个人的脸上都挂起醺红。 佩玉放下酒杯,师尊,我们回去吧。一抬头,见怀柏眼中波光迷蒙,眼尾飞红,不知醉了几分。 怀柏一拍桌,徒儿们,我们回花果山! 容寄白道:好的师尊! 他们几人踉踉跄跄地往城外走,到郊外时,容寄白问:师尊,我们往拿走? 怀柏迷迷糊糊地说:取西经,当然是去西边。玉臂一挥,指向东方,走! 佩玉无奈地跟在后面。 没走多远,怀柏停下来,迷迷瞪瞪地挠挠头,好像有什么不对。 佩玉心中方松口气,又听她指着沧海,道:白龙马,你为何不让我骑? 沧海也喝得醉醺醺,偏头问:白龙马? 她不知道白龙马,却明白龙的意思,一手指天,大声喊:我是龙。 狂风席卷,电闪雷鸣,眨眼间,地上伏着一条巨大的青龙,龙头大如牛,龙尾扫动,毁坏一片树木。 怀柏往青龙身上爬,一边喊:白龙马、白龙马! 她这一带,其他几人也跟着爬上龙身,容寄白抱着龙角,赵简一抓紧龙尾。 怀柏醉眼看向佩玉,小徒弟,你怎么不来? 佩玉很是无奈,跳上龙身,被怀柏一把抱在怀里。 怀柏喝:架! 龙鸣贯彻天地,地动山摇,青龙拔地而起,往东飞去。 龙遨游天地,须臾天南、须臾地北,斩浩荡云海,破万里长风。 海上恰逢水族又有场小争斗,龙虾摇旗,螺贝呐喊,杀声震天。 怀柏咽了口口水,道:好多海鲜。 青龙一甩尾,翻江倒海,搅起的巨浪把两军阵容打散,水族抬头,齐齐放下武器,疯狂喊:王归来! 王归来! 佩玉忙用术法遮住他们几人的身形,幸亏她法术不错,水族里也没有修为高超至能一眼看穿伪装的妖怪。 青龙无视属下挽留,又一甩尾,摇摇晃晃往前飞。 一尊巨大的石像从海面浮现,圣人乘桴浮于海,这是圣人庄一处标志。 佩玉忽觉有些不妙,不要过去! 青龙看见石像,顿时兴奋,坚硬无比的双角朝前,笔直撞了过去。 轰隆一声,海中伫立千年的石像裂成数块,波浪四溅。 远处圣人庄传来怒吼,何方孽畜,如此大胆! 怀柏眨眨眼,喊:你才孽畜,你全家都孽畜!她拍拍昏沉的头,看向孤孤单单的半截石像,道:跑! 青龙摇摇脑袋,被撞得有些懵,但听闻跑一字时,眨眼便腾至云海,以风驰电骋之速往西窜逃。 耳畔风声呼啸,佩玉被怀柏按在怀里,闻见浅淡的桃花酿香气,心想,四师姐于逃跑之上可谓天赋异凛。 不怪当年能从鸣鸾手上逃下。 圣人庄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出动,就连青龙踪影都望不见。 海浪冲刷高塔,浪如白沫,波声不歇。 圣人像被撞毁,据弟子说,好像是一条青龙。 高塔名为见贤阁,是圣人每日三省己身之地。昏暗静室中,圣人缓缓睁开眼,苍龙重现? 他轻笑一声,压下此事,暗地追踪。 是! 青龙飞到孤山附近,巨大的身子晃了晃,化为人形,几人都从云海上直直往下掉。 佩玉忙唤出偃甲,把他们接住,她看着东歪西倒的几人,暗叹一口气,飞回守闲峰。 用偃甲金刚把几位师兄师姐打包扛回房,佩玉想亲自搀怀柏回去,没想到她早就站起来,眼波脉脉,眉目含笑。 师尊?佩玉伸出手,我扶您回房休息。 怀柏按住她的肩,脸越凑越近,芬芳的酒香盈盈。 佩玉不敢动弹,面红耳赤,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怀柏凑到她耳边,说:崽崽,你是个好人!说完,自己倚着云中跌跌撞撞走回去。 佩玉愣在原地,望着那席青衫,神情茫然。 翌日,几人酒醒,不记得到底发生什么。 怀柏问:我们是不是撞到什么东西?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3) 沧海摸摸额头上的红肿,好像是撞到一棵树,我这多了一个包。 怀柏哈哈大笑,你这么皮糙肉厚,居然会撞出包来,不知道那树会多凄惨。 午时,灵素峰主兴致勃勃地告诉怀柏圣人石像被海中妖兽毁坏。 怀柏托着下巴,陷入沉思,不应当啊。 佩玉屏住呼吸,以为她要记起酒醉之事。 怀柏一拍大腿,可惜道:我还没把佩玉喊出去,它怎么就先坏了呢! 佩玉: 山中无寒暑,师徒几人的生活就在这样的插科打趣、争风吃醋中度过。 佩玉的修为也水涨船高、飞快提升。 守闲峰永远春意融融,而山外如同另一个世界。青龙重现在水族掀起波澜,几百年的王位之争停歇,几个大王画下协议,一同寻找真正的四海之主,而圣人庄也一直在暗暗追查那日闹事之龙的下落。 日月如梭,很快,五年过去,试剑大比即将开展。 孤山弟子神情中带着紧张和期待,在这样一日复一日的盼望中,圣人庄发来请帖,请各位俊杰往东海参加比试。 巨大的宝船停在空中。 于青书带队,数十名孤山各峰弟子整装待发。 师妹,加油啊!几位师兄师姐一路相送。 正值人间四月,春暖花开,守闲峰的桃花粉嫩,花心坠着一滴晶莹露水。 翠鸟鸣叫,春光明媚。 佩玉一身白衣,腰悬无双,蓦然回首,见怀柏在姹紫嫣红、烂漫春花中朝她微笑。 于青书一声令下,各峰弟子御剑乘云,飞往宝船。 天空中宝光灿烂,像划过数道流星。 佩玉朝守闲峰一拜,提气跃上宝船,盛济和余尺素笑着迎上来。 宝船缓缓腾空,投下巨大阴影,向圣人庄而行,东海之行,即将开始。 船上弟子聚在一堂,年轻的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张狂,不停谈论试剑之事,眉飞色舞,意气风发。 佩玉倚着栏杆,漫不经心听余尺素和盛济滔滔不绝争论。 她忽然似有所感,抬起眸,看见秦江渚立于宝船另一侧,青衣飘飞,背负宝剑,逆光朝她走来。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第86章 问题不大 朱红宝船慢悠悠在空中飞行。 怀柏用同样的招数骗过于青书,大摇大摆上了船,她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只要笑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就能让人把她信口胡诌的话信七八成。 怀柏坐在栏杆上,翠羽翩翩,云中横于膝头,正和孤山弟子们高声谈笑。 只一刻钟的功夫,她就和这群少年们打得火热。 佩玉不喜喧哗,抱刀倚在墙角僻静处,闭目养神。经过她的人纷纷回头,少女乌发白衣,容颜如玉,可惜气质冷冽,让人不敢亲近。 既要去东海,少不了聊起圣人庄的奇闻轶事。 圣人庄庄主渊风圣人入道已有八百年,资历在仙门可称第一,只是修为停滞在元婴,几百年来未能更进一步。 渊风圣人威名赫赫,许多故事被写入话本、编入道书,为人们津津乐道,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九尾狐仙的故事。 世间万物皆可修炼成仙,只是妖想得道,比人要难上许多。 狐妖若想成仙,需潜心修炼,每隔百年,便会长出一条尾巴,待长出地九条尾巴,便可得道飞升。 当它长到第八条尾巴时,除却苦修,还必须获得一个机缘。 那机缘便是要替人达成一个心愿,但每实现一个心愿,它都会失去一条尾巴。 如此循环往复,狐妖不知修行多少个百年,每次长出八条尾巴,就会为了满足世人心愿,浪费百年修行。 它自以为修仙无望,九尾只是天道虚妄的谎言,正欲放弃时,遇到年轻的渊风。 渊风天资平平,并非惊才绝艳之辈,方至筑基便遇瓶颈,便辞别师门、游历天下,偶然经过一树桃花,看见花树下酣眠的小狐狸。 春雨霏霏,绵绵不断,雨水仍有几分寒凉。 小狐半边身被桃花掩盖,两只小爪搭在耳上,光华的皮毛被雨打湿,显得蔫蔫。 渊风轻轻一笑,弯腰将纸伞架在它头上,为它遮住风雨。 狐妖懒懒抬起眼睑,迷蒙细雨,簌簌桃花,看见渊风微湿的鬓发,冰雪般的容颜。 谦谦君子,姿容如玉。 狐妖觉得她痴傻,也觉得她可爱。于是口吐人言,问她心愿。 渊风沉思片刻,摇摇头,道,并无心愿。 狐妖历经不少个百年,修为高绝,自言可逆天洗脉,改善她的天资,让她此后修行一帆风。 不曾想渊风仍是拒绝。 狐妖又是气馁又是惊讶,它第一次被人拒绝。 渊风知狐妖苦衷后,抚摸它的毛发,道:那我的心愿,便是你长出九尾吧。 狐妖睁大了眼,柔软的眸中流溢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世人贪婪,这许多年来,它实现过许多愿望贫贱者想要富贵,位高者祈求长生,那些人像地狱的饿殍,大张着嘴,一口吞下它的百年修为,却依旧毫不满足,问,你为何不能再为我实现一个愿望?你不是有八条尾巴吗? 狐妖跃上花树,枝干轻摇,几朵桃花悠悠落下,缀在渊风沾雨的鬓上。 一人一妖相望。 树上妖,背后花如绯云,雨中人,身在软红十丈。 狐妖生出九尾,金光加身,化而为仙,飞升之时,不忘为渊风改善根骨,以做报恩。 它说,君子如风,世上无人似渊风。 说到这里,怀柏轻咳一声,心想圣人庄的人也恁不要脸,给自己镀这么多金,什么无人似渊风,也只能哄哄这些刚入道的小孩子罢了。 渊风那人她不是没见识过,肚量只有针眼大,道貌岸然,特别讲究,让圣人庄兴起一股不正之风。人人见面都要之乎者也,口上滔滔不绝,却不做什么实事,不怪和揽起袖子就是干的墨门相看两厌。 若渊风以前真有这般心胸,那这八百年岂不是越活越回去? 轰隆隆的声音透过云层,滚滚而来,众人不禁抬头,青天白日,哪来雷鸣? 远方乌泱泱一片黑掠来,宝船剧烈摇动,弟子们站立不稳,相护搀扶。 余尺素抓住栏杆,忽然想起怀柏,抬头唤道:小心! 怀柏坐在边缘,如狂风中飘摇的细柳,看上去岌岌可危,随时都要跌下去。 正此时,一道白光飞快闪过。 余尺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佩玉把怀柏抱了下来,小心扶好。 怀柏往佩玉身上一靠,道:唉,我好柔弱啊。 佩玉: 宝船结界亮起金光,穹顶大开,将他们护住。 结界外围着数以万计的妖兽,这种妖兽名为血蝗,一两只不危险,但这么多围在一起,却是可怕至极。 浓浓的血腥气透过结界,船上的孤山弟子多是初出茅庐,何尝见过这场面,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血蝗不要命般扑过来,金光一闪,触碰结界的蝗虫立马被烧成焦黑。 腥臭味与烧焦的味混合,几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于青书稳住局势,面色铁青,唤弟子拿来灵石,加固结界,同时驱动宝船快行,以其能早点冲出蝗云。 可宝船好似被什么东西拖住,一步也动不了。 于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放眼望去,天空阴沉晦暗,血蝗遮天蔽日,如云如海,偌大宝船此刻变成一叶小小孤舟,随时有被吞没的危险。 于青书安抚众人,取出炽翎,火红的光像烟花冲上天空,刚飞出结界,就被血蝗围住,并未爆开。 佩玉低声道:似乎有东西在操纵蝗群。 怀柏戏精附身,人家好怕~ 佩玉知她假装,还是抚慰道:别怕,站在我身后就好。 炽翎发送不出?我们该怎么办? 于师姐,你有办法吗? 不如我们结队冲出去吧。 于青书驳回盛济建议,血蝗数量众多,若组队杀出,这些弟子难免有损伤,而她的职责,是保护他们每一个人。 血蝗前仆后继冲来,结界不停被消耗,金光越来越暗淡。 盛济说:于师姐,让我冲出去传信吧! 余尺素举手,我也要去! 于青书依旧没有决断。 船上这两人修为最高,但他们一个是太初天少主,一个是千寒宫少宫主,一旦出事,关系甚大。 于青书让众人加固结界,灵石被飞快地消耗着,这趟出门备用灵石不多,一个钟头后,结界便快难以支撑。这段时间,他们想尽办法同外界联系,可惜消息好似被刻意阻拦,无论炽翎、纸鹤,都不管用。 于青书看着船上捉襟见肘的灵石,一咬牙,决意自己出去。 她不能全身而退,但拼着重伤,好歹也能把消息传出。 佩玉拦住了她,递过来一个储物袋,师姐,未至绝路,我这还有一些储备。 于青书苦笑摇头,你能有多少灵石?她瞥了眼储物袋,手一抖差点没握住,这、这 这袋灵石是明英送的见面礼,佩玉问:可还够? 于青书忙点头,够了、够了,这些灵石能维持几个月的结界了。 她心道,守闲峰每月领的月供最少,何以这般财大气粗?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结界的危机解除,弟子们松一口气,看佩玉的眼神又敬又怕。 佩玉立于栏杆边,凝视深黑蝗潮。 余尺素和盛济不怕她冰一样的气场,凑过来,趴在栏杆上,叹:这可怎么办? 佩玉面色怔怔,仿佛在深思。 余尺素问:要不我们偷偷冲出去吧,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万一耽误试剑怎么办?盛济,你有几成把握? 盛济想了想,六成,但无伤的话,只有三成,血蝗太多了。 怀柏泼了一盆冷水,这可不一定,你们知道这蝗潮有多少吗?万一方圆十里都是血蝗呢? 余尺素打了个哆嗦,江渚,你不要乌鸦嘴! 三人讨论一番,发现佩玉一直呆立着,没有说话,喊了几声。 佩玉、佩玉? 佩玉回过神,嗯? 怀柏笑道:你在想什么? 佩玉弹指,火焰冲出,烤熟一片血蝗,她伸手捻住只烧焦的蝗虫,道:可惜没有油,此物油炸最香。 盛济嘴角抽搐,余尺素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吃过? 佩玉确实吃过,在万魔窟底。 那儿没有食物、草木,魔物、妖兽相互噬咬,胜者为王。 初时她只是生食,后来吞噬足够的魔后,也开始慢慢讲究生活质量,熟练掌握各种妖魔烹饪技巧。 比如这血蝗,油炸最佳,烧烤亦可。 鸡肉味,嘎嘣脆。 佩玉把蝗虫扔下,用术法洗净手,那两人才正常过来,只仍以你是魔鬼吗的眼神打量她。 怀柏想起灾荒时,世人常以蝗虫为食,猜她这徒弟以前大抵也吃过,心里更加怜惜,没有表现出来。 玉姐,余尺素瑟瑟道:这么多血蝗,我们、我们总不能都吃了吧。 佩玉怔了怔,问题不大。 余尺素脸色漆黑,心想她莫不是要逼我们吃蝗虫吧?她涌上呕意,眼睛里泪光盈盈,我、我不想吃。 佩玉没有理会她,取出一个鸡蛋形状的偃甲,按下机关后,偃甲变形成一只灵活的木鸟。 这是做什么?难道是用偃甲去传信?余尺素问。 佩玉摇头,只是看看这蝗潮有多远。木鸟的眼睛所见,可以与这面小镜相连,让他们看清外面的景象,这是赵简一新研制出来的玩具,师尊唤它无人鸡。 可是,如果让血蝗进了零件,偃甲很快便会作废吧。 佩玉从另一个储物袋里拿出一沓符咒,把木鸟密密麻麻贴满,这样血蝗接近时,便会被雷符击毁。 余尺素二人已经目瞪口呆,这可是极品符咒,你、你怎么有这么多? 很多吗?佩玉皱眉,愣了下才想起这在仙门并不常见,于是又取出两个装着符咒的储物袋,送你们了。 第87章 心灵鸡汤 余尺素连忙摆手,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贵重?佩玉微微蹙眉。自从明英在山脚开了家纸厂,画符无需再考虑成本问题,隔几日容寄白就会扔给她一沓极品符咒,美其名曰送师妹,其实是没地方放。至于佩玉自己,也早早学会绘制符咒。 无事,我还有很多。 余尺素与盛济对视一眼,不再客气。 余尺素道:唉,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在今天之前,我以为至少比你有钱。 盛济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姑爷爷,咳咳咳。 佩玉没注意到他的措辞,操纵着无人鸡飞向蝗潮,于青书也注意到他们举动,看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咦? 水镜上记载着距离,一里、二里、三里无人鸡一路火花带闪电,在蝗潮穿梭,直到十里开外,才冲出密密麻麻蝗潮,豁然开朗。在外远远望去,蝗潮如黑云,遮天蔽日。 于青书脸色更加难看,蝗潮这么大范围,就算是她,也不一定能出去,何况带着这群师妹师弟。 方圆十里余尺素道:江渚,你的嘴巴找西土圣僧开过光吗? 怀柏笑着说:那我再猜一下,蝗潮如此大,困住不止我们一行人,说不定会遇到同伴呢。 除却佩玉,其他人都皱眉看着她。 怀柏道:不信?那我喊一声。 她掏出一个喇叭形状的偃甲,喊:对面的朋友,你们还好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4) 声音如雷,滚滚传出,震耳欲聋,蝗潮似被吹出一刹那的空隙。 众人屏气凝神,许久没听到回应,叹气之时,一道懒散的声音回道 哪条道上的兄弟? 余尺素小声说:这怕不是遇到了劫匪。 于青书以灵力传声,告知她自己是孤山之人,前来参加试剑,可惜被蝗潮围住。 那人顿了下,说:好巧,我们也被困住。她叹口气,我们结界快撑不住了,这可怎么办? 虽临绝境,她说话依旧不慌不忙,漫不经心。 于青书告诉她这条船的结界仍能撑许久,问他们能否杀上来。 那人笑道:多谢道友好意,不过我们啊还是等死算了。 顷刻后,那边竟响起丝鼓管弦与欢笑之声。 于青书问她们是何方道友,那人回:不才,江城伏云珠。 江城城主?于青书惊呼。 自伏中行葬身血雾后,其女伏云珠继承父位,担任城主。 这些年伏云珠以风流放荡出名,修为平平无奇,许多人说她败坏乃父英名。 佩玉听闻伏云珠这三字时便握紧无双。 她必须救这个人。 怀柏见他们一个个表情严肃,笑着说:你们怎么都愁眉苦脸,这不是很简单吗?扔根绳子过去,把那条船拉过来就成。 有人反驳:他们离我们不知多远,又有血蝗阻拦,怎么扔? 对啊,何况普通绳索轻易就会被蝗虫啃噬,哪里这么容易? 怀柏拍拍栏杆,方位循声,用偃甲穿越蝗潮,至于绳索,她笑笑,用符咒搓一根不就行。 说得轻巧,要用多少符 声音戛然而止。 船上无人说话,蝗虫扇翼声清晰可闻,所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佩玉不断从怀里掏出雷符。 寻常极品符咒以张算,在她这,却是一叠一叠地掏。 过了一会,佩玉皱了下眉,停下来。 众人以为她的符咒告罄,不知怎么,竟都松一口气。 而后,他们瞪大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佩玉直接倒拿储物袋,往下倒,极品雷符像瀑布倾出。 没多久,甲板上便堆着小山一样的符。 佩玉:搓吧。 除了怀柏,没人敢动弹,这一堆冒着紫光的雷符太过震撼,让他们忘却生死绝境。 余尺素虽有心理准备,还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缓过心神,她看着同样呆住的同门,又开心起来不能自己一人被吓到。 怀柏盘坐在地上,拿起雷符开搓,哎,你们怎么不来? 她一说话,好像一颗石子击在死水里,人群这才活过来。 这、这都是极品雷符吧?这有几千张??我居然能有幸看到? 我做梦也不敢梦见这么多极品符咒啊! 于青书咽口口水,艰难问:佩玉,这么多雷符,都是从哪来的? 佩玉平静回复:大半是三师姐赠予,小半是我自己绘制。 你、你会绘极品符咒?于青书声音有些颤抖,不对,这么多符纸,要多少灵石买到?你、你们守闲峰 佩玉道:师姐,情况紧急,我们开始正事吧。 于青书勉强镇定,点了点头。 人多,符咒搓成的长绳很快便做好,有人不停感慨,一生能摸这么多极品雷符,死都值了。 余尺素:呸呸呸,别乌鸦嘴。她真是被怀柏弄怕了。 抛绳时,怀柏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余尺素忙打断她,不当说、不当说!你先别说话! 雷绳一边系在宝船栏上,另一边绑着无人鸡,佩玉侧耳听出方位,让无人鸡带绳飞去。 无人鸡穿过蝗潮,水镜中,慢慢照出那边的景象。 一艘雕龙画凤的画舫闲适地停在蝗潮中。 舫上张灯结彩,歌姬们身着彩衣,弹琴跳舞,宛如一场盛宴。 为首的女子卧在美人膝上,轻启檀唇,含住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而后拉住美人衣襟,二人吻在一起,葡萄汁水流在深紫华服中,无比靡艳。 孤山一群不懂风月的少年们何曾见过此景,登时面红耳赤,不敢直视。 怀柏笑道:多看看,学学人家,别个个跟木头似的。 这群孩子,老实是老实,可惜太老实了。 也许这是孤山传统,几百年来,六位峰主也只有怀柏曾有过道侣,最后还杀妻证道。 伏云珠余光瞥见偃甲,推开身上美人,抬手抓住无人鸡。 于青书传信,让她用雷绳绑住船首。 伏云珠眯眼微笑,看上去没多少得救的欢喜,遣几位美人干活后,传声道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余尺素忙喊:不当说、不当说! 可惜她修为太浅,声音无法透过蝗潮传去画舫。 于是伏云珠信手挑着琴弦,慢悠悠道:若是你们拉不动呢? 怀柏扑棱笑出声,我也是这样想的。 余尺素瞪大眼,那你还提这个建议? 怀柏耸肩,试试嘛,说不定能成呢?反正符咒够多,不然没地方用了。 事实证明,不能成。孤山弟子拉住绳索,使出拔山之力,依旧不能将画舫拉动半步。 佩玉紧盯着蝗潮,道:血蝗在阻止画舫移动,它们好像知道我们的意图。 血蝗不通人性,难道是被人驱使? 余尺素眼睛一亮,让她们把雷符贴在身上,一个个飞过来吧! 佩玉摇头,里面除却伏云珠,其他大半是普通人,并无法力。 余尺素忍不住腹诽,带这么多凡人来干嘛?难道只为好看? 伏云珠执起一杯玉樽,走至船边,遥遥对着孤山宝船,紫衣乌发枫木簪。 她笑着说: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 于青书本想劝她放弃舟上凡人,听到此句,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伏云珠抬起手,晶莹的酒液滑落,诸君,共饮。 余尺素眼中含泪,难道就这样看他们 盛济拔剑,我去救人! 你怎么救? 盛济哑然,这,我也不知,姑、江渚,你觉得呢? 怀柏笑眼看向佩玉,你怎么看? 佩玉道:画舫不能移动,是因为蝗虫抵住了船身,我去将符咒贴满船身,蝗虫不能靠近,自然也无法阻拦。 余尺素眼睛一亮,对哦,等把她们救上来,我们再按这个方法直接飞出蝗潮就行。 怀柏补充:如果不出意外。 余尺素忙说:你别说话!你一说我就觉得肯定会出意外! 怀柏掩唇咳嗽,我这是思虑周祥。 在她们争论间,佩玉已抽出无双,跃上栏杆。 雷符搓成的绳索相连两船,黑如云的蝗潮里,紫电闪烁,正好可为她引路。 于青书道:快下来,这不是你一人能做到! 盛济也想冲上去,我同去! 怀柏一手拉一个人,把他们拦住,莫怕,她可以。 佩玉嘴唇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她没有废话,沿着雷绳走出结界,身影马上被蝗潮淹没。 船上人没想到她走得这样干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别发呆,怀柏拿出三袋符咒,一人一袋,抛给余尺素和盛济,我们来贴这艘船。 余尺素呆滞地看着一袋极品符咒,很快反应过来,江渚和佩玉关系好,这大抵是玉姐送的。 但有人不知道,惊呼:你怎么也有这么多极品符咒?! 怀柏扬眉,诧异道:这很奇怪吗? 那人喃喃:明明同是孤山弟子,一同进六道院修炼,你却能得到这么多符 众人纷纷揣测,看怀柏的眼神带上几分探究,想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黑幕。 怀柏咳了咳,道:你们每月做接几次委托,从宗门拿多少灵石? 弟子们的答案不一,但接的委托大多在三次左右,灵石基本是十块上品灵石。 怀柏道:这就是我与你们的不同了。 她晃晃手指头,我从入孤山起,每日昼夜不停接委托,孤山给我十块上品灵石,我为孤山赚得一百、一千灵石。过了十年,我每月能拿一千上品灵石,等级与峰主相同,而你们,依旧只能拿十块灵石。 她拍拍提问的弟子的肩膀,道:不要总想你能从孤山拿到什么,要想你能为孤山做什么。 今日你们以孤山为荣,明日孤山以你们为荣。 少说、多做。 这一番话说得少年们热血激昂,眼睛发亮。 无人注意,就算每人一月领一千上品灵石,领一千年,也买不了这么多极品符咒。 第88章 吾道不孤 蝗云无际,紫电闪烁。 佩玉一身白衣,手握艳刀,行于电上。 她的身上覆着一层血红火焰,使蝗潮无法近身。 其实无需如此,只要把血雾漏出一丝,就能震慑群蝗。 紫色的雷绳剧烈晃动,佩玉站立不稳,冷冷往旁看去。 一道元婴期的神识伸出,如巨山般压来。 她不闪不避,抬手挥出百道雷符,无双劈下,刀气把符咒吹出数里,火光四溅,雷符登时被引爆。 宝船上,孤山弟子也感受到这股神识,巨大的差距让他们冷汗涔涔,不敢动弹。 那神识围着弟子们转一圈,落在怀柏身上。 怀柏面色如常,慢慢把手挪到剑柄,刚要拔出云中时,神识像触电般飞快缩回。 看那!有人惊呼。 黑云中,金云火光炸开,声声爆炸有如滚滚雷鸣。 噼里啪啦声里,血蝗的尸体如雨落下,如若他们可破开蝗潮,会发现地上已堆了厚厚一层虫尸。 是哪位大能想伸出援手吗?于青书看向怀柏,问道。 怀柏冷笑,援手?我想她只是想借机看看孤山有没有惊才绝艳之辈,若有,正好借机铲除。 于青书猛地望向雷绳,佩玉岂不是有危险? 怀柏眸中含笑,别怕,那是佩玉。 于青书哑然。 对常人而言,不可思议之事,放在佩玉身上,却好像变成理所当然。 怀柏缓步走至船边,看着密密麻麻的血蝗,神情闲适安定,像立在孤山观云赏雾。 于青书忧心忡忡,对孤山怀有敌意的元婴大能,难道是魔物、还是一方妖王? 怀柏蹙眉,不是魔。她看着圣人庄的方向,冷冷哼道:一个弟中弟。 圣人庄,见贤阁。 霁月跟在侍女身后,第一次踏上这座高楼的第九层。 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扑面而来。花香绮丽,走过重重帷幕,隔着一道木屏风,隐约能见到圣人盘腿而坐的背影。 霁月躬身行礼,师尊。 渊风轻轻应声,赤足踩在清凉木板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只披着素衣,长发未束,垂于膝侧,紧合着眸,容颜安详静美。 霁月垂首,不敢窥圣人容颜。 一滴水声入耳,她皱了下眉,目光瞥见地上多了点血痕,像瓣靡丽的桃花。 霁月慌张抬头,失声:师尊,您的眼睛? 渊风眼角流下两道血痕,画在雪白面上,触目惊心。 她轻笑,没什么大不了。 是谁伤了您? 渊风抬起手,宽大袖袍中伸出一截雪白皓腕,手上出现一枝簌簌桃花。 心念转动,以气化物,只有大能才可做到。 我们的客人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你拿着这个前去接引。 霁月双手接过桃枝,是。 渊风笑了笑,不急,只要让他们知道你去了就行。 霁月心中不解,但没有质疑。 渊风转身,推开木窗,望着海上万顷浪涛,问:你觉得这次试剑,哪门会胜出? 霁月斟酌一番,孤山。 哦? 霁月道:孤山有一人 她想起那年夜雨初见,佩玉以天公为樽、漫天疏雨作酒,遥遥相敬的情景,勾唇笑了笑。 我初见她,便觉她十分不凡。按年纪来算,这次大比她会参加。 十分不凡?渊风笑得森然,语气冰冷。 霁月问:师尊见过她吗? 渊风轻哼一声,揩去眼角血迹,我不知她凡还是不凡,但我知道她,十分有钱。 佩玉挥刀,刀气劈出一刹空荡,她趁机跳上甲板,踩在船尾。 船那边传来丝弦歌舞取乐之声。 佩玉偏头看去,眼神有些复杂。她所欠甚多,一身血债,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她取出雷符,沉默着开始干活,将船身贴到一半时,画舫晃了晃,结界已岌岌可危。 这时已经贴完船尾。 佩玉走到船头,寻欢的女子们诧异地望着这个外来人,歌舞停歇,伏云珠醉得不清,皱眉问:为何不唱了? 美人低声道:城主,来了个人。 伏云珠闭着眼,来就来,关我何事? 那美人在她耳畔道:是个美人。 伏云珠立马睁开眼,打量佩玉许久,舒眉笑道:果然是个美人。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5) 佩玉本想让她帮忙贴符咒,但看这个样子,想想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自顾自走到机关处,添上灵石,加固完结界,又默默继续贴符。 一行彩衣美人愣愣看着她。 伏云珠摇摇晃晃走来,紫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搂住佩玉的腰,酒气扑来,美人,裱墙做什么?陪我喝酒去。 佩玉微微蹙眉,眸光微动,城主,放手。 伏云珠对上她的眼睛,忽然痴了,桃花眼脉脉,不知是醉是醒。 她乖乖任佩玉扯开,双手翻着衣襟,不知从哪翻出一盏花灯。花灯颜色灰败,只能勉强看出是只兔子。 伏云珠轻声道:你回来了啊,我把灯还给你,你把我爹亲还回来,好不好? 佩玉如遭雷击,惨白着脸看着花灯,什么话也说不出。 红衣美人上前拉住伏云珠,柔声道:城主,您认错了。 伏云珠尖声道:我没有!我没有!她指着佩玉,我都说了,是她带走了我爹,你们都不信我! 说着,她呜呜哭起来,像是回到从前,那时她跟所有人说是黑衣姐姐带走了爹,但谁会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呢? 红衣美人对佩玉歉意地笑笑,熟练地拍着她的背,别怕,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啊。 佩玉眼角有些湿润,沉默着弯下腰,把雷符一张一张贴在画舫上。 那些美人不解地看她动作,没有阻拦,有几个还来问是否需要帮忙。 红衣美人给伏云珠喂了碗醒酒汤,扶她到榻上休息,随后朝佩玉行礼,问她姓名。 佩玉道:孤山,佩玉。 美人睁大眼,小仙长? 佩玉蹙眉,打量着浓妆艳抹的女人,你是? 美人三两下抹去自己脸上艳妆,笑道:我是楚小棠啊! 佩玉有些吃惊,没想到二人还有再见之时。楚小棠容貌依旧年轻,没有岁月痕迹。 你也入了仙门? 楚小棠摇头,我做了城主的侍女,她会喂我们停驻青春的灵药。 佩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楚小棠十分高兴,笑意盈盈,没想到还有再见仙长一日,我本想亲自去孤山感谢仙长,可是又怕打扰你们修行。怀柏仙长和赵仙长可还好? 还好。 楚小棠问:那头小黄牛可好? 佩玉沉默片刻,已过世。 楚小棠啊了声,又笑起来,按年纪算,这也正常,毕竟不是人嘛。她只是有些惊讶,并不伤怀。 说话间,佩玉已经贴好符,操纵着画舫向孤山大船靠去。 临近大船,在孤山弟子的护持下,她们把画舫里的侍女都接上宝船,包括睡得人事不省的伏云珠。 这时怀柏的活也干好了,孤山云船再次出发,缓缓驶动,雷符飘荡,紫电闪烁,船身如被闪电覆盖,一路势如破竹。 江城女子美貌又风流,孤山少年们被关得久了,鲜少见人间旖旎风情,忍不住偏头悄悄打量。 这些美人为了报恩,在船上弹琴跳舞,引得人们都围了过去。 佩玉她们趁着众人不查,默默走至船尾。船尾空荡,管弦声悠悠传来。 师尊,那道神识是谁放的? 怀柏笑道:你猜一猜? 佩玉思忖片刻,渊风? 怀柏点头,沉声道:其实仙门并无你想象中的那般和睦,几门相互遏制,内里有许多争锋,暗地也会使一些手段。这些东西她一直没教过佩玉,但如今已经到了时候,比如这场蝗灾。 用它来试探,看看其他宗门有没有威胁到他们的人才,早做防备,或者直接使计抹去。怀柏叹口气,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就算在仙门,也是如此。她望向前方,如果我没猜错,马上就会有圣人庄的人前来接应,做下表面工程。 用血蝗试探?佩玉皱眉,难道不怕孤山找他们算账吗? 怀柏语气中有些无奈,这种事情,大家心里明白,但不能拿到台上说。拿不出证据是其一,就算有证据,又能怎样呢?她曲指敲了敲船栏,如今的仙门,没有严苛规则管束,也没有强大到可以维护规则的人。 其实我年轻时,总想要改变这一些,那是我追寻的道,也是我好友的志向。 怀柏心里略带怅惋,如果鹤青他们还在世,也许早能给这些孩子们一个更好的仙门吧。 不过也没什么,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宝船正好破开蝗云,阳光洒在她的面上,还有你们年轻人。 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吾道不孤。 佩玉深深望着她,也还有师尊。 霁月带着一行弟子刚到蝗潮前,用渊风圣人赠的花枝开出一条路,正欲飞入时,一架贴满极品雷符的云船缓缓驶出。船上之人载歌载舞,丝竹之声悠悠荡荡。 圣人庄的弟子神色各异。 有人想传闻玄门看淡生死没有错,这些人面对蝗潮竟有心思寻欢作乐,有人感叹孤山果然不俗,这么轻松就解决蝗灾,但更多的人都呆呆望着一船飘动的极品雷符,惊讶无比,孤山不是一群道士吗?怎么如此财大气粗?现在转投孤山可还来得及? 霁月眼神微动,心道,圣人所言果然不错。 确实,十分有钱。 第89章 高山仰止 霁月上船迎接孤山弟子,于青书含笑回谢。 但少年们撇嘴,心道,云船刚出蝗潮他们就过来,也太做作了吧。 霁月环顾众人,没看到记忆中的面孔,问:佩玉可有在此? 于青书点头,惊讶道:你认识她? 霁月笑笑,一面之缘。 朱红船板走来二人,霁月抬眼望去,一人白衣佩刀,一人青衣负剑。 她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迎过去,拱手行礼,而后笑着说:许久不见,你长大了。 佩玉扬唇,把怀柏介绍给她。 霁月感叹:孤山果然人杰地灵。她并非热络之人,但看到她们,还是情不自禁生结交之心。 圣人庄面临东海,伫立山崖,山上松涛万顷,气势恢宏。 山下七城相连,从云船往下看,犹如天上北斗七星,圣人庄高高在上,有脚踏七星之势。 这与圣人庄的思想相关,圣人敬天地,但更相信,人定胜天。 霁月一一为她们指路,七城与七星相应,最上为天枢城,往后依次是天璇城,天玑城,天权城,玉衡城,开阳城,摇光城。七城风俗有异,若有闲暇,我带你们去逛逛。 孤山的少年们趴在栏杆上,张大了嘴看着船下,这样俯视,圣人庄格外有气势。 若说孤山是自然的造化神秀,那此地便是人力的鬼斧神工。 余尺素道:虽然见过几次,但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好厉害。 盛济点点头,人力之极致。 看他们这般表现,圣人庄弟子忍不住心中窃喜,正想大肆吹捧,让这群山里来的土包子开开眼,看到一船闪着电光的符咒,面露尴尬,默默把洋洋自得的话咽进肚子里。 七城不仅是东海贸易最繁荣之地,更是护卫圣人庄的七道结界。 人定胜天,天为我用。 云船驶入时,结界上泛起道道波纹。 霁月说:昔日圣人于此传道,七位追寻他的贤者,便在山脚居住。后人建七城,如七星拱月,将圣人庄护住。 她指着巨大的圣人石像,这是圣人传道像,和海上乘桴像同为东海盛景,只可惜五年前海上石像被妖兽毁坏。 佩玉表情有些不自然。 怀柏笑道:往好里想,这不是还剩一个嘛。 霁月颔首,也是。 怀柏道:好好珍惜吧。说不定这次试剑,比着比着就一座石像都不剩了。 石像高耸入云,云船像一只小鸟,从它肩头飞过。 霁月说:我以前御剑飞过此处,常常有圣人马上要活过来的错觉。 慈眉善目的圣人立在天地间,一手执着浩瀚书卷,一手握住泠泠宝剑,五官生动,仿佛下一刻便会席地传道,或是怒斩苍天。 佩玉心道:圣人活了过来,在我的心间,在我的眼前。 怀柏偏过头,对上佩玉痴痴的目光。 佩玉的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师尊便是我的圣人,怀柏忽然觉得脸有些烧,扭头不再看她。 小徒弟成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霁月道:也许圣人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孤山一行人被安排在住在天权城。 天权城是文城。书店林立,墨香扑鼻,街上行走的多是身着儒衫的书生。 霁月亲自带路,一进城,他们就引起了围观。 书生多半含蓄,许多人只痴痴驻足看着,有人当街铺纸磨墨,为美人画像,有人街头吟诗,也有大胆者,不顾君子斯文,挥舞手中香花,神情狂乱。 余尺素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圣人庄的弟子回道:大师姐斩妖除魔,在此地素有美名,被称为东海双姝,画像千金难求呢。 霁月咳嗽一声。 那人咬咬唇,把一堆赞美之词吞回肚子里。 余尺素被他勾起好奇心,问:双姝,还有一姝是谁? 霁月回道:是我一位师妹,这边是诸位的住所,请。 她领众人走至一处园林,园中奇山秀水,草木葳蕤,从雕花窗望,每一幕都如一卷绝妙风景画。 转过几株花树,走过几道回廊,便到了一处楼阁,青瓦飞檐,粉壁黛墙。 楼前卧着一方小潭,潭水澄澄,潭中摆着几垒形态趣异的泰山石。 石旁水草参差,几尾游鱼相逐。 霁月道:园中还有几处房屋,若嫌拥挤,我带你们去看看。 于青书谢道:不必了,多谢道友周全筹备。 霁月笑了笑,理所应当。诸位远道而来,就请在此稍作歇息,比赛事宜,我再遣人送来。 拜别后,于青书忙着安排他们入住。 余尺素摊在太师椅上,说:这个大师姐真是不错。 怀柏倒杯茶水洗洗杯子,再给自己和佩玉各倒一杯茶,那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跟他们庄主一副德性。 渊风圣人,她不是个好人吗?九尾狐那个故事莫非是假? 不要愿望只想成全一只狐妖的人,怎会不堪? 怀柏摇荡茶杯,睨着其中闪烁水光,谁知道呢? 秦江渚,于青书紧盯着玉册上多出来的名字,叹口气,你就与佩玉同房吧。 怀柏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咳咳,同房? 于青书愣了下,同一间房。 佩玉拍着她的背,压低了声音,师尊这么迫不及待与我同房? 怀柏咳得更大声了。一着不慎,养了条小狼崽子,真不省心。 她们住在最高层,推开窗,便能望见园林全貌。 怀柏看了会,圣人庄就如这园林般,处处景致都是精心设计,精致无比。 只是于她而言,美则美矣,缺几分自然。 终究比不上孤山。 不过这观点总带着几分个人情绪,若她穿来时是在东海,说不定便早把圣人庄当作家乡。 佩玉铺好床铺,走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抵在怀柏肩上,师尊在想什么? 怀柏挣了挣,脸有些烧,你别这样。 佩玉眨巴眨巴眼,凤眸水光粼粼,师尊不是说最宠我吗? 怀柏心里长叹一口气,认命被她抱在怀里。 佩玉再问:师尊方才在想什么? 窗户敞开,圣人的身影如魏巍高山,顶天立地。怀柏看着圣人像,道: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拜入的是圣人庄,也许此刻会在腹诽孤山,或者揽着袖子和墨门弟子打架,人的命运真是奇妙。 佩玉感慨,是啊,若非遇到师尊 老子身上有她娘的魂魄,故而当年老子本能地载她往千寒宫逃跑。可惜岁家村在南,千寒宫在北,路途漫漫,黄牛劳累而死,正好倒在处于中央的孤山附近,让她遇到了怀柏。 她想,她遇到师尊、进入孤山,是莫大的缘。但这于孤山与师尊,却是劫难吧。 如果时光流转,她宁愿当年死在黄牛身旁。 怀柏想到什么,笑起来,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子,那我可就头疼了,天资这么好,却不在孤山。不成,我非得把你拐回来不可。 佩玉冷哼,师尊于此事,似乎天赋异凛? 怀柏点头,在佩玉发声前,抢先道:我生来好为人师,本来打算收一千个弟子,桃李满天下,可是收了你之后,珠玉在前,天下人都入不了我的眼,剩下的九百九十五,我一个也不想收。她声音温柔,眸光生动,天下人有谁能比得上我的佩玉? 佩玉面上泛红,害羞地把头垂下。 她想起一事,师尊的徒弟,不是早满了一千吗? 丁风华依旧没回来,现在怀柏仍是百代峰的代峰主。 怀柏干笑,那些不算嘛。 百代峰事务繁忙,师尊为何还要来此?佩玉皱眉,难道师尊是不放心她吗。 怀柏心虚地摸摸嘴角,剧情发生变化,但她还是怕自己徒弟会遇到黑心女主,从此开启倒霉生涯。 师尊? 怀柏眼睛一亮,转过身,温柔地看着她,道:因为我说过要陪你长大。 佩玉睁大了眼,眸光湿润。 怀柏说:君子一诺千金,我既这样说过,便要践行到底。我不想错过你每个成长的瞬间,不想日后遗憾。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6) 夕阳泄尽窗,洒在怀柏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她身后伫立残阳如血,圣人伟岸。 佩玉想起初见怀柏的情景。昏暗的天光里,突然闯进一抹澹澹碧色,青衣女子弯下腰,为她落了一滴泪。 那时她只知道东海有圣人,忍不住想,原来这世上真有圣人,圣人这么好看。 可圣人不是岁寒的师父,怎会救她呢? 这个姐姐是故事里的仙神,还是天上的佛陀呢? 佩玉颤声道:我第一次见您,您对我伸出手,我就在想,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圣人、是我的仙神、我的佛陀。 她的生命里,不信圣人、不信仙神、不信佛陀。 只信在绝境中对她伸出手的女子。 怀柏目光柔软。 佩玉抿抿唇,脸红了一下,继续说:我还在想,您生得这么好看,我想嫁给您。 怀柏笑容一僵,红着脸斥道:你在想什么?那时你才几岁,居然有这样的念头! 佩玉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岁家村那样的地方长大,受到的熏陶便是若想吃饱饭,日后便要嫁个好人家。初见怀柏时,有那样的念头虽奇怪,但并非无稽。 如今,我不这样想了。 怀柏哼哼,不这样想才对。 我想,您嫁给我也无妨。 怀柏: 佩玉望向圣人像,师尊犹如巍巍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怀柏眨眨眼。 佩玉继续道:学生胸无大志,只想上山。 怀柏一时没明白,上山?你怎么上等等,你想上什么? 佩玉看着她,缓缓勾起唇,目光灼灼,您说呢? 怀柏后退一步,那个,佩玉,你是个好人 第90章 一枝桃花 怀柏背抵住窗,小徒弟站在阴影里,神情晦暗,让她生了几分莫名心悸。 佩玉逼近一步,手撑着窗沿,像是把怀柏拢在怀中。 她的身后是黑暗,身前是夕阳,而她伸开手,抱住了唯一的一束光。 师尊,佩玉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我并不想做个好人。 怀柏的脸有些红,心莫名跳得快了几分,你、你要做什么?她紧张地说:再靠近我就跳下去! 佩玉笑了笑,没事,我接着。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佩玉马上松开手,退至一旁,回头望过去。 怀柏松口气,心底又隐隐生几分失落。 余尺素伸进一个脑袋,你们去逛街吗? 佩玉看向怀柏。 怀柏压下心底空落,拢拢衣襟,笑得眉眼弯弯,当然要去呀! 天权城在举办一场诗会。 文人们斗诗斗画,四人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 余尺素眼珠子转了转,还刚入夜,不如我们飞去玉衡城玩玩吧。 盛济不解,为何去那? 怀柏掩唇轻笑,佩玉神情微妙,只有盛济一脸茫然,你们笑什么? 余尺素摇摇头,你也太不知变通。这七城对应天上七星,天权又号文曲,所以晚上有诗会,那玉衡城现在不是应最热闹吗? 盛济喃喃:玉衡、廉贞星,他脚步一滞,红着脸道:桃花入命? 余尺素轻笑:孺子可教。 盛济连忙摆手,不、我不去了。 四人之中,怀柏与佩玉不必提,余尺素常看话本,唯有一心练剑的盛济最为纯情。 余尺素拉住他,你也该见识一下了,不然怎么找道侣? 怀柏身居代峰主,对盛济之事也有所耳闻。 好歹他是太初天少主,资质好,相貌不赖,开始还有许多小姑娘借着比试为名刻意接近他,没想到这人从不怜香惜玉,打斗之时从不放水,生生打跑不知多少情缘。 盛济支吾:我还是更喜欢练剑。 啧,你还想同你的剑过一辈子吗? 盛济道:有何不可?他顿了顿,眼中露出怀念,可惜鸿雁已毁。 佩玉心虚地别开眼。 玉衡城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楼阁林立,檐上挂着彩带花灯。 街旁有许多精致小金屋。门上挂一玉牌,有的玉牌亮起,有的则是暗淡无光。 玉牌黯淡的房前都站着一人,有男有女,衣着各异,相貌俱佳。 盛济还没弄清这金屋有何用,就有几个女子凑过来,朝他招红袖,小仙长,要不要春宵一度? 他恍然大悟,忙不迭躲开她们。 怀柏佩玉这边也围了一圈人,不过都只是远远站着。 胆大者走近一步,看见那白衣人神情冷肃,刀光寒冽,咽口口水,又把腿缩回去。 盛济红着脸道:圣人庄不是最重礼教吗?此城怎会如此荒淫! 怀柏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纸扇,悠悠说道:这可不对,大道三千,风月道又如何低人一等? 这座城又叫风月城,城中多是修风月道的修士。纸扇指了指金屋,所谓金屋藏娇,这些房子都是用灵力凝聚而成,只有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你想进去,一要看眼缘,二要看资质,若侥幸进了一个元婴大能的屋,她笑了笑,纸扇一张,掩去半张脸,那可是莫大的机缘。 可、可这还是太 熙攘人流挤来,他们几人被挤开,余尺素和盛济在一边,佩玉怀柏在道路另一边。 怀柏下意识地伸出手,牵紧佩玉,怕她再被人挤散。 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把佩玉当成初见时那孱弱无助的孩子。 长长花车撵过,浩浩汤汤,五彩花枝被车上美人抛下。 一枝红花掷下,怀柏接住,车上的艳妆美人朝她轻笑,佩玉面色不愉,挡住外人目光。 怀柏看着手中花枝,眼里有几分感慨。想起那年在西山小城转生节,红豆与桃花。 撒花完后,美人们又开始撒豆,装着红豆黑豆的袋子像烟花炸开,圆溜溜的豆子在地上打滚。 街旁的人忙着弯腰捡豆。 红豆、黑豆是什么?怀柏轻声问。 佩玉身子一僵,握住她的手用力几分,想带着她离开这里。 但有人听见,笑盈盈回道:红豆加黑豆,就是相思啊,仙长连这个都不明白,莫非是孤山来的? 相思?怀柏睁大眼,追问:那一升红豆、一升黑豆 那人说:那不就是两生相思。 两生?怀柏皱紧眉,喃喃自语:为何是两生? 佩玉道:师尊,时候不早了,我们离开这儿吧。 怀柏神思茫茫,闻言点了点头。 那人却拦住她们,马上便到最精彩之处选花魁了,每年春日才举行一次,留下来再看看吧。 花魁?余尺素不知何时挤来,兴致勃勃地问:就是选美吗? 那人道:可不只是比美,还要看周身气质、衣着、仪容、才艺 他说了一长串,余尺素疑惑:这不就是比美吗? 那人鄙夷道:花魁的事,怎能叫比美呢?庸俗! 怀柏把花枝丢下,心道,不管几生相思,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既决意同过去斩断,这些事也不必再多想。她正听余尺素在说什么花魁,马上拉着佩玉凑过去,花魁,什么花魁?有我徒这位好友好看吗? 那人回头看来,眼中露出几分惊艳。 灯火朦胧,人声鼎沸,佩玉身着白衣,容颜清冷,胜过一街鲜妍。 怀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别看傻了,怎样? 那人摆手,比不得比不得,冰雪之清寒同桃花之娇媚各有所长,如何相比? 怀柏不以为然,桃花怎能比得上我好友? 那人问:你既不赞同,何不带她去参加选拔,让大家评判评判? 佩玉怕她真带自己参加什么选花魁,一颗心提了起来。 怀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那人叹口气,你们既然不参加,这次又没什么悬念了。 为何这么说? 那人道:这些年花魁都是风月楼的胡姑娘,哎,她可是个大美人啊,可惜除了每年露脸夺回花魁,其他时候没人在城里见过她,想来不是七城之人,不知是哪儿来的。 佩玉心中松口气,我还以为您真让我上去 怀柏道:怎会?她的语气轻柔,我又想让人看见你,又不想让人看见你。 就像身上怀揣至宝,想拿出来跟众人炫耀,又怕太过张扬,招致别人觊觎。 花台已经架起,各色美人争相斗美,歌舞融融。 余尺素在下不断叫好。 怀柏看了会便觉无趣,这些美人面上脂粉太厚,身上香熏太俗,莫说和佩玉比,就连她那二三四徒弟也比不上。 直到胡美人上台时,她的眼睛才亮了亮。 胡美人身着华裳,但并无剪云砂那般华丽。她的眉间点着朱砂,神情柔美,脉脉含情,又不失少女天真,娇而不艳,媚而不俗,用桃花形容再合适不过。 怀柏拉了拉佩玉的手,小声道:走了、走了,还没你一半好看。 佩玉笑笑,也不及师尊一毫。 胡美人艳压花台所有人,玉手纤纤,正要接过那枝代表花魁的桃花。 有人忽而道:慢着! 所有人看过去,长街尽头,缓缓走来一人。 紫衣在风中拂动,犹如天光破晓时,天际的那缕紫气。 伏云珠笑容款款:我也想参加。 余尺素震惊:这不是江城城主吗?她竟然来比花魁?难怪仙门都说,她败坏父亲英名。 盛济表情纠结,荒唐! 这,比试已经结束。司仪面露难色。 伏云珠跳上花台,紫衣划过一道干脆利落的影子。她侧身,不知在胡美人耳畔说了什么,胡美人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有趣,震惊、深思、不甘,而后她看了伏云珠一眼,主动弃权,转身离开。 这一变故让司仪愣住了,捧着盛桃花的盘子,呆呆站着。 伏云珠自顾自拿过桃花,笑道:那鄙人却之不恭。 台下围观群众看不下去,高呼:为什么胡美人下去了?一定是有什么黑幕? 这人定用什么奸计!这个花魁我不认! 胡美人连夺数年花魁,在此地素有美名,也有一大批忠实拥趸。 他们自然不能坐视胡美人的花魁之位被人横空夺去,连忙呼喊比赛不公、要求胡美人再上台。 可惜无论喊得多大声,胡美人没再出来过。 伏云珠笑眼看过去,手中花枝微动,不服气的话,可以上来同我比试。 比美,或者比武,随你们。 众人沉默了,她生得确实很好看,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 人群中也有人早看不惯胡美人独占花魁,便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 其实她长得也不比胡美人差。 就是,而且胜在气质,胡美人美得丝毫没有灵魂! 比试也该注入一点新鲜血液了,老是让一个人占着第一有什么意思? 胡美人主动弃权,难道是被人抓住把柄? 这大型粉丝脱粉回踩的现象太真实了,怀柏不忍再看,与佩玉正要离开。 伏云珠突然从台上跳下,拨开人群,朝她们跑来。 怀柏有些奇怪,她现在是秦江渚的模样,这孩子应该不认识自己吧。 伏云珠小喘着气,桃花眼里情意绵绵,我还未谢道友救命之恩。她伸出花枝,桃花娇嫩,身无长物,唯有赠卿一枝桃花,以谢救命之恩。 怀柏听见周围有人在说好浪漫啊,心里翻个白眼,要谢恩有许多种方法,非这么大张旗鼓地送桃花,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可若按佩玉的性子,应当早就拒绝,为何还在沉默? 怀柏心中一凛,忽生不安。 伏云珠眼看有戏,使出她惯用风月手段,柔声道:我从未想过自己的救命恩人居然这般好看,不仅好看,还是个好人 佩玉面色一沉,冷声道:我不是。 拉着怀柏转身就走。 第91章 强扭的瓜 伏云珠见她要走,说:你想知道我方才同胡美人说了什么吗? 佩玉脚步一顿。 怀柏连忙道:我们不想知道! 余尺素道:这还要猜吗?定是你用城主之位,逼人家主动弃权。 伏云珠轻笑,你们会感兴趣的。 佩玉停了下来,胡美人的气息与常人不同,让她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 怀柏心呼不妙,以她徒弟的性子,早就一走了之,难不成真看上这个江城主? 谁会感兴趣,没兴趣,告辞! 怀柏脚步加快,余光偷偷往旁瞥,看见佩玉也跟上来,忍不住勾起了唇。 伏云珠很没有眼色,竟也恬不知耻地与他们一起走,若被问起,便只道顺路。 城中宴会未散,余尺素不愿这么早就回去,四人找了家面铺坐下,正好占了最后一桌。 伏云珠幽幽叹口气,眼光往佩玉身上转了圈,摇摇头,转身离开。 怀柏轻哼一声。 余尺素察言观色,这个江城主,可真是没眼力。说着,用肘碰碰盛济。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7) 盛济茫然道:她不就跟我们顺路吗? 余尺素一时无语,见她们二人神色恹恹,转移话题道:等会我们去哪玩? 怀柏哼哼:玩什么?兴致都没了,回去吧,早些比完,早些回孤山, 秦姐,你别这样嘛,余尺素朝佩玉使个眼色,玉姐,你说句话呗。 佩玉好似没有回神,眼睛里蒙着一层薄雾,闻言点点头,嗯。 嗯? 这么敷衍吗? 怀柏咬咬唇。 当年她让佩玉见见世面,多看看世上的美人,也就不会再执着于自己。 但真到这一天,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她想,我当真比不上伏云珠吗? 佩玉敛眸,薄薄的眼帘垂着,隔绝外人窥探。 她想起三百年前的江城,也是这般繁华,灯火喧嚣,却因为她一念之差,覆上鲜血与灰茫。 伏云珠、江城终是她欠下的债。 这五年来,她一直刻意回避,不去深思,但伏云珠的出现,便像一把利刃,干脆利落地割开那层可怜的遮羞布,沉甸甸的事实又重新压在她的心中。 她不得不去正视。 犯下滔天罪孽的,是鸣鸾,可鸣鸾不就是佩玉吗? 杀了师兄师姐的前世,毁去师尊的骄傲与幸福,把世人踩在尘埃里,这累累血债,她该怎么偿?又如何能偿得尽? 若是师尊知晓她是鸣鸾 佩玉心中一紧。 师尊不会原谅她,师兄师姐也会恨她。她原在这世上只在乎师尊,可如今,一想到师兄师姐仇视的眼神,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 这一世,她比前生多了很多东西。 像苦水里捞出来的人,突然掉进了蜜糖罐里。 她舍不得,无论是师尊,还是师兄师姐,抑或是余尺素、盛济、孤山,一个也舍不得。 一个人,得到的越多,失去的时候也会越痛苦吧。 若是一开始不曾拥有,现在,也不会这么怕了。 玉姐,上面了,吃吧。 佩玉缓缓睁开眼,融融灯火未落入她的眼眸。 她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深,藏着许多不敢为人所知的东西,像黑夜、像深渊。 眼前的好友爱人,繁华欢乐,像是一场泡影,如露如电,不知何时便会失去。 怀柏没抬头,把自己碗里的蛋挑给了她,吃吧。 佩玉轻声道:嗯。 可纵然在这时,她依旧想逃避,想把往事覆在冰雪之下,卑微地祈愿着,冰雪不融,红日永沉。 好让这幸福,能留得久一点。 怀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佩玉有些奇怪,师尊平时素爱美食,最恨浪费,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怀柏气呼呼地说:气饱了! 佩玉闻言,也不吃了。 怀柏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你白天救人,消耗甚大,还是多吃点吧。 佩玉勾勾唇,有点酸。 怀柏拿起筷,在她碗里夹了根面条,吸溜嗦进嘴里,奇怪道:不酸啊。 盛济附和:我的面也不酸啊,要不让店家再上一碗吧。 余尺素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这两人不愧是孤山的剑修,在某些方面,出奇地一致。 佩玉摇头,醋放多了而已。 怀柏登时明白,面上泛霞,心底又气又恼,小声说:哪有什么醋? 佩玉笑起来,眼中光华流溢,怀柏一时看痴了。 伏云珠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盏花灯,小小的兔子,血红的眼。 她大喇喇走来,看,这盏灯可不可爱。 佩玉呼吸微滞,面上笑容褪下,一眨不眨地看着花灯,眉目清冷,眼中的光,在瞬间碎裂。 伏云珠弯下腰,嘴角暧昧地擦着佩玉的耳垂,低声道:我送你,好不好? 热气一波波吐来,佩玉却如坠寒窟,浑身冰凉,不能动弹。 她好像闻见了那浓郁的血腥气,看到那年元宵花灯会上,血肉爆开的书生。 花灯里伸出无数双苍白、阴冷的手。 阴风侧侧,冤魂在她耳畔哭泣,那些死在血雾里的人,从地狱里伸出手,也想把她拉下深渊。 怀柏霍然起身,不好! 听到怀柏的声音,佩玉才如梦初醒。她不知伏云珠是否猜到自己的身份,但就算猜到,眼下定没有证据。 只要她好好隐藏,好好伪装,师尊不会知道的。 佩玉推开花灯,目光疏离,城主客气。 伏云珠又把花灯往她那边送,拿着吧,这本是我欠你的。 余尺素不齿,道,用一盏花灯来换自己一条命,真是划算啊! 伏云珠也笑,是啊,用一盏花灯换一条命,真是合算至极。 余尺素小声道:无耻! 小兔子花灯有着血红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 血眸冷冷看着佩玉,像当年那个冷漠无情的魔,冷冷地看着这个世间。 伏云珠又把花灯推了推,兔子的红眼睛越靠越近,快要碰到佩玉的脸。 怀柏站在佩玉身旁,伸手夺过花灯,既然城主这般殷勤,那我们便收下了。 说完,兔子的尾巴冒出青烟,火星点燃灯笼纸,很快花灯化作一团鲜红火焰。 火焰轻飘飘落下来,变成一片冒着余烟的黑烬。 伏云珠勃然色变,你! 怀柏冷笑,既然收下,怎么处置,便是我们的事。她抬起脚,把剩下的火星踩灭,尤不解恨,又施一道法诀,一抔冷水洒在余烬上。 不劳阁下置喙。 这六个字,怀柏说得极重。她在佩玉身前,像一只老母鸡护着幼崽,浑身毛都快炸起。 伏云珠的目光在她们二人之间转,片刻后,她笑起来,真有意思。 怀柏手按住云中剑柄,阁下若再纠缠,我不妨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意思。 伏云珠摆摆手,不敢、不敢。仙长莫要生气,相见就是缘,何必这样刀剑相向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服软,怀柏倒不好发作,维持着握剑的姿势,把佩玉护在身后。 伏云珠抬头看了看,血红的灯笼轻轻摇晃,道:时候还早,我同诸位讲个故事吧。 余尺素不领情:谁要听你讲故事? 伏云珠没有生气,微笑着说:诸位慢慢吃,我只在旁边站着,不占地方,你们就当风在吹吧。 怀柏不想同她有牵扯,便是风响,我也不想听。 伏云珠笑得温软,眼底绵绵含着情,夜风徐徐,紫衣在风中飘摇。 那我同你们说关于渊风圣人与九尾狐仙的另一个故事,可好? 余尺素被勾起兴趣,眼睛亮起来,看向怀柏,听她的决定。 怀柏坐下,你说。 伏云珠道:狐妖将要长出九尾时,忽而不想升仙。于是,她便只长了半条尾巴,成了半妖半仙。 余尺素插话:哪个妖怪不盼着修仙,你这一听就是假的。 伏云珠弯眉浅笑,声音轻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就难以分辨,不妨就在闲暇之余,当个笑谈听听。 狐妖与渊风畅谈,听渊风说平生志向,心中不禁为之折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心折之后便是悸动,缠着那人,非要同她结契。 狐妖已有八尾半,修为通天,却非要和一名连结丹都困难的弟子结契,这是莫大的机缘。可渊风仍是推辞。你们说为何? 余尺素不解道:为何? 怀柏说:这不是很简单,她那时连结丹都难,寿数只有须臾几十年,对妖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若真结契,以后漫长的岁月,狐妖该如何办? 伏云珠看了她一眼,笑起来,语气颇为动容,是啊,可又有哪个人,会如渊风一般,宁愿舍弃机缘、舍弃自己生平大道,将心比心去为一只狐妖考虑。世上有哪个人,会生了这样一颗圣人的心肠? 那之后又是怎样?余尺素问:他们可曾结契? 伏云珠:之后是怎样,谁又知道呢。渊风修为已至元婴,狐妖再无踪影。故事的结局定下,过程再如何波澜壮阔,也不过是说书人的一声叹息。 余尺素说:我觉得你这个故事是假的,还是狐仙长出九尾的那个更好一些。 善有善报,一切圆满。 伏云珠轻叹:可惜世事不常圆满。 说完此事后,伏云珠真不再纠缠,笑着看了佩玉一眼,施施然离开。 他们玩了一会,飞回天枢城,各自就寝。 一灯如豆 佩玉站在灯前,把市集上买的冰镇西瓜切成小块,用银盘装着,签子插好,送到怀柏口中。 甘甜冰凉的汁水浇熄怀柏心中块垒。她抬眼,灯火朦胧,佩玉的脸看上去十分柔和。 怀柏别开眼,那个女人不正经,身边莺莺燕燕太多,不适合做道侣,就算你动心,也要多考虑一下。 师尊在说什么?佩玉蹙眉,我并不喜欢她。 怀柏猛地直起身,真的? 佩玉手一抖,西瓜落在怀柏的手背上,鲜红的汁水淌在如雪玉臂上,显得有些靡艳。 她的声音略带嘶哑,只是我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我,可惜了,强扭的瓜不甜 怀柏忙说:但解渴啊! 佩玉恍然大悟,点点头,添道:而且汁多。 她看着怀柏,微微笑着。眼中星河流转,笑容如履薄冰。 第92章 夕死可矣 试剑大比的安排是霁月亲自来通知。 她走至门口,轻敲几下门,听见里面人应声后,推门而入。 怀柏正在看蜃影珠。 四人坐成一排,手里拿着一块西瓜,一边吃瓜,一边看戏。 见霁月进来,怀柏拍拍座位,递给她一块西瓜。 霁月愣了一下,也坐了下来。 蜃影珠上播放的是往年试剑大比。 刀光剑影,倏忽来去,各届青年才俊纷纷上场。 漫天霞光剑影,似彩云织霓,似百蝶穿花,似霜雪泼天。 盛济连声道:好。 霁月眼露笑意,仙门人才辈出,繁荣无比,她身在仙门,也觉欢欣。但紧接着,她的笑意凝固 她看到她自己。 八十年前,霁月在大比夺魁。那时她年岁轻,行事有略为轻浮。 而恰好仙门正好兴起一股浮夸之风,少年们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取外号,出场便要高声念出来。 比如不才一步踏天区区刀临沧浪 十分有病。 霁月坐立不安,正想找个理由告辞离开,佩玉突然起身关掉蜃影珠,道:今天就看到这儿吧。 霁月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咦,余尺素揉揉眼睛,道友,你何时来的? 霁月笑了笑。这群孤山弟子看似不务正业,却在背地勤学苦练。看来回去她得好好督促一下师弟师妹的修行了。 刚来,我只是来通知你们一下比试安排。 霁月取出四册玉简。玉简上记有这次试剑的时间、场次。 对手是由抽签决定,定下后会自动浮现在玉简之上。 霁月声音稍顿,略带疑惑地望向怀柏,江渚不参加这次比试? 怀柏笑着说:我只是来凑凑热闹。 霁月递过玉简,这次凑热闹的人颇多。 江城主、千寒宫主、佛土的法师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齐齐涌入圣人庄,让霁月心中隐生几分不安。 几人又聊了一会。 说到这些年水族争斗停歇时,霁月眉头紧皱。自龙族消亡后,水族争斗不休,内乱频频,这对东海的百姓来说,反而是个好事。不会再出现从前水族屠村之事,只要不前去深海,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这五年,它们似乎达成和解,霁月叹口气,不知是为何,虽然暂时没有贻害百姓,但日后情形,犹未可知。不过幸好龙族已灭,一群乌合之众,想必不会闹出什么大事。 日暮斜阳。 霁月告辞离开,来到见贤阁之下。 见贤阁伫立海边,日日受海浪冲刷,如同一座孤独的巨人,守望海上。 她深吸一口气,举步踏上高楼。 见贤阁第九层已不是原来模样。 楼内大江东去,波光粼粼,两岸桃花十里,花如绯云。 霁月怔怔,片刻后明白过来。圣人心念化境,此时的见贤阁,是渊风用灵力凝成的幻境。 渊风立在花树之下,衣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花落如雪,江水滔滔。 明明是幻境,霁月却闻到一股浅淡的桃花香味。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师尊。 渊风点头,这儿是我昔年证道之所。 我并非惊才绝艳之人,初入玄门,寻常修士几十年便可筑基,我却磋磨岁数,直到百岁,才堪堪筑基。至于结丹,那更是此生无望。我生而微末,偏偏爱思索天地间的大道理。 我想,世人多受苦厄。佛见众生皆苦,教化人将希望寄托来生,然而来生虚渺,何以渡世? 佛道,在我看来,并非救世之法。 孤山修的是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任由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任由百姓自作自息。一切遵循自然。 可是,渊风苦笑,我们人生于天地间,难道就要这样对同袍袖手冷观?难道要生于天地,要对这天地毫无作为?生得犹如草木、犹如山石、与这世间的一花一木并无不同。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8) 我亦不满足于此。 至于千寒宫,参避世之法,自不必说。墨门与我圣人庄相同,皆有一颗救世之心。可惜 渊风轻声叹气,墨门说兼爱,想法本是好的。可人生于世,怎会没有亲疏远近,墨门要求把爱平等分给每一个人,若父母与陌生人掉入水中,要勉强人先去救那陌生之人,这岂不是违背了人之常性? 霁月点头,正是。 渊风道:那时我便常想,圣人庄的道、我日后的道,该是怎样呢? 霁月闻言亦在深思,圣人庄的道她喃喃:仁? 渊风微笑,然而仁字何其空洞,什么是仁,如何做到仁? 她伸手折下一枝桃花,缓步行至江前,江水慢慢流动,晚霞映江,天地广阔。 我行至此处,忽然豁然开朗。 世人愚昧,我便以仁爱去教化百姓,传其礼教、诗书、孝悌。 人的爱有亲疏、缓急,这是常性,我便教人以孝,若有不孝者,便束之以礼,若人人皆爱自己的父母、子女、兄弟,这世间岂不是能达到圣人向往的境界。 她将桃花放入水中,目送它随流水远去。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这八百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你也已看到。七城之内,人人出口成章,生活富足而安定。礼乐仍在,孝悌不失。我救不了天下百姓,至少惠及一方,可是霁月,为何我仍觉得自己做错了呢? 霁月不解,师尊何曾有错? 渊风负手看着斜阳,人人出口文章,高谈论阔,然而潜心做实事者,又有几人? 三年孝期,推行厚葬,可有几人是真心难过?礼乐之下,虚情假意,与我当年所想,差之远矣。 她目光哀伤,何以我殚精竭虑,却让圣人庄沦落至如此不堪的地步呢? 何以我圣人庄的弟子,一代更比一代不堪呢?小辈望过去,除却你,竟再无一人可用。 我当年在此处立誓,孤山参无情天道,我圣人庄便要行有情人道。我要教化世人,教他们不信鬼神,不畏天地,让他们深信,人定胜天,天为我用。生而为人,我愿对这天地有所作为,也想每个人,都能对着天地有所作为。 人,是我当年悟的道,仁,是我设想中得道之法。 可也许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这八百年,为了实现当年的道,连我自己都变了许多,我早是个不仁之人,却想教人以仁爱,也无怪乎会失败。 夕阳照下,她的衣衫染红,如同浸血。双颊消瘦,枯发如草,形单影只地立在天地之间。 霁月看着这道背影,只觉深深的寂寥,师尊之法并未失败,只是她一拱手,徒儿愿跟随师尊,一同追寻您的道。 渊风身形一晃,眼前似乎出现一只小巧的狐狸。 那狐妖伏倒在她脚下,大声道:我愿同您结契,一同追寻您的道。 为何,你是九尾狐仙,而我不过是筑基修士。 狐妖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朝闻道,夕死可矣。 渊风怅然叹息,夕阳洒在她的面上,把她照得神情晦暗,茕茕孑立。 她说:圣人要俯仰天地而无愧,可我如今,竟是十分后悔。若当年不执着如斯,此刻也不必面目全非。 霁月走出见贤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高塔沉浸在夕阳中,身后是无际的大海,波涛声滚滚不歇。 见贤阁就这样立了八百年,如圣人立于川上,俯视与守望着人间。 圣人在思索天地大道,孤山弟子们却在喝茶闲话。 白汽氤氲,茶香袅袅。 怀柏倒了四杯茶,茶水清亮。她把茶盏递给佩玉,试剑还有一礼拜,不必紧张,当作寻常练习便好。 余尺素点头,捧着热茶,要是进了前十,我们便能一起进天海秘境了。她的眼睛发亮,天海秘境哎!我一定要多拜拜吕祖,好让我们能一起入选! 怀柏大笑,求人不如求己,你还不如自己好好练练。 盛济怅然:可惜我到如今还未得到一把好剑。 怀柏劝慰:命里有时终须有,缘分到了,自然会遇见。 佩玉捧茶不语。 怀柏有些担心,徒弟的话本来就不多,到了东海后就更少了,像是变成一截木头。她叩桌,问:佩玉,你在想什么? 佩玉望着茶水,轻轻摇摇头。 怀柏心里更愁了。 余尺素翻开玉简,这大师姐真是个好人,居然亲自给我们送来。 以霁月的身份,自然不必做这等小事,亲力亲为足以见她对孤山之人的重视。 余尺素笑道:托了玉姐的福。 盛济道:原来圣人庄也不全是蝇营狗苟、虚情假意之辈。 佩玉突然发声问道:为何圣人庄事事讲求仁义,却滋生出许多道貌岸然之人? 怀柏想了想,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托着下巴,其实圣人说的话是没错的,许多我都十分赞同。但是渊风这个人,并不如话本故事里那样伟岸。也许她本心不坏,但就是做不来一个圣人。 她在这个位置,做的每件事都好像没有错,但因为她本人的缘故,成效却要大打折扣。我只是看不惯她这个人,但对她的道,其实颇为认同。 她虽身为玄门弟子,却也与渊风一般,有一颗济世的心。 只是大道三千,个人有个人的道途,也有个人的机缘。 木门被轻轻叩响。 有人细声细气地问:佩玉在吗? 佩玉目光微凝,看向门外 岁寒的声音。 第93章 风霜刀剑 佩玉起身,对他们说:我出去一下。 怀柏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佩玉点点头,打开门,看了岁寒一眼,走至僻静处。 岁寒的眼眸顿失神采,迷茫地跟着她,到昏暗的檐下。 迷心之法仍在,只要佩玉心念一动,岁寒就会成为她的傀儡。 佩玉凝视着岁寒的眼睛。 她的记忆、情绪也一一传入佩玉脑中。 岁寒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前世她依仗着章儒章礼,才得以青云直上,节节攀升。 今生章儒魂丧血雾,章礼一见她就想起爱子身亡,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压着心中的不平、厌恶、憎恨,跑到这里,希望和佩玉和解,为她日后铺路。 佩玉有些失望。当年施展下迷心,便是希望岁寒能带给自己一点有用的信息。 但她好像高看的岁寒。 佩玉叹一口气,心中好像下起一场无休无止的淋漓夜雨。 雨中,岁寒在狞笑,可怕如修罗,而她自己,渺小如蝼蚁,无法反抗,任人摆布。 如今物换星移,二人地位互换,她却并无多少欢喜。 她已经复仇,无论今生,还是前世。 只消手指一动,便有无数种方法让岁寒走向毁灭。 可她的心里仍是苍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孤山落了四百年的雪。 不曾消融,不曾忘却。 佩玉拧紧了眉,长睫微微颤动,眼中渐渐浮现水光。 那水光在黑暗中浮动,无人得以窥见,正如她两生隐忍难言的伤痛,不敢为人所知。 用在岁寒身上的迷心,不似当初,岁寒清醒后,不会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也不会知道自己受人控制。 在无形之中掌控一个人,无疑更为高明,也更为仁慈。 佩玉被迷心控制之时,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努力想反抗,但灵魂却被禁锢在躯体之内,无论怎么嘶声求救,都无法为人感知。 那是一种透彻心扉的绝望,看着自己一手毁灭最珍爱的东西,一步一步,葬送了孤山。 每每想起,心头都在滴着血。 恨不得剜去自己一双眼睛,以免后来有眼无珠、识人不清、恶果自偿、害人害己。 孤山那场天火烧得很大。她的声音很低,岁寒眼神迷茫,并不能理解她说的含义。 孤山的那场天火,烧得很大,染红了半边天。 岁寒在那时解除了迷心。 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道屏障,佩玉抬起头,看着天火焚山,电蛇如网,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她这一生,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 所以她直至此时,也不要岁寒性命。 一是不想轻易让她死去,二是害怕出现变数,只有把岁寒牢牢掌控手心,她才放心。 佩玉手指微动。 岁寒眼神渐渐清明,在她的记忆里,她方才来找佩玉,二人聊了一阵,一起走到檐下。 一切自然,没什么不合常理之处。 岁寒讨好地笑笑:佩玉,你还记得我吗? 如她当年在逢魔之地所说的第一句话。 佩玉冷冷地勾起唇,毕生难忘。 岁寒微低下头,面露愧色,这些年你还好吗?我常想去找你,亲自同你说声对不起,小时候我不懂事,做过许多可恨之事,如今想来十分惭愧我想祈求你的原谅。 佩玉神情冷漠,你配吗? 岁寒瞪大眼,你! 无双刀柄快而准地击上岁寒小腹,一阵剧痛袭来,她痛得说不出话,面色惨白,额上冷汗大颗滚落。 佩玉瞥她一眼,滚。 岁寒忍不住打起哆嗦,双肩不住颤抖,不知因为恐惧,还是疼痛。 她虽不记得血雾之事,但濒死的恐惧与绝望仿佛烙印在血液中,让她只因一个眼神,就出乎本能地想要逃跑。 佩玉?怀柏探出头,这是你朋友吗?进来喝杯茶? 佩玉摇头,她要走了。 岁寒咬着唇,低声道:叨扰了,我还有事,道友告辞。 怀柏表情有些失落,那好吧。佩玉,你还呆在外面做什么? 佩玉站在阴影里,深深地看着怀柏。 上辈子,隔着天道屏障; 这辈子,隔着时陵的尸骨、荒魂的哭泣、无辜者的血泪。 可望不可即。 相思,害怕相亲。 她突然想起沈知水说的话。 空空荡荡的生命里,忽然冒出一枝簌簌春花。那花是白色的,跟雪一样无瑕,以前,她无法靠近,等伸手能摸到的时候,又生几分近乡情怯的心绪,害怕手轻轻一碰,它就会凋零。 她想拥她入怀,却怕她再受伤。 想把她锁起来、关在小匣子里,好好珍藏,只开给自己一人看;又想让她在春风里、在阳光下,骄傲而恣意的怒放。 怀柏见她许久没动静,心咯噔一声,快步走来,你怎么啦?刚才那人是谁? 其实不消佩玉说,她已猜到了,圣人庄中同佩玉相识的,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个。 佩玉轻声道:一个故人。 完了。 怀柏想,故人,这是多么暧昧的词语! 糟糟糟!她的内心慌成一团,面色却十分从容,微笑道:那有空叫她常来喝茶呀。 佩玉沉默地点头。 怀柏牵住她的手,笑如春风,语气中带着点咬牙切齿,让我好好招待她。 弄不死丫的! 佩玉垂下眸,面无表情。 怀柏的手心干燥温暖,温度一点点渗进肌肤,温暖着佩玉的心。 佩玉贪恋那点温暖,正想悄悄握紧时,怀柏却松开手,走到桌前,心烦意乱地拍拍桌,茶水溅出,光滑的桌面上,徒留几点水痕。 佩玉的手掩在袖下,维持握合的姿势,像是想留住残余的温度。 余尺素问:秦姐,怎么了? 怀柏说:好烦啊! 余尺素看了佩玉一眼,不明白她们之间发生什么,试探性地问:那我们先走,你两聊聊? 怀柏拽住她的衣领,不许走!陪我去风月城! 余尺素诧然:这么晚去风月城做什么? 怀柏余光偷偷望过去,见佩玉依旧面无表情,心里百味陈杂,涌出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做什么?喝花酒啊!她气呼呼地说。 余尺素夹在二人之间,十分惜命,问:玉姐,那你也一起去? 佩玉把手从无双刀柄上移开,点了点头。 余尺素如释重负,松一口气,含泪望向盛济,那、那走吧。 盛济依旧没瞧出涌动的暗流,好。 风月城内,纸醉金迷,繁华喧嚣。 怀柏本无心享乐,兴致阑珊,神情恹恹。一想到女主和原剧情,她就又气又慌,以她如今之能,其实不必忌惮女主,就算按佩玉会喜欢上岁寒,她也能保证剧情不会按原书发展。 但心中就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像成百上千条锦鲤,蜂拥着争食,跳来跳去,把她心中那湖死寂百年的水,搅得烦乱不堪。 佩玉会喜欢上岁寒吗? 那个信誓旦旦说喜欢师尊的孩子,那个跳下光阴湖为她取出云中的少女,那个前几日还说想上山的逆徒 真的会因为剧情的不可抵抗力,喜欢上岁寒吗? 怀柏垂头,看向二人相连的手,眼神微微松动。 至少这时,徒弟还握着自己,还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佩玉第一次,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人来人往,她们很快便被挤开,白衣女子的身影淹没在人海,像是一粒沙落入江水中,了然无痕。 怀柏怔怔地望着。她停在人潮中,固执地不肯移动,宛如一株亭亭老松,咬住青山不放松。 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怕佩玉回头时,看不到自己,会心中害怕。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69) 可是佩玉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怀柏突然意识到,徒弟已经长大了,再也不需要自己。 她已经长得足够优秀,不是初见时羸弱的孩童,不再需要人保护、不再需要人领路。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能够独当一方,也不再要自己陪着了。 怀柏抿抿唇,眼圈有些红。 她再一次被抛下了。 她其实是一个很怯弱的人。怯弱又害怕孤独,不比普通人要坚强多少。 因为害怕失去,迟迟不肯接纳这个世间,终于敞开心房,却在眨眼间被抛弃。 她以前是只刺猬,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盘起来,遇到喜欢的人后,她害怕会刺伤她,忙缩回坚硬的刺,露出柔软肚皮。 然后被狠狠捅了一刀。 捅在最柔软的地方,鲜血淋漓,疼了三百年。 于是她变成一只老乌龟,背着厚厚的壳,龟缩在黑暗的角落。 她也懒得去刺这个世界,把全身缩在壳里,风霜刀剑皆不能近。 只要她缩起来,没有人能再伤害她。 可有人用无邪的笑容、用锈迹斑斑的云中、用无比信赖的眼神作诱饵,把她这头盐油不进、脸皮厚渝城墙的老王八骗出了壳。 叫她一桩桩心结化解,一桩桩旧事放下。 叫她从那暗无天日的时陵走出,重新变成一个鲜活的人,换上原来那张薄薄的脸皮,无法再苟且偷生、麻木度日。 她不比当初。 没有城防抵挡,如今的她,血肉柔软,稍微一刺,就疼得厉害。 就像这时,明明只是在人群中走丢,她却开始患得患失,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怀柏睁大了眼,车水马龙,人头攒动,无数人从她身旁走过。 但是没有佩玉。 她的徒弟,已经长成一只雄鹰,振羽而飞,搏击长空,正慢慢飞离自己远去。 怀柏看着鹰翱翔于蓝天白云间,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心里觉得骄傲,又有些伤感。 她原来只是想养只娇贵的金丝雀,关在镶金嵌玉的笼子里,一直陪伴着自己的。 第94章 佛渡苍生 余尺素挤开人群,终于找到了怀柏,见她形单影只地立着,身影煞是可怜,秦姐,玉姐呢? 怀柏晃过神来,面色微沉,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前走。 余尺素忙拉着盛济跟在她身后。 街上楼阁灯火不歇,彩衣美人细腰袅袅,弱柳扶风,招摇揽客。 怀柏脚一顿,转身往风月楼行去。 余尺素忙拉着她,秦姐,这是风月之地,你也不修风月道,就别进去了吧。 放开。 余尺素冷汗顿时冒出,乖乖松开手。 怀柏点了一壶风露敕,坐在销金窟角落。 她生得出色,许多美人,无论男女,都争着往她这边靠。 余尺素看得心都悬起来,只怕佩玉回来后,看见这景象,怒发冲冠会砍了自己。 怀柏掏出一个储物袋,一跃跳至高处。 余尺素心里咯噔一声,果不其然,看她一把抓起数块极品灵石,像撒豆一样往下撒。 人群瞬间乱起来,每人都急着弯腰捡灵石,融融灯火下,灵石烁烁,闪着五彩的光。 怀柏坐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撒钱。 灵石乱落,花千树、星如雨。 众人为抢灵石争得面红耳赤,趴在地上,弯腰扭臀,一个角落也不肯放过。 待终于捡净后,抬起头,一掷千金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怀柏执一壶风露敕,坐在屋顶上,夜如泼墨,长风浩荡。 她仰头喝了几口酒,脸有些红,泛出星星点点的薄汗,晶莹细碎,如天上星。 风月城灯火酒绿,灯火映红半边天,天上的星星黯淡,失去生机,不再闪烁。 你不喜欢这里? 怀柏往旁看了眼,粉衫女子娉娉婷婷立在风中,是神秘的胡美人。 胡美人未着罗袜,赤脚踩在屋脊上,春寒料峭,她也不觉冷。 屋顶之上,两人并肩坐看夜空。 你不喜欢这里吗?胡美人再问。 怀柏没有理她,继续喝酒,清亮的酒液滴入唇中,眸光潋滟,不知是醉是醒。 胡美人自顾自说:我也不喜欢这儿,你看,坐在屋顶上都看不到星星。 怀柏笑了笑,取出一个玉杯,倒了杯酒,递给她。 胡美人没有客气,举杯一饮而尽。 怀柏问:你怎会在这? 胡美人道:我说我是风月楼的老板,你信吗? 清冷的空气中,飘来一股极浅淡的桃香。 怀柏已是微醺,头脑有些昏沉,躺在屋顶上,双手交于脑后,神色怔怔。 悠悠凤箫声从销金窟里吹来,像丝线飘荡在天地间。 吹的是旖旎之曲,极尽哀怨缠绵。 怀柏愈听愈不是滋味,猛灌几口酒,心想,再这样下去不成了怨妇吗? 她站起来,风月楼高,夜风灌进她的衣袍。 怀柏想跳下楼,胡美人忽然拉住她,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胡美人跃上另一座高楼的屋檐,身形灵巧像一只山兽,她回头看了怀柏一眼。 怀柏被她勾起兴致,也运气跟上。 二人在屋檐、树梢跳跃,迎着送爽凉风,一路奔袭,身形起落,衣带翻飞。 松涛万丈,沙沙作响。 风月城的喧嚣很快消退,她们奔上最高的山崖,跳过一块巨石,无垠大海浸润在泠泠月光里,豁然跃入眼帘。 明月挂在海上,万物似乎镀上一层银辉。 月色如霜,波光滟滟,天地壮阔。 她们立在崖上,四下俱静,只有海浪和松风之声。 胡美人道:这儿没有高山和星星,但是有大海和月亮。 怀柏沉于美景之中,胸中豁然开朗,想乘长风破万里浪。在自然面前,人变得无限小,哀思与惆怅不值一哂。 胡美人偏头看着她,怀柏青衣负剑,自有一番潇洒气度。 怀柏想拔出云中,乘兴舞剑,手抚上剑柄,猛地想到身旁还有人,又放下手,觉得有些可惜 如此美景,与她并肩而立的,不是佩玉。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对这个美人生了兴趣。 胡美人笑笑,我没有名字,只是长得好看,便被唤做胡美人。 怀柏问:难不成你是妖? 胡美人目光微凝,为何这样说? 怀柏道:如果妖兽没有主人赐名,就会一直没有名字。 也不能一概而论,凶悍或是不愿驯服于人的妖兽会给自己取九龙大王、显圣大王这样古里古怪的外号。 但胡美人这般柔媚,也不似凶兽。 胡美人问:你知道我是妖,不怕我吗? 怀柏心中好笑,怕什么,我又不是打不过你。 胡美人表情凝滞片刻,你还挺有自信。 怀柏道:我挺喜欢小动物的,我家里也养着几只可爱的动物,你要不要同我回去,一起做个伴啊。 胡美人许久没被人唤过动物,一时没反应过来。 怀柏眼神真挚,眼底盛满温柔月光,一个妖孤身在外,想必很寂寞吧,纵然修为高深,偶尔也会有觉得孤独的时候吧,纵然无所不能,也会有力有未逮之事吧。 她伸出手,来孤山吧,我愿意做你的同伴,还有许多的妖怪,也愿意做你的同伴。选择孤山,便是告别百年的孤独与流离,让我们一起共建日后的幸福生活。 胡美人怔怔地看着她。 清辉朗照,怀柏的神情真诚又专注,她的话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蛊惑妖心。 胡美人甚至抬起手,想把自己托付给这人。 怀柏笑容温柔,用眼神鼓励着迷途的小妖。 指尖相触的一瞬,胡美人如梦初醒,想把手抽回,被怀柏猛地握住。 来孤山吧,我给你取个名,你就叫胡说八道吧。 胡美人面色一变,狂风掀起,海上忽然升起白茫茫迷雾。 怀柏看不清眼前景象,却感到手上倏而一空,眨眼间,迷雾消散,四周变得空空荡荡。 她摸摸嘴角,心道,没想到妖怪的修为如此高。没拐到孤山,可惜了,应该晚点再为她取名的。 风月城中,风月正浓。 清隽的和尚双手合十,闭目念经,身边围着一群莺莺燕燕。 大师,来嘛~我们一起双修~ 和尚眉目慈悲,宝相庄严,杏黄僧袍纤尘不染。他似有所感,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佩玉,面上露出笑容,施主,许久未见。 佩玉回礼,天心法师。 她在人潮里看到天心的身影,急着追寻他,与师尊被人挤散。 天心僧袍无风自动,身披无铸佛光。方才挤在他身旁的人被一道柔和又无法反抗的气劲轻轻推送到一旁。 他缓步走到佩玉身前,欣慰地笑了,你魂魄的黑色,淡了许多。 佩玉心中百感交集。 没记起前生时,她只当天心是个普通和尚,但有了鸣鸾记忆后,望着慧显转世,当初那个被她残忍杀掉的人,她竟不知说些什么。 大师,我送您一程吧。 天心点头,我客居天玑城,说来惭愧,走着走着便到此处,不知该如何回去。 佩玉笑了笑,带他走到城外,天玑玉衡两座城相隔不远,二人沿着山道步行。 路旁栽满松树,几只肥肥的小松鼠蹿过山道,抬头月色盈盈,迎面凉风送爽。 佩玉抿唇,问:大师为何来此处? 佛土向来是不必参加试剑的,何况以天心的身份,也无需来此。 天心笑道:为了施主你。 佩玉眼神疑惑。 天心道:那日我在客栈见你魂魄深黑,业债缠身,心中颇不放心。孤山虽亦是仙门,但渡人之法并不如佛门,我本想来此,再劝你随我修行。他笑笑,如今看来,是我见识浅薄,已无必要。 佩玉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她问:如今的我,比之当初有何不同? 天心道:戾气散了许多。 佩玉垂眸,静默片刻,大师,我听闻三百年前,也有一人,曾拥有佛陀慧眼。 天心点头,是慧显法师。 佛陀慧眼,到底能看见什么呢? 天心笑道:一些微末的因果而已。 佩玉攥紧手,初见时,我记得您说过,我身在人间,心却冻于地狱,业债缠身,却自觉是有罪之人,她抬起眸,轻声问:您在我身上,到底看到什么因果呢? 天心目光柔和,眼中隐约有金光闪动,一场来自地狱的大火。 佩玉身形微晃,面上褪去血色,上辈子,她正是用那场火将慧显烧成灰烬,难道他知道了吗? 他在初见时,就看到慧显前世的死状了吗? 天心轻念佛号,道:我看到一个老僧,候在旧寺里,想渡化一个可怜人。 佩玉想起,在江城的时候,慧显早看出她的伪装,不会猜不出她凶狠弑杀,却还是选择在旧寺等待,不想放弃渡她的机会。佛渡天下人。 那人罪孽滔天,却伸手救下一只扑火的飞蛾。她是个魔,但那一瞬间,老僧仿佛看到一尊佛。 成佛、成魔,本就在一念之间。那人吐出平生苦楚,老僧觉她迷途,可惜在那时,佛经渡不了她,佛法也救不了她。 天心的眼中似燃起一簇火焰,那夜燃烧着的业火,蜿蜒的血河,还有寸寸化为灰烬的老僧与观音像,一齐投入他的眸里。他幽幽叹息,依旧谦和,只是可惜,老僧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佩玉脸色惨白,五官有些狰狞,现出不甘与挣扎。 她的手已不知不觉放在无双刀柄之上,攥得很紧,手背上青筋蜿蜒,血染红剑纹,顺着花纹流下,与刀身血线融为一体。 是什么话? 松风万壑,明月高照。 年轻的僧人双手合十,面容慈悲,愿这世间,还有法可渡你。 第95章 明月当空 大师 佩玉合上了眸,面容慢慢平静下来。 她满手血腥,鲜血滴滴溅落青石,好似声声雨鸣。 渡,不该是恨吗? 不该恨她无缘无故出手杀人,恨她心如修罗,恨她剜去慧显一双眼睛吗? 难道烈焰焚身时,不会痛吗? 天心道:仇恨是心上的尘埃。 佩玉睁开眼,明月清风,松涛如浪,她的眼底清明,缓缓松开刀柄。 仇恨是她心底拂不尽的尘埃。 佩玉低垂眉眼,看着青石上的血痕,神色寥落,大师,我拂不尽心中的尘埃。 天心轻念佛号,有人会渡你。 佩玉紧锁眉头,我对不住她,若她知道真相,她会恨我。 但无论怀柏待她怎样,她都不会有前生那样的绝望,从某种意义上,她已被师尊渡到了彼岸。 佩玉松口气,眉目舒展,如释重负道:不管如何,已经要好太多。 今生已经比前世要好太多。 天心道: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好人想成佛,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成佛? 这是前世鸣鸾问慧显的问题。 佩玉轻声说:大概是因为,这是最后一难了吧。 天心微笑:世上本无佛,世人皆是佛。清风拂着他的僧袍,他道:施主,我们继续走吧。 佩玉蹙眉,走? 天心道:小僧并不识路。 佩玉怔了怔,原以为天心与她同行只是为了趁机开导她,没想到竟是真不识路。她回礼,请。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0) 待送天心回天玑城,明月已上中宵。 佩玉在松林中漫步,月光照耀泠泠泉流,她觉得两生鲜少有这样宁静的事情,可以一个人,安静地想一些事情。 这些年她行走天下,转生石上的宝石已亮起八颗,只差一魂一魄,娘亲就能回来。 她心底的缺憾又将少一重。 这一世就像是偷来的。 也许不该这么说,这是鸣鸾争来的,用万年孤寂、用轮回境、用无比巨大的代价,从天道手中争来的一世。 她这样注定孤苦的人,竟也拥有这么多,竟也能有少年意气挥斥方遒之时。 应该知足了。 佩玉抬起头,明月光华圆满,挂在青天,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松林中踉踉跄跄行来一人。 佩玉本想侧身避过,看清那人时眼眸蓦地张大,迎上去扶住,师尊? 怀柏醉得不清,手里拎着风露敕,双颊生霞,眼神朦朦胧胧,蒙着一层水光。 师尊,你怎会在这儿? 怀柏听见佩玉的声音,眼珠子艰难地动了动,蹙眉道:崽崽? 佩玉很久没听到这个儿时的昵称了,唇角往上勾,柔声道:是我,师尊。 怀柏歪着头看她,意识不甚清醒,流光清影,佩玉的面容浸润在月华中,说不出的去清丽出尘。 名花初成,倾国之色,不过如此。 怀柏抬手,抚上佩玉的脸颊,描着她精致眉眼,低声道:佩玉啊。 她的徒弟,已经长这么大了,和自己一般高了啊。 还记得那年初见,小小的孩子,不及她腰高,跟只小猫一样。 佩玉偏头,蹭着她的手,乖乖的样子像只讨宠的小猫。 一种麻麻痒痒的触感从手心传来,像暖流、春风、月光,慢慢淌进怀柏的心里。 松涛、波浪、风声都停滞,万物静谧无言,天地间只有她们两人。 她在看着佩玉、佩玉在看着她。 怀柏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面前这只小猫,伸出粉嫩的小爪,在她心里轻轻挠了下。 不疼,但让人忍不住悸动。 这是于怀柏是种熟悉又陌生的情绪,三百多年前,她也曾有过。那时月光明媚,鸣鸾一身黑衣,立在月下,风姿绰约,她小心揭开鸣鸾的面纱,轻轻抚上脸上的伤痕。 那时她看着鸣鸾,天地仿佛只有那么一个人。 现在她看着佩玉,天地也仿佛只有这一个人。 怀柏没有失神太久。时陵飘着的血腥味冲进她的鼻子,恶心的感觉从她胃里涌上,她额上渗出冷汗,眼睛猛地张大,想把手缩回来。 她曾经深深喜欢过一个人,但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样的痛。 毕竟不是三百年前无知无畏的少女,她已经不敢再动心了,怀柏忽然又想缩回去,缩回厚厚的壳、她为自己搭建的城墙里,任风催雨打,皆不能动。 但佩玉一把拉住了她。 佩玉紧紧握住怀柏的手腕,俯身把脸贴在她的手心上,一滴无言的泪从眼角滑落。 滴在了怀柏心里。 她自以为坚硬的堡垒在一瞬间倾塌,曾经风霜刀剑不能伤的防御,败在这滴晶莹的泪水里。 怀柏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个路口,徘徊不定,她不知走进去是柳暗花明,还是无望深渊。 她挣扎、彷徨、踟蹰,可如今她咬咬牙,还是决定毅然走了进去。 因为佩玉在哭,她的徒弟,在流泪。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个缩在被子里的少女。 佩玉? 佩玉蜷在床上,浑身发颤,无声地流着泪,枕上已湿了一片。 她走过去,俯身轻拍少女瘦削的背,柔声道:发生了什么?被欺负了? 佩玉一把抓住她的手,满面都是泪,哭着道:师尊,我没有娘了,她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师尊 少女哭得喘不过气,声音断断续续,怀柏弯腰抱住她,不住安慰,心好像揪成一团,疼得厉害。 她想,这辈子,可不能让徒弟再哭了。 这莫名的景象犹如浮光掠影,一下从怀柏脑中掠过,她没有这段记忆,却觉得这本该是真的。 怀柏凝视着佩玉湿润的眸,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恍然想起,佩玉遭受过许多不幸,但从未有一次宣泄过,就连那头小黄牛死去,她也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佩玉好像习惯了忍受痛苦。 她不哭,并不是因为没有受苦,而是受的苦多了,反而表现出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强。 怀柏也曾受过伤,她知道那有多难过,但她好歹高兴时会笑,难受时会哭,好歹她还像一个人。 可佩玉明明只有这样小、明明只有这样小,为何会这般呢? 师尊,佩玉的声音沙哑,你别哭。 怀柏愣了下,呆呆抬手一摸,摸到一手冰凉的水痕。不知不觉,早就泪流满面。 泪里有破碎的月光。 两人相对无言。 隔了很久,佩玉倾身抱住了怀柏,鬓发纠缠,脸与脸贴在一起,泪水与泪水混在一起。 佩玉轻轻喘气,哽咽声习惯性地压在喉咙里。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几滴泪就这样无声地掉了下去,染湿怀柏的青衣。 佩玉很久没这样哭过了。 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欢喜,只是因为在这人的面前,所以眼泪便开始决堤。 她已经习惯被命运捉弄,两生伤痛,满心疮疤,可抱住怀柏时,泼天的委屈难平一齐压上心头。 那些本该是她的啊! 如果岁寒没有拿着那枚红鲤佩,如果朝雨没有遇到不测,如果谢沧澜不是个坏人。 她会是仙门新秀,也许不会是玄门弟子,但她会遇到怀柏,以另外的身份,成为和师尊相配的人。 她会有爱人、朋友、师门、神兵,最后盛名加身,与爱人携手踏碎虚空。 这才是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为何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生而有罪,注定一生波折,普通人触手可及的幸福,于她遥遥无期,不配拥有。 可明明,梦中所渴望的一切,本该都属于她的。 怀柏轻拍着佩玉的背,如上辈子一般,佩玉紧揽住她的腰,用力蹭她的脸。 她们都没有说话,像两只受伤的兽,相互舔舐伤口。 怀柏不知自己这一生的伤痛都拜眼前这人所赐,她也不知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早被摔成碎片、碾磨成粉。 她只是拍着少女瘦削的背,如那段无端画面里一般,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无语凝噎。 佩玉把头埋在怀柏肩上,哽咽着说:师尊,对不起。 怀柏没有心力去探究这声抱歉的来由,喃喃:不管做什么,我总不会怪你。 佩玉尖锐地抽气,似乎是一声极绝望的悲鸣,被瞬间压抑在喉咙里。她哭得脸色通红,眼前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好把怀柏抱得紧一点、更紧一点,恨不得把她嵌进身体里。 师尊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这一辈子、两辈子,以后的生生世世 我真的喜欢你。 她不知日后该怎么办,可她不能再放手了,就算错也不会放手,就算死也不会放手。 她和师尊,本就该是在一起的。 无论何时、哪生、哪个名姓,她们总是会彼此吸引,呼吸纠缠,相互追逐。 她的命里只有怀柏这么一个人,师尊也永远把她看得最重,她们本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佩玉一边哭,一边胡乱地吻着怀柏面上的泪痕。 师尊、师尊、师尊 怀柏轻声回应,我在,我在,别怕。 第96章 家财万贯 过了许久,佩玉才停下抽泣。 她埋在怀柏脸边,死死抱住,不肯松手。 师尊,师尊,不要抛下我微颤的声音像奶猫在喵喵叫,怀柏心中怜惜,又觉她可爱,抚着她冰凉柔软的发,轻声回道:不抛下,我们一直在一起。 佩玉蹭蹭她,脸有点红。 她本来就是腼腆容易害羞的性子,想到自己这么失态,苍白的颊上沁出淡淡血色,手却紧缩,把怀柏抱得更紧,像只小兽挂在她的身上。 怀柏轻笑,抓住她的手,却触到佩玉手心有什么东西,掰开一看,干涸的血覆在白嫩手上,有几分触目惊心。 她的眉一下子皱起来,小心揩去血痕,要给她抹药时,发现她的手心仍是好好的,并未有伤痕。 佩玉道:不知道是在哪沾的。 其实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修仙练气,修魔练体,而她仙魔双修,身体十分强悍,痊愈速度比常人要快很多,因慧显一席话攥破的伤,眨眼间就已痊愈。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佩玉,也许再无人能做到。 与佩玉特殊的血脉相关,也与天阶之上的机缘相关。如今她虽只是筑基修为,但将来达到的高度,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怀柏松口气,你啊,日后小心一点。 没问鲜血从何而来,她对佩玉早是极致的信任。 佩玉的眼神黯了黯,面上笑容不露端倪,好。 二人一起戴月而归。 天际晨星闪烁,黑暗如潮水般褪去,天空呈现一种深蓝幽邃的颜色。 红日缓缓从海上升起。 自那日后,她们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变化,就连最迟钝的盛济也察觉到了。 佩玉面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平日总微微勾起唇,看到怀柏的瞬间,眼睛里像是燃起一簇光,不管在做什么,总会放下手中事,走到怀柏的身前,用眷恋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怀柏有时候会有种自己正在养一只小野猫的错觉。 一礼拜很快过去,到了试剑大比开始的日子。 初选有十天,第一日他们都未排到对手,于是相约去看别人的场次。 七城的武场同时进行比试,若想看哪场,便飞至哪城,凭玉简入场。但若要观遍所有比试,就不得不在赛后购买蜃影珠了。 佩玉与怀柏准备去摇光城观看柳环顾的比试。 盛济听到柳环顾便烦,更别提看她,气呼呼地一个人走开。 至于余尺素,说要留在园林准备明日的比试。 破军主杀,摇光城与天权城相反,是座不折不扣的武城,每走十步,都能看见一个卖兵器或秘籍的店铺。 这些店铺大多关门,以武止戈的旗帜在空中飘扬。 武场外早已围了一圈人,怀柏按照经验,本想找找有没有庄家做庄,好让她再赚一笔。 但绕了武场一圈,竟连一个赌局都未见到。 真奇怪,怀柏喃喃,圣人庄门风这么严谨吗?想赌都找不到地方。 身边人听见,笑道:嘿,这次哪用的着赌,看都不用看就知胜负已定。 为何?怀柏回头,惊讶道:是你? 那人马上认出她两,亦是吃惊,怎么是你们? 怀柏道:真是好巧。 这人正是玉衡城中热心充当解说的路人。相见既是缘,几人一番寒暄,互相告知姓名。 听到佩玉的名字后,路人失声,满脸震惊,望向她们的眼神像是燃起腾腾火焰。 守闲峰的佩玉?他恭恭敬敬地作揖,我姓和名生财,正是七城异宝阁的总管事。二位既是我家大小姐的同门,这一路便由我来参加解说吧。 怀柏回礼,和管事客气。 武场外排着长长的队,和生财带她们从特殊通道进入场内,早早坐在最佳的席位上。 怀柏看到有几人执着蜃影珠在不停走动,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和生财早察言观色,先一步说道:他们是我异宝阁之人,正在寻找最佳的录影之所。 他微微一笑,手中纸扇张开,和气生财四个大字铺满扇面,这样便能保证我异宝阁出售的蜃影珠质量最佳。做生意的嘛,诚信第一,品质为重。 佩玉问:比试未开,为何你们能先进来挑选位置? 和生财但笑不语,默默把纸扇翻个面,白底黑墨,狂草书就的上面有人霸气非常。 怀柏竖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异宝阁。 和生财懒懒靠坐紫檀椅上,接过下人送上的茶盏,先奉给佩玉怀柏,末了才拿起自己的茶杯,低头抿一口,茶香袅袅,微笑道:生意之法,便是这般,需各方疏通。 怀柏好奇地问:可我在孤山这么久,也不知有人在打点关系啊。 和生财合起纸扇,孤山毕竟是大小姐的师门,她早就下令,不许把这些事带到那边去,更何况孤山脚下的产业都是异宝阁的。 不需要竞争,自然也不需要依靠特殊手段。 怀柏明白了。圣人庄莅临东海,物产繁盛,店铺林立,若想在此脱颖而出,免不了要费些心思。 但孤山,要灵脉没灵脉,要资源没资源,穷山僻壤,除了异宝阁,别人根本看不上。 她想起当年为了送师姐炼器材料,不得不亲自奔走收集的辛苦,轻叹一声,也品一口茶,心道,收明英为徒可能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明智之举了。 怀柏叹气,孤山穷啊。 和生财道:今非昔比了,纸扇轻敲桌面,他神色激动,赵公子创造的新车,对,叫单车,大小姐已经准备批量生产,在各地筹备工厂,若是这一步踏出,将给天下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佩玉蹙眉,有些不解,不就是一辆车吗? 和生财仿佛能看见她心中所想,道:不仅仅是一辆车!这是人不需要畜力、不需要灵石创造的第一件偃甲。他的眼睛越来越发亮,我有幸见过赵公子的图纸,他正在研究不需灵石便可飞行于空中的新偃甲,并且马上将有突破。 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手舞足蹈道:在不远的将来,就算是没有灵根的人,也能如修士一般,翱翔于苍天之上,畅游在四海之中,无需御剑、无需灵石!你们能想象吗?有朝一日,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可以朝看孤山的云海,暮观东海的日落,中间有空去太初天吃条鳜鱼,与二三好友一同在云端打牌。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1) 只要他的设想成功,这些于我们司空见惯之事,没有灵根之人,也可以做到。他长舒口气,坐下喝口茶,面色渐渐平静下来,也许某一日,仙与人的区别,只在于寿数长短。不,或许连这个,也将没有区别。 怀柏轻笑,我能想象。 和生财放下茶盏,激动得微微颤抖,我们将史册留名! 与怀柏佩玉而言,史册留名只是一个很寻常的词,她们也许会比史册活得久更多,但对和生财来说,意义远不止于此。 他道:我自小天资便不好,空掷百年岁月,修为却停留在筑基,一生无缘结丹,更别提化神飞升。像我这样的仙,不过是一个活得久一点的人而已。 他自嘲一笑,二位坐卧云端,寿元无尽,我们的生命,在仙长眼中,也许就如蝼蚁一般低贱,如蜉蝣一般短暂。但若能青史留名,千年过去、万年过去,世间一切化作尘埃,我这蜉蝣一生早已结束,但我依旧还活在这个世上,在书上、在后人的记忆中。 这于我而言,便是长生之法。 怀柏道:只要我未死,定会记得你的名姓,记得阁下今日的豪情。 和生财拱手一拜,眼中水光闪烁,多谢仙长。 乌泱泱一片人挤进赛场,从她们的位置俯视,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好似蚁群涌入。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怀柏想起一事,问:为何管事说这场比赛胜负已定? 和生财笑了笑,这事啊,其实东海之人都知道。这位柳姑娘啊,已是第八次参加比试,不过前七次她连被选入试剑的资格都无,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次虽然侥幸进入试剑,但若胜率 他摇头叹气,话中之意已明了。 佩玉目光微凝,竟看见霁月也至赛场,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格外鲜明。 霁月俯下身子,在柳环顾的耳畔不知说着什么。 她隐约记起,上辈子霁月待自己格外好,似乎也说过,自己与她一位师妹颇为相似。当佩玉问起那师妹时,霁月只是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和生财对这场胜负已定的比试并不放在心里,悠悠道:二位住在何方?待比试完成,我遣人将其他场次记下的蜃影珠送过去,他眼睛一亮,朝佩玉道:小小姐也要参加比试吧,是要和哪些人比试?我遣人去获取他们的资料。 佩玉恍过神,摇摇头,不必劳烦掌事了。 和生财一拍扇,哪里是劳烦呢?我本来就是你的属下。见面前二人一脸困惑,他补充道:异宝阁一半资产属于望月城,另一半是挂在你们孤山守闲峰下面啊,按划分来算,我是属于你的手下。 怀柏震惊了,喃喃:一半?那是有多少? 和生财十分谦虚,也没多少,就仙门三分之一的灵矿罢了。 怀柏身子一震,原来我这么有钱吗? 佩玉也有些不可置信,心道,原来我这么有钱吗? 第97章 东海双姝 和生财眼睛一亮,道:真是稀奇,这场比赛竟引得双姝齐现。 怀柏问:双姝? 纸扇一指,霁月面前站着另一金灿灿的女子,二人对峙,似有火星四溅。 和生财微笑,这二位可是水火不容,不知怎会走至一处,对了,霁月同柳环顾走得近,游烟翠多半是来看她热闹,也许会趁机讥讽几句,这个小公主可从来不是好惹的人。 小公主?怀柏勾了勾唇,游烟翠长发灿若黄金,肌肤白皙,远远望去,便如童话里的公主。 和生财说:她可是真公主,听说是海外小岛之上的明珠,不过族人皆被水族屠尽,唉,也是个可怜的,这些年圣人庄抗击水族,她出力最多,好好一个姑娘,成天杀来杀去,一身的伤。 游烟翠似是刚从战场中赶来,金色的轻甲折射着阳光,身后长枪凛冽,还带几滴未干的血。 她戏谑地说了几句话,霁月的面色就冷下来,拉着柳环顾走到别处。 人声嘈杂,他们听不见二者说话,和生财大呼可惜。 游烟翠往上看了眼,和生财朝她挥手,她皱皱眉,还是走了上来。 怀柏好奇,她看上去不像好亲近的,你和她关系不错?竟能喊动她? 和生财摇摇纸扇,道:你们对金钱的力量一无所知。 这个位置观景最好。 游烟翠也未客气,走过来坐下,同和生财寒暄了几句。 她的话少,说话又慢,面色冰冷,只有和生财谈起武器供应时,才多挤出几字。 怀柏凑在佩玉耳边,小声道:终于见到一个比你更冰山的人了。 游烟翠偏头看着怀柏,浅蓝的眸如天空深邃。 怀柏朝她微笑,两眼弯成弦月,露出两颗小虎牙。 游烟翠执茶盏的手顿了顿,轻轻点了下头。 和生财笑着问:烟翠怎么突然从海上回来?是为了来看试剑吗? 游烟翠:关你何事。 和生财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说:这次环顾有霁月的指导,说不定能成功晋级呢。 游烟翠放下茶盏,关我何事。 十几个走卒马夫装扮的年轻人走入赛场,找好位置坐下。 和生财看戏之色更浓,哦豁,墨门的人。 紧接着又有五六十来个武夫打扮的人进来,见到他们时,游烟翠的眉头紧皱。 和生财惊讶:他们怎会来此? 怀柏好奇:这些人是谁? 和生财轻咳两声,瞥向游烟翠,没有马上回答。 游烟翠道:无事,说。 和生财这才道:你知道,破军主杀,摇光城的人都崇尚武力,每日武场都有比赛,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年轻不懂事,喜欢到处惹事的人,我们唤他们武场流氓。他悠悠叹气,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看比试,而是想来这儿打架,只是试剑大比这些人也敢滋事?门票是从哪拿的? 游烟翠冷冷看了他一眼。 和生财连忙否认,不、绝对不会是异宝阁流出!我以我家大小姐的声名保证! 游烟翠道:我不管此事。试剑是霁月安排的。 霁月恰好带柳环顾离开,错过发现武场流氓的机会。 和生财纸扇一张,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狐狸般的眼,好戏啊好戏! 佩玉本想起身通知霁月,但此时比试正好开始,柳环顾已经上场,周围挤满人。 她低头看了看,预计自己挤不过去,便复而又坐下来。 这一番举动引起了游烟翠的注意,她似笑非笑问:想告诉霁月?你认识她? 佩玉点了点头。 游烟翠:呵。 柳环顾的对手是一位墨门年轻弟子。 二人相斗,战况貌似很激烈,但在怀柏一行人的眼中,便如菜鸡互啄。 和生财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目光全系在那群武场流氓上,仿佛唯一的乐趣便是看他们何时惹事。 游烟翠坐得笔直,面无表情,长枪早变得小巧玲珑,摆在她的膝头,红色的璎珞微微晃动。 怀柏感觉云中颤了颤,像是遇到对手的兴奋,笑着问:这把枪也是神兵吗? 听到她的声音,游烟翠的神情柔和许多,轻轻摇头,不是。她低头抚着膝上抢,面露怀念,这是我从故土带出,曾是我国的宝物,与神州的兵器有所不同,若按仙门的划级,应算上品之上吧,但不及神兵。 怀柏心中好奇,它与神州兵器的不同在何处? 游烟翠道:当年在我的故土时,它不过上品,后来因国家覆灭,血染缨枪,浴火变得比原来厉害许多。它叫浴火,凤凰涅槃,浴火而生,也许假以时日,它也会变成神兵吧,只不过我却不希望看到那天的到来。 游烟翠说了长长一串话,引得和生财对怀柏侧目以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吐字字正腔圆,又带点怪异,就像把一个一个字用丝线串起来,少了自然的流利。 但意思到底能表达清楚。 怀柏思忖片刻,也许浴火晋级,并非因为那件惨事,而是因为你。 游烟翠面露不解。 怀柏道:兵器终究是兵器,再如何也无法同人一般修炼突破,所以我想,是否因为你是它的主人,与它气运相连,所以当你身上发生巨变,浴火自然也会有相应变化。她顿了顿,浴火的并非兵器,涅槃的是兵器的主人。 游烟翠神色怔怔,似在深思。 怀柏伸过手想拍拍她的肩,猛地想到什么,又把手缩回,勾住佩玉的手指,所以不必对此事心存畏惧,只要你的境界突破了,浴火自然而然会跟着升级。 和生财压低了声音,问佩玉:你们孤山都出神棍、不不,每个人都这么能言善辩口若悬河吗? 佩玉摇头,我不会。 和生财上下扫她一眼,笑道:也是。他又问:这位仙长平时可缺钱?我想请她来异宝阁兼职,想必凭她的口才,能招揽很多顾客。 佩玉道:她不缺,她有很多钱我也刚知道。 和生财忙说:我出价很高的!听说孤山每位峰主一月是一千上品灵石,我能开出多五倍的价钱,小小姐,你等会帮我问问她呗。 佩玉抿抿唇,算了吧,你请不动的。 和生财瞪大眼,她能有多少钱?孤山这么富的吗? 佩玉亦是谦逊,不多,就仙门三分之一的灵矿罢了 和生财:!!!!!!!! 这时怀柏与游烟翠越聊越投机。 怀柏道:若是想快速突破,免不了要改变心境,反正这几年水族无事,烟翠不如到我孤山去做做客吧,孤山云海万顷,定能给你不同的体会。 游烟翠颔首,低声道:我这些年征伐海上,也是该去其他地方看看。 怀柏笑得人畜无害,到时我做东,我们一起去饮个不醉不归。 游烟翠抱拳,多谢。 场上二人依旧缠斗,但胜负已定,柳环顾拼尽全力,可惜还是略输一招。 武场流氓们叫嚣起来,抄起桌椅往赛场扔。 和生财被从三分之一灵矿震得半晌没回神,对期待已久的场面不再激动,只喃喃:开始了。 霁月面色如霜,羽箭破空,飞来的桌椅碎成粉末。 圣人庄的弟子还未来得及维系赛场秩序,那群墨门弟子已经站起,捋起袖子,冲过栏杆和武场流氓们厮打在一起,场上鸡飞狗跳,桌椅与板砖齐飞,骂娘共老子一色。 和生财摇头,污言秽语、污言秽语。 打斗愈来愈激烈,明明胜负早定下来的比斗,不得不中途停止。 圣人庄弟子前去拉架,又要防止两边受伤,左支右绌,一不小心便混入战局中,看上去十分狼狈。 这五六十个武场流氓虽时常斗殴,但墨门弟子常年假扮走卒马夫等职,体力极佳,何况墨者任侠,好路见不平,一身血气,打架对墨门之人来说,可谓家常便饭。 十几个人对仗五六十流氓,丝毫未见下风,反而越战越勇,把他们逼得节节败退。 霁月羽箭连发,箭钉住闹事者衣角,一开始震慑住众人,但当他们发觉圣人庄无意伤人后,又闹起来。 游烟翠的脸越来越沉,无用。 和生财小声道:烟翠啊,都是同门,你不妨就 话未说完,游烟翠霍然起身,跳入战场中,一枪挑起武场流氓之首,脚踩在他胸口。 只有几个人注意到她,想冲过来救出老大。 游烟翠冷笑,放出威压,气浪一扫,附近的人都倒在地上,身上如压巨山,不能动弹。 还打吗? 那头子犹嘴硬,哪里来的臭娘们,我打就打,你还敢杀了我吗? 冷光一闪,惨叫刺破喧哗,浴火刺透头子的肚腹,把他钉在地上,鲜血流了满地。 这下无人敢再说话。 游烟翠看着霁月,神情冰冷,妇人之仁。 霁月眉头蹙起,他要死了。 游烟翠道:死就死了。 霁月掏出灵药,在头子伤口撒了一圈,而后抬头说:你会受罚。 第98章 霁月难逢 游烟翠默不作声拔出长枪,霁月使了个眼色,两个圣人庄弟子上前给流氓头子治疗。 这次回来去见过师尊吗? 游烟翠没有理会,枪负在身后,往怀柏等人走去。 霁月望来,看见她们时,眼睛一亮,嘱咐好师妹师弟善后事宜,也跟着过来。 这段路不远不近。 游烟翠眉头皱了下,你跟我干 话未说完,霁月已经越过她,行至佩玉面前,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游烟翠停下脚步,面覆冰霜。 佩玉道:只是看看。 霁月想了想,你的比试是第三日吧,准备如何? 佩玉的脸上罕见带上几分笑,还好。 怀柏见游烟翠立在人群外,想起佩玉初至六道院之时,母爱顿时泛滥,正好聚在一起,我们去吃顿饭吧,我请客! 她可是坐拥仙门三分之一灵矿的女人。 游烟翠:不要。 怀柏朝她笑笑,杏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 游烟翠的手指颤了颤。 好可爱好想戳戳她的脸。 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好。 向霁月发出邀请时,她摇了摇头,道还要处理这一些事情,改日再来尽东道主之谊。 霁月看了游烟翠一眼,等会去见贤阁,你回去这么久,师尊也想你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2) 游烟翠:嗯。 所去的酒楼正是异宝阁的产业。 几人坐在最好的包厢中,聊了一会,圣人庄传信,让游烟翠回去复命。 待她走后,冷凝的气氛顿时一空,和生财倒杯茶,开始同佩玉说东海之事。 说到游烟翠时,他想到一事,笑道:说起来,原来小公主不是叫这个名字。她叫思怡丽戴佳,在她们的国家,便是彩色的云朵的意思,当时我们唤她彩云、彩云。 怀柏问:为何改了呢? 和生财一合扇,说来有趣,那时她跑到酒楼去听戏,正听到一句词,叫做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回去后便将名字给改掉。 佩玉轻声道: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改了也好。 怀柏歪头笑着看她,没想到你也信这种东西呀。 佩玉声音中带着怅然,不是信命,只是对待珍惜之人,不敢有一分损伤。 怀柏低头,双颊飞上红霞,桌下的手轻轻勾了勾佩玉的手,那人紧紧回握住了她。 和生财不知桌底暗潮涌动,只是叹口气,可惜二人近些年愈发不睦,此事也同柳环顾相关。 怀柏怔怔,心道,柳环顾不是佩玉的姐姐吗?只是容貌也与自家徒弟差太多了吧。记忆里柳依依和谢沧澜容貌上佳,不知他们的女儿怎么这般普通。 柳环顾啊,你们也应听说过她的身世,沈知水的女儿。和生财抿口茶,自从她祖父巡海时被水族所杀,她在圣人庄就失去靠山,身份尴尬,资质又浅,少不了受人欺负。霁月是大师姐,见她可怜,平日待她多有关照。只是 他卖了关子,只等二人开口问。 怀柏道:只是游小公主族人皆为水族所杀,生平最恨这些妖魔邪祟,对柳环顾提不起好感,因此同霁月生隙,是不是? 和生财掩唇咳嗽,仙长真是聪颖。 说了几句,她们离开酒楼,怀柏翻开玉简一看,比赛的结果已出。 虽然那场比试未到最后,但当时局势在场之人皆能看清,柳环顾已是必输之势。 玉简上浮现胜者名字果然是那位墨门弟子。 怀柏合好玉简,收在袖中,问:佩玉,你想同她相认吗? 佩玉面色如常,师尊,我无父。 怀柏握紧她的手,谢沧澜不是个东西,但柳环顾也许是佩玉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稚子何辜。 佩玉垂下眸,掩去眼底猩红。 怀柏并未发觉她的异常,父母之罪,错不及子,何况她是你唯一的亲人。 父母之罪,错不及子佩玉低声道: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可她却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 怀柏听见她声音中的颤抖,诧然看着她,担忧地问:你怎么?不认不认,我们不认她,好不好? 佩玉笑了笑,眼眸中似蒙上层迷离水雾,我不再需要亲人,师兄师姐是我的家人,师尊,她的声音顿了下,抬手抚上怀柏的眉眼,痴声道:不管如何,只要有师尊,就好了。 师尊在她身边,她已别无所求。 怀柏笑容温柔,心中在想,只是可惜了柳环顾。 柳环顾有霁月。 但圣人庄不是守闲峰,霁月也不是怀柏。 霁月处理完赛场的喧闹,疲倦地揉揉额角,回身看见瘦弱的女子立在阴影里,低垂着头。 漫漫,怎么没先回去? 柳环顾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含满泪,手中抓着玉简,轻声问:大师姐,为何比试还没完,便判我输了呢? 霁月道:这是长老根据蜃影珠裁决,而且当时,你是必输之局。 柳环顾咬了咬唇,面色惨白,师姐,我能赢的!我真的能赢的!你信我,让我重新比一场好吗? 霁月拍拍她的肩,不过是一次比试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柳环顾抓紧她的手,师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能赢,你帮我向圣人求求,好吗? 霁月面露难色,显然对她说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柳环顾松开手,我只求过你这么一件事 霁月神情温和中带丝疲倦,漫漫,你知道改掉场次会影响试剑决赛的日期,也会让其他各门不愉,都已经出这样的事,不能再让人看笑话。 柳环顾问:我的事,在师姐看来便是笑话吗?她自嘲一笑,神色恹恹,若我说我能进决赛,你也会不信,只当是个笑话吧,我努力了八次,师姐,八十年,对普通人而言,便已经是一生了。 霁月眼神松动几分,无可奈何道:罢了,我去跟圣人禀明此事,只是她不一定会答应重赛。 柳环顾定定地看着她。 许久,一滴泪顺着苍白瘦削的颊滴下,浅色的唇颤抖,吐出破碎的声音,罢了,不必劳烦师姐。 说完,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霁月本想追,没走几步,收到圣人传书,要她前往见贤阁。 她只当柳环顾一时任性,并未再追,叹口气向海边飞去。 柳环顾神情惨淡,跌跌撞撞,耳畔似乎响起那些人的嘲笑讥讽。 她恨透了这个地方。 柳师姐?一个年轻的弟子朝她打招呼。 柳环顾眼中重新燃起光彩,攥紧这人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岁寒,你知道我会赢的,你知道的,是不是?那招天地同悲,我昨天给你看过,是不是?你同我向圣人去说,让她允我重比一场好吗? 岁寒微笑着说:师姐,像我这样的身份,连见圣人的资格都没有,大师姐没有帮你吗? 柳环顾绝望地摇了摇头。 岁寒重重扯开她的手,道:那就没什么办法了,师姐,我要去准备明日的比试,就先告辞了。 岁寒 岁寒回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唇,师姐,人是要信命的,只怕,这就是你的命了。 佩玉与怀柏行在街头。 晚霞如织,斜阳万里,怀柏偷偷偏头,夕阳融化佩玉面上的冰霜,冷峻的轮廓晕出几分柔软。 佩玉眼睫颤了下,怀柏做贼一样地转回来,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心中却乱成一团。 师尊,你看 我没有看你! 佩玉微怔,片刻后,缓缓笑起来,哦,师尊在看我? 怀柏死鸭子嘴硬,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佩玉失笑,指着前方,师尊,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那儿好像有只妖物。 怀柏的耳朵腾地一下就红起来,顺着看过去,一个小女孩坐在酒坊前,双手抱着坛酒,脸红彤彤的,半醉半醒地在街上走。 佩玉摸摸她的耳垂,轻笑着问:师尊也喝醉了吗?为何这么红? 一股颤栗之感从耳垂传来,怀柏差点蹦起来,捂着耳朵连退数步,又羞又愤地看着她。 她面上泛红,眸如春水,好似被调戏般的可爱反应,让佩玉笑意更深,看得十分心痒,压低了声音,唤:师尊 这声师尊落地,怀柏立马转身,拔出云中,往小女孩跑去,凶神恶煞,颇有吃俺老孙一棒的气势。 然而佩玉看她的背影,却瞧出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来。 那妖精被吓了一跳,酒坛掉在地上碎成数片,人仓促地往城外跑。 她们一个往前跑,一个往后追。 修仙之人不明所以,奇怪地看着这一出追逐。 跑了半晌,终于出了城门,小女孩屁股扭了扭,变作头小狐狸,蹿进松林消失踪影。 怀柏叉腰,跑得气喘吁吁,正大口喘气时,听到一声师尊,上来吗? 她回头一看,佩玉坐在飞行偃甲上,白衣纹丝不乱。 怀柏气道:你怎么不早喊我! 佩玉神色无辜,我还以为师尊想要运动一番。她朝怀柏伸出手,师尊,再不上来狐妖可要跑了。 怀柏把手递过去,佩玉一把将她拉上来,环在自己身前。 这偃甲只有一方木桌大小,二人挤在一处,身子紧紧相贴。 怀柏倚在徒弟胸口,伸手正好搭在那柔软上,佩玉的身子僵住,往后挪了下。 怀柏难得扬眉吐气一次,又靠过去一点,手不安分地上下点火。 佩玉握住怀柏的手腕,炽热的温度好似要将手烧穿,师尊,再这样狐妖就不见了。 热气轻轻挠着怀柏的耳朵,也把她的心挠的痒痒的。 怀柏觉得心里像是住了一只可爱的小兽,总是时不时来一爪子,让她方寸大乱,浑身酥麻。她突然道:徒弟你看,林子里也有妖怪。 佩玉下意识偏头看。 然后嘴唇触到了一处柔软。 第99章 见贤思齐 怀柏没心没肺大笑起来,像个奸计得逞的小孩。 佩玉心中微赧,淡淡羞意后,又不由勾起唇。师尊心如赤子,和她在一起总让人展颜。 二人随着狐妖,一路跟到了玉衡城。 城中酒楼商铺林立,花灯已经点起,暮色里星星点点,闪着朦胧的光。 小狐狸变作一个美人,扭着细腰步入高楼中,倚门回首,朝她们眨眨眼睛。 怀柏捋起袖子,从偃甲跳下,她还敢挑衅我! 一开始她只是为了躲避徒弟的攻势才追这妖,倒没想真怎么样,抓到无非是提点几句,让它不要喝个半醉随便走,小心被人抓去卖了。 但追到风月楼前,她却改变主意。那胡美人是风月楼的老板,也许可以趁机把胡美人拐回孤山 看着楼前招摇的美人,佩玉皱了皱眉,不知该不该带师尊进去。 但彩衣美人眼尖,已经迎了过来,见到怀柏时,她满脸娇笑,很是殷勤。 佩玉心里有些不妙,问:你来过这儿吗? 怀柏没来得及开口,那美人先接过话去,当然,仙长可是我们这儿的贵客。 贵客?佩玉不可置信地问。 怀柏一边朝美人使眼色,一边解释: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来逛花楼呢? 但她前几日一掷千金的举动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一进风月楼,美人们都朝她挤了过来。 佩玉被这群莺莺燕燕挤到一边,面色清寒。 怀柏也不好受,脂粉味扑面而来,她捂住鼻子,求助地看了眼自家徒弟。 可佩玉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怀柏心慌了,放出威压震慑住众人,才终于能跳出美人包围,忙不迭去追徒弟。 佩玉负着手,走得不快不慢。 怀柏去拉她的手,却被侧身避过。 路上金屋已经摆起来,金色的小房子在暮色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佩玉瞥了眼空荡的金屋,往那边走去。 怀柏忙拉住她,你做什么? 佩玉把手扯出,道:效仿师尊所为。 怀柏低声下气地讨饶:崽崽,我真错了,那是一个误会。 呵,误会。佩玉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不是信了。 于是怀柏小心翼翼地又去拉她的手,然后理所当然地被甩开。 佩玉心中还未消气,冷着脸想转到风月楼的侧门,进去抓妖,走几步见怀柏没动,诧异地回头看去。 怀柏呆呆地看着被甩开的手,眼圈竟慢慢红了。 佩玉也顾不得生气,走过去牵住她,担忧地问:师尊? 怀柏吸吸鼻子,低声道:明明是你的错你和别人纠缠不清,还先甩开了我的手。 要不是那样,她怎会跑到风月楼去?而且她除了撒钱也没做什么,为何还要给她脸色看? 佩玉叹气,好,都是我的错,师尊不必为这等小事难过。 怀柏挣了挣,手被握得紧紧的,挣不脱,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徒弟多乖啊,怎么会因为这样向她发脾气。 佩玉心中无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生气。 怀柏道:你也不许不生气! 佩玉眉头蹙起,左右两难,凤眸闪着光。怀柏抬手摸她的眉毛,像是想把上面的忧愁抚平。 花灯熠熠,怀柏看徒弟被灯火映得十分好看,顿时开心起来,大人有大量地表示:算了,我不生气了。 佩玉抿唇:好,那我们去找狐妖吧,换个门进。 一进风月楼,那股本就微弱的妖气消失,像是有什么大能特意施法掩饰。 佩玉心想,如若真有这么高明的隐匿之法,那眼前所见的美人,有多少是人,多少是妖? 掩在繁华靡丽的表象下,却是妖媚横行,人与妖都难以分明。 怀柏却没想这么多。 她只想把那只小屁狐妖揪出来,再把胡美人给拐到孤山去。 小狐妖早变幻成人形,躲在人堆里,但佩玉一看到她,便将她认出。 并非佩玉能看透她的伪装,只是生死之际磨砺多次,她的直觉比妖物更要敏锐。 佩玉刚想提醒,怀柏已经笑眯眯地走过去,手搭在小狐妖肩上,道:美人啊,陪我去喝一杯。 小狐妖拼死抵抗,我不要!不要拉我! 可其他人都羡慕她的好运,道:这可是个大主顾,小桃红啊,你可要好好表现。 狐妖快要哭出来,不,我不要和她在一起! 佩玉也走了过来,遏住狐妖另外一只手,冰凉的杀气让狐妖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反抗了。 她们把狐妖拉至僻静之处。 还没等发问,佩玉默默把无双插在地上,神兵的气息压过来,狐妖像被抽了骨头般,软倒在地。 为何出现在此处?佩玉声音冰冷。 小桃红被吓得浑身颤抖,连句话都说不出。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3) 怀柏道:你瞧瞧你,吓到小孩子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极品灵石,笑着问:小桃红不要怕,我们不会杀你,这一块灵石,就当吓到你的补偿吧。 小桃红怯怯地看着灵石,真的? 那是,怀柏大言不惭,你知道的,我特别有钱,异宝阁的和生财认识不? 小桃红点点头。 怀柏一拍手,我手下。 小桃红眼睛冒出光,崇拜道:你好厉害! 怀柏笑弯了眼,蹲下身子,问:那你说一说,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桃红本想再拒绝,但余光瞥到佩玉拿起了长刀,吓得一机灵,忙说:老祖在这儿,我们自然也要追随她而来。 老祖?怀柏皱眉,胡美人? 小桃红又点点头。 怀柏露出童叟无欺的笑容,我和你老祖可是熟人,她见小桃红明显不信,又道:她叫胡美人,是因为还没有人给她取名,是不是?她其实一直很孤独,很想有一个人为她赐名,成为她真正的主人,对吧。 小桃红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怀柏笑着说:我可是她相谈甚欢的好友啊! 小桃红是只懵懂小妖,不知人心险恶,闻言信了七八成,老祖她从来不说,但我们知道她其实一直都不开心,没想到她居然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怀柏叹气,是啊,所以我总想趁机开导一下她,好让她从往事中走出。 小桃红仿佛看到希望,高声问:你真的可以做到? 怀柏拍拍她的肩,又拿出两块极品灵石,当然,带我去见见老祖,我去试试。 小桃红擦擦面上的泪,接过灵石,那好,你们跟我来。 话语完毕,变成了小狐狸,摆了摆毛茸茸的大尾巴,蹿出街道。 怀柏好奇:她为什么不跟我们坐偃甲呢? 佩玉道:脑子不行。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诓骗。 暮色下的海浪泛着淡淡紫色,似梦似幻。 霁月与游烟翠从见贤阁中走出,两人长身玉立,背负斜阳,犹如一对璧人。 霁月心中暗叹口气,你在海上可还好? 游烟翠偏过头,还好。 霁月又问:可有受伤? 游烟翠轻哼一声,那些鱼虾蟹族,乌合之众,怎会伤到我? 霁月颔首,那就好,这五年水族偃旗息鼓,我们也不要主动出击,做好防备就是了。 游烟翠面露愤恨与不甘,我才不管,见一个我就杀一个。 霁月抬起手,本想如以前一般默默她的头,突然发现师妹已不是往日稚嫩孩童,与自己身高相仿,于是手落在了她瘦削的肩上,不要太辛苦自己。 游烟翠抿了抿唇,纠结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见这人拍拍肩就要离开,忙唤道:喂,等等! 霁月转身,不解地看过来。 游烟翠取出一截晶莹的白绳,这个送你。 霁月接过,问:这是? 游烟翠别别扭扭地说:路上遇到一条小蛇,就把它的筋拔了。你不是说弓弦容易断吗? 霁月执着这根蛇筋,许久不语。 游烟翠变色,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 霁月叹气,师妹,这不是蛇筋,是蛟筋,你杀的是一条蛟 自从龙族被灭后,蛟族雄起,在海上称王称霸。 霁月无奈地看着惹下大祸而不知的师妹,有种想扔担子走人的冲动,不干了不干了,当个大师姐要累死了。 她揉揉额角,罢了,进去再同师尊商议吧。 佩玉怀柏跟着小狐狸一路追来,见它冲到海边一座高塔附近,顷刻不见踪迹。 正想进去一探时,看见立在海边的熟人。 霁月,烟翠? 霁月有些吃惊,二位怎会来此? 怀柏道:追一个小东西,她指了指那座白色高塔,问:那座塔是什么? 霁月道:是见贤阁,圣人沉思自省之所,我们正要进去向圣人禀告事宜。 怀柏仰头看着高塔。 见贤阁屹立在巨石之上,如圣人俯仰天地,海浪不断冲刷,波涛声绵绵不歇。 这儿只有圣人吗?可还有别人? 霁月不明白她的话,道:见贤阁寻常人不许进,如今,只有圣人在其中。 圣人? 第100章 鸣鸾番外(一) 鸣鸾一直觉得佩玉是个傻子。 呵,幼稚的女人,她抱臂站在黑暗角落里,这样想。 落日余晖里,云山千万重。 佩玉抱膝坐在石阶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鸣鸾闲得很,想同佩玉说句话,话到嘴边又咽下,不想再吓到脆弱又幼稚的傻子。 她在那方黑暗的角落里站起又蹲下,手中幻化出一把刀,随意劈了几下,烈烈生风。 这个意念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已习惯了一个人。 佩玉猛地直起身子。 山道尽头,一人背负斜阳,身着青衣,负手行来。 师尊!佩玉小跑迎了过去。 怀柏微笑着,手伸出,拿出藏在身后的糖葫芦。晶莹锃亮的糖葫芦在夕阳下闪着光。 呵,幼稚。鸣鸾很是嫌弃。 可惜主宰身体的不是她,佩玉眼睛一亮,兴冲冲地接过糖葫芦,另一只手牵住怀柏。 暮色四合,绿叶簌簌,几只倦鸟归巢。 她们手牵着手,走在夕阳中,一同归家。 鸣鸾抿了抿唇,突然说不出嘲讽的话。 她闭上眼睛,意念的世界里也幻化出夕阳、孤山、还有一个笑盈盈的青衣女人。 来,握住我。怀柏笑着伸出手。 鸣鸾哼哼:这可是你先要求的。 她把手给这个女人。 现实世界里,佩玉歪头偷偷看着怀柏,待怀柏说话时,又做贼心虚地扭过头。 喜欢吗?怀柏柔声问。 佩玉重重地点头,喜欢! 也喜欢师尊,她在心里默默添道,糖葫芦是甜的,师尊也是甜的。 鸣鸾手中出现一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层晶莹的糖衣。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口,没有滋味,像寡淡的白水。 鸣鸾叹口气,毕竟是幻想出的东西,没有尝过,是想象不出味道的。 甜,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她偏头看着翠羽青衫的女人,顿觉索然无味,挥手除去幻象,眼前的一切又重归黑暗。 到底是假的东西,她再不济,也不要拿虚假的东西来慰藉自己。 一晃百余年过去,守闲峰上无寒暑,峰顶春意融融,鸟语花香。 但山中已下起大雪,天地裹素,望过去白茫茫一片。 积雪压腊梅。 佩玉正在梅下练刀,白衣覆雪,神情冰冷,似与冰雪融为一体。 她五官渐渐长开,有如名花初成,霞明玉映,光彩照人。 偶有几个孤山弟子经过,路过她时不禁频频回头。 刀光映射雪花,执刀的少女白衣乌发,无双风华。 可惜跟她师父一样,白长一副好皮囊,偏偏资质末等。 是啊,宗门大选连第一场都没过。 同门的议论声随冷风传来。 鸣鸾嗤笑一声,若非六道院中同门排挤,小人暗害,佩玉根骨再差也不至于输掉第一场比试。 可佩玉这个傻子,居然就这么不计较了,宁愿错过试剑大比与天海秘境,也要保全几个使计害她的同门颜面。 傻子!大傻子! 鸣鸾想到这里,气得拽断面前的腊梅花,扔在地上使劲踩两脚。 反应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夺得身体控制,忙又缩回了黑暗的角落里。 佩玉轻蹙起眉,脚下金梅混雪泥,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鸣鸾?佩玉抚着断裂的花枝,低声问道。 鸣鸾蜷成一团,没有回答。下意识里,她并不想多参与佩玉的生活。 她们一半属于光明、一半属于黑暗。 一人站在阳光之下,而另一人,注定背负着黑夜独行。 鸣鸾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只是希望,日后不会再有自己出现的机会。 佩玉在雪中立了半晌。 冷雪飘洒,白衣在风中拂动,梅花凌尘,不及她眉目清冷。 她的唇角往上扬了下,勾出一个浅淡的幅度,罢了。 花落如雨,雪衣翻飞,少女负手离去,纤尘不染,只浸染一段梅香。 至守闲峰时,佩玉拍去肩头积雪,驱散周身寒意,这才小心踏上山道。 怀柏提着一壶酒,醉卧在山石之上,见她笑着举杯。 佩玉不自觉勾起了唇,眼神变得无比柔和,上前行礼之后,问道:师尊,我扶您去休息。 怀柏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笑道:以前是你天天在这等我,现在换我等你了。 佩玉将她扶起,轻声说:您若是想我,用纸鹤传声,我马上便回。 守闲峰上红香绿玉,花木之间,只有一座精致小楼亭亭。 怀柏扶了扶额,佩玉,你觉得我们峰是否冷清了一点? 佩玉皱起眉,不冷清。 怀柏道:要不我去给你收几个师弟师妹?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师姐了! 佩玉敛眉,我有师尊,足矣。 怀柏叹口气,看别的峰都热热闹闹的,就守闲峰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唉 佩玉思考片刻,师尊若是觉得寂寞,我去为您抓几只灵兽。 她心里又想,要资质浅薄无法化形的妖兽。 怀柏幽幽怨怨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好。 头上薄云堆叠,下起一场霏霏春雨。 佩玉本想搀扶师尊去小楼休憩,但怀柏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道:不久你便要下山历练了,今日就陪我喝喝酒吧。 细雨打翠竹,她们坐在竹下,枕着山石。 怀柏抱出两坛酒,分给佩玉一坛,来,喝。 佩玉乖乖接住,小口小口抿着酒水。 怀柏歪头,笑眼望她,眨眼不见,你就这么大了啊。 佩玉愣了下,才道:师尊,已经过了百年。 怀柏掰着手指,十、二十居然这么久了吗?她伸个懒腰,两眼弯成弦月,总觉得初见你时还是昨日,人生一场虚空大梦,回首已是百年身啊。 修仙之后,就对时间的流逝格外迟钝。怀柏头枕着手,展目萧条竹叶,迷离春雨,这么多年了啊。 百年又百年,山中无寒暑,人间有春秋。 这么多年来我都不知自己做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当年还是不入仙门为好,我既不想长生不老,又不愿得道飞升,徒占了这千年的寿数,浑浑噩噩,还不如人生百年,朝夕必争,来得精彩快活。 佩玉见她神色恹恹,心中一紧,忙道:可若师尊未入仙门,我便与您无缘相遇。 怀柏听后微怔,浅笑道:也是,若非如此,我就遇不见你了。 佩玉微垂着头,玉颈白皙修长,耳垂染上一点红,何况,于我而言,和师尊在一起百年仍苦短。 怀柏揽过她的肩,闻到一段清香,清冷如白雪,清浅若冷梅。 佩玉想起鸣鸾之事,问:师尊,这世上可有一体双魂之症? 鸣鸾猛地抬起头,也竖起耳朵听。 怀柏思忖一会,摇头,人体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魂魄,如何一体双魂?就算是夺舍,也注定是一魂消散一魂占据身体。 佩玉眉头紧锁,并非夺舍。 怀柏一拍手,眼睛一亮,道:我倒想起一件奇事。话本上曾记过,东海有个铸剑弟子,天资平平,偶尔却能画出极品符咒,那时他以符修自居,言行举止皆与平日不同。 初始人们以为这是夺舍,但大能查探过,发现并非如此。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这人不好炼器,偏爱画符,可从小被逼着炼器,又常年受师兄弟的欺凌,时常幻想自己若是个符修会如何,长年累月,竟幻想出了另一个人。 佩玉问:那人是幻想出来的?是假的吗? 当然是真的!鸣鸾答道。 怀柏眨眨眼,奇怪地看着少女自问自答,徒弟? 佩玉回过神,发生何事? 怀柏忍俊不禁,你真会玩哈哈,不愧是半夜偷摸起来看话本的人,哈哈哈。 佩玉神情茫然,我何时偷看过话本? 鸣鸾沉默了。 几月后,佩玉下山游历,一路斩妖除魔。 路过无方城时,她以下品法器、金丹修为独斩元婴尸王,声名鹊起,孤山新秀,由此成名。 她挥袖辞却世人盛誉与谢礼,独自持刀离去,高冷若山上雪,看似十分难以接近。 然而鸣鸾知道,佩玉的唇角一直忍不住往上翘。 傻子。鸣鸾嫌弃道。 佩玉不知她腹诽,轻声说:师尊说得果然有理,多做好事,自己也会开心很多。 鸣鸾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师尊说的分明是,遇到危险赶紧逃命,性命第一,其他靠后。 头顶星河流转,夜云粼粼,清光透过薄云撒向人间。 白衣少女负刀站在原野上,芳草萋萋,月华随大江流动。 她比天上月更皎洁,眼波脉脉,胜过星汉灿烂。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4) 鸣鸾,我真的很开心。佩玉眼中冰雪消融,盛满星光,原来做个好人、被人感谢,是这样高兴的事。 没出息,鸣鸾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开口回她,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救几个人就开心成这样,也太没见过世面吧,那些大能哪个不是拯救千万人性命,挥袖离开,宠辱不惊,你看看你自己! 佩玉委屈地咬咬唇,想到一事,又问:你说我你难道就见过世面吗? 鸣鸾道:我没见过世面,我还没看过话本吗? 佩玉蹙眉,你何时看的话本?她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问:有时我起床,明明已经休息一晚,却还是觉得头昏脑涨,眼睛胀痛,是因为你熬夜在看话本?你 鸣鸾捂住嘴,默默缩回黑暗里去。 鸣鸾?鸣鸾? 在吗?在吗?在吗? 第101章 鸣鸾番外(二) 夜雨无休无止。 天河倾倒作我爵中酒。 怀柏的笑声疏狂,懒散中带三分倦怠。她倚在高楼栏上,青衣当风,飘然若仙。 佩玉忍不住想伸手去扶,却被怀柏侧身避过。 怀柏轻轻看了佩玉一眼,少女白衣如雪,皎皎若明月清风,灿灿似玉树芝兰。 她何德何能,能成为佩玉的师尊。 佩玉低声道:师尊,夜深了,我扶您去休息。 怀柏心里暗叹口气。她本说过让佩玉不要唤自己师尊,喊师父便好。她担不起尊这一字。可一向听话的佩玉却固执地坚持这个称呼。 师尊师尊,总归是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正如佩玉的态度,谦卑恭谨,无懈可击。 怀柏笑了笑,把手中酒杯递给佩玉,示意她喝下去。 酒中装的是醉仙酿,佩玉只抿了一口,眼神便有些迷离。 怀柏道:下次折花会师兄让你去,那些仙门名宿都想见一见你。 自无方城一役后,佩玉声名大噪,一跃成为仙门最闪耀的明星。 可惜她神踪莫测,不常在人们视野中出现,许多人想见她一面而不得。 佩玉又抿口酒,茫然地点点头。 怀柏柔声道:今日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 佩玉晕乎乎地说:因为来之前喝了酒。 喝酒,你同谁去喝? 鸣鸾立即喊:不许说! 佩玉并非完全失去意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和她比赛,谁的酒量更好,然后我们都醉了。 鸣鸾小声嘀咕:我才没醉。 怀柏嘴角弯了弯,是东海的霁月吗?我听说你同她走得近。 佩玉摇摇头,不是,霁月是我很好的朋友。 怀柏愣了下才领会到很好与很好很好的差别,轻笑一声,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看看。 佩玉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 鸣鸾冷笑,呵。 怀柏奇怪地扬了扬眉,那她住在哪里?改日我去拜访。 佩玉抚上胸口,住在,我的心间? 怀柏惊讶地睁大眼,而后眨眼笑道:哟,我家徒弟有了心上人? 佩玉一惊,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关心她,不是喜欢她。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喜欢她。 鸣鸾听见,又是冷笑。 怀柏逼近一步,杏眼眯起,红唇往上挑,当真? 佩玉信誓旦旦,当真! 怀柏道:这就奇了,我见你总是魂不守舍,还以为你是害了相思病呢。 佩玉咬了咬唇,没有。 怀柏听她回答得干脆,轻扬了下唇,眼神不胜温柔,来,再喝一杯。 彼时黑云如墨,白雨跳珠,怀柏倚栏而立,鬓发染上溅跃的雨水,两弯笑目盈盈。 身后大江涌流,青山蜿蜒。江山如画,人亦如画。 来,共饮。怀柏举杯。 青衣旷达,神清散朗,一派林下之风。 此情此景,佩玉一生难忘,鸣鸾亦是。 她这一生似乎都与夜雨相关。雨势凄迷,不见天光,但只要师尊立在这儿,便是滂沱大雨,也化作春风十里,润物无声。天上人间两相温柔。 然而这辈子的幸福已经消耗殆尽,当事人却茫然不知。 是夜,佩玉为迷心所惑。 之后的日子,鸣鸾混混沌沌,很少有清醒的时候,直到迷心解除,孤山天劫。 青山升起泼天黑烟与天火,隐约能望见天阶上的尸骨。 这一幕的冲击对鸣鸾更大,她只觉前一刻还与师尊在小楼对饮,下一刻便要目睹孤山覆灭。 佩玉!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她质问。 佩玉没有说话,身形摇摇欲坠,倚着刀勉强才能站稳,喃喃自语:无华有为,圣人庄! 鸣鸾怒吼:你说句话啊!师尊呢? 佩玉身子一顿,像是痴了般,呆呆立在原处,一滴泪从眼眶滴落。过了许久,她的眼珠子才动了动,转到天火覆盖的青峰之上。 鸣鸾不愿相信,你在骗我吗? 佩玉以刀为拐,踉踉跄跄往东而行,东海圣人庄有神剑,同列四神器的有为剑可解孤山之难。 何况,东海有霁月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两扇紧闭的大门。 门口两块巍峨巨石,鲜红大字,左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右刻虽千万人吾往矣。 惊雷阵阵,暴雨滂沱,跪在地上的少女声嘶力竭,头破血流。 霁月默默为她撑起一把伞,纸伞遮不住漫天风雨,伞下二人皆已湿透。直到翌日暴雨初歇,霁月收伞,想拉住她,佩玉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滚。 圣人庄之后便是显城。 城门依旧紧闭,两名黑衣墨者进去传话,一刻后,城墙上出现两人巨子鹤青与他的道侣,望月城主明如雪。 佩玉抬起头,只能看见一青一红两道人影,还有鹤青腰间晃动的恶鬼面具。她拱手长拜,声音嘶哑。 鹤青负手不语,明如雪低声道:你去不去? 若救孤山,墨门上千弟子又该如何?鹤青挥袖,柔和的气波将佩玉送出十里开外,你回去吧,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佩玉缓缓跪倒在地,双手捂住面,指缝间渗出泪水。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恨透了这个道貌岸然的仙门,恨透了这些冷眼旁观的大能。 为何不肯出手呢?明明孤山还有一线生机,千万年修行大门,参天行之法,却毁于天道惩罚中,立人世法则,却死在人们的无动于衷里。 这一次是孤山,下一次又是哪一门? 她蹒跚地回到孤山脚下,不知还有什么办法。 天际出现条青色巨龙,龙头站着一位年轻道子。 越长风负手,眉头紧锁,天劫? 孤山已经被天火和紫电包围,宁宵悬在半空,用周身修为罩住六峰峰顶,外峰弟子在天火中挣扎,惨叫连天,面貌狰狞,至于天阶之上,早覆盖满无数焦黑尸体。 巨龙口出人言:主人,你救不了他们。 越长风见此惨状,于心不忍,道:沧海,布雨试试。 巨龙不情不愿地一甩尾,张口吐出激流,顷刻间乌云笼罩,暴雨倾盆。 但凡间的水浇不灭天上的火。 沧海甩尾,催促:快点走吧,不要惹祸上身。 越长风攥紧手,轻轻点了下头,叹气道:天命,罢了等会!目光掠过地面,一个白衣的少女倚刀站在雨里,她抬头看着这一人一龙,惨白的唇在轻轻颤动。 沧海不耐烦地唤道:你管不了这么多事,走吧! 越长风跳下龙身,走到少女面前,伸手递给她一把纸伞。 佩玉没有接,漆黑的眼底燃起一簇微茫的光,轻声道:仙长,求求您 她知道面前这人,东海散修越长风,当世仙门第一人,与几位大能交情甚笃,那些人不肯出手救孤山,但如若越长风肯出面呢? 越长风以沉默相应。 佩玉慌不择言,声音嘶哑,我去过圣人庄、墨门、望月城,他们都不愿救,如果您肯帮忙,集仙门之力,孤山、孤山一定不会 越长风打断了她,帮孤山就意味着与天作对,也许会遭受与孤山同样的结局,谁也没义务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去救人,不是吗? 佩玉挣扎道:可是如果仙门齐聚,难道天道会毁灭所有人吗? 如果所有人肯与孤山站在一起,最后低头的定是天道,所有人都不会死。 越长风打破她的幻想,你太天真了。 仙长,求求您。 越长风转身欲走,却被拉住了袖。 佩玉跪在雨中,面上湿漉,不知是雨是泪,求您。 天劫前,她再怎样微末也未曾低过头,性命已经卑如草芥,若再将尊严丢下,岂不和猪狗毫无区别?但此刻她却宁愿将过往坚持的一切抛下,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不肯放,救救孤山。 沧海已经化为人形,快步走来,狠狠扯开她的手,拉住越长风往前走。 没走几步,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穿过重重雨帘传来,声音悲怆绝望,如同长虹泣血。 越长风的脚好像被线扯住,一步千斤重,她忍不住回头,少女浑身发颤,双目猩红,跪在雨里,身子仿佛不胜重负,被压成弓一般的形状。 你用龙珠布雨试试。 沧海怒气腾腾,道:越长风!你救不了他们!就算我用龙珠,你也救不了! 越长风神情悲悯,但是,总要尽力一试吧。 沧海跺跺脚,化而为龙飞上空中,吐出一粒拳头大小的灿灿金珠,金珠飞快旋转,雨滴中带上一线金光,落入天火上时,火势变得小了些。 佩玉激动地直起身。 一道天雷朝沧海劈来,被她灵活躲过。 越长风面上的笑意立马凝固,沧海飞了下来,天火顿时又腾起,越发炽烈。 我一人无法浇灭,况且,刚刚发生什么你也看到,一施雨就会被雷打。 越长风拉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有无受伤,低声道:罢了。 苍龙载着道子远去,消失在乌云暴雨里。 越长风对上一双绝望惨淡的眼眸,又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其实她说得对,集结仙门之力救孤山,未必不行,只是可惜,越长风轻叹一声,沧海,你说我们袖手旁观,日后会遭到报应吗? 沧海啐道:你别瞎说。 龙珠布雨可以熄灭天火,也许一龙之力无法完全浇熄,但 佩玉像是又发现希望,想站起来,又因力竭,摔倒好几次,白衣早被泥水弄脏,面上粘上尘垢,她伏在地面,咬破了唇,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滴在雨水里。 隔着朦胧的雨幕,守闲峰的山道上,好似出现一袭青衣。 师尊、师尊,佩玉忍不住哭了起来,只哭了几下,她又意识到时间紧迫,颤抖着站起,深深看了守闲峰一眼,你一定要等我! 正值龙王作寿,四海水龙共舞,锣鼓喧天。 欢庆的场景中突然闯来一个不速之客,刀背扫开几个虾兵蟹卒,白衣少女垂眸而立,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光寒冽,未染鲜血。 龙王大怒,你是何人? 孤山佩玉请龙族布雨。 有龙哂笑,我龙族同仙门势不两立,你来求我们,莫不是脑子有病? 讥讽笑声不断,如冷箭毒枪,佩玉只是静静立着,身上布满绝望的气息,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你一个金丹修士,能做什么事? 佩玉放出修为,恐怖的气息一扫而过,龙族的嬉笑顿时停止,每条龙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龙王奇道: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这么厉害,有意思哈哈哈!他一挥手,让水卒拿上来一把精致的小弓箭,不过你伤我这么多族人,岂能就此罢休,这样吧,我最近得了个小玩意,叫做万箭穿心,你若能熬得过,我便出手布雨,如何? 佩玉点头。 冷光穿过她的胸腹,鲜血渐渐晕开。 她的身子一颤,冷汗长流,张口吐出一口血,请继续。 好胆识! 一箭又一箭,直至那身白衣全被染红。佩玉撑着刀而站,十步之内已经淌满了血,她面白如纸,浑身是伤,抬手揩去嘴角血痕,还有吗? 龙王拍案而起,行,我同你去一趟! 佩玉眼中燃起光,拱手长长行礼,扯动伤口,血流如柱,万恩,铭记在心。 比沧海更要大上数倍的青龙摇曳着往孤山飞去,身后跟着千条小些的龙,龙族倾族而出,气势难当。 佩玉面上似悲似喜,浑身颤栗,张了几次口才说出完整的话,请您用龙族布雨。 龙王笑道:好! 它飞到空中,朝孤山吹出一口龙息。 烈烈风声席卷天地,吹散漫天乌云,雨水倒转银河,天朗气清。 无雨水压制,加上狂风大起,天火愈发猛烈,护山阵法中,宁宵吐出一口血,身子从半空跌下,魂消道殒。 金光流转的阵法黯淡,一寸寸破碎开来。 火光在六峰燃起,遮天蔽日,惨叫与哭泣透过天道屏障传来,像刀子一把把剜在佩玉心里。 不!!!!佩玉跪倒在地,高声哭道。 龙王大笑,还真以为我会冒着逆天的风险帮你吗?愚不可及。 众龙纷纷狂笑,摇头甩尾,高歌助兴。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5) 我早看不惯孤山这群牛鼻子老道了! 是啊是啊!死了多好,等这群修仙的人都死绝了才好! 这傻子居然会信我们龙族,怪不得她的师门会灭,蠢得天道都看不下去了吧! 龙王一甩尾,彭拜之力袭来,佩玉被巨力打倒在地,七窍鲜血长流。 众龙趾高气扬地飞走。 佩玉身上鲜血混着尘土,白衣不再,她捶打着天道屏障,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师尊、师尊,让我进去啊啊啊!她涕泗横流,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椎心泣血破碎不堪。 那年初相见,青衣谪仙走入她的心间,那年明月下,师尊为她补白衣,那年星原上,她说你是我最骄傲的弟子。 都没有了。 她的光、希望、信仰的一切。 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佩玉抱头痛哭,原来可以这样痛,痛到灵魂都要撕裂,痛到生不如死。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第102章 为妖为圣 怀柏眼尖,瞥见她手中蛟筋,道:哎,这个东西,你们剥了一条蛟? 霁月苦笑着点头。 怀柏拍手:佩服佩服,厉害厉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她眼珠子一转,笑道:二位准备如何处置这根蛟筋? 霁月皱眉,并未想好。拿着根蛟筋招摇过市未免太张扬,恐会引来水族报复。 怀柏眯眼笑着说:我是个山里人,没见过这么稀罕的东西,要不你们把这根东西给我,她说着,掏出一堆精致偃甲、极品符咒、极品灵石,三堆世所难求的稀罕物小山般堆在岸边,我拿这些同你们换可否? 佩玉敛眉,不知师尊为何这样说。 霁月面露难色,这 游烟翠一把夺过她手中蛟筋,塞到怀柏怀里,不要客气,你若喜欢,我再为你取。 霁月倒吸一口凉气,你别。 怀柏笑嘻嘻地收下蛟筋,朝她们一拱手,拉着佩玉走远。 夕阳下,二人并肩而行,游烟翠目送她们远去,想起初来圣人庄时,面露怀念之色。 霁月道:师妹,去见师尊吧。 游烟翠面色微凝,一言不发地再入见贤阁。 渊风坐屏风后,只能隔着纱幕看见她绰约的身影。她垂头泡了两杯茶,一个圆脸侍女端茶奉上。 霁月心中生疑,方才进来时,见贤阁还只有师尊一人,何以此刻却多了个侍女? 她弯腰行礼,禀告蛟筋之事,只是隐去游烟翠的过错,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渊风道:你出去,彩云留下。 霁月担忧地看了眼游烟翠,行礼后缓步往外走,下楼时,她忍不住又回望,此刻游烟翠已步入屏风后,与渊风相对而坐。 渊风盘坐在茶几旁,皓腕从素白的袖中伸出,握着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她颔首,坐吧。 游烟翠神态颇不自然,唇死死抿紧。 彩云,这几年在海上过得可还好? 游烟翠点头,还好。 渊风放下茶盏,修长白皙的手在茶几轻点,一、二、三她轻笑一声,圣人庄比海上要好许多,为何不肯回来呢? 游烟翠面色清寒,找水族报仇。 哦?渊风又笑了笑,抬眼看她,眼角往上挑,清丽的容颜显出几分媚色,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躲我。 游烟翠挺直了腰,低头不辩神情。 二人相对静默,直至明月出海上,月光透窗照在昏暗的塔中。 渊风低声问:彩云,你发现了什么? 游烟翠攥紧枪,看着渊风,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渊风垂眸,晃了晃茶杯,冷却的茶水倒映月光,惊起圈圈涟漪,当年你从海上逃来,是我出手相救,而后的日日夜夜,是我悉心教导,你现在却在问,我是谁。 游烟翠伸出手,手心有道狰狞伤疤,你还记得这个吗? 渊风点点头,你小时候与霁月切磋时弄伤的。 游烟翠扯了扯唇角,并非如此,那天夜里,突然下起很大的雨,打很大的雷,我想起国破家亡之时,心里怕得厉害,偷偷跑到见贤阁想来找你,却看到了她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道:我怕得厉害,咬住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太用力了牙齿差点把手掌贯穿。我怕你问起,索性用师姐的箭穿过掌心,然后先来告状。 渊风眯了眯眼睛,居然还有此番缘由。我还因此重重罚她。 游烟翠面无表情,师姐不会说。 渊风笑了笑,是啊,霁月那孩子,就算知道自己清白,也不会辩解。此事后,她特意换了下品的法器,下品法器最为笨重迟钝,但也不会伤人。她待你可谓一片赤诚。 游烟翠冷哼:她对每一人都如此。 渊风的嘴角微勾,笑着摇摇头,不同的,正如在我心中,你与她是不同的,若有一日我离开东海,你们二人要一起掌管圣人庄,还有有为。 游烟翠抿唇不语。 渊风手指一点,冷茶又冒起白汽,那日苍龙重现,我便怀疑水族是否谋划什么,这五年查探,未能追查到苍龙踪迹,但水族也没能找到它的踪影。这世上还有一条龙,藏在我们见不到的地方。 游烟翠沉声道:我会杀了它。 杀它?让水族重新作乱,毁去别人的家乡吗?渊风放缓了语气,这世上唯一一条龙,它注定要成为四海之主,控制它、驯化它、与它结契,如此方可让四海长久安宁。 她瞥了眼神情冷肃的女子,你该放下对妖族的成见。你我如今不也对坐饮茶? 游烟翠握住缨枪,不过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若非如此,你我早就刀剑相向。 渊风幽幽叹口气,这么多年救命之恩,教化之情,你就全然不顾? 游烟翠猛地站起来,银色的枪头反射一线月光,直指席地而坐的女人,我可不承认一只妖孽是我师尊! 妖孽?渊风无视尖锐的枪,偏头望向窗外,明月大海,天水相接,她扬起唇,笑容苦涩,我是妖,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一只妖孽的徒弟。 游烟翠愤然离开。 渊风伸手抓了抓虚无的影子,而后苦笑一声,如瀑长发在月华中摇曳,她褪下圣人的伪装,伏在窗沿上,形容楚楚可怜。 圆脸侍女走近,担忧地问:老祖,您可还好? 渊风没有说话。 月光投向人间,无尽的大海如同镀上一层银辉。 沙滩上有两道同行赏月的身影。 佩玉问:师尊,为何要收下那根蛟筋? 怀柏手一甩,一道亮线在黯淡的天色里扬起,晶莹蛟筋里有金色流光闪烁。细细的金线在空中转几个圈,收回她手中,先拿着玩玩。 可是,佩玉轻蹙眉头,是否会引来麻烦? 怀柏笑了下,不怕。 佩玉想了想,又问:师尊喜欢它吗? 怀柏看着手中闪光的金线,还好吧,挺好看的。 佩玉的脚步不由自主往海边走,怀柏拉住她,你想去哪里? 我想为您去剥条蛟筋,佩玉垂下眉眼,神情黯淡,师尊用我送的好不好? 怀柏老脸一红,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又弯了弯,伸手勾住佩玉的手指,不说这个,我们看看你明天场的比赛,玉简在空中张开,上面两个名字闪着金光 玄门佩玉 圣人庄岁寒。 不过二人并非同一场次。 佩玉想,如果岁寒赢了这场,没过多久,她们便能对上了。 第103章 风雨前夕 怀柏愁眉苦脸,岁寒也入选了? 她的徒弟可怎么办? 佩玉颔首,师尊,我不会输给她。 怀柏想,我是怕你输给她吗?我是怕你把心输给她啊! 她扶住额头,长长叹口气,脚踢碎沙乱石,手扯闲花野草,恨不得把沿途都祸害一遍。 佩玉看不下去,轻声道:师尊,我真的不会输。 怀柏握紧手,忽地侧身,在她颊上轻轻啾了一口。亲完立马转头,脸上飞满红霞。 佩玉捂住脸,不可置信呆立当场,表情也变得有些呆滞。 怀柏心道,我都投怀送抱了,你若再敢对她动心,管什么圣人庄天道,我非要弄死那朵黑心莲不可。 佩玉僵硬地问:师尊,你喜欢我? 怀柏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佩玉喃喃:你刚刚亲了我 怀柏捂脸喊:我不是我没有你这是错觉。徒弟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啊,错觉吗?佩玉看了眼她通红的脸,师尊害羞了? 怀柏恨不得把脸埋在沙子里,不是!我、我热! 佩玉笑了笑,那脱件衣衫吧。说着便用手去解怀柏的外衫。解去薄如蝉翼的罩衫,露出胸口大段雪白肌肤,往下看去,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佩玉看怔了。 怀柏捂住胸口,面色绯红,你看什么看!不许看! 好,我不看。佩玉移开目光。 怀柏又说:把外衫还我。 佩玉将湖碧翠衣递过来,抿了抿唇,道:师尊腰间的红痣变成江渚是才有吗? 怀柏的杏眼圆溜溜的,你、你怎么知道我腰上有痣? 佩玉尽力不看她,师尊,你忘了,洞天福境中,你的衣物全被火烧光,是我为你穿衣。她稍顿片刻,便看见你后腰的痣,很好看,像开在雪地的梅花。她还伸手戳了戳。 只是可惜那时不知秦江渚便是师尊,与她拌嘴逗趣,好不快活。佩玉想着,又有些后悔,当时或许不该那么快揭穿师尊,这样师尊就不会顾着面子,不同她亲近。 怀柏又羞又愤地穿上衣,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又折回去,问:你在想什么? 佩玉道:在想你。 怀柏脸又烧起来,不许想! 佩玉有些为难,我可以不看师尊,只需闭上眼睛就好,但若让我不想她勾起唇,手放在胸口,笑容被月光洗濯的明净,又仿佛带上淡淡忧伤,师尊得拿云中在我这里穿过。若是呼吸一日不绝,我便一日不绝地想念师尊,永不停歇,至死方休。 怀柏忙啐:呸呸呸,说什么死! 她牵住佩玉的手往前走,等会给你做碗猪脚米线去去晦气。 海上巨浪翻滚,浪潮拍在礁石上,雪白的泡沫堆积,犹如新雪。 怀柏面色一变,揽住佩玉的腰御剑而起,她本以为是因蛟筋,水族来找麻烦,待看清涉海而来之人时,二人都有些惊讶。 容寄白等人坐在一只巨大的偃甲乌龟上,向二人挥手,师尊!小师妹! 怀柏带着佩玉跳上龟壳,问:你们怎么来啦? 赵简一笑着说:道尊放了个特别长的假,赶着我们出来,我们想反正闲着无事,正好来看看小师妹的比试。 说的好像你们平时做过正事般,怀柏忽地瞥见沧海把手往后藏,老四,你在背后藏什么? 沧海拼命摇头,神情无辜,没有! 容寄白也替她打掩护,师尊,你肯定看错了。 怀柏怎会信她们,想上前探查,连赵简一也来拦住她,只是她也并非孤身一人,朝佩玉使个眼色,一道白影倏地闪过,下一刻,佩玉一手拎着水镜,一手拎着无人鸡,站在怀柏的身边。 容寄白感慨:小师妹,几日不见,你的身法又快了! 沧海把脸往容寄白怀里一埋,沮丧道:我没用,没用守住无人鸡。 容寄白安抚:没事没事,反正换大师兄,他也守不住。 怀柏见此物,怒不可遏,好啊,你们偷窥我! 容寄白忙道:我们不是我们没有你这是错觉。 怀柏:呵呵。 容寄白眨眨眼,笑道:我们没看见师尊偷亲师妹,也没看见师妹脱师尊的衣衫,但是,她揉揉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怀柏,师尊,我们想吃猪脚米线。 怀柏气呼呼地挥袖,逆徒! 最后她还是做了四碗猪脚米线。 容寄白撇嘴,从碗里挑出绿油油的菜,怎么有香菜,我最讨厌吃香菜! 赵简一喝了口汤,顿时被辣得满脸通红,满屋找水。 沧海见状,惜命地想逃跑,但怀柏的速度比她更快,早堵在门口,笑着递上一碗冒热气的米线。 白花花的一片米线,只有几点葱花做点缀,单调到过分了。 沧海不情不愿低下头抿一口,瞬间眼圈通红,黄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 怀柏奇怪道:这碗我没加什么东西啊。 沧海夺过碗狼吞虎咽地吃米线,比主人做得好吃多了! 怀柏嘴角抽搐,昔日越长风养什么死什么并非没有缘由,多亏了这条龙命硬。 料理完这群不省心的崽子,她在佩玉面前坐下,托腮端凝,少女眉目如画,白衣胜雪,在灯火下愈发好看。 佩玉问:师尊,你不吃吗? 怀柏笑道:不吃,晚上吃东西,会发胖。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6) 佩玉:我不介意。 怀柏眨眨眼,说:那我吃一口吧,就一小口,等等,谁管你在不在意! 佩玉的唇微微向上扬了扬,眼里冰雪消融,看上去温和柔软极了。 怀柏竟是看怔。小徒弟就像一抔雪,貌似冰冷,但伸手触及时,却发现她是温暖又干净的,就像是天上的人,她忍不住想,这本就是自己写下来的人呀,用所有的美好词汇堆砌起来的人,如今好端端的坐在她面前。 不会像书中那般被命运蹂躏,她的徒弟会好好长大,受到所有的宠爱,站在仙道巅峰这是佩玉应得的。 怀柏第一次为来到这个书中而感到开心。 她犯下的错,可以用一生去弥补。 待所有人安置好就寝后,怀柏执灯想回佩玉房中,赵简一从黑暗中走出,把她拉至僻静处,才低声道:师尊,道尊将大部分弟子都遣出孤山,虽说看上去并无异样,但我总觉有些不妥。 冷风骤起,烈烈的风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衣衫被吹得鼓起。 怀柏手中的烛火颤了下,便灭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几滴冷雨洒在面上,要下雨了啊。 赵简一忧心忡忡,师尊? 怀柏笑了笑,别怕,问题不大。 第104章 天地同悲 翌日果然变天,下起倾盆大雨,乌云压城,云中雷蛇闪烁。 佩玉的赛场在天璇城,师徒几人坐在一艘飞舟之上,舟顶覆有流光。 天地昏暗如混沌未开,暗沉天色中,数道流光如萤火掠过,穹顶灵光闪烁,有如繁星万千。 怀柏盘坐在船头,忽而咦了一声,朝地面喊:道友,我们去天璇城,可要上船? 地上已积一指厚的污水,那修士闻言从纸伞中冒出头来,客气回道:多谢道友,不必了,我去天玑城。 怀柏见她面容时,心中略为惊奇,凑到佩玉身旁,道:这不是你你想载她吗? 佩玉抿了抿唇,师尊随意,不必在乎我。 容寄白靠过来,好奇道:那人真可怜,连法器都没有吗?还要自己打伞。 怀柏示意赵简一把飞舟驶下,停在柳环顾身侧,笑道:反正顺路,便一起吧。 柳环顾有些局促,几次委婉拒绝,耐不住她热情相邀,飞舟不大,站上六人便有些拥挤。柳环顾小心翼翼地站在最角落,不让身上雨水沾在众人身上。 佩玉微微挪了身子,为她让出块空地来。 柳环顾用眼神感谢,却没有走来,依旧局促地立在原地。 舟上师徒几人皆是闲适地盘坐着,边吃果盘边斗嘴,唯有她独自站立,格格不入。 容寄白拍拍毡毯,问:道友为何不坐下? 柳环顾摇摇头,雨水顺着苍白瘦削的脸颊流下,我立着就好。 容寄白十分热情,哎,不要害羞嘛。等了半晌,她讶异道:道友,你该不会用术法除去身上的水吧? 柳环顾顿时面红耳赤,眼睛瞟着船板,轻轻点一下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最基础的术法,他们一进六道院便早早学会,面前的女子修为已是筑基,竟连这个都不知? 容寄白吃惊地说:不是吧,圣人庄这个都不教吗? 柳环顾又摇头,声音苦涩,只是不教给我而已,她顿了下,我是沈知水的女儿,诸位让我下船吧。 她早习惯了别人在听到她身份时变脸,嘲笑辱骂,冷言冷语,更有甚者,会直接动手。这时闭上眼睛,神情惨淡,面色如纸,已做好被赶下船的准备。 佩玉垂下了眸,她也知道被排挤的滋味。 赵简一问:沈知水是谁? 容寄白自然知道,眼珠子一转,笑道:一个玉树临风的君子。 柳环顾低下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魔。 佩玉抬眸,她不是。 怀柏一直默默观察佩玉脸色,见她说出这句话,顿时喜笑颜开,挥袖为柳环顾除去雨水,又拉她坐下,说:没事,他们不教你,我来教你嘛,这个法术很简单的 柳环顾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你们不赶我下去? 赵简一放下手中偃甲,不解道:为何要赶你下去? 柳环顾说:我父亲是沈知水,是个魔啊! 啊?赵简一没反应过来二者的联系。 怀柏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我们知道了啊,但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环顾展目望去,船上几人皆目光诚挚,眼神清明,与她往年所见的那些人不同。她眼圈微红,倔强地抿起嘴角,不露怯弱之态,可是他杀了很多人。 怀柏叹气,但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知水只是个可怜的背锅侠,谢沧澜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和他的子女根本不相关,看柳环顾的形容足以猜出她在圣人庄的处境,怀柏心中有些犹豫 沈知水之事已追查个七七八八,但若公布真相,当真是好的吗?会不会让柳环顾处境更差,又让佩玉处于柳环顾一样的境地? 舟外大雨如注,雨水落在结界上,金光一闪弹溅开来,水花映着流光,煞是好看。 几人七嘴八舌地劝慰柳环顾,说得她眼泪涟涟,直说你们真好。然而这本是最应当的事,哪里算得上好?怀柏有些感慨,望了眼佩玉,白衣少女坐在一侧,手里握着一枚玉简,敛眉不语。 这时正好飞舟行到天玑城,柳环顾抹了抹泪,拱手拜别,赵简一塞给了她一个代步偃甲,怀柏真诚邀请:要是觉得无聊,以后来孤山玩玩吧。 柳环顾再三感谢,拿起纸伞,走入漫天风雨中,身形单薄,如柳枝在狂风中飘摇。 佩玉突然起身,等我一下。说罢跳下偃甲,追柳环顾而去。 道友?柳环顾惊讶道,把伞往她这边偏,自己的半边身子瞬间被雨打湿。 佩玉祭起灵光,拉住她的冰凉手,火灵气在她体内流转一圈,顺势查探出柳环顾是火金双灵根,比自己还要好上一点,所谓八次试剑失败,资质下等,看来全因无人教她术法。 柳环顾觉得全身变得暖烘烘的,轻轻扬了扬唇,平平无奇的五官瞬间添上光彩,眼睛晶莹透亮,谢谢道友。 佩玉将她送至武场,把玉简送到她手上,拿着。 这上面记着一些入门的术法,可以指引柳环顾走上道途。佩玉并不想再同师门外的人扯上什么联系,但她的亲人,也不能这样被别人践踏。 柳环顾神识探入玉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呆呆站了半晌,才想起要拒绝,可佩玉早已走入一川烟雨里,白衣缥缈。 道友,我还没问过你们姓名?她大声喊。 佩玉没有说话,倒是怀柏在空中回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必问啦。 飞舟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柳环顾俯身长拜,若我他年扶摇直上,定记得诸位今日恩情。 过了很久,她才转身往武场入门处走去,周围人依旧对她指指点点 看吧,那就是沈知水的女儿。 那个魔头的女儿啊,啧啧,她爹好歹还有一张脸好看,她怎么一无是处? 听说资质也差得很,屡战屡败,不过也好,免得日后贻害苍生。 柳环顾捏紧玉简,无视风言风语,快步走过人群。她早已习惯了这些,小时候别人骂她父亲是个败类时,她还会和人对打,但几十年过去,也早就习惯了。 可方才那行人说的话又在她脑内响起 这与她何干?与她何干?凭什么沈知水犯下的错要让她来承担? 她不曾手染血腥,不曾中伤一人,分明是这天道在逼她,世人在辱她。 冷风吹在柳环顾脸上,她忽地想起一桩旧事。 几十年前,柳引还在时,曾要她与沈知水断绝关系,弃掉沈漫之名。柳环顾的记忆里,父亲是个慈爱温柔的谦谦君子,不是什么大魔头,她舍不得父亲,但她还是答应了外祖父的要求。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不再被人欺负,原来那只是一个天真到可笑的妄想罢了。外祖父还在时,那些人对她还有所收敛,但自从柳引死在海上,无尽的恶意就像山一样压了下来。 所以柳环顾一定想要赢得试剑,进入天海秘境,夺得她自己的机缘。 无人肯帮她,但她好歹还能自己救自己。 念及此,柳环顾垂眸,掩去其中的狂傲锐气,再抬眼时,她又变成原来那个弱不禁风的可笑之人。她看到备战的少女,挤开人群走过去,声如蚊呐:我来看你比试啦。 岁寒的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假装没有听见,背身和别人交谈起来。 飞舟之上,几人打量着佩玉,大为感慨。 赵简一道:师妹,从我初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容寄白连声附和。 沧海也小声道歉,小师妹,我以前对你有误解,你这样好,肯定不会是那个魔头。 佩玉偏过了头,耳垂红通通的。 怀柏眯眼笑,她早就知道,小徒弟看似冷漠,心地却比谁都要柔软,就算受过再多的伤,也从心里看着这个人世。这样如霜似雪,仪态孤高的人,偏偏有这么柔软干净的心肠,谁能不喜欢呢? 佩玉比试时,师门几人为她摇旗呐喊,引得孤山弟子纷纷助阵,对手的宗门也不甘示弱,回喊过去。 场上欢乐热闹,气氛火热。 为了顾念师尊师姐的嗓子,佩玉在十招之内解决了对手,孤山弟子早知道她的厉害,发出一阵兴奋的吼声,大喊佩玉的名字。 而对面和裁判皆是愣住,比试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与佩玉对手的那名墨门弟子看着被打落的机关,眨了眨眼,品味过发生什么时,对佩玉俯首作揖,输得心服口服。场下墨门弟子见他这般,也兴冲冲地跟着喊佩玉、佩玉。 赵横羽手中拿着一个寻魔盘,盘上指针依旧直直指着场上的白衣少女。短短十年,就达到这个地步,厉害。 师兄你在看什么?有好奇的弟子凑过来。 看你好看!赵横羽没好气地说,挥手赶开他,把罗盘收好,目光移到赵简一身上,我听说孤山有一人研制出不需要用灵石的机关,还和我是本家,他拍腿而起,去拜会拜会他! 佩玉的场次很早便结束,本来她们想趁早赶去岁寒那边看看她的比试,但赵简一与赵横羽二人相见恨晚,就偃甲机关术进行深刻讨论,说到武场人陆陆续续走完,还没讲尽兴,揽着肩说要回去继续研究。 怀柏看了看阴沉的天色,佩玉,我们先回去吧。其他场次的比赛,让和生财送蜃影珠过来就好。 佩玉闻罢点头。 回到天权城住所,几个孤山弟子围了上来,大肆吹捧佩玉,纵佩玉面色冷淡,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与怀柏进房时,又有两个弟子戴雨而归,口中议论着方才看到的比试。 那个叫岁寒的弟子一开始表现平凡,但最后一招翻盘真是惊艳。 对!那招还是她自创,叫什么来着? 天地同悲! 第105章 风急浪高 和生财很快就将所有场次的蜃影珠送过来。 佩玉先挑出天玑城的场次,偏过头去,却看见怀柏撇嘴,闷闷不乐的样子。 师尊?佩玉心中生疑。 怀柏抿着唇,心想,她最先拿的是岁寒的蜃影珠,她果然还在默默关注岁寒吧。 佩玉用手在怀柏眼前晃了晃,师尊? 怀柏闷闷地应:嗯。 你不想看这颗?佩玉将几个珠子摊在她面前,贴心地说:你来选。 怀柏仍是拿出天玑城的那颗,反正其他人于她没有看的价值。注入灵力后,画面上岁寒与另一孤山弟子相对行礼,开始比试。 孤山剑法时而大巧不工,时而飘逸灵动。那名百代峰的弟子平日亦勤加练习,每招都堵住岁寒的出路,就当他侧身一剑,胜负将定时,岁寒忽然手腕转动,漫天剑影,铺成遍地月华,白飒飒一片,她反守为攻,疾刺数剑,极快极刁钻,纷飞的剑影中,一道银蛇飞快袭来。 孤山弟子手腕一痛,长剑登时被挑落。 岁寒手执双剑,拱手道:承让。 怀柏奇道:一直示弱于人,实则暗藏后招,这剑不错,这人不行。 佩玉颔首表示附和,但对岁寒并未放在心里,就算没有迷心,她也有把握胜过她。以弱胜强的剑,能让小溪溅过一块山石,但能让它越过一座山吗? 怀柏与她想法相同,伸伸懒腰,心想女主的金手指看来一个也没得到,也是,一切都有因果循环,环环相扣,她没有了章礼相助,怎能在圣人庄混下去? 女主啊女主,还是高看了她。 佩玉起身想关掉蜃影,余光瞥见雨中一道人影,眉轻轻皱了下,转身对怀柏说:师尊,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怀柏顿时警觉,做什么?不会是要找岁寒吧? 佩玉取了把伞,一点小事。 怀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呼呼地想,徒弟长大了,连去做什么都不肯告诉师父了。 她打定主意圣人庄的这段时间要看好佩玉,也偷偷地跟了上去。 雨势比上午时还要大一些。 冷雨打在纸伞上,噼噼啪啪如玉珠落冰盘,雨水汇集顺着伞骨湍急流下。 佩玉只拿了一把伞,白衣下摆溅上点点泥水,不远处的雨中站了一人,佩玉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替她遮住风雨。 柳环顾被雨淋得瑟瑟发抖,浑身湿透,鬓发湿漉漉黏在脸侧。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半晌后才意识到身边站了人,眼珠子动了下,毫无血色的唇张开,你? 佩玉施法替她除去雨水,我送你回去。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7) 柳环顾摇摇头,多谢,但不必了,我想静一会。 喜欢淋雨?佩玉蹙眉,难道她多管闲事了吗? 柳环顾自嘲一笑,东海每到这个季节都会下暴雨,日日凄风苦雨,再怎样过了这么多年,不喜欢也要逼着自己习惯。道友你远道而来,定不习惯这样的大雨,还是早些回去吧。 佩玉默然片刻,随后收起伞,仰头望泼天冷雨,说:我也已习惯。 见佩玉白衣被打湿,柳环顾心里无端一紧,低叹口气,道友不必如此,还未曾问过道友姓名。 孤山佩玉。 柳环顾啊了声,清亮的眼里带上笑,我知道,大师姐常常提起你。 佩玉也轻轻勾起唇,是吗? 柳环顾道:她说你很好,对了,我们不是在太初天见过一面吗?她打量佩玉,只是你长大了许多,我竟一时没认出来。 佩玉道:无妨,发生什么? 柳环顾似哭似笑,无事。 佩玉垂眸,雨水沿着长睫淌下,我会帮你。 帮我?柳环顾喃喃,很久之前,也有人对她说过那句话,但那人她攥紧手,眼前一片红,多谢道友,但是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她对上佩玉的眼神,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驱散周身寒意,嘴角噙起一抹清浅的笑,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微笑着,眼里却是不化的霜雪坚冰。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她重复着,挥手为佩玉撑起一方避雨结界,又替她除去身上冷雨。 佩玉有些惊讶,问:你学会了? 这两个术法记载在玉简中,并不高深,但如此短的时间便能掌握,足以见得柳环顾资质之高。 柳环顾抬起眸,眼底骄狂笑意一闪而过,佩玉,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弱小,只是有些事从前不愿做而已,我爹曾说过,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但只要拥有一颗干净的心肠,他仍是高贵的。 她面带款款笑容,从容地揩去手上雨水,我不知他说的是对是错,但我如今宁愿扭曲如蛆虫,也不想再被人这般踩在泥土里了。 佩玉道:你不必这般,我会帮你。 柳环顾深深地看着她,面前的少女神情清冷,眼眸却是柔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不知为何,一看见这个少女,她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柳环顾的眼神落在如雪白衣上,微笑着说:不用了,你这样干净,就不必染黑了。她垂下眸子,指着佩玉手里的纸伞,能否将此伞赠我? 佩玉点头,这只是普通雨伞,并不贵重。伞面素白,也不好看。 柳环顾爱惜地抚着伞面,自从父亲逝去后,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撑伞,我会记得。她拱手一拜,时候不早,就此拜别吧。 好。 二人在雨中分别,转向而行,身影越行越远。 佩玉本是往天权城走,突然想到柳环顾此番异常,也许与岁寒相关,脚步一顿,转向又朝圣人庄走去。 怀柏披着蓑衣,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见她转向,嘴角往下一撇,自怨自艾地想:她果然是去找岁寒了,我年老色衰了么?主动投怀送抱,她还要去找别人。 柳环顾面朝翻腾的大海,涛声如怒,风急浪高。 她忽然长笑,笑声凄厉绝伦,压过这漫天风雨,眼底猩红一片,但是没有泪。 许久后,她才停下笑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海面,眼神怨毒冰冷。 第106章 灯火融融 佩玉是孤山弟子,想进圣人庄不得随意使用术法,她撤去挡雨宝光,接过两个守门弟子递来的软纱帷帽,拱手行礼后,直接往岁寒住处走去。 疾风骤雨,帷纱飞扬,佩玉在雨中疾行,帷帽下神情冷凝,眼中带冰。 怀柏早早翻墙而过,跟在她身后,许是佩玉对她不曾设防,跟了一路竟都未被发现。 佩玉身影闪入弟子居中,怀柏不好再进去,便蹲在窗下草木中,认真听墙角。 可惜她们好似使用隔音结界,怀柏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悄悄露出一双眼睛,往窗里看。 佩玉躬着身子,背对着她,一手拿着帷帽,另一手撑在桌上,正凑在岁寒耳边说话。她们的脸离得很近,呼吸交缠,一偏头就能触及。 怀柏立即缩了回去,委屈巴巴地蹲在墙角。 冷雨沿着斗笠淌下,流到她的脖子里,她觉得有点冷,还有点气,恨恨拽断一根狗尾巴草。 佩玉、佩玉怎么能这样呢? 口口声声说喜欢师尊,还要和岁寒纠缠不清。 除了年纪大,她哪里比不上岁寒?更何况她能活几千岁,区区三百年又算什么? 怀柏伸手一划,水镜浮在她面前,她揽镜自照,就算如今披着秦江渚的皮囊,也不比岁寒差在哪里。 难道真是年老色衰了? 若是佩玉对岁寒冒着真心,她岂不是要冒着圣人庄和孤山结怨的风险,把祸首早早处理掉? 怀柏沉浸在沮丧中,垂头丧气,把头埋在臂弯里。 圣人庄处处栽满桃花,她蹲在一株花树下,脚边铺满落红,待下定主意神不知鬼不觉解决岁寒后,怀柏才抬头,恍然发现身前早已站了一人。 佩玉鬓发皆湿透,不知在这立了多久。 怀柏眼底的杀气顿时荡然一空,慌张地说:啊,我不是在跟踪你 佩玉眼中骤然撞见一张湿漉又苍白的美人脸庞。黑发湿哒哒黏在两侧,发尾微翘,沾着几点桃花;眉目被雨水濯得愈发黑,杏眼清亮澄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心里好像被什么击中般,她弯腰为怀柏拂去发上桃花,伸出手想牵怀柏起来。 怀柏盯着眼前纤长白皙的手,眼里慢慢渗上泪水,只是隔着滂沱的大雨,佩玉并没看出来。 师尊?佩玉的嗓音是清冷的,让人很难亲近,然而在对着怀柏时,她的声音像浸了蜜,冰雪融成一弯春水,又软又甜,不胜温柔。 怀柏径直站起来,带起的雨珠溅落,无视佩玉空悬的手,绕过她往外走。 佩玉低头看了眼手,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赶紧追上怀柏,伸手想牵住她,师尊,我做错了什么? 怀柏把她的手拍开,冷笑:呵。还好意思问! 又走几步,怀柏猛地发现身旁空无一人,转头见佩玉低头站在雨里,心中无端生气一股恶气,想这人悄悄和岁寒私会,还有脸发脾气。于是将脖子一拧,也不再管她,只一个人负手离开。 蓑衣步入一川烟雨,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雨中。 佩玉眉头轻蹙,抿唇思索一番缘由,瞬间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她本想赶快追上师尊,几步后又停下,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往上扬了下。 怀柏冷着脸回到小楼,容寄白和沧海坐在灯下一同看话本,看见她时抬眸笑道:师尊,你去哪啦? 她没有说话,直接回到卧房,两扇门猛地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沧海吓得一抖,小声说:师尊这是怎么啦? 容寄白想了想,道:小师妹也出去了,师尊是和小师妹吵架了? 沧海紧张地说:那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劝架? 容寄白哈哈笑了几声,拍拍她的手,没事没事,这是情趣,我们做自己的事就好。 长夜漫漫,怀柏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枕寒衾冷,说不出的寂寞空虚。 她突然翻身坐起,披着外袍走到窗前,推开木窗,外面风更疾雨更骤,冷雨敲打窗扉,敲得她心乱如麻。 天这么晚,佩玉还没归来 她尽力遏住自己的担忧,只是不知不觉便徘徊到门前,犹豫片刻,怀柏拉开门,佩玉浑身湿透,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外,抬起眸小心翼翼地唤:师尊。 怀柏见她淋得落汤鸡般的样子,也提不起什么气,侧身让开路,怎么不进来? 我怕师尊还在生我的气。 怀柏心中重重叹口气,知道她是苦肉计,拂袖转身走到桌前,把灯挑明一些,弄干身子再进来。 灯火闪烁。 佩玉轻轻勾了下唇,师尊纵这般生气,也会为她留一盏灯。 师尊待她这样的好。 师尊这样的好。 她垂着头,第一件事便是坦诚认错,师尊,我找岁寒是有原因的。 怀柏听到这句话,面色缓和几分。 佩玉趁机将柳环顾之事说出,只是隐匿迷心之法,道:我听闻此事,义愤填膺,当即便想找岁寒,让她不要这般偷窃别人的东西。 怀柏看了眼她,实在不能从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瞧出什么义愤填膺来。 佩玉又说:在我的劝解之下,她已明白自己的错误,将会亲自说明此事。 做出这么不要脸事情的人还能主动承认错误? 怀柏有些不信,问道:你是怎么劝她动的?就这么轻易让她服软? 佩玉笑笑,不过是如师尊常常告诫的那般,以德服人而已。 怀柏心事纾解,两眼笑成弯弯月牙,这么看是我错怪你了,她见佩玉左手一直藏在身后,免不了好奇,你把手收着做什么? 佩玉敛去笑容,眉目低垂,欲盖弥彰地说:没什么,师尊,已经很晚了,我们歇息吧。 怀柏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点点头,好。 待佩玉不查,怀柏闪到她身后,一把拽住她的左手,哼,又想瞒我什么? 佩玉面上露出笑容,嘴里说的却是,师尊,痛。 怀柏这才看见她手背肿起一指余,又青又紫,很是狰狞,忙撤手从怀里取出药膏,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抹抹药,还痛吗?痛得厉害吗? 怎么弄得?并非什么大伤,但怀柏还是十分心疼,翻来覆去看着。 佩玉低声呐呐:是我不小心 怀柏瞪圆眼睛,又想骗我? 佩玉凤眸湿润,委屈地说:是师尊,您拍了我的手一下。 怀柏想起自己是拍掉佩玉伸过来的手,但 我手劲这么大吗?她紧拧着眉,一脸纠结地说。 佩玉忍不住莞尔,歪头轻声道:师尊,还有些痛。 怀柏连忙说:我再抹药。 佩玉摇头,神情凄苦,不是手痛,您打了我,我心里难过。她说着,眼圈渐渐红起来,我并未做错什么,你却无故打我,你这般不信我。 怀柏被她说得十分内疚,是我思虑不周,是我错了,你若生气,也来打我一下吧。 她把双手伸出来,手背朝上,态度十分诚恳,随便你打几下,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好不好? 佩玉眼中含着泪,凝视怀柏的面容,过了会,她倾身抱住怀柏,头埋在她的胸前,师尊,我不生气,我只是难过,你亲我一口,我就不难过了。 夜浓如墨。 屋外凄风冷雨,屋内灯火融融。 第107章 江海凝光 翌日天已放晴,盛济同一位圣人庄御射弟子比试。 武场里挤满人,连游烟翠与霁月二人也在场。 最终是盛济更胜一筹,就在他们持剑相拜,准备下场之时,台上突然跳上一道人影。 圣人庄柳环顾,请战玄门盛济。 台下掀起轰然大波,霁月面色一变,直直望着台上紫衣少女。 她疯了吗? 盛济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打趴下吧! 许多不知柳环顾名姓的人在左右问着:柳环顾是谁?很有名吗? 霁月道:漫漫,下来。 柳环顾回身,恭敬问道:敢问师姐,我请求与孤山弟子比试,可曾有不妥之处? 试剑已经结束,两人的比试便算只是友好切磋,并无理由去阻止。 然而此刻来看试剑的人未散,这场切磋的输赢难免会广为人知。 容寄白拉长了声音,啊,啊,她不是昨天那个人吗? 沧海眼底浮现担忧,她连简单的术法都不会用,怎么会赢?还是早点下来吧。 一旦输了,只怕柳环顾会成为整个仙门的笑柄,处境愈发不堪。 佩玉蹙眉不语,被怀柏一把搂住,别担心啦。 容寄白问:师尊,你觉得她会赢吗? 怀柏摆手:不一定,看看吧。 好歹盛济也是久经她与佩玉的摧残,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比拟。 盛济有些惊讶,但依旧拱手道:却之不恭。 此刻台下流言更甚,有人说她给圣人庄丢脸,有人说她胜负心重,不配为仙,有人说她魔头之后,品行不端。 柳环顾一笑置之,回礼:请。 盛济剑如长虹,倏忽便至眼前,剑光铺天盖地,将柳环顾孱弱的身形笼罩。 柳环顾脚尖一点,疾退数步,躲开这霹雳一剑。 紫衣飘摇,弱柳扶风,她站在凌冽剑气中,如狂风中摇动的蒲柳,不胜可怜。 切,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看她这样子,怕在盛济手中撑不过三招! 就是就是,赶紧下来吧,别给圣人庄丢脸了。 霁月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游烟翠冷哼一声,怎么不英雄救美,救救你的小师妹? 三招过去、十招过去、百招过去。 柳环顾依旧显颓势,但仍稳稳当当站在武场之上。 台下的议论之声渐少,弟子们不再七嘴八舌,反而屏气凝神,认真观看这场切磋。 盛济手中长剑宝光炽烈,剑如惊鸿游龙,澎湃的火灵气充斥场内。 火光铺天盖地,修为稍弱者穷目亦难看清场上二人的身影。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8) 柳环顾瘦弱的身形好似马上要被这凶悍火光吞噬,霁月猛地起身,紧皱着眉。 然而漫天的火光中忽然撒下一抔凉雪。 柳环顾不退反进,反手疾刺数剑,银光闪烁,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而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住一柄细柳般的软剑,一道白光闪过,快到几乎看不到影。 软剑滑溜溜如无骨之蛇,总是绕过盛济的剑刃刺来,双剑合击,逼得他不得不连退数步。 那不是天地同悲吗?她偷了岁寒的招式? 果然是沈知水的女儿,跟她爹一副德性!无耻之尤! 等等,如果她是偷岁寒的剑招,为何她的双手剑如此熟练?难不成招招都是偷自岁寒的吗? 佩玉突然领悟过来柳环顾此举的意义 或许她根本不是为了取胜,而是让众人看到这套剑法。 天地同悲本不仅仅是一招,岁寒只舞出第一招,她却把接下来的整套使了出来,是谁偷了谁,有心人一想便知。 柳环顾的身形飘忽,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优美中又有狠辣决绝之意,每招都带着舍生弃命,玉石俱焚的气势。 盛济被她打得猝不及防,剑法有些慌乱。 柳环顾双剑越发凌厉,攻时剑光闪烁,雷霆震怒,收时剑穗频晃,江海凝光。 盛济后退几步,身子抵着玉璧,想到在孤山被佩玉吊起来打的情景,渐渐镇定,手上剑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他可把佩玉逼退过半步,为何还要怕别人? 一晃眼间百余招过去。 台下早已鸦雀无声,游烟翠坐直了身子,不再带讥讽神色。 容寄白喃喃:她好厉害天赋这么高,圣人庄还不教她东西,真是不识良才美玉。 双剑相击,火星四溅,柳环顾右手的剑被击飞,但她未现慌乱,身子顺势往下一弯,双手握剑,如回马一枪,往盛济刺去。盛济的剑停在她的颈侧,而她的细剑,悬在盛济胸口。 盛济拉她起来,笑道:道友,承让。 柳环顾勾唇,承让。 场下静默片刻,忽然爆起一阵欢呼,众人连唤精彩,掌声如排山倒海。 霁月早早候着,见柳环顾下来忙迎上去,诧然问:师妹,你的剑法? 柳环顾沉声问:大师姐也觉得是我偷了岁寒的剑法? 霁月摇头,诚恳道歉,不,那日是我的错,你本能胜过那名墨门弟子,我会向圣人禀告此事,她顿了一下,和岁寒之事,你且放心。 柳环顾垂头一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仰起脸时,又是一副无辜的神情,多谢师姐。 容寄白挤开人群凑过来,笑着朝柳环顾招手。 盛济抱剑微笑,露出认可的神情。 柳环顾左右看了看,望见怀柏与佩玉时,笑容才多几分真心,扯扯霁月的袖,凑近低声道:师姐,你看。 霁月眼睛亮起,佩玉、江渚,你们也在此。她展目望了周围的孤山弟子,噙起淡笑,上次推辞二位邀请,今日便由我来做东,请诸位在东海小酌,如何? 怀柏还没说话,容寄白已高高举起手,好! 霁月与容寄白沧海有几面之缘,笑了笑,转过身说:彩云,你也一起,嗯? 游烟翠的座位已是空空荡荡,一个外门弟子上前告知霁月,方才游烟翠气冲冲地执抢出门,不知去做什么了。 霁月扶额,她啊,实在是太过冲动。 怀柏好奇问:小公主干什么去了? 霁月看了眼柳环顾,低声道:彩云嫉恶如仇,只怕如今去找我门一位弟子,我们先去喝酒吧。 佩玉问:不等她? 霁月笑着摇头,我传信与她,她若想来便来,不想来便算了吧。 酒楼临海而立,波涛起伏,潮声连绵。 柳环顾择菜斟酒,举止十分得体,只是给佩玉斟酒时,特意少倒了点。薄薄一层酒水覆盖杯底,微一摇晃还可见得到底。对上怕佩玉茫然地眼神,她笑着说:小孩子少饮一些酒。 比起桌上活了上百岁的这些人,佩玉身体的年纪只能称得上小孩子。 众人哄笑一堂、 怀柏笑着靠在佩玉怀里,喊起了那个久别的亲昵称呼,崽崽啊,听见没有,小孩子少喝些酒。 冷风乍起,似又有变天之兆,柳环顾合上窗,笑着给几人一一敬酒。 她似经过精心打扮,眉翠唇红,一扫原来病弱苍白之色,低眉带上几分婉转姝丽,眉目流转,顾盼生辉,不输堂上一众美人。 酒正浓时,赵简一笑着走进来。 赵简一道:好啊,师,尊字到嘴边吞了下去,转而看着佩玉,笑道:师妹,你们喝酒居然不喊上我。 容寄白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今日是盛济的比试,还记得吗? 赵简一面露愧色,哎,我我昨夜和横羽兄彻夜畅谈,对偃甲之术的理解更为深刻。 怀柏扔一杯酒过去,有了偃甲忘了师门,罚酒三杯。 赵简一稳稳接过,酒水点滴未撒,甘愿受罚。 喝完三杯,赵简一忽然问:江渚,横羽想请教一下孤山的道法,他说那招biubiubiu,他思索良久未得。 怀柏掩唇轻笑。 赵简一又说:还有,biu也就算了,用手背敲石头是什么术法? 怀柏问:什么用手背敲石头? 赵简一看着佩玉,好奇地问:就是有个墨门弟子,看见小师妹拿手背在敲石头,居然敲碎好多块大石头,他想请问这是在练什么招式吗?铁砂掌? 怀柏想起昨晚被讨要的一吻,指着佩玉,气得声音发颤,你、你、你是,是自己弄的? 佩玉垂下眸子,神情无辜。仙魔双修让她的身体十分强悍,昨日连碎数块礁石,才把手背弄伤。想来日后使苦肉计要更加麻烦,实在是苦恼。 一个巡海弟子冲进来,面色紧张地跟霁月禀告:大师姐!海岸数里内的礁石都被打碎了,恐怕是有水族来犯!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佩玉。 原来是你干的呀! 佩玉被看得不好意思,耳垂通红如血,想执杯抿一口酒,却发现杯里早已空空荡荡。 霁月忍不住轻笑,不必担心,不是水族。 巡海弟子大惊,不是水族那又是谁?谁会这么无聊?他和这些石头有仇吗? 容寄白哈哈大笑,就是这么无聊! 笑声里,又有一名巡海弟子冲进来,大惊失色地唤:大师姐! 霁月摆摆手,苦笑着说:我知道怎么回事,被毁坏的礁石不是水族干的。 那人道:什么礁石?不是这件事,大师姐,刚刚游师姐追着岁寒跑到了海上! 霁月猛地站起来,变色道:什么?就她一人? 巡海弟子点点头。 速去通知圣人,霁月握住飞羽弓,朝众人拱手,失礼。而后走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扉。 冷风猛地灌入,他们这才发现,窗外早已是乌云密布,风雨将侵。 第108章 有仇报仇 霁月朝他们一抱拳,跳窗而出,驾马驰于海上。 海风吹灭烛火,屋内瞬间黑下来,佩玉未曾多想,与怀柏对视一眼,也跟着跳出去。 怀柏倚在窗前,对站起身欲帮忙的徒弟们摆手,你们都留在这儿,目光在沧海身上停留,她道:沧海,你看好他们。 沧海点点头,伸手拦住了容寄白。 赵简一本已站起,闻言又坐下去,对另外两人说:无事,不要担心,有她们足够了。 柳环顾手紧紧攥住窗沿,神色凝重,眉头紧锁。风吹散她的长发,如水墨在烟雨中晕开。 怀柏翻窗跳下,云中冷电出鞘,飞在她脚下。 屋外黑漆漆一片,像一碗浓墨倾倒,海风猎猎,风急浪高。 佩玉有迷心为引,得知岁寒的位置,御刀在风浪中穿行,怀柏紧紧跟在她身后。 游烟翠面色如冰,执抢立在汹涌海上,四周围满密密麻麻的水族。 几条蛟在她头顶游动,愤恨地搅动风云,激起滔天巨浪。 她金甲溅上半身血痕,水面泛起浓浓的血腥味,游烟翠神色一敛,跳起来,长枪往下挑起一只偷袭的海蚌。 上下左右皆被围锁。 一众海妖摄于浴火之威,不敢靠近,但游烟翠也没有掉以轻心。若一时不慎,便会落到和岁寒一样的下场。 游烟翠目光掠过浮在海面一只巨大蚌壳,蚌壳开着一条缝,还在往外汩汩冒着红血。 蛟妖不耐烦地甩尾,催促好几声后,一只巨大的、布满青苔贝壳的海怪从水面升起。 众妖齐齐退散,为它让出一条道。 游烟翠在海上征伐数年,一时竟不认识这只山一般的庞然巨兽是何来头。她面色寒凝,握紧手里的枪。 海怪的身子遮天蔽日,游烟翠仰头只能看见十余只巨大的钳子。 触手猛地砸下,游烟翠跳开躲过,身子却被浪花拍到,吐出一口血来。 她揩去嘴角的血,在海怪面前节节败退,周围的海妖趁机涌上,消磨她的体力。 游烟翠挑翻一只偷袭的蟹妖,头顶突然袭来冷风,她身上汗毛倒立,本能想避开,但海怪身形太过巨大,加上海妖拦路,已是避无可避。 她面色苍白,举枪做好两败俱伤的准备。 昏暗的天色里,一道白光犹如离弦之箭刺来。 游烟翠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海怪的身子一晃,鲜血如瀑洒下,一只钳子掉在海中,惊起浪涛千丈。 海怪受痛哀嚎,海涛更加汹涌,深黑海面出现一个巨大旋涡,许多水妖受波及,被海浪卷入旋涡。 佩玉拉着游烟翠劈出一道血路,转头问:岁寒呢? 游烟翠指着那个冒血的巨蚌,在那。 佩玉有些不愿相信,岁寒就这么轻易死了? 怀柏穿过重围,也杀了过来。她们笔直飞行,竟比霁月还要快一点。 她看了看周围,问了同样的问题,岁寒呢? 佩玉抿唇,指着巨蚌。 怀柏摇头,真惨。也算恶有恶报了吧。 怀柏又问:这是什么妖? 佩玉声音沉凝,不是妖,是魔物。她顿了下,甲壳坚硬,但脐处柔软,我去对付它,师尊你留在这儿。 怀柏道:小心点啊。 佩玉扬了扬唇,好。 游烟翠攥紧枪,就让她一人去?我们也帮忙吧。 怀柏笑了笑,云中脱手飞于空中,剑影闪烁,像冷冽的月光,纷飞的白雪。 百步之内的海妖在瞬间被剑气绞成碎片,海面被血染红,千尺无妖。 你到底是谁?游烟翠又敬又骇地看着她。 怀柏抬手,云中如飞鸟飞回她的手中。她握剑,微笑着,眼中却是冰冷的杀意,孤山,怀柏。 游烟翠深吸一口气,守闲峰主,是您! 怀柏握剑立在此,青衣翻飞,长发如墨,无妖再敢靠近。 她用剑气为佩玉辟出一方安全的决斗场后,抬头看着白衣少女与海怪周旋。 直觉佩玉不会遇到危险,但怀柏还是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游烟翠知道她身份后,怔了半晌,扭扭捏捏不知说什么,余光瞥见那个冒血的巨蚌,飞过去去枪挑进裂缝,想把蚌壳撬开。可惜巨蚌有千钧之力,她撬了半天,只撬开指头大一条小缝。 怀柏抱臂观望,给她鼓气,加把劲!你可以的! 游烟翠暗自腹诽,你也不来帮我一下。 这时巨兽突然发出一声濒死的惨叫,山般的身体轰然倒下。 游烟翠正犹豫要不要背起巨蚌一起逃,被怀柏拉上云中,眨眼遁出数里。 怀柏问:怎么?你还想背着那大家伙一起走? 游烟翠蹙眉,岁寒还在其中。 怀柏面色大变,什么?岁寒还在其中?情况紧急,我居然忘了。唉,节哀节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游烟翠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上哪儿不对。 佩玉手里系着一条粗壮麻绳,绳子另一端系着海怪尸体,御刀把海怪拖来。 水族早在海怪死亡那刻轰然逃散,几条蛟不甘地怪叫,怀柏抬头看了眼,它们便屁都不敢出遁入海中。 空荡荡的海面,唯有不断涌上的鲜血见证方才的凶险。 怀柏有些好奇,你拖着这东西来做什么? 佩玉道:这魔的壳甲坚硬,是做偃甲的好材料,大师兄也许拿着会有用,也能让和生财拖走。 怀柏拍手,好徒弟,物尽其用,勤俭持家。 佩玉听到这称呼,愣了一下,师尊? 怀柏笑着拍拍她的肩,我已经告诉彩云了,反正这也瞒不了多久,何况彩云并非多舌之人。 游烟翠面色一红,低下了头。 直到此时,圣人庄之人才姗姗来迟。 霁月看见她们好好站着谈笑,一愣,转眼又看到海怪的尸体,又是一愣,喃喃:你、你们。 游烟翠道:我本已命悬一线,多亏孤山这二位仙长相救。 霁月抱拳行礼,多谢。她扭头看了看,也问:岁寒呢? 怀柏和游烟翠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不自然。 佩玉皱眉,说:方才好像被困在一个巨蚌里,但在打斗中失去了踪迹。 霁月忧心忡忡,正想嘱咐弟子们去海中搜寻,怀柏突然凉凉添道:你们还是不要轻易下海,海里不仅仅有无数的妖,还出现了魔物。 魔物?! 众人皆色变,面面相觑,露出恐慌之色。 怀柏一指,你看,这不就是魔?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79) 圣人庄的弟子们又怕又好奇,偷偷往海怪尸体瞥,交头接耳道:那就是魔物呀?好大好凶的样子! 太可怕了!日后我们巡海遇上这种东西怎么办? 难道妖物和魔物勾结在一起了吗? 霁月神色一凛,来不及再搜寻岁寒,正要飞往见贤阁向圣人禀告此事,一个巨蚌又慢悠悠浮上来,咕噜咕噜吐着粉色的泡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怀柏翻个白眼,心想,女主的命也太硬了吧。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喏,岁寒。 巨蚌力气太大,霁月与游烟翠花了许多力气才把它弄开。 蚌壳一开,岁寒的惨状让许多年轻弟子不敢直视她的双足双手皆被切断,像破布娃娃躺在蚌肉上,嘴巴大张,一只丑陋的虫子覆在舌上,让她合不上嘴。可纵是这样,靠着蚌里残存的空气,她竟还有一丝气息。 霁月面露不忍,此番惨状,倒不如真让她死了。她示意弟子们抬着岁寒回去治疗。 游烟翠亦受了些伤,回到圣人庄后拜别二人,回到住处歇息。 怀柏看着翻滚的海面,自言自语:海中怎么出现魔? 佩玉提醒,东海也有神器,那些魔物也许是开始行动。她神色微变,道:我们离开孤山,剑尊亦出走,如今六位峰主除却道尊只余三位。道尊正好在此时遣散同门,是否是孤山遇到危险! 怀柏垂眸,敛去眼中忧色,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师兄做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 滔滔白浪滚来,狂风嘶吼,黑云未散,似在酝酿更大的风浪。 她们处在风暴中心,成为天地中渺小的两点。 怀柏低声叹口气,先回去。 佩玉点点头,把麻绳系在海边礁石上,准备等会再带赵简一来看看。 她们进楼后,合上酒楼的窗,隔断窗外的巨浪狂风。 容寄白扬唇,说过让你不要担心吧,我师妹,超厉害! 柳环顾面色微缓,放下紧紧握着的酒杯。 容寄白探身,问:小师妹,到底发生何事? 佩玉将海上之事简要说出,说到岁寒惨状时,众人皆面露不忍。 柳环顾猛地起身,拱手辞别,匆匆走出了酒楼。 佩玉跟她走出去,问:你要去看她? 柳环顾点头苦笑:人算不如天算,我本只想稍稍惩治她,她却遭到这样的报应。她面色寂寥,她初来圣人庄时,亦是饱受欺凌,我还以为我与她是同一种人。 佩玉道:她不是个好人。 柳环顾叹息,无论如何,她都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如若她不能好,我便会照顾她的余生。 佩玉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突然止住,看了眼压天乌云,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柳环顾道:片刻不离身。 佩玉点点头,转身回到酒楼中。 柳环顾撑起一把素白的纸伞,转动伞把,雨珠淅淅沥沥往外甩去。 她嘴角往上扬,轻哼起一首快活的小调,走过一树新开的茶花时,弯腰嗅嗅浅淡的花香,小心折下一枝白花,弹去上面滚动的水珠,收在了怀里。 第109章 不过诛心 柳环顾把新折的茶花放在岁寒枕边。 自她一战成名后,圣人庄弟子们不敢再对她无礼,忸怩唤道:柳、师姐。 柳环顾面色温和,她如何了? 弟子眉头紧皱:四肢俱断,便是好了也我们在想法把她口中的那条虫去掉。 柳环顾弯腰仔细探查,而后长叹一声,道:这是缩头虱妖,通过舌头吸取血液,直至舌萎缩,而后把自己尾部与萎缩的舌头连接起来,如今虱妖与她的舌头连为一体,若贸然去除,只怕会害了她的性命。 霁月不在场,加上岁寒如此惨状,年轻的弟子们本就有些慌乱,见她一改素日怯弱,款款而谈,神态从容镇定,不由心生信服,开始听她的指挥,有条不紊地替岁寒治疗。 柳环顾坐在蒲团上,认真地沏一壶清茶,眼睛盯着升起的白汽,神情娴然沉静,仿佛来来往往弟子、繁芜世事都与她无关。 她这般沉郁安静,以前为人诟病的容颜似晕上一层淡淡的光,变得静美夺目。 有如匣中宝玉,幽谷兰花,神光内敛,品行高洁。 弟子忍不住频频回首看她,对她的观感又好几重。柳环顾身份尴尬,但作为长老外孙女,自小拜入圣人门下,自然比他们这群新弟子要高贵许多,本是不常见到的。 如今这样一个人却好好坐在此处,神情谦和,动作优雅,与他们素日所见之人截然不同。 已有人在心里为柳环顾辩解 便是父亲入魔,那与柳师姐又有什么干系? 水汽烟云中,柳环顾缓缓扬起嘴角。 岁寒刚刚苏醒,对上的就是这样一个笑容。笑眼弯着,眼里藏着水雾,教人看不分明。 柳环顾看她醒了,也不张扬,抬手虚敬一杯,轻抿一口淡茶。 柳师姐,她醒了! 岁寒听到柳师姐时,稍稍一怔,不明白为何只过去一天,弟子们就对柳环顾的态度全然改变。 她来不及细想,身上突然袭来一阵剧痛,想张口说话,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柳环顾眉目带上抹淡淡忧伤,手动了动,已有弟子接过她的茶盏,放在桌上。 她低声道:师妹只喊了一声,眼圈便红了,抬手揩揩眼角,不管如何,我会照顾你的余生。 一个弟子递上白帕,劝慰道:柳师姐,莫要伤心,这人先负你,本不值得你的眼泪。 众人夸赞柳环顾心地柔软,只有岁寒能看见她袖下微扬的嘴角。 岁寒想挣扎,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柳环顾幽幽叹气,总归同门一场。 她抬眸时,眼角晕上一段胭脂色,眼眶里隐隐约约水光闪烁。 如若泫然欲泣,又似笑意吟吟。 当年她以真心待人,行端坐正,无人惜她、无人敬她;披上一层虚情假意的皮囊后,突然赢得所有人的夸赞。 柳环顾心底在冷笑,面上却哀戚,不必将她送回弟子居,送到我的住处便是,让我来照看她。 弟子道:这样太麻烦师姐了。 柳环顾撩起下摆,走至岁寒塌前,捏住茶花,放在她的胸口,而后俯身将她抱起。 无手无脚的女子轻如羽毛,像个破布娃娃般任由她摆弄。只有睁大的眸和眼角渗出的泪水可窥见一二心中恐惧。 然而柳环顾托着她的头,往里一转,便无人再见她惊恐的神情。 你们方入门,正是勤勉修炼之时,左右我是个闲人,这等事便由我来做吧。何况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群新弟子本就不想担上照顾一个废人的责任,听她这么说心里难免欢喜,柳师姐,我送您离开吧。 柳环顾摇头,不必了,让我和她安安静静走完这一程吧。 她祭起周身流光,隔绝漫天疏雨。 疾风骤雨冷冷打下,走了半路,一簇开得热闹的白茶花撞入眼帘。 柳环顾轻叹一声,撤下护体灵光,冷雨如刀,岁寒在她怀中瑟瑟发抖。 你还记得吗?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粗布葛衣的孩子蹲在花树下哭泣。 柳环顾举伞走近,默默为她遮住风雨,你是哪门弟子?为何在这里哭? 孩子抬头,秀丽的小脸苍白无比,楚楚可怜,哭得打嗝断断续续说:我师父是章礼长老。他、他不喜欢我,大家都欺负我。她眼眶通红,我父母都不在世了,没有人疼我,大家都不喜欢我。 那时柳环顾弯下腰,摸摸她小小的脑袋,我喜欢你呀。 小孩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一样,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真的吗? 柳环顾随手折下一朵茶花,花洁白无瑕,花瓣上滚动的晶莹的雨珠,好不好看? 小孩点点头。 柳环顾把花送给她,你看,这种乡野之花,不如牡丹富贵,不如幽兰清逸,但也能开得这么好看,也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笑了笑,在我看来,你比这朵茶花要好上许多。 小孩低头看了茶花半晌,忽而一把冲进她的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脖子,谢谢姐姐! 柳环顾被这一撞,差点跌坐在泥水里,手中伞倒在地上,风雨瞬间染湿她的鬓发。可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勾起唇角,手轻轻拍着小孩的单薄的背。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抱住她。 我叫岁寒,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柳环顾知晓人心易变,还是弯了弯嘴角,柔声道:沈漫。 她从回忆中走出,眼神渐渐清明,低头瞥了眼惊恐的少女,道:初见时我便知道你会与我越行越远,我不抱期待,但忍不住憧憬奇迹。 那年风雨相侵,她抱着瘦小的孩子走远。 如今依旧风寒雨冷,她的怀里靠着的,却是四肢俱断面目全非的少女。 可你却这样对我。岁寒,你知道这场试剑对我有多重要。 柳环顾深吸一口气,眼瞳渐染绯色,那日我就在想,从今以后,我便狰狞如恶鬼,也不愿渺小如微尘,所有负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我从小就很想有个妹妹,她的声音浸在风雨里,隐隐约约,不太分明,放心吧,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看你这样多乖啊,多乖啊。说着,眼睛又弯了弯,眼里绯色由淡转浓,血红一片。 一股不安笼罩整个圣人庄。 接下来的日子,试剑照常进行,柳环顾接替岁寒的位置,轻松打入前十。 孤山众人大放光彩,尤其是佩玉,总是在十招之内退敌,一举成为仙门风头最盛的弟子。 风雨越来越大,乌云翻墨,遮住天空。 这样的天色里,大家比试完便各回各处,鲜少再如初来时一般兴致勃勃到处乱逛。 在沉闷与压抑的气氛里,决赛之日很快便要来临。 第110章 海妖齐聚 决赛这日,暴雨雷霆,乌云堆垒。 四道灵光从圣人庄四角亮起,冲云直上,金光围成赛场,阻绝风雨。 修士们御剑在半空观看这场精彩决斗,至于凡人,只能仰着脖子看蜃兽在空中织出的巨大蜃影。 魁首之争依旧在盛济与佩玉之间进行。 怀柏抬头看了眼天空,对他们说:天气不好,早些解决。 余尺素笑眯眯地说:盛济,你这次能逼退佩玉半步吗? 盛济眨眨眼,等会你们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他们在赛场立定,各自行礼。 众人屏气凝神,期待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暗自揣测盛济能否让佩玉使出第十一招。 这次试剑看点比往年多许多,先有佩玉十招不败传说,再有柳环顾双剑势如破竹,盛济、余尺素等也表现惊艳。 盛济弹弹剑,抬头看了看天,叹气道:天气不好,我想早点回去。 佩玉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盛济摊手,我认输。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认输了? 一个女子身披黑笠,低声喃喃:这般情景,也只有三百年前她的目光投向怀柏,又飞快收了回来。 这般场景,也只有三百年前试剑大比上,鹤青一干人为了把云中让给怀柏,开场便主动放弃。 盛济咳了几声,我可不和你打,我的头发好不容易长出来,万一再烧一次,他的面色微赧,连连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左右都是输,比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吊打一场再输掉,他还是宁愿开场就认输。 长老等了一会,见他认输之意坚决,于是开始宣布名次颁发奖品。 佩玉夺得第一,盛济第二,柳环顾与余尺素并列第三。 渊风身披青色素袍,亲手将奖品递给佩玉,玉盘上托着的是一颗澄澄金丹,此丹名归元,是我耗费百年炼成,可助你化神。她的嘴角弯了弯,眼神温柔,想必元婴对你不是难事。 云上诸仙眼睛盯着归元丹,面露震惊之色,能提升元婴几率的灵丹也一颗难求,何况是化神? 不过有多少人能修炼至元婴圆满?这颗灵丹也只对佩玉般惊才绝艳的修士有用。 佩玉双手接过,恭声道谢。 渊风又依次将奖励发给余下三人,走到柳环顾身前时,她面露赞许,你很不错,我想再给你一个奖励。 柳环顾不卑不亢,跪倒在地,渊风将手放在她的发顶,日后,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 在这之前,东海只有霁月与游烟翠是渊风的亲传弟子。 圣人庄弟子一片哗然,不解地看向云端,不明白为何那么怯弱卑微的一个人,突然气质大变,一步青云。 柳环顾面上挂着谦和笑容,温文如玉,不见卑弱,不现骄狂。 为今日,她已蛰伏百年。 重云之上,狂风飒飒,柳环顾负手,紫衣翻飞。 她嘴角微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待诸事方定,金色的流光结界猛地一晃,赛场众人站立不稳,摔倒一片。 佩玉神色一敛,往上看去,上百条游动的蛟像长蛇在乌云里扭动。 海面波涛万丈,几乎在瞬息之间,无数海妖与魔物从水中涌出,将圣人庄团团围住,杀声震天。 修士们常年安逸,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多半面色苍白,露出惧色。 佩玉并不与他们一般慌乱,心想,妖魔勾结,选在今日围攻圣人庄,是想夺得有为、震慑仙门、或是围杀仙门后起之秀? 渊风神色淡淡,长袖一挥,金光更甚,将蛟妖逼退。她的声音传出数里,不知诸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0) 蛟王从云中冒出巨大头颅,冷冷俯视众人,渊风,你手下弟子夺我儿性命!剥我儿蛟筋!此仇不共戴天! 佩玉情不自禁看了眼怀柏。她记得师尊讨要的蛟筋不同寻常,其中有金色流光闪烁,难道初见师尊便知晓这是蛟中王族的筋,才主动讨要? 渊风笑意如冰,我看看你要如何报仇! 群蛟冲击,结界晃动不已,金光闪烁,隐约有黯淡之象。 渊风手握长剑,一步踏出,瞬息移动至结界外,与蛟王缠斗。 所有人都抬头紧张地观望。 一人一妖的身影在乌云雷海中若隐若现。 群蛟作势想上前助阵,被霁月与游烟翠带来的一干圣人庄弟子拦住。 蛟王发出一声痛呼,被渊风在肚腹处狠狠划了一剑,血流如注,倾倒在结界上,几乎把整个结界染红。 渊风出现在结界内,身子一晃,脚步虚浮。 柳环顾忙扶住她,师尊,您怎样? 无事。渊风眯着眼睛,面色有点苍白,蛟龙王,你不敌我,还想自讨苦吃吗? 蛟王吐出数口鲜血,不耐烦地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强弩之末! 它的爪子撕扯结界,蛟尾晃动,巨蟒般的雷电轰然击打在结界上,一下又一下。 来参加试剑大比的有三门俊杰,亦不乏修为浅薄的散修。 这些人面色惨白,惶然无措,一声声问着,怎么办? 圣人会保护我们的吧。 结界摇摇欲坠,渊风握紧手中长剑,站在众人之前,独面无数妖魔。 阿弥陀佛。天心率先站出来,盘坐在云间,口中念着梵音。金光从他身上溢散,被结界吸入。 修士们如梦初醒,纷纷行动,各施所能,加固结界。 无数道光华汇集在一起,结界金光大盛。 渊风松一口气,对柳环顾嘱咐:在这稳住局势。 而后又瞬间出现云海,想趁机逼退蛟王。她身形灵动,长剑熠熠,在群妖中游走自如,杀出一条血路。加之霁月游烟翠带队相助,局势隐隐占据上风。 佩玉问:师尊,我们去帮忙吗? 怀柏抬手,稳住他们,先不要出去,如今只是开始。 开始?容寄白不解。 怀柏抬眸看了沧海一眼,侧身附耳小声对她说:等会无论局势如何,都不要化为原形。 沧海攥紧袖角,师尊,我可以可以 若她一朝化龙,也许能在瞬息间止住这场纷争。 怀柏拍拍她的肩,笑道:你当年宁愿剔除妖骨,奉上逆鳞,不就是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吗?她拔出云中,神情严肃,退到我身后,我不倒下,你不可妄动。 怀柏握刀站在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沧海眸中带泪,哽咽道:师尊 容寄白按住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信我们。 渊风将蛟王逼得节节败退,无法接近结界,霁月弯弓射箭,箭如流星,游烟翠枪若游龙,杀伐果断。 人们长松一口气,正以为形势大好时,结界又猛地一晃,多数修为略浅的修士口吐鲜血,被反震倒在地上。 一条巨大的触手狠狠击在结界之上。 蛟王大声喊:八爪大王,你来得也太慢了! 苍老的声音自海中滚出,犹如惊雷震震,蛟龙王,我可不会飞。 蛟王哈哈大笑,另外两位大王呢? 仙豚大王快赶来了,灵龟大王还在路上。 蛟王道:不是最先通知灵龟大王吗?它还没来? 八爪大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它,莫要担心,只凭你我二人,足以吞下这小小圣人庄。 渊风冷声道:狂妄! 身影飘忽,眨眼出现在结界前,一剑劈在八爪鱼的触手上,只是触手柔软,剑锋深陷其中,反而被死死黏住。 蛟王抓住机会,巨大的尾巴甩来,渊风只能放弃宝剑,纵身跃开。 蛟王道:渊风,不必垂死挣扎,只需你交出杀我儿的凶手,我这次便放过你圣人庄,如何? 渊风指尖金光亮起:你做梦! 八爪大王又带来一众水兵,将圣人庄的弟子逼得全数退入结界之中。渊风游于两妖之间,渐显颓势,结界被一次又一次轰击,金光黯淡,其上出现数道皲裂。 难道我们要死了吗?九城的百姓们的哭泣与哀声自下传来,萦绕在每个人心上。 若结界破,万妖入,海水倾,修士尚可御剑逃命,凡人又该躲往何方? 师尊,我们要出手吗?赵简一焦急问。 怀柏道:我去,你们留在这儿。她偏头看着佩玉,认真道:留在这儿,若结界破,这里需要你。 佩玉与她对视,慢慢松开无双,面色有些无奈:好。 怀柏身形如电,一道青光闪过,八爪大王触手上多了一个狰狞的伤口。 它大怒,是谁? 怀柏一脚踢开一条鱼,翻身躲过蛟王断玉分金的硕大爪子,与渊风汇合,背靠着背,我说美人啊,她的眼里带着笑意,我认真想了想,要不你叫胡为吧。 渊风沉着脸,胡闹。 怀柏笑出声,挥剑将一条蛟斩成两段,你说的啊,胡闹美人。 她们二人单打独斗并不输这两位大妖,但水中妖物实在太多,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还在源源不断从海里涌出。 怀柏借着结界之力,云中一折,如青翠的碧鸟,朝蛟王眼珠刺去,正要得手时,一道尖锐至极的声音自海中传来,刺得她脑袋生疼,剑尖颤动,只把蛟王的鼻子划开。 渊风的情况更差,听到这声时,身形一滞,被蛟王的龙尾击中,吐出一口血,跌到结界里。 结界里已东歪西倒一片,神智清醒者也面色惨白,嘴角渗血。 怀柏眉头紧皱,反手一剑逼退八爪大王,骂道:这该死的海豚音! 第111章 沧浪横流 仙豚大王的歌声让水族振奋,对修士而言却是刺透神魂的魔音。 她深藏在海中,不肯露面,怀柏不便下水刺杀,只能顶着巨大劣势与众妖缠斗。 渊风拔出一把新剑,挣扎着想再上去,被柳环顾拉住,师尊,您不能再 撑得住。渊风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痕,看着怀柏的身影,道:总不能让一个外人在外御敌,我却还好好待在她身后。 游烟翠见机飞来,皱眉低声说:是我杀了那条蛟,我一力承担。 渊风动怒,又吐出一口血,胡闹,你给我不许动!留在这儿!说罢对霁月使了个眼色,看好她,等会如若结界破裂,你们开启第二道结界,护住七城。 师尊! 渊风不理会她们的呼唤,再次跳入战局,与怀柏一同厮杀。 可有仙豚大王在,此消彼长,形势越发不妙。 怀柏肃然道:得除掉那头海豚。 渊风蹙眉,太难。 四海妖物倾巢而出,岸上已如此凶险,海中不知要危险多少倍。 怀柏自是有把握下海一探,但渊风一人无法在这种情形下应付两个大妖,她犹豫之际,泠泠萧声自结界内响起,与仙豚大王的魔音相抵,众人皆觉精神一振,不由循声望去。 剪云砂手执玉箫,黑笠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一张昳丽无双的面孔自纱下露出。 那是千寒宫主! 千寒宫主出手!我们有救了! 认出剪云砂之人的呼唤重新燃起人们心底的希望,他们热切地望着剪云砂,眼底燃起一簇火焰。 剪云砂悬于空中,纤纤玉指像灵活的白蝶,在玉箫上跳动。 萧声越来越高扬,豚音渐渐低了下来。 怀柏道:现在正好!我去了! 渊风点头,手腕翻转,剑光凛冽,铺天盖地的剑气似白雪冷月,逼得众妖不得不退散几步。 怀柏抓住机会,跳入深海之中。 佩玉见师尊的身影倏而消失海上,心里一慌,不由自主也想跟随她去海中。 容寄白拦住了她,小师妹,相信师尊,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佩玉合了合眸,再睁开时,眼神坚定,她该相信师尊,正如师尊信她一般。 容寄白又说:你放心吧,遇到危险,她比谁都跑得快! 佩玉道:师尊才不会 沧海躲在容寄白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说:师妹,师尊真的跑得很快哦,我跟她比试过,我还输了。 赵简一摇头,不过那是因为师尊偷袭,用术法先绊住沧海半刻钟,但她毕竟是赢了。 容寄白点评:卑鄙虽然可耻,也很有用啊。 佩玉心情复杂。 赵简一看了眼脚下七城,道:我去给他们分一些偃甲,这样等会打起来,这些凡人也不至于手无寸铁。 佩玉点点头,去吧,这儿有我们。 赵简一不再啰嗦,跳下云端,先与和生财联系,让他将异宝阁库中所藏偃甲全部拿出。 和生财心痛不已,抓住他的袖子,赵仙长啊,大小姐计较起来 情况紧急,赵简一想也没想,便说:由我承担。 和生财松开手,这可是你说的啊! 海底乌黑一片,无数的海妖潜伏在其中。 怀柏见过万魔窟,自不会怕这深黑的海水,施展术法,长剑舞动,直奔仙豚大王而去。 云中沉寂三百年,一出鞘锋利难当,白光在暗淡的海中闪烁,如夜中流星划过,萤火游动。 翻手之间,沧浪横流,风雨搅动。 仙豚大王似乎意识到危险,声音陡然拔高,锐如金铁,内含杀伐。刹那间海面扬起巨浪,拍打在结界上。 大雨倾盆,神鬼夜哭。 剪云砂黑笠被吹掉,一头如瀑秀发散在空中。她的指尖拂动,白色的微光从萧中流溢,光华在结界中游走,修补结界上的裂缝。 蛟王与八爪大王听出仙豚大王的声音中的求助之意,转身想潜入海中,却被一柄长剑拦住去路。 想走?渊风冷笑,剑光冰凉,这陆上还轮不到你们称王! 霁月重新召集弟子反击,各门弟子与诸方散修自觉加入队伍之中。 千万道的宝光霞色,浩浩汤汤,压过银河万丈,明月之辉,铺成遍山遍野的白雪银霜。 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击正揭开序幕。 盛济与余尺素也跳入战局中,长剑如蛇,萧声激昂,杀得好不畅快。 佩玉紧握住无双,没有贸然出去。 容寄白守在结界里,给每个将上战场的少年们分发符咒防身。 怀柏手持云中,势不可挡,一路杀至仙豚大王面前。 巨大的海豚摇头晃脑,魔音掀起铺天盖地的海潮,往怀柏压来。青衣女子的身影有如海上一叶孤舟,眨眼将被海浪吞噬。 仙豚大王暗松一口气。 潮水里,冷电乍起,只是瞬息之间,冰冷的剑就悬在它头上。 剑光雪亮,寒意砭骨,四体俱冰。 仙豚大王十分识相,当即便开口求饶,饶了我吧,我是被逼的! 被逼?怀柏冷笑。 仙豚大王泪眼婆娑,给我个机会吧,仙长。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妖。 怀柏勾了勾唇,云中飞回,悬在它身侧。 仙豚大王眼睛一亮,见状摇摇尾巴,趁机想跑,眼前的海水忽而被一股极可怕的剑意割成两半。 怀柏拽住它的鱼尾,乘着云中破浪而出。 众人只见狂风席卷,海水倒流,地动山摇。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腾蹿至云间,冲倒百个水妖。水中裹挟的宝剑光华大盛,灿灿如白日。 明亮的光芒中,怀柏负手御剑,青衣飘扬,不染半点海水尘沙。 一如三百年前的绝世剑修。 劈山倒海,天下无双。 手持云中剑,身披翠羽氅,宛若天上人。 涛声如雷,海浪席卷似长龙滚滚,冲散一众小妖,云中剑光一闪,逼退渊风身前的两只大妖。 怀柏把仙豚大王往地上一摔,问:还打吗? 二妖面面相觑,眼中露出怯意。小妖们像潮水一般后退,至离怀柏百步之外。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纷纷叫喊,喜极而泣。 怀柏此时摘下了鬼面具,便有人认出了她,喊道:那是怀柏!孤山怀柏! 怀柏?!她不是金丹吗,为何能生擒一方妖王! 难道她一直在韬光养晦? 盛济身子一抖,不可思议地望过去,脑袋浆糊一片,不知这么多年的姑奶奶是真是假。 余尺素的表现更为激动,面泛潮红,眼神狂热。 除却寥寥几人,其余的修士皆震惊又敬畏地望着云间的女子。 怀柏眯眼笑了笑,朝他们招手,孤山明年九月重开入门试炼,欢迎各族年轻的少年前去参加呀! 佩玉幽怨地朝她看过去,心想,你又要收徒。 呵,在圣人庄的地盘为孤山招收弟子?渊风嗤笑。 怀柏道:哎哎,机会难得,你就让我这一次吧。 仙妖对峙,怀柏与渊风站在最前,其他修士列在其后,守护着圣人庄与其下七城百姓。 水族畏于怀柏之威,畏葸不前,不敢靠近。 蛟龙王性情狂躁,甩了几下尾巴,骂道:死海猪,你怎这般无用? 仙豚大王被吊在半空,气得身子胡乱摆动,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你这条有妖生没妖养的狗屁王八蛋大长虫!口口声声说患难与共,我叫这么多声,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没一个下来救我!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1) 它越骂越气,你的良心被海参吃了!干你娘的,你连角都没有,还好意思让别妖喊你龙王!不要脸的臭杂种!臭杂种!死长虫!死长虫! 这一下骂得在场的仙妖皆愣住。 怀柏啧了声,心想,这是什么发展,暴躁海豚,在线骂人? 蛟王被它骂得麟片乍起,蛟须乱飘,一时忘了丧子之恨,怒吼:我要吃了你这条死海猪! 仙豚大王挣扎着,兀自谩骂不休。 水族们面红耳赤,为有这样的大王脸红,恨不得登时潜入海里冷静一下。 执旗虾兵通体赤红。 旁边的蟹将问:你咋啦?熟了? 虾兵捂住耳朵,我还宁愿我熟了!丢妖丢大发了。 八爪大王活得岁数久,劝架道:别吵了,别吵了 可惜另外两位妖王不怎么敬老,依旧在半空对骂。 八爪大王幽幽叹息,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倦,洞庭君,你还不出来帮忙吗? 洞庭君? 众人面色大变,喜悦一扫而空,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洞庭君是魔君手下大将,昔年仙魔大战,她曾吞噬无数修士的元神魂魄,杀名赫赫,这样一只化神之上的大魔头,居然没被镇入万魔窟,还留在世间吗? 来啦来啦。人群中走出个淡蓝色长裙的女子,她提着裙笑吟吟地说:蛟龙王,你太心急了。 蛟王怒火正炽,骂道: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 修士们不可思议地看着施施然站在云中的女子,不明白她何时混入群仙之中,又为何与寻常修士无差。 赵简一拿出寻魔盘,指针溜溜转了几个圈,在佩玉与柳环顾之间徘徊,却没有指场中的大魔。 洞庭君笑眼望过去,小弟弟,这种东西是不管用的哦。 蛟王又骂:你还啰嗦什么! 洞庭君摇头,说你太心急了,你还反驳。一双淡蓝色的笑眼微眯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佩玉身上停留多一刻,又看向了柳环顾,笑道:有意思。 她身上阴冷的魔息似海潮扑来。 修士们如坠寒窟,神魂冰冷。唯有佩玉浑然无觉,心神微松,洞庭君的修为不知为何从传说的化神之上跌下元婴,虽然十分棘手,但并非不可应付。 第112章 仙妖之别 沧浪之水清,可以濯我缨 洞庭君收回目光,低低念道,伸手弹了弹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结界金光黯淡,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 海妖见状,源源不断涌过来,想趁机钻入结界里去。 渊风拦住众妖,喊:霁月,去开第二道结界。 霁月眉头紧锁,闻言立即行动。 洞庭君负手,又念:沧浪之水浊,可以濯我足。 海上陡然升起巨浪,天地变色,雨水倒转,蕴含澎湃之力的浪潮拍打在结界之上。 固若金汤的结界便如纸一般,被轰击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怀柏身形飘忽,早在妖族冲去时,守在窟窿前。 云中饮血,锋芒更盛,一人一剑对战百万妖军,丝毫不露下风。 她仍有余力,不禁回头望一眼,见佩玉站在人群里,并未轻举妄动,长舒一口气,云中转动,熠熠似天际飞星,割倒一大片海妖。 洞庭君负手在云间漫步,口中念起上古歌谣,神情忧郁。 广袖微摆,身上带着上古的优雅与神秘,似天地间迷离的水汽云烟。 蛟王在空中喊:洞庭君,你在想什么!快放我们进去杀个痛快! 洞庭君好似如梦初醒,无视妖王暴怒,笑眼望向佩玉,朝她走来。 佩玉凛然无惧,无双微微颤动,刀上血线越发妖异。 剪云砂银袍飘扬,玉箫转动,找一个小辈算什么本事? 她挡在佩玉身前,正如前世挡在岁寒的身前。 佩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眼神复杂。 洞庭君纤眉微蹙,千寒宫不是一向避世的吗? 剪云砂默不作声,手中玉箫如电,刺向洞庭君眉间。洞庭君足尖微点,如蜻蜓点水,掠开数丈。 两位元婴大能只手翻动风云,日月变色,海水倒灌,山川摇晃。 一众修士在这等威压下神魂颤栗,冷汗涔涔,好在有渊风暗自放出灵气保护,才让他们不至于元神受损。 怀柏偏头,渊风面白如纸,紧绷着嘴角,长剑翻转,逼开蛟龙王锋利的爪子。 她以前只觉渊风迂腐可笑,肚量狭小,可相识后却发现这人身上也有值得钦佩之处。可怀柏还是不明白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妖怪? 放着好好的妖王不做,非要跑到东海来当一个圣人。为了身后一群人类修士,对同为妖族的妖怪们拔剑相向。 圣人要高居云端,俯仰无愧,而妖怪生来纵情肆意,不拘礼法,这岂不是与她的本性相违。 怀柏足尖一点,云中脱手而出,千万道剑气穿梭如网,明亮似月光,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岸上的妖物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便化作血水,粘稠的血液混在雨水里,染红大片海水。 渊风得以缓口气,感激地看向她。 怀柏笑笑,衣袂飘扬,剑光雪亮,在黯淡的天色里,就像象征希望的光。 结界之中,洞庭君双指夹住玉箫,歪头道:还差了一点呢。 她的眼波渺渺,流转间带点微蓝的光,一双纤纤玉手白嫩素净,看上去是闺阁女子的手,荏弱又无力。 然而可断金玉的玉箫上却出现许多细碎的裂缝。 剪云砂面色如冰,正僵持之际,一道雪白的刀光划过天际,像一弯冷月,朝洞庭君劈来。 洞庭君并未放在心上,深黑魔气挡在她身前,便如披上层厚厚护甲。 然而长刀划过魔气,噼里啪啦摩擦出一串明亮的火花,无双穿过魔甲,直劈而下。 洞庭君放开手,疾退数步,一缕乌黑的发与蓝色的袖角被刀气波及,悠悠飘下。 佩玉跳了出来,垂着眉眼,白衣似雪。 剪云砂来不及多想,斥道:你疯了吗?你才筑基!快退回去! 佩玉默不作声,朝洞庭君举起了刀。 真是有趣。洞庭君笑眼弯着,抬手摸了摸切断的鬓发,筑基吗?有趣。 柳环顾手执双剑,站在佩玉身侧,我来助你。 剪云砂气得眼睛发红,你们两个连金丹都未结,退下!长袖一扬,真气如海浪滔天,想把她们送回去。 佩玉忽然一跃而起,刀光寒冽,铺天盖地,将蓝衣女子包围。 洞庭君嘴角弯了弯,可惜,还是蝼蚁。 筑基圆满对上元婴圆满,听上去如天方夜谭,似以卵击石。 洞庭君负着手,步履微动,裙裾飘扬。 佩玉速度奇快,长刀破风,裹挟惊雷,瞬息之间她们便交手数百招。 剪云砂面色震惊,以前只当佩玉是小辈第一人,现在看来,便是金丹修士,也鲜有能同她匹敌者。若她化神会有多强?剪云砂无法想象。 怀柏余光瞥见此景,心急如焚,云中一扬,震退密密麻麻的妖族,跳入结界里,朝剪云砂喊:你去替我。 说着,长剑如龙,青衣翩跹,直逼洞庭君。 剪云砂气得发颤,你金丹,我元婴,你让我走? 怀柏回头,眼中杀气充盈,一片赤红,快去! 这样的眼神让剪云砂不由后退几步,竟放下素日恩怨,乖乖跑到窟窿处,接替怀柏的位置。 刀剑合璧,远处之人抬头望去,看不清她们身影,只见到迷蒙的水汽。 无处不在,暗影幢幢,杀机重重。 剑影与刀光烁烁熠熠,胜过日月之辉,将云间照得如霜如雪。 可惜渊风力有未逮,忽地身形一晃,蛟龙王硕大的爪子在她肩头刮过,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这一空隙被抓住,无边无际的海妖从缝隙涌进,与修士们搏杀。 师尊!游烟翠颤声唤道。 圣人庄之下升起七道明亮的白光,破开翻滚的乌云,有如天上七星。 霁月升起第二道结界,喊:众人退至结界中。 修士们如见希望,疯狂地逃窜其中,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度修养。 几个年轻弟子企图维护秩序,被惊慌的散修用流光击中,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下云端。 游烟翠扶住他们,送他们回白光旁。 霁月走过去,出言阻止:进来吧。 游烟翠对她对视,皆看出彼此眼中的悲凉,师尊还在外面。 她抬起头,渊风的身影被群妖吞没,偶尔能窥见染血的素衣与长剑。游烟翠的唇颤了颤,固执地说:师尊还在外面。 霁月缓缓松开手,小心。 游烟翠点了点头。 霁月眸中掠过一抹水光,如果可能,她也想同师妹一起上阵,但她是圣人庄的大师姐,她不能 七道白柱的光华连成一片,七星结界,成。 几门中修为有成的弟子皆在结界外厮杀,墨门之人虽与圣人庄有隙,但无一人退至结界中,机关连响,斩杀无数水族。天心法袍闪烁,佛光护体,金刚杵上血肉斑驳。还有一些平日籍籍无名的散修,也在此刻伸出援手。 留在结界里的,多是一些不敢对敌的散修,还有七城的毫无修为百姓。 霁月安排弟子布置阵法,救治伤员,同时掩护百姓们都撤入防御最严密的天枢城中。 正当她忙作一团之时,几个散修围住了她,道:快把结界撤下,让我们出去! 结界如堡垒般,挡住了妖魔,却也围住了修士们。 霁月握紧手中星盘,摇头,不行。 若结界撤下,修士自然可以御剑而逃,凡人又怎么跑得过这些凶悍的妖族? 一个散修道:那你放个小口子,就让我们出去好吗? 霁月弯腰替伤员疗伤,此法不通,恕难从命。 那人闻言勃然,我可是来你东海做客的!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吗? 另外一人添道:我们只是要出去而已,你若不肯,别怪我们在结界上凿出一个洞,到时候进来的是人是妖,我可不知道! 霁月抿唇,那就请吧。 那人气冲冲地走上城墙,流光击打,结界丝毫无损,反而把他震出一口血。 他气不过,又看见霁月轻视的眼神,于是挥手,联合其他一些同样心思的散修,想一齐破开结界。 生死面前,脸面也没什么重要。一行人浩浩汤汤走到结界前,法器溢出光芒,好像天上星点,照得他们神情狰狞可笑。 霁月眼中杀气一闪,飞雪弓弯成满月。 弓箭未发,几道红影蹿出,那群人登时人仰马翻,哀声不断。 霁月茫然地放下弓,几只小狐狸身形灵活,牙尖齿利,把这些贪生怕死之徒咬得鲜血淋漓。 散修们回过神,纷纷施诀做法,小狐狸们连忙躲在霁月身后,变成美人模样,朝他们龇牙咧嘴。 你们霁月心下骇然。 这些狐妖竟都是见贤阁中的侍女。 霁月姐姐,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去救老祖!小桃红握紧拳,说道。 那些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附和,是呀是呀,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好啊,原来你们圣人庄自己藏污纳垢!最先提出要撤下七星结界的符修整个手掌被咬穿,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血,霁月,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结界中本的散修本多是贪生怕死,闻言也纷纷道:你们是不是早已妖族勾结在一起? 圣人庄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霁月沉着脸,弯弓,飞箭如电,擦着那为首喧哗之人的脖子飞过。 那人也已结丹,自以为无惧这个所谓大师姐,结果对着飞来的弓箭,半点反抗也不能。 他也终于明白双方实力的悬殊。 霁月扬弓,解释?打得过我,再来要解释! 轰隆一声,八爪大王的触手狠狠打在七星结界之上,地动山摇,狂风卷起。 自洞庭君出现后,这些水族们实力似乎变得更强,也更加弑杀易怒,八爪大王长嚎一声,从海中现出整个身子,如大山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叫嚣不已的人突然沉默了,惨白着脸,抬头看巨大的妖王。 蛟王也突然像疯了一般,不顾身上伤势攻击着七星结界。 渊风伤重难支,剪云砂无法牵制两个妖王,一不小心,蛟王猛地冲来,巨大又尖利的爪子撕扯着结界,血流如注也浑然不顾。 七星的光芒将它逼退,但结界之上,也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缝。 霁月守着裂缝,将妄想从此进入的妖怪一一斩下。你们还要出去吗?她冷声问。 那些人低下头,唯有符修紧盯着自己残废的手掌,眼露凶光。 姐姐,我们要去救老祖!小桃红说完,突然从裂口冲进了结界外,十几只赤红狐狸也跟她而去。 霁月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跑入妖潮之中。 看吧,这就是人呐。洞庭君笑意嫣然,不该死吗? 佩玉早注意到城中之况,可惜被洞庭君牵制,无法抽身。 怀柏剑势更凌厉,道:人不人关你屁事!你个魔头知道什么?人里有这种败类,那七城的百姓都是败类吗?他们活该陪葬吗?你这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作恶,嘲讽人性的魔才最该死! 几只小狐狸循着本能,一边挥爪,一边往渊风处汇合。 渊风一身浴血,神智浑浑噩噩,手撑着剑,半跪在地上。她本不至于此,但先前为保护众人,耗去了太多灵气。 一只蟹妖挥舞着钳子,朝她脆弱的脖颈剪下,边哈哈大笑,渊风这条命是我的了! 老祖小心!小桃红大喊,四肢蹬得飞快,漂亮的皮毛染上血污也不顾了,可惜距离实在太远,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钳挥舞。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2) 正此紧急之时,一把长枪横在蟹钳之中。 浴火一挑,蟹妖的身子顿时裂成数段,掉到海中。 游烟翠背起昏昏沉沉的渊风,道:师尊,我来了。 渊风问:彩云?她苍白的唇还带着血,却轻轻勾了起来,不胜欢喜地说:你终于肯唤我师尊啦。 游烟翠眼眶湿红,浴火如游龙,横扫千妖,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不懂事 她与狐妖们汇合,联手杀出一条血路,往七星结界移动,一直到裂缝前,正想进入时,一道流光打在她身上。 游烟翠嘴角渗出血,不可置信地看向结界里。 那符修举着鲜血淋漓的手,呼喊道:不能让一只妖孽进结界啊! 霁月面露震惊,游烟翠背后的女人不知何时变成一只大狐狸,雪白的毛发染血,一小络一小络黏连在一起,八条尾巴无力地垂伏着。 游烟翠似乎毫不意外,把狐狸小心抱在怀里,眼瞳赤红,颤抖着质问道:她怎样救人你们没有看见吗?你们都是瞎子吗? 谁说你们是不是早勾结在一起?谁知道这是不是苦肉计? 妖孽怎么能进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还有人凉凉看戏,真没想到,渊风居然是一只妖怪。 放她们进来,霁月喃喃,再次扬起手中长弓,道:谁若敢拦,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飚在闪着柔和白光的结界之上,一条断臂跌落在地,苍白而无血色的手紧紧握住雪白的弓箭。 偷袭的刀修只是想逼退她,没想到此行能得手,顿时呆愣在原地。 东海的百姓震怒了,不再管什么仙凡之别,眼睛赤红,群情激奋,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救圣人!我们要与圣人同存亡! 面对暴怒的百姓,这些散修妄图用术法将他们逼退。 可人们宁可身上添无数伤痕,也不肯退却一步。 他们拿着铁锹,拿着菜刀,拿着锄头与扁担,走往高高在上的修士,走往无边无际的海妖。 杀了他们!他们伤了圣人!伤了大师姐! 散修们惶然无措,不得不飞上半空躲避人们的怒火。 但这些声音离霁月已经很远了。 她在心神慌乱间被砍断一臂,剧痛袭来,血流如瀑。 她慢慢跪倒在地,头却没有低下,竭力往上看去。世界似乎变成鲜红一片,师妹的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师尊是妖、师尊是妖 霁月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是妖又有什么关系?不该犹豫的 游烟翠猛地转过身子,朝天空大喊: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给你们,来拿呀! 蛟龙王狞笑,巨爪挥下,游烟翠没有反抗,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痛楚并未传来,一条闪着金光的蛟筋自云间垂下,缠住了蛟王的爪子。 第113章 有为出世 滚!怀柏用力一拉绳子,把蛟王庞大的身躯拽开数尺。 另一只手云中飞舞,与无双配合无间,将洞庭君再次逼退。 快进去啊!怀柏喊,你以为死了他们就会退兵吗? 游烟翠本被满腔悲愤烧得眼尾赤红,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是一命而已,给了又何妨。 但听到这句话她顿时清醒过来,带着渊风挤入结界里,狐狸眼皮抬了抬,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游烟翠看着断臂,身子微微发抖。 霁月忍痛取出一瓶药,想要洒在伤口之上。 游烟翠握住她的手腕,师姐,不要用这个。灵药能让伤口马上愈合,但之后再想接上断臂却无可能。 霁月摇了摇头,不过一只手而已。 游烟翠红着眼喊:什么叫不过一只手,你之后再也不能拿弓了啊!你练了一百多年,你的飞雪弓,你甘心以后就做个废人吗? 霁月笑了下,眼里傲气不减,不能拿弓,还可练剑练刀,还有千万条路可走,就算我手脚俱断,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只要我有一息尚存,我便不会是个废人。 她垂眸望着城墙下激昂的百姓,可我若犹豫片刻,这里就有许多人,连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游烟翠缓缓松开手,合了合眸,再睁开时眼底燃起滔天怒火,一步跃上云端,浴火横扫,把那群散修打到地上。城中的百姓立马把他们围起来,拳打脚踢。 尘土飞扬,向来高高在上的修士抱头鼠窜,被打得头破血流。 霁月没有理会城下动乱,走至狐妖身前,躬身一拜,而后跪坐在地,抬起手,似是想抚摸狐妖,又觉唐突圣人,于是手悬在了空中。 狐妖艰难地动了动,把脑袋凑过来,蹭蹭她柔软的手心。 霁月问:师尊? 狐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断掉的手臂,眼中含了泪,显得分外柔软起来。 霁月忘却对圣人的尊敬,摸了摸它松软顺滑的毛发,嘴角不禁往上翘。 狐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不是渊风,不是圣人。 霁月单手把它抱在怀里,带它走至城墙。 你做什么?狐妖蹬着腿,虚弱地反抗。 人们抬起头,霁月立在城墙之上,身形挺拔,红衣灿如骄阳。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算折了翼,也不能削减她的丝毫风华。 圣人是狐妖吗?一个青年喃喃问。 霁月没有说话,狐妖往她的怀里钻,不想看到人们质疑失望的眼神。 拄拐的老丈颤巍巍地说:可是刚刚、刚刚是它在保护我们。 所有人都见到了,渊风为了护住七城出生入死,更别提这八百年,她领导圣人庄对抗水族,维护沿岸百姓的安宁。 那青年如梦初醒,是啊,只要遵循圣人的教诲,妖与人又有什么区别? 狐妖偏过头,微微张大了眸,赤金的瞳孔流光溢动。 它的眼前渐渐浮现一个故人的面容。 渊风,你和我结契吧!我的气运分你一半,这样你便能活得久一点了!狐妖跳下花树,趴在女子的肩上,毛茸茸的八条大尾巴悠悠晃着。 渊风微微勾唇,对它提出了无数次的请求置之一笑。她拨开一枝桃花,晨露与花瓣簌簌落下,染湿了她如云的鬓发。天上晨星未落,青山之上透出蒙蒙的霞光。 狐妖生气地晃动着尾巴,渊风,你和我结契!我要你和我结契! 渊风坐在一块山石上,把它抱在怀里,摸摸狐狸银霜般柔滑的皮毛,笑道:胡闹。 狐妖瞪圆眼睛,我才没胡闹!它的眼睛里隐隐漫上一层水雾,爪子扒拉着渊风的衣服,我不要你死。 渊风道:人总是要死的,便是山川日月,河流湖泊,也终有陨灭的一日。昔日云梦大泽绵延万里,浩瀚如海,今朝也不过变成小小一方湖泊,何况区区一个人呢? 狐妖抬起头,你不是说想效仿圣人传教于人吗?你不是说想让更多的人读书识礼,教他们不虚度一生吗?渊风,你和世人都不一样,你该活得久一点的! 渊风笑容淡淡,人生于世,寿数天定,这百余年未曾虚掷,于我已是足够。 狐妖眼珠子转动,还想要说服她,但是你可以活得更久一点,你和我结契之后,你突破的几率就会变大,我还可以把狐丹分你一半,我可以为你找天底下的灵药仙草。它挺挺胸膛,我们可以一起回东海,你做圣人,我做圣人的灵宠! 渊风笑着摇摇头,手从它的头顶梳下,一直摸到绒绒的尾巴。 狐妖只觉一阵酥麻,浑身颤栗,舒服地眼睛眯起,翻转身子,把肚皮露出来。 渊风动作温柔,圣人?她轻轻笑了声,两鬓的乌发垂至狐妖雪白的肚皮上,她垂着眸,似是自言自语,圣人在世时,也是极普通的人而已。 狐妖反驳:怎么会?我这种妖精都知道,圣人是了不起的,和世上的人都不一样,它歪歪脑袋,就像你一样。 渊风眼睛弯了弯,不,那时他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人。他想让这人间变得更好一点,想让贫苦人家的孩子生来有学可上,想让女子也可拜入仙门,想把自己知道的那些道理教给浑浑噩噩的百姓。 然后他做了一些事情,并不是多么伟大,却如星火初现,照亮了另一些人的眼睛,后来这点光一代又一代传递下去,越来越大,终炽如骄阳,升于半空之中,照亮一方寒夜。 狐妖茫然地问:那不是很了不起吗?她教唆之心不死,忙又说:你若也活久一点,就能和他一样,变什么星火啊,什么太阳啊,其他的人就能活得好些,这是件两全其美、三全其美的好事!我也能有自己的主人,不是吗? 朝阳初生,天地广阔。 一缕晨风徐徐吹来,渊风抚着它的尾巴,指尖柔软温暖,狐狸,我只是想说,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圣人,当年第一个带来星火之人,而后无数传递薪火的人,如今聆听教诲的我们,哪一个不是圣人呢? 她嘴角上翘,比起圣人庄里一个冷冰冰的雕像,这天下更需要千千万万个如你我这般的普通人。 可狐妖并不明白。 它道:不对,你是圣人,我才不是,圣人要高高在上,开口就是你这样的大道理,可我才不懂你说的事,也做不到这些什么太阳星星雕像,我只是一只妖精,妖精怎能能成圣?。 渊风衣袍被风吹得鼓起,飘然若仙,你会明白的,成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无需与你的本性相违。有些人生来是天上的太阳,有些人生来是水里的泥沙,但只要 她轻轻一笑,声音消逝在温柔的春风中,连带含笑的眼眸,凝情的眉目,一同随那年的桃花葬下。 狐妖的眼眶渐渐湿润。它终于明白那年渊风所说的话了。 它觉得渊风是天生的圣人,不该那么籍籍无名地死去,于是改变形貌来到东海,活成记忆了渊风的样子,做了一个高高在上,出口经纶的圣人。 可它做不好那些,当不好圣人。它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今日才记起,原来渊风早就说过 有人生来是天生的太阳,有人生来是水里的泥沙。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太阳在黑夜也会陨灭,泥沙却能变成房屋,守护千家万户的安宁。 世上本无高低贵贱,坚守本心,竭尽所能,谁不是个圣人呢? 霁月小心将它放下,眼神温柔又虔诚,师尊,渊风是东海的圣人,您是我心中的圣人。 狐妖眼睛微眯,把小小的爪子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霁月站起身,望向结界之外。八爪大王与蛟龙王如同疯了般,不要命地冲撞,结界撑不了太久。 怀柏一剑刺向洞庭君,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洞庭君飘然躲开,笑道:魅惑心神,不正是魔的本事吗?啊,你们的动作要快点,不能尽快把我击退的话,这些普通人类可就遭祸了。 正在此时,堆积如山的乌云中,似乎出现一线微薄的金光。 一股裹挟着天道威严的大风卷过天地,所有人在这瞬间动作一缓,心神俱震。 金光照在巨大的圣人雕像上,他似乎活转过来,拔出腰间长剑,以不可挡之势向洞庭君斩下。 洞庭君面色大变,疾遁数里,躲过金光汇成的长剑致命一击,只仍被剑风波及,连吐数口鲜血。 于此同时,金光渐渐褪去,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从圣人的手中慢慢飞下,悬在霁月的身前。 上古神器的威压柔和又无法抵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乌云散尽,霞光万道。 狐妖见过大风大浪,从震撼中回过神,霁月,快接住它,你得到了有为剑的认可。 霁月怔怔抬起了右臂。 怀柏只看了一眼,马上追着洞庭君而去。 佩玉也回过神,跟在她身后,洞庭君深受重伤,此刻正是除去她的好时机。 此时情形转换,是她们二人在追着洞庭君跑。 快点快点!怀柏催促着云中,趁她病要她命! 第114章 圣人之道 天上乌云已散,阳光洒在海水之上,波光粼粼,一望无际。 海上刀剑纷飞,刀光与剑气纵横,海水扬起波浪,排云直上。 洞庭君面色惨白,交手越发吃力。 她本是为有为剑而来,却未曾想到雕像之中还藏有一道圣人的剑意,一时大意,便失先机。 本以为圣人庄值得一战的也只有渊风,她哪里能猜到这两个孤山弟子,一个金丹,一个筑基,竟能重创自己。 佩玉前世只霁月这么一个朋友,却被逼至断臂的地步,早已是双目猩红,刀刀狠辣,毫不留情。 碧海蓝天之上,几只白鸟路过,被冲天而起的水柱吓得扑棱乱飞。 怀柏与她配合,云中银光熠熠,快得几乎看不到影。 剑影如风如雨,刀光似雪似霜。 洞庭君左支右绌,渐渐无力,眸光黯下,长袖挥舞,一道水龙朝怀柏冲来。 无双快若闪电,直接斩断龙首,佩玉在瞬息之间挡在了怀柏身前。 怀柏的唇往上扬了扬,踏着龙首跃起,云中破水而至。 阳光照下,剑尖迸出一线银光,而后从剑尖扩散至剑刃,白茫茫一片。 灿灿夺目,与日争辉。 洞庭君听到剑鸣之声,如若昆山玉碎,凤凰鸣叫,让她的心神恍惚片刻。 云中刺在胸口,无双紧随其后,一身蓝衣被鲜血染红。 洞庭君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身体忽而化作绯色雾气,随风消逝而去。 怀柏把云中收回鞘中,洞庭君用上古之术逃遁,此刻已在万里之外,再追下去毫无意义。 此术的代价必定巨大,不然她也不必被逼至绝路才施展。 可惜了。怀柏心中怅然,上古秘术大多失传,若非如此,此刻便能将这个大魔斩于剑下,这让她一逃,日后不知要滋生多少祸患。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3) 佩玉暗自思量,如果能放出血雾,洞庭君还有机会逃离吗? 她有些跃跃欲试,但血雾决计不能让师尊看见,也只能得日后再与洞庭君单独交手时再试,不知那时自己单打独斗,能否除掉这个大魔。这些魔的目的是四神器,想必会再和孤山对上,防患于未然并非坏事,何况还有霁月的一臂之仇。 怀柏道:算了,回去吧,这时候她们应该解决了那几条海鲜吧。 佩玉点点头。 东海畔,洞庭君远去后,众水族皆从暴躁易怒之中清醒过来。 八爪大王见有为出鞘,已萌生退意,身子往海中慢慢挪去。 蛟龙王有些犹豫,但恰逢此时,仙豚大王的骂声又传了过来 死长虫!死孬种,有本事你来打老子呀,你过来呀!死长虫,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死了吗? 蛟王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巨爪如山压下。 一道凛冽又极具威严的剑气斩下,有为剑带着霁月一飞而起,穿过七星结界,以一去无还之势向蛟王冲去,这一剑存圣人余威,势不可挡,似雷鸣滚滚,惊涛拍浪,眨眼便至。 大妖不如人生而有灵,却胜在体魄强健,皮糙肉厚,蛟王修炼千年,铜筋铁骨,然而只在刹那间,一声痛鸣震撼天地,巨大的蛟爪被斩断,掉入海中,血流如注,海面被鲜血染红。 天之道,无为;人之道,有为。 圣人留下的剑便是如此,浩然正气,一去无悔。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便是圣人的有为,当初他挥剑怒斩苍天,划破万古寒夜,给人间带来一线光明。如今霁月舍生成仁,自弃一臂,守护七城百姓。 正如渊风所言,有为之道,并无大小,只要有一腔孤勇、坚定信念,人人可为之。 狐妖眼含热泪,当年初见渊风,是初闻道,而今生死磨砺,是为悟道。 圣人剑意扫过,虾兵蟹将们吓得弃甲丢盔,溃不成军。 有为剑在妖潮中所向披靡,浩然剑气横扫千军。霁月红衣翩跹,所至之处,无妖敢挡,看上去就如一个极厉害的剑修。 游烟翠仰着头,感慨:师姐好厉害,第一次拿剑,竟能至如此地步。 狐妖眼露欣慰,以前她总说,飞过圣人雕像时,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想必她早就是有为选中的主人。 只是方才是圣人的最后一道考验。 有为剑被禁锢百年,一朝饮血格外兴奋,拖着霁月时而一冲而上,直上云霄,时而往下俯冲,斩风破浪,兴起时冲进妖群里搅动风雨,玩得十分开心。 风驰电掣,耳边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霁月紧握住剑柄,此刻是剑在驾驭她,而不是她在掌控剑。她心中叫苦不迭,抿了抿唇,面色苍白,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晕剑。 待有为大逞神威,岸上妖物早成残兵散勇,蛟王与八爪大王断爪少鳞,伤痕累累,惜命地遁入海中。 只有一只巨大的海豚被倒吊着,还在大骂:死长虫!你上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啊!我才不怕你这条长虫! 霁月握住有为,脚步有些虚软。 游烟翠赶紧上前扶住她,道:师姐,你怎样?受伤了吗? 霁月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无碍,只是有点晕。她偏过头问狐妖,师尊,如果晕剑,还能做剑修吗?有为在她手里颤动,似乎是极不满意这个说法。 狐妖表情凝滞,晕剑?也许,可以吧? 众人的视线都在霁月身上,无人注意,城墙底下阴影处,紫衣女子神情惨然。 柳环顾紧紧盯着断臂,如坠冰窟,眼瞳泛红,这是报应吗?她轻轻笑起来,笑容狰狞,比哭还要难看,这就是我作恶的报应吗? 她自己问自己。可就算是报应,也该是她这样的人来承担,凭什么让师姐失去手臂?天道不公!柳环顾浑身颤抖,眼睛酸涩,却没有泪再落下。 怀柏佩玉赶回,见妖族已经退军,松一口气。 容寄白替沧海抹干净脸上的血,见她们过来,跳过去唤:师尊、师妹,你们没受伤吧。 怀柏笑:区区一个魔,哪里能伤到我们,是不是?佩玉。 佩玉浅浅笑了下。 容寄白凑近怀柏,压低了声音,说:那些妖不敢靠近沧海,我有些担心 怀柏想了想,道:不过是出于本能的畏惧,但它们不会察觉到的,放心,沧海若不变回真身,无人能察觉到她的身份。 容寄白释然笑道:那就好。 沧海低垂着头,神色恹恹,双手绞着衣角,并不怎么开心。 容寄白问:老四,水族都已经退了,你干嘛还苦着一个脸? 沧海咬了咬唇,抬起眸,望向怀柏,师尊,我这样是不是不好?如果我不袖手旁观,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牺牲了她眨眨眼睛,目光掠过受伤的修士,惊慌的百姓,最后停在霁月身上,眼中隐约有水光一掠而过。 怀柏敛去面色笑容,认真地看着她,你想重新回到海中吗? 沧海道:我不想,我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可是,她的声音很轻,也许我不该逃避我的责任。 怀柏拍了拍她的肩,指着染红的海面,这些水族为何如此仇视人类,你应当知道,三百年前,龙族以人为食,时不时带领水族上岸征伐,生灵涂炭,情状比现在要惨烈不少。她顿了下,我的意思是,你的出现也许会让情况更好,但是你的消失也没让情况更坏,不必有心理负担。 容寄白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沧海勾了下唇,笑容依旧沉重。也许和怀柏她们在一起生活太久,似她这样冷血薄情的龙,竟也有为他人考虑的一日。 怀柏想了想,说:你是天地间最后一条龙,身怀天道气运,若现身难免会引起许多人的觊觎。海中水族也不会全部信服你,这条路也许比你预想中的要难上许多。沧海,怀柏眼睛弯了弯,无论你选择什么,做沧海还是做龙王,我们都会帮你,你记住,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沧海重重点了点头。 仙豚大王仍在谩骂不休,尖利的声音像长指甲划过琉璃瓦。 怀柏走过去,用剑鞘在它身上一拍,聒噪! 仙豚大王一见她,马上安静,乖乖道:仙长,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怀柏冷笑。 战况已毕,众人都围了过来。 仙豚大王被他们看得怯怯,眨巴眨巴着眼,看上去十分无辜,我是被逼的,我们和那条死长虫和八爪鱼不同,一直热爱和平,在海上遇到溺水的人时,我们还会把他们送到海岸边。 游烟翠颔首,我作证,这倒是真的。 仙豚大王洋洋得意,是的吧是的吧!自古以来,海豚都是人类的好友! 怀柏问:可若把你放了,你再被逼着来犯圣人庄一次怎么办? 仙豚大王犹豫一会,说:海里四个大王,只有死长虫一直觉得人类是死敌,八爪鱼爱跟着凑热闹,老王八耳根子软,我只是打不过它,不过你们刚刚把它的一个爪子砍掉,我就不用怕它了!你若是不信,便同我签订契约吧!我总不会害我的主人。 怀柏连忙摆手,我可不和你签。 守闲峰上的宠物已经够多了,再加一条出口成章的海豚,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更何况后山水池早留给沧海,也再装不下这么一条大鱼。 容寄白也说,别看我,想当我灵宠,你还差远了。 仙豚大王深感屈辱,喊:好歹我也是堂堂一方妖王!你们竟然这样看不起我! 霁月咳两声,师妹,你要吗? 游烟翠在海上长大,对海豚颇有好感,大发善心,你同我签吧。 仙豚大王忙道:主人,我日后一定对你誓死效忠!忠心耿耿! 游烟翠道:你少说点话便可。 碧海之上,一座庞大的岛屿缓缓往圣人庄移动。 近些后,众人才发觉,那是一块巨大的龟壳,龟壳在阳光下闪着乌黑的光泽。 苍老的声音自海底滚滚而来,吾乃灵龟大王,尔等还不缴械投降!它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便从海水里探出头,见天上密密麻麻的修士,御剑乘云,头顶佛光,全都静静地看着它。 第115章 大胆想法 灵龟大王心想,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它感到情况有些不妙,想把再缩回壳中,可惜为时已晚,一根捆仙绳把它粗壮的脑袋缠住,几个圣人庄弟子拉着它往岸上游。 仙豚大王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这头老王八,非要等人家打完才凑过来。 灵龟大王后知后觉,慢吞吞地问:打完了? 仙豚大王道:是啊,早就打完了,你完了,这回臭长虫和八爪鱼会恨死你,你一回去就会找你算账。它突然想到这两头鱼要算账也是找自己,于是问:我们两要不要联盟?你别怕,臭长虫被砍断一只爪子,变成无爪蛇,再也嚣张不起来。 灵龟大王张大了嘴,你说慢点,我听不清。 仙豚大王面黑如漆,顿时变成黑豚大王,吼道:你完啦! 灵龟大王道:啊? 仙豚大王自闭了,彻底放弃和这头老王八交流。 它这样老迈迟钝,连那几个拉绳的弟子都不禁放轻动作,对它温柔一些。 仙豚大王幸灾乐祸,仙长仙长,快把这头老王八收做灵宠! 容寄白撇嘴,除了活得久它还能做什么?我和灵宠比命长吗? 游烟翠思忖片刻,说:师尊,师姐,它说的有理,让这两个妖王联合起来,一起对抗八爪和蛟,达成制衡,可牵制水族,以免今日之祸。 仙豚大王摆摆尾巴,拱了拱她的手,是吧,我说的对吧,还是主人懂我! 游烟翠望向霁月,师姐,你便收了 霁月打断她,左右看了看,漫漫呢?怎么不见她? 游烟翠轻哼一声,推搡着往前走,别想推诿,人家是妖王,配得上你的,快去和它结契吧! 怀柏悄悄凑到佩玉耳边,低声道:我怎么觉得她是看不上自己的灵宠,便要拖着别人下水呢? 佩玉嘴角弯了弯。 灵龟大王年纪老迈,性情温和,先前那句狠话也是蛟王再三嘱咐它喊出。此时见这些修士不要它的命,只要结契,便欣然应允,庞大的头颅向霁月低下,道:主人 霁月摆手,被一头活了几万年的老乌龟喊主人,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她一一走过去,亲自谢过孤山、墨门、佛土、千寒宫和各个出力的散修。 各门纵有间隙,但在生死之间,鼎力相助,救圣人庄于危难时,这个恩情她永世难忘。 千寒宫主呢?霁月诧然道。 怀柏笑着说:早走了,那人面皮薄。 霁月笑了笑,对怀柏单手三拜,行以厚礼,以谢她今日之行。 至佩玉时,佩玉把她扶住,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霁月眼神柔软,她与佩玉也不过几面之缘,却如老友重逢,心有灵犀,一笑之后也就释然。 此战大捷,众人的脸上却未现轻松之色。 洞庭君的现世,说明这些年来魔物一直隐藏在黑暗中,而最近,它们将要开始行动。 天边的乌云散去,人们心中的阴霾却慢慢压上来。 散修们纷纷拜别,各施宝器,似天边流星霞光,从天空曳过。 圣人庄弟子俯身长拜。 至于那几个为恶的修士,早被百姓们捆起,交给圣人庄发落。 怀柏抱剑而立,垂眸深思,面无笑意。 自她现出身份后,孤山一行人便以她为首,见她没有动作,便也静静地立着。 师尊?佩玉小声唤道。 怀柏抬起眸子,把云中别在腰上,跟于青书说:那我们就在这儿先留一阵子吧。 于青书惊讶道:不回孤山? 怀柏说:等到确认圣人庄安全,水族不来再犯,再回去。 话音刚落,圣人庄的弟子纷纷对她投以感激的眼神,墨门之人见状,也自觉留下。 两门弟子原来水火不容,而今相视一笑,恩仇尽泯。少年人的友情本就如此,吵闹且真诚,历经生死后,便变得牢不可摧。 霁月站在城墙安排诸项事宜,腰悬有为剑,颇有圣人的气度。 无论百姓还是弟子,看她的眼神崇敬又信服。 狐妖趴在墙头,尾巴晃了晃,眼中露出笑意。 寻到空隙,霁月到狐妖面前坐下,小声道:师尊,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狐妖抬起眸。 少女面泛薄红,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去。她一直稳重可靠,鲜有如此娇怯稚气时,狐妖觉得新鲜,问:何事,你且说。 霁月道:我能再摸摸您的尾巴吗?她的指尖微微颤动,似是还留存着狐狸皮毛的余温。那是一种极温暖松软的触感,让人不禁沉迷。 狐妖斥道:胡闹!然而说完,它便看见霁月光秃的手臂,眼眸顿时黯淡下来。 少女本该光风霁月,完美无缺,却因断臂,白玉有瑕,明月有缺,让人看了不禁怅然。 狐妖亲手将霁月养大,把她当作最得意的弟子,寄予厚望,见此情景,更是心酸,身子转一个向,毛茸茸的大尾巴对着少女摇晃。 霁月看得心痒,只当她是默许,壮着胆子抬手摸了摸。 她本就喜好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而狐妖修行千载,吸日月精华,皮毛光滑柔顺,胜过凡间狐狸万倍。 玉指拂过柔滑的毛,停在狐妖脊骨处。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4) 狐妖只觉一股颤栗之感从脊骨蹿上,直击天灵盖,让她如遭电击,浑身无力,眼中含满委屈的泪水,正要回头斥责,又听少女玉一般的声音,师尊有九条尾巴? 八条大尾巴下,藏着一条小小的尾巴尖。小尾巴上的毛并未张全,还带一丝粉嫩,只浅浅覆了层银色绒毛上去,很有肉感,小巧可爱。 霁月伸出手指,一摸到底。 不要摸那里!狐妖猛地弹起来,连蹿几步,又羞又愤,扭头跳到屋顶,一溜烟跑远。 霁月愣在原地,我做错什么了吗? 怀柏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妖怪都有一个极为敏感之处,便如龙之逆鳞一般,摸不得的。她笑眼望向狐妖落荒而逃的身形,想起那晚和胡美人在夜风中奔袭,感慨:明明是山野里的精怪,偏偏要在这个抬头看不到星星的地方做什么圣人,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妖怪? 霁月问:仙长早知我师尊是妖? 怀柏笑道:是啊,那日我们追着小桃红到见贤阁下,听你说那里面只有渊风,就猜到七七八八了。 霁月偏头,佩玉,你也知道? 佩玉颔首。 霁月回想当时,游烟翠似乎也毫不惊奇,便问:师妹,难道你也 游烟翠点了点头,面色不太自然。 霁月心想,难道身为圣人庄的大师姐,便只有她最后知道这个消息吗?这一臂断的也未免太不值。她叹口气,苦笑:罢了,看来是我消息最不灵通,对了,漫漫呢? 佩玉一直注意柳环顾行动,说:回圣人庄了。 霁月松口气,那便让她休息一会吧,想必她也累了。 柳环顾独居的小院是她母亲留下,名为采莲居,院旁有一方湖泊,湖上莲花娉婷,云烟浩渺。 她匆匆回到采莲居,红着眼睛走入一间暗室,掩好门扉,过了许久才出来。此时,眼中的猩红已经不见。 她推开门,柳树下少女抱刀而立,垂眸看着湖中莲花,白衣纤尘不染,如身覆冰霜。 佩玉回过头,敛去眸中冷意,将无双收好,自柳荫下走出,身后莲花十里,湖光潋滟,云雾渺然,而她神态孤高,气质超然,便如云梦中走出的神女。 柳环顾心中陡生慌乱,强颜笑道:佩玉,你怎么来了?我带你去湖中亭去品茶。 佩玉抿了抿淡色的唇,问:岁寒呢? 柳环顾长袖下的手顿时攥紧,笑意渐渐褪去,她还在休息,怎么,你找她有事吗? 佩玉垂眸,来探望一番。 那便请吧。柳环顾嘴角扬起,带佩玉进门,没想到你还挂念着她。 一股厚重的药味冲来,佩玉轻蹙眉头,她与我是故交。 故交?柳环顾微笑着,笑意不达眼底,她有你这样的旧识,真是十分有幸。 佩玉随她绕过重重屏风,她有你这样的师姐,想必也很幸运。 房屋内未燃灯火,黯淡无光,岁寒卧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像一个残破的娃娃。 佩玉看着她,面色有些复杂。复仇之事本该是她自己亲力为之,却突然被人抢了先。这感觉便像嘴中的猎物被人叼走,难免心有不甘。 岁寒仿佛听见脚步声,眉头皱了下,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佩玉时,神情陡然激动起来,身子微微颤动,嘴巴一张一合,无声说道:杀我、杀我,求你。 柳环顾放下灰色的床帐,笑道:这儿药味浓,我们去外面聊吧。 佩玉最后看了眼岁寒绝望的神情,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柳环顾心中莞尔,笑意又深了几分,带她行至湖中亭,坐观湖上莲花摇曳生姿,送上一杯芬芳清茶,道:我竟不知,岁寒还与你有缘。 佩玉接过茶,冷声道:有缘。她顿了顿,我并不在意她的生死。 柳环顾稍稍一怔。面前的少女微蹙着眉,冷淡的眸中闪现一丝纠结,她本有着清冷出尘的气质,对敌时眉眼堆雪,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但有的时候,这双眼睛又分外柔软干净,让人一见了,就忍不住溺进去。 佩玉想了一会,发觉自己并不适合开解渡人,于是偷来天心的话,仇恨是心上的尘埃。 柳环顾慢慢笑起来,笑容像湖上摇曳的莲花,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心都已经空了,何惧这区区尘垢。 可她望着眼前的少女,忽生自行惭秽之感,自己已是满面尘埃,她却仍干净如雪。柳环顾轻轻合了合眸,低低笑了出来。 佩玉从采莲居走出时,天上又下起绵绵细雨,头上戴着柳环顾塞的烟罗纱帽,走动间,身子仿佛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飘然若仙。 她看见怀柏倚墙无聊看雨,脚步加快,眼里冰雪消融,师尊。 怀柏循声看去,身子一愣,登时愣住。 少女全身裹在纱雾中,只露出一双泠泠凤眼,与她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 只是鸣鸾总是带着阴郁绝望的气息,佩玉却干净的像高山上的白雪。 怀柏走过去,把佩玉的帷帽掀开,又戴上,几回重复后,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佩玉身上有着魔血,加上与鸣鸾如此相像,几处特征合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鸣鸾,该不会是佩玉的祖宗吧? 第116章 千山独行 这这 怀柏心情沉重,老牛啃嫩草也没什么,可眼前这株嫩草,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啃过一次。 难道自己偏爱这个口味吗? 唉她长长叹气。 佩玉被掀开帷帽,又被戴上,如此反复好几次,她猜不出师尊在想什么,只是乖乖站在原地,任她动作,师尊?她担忧地望过去。 怀柏对上她的眼睛,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去。手底睫毛轻颤,就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搔刮着。 她摇摇头想驱除这个可怕念头,可越想越觉得,这猜想大有可能。 想着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佩玉心中不安,师尊,发生何事? 怀柏本想问问她族谱,念及佩玉身世,想必这种东西她也没有,于是苦着脸道:无事,唉,无事。 就算佩玉是鸣鸾的后人,中间隔着三百多年,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她还能把自家贴心小棉袄赶出山门? 怀柏有些后悔,当年和鸣鸾结契太过轻率,也没问过她出生何方,家里有没有什么亲人。 佩玉看了她一眼,把纱帽戴到她的头上,那便不要在这里淋雨了。 怀柏垂头丧气,好,唉。 佩玉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出圣人庄。 二人的手心皆是干燥温暖的,怀柏想起,鸣鸾的手永远是冰冷的,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佩玉和她不一样,佩玉和她怎会一样? 大抵是因为怀念渊风的关系,圣人庄附近栽满了桃树。 无边细雨,花如绯云。 一只恹恹的狐狸趴在花枝上,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摇晃。 怀柏唇角上翘,笑着走过去,胡闹美人,你怎么在这儿淋雨? 狐妖懒懒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翻过身去,桃花如雨,簌簌落下。 怀柏不似霁月斯文,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狐狸尾巴上摸过去。触手柔滑,手感极佳,也难怪霁月那般稳重的人也念念不忘。 狐妖气得毛都炸了,恨恨地瞪着她。 怀柏笑得两眼弯弯,眉如翠羽,粘上一两滴雨水后,格外清丽出尘,美人呀美人,日后你还想留在圣人庄吗? 狐妖身份显露,无论东海百姓在意与否,它都不可能再以渊风的身份继续做圣人。此时让位给霁月,是最好的结果。 我会离开这里。狐妖伸了个懒腰,从花树上跳下,变成胡美人的模样,她常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寿数将近时,只遗憾自己未曾走遍这天下。 胡美人抬头看着漫天疏雨,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我会代她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广袤河山。 怀柏摇头,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妖怪? 胡美人走在山道上,脚步轻盈,桃色裙摆像胭脂晕开,我为妖时,只知万物天生天杀,弱肉强食,不争即死,不战即亡。我杀人,人杀我,本没有什么区别。 佩玉道:这本无错。 胡美人点头,提起裙摆,灵巧地跳过一个小水洼,在空中划出一道绯色弧线,然而我弱小之时,亲眼目睹亲族为人类,或是强大的妖怪杀戮,待我长大后,又将他们吞入口中,等他们的子女再来向我复仇,循环往复,莫非这也是对的吗? 她笑了笑,难道强大便有资格生杀予夺,羸弱便注定了永堕尘泥。杀来杀去,何时才能休止?于无知无识的草木野兽而言,这本无错,但对我们修炼千载,生出灵识的妖来,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怀柏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她。 胡美人说:她点亮了我的眼睛,就像圣人把星火带到人间一样,我也想去做一些事情,也许不是对的,但生于天地间,如果不试一试,那该多么无趣? 桃林和风熏人,雨水濯尽浮尘,树上的花朵坠着盈盈雨珠,花瓣纷叠,细叶嫩绿。 三人走过桃林,染满袖桃香。 胡美人带她们来到一座小亭,亭中石凳石桌俱全。 长袖一拂,树下埋了百年的老酒被她提在手里。她本想坐下,眼尖地瞥见凳上一只红蚁慌乱爬着,轻轻笑了下,弯腰小心将它送至亭外翠绿的草地。 当了这么多年圣人,她这样的妖怪,竟也爱惜一只蝼蚁的性命。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修行的第一百年,她见弱肉强食,天生天杀,万物皆无情;第一千年,她见人心不足,世人贪婪;而至如今,她只见一场春雨尽,天地悉清明,世上种种都有其可爱之处。 这次多谢你们相助。胡美人为她们斟满酒,举起酒杯,算我敬你们。 怀柏笑着一饮而尽。酒水清冽,唇齿间残余芬芳桃香。 佩玉施术拂净石凳尘埃,让怀柏坐下,自己静静立在一旁,神态十分恭敬。 胡美人见了,忍不住夸道:你的徒弟真是孝顺,便与我家月儿一般。 怀柏笑眯眯地说:那是那是。除了整天想着上山,徒弟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胡美人想到霁月,又叹一声,眉目有些黯然。 怀柏劝道:她虽失了一臂,却得到有为剑,可谓祸兮福所倚,日后我让简一给她做一个偃甲,纵比不上血肉,但也能行动如常。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我们就不用管这么多了。 佩玉眉头一皱,儿孙自有儿孙福? 胡美人放下酒杯,道:并非这般。东海有许多长老尸位素餐,这次你也见了,他们并未如何出力,但若我一走,霁月只有金丹,不知能不能压得住这群人。 怀柏点头,也是,章礼不就是? 胡美人面色黯淡,和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我却依旧不怎么明白。我身而为妖,虽力有未逮,答应她的话,一直在努力实现,传教于人,护一方安宁,但很多人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却行不义之事,我分辨不出,便如这次砍断月儿手臂之人一般 胡美人竭力压住心中的杀意,最后只是怅然,她教会我仁道,却没教会我人心。 怪只怪渊风死得太早,可寿元天定,又能如何? 胡美人将酒饮下,眼里浮现一层朦朦胧胧的水光,有时候,纵然生出九尾,修为通天,无所不能,也改变不了命数,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听她说起命数,佩玉心里一凛,眼睛紧紧地盯着怀柏。 自重来一世,她便格外害怕命数这两个字。 怀柏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盈盈笑道:怎么啦? 佩玉蹲下身子,将头靠在她的腿上,低声说:我想要保护师尊,无论发生什么,也想保护师尊。 胡美人趴在了石桌上,合着眸子,大抵是醉了。 怀柏手抚着佩玉的发,觉得徒弟秀发如丝缎柔软,比狐狸尾巴还要好摸一些,我也想保护你呀。 佩玉感受到师尊的温度,心渐渐安定,勾了勾唇,又小声说:我害怕命数 怀柏安慰:我不是渊风,你不是九尾,我们比她们要强大许多,等我们强到可以与天道抗衡之时,这天地间还有什么能奈何你我? 她记得时陵惨痛,但她把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弱小。既不能强大到早早看穿鸣鸾伪装,又不能带好友走出时陵,才这么可怜地如同蝼蚁一般的践踏。 怀柏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待回孤山后,便开始努力修炼,为了佩玉,也为了所有她想珍惜的人。 霁月送狐妖离开时,天边斜阳万里。 晚霞璨如织锦,天地染上一层金色,如梦如幻。 狐妖不能做一个圣人,就算东海的百姓认可,圣人庄里的长老也不会罢休。 霁月将狐妖放下,最后一次摸了摸她柔软的皮毛,狐妖乖乖地伏在地上,没有跃开。 游烟翠眸里含满了泪,哽咽道:师尊,对不起,过去是我任性。 狐妖心中莞尔,我从未怪罪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世上哪有父母会因这点小事记恨自己的孩子? 游烟翠闻言,眼泪掉得更凶。 狐妖的目光移至柳环顾身上,语气有几分歉疚,过去,是圣人庄负你。 柳环顾身子紧绷,强笑道:师尊,圣人庄养育我,于我有莫大的恩情,我 狐妖叹息,你身上负有魔血,注定要比别人走得更坎坷,这些年来,你努力想要接受别人的认可,可你又曾真心喜欢他们?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苦心经营得来的东西,不会让你真正开心的。 柳环顾眉头紧拧,似有所思。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5) 狐妖道:就送到这里吧。 它的身影迅如闪电,像山林奔去,只见一道雪亮的光掠过,眨眼便至山岭之上。 游烟翠疾跑几步,恋恋不舍地喊:师尊,不要抛下我们! 狐妖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想起了八百年前,与渊风分别之时。 那时也是这么一个日暮时分,渊风寿元将尽,决意独自赴死。 它追在渊风身后,哭着喊:渊风,不要抛下我,求你,不要丢下我! 渊风朝她摆了摆手,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了。 没有回头。 狐妖小声说:不必相送了。 她转头翻过山岭,身影隐于天边,再也看不见了。 狐狸本该属于山林,这八百年逆天而为,修为倒退,自己也不曾欢颜,就这样把薪火传给小辈们,默默看她们在这条道上走下去,已是最好的结局。 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117章 图穷匕见 有为剑出世,洞庭君重伤。 九尾离开圣人庄,霁月继任东海之主。 怀柏停留东海,助霁月防御水族,平定内乱,那条蛟不再听我们指使,被我斩杀,另立一条小蛟为王,命其牵制圣人庄。 然水族节节败退,时间不多,动手吧。 琢玉峰气候与孤山六峰不同,为了炼器之便,峰主在琢玉峰设天地两仪阵,山峰左边沸海烈焰,右面雪花飘零。 琢玉峰主文君负手行在冰火之间,指尖纸鹤坠于火焰中,蹿起火星,马上化作星星点点的黑烬。 她合了合眸,轻轻一笑,转身往黄钟峰飞去。 叶云心正在抚琴,眉目微垂,神情认真。她弹的是一首《凤求凰》。 黄钟峰主是草木所化,千百年才得以开窍,饶是如此,于情感上难免迟钝一些。 她知道自己不足,细心向孤山中唯一结过契的小师妹请教,怀柏的话深深刻在她心里 云心师姐啊,你要知道把喜欢深埋在心是不成的,你得让她知道你的喜欢,平日多说几句情话,哎你不会说情话?那你不是个音修吗?便给她弹弹曲子,什么凤求凰,长相思,她一定会高兴的! 待一曲终了,叶云心抬起头,见文君静静立在树下,神情沉静,看不出高兴之色。 她一怔,有些忐忑地想,是我弹得不好听吗? 文君笑道:你弹得好听,我很喜欢。 叶云心想,是我说出来了吗? 文君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身子凑近一点,闻见一段清香的草木芬芳。你没说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文君笑容旖旎,柔声道:我们相交这么多年,我一见你,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叶云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只是迟钝,却因不善表达情绪,看起来格外难以亲近。 文君坐在她身旁,手揽住她的细腰,靠在她怀里,轻声说:云心,闭上眼睛,我有点东西想送你。 叶云心没有多想,闭上了眸。 文君抬起头,吻住了她淡色的唇,草木之香淡雅清冽,沁人心扉。她趁叶云心张口时,将一物度入她的口中。 叶云心眉头轻蹙,眸里闪过迷茫,问:是什么话语未落,身子一晃,软软地倒了下来、 文君将她接住,抱回房中,放在塌上。她弯下腰,凝视着叶云心平静的面容,许久后,叹息一声。 孤山之上,金云如鳞,宁宵登上高楼,俯瞰六峰。 此楼名摘星,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是前掌门静思之地。 云海翻腾,孤峭的山峰自云雾间露出顶,似出鞘利剑,贯通天地。 他抬头,头顶浮现淡淡祥光,孤山护山阵法运转不休,发出柔和的光芒。 你来了。宁宵道。 文君笑着走至他身后,望了眼护山之阵,问:既无外敌入侵,掌门师兄为何开启此阵? 宁宵反问:云心呢? 琢玉峰主腼腆地笑了笑,她睡着了。 宁宵点点头,也好。他往前一步,衣袖微拂,脚下涌现万道金芒,符文闪烁,将文君围在其中。 琢玉峰主眯起眼睛,师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宁宵回过身,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神情恹恹,声音疲倦无比,我本不愿如此。他合了合眸,再睁开时,眼中尽是决然,我该唤你什么? 琢玉峰主不再伪装,道:陵阳。 宁宵先是一怔,而后恍然,也无怪你能遣动炎魔。 与洞庭君齐名的陵阳君亦是上古大魔,这些年埋名孤山,真是委屈她了。 陵阳君皱眉,你早就知道? 宁宵道:我在这里等,等你、云心或是景仪,你没来之前,我并不知道潜伏在我们之中的魔到底是谁,他露出苦笑,我甚至在幻想,那魔不在我们几人之间。 陵阳君亦摇头笑道:原来引君入瓮吗?可是掌门师兄,如今丁师兄出走,小柏远在东海,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胜过我?就凭这点微不足道的阵法吗? 陵阳君挥挥长袖,魔气包裹住她的身体,深黑的魔气游走,金光渐黯。 师兄,你太低看我了。 宁宵问:若你图谋无华,三百年前,圣人庄逼近孤山,小柏重伤,风华未突破元婴,为何你那时不出手,偏偏等到现在呢? 陵阳君愣了一瞬,喃喃:是啊,为何我那时不出手呢? 东海之滨,海水碧蓝,波涛如雪。 蓝天之上,几只白鸟悠悠飞过,和风万里。 佩玉走在沙滩上,腰悬无双,眉头紧锁。 这些天师尊总是回避她也许不能这么说,圣人庄几个长老不安分,怀柏忙着与霁月镇压他们,至于她与其他几人,则被安排来海边巡逻。 但佩玉却敏锐地发觉一丝不对劲,师尊好像在刻意避开与自己相见,有时候她百忙中抽空去圣人庄一趟,总是见不到师尊。而且,一想到孤山,佩玉的心情愈发沉重。 道尊为何让师兄师姐离开孤山? 佩玉几次跟怀柏提及此事,她却没放在心里,只说让佩玉不用管,宁宵有自己的打算。 金色的沙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佩玉见到一个色彩斑斓的贝壳,弯腰捡起,眉目间露出一丝忧虑。她从怀中取出水云螺,小声唤:师尊? 怀柏清澈的声音传来,哎。 佩玉问:你还忙吗? 怀柏干笑几声,还好还好。 佩玉眼睛一亮,我可以来找你吗? 咳咳咳,怀柏道:你是在海岸巡逻吧,先忙自己的事吧,等我这边好了,我去找你。 佩玉蔫头蔫脑地应了声好,想再同她说下孤山之事,怀柏却已经把水云螺收回去了。 她心中有些沮丧,在海边转了一圈,随手处理几个不长眼的水妖,然后回到天玑城,出乎意料的是,已经有个人早早在小楼候着她。 伏云珠神闲气定地坐着,手里握着一杯茶,叹息道:你们这儿为何连杯酒都没有? 余尺素没好气地说:大家都忙着巡海,哪有什么功夫喝酒,倒是江城主真是悠闲,打架的时候不见你,打完你就跑出来了。 伏云珠轻笑,把茶放下,懒懒地靠在椅上,道:趋利避害,这也是一种本事呀。她的眼皮抬起,笑道:哟,终于等到恩人了。 佩玉站在门口,你来做什么? 经方才余尺素一说,她猛然想起,伏云珠似乎是在水族来侵前不久便销声匿迹,当时意外相连,也无人注意她。佩玉思忖,难道她早知水族要来,特意带那些凡人侍女避开? 只是问一句话。伏云珠走到她身边,凑近耳语道:和洞庭君打为何不使用血雾呢? 佩玉心中剧震,面色丝毫未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伏云珠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脸,见她表情未变,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余尺素踮着脚尖走近,想来偷听,被佩玉冷冷一眼瞪回,乖乖离开房屋,还贴心地关上门。 伏云珠笑容淡淡,不动声色,轻声道:知道我为何要收楚小棠做侍女吗? 佩玉问:关我何事? 伏云珠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关你何事?她扯了扯唇,自言自语道:是啊,关你何事。 屋内点着沉水香,青烟袅袅,香气馥郁靡丽。 伏云珠好似受不了这厚重的香,快步去推开窗,深吸一口气,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喜欢兔子吗? 佩玉没有说话。 于是伏云珠又问:你相信这世上有报应吗?她等了一会,依旧是一片静默,便笑起来,我想,总归是有的吧。 伏云珠转过身,继续看着佩玉。 少女一身白衣,站在晦暗之处,依旧十分耀眼。白衣纤尘不染,干净又柔软。 伏云珠道:彦村的那场血雾里,死的都是你的仇人吧,神魂俱灭,一个不留。对了,楚小棠在那个时候看见一个黑衣毁容的女人,你猜她是谁? 佩玉握紧无双,又缓缓松开。 用鬼面具变化成鸣鸾的模样是她失策,那时她并不知鸣鸾早在三百年前就来到这个世界,还惹来许多风波。 伏云珠逼近,欺身过来,看着这双刻在心中的眼睛,低声问:你相信报应吗? 佩玉秀眉轻蹙,垂下眸子,信。 伏云珠浅笑:我也信,姐姐。 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佩玉拉开门,余尺素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看她,又偏头看看伏云珠。 伏云珠挥手,我先走了,恩人,我们改日再叙。 余尺素心中纠结,在门缝中看见的一幕让她很是为难。 她也不是想偷窥,只是觉得伏云珠有些可疑,又联想到她对佩玉的暧昧态度,脑中不禁上演一出大戏江渚是怀柏仙长,江渚喜欢佩玉,佩玉也喜欢江渚,可是刚刚江城主靠那么近,佩玉为何没有走开? 余尺素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佩玉,语重心长道:玉姐,你可不能脚踏两条船啊! 佩玉没有理会,取出水云螺,很想再听听那人的声音,师尊 陵阳君拂袖,那有什么重要?不必拖延时间她身形一顿,突然听到一个极耳熟的声音,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 哎,崽崽,什么事呀? 怀柏朝宁宵和陵阳君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想我了吗?我也想你呀,等我忙完就来找你,乖,我有点事,先这样。 陵阳君怔怔道:你为何在此,东海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怀柏把水云螺收起,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 第118章 裂缺归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陵阳君笑起来,神色竟变得轻松起来,叹道:小柏,你啊。 怀柏大喇喇坐下,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副牌,问:正好三个人,打牌吗? 她的神色自如,就好像如以前一般,自己远行归来,师兄师姐在山门等候,一起打打牌,嗑嗑瓜子。 宁宵走了过去,坐在石凳上,腰背挺直,垂眸不语。 怀柏将牌洗好,笑着说:师姐,只差你一个人了,怎么不来? 陵阳君距负手,没有说话。 她离怀柏距离很短,只消向前一步,便能重新做回文君,没有背叛与鲜血,一切停留在最好的时候。 但有些事,是不能回头的。 陵阳君站在魔气中,身影绰绰,宽大的衣摆微微拂动。 她看着怀柏,不发一言,浓黑魔气有如浪潮,在身后翻腾。 怀柏垂着头,渐渐敛去笑意。她放下纸牌,双手交握,搭在桌上,没有迎战的准备。 陵阳君问:你们是想劝服我吗? 怀柏歪歪头,坦然道:是啊。 陵阳君嗤笑,一阵山风吹来,她的衣袂摇动,魔气似乎吹散了一点,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浓黑的魔纹自手背蜿蜒,直至额心,面上露出如雪般的苍白,眉目沉静,渊渟岳峙,气质如山。 陵阳山君,云梦洞庭。 她们本是上古山水所化,初生时便为山神水君,纵然堕魔,也与其他为欲望驱使的魔不同。 怀柏闻到了一股草木之香,不知是陵阳与叶云心在一起太久,还是她身上本来便带着的芬芳。 陵阳君轻声叹息,山风吹拂,你们知道为何我要来孤山吗? 宁宵神情复杂,孤山,前身便叫陵阳。 陵阳君笑笑,没想到师兄还记得,古陵阳山,自西土始,终于东海,几乎横绝整个大陆。她望着孤山,弯起的眼眸里露出怀念,山上有许多可爱生物,白泽,鹿蜀,橐驼可惜,你们再见不到了。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无数天摇地动的变迁里,陵阳只变成如今这六座山峰,至于当年与我齐名的云梦大泽,也变成一方小小湖泊。 陵阳君道:我与她,都是时间里不愿湮灭的亡魂罢了。 宁宵说:万物天生天养,天地自有定数。 陵阳君负手,衣袍烈烈,感慨道:天道啊 怀柏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师姐! 陵阳君张开手,苍白细瘦的五指轻轻一捏。 宁宵喝止:文君,你不能! 一声震碎天地的巨响中,地动山摇,碎石纷飞,山石滚滚。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6) 琢玉峰轰然碎开。 峰顶直通结界的光柱熄灭,金光黯淡,魔气攀爬而上,在结界上蜿蜒。 陵阳君道:这样的景象,我已经看过许多次了。 怀柏反应迅速,猛地跳起,云中如冷电出鞘,飞至空中。 天上无数纵横剑气,剑气流转,森寒逼人。 四周突然冷了下来,剑光似乎冻住天地,石壁上浮现一层雪白霜花。 剑意凝结为实质,将琢玉峰每块碎石冻住,山峰寒光凛冽,如同覆雪。 陵阳君微眯着眼,从这一剑中,仿佛窥见了天道的影子。 于这样浩瀚无穷的剑意中,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忽生畏惧之情。她曾是陵阳山神,这儿的草木山石都要听她的命令,也因此,她才无惧孤山阵法,可直至此时,她才想起,在山神之上,还有另一重意志 浩浩汤汤,巍巍洋洋,运行四季,滋养万物,天何言哉! 陵阳君道:三百年不曾练剑,一朝重拾云中,你的剑意竟能至这般地步,小柏,你总让我惊喜。 无论怀柏,还是佩玉,都将是自己不,她并没有资格成为这两人的敌人。陵阳君心中唏嘘,又有些欣慰,明知这二人不凡,可这么多年,她却没有动过杀心,一次也没有。她知道自己入戏太深,也许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久了,就连一头魔,也会在无知无觉中被感化吧。 怀柏御剑云中,道:师姐,当初你还埋怨我徒弟呢,你看你,一出手就把自己的家拆了。 陵阳君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黑色的眸子像漫上一层迷雾。 怀柏朝她伸出手,笑着说:不过没关系,我们峰人少,可以给你腾个地方。 孤山之上结界金光流转,像只倒扣的碗,把他们笼在其中。 陵阳君闭上了眼睛。 深黑的魔气呼啸扫了过去,怀柏瞳孔紧缩,但是没有躲开。她一动不动,眸里清澈如泉,映着漫天翻滚的魔气,静静地看着陵阳君。 纤细的手指被魔气划破,一滴血掉了下来。 正在魔气要更进一步之时,宁宵站起身,孤山翻滚着的仙灵之气汇成大江大河,浩浩汤汤地铺来,孤山山脉千里,瞬间被澎湃的灵力淹没。 魔气与灵气将要对撞的瞬间,云中出鞘了。 一声剑鸣,冷电穿云,一剑飞星。 冰冷的剑气斩断灵力与魔气汇成的滔滔江河,漫山遍野,铺满了银霜似的剑光。 摘星楼上结冰棱,陵阳君的眼睫眨动,簌簌落下寒霜,脚下,已经覆上厚厚一层霜雪。 云中剑悬在空中,像银河倒流,漫天星汉,日月失色。 三百年不鸣,一出鞘,便叫日月黯淡,叫天地变色,叫山海摇动。 剑意凝成一条冰凉的银河,陵阳君情不自禁抬起头,眼中是银白的剑光,铺满天地,一望无际,她的身子没有动,她知道,自己根本躲不开这样的一剑。 但是云中停住了。 怀柏面无表情地将剑收回去,银河缓缓倒流,重新回到天际。 四下俱静,天地无声。 怀柏的面色有些苍白,她动了动唇,打破沉默,师姐,收手吧,孤山是你的家。 陵阳君的眼睛弯了弯,感慨道:被天道钟爱的宠儿啊,也许早在三百年前,我就该取走你的性命。 怀柏说:可是你没有。正如此时,她没有刺下那震慑天地一剑。亲人之间,本不该刀剑相向。 陵阳君叹口气,小柏,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也许你刚刚刺下这一剑,我会更开心一点。 怀柏问:我不明白,万魔已被封印,这世间只有零星几个散魔,你为何非要如此,在孤山做个安闲的峰主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陵阳君眯起眼睛,广袖无风自扬,可我能预见到,万魔出世,生灵涂炭的那个未来。 怀柏与宁宵对视一眼,眸中掠过一闪而逝的惊讶。 宁宵温声道:师妹,我不明白。 陵阳君看著他,面露惋惜,师兄,这么多年承蒙你的照顾,我有一句话劝你。 宁宵道:你且说。 陵阳君嘴角扬起,放弃你的道吧,你本就护不住所有的人。她说着,往后退一步,身影眨眼被魔气淹没,正当此时,结界上蜿蜒的魔纹汇成一个古怪的符号,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地底升腾而起,草木枯萎,日月无光。 孤山中的弟子不知发生异变,抬头露出诧色,议论纷纷。 怀柏问:师兄,还有多少人在孤山? 宁宵面色肃然,大多已被派遣出去,只余五百六十二人。然而这五百六十二条性命,也不能在这里断送。他手捏法诀,想除去魔纹时,身形一晃,手撑住覆霜的柱子,低声道:我的灵力在溶解。 不仅如此,孤山之内的仙灵之气正以缓慢的速度逆转,变为污秽的魔气。 宁宵的修为最高,也因此感受最是明显。 怀柏抬头看了看已经爬满魔纹的结界。 宁宵说:不知她动什么手脚,结界无法去除,魔纹亦是。护卫孤山的结界,反过来变成杀人的利器。 怀柏按了按剑鞘,我劈开呢? 陵阳君含笑的声音从魔气里传来,小柏,你的剑很厉害,可惜还差了一点。 怀柏问:差了一点?一点有多少,一个元婴大能够不够? 呵,此阵是我用数百年步成,专门对付你们,你以为掌门师兄现在还有余力帮你吗? 怀柏拔出云中,孤山也不是只有一个元婴大能。 什么意思?陵阳君没反应过来,忽听一阵雷鸣,结界外紫光大震,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丁风华御剑而归,紫衣翻飞,负手睥睨。 陵阳君似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当日他出走,是你们设的一个局? 宁宵倚栏而立,揩去嘴角鲜血,不全是 丁风华在结界外高声喊:当然是了,要不然你怎会以为有机可乘,露出马脚,再说我是那样气量狭小的人吗? 宁宵轻轻咳嗽起来。 怀柏摸了摸震动不已的云中。 感受到三道炽烈视线,丁风华抱住裂缺剑,一扬下巴,废话什么!来破阵啊! 第119章 雪地梅红 裂缺与云中合击,剑光冲开结界,将魔气扫荡一空。 陵阳君被剑气冲荡,身子跌落在地,黑发流泻,遮住神情。 宁宵面露不忍,轻声道:文君 陵阳攥紧手,苦笑了一声,师兄,杀了我吧。 道修对灵气与魔气格外敏感,宁宵只在阵法下立了半盏茶,便已面白如雪,冷汗沾湿鬓发。闻言他松开撑住栏杆的手,踉踉跄跄走近几步,皱眉道:回头,你便只是文君,可好? 怀柏负剑而立,静静等待陵阳的答案。连一向叫嚣不已的丁风华,此刻也沉默下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摘星楼上,只有凌冽的风声。 一两滴冷雨洒在怀柏脸上,她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意识到什么,垂下了眸。陵阳松开手,眼角渗出一点晶莹。 陵阳说:我初来玄门时,发现你是大师兄,还有几分不屑,以为玄门没落,不过如此。 宁宵微勾起唇,自嘲道:是啊,我的天赋一直不好。 陵阳也笑了笑,可我后来才知道,大师兄的位置,只有你才能做得好。丁师兄是风,飘忽不定,善恶一念,小柏是水,至清至明,至柔至善,可也需要引导。大师兄便是一株大树,风遇树则歇,水遇树则留,把所有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宁宵神色动然,道:文君,所有人中也包括你。 陵阳摇了摇头,师兄,你想像大树一样,庇佑所有的人,可是你护不住的,我能看见她想撑起身子,又因失力,重重跌了下去,未融的霜雪上撒了几点血,像是开在雪地的红梅。 宁宵的眼神黯淡,情不自禁往前一步,鹤羽大氅轻轻摆动。 陵阳君掩着唇,断断续续咳嗽几声,单薄的肩微微颤抖,小柏刚来孤山时,只有两三岁的样子吧。 宁宵面色柔和,是啊。 陵阳君靠着墙坐着,笑道:那时候她得了失魂之症,神智昏聩,连字也不会吐,每天只知道缠着师兄。 怀柏稍一怔,并不知这桩旧事。 宁宵幼时见小妹死在自己眼前,自此而生心魔,后来在孤山脚下捡到容貌与小妹酷似的婴孩,将其带回孤山,亲手抚养,如父如兄。他待众人皆温柔,唯有对着怀柏,堪称宠溺。 陵阳君笑着摇头,不瞒师兄说,那时大家都有几分嫉妒呢。说着,偏头看了眼丁风华。 丁风华面红如血,信口瞎诌!谁嫉妒了? 怀柏并不记得原身以前的事,现在想想,当年她表现出诸多纰漏,却无人怀疑,是因为原主得了失魂之症,后来他们以为原主魂魄归位了吗? 陵阳君弯了弯嘴角,又说:为了测试大师兄最喜欢谁,我们四人便商量着比试一场,一齐假意摔倒在大师兄的身前,看看你会扶谁,她感慨道:我竟也会答应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丁风华喝道:不要说了! 陵阳君咳几声,继续说:记得丁师兄摔的最惨,膝盖破了一块皮,鲜血横流,结果大师兄抱着小柏走过去,根本没看见,唉,也难怪丁师兄这么不待见小柏 宁宵诧然道:有这么一回事吗?风华,抱歉,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丁风华拂袖,转身就走。 陵阳君笑起来,苍白的唇染上血,显得有些靡艳,我知道人的心总是偏的,师兄也不例外,可听着那群小孩的哭声,心里居然也涌上几分怅然若失,我居然会拥有为人的情感,真是奇怪。 只是可惜 她重重咳嗽起来,额头满是虚汗,血沫从嘴鼻涌出,染红地上白雪,若有来生,师兄会待我如待小柏一样好吗? 怀柏想去扶起她,宁宵已先她一步,蹲在陵阳君身前,像是想弥补以前的遗憾,慌忙问:我替你疗伤,别怕,你在师兄心中也一样 他的身子一震,声音顿住,双瞳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陵阳君。 怀柏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能看见宁宵背上透出的锋利魔刃,还有不断扩散的血痕。 为什么?宁宵喃喃。 陵阳君抿紧了唇,师兄,我骗你的,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的好。 她松开手,宁宵往后退了几步,捂住右胸伤口,眼神哀伤。 怀柏扶住他,施法替他疗伤,可魔气造成的伤口极难愈合,鲜血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她眼前模糊,重复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宁宵安慰道:没事,伤势不重,不必担心。 丁风华大喝一声,裂缺出鞘,飞电般朝地上坐着的女子刺去。 陵阳君侧身闪开,施施然地站起来,手揩去唇角的血,舔了一下。方才她尚有余力,不过示弱于人,好趁机偷袭。这本就是魔,阴险狡诈,玩弄人心,寥寥几句话,便可扭转局势,叫人溃不成军。 大师兄! 陵阳君听到灵素峰主景仪带哭腔的声音,本想出言嘲讽一番,转过身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叶云心立在原处,愣愣地望着她。 怎么回事?叶云心问。 丁风华红着眼睛,怎么回事?你看不出吗?这个女人是头魔,偷袭了大师兄!她是魔! 叶云心置若罔闻,灰茫的眸子直望向陵阳君,问:怎么回事? 陵阳君忍不住往后退去,想把自己埋在乌黑的魔气里。 景仪哭哭啼啼地疗伤,只是刃上带魔气,于宁宵而言便是一柄淬上剧毒的凶器。 他微微侧过头,看见自己留在栏杆上的那手印,栏上覆着薄薄银霜,体温焐化霜雪,于是留下了一个手印。 就连冰冷的霜雪,捂了一盏茶,也化开了。 为什么有的人的心,捂了几百年,还是可以薄凉至此呢? 怀柏地垂着眉眼,眸子漫上一层水雾。 云中升腾而起,悬在她的身前,她抬起手,握住剑柄。 青色的长袖无风自动,松松挽着的青色发带断裂,乌发如水墨一般散开。 云中再次出鞘。 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霜白剑光,汇成一柄巨剑,裹挟浩荡银河,自空中斩来。 避无可避,势不可挡。 陵阳君瞳孔微缩,自袖中抛出一物,随即转身血遁而去,没有回头。 怀柏看清那物时,眼睛猛地张大,云中顿在半空,剑光溃散,银雨乱洒,流星飒沓。她抬手握着那株闪着莹莹绿光的小树枝,朝叶云心掷去,质问道:我不是让你不要把木灵给她吗?! 叶云心痛苦地合上眸,一滴清泪从眼角坠下,我不知道我以为声音稍顿,她是我道侣,我愿意把命交给她。 怀柏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想起自己也曾这么信过一个人。那时所有人都让她防着鸣鸾,可她还是眼巴巴地凑过去,把心捧给她,把命捧给她。 情这个字,如果能拦得住,也就不叫情了。 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还要一步步往前走去,自以为能叫无情刀刃化作绕指温柔,让翻滚火焰变为拂面暖风。非要等鲜血淋漓之后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无法被感化的 自欺欺人一腔情愿的愿景,不仅葬送自己,还葬送了他人。 鹤氅掉在地上,血迹斑斑。 宁宵白衣上的鲜血不断晕开,几乎化为一身血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 雪地梅红。 怀柏怔怔地望着,不敢靠近,云中轻轻蹭着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 有这样一个男人,站着便是一座高山,只要有他在,天塌了没什么要紧。 是兄,是父,是师,是长。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7) 可他如今倒下了,猝不及防,出人意料。 她自言自语道:师兄倒下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丁风华神色复杂,手缓缓抬起,在她的肩上拍了下,我也是你的师兄。 怀柏捂住了眼,泪水从指缝里渗出。她历经生死,斩过万魔,尝遍人间苦,可在孤山,她一直是被所有人宠爱的小师妹,不必长大,无需顾虑,做个快意恩仇的少年人就好。 总归是有师兄顶着的。 总归是有师兄顶着的 直到景仪又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说宁宵伤不致命,只需静养,她才定下心来,浑浑噩噩地回到守闲峰,坐在石阶上,日头将落,坠在半山,晚霞绚烂,夕阳落入她的眼眸。 怀柏心中沉甸甸的,觉得有些孤独,尚未来得及细想,已经将水云螺握在手心。 师尊?佩玉惊喜的声音传过来。 怀柏从没有这样思念过一个人,想把所有的事都说给她听。 她知道,那人能抚平自己的伤痛。 我想你了。沉默许久,怀柏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三百年过去,她从没有这样想一个人。 佩玉马上听出她的不对劲,立马道:我去找你。 怀柏笑了下,轻轻说:好啊,我在孤山。 她望着眼前的夕阳,想起佩玉曾经在石阶上等着自己,那时她又是什么情绪?可有如自己一般的思念? 孤山? 佩玉联想这段时日的不对劲,登时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匆匆道:我马上回来,你等我,等我!! 柳环顾关心地问:你要回孤山了吗?发生什么事? 佩玉什么也来不及说,御刀而起,一道白光掠过,眨眼不见踪影。 师尊需要她。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就算碧落黄泉,她也会回到师尊的身边。 佩玉踏上石阶时,天边只余最后一抹晚霞。 她背负斜阳,快步走到怀柏身前,弯腰抱住了她。 怀柏也没有说话,安静地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紧紧相拥。 第120章 云中之剑 叶云心默默地站着,直至明月初生,才恍然醒过神。 摘星楼空空荡荡,地上那摊鲜血十分刺目。 月光清冷如霜,她回到黄钟峰顶,木然立在崖边,山风凛冽,她抬起手,想握住一缕逝去的风。 叶云心本是一株梧桐树,在这座山上立了千万年,道祖开辟洞府,创立宗门时,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未想踏入这纷扰红尘之中。 后来孤山一个小弟子有了心上之人,相思不能相见,于是夜夜来梧桐树下,时而念: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时而说: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叶云心听久了,竟也开始思慕红尘,想要拥一颗为人的心,这般生动而鲜活,血肉柔软,叫她好生羡慕。 她早就知道,喜欢一个人会很高兴,却直到现在才明白,喜欢一个人会这样疼。 疼到她想变回一截无知无觉的木头,不再做一个人了。 一阵夜风拂面,吹起她泼墨的长发,三千青丝摇曳,缓缓长出碧绿的叶,遒劲的枝。 叶云心忽然想起一事。 文君性子活络,平日总爱说些暧昧的情话,若自己没听出,她面上飞起红霞,轻轻捶了身旁的树精一下,嗔道:你这样不解风情,难道心是木头做的吗? 叶云心想,你的心,才是木头做的呢。 她合上眸,一滴泪,映着苍白的月光,从眼角坠下。 玉足化作蜿蜒的根,双手变为横斜的枝,青丝变为青翠的叶,黄钟峰上伊人不再,只余一颗老树,盘根错节,冠盖如云,风吹起,树叶沙沙响,好似哀泣之声。 孤山从此没有琢玉峰。 怀柏的剑气冻住山峰,只能一时有用,待将弟子遣散,分进其他五峰,她御剑站在空中,看着那座曾承载着过去许多回忆的山峰一点点溃散。 像夜晚的萤火,天空的流星。 有些东西,终究是回不来了。 宁宵伤势缠绵,那一剑刺得极精妙,让他不致丧命,又因魔气入骨,修为无法再进一步。 有时候怀柏忍不住想,这一剑,文君思索了多久了。那些欢声笑语的时候,她眼中含着情,心里是不是在想着,该怎么刺好一剑,如何偷袭,怎样夺得无华。 但怀柏也没什么功夫再想了。 文君叛逃,宁宵重伤,景仪殚精竭虑疗伤。 孤山的事务全压在她与丁风华身上。五年前,怀柏因为担上百代峰的事务就叫苦不迭,能同人抱怨一整天。但是如今,她望着案上成堆的卷宗,也只是虚虚瞟了眼,神色不变。 她与丁风华自然而然冰释前嫌,一起担上孤山这幅担子。 只有站在这个位置上,她才明白,当初宁宵为他们承受了多少。 黄钟峰顶一株巨大的梧桐,树冠遮天蔽日。 余尺素弯着腰,一点点拔出梧桐根旁的杂草,她揩揩脸上的汗,偶然一抬头,不禁怔在原地。 怀柏御剑立在半空,身披翠羽大氅,腰悬云中,剑穗在风中摆动。她比以往沉静许多,眉宇间总带着一丝忧愁。 与余尺素来孤山前预想中的那个分山劈海的第一剑修身影重叠。 但余尺素却并不觉得欢喜。 她施法洗净手上尘土,飞至怀柏身前,躬身行礼,峰主。 怀柏颔首,问:你师父怎样? 余尺素摇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怀柏看了眼梧桐树,若有异动,来告诉我。 也许那日的打击对叶云心过大,也许是她的木灵受到剑气波及,自那天后她便化作一棵树木,再没变回人形。 余尺素应是。 怀柏转身离去。 秦姐。余尺素攥紧手,忽然喊起以前的称呼。 怀柏停下来,背影如鹤,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入发带中,与余尺素记忆里的那个明媚无忧的少女并不相同。 余尺素问:你还记得那年花灯会吗? 怀柏极轻地勾了下唇角。那年花灯会,他们四人一起吃火锅,放花灯,许下友情长久的誓言。 余尺素握紧拳,我一直很景仰怀柏仙长,但我把江渚当朋友,江渚她不是这样的。 怀柏歪歪头,她是怎样的? 余尺素道:她常笑,无忧无虑,好像世上没有让她担忧的事情。 怀柏沉默许久,按了按眉心,浅笑着摇头,人生不得长少年。 余尺素一怔,觉得眼前的青衣女子有些陌生。 或许这才是怀柏本来的样子,她常听剪云砂说起,三百年前的那个剑修是如何睥睨天下,锋芒毕露。只是这三百年裹足不前,画地为牢,躲入厚厚堡垒中,才叫世人忘了她昔日的光芒。 怀柏转过头,嘴角上翘,道:别这么丧气,等道尊身子好些,我带你们去山下喝酒,喊上佩玉。说到佩玉时,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至极,身上所有锋芒消失无踪,就像一柄剑,心甘情愿缩回鞘中。 余尺素也弯了弯眼睛,眼神变得愈发狂热。 她想,自己景仰了这么多年的人果然没有变。 怎么?怀柏柔声问道。 余尺素眼里冒着光,仙长就和云中一样。 怀柏稍稍一怔,我像一把剑? 余尺素点点头,笃定道:对。 这天下需要怀柏时,她化为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震慑妖魔,荡平浊浪,护一方清平。 天下不需要她时,她便回到厚重的鞘里,安安心心做一个清闲峰主,有二三好友,几位徒弟,喝酒、打牌、斗嘴,过着自己惬意轻松的小日子。 怀柏本就是这样的人。 不像东海圣人一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也不像佛土世尊一般斩绝六欲,慈悲济世。 她普普通通,生动鲜活,有着平凡至极的七情六欲,但她又坚强如斯,强大如斯,就算一次次被背叛、被伤害,也比所有人更爱这个人世间。 也因为有了她这样的人,人间才如此温柔。 怀柏下意识摸了摸剑鞘,无奈地说:这什么比喻,把我比作这种凶器啊。 云中不满地嗡鸣,对主人的嫌弃表示异议。 余尺素说:您不是凶器,您也有一把剑鞘。 怀柏眉头一样,那又是什么? 是佩玉。 怀柏轻声咳嗽,脸泛薄红,有些羞赧地垂下眸,你这什么比喻她转过身,忽然又极轻极轻地说:不过我喜欢。 余尺素目送她远去,青衫与孤山葱郁的青山几要连为一体,腰间的宝剑闪着熠熠的白光。 云中锋利无比,也要有剑鞘保护,才不会伤害到主人。 怀柏也有一把鞘,教她收敛锋芒,眼里盛满温柔,那把鞘叫做佩玉。 佩玉已经突破金丹,打遍守闲峰无敌手,轻松就能把银屏等一干情敌击退。 她坐在山道上,见怀柏归来,站起去迎她,面带微笑,双手交握。 这已成她们之间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怀柏多忙,总会在红日西沉之时戴一山夕阳踏上山道,与佩玉一同回到守闲峰。 佩玉问:黄钟峰主醒来了吗? 怀柏摇了摇头。 佩玉眸光稍黯,道尊的身子好些吗? 怀柏叹口气,苦笑着说:还是老样子,景仪无法根治他体内魔气。 虽说元婴的寿数便已悠久至几乎与天地同寿,但身在仙门,谁不想求无上道途?谁不愿化神飞升? 佩玉的手握得紧了些,仿佛在给予无声安慰。 怀柏浅笑,眉眼弯起,别这么愁眉苦脸,等掌门师兄伤彻底好了,我带你们去山下吃火锅!我刚同尺素说好。对了,那家薛记饭馆的老板娘怀孕了,还有三月便是产期,你说我们送什么礼物比较好?长命锁?太贵重的东西,我怕一送过去他就不会开饭馆了,直接买几块地当地主了。 太富有也是一种苦恼啊。 佩玉道:都听师尊的。 路边高枝栖着一只白孔雀,闻言翅膀振了振,展翼飞起,空中飘下华美的白羽。 呸,白莲花!她骂道。 孔雀背上的小竹鼠连忙附和:呸!呸!呸! 怀柏抬头看着她们,想起一事,问:沧海自东海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那时候发生过什么吗? 佩玉思忖片刻,那段时间东海发生一事,师尊还记得水族来侵时,那几个在结界里闹事的散修吗? 怀柏点头,自然。 圣人庄依照仙门律令,废去他们的仙骨,此事本已作罢。可其中有个散修,生为朝夕渊旁支,被废修为后便失去联系。朝夕渊遣人找上来,环顾与我一同查探此事,发现不仅仅是他,那些散修全部失踪了。 怀柏道:想必是他们在结界中做的事引起哪个侠士不满,趁着他们灵根废去,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杀了。 佩玉:我们也是这般想的,那几人死不足惜。查到东海畔时,我收到师尊传信,便飞回来,至于后续,听说他们正好被水族所害,尸体在海边被发现,朝夕渊的人拿到回复,也就回去了。 怀柏蹙眉,这好像同沧海没什么关系。 佩玉摇头,那几具尸体是师姐发现的。 哦?怀柏心想,难道她看见尸体有心理阴影,龙族曾以人为食,总不至于这样脆弱吧,算了,我们直接去问她吧。 佩玉点点头。 怀柏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她,眼里含着浓浓笑意,我方才听尺素说到一个有趣的比喻。 佩玉好奇道:是什么? 怀柏压低了声音,她说,你是我的鞘。 佩玉睁大了眼,眸子里含满了夕阳,柔软得像一川湖水。 怀柏凑过去一点,耳鬓厮磨,道:那我是你的什么? 佩玉闻见一段清香,不由心动,竭力稳了稳心神,说:师尊是我的鞘,我的光,我的命。 第121章 龙归四海 沧海潜在水底,把身子盘成一团。 她的家乡本是大海,而不是这一方小小池塘,就连睡觉,也只能蜷缩起身子。不像在海中时,可肆意戏水,乘风破浪,龙游四海。 她觉得心烦意乱,一拍尾巴,池塘上水柱冲天而起。 这是怎么了? 水哗哗落下,怀柏眼疾手快,祭起灵光,以免二人被浇成落汤鸡。她站在池边,喊:沧海,你在吗? 池中露出一个巨大的龙头,师尊,何事? 怀柏和蔼地笑笑,你发现那几人的尸体时可是发生什么? 沧海摇了摇头,搅得池塘水翻滚不已。她只是在海上玩时发现了尸体,就告诉圣人庄,并无异常。 怀柏问:不是这件事么你这阵子怎么有些不对劲? 沧海支支吾吾:我没有不对劲啊。 怀柏问:当真?说着顺势半蹲下身,笑眯眯地说:乖孩子是不能骗人的哦。 沧海活了几百年,在妖族并不算大,闻言羞愧地低下头,向怀柏说起东海之事。 沧海本属四海,一朝回家,格外兴奋,日夜戏水。 一夜她玩水时,忽而嗅到一股血腥气,便隐匿身形,悄悄跟去,看见十余只水妖被一头魔欺凌。 那群妖皆瘦骨嶙峋,伤痕累累,鱼鳞掉了大半,露出惨白的皮肉。 魔气汇成的鞭子狠狠打在水妖身上,一条母鱼忍不住痛呼出声。 魔登时把它踩住,要取她的性命。母鱼连声求饶,指着鼓起的肚子,说她怀有身孕,求饶过一命。 但是魔物听完却生了兴趣,狞笑着要拿刀剖开她的肚子。 沧海心中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怒气,水族已经如此不堪了吗?竟要被这些下作的魔欺辱? 盛怒之下,她化作龙身,一声龙吟,水柱把魔物冲倒,而后龙爪一挥,将它开膛破肚。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8) 清冷月辉,无边大海,青龙优雅的身形游在海上,每一片鳞片闪着光芒。 群妖俯首,纷纷唤她为王。 沧海不欲多惹事端,腾空而起,想尽快离开。 那些妖看她又要走,俱双目流泪,面色悲戚。母鱼忽然大声喊:您又要抛下我们了吗?又要任我们被魔物欺凌吗?您是我们的王啊,您怎么能这样?! 您是我们的王啊!您怎么能这样? 那条母鱼悲戚的面容,痛苦的质问,一次又一次在她脑海中回旋。 沧海道:师尊,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一直在逃避我的责任?我是四海的王可我不想回到海里,只想和你们在一起,这也错了吗? 巨大的龙爪攀在岸上。 怀柏本想摸摸它的龙头,发觉太高够不着,于是转而拍了拍它的爪子。 锋利的爪子登时收起来,巨龙主动把头低下,乖乖任她抚摸。 怀柏心想,徒弟这么乖,真是舍不得。 巨龙威风凛凛,麟甲闪寒光,龙角搅风雷,眼神却孺慕信任至极。 怀柏叹口气,道:沧海,你是这世上最后一条龙。 沧海眨了眨眸,似乎不懂这句话的意义。 佩玉看了怀柏一眼,为她解释道:这世上,但凡种族濒危,血脉稀缺,必会受天道眷顾,何况苍龙本为水族之王。你身上负着全族的气运。她顿了顿,就和那只孔雀一样。 银屏生而为王,天空之主。 沧海却是龙族覆灭后,成为天道的宠儿。 只是这两妖如今都不务正业,在守闲峰整日无所事事。 沧海眨了眨眼,还是不明白。 佩玉道:觊觎你身上气运之人,必定不在少数。如今孤山不比从前,难以护你周全。 宁宵倒下,孤山失去依仗,仙门形势动荡,人人自危,不知圣人庄之劫是否会重现。 妖、魔、还有心怀不轨的修士,都可能对你下手,好一些强迫你结契,取你身上一半气运,最坏还是杀你夺丹。我们远在千里之外,若真出事,鞭长莫及。 沧海心里有些害怕,龙须在空中抖动,可是我已经同她结契了呀。 她猛地想起,越长风早已不在世,她们之间的契约已不复存在。 容寄白还未结丹,十几年来,沧海也没想起结契一事。 如果我,沧海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与她结契,会给她带来危险吗? 怀柏面沉如水,点了点头。 沧海问:师尊,你希望我怎样做呢? 怀柏笑了笑,无论是人是妖,生在世上,总有许多顾虑。为师的,只能让你告诉你种种凶险,但到底选择那条路,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沧海把脑袋埋在水里,龙目睁开,盯着蜷在最角落的那尾鲤妖,又记起那夜所见鱼妖们的惨状。 她想,当年来孤山,是为了和容寄白开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但日后,自己真的还能装作一无所知,忘却此事,继续高高兴兴,没心没肺,在师尊的护佑下生活吗? 龙瞳中闪过金光。 鲤妖被她盯得瑟瑟发抖,吐着泡泡浮上水面,讨好地朝怀柏甩尾巴。 怀柏笑着喂给她一捧鱼食。 鲤妖正要大块朵颐,巨龙破水而出,水花四溅。鲤妖看着被冲散的鱼食,欲哭无泪。但它怎么敢同海中之主抱怨,委屈巴巴地潜下水,面对石壁,继续自闭。 师尊!沧海大声道:我想到了! 怀柏道:想到什么? 沧海说:我要回去,成为四海的主人,再回来娶她!我还要成为这天地间最厉害的大妖,保护师尊!保护师兄师姐师妹!我还要打倒圣人庄,让他们听孤山的话! 它蜷起龙爪,大声宣誓道。 过去的沧海已经死了,如今它是雄心壮志的四海之主! 怀柏轻咳几声,最后那一个,就不用了,圣人庄,嗯挺好的。你打算何时出去,等掌门师兄身子好些,我与你一起去海中,助你平定四海,如何? 沧海摇头,凭借外力坐上的王位并不安稳。于妖而言,实力才最重要,何况这是我们水族自己的事。师尊不必担心,好歹我也是一条龙,那些小鱼小虾,我还没放在眼里。 怀柏看出她心意坚决,便道:那我修书一封,告诉霁月彩云,她们的那两条灵宠,可以在海中助你,这总是妖族自己的事吧。 沧海点了点头。 怀柏打了个响指,自闭的鲤鱼妖出现在水泡里,疑惑地与沧海大眼对小眼,这条鱼也带着去,能转运的。 沧海:都听师尊的。 沧海走得无声无息,次日怀柏过去,还想再同她说些事时,池塘已经空荡。 容寄白垂着头站在水边,望一川无波的水,神情寂寥。 怀柏心下叹息,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开口打算安抚几句。容寄白不能与沧海一同回去,那于现在未至金丹的她而言,太过危险。 容寄白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师尊!我也想好了! 怀柏问:想好什么? 容寄白握拳,我要努力修炼,总有一日,我要让天下都知道,她是我的妖! 第122章 命中注定 沧海走后,容寄白日夜修行不缀。 她本天资过人,境界如竹子节节高升,很快就到了筑基圆满,开始闭关突破。 丹霞宫一盏孤灯如豆。 怀柏坐在窗前,手握孤山卷宗,秀眉轻蹙。 几个徒弟修为突飞猛进,她本没放在心里,毕竟那些都是人中龙凤,修炼快原不足奇。可卷宗上显示,不仅仅是守闲峰,孤山,扩展至整个仙门,修士修炼的速度较以前都提升许多。 从突破金丹之人上可看出,原来各门大概每十年出一位金丹修士,但自洞庭陵阳出世后短短半年,孤山、圣人庄、墨门、千寒宫接连有人突破至金丹。 就好像天道在逼着他们往前。 怀柏放下卷宗,略为疲倦地按了按眉心,神情恹恹。若按原剧情,至少还有一百年的安稳日子,但现在明显已经脱离剧情,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 文君在叛逃时曾说,万魔出世,生灵涂炭那边是人间的未来吗? 她站起身,推开窗,夜风拂面,暗夜沉沉,山脉起伏连绵,像蛰伏的巨兽。 远处一片沉寂的黑夜,唯有守闲峰之上,还亮着盏暖黄的灯。 像是在等一个归人。 怀柏笑了笑,将云中抽出,剑刃折射出雪亮的光,像一泓月光,静静躺在她的手上。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又缓缓把它放回鞘中,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提笔修书,写至一半时,门外响起轻轻敲门声。 佩玉问:师尊? 怀柏快步走过去,打开门,白衣的少女立在月下,微垂着眉眼,手里托着一冒热气的茶盏。 茶香中带着一丝冷雪的清冽,里面掺了味名为飞云的灵药,灵气充沛,是用来补神的上品仙草。 怀柏弯了弯眼,接过茶盏,抿了口后,浑身的倦意一扫而空,通体舒畅, 怎么过来了? 佩玉垂眸,低声道:您通宵忙碌,我担心您辛苦。 怀柏轻笑一声,修道之人,哪会这么容易辛苦。比起身体上的劳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时陵已封,四神器完好,她想不出万魔会因何出世,如若天意如此,她能护住佩玉吗? 师尊? 怀柏猛然醒过神,才发觉自己方才又走神了,笑着摇摇头,顺手把茶盏放在桌上,拿起笔,在纸上迅速写了几个字后,召来仙鹤,目送它在夜空中划过,带着书信飞往南方。 佩玉问:是墨门吗? 怀柏点了点头,墨门的形势也不比我们好到哪去,当年老大鹤青身死,容长烛仓促中接下这幅担子,本就潜藏不少危机,如今那群隐匿的魔开始行动,他亦是焦头烂额。 说到底,四门之中墨门最弱,孤山有宁宵、丁风华、怀柏,圣人庄有渊风,千寒宫有剪云砂,但墨门并无一人。容长烛资质不及当年鹤青,修为虽不弱,却并不能震慑妖魔。 怀柏书信便是为此。 若在从前,四门相互压制,制衡,但今非昔比,还忌惮彼此只是死路一条,仙门应同心同力,为未来之患做准备。如今的仙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惜还有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怀柏见黑夜里那点雪亮的光掠过山岭,消失在视线里,马上便是天海秘境了,老三也打算去。她想着,眉头又蹙起,这次秘境说不定会像洞天秘境一般,有魔守在其中。 佩玉道:师尊不必担忧,我会保护三师姐。 怀柏:听着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她抬起手,本来只打算像旧时般,摸摸佩玉的鬓发。入手柔软冰凉,就像握住一束月华,怀柏情不自禁,手移过去一点,碰了碰她温暖的嘴角。 灯火颤了颤。 佩玉的长长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抬起了眸,眼中倒映着灯火,就这么柔软而信任地看着她。 也有很多人这样看过怀柏,无比信任,无比孺慕,无比依赖与尊敬,但佩玉的眼神里好像掺了不一样的东西,让怀柏不觉想要靠近。 怀柏好像受了蛊惑,身子稍稍往前倾了一点。 佩玉依旧默不作声看着怀柏,好似一种无声的引诱。烛光像水般,在屋里摇曳,滑过她的眼睛,把平时那张冷冽的眉眼照得温和极了。她就像灯下的一块美玉,在怀柏触手可及的地方。 怀柏忍不住凑得近了些,手摩挲着她的柔软的唇瓣,像云一样柔软的唇,渐渐晕上嫣红。 佩玉闭上眼睛,纤细的睫毛微微颤动。 怀柏没有亲上去,只是低下头,轻轻抵着佩玉的额头,你也要爱惜自身莫一味逞强。 佩玉喉咙里溢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字,声音低哑,像水一样,融进了这一室烛光中。 二人态度亲昵,既似亲友,又似爱侣。 不知过了多久,怀柏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朝佩玉极轻地笑了下,杏眼弯着,眼里摇曳着烛光。她平时也常笑,杀人前的冷笑,见到趣事的捧腹大笑,或者只是单纯笑着应付别人。 却很少如现在这样,没有缘由,分辨不清情绪,嘴角已不知何时往上翘起,眼神柔软无比,装着一段千回百转,温柔极了。 佩玉不由看怔了。 一眼万年。 怀柏已重新坐回案前,执起案卷,细细看着。 佩玉呆呆站了会,走到怀柏身旁,轻轻磨着墨。只是她还没从那笑中回过味来,眼前师尊的笑容跟着灯火一同晃着,于是她也痴痴傻笑起来。 怀柏道:夜太深了,你便先回去吧。等了许久,没听到回答,她一抬头,见少女憨态可掬地笑着,也不禁轻笑,无奈地唤道:佩玉、佩玉。 佩玉回过神,什么? 怀柏勾唇,夜深了,你先回守闲峰吧,我这儿还有些事。 我为师尊磨墨,佩玉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白玉般的颊旁染上绯色,我想您了。 怀柏失笑,这不是日日能见到吗? 佩玉垂下了头,许久没有出声。 在怀柏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突然开口,极轻地说:我不想让师尊一个人。 怀柏放下案卷,静静地看着她。 佩玉眼里像燃着一簇光,微微颤动着,眸光流溢,这几日,不常见到师尊,我便觉得难捱 她坐在雁回崖边,听着凌冽的山风,抬头星月交辉,夜阑人静,她看着飞羽峰上的灯火,痴痴地凝望,明知师尊在那儿,但没有看见师尊,不能亲手触碰到师尊,她还是会觉得寂寞、觉得难捱。 可是这三百多年来,怀柏一直是一个人守在这清冷的山峰上,对着万壑松风,亘古明月,等候那些不知是否会回来的故人。这样的孤独与痛楚,怀柏独自忍受了三百多年。 佩玉的心里好像被割了一刀,血肉翻飞,连呼吸都是疼的,带着血腥味。 她前世就已立誓,要好好保护师尊,可没想到,辗转往复,竟是自己伤她最深。 要怎么办才好呢? 怀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佩玉?在想什么? 佩玉敛去眼中的涩意,道:这三百年,我没有陪在师尊旁边,我觉得很抱歉我不想再让师尊一个人了。 她早就知道,怀柏本是比她更害怕孤独的人。 怀柏摇摇头,笑容接近宠溺,傻徒弟,你才只有二十岁,怎么能早三百年遇到我? 佩玉研墨的手轻颤,几点墨溅上洁白如雪的袖。 怀柏望着摇曳的灯火,柔声道:你已经足够好了,我三生有幸,能成为你的师尊。这个她呕心沥血写出,用所有美好词汇堆砌起来的人,耀眼夺目,本该只活在书中,却成为她的徒弟,这样乖巧可人,伸手便可拥入怀。 三生有幸,何德何能。 她这样平平凡凡的人,如蜉蝣朝生暮死,何以能飞上九天,触及凤凰光耀的翎羽。 佩玉连忙道:我能遇上师尊,才是上天垂怜。 怀柏摇摇头,以你的天分与心性,就算没有遇见我,也会遇到其他的机缘,泥淖是囚不住凤凰的,佩玉,你生来不凡,不必妄自菲薄。她又抿一小口茶,轻轻放下茶盏,几点水洒在桌案上。 佩玉低着头,用手去揩那几点水,眼睛盯着怀柏,慢慢地往旁移动,小心地攥住了怀柏放在桌上的手。 怀柏没有抽回,过了一会,她回握住佩玉,微微用力,十指交缠,没有松开。 好像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刹那,天边透出隐隐白光,青铜钟鸣唤醒沉睡山峦。 怀柏道:回去吧。 佩玉依旧紧紧握着她,不愿松开。 怀柏叹了口气,抽出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下,回去吧,我马上便要去议事了。 佩玉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去,至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怀柏,道:师尊,我想永远陪着您。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89) 怀柏笑道:好了,知道了。 佩玉的脸微微发热,又说:我爱慕您,许多年了。 怀柏扬了扬嘴角,眼中泛过一抹柔和至极的光,张了几次唇,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垂眸盯着桌上冷却的茶水,摇了摇,水光潋滟,不禁让她想起少女泛红的唇,含泪的眼,心中掠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怀柏突然意识到,不是佩玉刻意引诱她,就算佩玉对她无情,没有表明心意,不曾与她有过多的交集,她也会情不自禁为佩玉倾倒。她被佩玉吸引,无论在什么境地,她总会被佩玉吸引。 这是命中注定的因缘。 第123章 不求大道 佩玉回守闲峰后,收到了柳环顾寄的一封信。 她眼中露出笑意,打开信细细看过去。大抵柳环顾已知沧海之事,特意来信告知她海上形势,苍龙回归,万妖臣服,但也有激进不服者,与苍龙形成并立,海王之争一触即发。 圣人庄已插手此事,沧海需借圣人庄手下的灵龟大王、仙豚大王,霁月也需一战立威。 末了,柳环顾叮嘱佩玉,秋凉乍起,记得多添寒衣。 佩玉盯着最后八个娟丽的小字许久,心中涌过一股暖流,不觉浮现淡淡笑容。 信笺素白,薄如鲛纱,边缘泛绯,能闻见浅淡的桃花香,是圣人庄长老才能用得上的器物。佩玉将信小心收好,看来柳环顾在圣人的待遇与以前有了天差地别。想到柳环顾过得好,她也觉得开心。 秋凉乍起,多添寒衣。 柳环顾身披素白外袍,静静走至窗前,目送传信青鸟远去。 一泓月光映在海上,她仰头望着皓月,手放在窗上,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洞庭君推门而入,见她立在窗前,身形窈窕修长,淡紫的宽大衣袍随风轻轻飘拂。 就像天际一缕握不住的薄云。 洞庭君的静静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笑声悦耳至极。 但柳环顾听见后,秀眉微蹙,眼底浮现厌恶。 她被这头魔缠住了,却无法声张她有把柄落在这魔的手上。 那日,她知道游烟翠在看比试,便特意上前与盛济比试。相处这么久,她怎么不知游烟翠的性烈,眼里不容瑕疵,当即就会找岁寒清算。至于大师姐,不必担心霁月会去,因为有佩玉在场。 所谓种种偶然,不过机关算尽。 事情发展果如她所料,岁寒逃进海里,游烟翠紧追不舍,正入水族圈套。 只是那群水族太无用,拖了这么久,也杀不了游烟翠。 柳环顾并不恨游烟翠,只是其他人的性命,在她眼里不怎么重要。 生来性冷心凉,就算顶着一副温文恭良的脸,也改不了冷若冰霜的内在。 柳环顾觉得,她与佩玉是相反的。佩玉看上去如冰雪般难以接近,可实际上却是温柔至极,而她看似温良,却谁都走不进心里。 洞庭君勾了勾手指,一段幽蓝的细链伸出,蜿蜒地面,系上柳环顾的清瘦的手腕。 柳环顾试图用术法除去,无果,蹙眉问:这是什么? 洞庭君一扯细链,柳环顾被带得往前走几步,你要我一直带着这东西? 不用怕。洞庭君轻轻笑了,打一个响指,细链消失无踪,这叫同命锁。 同命?柳环顾抬手,露出手腕上一段湛蓝之色的细链,衬着苍白细瘦的五指,显出莫名的诡异靡艳之感。 洞庭君歪歪头,撑手跳上窗,坐在窗沿上,面对明月大海,笑道:嗯。 柳环顾道:什么意思? 一阵海风拂面,洞庭君蓝色裙摆被吹起,纤细的脚踝轻轻摇晃,从今以后,我与你的命,便联系在一起了,同生,同死。 柳环顾诧异地扬了扬眉,为什么? 洞庭君偏头,朝她微笑,你这样的人,如若拥有力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 柳环顾冷冷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头死魔。 洞庭君依旧笑着,笑容浸润在月光中,恬美安静,未雨绸缪。 柳环顾合了合眸,竭力抑制冰冷的杀意。 一柄细若弱柳的软剑出现在她手中,她抬眸看了蓝衣女子一眼,毅然将剑往自己脖间划去。 鲜血涌出来,淅淅沥沥滴在地上,染红紫衫,洞庭君笑容不变,白皙的脖子上也出现同样的伤口。 柳环顾神色淡淡,用术法消去伤痕,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洞庭君没有施术,伤口却在慢慢愈合。 闻言她面露讶色,问:我要你做什么了吗?难道出卖同门行踪、勾结水族、下手杀修为尽废之人,这些都是我逼你的? 柳环顾面色冰冷,用力扯幽蓝手链,细链勾勒血肉,滴滴血珠沁出。 洞庭君道:你和她有一样的血脉,可我初见便选了你,你可知为什么? 柳环顾垂下眼眸,为什么? 洞庭君笑着说:因为她拥有很多,而你她凑近一点,在她耳畔低声道:一无所有。 魔的嗓音,总带着蛊惑人心的效果。 柳环顾眼中的憎恶一掠而过,嘲讽地勾起唇,那,她又是谁? 洞庭君奇怪地眨眨眼,道:你竟不知,你的妹妹,佩玉呀。 柳环顾身子一震,自言自语道:我的妹妹? 丹霞宫。 几位峰主坐在大殿内,正谈天海秘境之事。 丁风华喝了口茶,道:去什么?说不定像上次那样被魔动了手脚,让他们去送死吗? 宁宵伤势未愈,掩唇轻咳几声。 景仪立马瞪丁风华一眼,丁师兄,你说话别这么大!不知道掌门师兄有伤在身吗? 丁风华回瞪过去,这也能怪我? 宁宵瞥眼掌心血迹,虚虚合起手,道:我无碍,噤声。 二人相互冷哼以表敬意,却真的不再吵架。 宁宵轻声说:就算孤山弟子不入秘境,各地散修与其他三门也会进去。 丁风华冷哼一声,他们送死我不拦着。 景仪斥道:现在仙门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丁风华翻了个白眼,大实话呗,你也不想想,就算你告诉天下,天海秘境有魔,让他们不要进去,他们会信吗?就算三门掌教相信,那些没脑子的散修会信吗?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大宗大门独占机缘,心怀不满,聚众闹事! 景仪听了,这倒也是,那帮散修是挺棘手。 散修中有一些心思清明的人,但也有许多修士,空有修为,却无道心,整日想杀人夺宝,寥寥几语,便被煽动得群情激奋,再遇有心之人火上浇油,他们就热血上头。 到时群魔未动,仙门先乱。 宁宵斟酌一番,就算它们进入秘境,必然会受秘境之内规则削弱,上次的炎魔修为元婴,但在洞天福境中,只能发挥金丹的实力。这于修士,未必不是一种机缘。 他想了想,道:我们把此事告知世人,让他们做好准备,至于是否愿意承受风险,全看他们自愿与否,你们看可好? 景仪点头,掌门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丁风华喝口茶,哼了声,勉勉强强吧。 宁宵侧头望一直沉默的怀柏,见她好像走神,叩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下,小柏? 怀柏双眼发直,捧着凉透的茶,喃喃:我也喜欢你。 丁风华喷出嘴中茶水,一时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景仪站起来,指着怀柏,小柏,你、你、你喜欢谁? 怀柏回过神,不明所以地问:嗯?什么? 丁风华拍案而起,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几个都还没有哼,你这么不好好练剑,整日想着儿女情长,难怪修为寸步不进! 怀柏茫然地眨了眨眼,丁师兄,你脸上还有水,要不要擦擦? 景仪道:不要转移话题!你说,你刚刚在想什么? 怀柏将茶盏放在桌上,抄着手,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在想佩玉。她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师兄师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添道:我想与她结契。 景仪的手微微颤抖,连、连徒弟你也下得去手。 丁风华瞪大眼睛,你疯啦?! 怀柏语气如常,我没有,我们两情相 话至一半,丁风华打断她,想什么呢?她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老女人? 怀柏气得说不出话,还没回敬,宁宵淡淡道:风华,你知道什么?你有过道侣? 丁风华张大眼,面色又红又白,你又护着她!说得好像你有道侣一样! 宁宵淡淡抿口茶,我没有,但我看过话本。他挑眉,你看过吗? 丁风华一屁股坐下,呵。 比起仙门未来,几位峰主显然更关心小师妹的未来,拉着她扯东扯西。 宁宵连喝几杯茶,总算定了定神,问:小柏,你是真心的吗? 怀柏垂着眼,一直看着素白的手,那上面还有飞云的味道,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轻轻点了下头。 这样的笑容,宁宵只在三百年前见过。他叹口气,放下茶盏,明白了小师妹这次又陷了进去,只怕比上次要更深。 丁风华絮絮叨叨:我就不明白,我们孤山求的不是无为大道吗?道侣有什么好的,练剑不好吗?你还找你徒弟,实在是不成体统,有伤风化! 怀柏摩挲着茶盏,眼眸温柔,低声道:不求无为证大道,且与卿卿共白头。 丁风华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气气地拍了拍桌子。 殿内沉寂,宁宵垂眸不语,景仪仍在震惊当中,坐在椅上,呆滞地盯着怀柏。 佩玉收到信后,想到一事,便飞来丹霞宫,待禀告完接引弟子,进入大殿后,她皱了皱眉,发觉殿中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峰主眼神古怪,神情凝重,而怀柏捧着一杯茶,痴痴地笑着。 怀柏见她,柔声道:你怎么来啦? 佩玉觉得她的声音较寻常温柔许多,不及细想,行礼后,恭恭敬敬地说:我有一事想与您说。 怀柏问:是什么? 宁宵抬起眼眸,仔细打量眼前少女,开口:先不急,我有一事想问你。 佩玉垂首,道尊请问。 宁宵的身子稍向前倾,认真地看着她,濡慕与爱慕的区别,你可分清? 佩玉怔了下,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景仪神色严肃,接着问:如果你的母亲与师尊同时掉入水中,你救谁? 佩玉神色茫然,啊? 丁风华把裂缺放在桌上,兴致勃勃地看她,你喜欢老女人? 怀柏狠狠剜了他一眼。 佩玉蹙着眉,不明白场上形势。 宁宵看她许久,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问:你的祖上是不是有个人,不,有只魔,叫鸣鸾? 第124章 天下与你 佩玉张大了眼,无措地立在原地。 丁风华与景仪反应过来,看她的眼神带上几分揣测。 景仪传音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丁风华说:她长得和那魔头有几分相像,何况身上负有魔血,难不成真是 几位峰主看似沉默,不动如山,实则已背着佩玉炸开了锅。 景仪气急败坏对怀柏传音道:我说难怪你喜欢她,她是鸣鸾的后人吧!你怎么下得去手,搞了祖宗又搞孙女,你你你,鸣鸾那魔头有什么好的!你还想着她! 怀柏回道:我喜欢她,只因她是佩玉。 景仪道:不行,我不同意! 丁风华头一次与她达成一致,不成!想什么?你上次吃的苦还不够吗? 怀柏叹口气,她不是鸣鸾,是佩玉,你们看着她长大的。 丁风华说:不行,有魔血就是不行,你就不能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非要每回都找这种和魔相关的,你是不是还想找个魔君嫁了? 宁宵淡淡看了怀柏一眼,开口:谁都好,不能是她。 怀柏问:为什么? 宁宵摩挲茶盏,垂着眼眸,神色恹恹。 三百年前的错误不能再重复一次,他视若珍宝的妹妹,绝不能再被欺骗践踏。 怀柏眨眨眼,拖长了声音,掌门师兄~ 丁风华不忍直视,别开了眼。 怀柏脸一热,三四百岁了,还要顶着老脸卖萌为了和佩玉在一起,还要脸干什么? 宁宵终于抬起眸,眼神沉沉,似暴雨雷霆,狂浪将起。 怀柏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记忆里宁宵一直是个温柔君子,能亲手带大几个熊孩子,再坏的脾气也被磨没了,何况他视怀柏如珍如宝,从未有过动怒的时候。 丁风华察觉到不对,气焰消退,身子悄悄往后缩了下。 宁宵阴沉着脸,道:三百年前的痛,你还想再尝一次吗? 怀柏急着反驳:她不是鸣鸾。什么痛不痛,就算身负魔血,这是她的错吗?当年你不也心怜她命途多舛,才刻意不让她去洗尘池濯尘吗? 宁宵道:那时我不知你会看上她。 说着,他看了佩玉一眼,轻哼一声,好比老岳父挑婿,越看越不顺眼。 他们用秘术交流,佩玉不明形势,眉头轻蹙,神色茫然。 怀柏道:我与她已互通心意,必须对她负责。 宁宵轻轻咳嗽,语气如常,却十分坚定,不必想了,不能就是不能。 怀柏道:你们看着她长大的,我与她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0) 宁宵合了合眸,道:身负魔血,便是不行。 怀柏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手,转头看着佩玉,面色缓和,你刚刚说有事想与我说,是什么? 佩玉道:我想问您,沈知水之事何时澄清。 怀柏笑笑,这次折花会上便会为她洗清冤情。 佩玉抿唇,我有一个请求。 怀柏眼神温柔,你说。 佩玉道:我想蜃影珠能否不要公布。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不要让人知晓,沈知水是个女子。 宁宵望着她,目光沉沉,为何? 佩玉偏着头,声音轻柔,沈知水已经死了,但柳环顾还活着。活着的人,总归要比死去的人重要一点,如果柳依依与谢沧澜之事暴露,会给她造成很多困扰。 宁宵摩挲茶盏,你可有想过,如果沈知水之事公开,所有的非议都会压在你一人身上。 佩玉道:我不在乎世人的非议。 宁宵静静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她的母亲行不齿勾当,间接害了你的母亲,可她却能从此做个英雄的女儿,享尽赞誉,而你要背上魔物之女的名声,你能甘心? 佩玉垂着眼眸,轻轻笑了下,为何不能甘心? 她声音微顿,纤细的睫毛轻轻颤动,我从小就什么都没有,幼时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吃一个豆包。如今的生活,是我所不敢想象的,有幸遇到师尊,拜入玄门,承蒙各位师长照顾,结识一众意气相投的好友比起那些在阴暗中挣扎的人,我已经幸运很多。 她亭亭立着,白衣如霜,纤尘不染。 有人身在黑暗中,便会与黑暗融为一体,有人活得无望,便要苟且偷生。 但也有一种人,出淤泥而不染,就算行走在永夜之中,也能化为星辰照亮他人。 成为血魔的鸣鸾,孤独又绝望,但有了怀柏后,她就能变成后一种人。 变成佩玉。 佩玉露出微笑,我这么幸运,怎会再有所奢求。魔物之女?那些流言蜚语与我何干? 前生她以血魔之名行走人间,背负世人谩骂这么多年,也不曾在乎过。 宁宵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真至那日,你也许会觉后悔。 佩玉神色淡然,世人愚昧,我心澄明。 丁风华拍桌,说得好! 宁宵嘴角勾了勾,声音温和许多,蜃影珠是重要证据,若不放出,恐怕难以服众,不过我们会想办法隐瞒此事。 佩玉拱手长拜,多谢道尊。 宁宵道:不急道谢,你先说,若你的师兄师姐与你师尊同时掉入水里,你先救谁? 佩玉神情呆滞,哎? 宁宵叩指,轻点桌案,面无表情地说:说出你的心里话,不必因小柏在场,便偏向于她。 怀柏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佩玉不解地问:有四师姐在,为何要考虑这个问题? 宁宵:先不考虑她。 佩玉一脸纯良,就算师尊他们皆为凡人,以我之能,自然能全部救下。 宁宵听后,掩唇咳嗽几声,无奈道:若有一日,他眼神如电,烁烁闪光,若有一日,天下和小柏之间,只能择一,你会选谁? 怀柏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鬼问题?天下人做错了什么? 她挤出一丝大方的笑,佩玉,不必因我在场就不敢直说。她清清嗓子,恢复正色,如果以牺牲天下为代价,就算你选了我,我也不会开心。 佩玉站得笔直,背后却已冷汗沾衣,元婴圆满的威压狠狠压在她身上。 宁宵神色淡然,托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抓着茶盖轻刮几下,却没有喝。 佩玉明白,如果她说谎,宁宵必会察觉。但她也并不打算说谎。 她道:天下人很重要,他们也有父母亲人,我们没有资格主宰他们的性命。 怀柏松口气,心里又隐隐透出失落来。 但是,佩玉话锋一转,看着怀柏,一字一句道:师尊的性命,比天下人重要许多,我宁愿天倾地覆,日月无光,山河破碎,人间流离,也不想她损伤半分。 她无奈地叹口气,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好!丁风华又喝彩道。 学到了,原来还可以这样说。 元婴的威压顿时扫荡一空,宁宵放下茶盏,面露浅淡笑意,那倘若有一日,小柏处在天下与你必须择一的处境中,你会怎么做? 怀柏霍然起身,师兄,你这是什么问题?你看话本看多了吧! 宁宵瞥她一眼,坐下。 怀柏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佩玉只犹豫了片刻,这要看师尊如何选。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我绝无怨言。 宁宵点点头,笑着说:好了,你先下去吧。 佩玉摸不着头脑,看了眼怀柏,再次行礼后,茫然地退了下去。 她一走,丁风华立马说:我看小柏徒弟也挺有诚心的,你们看,小柏这么老了,修为也低,长相平平,还是个寡妇,想再嫁出去也不容易,要不就让她们在一起吧。 怀柏瞪圆眼睛,丁风华! 丁风华摆手,不必谢我,是你徒弟的一番诚心感动了我。这天下也难寻到这样眼瞎的人了,你可要好好珍惜,记得待她好一点,收敛下自己的脾气,不然人家擦亮眼睛走了,你可哭都没地方哭。 怀柏一拍桌子,我在你心中是个又老又丑的寡妇? 丁风华摸摸嘴角,上下扫了她一眼,也不丑,就是平平无奇。 景仪反驳道:丁师兄,小柏虽然年纪大了,样貌还是仙门数一数二的,和佩玉不相上下,只是,她叹口气,终究年纪大一点,让人家小姑娘吃了亏。 怀柏意识到不对,问:怎么你们现在心全偏向了她? 景仪捏着小帕,抹抹眼角泪花,难得人家不嫌弃你。 孤山的弟子,多勤于修道练剑,成天对着青山峭壁,练出一副不解风情的迟钝性子。 当年丁风华剑道初成,剑眉薄唇,双瞳如星,一身傲气又凛冽的剑意,引得不少女修意动,偷偷跑到孤山来看他。但他性子刻薄轻慢,毫无怜花之心,辣手摧花,生生让女修们看他退避三舍,再不敢靠近。 景仪身为丹修,貌美如花,也曾是无数仙门男儿的梦中情人。 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时,男修执起她的手,她害羞地锤了捶人家的胸口,把男修打得吐血不止,修为倒退,无数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无数人倒在她的铁拳中。 前赴后继,堪称仙门一绝。 至于宁宵,在他年少时,前任道尊也曾有意撮合他与一位女修。 他们聊了一会,颇觉投缘,正要深交时,那女修忽然问:你最喜欢的女子是谁? 宁宵想也没想,指着三岁稚儿,道:小柏。 女修眉头紧皱,从此对他避若蛇蝎,衣冠禽兽!连小孩都能下得去手! 所以怀柏可以称得上孤山一朵奇葩。不仅年纪轻轻就能骗得道侣,还能铁树开花,再放第二春。 景仪一方面是从心底希望怀柏幸福,另一方面又想,如果这次小柏真能圆满,至少证明孤山修士也与常人没什么区别,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注定修无情大道,一生孤独。 一言不发的宁宵终于开口,语气松动了一些,你想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不能,但你想想,她真同鸣鸾一丝关系也没有吗?为何你救出她时,正好出现血雾?为何她如此不凡,甚至可以接连毁去孤山两件宝物?你当真一点也不怀疑? 怀柏静思片刻,道:她是佩玉,只是佩玉。 宁宵颔首,我会去彻查她的身份,小柏,在此之前,保护好自己。 怀柏笑起来,眉眼弯弯,当然!谢谢掌门师兄! 丁风华道:不谢谢我?我可是第一个支持你师徒乱伦的人呢。 怀柏心情好,自觉把乱伦二字掠过,欢声道:谢谢丁师兄!谢谢景师姐! 景仪笑着说:我们孤山终于又要有喜事了。 宁宵抿口茶,问:所以,《采芳记》里,是白莲花赢了? 第125章 百年之约 佩玉离开丹霞宫,心事重重地回到飞羽峰。一上山道,就见银屏怀里揣着只竹鼠,坐在树枝之上。 小白兴冲冲地冒出头,变作玉雪可爱的少女,喊:佩玉!你二师姐来啦! 九尾猫委屈巴巴地跑过来,蹭着她的腿,喵~ 不必它说,佩玉看着山脚下被赶下来的一大群妖兽,也已经知道。 银屏面覆寒霜,变回去。 小白歪歪头,肉嘟嘟的脸蛋粉里透红,什么? 银屏别开眼,没什么 小白忘了自己还没变成竹鼠,像往常那般扑进银屏怀里。 嘎吱一声响,树枝断裂,二妖齐齐坠下,银屏反手抱住她,稳当当落在地上。 小白揽住她的脖子,眼睛闪亮亮的,像星星一样,痴痴道:你刚刚 银屏扭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云霞,顺手,你别多想。 小白大声道:你刚刚毛乱了,上面好多叶子! 银屏脸一黑,把它狠狠掷出去,双手张开,化成大鸟直冲云霄。 小白挠挠头,对她喜怒不定已经习以为常,也扑棱小翅膀追了上去,等等我呀! 守闲峰上断壁残垣,乱石崩飞,满地狼藉,铺满断枝残叶。 佩玉差点没认出,不知发生何事时,听到明英焦急的声音,小师妹,躲开! 她没有躲,只下意识伸手一抓,抓住一枝羽箭,箭羽灿若凤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明英跑过来,掰开她的手,确认手心没被箭擦伤,才放下心,幸亏没伤到你。 赵简一躲在偃甲金刚后,不敢过来,只远远喊:小师妹没事吧? 明英杀气腾腾一瞪眼,你有本事一直躲在后面! 赵简一喊:我没本事,师妹,你一刻钟就是几百万灵石的买卖,干嘛揪着我不放? 明英气得两眼通红,弯弓射箭,你还敢说。 箭如流星,直直射去,巨石迸裂,灰尘漫天,但灰尘散后,偃甲金刚依旧丝毫无损。 赵简一道:师妹,没用的,这是我新改良的偃甲,你的修为是射不开的。 佩玉问:二师姐,怎么了? 明英气愤道:他这个混蛋,把东海异宝阁的库存的掏空了!掏空了,连一张符都不给我留! 赵简一委屈地从偃甲后冒出个头,为自己辩解:那时候情况紧急嘛,万一妖魔进入七城,百姓们拿着偃甲和符咒,也好防身。 明英气得又一箭射过去,那你不知道做个记录?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你就这么撒出去?你对得起我吗?现在那批货都收不回来,你知道我损失多大吗? 赵简一动作迅速,马上又缩了回去,躲在后面喊:大不了我还你! 明英:你还得起吗?把你卖了都还不起! 赵简一沉默许久,大概是自知理亏,没有再火上浇油。 佩玉劝道:当时情况紧急,确实来不及记录,大师兄本出于一番好心。 明英气呼呼地把弓收回去,我哪里不知道他是好心想做善人,只是那批人,白白拿了我们异宝阁的东西,到还的时候,一个个都推辞说没拿,只收回一小部分偃甲,怎么救了这么一群混账玩意。 佩玉笑了笑,我们救的也是那一小部分人。 明英气消了一点,这倒也是。 佩玉道:再赚回来。 明英点头,我要把东海的物价提高一成,早些把损失补回。 她们走至偃甲前,明英叉腰道:出来吧,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我不打你了。 赵简一闷声闷气问:真的? 明英踢了下偃甲,我骗过人吗? 赵简一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佩玉,待佩玉点点头,他提着一副纸笔,惴惴不安地走出来。 明英好奇地看着写满算数的纸,问:你写了什么? 赵简一苦着脸,我在算,要多少年才能赔给你。 明英挑眉,算出来了吗? 赵简一愁眉苦脸,一百多年。 明英大度地一挥手,给你免一个零头,这样,你和我签一百年的契约,你自己包括你发明的所有东西全归我异宝阁,好吗? 赵简一眼睛发亮,师妹,你这么大度吗? 明英微微笑道:自然,我一向很大度,小师妹,你作证。 佩玉盯着赵简一开开心心地签订契约,按下指印,很想提醒他一句,他做的一件新偃甲便可价值连城。 一百年的卖身契,二师姐不愧是个商人。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佩玉总算见识到了。 明英把契约收好,心情舒畅,满面春风,师尊呢? 佩玉道:还在丹霞宫议事。 明英看了眼飞羽峰,恋恋不舍地说:那我下次再来见她。 赵简一皱眉,英子,不多留一会吗? 明英冷哼:我一刻钟就是几百万灵石的买卖,你耽误得起?过阵子我打算去海上行商,小师妹,你喜欢鲛纱吗?算了,还是直接抓一条人鱼回来吧。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1) 佩玉想起四海之事,海上如今不太平,还是等沧海一统四海再去吧。 明英摆手,没事,无论哪一族都不会动我的商队。 佩玉心中疑惑,为何? 赵简一也劝她三思,英子,那群妖魔可狡诈恶毒了,你非要出海,让我陪你去吧。 明英嗤笑:你们对金钱的力量一无所知。 念及一事,她的脚步停下,转身问:你们听说过鬼岛的事吗? 佩玉摇了摇头。 赵简一问:那是什么? 明英道:我们行商时发现的一座奇怪岛屿,被血雾包围,里面有鬼影闪烁,外人无法进入,而且踪迹不定,商队的人唤它鬼岛。 佩玉眉头紧锁,血雾? 明英笑着拍拍她的肩,不用想了,不重要,小师妹长大了这么多嘛,这次来的仓促,没带东西,你少什么便向异宝阁要,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赵简一觉得委屈,那为什么要怪我难道你的不是我的吗? 明英白他一眼,想什么呢? 佩玉垂着头,拉住明英,二师姐,血雾兹事体大,也许与魔有关,等师尊回来再说吧。 明英摇头,无事无事,就算是新出来的那两个什么君,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纸扇,也如和生财一般倏地张开,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财可通神。 走了、走了。明英收起扇子,潇潇洒洒地乘云飞走。 佩玉望着她的背影,面露深思之色 鬼岛、血雾,是魔吗? 她眼中掠过一抹光,猛地想到两人,难道是她们两? 赵简一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师妹、小师妹? 没喊醒她,赵简一无奈地摇摇头,指挥着偃甲金刚收拾这一地狼藉。 至夕阳时分,佩玉照常在石阶上等待怀柏。 展目晚霞万里,高山大川,连绵不绝。 这广阔的天地,映在她的眼眸里,只有在一袭青衫出现的刹那,她眼中的人间才有了颜色。 怀柏面色泛红,常含笑意,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 师尊?佩玉心想,今日师尊看起来格外高兴。 怀柏的唇角往上翘了翘,屈指轻轻刮着佩玉的掌心,柔声道:嗯? 佩玉只觉手里麻麻痒痒的,心中也像装着一只小兽,被挠的麻麻痒痒的,忍不住悸动。 道尊问我的那几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十分忐忑,宁宵提及鸣鸾,又说到天下与师尊的抉择,是察觉到了她就是鸣鸾吗? 怀柏只是羞涩地笑了笑,没什么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佩玉定定地看着她,师尊,我想冒昧问您一个问题。 怀柏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佩玉紧张地攥紧手,手心生出汗水,道尊问,天下和您之间,我的选择,我能否请问,她鼓足勇气,天下与我之间,您的选择呢? 天边,晚霞绚烂,照得少女双颊泛霞,眉目凝情,白衣翩然。 怀柏与她对视,片刻后舒眉一笑,凑到她鬓边,低声道:佩玉啊,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佩玉睁大眼,眸中流光四溢,露出痴痴的笑容。 怀柏偏头,在她柔软的颊上轻轻吻了下,就送你到这里了,我要回丹霞宫继续议事。 佩玉这才知道,师尊是在百忙中抽空陪她走这一程。 师尊只是不想让她等待。 师尊这样好 她想到此,面上笑容愈发灿烂。 怀柏忍俊不禁,傻笑什么? 佩玉喃喃:师尊这样好。 怀柏道:这有什么,我答应过你的。她眨眨眼,你小时候说你喜欢日出,我答应过要陪你看,可我起不来这么早,咳咳,那看晚霞也没什么区别。 佩玉只是痴痴笑着。 怀柏清清嗓子,我以后会早起的,这段日子我也起很早,只是以后你喊我不就行了,日出、日落、花开、云海,我都陪你看。她越说越不好意思,一挥袖,我去飞羽峰了,记得早点休息,不要再送茶汤过来了。 青衣负着晚霞,御剑飞往云中。 衣袂翻飞,环佩摇动,背影无比潇洒飘逸,宛若天上之人。 佩玉目送怀柏远去,嘴角扬着,心里好像开出了一朵花,一直摇曳着、摇曳着。 最后一抹夕阳褪去,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天空呈现深蓝与玫红交织的瑰丽色彩。 佩玉站在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中,手捂住自己胸口,感受到那颗心砰砰的快速跳动,弯着眉眼,笑得无比动人。 第126章 沧海长风 怀柏议事归来,已是深夜,皓月当空,清风送爽。 她慢慢走在守闲峰山道上,欣赏月夜之景。清亮的月光洒落,山峰披上银辉,远处溪流粼粼,声音清脆动听。 怀柏想起在东海之时,那晚也是这样一轮满月,松涛起伏,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与佩玉紧紧相拥,脸与脸贴在一起,泪水与泪水混在一起。 她们就像两只受伤的兽,在黑暗中彼此舔舐伤痛,天地空荡,只有彼此。 她还记得,那时流光清影,月华如雪,地上一片碎银。 佩玉合着眸无声哭泣,泪珠里,含着破碎的月光。 那滴倒映满月的泪直直落下,染湿她的青衣,掉在了她的心里。 在那个瞬间,怀柏宁愿舍弃一切,只求能抚平佩玉面上的泪痕,眼中的伤痛。 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一次深陷泥淖,可她甘愿沉沦。 情知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如细雨沾衣,花香盈袖,不知不觉便已落入网中。 佩玉啊。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往上翘,眼神千回百转。 草木窸窣响动,怀柏笑意一敛,冷声喝道:谁?见到来者时,她稍一怔,奇怪道:沧海? 沧海一言不发地扑到她的怀里。 怀柏轻轻拍着她的肩,摸到了凸出的脊骨,沧海似乎比以前瘦了许多,怎么啦? 师尊,我不想沧海的声音低哑:我想回家。 怀柏心中叹息,被娇惯了十几年的小龙,想必已经意识到一统四海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口号,要付出的远比她想象中多出许多。 沧海闻到熟悉的芬芳,眼泪就如断线般掉下来,手紧紧攥着怀柏的衣襟,哽咽道:师尊,我不想当四海之主了,我想回家,回守闲峰。 怀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无论你是谁,守闲峰永远是你的家。 沧海闻言,感动得双臂收紧,勒得怀柏差点喘不过气,只能拍拍她的肩,让师父看看你怎么了? 沧海乖乖松手,退后一步。 借着月色,怀柏看清她脸上的淤青伤痕,额头上高高肿起一块,形容有些狼狈。 沧海抿了抿唇,刚刚打架完我就跑回来了。 怀柏失笑,牵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抹药。 沧海点点头,忽然轻轻痛呼一声。 怀柏眸光一沉,揭开她的衣袖,雪白的玉臂上横着一条长长伤痕,皮开肉绽,在水里泡的久,现出苍白渗人的颜色。大妖皮糙肉厚,龙族尤甚,沧海虽未明说,她也能想出此战的惨烈。 怀柏的面色阴沉,俯下身子,将灵药小心涂抹在那条狰狞伤口上。 可惜仙修士的灵药对妖的效果不怎么好,青青紫紫的小伤很快愈合,大的伤口却只是堪堪止血。 沧海感受到师尊的温柔,眼圈又红了,低声道:师尊,我没想到会这么难 她在越长风与怀柏的护佑之下,没有经过妖族的厮杀,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弱肉强食,比别的妖怪要天真软弱。 就算生而为龙,承全族气运,心性不成熟,也难以一帆风顺。 这条路,她注定要走得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才能真正成长。 沧海吸吸鼻子,说:我原来以为,只要我回去,它们就会听我的。 她扁着嘴,泫然欲泣,它们都坏透了,我不想当它们的王了。 怀柏看着伤口,心疼不已,那就回来吧,孤山护得住你。 沧海没有接下去,扭头环顾左右,问:师尊,三师姐呢? 怀柏道:她正在闭关突破金丹。 她不是不喜欢修炼吗?沧海抿了抿唇,轻声说:是因为我吗? 怀柏笑着说:是啊,她说总有一天,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世上最后一条龙,是属于她的。 沧海面泛绯红,又羞又喜,眼里还闪着泪光,嘴角就不自觉翘起来,她真这样说吗? 怀柏点点头,自然,我怎会骗你? 沧海发出一声欢呼,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呆呆地笑起来,肩膀乱颤。 怀柏心中莞尔,摇了摇头。 按照妖族的年纪算,沧海如今比佩玉还小一点,勉强能算成年。 等了一会,轻轻的笑声慢慢变了调,成为断断续续的哽咽,怀柏抬起眼,看见指缝间渗出泪水,滚滚泪珠映着月华,像闪闪发光的珍珠,从白玉做成的手背淌过。 怀柏柔声问:怎么哭了呢? 沧海扑进她的怀里,我、我太开心了,师尊,长风这么好,她这么好,我要怎样才配得上她呢? 怀柏眉眼微弯:被天道垂青的龙,配谁配不了? 沧海抬起脑袋,眼尾泛着微红,如果我只是沧海呢?如果龙族没有覆灭呢? 怀柏轻轻摸着她的发,杏眼弯着,声音温柔,感情的事,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就算这天下还有无数条龙,但也只有一个你呀。于长风而言,那些人再好有什么用,他们都不是沧海啊。 沧海含泪笑道:这天下,也只有一个越长风。 受她妖力影响,头顶乌云堆垒,遮住皓月,一场暴雨来袭,天公泣泪。 雨水冷冷打在沧海身上,她身形一晃,变作一头巨大的青龙,鳞片像片片翡翠,翠色流华。 可惜翠玉般的鳞片不再完整,龙身布满伤痕,血肉狰狞。 沧海变出一把翠绿的伞,为怀柏遮住风雨,龙头低下,道:师尊,我要回去了。 怀柏抬手,摸了摸她的角,你决定了吗? 沧海道:我是长天的妖啊。 做一只大妖,龙角搅动风雨,龙息吹倒银河。 与主人一同乘长风破万里浪。 那曾是她三百年前许下的心愿。 沧海说:我也想为了她变得强大。 她要做越长风的妖,与她一起翱翔九天,潜游深海,探求天道规律,遨游于三千世界中。 重重雨幕里,一道青光掠过万重山,如流星拖曳着长长尾巴,很快消失在怀柏的视线里。 怀柏举着伞,目送她远去后,御剑飞至黄钟峰。 峰顶梧桐青翠,树叶摇动,几片落叶在风中悠悠旋转。 师姐怀柏的声音很低,湮没在一山风雨中,难以分辨,那日是我不好,你回来吧。 重重风声雨声,树叶沙沙响,像是在轻声啜泣。 一片梧桐叶夹在两根素白手指间。 陵阳君倚着一块山石,身后梧桐遮天蔽日,她夹住落下的一片树叶,垂眸不语,眼神幽邃。 你又在想那棵小树?洞庭君不知何时过来,翘足坐在树枝上,她也是梧桐吧? 陵阳没有说话。 洞庭君笑道:陵阳,你这什么模样?你该不会只一起三百年,就对她动了真情吧? 陵阳君的声音冷若金石,不止三百年。 从飞鸟衔来一粒种子,翠绿的小芽在泥土中初冒出头,到一阵山风拂过,梧桐树第一次化出人形。 几千年过去,几万年过去,她一直在默默看着叶云心。 看它被风雨摧残后恹恹,被阳光照耀重新生机勃勃,记得它小时玲珑可爱,也记得它长大后如何壮丽参天。 洞庭君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真喜欢上她? 陵阳摩挲手中树叶,摇了摇头,她是陵阳山灵气所孕育的最后一个精灵。 洞庭君挑眉,所以? 陵阳道:我有些想念陵阳山了。 洞庭君跳下树,蓝衣翩飞,过去的,终归是回不来了。 她展目望去,这河山大川,日月苍穹,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那时古木参天,森林连绵,云梦泽浩瀚如海,陵阳山巍然齐天,岁月滚滚,旧时一切化作尘土,只剩下两只不愿湮灭的亡魂,还立在这儿,哀思从前。 陵阳,我们都回不了头,你该不会忘了,洞庭君闭上眼睛,我们正因为不愿屈从于时间,不服无情天道,才堕而为魔,若非如此,陵阳云梦早不存于世,你我也本该随着时间消亡我们回不了头。 陵阳抬眸,面无表情道:孤山有怀柏丁风华,我们动不了,四神器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洞庭君抬起手,手链闪着幽蓝的光。 她看着手链,面露微笑,也许,万魔出世的契机,并非四神器。 陵阳眉头微蹙,不解地望着她。 洞庭君没有继续说,负着手往前走,脚步轻快。 陵阳问:你去哪? 洞庭君回眸一笑,东海,那儿有一片湖,上面栽满莲花,和当年的云梦很像,可惜没有采莲的渔女。 幽蓝手链轻轻晃动,折射出璨璨光芒。 陵阳垂着眸,继续望着手中青翠树叶,神情寥落。许久后,她低下头,轻轻吻在梧桐叶之上。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2) 孤山山风起,黄钟峰上的梧桐树微微颤动。 怀柏低声叹息,看了眼梧桐树,御剑而去,身影消失在翻滚的乌云中。 丹霞宫中依旧亮着灯。 宁宵身披鹤氅,缓缓踱步至窗前,望着一山风雨,神情凝重。 风吹来,烛火摇动,几点冷雨洒在他的脸上。 宁宵眉头微皱,转身打开门,一高一矮两个黑袍人立在檐下,寒气从门外涌入。 长烛?宁宵侧身,将他们迎入,随后合上门,你怎么来了?发生何事? 略高的那道人影咳嗽几声,显城出了点事,常笑受伤,我担心她在显城不安全,只能连夜把她送来孤山。 荀常笑放下披风,露出一张惨白又面无表情的脸。 宁宵没有多问,唤来道童,让他送荀常笑去灵素峰修养。 容长烛紧紧盯着荀常笑的背影,直至她被如墨的夜色淹没,才回过身,对着宁宵一拜。 烛火摇曳,宁宵忙将他扶起,这是做什么? 容长烛低声道:常笑如我,便如怀柏如你,当年我师尊只收了三人,大师兄葬在时陵,我只有她了好友,我们之间的交情向来不涉宗门,但今非昔比,我将她托付给你,恳请你把她视作孤山弟子,保护好她。 宁宵颔首,问:墨门的形势,已经这样险峻了吗? 容长烛垂着头,黑色披风掩盖,看不清他的面容,好友,我还想去看看大师兄。 宁宵心中一沉,好,我带你去。 守闲峰中有一座二层小楼,名为天机房,是赵简一平日做偃甲之处。 木窗被风吹得哐当响,赵简一揉了揉眼睛,伸一个懒腰,望眼窗外疾风骤雨,自言自语道: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他没想太多,低头继续把弄偃甲,毕竟身欠巨款,前路艰难。 突然响起轻轻敲门声。 赵简一心里奇怪,这个点怎么会来人,来啦。他打开门,差点把下巴吓掉,道、道尊,晚上好! 宁宵朝他笑了下。 赵简一慌忙跑进屋里,把桌上凌乱的机关零件一股脑塞进柜子,还想小跑给道尊倒一杯热茶,却发现茶罐早就空了,只有零星一两片干瘪的茶叶。 宁宵道:不必客气,我有个好友想见你。 赵简一悄悄抬眼看去,那个所谓好友被黑披风遮住面容,只能看出是个高挑瘦削的男人。 好友的身上似乎带伤,浅浅血腥气在屋中流转。 我听说你的偃甲做的很好。黑衣男人摘下披风,朝他微微笑道:我想向你讨要一个偃甲。 赵简一望着这张苍白又年轻的脸,只觉熟悉,却想不起何时见过。道尊的朋友,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于是他毕恭毕敬地问:您想要什么样的偃甲? 容长烛笑了笑,很大很大的那种。 赵简一皱眉,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只要大的吗? 容长烛点了点头。 赵简一拿起桌上一个偃甲蛋,这是我新做的,叫做偃甲泰山,是我能做出来最大的了,雨停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容长烛咳嗽几声,盯着他手里的偃甲蛋,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不必了,把它给我吧。 赵简一走上前,乖乖奉给他。 容长烛双手接住,神情十分珍重。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他小心将偃甲蛋收在怀中,取下右手玄黑戒指,递给赵简一,这个算是交换。 宁宵眼神一紧,手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赵简一神色为难,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宁宵道:简一,收下吧。 赵简一这才接下,戒指通体黑色,上刻繁复符文,在灯火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容长烛侧头看了眼宁宵,一齐往外走去。 至门口时,容长烛停下脚步,道:日后别通宵研制偃甲,身体为重。 赵简一挠挠头,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心中却觉一暖,好。 为何?宁宵站在山峰之上,沉声问。 容长烛笑笑,那本来就是他的。他轻抚手中偃甲蛋,仿佛回到三百年前。 俊逸的青年张开手比划说:师弟,等我从时陵回来,我给你做个这!么!大的偃甲。 小女孩扑过去,哭哭啼啼地扯着他的裤腿大师兄!我舍不得你,呜呜。 青年摸摸她的头,乖,我给你带糖葫芦回来。他飞上云端,笑着朝他们挥手,等我回来! 三百年过去了啊,好像只是一眨眼。 容长烛揩了揩眼角的水光,好友,我把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托付给孤山,他朝宁宵挥手,代我照顾好他们。 宁宵往前一步,颤声问:长烛,你会回来吗? 容长烛笑了笑,当然,毕竟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御剑飞入乌云,黑袍鼓起,融入凄风冷雨之中。 宁宵负手独立风中。 他缓缓闭上眼,脸被雨水打湿,透出一种冷白之色。眼角一道水痕划过,不知是雨是泪。 天机房中,赵简一奇怪地打量那枚戒指,那人好奇怪,我见过他吗? 他想了半天,想不到结果,试着戴上戒指。戒指顺利滑入,与他的食指贴合无比,就好像原本是属于他的。 算了,等下次见面,再问问那个前辈吧。 第127章 首战失利 天色漆黑,雷霆阵阵。 景仪坐在烛火下,翻看医术,思忖宁宵的伤该如何根治。 道童轻叩门,唤道:灵素峰主,道尊请您为一人医治。 掌门师兄?景仪放下书,披衣站起,打开门。 女人面无表情,立在檐下,脸色惨白,一道闪电劈下,把她照得鬼气森森。 景仪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鬼,我不医死人。 道童神色尴尬,搓搓手,峰主,这是墨门明鬼堂执事。 明鬼堂? 景仪上下扫了荀常笑一眼,戏谑道:原来是荀阎王,请进。 荀常笑面无表情地走进门。 景仪倚在门口,忽然出声问道童:她一个人来的吗? 道童垂着眸,还有一人。 景仪心思剔透,大致猜到发生什么,关门掩去一席风雨,转身走到桌前,你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荀常笑一言不发,褪去黑色外衣,一道泛黑的狰狞伤口横在她的肩上。 景仪执起灯盏细看。 黑衣雪肤,对比出一种奇异的美感,可惜血肉横飞的伤痕破坏了美感。 景仪道:是魔气造成的,不好治,你们墨门也进去了魔物? 荀常笑点点头,牵动伤口,略带黑色的血渗出来。 景仪叹气,你说一声就好,不要动,拉扯伤口更不好治了。 荀常笑道:是。 景仪为她祛除魔气,口却闲不住,忍不住拉着她问墨门之事。 但荀常笑的表达能力堪忧,每句话力求浓缩至四字以内。 景仪问:墨门到底发生什么? 有魔。 我当然知道有魔,它伤了你?你们抓到它了吗?巨子受伤了吗?现在形势到底怎样? 不好。 景仪叹口气,问了这么久,也没问出个究竟来。她瞥一眼,伤处还未愈合,但好歹没有方才那样狰狞,今天就到这里,这伤要治很久,你就先留在这吧。 荀常笑垂着眉眼,没有说话,搭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 景仪道:你还不把衣服穿好?难道想我帮你穿吗? 荀常笑闻言,抬手系好衣带,手一动,伤处又涌出血。她好像不知痛楚,面上依旧没有表情。 哎,你别!景仪医者仁心,连忙制止她,算了算了,我来帮你系。 她如许多医者一般,看见喜欢自损的病人,忍不住絮絮叨叨,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痛呢?这样下去,我治一万年也治不好,要不是看在掌门师兄的面子上,我才不给你这种人治病,反正就算今天医好了,明天就说不定又出什么事一命呜呼。 景仪蹲下身子,系了一个花结,总结道:不知道珍惜生命的人,不值得被人劳心劳力救治。 荀常笑轻轻瞥了她一眼,眸光暗沉,不知藏着什么情绪。 有段时间景仪和一个墨门的长老情意绵绵,常听他背地嘀咕过荀常笑,说宁闯鬼门关,不见荀阎王,于是对这人兴趣颇浓,问:我听人说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为什么长大了成天板着一张脸?你叫常笑,为什么不笑? 荀常笑低着头,依旧沉默。 景仪扁嘴,埋怨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吗? 荀常笑终于说出唯一一句超过四个字的话,我没有师兄了。 她抬起头,往窗外望去。 窗外夜雨滂沱,淋漓不歇。 墨门弟子一贯着黑衣,似乎与黑夜连为一体,背负沉重的宿命。 然而鹤青却总是穿着蓝衫,笑意和煦温暖,像蓝天上挂着的太阳。 他是千年来墨门天赋最高的弟子,在偃甲之术上无人能及,心胸坦荡,修为高深,交友名扬天下。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接任巨子之位,振兴墨门,成为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照亮显城的黑夜。 幼时的荀常笑也想,有大师兄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她错了,高高在上的太阳,也有陨灭的一天,那个承担着所有希望、责任、骄傲的年轻人,葬在时陵,尸骨无存显城,已经很久没有光了。 虽然知道不是怀柏的错,但这么多年过去,荀常笑却依旧无法释怀。 无法原谅孤山,无法原谅怀柏。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她还要向孤山寻求庇护。她眼睛微眯,面露嘲讽之色。 次日清晨,云开雨霁,暖阳穿透云层,洒在孤山之上。 树叶葱郁,草叶青青,天空明净清澈,像一弯干净的湖水。 佩玉照旧在舞剑坪修炼,雪亮的刀光一闪,好似雷霆乍起,惊起几只雀鸟。 老树伸出两根树枝,接住簌簌掉落的树叶,妄图把掉的发都接回去,让秃头来得晚一些。 玉姐!余尺素兴冲冲地跑来,朝她招手。 佩玉收刀回鞘,问:何事? 余尺素脸红彤彤的,眼睛发亮,你要和怀柏仙长结契了吗? 佩玉心中一惊,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余尺素挠头,啊?你不知道吗?难道不是和你呸呸呸。她连忙捂住嘴。 佩玉蹙眉问:到底发生何事?什么结契?你听谁说的。 余尺素瞪圆眼睛,剑尊说的,他问百代峰的弟子,在凡间,一个又老又弱的寡妇再嫁要准备什么嫁妆,才能不被夫家嫌弃。 佩玉不解,又老又弱的寡妇?这和我师尊有什么关系。 余尺素长叹一口气,我们也不愿联想到仙长,可孤山这么多人,结过契的,就只有她了。 佩玉依旧不信,师尊貌美如花,剑术通神,与又老又弱天差地别。何况她还在世,师尊怎能算做寡妇? 余尺素面色紧张,糟了,如果真是准备和你结契,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看着佩玉,眼神灼灼,玉姐,你去问问仙长吧! 佩玉握上无双,准备继续练刀。 余尺素接着道:你不想知道,怀柏仙长愿不愿意与你结契吗? 佩玉身形一顿,缓缓松开无双,往飞羽峰走去。 余尺素忙拉住她,别这样去啊! 佩玉回眸,眉头轻蹙。 余尺素盯着她不施脂粉,依旧清丽出尘的脸看了半晌,道: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这么正式的事情,玉姐,你不准备打扮打扮吗? 佩玉愣了一下。 余尺素又问:你知道怎么打扮吗? 佩玉露出为难之色。 余尺素笑起来,一拍手,拉着她往山下走,我带你去添置新衣,梳妆打扮。 正巧,她想看佩玉着妆的模样很久了,面对着一桩冷冰冰的玉像,谁不想为她点樱唇,画红妆,看她变成双颊含羞,眸光生动的模样。 异宝阁里走一趟,带佩玉收拾齐全,已是日暮时分。 余尺素又拉着佩玉叮嘱半晌,等到月上柳梢头之时,才放她往走,自己则躲在一边偷偷观察。 佩玉拖着曳地长裙,行动僵硬。 这件鲛纱长裙比她从前所有衣裳都要华丽,银丝绣的暗纹在月光下闪着光。 她听从余尺素的话,约怀柏在光阴湖相见。等了好一会,才看见怀柏匆匆从山道走来。 少女站在月下,双颊泛霞,眼中含着水光,一只步摇别在髻上,轻轻摆动。 怀柏怔了怔,眼神飘忽。 佩玉心里一喜,轻轻勾了勾唇,柔声唤:师尊。 笑容不胜羞怯,像一朵含羞的莲花。 她往前走了一步,长裙闪着银光,夺皎月之辉。 怀柏道:佩玉,你是把银屏身上的毛都拔下来,做了这一件裙子吗? 佩玉僵在原地。 怀柏叹气,就算你们不和,也不要做得这么绝吧,好歹她在守闲峰也这么多年了。以后光秃秃的,叫她怎么做鸟? 佩玉启唇,这不是她的毛。 以银屏掉毛的速度,秃是迟早的事,何必她来动手? 怀柏松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热了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3) 佩玉摇了摇头。 怀柏似乎明白什么,看着少女水润嫣红的唇,展颜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跑到山下偷吃了火锅? 佩玉委屈地垂下眸,我没有。 怀柏摇头笑道:这么贪吃可不行。 佩玉咬了咬唇,胭脂晕开,红唇嫣然,我没有。 怀柏笑眯眯地说:好吧好吧,你没有贪吃,唤我来有什么事? 佩玉闷声闷气地说:只是想看你了。 她余光一瞥,看见余尺素在柳树下朝她比划,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听说师尊要与人结契? 怀柏愣住,揩去额上汗水,喃喃:有这么一回事吗? 佩玉低垂着头,心跳如擂,没注意到她的异常,鼓起勇气,轻声问:师尊想同谁结契呢? 怀柏神情呆滞,眨眨眼,要不,你猜? 佩玉捏着衣角,手心布满汗水,那人是男是女? 怀柏想也不想,当然是男。 佩玉身子一晃,面色惨白,不可置信道:男? 怀柏点头,挺挺胸,那当然,我不是女的吗? 佩玉抬起头,定定盯了她半晌,忽然拔出头上步摇,横在她的脖间,冷声问:你是谁? 怀柏瞪大眼睛,我、我 尖利的簪子更进一步。 他连忙拿掉鬼面具,举手道:小师妹,是我,是我!别动手。 佩玉看着赵简一,心想方才一番话全让他听去,又羞又愤,眼里含满泪光,恨不得把头埋到土里去。 赵简一浑然不觉,打量着小师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今晚有些不同。 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面颊泛红,艳丽无双。 他道:小师妹,你今晚真好看。说着,顿了一下,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我扮师尊这么多年第一次失手?难道 他回想刚刚对话,身子一顿,面色苍白地问:难道师尊不是女的?! 第128章 血魔之令 赵简一大胆假设,合理取证,觉得自己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惜没有证据。 他问:小师妹,我一说师尊是女的,你便察觉到端倪,难道 佩玉没听到他的危险想法,只问:我师尊呢? 赵简一也跟着道:是啊,我师尊呢? 海水一望无际,风飒飒,怀柏立在海浪之上,青衣翩飞。 她挥袖,海面扬起滔天巨浪,一头蛟跃水而起,巨大的脑袋冲出水面,喝道:汝乃何人? 怀柏拔出云中,一线冷光射出,虽然水族的事我不便掺和,但我这个人比较护短,谁欺负我徒弟,我就想百倍还回去。 大胆!这条蛟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修士,没放在心中,一口水箭喷出。 怀柏一剑劈开袭来的水柱,笑道:原来你是个喷子呀。 对付喷子,当然是要喷回去。 云中在她手里转了个圈,身后水龙冲天而起,比蛟的身形大上数倍,朝它笔直冲去,把它喷的奄奄一息,连声求饶。 怀柏冷笑:我还怕你? 当年她写报社文的时候,被多少人喷过,这种小喷子,简直不值一提。 云中迅如惊雷,横在蛟首之上,怀柏笑得温和无害,快把你们王叫出来,让我打一顿。 蛟惜命地遁入深海。 海面平静无波,怀柏盘坐在剑上,耐心等待。 蛟王一直不来迎战,怀柏心中称奇,上次见它还挺有骨气,怎么突然就怂了?比那只竹鼠还怂! 她站起来,想了想,跃上半空,云中化作无双剑气,如飞鸟般穿梭,交织成网,穿刺深水。 不一会,水面上浮现大片血红。 怀柏又等了半晌,一条小蛟怯怯地浮上海面,还没说话,拳头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怀柏道:你上来做什么?我不欺负小孩子,蛟王呢? 小蛟哽咽道:我、我就是蛟王,你打轻一点,我怕痛。 怀柏蹙眉,对着这么一头哭哭啼啼的小蛟实在下不去手,以前的那条蛟呢? 小蛟泪掉得更凶,父王被魔杀死了。 怀柏思忖片刻,露出和蔼的笑容,收回云中,朝它招手道: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小蛟对上她真诚无比的眼神,信了一半,真的? 怀柏言之凿凿,你还是个孩子啊,我怎么会对孩子动手,过来一点,跟我说说你们蛟族到底发生什么? 她的笑容柔软,神态温和,观之可亲。 小蛟身为蛟太子,从小娇生惯养,不明白人心险恶,听了她的话就信了七八分,一五一十地将海中的事告诉她。 洞庭君趁虚而入,杀掉老蛟王,立小蛟为王,联合海中不服的势力,与沧海对抗。 小蛟名为蛟王,实际是洞庭君手中的傀儡,用以控制战力最彪悍的蛟族。 如今四海大半是魔族的势力,深海可以说算是另一个魔窟。 怀柏心想,蛟族臣服洞庭君,有大半的原因是面前这条小蛟。既然它身份尊贵,为何会这么贸然上来? 她笑眯眯地问:洞庭君呢?她不来帮你打架吗? 小蛟泪眼婆娑,她出去了,另外一位魔君也不在,长老们也不在。它满怀期待地看着青衫女人,我可以走了吗? 怀柏道:不可以。蛟筋脱手而出,把它捆的严严实实。 小蛟瞪大眼睛,骗子!你说过不打我的! 怀柏摊手,我怎么打你了?这叫绑架! 本来她打算也趁虚而入,把洞庭君这个刺头解决掉,转念一想,洞庭陵阳一起上,吃亏的说不定是自己。 正巧赶上这条小蛟王凑上来,反正后山的水池也空了,就把它捆回孤山吧,不绑白不绑。 小蛟拼命挣扎,挣扎不脱,哇的一声哭起来,坏人!骗子!你还拿我王兄的筋绑我! 怀柏瞥眼手中蛟筋,叹气道:这对你太残忍了,可是,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蛟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海面掀起大浪。 怀柏恶狠狠地说:再哭就撕了你。 小蛟马上止住啼哭,还打了个嗝。 身后忽然响起笑吟吟地声音仙长为何要同小孩子置气呢? 怀柏没有转身,云中加快速度,风驰电掣,破云而出。 洞庭君未曾想她会一言不发地逃跑,愣了下,立马紧追不舍。新蛟王于制住蛟族有重要意义,绝不能丢。 云中忽然刹住,怀柏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冰冷,笑意如刀。 小蛟打了个寒颤,它是怎么鬼迷心窍,竟觉得这人好亲近。 陵阳君立在云海之间,形容清癯,神情带着淡淡寥落,伸出苍白的手,把它还回来。 洞庭见陵阳出手,笑意烂漫,不紧不慢地飞过去,道:它还是个孩子呀,仙长如此慈悲,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两魔形成合围之势,一前一后将怀柏拦住。 怀柏只是死死盯着陵阳,为什么? 陵阳: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怀柏双眼弯成弦月,笑得气喘吁吁,眼尾泛红,既然不相为谋,你为何要骗云心师姐结契?拿着人的真心去践踏,很好玩吗?你们魔难道没有心的吗?! 陵阳君闭上了眼睛,施展秘术,衣袂高高飘扬。 天空忽然裂开一道深红的裂缝,厚重魔气从裂缝涌出,冰冷、绝望、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怀柏抬起头,对视黑暗的裂缝,怔住了,陵阳竟打开了一个裂缝,直通万魔窟。 陵阳君魔纹蜿蜒,覆满整张脸。 裂缝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攀着边缘,佝偻的身子慢慢爬出来。 这只魔低垂着头,皮肤惨白,半身化骨,杀气冲宵。 至少化神。 洞庭君说:让他杀了怀柏。 陵阳置若罔闻,道:夺出蛟王。 声音刚落,魔物猛地抬头,魔气汇聚而成的巨大手掌,遮住天空,朝怀柏拍去。 怀柏面色一惊,并非是怕这滔天的魔气,而是因为这魔的脸,与谢沧澜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做出反击,手掌在她头顶停顿,化作黑红的烟,谢沧澜如受重击,一只手轰然碎裂,陡然惨叫起来。 陵阳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一幕。 洞庭喊:你做什么?快让他杀了怀柏啊!裂缝马上就要消失了! 陵阳君眉头皱得很紧,我不知道 就连怀柏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她不知鸣鸾当年对万魔下过令。 那时鸣鸾是万魔之首,如果无人接任此位,这个命令一直生效。 伤吾爱者,死。 万魔窟中魔物,谁能伤她?谁敢伤她? 裂缝里又伸出一只手,袖子雪白,手指修长,拉住谢沧澜的脚。 而后无数双手无数道魔气缠住他,他嘶吼着,双目赤红,魔气翻滚,可还是一点一点被拉入其中,重新坠入无望的深渊里。 洞庭君自震撼中回神时,怀柏已趁机遁逃,不见踪影。 她质问陵阳:为何要对她留情? 陵阳施展秘术,消耗颇大,脸色雪白,恹恹道:没有留情。 洞庭君气极,你以为我看不出吗?你为何只让它抢蛟王,分明是想放过她,还有最后你是故意的吧,陵阳,只过了三百年,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陵阳淡淡瞥她一眼,信不信由你。 洞庭君气得双目血红,你再这样,我会杀了你的! 如果你可以的话,就来吧。陵阳转身离开。 怀柏回到孤山,把捆成粽子小蛟丢到水池里,坐在池边回想方才之事。 原来陵阳一直在藏拙,她竟能召唤出万魔窟里的大魔,若那日她在孤山用此招 怀柏一时不敢细想,她又想到,谢沧澜竟然还没死,而且修为已深不可测,那最后裂缝里伸出的那截袖子是沈知水吗?她还在与谢沧澜不死不休地厮杀吗? 怀中水云螺响起,怀柏心事重重地拿出来,谁? 赵简一的声音吞吞吐吐,师尊,你回来了吗? 怀柏勉强笑了笑,把烦心事先抛在一边,回来了,有事快说。 赵简一:算了,师尊,你去做什么了? 怀柏声音激动:我先和喷子对喷,把它喷了个吐血三升,然后大战水军,打了个酣畅淋漓。 赵简一明白过来,你就是去打架了呗。 怀柏道:键盘侠的事,怎么能叫打架呢? 赵简一习惯了她吐出各种奇怪词汇,提醒:师尊,小师妹知道我扮作你的事了。 怀柏听后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美滋滋地想,佩玉果然与我心意相通,这样都能发现不对劲。 赵简一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其实女装也没什么,他听怀柏一直沉默,以为她不好意思,便将心比心开导道:每个人都有特殊癖好,没什么大不了,师尊不必觉得羞愧,更不用瞒着我们。就算如我这般的八尺男儿,也曾歆羡过女儿衣衫靓丽。 怀柏茫然道:你在说什么? 赵简一语重心长地说:师尊,我懂你,你可以向我诉说,按理我们不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吗?为何你反而跟小师妹说呢?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体会我们大老爷们的心情? 怀柏想冲过去用剑鞘抽他,你在说什么?谁跟你大老爷们? 赵简一怅然叹息,算了,你开心就好。 他放下水云螺,惆怅地盯着桌上鬼面具,不明白怀柏为何要同他隐瞒。 明明是他先来的,拜师也好,女装也好,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129章 一场美梦 怀柏回到丹霞宫,说明万魔窟一事。 宁宵知道她以身犯险,勃然大怒,气得抄起桌上供奉的三清像,作势要打。 景仪双手张开,如母鸡护崽一般拦住他。 宁宵打人的手,微微颤抖,你让开! 景仪道:大师兄,你冷静一点! 宁宵眼微发红,怒道:那两个魔杀名赫赫的时候,你连生都没生出来,长出息了,敢和她们对打? 景仪劝道:师兄,小孩子不懂事,别和她计较,你身上还有伤,别动气。 怀柏欲哭无泪,说:重点是万魔窟,不是这个呀! 宁宵本来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化神的魔,你也敢景仪,让开! 景仪继续哀求,师兄,别这样。 一直看戏的丁风华冲出来,也说:师兄,别这样。 怀柏心中感动,想不到丁风华会在此时为她出头,心道果然患难见真情,丁师兄面冷心热,人却不错。 丁风华解下裂缺剑,递给宁宵,别用祖宗像打,打坏了怎么办?用我的剑,结实!他瞥一眼怀柏,幸灾乐祸地说:往死里打! 怀柏瞪圆眼睛,突然身形一闪,一溜烟地跑没影,跑得比沧海还快。 丁风华啧啧叹道:你看,别担心了,她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逃跑是一流的。 宁宵紧皱着眉,重新把太上老君像供回桌上,负手道:来说说万魔窟的事吧。 丁风华点头,小柏也说过,这段时间修士的修炼速度比以往都要快,这意味着什么?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4) 景仪说:天道在逼着我们向前,按小柏刚刚所说,万魔窟中化神玄魔不止一头,但我们仙门仍无一人化神,如果万魔出世,我们没有丝毫胜算。 天道仿佛知道此事,冥冥之中想平衡仙魔的战力。 宁宵垂眸,摩挲着茶盏,我已无缘化神。 景仪连忙说:师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宁宵笑了笑,无妨,他面色白了白,手抚上胸口。 景仪忙替他把脉,师兄,你怎么了?等一会,我给你拿药来。说着急急忙忙提裙跑出去。 见她出门,宁宵放下茶盏,望向丁风华,风华,我有话想单独说给你听。 丁风华挑眉,什么事还要特意支开她们? 宁宵问:我们身为师兄,是不是要保护师妹? 丁风华身子笔直,神情渐渐严肃,是。 宁宵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方玉简,这上面刻有剑招,若万不得已之时,可以一用。 丁风华想去接,宁宵却突然道:你恨我吗? 什么? 宁宵攥紧玉简,指节发白,我一直偏心这次 丁风华一把夺过玉简,揣在怀里,说什么呢?谁在乎你偏不偏心,呵,你别整天以大师兄自居,你是她们的师兄,难道我不是吗? 宁宵低笑,眼眶微红,风华啊。 景仪捧着药跑回来,大师兄,快喝药,哎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丁风华抱剑转身,男人之间的约定。 景仪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秋风送爽,蓝天白云。 怀柏御剑俯瞰孤山,一只鸟飞到她肩上,啾啾叫唤,声音清脆柔软。 她笑道:我可不是老头子,别把我当树。 小鸟偏头看了看她,展翅飞走。 山峰秀丽,草木葱葱,怀柏只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对云中道:去找佩玉。 云中在空中转了个圈,直奔舞剑坪。 佩玉靠坐老树下,无心练刀,神情冷凝。 余尺素坐在她身边,试图安慰她。 余尺素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头一次梳妆打扮,想向心上人表白,结果说了半天,心上人是别人假扮的,这谁能受得了啊! 艳阳高照,灿烂的阳光透过树隙洒下,光影斑驳。 余尺素忽然道:玉姐,你还记得在六道院的时候吗? 佩玉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余尺素笑着说:我们爱靠在那棵树下,一起说未来的事,最后一天的时候,我整天想着成为怀柏仙长的弟子,特别羡慕你。她枕着双手,口里叼着一根嫩草,我还担心黄钟峰主性格冷淡,不好相处,可后来才发现她比谁都要单纯,唉,我宁愿她冷心冷情,也不想她像现在这样。 佩玉笨拙地安慰:会回来的。 余尺素笑道:哎我心态好嘛,等会去下馆子吗?我请客! 怀柏笑吟吟地回答:好啊。 佩玉猛地抬起头。 怀柏一身青衣,立在阳光下,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她偏头,脸有些发热,想到光阴湖之事,又觉丢脸,心里别别扭扭。 怀柏弯下腰,打量小徒弟的脸色,这是怎么啦? 余尺素本想说清来龙去脉,被佩玉冷冷一眼,把所有的话都憋在肚里。 怀柏心道,就算知道简一假扮我之事,也没什么好值得生气的吧,难道小徒弟觉得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端倪,默默置气? 徒弟? 佩玉依旧垂着头,抿紧了唇。 怀柏眼珠子一转,忽然叹口气,道:我前几日做了一个梦,你猜是什么? 余尺素很配合:是什么?! 怀柏垂眸,见佩玉耳朵动了动,面上笑意更深,我梦见一个没有仙妖的世界,你我只是凡人,却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余尺素诧异道:那是个什么世界? 怀柏一挥袖,施展结界,把她隔绝在外,望着佩玉,我遇见了你。我们一起旅行,看遍天下风光,后来住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有一个小院,院子里栽满了花。那个世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没有俗事,没有纷扰。最后我们老了,头发花白,一起坐在摇椅上看夕阳。你拉住我的手,正朝我笑。 佩玉呆呆地看着她,眸光湿润。 怀柏轻抚她的脸,问:你说这个梦好不好? 佩玉拼命点头。 怀柏笑容温柔,动作轻柔,人间有一句话,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寿数悠长,但并非无尽。我垂垂老矣之时,陪在身边的那个人,会是你吗?你愿意与我一起白头吗? 我愿意! 怀柏握住她的手,低头在白玉般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神情虔诚,如同骑士遇到她宿命中的公主。 生来平凡,便携手白头。 御剑齐天,就一起破碎虚空。 她想与这个人在一起,在未来所有的光阴里,在连绵的岁月中。从今往后,怀柏的眼中,都会有佩玉的身影。 佩玉面色绯红,如染红霞,眼里闪着水光。 怀柏看得心动,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秀色可餐,莫怪我唐突。 佩玉忽然揽住她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脖间,心跳动很快,快到几乎要跳出来。 她为何没有认出师尊呢? 明明师尊与大师兄,相差这么多、这么多。 余尺素虽听不见她们说话,但隐约能看清结界里发生什么。她捂着通红的脸,心想,难怪怀柏仙长是孤山唯一结契之人,果然厉害,对比惨烈,太惨烈了。 怀柏给徒弟顺好毛,撤下结界,笑眯眯地说:那下山去吃饭吧,尺素请客呢。 余尺素举手,我先喊上盛济! 过了一刻,盛济御剑赶到山脚菜馆。 薛记饭馆的老板娘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坐在门口收账。 她们备好礼物送去,把老板二人感动得热泪盈眶。仙人自高凡人一等,平日不仗着身份术法白吃白喝就是极好,哪有人像她们一般? 老板揽起袖子,亲自下厨,送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四人大快朵颐,谈笑风生。 晃眼十年过去,老板已由瘦削文弱的青年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店外的琵琶树从小树苗变得郁郁葱葱,开花结果。 一切似乎已经变了,但一切又仿佛没有变。 年少的情谊永不会变。 余尺素说:盛济,我记得十年前来的时候,你脑袋光溜溜的,她夹起一个鹌鹑蛋,像这个! 盛济脸一红,你记性真好。 余尺素大笑,那时江渚还送你一盒药呢,好不好用? 盛济瞥了眼怀柏,叹口气,又点点头,自然是好用的。 怀柏问:你为何叹气? 盛济苦着脸,把父亲诓骗他秦江渚是姑奶奶之事和盘托出,余尺素笑弯了腰。 怀柏忍俊不禁,抱住佩玉,肩膀微颤。 就连佩玉,嘴角也勾了勾。 盛济又叹一口气。 怀柏好不容易止住笑,那时你对我毕恭毕敬,我还以为你们太初天家教如此。 盛济低头戳着碗里的饭,闷声闷气地说:我一见你,又敬又怕,你和佩玉暧昧之时,我还想以后要不要叫佩玉姑爷爷。 余尺素笑得捶桌,丝毫不顾形象,姑爷爷哈哈哈哈盛济,我真是服了你。 笑过之后,他们又说起天海秘境之事。 余尺素与盛济不知其中危险,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 怀柏想敲打几句,便道:秘境中十分凶险,不是玩闹。 余尺素拔出腰间玉箫,骄傲地说:那有什么?我千寒宫少宫主,音修小辈里第一人的名号难道是吹出来的吗? 佩玉:难道不是吗? 余尺素看着手中玉箫,沉默了。 好像真的是吹出来的? 第130章 俺也一样 余尺素讪讪把玉箫别回腰间,真有那么凶险吗? 怀柏心道,若是以前,以他们的能耐,在秘境中也能畅行无阻,但如今毕竟不同以往,就连她也不知道秘境中到底会发生什么。 余尺素又说:管它呢,反正我们跟着佩玉走! 盛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要去找自己的机缘。 余尺素摊手,你开心就好。 盛济:不,我也要你开心。 余尺素目瞪口呆,啥? 盛济义正辞严,整日想着依仗他人算什么,你也和我一起走。 余尺素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震惊到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呀? 盛济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怀柏无奈笑道:你们两个小屁孩,是不是一见面就要吵起来? 余尺素扁嘴,才没有,明明他一直找我茬! 盛济神色严肃,你是千寒宫少宫主,不是别人身边的小厮。 余尺素抱大腿之心不死,那又怎么啦,少宫主又不能给人当小厮吗?她挺胸叉腰,一脸我抱大腿我骄傲之色,再过几年,佩玉是我们都要仰望的存在,和她交好,是我的荣幸! 盛济:看见一座山,你应当想攀越她,而不是总依靠她的庇护。 佩玉太过强大,在生命里,能遇到这样一位友人,是他们的幸运,但如若不能追逐上她的脚步,那将会是他们的不幸。 明月悬于夜空,清光四射,但光芒终究不是它自己的。盛济宁愿做一支烛火,渺小微茫,以命燃灯,也能在黑暗中亮起属于自己的光。 萤火之光,为何不及皓月之辉? 怀柏欣慰地看着眼前青年,这十年来,他果然成长不少。 盛济感受到她的目光,心中一慌,稍显结巴地问:是、是我说得太重了吗? 怀柏笑弯了眼,说:这你该问尺素。 余尺素垂眸不语,闷闷地戳着碗里的饭。 盛济站起来,同老板说几句话,撩起布帘进了后厨。 怀柏好奇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余尺素道:在菜里下毒? 佩玉轻轻勾了勾唇。 怀柏倒了一杯酒,浅酌一口,赞道:这酒挺好喝的。 酒中带着果香,比起酒,更像前世的果汁。 佩玉朝她笑了笑,怀柏凑过去,握住她在桌下的手。佩玉先是一愣,然后反握住她,十指相缠。 夜色渐浓,天上炸开绚烂的烟花。 余尺素抬头望去,今日是什么节日吗? 怀柏笑道:不是节日,你们要去秘境了,我安排一场烟花为你们送行。 盛济端着一个盘子走出,盘子里盛着一条糖醋桂鱼,香气四溢。他放在桌上,低声道:就当赔罪。 余尺素惊讶道:你居然还会做菜! 说着,忍不住夹一筷子鱼肉,尝了下后,赞不绝口。 佩玉将鱼肉剔刺,送到怀柏碗里。怀柏笑容更加灿烂,不知是为了好吃的鱼,还是身边的人。 余尺素说:盛济,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盛济说:我娘说身在孤山,如果不掌握好一门手艺,将来会找不到道侣的。 怀柏眉眼弯弯,哪有?她心道,我又不会什么手艺,不还是拐到这么好的小道侣。 她偏着头,越看佩玉越觉称意,手往下伸,悄悄挠了挠她的掌心。 佩玉瞋了她一眼,眸光流转,双颊微红,有如冰霜消融,寒星入水,是难得一见的风情。 怀柏看得心动,想过去亲一亲,念及小辈在场,心里叹口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等酒足饭饱,四人在街头漫步,不知不觉便走至当年放花灯的河边。 河水如墨,倒映天上灿灿灯火。水中虽无明灯千盏,但有星辰浩瀚。 怀柏牵住佩玉,夜风凉爽,衣带翻飞。 余尺素识趣,早早拉着盛济离开,如今这河边,只有她们二人。 怀柏终于能一偿心愿,双手揽住佩玉的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佩玉低垂着头,脸微微发烫。 怀柏道:十年前,我不会想到有今天。 佩玉抿了抿唇,眼里露出笑意,轻声说:十年前,我便在肖想今天。 怀柏瞪圆眼睛,你那时才多大?! 佩玉只是牵着她的手,轻轻笑起来,我从初见,便想要嫁给师尊了,师尊这样好看,跟天上的仙子一样。 怀柏皱眉,醋意横生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天上仙子一样,你见过天上仙子? 佩玉心中莞尔,柔声道:自然是见过的。 怀柏别开脸,我当然比不上什么仙子,我这种俗人 佩玉只是浅笑,仙子和师尊是一般模样。 怀柏面红耳赤,凑过去在她的脸上吧唧又亲一口。佩玉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撩动她的心。 佩玉脸有些红,身子稍倾过来,靠在怀柏肩上。 怀柏忽然感慨:我还以为我们是日久生情,原来是一见钟情啊。 佩玉低垂着眸,睫毛微颤,手攥住她的衣角,轻声道:是我对师尊一见钟情。 怀柏沉默片刻,问:佩玉,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不是我带你走出血雾,如果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是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还会喜欢我吗? 佩玉笑笑,可那个人是师尊呀。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5) 无论哪一世,都是怀柏带她走出了黑暗,没有其他人,也不会有其他人。 怀柏执拗地问:如果不是我呢? 佩玉想了想,我只会喜欢师尊,以前也有人于我有恩,可我并不喜欢她。 怀柏:那人是谁? 佩玉合上眸,神色复杂,是岁寒。 冰湖之畔,一粥之恩。 怀柏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是那碗粥吗? 说着她又迟疑起来,那碗粥应该属于原剧情,这世不应当出现呀。 佩玉点头,诧然问:师尊,您怎么知道? 怀柏的声音噎在喉中,不知说些什么,那碗热粥,本该是原主给幼时佩玉的,可惜被岁寒冒领了去,但这世她没有在冰湖前救过佩玉,为何她的记忆里还是有那碗粥呢? 佩玉嘴唇微微颤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 翠羽青衫,眉目如画。 前世昏迷中的匆匆一瞥,渐渐与面前的身影重合起来,她终于拨开心中迷雾,恍然明白过来。 初见薄雪如絮,再见春雨霏霏,三见血雾似绯。 前世今生,从来都是一个人,都是怀柏。 佩玉眼中含满泪,面上似悲似喜,忍不住痴痴笑起来。 两眼弯弯,双目赤红。 只笑前生心盲眼瞎,认错恩人,又笑她们果然命中有缘,天生一对。 怀柏心都软了,来不及细想究竟,拉着她的手问:你为什么笑得这么难过呢? 佩玉道:我只是高兴,师尊,原来那人是你。 冰湖前救她一命,捂热她的手脚,亲口哺她鱼汤,她那黑暗绝望的生命里,投下的第一抹光,她的神仙姐姐,原来不是岁寒。 可如若不是岁寒,前生,何以至此呢? 她心火上涌,满口腥甜,纵然是血,那也是甜的。 泪眼朦胧,她急忙用袖子揩干泪,定定地看着怀柏,好像要把这两世错过的,全都补回来。但没过多久,视线又模糊起来,她极轻地说:那时我不记得你的模样,只是想,如果能再见你一面,我愿意用命报答你的恩情。 怀柏伸手拂去她的泪痕,柔声说:所以我们前缘注定,合该做师徒。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更该做道侣,你不必拿命报答,以身相许吧。 佩玉偏头看着她,泪眼婆娑,又笑如春风,与她十指相扣,问:我要如何以身相许呢? 怀柏低声道:我们孤山,其实有双修之术。 佩玉面色通红,像抹上绯红胭脂,有些惊讶又欢喜地说:这么快吗? 怀柏松开手,盘坐在地,道:坐下。 佩玉不解地看她,什么? 怀柏道:快坐下,马上就要去天海了,这能让你的功力更进一步。 佩玉心中失落,咬了咬唇,坐在怀柏对面。 二人双掌相触,怀柏身上的灵力源源不断涌来,在佩玉身上流转。 佩玉感受到那股至为清明浩瀚的灵气时,才发觉这些年来她一直小看了师尊。怀柏身上的灵气,比起元婴大能来,更为精纯澎湃,若说普通修士的灵气如江河大川,怀柏的灵气便如浩瀚汪洋。 隔了许久,怀柏放下手,含笑望着她,好了,你的灵力比我想象中要精纯许多,对上金丹的修士,已经没什么怕的。 佩玉:金丹修士中想必不包括师尊。 怀柏骄傲道:那是自然。 佩玉看了她一会,忍不住问:师尊所说的双修,便是传功吗? 对啊,怀柏眨眨眼,师徒之间的双修,不是这样吗? 佩玉心下黯然,脸微微发热,低声说:那道侣之间的双修呢? 怀柏想了想,叹一口气,踌躇道:这我们孤山以前鲜有过道侣,没有流传下这类的功法。身为孤山弟子,她也很无奈呀。 佩玉垂着头,神色恹恹,像霜打的茄子。 怀柏向她拍胸脯保证,你别失望,我会去学的! 佩玉问:和谁学? 怀柏想了想,胡闹美人开了这多年风月楼,想必精通风月之道,我去问问她,再回来教你! 佩玉忙扯住她的袖,不许去和她学。 怀柏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问问她,又不和她双修,我只同你双修。 佩玉还是不许。 怀柏摊手,那怎么办?难道你会吗? 佩玉耳垂通红,声音低若蚊呐:我、我也会一点的,师尊要学吗? 怀柏道:好啊。 佩玉定定地看着她,倾身一点,吻住她柔软的唇。 怀柏身子稍怔,面上布满红晕,反手抱住身前人的细腰。 佩玉撬开柔软无比的唇齿,轻轻吮吸着,像是想把怀柏吞到肚里。她仰慕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的师尊,她的命中注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气喘吁吁,望着彼此,不由笑了起来。 佩玉眼里隐隐有光浮动,眸如秋水,像九天星子堕于尘世间。 怀柏笑着问:接下来呢? 佩玉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了 怀柏道: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探索。 佩玉牵住她,语气温柔,是啊,来日方长。 她们牵着手,一起慢慢走回孤山,山峰披上银辉,月华皎洁,夜风迎面,山道上草木沙沙作响。 一只肥松鼠蹿出来,偏头看了她们一眼,又蹿入草丛之中。 怀柏心有所感,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好像只是为了在此刻等到你。 佩玉的嘴角往上弯了弯,我也是。 轮回境、佩玉、鸣鸾,三生三世,都只是为了遇见怀柏,与她重逢。 她们一同走至池边,碧水粼粼,月光缥缈如纱。 佩玉想起光阴湖一事,脸又发烫,瞋了怀柏一眼,忍不住问:师尊,你想要同人结契吗? 怀柏微笑道:你说呢? 佩玉仗着方才一吻,心里稍稍有了底气,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人是我吗? 怀柏望着一弯池水,池中皓月,忽然长叹一声。 佩玉心中不安,脸上有些白,轻声说:师尊为何叹气? 怀柏转头看着她,神情温和,又有些无奈,佩玉啊佩玉,我在你心里,便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负责任之人吗? 佩玉的眼睛骤然明亮,像脚边池水,闪着温暖的光芒。 怀柏笑着摇了摇头,反问:不与你结契,我又与谁结契呢?你想我与谁结契?嗯? 佩玉喜不自胜,唇角上翘,眉眼弯弯。 怀柏又叹一声,抚着胸口,道:佩玉,你竟然想我同别人结契,这让我很伤心啊。 佩玉连忙表明心意,不,不是的,我只是害怕我待师尊之心,日月可鉴。她抿了抿唇,眼睫上挂着泪珠,倒映明亮的月光,师尊带我走出的黑暗,一次又一次,你是我的光、我的命。我仰慕你,这么多年。 她流着泪,又轻轻笑起来,我愿意放弃命里的一切,一切命数,一切机缘,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 如果说命里的苦难,只是为了今日,她甘之如饴。 如果拥有了今日,未来要经受更多风雨,她亦甘之如饴。 怀柏是她的光,她的命。 怀柏在,无论遭受多少苦难,她依旧深深爱着这个人世间;怀柏不在,就算修为通天、万人仰望,她也要拖着世界一同毁灭。 她爱这个人,纵然偏执如斯、扭曲如斯,她也深深地爱着这个人。 此爱不因江涸枯,不因山平逝。 就算冬雷震,夏雨雪,天地合,她心中的爱慕也不会熄灭。 怀柏心中动容,牵住她的手,道:佩玉 她想说什么,忽觉异样,转过头去,蛟头浮现在池水之上,目光烁烁,不知看了多久。 小蛟感受到她杀气凛凛的目光,吓得一哆嗦,想要表明忠心,慌忙喊道:俺也一样! 第131章 心中无悔 俺也一样? 这只妖怪也对师尊有觊觎之心? 佩玉眸光一冷,步步逼近。 小蛟吓得发抖,这个人怎么比怀柏还要可怕?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地方? 两泡泪含在眼里,它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怀柏叹口气,蹲在池边,安慰道:别哭别哭,你可是蛟王,要有点王的气质。 小蛟心里苦,你还说!都怪你,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坏人! 怀柏道:小蛟啊,你听我说。 小蛟:我不听我不听,你们修士都是坏人,你们杀了我王兄,还打伤我父王,还绑了我! 佩玉冷冷一瞥,它吓得又噤声,爪子都缩起来。 怀柏笑弯了眼睛,小蛟啊,我是为你好啊,你想想,你王兄当真是修士杀的吗? 小蛟想也没想:难道不是吗? 怀柏道:你王兄是不是很厉害呀? 小蛟点头,骄傲地说:那当然,它是蛟族最厉害最年轻的蛟! 怀柏笑了笑,你王兄好厉害啊,可它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修士杀了呢? 小蛟眼泪巴巴地说:我怎么知道? 怀柏叹口气,想在它脑袋上敲一敲,我问你,那时候洞庭君来蛟族时,你王兄欢迎她吗? 小蛟摇了摇头。 怀柏又问:你王兄全盛时,能有多强? 小蛟满脸自豪:就连元婴修士,想打过它也不容易咧! 怀柏道:所以,你觉得一个筑基修士,能杀掉你王兄? 小蛟:肯定是你们骗了他!就像骗我一样! 怀柏长长叹口气,十分无奈。 佩玉上前一步,替她说:洞庭君想逼水族与圣人庄宣战,杀掉你王兄,栽赃游烟翠。 怀柏笑道:还是我家佩玉聪明。 佩玉的脸染上红霞,微垂着头,对上小蛟的瞬间,眼神凝结成冰,你信不信? 小蛟:我我它敢不信吗? 怀柏慈爱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会为你王兄和你父王报仇!她真心实意地说:我们是好人啊! 小蛟: 怀柏偏头看着佩玉:锦鲤跟沧海走了,天海秘境带它进去,都是水里出来的,说不定也能转运? 佩玉摇头:不要。 小蛟顿感死里逃生。 怀柏点点头,那先放这里养着吧,她和蔼地摸了摸小蛟的头,等会我喊姐姐妹妹来,和你培养一下感情。进了守闲峰,咱们就是姐妹了。 小蛟含泪道:我、我不是女孩子。 怀柏:不重要。 佩玉抿嘴笑了笑,心想,大师兄便是被这样教出来的吗? 怀柏站起来,拍拍衣服,牵住佩玉的手,唤来九尾猫守着池塘后,跟佩玉一起回到房中。 两人卧在塌上,脸对着脸,同盖一张被子。 月华如水,在房中流泻。 怀柏看着佩玉,忽然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吗?你在六道院的时候,我爬上你的床,你却把我踢了下来。 佩玉面红耳赤,低下头,想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她闷声解释:要是知道是师尊,我便不会踢了。 怀柏心中有些复杂,也好,踢下去总比不踢好,你要是不踢,我才担心。 小徒弟的性格和书里偏差太多,开始她还以为这是一个任自己揉捏的小可怜,没想到换个马甲,就被徒弟揉捏了。 佩玉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睛闪亮亮的,脸上带着红晕,很是可爱。 怀柏心中软成一汪春水,凑过去在她颊上亲了亲。 佩玉道:我就要去天海秘境了,这次师尊还会跟我一起吗? 怀柏摇头,天海秘境只对年纪在百岁以下的修士开放,等你走了,我就闭关冲击元婴,应该很快就会突破。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折花会。 佩玉露出浅淡笑容,那时候就能为沈知水洗清冤屈了。 是呀,怀柏想了想,没把谢沧澜与沈知水皆未死之事说出,只道:我的佩玉也要有姐姐啦。 她猛地坐了起来,长发披在身后。 佩玉也坐起,师尊,何事? 怀柏苦着脸,那我的辈分不是降了,我要喊剪云砂叫什么?师祖?呸呸呸。 佩玉在身后抱住她,认真地说道:你喜欢喊什么就喊什么,反正她打不过我们。 怀柏忍俊不禁,扑棱笑了出来,佩玉啊佩玉,你真是 是什么? 怀柏道:真是让我爱不释手。 佩玉想到蛟族,问:师尊是如何知道,蛟太子是洞庭君所杀呢? 怀柏:我猜的呀。 佩玉怔了怔,猜的? 怀柏理直气壮,这叫大胆猜测,小心取证。她笑道:其实是因为那头蛟实在太天真了,这样的孩子,多半是无忧无虑长大,想必它的责任已经有人为它背负。那位蛟太子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 只是可惜遇到了洞庭君。 其实稍一细想,便能知这件事于魔族才是得益最多。 用太子之死挑起两族恩怨,再从中挑唆,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怀柏还有些想不明白,她们到底为了什么?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6) 世上只有零星几个散魔,这人间,又不是不好,文君在孤山难道不开心吗? 怀柏已经想明白,那时文君留了手,只是毁去了琢玉峰,而且在离宁宵那样近的时候,也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既然并非无情,为何要这么做呢? 佩玉搂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低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尊不要再想她了。 怀柏心中沉郁,低垂眉眼,过了一会,她道:罢了。 天边飞来一只青鸟,停在窗上,偏头看着她们,小黑眼睛圆溜溜的。 佩玉接过它带来的信笺,是圣人庄的信。她低头看了一眼,面露微笑,是环顾。 怀柏凑过去,以后要叫姐姐。 佩玉的脸红了红,我不习惯。 多喊几声就习惯了,怀柏问:快看,她说了什么? 佩玉打开信,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圣人庄的情况不太妙。 霁月方至金丹,不能服众。 几位金丹长老联合起来,想从她手里夺去有为剑与圣人庄。 远有外忧,近有内患,霁月派游烟翠协助沧海处理海上之事,自己与柳环顾一同对付庄内长老。 东海又下起霏霏细雨。 采莲居内水光潋滟,烟气空濛。柳环顾坐在湖中亭,斜斜倚在栏杆上,望着满池残荷,迷蒙细雨。 雨水濯湿她的紫衣,晕染出青山般层叠的颜色。 一条小木桥,凌于湖上,曲折伸向一片云烟之中。 霁月踏上木桥,看了看池中枯萎的荷花,面上露出不解之色,待走入亭中,她问:为何不用术法留下花开最盛之时,反而要留住此刻呢? 柳环顾勾起唇,转头看她,眼里是柔和的笑意,师姐不觉得,留得残荷听雨声,很是动人吗? 霁月叹道:好是好,也未免太凄凉了 柳环顾伸手,接住冰冷的雨水,师姐,你可知西土佛乡也有一片莲池。 霁月的眉扬了扬,是吗? 柳环顾:每一个人都有一朵属于自己的莲花,传说站在上面,便能看见许多世的因果。人困于生死之间,殊不知,生与死,只是一朵莲花的开与落。开了又谢,谢了复开,这就是轮回。 霁月听她说话颇具禅意,摇头笑着打趣道:漫漫,你该去佛土修行的。 柳环顾垂着眸,目光落到腕上幽蓝的手链上,面无表情地说:可惜佛渡不了我。 她顿了一下,希冀地说:师姐,若有一日,你去了佛乡,能否帮我看看,属于我的那朵莲花是什么模样?是开是谢?茂盛还是凋亡? 霁月弯下腰,把她冰冷的手捂住,这该你自己去看。 柳环顾嘴角轻轻弯着,勾出柔软的幅度。 霁月的一只手仍是温热柔软的,另一只却冰冷僵硬,呈现木头的质感。 这是赵简一特意为她做的偃甲。 柳环顾问:师姐,你后悔吗? 霁月面露疑惑。 柳环顾道:为了那群可恨的人,你的手那个时候,痛不痛呀? 霁月笑道:当然是有点痛,不过用药之后就好了。你看我现在,有了赵仙长做的偃甲,已经行动如常。 柳环顾定定地看着她,可是,那时你后悔吗? 霁月听她说的认真,也收起笑意,答道:其实没什么后悔不后悔,那个时候,我只知道要那么做,就那么做了。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必要去想是否后悔,要付出什么代价,只遵从内心的声音就好了,顺心而为,尽力而为,无论结局,都是不悔。 柳环顾豁然开朗,一扫愁云,笑了起来,谢谢师姐!我明白啦。 霁月摸摸她的头,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不要坐着看这么凄凉的景象,回房里去歇息吧。 师姐呢? 霁月疲倦地按了按眉心,苦笑着说:我还有些事,只是想看看你。你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柳环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渐渐坚定。 她站起来,却朝着采莲居相反的方向走去。 礼乐居空空荡荡。 章礼收起周身灵光,推开门,却见晦暗的房中,有一紫衣人正席坐着,神情隐于黑暗中,难以分辨。 原来是你,章礼冷笑,何事来我这里? 柳环顾偏头,笑道:来向长老讨一样东西。 章礼皱眉,什么? 你的命。 第132章 幸有卿来 天海秘境很快就要开始,魔之消息一经放出,引起轩然大波。 有些惜命的散修变卖玉牌,异宝阁趁机倒卖,仙市玉牌一度卖出天价。 但更多的修士仍不愿放弃这次机会,毕竟天海秘境百年开一次,其中法宝仙草众多,更有传说中上古之人留下的术法,于修士而言,是难得的机缘。 丹霞宫中,所有参赛的道子汇集在一起,面色兴奋,眼神发亮。 有个年轻的弟子兴高采烈地说:听说秘境里还有红芜兽,隔壁师妹答应我,要是我为她取回一盒朱脂,就同意与我结契啦。 什么!你何时同师妹勾搭上的,你怎能独自结契? 想什么呢?红芜兽早就灭绝了,师妹这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委婉拒绝呢。 还有人道:是哪个师妹?我也要去找红芜兽。 一时间,大殿内炸开锅,找到红芜兽便能与师妹结契的消息迅速传开。 听说没,有个人说他找到一只红芜兽就能和师妹结契。 什么,在秘境找到红芜兽就能和师妹结契! 在秘境找到红芜兽就能结契! 在秘境能和红芜兽结契! 宁宵上台时,看见弟子们神情狂热,胜过往昔,不由一怔。 他想,往日去天海秘境时,也不曾见他们这么兴奋,难道是心知秘境中有魔,所以跃跃欲试想挑战自我吗? 飞羽峰弟子将玉牌分发,百年来,孤山有资格进入秘境者,也不过四十余人。这些人是仙门的俊杰,也是日后孤山的中流砥柱,在情感上,宁宵并不希望他们全进秘境。 丁风华朗声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此次秘境比往日凶险许多,也许会有元婴的魔混入其中,若你们此刻弃权,并不可耻。 众弟子齐声回:不放弃!不抛弃!今日我以孤山为荣,明日孤山以我为荣! 丁风华听了,居然还有点感动,小声嘟囔道:他们哪里学来的这种花里胡哨的口号? 怀柏抿唇,轻轻笑了笑。 佩玉仰头望着她,眼中含着深深的爱慕与温柔。 宁宵既有些动然,又带着担忧,嘱咐道:你们都是孤山最优秀的弟子,是孤山的骄傲,此次秘境中,切记以自己性命为重,莫要滥斗残杀,秘境中有规则限制,就算是元婴大魔,也难以超出规则。同心协力,共御外敌,自能无虞。 弟子们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谨记道尊教诲! 丁风华看了宁宵一眼,肃色道:还有一事,秘境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切记,小心散修。 散修秘境资格与四门不同。四门是通过宗门选拔、试剑大比,重重比试选出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但散修中,却是通过各种杀人夺宝、厮杀争斗,才抢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能进入秘境的散修,没有几个是心不黑的。以往死在散修手里的宗门弟子不在少数,这也成为仙门最重要的一条经验之谈。就算宗门弟子普遍比散修修为高,但手段心机,却差之百里。 待发完玉牌,将诸事宣告,弟子们恭敬行礼,鱼贯走出大殿。 宁宵面无喜色,这么多年,有许多的少年们满怀憧憬地进了天海,但再也没有出来。 天海秘境,是一个不需要天真与善良的地方。 或许从秘境出来后,这些经过鲜血洗礼的少年们,也将慢慢意识到,仙门也是一个不需要天真的地方,只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站在仙门巅峰,才能保护好自己所珍爱的东西。 佩玉静静站在殿外,腰背挺直,微垂着头,像一桩玉像。 容寄白问:小师妹,你不与我一起回去吗? 佩玉道:我等师尊。 容寄白了然地笑起来,行,那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没等多久,怀柏就从殿内快步走出,一见佩玉,她就扑来抱住了她,声音轻快:我就知道你会等我。 身后两个飞羽峰小道童露出羡慕之色,心道,守闲峰主与她徒弟的感情真好,正巧宁宵这时走出,那两人便一直盯着他。 宁宵温和地笑道:怎么了? 两名小道童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仰头看著他,眼睛闪闪发亮。 宁宵哭笑不得,看了看怀柏与佩玉,你们学什么,她们是唉。 飞羽峰脚下有一大片枫林,如今枫叶赤红,远看如重重绯云,近看似二月春花。 怀柏弯下身,拾起一片枫叶,好似握住了一簇灿灿然的火焰。她偏头看了看佩玉,轻轻一笑,用灵力在叶上写下一行字。 佩玉心中好奇,身子凑近。怀柏却把它收起来,道:不给你看。 那我便不看了。佩玉很是乖巧。 怀柏攥紧红叶,回首望去,枫林似火,像是将山河烧尽。 你知道孤山为何取自为孤吗? 佩玉想了想,因为孤山罕有道侣。 怀柏笑得眉眼弯弯,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孤山弟子,参悟的是天道。大道无情,运行日月,长养万物,这些东西,看得久了,就难免淡薄,并非无情,恰恰是因为多情,而又在天道面前莫可奈何,才不得不看得开一些。 昔日南华真人之妻病故,他鼓盆而歌,世人皆诽。后来他将逝去时,众弟子想为他厚葬,他说:我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陪葬美玉,以星辰为珍珠,天地用万物来为我送行,我的葬物还不齐备吗? 怀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天道至公,不会因为真人悟道,便免他生老病死,不会因为圣人赐福人间,便多赠他百年岁月。人的一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告别他人,告别自己,踽踽独行,孑然一身,所以才有一个孤字。 佩玉握紧她的手,师尊,我会一直陪着你。 怀柏反手牵住佩玉,走上守闲峰的山道。暖和的春风拂面,展目又是另一番风景。 草木葱郁,花团锦簇,处处鸟语花香,春意正盛。 怀柏笑道:所以我何其有幸,有你陪着我。 她们会一直走下去。 守闲峰上,容寄白与赵简一正在准备行李。 赵简一抱来一大堆偃甲,装满四五个储物袋,仍觉不够,挠挠头,要不我们向道尊讨几个大一点储物袋来。 容寄白拍手,好啊!最好能装灵兽的那种,我把银屏她们也都带进去! 怀柏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怎么?你想在里面开个灵兽园? 容寄白嘴角上扬,不是说有魔吗?若是遇到,我就打开储物囊,关门,放银屏! 银屏凉凉地说:想得美,谁要和你去? 容寄白哭丧着脸,大白,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嘎嘎叫的时候,很宠我的。 银屏被戳中痛楚,面色通红,闭嘴! 容寄白哼了声,眼睛一亮,不是还有一只九尾猫吗?它在哪?我也把它带过去。 怀柏道:在后山池塘那儿,我去喊它。她拉了拉佩玉,打破佩玉与银屏间剑拔弩张,火星四溅的紧张局势,走走,我们去看看那条小东西。 佩玉点点头,想到什么,偏头亲了怀柏一下,向银屏宣告占有欲。 容寄白捂脸,啧,没眼看。 赵简一恍然大悟,我说师尊怎么瞒着我,原来与师妹是这种关系! 容寄白问:什么关系? 赵简一道: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池塘里,小蛟两眼翻白,直挺挺地浮在水面上。 怀柏吓了一跳,用灵力探测,发现它只是惊吓过度昏迷,才放下心,转身呵斥九尾猫,你做了什么?把人家吓成这样。 九尾猫舔了舔爪子,尾巴摇晃,乖巧地看着她,喵~ 怀柏:不要卖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九尾猫歪歪头,眸子湿润无辜。 怀柏说:你是不是像以前吓锦鲤一样吓人家? 九尾猫:不应当不应当,我只是只小猫咪。 怀柏一时语塞: 佩玉的行装是怀柏亲手准备。 除了偃甲、符咒、灵石、各色护身的法宝,她还往里塞了不少零嘴、话本,供徒弟无聊时消遣。 佩玉心中涌过暖流,手握储物袋,十分感动。 怀柏张开手,身子倾过来,一个告别的拥抱,我等你回来。 时日飞快流逝,很快便到孤山弟子启程前往秘境的日子。 这次是由丁风华与景仪带队护送,怀柏只送佩玉到宝船之上,等佩玉一走,她便要认真冲击元婴了。 这天蓝天白云,秋光正好。 怀柏拉着佩玉的手,再三嘱咐,凡事不要太逞强,你自己最重要,不要对心怀不轨的人抱有仁慈之心。 佩玉点点头。 怀柏又道:记住,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佩玉又点头,温柔地说:我记住了,师尊。 怀柏: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丁风华听不下去,走到她们身边,咳嗽一声,要开始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7) 怀柏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想到什么,把那片红叶塞到了佩玉手中。 师尊。佩玉忽然唤道。 怀柏转过身,佩玉猛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肩上,低声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等你。怀柏笑了笑,拍拍她的肩。 宝船慢慢驶动,云海渺然,守闲峰渐渐成为一个葱绿的小点。 众人皆在高声谈笑,对秘境充满憧憬,唯有佩玉愣愣地往下看,直到目力不能穷,才低下头。 手中红叶灿灿,上面银光流转,刻有一句诗 幸有卿来山未孤。 第133章 结发长生 幸有卿来,山未孤。 佩玉轻抿着唇,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大道本孤,她的道不孤。 容寄白立在船头,望着东海的方向,目光渐渐坚定。 盛济与余尺素正说话,讨论入秘境后的行动,一眼望过去,少年们都神采烁烁,壮志待酬。 每个人都有变强大的理由,佩玉笑了笑,天高海阔,暖阳正好。 打牌吗?景仪主动来找佩玉,眼睛弯着,满含慈爱笑意。 佩玉怔了怔,为难道:我不会。 景仪牵起她,没事没事,我教你,很容易的。 船舱中已架起四角桌椅,出乎佩玉意料的是,丁风华居然也在。 丁风华挑眉,熟练地洗牌,看什么看?难道你不会打? 景仪让佩玉坐下,笑道:是呀,小柏居然没教她。 丁风华说:不会打牌做什么道侣,来,我们教你。 佩玉不知道规则,打了半天还是没有弄懂。 但她赢了,每把都赢。 景仪摸了摸牌,把作为赌注的灵丹拿出,摇头道:你怎么和你师父一样,都这么好运气啊,是不是偷偷带锦鲤来了呀? 佩玉心中不好意思,峰主,我不要了。 景仪轻哼一声,你看不起我吗?牌场上的规矩,不能改。 最后佩玉抱着一大堆的法器灵丹,一脸茫然地走出船舱。 她有些开心,甚至有些膨胀,难道自己一直是被埋没的赌界奇才? 容寄白走过来,眼睛瞪大,羡慕不已,佩玉很慷慨地把这些东西分了她一半,另外一半与余尺素盛济一起平分。 师妹,我给你个好东西! 容寄白把她拉到角落,在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条袖珍小蛟。 小蛟变得只有手掌大小,蜷成一团,玉雪可爱。 佩玉惊讶道: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容寄白道:可以转运嘛!那只猫我也带过来了。她把手伸进储物袋,又掏了许久,缩小数倍的九尾猫乖乖趴在她的手掌心上,这个你也拿着。 佩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妖兽并无大用,于容寄白也是累赘,便点头接过二兽,放入囊中。 容寄白笑眯了眼,以后剑尊他们再找你打牌,你就把这两只带身上,我们守闲峰的灵兽都开过光,保你逢赌必赢! 佩玉有些骄傲地说:我每把都赢的。 容寄白一惊,真的?你这么厉害吗? 佩玉脸微微发烫,她也很想谦虚,但灵素峰主的夸赞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和师尊打牌?我怎么让她才能自然一些呢? 容寄白掩唇吃吃笑着。 佩玉眨眨眼,师姐,你笑什么? 容寄白揽着她的肩,偏头正好看见丁风华走出,对他露齿一笑,大声说:是啊,要怎么让才能自然一点呢? 丁风华一偏头,跃上宝船船头,双手抱剑,紫衣翻飞。 景仪跟着走出,朝她们柔柔一笑。 容寄白道:我怎么觉得灵素峰主越来越好看了? 佩玉并不关注怀柏之外的事物,有吗? 容寄白大胆揣测,女为悦己者容,难道她与剑尊在一起了! 佩玉点头,也许吧。 容寄白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可惜,算了,咱们孤山除了内销,好像没别的出路了。 佩玉想了想,发觉她说得很有道理,但又有些疑惑。鹤青与明如雪前生早早定情,但自从拜入孤山门下之后,他们似乎并未发展出其他情愫。 也许大道注定孤独。 难怪这么多年,就算内销,也没成过几对。 大道本孤。 容寄白道:想什么呢?你以为他们是追求大道?他们是找不到道侣好吧,你看看这些人,她指着神情兴奋的少年们,听到在秘境可以结契,一个个都高兴疯了! 佩玉:好像也有道理。 宝船驶过一片碧蓝湖泊,隔着茫茫云雾,也能看见那深邃幽蓝的光泽。 容寄白忽然道:师妹,你看,那儿就是洞庭湖了。很久之前,这儿叫云梦大泽,堪比大海浩渺。 佩玉垂眸望着,半晌才开口:如果填了这片湖,可以解决洞庭君吗? 哎?容寄白挠挠头,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应该不行吧。 佩玉挪开视线,顿觉意兴阑珊。这次洞庭君会去吗?如果她去,正好可以试试用血雾围杀她。佩玉垂着头,眸中闪过一抹杀意。 四周渐起浓雾,白茫茫一片。 容寄白充当解说:快要到秘境入口了。 前方早停着两架宝船,一架宝红华丽,一架深黑质朴。二船呈对峙之势,丁风华指挥孤山宝船,驶入其中。 圣人庄领队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老,朝他们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佩玉看了看,心中有些失落霁月身为一庄之主,不来参加这次秘境在情理之中,但为何连柳环顾的身影都看不见? 丁风华跳上朱红宝船,同圣人庄长老说几句话,露出了然之色,又一跃至孤山船上。 佩玉攥紧手,朝他躬身行礼,还没开口,丁风华就率先回答。 那边就死了几个老不死的,你姐没事。 多谢剑尊! 丁风华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谢什么,反正日后是一家人。 佩玉仰头看着他,脸微微发热,眼睛湿润柔软。 丁风华更不自在,你师父虽然是再醮,年纪也老了点,长得也不好看,没什么长处,但、但、但他想了半晌,但你眼也挺瞎呀,挺配的,挺配的。 佩玉: 散修们陆陆续续地乘宝器飞来,云雾中千万道宝器霞光,如繁星闪烁,百蝶穿花。 从远处看,无数宝船飞剑悬于云海,灵光点点,银河浩荡。 一股磅礴的灵气如潮水般涌来,把散修们的小船排开数步。 丁风华面露不屑,切,又弄这么大排场。 千寒宫的宝船极尽奢华,通体美玉,银光烁烁,上有明珠千万,有如日月星辰。 银光迅速靠近,悬在众人之上,仙门强者为尊,千寒宫主修为最高,自有资格比众人高数寻的距离。 丁风华冷哼一声,如若宁宵未受伤,渊风未出走,架于众人之上的是谁还说不定。 剪云砂立在船头,身着华服,银裙高高扬起。 众人只能仰望着她。 千寒宫主怎么来了? 是啊,不过秘境开启,不值得她出来吧,而且她不是一直避世吗? 我还以为这次能见到巨子或者那个新圣人呢,没想到居然能看见她! 更有颇具商业头脑的修士说道:快拿蜃影珠录下来,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剪云砂一步一步走了下来,艳丽的牡丹花出现在她的脚下,随着她的脚步,花开复又花谢。 步步生花。 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踩上孤山船板,定定地看着佩玉,面上没有表情。 丁风华喊道:喂,你来干什么? 剪云砂不理会他,走到佩玉身前,抬起手,一枚闪着银光的符咒出现在空中。 丁风华眯起眼睛,这是? 景仪喃喃:长生符。 长生符是绝世神兵,虽不比无双云中锋芒毕露,却在防御之上无出其右,堪称一件保命的极品法宝。 许多人看向长生符的眼神狂热无比,若非剪云砂在此镇压,恐怕会当场上前抢夺。 剪云砂一向不可一世,此时却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请求:收下这个,好吗? 佩玉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她的心态已经改变许多,不再被仇恨蒙蔽,但到底意难平,只是冷冷吐出四个字,我不稀罕。 众人皆哗然,议论纷纷。 她疯了吧!敢对宫主这样说话! 这年头还有人连神兵都不要吗? 宫主,我稀罕!我稀罕!给我吧! 孤山的弟子们看向佩玉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敬佩。 不愧是佩玉,连长生符都能拒绝。 为什么好像每个大能都认识她呀,上次渊风圣人也待她格外好。 景仪有些心痛,其实可以先接下来,就算不想要,也先收入我们孤山库中嘛。 剪云砂捏紧长生符,双目合上,娥眉紧蹙。 佩玉正想转身离开,忽然瞥见地上多了一滴水痕,她蓦地抬起头,看见一行清泪顺着剪云砂眼角滴下 一向高高在上,连死也不曾落泪的千寒宫主,竟也有今天? 对不起剪云砂的声音很低,带着苦涩与沙哑。 佩玉的脚步停住了。 剪云砂顿了顿,她生下来便凌驾于世人之上,性子高傲无比,从没有过道歉的时候,这于她而言,也是第一次,这声对不起,我知道,来的太晚了。 佩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尾被烧得赤红,双手攥紧,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指缝滴下。 这么多年的抑郁难平,心头积压的重重阴云,似乎消去了一点,一缕阳光撒下。 她不过是想等一声对不起而已。 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的娘亲,但我真的知错了。 剪云砂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鬓,动作温柔而珍惜,如若擦拭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真心知错抱歉。 佩玉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松开了手。 抱歉有什么用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但是无论多深的仇恨,早早在前世抽筋剥骨碾魂的残酷手段中消散。她不过是意难平而已,不过是想等一声道歉而已。她们都是被命运愚弄的人啊。 长生符如一颗流星,滑入佩玉的发中。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134章 情深缘浅 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钟鸣,长风席卷而来,吹散迷雾。 至清至纯的灵气铺天盖,霞光自云间洒下,千道万道金色光柱连成一片,天地间充斥刺目的金光。 所有人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小心呀。 离散修远点。 手中玉符碎裂成灰,被传送入秘境前,佩玉听到景仪与丁风华的嘱咐声。 再一睁眼,她已经进入天海秘境之内。 天海秘境是一片广袤无际的大陆,自成一体,传说是远古大陆的一部分。 天空湛蓝如洗,森林浩瀚无际,望不见头。 佩玉知道,在更远的地方,还会有一片无垠大海,正如她在蜃影珠中所见。 她蓦然睁大了眼眸,从怀中取出转生石,十颗宝石全部亮起,黝黑的石头闪着柔和光芒。 朝雨最后的残魂在秘境之中,难怪她这么多年来不曾找到。 转生石旋转着,脱离她的手,飞快地冲往天际。 佩玉连忙跟了过去,却见结界上泛起金色的波纹,转生石直接突破秘境屏障,飞至另外一边。 她怔怔地望着它飞远,心想,等她从秘境出来时,娘亲能回到她的身边吗? 秘境之外,丁风华与景仪准备返回孤山。 宝船缓缓转向,景仪忽然咦了一声,丁风华闻言抬起头,一道黑色的光划过天际,如流星摇曳尾巴,往北边飞去。 这是什么?丁风华问。 景仪道:你问我我问谁? 去看看。丁风华率先御剑而起,追着黑光而去。 景仪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飞起,有佩玉在,就算整个秘境崩溃,我也不会惊讶。 丁风华道:还是去看看,万一小柏又要守寡 景仪: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黑光速度极快,直至千寒宫的宝船之前,才慢慢停了下来。 剪云砂立在窗边,身影单薄,斜阳落下,鬓边几点银白闪着刺目的光。 上次她来这里,还是百余年前,她亲自送朝雨入秘境。远处高山连绵,大江万里,山川河流从不曾变换,但早已是物是人非。 朝雨剪云砂心头一痛,心血上涌,扶着窗重重咳嗽起来。 她额头满是虚汗,咳嗦着,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虎头鞋。老虎绣的很拙劣,憨头憨脑的。 这是朝雨一岁时,剪云砂亲手为她缝制的,据说可以辟邪恶保平安,护佑孩子健康成长。 这么多年过去,虎头鞋依旧色彩亮丽,好像岁月还停滞在百年之前。 那时候的千寒宫,仿佛只有两个人。 一个无知无觉的婴孩,一个年轻气盛的女人。 一个可爱的徒弟,一个高傲的师父。 一个女儿,一个母亲。 其实剪云砂本能救下朝雨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默默在人间寻找朝雨。路过显城附近一座叫乌城的小镇时,在客栈听到一个受伤的游方道士在抱怨。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8) 他说自己接到一个委托,小村里死了一个女人,怨气太大,闹成了厉鬼,连杀数人。 那些村人委托他除去厉鬼,报酬丰厚。 一开始他开坛设法,没把这女鬼放在心里,可女鬼生前碌碌,死后竟有高深法力,他不敌,厉鬼却没伤他性命。 后来那些村人便献计,以厉鬼女儿为饵,布好法阵,引诱厉鬼踏入陷阱。 他听从村人建议,把昏迷中的小女孩放入法阵中,那厉鬼果然上当,冲入阵中,守在小女孩的身边。 道士本可以引爆雷阵,可手里捏着法诀,他却突然踟蹰了。他对着轻哼儿歌的厉鬼,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村民,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 所以他放弃了,那些村民不满,把他痛打一顿,赶出村落,又大放厥词,说总要请人来除掉这厉鬼。 道士势单力薄,只能通知附件的同行,莫要接手这桩事。说着,他叹口气,拿起桌上茶盏,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可怜天下父母心。 剪云砂攥紧手,走出客栈,望着漫漫天涯,不知该去哪里寻找她的朝雨。 这人间这么小,御剑飞行,不过数日便能从东海之滨,飞到西乡佛土;这人间又这么大,让她一个元婴大能,徒步行遍山山水水,走到两鬓霜白,也找不到自己的女儿。 天边残阳如血,耳畔杜鹃哀鸣。 几个垂髻小儿跑过街道,拍手唱着一首诗歌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直到查到佩玉身世,剪云砂才依稀想起那个傍晚,想起那个道士口中的厉鬼。 原来朝雨曾离她这么近啊。 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老天不会再给予第二次机会。 剪云砂跪倒在地,手里捧着虎头鞋,失声痛哭,眼泪混着鲜血,一滴一滴洒在船板上。 我错了朝雨师尊错了 她哽咽着,把脸贴在小小的鞋上,声音破碎不堪。 她该怎么办呢? 她还能怎么办呢? 给朝雨穿上虎头鞋时,小女孩刚刚学会说话,圆溜溜的眼睛山间小鹿一样,纯净而无瑕。 向来高傲的宫主半跪着,握住她小小的脚,亲自为她穿好鞋袜。 小朝雨歪歪头,忽然开口唤道:娘。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丝丝奶味。 剪云砂说:要喊师尊。 娘亲。 叫师尊。 娘、娘亲。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那年小轩窗边,年轻的女人眉头紧锁,一点点仿着花样绣出虎头鞋,纤纤素手布满细密的针孔。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千寒宫中明灯千盏,胜过日月之辉。 女人抱住小孩,笑道:你看,那就是我为你摘下的星星。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她亲手为少女穿上嫁衣,牵住她的手,把自己视捧在手心的珍宝,交给另一个男人。 记得回家。她把红鲤佩系在少女的腰上,我在这里等你。 等了多少年,又找了多少年? 她们注定缘浅。 剪云砂眼角有血,心中有泪,身形佝偻,跪在尘埃里,对着这只虎头小鞋,哭得撕心裂肺。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们注定缘浅。 如注定消亡的晨露,妄图去轻吻亘古不灭的朝阳。 娘亲。 娘。 剪云砂呆在的原地,过了很久,才敢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见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凳上,两只脚摇摇晃晃,够不到地面。 小孩玉雪可爱,歪头看着她,翘起小脚,奇怪她为何不替自己把鞋穿上。 娘亲。 她奶声奶气地催促。 第135章 初露锋芒 剪云砂双目赤红,单薄的肩轻轻颤动。 她痴痴地抬起手,想如记忆中般为女孩穿上鞋。可她什么也没有摸到,虎头鞋栽倒在地,滚了几圈。 小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颊上粉嫩嫩的,左边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短短的头发扎在后面,银白的发带轻轻晃动。她的眉心用朱脂点了一点红,灿灿夺目,比世上所有的胭脂都要艳丽。 娘亲。 朝雨伸出小手,放在剪云砂僵在空中的手上。 她弯了弯眼睛,道:我们回家吧。 剪云砂泪流满面。 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她颤抖着说道,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的身影化作星星点点的萤火消散,地上,一块黑色的石头闪着柔和的光芒。 孩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神智昏聩之时,也记得师尊亲手赠予的玉佩;仅余最后一魂,也要带着佩玉奔往千寒宫的方向。 在朝雨心中,千寒宫是她的家,剪云砂是世上最重要的人,超过一切。 那场情窦初开的杏花烟雨,托付终身的十里红妆,都不及师尊的声声呼唤。 不及千寒宫明灯千盏。 这是剪云砂为她从天上摘下的星星,是她回家的路。 世人总赞美男女之情,赞美父母对孩子的爱,可孩子对父母的爱,也能深沉如斯、热切如斯。 就算魂魄渺渺,隔绝千山万水,受尽磨难,面目全非,也要回到故土。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怕母亲孤独。 剪云砂抱住石头,手拂过十颗闪光的宝石,哭得不能自己。 喂,你哭什么?丁风华推开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滚!元婴后期的威压袭来。 丁风华忙挡在景仪身前,裂缺劈开一寸安全之地,疯婆子!问一句,你不说就是了,发什么疯! 剪云砂跪倒在地,面上血泪斑斑,状若疯癫。 师兄,既然宫主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走吧。景仪拉着丁风华,讪讪离开。 丁风华很委屈,我问一句,她凶什么凶?疯婆子! 一架画舫从他们身边飞过。 景仪道:那不是江城的船吗?没听说他们来呀。 丁风华心情不佳,哼了声,买的牌子呗,伏中行好好的一个人,竟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画舫中,伏云珠席坐在地,身披靡丽的红袍,一截皓腕伸出,握住根细细檀香。 楚小棠陪在她身边,手撑着膝,托腮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 伏云珠将檀香插入香炉中,示意侍女揭开帘幕,往外喊道:剑尊、峰主,晚上好啊。 丁风华没想到说人坏话时被抓个正着,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伏云珠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柔声笑道:你们也回孤山吗?顺路呀。 景仪:城主是 伏云珠笑得温和动人,我也想去孤山,取回我父亲的刀。 伏中行的刀名为九死,存放在琢玉峰琅嬛阁内,琢玉峰虽毁去,琅嬛阁却因有特殊阵法保护,免于一劫。 是时候该取回来了。 伏云珠垂下头,望着冉冉升起的轻烟,自言自语道。 九死,取九死不悔之意,象征一往无前的坚决心意。 天海秘境中,佩玉打开地图,这是怀柏根据记忆为她亲手绘制,极尽详细。 市面上虽然也有秘境地图卖,但罕有这么详尽的。 她如今所处的区域名是江杨森林一角,名为松鱼谷,有一种在陆地上生存,形状类鱼的妖兽。 鱼? 佩玉想起一事,把九尾猫取出,你饿了吗? 九尾猫十分乖巧,喵~ 佩玉念咒,让它变为原来大小,跳上黑猫背,去吧。 九尾猫身形灵活,带她冲过去,在丛林穿梭,路上遇到的妖兽灵草,佩玉没来得及眨眼,就已落入猫腹之中。 佩玉揪揪猫耳朵,别吃了,赶路。 黑猫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 她想往森林中心去,那儿的异宝多,与另外三人相遇的几率也大。更重要的是,也许能遇到魔物。 与其他人的想尽量躲避魔物,寻找机缘不同,佩玉一开始便没把天海秘境里的东西放在眼里。来这儿,一是为了看师尊看过的风景,二是为了可能进秘境捣乱的魔。 她想试试用血雾猎魔。 黑猫速度极快,一路风驰电掣,林中没有敢拦它的妖兽。 佩玉坐在猫背上,有些无所事事,手放在无双上,开始胡思乱想。 不知其他三人怎么样? 佩玉对他们的实力放心,却担心人心难测。那三人都是善良单纯之辈,只怕不会对人设防。 而森林之外的茫茫石林里,余尺素正与一个散修结伴同行。 怪石林立,重重叠叠,卧如屏障,立似险峰。 盛济手握玉箫,箫上带血,那名叫张帆的散修紧紧跟着他,面色惨白。 方才张帆遇到一只石雷兽,濒临绝境时,余尺素拔箫相助,救了他的性命。 二人行至岔口,余尺素拧紧眉,我的地图上没标注这里。 张帆指着左边的路,仙长,走这边,右边有一只金丹的石狮。 余尺素想也没想,那行,听你的吧。 张帆面露微笑,偏头看了她一眼,脚步慢慢放缓。 余尺素仿佛没有察觉,手里转着白玉箫,也轻轻笑起来。 山石滚落,尘土飞扬,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巨大的石狮子朝他们冲来。 余尺素吹起玉箫,足点一块飞石跃起,与石狮周旋。 石狮不知疲倦,余尺素渐露颓势,喊道:看什么看?快来帮忙啊! 张帆耸着肩,怯弱地应:好、好。他踩着飞石几步跳起,袖中冷光乍现,往石狮冲去。 行至一半时,暗剑转向,刺向近在咫尺的余尺素。 但他刺了个空。 余尺素冷笑一声,等待这一击许久,侧身躲开后,横箫吹几声,暴怒不已的石狮竟安静了下来。 张帆心道不妙,作势要跑,玉箫已击在他的气海处,浑身真气顿时一空。 余尺素拍手大笑,可算等到你露出马脚了。 那一击下手极重,张帆痛得像只虾一样蜷缩起来,你、你早知道 余尺素睁大眼睛,废话,你当我傻的吗?你能进天海,还打不过一只石雷兽? 张帆心头泛上苦涩,它修为比我高,为何我能打得过? 余尺素挠挠头,也是哦。跟佩玉待在一起久了,就觉得越级杀怪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你既然早知我的目的,为何现在才动手? 余尺素抿唇,肃然道:好歹我也是孤山弟子,怎么能主动出手。我现在是自卫,正当防卫,你懂吗?她蹲下身子,兴致勃勃地去搜身,带了什么宝贝,快交出来,不然把你喂给石狮子! 等把张帆身上的宝物全扒空,余尺素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伸脚踢踢他不能动弹的身体,好心地提醒:石狮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恢复正常,你逃得要快一点呀。 说完,她提着新的储物囊,笑眯眯地走出石林。 我真是个单纯又善良的人啊。她想,玉姐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那个呆子怎么样? 第136章 沸水河妖 盛济面前有片巨大的水域。 他弯腰拾起一把土,土质深红,带有黏性,凑近能闻见铁锈味。 盛济皱着眉,洗尽手里的土,把腰间长剑拔了出来。 方才他还抱有奢望,以为自己一出场就被传送到传说中宝物遍地的吉祥海,没想到却是到了大陆另一头,与吉祥海遥遥相对,被评为死亡之地的鬼湖。 算了,就当是做了场白日梦吧。 盛济一脸麻木,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湖岸走。 经过鬼湖,他还要走过一片广袤的荒漠,接着是绵绵高山,再之后是沼泽、石林、森林等等凶险之地,才能到达吉祥海,也就是终点。而且这些地方灵气稀薄,无法御剑,只能徒步走过去。 周围百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用考虑修士偷袭的问题。 这也算是另一种难得的运气吧。 盛济熟练地砍倒一只妖兽,往东边看了眼,表情有些沧桑。 大家都在夺宝,他却在赶路。 这片森林已有万年的岁月,古木参天,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阳光透不进来,林中暗沉沉的。 地上堆积厚厚一层落叶,踩上去没有声音。 九尾猫轻快地一跃,爪子勾住老树皮,又飞跳至另一棵树上,动作灵活。 佩玉瞥了眼地面,眸光微沉,揪揪猫耳朵,示意它跑快一点。 道友!道友!孤山的那位道友!请停步! 佩玉置若罔闻,对九尾猫说:快跑。 但她还是没能跑开。 那人追上来,御剑没飞多远,一头栽倒在地上。 佩玉回头看了眼她,迟疑片刻,驱使九尾猫走过去。这修士年纪不大,圆脸,猫眼,皮肤很白,嘴唇发青,身上穿着一件熠熠锦衣。 她挣扎了会,抬起头,声音哆哆嗦嗦:道友,我是千寒宫记霏霏,敢问道友高姓? 佩玉:你中了瘴气。 天海秘境处处危险,森林看似安宁,实在杀机重重,比如这无处不在的瘴气。 若修士强行御剑,或使用灵力消耗大的术法,便极容易如她这般中招。 但这于佩玉而言,没什么影响。 她仙魔双修,体质堪比大魔,何况身上还有长生符护身。 佩玉扔过去一瓶灵药,药瓶在落叶上滚了几圈,滚到记霏霏身前。 记霏霏拾起药,感谢:谢谢道友,这儿太过危险,不如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黑猫一跃而起,跳上高枝,身影在林中起落,眨眼就看不见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99) 记霏霏攥紧药瓶,眼角泛红,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感受到人间温情。 佩玉救记霏霏,并非单纯发好心,只是感受到了环绕她的周围那四道杀气。 想必是记霏霏实力不济,被人盯上,但自从佩玉出现后,杀气已经转移到了她身上,毕竟秘境入口,每个人都看见,剪云砂把长生符赠予了佩玉。 听到身后窸窣的草叶声,佩玉轻轻勾唇,眸光凝霜。 想杀她? 那便来试试吧。 她让黑猫跑出足够远,以至不会牵连到记霏霏后,拍拍黑猫的背,往翠如翡的河流走去。 黑猫借此休憩,懒懒趴在大树下,歪歪头,看见草丛中的异动,却并没有兴趣上去玩耍。 它是一只识趣的猫,不会争夺主人的猎物。 佩玉弯下腰,背朝着密林,双手捧起水,似乎想洗把脸。 她已把自己的后背让了出来,这是最适合偷袭之时。 果不其然,随着尖锐的破风声,密密麻麻的箭雨朝她刺来。 一个散修持弓站在高树上,弯弓射箭,箭发如电。 另外三人从东南西四个方向包抄,佩玉若想躲避,只能跳进危机重重的河水之中。 她避无可避。 刀气与剑影呼啸而来。 可佩玉仿佛没有发现,慢条斯理地洗着手。 那三个偷袭的修士见状,心里一喜,道这少女如此没有防心,纵然手持长生符,也无足为虑。 箭雨在前,刀光在后,她能有几条命? 就在刻有符文的箭抵达的瞬间,箭雨中的白衣少女忽然不见踪影,好像凭空消失。 三个修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背后被人狠狠一推,身子失去平衡,往河水里跌去。 只听轰隆三声巨响,河面上扬起巨大的水花,三人齐齐落水! 佩玉嘲讽地勾唇,看向树上,弓修早吓得面色惨白,扭头跃入林中。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九尾猫口中叼着面如土色的修士,走到佩玉面前,尾巴欢快地摇晃,像是在求赞美。 佩玉笑了笑,道:扔下去吧。 九尾猫依言行动,乖乖蹭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翡翠般的河面上,缓缓晕开红色。 拳头大的气泡鼓起,只片刻,河水便如沸腾一般,冒起白汽,布满气泡。 地面热起来,水汽蒸发,黑色的土地皲裂,像是被烤过一般。 黑猫受不了,跳到树上,朝佩玉喵喵叫,像是在催促她快走。 沸河妖,河水之灵。 平静时与普通河水无异,若嗅到血腥味,便会异常兴奋、暴戾。 佩玉记得,怀柏在地图上记载过这种妖怪,也说过,曾经她与鹤青等人围杀过一头元婴后期的沸河妖,那妖怪宽数里,巨大又凶残,而且手段颇多,比一般的妖怪更难对付。 佩玉眼前的这条,比怀柏描述的小一些,但看起来也有元婴初期的实力。 河中死鱼翻白肚皮浮上来,腐臭之味扑面而来。飞鸟惊起,野兽乱蹿,都想逃离这个地方。 九尾猫喵喵叫得更厉害,神情中带着畏惧,见佩玉不动,扭头跑进了林中。 白汽云雾之中,河水冲天而起,咆哮着,像暴怒的河神。 佩玉拔出无双,刀光炽烈。 她终于有了拔刀的机会。 第137章 个人机缘 巨龙般的水柱腾起,朝佩玉扑过来。 河水离开地面,干涸的河床上,许许多多水妖弹跳着。 佩玉踩着树枝跳起,躲过一击,往林中奔去,身形起落,白衣翻飞。 沸河妖咆哮着跟上。 大树倾倒,草木被卷如水中,一路摧枯拉朽,砸出一条长长的坑道。 佩玉攥紧无双,回头一道刀光劈下。 哗啦一声,河水落下,暴雨倾盆,地面多出一个深深的水坑。 但这对河妖而言不足挂齿,它甚至更加凶悍,对佩玉穷追不舍。 佩玉眉头微蹙,把刀收回鞘中,往森林深处奔去。 沸河妖的速度奇快,胜过疾风闪电。 身后轰隆巨响,如惊雷滚滚,还掺有焦急的猫叫声。 忽而,佩玉身子一顿,回头看着河妖,露出个浅淡的笑。 沸河妖猛冲过去,佩玉一跃而起,白色的残影飞掠,翩若惊鸿。 她足尖轻点树枝,俯瞰着长长河流因为刹不住跌落峡谷。谷下,沸河妖不甘地咆哮,地面震动,碎石滚滚,像是在骂人心险恶。 但是峡谷幽深,高逾千尺,它跳不上来。 九尾猫飞快冲过来,猫仗人势,朝河妖挑衅着。 佩玉摸了摸它的头,掏出小蛟,拎着它的尾巴,问:你能和它交流吗? 小蛟刚从昏迷中醒来,看见九尾猫在佩玉身后,露出森白牙齿,吓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 佩玉垂眸看了眼深渊,河水似乎平静了一些。 她心中觉得有戏,一手抓住藤蔓,一手拎着小蛟,从崖边荡了下去。 九尾猫知道河妖危险至极,眼睁睁看她一次次作死,又不敢跟下去,急得跑到一颗老树前,恨恨地挠着爪子。 沸水翻滚,离得近了,四周变得火热,汗水打湿发鬓。 小蛟扭着身子,难受地叫出来。 听到它的叫声后,河妖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深绿的河水淌过峡谷,就像湛湛宝石,躺在森林之中。 小蛟感受到同族的气息,又低低叫唤几声。 河水开始剧烈颤动,滚石飞落,山崩地裂间,一条庞然大物冲出水面,巨大头颅似龙非龙,双瞳火红,面目狰狞,周围环绕闪烁雷火。 这是一条渡劫失败的老蛟。 世上有如沧海这般生来为龙者,也有千年化蛟,万年化龙的卑贱蛇妖。 老蛟不记得自己在秘境中待了多少岁月,它自化龙渡劫失败,身子被天火天雷灼烧,跌落不知名的大河之中,因为天火缠身,不能离开大河,而后的漫长岁月,它吸取河水灵气,渐渐与其化为一体,成为半蛟半灵的妖物。 佩玉默念法咒,松开了手,小蛟跌下去,被河水温柔地托住。 小蛟化作原来大小,有数丈之长,但在老蛟面前,显得小巧如筷,玲珑精致。 老蛟看着它,眼中凶光渐渐消散,变得和蔼可亲。它潜伏秘境之中,已不知多少年未见过同族,还是这么一条玉雪可爱的小妖。 二蛟鳞爪相抵,以蛟族语言交谈。 佩玉等了一会,河水把小蛟托到她身边,老蛟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沉入水中。 它已与河水成为一体,无法离开此处,但小蛟还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 小蛟缩小,盘在佩玉的掌心,眼睛闪亮亮的,看上去很兴奋。 这个前辈比它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比父王强、也比王兄强,这就是强者的气息吗? 有朝一日,它也能修炼成这般吗? 佩玉朝河水一拱手,把小蛟搭在肩头,顺着藤蔓攀爬上。 没过多久功夫,地面上风景大变,十几棵大树全被挠秃,树皮树屑堆成小山,九尾猫兴冲冲地跑来,朝她喵喵叫。小蛟看见猫,吓得身体僵直,佩玉无奈,只能又把它收入储物囊里。 九尾猫载上佩玉,一头扎进密林之中。 秘境之中,也有日月变换,但变换却与外界不同。 太阳还挂在天空,只是光芒稍黯,一轮满月爬上苍穹,深蓝的天空上,日月齐辉。 无尽的大海,波光粼粼,金色的沙滩,闪着柔和的光芒。 海水冲刷着沙滩。 容寄白走了几步,看见一瓶灵药随着浪潮冲上来,已经见惯不惯,甚至懒得弯腰去捡。 难怪这么多人想进入天海秘境,果然处处都是宝物,只是为何走了这么久,还是看不见小师妹呢? 她一拍脑袋,掏出水云螺,师妹、小师妹? 天海秘境中不能传信,这个东西也许有用。 师姐?佩玉声音带着喜悦,像山间冰雪消融,小溪流淌,水中冰块相撞,清脆悦耳。 容寄白笑道:小师妹,你在哪里? 佩玉:江杨森林,松鱼谷附近,师姐你呢? 容寄白挠头,在一片海边,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很久,没有看见一个人。 佩玉睁大眼,吉祥海? 容寄白问:什么吉祥海? 佩玉叹气,无奈地说:最东边的那片海域,宝物遍地,一般来说,是修士的终点站,也是最后宝物争夺最激烈的地方,你被直接传送到那里了? 容寄白眨眨眼,这里的好东西是挺多的,我还以为大家都这样。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兴奋地说:师妹,你慢慢过来!我帮你们捡! 佩玉唇角扬起,想起一事,说:海边宝物虽多,却鲜少有仙人传承之类的机缘,你可以往其他地方看看。 容寄白停下脚步,盯着面前闪着金光,慢慢摊开的画卷。 小师妹,机缘是什么样的? 佩玉:有很多种方式,不可一概而论,譬如 容寄白手触碰画卷,竟伸进画中,往前一步,半边身也步入其中。 画卷在慢慢收起,情急之下,容寄白只道:小师妹,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机缘,我先进去看看。 说罢,又一步,踏入画中。 画上山水秀丽,小亭凌于泉上,泉水旁多了一个少女。 太阳消失在空中,明月高悬,日月齐辉的奇景不再显现,沙滩上空空荡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佩玉收起水云螺,既为容寄白高兴,又有些担忧。容寄白落在吉祥海,那另外二人此刻又在何方? 草木翕动,黑猫毛发炸起,身体紧绷,喉咙发出威胁的嘶吼。 佩玉面色一敛,无双登时出鞘,刀光寒冽,直指前方草丛。 魔血迸溅,腐蚀四周草叶,潜藏想偷袭的魔物尚未来得及动作,便被砍成数截。 果然,魔物盯上了她。 正如洞天福境中一般,佩玉握住无双,眼中闪过抹嗜血的期待,全身的血液似在沸腾,杀意充盈,白衣无风自舞,乌发轻轻拂动。 九尾猫低下了头,发出可怜的喵呜声。 佩玉跳上猫背,驱使它慢慢在林中走,既然那些魔想要找她,那她便可以悠闲一点了。 她望眼绵绵丛林,心想,尺素他们会在这片森林吗? 余尺素刚走出石林,正踏上碧绿草原。 风吹草地,几只伏着的妖兽现出,她一下子弹起,缩到同伴后面,啊!那里有妖怪! 那两个散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口中安慰着:没事、别怕,我们为你杀了它。手却已经伸到背后,拔出腰间刀剑。 雪亮的刀光剑影,火星迸溅,把吃草妖兽吓走。 铿锵几声刀剑相撞的声音之后,余尺素手里拿着两个新储物囊,笑嘻嘻地看着地上二人。 一人道:你卑鄙!你无耻!你有种放开我们! 另一人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们并非心智愚钝之人,但余尺素演技太好,把一个修为高深又不识人心,单纯天真的名门弟子演得入木三分。 谁能想到,她翻脸这么快? 余尺素可怜楚楚地说:是你们想动手,人家只是她咳了几声,演戏久了,有点入戏,我只是自卫,也免了你们日后再去害别人。 天上流云如絮。 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又走一段行程,余尺素看见一队三人小队,带队是一个年轻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端庄,衣着规整,有股一丝不苟的气度。 余尺素戏瘾又犯,忽然啊的叫了声,身子软软倒在地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那名女子听见。那人偏头,看了眼她,走过来。 一双黑底红纹的云履出现在余尺素眼中。 道友,可好?那人道。 余尺素声音虚弱,方才被几人偷袭,他们打伤我,还抢我的她好像意识到不妙,惊恐地张大眼睛,看着这一行人,身子微微发颤。 随行的人说:别怕,我们不会伤你。 余尺素眼中带泪,瑟瑟发抖。 女子朝她一拱手,在下谢家春秋,这是我好友,朝夕渊赵横云,散修沐川。道友若不嫌弃,便与我们同行吧。 余尺素咬了咬唇,一副纠结不定的模样。 谢春秋朝她伸出手,玉手纤纤,白腻如玉。 余尺素牵住手,借力站起,微垂着头,神色犹豫又害怕,心里却在狂笑。 她心想,这行人人模模样,看看会忍多久动手。 长风呼啸扫过,四人披星戴月,结伴东行。 在草原的西面,有茫茫石林,石林之西,有浩瀚沙漠,沙漠之西,有剧毒沼泽 而在秘境最西边,盛济斩杀完一只妖兽,揩了揩面上的尘土汗水,往东边看去。 走了这么久,他还没走出鬼湖的区域,而按照地图,他的前路漫长无际,甚至不能想,一想就会让人绝望。 盛济叹了口气,埋头往前赶路,风尘仆仆,神情麻木又沧桑。 第138章 谢家春秋 盛济一路向东,头上好几度日月轮换,终于走出危机四伏的鬼湖,进入毒沼泽之中。 茫茫白雾笼罩这片湿地。 地上坑坑洼洼,稍有不慎,便会陷进泥潭中,再也无法拔出。 芦苇依依,有一人多高,遮住种种危险。 身后的芦苇似乎动了动。 盛济攥紧手中剑,猛地回头。 什么也没有。 他用长剑探路,以免不小心陷入泥潭,走了没几步,瞥见身旁的芦苇微微颤动。 谁! 剑尖挑开芦苇,依旧什么也没有。 盛济紧皱眉头,手心布满汗水,剑尖轻颤,默默立了一会,转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那东西似乎又跟了上来。 不知它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此刻它还没表现出敌意,盛济便决定按兵不动,伺机行动。 他敏锐地感觉到杀气,脚下泥土松动,连忙跳至另外一边。 黑黢黢的泥水咕噜冒着泡,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泥潭往外扩散,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翻滚,马上就要破水而出。 盛济把剑往腰间一插,提气踏苇跃起,迅速往外奔去。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0) 他不愿腹背受敌,何况这东西 太脏了。 沼泽中灵气稀缺,摆脱不知名的怪物后,盛济踩在芦苇上,瞥见蔚蓝衣摆溅上的点点污泥,表情十分难看。 他掐指算了算,沼泽地只走了十分之一的路程,这样又脏又臭的东西,不知还要遇到多少次。 顿觉眼前一片黑暗。 身后的芦苇颤动。 盛济剑眉一扬,心道,那东西又跟上来了吗? 一直跟着他,又不来攻击,是想如秃鹫般捡漏,还是喜好装神弄鬼? 他回头看了眼,苇丛又纹丝不动,像是怕被发现。 盛济按紧剑柄,心中转过万种念头,最后还是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沼泽以东的青青草地之上,余尺素席地而坐,与那几人在地上烤着篝火。 已经过了好几日,这三人还是没有动手,让她有些心急。 谢春秋跪坐着,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动作端庄,闭目养神。 乌发束在身后,黑色红纹的发带随风飘拂。 余尺素眼珠子转了转,心道不能再拖下去,她可是要和玉姐组队的女人。 夜浓如墨,星河闪烁。 余尺素忽然尖叫一声,声音尖利,划破静谧夜晚。 谢春秋睁开了眼睛。 沐川放下酒坛,笑眯眯地问:怎么啦小妹妹? 余尺素咬咬唇,指着草丛,面色发白地说:那儿、那儿有鬼! 赵横云擦掌磨拳,跃跃欲试,在哪?我抓几只回去给我弟研究研究。 沐川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她指的地方,弯腰看了半晌,醉呼呼地说:哪呢? 赵横云也凑近,什么鬼? 余尺素贴近谢春秋,攥着她的袖角,怯怯道:那里有鬼火,你们看,在一直闪。 沐川哈哈大笑,小妹妹,什么鬼火,这是萤火虫啊! 余尺素眨巴眨巴眼,看上去天真柔弱又可怜。 赵横云道:你总不能连萤火虫都没见过吧! 余尺素眼圈微红,我小时候被关起来,没见过这些 六道院的夏夜,随处可见游动的萤火,少年们还经常聚在一起抓萤火虫。 余尺素想,她没见过秘境中的萤火虫,算不得说瞎话,于是更加入戏,楚楚可怜,又带着不经世事的天真,像一朵出水莲花,纯净无瑕。 沐川很心疼,不会吧,你们名门世家的弟子,都这么惨吗? 赵横云大声说:没有啊!我和我弟上山掏鸟蛋,下水抓螃蟹,哪有这么多讲究的! 沐川很不屑:你算个屁的名门世家。 赵横云: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朝夕渊,道歉。 沐川亮出武器,手提双刀,道个屁的歉,来打架,赢了你叫我爹,输了我叫你儿子。 赵横云: 谢春秋无奈地笑了笑。 余尺素见她笑容淡淡,和佩玉有几分相似,心里有些亲近。但余尺素不愿在此消耗时间,只想赶紧逼这几人动手,自己好抢了宝物去找佩玉盛济。 她冲过去,阻拦道: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你让开!沐川双刀来不及收势,快走! 余尺素惊吓之中,不会动弹,眼睁睁看着雪亮刀光刺来,闭上了眼睛。 风声飒飒,银袍高高吹起。 谢春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单手抱住她的腰,侧身一脚踢开刀。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出现两道深深的刀痕,泥土翻飞,灵兽惊蹿。 沐川收回刀,惊吓不定,你怎么突然冲出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 他声音重了些,便见少女眼睛通红,像受惊的小兔,斥责的话说不出口,长长叹一口气。 赵横云打圆场,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呀,尺素,你以后不要这样突然冲出来了,太危险了。 余尺素哽咽道:对不起我不给你拖后腿了我还是走吧。 沐川与赵横云面面相觑。沐川看似粗犷,实则细腻,心里多少有点不想留她,天海秘境并非寻常,带着一个这样不懂事的队友,不利于他们行动。 谢春秋牵住她,走到篝火前坐下,无事。 余尺素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不、不,是我的错,我还是走吧。 谢春秋攥紧她的手,余尺素挣了挣,无法挣脱。 留下。 赵横云道:留下吧,你这样说句不好听的,幸亏好心遇上我们,要不然就是一个移动的储物袋。 沐川仰头喝一大口酒,叹气: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赵横云:怎么说话呢弟弟? 沐川翻了个白眼,儿子,喊谁弟弟呢? 眼见二人聊着又要岔开话题,余尺素很痛苦,她想离开,但找不到理由。 谢春秋垂着眼眸,篝火深深,火焰摇曳,投进她的眼里,却是一片虚无。 余尺素偷瞄她一眼,方才谢春秋出招的速度极快,无论力道、方向,皆精准无比,这样一个人,为何以前没听说她的名号? 谢春秋的眼睫颤了颤。 余尺素忙低下头,假装在看篝火。 小心,谢春秋侧耳听了一会,有妖逼近。 那二人停止拌嘴,拿出兵器,站了起来,气氛一时变得凝重。 夜色泼墨,乌云随风摇动,遮住皓月,天色瞬间黯淡。 高高草丛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嚎叫:嗷 紧接着,狼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在茫茫的草原上回荡。谢春秋把余尺素拉在身后。 乌云移开,明月又露出来。 野草被风吹折腰,一只巨大的银狼踩着弯折的草,慢慢踱来。它身上茂密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琥珀色的眼睛光华流动,美丽又危险。 万籁俱静,四下无声。 沐川张大嘴,我咧个乖乖。 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匹狼妖,慢慢逼近。 谢春秋三人分立,把余尺素护在身后。余尺素摸了摸腰间的玉箫,没想到遇到危险,他们没有把自己这个废物抛下,反而主动保护她,看来散修中也并非全是心思诡谲之人。 一只狼试探性地往前走几步,沐川双刀一挥,把它砍出数截,血花飘溅。 沐川道:妹子,你闭上眼睛。 狼王被激怒,嚎叫一声,数十只狼妖闪电一般扑来。 血肉四溅,草地被鲜血染红,谢春秋执剑而立,剑尖轻颤,如一泓月光。 他们三人围成铁桶一般,无论狼群从何方攻击,皆无法破开这道屏障。 银狼优雅地走了几步,狼群停止攻击,只是把他们围住。 沐川骂道:这群畜生想做什么? 赵横云抹了把汗,鬼知道啊!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草原的夜风刺骨寒凉,厚云被吹得再次遮住月光,天色黯淡,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光。 沐川感觉一道腥风扑面而来,骂了声,一刀劈过去,热血溅了他一脸。 众人看不清狼群,只能凭感觉挥动武器,待明月再次露出半边时,赵横云与沐川二人都有点狼狈。 谢春秋一身黑衣,迎风而立。 赵横云道:春秋,我们要先杀狼王。 但此时抽出一人去斩杀狼王,便难以顾及身后的少女。 余尺素松开玉箫,手里出现十余张极品火符,伸手阔气地一挥,火光连接爆炸,一簇又一簇火花炸开,灿灿如烈日,刹那把周围照得有如白昼。 狼群畏惧火光,缓缓往后退。 沐川:我去,金钱的力量! 赵横云:闪瞎我的眼! 谢春秋面色不变,不为所动。 余尺素道:我用符咒围个圈,这样它们就不会攻过来,我们撑到天亮就行了。 沐川:你有钱,你说什么都对! 余尺素拿出雷符火符,歪歪斜斜勉强围了一个圈。 沐川赞美:多么圆的圈啊!多么美的圈啊!这简直是妙手生圈! 赵横云很鄙视:你想说的是秒手生钱吧,尺素啊,你别听他的,他只是想讨好你,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想问问,明天这符剩下的能给我吗? 余尺素也有被人吹捧的一日,不由有些沾沾自喜,又想如果他们看见佩玉怀柏,不知会有多么吃惊。 她抬头看了眼手执宝剑,依旧不动声色的谢春秋,心道,这人果然不一般,一派高人风范。 狼群再次攻来,徘徊在符圈之外,不敢冲上前。 一只狼犹豫片刻,纵身一跃,只见蹿起一道火花,传来滋滋的声音。 焦黑的狼身砸在地上,烤肉香气随风飘来。 赵横云感慨道:今天总算长见识了,原来极品符咒还可以拿来烤肉。 沐川肚子咕咕叫几声,别说,饿了。 余尺素盘腿坐了下来,从储物囊中取出干粮,分给了他们。 谢春秋忽然感受到面上几点凉意,微蹙眉头。 余尺素抬头,天上大片乌云,完全不见月光,丝丝细雨飘了下来,打湿符咒。 极品符咒不怕水,但这雨似乎又与寻常不同,雨滴中夹杂一缕殷红血迹,赵横云撑起千机伞,挡住雨水。 狼群更兴奋了,一声皆接一声嚎叫着,让人不寒而栗。 符上光芒似乎黯淡了点,狼王发动攻击,群狼一个个扑了上来,不计伤亡,草原上弥漫着焦臭味。 沐川有些担忧:能撑到天亮吗? 余尺素重新拿出白玉箫,放在手里,没有说话。 忽然间寒光一闪,谢春秋执剑跳出保护圈,剑如白蛇,直逼狼王。 借着火符细微的光,余尺素勉强看清场上形势,只见谢春秋动作轻灵,出剑极快,一剑刺穿一只巨狼,奔向银色的狼王。她如一只黑鸟,翩然掠起,黑色残影带着凛冽的冷风,银白的剑光落入狼王琥珀般的眼眸中。 血雾喷涌,巨大的狼腿被剑整齐切断,砸在圈上,骨碌滚动几圈。狼王发出凄厉的惨叫,刺破长夜。 余尺素此刻已经呆了。 狼王受伤,狼群踟蹰片刻,便一齐拥着王,转身扑入野草中。 谢春秋跳入圈内,黑衣猎猎,衣摆上红梅殷红如血。 余尺素喃喃:你方才用的是孤山的剑法? 谢春秋点头,面色平静,我师承孤山怀柏仙长。 余尺素:???!!! 谢春秋又说:数年前,她找到我,授我剑法。不过她说曾许下承诺,此生不再收徒,所以不许我拜她为师。她顿了一顿,我来此处,便是为了保护仙长的弟子。 余尺素眼圈泛红,气闷闷地想,为何每个人都可以做仙长的徒弟,偏偏自己不行? 她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头埋在膝盖臂间。 沐川以为她受到惊吓,高声说市坊听见的段子。 余尺素过了许久,才整理好心情,嘱咐谢春秋,你遇到那个徒弟,可千万不要告诉她自己的剑法是仙长教的。 谢春秋问:为何? 余尺素冷笑一声,我有个朋友,在百代峰,做过一段时间仙长的挂名徒弟,然后你猜他怎么了? 沐川好奇地说:死了? 赵横云跟着揣测:难道是修为被废? 余尺素摇头,一脸神秘地说:然后他秃了。 沐川捧住自己的脑袋,感觉头上有点凉,太、太可怕了! 秘境之外,孤山正是日落时分,金乌西坠,半边霓虹。 怀柏立在山道上,负手看着晚霞,仿佛是想等一个人戴着夕阳归来。 宁宵催促她:去闭关吧,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怀柏颔首,转身往守闲峰行去,宁宵跟在她的背后。 师兄,进入洞府前,怀柏攥紧剑柄,心里有些忐忑,我心有牵挂,会结婴成功吗? 她天资卓越,修炼一帆风顺,但面临如此重要关头时,也会有点紧张,何况此次结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宁宵笑了笑,心有牵挂,才能成功。 怀柏回首,看了眼绚烂的夕阳,缓缓走入黑暗山洞之中。 洞府闭合,宁宵在洞外站许久,一只仙鹤自天空飞来,他接过信笺,打开一看,面色渐渐凝重。 第139章 心魔幻影 一片黑暗,水自岩石滴下,滴答,滴答。 怀柏盘腿而坐,青衣飘扬,身上晕出淡淡金光。她的眉越皱越紧,胸口一阵剧痛,周身灵力如云烟消散,喉咙间涌上腥味。 又失败了。 她睁开眼,瞳孔里隐隐有金光流转。 黑暗的洞穴中,出现了一双血红色的眸。怀柏勉力撑起身子,望向前方。鸣鸾盘坐在地,正在擦拭一把雪亮的刀,刀身白如玉,血线缠绕,秀艳无双。 鸣鸾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微微一笑,血色流光的眼眸,温柔又动人。 怀柏攥紧手,鲜血涌出,染红地面。疼痛让她清醒,却不能使幻觉消失。 鸣鸾提刀慢慢走过来,黑色的衣袍摇曳,鬓边的银霜闪烁微光。怀柏抬起头,看见雪白的刀光,刀上红线纠缠,好像血液流淌。 这是把很美的刀,修长秀艳,似一个亭亭的美人。 是无双。 怀柏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为什么是无双?为什么鸣鸾手里拿的会是无双? 就算鸣鸾是她的心魔,但为何是无双? 怀柏不愿细想,指间一抹幽微青光,正想把这幻影斩下。 却见鸣鸾一偏头,神色无辜,眼神濡慕,唤:师尊。 这一声如春雷乍起,怀柏脑子轰然一声,手悬在半空,却无法狠心施法。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1) 鸣鸾身上的伤痕消退,露出姣好如花的面容,裙摆上血色渐渐滴落,鬓角的白发换成青丝。她看着怀柏,眼中是熟悉的信任与依赖,凤眸湿润含情,像雪间的溪流,山涧的小鹿。 师尊。 师尊、师尊。 怀柏知道这是幻影,手却哆嗦着,心里想着再多看一眼。 这幻影变化万千,时而化作月下抱剑的少女,湿发垂在两侧,软软地说着喜欢师尊。 时而名花初成,自雪夜戴刀而归,拂去肩头一两点雪屑,身上浸染一段清冷的梅香。 时而坐在夕阳里,望着连绵青山,绚烂霓霞,痴痴等候; 时而踏花而归,两眼弯弯,毕恭毕敬,步步紧逼,温良恭谨,大胆犯上。 这少女以痴心织罗,用色相诱惑,在漫漫的时光里,耐心编制一张名为情字的大网。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猎物懵懂无知地走入其中,被紧紧束缚,从此深陷,不得解脱。 然而最后,她却终于露出狰狞的本相,眼瞳滴血,唇色猩红,笑容狰狞又绝情,夺去她的一切,将她锁在三百年的愧疚痛苦中,再笑着说 师尊,这是你欠我,这总是你欠我 余生,你只要痛苦就好了。 怀柏眼前一片猩红,青衣飘扬,云中猛地出鞘,星河般的剑光照亮黑暗的洞府。 一挥剑,镜花水月碎开,脚下萤火点点,是流光的碎片。 然而那心魔还未肯罢休,一时变作白衣少女,痴痴唤她师尊,一时又化为黑衣血魔,笑容盈盈,满手血腥。 怀柏在惶惶然中挥剑,洞穴里剑痕交错,银光烁烁,熠熠生辉,照得她的脸明灭不定,似喜似悲。 剑来剑去,似萤火摇曳,白雨连珠。幻影倏忽消失,又陡然出现在另一个角落,口吐聒噪碎语,面带可恨笑靥,让她心火腾腾,烧得眼尾赤红,那连绵不绝的恨意里,却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滋味。 爱恨交加。 心好像在冰与火之间辗转煎熬。 她不由暴怒,咬碎一口银牙,咽下满嘴血腥,挥剑毫无章法,胡乱刺去。 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她?三百年还不够吗?夺走她的骄傲与尊严,这还不够吗?她做错了什么,欠下了什么,要被这样欺骗、被这样对待。 剑如冷电,眨眼便至。 心魔狡黠,马上变作佩玉的模样,白衣上晕开大片血迹,一双凤眸泫然欲泣,师尊,你要杀了我吗? 怀柏闭上了眼睛,可你不是佩玉。 云中穿透岩石,狠狠扎在其上。 怀柏再一睁眼,脚下升起茫茫血雾,她攥紧手中宝剑,云中寒光凛冽,足以斩杀一切邪祟。 可是等血雾散尽,却并非什么魑魅魍魉,狰狞恶鬼,反而是一副旖旎至极的画面。 流光幻影徐徐铺开,把幽暗的洞窟,变作红烛高烧的喜房。 雕花窗开着,几朵桃花随风悠悠飘了进来。 红色嫁衣胡乱叠在地上,无双与云中抵在床头,微微震动。 床上的流苏,也在颤动。 怀柏怔怔地看着。 软塌之上交叠两道人影,红纱罗幕重重,一只汗湿的手自纱间伸出,攥紧绣着鸳鸯的锦被。 玉指纤纤,缠绕着一缕青丝。 师尊师尊少女眼里水雾蒙蒙,声音酥酥软软,别这样我受不住。 她轻轻喘着气,面色绯红,被欺负得狠了,发出小猫一样呜咽之声。手再次攥紧,红被皱得像纸一般。 师尊缓一缓,好不好? 她双目含泪,蔫蔫软软,抬起手仿佛想反抗,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哀求道:师尊,缓一缓,好不好? 怀柏面色通红,心里又酸又甜,又麻又痒,像是有只猫儿,一下一下乱挠着爪子。 云中握在手中,剑尖颤颤,白光乱晃,像一片月光在屋里游动。 少女呜咽一声,身子发颤,手猛地一紧,又缓缓松开,乌发自她指尖滑落,垂在地上。 红纱帐里传来绵软的哭声,她委委屈屈地啜泣着,泪珠子挂在睫毛上,白玉的身子染上一层粉霞,双手环住另一人的颈,边哭边唤道:最喜欢师尊了。 窗外,满树桃花盛开,粲然如天边云霞。 怀柏身子巨震,云中划破桃花,幻境碎成两半,幻境中的两人化作飞灰消散。 洞府重新变得黑暗,寂静无比,只有滴水之声,和略重的呼吸声。 怀柏倚着石壁,微微颤抖,脸上又烫又红,眼里水雾蒙蒙。云中飞回鞘中,心魔也一时不见踪影,只有她,对着一汪寒潭,心却好像在沸腾焰海。 明明只是幻影,是心魔的手段,她却也不由自已,心动无比。 想像幻境中一般,把那少女逼得眼泪连连,轻声喘息,想亲吻这一抔霜雪,把她亲得哼哼唧唧,绵绵软软,把她暖成一摊春水,芙蓉落泪,想逼她哭泣,逼她求饶。 怀柏心想,原来自己藏着这样的心思。 原来她这样的卑劣。 秘境入口处,丁风华眉头紧皱,御剑立在云中。 丝丝缕缕黑气自入口渗出,散在空气之中。黑气极浅淡,若非灵觉敏锐的大能,无法察觉。 宁宵身披黑色斗篷,站在他身边,凝视着黑气。 秘境之内的异变或许比他们想象中要严重,丁风华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什么? 宁宵轻轻摇了摇头。 丁风华拂袖,可恨!佩玉还在里面,小柏要是知道了 宁宵道:小柏已经闭关。 过了半晌,他开口:通知其他三门。声音稍顿,他又道:还有西土佛乡。 丁风华:那群老秃驴?我们要向他们低头? 狂风吹打,黑色斗篷高高扬起,宁宵压低帽檐,不必顾念佛道之争苍生为重。 带信的仙鹤划过天空,飞往四方,宁宵目送仙鹤远去,最后望着显城方向,敛眉不语。 仙门风起云涌,秘境中却十分和谐。 草原上的夜晚干净无比,幽蓝的天空缀满星辰,月光澄澈。 沐川每只手提两只野兔,兴致勃勃地跑来,看!今晚有口福了! 余尺素依旧天真柔弱,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相处几天,三人对她已经熟悉不已,见怪不怪。沐川升起火,兔兔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吃? 赵横云熟练地处理兔子,也学着她的语气,说:尺素说的对!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对了,你们要辣吗? 血腥气随风飘来,余尺素吸吸鼻子,委屈地撇嘴,眼前突然一黑,然后又是柔软温热的触感。 谢春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血肉模糊的景象。 余尺素眨眼,春秋,你是怎么认识怀柏仙长的? 谢春秋淡漠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在人间,她找上了我,想问一些事情。 你在人间? 谢春秋:是。 沐川用细剑把兔子贯穿,放在火上,笑道:那时候,春秋在人间还挺出名的,连什么皇帝啊将军啊,都认识。 余尺素诧异:不是说仙门之人不得掺手凡间之事吗? 谢春秋放下了手,我离开谢家,在人间漂泊,已有百年,未遇到仙长前,从未想过要重回仙门。 为什么呀? 众人皆沉默,唯有兔子肉被火烤的滋滋响,烤出的油滴落,蹿起一束小火苗。 余尺素自知失言,戳中别人痛处,连声道歉。 谢春秋道:无事。说了也无妨,她找上我,是为了一桩公案。当年谢家伤亡数人,并非沈知水为之。 余尺素瞪大眼睛,震惊不已,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谢春秋:我看见了。那时我年纪不大,在后山玩耍,看见谢沧澜行凶,沈知水冲入战局,却被陷害成凶手。 余尺素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 谢春秋想到从前,手微微攥紧,谢沧澜他是我小叔,从前待我很好。他没有杀我,只是废去了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 谢春秋偏头,黑黢黢的眸里,没有半点神采,没看出来?我是个瞎子。 余尺素身子猛地一震,张大了嘴,想起近日种种,又觉恍然谢春秋似乎不受黑暗影响,狼群的攻击策略对她也没丝毫影响,不是因为她目力超群,剑法高超,仅仅是因为她看不见,所以才能在一片黑暗中冲过去斩退狼王。 谢春秋似乎明白她的疑惑:我能听见,也能感受到灵气的变动,视力于我并不重要。 余尺素喃喃:可、可你既然看见那件事,为何不说? 谢春秋笑了笑,其实不止我一人知道,当时谢家的人,有许多发现谢沧澜的变化。他能瞒住外人,然而举止中的戾气,眼中的杀意,却不能瞒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 余尺素不解,可你们为何不说呢? 谢春秋道:谢沧澜活着时,谁敢说出来?而他死了,沈家庄也已灭尽,无人知晓真相谢家需要一个英雄,而不是一个魔物,因为谢沧澜,这百年来,谢家自仙门获得不少好处,你觉得他们会说吗? 余尺素气得发抖,这算什么屁话?正义呢?公理呢? 谢春秋笑了起来,正义啊尺素,你看,真相会被掩盖,但它总会在那里,等一个沉冤昭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世上是有正义的,因为有怀柏仙长那样能够主持正义的人。 余尺素被震惊得半晌没回过神,呆呆接过沐川递来的烤兔,咬了两口,味同嚼蜡。 这事太过冲击,她好像揭开一角正义公平织成的光明纱幕,窥见仙门的真实面貌,或者说人性的真实模样。 她觉得害怕。 谢春秋忽然开口,问:仙长的那个徒弟,你认识吗?是一个怎样的人? 余尺素木然道:她啊,是一个狠人。 佩玉在森林搜寻一圈,未找到余尺素等人的身影,心中暗松一口气。她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魔物趁机偷袭,不解决暗中魔物,她不能与人同行,以免将危险带到他们身边。 她指挥黑猫信步在林中走动,落木萧萧,她抬起手,一片鲜红如夕阳的枫叶出现在指间。 叶子上银光流转,像荷叶上的水珠,月夜摇曳的萤火。 幸有卿来,山未孤。 佩玉眸光微暖,抿唇轻轻笑了下,无声地唤道:师尊。 第140章 再见陵阳 九尾猫突然停下来,毛发炸起,浑身发颤,伏倒在地上,竟连路也不会走了。 佩玉拧了下眉,从猫背跳下来,走了几步。四周的一切开始扭曲,魔气无孔不入,从每个角落渗出,她拔出无双,冷月般的刀光拂过,斩开一瞬清明。 走。 九尾猫弹跳而起,头也不回地往密林外逃去。 狂风大作,树叶簌簌落下,佩玉跳上高枝,俯瞰这片森林。 只见滚滚沙尘扬起,无数妖兽在林间窜逃,飞鸟惊起,乌泱泱一大片掠过天空。 四道暗红的光柱从森林四角升起。光柱附近,迷雾渐起,往森林中心扩散。 佩玉心中诧异,手里握住无双,正打算往那边一探究竟,身后冷风袭来,凛冽的杀气让她遍体生凉。佩玉侧身一转,跳至树下,深黑魔气滚过,那棵千年参天古木轰隆一声,断成数截。 树影中立着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长发泻于两侧,被风吹得微微拂动。 佩玉抬起头,神色复杂,峰主。 陵阳合了合眸,自阴影中走出。这是孤山变故后,佩玉第一次见到文君。她比以前瘦了不少,面色苍白,秀眉微蹙,与佩玉记忆中慈爱善良的琢玉峰主判若二人。 佩玉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魔从来肆意妄为,顺于本心,可看上去,陵阳反而是在孤山时才更开心一些。 陵阳静静地看着她,倏而,轻轻勾唇,笑了一下。她伸出手,指尖蹿出一束魔焰。 魔焰无坚不摧,烧尽万物,佩玉皱了皱眉。 峰主,为何要这样?佩玉问。 陵阳笑了笑,道:魔做恶事,还需要理由吗? 佩玉垂眸看着手中的刀,雪亮的刀光划破昏暗丛林,可是,自你离开孤山,可有一日真正开心过? 陵阳怔了怔,魔焰往上蹿了蹿,深黑的焰火摇曳着,像披纱的青山,送爽的夜风。星星点点的光在焰心散开,像六道院飘飞的流萤。 可有一日真正开心过? 或许应该问,自她为魔的那刻起,可有一日真正开心过。 那么她便可以回答,是有过那样的日子,与叶云心结契之日,与小柏谈笑之日,与师兄师妹在六道院抓流萤的日子,那时的笑是真的,欢喜也是真的。 她就像一个羁旅于旧日时光的亡魂,举起手想拦住滚滚奔流的光阴,想攥住散去的彩云,拢起碎掉的琉璃。这几百年就像一个美丽的幻梦,隔着一场水月镜花,然而梦终究是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 陵阳展目望去,仿佛看见连绵不绝的青山,彩云流散,萤火曳动。 她拂袖,打碎一地镜花水月。 世上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陵阳叹了口气,魔焰如蛇蹿出,朝佩玉扑去,我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的分别了。 佩玉动作敏捷,侧身避开,回首看去,方才所站的地方已成一片焦土。她攥紧无双,心想,这位以前温柔慈爱的峰主,真是动了杀心。 魔焰一道接一道,佩玉只是躲避,未曾还击。 陵阳冷笑:怎么不动手? 佩玉横着刀,焰火轰至刀刃之上,深黑的火星散开,像云、像雾,像晕在水中的墨痕,隔着重重的水墨,她看着陵阳冰冷的眼睛,我想劝你回头。 陵阳大笑,长发无风自舞,脸上魔纹愈发狰狞,你怎么这么天真?这么好笑?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2) 就像孤山那群人一样,想劝一只魔回头,这些人以为自己是舍生饲虎的世尊吗?明明活了几百岁,却还这么天真,这么不自量力,真是可笑又愚蠢。 佩玉踩着树枝,翻身避开魔焰,正色道:我不觉得这很好笑。 地上坑坑洼洼,熔岩流动,十里之内,尽是焦土。 但佩玉依旧纤尘不染,毫发无伤。 陵阳眼珠子转了转,收起魔焰,同她说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同你的父亲交好。 佩玉的声音凝结如冰,我没有父亲。 陵阳翻手,掌间出现一把长刀,孤绝、不悔,是我昔日为两位好友所铸。她挑了挑眉,既然你看过蜃影珠,想必知道昔日的真相,那你想知道蜃影珠都没有记录下来的东西吗? 佩玉一言不发。 陵阳瞳色猩红,紧紧盯着她,想看看她的反应,比如谢沧澜和沈知水为何会堕魔? 佩玉抬起眼,面无表情,只是攥着刀的手握得很紧,骨节发白,无双血线愈发艳丽。 陵阳突然不急着杀她,反而想像猫戏耍耗子一样,把这个少女逼至绝望的深渊,让她露出像昔日谢沧澜和沈知水一般,信仰崩溃的眼神。 于是陵阳把不悔插在地上,抱臂倚着树,拾起被埋在时光之中的碎片,我看到沧澜,是在百余年前的拈花会上,那时他十几岁了,瘦的跟小耗子一样,她笑起来,跟你刚来孤山的时候,挺像的,我一见他,便知道他会入魔。 佩玉打断她,我对他没有兴趣。 无双一划,指向陵阳,既然你想打架,那就来吧。 既然无法劝服,那就只能打动她了,师尊教过的打动,无往而不利。 陵阳有些意兴阑珊,我还没讲完 佩玉立在枝头,白衣飘扬,刀光似雪。她不等陵阳再说话,如白鸟跃起,一道闪亮的白光划过黑暗,熔岩瞬间冷却,草木上凝起一层银色的薄霜。 陵阳抬起头,眼里盛满了银白的刀光。 这让她记起与怀柏交战的时候。怀柏的剑意像浩浩汤汤的星河,一出剑,漫山遍野都挂满银霜似的剑光。而佩玉的刀像一轮惨白的残月,锋芒毕露,高悬中宵,高高在上,只让人感觉彻头彻尾的寒凉与孤独。 陵阳的身子化雾,躲开这雷霆一刀。她弹了弹衣襟上的霜雪,面露微笑,像嘲笑一个不自量力的孩童,杀我?可惜你来得太早了,再等几百年,你修炼成元婴,说不定我会死在你刀下,但是现在 铺天盖地的魔气自她身后涌来,滔滔不断,森林中的树木在瞬息之间失去生机,零落成泥。 佩玉突然转身,往密林深处纵跃而去,白衣在昏暗丛林中格外耀目。 想逃?陵阳勾了勾唇,这逃跑时干脆利落的身影又让她想起了怀柏,心道,佩玉总算得了她师父的真传,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真是叫人欣慰。 黑色的魔气似滔滔江河,陵阳立在河水之上,衣袂翻飞,像渡江的仙人,追着佩玉潜入林中。 眼前是深长的峡谷,佩玉回头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笑,纵身跳下去。 想逃?陵阳指挥魔气,跟着一跃而下。 峡谷之下有一条碧绿的河流,闪着粼粼的光,美丽无比。 陵阳未放在心上,指挥魔气四面八方堵住佩玉的去路,微笑着逼近。 但正在此时,脚下的河水忽然沸腾起来。 陵阳眉头微蹙,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佩玉眉心一缕殷红,手轻轻一抬,身后突然出现翻腾血雾,一望无际。 陵阳瞳孔紧缩,你到底是谁?!她立马跃起,想飞出深渊,但血雾如网,铺天盖地,朝她盖下来。她身子往下跌,正对上了杀气腾腾的老蛟。 雾中,少女白衣如霜,执刀守在深渊上,想逃? 第141章 投桃报李 这血雾三百年前的那个人 陵阳猛地抬起头,隔着蒙蒙绯色雾气,少女的身影渐渐模糊,黑衣血瞳,鬓角带霜,那个横空出世的魔站在峡口,手持一把艳刀,眼神寒凉。 她几乎想仰天长笑,早就猜到那人不可能这么轻易葬在时陵,果然、果然又回来了。陵阳身子瞬移,躲开老蛟一爪,喝道:你还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鸣鸾啊鸣鸾,你如今做的事,不就是我当年所为吗? 佩玉面色不变,我和你不一样。 陵阳大笑,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所图的是无华,你所图的是小柏!她的声音渐渐冰冷,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一样? 佩玉眉极轻地皱了下,一挥刀,寒意沁人心肺,冻彻骨髓。 深黑的岩壁上,慢慢凝结雪白的霜花。 满地霜华浓似雪。 陵阳君头顶是无处不在的血雾,神鬼难测的刀光,脚下是蛰伏万年的老蛟,天道之力的沸河,她想使血遁之术,可身形化雾的瞬间,血雾紧紧围了过来,把她困于方寸之地。 少女执刀缓缓自雾间走来,脚下血色的雾气绽开,如步步生莲。 我和你不一样。佩玉举起刀,雾气中,霜白的刀光烁烁我不会伤害她,再也不会了。 陵阳微眯着眼,手负在身后,长袖飘扬,你方才还想劝我回头,现在呢,杀我灭口? 佩玉:不,我还是劝你回头。 陵阳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忍不住勾唇,我该笑你天真,还是笑你愚蠢。 佩玉不动声色,并不可笑。 好啊,陵阳歪头,你要怎么劝我? 打动。 雾气绯绯,迷离缭绕,佩玉的白衣在红雾里飘扬,像花火里一朵微凉的雪花。 她的身形很快,只见一道白光闪动,如一轮苍白的冷月弯刀劈来,漫天遍野都铺满霜白的月光。 陵阳被血雾牵扯,行动不便,只得将魔气包裹的孤绝横起,一声巨响,两兵相撞,萤火四溅。 老蛟大吼一声,一簇紫雷环绕的火花腾起,烈烈火焰在河流上铺开,像朵朵绽放的莲花。 白汽与血雾混杂,视线愈发模糊。 陵阳君皱眉:你不是鸣鸾? 方才的一击,让她察觉少女的修为只有金丹,但是鸣鸾早已通神,怎会只有金丹? 无双在瞬息之间变招,一泓秋水寒江袭来,印着佩玉冰凉的眉目。 漫天漫地,都是银白的雪花。 她的动作太快,视线所及,只是一道残影。陵阳只来得及举起刀,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天际,碎石簌簌滚落深渊,溅起硕大的水花。 一截黑色的袖子被割了下来,悠悠荡荡飘在空中。 陵阳神色严肃,你到底是谁? 少女再次挥刀:佩玉。她从来都只是佩玉。 眨眼之间,双刀相击数次,几乎没有间隙,只见得星火溅起,刀光浮动。 无双在琢玉峰待了三百多年,然而直至今日,陵阳才终于看清它的本来模样 刀身如白玉,莹润生光,红线游动,挥刀时,澎湃的灵力轰然而至,银白的刀光,血红的流火,好似积雪浮云端,霞光染翠山。 只有在佩玉手中,无双才现出它绝世神兵的风采。 艳丽的刀,无双的人。 陵阳挥袖,魔气化形,一副坚硬无比的深黑魔甲覆盖住她的身体。孤绝注入魔气,光华大盛,熠熠生辉。 昔年她赠谢沧澜的,本就是一把魔刀。 来战吧,不管你是佩玉,还是鸣鸾,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比得上你师父。 魔气凝结成长柄,陵阳握住柄,陌刀直指佩玉。 四周火气炽烈,蒸腾起的白汽茫茫。 佩玉横刀,刀刃映着她清冷的眼。 双刀再次相交,澎湃的魔气翻滚而来,佩玉疾退数步,陌刀紧随而来,把血雾劈成两半。 佩玉以无双为支撑,腰肢往下压,躲开锋芒最利的一刀。 陵阳微 信 公 众 号 橘 气 影 社 顷刻间变招,横劈化斩,朝她劈下,像是想把她劈成两段。 无双跟着变招,佩玉的身子回转,广袖舒展,像一只展翅的白鸟,轻灵地躲开。 短短几息之内,二人又交手上百招。 深黑的陌刀,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刀锋先来,魔气随后便至,锋芒毕露。 佩玉变换攻势,只守不攻,脚踩碎石落叶,岩壁上布满深深刀痕。 陵阳早已是元婴,更熟识各种上古阵法,佩玉虽不凡,但也仅仅是金丹而已。 在绝对的修为压制前,佩玉显得左支右绌,略为吃力,鬓角被汗染湿,白衣染上微尘。 该结束了。陵阳双手握刀,笔直劈下,魔气翻滚着,遮住天光,随着这一刀朝佩玉斩来。 原来你还不及你师父,也是,陵阳笑了笑,竟觉有些失落,这世上怎会有第二个怀柏? 血雾渐散,陵阳不忍再看白衣染血,低头轻叹一声,就算是为了小柏,我也不会让你活着,怪只怪,你这般不凡 话语未落,雾气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刀鸣。 一道白色的身影破开迷雾,一跃而起,像展翅的仙鹤。 刀光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像轻灵的雪花,点点的星光。 狂风飒飒,白衣猎猎,河面上扬起巨大的水柱,而后水柱一一炸开,水花四溅。 佩玉体内魔气与灵力同时爆开,巨大的阴阳鱼在她身后展开。她每一步,脚下都有一个流转的太极,老蛟身上万年不熄的雷火被牵引,吸入太极之中。黑与白不断旋转,越来越快,最后融为一体,化作混沌。 佩玉睁开了眼,眸中带着霜雪,无情又冷漠。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 而她此刻便是被天地、造化、阴阳、万物淬炼而出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挥起刀,把陵阳方才施展的刀法,尽数奉还。 二人的刀法一模一样,只是陵阳用的是魔息,而她是借用老蛟身上的造化之力,阴阳之气。 她的身影越来越快,刀光像泠泠月华,遍野流星。 压抑已久,一朝爆发,酣畅淋漓! 提刀独立顾八荒! 陵阳心中骇然,不敢直视其锋芒,连忙后退。 魔气化作十余道坚固无比的屏障,挡在她们之前。但在无双之下,魔气如云烟流散,只在须臾之间,佩玉便至陵阳身前。 无双抵着她的魔甲。 先前陵阳舞了一百八十六式,此刻佩玉将这百八十六式全部奉还。 还有最后一式。 刀光洒落如雨,陵阳无处可逃,睁大了眼,眸中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一百八十六式融合在一起,汇成这最后一招,狂风大作,水花四溅,老蛟深潜水底,避其锋芒。 无双划下,魔甲像水一般溃散,斑斑点点的星火,像萤火消散在空中。 陵阳诧异地蹙眉,自震撼中回过神来,垂头见自己身上的甲胄早被割裂。 佩玉本能更进一步,但她只是收刀回鞘,朝陵阳行礼:承蒙师伯赐教,最后一招,我想将其取名投桃报李,不知可否? 投桃报李?陵阳怔怔,轻抚鬓边长发,摇头低笑:我收回我说的话,你比你师父还要厉害一些。 佩玉连忙反驳:不,我远不及师尊! 陵阳笑道:投桃报李?可惜世人不常投桃报李,而常常以怨报德,师侄,我再教你最后一课吧。她翻手,掌间出现一个玄色的方印,紧接着,陵阳毫不犹豫地捏碎手中方印,点点黑色粉末飘散开。 这是? 仿佛接到指令,秘境的每一片区域,红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天空连成一片。 一个诡异的符号在空中流转。 佩玉抬起头,面色有些茫然。 再会了,师侄,捏碎方印后,陵阳的身影逐渐扭曲,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投桃报李。 红色光柱出现的刹那,盛济忽觉体内灵气一滞,从高空跌下,眼见便要落入冒泡的泥水里。 他生无可恋地闭上眼,腥臭味扑鼻而来,但随后便是一段轻柔的芬芳。 他睁开眼,自己离泥潭还差一尺,衣领处被什么东西拎住,摇摇晃晃地往旁飞,直到岸边,那东西才把他放下。 多谢前盛济惊讶地张大嘴。 眼前是一只小巧玲珑、玉雪可爱的灵兽,白白的像一个团子,身后两只小翅膀飞舞着,两只眼睛圆溜溜,眉心一点朱红,超绝这世上所有红色。 红芜兽?盛济有些吃惊,灵兽往往生活在山灵水秀之处,这种灵气枯竭的地方,怎会生有灵兽?难道是红芜兽被猎杀得几近灭绝,不得已找此处生存? 他想了想,问:方才是你一直在跟着我? 红芜兽点点头。 他偏头看了看冲天而起的红色光柱,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小兽摇摇头。 小兽的毛发雪白蓬松,眼睛黑润,像两颗葡萄。 盛济看得心痒,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谢谢你救我。 红芜兽乖乖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指尖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他眼中带着笑意,声音温柔:你跟我做什么?想让我带你出去? 红芜兽摇摇头,咬住他的袖角,挥舞着小翅膀,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你带我去哪? 盛济被攥着往前,回头不住看红色光柱,不明白秘境中生了什么变化,自己体内灵气流转受阻,又担心好友的处境。 但当他想起孤山某句传说,突然无暇思考许多,遍体生凉 在秘境能和红芜兽结契? 他盯着身前娇小的白团子,悚然大惊这家伙该不会趁虚而入,绑他回去做压寨相公吧? 第142章 赌神在世 随着红芜兽拐过几道弯,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竟至一水草丰茂之地。 白团子在青青草地上翻滚着,滚了一会,又飞过来蹭盛济的手背。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3) 盛济心生喜爱,揉着红芜兽的小脑袋,看它眯眼一脸享受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本就是极其亲人的灵兽,可惜怀璧其罪,因为朱脂被人猎杀,濒临灭绝。 他轻抚小兽柔软的皮毛,默默叹气,苦口婆心地劝诫:你该对人有点防心,不要总是这样。看见一个人就带回老巢,要是他心怀叵测,对朱脂有觊觎之心,也许这世上最后一只红芜兽也要绝迹了。 小兽露出乳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他一口。 盛济笑道:你说自己很厉害吗? 小兽娇声娇气地叫了几声。 雪白的皮毛颤颤,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单纯又无辜,可爱,想 盛济神色一敛,连忙停止自己危险的想法。 小兽拉住他的袖子,继续拽着他走。 你带我去哪?盛济跟着它往前跑,心里有些忐忑,威胁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力受阻,但我剑术还是很厉害的!你别想把我那个那个,强迫是没有好结果的! 红芜兽回过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往前飞。 盛济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一路口干舌燥,把自己脑袋里不多的,关于男欢女爱,两情相悦的道理讲给它听。红芜兽懵懵懂懂,飞了几炷香的功夫后,总算停了下来。 一条翠绿如翡翠的小河自草坪蜿蜒而过。 草木丰沛,树木秀丽,草坪上大簇大簇的小白花。 但盛济没有心思欣赏美景,他的目光紧紧黏在一把剑上。 小河旁,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上,插着一把剑。 石中剑只余一个剑柄露出,这么多年过去,剑柄依旧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盛济爱剑成痴,如同受到蛊惑,一跃跳到石上,双手握住剑柄。 一股沉淀千万年的神识贯入他的体内。他眼前徐徐展开一副画面。 蓝天白云,浩瀚山脉连绵无际。山头云雾缭绕,冰雪覆盖。 广袖飘飘的仙人乘云至此,立于山巅俯瞰天地,取下腰间宝剑,插在最高的峰顶。 而后数千年过去,仙人未曾归来过,天崩地裂的变动中,高山渐渐沉于地底,宝剑跟着渐渐沉下。 直至如今,只有一块石头,一段剑柄,还得见天日。 你也寂寞很久了吧。盛济低声说道。 他爱怜地抚着剑柄,接着双手用力,一截明净如秋水的剑刃,自石中拔出。 没有费什么力气,拔剑出乎意料的顺利,好似这宝剑千万年的蛰伏,只是为了等到他而已。 一声铿锵剑鸣,有如鹤唳九霄。 那块巨石出现许多细碎的裂缝,裂缝越来越大,只听轰隆一声响,整块石头崩然裂开。 盛济眼疾手快,把红芜兽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握住宝剑,往地上一滚,躲开炸开的碎石。 与此同时,草地也开始裂开,狰狞深黑的泥土翻开,像一道道伤痕。 盛济抱住红芜兽,提气迅速跑开,地裂之声好似雷鸣,轰隆隆滚滚而来。 如若高山还挺立在地面上,他能看见,就在石中剑被拔出的瞬间,整座巍峨的山峰像玉一般碎开,但此刻山脉深埋地底,山裂的奇观无人有缘看见,只有从地面上一条条深长的缝隙中,可以猜出一二这景色该有多壮观神奇。 盛济望着一地狼藉,心中愧疚,我把你的家毁了 红芜兽蹭蹭他,眼神依旧温驯柔软。 盛济把它往怀中一揣,手里提着刚刚得到的宝剑,跟我回孤山吧,守闲峰上有好多灵兽,怀柏仙长可是养灵兽的行家! 嘤~嘤嘤~红芜兽奶声奶气地叫着。 盛济原以为它在哭,仔细观察它的表情,才看出它这是欢喜的叫唤,笑着说:你也寂寞很久了吧,你这只嘤嘤怪。 佩玉跳上深渊后,也发现如今自己运转体内灵气受阻,于是唤来九尾猫,朝最近的那道光柱奔去。 她猜测,这数道光柱应是支撑起一种魔族的阵法,那么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将这些光柱一一毁掉。 光柱下肯定会有魔兵把守,如今修士的修为被阵法削减,敌强我弱,若贸然冲去只是送死。但佩玉的体内不仅仅有仙灵之气,还有汹涌澎湃的魔气,挥手便能召来神秘莫测的血雾,再加上长生符护身,不必害怕设下的埋伏。 纵如此,她还是决定小心为上,离光柱数里之外,让九尾猫在此等待,遮掩自己身上气息,无声无息地潜入林中。 还没走近,就听见哗啦啦的洗牌声。光柱下,有几只魔族小兵兴致勃勃地在打牌。 一通体赤红的魔道:陵阳君带回来的这个东西真好玩! 头长牛角的魔说:对啊对啊。 牛角的对面是一只四只眼的怪物,闻言跟着道:对啊对啊,不愧是君上! 牛角继续说:不愧是在孤山进修过,和我们这些俗魔果然不同。 另外一只的四眼怪翻了四个白眼,你在说什么屁话,君上屈尊去孤山卧底,明明就是孤山的荣幸!这种狗屁游戏,有什么好玩的?瞧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哎哎我胡了!我胡了! 牛角魔把桌子一掀,你他妈胡了十把了!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四眼怪道:屁话!老子运气好! 牛角指着两只一模一样的四眼怪,你们两个加起来八只眼睛,说没出千,糊弄谁呢? 两只四眼怪瞪着八只眼睛,我们心有灵犀!你有本事,你让你妈生个孪生兄弟啊! 二魔大声争执,另外两头魔忙着劝架,一片混乱。 佩玉本想迅速出手将其制住,但持刀观望半晌,这四只魔愣是没发现她。她看了一会热闹,大摇大摆走到光柱前。 一块与陵阳手中的玄黑方印类似,只是要大一些的方石卧在地上,旁边布满蝌蚪般的符文。 佩玉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扔入阵中,狂风骤起,把石头绞碎成粉末。她回头望了一眼,四只魔依旧吵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她望着距自己百步之外的方石,从腰间拔出无双,抬手往前掷去。 只见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无双稳稳当当地插在方石上,整块石头猛地崩裂,红色的光柱瞬间熄灭。 四周黯了下来。 那几只魔此刻总算发现了异常,抬头看见一个白衣修士站在法阵中,墨发拂动,手握长刀,连忙喝道:赶快下来!下来便饶你不死! 红魔道:什么饶她不死!反正我们是要杀了她的,你怎么睁着四只眼说瞎话呢?喂,你下来我们就给你一个全尸! 牛角魔后知后觉,她、她好像把法阵给破了 佩玉不紧不慢地往它们走来。 魔物们见她容貌年轻,修为只是刚到金丹,不曾放在心里,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儿,怎么可能破得了法阵,说不定是阵法自己崩了。 红魔附和着说:对啊,陵阳君提前捏碎的印诀,大阵还没完全建好呢,有什么岔子,出什么纰漏也不意外,我们正好继续打牌,只要不是全崩了就好。 四眼怪骂道:你这红鬼又是什么屁话?你的意思是,法阵崩了是君上的责任吗? 红魔连忙反驳,你别瞎说!我对陵阳君忠心耿耿! 四眼怪冷哼一声,你最亲的还是洞庭君吧。 红魔也不客气,那当然,我与洞庭君出于同源,我和她亲一点有什么大不了?你以前是陵阳山上的山兽,不也和陵阳君更亲吗? 牛角魔怒气腾腾,你们吵什么!吵什么!这是吵架的时候吗?你!它指着佩玉,你乖乖下来了,想怎么死,你说。 佩玉皱了皱眉,听到大阵时,她有心像这四只魔打探一下消息,于是按住无双刀柄。 霜白刀光正要出鞘时,红魔喝道:慢着!它打量佩玉,你是孤山的人吧,会打牌吗? 佩玉点点头。 红魔把牌局恢复原样,你来代替它们兄弟两,陪我们打几把。 四眼怪不服,凭什么? 红魔呲牙咧嘴,脑袋变作一颗巨大鱼头,牙齿锋利,闪着森然寒光,再废话我一口吃了你们! 魔族以实力为尊,四眼怪纵然不服,也只能听从它的命令。两个兄弟准备轮番上阵,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佩玉把无双别在腰上,坐了下来,白衣摆动,不染纤尘。 牌局之上,不该有赌注吗? 红魔咧嘴大笑,一口利齿如一排刀刃,看上去煞是骇人,看来你是个行家!你想赌什么? 佩玉道:谁若赢了,便能提出一个问题,输者必须回答,如何? 魔物们大笑,这算什么赌注?答应你便是。 反正在它们心中,这柔弱的人族修士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至于输掉什么,等杀了她再夺回来,也没什么损失。 佩玉颔首,摸好牌后,垂眸看了一眼,便把牌摊开,我赢了。 四眼怪心直口快,你会玩牌吗?这幅狗屁不通,稀烂的牌也好意思说赢? 佩玉:明明灵素峰主告诉她,这种牌就是她赢,难道灵素峰主还会骗她吗? 牛角魔:还以为你多会玩呢,原来什么都不懂,真没意思。 罡风烈烈吹起,一柄锋利无比的刀插在地上,神兵的威压让几只魔瑟瑟发抖。 佩玉端坐着,白衣覆霜,面色清寒,我本想以德服人,不曾想你们劣迹不改,竟联合起来欺负我,真以为我不懂牌局吗? 四只魔面面相觑,牛角魔不够机灵,耿直地说:可你明明不 刀光一闪,血花四溅,牛头在地上骨碌骨碌转了几个圈。 四下寂静,只有鲜血咕咕涌出的声音。 红魔吓得神魂离体,抖成了一个筛子,终于回过神来,见两只四眼怪跪在佩玉脚下,大声求饶。 它也跟着爬过去,大声道: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您真是赌神在世啊! 第143章 萤火之光 佩玉:不必阿谀奉承,你们说的大阵是什么意思? 三只魔对视一眼,相互使眼色。 佩玉一拍牌桌,吓得它们直哆嗦,愿赌服输,说吧。 一只四眼怪摊手,说: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我们几个也不知道。 银白刀光一闪而过,一颗圆滚滚的头颅落地,佩玉冷冷瞥去,你们知道吗? 另一只四眼怪忙说:我我我,我知道! 又是一道雪亮的刀光,佩玉抖了抖刀刃上血,挑眉: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 红魔已经吓呆了,眼睛里惊惧交加。 佩玉特意留下这四魔首领的性命,道: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 红魔浑身僵硬,哆哆嗦嗦把一切和盘托出。但它品级低,只知道上级派它们来这里守住法阵,把来此处的修士全部绞杀,至于法阵有什么用它也不知。 佩玉问:你说大阵还没建好是什么意思? 红魔道:本来上面说是一天后才建好,可是大阵突然就运转了,您瞧瞧,那边还有一些没亮起来呢。 佩玉望向东方,红色光柱渐稀,这样推算,吉祥海那边应是无虞。她不知容寄白已入画卷里,心中松一口气,面色也和缓许多。 她顿了下,又问:洞庭来了吗? 红魔摇头,没有,君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佩玉蹙眉,更重要的事? 红魔察言观色,惴惴不安地问:我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您会饶了我吗? 佩玉慢慢看了它一眼,唇角往上扯了扯,露出一个薄凉的笑,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红魔全身僵硬,眸中是雪亮的刀光。 刀在它的颈侧停下,佩玉抿唇,眼睛眯了眯,我的牌真的打得不好吗? 红魔谄媚道:当然不是!您真是赌神再临,随手一摸就是副好牌! 一串血珠子自雪白的刀刃滴落,掉在地上,溅起几点尘土。 佩玉收刀回鞘,白衣如秋水无尘,骗我。 她抬头看了看,上百道光柱冲天而起,巨大符号覆盖天空,几乎笼罩整个秘境,并且在不断往外扩散。 既然吉祥海现在安全,那她便在此等待,待与余尺素盛济汇合,再一同赶往东边。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摧毁林中的数处法阵。这时秘境已经危机重重,还是先与他们相聚。 佩玉无视脚下尸体,转身走入密林。 黑猫载着她在密林穿梭,没过多久,她接连毁去林中数十道法阵,最后一处在密林中心古城遗址,是森林里热门的夺宝之地。 佩玉拍拍猫背,跳上最高枝,拿出地图来比照。 这时,她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便未急着跳下,把黑猫变成手心大小,放回储物袋中。 过了片刻,她微垂着眸,轻声说:来了。 两个美貌女修疾行而来,一面呼救,一面逃窜。 一人圆脸猫眼,身着熠熠锦衣,是千寒宫的记霏霏,另一人高扎马尾,身形高挑,看上去来自望月城。 而她们身后有六位金丹期的修士穷追不舍,看架势是要杀人夺宝。 佩玉盘膝而坐,取出一支竹笛,放到唇边。飘在空中的树叶断成两截,轻轻落在地上。 两个女修的尖叫盖过低低的的乐声。 杀气潜伏在草木中,正当那几个修士举起手中法器,杀人灭口时,冰凉的气息像蛇一样缠绕在他们身上,只一瞬的功夫,鲜血飘零,葱翠的草叶溅上温热的血红。 眨眼之间,六人混消命陨。 记霏霏面如土色,颤抖着唇,望月城的女修搀扶住她,四处张望,大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恰逢凉风吹来,林木沙沙响,草叶簌簌,佩玉从古木跳下,把竹笛插在腰上,朝二人拱手,正欲离开。 那女修忙说:道友,我们一起组队如何?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4) 佩玉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又想,密林中已比之前危险许多,不仅有埋伏夺宝的修士,更有潜藏着的魔物,让这二人独行无异于教她们去送死。 记霏霏认出了她,眼睛一亮,上前便唤救命恩人。 佩玉不予理会,快步行于林中,冷声道:跟上。 往古城的路上,佩玉又救下几个被追杀的修士,脚程自然也慢了下来。 快靠近古城时,记霏霏小跑过来,小声对她说:前辈,这儿我来过,有不少魔兵驻扎,我们还是不要靠近为好。她悄悄看了眼佩玉的脸色,我不是质疑前辈的实力,但我们这里多是受伤的人,若直接起冲突恐怕 在秘境待了几日,许多次死里逃生,她已不是刚来时天真懵懂的修士,此刻她不怀疑佩玉的用心,却害怕佩玉在危急之时会扔下她们这一行人。记霏霏有把握可以逃开,却无法救其他的人。 佩玉微微蹙眉。 记霏霏忙道歉:是我失礼。 佩玉拔出无双,艳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记霏霏喃喃:好漂亮的刀。 站在我身后。佩玉不再多话,身影一闪,出现在数步之外,将一只从泥土中蹿出的魔物斩成两段,而后提气上跃,脚勾住树枝,艳刀舞动,把树上埋伏着的两只魔劈杀。 一口气解决这些东西后,她轻飘飘落到地上,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记霏霏呆呆看着,触及她诧异的目光,猛地低下头,嗫声道:前辈,我不该怀疑你。 佩玉摇头,无妨。 古城岁月悠长,昔日亭台楼阁,化为断壁残垣。大理石柱倾颓在地,精致的花纹被雨水侵蚀,早已模糊,只能从散落的汉白玉石块,倒下的雕像,看出昔年仙城的热闹繁华。 行至法阵下,她照例清理完护阵的魔物,却没有如从前那样毁去阵法,只是盘膝而坐,在一段石阶上调息。 记霏霏壮起胆子,恭敬地问:前辈,我们不毁掉这儿吗? 佩玉睁开眼,望着冲天的红色光柱,森林中只余这最后一根光柱,如果盛济余尺素进入密林,定会来此将法阵摧毁,不,等人。 余尺素一行人也发现秘境异变,结伴往最近的光柱走去。 自从知道谢春秋目不能视后,余尺素便对她格外关切,一路上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带路。 沐川酸酸地说:小尺素,我的脚脚痛,要牵手手才能继续走。 余尺素强忍呕意,使了个眼色。赵横云会意,笑道:来啊,我和你牵手。 沐川唯恐避之不及,连忙摆手:别,臭男人离我远点。 赵横云压低了声音,一张极品土系符咒。 余尺素偷偷把符递给他。 赵横云笑道:谢谢金主! 沐川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好啊!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和我抬杠,原来是在做这么肮脏的交易,见钱眼开! 赵横云原封不动把他的话奉还:臭男人离我远点! 二人又开始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像是又要打起来。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天空深紫与湖蓝交汇,绚烂无比。 余尺素停下来,熟练地把周围的草除掉,清理出一块空地。她拉着谢春秋坐下,小声问:你是怎么忍他们这么久的? 谢春秋垂着眼眸,皱了下眉,有人来了。 余尺素抬起头,见两个修士掠过草地,飞快地往这边奔来。他们是朝光柱那边来的,余尺素正好想打探光柱之事,便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道友请留步!余尺素大声喊,提气向他们跑去。 三人一对面,皆有些尴尬。对面那两个正是想打劫余尺素不成的散修,他们看见余尺素,脸色一变,马上转身换一个方向奔逃。 余尺素道:你们停下,哎! 那两人听到她的声音,逃得更快,不惜耗费灵力,拼命遁出数里。 余尺素无奈地叹口气,回到谢春秋身前,他们跑了,我连话都没开口说呢。 谢春秋安抚道:我之前惩治过几个想杀人夺宝的修士,许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我,与你无关。 余尺素笑起来,眉眼弯成弦月,看着谢春秋一丝不苟的神情,问:你见过萤火虫吗? 谢春秋点头,小时候自然是见过的。 余尺素坐在她身边,原来秘境里的萤火虫和外面不同,带一点青绿色,真好看,像星星一样。 谢春秋偏头:你见过外面的流萤? 余尺素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啊这个 谢春秋勾勾唇角,绕开这个话题,青绿色的星星吗?想来是很好看的。 余尺素蹑手蹑脚地走入草丛中,小心把手拱起闭上,然后跪坐在谢春秋身前,道:我抓了几只流萤。 她慢慢打开手,那几点萤火飞起来,带着一尾青绿的柔和光芒,在暗夜中摇曳着。 萤光明灭闪烁,照着谢春秋的脸。她那无神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萤火的光芒,显得格外温柔。 余尺素有些看痴了。 谢春秋朝她轻轻笑了下,眉目如画,眼神柔软,好像装着一段百转千回。 余尺素猛地垂下头,面色通红,能听见自己杂乱的心跳声。砰、砰、砰连她自己都能听见,何况耳力超群的谢春秋了。为了掩饰一二,余尺素大声道:我、我给你数流萤!一、二、三 沐川挠挠头,不解风情地说:小尺素,你脑子没坏吧,给一个瞎子数流萤? 余尺素咬了咬唇,你懂什么? 沐川道:我和春秋相交十余年,我不懂难道你懂? 谢春秋弹了弹手指,一颗碎石打在沐川的额上,出言维护:她数了,我自然能够看见,沐兄莫要小看瞎子了。 沐川揉揉头,委屈巴巴地说:就算我说错了,你干嘛打我!? 赵横云大笑着揽过沐川的肩,兄弟,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打架喝酒吧,离她们远一点,不然我们也成了两只流萤,还是最亮最碍眼的那种。 余尺素脸上有点烧,拔着地上的草,闷声闷气地说:谢谢你帮我。 谢春秋:是我该谢你把萤火照入我的眼中。 余尺素心又开始砰砰跳动,她按着胸口,大声道:那我继续帮你数,一二三四 她数完了流萤,又开始数星星,说得口干舌燥,本想停一下,但转头瞥见谢春秋淡淡的笑容,心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强撑着数到身边人闭上眼睛,呼吸放缓,陷入沉睡时,才得以松一口气。 啊啊啊啊。余尺素无声尖叫,使劲揉着自己的脸,暗骂自己一脸蠢样。 太没出息了!太蠢了! 怎么给一个瞎子数流萤,还数了这么久?明明知道人家不能看见。 余尺素总算明白那日光阴湖畔佩玉的心情。 她想把头埋在地里,想从黄钟峰跳下去,想和师尊一样栽在泥土中,做一株树木! 过了一会,余尺素总算冷静下来,把自己的双颊捏的红扑扑的,疼得眼里含满了泪。她长舒一口气,抬眼看见谢春秋端正地跪坐着,双目紧紧闭合,长睫密如鸦羽,乌发大半束在身后,另留两缕柔顺地垂在耳侧。 她的心里像是有只小兽,翻滚着、轻轻挠着,陡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悸动。 仿佛受到牵引,余尺素情不自禁地倾身过去,手抚过她沉静的眉目,最后碰了碰她微凉又柔软的唇。 这时谢春秋突然睁开了眼睛,瞳孔黑漆漆的,冰冷无比。 余尺素慌忙想把手缩回去,却被一把抓住手腕,被捉了个正着。她心中羞怯,慌不择言地说:我刚刚看到你脸上有飞虫,想把它抓住,我没别的心思! 谢春秋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余尺素心里越来越寒,不知怎么,眼里泛上几分湿意,心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刚刚萌芽就被扼杀了。 谢春秋勾起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眼中冰雪破碎。她握住余尺素的手,贴在自己的面上,柔声道:那劳烦尺素再抓一次,它仿佛还在那儿爬呢。 余尺素呆呆地看着她,哎? 第144章 万相由心 一座巨大的宝船悬浮在空中,船头二人并肩而立,共同望着秘境入口处不断涌出的魔气,面色凝重。 丁风华拂袖,裂缺剑呼啸而出,朝入口处狠狠劈去。 剑气被反震开,凛冽的罡风骤然吹起,吹散白云,把宝船逼退几丈。 丁风华冷哼一声,不理会飞回的裂缺剑,厉声道:圣人庄那帮人还没过来?这么磨磨唧唧,我们击退水族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样! 宁宵皱眉不语。 一只仙鹤自空中飞来,两人神色微变,脚步不自觉往前。 传信道童从仙鹤走下,朝他们行礼,道:圣人庄庄主说,庄内有事还需处理,请两位暂等几日。 丁风华勃然色变,焦躁地来回走,骂道:没良心的白眼狼! 他差点要破口大骂:当年小柏就不该救他们!明明知道秘境出了事,拖拖拉拉不肯来,不就是自己的核心弟子没有进去吗?一个个作壁上观!仙门迟早要完! 宁宵神情温和,长袖的手却已攥紧。 玄门于圣人庄有莫大的恩情,霁月品行端正,若听闻秘境生变,玄门相邀,定然会马上赶来,何况她还和佩玉交好,唯一的可能就是圣人庄此刻也遇到了十分棘手之事。 丁风华愤愤地说:显城呢?秃子呢?都没有来?一群白眼狼! 宁宵摇头,风华,冷静。 丁风华:我怎么不冷静了?我很冷静!我那天说就不要让他们进去,你怎么说的,这要出了事,等小柏出来不得又守寡了?好不容易有人眼瞎看上她。 宁宵本忧心如焚,听他几句话,反而微笑起来,各门皆有事宜,我们只是请他们来商议秘境之事,也不是他们来了便能解决问题,还是暂且放宽心等一等吧。 丁风华剑眉深锁,本来以为秘境里有规则限制,可你看看这魔气,这要弄出什么才能有这阵仗,我怎能不急? 宁宵掩唇,也不一定是魔弄出来的,你忘了当年天阶和问心石吗? 这也是。丁风华面色放缓,总算抬手,接住围着他飞了半天的长剑,低头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连个秘境也劈不开。对了,他想起一事,佛乡那边是派谁去的? 宁宵道:秋声。 丁风华手撑着头,想了半晌,我记得,是宗门大选上被佩玉打败的那个道修,是不? 宁宵道:宗门大选?我记得那时你不在孤山,从何得知此事? 丁风华:他一拂袖,知道便是知道,你问这么多干嘛?婆婆妈妈! 宁宵笑了笑,转头看向西方。他派洛秋声前往佛乡,并无十分把握,毕竟佛道一直不和,洛秋声若是被人轰出,也不足为怪。 佛乡宝寺巍然,日暮斜阳中,远处的大佛垂眸微笑。 洛秋声立在灵山山腰的小亭中,等待佛乡的回应。他仰头望着大佛,欣赏其上的绚烂佛光,当即取出纸笔,将其画在纸上,带回去给师弟师妹们观摩。 淡金色的夕阳与雾气中,佛头上晕出七彩的光轮,洛秋声微眯着眼,眼中的佛仿佛变了模样,端坐莲花上,手中捏花,面带微笑。 洛秋声站了一会,低头看了眼宣纸,将紫毫放下,画纸收起,不再试图画出佛的模样。 几个扫地小僧一直躲在树后打量他,见他放下纸笔,小和尚们对视一眼,把扫帚搭在亭柱,气势汹汹地蹦出来,找这个不速之客的麻烦。 你为何放下笔?小和尚问:是觉得我们的佛配不上你的笔吗? 洛秋声看着三个相貌相仿的矮胖小墩子,嗯? 小和尚叉腰,你跑过来求我们帮忙,还看不上我们的佛,你是个道貌岸然的道士! 洛秋声笑笑,从怀里掏出一抄糖炒栗子,想分给他们。 三个小和尚眼睛都直了,强撑着不肯被道士腐蚀。 洛秋声道:那我问问你们,佛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小和尚道:佛坐在莲花台上,手里捏花,面带微笑。 另一个说:佛明明是站着的,男女双身,身披袈裟,手持经卷。 不对,佛是千手千面! 洛秋声强塞给他们一人一捧栗子,笑道:佛本无相,万相由心,你们要我如何画出来? 小和尚接了人家的栗子,脸蛋红红的,对洛秋声的好感大为改观。 洛秋声侍奉宁宵数年,与他性情上也有几分相近,看见可爱的小孩总忍不住上去揉揉头。他照例摸了摸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只觉手感与孤山诸位师弟不尽相同,于是趁着送栗之便,依次摸了过去。 小和尚连带改了称呼:道士哥哥,你怎么知道佛本无相呀?你不是个道士吗? 洛秋声温声道:佛道未必没有相通之处。大道无形,大音希声,这世上真正的道法,都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用画笔描绘的。 小和尚眨眨眼,什么是道? 洛秋声笑而不语,指了指头上的天空,又指了指桌上的净瓶。 小和尚们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他是在说,大道不过是,云在青天水在瓶。 洛秋声偏头看去,天心法师一身杏黄僧袍,立在石阶之上。这段石阶名为千佛路,山壁上雕刻着千座形态各异的菩萨佛陀。天心双手合十,立在千佛之中,慈眉善目,像一桩真正的佛。 洛秋声心中俨然,作揖行礼。 天心回礼,让三个小和尚拿着扫帚和栗子回庙里。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5) 天心道:仙长,我随你去吧。 清风微拂,立在石阶旁的佛幡被风吹起,高高飘扬。 洛秋声忽然发声问:敢问法师,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 天心轻笑,仁者心动。 二人相对一笑,戴月走下石阶,往山下行去。天心问:仙长可否详细说秘境之事? 洛秋声叹道:不瞒法师,事情是这样子的 余尺素一行人白日赶路,晚上歇息,走至草原边缘时,没先遇到佩玉,反而被盛济赶上。 盛济风尘仆仆,蔚蓝锦袍布满灰尘,形容狼狈。 余尺素提裙跑去,盛济!你从哪过来的? 盛济看见了她,也松口气,揩揩额上汗水,鬼湖。 余尺素瞪大了眼睛,旋而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也太惨了吧! 盛济垂头丧气,别说了,我日夜兼程才赶了过来,佩玉没和你在一起吗? 余尺素心里还有气,哼,你不是不让我和她一起走吗? 盛济:今时不同往日,那红色的光柱你没发现吗?秘境已经布满魔族,我们必须尽快汇合。他看见余尺素身后三人,这是? 余尺素一一介绍,说到谢春秋时,脸微微红了。 盛济拱手,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找佩玉吧,她应当还在东边。 余尺素拿出地图,马上就要进入江扬森林,森林里有好几种难对付的妖兽。她拿出朱笔,熟练地在地图上画几个圈,通常在这几处出现,我们避开比较好。 沐川惊讶道:尺素,你不是不会看地图吗? 余尺素脸一臊,看见好友太过兴奋,倒忘了现在自己是一朵天真柔弱的小白花。 盛济:她怎么不会看地图?我们来之前,把地图抄背了许多遍。 余尺素连忙道:我忘了! 沐川:现在又记起来了? 谢春秋轻轻笑了笑,是我告诉她的,先说正事,进入江杨森林后如何行动? 余尺素说:先把那些光柱毁了,盛济,你来的时候毁掉那些法阵吗? 盛济摇头,顺路就毁了,没有顺路的,我也没刻意去找。 余尺素想了想,如果玉姐在森林中,定会把所有的光柱毁去,她很轻松就能做到。不过她会给我们留一个路标,好叫我们去找。 五人齐齐抬起头,望着密林中唯一一处的红色光柱。 余尺素笑道:就是那儿了,这么显眼的路标,一看就是玉姐的手笔。那处好像是 盛济:上古仙城遗址,在密林中心位置。 他们一路疾行,越过密林,踏上山坡,远远看见旧城废墟,通红光柱拔地而起。 沐川道:这儿有一个叫月落蛇的妖王,皮糙肉厚,动作极快,会吐出毒雾,很难对付。我们如今修为受限,小心一点,先不要进城。 余尺素与盛济对视一眼,面上露出笑容,别担心、别担心,玉姐在那呢。 沐川不解:什么玉姐?她至多也不过二十余岁,能有多厉害,听我一句话,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横云进去查探一番,春秋,你保护他们。 谢春秋握紧剑,点了点头。 他们比余尺素盛济年岁大许多,理所当然地当起兄长之职。 盛济道:我们五人结伴同行,若遇妖王,也好掩护逃脱。我与尺素年纪虽小,身上有许多护身法宝,道友不必担心。 谢春秋思忖片刻,那便同行吧。 赵横云挠头,你们孤山这么有钱吗?早知道把我弟弟送到孤山去。 三个年岁稍长的,手里持着武器,把孤山两人护在中间,一路踏着碎石,绕过几道断墙,至一处平坦的广场时,几人看到了在秘境中从未有过的景象。 广场上升起五六处篝火,约莫一二十人盘坐在地,很和谐地烤着肉。 青烟袅袅,烤肉的芬芳随风飘来,沐川肚子开始咕咕叫。 看到广场中央的白衣人时,余尺素十分开心地跑过去,伸手想抱住她,被佩玉敏捷地避开。 余尺素扁嘴,玉姐,可想死我了。 佩玉:饿了吗?来吃肉。 等等!沐川冲过来,焦急地说道:你们在这干什么?赶紧离开!这儿有一只妖王,闻到烤肉香气很快就会来了,打起来恐怕会有人受伤。 佩玉挑眉,示意记霏霏把肉串递过去,先吃蛇肉。 第145章 星夜萤火 蛇肉很好吃,喷香扑鼻,嚼劲十足。 沐川接过来嚼了几口,我还没吃过蛇肉呢,真香! 余尺素殷勤地喂给谢春秋,将肉吹温递到她的嘴边,这个好吃,你尝尝。 谢春秋在人间数年,走遍河山,尝过各地美食,一口便觉不对,这个是什么蛇? 佩玉:月落蛇。 沐川:!!! 赵横云:??? 三人小队只有谢春秋略显镇静,轻轻点了点头,味道比凡间蛇类要好上许多,她仔细品尝,疑惑地皱了皱眉,吃上去比蛇肉嫩很多,倒不像是烤的,还有股奇异的香味,你是怎么做到的? 佩玉道:我加了几种香料,比如与月落蛇常伴而生的月落草 谢春秋侧耳细听,点头称妙,默默记在心里。 余尺素望过去,有几个火堆架着铜炉,正在煮蛇羹。她走去掀锅盖,乳白色的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香味扑面而来,飘散到四方。 汤好了,我们来吃吧!余尺素一边招呼着,从储物袋里拿出几个干净碗筷。 沐川吞了口涎水,拿起一副碗筷,笑道:你出门带碗筷干嘛。他伸手夹起一段雪白蛇肉,忙不迭塞在嘴里,烫的眼泪都出来了,香!太香了! 谢春秋头转了一下,她虽看不见,却能听到几个少年围坐着喝酒吃肉的欢快场景,淡色的唇轻扬,问:你不去吗? 佩玉摇头,顿了下,开口道:不。 谢春秋问:为何?你备此佳宴,难道不是为何与好友一起畅谈吗? 佩玉:我看着便好。 怀柏不在此处,她就只站在灯火阑珊处,静看前方玉壶光转鱼龙舞。她本就是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人。 谢春秋歪歪头,能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佩玉道:请说。 谢春秋:你是如何知道我目不能视? 佩玉面色平静,看着她无神的眼眸,你的眼睛里,没有光。 谢春秋微怔,本以为佩玉是通过她举动的微末之处察觉,却没想到等到了这个答案。她露出微笑:我方至人间时,常因目盲受人欺凌,或是为人怜悯,我不愿被当成特殊,就日夜苛求自己言行与常人无异,许多年过去,你是第一个这么快看出我眼盲的人。 佩玉没有说话。 谢春秋继续说:可我只是眼睛里没有光而已,你的心里也没有光。 何出此言? 她道:我从前听一个长辈说过一个故事,他说他有一个好友,自小被囚于小院练刀,不见春花秋月,不识夏荷冬梅,唯一能与外界接触到的,就是高墙那头,有一株杏树,春日正盛时,一株缀满白花的树枝便会从那头伸过来。 佩玉看了眼她黑底红纹的服饰,眸光稍沉。 谢春秋抿唇,那人练刀时,刀风纵横,横扫一切。她刻意去控制自己的刀气,不伤及那一枝颤巍巍的杏花。小时候,她常踮起脚尖,想去摸一摸那雪白的花,但当她长高后,她对着伸手可以触及的花朵,却突然害怕,不敢去触摸,你说这是为什么? 佩玉问:为什么? 谢春秋笑了笑,没有见过百花,就以为一枝杏花是整个春天。她和你一样,是个心里没有光的人。 佩玉:你想对我说什么? 谢春秋牵起她的手,带她往众人处走去,因为一枝杏花,错过整个春天,是多么遗憾的事,走出小院,你就会发现,百花是属于你的,那株完完整整、枝繁叶茂的杏花,也是属于你的。 火光摇曳,每个人喝着热腾腾的蛇羹,脸上红扑扑的,笑容灿烂。 余尺素回头一眼,霎时呆住,这两个人怎么牵手成功了?玉姐那么难搞定的人,就这么乖得跟只猫一样,把手交给别人?余尺素觉得不大好,也替怀柏觉得不大好。 尺素,你怎么啦? 余尺素一脸恍惚地说:你看看我的脑袋,是什么颜色的? 盛济:啊? 余尺素问:绿吗? 谢春秋走过来,手在身前摸了摸,余尺素便顾不得讨论头顶颜色的问题,爬起来把她扶着坐下。 余尺素勺起一碗蛇羹,小心吹温凉了,问谢春秋:喝一口汤吗? 谢春秋:先给佩玉吧。 余尺素有点难过,闷闷地应了声。 她坐在两人之间,紧紧盯着这两人的动向,只见谢春秋抿一口汤,叹道:不错,这又是怎么做的?佩玉耐心回答:加了迷迭香和小葱。 余尺素抱紧膝,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样。 待酒足饭饱,他们拿出地图,交流在路上得知的信息,商议该如何行动。 余尺素趁机把佩玉拉开一些,单独同她说话,你怎么回事! 佩玉有些困惑,怎么? 余尺素愤愤道:你之前同江城主那样,我也没有和怀柏仙长说过,可你怎能再同春秋这样呢? 佩玉:我同伏云珠怎样了?同谢春秋又怎样了? 余尺素瞪大眼睛,气呼呼地说:你、你要气死我吗?我说明白一些吧,我喜欢春秋,朋友妻不可欺,你不许和她亲热了。说着,她瘪起嘴,我都被她这么牵过手呢。 佩玉顿了顿,看着她,认真地点点头,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那我余尺素叉着腰,话还没说到一半,见佩玉转身就走,站在火堆旁,顺手拿出地图,坐在盛济身旁。 余尺素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往上翘,也往回走,脚步轻快无比,还没至火堆,就看见谢春秋摸索着站起,走到佩玉旁边,挨着她坐下。 佩玉抬头,与余尺素相对无言。 盛济看不出三人之间的波涛汹涌,接过佩玉手里的地图,问:玉姐,这片林中一共有多少法阵你数了吗? 佩玉:八十六座。 盛济用手掌丈量范围,这样看来,秘境中至少有千座法阵,全部毁去大约没什么可能。出秘境的传送阵一共有两座,一座在西面鬼湖,一座在东边吉祥海,吉祥海宝物众多,以前的修士多是从这里离开,而且法阵越往东越稀少,这样看来,我们也直接往东走? 沐川摇了摇头,为何偏偏是东边法阵稀少,这是不是魔族故布迷阵,想引我们过去一网打尽? 盛济思忖片刻,也有这个可能,但如若故布疑阵,它们何必这样?反正修士大部分都是要从吉祥海离开的。 佩玉这时插话:法阵没有完全建成,是因为陵阳君为了脱身提前捏碎印诀。 陵阳君是谁?盛济愣愣问:和洞庭君一样的大魔? 佩玉点点头。 盛济面色很难看,揉揉胸口,如果似洞庭那般的大魔进入秘境,他们还有什么生路?他放下手,问:佩玉,你怎知此事?她为何要脱身? 佩玉瞒去血雾之事,把功劳七分推给老蛟。 沐川听后叹为观止,竖起大拇指,道:狠人!果然是狠人! 盛济抬手又揉揉胸口,浑然不察众人奇怪的目光,那我们还是往吉祥海走? 佩玉念及容寄白的安危,点了点头。 沐川问向三人小队的队长,春秋,你说呢? 谢春秋浅笑,我是个瞎子,自然跟着你们走。 沐川又扭头,看着怔怔立在数步外的少女,喊道:尺素,你怎么看? 余尺素魂不舍守,仿佛没有听见。 盛济边揉胸口,边问:尺素? 余尺素身子打个了激灵,脚步虚浮,声音无力,随便你们,我只想洗个头。 待商议好行进的路线,沐川与盛济负责把事情通知众人。也有人不服,想去其他地方寻求机缘,毕竟天海秘境只此一次机会,若错过只怕要抱憾终身。 他们中不遑有巧舌如簧者,把盛济说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最后抽出长剑,震慑道:去留随意!但若想留在这里,便要听我们的话,否则拖累大家,别怪我不客气! 沐川抱着手,微眯着眼,看少年蓝袍熠熠,薄唇紧抿,故作深沉,心中暗笑。他眼尖,忽然窥见盛济前胸微拱,联想到他时不时揉胸口的举动,大惊失色。 难道、莫非 为了验证猜想,他脚下一个趔趄,假意往前摔倒。 盛济本与他并肩而行,见状连忙来扶。 沐川趁机双手按在少年胸口,双目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软、软的? 盛济连忙挥开他的手,护住胸口,你手脚轻点! 沐川连忙致歉,拱手长揖。 盛济面色稍缓,也没什么。 晚上休息时,众人扎好帐篷,两间帐篷,理所当然,三个女子一座,三个男子一座。 分配时,沐川想反驳,看了眼弯腰仔细铺被的少年,话又吞到肚子里,心想,若她有什么苦衷,刻意隐瞒自己女扮男装,我这么贸然说出来,岂不是让她陷于难处?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6) 夜晚的秘境星空绚烂,瑰紫深蓝的幕布上,一颗一颗的星子闪烁,密密麻麻,汇成星海。 轮岗守夜的人员安排好,盛济从帐篷探出头,主动问沐川:你不来歇息一会吗?等会就是你值夜了。 沐川笑容尴尬:不、不用了,我没有睡意。 好。 沐川又道:你难道想与我同卧一塌吗? 盛济心中不解:这又何妨? 沐川猛声咳嗽,毕竟你是个平日还是要注意一些为好。 盛济不懂他在说什么,出于礼节,点头致谢道:好,多谢沐兄。 沐川看着帐篷后的人影,摇摇头,叹了口气。等到守夜之人交换,赵横云弯腰,想爬进帐篷里,被沐川拦腰抱住,不要进去! 赵横云:什么? 沐川拍拍他的肩,示意他陪自己坐下,又取出两壶酒,兄弟,今晚就陪我喝酒吧。 赵横云接过酒,你闹什么?我先把盛济叫起来,让他值班啊! 沐川:我们两代她守夜吧,人家比我们小这么多岁,就让她多睡睡。 赵横云一听有理,没想太多,他与沐川四处游历,经常风餐露宿,没把此事放在心中,笑道:那好!喝酒! 夜黑如墨,周围的妖兽早被清理完,此刻万籁俱静,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响。 佩玉盘坐在高地,把无双插在周围瓦砾上,开始闭目调息。这是她的习惯,就算有了轮班值守的人,她也总会默默守护着。她不放心把自己的命,放在别人手上。 身边响起碎石窸窸窣窣的声音。 佩玉睁开眼睛,谢春秋站在她身边,黑衣被吹起,红色纹饰像火焰跳动。 为何不睡? 谢春秋道:我与你一样,也不习惯把命托付给别人。 佩玉接着闭上眼睛调息。 谢春秋坐在她身边,仰头看着漫天星光,嘴角噙起一抹笑,就好像她当真能看见一般。 长发拂动,红色发带缠绕在她的手上。 她突然开口:是谢家对不住你们母女。 佩玉的眉皱了一下。 谢春秋说:小时候,我见过你娘亲,她是一个很温柔美丽的女子,跟仙人一样。那时候我唤她叔母,常常缠着她与我说睡前故事。她摩挲着手中发带,这条发带,就是她替我绣的。 佩玉这才睁开眼,看着发带上精致的纹饰,沉默不语。 谢春秋道:过去多少年了,连我也有些记不清。我在人间漂泊这些年,不肯回家,一是失望,二是为了赎罪,但无论我做什么,也不能弥补一二,更不能减轻谢家的罪孽。 佩玉的声音清凉,像夜风徐徐吹来,谢沧澜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春秋笑了起来,抬手解下发上束带,泼墨般的长发如流水倾泻下来。她双手捧着发带,微垂着头,我想将它还给你。 佩玉沉默着。 发带在风中飘扬,红纹似灿灿的火焰。 她又看向谢春秋,女子头微低下,跪坐在地,身形微弓,像是不胜负荷。 一个人背负着罪孽,在人间自我放逐,有家不归,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够了!佩玉站起来,白衣猎猎。 谢春秋愕然地抬起头。 佩玉的心里其实是有一丝嫉妒的。连她都没有享有过朝雨一丝一毫的殷勤爱意,这个姓谢的女人凭什么拥有?她猛地把无双拔出来。 余尺素不知从哪跑出来,一把抱住她的手,冷静啊!玉姐!冷静! 佩玉甩开她,提气跃上另一段废墙,无双在夜里闪着雪亮的光。 余尺素眼圈泛红,怀柏仙长没同你说过吗,她快要和玉姐结契了,仙长对你有恩,你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不然,就算玉姐答应了,我也不会答应! 谢春秋蹙眉,偏偏头。长发自两侧倾泻而下,柔和了往日冷冽的神情,变得温柔动人起来。 余尺素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她捧着胸口,在看到这人的瞬间,那千疮百孔的心又开始跳动,这莫非就是喜欢的情绪吗?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丝毫不受理智约束。 幸亏玉姐没有动杀心,我告诉你,你打不过她的。余尺素瞥见她手中的发带,醋味十足地说:怀柏仙长给玉姐这么多好东西,你拿跟发带就想做定情信物,未免也太寒碜了。 定情信物? 余尺素听出她语气中的疑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不是吗? 谢春秋笑着摇摇头,不是。 余尺素睁大了眼,心中狂喜,又有些不敢相信,那你能将它给我吗? 谢春秋:不嫌寒碜? 余尺素想扇自己一巴掌,大声道:不嫌!我不嫌弃! 谢春秋笑着收好发带,还是不能给你。 余尺素捧着胸,感觉到胸中那颗五光十色的少女心,砰的一声碎掉了,满地的渣。 谢春秋道:但我有另外一样东西想送你。 余尺素带着哭腔问:什么啊? 谢春秋站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余尺素呆呆站着,脸以十分迅速的速度红起来,眼睛大睁着,亮闪闪的。 谢春秋看不见,手指状若无意地,从她的耳垂拂过去。于是耳垂自脖颈一阵颤栗,很快就红了一片。 可惜这等美景在前,谢春秋双目无神,无法得见。她摸到余尺素的颊后,很慢地倾身过来。 余尺素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脱离胸腔。待唇上一点温软的触感,她的身子弹跳起来,捂着脸,半晌说不出话,心中麻麻痒痒,被一种奇怪的情绪充盈着,很是飘飘然。 你、你她瞪圆眼睛。 谢春秋歪头,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呀!余尺素心中狂叫,努力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你这是什么意思?追求玉姐不成,转头来讨好我吗?我好歹是堂堂千寒宫少宫主,黄钟峰主的亲传弟子,你连根发带都不想出,就想追求到我吗? 谢春秋叹气,转身作势要走,既然尺素不喜,那我只好离去。 深黑的衣角被拉住,余尺素的声音委屈巴巴,干什么呀?我就说一下,就说一下,你又牵手又送发带,还不许我埋怨一下吗? 谢春秋啼笑皆非,那你喜不喜欢? 余尺素面泛红霞,耳垂红得快要滴血,声音低如蚊呐,喜、喜欢 谢春秋笑了笑,揽住她的腰,带她跃入一处高地,二人脚方踏上花岗岩,四周的草丛中,忽而惊起许多流萤。颤动的萤火在黑夜摇曳,像漫天的星星落入凡尘。 余尺素兴奋地手舞足蹈,好漂亮! 谢春秋只是笑着。 余尺素意识到一事,你不是看不见吗? 谢春秋道:我能听见它们。 余尺素呆呆问:那、我那天给你数流萤你为何不阻止我?那么蠢、蠢透了! 谢春秋很贴心,如果你不数数,要怎么掩饰自己的心跳声呢? 余尺素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心想,原来这人能听见,也是,她能在群妖中斩退狼王,怎么连这么明显的心跳声都听不见。她面红耳赤地问:那你早知道,我、我 早知道你喜欢我?谢春秋点头,微笑道:是啊。 余尺素心中委屈,那你为何一直佯作不知,是看我笑话吗? 谢春秋抬起手,一只流萤落在她的指尖,青绿色的光闪烁着,柔和又朦胧。她的面容温和,我比你大许多,已经过了容易动心的年纪,这段时日我也在纠结。 余尺素轻声问:你现在决定了吗? 谢春秋点头,笑道:这不就是答案吗? 余尺素情不自禁又抚上胸口,那颗七彩琉璃的少女心又黏合起来,飞快地跳动着。 萤火飞舞,星空闪烁。 她忆起一事,问:那你是为什么喜欢上我?她想,一定是自己数流萤数星星,虽然蠢但一片真心的行为,打动了谢春秋冰封的心!话本上的故事,肯定是有用的! 谢春秋稍稍踟蹰,摩挲着发带,还是坦诚相告:我想,你演技这么差,一定是个很真诚的人。 余尺素:啊?她觉得受到了羞辱,脸色通红,告辞! 佩玉靠坐着断壁残垣,膝上横着一把凛冽的刀。她偏头看了眼萤火中的二人,眼中露出抹温柔的笑意,抬头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柔和的星辉洒在秘境上,苍白的瓦砾,呈现出另一种柔和温润的质感。四下寂静,只闻高岗上低声呢喃的情话。一只只萤火虫在眼前飞着,像孤山清凉的夏夜。 佩玉取出那枚树叶,轻轻抚摸着,把它贴在脸上,怀柏的灵力流动,温暖着她被夜风吹凉的面颊。 她想起了谢春秋的话。谢春秋的话外之意,无非是佩玉把怀柏看得过重,太过依赖她,心中只塞着一个师尊。把心困于方寸之地中,便看不见人世的种种美丽之处,为了一枝杏花,错过了整个春天。 但谢春秋不知道的是,于佩玉而言,怀柏是那枝杏花,也是整个春天。天下与世人,不过是春风里浮动的花香,暖阳里曳动的微尘。 她与沈知水不同,她小时候便常常想把那枝花给摘下来,等年纪大了足够摘到后,就会迫不及待地摘花,把她的春天紧紧抱在怀里,只教她一个人看见,谁也别想觊觎。 她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得下一个人,至于她表现出来的那些对人世的爱,只是因为她心中的人,深深地爱着这个人世而已。 第146章 天上明月 海上的日落美丽无比。清澈的海水上呈现红与碧蓝交织的瑰丽色彩 天空一点点暗下来,红日渐渐隐没,消失在海的那边。 见贤阁孤独地伫立在石上,塔底被海浪冲刷着,长满青绿的苔痕。 这是圣人昔日自省之所,现在却成了一座临时监狱。 霁月犹豫片刻,缓步踏上这座高楼。她来过这儿许多次了,此刻心中却跳动快了许多,像第一次踏上见贤阁,在侍女的带领下,绕过重重帷幕屏风,去见圣人的情形一样。 隔着一道木质屏风,紫衣女子盘腿而坐的身影隐隐约约。 霁月没有绕过屏风,也席坐在地,眼睛紧紧盯着女子身影,面容哀伤,漫漫。 柳环顾睁开了眼,注视着面前的屏风。 两人都没有说话,香炉中轻烟如丝如线,靡丽的桃花香迎面飘来。烛火闪烁,见贤阁的沐浴在温暖的烛光中。 柳环顾抬起手,捧起碎金般的烛光,然后松开手,看它如金沙般从指缝间漏下。 霁月终于说话:漫漫,告诉我,为何要杀长老,迫害同门? 柳环顾轻轻笑了笑,沉静的眉目舒展,在灯下晕出温柔的光,师姐,我父亲是个无恶不作的魔,我做些坏事、杀一些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你不是那样的人。 谁说我不是?!柳环顾的声音陡然严厉,柳眉挑起,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霁月眉头微蹙,垂着头,脖颈雪白纤细,鲜有露出荏弱之态,漫漫,你若这样,我也救不了你。 柳环顾:不要救我。她重新闭上眼睛,就这样吧。 霁月深吸一口气,你知旧例,残害同门,会如何处置吗? 柳环顾抬了抬手,又垂下了下来,说起另外一桩事,师姐,你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到大,格外亲近你吗? 霁月的声音颤抖,为什么? 柳环顾道:因为你一直喊我漫漫,别人都逼着我改姓柳,你却承认我是沈知水的女儿。 这本是一件小事。 柳环顾摇头,他们让我改姓柳,却依旧以魔之女的身份待我,你喊我沈漫,却从未在意过我的身份。我曾天真地以为,改名换姓,就不用再背负沈知水身上的罪,可是,她自嘲地笑笑,像师姐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我的名姓,在意这个的人,也不会因此而宽宥于我。 霁月道:本不是你的错,何来宽宥一说? 柳环顾勾了勾唇,也是,本不是我的错,可若不是我的错,她顿了一下,我这数十年所受的,又是什么?她终究还是意难平。 霁月攥紧手,这些年,是圣人庄薄待你,你有怨言无可厚非,但这并非你残害同门的理由。岁寒 想起柳环顾事发后,进入采莲居看见岁寒凄惨的模样,霁月目光微黯,岁寒纵有再多的错,手脚俱断还不足以平息你心头的怒火吗?为何要这样折磨她? 柳环顾早在那雷雨交加之日冷却一颗真心,此时听她一句话,忽然又滋生起难言的委屈与不平,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我被众人欺凌时,你在哪里?我求你替我说话时,你又怎么回答的? 她心里知道不能怪霁月,然而满心的怨愤难平,视线一片模糊,忍不住霍然起身,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不能习术法,被当做废物,连简单避雨的术法也不知道,你教过我吗?我为那一招剑法,付出多少、承受多少,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她冷笑,眼神冰凉,被岁寒一刀扎在心口的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为什么?! 她是受害之人,她不肯原谅,这群道貌岸然的人,有什么资格替她原谅? 霁月听出她声音中浓烈的情感,微微怔住,轻声道:漫漫 柳环顾颓然坐了下来,就好像丧失所有力气,半倚在桌案上。 她垂眸,紫袖如云,看不见手底的血腥,师姐,到了如今,还需要再说这些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7) 霁月声音凄苦,漫漫,是师姐的错。 柳环顾闭上眼,一滴又一滴的泪砸了下来,紫衣晕开湿痕,你又做错了什么? 身在人世,无论仙凡,不管看上去再鲜艳的人,总有力不能及之事。九尾可通天,却改不了命数,一剑横绝云中,也不能洗净时陵的鲜血,柳环顾想,霁月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做得太好了。 错的人,一直是她自己。 她是个贪婪的人,渴求太多,可这个令人绝望的仙门,只能让她感受到冰冷。 然而霁月是冰冷的海水中,那点摇曳的光芒。是她心里,唯一一寸的净土。 霁月道:罢了,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柳环顾轻拍桌案,师姐,你说圣人庄像什么? 霁月叹口气: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屏风后的人没有说话,灯火幽微,屏风投下的阴影,把她覆盖住,霁月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小师妹。柳环顾好像总是把自己伪装在一副微笑着的面具下,至于她的内心,是否千疮百孔,是否百劫成灰,没有人在意过,也没有人发现过。 圣人庄,整个仙门,柳环顾轻声道:在我的心里,是一塘荷池。站在岸上,看见凉风习习,荷花娉婷,荷叶茂盛,正如师姐你们所看到的那样。可我从小被踩入泥中,眼前所见,是腐烂的根系,污浊的黑泥,后来我终于爬上了岸,回首望满池芙蓉摇曳,却一点也不觉得它美。 霁月怔怔地望着她。 柳环顾低垂着头,雪白的手腕上,幽蓝色的手链微微晃动,这是个烂透了的世间,我也早已是,一个烂透了的人。 霁月皱眉,反驳:不是这样的,你太过偏激了。 柳环顾情不自禁,轻轻抚上手链,眼里闪过一抹深切的恨意,师尊说过,不喜欢做的事,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苦心经营得来的东西,不会让我真正开心的。她说得果然没错,师姐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只是我苦心经营编制的假象而已。我本来就是一个恶人,所以,做恶事,便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霁月慢慢地站起来,你还不愿意同我交心吗?她偏头,看着紧闭的窗,缓声道:孤山有邀,我马上要去秘境那边了。只怕那些人会对你动手 她绕过屏风,静静地看了柳环顾半晌,转身走到窗前,低声念几句咒语,金光一闪,塔上的封印就这么解除了。柳环顾诧然地抬起头,眸中有几分湿润。 霁月把窗推开,海风吹入见贤阁,烛火颤了颤,熄灭了。 柳环顾深深地望着霁月,她的红衣高扬,像飘动的火焰,永不熄灭的光。 霁月拍了拍窗沿,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回身望着她,笑意融融,一如往昔,我真是惭愧,竟然从来未曾懂过你,漫漫,或许你是对的,仙门如一池荷塘,有人见其清,有人见其浊,但这人间这么大,我想你总能找到一方属于自己的清静之地。 师姐想过放了我之后会如何吗? 霁月笑道:大不了把这庄主之位、连同有为剑一并交给他们。圣人说过,人有情疏远近,师妹于我而言,自然要比这些虚名重一些。 柳环顾看着她的脸。 霁月的眼神很柔软,眸中有几点光。像春天的江流自原野缓缓流去,两岸是青青的草地。 温柔又浩瀚,不知是因为温柔,所以浩瀚,还是因为浩瀚,所以如此温柔。 柳环顾记起第一次来圣人庄,霁月牵着她的手,带她到海边看日落。晚霞万里,天地浩大,冰凉的海风吹起,霁月捂住她的双手,替她挡住了冷风。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师姐是遮风挡雨的树,是顶天立地的山,是暗夜里,摇曳着的温柔烛光。 柳环顾的目光慢慢转到那截断臂上,表情渐渐迷茫。 霁月摆摆手,快走吧。 柳环顾双目通红,颤声道:师姐,你真要放我走你会后悔的。 霁月:也许会有这么一天吧,但至少此时此刻,我是无悔的。她摸了摸有为剑柄,你若不走,我便要先行一步了。 柳环顾很慢很慢地跪了下来,身子伏倒在地面上,头抵着冰凉的地。 霁月皱了皱眉,没有阻拦。 柳环顾轻声道:方才同师姐置气,是我不该。她可以对着所有人伪装得天衣无缝,偏偏控制不住把最尖锐的情绪,留给最亲近的人。 霁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无妨。 柳环顾的肩头颤动,扬起脑袋,看了霁月一眼,慢慢站起身,从窗口御剑离开。 风卷云动,紫衣飘扬,霁月揉了揉眼睛,一直站在窗口目送她。 柳环顾转头,看了圣人庄最后一眼,手紧紧攥着,鲜血淅淅沥沥滴出。 师姐是天上的明月,她是塘底的泥沙。她注定不能拥月入怀。 第147章 候卿已久 柳环顾御剑立在天上,俯瞰浩大河山,无垠大海,觉得心中空落。那种冰冷很快从心底滋生,寒意淌入她的经脉,她手足冰凉,如坠冰窟,仿佛要被冻僵。 霁月让她寻自己的一方清净之地,可那样的地方,又该在哪里呢? 齐长老猜测果然不错,霁月果然会偷偷放走这魔女! 我们就把她抓回庄,看当着所有弟子,霁月怎么解释! 云海中,四个圣人庄长老飞来,把柳环顾包围住,面露得意之色,不枉我们暗暗观察数日。 柳环顾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紫衣高高飘扬。 那些长老早已不服霁月,如今终于抓住她的把柄,顿时喜笑颜开,至于站在其中小小的金丹修士,他们还没放在眼里 为首的齐长老道:看吧,沈知水的女儿,果然也跟她爹一样,走上这条路。 我早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个长老附和:白费了这数十年圣人庄对她的教诲! 还有人想到渊风,顺势叹气:那妖孽骗了我们八百年,妖魔横行,此乃圣人庄的不幸。 妖魔横行,柳环顾微微笑起来,双目赤红如血,红光流动,那我想请问诸位长老,妖魔来犯时,是谁站在最前方?是谁破阵杀敌、护下七城?! 几位长老皆有些尴尬,左顾右看,佯装未听到。 柳环顾的笑容更甚,长老的记性真是不好,既然你们忘了,那我便帮你们回忆。是我们这些妖魔,护下了圣人庄、护下了七城。敢问圣人庄危难之时,诸位又在何方?啊,她摸了摸鬓发,那时齐长老正外出游历。 齐长老闻言,面色稍霁。 柳环顾话锋一转,可我怎么听说,那时长老在东海逡巡,看着黑压压的水族,不敢过来相援呢? 齐长老喝道:不要被魔蛊惑,先将她拿下! 四人站东西南北四角,手捏印诀,当空一张金色巨网笼下,数百道灿灿华光,把柳环顾紧紧困在其中。 金线腐蚀皮肉,血汩汩流出,染红一袭紫衣。 一位长老道:这张用浩然正气凝成的乾坤网,就是专门对付你这样的魔物! 柳环顾身形微晃,撑剑半跪在地,一道道淡绯血迹从剑刃流下。 她已伤痕累累,偏偏笑意盈盈,问:诸君为何不回答我呢?水族入侵时,为何是我们这样的妖魔,挡在你们之前呢? 齐长老面沉如水:何必和魔讲道理,诸位,让我们一举把她擒回,看那霁月作何解释。 他们想到唾手可得的有为剑与圣人之位,相对一笑,手下更加用力。金网华光大盛,照得夜如白昼,地上蜿蜒的血痕已积成小洼。 柳环顾全身不禁发颤,竭力让自己不倒在地上,冷汗不断滚落。 心中那股冷意更甚,冻得她四体俱僵,连呼吸都冒着寒气。 怎么会这么冷呢? 她竭力抬头,看着这手持乾坤网的四人他们无一不是气度高华,儒衫风雅,若不站在此鲜血淋漓之地,活脱脱一位当世大儒,再口吐几句礼仪道德,便有许多恭恭敬敬地唤其夫子先生。 真不愧是圣人门生。 柳环顾低低笑了起来,每笑一声,便牵动周身伤口,痛意自五骸涌来,血流得很快。 可她依旧笑着,笑得满襟都是鲜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一阵清风吹来,几点冷雨洒下。 圣人庄的长老看了眼天空,时候不早,我们尽早将她解决。 几人高声念着法咒,乾坤网猛地缩小,瓷白如玉的肌肤被勒破,涌出的红血里,有血肉的碎片。 夜雨渐渐变大,冷冷地打在人间。 长老们面色凝重,皱眉看着网中的女人她已鲜血淋漓,残破不堪,脚下的土地早被染红。 看似岌岌可危,看似奄奄一息。 可她依旧不倒。 天上风雨渐疾,耳畔滴滴答答,是血水滴落的声音。 齐长老使一个眼色,站在柳环顾对面的那位长老会意,走近几步,微弓下身,看这女子是否气绝身亡。 一道闪电掠过天空,把那张脸映得又青又白,长老面色大变,霍然连退数步。 齐长老问:怎么回事? 那人语气惶恐,她、她还在笑! 齐长老嗤之以鼻,不过是在笑,就吓成这样? 闻言,另外两人也哈哈笑起来,魏兄,你胆子也太小了。 此时,柳环顾的身子动了动,竟慢慢站了起来。 血水淋漓,她抬手,揩去唇边的血痕,嘴中鲜血立马又涌出来,把早已浸满血的袖染得愈红。 可她依旧在笑。 你、你笑什么齐长老的声音中,不自觉也带上一些惊骇。 柳环顾垂着头,低声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她抬起头,一双笑目弯弯,瞳孔如血,显出狰狞恶意,我在笑,你们,也配用乾坤网吗? 齐长老对上这一双血眸,手足冰凉,颤声道:她、她已入魔,快制住她! 柳环顾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夜雨洗尽血痕,冰肌玉骨恢复如初,只一身依旧淅淅沥沥滴着血的褴褛长裙挂着,能看出方才的惨烈。 她弯了一双凤眼,眼角晕上绯色,眸中水光隐隐约约,如若泫然欲泣,又似笑意吟吟。 我笑诸君,满口礼仪道德,字字锦绣文章,真不愧是圣人门下。 声音方落,乾坤网轰然张开,网由中心开始,寸寸被魔气侵蚀,金光黯淡,在空中不断翻滚。 两把细剑出现在柳环顾手中,剑如细柳,微微晃动。 她施施然一行礼,魔族沈漫,请战圣人庄四位长老。 天边,风更疾,雨更骤。 四人对视一眼,手中持宝剑长刀,宝光四射的法器划破长夜,朝柳环顾攻来。 她的身影一晃,忽而消失,瞬间出现在一位长老的身后,长剑如电,刺穿他的胸脯,满腔热血洒出。 柳环顾抹了把脸上的血,笑道:原来长老的血,也是热的呀。 另外两人趁机持剑攻上,剑气浩荡,如江如河。 柳环顾不躲不避,两把剑贯穿她纤细的身体,可她笑容愈盛,手中双剑穿云而出,也刺穿对面二人的心脏。 两个长老不可思议看着她,胸前血红色不断扩散,颓然倒地。 人的身体,这样脆弱。柳环顾拔出双剑,细柳般的剑身在风雨中飘摇,血水顺着剑刃滴下。 她低下头,笑看插在自己身上的两把剑,用魔气一震,分金断石的宝剑化作粉尘,空荡荡的剑柄落地,发出两声哀鸣。 只在眨眼之间,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在她的脚下。 齐长老早发觉不好,拼死遁出数里,看着近在眼前的圣人庄,松一口气,心道霁月这是放出多大的祸患! 他在雨中疾奔,呼吸渐沉,丝毫没注意头顶回旋着一张黑色的网。 柳环顾站在数里之外,轻轻抬起手。 瞬息之间,黑网笼下,把齐长老紧紧缠缚。他大睁着眼,求救声被漫天风雨淹没,黑网慢慢缚紧,儒衫浸满了血。 柳环顾闭上眼,双剑飞回鞘中,绯衣飘扬。 鬓发早被风雨打湿,贴在雪白的颊上,她将手猛地攥紧。 那张网也在瞬间收紧,一道血雾迸出,网中之人无声无息化作血泥。 柳环顾慢慢跪倒在地,捂住胸口,柳眉紧蹙,似乎终于感受到了痛楚。 血泪一滴又一滴,自眼角落了下来,她弓起身子,无声地啜泣着。 漫天止不住的狂风骤雨,远处不停歇的激浪怒涛。 天地同悲。 师姐对不起 我还是不能成为,你希望的人。 姗姗来迟的痛贯穿心肺,她伏倒在地,哭得悄无声息,不肯流泻出一点声音。 她这一生,飘摇如弱柳,无根似浮萍,终于拥一轮水月入怀,又突逢一场狂风暴雨。 水中明月震碎,从此不见清浪,只见浊沙。 柳环顾缓缓站起来,魔化的乾坤网飞入她的袖中。手上蓝链悠悠晃动,她往前看了一眼,抬起沉重的脚步,背离圣人庄,往北走去。 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往前走,去所有魔该去的地方。 蓝链摇曳,发出湛湛的光,像极了风雨初歇,云破月来,天空的一抹霁色。 她背负风雨,步履艰难,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晦暗的视野中,忽而撞见一点华丽高雅的湛蓝。 女人立在魔窟口,朝她伸出手,腕上蓝链轻轻摇动,笑道:侯卿已久。 第148章 吉祥之海 霁月送走柳环顾后,连夜奔赴秘境之地。孤山宝船零零散散站了几人,不多,俱是各门重要人物。 丁风华见她,冷冷哼了声,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霁月拱手,抱歉,庄中有些事。 宁宵回礼,温声道:无妨,此番请庄主来,是想商议秘境异变一事。 霁月偏头,他们站在甲板上,抬头就能看见秘境入口处不断涌出的深黑魔气。魔气几要染黑整片天空,宝船结界的金光不断被腐蚀。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8) 虽然早就猜到魔族会在秘境中挑事,但这架势,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霁月不废话,诸位如何看? 宁宵道:按常理来算,大约三月至六月之内,弟子们会从传送阵离开,半年后,秘境自行关闭,所有携带玉符之人都会被传出。但如今已经不循此理,若静观其变,不知是否会再滋生事端。所以我们商议后,想请庄主用有为剑破开一角,强行打开秘境。 霁月按住剑柄,点了点头,只是秘境亦是上古传承,我心中并无多少把握。 宁宵:请暂一试。 霁月半路出家,剑术上远不及丁风华,但有为之利,足以弥补这种差距。 古朴而庄严的古剑出鞘,金雾般的剑气弥漫开来,浩浩汤汤的金色剑气,像海浪荡开,瞬息之间冲散了乌黑魔气。云海之上,金光灿灿,仿佛日出东方,金色浮尘在空气中游动。 霁月手握剑柄,自长空划下,一条金色的河流缓缓淌过云海,天地都为之一振。 狂风大起,宝船剧烈摇晃,如同惊涛之上的小舟,几位大能全紧张地望着秘境入口。 过了一会,金色的剑气像墨滴入水中,丝丝绵绵地散开。大风吹开乌云,剑气斩绝魔气。 霁月收剑回鞘,神色愧疚,抱歉,我无法破开。 宁宵摇头,也在意料之中。 丁风华皱眉,白瞎了这么好的一把剑,你当然破不开秘境,现在是剑驭你,不是你驭剑。 宁宵皱眉,语气稍重,风华,不可对庄主无礼。 丁风华头往外一偏,抬了抬下巴。 霁月沉默片刻,道:剑尊所言甚是。执剑之时,我常有力不从心之感,有时感觉,我配不上这么一把神剑。 丁风华:我们练剑多少年,也难以掌控一把神兵,何况是你这种刚拿剑的。哼,若非有为选中了你罢了,你过来,我教你如何驭剑。 霁月怔了怔。 丁风华挑眉,怎么你还不乐意吗?要不是我孤山弟子在秘境内,我才不会教你,至于能领悟多少,能不能破开秘境,就要另说了。 霁月半跪下,膝盖离地有一指之距,行礼道:多谢剑尊不吝赐教。 她师承渊风,只能对丁风华行以半礼,但圣人庄庄主亲自行礼,已经足以表示尊重与感谢。 跟我来吧。丁风华唇角勾了勾,面色缓和不少。 天心忽而偏头北望,眸中金光一闪即逝,随即紧紧闭上双目,眼角滴落血泪。 宁宵关切问道:法师,您可是看到什么? 天心面色苍白,身形一晃,宁宵忙将他扶住,法师,您可还好? 闪着金光的眸再次张开,倔强地往北望去,血珠滴滴沁出,掉在船板上。 宁宵也跟着看过去,心中一凛,猛地意识到,那儿正是万魔窟的方向! 苍生浩劫天心后退一步,双手捂住脸,鲜血源源不断从指缝涌出,痛苦的低语回荡在每个人耳中,以至于没人反应过来,先上前给他疗伤,万魔窟开,苍生浩劫众生何辜? 有为斩下的瞬间,一声巨响,秘境之内山河摇动,天翻地覆,地面皲裂,出现数道深长的裂缝。 众人乱作一团,佩玉率先反应过来,长生符出手,银白柔和的光芒包裹住所有人,把他们紧紧护住。 也只有一霎的功夫,秘境恢复正常,只是展目望去,山崩地裂,满地狼藉。 这是怎么回事?余尺素紧紧抱着谢春秋的手,吓得小脸惨白,秘境里发生了地动? 谢春秋拍拍她以作安抚,没什么,你们怎么看? 沐川:还能怎么看,从没听说过秘境有地动,这不就是那群魔弄出来的鬼动静呗! 盛济摇头,倒不一定。 远处已有几道光柱熄灭,看来地动山摇摧毁不少法阵,佩玉心道,也许并非魔族所为。 盛济说:你们看,我们附近就熄灭好几座光柱,难道魔族造出一个大阵,然后特意将它毁去吗? 谢春秋附和:对,而且方才的震荡,是由外至内,不像是秘境变动产生的。 沐川想了想,也是,他真心感慨,你们女孩子就是心细。 盛济:什么? 沐川挠挠头,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盛济只觉这人颇奇怪,却没放在心里,问佩玉:你怎么看? 佩玉把长生符收起,继续赶路,尽早离开。 盛济声音压低,问:传送阵难道不会被魔族毁去吗? 如果魔族心怀不轨,怎么还会留传送阵放他们出去?这个问题不止他一人想到,话音刚落,另外几人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他们都明白,传送阵,多半已经毁掉。 但不管如何,还是要为了那一线的希望,前往吉祥海一探。 佩玉回头看了眼,那群修士尚不知发生何事,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们,以为到吉祥海,便能早些离开这个地方。有些还在默默盘算,先捡一些法宝,再从传送阵离开。 走吧。她握紧长刀,低声说道。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余尺素想方设法说些趣话让大家开心起来。 盛济时不时抬起手,揉揉胸口。 余尺素问:你怎么老是揉胸?涨奶了吗? 盛济心中无语,长剑挑开荆棘,走到前面开路。 沐川道:尺素,不要这么说,这样不甚文雅。 余尺素吐舌,开个玩笑嘛。盛济,你胸口藏着什么,让我们看看呗,早就发现你小子不对劲了。 盛济纠结片刻,好,不过不能让后面的人看见。 红芜兽太过稀有,容易引来众人觊觎,相处数日,小队中的几人他已放心,却不能相信身后那群修士。 余尺素和赵横云插在中间,替他挡住了修士们的视线。 盛济小心翼翼地将衣襟掀开一小块,沐川忙阻拦:你这是做什么! 啊?盛济茫然地看着他。 沐川脸有些红,至少,你不能当着我和横云脱,这算什么样子,以后传出去横云,你闭上眼睛! 赵横云:为什么?都是大男人,别说他脱件外袍了,就算坦诚相待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喊错人了吧,佩玉、尺素、春秋,你们先不要看,不,春秋你可以睁着眼,反正你也看不见。 盛济:你们在说什么? 一只毛茸茸的小兽从他的衣里探出小脑袋,雪白的毛发上,一点朱砂璨璨。 余尺素瞬间尖叫:好可爱! 沐川也忍不住尖叫:我去!!!我帮你守夜干嘛!!! 盛济忙把衣服盖好,不许看了。 余尺素一眼沉沦,彻底被小兽俘获,再让我看看,就一眼、就一眼!无奈盛济油盐不进,她气道:又不是你媳妇,你这么小气干嘛! 盛济:也不是你媳妇,你这么看干嘛?去看你媳妇去! 余尺素悄悄看了眼谢春秋,立马又低下头,脸悄悄泛上红霞,哼! 谢春秋问:这是什么? 佩玉:红芜兽,怀璧其罪,还是收起来,不要让别人看见。 盛济点头,把小兽捂得更紧,我知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它。 沐川表情呆怔,震惊地看着他胸前拱起,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他想到这些天辛苦守夜,为了当坐怀不乱的君子,在帐篷外被蚊子叮出的不知多少红肿。 他恨! 一行人埋头赶路,沐川冲在最前头,遇到妖魔便挥舞着双刀上去乱砍,场面十分凶残。 赵横云:兄弟,你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沐川扯起嘴角,我哪里不对?我很好!说着,一刀刀剁下去,把脚下的妖怪砍成肉泥,转头笑道:要不要包起来,晚上煲汤喝? 众人冷汗长流,只有佩玉认真分析:你不该把它剁碎,骨头和肉混在了一起,不能煲汤。 穿过一片密林,跃上高岗,碧蓝的海水泛着粼粼的光,波涛温柔地起伏着。金色的沙滩连绵,一望无际,在阳光下闪着金芒。 终于到了!众人欢呼雀跃,不再躲在佩玉他们身后,兴高采烈地往山脚奔去,都想做第一个到达吉祥海的人。 一个修士跪倒在地,捧着一抔清澈的海水,激动万分,吉祥海、吉祥海! 传说中宝藏遍地的地方!所有修士心中向往之地! 佩玉等人站在高岗上,看着他们,并未挤入其中。 吉祥海,赵横云笑了笑,什么宝物也没有的海,看来也不怎么吉祥。 海边的修士从冷静下来,不再兴奋,反而露出惶惑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这片金色的沙滩,并未像仙门代代相传的故事中一般,处处都是宝物。沙滩上空空荡荡,偶尔有几个瓶瓶罐罐闪光,拿起一看,竟只是低阶的灵药。 修士们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捡走了宝物吗? 怎么可能,难道有人赶在我们之前,还是有人一开始就传送到这里? 莫非是魔族干的,可恶可恶!我与魔不共戴天! 还有人十分悲伤地说道:我哭着对师妹说,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佩玉也略为惊讶,她记得容寄白说过会帮他们捡宝物,但她没想到,师姐居然能捡的这么干净。 师姐在哪儿呢? 佩玉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容寄白的身影,却感受到了熟悉的魔气。 她猛地跳上树,看见山脚之下,密密麻麻,都是魔兵。 第149章 挑拨离间 佩玉不动声色,银色光芒脱袖而出,化作一张巨大屏障,阻绝魔兵。 魔兵像水一样分为两拨,陵阳君款款走来,负手望着佩玉。 她的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四字投桃报李。 佩玉皱了皱眉,从树上跳下,不理会魔兵前仆后继地攻击长生符。她心中有较量,按照长生符之力,大约能抵御数日的功夫。 谢春秋目不能视,在其他方面比常人敏锐,也察觉到发生何事,攥住余尺素的手稍用力。 佩玉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看看山下,自己取出水云螺,走至僻静处,喊了几声,容寄白没有回答。她想也许容寄白还在机缘中,也许已离开此处,收起水云螺,重新走回去。 那几人已经炸开了锅。 少年老成如盛济,也是满头冷汗,面色苍白,望向了佩玉,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信任与依赖。 余尺素更直接:玉姐,我们该怎么办? 佩玉神色不变,不要让他们发觉魔兵,我们先去找传送阵。 余尺素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让他们早些提起戒心,不好吗? 谢春秋摇摇头,道:我与你去北面寻传送阵。 沐川很不解风情,你不是个瞎子吗?能找到什么? 余尺素立马变脸,大声道:我与她在一起,我做她的眼睛! 沐川摆摆手,好好好,知道你们感情好,我就守在这里,要是有人想上山岗,我就赶他们下去! 赵横云与盛济往南探查,佩玉独自继续向东,涉海而行。 沧浪无声,浪花如雪沫,她飞了半天,终在海浪之中,看见了三座巍然巨石。 三阳开泰,三石并立,石上本该安置好的传送阵,却被早被人蓄意破坏,圆形的阵法被一刀劈作两半,灵光消失。 佩玉上前,确认无法将传送阵修补好后,疾行回去,将情报汇报给其他几人。 没多久,余尺素同谢春秋一起回来,看见他们,摇了摇头,全部都坏了,它们早就准备好,想将我们困在此处! 该怎么办呢?盛济与余尺素目光望向佩玉,而另外二人看向了谢春秋。 佩玉:我用长生符相抗,能抵御数日,之后 她话未说完,其他人已明白,山下魔兵密密麻麻,还有陵阳坐镇,就算他们可以全身而退,这些修士又该怎么办? 天色渐渐暗下,那群修士蜂拥去找传送阵,没有结果。到了晚上,他们聚在沙滩上,纵酒狂歌,兴冲冲地谈论着出去后如何同道友炫耀,并未意识到即将到来的风险。 高岗密林里,佩玉靠树而坐,抬头明月高悬。秘境中的月比外面更外皎洁硕大,像是一个无瑕的幻梦。她取出袖中竹笛,低低的乐声如怨如诉,传彻清夜,回荡在山林中。 谢春秋偏头听了听,眉头皱起,将睡在她膝上的人轻轻挪开,起身循着笛声,走到佩玉的身前。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沙滩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雪地般闪着银白。霜一样的月光挂在林中,每一片叶上,都好像凝着寒霜。 笛声断断续续,随着断断续续的夜风,散落在月华之中。 一曲方毕,佩玉握住竹笛,仰着头,眼中是清清冷冷的月华。 谢春秋伸手,像是想抓住一抹流逝的笛声,夜风拂过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冰凉。她从佩玉的乐声从感受到绵连无尽的悲伤,也不禁跟着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你在犹豫和害怕什么?谢春秋轻声问。 佩玉抚摸竹笛,低声道:我怕伸出手,就会打碎一场水月镜花。 可水月镜花本是幻影,是精心维持却终会被打破的假象。她的身份,她的谎言,又会在什么时候被打破? 谢春秋道:然而月是有的,花也是有的。何必伤怀? 佩玉笑了笑,是啊,它总在那里。就算遥不可及它也还在照着人间。 谢春秋犹豫片刻,道:那日的地动,是有人在外面,想强行破开秘境,也许我们的困境,仙门已经得知,他们正在想办法。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09) 佩玉点头,我知道。 谢春秋道:长生符若保你一人,至少能维持数月,到时候就算他们没有打开秘境,你也可以通过规则直接出去。你这样把它铺开,想护住每一人何必? 面前的少女可以全身而退、独善其身,可她却选择看似最无用的一种。谢春秋不知说她是傻还是伟大,从亲近之人的角度,她想骂少女拿自己性命冒险,愚不可及,可若站在苍生中,她却希望这世上的傻人能多一点。 半晌后,谢春秋声音复杂,怀柏仙长把你教导得很好。 听闻此言,佩玉却微微笑起来,眼中霜雪消融,月华如水,师尊要是知道,会怪我的。她一向叮嘱我,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不能逞强。可,她的声音温柔,若她在此处,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 她与怀柏,本就是同一种人。 谢春秋也露出浅淡的笑,是啊,像她那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多一点,仙门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话锋一转,你不必这样,就算能坚持数日又如何,那之后难道你能护住他们? 佩玉低垂着头,以沉默相应。 谢春秋叹口气,佩玉,你很强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站在众人的身前。你还只是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还有灿烂的未来,你看看这些人,哪一个不比你要大?凭什么要你的牺牲?自保并不可耻,也不需觉得歉疚。听我的话,等会就收了长生符吧,带盛济和尺素离开。 她见佩玉良久不语,缓声道:怀柏仙长还在秘境外等着你呢。 佩玉肩膀轻颤,终于抬起了头,凤眼中像弥漫了一层水雾,一向冷淡无波的嗓音,竟带了些许哽咽之声,我只是想,师尊日后记起我,能有一时半刻,能以我而自豪。 她一直镇定无比,无人知她心中的惶恐越来越深。明知鸣鸾的身份必会被得知,怀柏会用那样带着恨意的眼神看她,她却还是妄想,今后的某年某月,怀柏抬头望着这轮皓月想起她时,能在仇恨之外,有那么一两丝的自豪 为她是佩玉,为她从未丢过孤山的脸。 佩玉横笛,笛声悠扬,随着清风,飘往粼粼碧海。 谢春秋倚着树,闻笛轻歌相和,唱的是她在人间听到的诗句: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风雨正苍苍。 魔兵的消息没有瞒过多久,一个起夜的修士偷偷溜上山岗,看见密密麻麻的魔兵,聚在山脚,一眼望不到头,吓得顿时尖叫起来,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修士们看见这一幕,脚软面白,冷汗涔涔,有人尖叫惊呼,更多的人露出绝望之色。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魔? 发生何事?难道它们早就候在这里,等我们自投罗网? 陵阳面带笑意,伸出手,佩玉,既然把他们带到这里,你就先下来吧。 所有人的目光在瞬间刺向中间的白衣少女。恶意的、揣测的、奇怪的、担忧的、贪婪的汇聚在一起,向一把又一把的尖刀,把她单薄的身体刺透。 记霏霏不可思议道:佩玉,你是故意带我们到这里来的? 余尺素气得声音颤抖,你说的是人话吗?谁会知道这里有魔?她要故意,之前还会救你们? 有人小声说:这可说不定,她把我们引来,说不定是和魔做了什么交易。 你! 总归要给一个解释吧。 佩玉只是倚树而立,一手提着无双,眼眸紧闭,仿佛风霜不侵。 陵阳抱臂看戏,嘴角上扬,露出戏谑之色。 投桃报李?那是君子之间的事,可这世上的人,不常是君子,或者披着一张君子的皮,大难临头时,终于露出本来可憎的面目来。 她得教一下这个师侄,不要对世人这般天真。 一个修士想起昨日异常,问:就算不是故意,昨日吉祥海什么宝物都没有时,她为何没露出丝毫奇怪之色?又为何要阻止我们上岗查看?难道刻意不想让我们发现魔兵吗? 那人也觉语气激烈,换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道:我并非怀疑,道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并非忘恩负义之徒,只是,他长袖一展,这么多人的性命悬于此处,我们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道友为何非要带我们往吉祥海来?昨日又为何特意不告知我们魔军来袭,隐瞒这个消息? 他话语刚落,许多人便争相应和:是啊,是啊,我们只是想问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余尺素冷笑,玉箫在手中转动,早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像这样来诘难她吗?来吉祥海的决定不是佩玉一个提出的,我们都有讨论,也让你们去留随意。尔等若是想问责,来问我吧! 盛济默不作声,拔出湛湛宝剑,立在她身旁。 想打架啊?沐川揉揉手脚,笑道:正好爷最近心火旺,打狗熄熄火。 赵横云反驳他:兄弟你这话说得不对,在场诸位都是仙门俊杰,怎能骂他们是狗呢? 沐川挑眉,那该怎么称呼? 赵横云:应该唤诸位狗不理仙长。 谢春秋站在佩玉身前,开口道:诸位仙友,怎么不想想,为何魔军停在山脚,不肯上前呢? 她幽幽叹口气,继续说:临行前,千寒宫主授佩玉长生符一枚,她本可以独善其身,以此自保,待到数月后,自然能离开秘境,可她却选择用长生符抵御魔兵,护住我们每一个人,你们说这番话,岂不令人寒心呢? 众人神色各异,他们本是被恐惧冲昏头脑,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三言两句便被挑拨。此刻谢春秋一席话,如一捧凉水泼面,让他们清醒过来,意识到,如若想活命,还是得依仗面前的少女。 哈哈哈哈陵阳拍了拍手,笑道:真是一场好戏啊! 修士立马骂道:都怪你这魔物挑拨!还有脸在这笑?! 陵阳掩唇,方才的话确实是我逗你们的,不过现在嘛,我且说几句实话。我知道你们想从吉祥海传送阵离开,但传送阵还能用吗?你们不妨问问那几个人。 道友,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余尺素冷声道:能是什么意思,你那么聪明怎么不自己想? 陵阳叹一口气,其实我也并非要你们的性命,你们想想看,在这之前,我们可对你们有过一分一毫的损伤?她带领你们毁去我这么多法阵,我怎能甘心呐。 陵阳笑了笑,又说: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牵连无辜,只要你们把她交出来,我便放过你们,如何? 话音刚落,已有几人骂她妖言惑众,厚颜无耻。 陵阳不恼不怒,只道:你们还指望她救吗?传送阵已坏,若想离开,只有能数月后秘境自行传送,但你们问问佩玉,长生符能坚持到数月后吗?那时候,她又能护得住你们吗? 第150章 为何执剑 随着陵阳一声令下,魔兵不断冲击长生符。结界上泛出柔和的银光,像水一样的波纹荡起。 角声满天,阴云压顶,脚下无数魔兵,这场景对少年们来说,太过震撼了。 丝丝缕缕的浅淡魔气,透过细碎的裂缝,挤进结界之中,魔气方靠近,几株树木立马枯萎死去。 修士们马上后退,在这样的绝望中煎熬。 而与此同时,陵阳的声音犹如滚滚惊雷,在他们耳畔回荡。 唉,你们方才这样怀疑佩玉,怎么还能妄想她保护你们呢?拿出长生符,不过是为了自己搏个好名声罢了,你们真以为,长生符破的时候,她会相救? 修士们自知理亏,神情惨淡,魔物所言不错,且不说之前他们一番话颇为寒心,已经难以获得佩玉的倾力相助,就算没有说过,佩玉难道又肯冒着性命危险保护一干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吗? 陵阳低声叹口气,我在人间万年,早已看透世人。人性本恶,所谓神佛,不过伪善。大难临头,谁还会在意虚名,就算她要救,难道会放弃自己的同伴,来救你们吗? 只是本君亦是可惜,你们本不至死,若非追随她至吉祥海,何必遭此大难?我如今当着我的属下许诺,只要你们将她交出,我就放你们离开,还保证接下来几月,你们皆在秘境安全无虞,如何? 余尺素忍不住大声道:你做梦吧!谁会信你的话?! 可有人很小声地说:传送阵坏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我不想死 如果不听她的,等结界一破,我们每个人都会死吧。 陵阳笑意深深,声音中带着蛊惑,把她抓住,交给我,她身上不是有很多宝物吗?长生符、无双刀,还有几个储物袋的极品符咒法器,我都可以分给你们,反正我们魔拿着这个也无用。辛辛苦苦来天海秘境一趟,你们就想这么空手而归吗? 有个修士忍不住冲出来,大声喊:我们快抓住她!交给魔兵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不等余尺素发怒,另外一人抬脚把他踢到,骂道:你还有良心吗?他指着众人,你们还有良心吗?被魔挑拨几句,就要对恩人动手,如果没有佩玉,我们能走出江杨森林吗?来之前,她不是让我们去留随意吗?到吉祥海说到底是我们的选择,凭什么全部推脱给她? 记霏霏点头,正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我们做了这样的事,就算此番能死里逃生,以后的道途可还会长远? 修士们纷纷垂下头,魔的声音太过蛊惑,总能挑起他们心中最阴暗的东西,蝼蚁尚且偷生,人生于世,谁不想活?但若在这里对佩玉下手,先不说能不能打过、之后会不会被孤山报复,就算这些都无需顾虑,此时无道,将来又何以证道? 佩玉终于睁开了眼睛,手握艳刀往前走,刀尖在地上划出火星。 众人不禁纷纷避开,这少女太强大,强者会让人尊敬,也会让人恐惧。 盛济问:你去哪? 佩玉:我同她去说几句话。 没有人再拦她,佩玉一路走至结界前,与陵阳相对。 陵阳笑道:师侄,我早就说过,世人不常投桃报李,总是以怨报德。 佩玉:我救他们不是为了回报。 陵阳弯了弯眼睛,可他们如此非议、怀疑,你当真没有一点怨怼,就算伪装再好,也不能回复如初吧,对着这群忘恩负义之人,还讲什么仁义道德? 你看,这就是人心啊。 佩玉依旧没有表情。早在看到魔兵时,她就猜到了今日之事,所以才预先瞒下,不想自身先乱。修士们的反应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里。 陵阳口口声声人心,却不知佩玉两世为人,千载魔君,早就比她更清楚,什么是人心。 这世上很少有所谓的极善,也很少有所谓的极恶。 大多数人处在中间的灰色,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妖魔的几句挑拨,就能让他们的动摇,但有识之士振聋发聩的声音,也能唤醒他们沉睡的良知。 在这个世界,种下一颗善的种子,就能收获一片亭亭莲田,放下一点恶,就能看见一方地狱。这就是人间。 佩玉道:我不怪他们。 陵阳嗤笑,怎么,显露你圣人之心吗? 佩玉摇头,我只是可怜他们,之前没有遇到一个像师尊那样的人。 怀柏早就跟她说过,遇到这种人,无需置气,不是每个人都同她一样,受到良好教育,有广博见识,生在井底,看不见天空,并不能怪他们。 有些散修生来刀口舔血,一路杀人夺宝,他们的生存规则便是弱肉强食,没人教过他们,要遵循规则、遵循仁善,无序的世界中,稍有良知之人,也许早因一时心软便丧命黄泉。 这样一路修炼,进入天海秘境的人,说那些话、做那种事,本就再正常不过。 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善良,怎能奢望他们对别人善良? 陵阳听到怀柏,面色变了变,眼神柔和许多,你师尊啊也是个痴人,你现在站在这里,还是想感化我吗? 佩玉握了握刀,我只是想问你,头顶这个大阵有什么用,你们来秘境又是为什么?总不至于为我们几个修士,大动干戈。 陵阳笑道:很不错嘛,居然还能想到这事,看在小柏的面子上,我便告诉你,大阵已成,过不了多久,秘境会炼成一方魔域,别想着几月后等着秘境规则传送出去了,规则早就不存在,你们走不掉的。 佩玉问:为何要这样做? 陵阳垂下眼眸,抚上自己面上狰狞魔纹,我们魔族,也不过是想要一方栖身的土壤而已,难道生而为魔,便要天地不容?难道不肯屈从天道,就注定是错?佩玉,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佩玉点头,朝她抱拳,师伯,言尽于此。 一袭白衣飘荡在风里,陵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佩玉,当年洞天福境,我就已给过你们警示你不该来的。 佩玉的身形稍顿,默默地走上了山岗。 见她上来,几人忙迎过去,余尺素问: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无事。 谢春秋轻声道:天上大阵,目的是什么? 佩玉犹豫片刻,把陵阳的话告诉他们。 一行人听后,表情皆是沉重,他们并不能分析出到底发生什么,却凭直觉感受到不安。 谢春秋眉头轻蹙,他们此行,暴露魔族最后的底牌,无异于与仙界宣战,但这群散魔杀我们足够,在仙界大能的手下,却不足为道,它们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它们还有更大的底牌!佩玉猛地抬眸,目光如电,望向山脚众魔。 万魔窟! 谢春秋又道:不管如何,这个消息我们一定要带出去。 沐川叹气,这要怎么带出去,传送阵也坏了,六月就赶我们出去的规则也没了,我们就算能从这群魔手里逃过又怎样?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0) 佩玉抚摸刀柄,把秘境劈开一道缝隙呢? 沐川瞪大眼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春秋明白她心中所想,接着解释:天海秘境,其实是一块大陆的碎片,被上古仙人封印在这里,就像一座巨大的洞府。它与我们原先的天地相连,一定会有薄弱容易攻克的地方,供我们破开缝隙。 沐川不敢相信她这个疯狂的想法,就算有,你觉得凭我们几个人,能劈开秘境? 谢春秋笑了笑,不止是有我们几人。她扬了扬下巴,指向那群修士,不要忘了他们。 好吧,沐川还是不信,加上他们,我们能劈开? 佩玉道:也不只有他们。 整个仙门,都在一同努力。 以气驭剑,尝试与它心神相连!丁风华站在船尾,把孤山之秘传授给霁月。 霁月盘腿而坐,有为横于膝上,额角沁出汗水。 丁风华问:你看到什么? 霁月双眼紧闭,暴雨雷霆,狂风巨浪。 然后? 霁月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圣人圣人执剑立在海边! 一种玄妙的感觉升起,她冥冥之中似有所感,自己仿佛与手上的有为连为一体,一同与圣人游于海上,经历漫长的岁月。 看见苍生苦痛,天地晦暗,人间流离,也看见一点星火燃起,照亮一个孩子的眼睛。 她与圣人的门生一般,跪伏在杏坛之下,听圣人谆谆教诲,春风化雨。 圣人面容和蔼,眼神慈祥。可他拔出宝剑的时候,气质登时变得威严,如巍巍高山,洋洋江河,邪祟不侵! 你为何执剑?剑刃倒映出他的眼睛,他坐在灯下,自言自语道。 你为何执剑?丁风华站在霁月身前,低声问道。 霁月的眼睫颤动,识海中,圣人猛地站起身,执剑走入一席夜雨里,声音铿锵,为万世开太平! 霁月张开眼,垂眸看着膝上古剑,亦缓缓说道:为万世开太平。 第151章 王者归来 霁月握住有为,传承千万年的信念,轰然注入她的体内。 她周身气势暴涨,手中古剑金光大盛,锋芒显露。霁月站起来,长发无风自动,红衣飘扬,眼神烁烁。 丁风华不禁后退一步,在霁月的眸中,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剑尊,多谢。霁月抱拳。 丁风华复而行礼,不敢当。 这句不敢,说得真真切切。丁风华固然骄傲,对强者也有尊敬相惜之心,怀柏除外。 霁月仰头看了看,道:想破开结界,不应在这里。 丁风华问:去哪? 东海,那儿是秘境与结界相交最薄弱之处。 宁宵不多言,让弟子驾驭宝船,丁风华嫌他太慢,自己与霁月先御剑而行。 两道剑光冲云而上,瞬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天心自船舱走出,眼覆白绫,唇无血色。 法师,宁宵上前将他扶住,你那日,所见到底是什么? 天心叹气:我看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魔魅横行,苍生浩劫。 宁宵皱眉,这是未来吗? 天心点了点头:我强行用这双眼睛,已损伤真元,无法再帮你们,只能先回佛乡,将此事告知我佛,为天下苍生祈愿。 宁宵道:我遣人送你。 天心双手合十,脚踏在云上,步步莲花,不必了。 宁宵知道其目不能视,依旧立在船尾,俯身拜别。 天心停下脚步,尊上,若日后孤山,他顿了顿,也许是觉得这句话太残忍,没有继续说,只道:请西行来佛土吧,佛渡众生。 宁宵合了合眸,再睁开时,面露决绝之意,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多谢。 秘境最薄弱之处,在传送阵附近。三块耸立的石上用偃甲搭建一个平台,平台四角放着法器,形成另一道防线。所有人按位置盘坐,形成一个大阵,无双插在中央,以做阵眼。 待魔兵攻破长生符后,他们还有几处防线,一是吉祥海至传送阵,路上布置下的种种陷阱法阵,二是传送阵四角,以各色法器,布下的护阵结界;最后一道防线,就是所有修士以肉身布阵,若在阵法破开之前,不能将天海秘境打开,便会阵破人亡。 破釜沉舟,断绝所有退路。 这也意味着,他们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了佩玉等人之上。 日影西移,天空绚烂,霓霞与碧海相映,天地都镀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金色光芒。 佩玉拔出无双,垂眸望去,晚霞浸染中,这些修士的面容年轻,眼神闪亮,生机勃勃,对未来还充满希望。 余尺素大声喊:今天的演练结束,大家歇一歇。 修士们闻言,从各自位置上走出,与同伴高声谈笑,许是将生死度之身外,他们看上去轻松不少。不像绝境求生,反倒似郊游探春。 余尺素笑着望向沐川等人,这次我们也算历经生死,要不要在这里结拜一番? 沐川与她一拍即合,好!今日咱们就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月同月同日呸,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赵横云问:那求什么? 沐川:求个乐呗! 天光渐渐暗下来,深黑的海面,荡漾起涟漪。 这已是第三日了,如果外面之人未与他们同时行动,结界不可能破开。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佩玉走至海边,一点亮银无声无息飞入她的袖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知道,长生符破了,最迟今晚,魔兵就会攻到这里,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也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夜晚。 天上星河流转,明月皎皎,五彩流光曳动,夜风徐徐,海水泛起微澜。 记霏霏突然找到佩玉,先曲身长揖,致歉道:佩玉,你对我有数次救命之恩,我却忘恩负义出声质疑你,实在有愧恩师教诲、仙门抚育。 佩玉并不在意此事,人之常情,无须自责。 记霏霏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她,我在人间还有一位亲人,若我此行无法归去,你能把信转交给她吗?我以前常常同她拌嘴,现在却后悔信上覆盖一层薄薄银光,遮挡了收信之人名姓,若记霏霏道陨,这个术法也会失效。 佩玉将信收好,点了点头。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请佩玉将东西转交给人世亲友。有人只有两三语相托,有人用笔写下长长书信,也有人未说一字,只送来周身长佩之物。 他们似乎笃定佩玉能出去,就算秘境不开,所有人身亡,佩玉也能出去。 记霏霏跪坐在地上,取出腰上的紫竹箫,看着茫茫大海,奏起一曲故乡之音。 优美典雅的声音在海上飘扬,众人想起自己满怀希望来天海秘境,如今却要身死异乡,所念之人犹在他乡思念,不禁哀从中来,有意志软弱的少年,已经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谢春秋感受到温软的身子稍稍往这边贴了贴,握住身边人的手,怕吗? 余尺素咬了咬唇,有你在,我不怕! 谢春秋微微一笑,无神的眸里,盛满一泓温柔月光。 她摸了摸余尺素的手背,触手柔软光滑,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尺素,我在人间行走时,听一个书生说过一句话,他说,人的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很长,如高山大川,连绵不绝,多少人临死前都未能拥有过这样一份感情,我其实很幸运,能在这里遇见你。 余尺素忙说:呸呸呸,什么死不死,我们可以活很久的。 她与谢春秋十指交缠,春秋,你能听见萤火虫,那你能听见星星吗?我想为你数一辈子的星星!春花没有声音的,我可以把它摘下,让你闻它的香,秋月也没有声音,我可以把让酒水倒映月亮,让你饮下一杯月光。我还有很多的东西想跟你说、想让你看,所以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谢春秋轻轻应了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听她将起千寒宫的满园春色,说到六道院的夏夜流萤。 佩玉抬起头,漫天繁星闪烁,像极了怀柏含笑的眼睛。 原来喜欢一个人后,这人间就会变得格外温柔,星星似她的眼,春花似她的唇,就连拂面的凉风,也像她身子稍倾,耳鬓厮磨时的呢喃细语。 耳畔是悲伤的萧音,她却轻轻笑了起来,嘴角扬起,眉眼微弯,不胜温柔。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于她而言,并不是一句悲伤的情话。碧落黄泉,十丈软红,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是如何的神恩浩荡。 远处一线银线亮起,由远至近,在海浪一同奔来 不是春江潮水,是百万魔兵。 佩玉霍然起身,无双潋滟生辉,倒映着海上明月。她站在礁石上,白衣明净无尘,仿佛与明月同生。 所有修士朝她拱手,长揖,记霏霏低声道:佩玉,请一定要活下来。 活下来,带着他们所有人对人间的思念与爱,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走到各自位置,盘腿而坐,随着各自灵力注入,阵法运行,大阵如一个金碗,将他们倒扣住,金光中有星辰的轨迹。 魔兵开始进攻第二道防线,四角法器渐渐开始碎裂。 正在此时,秘境之内,又一次地动山摇,海面掀起滔天大浪,一瞬吞噬许多魔兵。 佩玉抬起头,无双穿云而上,神兵的气息荡开,岛上,似乎挂满了细密的雪珠。 扬起的海浪在一瞬间冻结成冰,海面结起厚厚寒冰,在月光下闪耀银光。 第一刀!冰封万里! 陵阳负手静静看着她,眼睛眯了眯,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放任魔兵攻击,自己却没有出手阻拦。 还是不行。霁月眉头微蹙,面上有些失落。 裂缺呼啸着回到丁风华手上,他道: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 霁月摇头,心中明白,方才已经是他们二人的极限,一击不成,只怕再来也无甚效果。 明月高悬,粼粼银光,海水一望无际。 丁风华沉声道:我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要为我孤山弟子劈出一线生机! 霁月心中动然,有为嗡鸣。 师姐!我来助你! 师伯,我也来了! 二人回过头,却见海上亮起一道银光,雪白的波浪连绵涌来。 海水中,无数水妖邀月游来,一条青龙飞在最前,每一片鳞甲,都闪着翡翠一样的流光。 游烟翠手里执抢,身着金甲,后面跟着一列圣人庄的弟子,与青龙一同架云而来。 沧海化作原形,师伯,我听说秘境出事,就带我的部下来了。 丁风华欣慰地点头,孺妖可教。 沧海受到嘉奖,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游烟翠执枪,身后的弟子戎装轻甲,手里拿着各色武器。 师姐,我们能做些什么? 霁月摇摇头,你们修为不够,恐怕会被剑气波及。 游烟翠抿唇,不甘地说:那我总可以吧,我的浴火也在差不多要进神兵之列呢。 丁风华道:那你也来试试,沧海,你化作龙形,跟我一起破开结界。 沧海闻言,化作一头青色巨龙。四海水族齐仰首,为王鼓气呐喊。 三人一龙同时出剑,浩荡的剑气震开,海上顿时扬起巨浪。 一声龙吟,风卷云动,银河倒落。 结界肉眼可见地摇晃,一瞬间天摇地动,宝剑银光照得天地犹如白昼。 然而一瞬的光后,是更深的黑暗。 明月已经落下,红日还未升起,空中连星星也黯淡,天地都沉在一片黑暗中。 这时是子时,最为黑暗的时刻,众人的心也一般的沉重。 竭尽全力,还是未曾破开。 佩玉收刀,立在半空中,白衣翩跹,是黑暗中唯一醒目的存在, 魔兵已破开第二道防线,正在不断进攻,已经有许多弟子口吐鲜血,快要支撑不住。 陵阳远远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笑,既似戏谑,又似怜悯。 还是不行。 一个年轻的弟子忽然口涌鲜血,倒在了地上,魔兵抓住机会,顿时涌上来,眼见阵法将破时,红色的雾气腾起,将他们包住。 记霏霏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血雾! 陵阳手一摆,示意魔兵们停止攻击。 弟子们面露惶恐,阵法摇摇欲坠,耳畔忽然响起清冷的声音。 这是魔族的手段,想把我们炼成无知无觉的尸体,但是不必害怕,此术耗时甚多,我们正好可以抓住机会,破开秘境。 佩玉的声音镇定,安定心神,众人听后,纷纷冷静下来。赵横云等人代替几个重伤修士稳住阵法,破开秘境,交给了佩玉一个人。 佩玉握紧了无双。 寒夜冰冷,沧海眉头深蹙,但已不会当着人轻易落泪,颇有王者之风,师伯,修整一会,等道尊来再试一次,如何? 丁风华两次竭力挥剑,有些力不能支,神色颓然,无奈地点头。 他没有说的是,宁宵身为道修,在此事上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如果他们几人不能劈开一条缝,再等下去也没什么用,除非 一道春风般的声音响起借君一剑。 丁风华手上的裂缺震动,蠢蠢欲动,而圣人庄那些弟子尚未来得及反应,武器便已脱手而出。 他们回头看去。 海边,红日冒出一个头。 天上忽然卷起万丈祥云,云霓像金霞织成的毯,一点点铺来。 天地被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1) 而在渐渐隐退的夜色中,无数道武器从四面八方飞来,像百鸟朝凤、像众星拱辰。 一柄宝剑穿云而来,后面跟着千万烁烁银光。 剑乃百兵之王,一剑既出,万兵臣服。 那是什么?霁月喃喃,手中的有为不住嗡鸣,似乎想追随长剑而去。 丁风华道:是结婴的祥瑞。 子夜将去,红日初生,碧海万里。 云中与日同升,万兵追随,身披万丈霞光而来。 素白修长的手握住剑柄,翠色的翎羽高高扬起,剑鸣划破长空,有为如金光飞出,跟在云中之后。 一剑既出,万兵相随,浩浩汤汤如银河星海,连圣人之剑,也甘愿俯首,护卫左右。 这便是王者之剑,这便是天地王道。 丁风华松开手,心甘情愿让裂缺追随她而去。 三百年不鸣,一鸣天地动,成就不朽的仙门传说。直到此时,他终于甘心臣服。 一声巨响,金光喷薄而出,子夜已去,红日自海上升起。 王者归来。 第152章 济世之心 天光破晓,夜尽天明。 清晨曙光中,怀柏脚踏祥瑞,背负霓霞,身率万兵,御剑而来。 她一挥手,云中出鞘,剑光照亮天地,日月失色,大海与天空中,只有明亮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剑光。 这一瞬,万物不敢与之争辉。 霁月睁开眼,眸中是漫天霜白的剑光,眼睛一阵刺痛,泪水模糊视线。 她却仍强睁着眼,这万古一剑,惊艳天地,得见一次,便是不枉此生! 天空裂开一道口子。 佩玉抬起了头,所有的修士,齐齐抬起了头。 永夜之中,投入一点银色的光亮,像细碎的星光,洒落下来。 那缝隙愈来愈大,光芒越来越炽盛,驱散秘境中的万古长夜。 轰隆一声巨响,无双与云中相撞,火星四溅,天地一震。 秘境中山河摇落,海水倒流,天崩地裂,陵阳挥手,魔兵纷纷退开。 怀柏于刀光剑影中,对上了一双澄明如镜的眼睛。 凤眸干净,像那年竹影摇动、明月清风,女人黑衣戴刀,与她在月下对招。 怀柏看见了佩玉,也看见了她身后的迷蒙绯雾。 佩玉凤眸中含了一点水光,霎时变得柔软,唇动了动,无声唤道:师尊 怀柏朝她勾了勾唇,刀剑合璧,一齐将秘境破开。 天空被撕开一道裂缝。 血雾中,修士们面露狂喜,腾空想从裂缝飞出。 诸位!让恩人先行!上次替佩玉说话的那个散修大声唤道。 死里逃生,这些少年们的心境有了很大不同,没有一人朝着那象征生的出口挤去,都望向了佩玉。 怀柏近在眼前,佩玉纵心中万般想与师尊重逢,还是开口道:你们先走。 余尺素喊:快走!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 那散修轻叹一声,飞至裂缝前,经过佩玉时,停下朝她长做一揖。而后一个又一个的修士飞来,向佩玉躬身行礼后,飞离这个吞噬人的秘境。 他们不是名门弟子,生在弱肉强食的仙门,刀口舔血,走到如今,已是心硬如铁,手中累累血腥。 然而经此一番历练,他们混混沌沌的心中,好像缓缓盛开一朵莲花。那是比机缘、法宝更宝贵的东西,是巍巍大门立宗之本。 是一颗济世之心。 少年们朝佩玉长揖,不仅仅是谢她救其性命,也是感谢她,为他们黯淡的道途,点燃了一盏明灯。 日后无论风雨飘摇,长夜无光,明灯不熄,莲花不谢。 怀柏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过了会,她低声对万兵道:回罢。 似柳絮飘飞,银光纷纷散开,如星如雨,兵器们飞回各自主人之手。 最后一人从秘境飞出,佩玉心念一松,正想离开之际,怀柏一弯腰,御剑进入其中。 师尊。佩玉双唇颤动,想一诉相思。 她抬起眸,怀柏依旧是含笑看着她,弯弯的眼中,却好像装着两个人。 佩玉心咯噔一声,忽然就冷了。 怀柏看了她一眼,飞至陵阳身前,一人一剑凌海而立,面对百万魔兵,气势凛然,毫无惧意。 陵阳道:恭喜你,结婴了。 怀柏负手,青衣翩飞,告诉我,魔族到底要做什么? 陵阳勾唇,小柏,你我立场对立,你这样义正辞严地问我,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怀柏也笑了下,师姐一向宠我。 陵阳眼神变得很柔和,罢了,看在以前那条锦鲤的份上我们想将此方炼成魔域,好供魔族有一栖身之处。 怀柏问:魔族?万魔窟? 陵阳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大阵已成,我心念一动,秘境便会再次闭合,小柏,离开吧。 怀柏垂下眼眸,轻声问:师姐,血雾是你弄出来的吗? 不是我。 怀柏猛地攥紧手,眼神痛楚。 陵阳笑道:不是我,还会有谁? 怀柏抬起眼,眸中已经湿润,朝她点点头,转身看向佩玉,面上重新露出了笑。 崽崽,我们回家吧。她牵住了佩玉的手,没有问血雾之事。 陵阳看着那二人离开,身影方自天际消失,她便按下手中机关,头顶大阵轰然运行,秘境中,红色光柱一道又一道亮起,裂缝缓缓消失,魔气自地底翻涌而上,秘境顿成魔域。 陵阳垂眸,掌中出现一颗黝黑的蜃影珠,画面中,白衣少女自绯色雾气中徐徐走来。 她想起佩玉那夜的论道,嘴角扬起笑,用力把蜃影珠捏碎,黑色的粉末飘向无垠大海。 看来,你真的不是鸣鸾 佩玉想起一事,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师姐! 害怕师尊问起血雾,她竟忘记了容寄白还在秘境中! 天边裂缝马上将要合起,怀柏猛地回头,一线亮光倏地一下从缝隙中飞出来。 一张画卷铺开,容寄白从中跳出,挠头,师尊,你怎么进来了? 沧海跑过去,把她紧紧抱住,头埋在她的肩上,低声道:师姐。 容寄白又惊讶道:老四,你怎么也进秘境了,不对,我这是出来了? 沧海轻轻嗯了声,松开手,凝视着她的面容,在秘境有受伤吗?有没有魔伤到你、有没有受到惊吓? 容寄白眨眼,不明白状况,什么魔?我一进来就在吉祥海,我就把所有的储物袋给装满了,然后看见这幅画,就走进去了,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所有人奇怪的目光,小声说:你们怎么都看着我? 盛济别开头,想到自己开场在鬼湖,心里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余尺素拍拍他的肩,突然扑棱一声笑了起来,众人也哈哈大笑,一扫方才凝重的气氛。 道友,你拿了那么多宝物,等会总要去天枢城请客吧!一个散修笑着道。 容寄白一拍胸,那当然,随便你们想要什么!到异宝阁去报销! 少年们想畅饮一番,抚慰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倒没人嫉妒容寄白的好运,或者密谋夺宝,从佩玉那拿回遗物后,他们结伴欢笑着一同飞往东海。 阳光灿烂,海水清澈,波光粼粼,年华正好,人间温柔。 怀柏也跟着微微笑起来,杏眼弯成弦月,一湖春光荡漾。 丁风华道:掌门师兄唤我,我先回去。 怀柏点头,此次多谢师兄。 丁风华:客气什么?玉面微赧,他转身,低声道:那一剑,不错。 怀柏眯眼笑道:师兄的裂缺也不错,我用着甚是趁手。 丁风华面色顿变,拂袖而去,呵!若非情况紧急,我才不会借剑给你! 怀柏轻声说:师兄总是嘴硬心软。 丁风华身子一顿,御剑速度加快,一道紫影掠过,霎时消失在天边。 容寄白拉着沧海的衣角,跟她飞到深海,絮絮叨叨说这些日子积累起来的话。 怀柏替孤山众人与仙门谢过圣人庄后,霁月也带着一干弟子离开,这浩瀚的海面,只剩下了她与佩玉二人。 佩玉神情有些紧张,师尊,我 怀柏牵住佩玉,与她在海边漫步,两人十指交缠,不愿分开。 佩玉心中忐忑,忍不住几次偏头看怀柏。 怀柏的气质变了一些,像是美玉生光,宝剑出鞘,眉目带上锋芒,眼神沉淀着光,愈发的温和,也愈发的深不可测。渊渟岳立,神姿高彻。 她有些看呆了。 怀柏笑了笑,什么事? 佩玉回过神,羞红了脸,低着头,道:我很想你。 怀柏念及自己闭关时,看到与佩玉双修之景,面上笑意盈盈,我也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你。 她们倾诉相思,不知不觉,已是日影西斜,明月高照。 夜空墨蓝,明净如水,四下俱静,只有海浪轻轻拍打沙滩的声音。 怀柏说:你做得很棒,我虽不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我能看出,那些人因为你,有了改变。 佩玉低声道:这只是我应当做的。 怀柏弯了弯眼,你是孤山的骄傲。她握住佩玉的手,含笑望着她,面容浸润在月华中,格外温柔情深,亏了闭关的福,我从幻境中悟出了该如何双修,折花会后,我们抓紧时间结契,如何?我教你双修。 佩玉粉面泛霞,看了她一眼,微微垂下了头,嗯。 她又皱起眉,什么幻境? 怀柏凑过来,擦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说是什么幻境? 佩玉浑身涌上热血,变得燥热难当,心中麻麻痒痒,一阵悸动,想贴上去抱住师尊,怀柏却又走开了。 我在幻境中,看见了你,也看见了我的前道侣。 怀柏仰望着明月,说道,并未注意身边的少女已面无血色。 她变作你的模样,妄图乱我心神,说真的,一开始我也差点让她得逞,但是你和她不一样,我能分辨出来,所以,怀柏眯起眼,我杀了她,在幻境中。 她怔怔望着月,半晌后,又低声笑道:如今的我,总算斩断前尘,从那段往事中走出,真是可笑,她居然变作你的样子。她回头,静静看着自己的徒儿,少女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有最柔软的眼神,和最干净剔透的心,与鸣鸾截然相反。 怀柏觉得自己的怀疑颇为可笑,还是忍不住问:佩玉,你是佩玉,是吗? 佩玉与她对视许久,点了点头,师尊,我 话未说完,夜空中一声凤唳,一只巨大的火凤翔于空中,染红半边天,而后身影化作火星,点点流散。 怀柏神色一敛,拉着佩玉御剑飞往海中。 师尊,这是? 怀柏道:还记得为你选无双刀时,我们在琅嬛阁还帮老二选了根箭吗? 佩玉记得,那枝明英老是嫌弃丑,却从不离身,用以求援的凤凰羽箭。 二师姐遇到了麻烦。 第153章 人间温柔 明英的生意通遍天下,连水族也需依仗她与仙人两界互通物资。 海上行商,一般是往远海的鲛人族买来明珠、鲛纱,顺带在海中各岛购置一些稀缺宝物。这等事,本来不需要明英亲自前往。 但是异宝阁外出的商队涉海时,先发现一座奇怪岛屿,被血雾包围,踪迹不定,鬼影烁烁,外人无法进入,后来那血雾有扩张之嫌,已经隐隐影响到异宝阁的商路。 明英此行,便是想查清此事。 然而当她想办法进入血雾后,事情就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堂堂望月城少城主,富有天下,骄傲不可一世的少女,却有着如所有少女都相似的一面她怕鬼。 孤零零的大船停在血雾中,甲板上没有一个人。 少女缩在被子里,面色惨白,握紧法器的手不断哆嗦。 墙角的柜子,忽然动了动。 明英花容失色,尖叫道:你、你不要过来!我有符的! 我师尊是孤山的道士,我还认识和尚,你要是再敢吓我,我、我就喊他们来超度你! 少女恶狠狠地威胁,看上去超凶! 一声幽幽叹气响起,柜子猛地被掀开,明英想也没想往墙角扔符。 师妹,手下留人!那身影熟练地一滚,躲开一道惊雷,喊道:是我呀! 明英愣愣看着他,眼里含满泪,像是回到许多年前,风沙漫天,恶兽狰狞,青衣少年执剑立在她的身前。那是一个清癯的背影,却让她感觉到如山般可靠。 猝不及防,坚硬的装甲卸下,柔软的心里,撞进了一帘青衣。 明英扑到赵简一怀里,哭道:你怎么才来! 赵简一:我早就来了啊,我只是不敢出来,怕你打我。 明英气得在他手臂上狠掐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哇哇大叫。 这么一番闹腾,明英心里的怯意已少了许多,瞪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上船的? 赵简一把鬼面具盖在脸上,变作一个娉婷侍女,朝她施施然行个礼,我担心你,就变成小红上来了。 明英扁扁嘴,泫然欲泣,变做师尊的样子。 赵简一:哎? 明英道:你变成师尊,我就没这么怕了。 赵简一心中喜悦,那好,这个活我熟! 他牵住明英,再次来到甲板上。船被血雾包围,什么也看不见。 英子,你是说船上的人莫名其妙失踪了吗? 明英点头,扯着他的衣角,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2) 赵简一提灯,看船板上那几行血字,叹气:他们就算以前是英雄好汉,现在只怕也都凉透了。这血雾我以前见过一次。 是带小师妹回来的那次吗? 赵简一点了点头,血雾待的时间越久,危险越多,我们用偃甲小船出去。 不!明英摇头,看着翻滚的雾气,拒绝道:我不要进去,那里面有鬼! 赵简一无奈笑道:别怕,我保护你。 明英想,你一个器修,遇到危险时,除了扔出几只偃甲,还能做什么? 但她心中,还是很小很小的感动了一下。 赵简一袖中滑出宝剑,青衣翻飞。 明英绕着他转一圈,感叹道:你扮师尊还真是有模有样。 赵简一骄傲地说:那当然,瞧瞧,这就是天衣无缝!他熟练地挽个剑花,回头挑眉一笑,像不像? 明英:可真是太像了! 血雾剧烈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雾而出,阴冷之气弥漫开。 明英立马抓紧他的衣角,不敢往前看。 赵简一安慰道:别怕、别怕,业有专精,我们孤山抓鬼最专业了。 雾气绯绯,两个年轻的女子携手飘来。 明英大叫一声,扎进赵简一怀里。 赵简一强作镇定,抓紧了手里的剑。 那两个女鬼看见他们,齐齐拜倒,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唤:恩公! 赵简一有些茫然,剑尖颤动,像一泓月光在摇曳,你们 那粉面朱唇的小姑娘抬头,问:恩公,您忘了紫烟和萤秋吗? 赵简一心想,师尊以前游历天下,救人无数,随手救下这两鬼也不算什么稀奇,只是不知她们和血雾有何关系。他收剑回鞘,轻轻点了点头,是你们困住我徒弟? 萤秋连忙说:我们不知贵人是您徒弟,若我们知晓,定然不会这样。 明英从赵简一怀里回过头,她怕鬼,但并不怕漂漂亮亮的女鬼,你们是鬼岛之主? 萤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是,自从您救了我们后,我们便来到海边,建起这座岛,接纳海上漂泊的亡魂。 明英问:我船上的那些人呢? 萤秋小心翼翼说:我用术法把他们移至其他商船之上,把他们都送出血雾。 明英怒极反笑,你们装神弄鬼,弄些血字什么,故意吓我? 吓人就罢了,只逮着一个人吓就过分了,薅羊毛也不能只薅一只羊啊。 夏紫烟怯声说:都是我的主意,请恩公和贵人责罚我吧。 萤秋连忙道:不,是我做的,是我的错,与她无关。 明英走到她们之前,垂眸看了会,所以你们弄出血雾来,是做什么? 萤秋解释,四海之主的纷争日益加剧,也有不少的修士想来这里浑水摸鱼,为了保护岛上众鬼,她们只能用鸣鸾传授的血雾之法,将鬼岛围住,隔绝与外的沟通。 鬼岛无意参与水族纷争,或仙门之事。 所以在看到明英率船队进血雾后,她们便想吓唬一番主事的少女,以儆效尤。 明英想了想,带我们去你岛上。 赵简一抓住她的袖,小声说:你不是怕鬼吗?干嘛去那个岛上?! 明英神色自如,恢复原来的气度,一柄折扇轻轻摇动,你懂什么,我要开辟一条商路。 赵简一瞪大眼睛,你和妖做生意也就算了,你还想跟鬼做生意?! 明英:那当然,不然你们天天要符纸要材料的,我怎么养得起? 赵简一心中惭愧:那我以后用些便宜的材料,你不要去了,你不是怕鬼吗? 明英把扇子一合,回眸一笑,不是有你吗? 赵简一的脑中轰隆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 什么诡谲血雾、古怪鬼岛都消失,天上地下,只剩下这一个如花笑靥。 再不解风情的朽木,被春风一吹,也会生出一朵颤巍巍的小花。他捧着心中那朵花,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妹生得这般好看。 明英道:看什么看!快给我开路。 赵简一忙说:好,好,你站我身后,被让水溅到裙摆了。 他愿意如小白那样当一只舔鼠,而且当得很开心。 怀柏与佩玉赶至时,看到十余架大船停在血雾外,和生财焦急地站在船头,一见她们,双手一拱,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仙长,请救一下我们大小姐 怀柏扶他起来,这是什么一回事? 和生财说:一进血雾后,我们的船就迷失了方向,后来也不知发生什么,莫名又回到了海上,只剩下大小姐还被困在里面了。他有些感慨,原来财可通神,不能通鬼,那里面的几个鬼,一点道理都不讲,就知道吓人,唉。 怀柏道:这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别怕,没有大问题。 两人循着血雾、商船,追踪到鬼岛之上。鬼岛风情与凡间相近,岛上屋舍林立,阡陌纵横,小溪潺潺,碧树啼莺,宛若人间仙境。 只是这个仙境般的地方,在她们二人的眼中,却是鬼气森森,连岛下土壤,也是鬼气凝结而化。 一个农户牵着条黄狗,正在路上走,忽然看见路旁柳树下站着两个高挑的女子。 新来的吗?他热情地上前招呼。 怀柏笑着自树荫中走出,阳光洒在如画的眉目上,腰间翠羽摇摆,似一点碧色晕开,十里春水缥缈。 天人之貌,不过如此。 农户看呆了,眼睛紧紧盯在怀柏的面上。 佩玉心中不满,于是也上前,挡住他惊艳的目光。 于是农户从看呆,变成彻底的傻掉,身子咕噜咕噜冒出水,衣衫湿漉漉的,不停滴水。他回过神,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二位简直是仙人的模样,我一激动就变成原形了。 怀柏摇头,面色温和,无妨。 农户看着她们,你们两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也老天真是不长眼睛! 人终有一死。怀柏感慨。 农户也跟着长长叹息,姑娘,你们既然是新来,我带你们去岛主那儿登记吧。不过今日岛主迎接贵客,没有空处理事务,这样,你们先去我家。 怀柏致谢,回头朝佩玉笑道:我们跟他走吧。 佩玉斟酌词句,小心地问:师尊,海上的血雾 怀柏眼神柔和,望向田中劳作的农户,溪旁浣纱的妇人,水牛上横笛的垂髫小儿,是她们。 血雾本是世间最深的怨恨而生,此时却被用来护佑一方之鬼。 救下萤秋和夏紫烟时,她只是可怜她们命途多舛,就像可怜时陵无力对抗命运的自己。 未曾想,这两个伤痕累累的女孩,明明已饱经风霜、遭一世的艰难伤痛,还是尽自己绵薄之力,守护其他漂泊无依的鬼魂。 农户的小屋摆设干净整齐,桌上摆着几道色彩鲜艳的菜,凉的,没有冒气。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些想以前媳妇烧的菜,就特意做了,吃是吃不了,好歹是个念想。 农户笑眯眯地说:我们这些鬼啊,在海上出事,尸首飘在海里,也回不了家,也入不了轮回,就一直飘啊荡啊,幸亏有了这么一个地方。好歹还有一个念想。 鬼岛之景多是用鬼气幻化,并非真实。 但这些死在海上,不能进入轮回的鬼魂们,只要有一个对凡间的念想,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只要这世上,还能有一寸立足之地,他们便已心满意足,感激涕零。 农户道:多亏了岛主和她夫人啊! 怀柏倚门而立,门外阳光明媚,桃花盛开,人人安居乐业,好一处世外桃源。 谁能想到,怨恨了这世间三百年的女鬼,能创建出这样的地方。 她心里涌出莫名的欣慰,当年对着污泥随手丢下一颗种子,如今收获了一大片亭亭的莲花。 暖风迎面,怀柏勾起了唇。 佩玉下意识望过去,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那眼波流转,装着明媚的春光,像一池粼粼的春水荡开,描不尽的人间温柔。 这个人间啊 第154章 伸手之恩 只是你们来的时间太晚,分不到房,如果不想在客栈住,只能努力赚钱,高价从别的鬼手里收。 怀柏一听,头都大了,做了鬼也要买房? 农户笑笑:要是你家里有人给你烧纸屋,就不用担心了,只是我们这些人,死了这么久,哪里还会有人记得?他指着岛屿中心那栋画栋雕花的高楼,满脸羡慕地说:那个人,刚来我们这没多久,尸体就被找到了,他家人给他烧了好多东西,前几天还烧了两个漂亮的侍女过来。 鬼比鬼,真是气死鬼! 怀柏心中好奇,问:他尸首已经入土,不是已经可以轮回吗?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农户说:他说啊,岛上的老鬼都是鬼才,说话又好听,就像家一样,他超喜欢这里的。老鬼一摊手,这不瞎胡闹吗?他这么有钱,谁不哄着他? 唉,现在岛上的鬼越来越多,早就住不下了,我能独得一间房子,多亏了来得早,我还听说,海上的那些鬼啊,都往这边飘了,想着要住进来。 农户愁眉苦脸,这么多年,海上死了不知道多少万的人,你们说说,哪里住得下,岛主想扩张一下地方,可动静稍微大一点,就引起一群妖怪的注意,我们活着的时候,都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哪里敢和妖斗? 怀柏感慨:当人难,当鬼也不容易。 农户点头称是,别看现在还好,等晚上到街上看看,鬼挤鬼,我们不吃不喝也不要地方住,但这样也太他皱着眉,太挤了。 怀柏心道,看来人口膨胀,在哪里都是一个大问题。 农户埋怨一通,害怕她们听完心生退意,又说起岛上种种好来,夸岛主神通广大、夫人贤良淑德。 他手足舞蹈,兴高采烈地介绍岛上各色鬼魂,这些鬼多是下海的渔夫,也有走南闯北的客商,海上征战的士兵。岛上最有文化的,是一个被流放的文官。 官啊!农户瞪大眼睛,夸张地说道。 他没读过什么书,说起话来却妙趣横生。 就连佩玉,也微微勾了下唇,眉眼舒展,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她的眼眸干净,笑起来时,含满了光,迸发出一种让怀柏怦然心动的神采。 怀柏想起几百年前,那个女人面目全非,一身风霜,但当她笑时,眼睛里会流露出非常动人的光芒。 与眼前的少女这般相似。 农户说:今夜岛主就会在那高楼里宴请宾客,不知道这次来的到底是什么贵客。 怀柏笑道:我知道。 农户眼睛圆溜溜的,你这就知道了? 怀柏扬了扬与佩玉相牵的手,是我们。 农户只当她是开玩笑,哈哈大笑,调侃道:你真会说鬼话! 入夜后,岛上唯一一栋高楼灯火通明,院中舞女长袖折腰,水袖翻飞。 明英垂眸,夜光杯里,葡萄美酒殷红如血。 萤秋笑道:这是我们特意从东海购来的仙酿,修士亦可食之。 明英看了看,没有执起杯,也拉拉赵简一的袖,示意他不要乱喝,毕竟鬼窟里的东西,谁知道能不能吃? 萤秋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好看的眉微微蹙起,觉得眼前的怀柏与她记忆中的恩人不太相似。 虽只有一面之缘,怀柏的气度风华早已刻在她的心中,毕生难忘。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猎猎大风中,青衣飘扬。绝世的剑客站在风中,温和的眉眼瞬间覆上霜雪,身后涌现无数参差的剑气。 她以一人之力,为两个孤苦无依的鬼魂与天抗衡。 剑因何而动?为不平而鸣。 萤秋少时与一群恶乞居在破旧的寺庙,晚上,星光会从屋顶漏洞洒下,照在神像庄严的面上。 菩萨低着眉,慈祥无比,普度天下众生。 而后一生坎坷不必说,在化鬼之后,纵横的剑气里,青衣女人伸出手,说:神不救你,我救你。 在那一刻,萤秋仿佛看见幼时的神像活了过来,牵起她的手,拉她走出这一生的流离辛苦。 剑客眼神锐利,面色清寒,却比传说中的神佛更要仁慈、大爱天下。 萤秋捧起酒,遥敬赵简一一杯,仙长,您的大恩大德,我与紫烟一生难忘。 赵简一笑道:举手之劳。 萤秋与夏紫烟同坐一桌,两人的手紧紧相牵,闻言相对一笑。 夏紫烟说:对您是举手而劳,于我们却是救命之恩。 赵简一笑容淡淡,表面稳如老柏,内心慌得不行。 明英感受到他的躁动,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嘶 仙长,怎么了?萤秋问。 赵简一勉强笑道:无事。 夏紫烟道:仙长想必是有些倦了,让那个戏班子上来吧。 赵简一惊讶道:你们这还有戏班子? 夏紫烟笑着点了点头,许多年前,一列上京唱戏的船沉在了海中。岛上不比人间繁华,他们在此唱唱戏,也添添生气。 赵简一心想,凉得不能再凉的一群人,还要添生气? 夏紫烟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我们也曾活过,与世人也没什么差别。 唱戏声咿咿呀呀,呢哝软语,听得赵简一心中荡漾,跟着合起拍。 明英不为所动,旁敲侧击,问出鬼岛诸多事宜,在敲定哪些可与外通往来后,她张开扇子,笑眯眯地望向萤秋二人,仿佛她们不是两个鬼,而是两堆灵石。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3) 恩人在侧,萤秋对她的话自然是无一不应。 明英摇着扇,笑容愈发灿烂。 萤秋有些不解:早听闻异宝阁富有天下,天下灵矿独占八成,我们岛上无特别之物,贩往人间也赚不了多少灵石,少主为何还亲自涉险呢? 明英一收扇,你们不懂,身为商人,要时刻不断扩展商机,居安思危,生意才做得长久。 萤秋昔日也曾商行天下,闻言赞同地点头,少主说得对,不仅行商,为人亦当居安思危,若我当年明白这点,小姐这不至于她的眼圈泛红,声音凝噎。夏紫烟握住她的手,轻声抚慰。 好半晌,萤秋才止住哭意,抬头朝他们强笑道:让二位见笑了。 明英摇头:无妨。我当年放弃弓术,以商入道,多少人斥我自毁道途,也只有师尊站在我这边。这么多年来,我的修为反而比当年更要精进。总之,我赚钱发自真心! 怀柏与佩玉见夜色已深,远处高楼灯火熠熠,猜想明英他们在那儿,便与农户告辞,起身前去叙旧。 农户只当她们去街上逛,笑呵呵地说:这个点阴气盛,岛外的红雾里有一些可怕的东西,不要被吓到了。 怀柏谢过后,拉着佩玉,并未有直接前往高楼。 师尊,我们这是去哪? 怀柏道:血雾。 佩玉的心不安地跳动起来,手脚冰凉,木木跟着她走。 怀柏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唉,长这么大还让我不放心。她脱下身上的翠羽披风,给少女披上,一如许多年前,血雾初见。 鬼岛之外,血雾涌动。农户说得不错,雾中确实有恐怖之物。 千百年飘荡,也有许多孤魂野鬼失去神智,被血雾吸引而来,却无法进入岛中,只能在雾中徘徊。 他们没有意识,只能以死后狰狞可怖的样子飘着,有些跌入水中,徒劳挣扎,重复死前的绝望。 怀柏站在深黑的水上,翠羽轻摇,身上晕着一层光。 她看着水面,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血雾也能用来救人。 佩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几只鬼魂在水面上挣扎着。 怀柏走到他们身前,弯下腰,伸出了手。一双柔美白皙的手,挥剑时天下无双,剑不在手时,看上去又这般柔弱无力。 水鬼们看着那手,竟没有像溺水之人一样,伸手紧紧抓住这一线生机。 他们抬起了头,看着怀柏,又看着佩玉,混沌的眼神里出现类似于疑惑的神色,仿佛不明白一看就本该站在天上的两个人,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 过了一会,怀柏的手仍然伸在那儿,他们极小心地也伸出自己惨白肿胀的手,握上去,然后被拉了起来。 这几个鬼被拉上后还愣愣站在原地,恍然又似明白什么,朝怀柏拜了一拜后,转身飘入了血雾里。 怀柏看着他们走远,腰间的翠羽轻轻摆动着,青色的衣袂也轻轻飘起来。 元婴之后,她的灵气更为精纯,也更为柔和,在这片海域涌开,黯淡的夜幕、晦暗的血雾,在一瞬间铺开极为柔和的光芒,宛若星辉洒了进来。 佩玉望向她,像遥望九天之上的明月,不可摘得的繁星。 怀柏轻声说: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我曾经遇到过一场血雾,无数人埋骨其中,我以为这是世上最邪恶所化,却没有想到,它也能用来行善,把光洒向人间。她转过身,静静看着佩玉,似乎是想等她的回答。 佩玉想了想,道:血雾再凶悍,也不过是一把器,要看执器之人怎么用它。 第155章 真假猴王 怀柏道:是啊,不过是一件死物。佩玉 佩玉抬起头,眼神柔软,好像装着一段百转千回。 她身上白衣如雪,纤尘不染,在黑夜里也能晕出光来,像披着一身星辉。 怀柏眯了眯眼,觉得有些看不真切。 这样一个人,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徒弟,站在她的眼前,却让她觉得遥远。 于是她伸出手,牵住了佩玉,手心冰凉,残留有不散的鬼气。 佩玉默默渡入暖洋洋的火灵气,驱散怀柏周身的寒凉。 怀柏闭上了眼,仿佛沉浸在这温暖之中。 仿佛阳光洒下,春风拂面,周围不再是绯雾冰海,化作守闲峰上的簌簌春花。 她想起过去的事,眼睫轻轻颤动一下。 当年去参加显城的折花会,途经彦村,看见了冲天的血雾,她便已失控,抛下赵简一,独自冲入雾中。 血雾中那样熟悉的气息、对人世的憎恶,强烈到不容忽视,让人忍不住想,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绝望,才能这么憎恨人间。 然后她看见了佩玉,小小的孩子,立在血雾里,眼睛晦暗,带着仇恨与冰凉。 就像许多年前,她看见了鸣鸾 那人笑的时候,像是在哭,站在阳光下,阳光也冻结成冰。 她冲入血雾,只是为了重逢鸣鸾,没想到却遇到了佩玉。 你知道我为何要再来这里一次吗? 佩玉问:徒儿驽钝。 怀柏睁开眼,眸中一抹哀伤稍纵即逝,血雾与主人对人世的怨恨有关,所以她的声音低哑,我能感受到,它与当年江城的血雾,是不同的。 佩玉身子一僵,猛地张大了眸。 她看着怀柏,很想问一问,那秘境、彦村的血雾,在师尊看来,与江城的,又是否一样呢? 可她不敢问,怀柏也不愿说。 怀柏叹口气:我还记得你问过我,如若你堕魔,我会不会收你为徒。那时我是怎么说的? 佩玉低声道:师尊说,魔与仙没有什么区别。 怀柏问:你说我的话对吗? 佩玉垂着头,师尊的话,自然是对的。 怀柏:我要你说实话。 佩玉不敢看她,魔气本是世间种种阴暗的而生,成为魔之后,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所以你说,当年那人是失控了? 佩玉猛地抬头,眼圈发红,诧然道:师尊?! 怀柏笑了笑,松开握着她的手,我说错了,那件事,若你只是佩玉,想来是不知。 天空中无星无月,唯一的光来自于她们二人身上。怀柏踏着微澜的海浪,从容在雾中漫步,遇到落水的鬼魂,便弯腰将他们一一拉上来。 若你只是佩玉 佩玉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师尊此言是何意,难道已猜到她的身份吗? 她对怀柏的每一句话,小心翼翼地揣测思量,又怕她知晓,又怕她不知,心中忐忑难安,犹如行于悬崖峭壁,害怕一步踏空,从此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你这一生最怕什么? 佩玉怔怔看着她,害怕失去师尊。 怀柏目送水鬼飘远,负着手,海风飒飒,青衣飘扬,我这一生,曾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我以为我的人生里,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直到如今,我才明白,我最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醒来。 师尊? 怀柏在海上走了一圈,把所有溺水亡魂拉起来,道:我们去岛上吧。 佩玉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 怀柏手指动了动,牵到一个空,恍然发觉佩玉并未与她并肩,而是行在一步之后。 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就像初见时的好徒弟。 她把手揣在袖子里,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夜空,觉得心里有些空荡。 宛若以前的几千个日夜,独自坐在雁回崖上,与明月对酌,耳畔是空落落的风声。 高楼歌舞未歇,赵简一撑肘,听听戏,又扭头,认真看明英与萤秋谈生意。 说起生意时,明英敛去一身的锋芒,眉眼常含着笑,话语中却涌动着暗流。 赵简一不明白她们说得弯弯绕绕,拿出一块紫光檀木,照着她的眉眼雕刻,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木屑如雪纷飞。 明英合起扇,笑道:那便说好了! 萤秋不愿再拿岛上鬼口激增之事打扰怀柏,也含笑道:好。 这时赵简一的小木人也刻好了,胖娃娃眉开眼笑,手里抱着一个大元宝。 紫光檀在灯下浮动着柔光,明英凑过来,好奇地问:你雕的是什么? 赵简一弹去木屑,笑道:你呀,像不像? 明英面色变了变,杀气腾腾,反问:像我? 赵简一弯了弯眉眼,师妹小时候真可爱。软绵绵胖乎乎的,像一个可口的大团子。当然,他不敢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明英秀眉一挑,又在他腿上狠拧一下。 嘶轻点! 萤秋问:恩人可是身体不适? 赵简一艰难地点点头,眼睛常含热泪疼的。 那我请人为您医治,请您先去客房歇息。 赵简一摇头,不用了,我觉得我换个位置就能好。 萤秋心想,这是什么毛病? 鬼楼之主匆匆忙忙跑进来,在萤秋耳畔说了几句话,她听后面色大变,瞥了眼赵简一两人,眼神复杂。 岛主,若无其他事,我们现行离开了。 既然已经签成生意,明英无意在此多留。 萤秋不动声色地笑着,不急,还有最后一出戏想请二位观看。 明英问:什么戏? 萤秋站了起来,行至门口,这出戏,还得两位亲自来看,请随我来。 赵简一笑着起身,道:好啊,什么戏还要亲自来看? 明英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下来,与萤秋对视,不知岛主,什么戏要我们亲自去看? 灯火幽微,四目相对,杀气仿佛凝为实质,一触即发。 明英把手放在身后的飞羽弓上。 灯火颤了颤,鬼气呼啸扫来。 明英一踹凳子,把赵简一踢到身后,侧身一箭射出,火蛇蹿出,百丈高楼眼看就要化作废墟。 一只手轻轻抓住了羽箭,素手无尘,长袖翻转,森然鬼气也涌入袖中。 杀气在瞬间消失,怀柏微笑着走进来,哎呀,打打杀杀做什么?不就是让你们去演一出真假美猴王嘛。 明英眼睛透亮,扑了过来:师尊! 怀柏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没有被吓到了吧。 有!明英眼泪汪汪,大声告状,她们吓我!她们只逮着我一个人来吓! 怀柏叹气,这就过分了啊,我徒弟这么弱小可怜,你们也吓得去手,还是个人吗? 萤秋呆呆道:我们不是人仙长,你们认识?不是假扮吗? 夏紫烟款款走来,朝怀柏一拜,仙长。 怀柏笑着扶起她,不必客气。 夏紫烟抬眸,看见怀柏身后的少女,脸色惨白,情不自禁往后退,低声道:主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几人都是修士,耳力过人,明英问:主人?不是恩人吗?怎么又变成主人。 夏紫烟心思剔透,马上改口:是我唤错了。 怀柏回头看了一眼,佩玉只是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第156章 当年之誓 萤秋痴痴凝视着怀柏。 赵简一借鬼面具化形,虽与怀柏一模一样,但两人站在一起,立马就能区别出来。 就好像鱼目与珍珠、瓦砾与美玉,怀柏风骨天成,不着一字是风流,周身气质无人能仿。 仙长,您还记得我们吗?她颤声问。 怀柏点头,当然,你们建出这么一个地方,很不错。 萤秋薄唇颤动,青衣女人站在灯下,眉目温和,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从九天走下,来到人间。 当年您救了我们,我们来到这里后,就想着能不能像您一样,救一下其他的人。 萤秋牵起夏紫烟的手,只是举手之劳,像您当年一样。 怀柏笑着说:很了不起,你们做的事,比我厉害多了。 萤秋摇头,我怎能和您相比?这些鬼魂在海上漂泊太久,我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落脚之地。 怀柏:你们太小看自己。这么多年来,海上溺亡之人何止百万,你们为这百万亡魂提供落脚之地,无异于自创一界,成一方鬼域。 鬼魂中虽只有萤秋几个掌握如何运用鬼力,但胜在数量众多,假以时日也许成为仙门另一股势力。 萤秋露出苦笑,仙长太抬举我们了,若真有百万亡魂,这小岛也被挤沉了。 怀柏闻言,思忖片刻,水族平定,认沧海为主后,鬼岛想向外扩张并非不可。 只是有人的地方会有纷争,有鬼的地方也是如此,到时他们与水族产生摩擦,加上仙魔几股势力,发生何事无人能知。 如今,血雾外泄,鬼岛初成,也许已经引起各方的注意。 怀柏心道,陵阳炼天海秘境为己用,创立魔域,这些流离失所的鬼魂,也能效仿纳一方界外之地为己用。问题在于,这样的地方在哪里。 赵简一摘下面具,满脸是笑,师尊! 怀柏点头。 赵简一看向佩玉,小师妹,你们出来啦?师尊也出关了,真是巧啊,大家齐聚一堂,咦,老三呢? 怀柏道:她与沧海在一起。 赵简一听了,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他转过头,看了明英一眼。 明英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赵简一道:我还想给你雕一个木人。 明英怒火一下子腾上心头,你敢?我削了你!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4) 萤秋挑亮灯火,让那几位戏子继续唱下去,安排他们入席,佩玉与怀柏一桌。 相认后,一行人笑嘻嘻的,看戏也有趣许多。 只有佩玉,安安静静地坐着,面上没有一丝笑,像一桩冷冰冰的冰雕。 怀柏没有如往常那样安慰她,边剥瓜子边看戏,眼中有几分漫不经心。 她们相距咫尺,却犹如相隔天涯。 喂,你有没有发现师尊和小师妹有些不对劲?明英小声问。 赵简一观察半晌,是有些不对,他想了一会,像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夫妻。 明英点头,同床异梦,至亲至疏,哎?干嘛把她们比作夫妻? 凤凰羽箭射出时,黑夜照亮,天空似火烧,凤凰泣血之声震彻四海。 容寄白花容失色,完了,二师姐遇到麻烦。 沧海歪歪头,什么? 容寄白道:你记得那支箭吗?我们一起选的那支?我得赶过去看看。 沧海也跟着她,我也去! 容寄白拒绝道:不行,四海形势千变万化,大战在即,你得在海中坐镇。 沧海垂着眸,碧色的眼眸流光溢动,威震一方的大妖,此刻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容寄白向来心软,语气缓和下来,好吧好吧,你送我到那里。 沧海雀跃一声,化作巨龙,你上来,我载你去。 容寄白跳上去,乘风破浪,摸了摸翡翠般的龙角,心中不胜喜爱,感慨道:要是以后能一直骑着你就好了。 沧海心思单纯,说:好啊! 容寄白猛地想起话本种种,情不自禁红了脸,听她这么爽朗答应,更加欢喜,那便说好了,日后都是我骑着你。 沧海很奇怪,心道,难不成我还能骑你不成吗? 一人一龙很快便至血雾,从和生财得知发生之事。 容寄白松口气,既然师尊和师妹进去,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她下意识觉得,这天底下没有那两个人聚在一起解决不了的事。 沧海也赞同,连秘境都能劈开,她们还会怕什么? 沧海,血雾是怎么回事? 沧海回海上这么久,对鬼岛略有所知。她不认为那些鬼会产生威胁,但已经有许多大妖向她进言,要求将鬼岛铲除。 这是一把悬在水族头上的剑,迟则生变,谁也不知道,如若百万亡魂拧在一起,爆发起来会有多大的危害,会不会轰一个天翻地覆,四海水倾。 容寄白一想就通,我倒觉得,他们频频扩张不是出于恶意,你想想,这么多的鬼,住那么小的一块地方,怎会足够?要不你许诺给他们足够的地方住,拉他们为你所用,这样大战时,胜算就多了几成。 沧海郑重地摇头,不行,我不能卖地求荣。 容寄白觉得头疼,你成语怎么学的?要不去六道院再补习一遍吧。 沧海笑了笑,水族与鬼族是两个种族,无论他们此时看上去多无害,这大海之上,都不能容他们。 至于吗?就分一小点的地方出来。 沧海态度坚决,如果我还是孤山弟子,师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但现在至于。 身为四海之主,她要以水族的利益为上。 容寄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怔住了。 沧海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生气了么? 容寄白眉眼弯弯,方才沧海说话的时候,不像她认识数年柔弱的小龙,已经隐隐有一方霸主的风范。 她有些心折。 没有生气,还有几日是大战? 沧海道:就这几日了。 水族最后的决战,四海之主的角逐。 容寄白抱住了她,不许受伤! 沧海笑道:不过几只小鱼小虾,不值一提。 容寄白深深地望着她,许久,才揽住她的腰,小声嘀咕:突然想被你骑了。 沧海一脸疑惑,看着她急匆匆跑开,好像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想,师姐不是妖族,想如何载我? 容寄白悄悄潜入岛上,很快摸准方向,跳入楼前,与怀柏等人相认。 她长话短说,直接对萤秋道:我知道你们缺地方,我有办法帮你们,但是有前提。 赵简一:师妹,你神秘兮兮干嘛?直接说。 容寄白袖间飞出亮光,一张绘有山河万里的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铺开。 画中滔滔江水,水上几只小舟,远处层峦叠翠,高山连绵,飞鸟徘徊。 短短一副画卷,像是将天地纳入其中。 浩瀚的灵气在画上浮动,每一个看到它的人,不由心驰神往,想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容寄白道:这是我在秘境中获得的机缘,我将其取名为万里河山图,其中有另一天地,也能与此方世界相通,你若率万鬼进去,自创一界也不是难事。 赵简一赞叹:厉害啊,师妹!费了不少功夫吧! 容寄白: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它自己送过来的。 萤秋面上难掩激动,此番宝物,仙长怎样才肯割爱? 容寄白叹口气,我不缺宝物,但是缺一个道侣。 萤秋激动之色褪下,陡然紧张起来,我、我与紫烟早已在一起,若你看上哪个好看鬼魂,我会帮你向他说亲。 容寄白摆手,想什么呢?我没兴趣人鬼恋,只是有件小事想麻烦你。她转身,朝怀柏笑道:师尊,你在这里留几天好吗? 怀柏点了点头,正好还有一段时间是折花会。待到大会开始,我与佩玉便要离开。 佩玉猛地回神,心想,师尊还愿意带她去折花会吗? 怀柏淡淡笑道:那件事与你身份相关,总要让你亲自去看。何况,你的表现早已引起轰动,仙门长老指明要你参加。 五日之后,乌云密布,狂风巨浪,大海不停嘶吼。 四海之争一触即发,青龙在云中游动,翡翠般的麟甲碧光浮动。 随着一声贯彻天地的龙吼,两军交战,厮杀呐喊,杀了个天昏地暗。 大部分魔族随陵阳君退去,水中只余一些散魔,还有不服苍龙,想自立为龙的妖怪。 青龙时不时俯冲,咬断只大妖,又飞上天际。 血雨纷纷扬扬,明明是一场杀戮,它的动作优雅美丽,令人赏心悦目。 战事焦灼之时,只听远方鬼泣阵阵,压过风雨之声。 水妖们不禁抬起头,见茫茫海域上,带着绯色的迷雾如潮水一样涌来。雾中鬼影幢幢,被困海中不知多少年的鬼魂们不停哀泣,哭声叫人不禁胆寒。似乎受到感召,许多只形貌可怖的鬼,无声无息从海底冒出来。 妖怪们心中害怕,节节后退。 容色秀美的少女立在万鬼中,抬头朝沧海微微笑起来。 沧海冲下来,对她对视,你怎么来了? 容寄白笑道: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知道你是我的妖。 第157章 风雨已来 四海之战轰轰烈烈开场,鬼气森森结束。 沧海铲平内患,成为四海之主,众鬼也在萤秋的带领下,进入万里河山图中。 乌云散去,阳光倾泻,碧蓝的水面澄澈无比。偶尔海风拂过,几只鸥鸟飞起,悠悠然翱翔在天地间。 青龙遨游海上,四海水族臣服,小妖们纷纷唤王,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寰宇。 容寄白坐在龙角之间,与她一同受万妖的朝拜。 至此,海上三百余年来的纷争与杀戮,终于平息。 青龙高吼一声,载着容寄白飞入云中,一道青光掠过,如流星曳尾。 与主人一起,翱翔九天,潜游四海,她的心愿,如此简单而卑微。 师尊!容寄白笑着招手。 怀柏御剑,负着手,巨龙裹挟大风吹来,吹得她青衣飘飘,越发仙风道骨。 佩玉静静立在她身后,手放在无双上。 怀柏勾了勾唇,恭喜,天地为媒,四海做聘,娶得良人。 容寄白跳下龙背,沧海化作人形,齐朝怀柏一拜。 沧海道:请师尊见证,我与师姐此情不渝。 怀柏扶起她们,和声道:我担不得你们这一拜。 容寄白笑嘻嘻,师尊如父如母,怎会担不得? 怀柏弯着眉眼,我从未教过你们什么。也从未想过,要做他们的师尊,一直以来,怀柏以好友之礼待赵简一几人,若说真正的徒弟,只有一个佩玉。 沧海问:今晚海中要举行庆典,师尊,你们可以留下吗? 怀柏看了眼佩玉,佩玉,这次折花会在圣人庄举行,你先去东海那边吧。对了,先把小蛟给我。 容寄白诧然道:师妹要先走? 怀柏笑道:是,让她先过去吧。 佩玉点点头,不舍地望了怀柏一眼,转身离开,雪亮的刀光自天际一划而过。 怀柏注视着她的背影,白衣乘云翩翩,像飞鸿展翅远去,徒留她心头雪泥里的几个爪印。 搅乱一池碧水,踏碎一地雪泥。 夜晚水晶宫在灯火照耀下,璀璨晶莹,众妖在宫中欢唱。 百年纷争停息,群妖载歌载舞,有些化作原形,翻肚摆尾,张钳横走。 四周群妖乱舞,灯火璀璨,酒气冲天,怀柏坐在喧嚣中,沉静如山,仿佛隔绝在繁华热闹之外。 沧海与容寄白身披华服,携手走进正殿。 众妖退开,让出一条道路,欢呼雀跃,喜气洋洋。 三百年过去,海上霸主终于回归,还带回来一个漂亮的修士媳妇。 王真是不容易,一只螃蟹舞动大钳子,喝得醉醺醺,双目迷离,这三百年来以色侍仙,才换得今日的太平。 虾妖不满它的话,明明是那群道士以色侍妖,我们王绝对是在上位! 两妖争吵不休,最后拉坐在一旁的怀柏做裁判。 你是个什么妖?螃蟹摆摆钳子,算了算了,这位妖兄,你说今晚会不会是王在上位? 龙虾道:龙性本淫,要真是王在上,那个小姑娘还不得死在床上? 怀柏笑着站起来,我说,她们今晚只怕无法洞房。 她不管两妖挽留,走出宫外,从袖中放出小蛟,回家吧。 小蛟蹭蹭她的手,恋恋不舍地飞往海中。 怀柏看着它,神情复杂,怔怔立在水中,青色的衣袂浮动,像海中的微尘。 站了一会,她折身前往正殿。 正殿装饰富丽堂皇,硕大的夜明珠悬在穹顶,好似天上繁星落入水中,光芒柔和。 殿中轻薄的鲛纱飘荡,沧海取下头上华冠,一头墨发泄下,随水波轻轻摇曳着。 她赤足踩在白玉上,脚下水波潋滟,波光盈盈。 容寄白瞪圆眼睛,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已佩戴避水珠,能与水族一样,在海中呼吸如常,这于她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沧海微笑着,眸中隐隐透出碧色,像温柔的湖水,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容寄白捂住胸口,心不停砰砰跳动。 沧海莲步轻移,缓缓褪去身上繁复服饰,坐在容寄白身前。 流水脉脉,少女的长发在水中散开,眉目温柔,像旧时模样。 沧海执着她的手,神情珍而重之。 两人情意浓浓,沧海缓缓倾身,正想衔取美人唇上的胭脂时,容寄白面色大变,猛地把她推开。 师姐? 容寄白脸色又红又白,想起当初被她在水下按着亲两个时辰这谁遭得住? 沧海关切问道:师姐,怎么了? 容寄白当然不肯说实话,有认怂之嫌,我、我有点倦了! 沧海点头,也是,师姐歇息吧,我为你推拿。 门外一声轻笑,容寄白迅速起身,把被子盖在沧海身上。 怀柏含笑道:既然你们不准备春宵一度了,那我可以进来吗? 沧海穿好衣服,匆匆跑过去,给怀柏开门,师尊请进。 怀柏站在门口,没有动,我只是找你,你出来一趟吧。 两人走到宫外,几只五彩斑斓的鱼在水中缓缓游过,海草摇曳,珊瑚堆叠。 像是人间的河山草木,飞禽走兽。 怀柏负手不语,静静望着眼前之景,仿佛在做一个抉择。 沧海乖巧地立在一旁,等待她做出决定。 怀柏轻声问:你还恨那人吗? 沧海不解道:哪个人? 怀柏面色从容,只是袖下的手攥紧,那只魔。 沧海身子一晃,顿时面无血色,隔了半晌,才低声说:我不敢恨她,只是害怕 恐惧镌刻进心底,让她连憎恨也不敢滋生。 怀柏闭上眼睛,如果她顿了一下,如果她重新来到人间,力量并不如你,你会杀了她吗? 沧海后退一步,扶着玉柱站稳,震惊道:她回来了? 怀柏偏头,微笑着说:当然不是,我只是问问。 沧海这才松一口气,我也不知,我从不敢想。就算做了四海之主,一想到那魔,她便不禁颤抖。 怀柏缓缓松开了手,看着眼前珊瑚海,沧海,我请你帮我一个忙,去佛土送一封信。 折花会将开,各路人马纷纷赶赴东海。 因为秘境生变,这回来的人比往年又多了许多。 佩玉赶往东海,圣人庄内人头攒动,挤满了修士。 霁月本忙着招待客人,见她忙迎过来,这次秘境可有受伤?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5) 佩玉摇了摇头,问:环顾呢? 霁月眼神瞬间黯淡,别开头,不敢与佩玉直视,她 佩玉发觉不对,心中不安,她怎么了? 马上就要给沈知水沉冤,柳环顾不再会被人轻视,柳暗花明,前途似锦,这个岔口,又出了什么事? 霁月低声说:我没保护好她,她入魔了。 佩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肩膀轻轻颤动。 游烟翠察觉到不对,施展结界,隔绝众人的窥探,快步走过来,解释道:是她先残杀同门,罪不容诛。 罪不容诛?佩玉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她现在在哪呢? 霁月面露惭愧,她已叛逃,不知所踪。 佩玉垂着头,眼圈渐渐红了,你怎能这样待她?我把她交给你,信你不会辜负她 游烟翠皱眉,此话何意?师姐何错之有?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霁月想来拉她的手,却被狠狠挥开。 佩玉撑着桌,手不住颤动,她被圣人庄这样欺负,你们明明伸手就可以把她拉出来,你怎么无错?若不是日复一日被欺凌,她何至于会入魔?何况,她杀人真是为了她自己吗? 字字诛心,霁月面上血色尽失,我知道,可铁证如山,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佩玉低低笑起来,当年三门齐围孤山,逼我师尊说出时陵之事,道尊是怎么做的?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师妹与整个仙门为敌,为什么到了你这,你就没有办法? 游烟翠高声说:佩玉,你冷静一点,那人同你什么关系?你这样护她? 佩玉咬碎一口银牙,咽下嘴中血沫。 那是什么人? 如果早点相认,是不是柳环顾就不至于到今天?如果早点杀了岁寒,如果不受前生影响,早点让柳环顾知道,她不是孑然一身,她在这个世上,也有姐妹,也有骨肉至亲。 霁月抬起头,眸中水光盈盈,可我不是宁宵,她的声音渐渐高起来,不如往日从容,可我不是宁宵,我只有金丹,圣人庄也不是孤山,是一盘散沙,你让我怎么办? 当时铁证如山,你让我怎么办?我做不到像宁宵那样,拿整个宗门去护她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她掩面,轻声哽咽:是我不够强,都是我的错。 佩玉心弦倏而一松,像是看到前世暴雨中,她跪在圣人庄门前求剑,霁月无计可施,默默为她撑起一把伞。 生于世上,神剑加身又怎样?九尾通天又怎样?天下无敌又怎样? 总是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天意从来高难测。 抱歉,是我太冲动,错不在你。佩玉低声道,匆匆折身,离开圣人庄。 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墙角站着袭紫影,伏云珠折扇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双狐一样,弯弯的笑眼。 佩玉脚步一顿,微微偏过了头。 伏云珠的身旁,站着两个女子,都是熟人楚小棠与记霏霏。 佩玉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头顶又起乌云,遮蔽天光,狂风乍起。 风雨飘摇中,她的白衣翩翩,不染纤尘,像世间最干净的那片雪花。 折花会上,各路大能纷纷赶到,东南西北各置四席,作为东道主的霁月席坐中央,主持大会。 宁宵坐在东边,摩挲手中茶盏,垂眸不语,怀柏站在他身后,频频望向西方。 佛门的席位上,依旧空无一人。 佛门特立独行,不常参加折花会,他们的席位,只是虚置。 宁宵察觉到怀柏的异常,小柏? 怀柏如梦初醒,回过头,师兄,我无事。 大会就要开始了。宁宵垂着眼眸,扫了眼底下众人。 乌云翻滚,风雨欲来,佩玉一袭白衣,在纷纭的一众修士中,格外醒目。 礼部弟子着白羽黑衫,头戴高冠,飞入云海之上。 十人组成一个小队,分别列于四角,乌云里,一个巨大的青铜古钟幻影显现在人们眼前。 礼部弟子一齐施法,金光烁烁,古钟动了一下。 咚咚 钟声清越,贯彻天地,豁然而悠远。 彩花宝珠从天而落,霁月睁开双目,焚香宣告,青色烟气拔地而起,穿云之上。 修士们肃然端坐,折花会正式开始。 这次大会,孤山来了宁宵怀柏,千寒宫席位上坐着余尺素,至于其他两个席位,皆是空荡。 宁宵放下茶盏,使了个眼神,霁月会意,朗声道:秘境生变,魔族又起,此次大会,是与诸位同修共同商议此事,在此之前,有一桩仙门公案沉冤已久,今日我们会为其平反。 不等众人议论,她取出蜃影珠,沈知水留下的记忆,一幕幕在天幕展开只省略柳依依一事。 待蜃影结束,天空恢复晦暗,众人仍未反应过来,安静一瞬,随后议论声顿起。 什么意思? 沈知水不是魔?谢沧澜才是? 这么多年,我们冤枉错了人?不对,这蜃影肯定是假的! 谢春秋走到霁月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当年所见。 有谢家长老坐在台下,忍不住高声喝道:春秋,你胡说什么?你忘了自己姓什么吗?! 谢春秋朝他的方向一拜,我今日站在这里,便是为了不给谢氏蒙羞。 待几位证人上前讲述,几件证物陆续呈上,昔日蒙尘的旧事一一浮现在世人眼前。 多少血泪、多少冤屈,都已经过去。 故人埋骨魔窟,自然不可得知,但有些东西,总要被人知晓,总要展露给世人。 真相是瞒不住的。 修士们渐渐安静,会场内,一时静不可闻,连议论声也消失。 佩玉环顾一周,见他们低垂着脸,不知他们中,可有一人,后悔对沈知水的谩骂,后悔对柳环顾的无端欺凌?但她知道,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道歉。 风声大作,乌云密布,已经过了许久。 霁月道:时辰不早,秘境之事明日再议,今天就到这里吧。 众人听了,正欲离场,忽然听到一声慢着! 伏云珠身着紫衣银甲,腰悬宝刀,墨发高束,像当年伏中行的打扮。 她从人群中走来,经过佩玉时,扬了扬唇,露出抹微薄的笑意。 霁月问:江城主,有事吗? 伏云珠双手一拜,抬头摇摇望着几位高坐云端的大能,胸前白甲熠熠生辉,有,我想状告孤山佩玉,三百年前施展血雾,使百名修士埋骨黄泉,她的目光猛地锐利,害我父亲一去不返! 风雨已来,图穷匕见! 第158章 孤山护短 此言落地,众人皆哗然色变,议论声纷纷。 什么?我没听错吧。 这女娃才多大,三百年前她出生了吗? 江城主疯了?! 宁宵立马偏头,望了怀柏一眼,神情关切。 怀柏低声道:无事。 宁宵问:莫非你早知 怀柏摇了摇头,静静地看向佩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佩玉,而她立于人群中,腰背挺直,白衣染霜,不动如山。 霁月皱眉,城主此言何意? 伏云珠转头看了佩玉一眼,神色复杂,佩玉,她顿了一下,就是鸣鸾。 此语犹如巨石投潭,引起轩然大波,有人高声喊道:江城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股元婴的威压像潮水浩荡扫过,压住所有人的争议。 宁宵坐在高台之上,面沉如水,手中的茶盏早化作齑粉,茶水染湿道袍。 一时间,千余人的会场,只听见疾风骤雨声。 伏云珠手撑着刀,在巨大的威压下,脸色惨白,倔强地立着,不肯弯腰。 怀柏按住宁宵的肩,低声道:师兄,让她说吧。 元婴威压顿时一空,宁宵沉默半晌,说。 风飒飒,紫色的衣裙高扬,银甲闪着寒光。 伏云珠立在众人之中,手按在九死刀柄上。这一天,她等了许多年。 宝刀出鞘,指向整个仙门,她也不会后悔九死无悔。 十年前,显城旁一个小村落又起血雾,在雾中,怀柏仙长遇见了她的小徒弟,佩玉。 伏云珠说到此处时,稍稍停顿。 众修士不由纷纷抬头望怀柏,见她未出声,心知这件事多半是真的。血雾里捡到的徒弟,不同寻常,但也不足以定佩玉的罪。 伏云珠继续不徐不缓地说:仙长要去参加折花会,把佩玉留在乌城,并托一凡间女子照看,小棠。 楚小棠站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怀柏与佩玉。 伏云珠问:你当年看到了什么? 楚小棠小声说:仙长离开后,我与小仙长走散 伏云珠打断她,乌城人烟稀少,何况当日细雨连绵,路上行人更少,你们如何走失? 楚小棠:她看了我一眼。 那不是一个孩童的眼神,冰冷、阴森、好像装着地狱。 楚小棠如坠冰窟,那种缠绕心头的恐惧,她毕生难忘。 后来她回过神,遍寻不到佩玉的身影,反而在迷蒙细雨中,看见了那个黑衣黑袍的女人。 那人双鬓霜白,眼瞳如血。 与她对视的时候,楚小棠仿佛看见了地狱。 霁月道:当年我见过佩玉,她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稚儿,毫无修为,怎会与血雾有关? 伏云珠笑了起来,如果她是鸣鸾,想隐瞒修为,这满堂仙人,有谁能看穿? 霁月面色清寒,这还不足以作为证据。 伏云珠弯了弯眼睛,道:庄主当年也在乌城,请问你得知几位同门遇害,是什么时候? 霁月:卯时。 伏云珠又问:小棠,佩玉重回乌城是什么时候? 楚小棠低声道:方过卯时。 伏云珠挑眉,回身望向佩玉:请问仙长,当时不满十岁、毫无修为的你,这一晚上,去了哪里? 佩玉双目直视,眼神空茫,心中好像下了一场雪。 她有无数的理由推诿,但最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还有什么证据,一并说了吧。 修士们先是一愣,而后又一惊,忍不住嘀咕:她为什么不反驳?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会吧,你忘了,她在秘境救了那么多人。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她和魔有什么交易,别忘了,秘境的时候也正好出现的血雾,怎么会这么巧? 伏云珠勾了勾唇,血雾中,圣人庄两位修士殒命,还有一名叫张穗山的弟子活了下来。据他口述,是一个骑黄牛的小尼姑带来了血雾。因此,东海还与西土起过冲突,但她笑意款款,取出一个鬼面具戴在脸上,人登时变了一副模样。 赵仙长早在数年前就发明了这种面具,能更改人的身形容貌,仙市上高价也可购得,所以当初,坐在黄牛上的到底是谁?她偏头,小棠,当年佩玉回来时,还带了什么东西? 楚小棠咬了咬唇,一头黄牛 会场顿时喧哗起来,众人的声音嘈嘈杂杂,议论的声音、恶意的眼神,像潮水般朝佩玉涌来。 她一动不动,只是头微微偏了偏,像是想看怀柏一眼,却没有真正转过去,只怕以她这样的身份,会把非议和诽谤带到师尊身上。 伏云珠朝楚小棠柔柔一笑,你先坐下吧。 楚小棠垂着头,席坐在地。佩玉怀柏于她再世之恩,而她此刻站在这里,指控自己的恩人。 可是为了城主她甘愿付出一切。而且,她心想,自己也只是说真话而已。 霏霏,你说,你在秘境看到什么? 记霏霏别扭地站起,面色迟疑,扭扭捏捏没有开口。 伏云珠的语气严厉起来,记霏霏!你忘了自己的姨父如何身亡的吗? 记霏霏被吓得一抖,快速道:秘境之中也有血雾,大家都看见了的,那时候结界刚破碎,魔军涌了上来,眼看我们就要丧命,忽然出现了血雾,把我们包起,像是保护我们一样。她怯怯看了伏云珠一眼,垂下眼眸,我想,使血雾之人,没有恶意。 伏云珠眯了眯眼睛,打断她,好了,秘境血雾,众人皆知,我不赘述。 一次血雾、两次血雾,皆与你有关,佩玉,你有什么解释? 佩玉手指动了动,没有说话。 会场静无声息,十年前,没人会觉得,一个孩子能造出血雾,杀人如麻,但是当伏云珠把所有疑点列出,他们赫然发现,当年那微末不起眼的小孩,正是嫌疑最大的人! 隔了许久,霁月才说:这些,都不是铁证,无法证明她是当年江城惨案的凶手。 伏云珠早有准备,听说孤山有洗尘池,效用十分神奇,作奸犯科、手上沾血之人,历经此池时,都会遭受莫大的痛楚,若佩玉仙长想自证清白,不妨在池水里走上一遭。 宁宵缓声道:她身上血脉异于常人,进入池水后,也会觉痛苦。 伏云珠:道尊是说魔血吗?据我所知,佩玉身上的魔血,早已十分浅淡,如果她不是鸣鸾,这样的痛,想必不难忍受吧。毕竟,证明自己的清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必担心路途遥远,我早已让人准备好了池水,现在便可一试。 众人翘首以待,只想看佩玉到底是不是三百年前搅得仙门大乱的魔。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6) 伏云珠拍拍手,几个仙侍抬着水穿越人群,走到会场上。池水清澈,波光粼粼,她勺起一勺水,看着佩玉,微微笑起来。 正在这时,怀柏突然出声,够了,时候已晚,今日大会便到这里。 会场内哗然一片,有人大声质问:仙长这样,不算不打自招吗?! 怀柏与宁宵对视一眼,嗤笑道:不打自招?她是我的徒弟,你今日在这里,凭几句花言巧语,没有如山铁证,就想逼得我徒弟受皮肉之苦?你们置孤山于何处! 没人敢再喧嚣,死寂无声。 加上怀柏,玄门连出三位元婴大能,这个时候,谁敢担上与孤山为敌之嫌? 佩玉猛地抬头,眼圈渐渐红了,眼角已经湿润。 她不值得师尊如此不值得孤山如此 伏云珠握住九死刀柄,孤山真是好厉害,就为了这么一个魔,要与整个仙门为敌? 怀柏冷声说:不要口口声声魔头,在没有铁证之前,我看谁敢说我的徒弟是魔? 浩瀚的灵力卷过会场,如洪水来袭,狂风大作,修士们浑身冰凉,对她的修为之高又惊又骇。 他们忽然意识到,如今的仙门顶峰,不是宁宵,不是剪云砂,而是这个刚结婴的女子。这样一个人,想护住自己的徒弟,谁敢质疑? 伏云珠被逼得连退数步,火星四溅,九死在地上划出深长刀痕,才堪堪站稳。 她眼瞳赤红,死死盯着怀柏,连说三个好,原来在仙长心中,仙门的公理不值一提,所谓的正义天理,没有你的徒弟重要! 怀柏负手走下台,没有回答,会场之人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 宁宵理了理衣襟,好整以暇地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孤山护短,人尽皆知,三百年前之事,还要再重演一遍吗? 怀柏径直从佩玉身边走过,面上没有表情。 佩玉眸中水光浮动,微低下了头,却听宁宵经过时,身子稍稍一顿,叹了口气,低声说:跟上。 如若明日我能找到铁证呢?伏云珠忽然高声喊道,你们还要包庇她吗?还要寒天下人的心吗? 怀柏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面色未动,只是眼神微冷,那自然按仙门律令处置。 第159章 拨云见日 伏云珠大笑,紫衣翻飞,冲入冷雨中,死死盯着三人离开的背影。 明明眼瞳赤红如血,她却还是在笑,嘴角狰狞地上扬,露出狼一样凶狠的表情。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紫袖下手已捏成拳,丝丝缕缕的鲜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积满雨水的地上。 雨水打在脸上,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什么狗屁公理,什么天理正义,全都是放屁! 她哪里还有什么铁证,如果佩玉不认,如果孤山袒护,她能有什么办法? 冰冷的雨水顺着眼角流下,她扯扯嘴角,笑容难看极了,像是在哭。 无数修士像流水一样从她身边走过,行过时,他们纷纷扭头打量着她,不断议论着。 也有好事者想上来打探究竟,却被她狠戾的神情吓退。 我觉得,她才像个魔咧。有人小声嘀咕。 伏云珠猛地望过去,那人一缩脖子,急忙扭头走了。 三百年过去,当年的苦主早已经不在人世,谁也不会记得、谁也不会在意。 这些人闲言碎语,只是想看场热闹而已,刀不扎在他们身上,他们是不会知道疼的。 脚下正好有滩泥水,伏云珠弯下身,怔怔望着水中的倒影。 雨水滴答,水面泛起涟漪,只能隐约映出一张充满憎恨与偏执的脸。 那人说的不错,比起白衣翩翩,遗世独立的佩玉,她更像一个魔。 怎么能不像一个魔呢? 四周人已散尽,伏云珠跪倒在泥水里,双手抱着九死,忍不住啜泣起来。 可她还是记得,几百年前,父亲单手把她举到头顶,母亲微笑着站在一旁,其乐融融。 她也不是生来就是这么狰狞的模样,这么阴郁的心肠。 也不是生来就成日想着报仇,困在一盏花灯的噩梦中无法走出。 她本也是父母的掌心肉,心头宝。 本也该有安安稳稳的一生,笑容天真烂漫,一世无忧。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不想呆在闺房里赏花听戏,谁愿意在这里受风雨的摧打? 可他们凭什么明明知道那人的身份,却还要如此包庇 伏云珠咬碎一口银牙,嘴中血腥味渐渐漫开。 堂姐,你记霏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手中撑了一把伞,想为她遮住风雨,可冷不丁,对上一双赤红如血的眼眸。 地上之人长发湿漉,眼神怨毒,像极了地狱的恶鬼。 记霏霏骇得连退几步,纸伞轻飘飘掉在地上,堂姐,你还好吗? 伏云珠问:刚刚会场上,你为她说话? 她的声音很冷,比雨水还要冰凉,带着不散的仇恨与杀意。 记霏霏强作镇定,伸手把她拉起,堂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伏云珠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记霏霏惨叫出声,姐,你弄痛我了! 你为她说话?伏云珠笑着问。 记霏霏手掌像纸一样,没有丝毫血色,她想挣开扼制,可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只能哭着喊:不!我没有!我只是说实话!姐,痛,你放开我! 实话?伏云珠冷笑,只听咔嚓一声响,惨白的手掌软趴趴垂下来已经被捏到脱臼。 堂姐,你记霏霏把手背在身后,风雨中,眼前的女人让她格外陌生,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伏云珠心口蹿上一股怒火,抬手一个巴掌打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像惊雷在耳畔响起。 记霏霏脑袋偏向一边,脸上鲜红,粘着的伏云珠掌心的血,你变了,如若姑父姑母在世,也不会认出你的! 伏云珠如遭雷击,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记霏霏哭着走远,这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与她越来越远。 她的手动了动,像是想伸手挽留,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可我已经忘了他们。 低不可闻的呢喃声淹没在风雨中。 几百年过去,关于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这人间的爱、欢喜、幸福,早已经离她很远了,支撑她走下来的,是刻骨的恨意。 城主。楚小棠为她撑好伞,外面雨大,回去歇息吧。 伏云珠看了她一眼,双目无神,回去?她嗤笑一声,我的家,早就没了,能回到哪里去呢? 楚小棠咬了咬唇,无论如何,小棠会一直陪着城主。 伏云珠疲倦地合上眸,把湿发拢在身后,罢了,走吧。 夜色深黑如墨,一盏孤灯如豆,白壁上映出两个黑影。 宁宵合上窗,她到底是谁? 怀柏一言不发地喝着酒,雪白的面上浮现淡淡红霞,像是抹了一层胭脂。 宁宵问:你早知道她是鸣鸾! 怀柏!回答我! 他罕见地疾言厉色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窗外风声雨声不歇,桌上的灯火颤了颤。 怀柏垂着眸子,我 宁宵拂袖,桌上酒壶酒杯摔落在地,碎瓷在灯下闪着光,像竖起的刀刃,你怎么想的?留这个一个魔头在你旁边? 怀柏高声道:她不是魔头! 宁宵逼问:她是佩玉,还是鸣鸾? 怀柏摇摇头,脑中昏昏沉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再问我! 宁宵双手撑着桌,直直望着她,目光暗沉,像是即将掀起暴风雨的大海,你知道,伏云珠上来时,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早猜到了今天,小柏,我看着你长大,你瞒不过我。 怀柏手一颤,酒水洒在衣襟上。 满室都是馥郁的酒香。 她觉得头很痛,就像一直想回避的事实、想沉迷的幻梦,忽然被人刺破,掀开鲜血淋漓的真相一样。 她是佩玉 宁宵沉声说:她要是佩玉,你早已经反驳伏云珠了!我且问你,明日她拿出证据,当着整个仙门的面,你要如何?拿整个孤山,去护住那个魔吗? 今日孤山护住佩玉的态度多么坚决,明日,就有可能多么难堪。 可怀柏明明知道,还是出言维护了,怀柏既然出声,宁宵再怎么样,也必须开口。 他们心里都清楚,伏云珠说的的那些话是对的,也都知道,这样的态度,会让整个仙门齿冷。 怀柏怔怔地坐着,杏眸含满水光,不知醉还是醒。 烛光下,她的眼睛很圆,看上去天真无辜,像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宁宵的心倏地软了下来,怒气烟消云散。 有时候,宁宵看见她时,忍不住会想,自己的妹妹若是有缘长大,会不会和怀柏一般模样。 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保护怀柏,希望她在仙门无忧无虑的长大,以弥补自己心中对幼妹那点不为人知的愧疚。 但他已经护不动了。 就像一艘大船,背负着沉重的责任,在风雨中行驶很久,也会有一天,沉入水底。 那一天已经很近了。 宁宵叹了口气,坐在怀柏对面,小柏,到底怎么回事? 怀柏低声道:我闭关时,心魔幻影,看到了鸣鸾,身上配着无双。 她虽刻意想回避否认,但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日在竹林幻影中所看见的景象,佩玉以前行为种种奇怪之处,一一在她脑中闪过。 直到在天海秘境再见血雾,她几乎在瞬间确定,佩玉就是鸣鸾。 可佩玉怎么会是鸣鸾? 佩玉是她亲自写下的一个角色,而鸣鸾就好像横空出世,仿佛不属于这本书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柏猛地记起,她跟鸣鸾提起过佩玉的名字,是鸣鸾提前进行了夺舍吗?这一切都是鸣鸾刻意策划的阴谋,可为什么看着佩玉的时候,她总是会想,也许抚去面上的伤痕,鸣鸾原本就该是佩玉的模样。 宁宵道:若她是鸣鸾,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一股悲凉之感涌上心头,他望着灯火,眼睛里没有光,除非我死。 怀柏将杯中酒饮尽,师兄,不要轻言死。 宁宵笑了下,轻声说:人总是要死的。小柏,明日你打算怎么办呢? 怀柏摇了摇头。 如果佩玉是三百年前那个阴狠毒辣的魔,无论多么深情,她都会再一剑刺上去,为挚友报时陵之仇。但她能感受到,佩玉身上并没有魔性她像是鸣鸾放下阴郁偏执,最初的样子。 佩玉是鸣鸾,又不是鸣鸾。 宁宵又叹一声,把灯火挑明一些,如果是三百年前,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但是今非昔比,魔窟众魔即将出世,天下大乱,你会是众仙之首,带领孤山和整个仙门,这个时候,仙门不能再出乱子,你也不能。而且,也不知道佩玉到底和魔族有没有关系。 怀柏下意识反驳:她没有万魔出世,什么意思? 宁宵道:是天心法师预见的。 怀柏:不是有结界吗?无华还好好在我们手上,魔族并未集齐四神器,要怎么打开万魔窟? 宁宵沉声说:我也不知,但是我想,它们早就想好了其他办法,毕竟轮回境三百多年前就坏了,这次柳环顾叛师出逃,我猜也许与魔窟相关。 怀柏猛地张大眼睛,喃喃:轮回境三百多年前,坏了? 宁宵点头,这是千寒宫主突然传信告诉我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偏偏决意要退隐。 怀柏像是想到什么,颤声问:是怎么坏的? 宁宵:无人得知。它本好好放在千寒宫,一日之间,忽然碎裂成数片。 怀柏问:师兄,你相信世上有人能用轮回境逆转光阴吗? 宁宵想也没想,这不可能! 怀柏惨然一笑,脑中电光火石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停顿在洞房花烛夜,鸣鸾冷却的笑容上。 从前有一个人,无恶不作,堕入十八层地狱,她生前救过一只蜘蛛,所以在地狱挣扎时,忽然看见黑暗天幕垂下一根晶莹透亮的蛛丝。 你是不是还要说,他爬上那根蛛丝,结果爬到一半,蛛丝断裂,他又重新掉了下去? 是呀,只是我的故事有些不同,她掉下深渊,看见的是真正的绝望。 小柏!宁宵愕然发现,怀柏惨笑着,嘴角不断滴血,染红青色衣襟。 往事接在一起,汇成一个连贯的圆。 所有的疑惑都消除,一切似乎豁然开朗,拔云见日。 如果鸣鸾是用轮回境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刻意接近与最后背叛,都有了结果。 不,不是背叛,而是精心策划的复仇。 她有理由复仇,像伏云珠一样。 怀柏笑容绝望,心中烧痛,不断呕出血来。 可她却浑然不觉。 鸣鸾是被命运玩弄得残破不堪的佩玉,而佩玉是最初的鸣鸾。 三百年前,她曾那么想抚平鸣鸾的伤痛,想弄清鸣鸾的过往,可她从未想过,如果鸣鸾所有的不幸,正是拜她自己所赐呢? 怀柏猛地站起,冲入一帘风雨中。 她要立刻去问佩玉,要弄清楚这一切。 第160章 罪在一人 夜雨倾盆,漫天风雨之声。 佩玉推开窗,冰凉雨水冷冷打来,染湿鬓发。窗外覆盖一层金色的流光,是宁宵设下的结界,防止别人的接近。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7) 师妹!小师妹! 佩玉愕然低下头,赵简一站在雨中,浑身湿漉漉的,不知站了多久。 赵简一看见她,不停招手,我在这!到底怎么了! 折花会开始前,赵简特意留在东海,想等师尊师妹一起回孤山。但他今日没去会场,只听人说起伏云珠之事,匆匆赶来想问个究竟,被结界拦住后,便一直蹲守在窗外。 他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看见窗开了,站起来大声喊:师妹,发什么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说你是魔? 佩玉默然把窗合上。 雨水打在窗上,噼里啪啦。 她也觉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兄。 上辈子她无需顾虑这么多,心中眼中,只有一个师尊。 她与师尊,相依为命。 她除师尊,一无所有。 但是这一世,她有这么多师长的厚爱,师兄师姐的照拂,好友的信任。 她还有师尊的的怜惜疼爱。 她舍不得。 可身上背负着血债,总是要还的。 她承了鸣鸾的恩情,才有重来一世的机会,自然要背上鸣鸾的债。 况且,她与鸣鸾,本就是一体。 佩玉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 窗户漏进的风,吹得灯火摇曳,似乎下一瞬就要熄灭。 墙壁上的人影也闪闪烁烁。 我该唤你什么? 佩玉抬起头,看清眼前人时,她擦干眼中泪水,道尊 宁宵立在灯火下,身影有些模糊透明,这是用了神魂出窍之法,才能让他在瞬息之间到达这里。 佩玉能够看出,他的神魂已经很虚弱了,眉间隐隐透出黑气。 她猛地睁大眼是死气! 道尊,您 宁宵垂着眸,我记得我问过你,你说,天下为轻,她为重。 佩玉点了点头,是。 宁宵又说:现在呢? 佩玉道:还是如此。 宁宵转身走到灯前,凝视闪烁的灯花。 灯光从他的身影穿过,鹤氅微微飘拂,只是脚下没有影子。 前段时间,他曾问过天心,那双佛陀慧眼,在佩玉身上看到了什么。 天心说,看到地狱,还有救赎。 他又问,佩玉和鸣鸾可有什么关系? 天心捏着念珠,低低念了声佛号。 宁宵道:法师,佛不妄语。 天心:是光与影,白昼与黑夜,朝阳与晚霞。 宁宵至今未懂天心的话,但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维护之意。 灯火微颤,宁宵回过神,低声道:小柏因你而生心魔,你若真心待她,就不要毁了她。 我还问过,小柏处在天下与你的处境时,你说听她的选择。其实这是你的选择。 他幽幽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那日你说世人愚昧,我心澄明,不要忘记。 门猛地被推开,猎猎大风席卷而入,灯火在瞬间熄灭,室内一片黑暗。 宁宵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佩玉抬起头,怔怔望去,怀柏立在门口,衣襟全是血,脸色惨白如纸。 你到底是谁?怀柏刚开口,就有血从嘴角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佩玉忙跑过来,慌张地问:师尊,你怎么样?师尊。 怀柏双肩轻颤,抓住了佩玉的手,看上去很冷静,不,我不是你师尊。 佩玉强睁泪眼,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怀柏像是魔怔,木然立着,重复道:我不是你师尊。 三百年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她说着,竟然笑了起来,眼尾染上赤红,你的师尊已经死了。 木门被风吹得哐当响。 怀柏的青衣湿漉漉黏在身上,浑身上下好像从水中捞出。 佩玉喃喃:师尊 怀柏冷笑着说:不要叫我师尊!我不是你师尊! 你用轮回镜回来,你故意报复我,她抿了抿唇,一滴泪从眼角流下,身子情不自禁颤抖,声音也是破碎的,你报复我,我杀了你的师尊。 佩玉含泪摇头,不是的,师尊,我待你是真心的。 一道青色残影掠过,怀柏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推到墙上,你从魔窟爬出来了,用轮回镜回来,想找你的师尊,是不是?可我不是她,我,她泪流如雨,我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是她一手造出鸣鸾,是她摔碎孤山的美玉。 都是她的罪。 佩玉下巴火辣辣的,被迫仰视着怀柏哭泣的脸,只觉心都要碎了。 她从来不在乎师尊是不是什么元凶,什么天道。 师尊是她的神,一直一直以来,都是她放在心中,时刻仰慕着的神明。 怎么会报复呢? 连稍微靠近,都觉得是亵渎。 怀柏心中好像插了一把刀,不停地滴着血,她觉得好疼,比在时陵,还要疼痛万分。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佩玉前世经历过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年的白衣少女有多善良。 孤山美玉,云外仙子,白玉无瑕,超然物外。 可亲眼目睹孤山覆灭,被整个仙门背叛,被推下魔窟谁能不变成鸣鸾呢? 怀柏并没写下佩玉摔下魔窟之后的事,但她能把那故事,一点一点补全。 她能看见佩玉的白衣,如何一点一点,染上鲜血,最后变成洗不净的黑暗;她能看见,姣好如花的面容,如何一点一点,被噬咬得伤痕累累,面目全非;她能看见乌发怎样变得霜白,干净柔软的眼眸,怎样变得猩红一片。 怀柏木然地望着佩玉,眼中倒映出来的人,却是黑衣黑帷,面容如鬼。 罪在天下,她喃喃,眼中血泪长流,罪在我。 天下有罪,整个仙门袖手旁观,断绝了孤山最后的生机。 她亦有罪,摔碎了美玉,让孤鸾泣血,造就了时陵的鲜血。 世人皆罪,独卿无辜。 可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像是刀子,一刀刀把心上的肉剜下来,她痛极了,连呼吸都带着血气。 屋子忽然亮了起来。柔和的光芒,萤火般在房中浮动着。 怀柏身上的青衣飘动,长袖中缓缓涌出星辉一样的光,没有多久,地上铺满一层金沙,照亮了黑暗。 是怀柏身上的灵力。 佩玉眼睁睁地看着,怀柏身上的灵力在不断溢散,像金色的雾气,天上的星河,她仿佛痛极了,脸色白的近乎透明,眉微蹙着,在这样柔和的光中,越发像一个慈悲的神祇。 金雾不断涌动着,汹涌滂湃之力像潮水一样,很快粉碎屋中所有的物件。 在这样下去,方圆百里,整个东海,都会被暴动的灵力夷为平地。 包括怀柏。 如果你真心待她,就不要毁了她。 这不是她的选择,而是你的选择。 宁宵的话在佩玉耳畔响起,她瞳孔骤缩,眼中的怀柏青衣浴血,皱着眉,流着血泪。 她明明这么喜欢师尊,为什么每次,都要害她落泪,害她受伤? 她明明想用性命来守护师尊。 屋中的灵力狂虐地暴动着,金光炽盛,墙上迸出裂缝。 佩玉轻轻笑了起来,对怀柏说:什么轮回镜,没有什么轮回镜。 怀柏垂着无神的眸,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 佩玉勾起唇,努力学着当年睥睨天下的血魔,笑得无情又残忍,只是眼中仍含着一层热泪,我是鸣鸾,三百多年前,从万魔窟逃出来的。 金雾顿时一敛,怀柏眼中也漫上一层雾气,万魔窟? 佩玉眼圈已经渐渐红了,是啊,我从万魔窟跑出来,想搅一个天下不宁,我故意接近你,在时陵杀了你的好友,我、我就是不想看你幸福。 我是魔,我滥杀凶狠,我不开心,就看不得天下人幸福!时陵,呵,她冷笑,我怎么会死呢?那是我设计你的,我想让你亲手杀了爱人,永远沉浸在黑暗中,可你真是厉害,居然自己走了出来。 所以我又接近你,让你爱上我,再把你踩到脚底下,夺去你的所有,我说过,余生你只要痛就好了。 是了,那夜洞房,你跟我说了佩玉的名字,我就杀了佩玉,代替她来到你身边。 佩玉挥手,掌心腾起一团血雾,像跳动的火焰,看吧,我就是见不得你好,什么轮回镜?我生来就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我杀人如麻,我恶贯满盈,我血债滔天。 怀柏怔怔地看着血雾。 是鸣鸾变成佩玉,刻意接近她的身边,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和她写下的故事无关。 真正的佩玉,早已经死去了?自己身旁的,从来是鸣鸾所以才会看上去有那么多的漏洞,所以她们才会看上去那么相似。 并不是她的错,不是她害得鸣鸾如此,不是她害得佩玉成魔。 她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佩玉收起血雾,抬头看着怀柏,不让眼中的泪流下,我是鸣鸾,从来都是鸣鸾。 天下无罪,罪在我一人。 她眼前忽而一暗,紧接着嘴上一痛,唇粗暴地被撬开,血腥味传了过来。 氤氲的金色雾气里,怀柏恶狠狠地吻了上来,几近暴虐地啃咬着她的唇。 佩玉身后抵着冰冷的墙壁,身前是双目猩红,仿佛丧失神智的怀柏,借着喘息之际,她推了推,师尊,你醒一醒。 这个动作仿佛激怒了怀柏, 她歪了歪头,把佩玉的手拉开,压在墙上,与自己十指交缠,而后更加凶狠地吻了下来。 屋外疾风骤雨,佩玉闭目,听着风声雨声,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从眼角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怀柏停了下来,伸手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上,你骗我,你说过不骗我的。 怀柏气息不稳,声音中带着哽咽,你骗我 灵力似乎平和了一些,像星河一样缓缓淌过她们的脚边。 古籍记载,上古仙人,白衣无尘,云中佩玉,那天在血雾看见你,你一说话,我就好像听见了仙音。 你知道吗?佩玉。 第161章 神魂相交 二人紧紧相拥,金色的雾气漂浮着,像无数萤火汇成星云,从她们身旁飞过。 怀柏抱着佩玉,轻声说:你骗我 只有她那心地澄澈如琉璃的徒弟,才会自觉背负所有的罪孽,才会说出天下无罪,罪在我一人这样的话。直到听到这句话,怀柏才终于明白,无论佩玉和鸣鸾是什么关系,她终究不是鸣鸾。 佩玉把手放在怀柏背上,试图安抚她经脉中暴虐的灵力。 怀柏好像坠入了温水中,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萤火像星星一样,纷纷坠在地上,化作潮水,缓缓扬起雪沫般的浪花。 佩玉、佩玉 她忍不住低声唤道。 佩玉一面替她疏导灵力,一面回应:师尊,我在。 怀柏泪流满面,哽咽着问:你是不是用轮回镜回来?你我到底,是不是你师尊? 佩玉没有立即回答,面上露出思忖之色。 万籁俱静,唯有风雨声,怀柏攥紧手,心跳得很快。 如果鸣鸾真是用轮回镜回到过去的佩玉,当她听到自己的师尊以被人替代,当她知道自己悲惨的命运是被人一手写下,那时的她,又是什么心情呢? 好不容易看见光,又被推入深渊中。 就像那年鸣鸾说过的掉下深渊,看见的是真正的绝望。 如若事实真是这样,怀柏心想,自己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佩玉? 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能够改变一些东西,但她来得太迟,美玉早早被摔碎,零落成泥碾作尘。 她误了佩玉一生。 佩玉不知该如何解释,靠近一点,轻轻触上怀柏的额。 二人额头相抵,呼吸渐快。 她未用神识指导,怀柏已心有灵犀地,进入她的识海中。 翻滚的雾气,汹涌的灵力,窗外的风雨,都已消失无踪。 佩玉记忆里的一幕幕从怀柏眼前闪过,佩玉与鸣鸾,轮回镜与逆流的光阴一切渐渐明晰起来。 怀柏忍不住心痛如绞,泪流满面。 识海中,浑身浴血的少女呆呆望着毁掉的孤山,声声唤着师尊。 怀柏明知她不会听见,还是抬起手,想把少女拉出绝望的深渊,师尊在这里呀。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放在心上的爱人,她的美玉,在她伸手不能触及的光阴中,遭受了背叛、践踏、侮辱、无尽的苦痛,才从地狱爬出,变成了灭世的魔,变成了鸣鸾。 是,鸣鸾杀人如麻,恶贯满盈,血债滔天。 可那怎么能怪她呢? 不是她的错啊。 那孩子最初的愿望,只是一个香喷喷的豆包而已。 怀柏看见,洞房花烛,红烛高烧,鸣鸾穿着红衣,坐在灯下,笑容深情而无望。 而对面的自己,仍在絮絮叨叨,说未来总总,说佩玉一生,又说所幸自己来的早,一切还未发生。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怀柏喃喃。 这对鸣鸾来说,太残忍,孤注一掷用轮回镜回到从前,却发现自己想守护的师尊,早已不存在了。 怀柏哭着对从前的自己喊:不要这样待她了。 求求你们,求求这个人间,不要这样对她了,她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啊。 她曾这么善良、这么干净、这么柔软,她曾经这么爱人间。 她不该遭受这一切、不该的。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8) 怀柏想,如果能回到从前,她宁愿永远做一个赝品,也不要对鸣鸾说出真相。 她曾一直以为,是鸣鸾背叛了自己,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先负了她。 怎样才能弥补、怎样才能偿还? 她断绝了那人眼中最后一点的希望。 都是我的错,不要这样待她了,都是我的错啊。 怀柏跪倒在地,双肩不住颤动,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 一阵风扬起,识海中的一切都化作闪着光的碎片,绕着她回旋。 都是我的错。 怀柏颤抖着,跪在回忆里,跪在轮回里,跪在漫长而绝望的光阴里。 她曾自诩宝剑,永不折腰,此刻却对着命运低头,只求它能仁慈一点,不要再捉弄自己的爱人。 回忆的碎片宛若流萤,忽地一下子飞起,四周亮了起来,变成了守闲峰的景色。 小溪在山涧溅跃,声音清脆,溪涧旁,开满的青草春花。 白衣少女从山间小路走来,对她伸出了手,师尊,我拉你起来。 怀柏仰头,痴痴地看着她,声音破碎,我我不是你师尊,只是一个赝品。 佩玉轻叹一声,把她拉到怀中,低声道:我知道,我的心上人,叫做江渚。 两世的师尊都是江渚,但佩玉不懂该如何让怀柏意识到这点,只能放缓了声音,重复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所仰慕的人,是江渚。 怀柏张大了眼,惨白的双颊飞上粉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大滴大滴掉了下来。 黑暗里,忽然射下了一束光,佩玉的声音轻缓,像徐徐的春风,温煦的暖阳,粼粼的碧水。 你不恨我吗?都是我的错,是我写下 佩玉轻声道:怎么会恨呢?江渚是我的光啊。 怀柏啜泣着,把佩玉抱住,泪水在白衣上晕开。 她颤声说:你才是我的光 你这样好,这样好,经历这么多的苦难,依旧心如赤子,似高山之雪,似无暇之玉。 这么好的佩玉,正在她的怀中。 两人肌肤相触,长发交缠。 灵气自然而然融合在一起,把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怎样也不能分开。 怀柏望着佩玉的凤眸,眼神深情而动人,她抬起手,一寸寸描过少女的眉目,我想与你双修。 佩玉的脸红了起来,流萤惊起,明月温柔。 怀柏缓缓褪下她的白衣,少女冰肌玉骨,骨肉均匀,像天上之人。 周围不知不觉又变了景象,山坡上开满了桃花,灼灼其华。 佩玉抵着花树,身子微僵,有些紧张,又满怀期待,师尊 怀柏吻住她的唇,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别怕,师尊教你。 皓月当空,一地都是银霜般的月光。 怀柏停下来,犹豫片刻,解下自己的青色发带,把它缠在少女的眼上,遮住那双纯洁的凤眸。 这让佩玉更加紧张,随着怀柏的抚摸与亲吻,身子微微颤抖。 于是身后的花枝也轻颤,桃花簌簌,一场花雨落下。 青色发带上晕开湿痕,泪水从面上淌下,在月光里发光,像一颗珍珠。 怀柏亲去她的泪珠,为什么哭? 佩玉轻轻喘息,声音温柔:我太欢喜了,师尊。 怀柏微笑:叫我江渚。 江渚,能不能解下发带?我想看一看你。 怀柏笑着解开发带,少女微眯着眼,眼睫轻颤,眸中含满水光艳色无双。 粉白的花瓣悠悠荡荡,落在少女白玉般的肩头。 怀柏眸光微暗,在她耳畔,轻声道:佩玉,我是不是从未和你说过一句话。 灼热的气息拂过,佩玉的耳垂通红,什么? 我心慕你。 佩玉睁大眼,头脑一片空白,身子猛地一颤,连脖颈也泛上粉色,花雨落得更大。 过了许久,她才像重新回到了人间,倾身过去,把怀柏压在草地上,毫无章法地吻着,从唇往下,效仿怀柏的手法,笨拙地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可双修需要心神相通,灵力相融,不能只受情欲控制。 怀柏挣扎着,佩玉,让我来吧,我的修为比你高,可以引导你唔。 唇齿交缠时,佩玉拾起地上的发带,捆住她的双手,而后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撒娇道:师尊,我想要。 怀柏心中无奈,自己都被绑住了,还能反抗吗? 我拒绝你会停吗? 佩玉委屈地垂下头,像小猫一样蹭着她的脸,糯着声道:师尊、师尊,我就摸摸你,不进去。 怀柏:轻一点。 话还未落,少女猛地就压了下来。 先前是小溪潺潺,春雨无声,现在变作江涛怒浪,狂风骤雨。 怀柏眯起眼,看着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少女她眼中的冰霜好似被烧成一汪热水,眼角泛红,别有风情。 这样好的佩玉,现在是属于她的。 念及此,怀柏露出了微笑,佩玉看到她的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嘴角。 风雨渐大、渐疾、花枝颤巍巍摇动,一次猛烈地颤栗后,雨水从花心坠落。 佩玉解开发带,亲着怀柏一双纤纤玉手,低声道:师尊,我好像在渎神。 怀柏靠着树,气息不匀,过了许久才止住悸动,问:你在唤哪个师尊? 佩玉的笑容温柔,又有些无奈,江渚就是我的神。 夜风拂面,地上的桃花飘了起来,在空中回旋。 每一片花,都是一片流年的碎片,那上面曾写满了苦难、悲伤与绝望,现在却变成了欢喜、希望和救赎。佩玉的识海中千树万树桃花开,这是最真诚的誓言与情话 如果所有的苦痛都是为了遇见你,我甘之如饴; 如果这个满目疮痍的人间还有你,我必定深爱。 怀柏摸了摸佩玉的头,退出她的识海,回到了现实中,春风不再,周围又变成凄风冷雨。 然而两人四目相对,身上不由自主腾起热意,像是身处在阳光明媚的春天。 佩玉轻声说:师尊,如你所见,我是鸣鸾,又不是鸣鸾。江城的血案,与我有关。 怀柏牵住了她,不怪你。 她曾不知原委,以为身边挚爱是仇人假扮,但就算是那时,她也早为佩玉准备好退路。 佩玉又说:师兄师姐,是我所杀。 怀柏身子一顿,隔了许久,才哑声道:我与你一起承担。 第162章 我原谅你 佩玉却哭了起来。 她细弱地哽咽着,轻轻颤动肩膀,眼圈通红。 怀柏心疼得厉害,怎么哭了? 佩玉摇了摇头,泪水像珍珠滚落,我不要师尊和我承担师尊这么好 这样好的师尊,应该坐在云端,让众人仰望,而不是和自己一样,堕入地狱受罚。 怀柏轻轻叹了口气,凑近一些,在她耳边说道:我们是道侣,本该一起承担,何况,她微微笑起来,眼中透出柔和的光,像是月下的大海,随风泛起银色的微澜,我爱你啊。 佩玉脑中轰隆一声,心里像是炸开了千万朵的花。 她的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紧紧抱住怀柏,哭声越来越大。 怀柏一句一句说着情话,声音轻柔,想抚去少女身上的伤痛,想把自己的心剖给她看。 明日、明日,师尊不要出面了,佩玉揩去眼角的泪,低声道:我犯下了错,我去偿还她。 怀柏按住她的手,极缓地摇了摇头。 佩玉眼里又漫上一层雾气,师尊,你不能和我一起,你是仙门的希望。 怀柏柔声道:可你是我的希望。 佩玉心里又好像开出来了无数朵的花,又好像春风拂过,浑身酥麻。 怀柏走到窗前,负手望着寒夜,我说过,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这仙门,不缺她这一个守闲峰主,但佩玉的世界,不能没有师尊。 无论如何,她不会辜负佩玉,再也不会了。 佩玉怔怔看了她半晌,师尊,我还有一事想做。 怀柏侧过身子,是岁寒吗? 佩玉握紧无双,点了点头,前生今世,该有个了断。 怀柏道:我听说,从柳环顾房中找到她时,她便已经疯了,现在她在弟子居中。留着她的性命也无用,不如就此了断,也放自己一个痛快。 佩玉问:师尊,你不劝我 怀柏笑容温和,我说过,善良,只要留给值得的人,她转过身,本想陪佩玉去一趟,瞥见少女神情忐忑,醒悟过来,徒弟并不想当着自己的面杀人,于是只说:去吧。 一夜风雨急,佩玉走在雨中,白衣高高扬起,刀上的穗子频频摆动。 她此行,是为了杀人,也是给自己一个解脱。 弟子居里点着盏孤灯,照顾岁寒的弟子早回房休息,床榻上的女人,瘦若枯柴,神情痴呆。 佩玉推开了门,凝视岁寒的面容。这人已形容枯槁,不成人样,双目俱盲。 从前的爱恨俱成幻影,佩玉手起刀落,白壁溅上一道鲜丽的血痕,紧接着把手放在岁寒尸体上,拽出神志不清的魂魄,捏成灰烬。 都过去了。 雪亮的刀刃从血肉中抽出,像是一轮血月在黑暗里升起。 佩玉推开门,长风灌满她的白袍,她望了眼森冷的天空,只身走入疾风骤雨中。 艳刀如血月,人头作酒杯,只身赴盛宴,饮尽仇雠血。 她当年不肯给岁寒一个痛快,也是不肯给自己一个痛快。 不愿原谅过去那个天真到愚蠢,葬送孤山的自己,不愿从充满血腥仇恨的往事中走出。 她一直把自己困在仇恨的牢笼中。 长夜漫漫,风雨凄寒,白衣早被打湿,滴答滴着水。 四周都是冰冷的,可佩玉的心中却拂过一阵春风,百花齐放,暖意浓浓。 她曾深切而无望地恨过这个人间,眼里含满血色,杀人如麻,血债滔天。 她曾被这个世界抛弃,也曾疯狂地报复整个世界。 她的心中,曾经是一片冰封,苍凉又冷寂。 但是这一世,一切都有了不同。 血雾中怀柏的声音,像是春风拂过,吹来第一粒饱含着爱的种子,而后是师兄师姐无微不至的照拂,孤山长辈怜惜与疼爱,同辈好友的维护与信任 种种,皆如和风、如暖阳、如春雨,把她荒芜的心田,浇灌成一片灿烂花海。 让她的心里充满了爱。 直到怀柏与她神识相通,知道她所有的罪恶与苦楚后,说出的那句我心慕你后,佩玉心里的所有花次第开放,终成姹紫嫣红。她在此刻,终于获得救赎与新生。 夜雨冰凉,无边黑暗,曾经能激起她阴郁的景色,此刻在她看来,却是别有一番趣味。 她提着一把滴血的刀,看着这场倾盆夜雨,轻声说:我原谅你。 她原谅这个人间,原谅这个仙门,原谅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她原谅她自己。 佩玉把无双收回鞘中,抬手接住雨水,嘴角渐渐勾起了笑,我爱你。 怀柏撑伞立在雨中,静静望着她。 两人对视着,不约而同,相视一笑,佩玉脚步加快,最后小跑起来,伸手投入怀柏的怀中,师尊,我爱你。爱所有的人,爱这个让她痛恨的人间。 她弯着眼眸,真正笑了起来,笑容天真烂漫,像是前生无忧无虑的少女。 雷声滚滚,电蛇在云中蜿蜒,风更疾,雨更骤,草木被压折了头,弯了腰。 然而雨水沁入泥中,孕育着沉默的力量,待到这场暴风雨停歇,它们又将重新挺立,变得更加生机勃勃。云开雨霁,阳光破开乌云洒向人间的那一刻,草木葱郁,树叶碧绿如油,所有的花苞渐渐绽开。 佩玉心想,那必定是一个美丽无比的世间。 次日,折花会会场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修士们苦苦候着孤山几人的到来。 伏云珠站在会场中央,右手攥紧九死刀,左手负在身后,神色有些癫狂。 如若仙门不公,她纵不敌,也要亲自报仇雪恨。 天空明净如洗,万物焕发生机。 佩玉抬头打量着这个世界,看到花上翩翩飞过一只碧蝶时,轻轻笑了起来。 怀柏回头,笑道:怎么? 佩玉道:很美。 这个人间很美,师尊青衣翩然,也很美。 怀柏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并走入会场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鼎沸人声刹那而止。他们好奇地冷漠地讥讽地打量着这对师徒。 难道孤山护定了这个魔头吗?那些人不约而同地想。那就用仙门的公理,用流言的威力,压迫其他几门去对抗孤山,这世上容不下一个魔,也容不下凌驾所有人之上的宗门。 霁月问:江城主,你的证据呢? 伏云珠瞳孔泛红,长袖下的手,攥紧了那袋洗尘池水。 正在此时,佩玉勾了一下唇,不必拿出证据,我来认罪。 一片哗然,众人色变。 伏云珠松开手,洗尘池水跌落在地,溅湿了她的裙摆。所有的力气顿时一空,她正想图穷匕见孤注一掷时,那人却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我认罪。真是又可笑,又荒唐。 霁月不可置信地望着白衣少女,佩玉,你 佩玉合了合眸,知道说出实话无人会信,却仍想证明自己清白,江城血雾,是我所为,又不是所为。 霁月问:什么意思? 佩玉:那人叫鸣鸾,与我一体双魂,但是她已经死了。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19) 有修士忍不住大笑:一体双魂都出来了?你在讲话本上的故事吗?不对,话本也不敢这么写! 怀柏手指轻轻一弹,流光掠过,那修士笑容一滞,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霁月本想施展禁言术,见状停了下来,蹙眉问:一体双魂? 佩玉道:我自知无法让人信服,我与鸣鸾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我甘愿领罚。 伏云珠声音尖锐,你肯这么轻易受死? 佩玉摇头,我不想死。 伏云珠高声道:那你领什么罚? 霁月垂着眸,面色不忍,无论多大的罪,都可以在天罚中洗净。万罪由天,罚由天定。 只是若佩玉真在三百多年前杀了这么多人,她怎么能从天雷中活下? 伏云珠大笑,好、好、好,我就看你,能不能从天罚里活着走出来。两位仙尊,现在便请仙罚吧。 好事者大喊起来:快请天罚,杀了那个魔! 把她劈成碎片!劈得神魂聚散! 杀了她!杀了她! 宁宵面沉如水,望向会场中央,小柏,你上来。 怀柏朝他一拜,掌门师兄,我请与佩玉一同受罚。 赵简一突破守卫,从场外冲进来,大喊:师尊、师妹,你们为什么要受罚?什么天罚,我师妹她不是魔啊!她怎么可能是魔? 一言激起千层浪,从折花会开始一直呆愣的余尺素也猛地回过神,站起来道:佩玉不是魔!她救过我们这么多人,如何是魔?如果她是魔,我们在场之人,哪个不是魔? 忽然间,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我不知一体双魂究竟为何,但我相信我的恩人,不会滥杀无辜。 那修士从角落站起,散修左宏硕,愿意为恩人申辩。 此语一出,鸦雀无声,会场无比寂静。 余尺素走下高台,我,千寒宫余尺素,愿意为佩玉申辩。 而后一个又一个从秘境出来的散修站了起来 散修亓官丹愿意为恩人申辩。 散修麴英彦愿意为恩人申辩。 散修席飞白愿意为恩人申辩。 声音越发响亮,如若天穹有盖,定会在此刻被掀开。 其他修士不明所以,疑惑之色越浓,叫嚣着天罚的声音渐渐小下来,怎么回事?她不是自己认罪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肯为她说话? 霁月看着佩玉,解下腰间有为剑,大声道:东海修士霁月,愿为佩玉申辩。 第163章 此行无悔 一个又一个散修站了出来。 在进入秘境之前,他们杀人夺宝,自私狡诈,他们会如其他人一般,坐在席位上,大声喧嚷着杀了她,不是为求正义,而是为看热闹。 但是现在事情有了些微的改变,像一辆马车开始脱离既定轨迹,谁也不知它最终会驶向哪里。 佩玉想,要是师伯在这里就好了。 也让陵阳看看,这些修士不全是忘恩负义之徒,也有人心怀感恩之心,也有人愿意为了报恩同整个仙门对立。只是在从前,没有人对他们善良过而已。 伏云珠冷笑:不愧是魔,果然擅长收买人心。 余尺素道:在洞天福境中,她救过孤山弟子,在东海,她救过七城百姓,在天海秘境,她救过我们所有人,城主,佩玉于你有仇,却于我们有恩,所以就算这样有违公理,我也要和她站一起,她拱手一拜,抱歉,这是以孤山弟子的身份,而不是以千寒宫少主的身份,千寒宫维护公理,我维护她。 伏云珠勾唇,目光如电,看向霁月,你呢? 霁月道:我已经解下有为剑,此番也只是以东海普通修士的名义,报答佩玉昔日救七城百姓之恩。 仙门有秩序,但人总有私情,解剑酬知己,她并不后悔。 七城。 听到这个词时,伏云珠眼中露出抹复杂。 水族来侵的时候,她带侍女们离开了七城,不知战役有多惨烈,但她只是怔了一瞬,又马上嗤笑,你解下有为剑又如何?你现在还是圣人庄庄主,你的态度就是仙门的态度,你在袒护她。 霁月静默片刻,那我宁愿舍弃圣人之位。 伏云珠眯了眯眼,看来上任圣人眼光不怎么好,竟把东海交给了你。 霁月笑了笑,也许吧,就算师尊站在这里反驳我,我也会这样做,城主,我并无意让你放下仇恨,只是佩玉救过这么多人,我相信她与那个滥杀无辜的鸣鸾是不同的。 说着,霁月回头看了佩玉一眼,东海陷于危难之时,她站了出来,所以此刻,我也要站出来,我不想在这时,她是一个人。 佩玉眼中含满了泪光。 霁月声音温柔又坚定,从第一眼见她,我就觉得,她值得。 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呵,伏云珠抬头,孤山呢? 高台之上,只剩宁宵一个人,此刻他的态度,就代表了仙门的态度。 宁宵垂眸望着佩玉怀柏,默然不语。 这时,佩玉突然跪了下来,我认罪,自请天罚。 苍生负我,我原谅; 我负苍生,我认罪。 我爱,我宽恕,我原谅。 因为值得。 怀柏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宁宵沉声道:逐出孤山,天罚之刑,城主觉得可好? 伏云珠点头,不过就算她能从天罚中活下来,我也会与她不死不休,希望孤山日后不要袒护。 宁宵道:好,小柏,你真要与她一起? 此事之后,无论佩玉是生是死,必将在仙门无立锥之地。 怀柏亦朝宁宵跪了下来,长长一拜,师兄,恕我不孝不义。 宁宵闭上眼,惨然问:你真要弃我们而去吗? 怀柏不语,泪水夺眶而出,她强忍泪意,师兄,我问心有愧 她问心有愧,有负孤山抚育,有负师长厚爱,有负挚友信任。 她缓缓叩首在地,可我此行无悔。 也许世人都有资格诘责佩玉,独独她没有,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想再辜负佩玉了。 赵简一泪眼朦胧,师尊,师妹。 怀柏偏头朝他笑了笑,眸中盛满了愧疚。 宁宵睁开眼,面色平静如水,那便请天罚吧。 这番大事,本该由四门共审,让佩玉将罪行一一招供,但如今渊风远去,霁月弃剑,剪云砂退隐,墨门内乱不休,所有的东西都压在了宁宵一人肩上,他疲倦地叹口气,略过了所有繁复程序。 伏云珠走到佩玉面前,弯下身,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你知道吗,我手里根本没有证据。 没想到这人竟亲口承认了,真是荒唐。 佩玉面无波澜,我知道。 伏云珠有些诧然,你知道? 佩玉抬起眸,朝她笑了笑,外面的花开了,等会,你能去闻闻吗?很香。 没有人比佩玉更明白仇恨的滋味。 那种感情会让人的心渐渐变硬,血渐渐变冷,在执着于报仇的时候,忽略生命中更多的美好。 她不求伏云珠原谅,她有罪,她伏诛,是死是活,全由天定。 但她希望这个曾有一双明净眼眸的孩子,能从仇恨的囚笼走出,好好看一看这片天地。 伏云珠猛地站起来,朝宁宵拱手:道尊,请吧。 两个弟子上前,想把佩玉押去刑台,佩玉站了起来,我自己走。 她牵着怀柏的手,一起走向天罚,走向风雨交加的前程,走向自己的罪孽。 可她并不害怕,因为有师尊在她的身旁。 伏云珠跟在她们身后,路过那簇繁花时,脚步顿了一下。 那花开得茂盛,米粒般大小的小小花朵凑成一团,远远看去,像绿树上结着许多雪白的大绣球。 阳光在花上跳动,一只碧蝶翩翩飞舞,馨香之气随风拂面。 真的很香。 伏云珠冷哼一声,不再看花,负手向前行。 只是也许她浸染了一段幽香,那只碧蝶也扇动翅膀跟了上来。 刑台在海边高崖,崖下海浪起伏,波浪翻滚。 一名弟子拿着泛着电光的绳索上来,说:请上法器。 怀柏皱了皱眉,她不会逃的! 那弟子面色有些为难,这 佩玉笑了笑,走上前,双手伸出,上吧。 绳索缠上手腕的瞬间,雪白的肌肤顿时被灼烤溃烂,佩玉身子一晃,立马转过头,微笑着说:不疼的。 怀柏低头,泪如雨下。 宁宵走上来,鹤氅羽衣随风飘扬,你当真要决意受天罚?如果天雷落下,以你的罪行,会很痛苦。 天道无情,判下九十九道天雷,就不会让人在九十九道前殒命,就算身子被雷劫中失去生息,魂魄也将受天火灼烧,直至魂飞魄散。 他不想佩玉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佩玉语气笃定,我不会死的。 她生来命比草贱,总是在十死中求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唯一的优点,就是胜在生命顽强,野火烧尽春风又生。 彦村时她没有死,魔窟中她没有死,天劫中她也没有死。 现在师尊在她的身旁,她为什么要死?她要好好陪在师尊身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一定要活! 往前一步就是光明的前程,就是天光微曦,便是朝霞万里。 佩玉笑了笑,靠坐在怀柏怀中,吻了吻她垂在胸前的长发。 怀柏抱住她,别怕,我与你一起。一起分担所有的伤痛与苦难。 佩玉眉眼弯弯,柔声道:嗯。 风云变色,蔚蓝的天空在瞬间变成漆黑,天上黑云如潮,惊雷滚滚。 摄人的威压自天空压来,天罚将至,无人可拦。 忽然大风刮起,一道耀目的闪电照亮天地,从云中劈下。 雷劫的闪电泛着紫光,气势逼人,把天地连为一体。 小小的刑台上,布满了刺目的电光,那两个女子在如织的电网中,相互依偎,神态安然。 这么多年来,没人敢求过天罚。 天道最无情、最严苛,而且雷劫之痛,胜过世间的刑罚。 所有人望着刑台,面色煞白,神情中带着敬畏与骇然。 这么多天雷打下来,怕连魂魄都碎成渣吧。有人小声说。 赵简一揪住他的领子,双目充血,你说什么?她们会活着的!她们一定会活着的! 仙长息怒!仙长息怒! 赵简一一拳把那人揍翻,颓然跪倒在刑台下,泪流满面。 怎么能息怒呢? 他的师尊、他的小师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刑罚,她们做错了什么? 雨水又打了下来,愈下愈大。 雷劫已经开始了两个钟头,还是没有停息。 白衣早已经被染红,像是从血中捞出来的一样。 佩玉面白如纸,痛到神智模糊,全身靠在怀柏身上,竭力抬起眸,瞥见她眼睛赤红,轻声道:不痛的师尊,别哭不痛的。 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停一下,才有力气再说下去。 她心中苦笑,这世养了身细皮嫩肉,只是几道雷,就有点受不住了。 怀柏近乎崩溃,只能紧紧抱住少女,把脸贴在她冰凉的面上。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和佩玉受刑,与佩玉一起承担,但她没想到,这么多的雷,每一道都是直直劈到佩玉身上,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无法承担一分。天道从来如此,不偏不倚。 为什么,你打在我身上啊!她哽咽着,质问天道:明明都是我的错啊,她没有罪,你看清楚,不关她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来罚我啊。 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受罚? 她忽然想,佩玉是不是早知如此,才会让自己一起上刑台。 是啊,这个孩子这么傻,这么傻,怎么会舍得她的师尊受一分的痛呢? 佩玉仙魔同修,身子比寻常修士强悍许多,痊愈的速度也极快。 但再怎么强悍的身体,也难以在这样的天雷下活命。 她的伤口血肉模糊,痊愈的速度越来越慢,鲜血像流不尽一样,淌满整个刑台。 她强睁着无神的凤眸,冰冷的雨水滴了进来。 疼得生不如死,偏偏毫无血色的唇角扬起,勾出抹浅淡的笑。 每一道天雷打下,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上的血腥少了一分。 流的血越多,她都觉得自己离师尊更配了一点。 她知道自己曾杀人如麻,罪行累累,血债滔天。 可她回不到从前,无法让那个暴戾无情的血魔停手她也做不到以命相偿。 师尊还在世上,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干干净净的,和师尊在一起。 那就再痛一点吧,流尽所有的血后,也许灵魂终会得到救赎。 师尊给我吹吹气就不疼了。 佩玉眼前早已模糊,混混沌沌中,仿佛回到那间破旧的牛棚中,她跪在娘亲的身前,伸出伤痕累累的小手,悲伤的、卑微的祈求:娘亲,能不能给我吹吹气,好疼。 你看岁寒她娘会给她做豆包,会给她缝冬衣,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给我吹吹气,理我一下好不好? 不要豆包,不要冬衣,我想要一份爱,为什么这么难呢? 她好像又立在乱葬岗里,花娘双手合十躺在泥坑里,躯壳冰冷,嘴角扯起笑。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0)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在这个世道上,想做一个好人,不想伤害别人,为什么这么难呢? 佩玉忽然难过起来。 小时候她只想和娘亲在一起,能得一碗残羹,便叩拜上天,感激万分,从没想过什么入仙门,得永生。 后来她只想和师尊在一起,见到她一面,就道神恩浩荡,心满意足,也没要过什么引黄泉,逆光阴。 她什么都不求,只想要一份温暖的爱,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想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家。 她爱,她宽恕,她原谅。 可是在无尽的痛楚中,在前尘的幻影中,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酸,想小声问问这天道 你看,我要的这么少,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呢? 难道这就是命。 有人注定缘浅,有人注定福薄。 那她只想为自己搏一搏,又怎么算错呢? 迷迷糊糊中,一滴水落在佩玉脸上,那是温热的、柔软的,不是雨,是泪。 佩玉无神的眼中,倒映出一张伤痛欲绝、泪流满面的脸。 她想起那年孤山脚下,青衣仙子救下她,许是悲悯苍生,仙子为她流了一滴泪。 为这滴泪,她宁愿用以后所有的轮回来报答。 佩玉努力想扬起笑,嘴角只是极轻地抽动了一下,鲜血源源不断涌出。 师尊神仙姐姐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嫁给你。 你那么好,那么好。 也许所有的福祉,都用来换得这么好的师尊了。 这样想着,佩玉突然不觉得痛了,她想谢谢天道垂青,她想,自己比其他人幸运许多。 佩玉佩玉怀柏声声泣血。 惨白的唇颤动着,声音微弱不可闻,等结束我想吃个豆包师尊 那是一个甜甜的豆包,白白胖胖,里面装满了甜滋滋的豆沙。 不会是像以前一样,含着尖利的砂石,割碎喉咙,咽下一嘴的血腥。 一定不会了。 她们会有锦绣的前程。 赵简一颤声问:为什么还没有停? 他双目通红,神情痛苦,道尊,为什么天罚还没有停,已经这么久了。 宁宵合着眸,沉默不语。 赵简一爬起来,想冲入刑台上,被宁宵一把拉住。 你上去能做什么? 赵简一大声道:她救过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受罚?难道功过不能相抵吗?难道没有天赏吗?激动之中,他忍不住谩骂:什么狗屁天道! 宁宵呵斥:你知道什么?鸣鸾当年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她不是鸣鸾,她是佩玉啊! 宁宵:如果她也杀了你的前世呢? 赵简一身子一震,神情呆滞,喃喃:师妹以前杀了我? 过了半晌,他竟笑了起来,那我原谅她,我原谅她,他朝着天空大喊:我原谅她啊!不要再罚了,少打几道雷,我不怪她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如今已是满脸的泪水,掩面大哭,接近嚎啕:就算她现在杀了我,我也不怪她,不要再打了,我师妹她那么好,不该受罚 我还没把那头小黄牛还给她啊。 第164章 神恩浩荡 天雷一道又一道地劈了下来。 余尺素早已是泣不成声,盛济双目通红,别开眼不忍去看。 刑台旁,低泣之声萦绕不绝,崖下的海浪汹涌,也似在哀哭。 伏云珠冷眼看着这一切,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这群人,居然在为了一只恶贯满盈的魔哭泣。可是 她本以为看到佩玉伏诛,自己会走出那场噩梦,可为何此时,心中无半点复仇的快意,仍是阴云重重,万里无光。 伏云珠看向刑台,神情复杂。 少女白衣血染,气息奄奄,命垂一线她本是可以反抗的,为何要束手就擒呢? 为何不现出血魔本相,像三百年前的那样,睥睨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你明明是魔,装什么道貌岸然、冠冕堂皇? 她紧紧望着刑台,眼中出现的少女白衣翩然的身影,明澈干净的眼神那与鸣鸾截然不同。 鸣鸾的眼睛,充斥着仇恨与恶意,仿佛装着地狱。 而佩玉的眸子,总是湿润明净,像春日的碧水,柔软极了。 是什么让地狱变得温暖? 伏云珠的目光落在那袭青衣上,怔怔地想,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爱吗? 怀中的躯体渐渐冰冷,怀柏怕她一睡不醒,颤声道:佩玉 佩玉本在浑噩之中,听到师尊的声音,强睁开了眼,只能望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怀柏低头蹭了蹭她冰凉的脸,泪水与佩玉脸上的血混在一起,你不要睡、先不要睡。 佩玉定定看着她,竭力笑了笑,又涌出一口血腥。 她想说,师尊,不要哭,她不会死的。 只是天雷而已,她受过很多次了,她不会死的。 她这两生,前世尝尽流离,今生守的云开,终于拥月入怀。 她还要与师尊桃李春风一杯酒,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肯甘心赴死呢? 怀柏见她眼皮渐渐下沉,心蓦地一慌,想起一事,佩玉,你的归元丹呢? 那年试剑大比上,渊风赠她的归元丹,本可以用来突破至化神,但它既是神药,自然也有起死回生之效。 佩玉神智早已模糊,并未听清她在说什么。 怀柏从她身上翻出储物囊,把归元丹拿在手中,哺给了她。少女的唇冷如冰,带着铁锈味,怀柏轻轻吻着,想让她暖起来。 神药化开,至清的灵气从丹田升起,修补着佩玉残破不堪的身体。 佩玉终于有了力气,朝怀柏笑了下,师尊 怀柏牵着她的手,含泪道:不怕的,我陪着你。 不疼的佩玉抬起手,揩去怀柏的泪痕,沙哑着声音说:别哭了 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怀柏亲了亲她的唇角,弯着眼睛,不哭了,以后我们都不哭了,我们要笑,一直笑。 佩玉歇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师尊我对不住你 怀柏忍住眼中热泪,勉强笑着说:是我对你不住,是这个天下对你不住,佩玉,你特别好,真的。 于是佩玉也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静静地望着怀柏,这张美人面,她看了许多年了,却仍觉不够,总是想着,多看一眼,看完一眼,又要多看一眼。 也许是因为在前生漫长的光阴中,思念了太久太久。 总是不够,看不够,爱不够。 求得师徒之情,又想要独宠厚爱,得到师尊独宠,又渴慕一颗真心。 至昨夜鱼水之欢后,她还想着日日夜夜与师尊欢好,永不分离。 佩玉想,自己真是个贪婪的人。 天空上忽然传来一声悲怆的龙鸣,青龙俯冲而下,灵光闪过,一人一妖出现在地上。 天心见刑台惨状,垂头低声念了句佛号。 沧海疾步走过去,问: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赵简一双眼红肿,缓缓摇了摇头。 沧海又看向了宁宵,道尊 宁宵神情复杂,没有说话。 沧海举步往前走,却猛地听人说那佩玉竟是鸣鸾,这么多年,没一个人发现吗? 什么意思?沧海呆呆地看过去,谁是鸣鸾? 那人说:孤山的佩玉啊,你看,她这不还在受天罚嘛,这么多道雷,也不知造过多少杀孽瞥见赵简一阴沉的神色,声音截然而至。 小师妹是鸣鸾? 沧海浑身颤抖,似乎又回到那场梦魇中,夕阳如血,所有的一切都是血红的。 她想起当年宗门大选,小师妹一刀斩断龙首的样子,想起那双冰凉冷漠的凤眸,想起在海底龙宫时,怀柏那句突兀的话如果她重新来到的人间 鸣鸾回来了?鸣鸾是佩玉? 这样的猜想让她如坠冰窟,双股战战,情不自禁升起想要逃离的念头。 那天的流血漂橹是一生的噩梦,就算她此刻已任四海之主,听到这个名字时,仿佛又回到三百年前,还是那条拼命窜逃的小龙。 但是沧海往刑台上看了一眼,那个少女白衣染血,笑容干净澄澈。 可小师妹怎么会是鸣鸾呢? 她想起守闲峰上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喝酒,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小师妹一脸无奈,把他们一一搀扶回房的时候;想起小师妹躲在师尊身后,微微抬起头,朝大家腼腆一笑的时候;想起容寄白说起小师妹和师尊的八卦,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 刑台之上的,是佩玉啊。 他们所有人宠着的,也默默守护着他们的小师妹。 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孩子,天赋奇高,从不自矜,有着天人般的容貌,和玲珑剔透的心。 沧海又偏头,看了看身旁泣不成声的赵简一,刑台上泪流满面的怀柏。 心中却想到了那年守闲峰春意盎然,少年少女们意气风华,笑容灿烂。 如果缺了佩玉,师尊会难过,师兄师姐会难过,长风也会难过。他们不会再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可是认识这样一群人,是沧海这一生,最开心的事。 她想守护他们的笑容。 她抿了抿唇,提起发软的腿,往刑台上走。 赵简一拦住她,老四,危险。 沧海扬了扬唇角,没事的,师尊说过,我是天底下最后一条龙,承全族的气运,天道不会拿我怎么样的。狂风大作,一条巨龙拔地而起,往雷云中冲去。 青龙在云中游走,龙息席卷天地,意欲吹散漫天的乌云。 伏云珠往上看了眼,却没有阻拦,只是怔怔看着天心,你说什么? 天心重复道:三百年前,我曾去过江城,遇到一个战死的魂魄。 伏云珠冷笑,出家人不打诳语,三百年前,法师出生了吗? 天心:那时候,贫僧的法号,叫做慧显。 伏云珠自然知道慧显法师,那法师德高望重,也有一双佛陀慧眼,只是后来在江城失踪,听说是遭逢不测。她心跳动得快了些,嘴张了张,似乎想问,却又踟蹰了。 天心法师道: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我本想超度他往生,可他却 伏云珠问:他没有往生吗? 天心摇头,他去了,可他却自愿投了畜生道。 畜生道、畜生道伏云珠面色惨白,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天心想到从前,露出一个慈悲的笑,我也问过他,他说,他的女儿尚年幼,他曾许诺过,要陪她长大,可惜天意难测,生死相别 那亡魂紫衣上血迹斑斑,说到女儿时,英挺的面容霎时变得柔软,说到:要是转世成人,就算以后在茫茫人海里遇到她,我也不能认出她了吧。珠珠喜欢小动物,那我就投畜生道,每一世都到她身边去,陪着她。 以尽自己未尽的誓言。 那时的慧显叹道:比起仙人,花鸟虫鱼之类,寿命皆短若蜉蝣,你当真决意如此? 伏中行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想以后的每一世,她一看见我,就会露出笑,也想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的笑,珠珠笑起来特别好看,他眼圈泛红,我想我的女儿,今后的日子,能够开心一点。 人与人的缘分何其短暂? 有些人生来缘浅,短短几年,就用尽了一生的缘分。 但纵缘浅至此,那父亲挣扎着,宁愿舍弃轮回,永世不再为人,也要完成守护的誓言。 他化作小鸟在枝头啾啾鸣叫,只等女儿经过时的粲然一笑; 他化作游鱼在水中溜溜游动,只等女儿路过时的偶一回眸。 三百多年,对于一只飞鸟、一尾游鱼而言,是多少次的轮回转世呢? 天心问:这么多年来,施主,你可有一天,是开心的? 伏云珠泪流如雨。 碧蝶翩翩飞舞,伏云珠张开手,蝴蝶便乖乖停在她的掌心。 是你吗?她颤声问。 三百多年来,她从未从仇恨中走出,从未注意过身边的风景,如果不是佩玉提醒,这只碧蝶,也不会入她的眼帘。 父亲 碧蝶飞了起来,在她的眼前,卖力地舞动着翅膀。 就像以前那个男人,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小风车,笨拙地讨她的开心。 伏云珠边哭边笑,慢慢滑到在地上,抬头看着蝴蝶翩跹。 阿爹,你看,这只青色的大蝴蝶好漂亮。她模仿着自己幼时的语气,哭笑着说:好漂亮,我好喜欢,阿爹,你抓给我看吧。 劫云之中,沧海焦急地吐着龙息,却无法撼动雷云。 这时云中紫色的小蛇蜿蜒着,汇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孕育着最后一道天雷。 清越的龙吟响彻四野,青龙吐出一颗灿灿金珠,借着龙珠,又一口龙息吹来。 烈烈风声响起,漫天雷云吹散,云开雨霁,天朗气清。 前世四海之主的一口龙息,带走了孤山最后的希望;今生也是四海之主的一口龙息,替佩玉在天道下争来一线生机。 过去了,都过去了。怀柏颤声道,我带你离开。 佩玉浑身是血,混混茫茫,闻言抬了抬眼眸。 她不要怀柏搀扶,拖着无力的身子,走到伏云珠面前。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1) 身后拖出长长一条血线。 伏云珠眼前已经模糊,只能看见少女弯腰,放了红红的一团东西在自己脚边。 待她揩尽眼中的泪,仔细看时,热泪忍不住又漫了上来 那是一朵被血染红的绣球花。 碧蝶飞到花上,停了下来,绿纱一样的翅膀,微微颤动。 伏云珠犹豫片刻,把花捡了起来。这时天空湛蓝,阳光从云中投下,花朵闪着光,带来一段芬芳。 她认真地看着这朵浸血的花,像是把自己三百多年来错过的风景重新看回来一样,碧蝶栖在她的肩上。 怀柏背着佩玉,往外走去,人群自觉让开道来。 师尊赵简一声音颤抖。 怀柏回头,笑了笑,日后守闲峰就交给你了,别太勉强自己。对了,她取出一个长生锁,山下那家薛记饭馆的老板娘应该已经生产,这个东西你替我交给那孩子,就说是秦江渚与佩玉送的。 赵简一含泪收下长生锁,恋恋跟在她们之后。 怀柏又看了眼沧海,神色复杂,抱歉。 明明知道鸣鸾是沧海的仇人,她还是不得不让沧海亲自去西土。 沧海没有说话,只是眼角落下两行泪。 微风徐来,海水泛起波澜,碧空澄澈无比。 怀柏忽然听到虚弱的笑声,怎么了? 真好,佩玉勾起唇,神恩浩荡。 上天垂怜,神恩浩荡,让她还能有机会和师尊一起,领略这世上的美好。 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永世不离。 怀柏想她两世坎坷,至今还在感激上苍,也笑了笑,傻子。 第165章 一方天地 路过天心时,怀柏停了下来,多谢。 天心双手合十,躬身回礼。 法师佩玉声音细弱,谢谢你总是救我 这便是佛吗?慈悲宽恕,以身饲魔。 天心法师谦和笑道:因为你在贫僧眼中,亦是一尊佛啊。 六道轮回,众生皆苦,都说佛渡众生,然而佛又在何方呢?是寺庙的泥塑木胎吗? 天心看着眼前的少女,又想起三百年前嗜杀绝望的魔,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这世上有佛法渡不了的人,却没有情这一字,渡不了的人。 命运犹如滚滚江河,众生皆在水中沉浮,有人尚有一舟可渡,有人注定孤苦。 天道何曾公平过呢? 然而舟上之人对水中之人伸出手,将其拉离苦海,一起驶往彼岸。 佛陀但笑不语,是众生在渡众生。 众生皆苦,众生皆佛。 怀柏谢过天心后,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了宁宵一眼,眸中含满愧疚。 宁宵眼中没有怨怪,只是温和地笑着,道:去罢。 怀柏点点头,御剑离开,一道残影掠过天空。 宁宵看着她们远去,就像两只飞鸟,悠悠然飞过碧空,从此天高海阔。 他先是觉得有些怅然,而后又欣慰地笑了起来,我想把天下交给你,可若你不想,我又如何会怪你呢?小柏 折花会徐徐落幕,这些日子一件又一件大事发生,山雨虽未来,风已满楼。 赵简一孤身一人回到守闲峰,独自坐在漫长山阶上,一夜风萧雨疏。 血魔复出,怀柏远去,此事成为许多人的酒后闲谈,揣测她们往哪里去了,会不会再被伏云珠找麻烦。 魔族复兴,四海之争结束,几位大能或远走或退隐,仙门波澜起伏,有识之士不免忧心忡忡就算万魔不出世,此刻的仙门,能否抵御秘境中的那群魔兵呢? 但更多的修士依旧如往常那样,杀人夺宝,到处寻觅机缘。 仙门是一摊烂泥。 无尽的黑暗中,柳环顾忽然说道。 洞庭君正与她并肩而行,闻言微微一笑,是啊。 魔窟之中没有一丝光,洞庭君早已习惯黑暗,但柳环顾还不能适应,于是一根湛蓝的链子将她们的手腕连在了一起,每一次走动,都能感受到手链在微微颤动。 柳环顾一剑刺穿一只低等魔的心脏,血溅了过来,她侧身避过,紫衣无尘。 洞庭君笑得略微宠溺,无奈道:它不是想杀你。 柳环顾挑眉,可我想杀它。 洞庭君摇头,真是天生无心又冷血。说着,她弯了弯眼睛,看来我没找错人。 柳环顾静静走着,脚踩着碎石,发出窸窣的声音,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这里从前大概是一片深渊,洞庭君说话时,声音在两壁回响,十分空灵。 那时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与我是同一种人。洞庭君说着,忍不住又笑了笑,偏头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像是在打量一件极佳的工具。 柳环顾说:你不是人。 洞庭君怔了一下,笑容微微一滞,是我不是人,可很快,你也不是了。 柳环顾冷冷哼了声。 洞庭君突然停下脚步,你知道吗?沈知水和谢沧澜都还活着。 柳环顾眉轻轻皱了皱,面色这才出现一点波澜。 洞庭君问:要我带你去看看吗?不过他们可认不出你来了。 柳环顾低垂着眉眼,本就苍白的脸,入魔后更是没有丝毫血色,看上去像冰雪雕成的人。许久,她才勾了勾唇角,你这么好心? 洞庭君细细地看着她。 从前她不觉得柳环顾生得好看,明明柳依依与谢沧澜相貌出众,偏偏这个女儿平平无奇五官本是极好的,可惜太寡淡了,不像佩玉,站在人群中,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入魔后,柳环顾身上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像是一杯寡淡的白水,被冻结成冰,再被打磨成冰刃,周身透着无情与淡漠,让她有些挪不开眼睛。 洞庭君喜欢这样的味道,到了那里后,你便不是你了。说到底,你想得到魔君的力量,就要做好被他吞噬的风险,虽然那家伙死了几万年了,但余威还在,我可不觉得你能战胜他。 柳环顾面无表情: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说。 洞庭君笑了笑,是,我说了你可能就会跑,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 柳环顾问:你觉得我会死? 洞庭君想了想,你的身体还是活着的,要带着万魔出世。至于活下来的那个,是柳环顾还是从前的魔君,她也猜不出了。 柳环顾又问:你说人魔混血才能破开那几道封印,但之前那么多代混血,谢沧澜也是,为什么从前不找他们? 找过的。 洞庭君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穹顶,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找过的。 只是有些东西,是天命,万魔出世是天命,什么时候出世也是天命,唯一的例外就是三百多年前,凭空出世的那只魔了。她损坏过时陵那边的封印,把天命提早几百年。 随着时间流逝,万魔窟的封印会逐渐减弱,直到天命中有人带领万魔离开的那天,但是鸣鸾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毁坏一次封印。 柳环顾问:你们为何不找她? 洞庭君苦笑道:找过,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就被她杀了。那人太危险,连我也觉得危险。 废物。 洞庭君笑容一僵,觉得自己万年来的好涵养,很难在这只新魔前维持下去,初生牛犊不怕虎。 柳环顾不予置否,提步往前。 蓝链拉扯,洞庭君不得不跟了上去,你真不去看一眼? 柳环顾平静地说:我不会死的。 洞庭君笑起来,真有自信,可魔君的意志强大如斯,你凭什么能战胜呢?凭你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仇恨吗? 柳环顾慢慢走着,不徐不缓,就像她从前,一步一步走到海边,跟水族说:帮我杀一个人。 黑色的乾坤网从黑暗中飞回,淅淅沥沥往下滴着血,不知方才将多少魔绞成碎片。 仇恨并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洞庭君疑惑地蹙起眉,什么? 是冷漠。 江南小巷深,一场细雨,几株杏花。 佩玉醒来时,雨刚停,小窗半敞,暖暖的阳光洒在窗沿上。 她被人放置在躺椅上,稍一转头,便看见了窗外满园的春色,姹紫嫣红,百蝶穿花,花香盈面。 佩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怀柏看见她的笑,身子稍顿,呆呆地看着她。 佩玉张了张唇,无声唤道:师尊。 怀柏这才醒过神,快步走来,脚步越来越快,后来干脆小跑进了屋,扑到椅上,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她。 佩玉安静地让她抱着。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与雨停后的春日暖阳、空气中浮动的花香,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不觉过了很长时间,地上的影子已经变换位置,怀柏突然站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啊,我以为你今天不会醒,豆包又凉了,就送给街上的乞儿了,她一跺脚,我去抢回来! 佩玉无奈地说:师尊,我吃不下。 重伤方醒,就算放一桌山珍海味到她面前,她也吃不下。 怀柏道:那你闻闻气? 佩玉嘴角往上扬了扬,温声道: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她们还有许多的时间。 听到这句话,怀柏也静了下来,坐在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佩玉点了点头。 怀柏忍不住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手背,你睡了好久,差点错过了这么好看的花。 佩玉眼里含满了温和的笑意,想起师尊以前说过,想要一间小院子,院子里栽满了花,只有她们两个人。 要是有一方天地,小到只能容纳她们两个人,该多好。 佩玉想得入神,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怀柏忽然微微笑起来,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傻,这样的地方,是有的啊。她凑近一点,亲了亲佩玉的脸颊,在你的眼中,在我的心上。 佩玉愣了一瞬,心里又炸开了花,脸上浮现淡淡红晕。 阳光洒在她的面上,映着窗外百花,越发美不胜收,人比花娇。 许是重伤未愈,又或许是放下心中块垒,她看上去比以前要温和许多,像是冷冽的刀,渐渐收敛了寒光。 怀柏心中微动,想欺身上去,把徒弟亲得双颊泛绯,眸光湿润,又觉得自己趁人之危,颇不地道,羞赧之中,拿出怀里刚买的话本,我刚刚买到老三出的本子,读给你听吧。 她倚着窗,声音温柔,犹如春风。 佩玉面上带笑,但听着听着,忽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怀柏也发现了,匆匆往后翻了几页,面红耳赤,急忙把书塞进怀里,不读了! 为什么把欢好之事描述得这么详细?姿势都写了几大页!老三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佩玉看她耳垂通红,贴心问道:师尊,你想试试吗?我虽不能动,但是可以如上次那般,进入识海中 怀柏红着脸,羞愧欲死,大声道:不!你现在不宜神魂出窍了。 当着自己重伤未愈、还躺在床上的可怜徒弟读这种东西,实在是太羞耻了。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佩玉垂下眸子,不觉有些失落,过了片刻,轻轻说:其实,我的手还可以动。 怀柏怔了一瞬,醒悟过来后,脸色涨红,夺门而出。 第166章 千里婵娟 在天罚中,佩玉全身的经脉俱断,侥幸她仙魔双修,借此重铸身体。 一个多月后,她总算勉强可以下床,只是还未行动如常,修为也没有恢复过来。 这时春日将暮,一院芳菲尽。 怀柏在檐下安置好两把竹椅,然后扶着她坐下,两人一起躺在椅上看流萤。 天上繁星闪烁,如墨夜色里,流萤浮动。 一阵凉爽的夜风徐徐吹来,怀柏笑了起来,扣着佩玉的手。 她想起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个梦,在那个只有佩玉的小小天地中,她们坐在栽满花的院子里,一起变老。 如今的场景,何其相像。 没有得道飞升,也没有长生不老,怀柏觉得,自己一直是一个不思进取的人,对大道不够执着。 如果不是害怕未来被炮灰,她初来这个世界之时,也不会执着修炼。 师尊,佩玉淡淡笑着,一只萤火飞过,停在她们交缠的手上,真好。 真好,像一场幻梦。 怀柏的手动了动,萤火又飞了起来,悠悠飘往夜深处。 佩玉,你,怀柏凝视着那点萤火,黑色的眸里,闪着幽微的光,你恨我吗? 佩玉心中一惊,自然不会,师尊,不要这么想 怀柏笑了笑,你说这天下人,该恨我吗? 佩玉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劝慰。 怀柏微眯着眼,倚在躺椅上,漫天星辰投入她的眼中,六道轮回,无情大道,众生皆苦。 佩玉静静看着她,只觉她眉目如画,眼中装着日月星辰,胸中似有万里乾坤,又慈悲仁善,大爱天下,不由心驰神遥,心生向往。 前世的师尊,是雨夜中萧疏的青竹,遗世独立,风骨犹然。 今生的师尊,更像黑暗里长明的烛火,心系天下,光耀世人。 两生的师尊都是她心中所爱,但若分出究竟,她更向往眼前这个人。 在黑暗中跋涉久了,有的人会自觉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有的人会保持本心独善其身,也有人会默默化作寒夜里的星光,照耀后者的路。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2) 佩玉在黑暗里挣扎了太久,见惯了苍生倒悬,大道不行,众生流离辛苦。 她所渴慕的,所期望的,是一束兼济天下的光。 她渴望成为师尊这样的人。 怀柏摩挲着佩玉光滑的手背,万魔出世,呵。 前世佩玉成为血魔,带领万魔出世,今生代替佩玉的,却变成了柳环顾。 或许万魔出世是注定的天命,是这个人间早定好的结局,她们终将要面对。 等你伤好,我想去一趟万魔窟。 佩玉点头,我也去。 怀柏偏头,看着她,微微勾了勾唇,十指相缠,好。 其实我以前早就想,在结婴之后去一趟魔窟了。怀柏缓声道,我总觉得沈知水未死。 那日陵阳召出的大魔正是谢沧澜,至于那只将他重新拉入魔窟的手,怀柏猜测,便是沈知水了。 这两人还在窟底,不死不休地缠斗着,修为也不知不觉,达到令人可怕的程度。 怀柏又问:佩玉,若万魔出世,我们的胜算有几成? 佩玉想了想,十分诚实地说:一成。 怀柏忍俊不禁,你呀。 佩玉认真分析:万魔窟中,有四头修为至化神的玄魔,她声音一顿,沈知水,也许我见过。 只是万魔侵蚀,她们面目全非,相对不识。 怀柏想到她前生经历,心中痛惜,凑过身去,把她抱在怀中,都过去了。 佩玉埋头在怀柏肩上。 四头玄魔,仙门无一人化神。怀柏眼睛眯了眯,面上没有悲喜。四玄魔,加上人间的洞庭陵阳,就已经可以倾覆这个摇摇欲坠的仙门,何况还有一个实力莫测的魔尊。 师尊。佩玉蹭了蹭她的脸,昔日鸣鸾身上的力量,与魔尊出自同源。或许我可以试着吞噬它。 怀柏想也没想,不行。 佩玉扣紧她的手,低声道:我不会变成鸣鸾的,我有自己的意识。 怀柏还是拒绝。 魔窟底下的那股力量卓绝,但那是所有憎恶与仇恨的集合体,得到力量的同时,意味着渐渐丧失本性。就算在吞噬力量的同时,战胜了残存的魔尊意识,日后也会逐渐改变,成为新的魔尊。 这一点,佩玉再清楚不过。 昔年鸣鸾在万魔窟中受云中一剑,放弃魔尊的力量,还了这世间一个清清白白的佩玉。 如今佩玉身上的血雾,是她自己修来,不属于魔尊之力,所以不会对她的心性有影响。 怀柏抚摸过她身后的蝴蝶骨,细细描绘形状,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佩玉发现,结婴之后,或者说是折花会后,怀柏要比从前安静很多。 怀柏站了起来,步入院中,草木窸窣,流萤一下子散开。 佩玉支撑着跟在她身后。 怀柏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澄澈的眉眼,半晌静默。 佩玉惴惴:师尊? 怀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傻子。 佩玉不明所以,眨眨眼睛。 怀柏道:佩玉,我比你想的自私,如果知道天罚只能你一个人受,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受罚。 佩玉诧然,而后蹭了蹭她的手,我是自愿受罚。 怀柏摇摇头,与你自愿不自愿无关。 这段时日,她一闭眼,就是佩玉面无血色的脸,而后又是万魔窟中,鸣鸾无望的眼神。 为何天道不罚她呢?明明一切都是她的错。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怀柏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 可在抱住气若游丝的少女的时刻,她曾有一瞬间,无比憎恨这个天道,也憎恨她自己。 罪在天下,独卿无辜。 这个念头反复在她脑海出现,仿佛在考验她的道心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怀柏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带你离开东海的时候,是真的想构建你我两人的天地。 从此不掺手世事,管它苍生浩劫,万魔出世。 佩玉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像是含着星星,可是师尊心系天下! 怀柏笑容微滞,将后面那句话吞了回去,负手望着小院疏草流萤。 佩玉自身后抱住她,低声道:我也想成为师尊这样的人。 怀柏沉默许久,佩玉,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并不想扛起这天下的担子,与心上人交心之后,也想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比起佩玉澄明的心性,怀柏更像俗世里一个平凡的好人。她知道人世的道理,她温柔、善良,尽自己所能,温暖和照顾别人。但她也会犹豫,也会贪恋,也会在爱人与天下之间,摇摆不定。 佩玉道:师尊明明特别好! 怀柏苦笑,扣住她的手,无奈叹息。 佩玉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弯了弯唇角,师尊不要害怕,我有经验,上次失控是因为突然受到魔气的冲击,有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再变成鸣鸾。她轻轻哼口气,我才不会把你再让给她。 怀柏摇头,眼前浮现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睛,我不想你的眼里,再染上憎恨的色彩。 佩玉道:只要有师尊在,就是上天垂怜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怀柏一时语塞,对她怜惜更甚。 佩玉低声说:我不想再变成那样了。 她与怀柏不同,自小生在泥淖里,见惯了世人的苦楚。众生皆苦,于怀柏等一众高高在上的仙家而言,也许只是一句苍凉的感慨,但对于佩玉来说,那是她所能深切体会到的苦痛。 她记得那块被踩进砂石里的豆包; 也记得花娘绣花时温柔的笑; 她见过人心有多黑暗,也见过黑暗中摇曳的光芒。 众生皆苦。 佩玉身在众生之中,一直都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错,就算已经熬过天罚,但 佩玉眼角湿润,刚登上仙途的时候,我想的是,让大家都过得好一点,像彦村那样的地方少一些,像我、花娘,还有我阿娘那样的人,也少一些。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遇到像怀柏这样的人,将他们拉出黑暗。 佛许愿来生,可来生有什么好的?来生的那个我,就不是我了,花娘帮过我那么多,到了来生,我也再认不出她,我想像师尊做的一样,让大家的今生过得好一点,可最后我却杀了那么多人。 佩玉垂头丧气,心里难过起来。 怀柏转过身,轻吻着她的鬓角,这不怪你,不要自责。 佩玉闷闷地应了声,所以,师尊也不要自责,不管师尊是不是写出这个故事的人,这一切都不怪你,三师姐写了那么多话本,难道写之前她会想到自己笔下可以衍生一方世界吗? 怀柏没想到她说了半天,将心中难言之痛悉数说出,竟是为了宽慰自己,嗯。 佩玉道:如果这个世界是师尊写出来的,那我心里只有感激和骄傲。她仰起头,眼睛闪亮,装满了濡慕与景仰,盛满了漫天繁星。 师尊,我小时候住在牛棚里,天很黑,没有灯,我就一直抬起头,看屋顶破洞里漏出来的星星。 怀柏心中怜惜,轻抚她的背。 佩玉说:那时我从来没有想到,原来有一天星星会掉下来,落到我的怀里! 怀柏摇了摇头,我不想做天上的星星。 佩玉想说些什么,怀柏拍了拍她的肩,去睡吧,你身子还没好。 到了深夜,佩玉半睡半醒,忽然听见了飒飒的风声。 她一摸身边,竹席上是冷的,于是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刚望向窗外,人登时就怔住了。 怀柏站在院中舞剑,流萤像星星绕着她飞舞,剑光雪亮,像月光在摇曳。 青衣仙人折腰舞剑,星月相随。 佩玉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 如此美景,她一生难忘。 吵到你了吗?怀柏收回剑,朝她轻笑着问。 佩玉呆呆地摇头。 怀柏道:这是我新创的剑法,你说叫什么好? 佩玉脱口而出,惊鸿。 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痴痴望着天上繁星,夜空中,青衣仙子乘月而来。 惊鸿一瞥,从此明月长圆,千里婵娟。 第167章 百岁平安 守闲峰上风景依旧,百花常开不谢。 赵简一在天机房里待了三个昼夜,没日没夜研究偃甲,试图忘记天罚中鲜血淋漓的场面。 直到眼前一花,昏倒在桌前,再醒来时,他终于下定决心,走出了这间暗无天日的房子,推开门,闻到了拂面的花香。 容寄白她们的来信已经堆成小丘,里面俱是焦急的质问。 赵简一把纸鹤揉成团,丢下了山峰。他心中想,幸亏明英外出行商,还不知此事。 山道上两道人影拉拉扯扯,银白的光晃着,惊起几只山雀。 银屏迈着长腿往山下走,一个泪汪汪的小娃娃拽住她的裙角,眼泪巴巴地不让她离开。 高挑的身子碰到斜斜倚过来的树枝,桃花梨花纷纷落下,青石板上铺了一层花瓣。 赵简一高声喊道:银屏!你们这是做什么? 银屏回头,浅淡的眸里,流动着月华般的光,回我的家。 赵简一问: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银屏道:她走了,就不是了。 小白憋不住眼里的两泡泪,我们不算你的家人,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 银屏的脚步一顿,不算。长腿一迈,把她踢开,圆圆的白团子在在地上滚,赵简一眼疾手快,抢在她滚落山涧前把她捞了回来。 赵简一有些生气,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银屏:我一直这样。 赵简一看不惯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明明大白以前也是孤山一只靓鸭,怎么化形后变成这个样子,你这样不对! 银屏冷笑,对与不对,轮得到你来说? 银白长袍摇曳,像一片月光淌过山石,少女身形高挑瘦削,隐隐带一方霸主的气息。 已非昨日吴下之阿鸟。 赵简一大声道:银屏,师尊她们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银屏往前走几步,回眸一眼,少年双手抱住竹鼠,站在山间,青衣飘飞,林花簌簌。 你什么都不懂。她缓缓地摇摇头,我是逢魔之地的妖王,是天空之主,不是孤山的一只鸭。 有时候,银屏不明白,为什么化形后,渐渐回复妖族本性后,还要继续留在这个让她蒙羞的地方。怀柏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能把守闲峰上的每一株花草树木,每一个妖怪、每一个人,都联系在一起。 但她走了,守闲峰自然也散了。 于是尘归尘,土归土,各自去寻求自己的大道三千。 你的家也不在这里。银屏道:三百年前,我见过你,那时候你叫做鹤青。 赵简一愣住,鹤青? 杀你的人,是血魔鸣鸾。 硕大的白孔雀振翅而起,山岭扬起大风,碎叶被罡风卷起,视线忽然变得模糊。 赵简一靠着山壁站稳,把小白紧紧抱在怀里。 小白扑腾着手脚,让我去追她!让我去追她! 白色孔雀乘风扶摇而上,冲破云端,每一片羽毛闪着银光,尾羽往后舒展,望不见尽头。 振翼之时,大风烈烈,似摇动星河,遮蔽日月。 小白双手拱起,小心翼翼地接住一片羽毛,泪眼蒙蒙地说:她走了。 赵简一仰望天空,孔雀乘风万里,一去不回头嗯,走了就走了吧。 小白道:我想去追她。 赵简一揉了揉她小脑袋,你追不上的。他弯下腰,把小竹鼠放在地上,垂眸望见自己手上玄黑戒指,想了想,御剑往飞羽峰飞去。 御剑而行时,许多飞羽峰弟子从他身侧飞过,往山下行去。 羽衣翩跹,腰佩宝剑,看见他时,那些弟子朝他微一点头。 赵简一问:你们是去做什么? 洛秋声站在最前,带领这群弟子,是道尊的吩咐,让我们护送山下百姓前往西土。 赵简一惊讶道:西土? 洛秋声点头,带他至一边,小声说:是,西土与我们已经结盟,准备一起抗击魔兵。 赵简一:连百姓都要迁走?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肯离开吗? 洛秋声亦叹息,有些人祖辈生活于此,也有些人身怀重病,或是行动不便,怎会愿意就背井离乡? 那要怎么办? 洛秋声:所幸孤山在此千年,一直护佑百姓,还有些威望。我们想分三批护送百姓离开,先送走那些自愿去西土的人。 赵简一问:那他们还能回来吗? 洛秋声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只仙鹤自云间飞过。 赵简一:秋声,不过是秘境被占而已,有必要这样吗? 洛秋声只是笑笑,抬起手,按了按他的肩,我去山下等你,师尊也给你安排了活。 赵简一点点头,洛秋声带着弟子们御剑飞下孤山。 云山雾绕,赵简一回头望去,少年们身着羽衣,道袍无尘,与云海融为一体,仿佛是一众仙鹤,翩翩然飞往凡间。 来到丹霞宫外,他碰到怒气冲冲走出来的丁风华。 剑尊。赵简一躬身行礼。 看见他,丁风华面色稍缓,来这什么事? 赵简一道:有事想请问道尊。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3) 和我说吧。 赵简一犹豫片刻,轻声说:鹤青,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丁风华有些惊讶,你知道了? 这无疑是对银屏话的一句肯定,赵简一垂着头,心里百感交集。 我和他交集不多。丁风华认真回答:过去很多年,我也记不太清,他和你师尊交好。 赵简一低声道:多谢。 丁风华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只说:你进去吧。 丹霞宫内一片晦暗,长明的烛火不知为何没有点燃。 宁宵坐在大殿之上,手撑着头,闭目养神,神情苍白而疲倦。 赵简一静静地立着,不敢出声打搅。 过了会,宁宵才睁眼,想起过去了? 赵简一摇摇头,张了张口,又不知自己该问什么。许多的问题压在心中,等可以发问时,他又踟蹰了。 宁宵坐直了身子,自顾自说起来,三百年前,小柏在时陵失去了她三位至交好友。 赵简一面色变了变。 其中一个,叫做鹤青,是当年墨门最出类拔萃的弟子,若无意外,他此刻应是墨门的巨子。 赵简一垂着眸,右手上的戒指黝黑,像是背负黑夜,不知怎么,他想起了那名赠予这枚戒指的年轻人,那夜您带我见的人是谁? 宁宵面上没有悲喜,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是现任墨门巨子,容长烛。 我以前认识他吗? 宁宵微微颔首。 赵简一道:我一见他,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前生他向我要一个偃甲 堂堂墨门巨子,还会缺偃甲? 宁宵道:不过求个道心圆满。 正如他心中的缺憾一直是幼时做错选择,导致妹妹身亡,容长烛的缺憾,是没有等到一个人,没有收到承诺中的偃甲。 赵简一:我想再见见他。 宁宵问:以什么身份?鹤青,还是赵简一? 赵简一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宁宵站了起来,鹤氅滑落在地,雪白的里衣上隐有血色渗出,其实长烛早已替你做好了选择。 赵简一瞥见那点淡绯,大惊:您的身体? 无妨,旧伤而已。宁宵撑着椅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神色复杂,当年你们转世,小柏通知显城,长烛赶到后,将你托付给了她。 赵简一喃喃:为何? 你是一个天才的偃师,俗世人情,种种纷争,会误了你的道途。 容长烛早已替鹤青做了抉择。 三百年前前,听到接任巨子之位后,鹤青微微一蹙眉,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抗拒,站在一旁的师弟,却已经记在心里一切都早已注定。 显城可以有别的巨子,人间却再不会有这样无双的偃师。 宁宵望着眼前少年,想起挚友的话,不禁露出了微笑,这一世,你只做自己便好了。 赵简一慢慢道:我以前看的那些偃甲书,学的偃术 宁宵点了点头,都是显城送来的。毕竟孤山于偃甲上并不擅长。 过了会,他无奈道:不必难过。 赵简一双肩微颤,张口才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哽咽,我想去见见他。 宁宵温和地笑着,总是能相逢的,不必急在一时,长烛要事缠身,你一去,就要给他添乱了。 我赵简一心乱如麻。 宁宵道:仙魔大战在即,不知会连累多少百姓,我让弟子将山下百姓护送去西土,你也去帮帮忙吧。 赵简一:是。 山下小镇,羽衣弟子来来往往,镇口停着许多辆车马。 一阵风吹来,有点凉。 明明是夏日,却有些秋天的萧索之意。 赵简一魂不守舍地在街上走着,没有找到洛秋声,看了一块牌匾时,他停下了脚步,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饭馆冷冷清清,只有一桌有生意,坐着的还是熟人。 赵简一走近,愣愣问:你们 桌上饭菜已凉,却没有被动过,只是酒壶已经空了好几壶。 盛济站起来,我们以前常来此处,他回头看了眼醉倒在桌上的少女,千寒宫已传来书信,风雨在即,让她回去接任宫主之位,我在此为她践行。 如若放在以前,这里坐着的应是四人。 几碟热菜,几杯小酒,便浇浮生半日愁。 如今只剩他们两人对饮,一切都索然无味,只余苍凉。 赵师兄,既然来了,便也喝一杯吧,我让老板把菜热热。 赵简一道:不用了,让他再上几壶酒吧。对了,老板他们还不走吗? 盛济:老板娘已怀胎九月,生产在即,不便行动,等她平安生产再离开。 赵简一翻出长生锁,银色的小锁,正面刻着百岁,反面刻着平安。 百岁平安。 他笑了笑,老板取好名字没有? 盛济替他倒了一杯酒,只想了个小名,叫做平安。 第168章 逆天者魔 人间最北的小城,唤做洛水。 洛水以北便是逢魔之地,而逢魔之地的深处,就是万魔窟。 佩玉怀柏一路向北而行,接近逢魔之地时,灵气稀疏,不便御剑。 她们在洛水停下,购置两匹骏马和一些补给,找了家客栈休息一日。 这一日已是难得的光景,之后的前程,或是风雨交加,或是晦暗不明。 怀柏带着佩玉在街道上漫步,大街上有许多人吆喝贩卖特产。 我以前来过这里。怀柏轻车驾熟地走入一家饭馆,唤老板端来两碗牛肉饭。 北境的米饭香甜软糯,晶莹剔透,粒粒分明,像一颗颗小珍珠。 米饭上盖着两指厚的卤牛肉,撒有几点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怀柏扒拉一筷子,笑道:三百年过去,还是这个味。 卤汁渗进饭里,可口香甜,佩玉小口小口吃着这碗热腾腾的牛肉饭,不愿吃太快。 三百年前,我和老大他们来到这里怀柏忽然想起佩玉便是鸣鸾,没有再说下去。 冷风扫进窗扉,小二屁颠屁颠跑去把窗关了,抱怨道:明明是三伏天,怎么这么冷呢? 倚在柜门算账的老板抬了抬眸,断定:妖风! 佩玉与怀柏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碗筷,付完钱后快步冲出了小店,纵身上马,往城外驰去。 冷风飒飒,灌满她们的衣袍。 这时已经变天,乌云压城,浓黑如墨。 之前佩玉推测,就算有洞庭相助,柳环顾想吞噬魔君的力量,至少也要一年的功夫。 但是她看错了柳环顾,而人间看轻了柳环顾。 万魔出世的时间太早了。 人间还没做好准备,许多人甚至连这个消息都不知。 佩玉原来的打算也被悉数打破。 逢魔之地,衰草连天,红雨潇潇。 两人快马驰骋,身负华光,隔绝这种能腐蚀万物的红雨。 忽然前方涌来乌泱泱的一片妖魔,似惊蹿之兽,到处窜逃。 怀柏心中奇怪,万魔出世的时候,这群本土妖魔跑什么?她不想停下脚步,一剑贯穿魔物,如穿云利箭,直接冲入妖群之中。 身前万马奔驰,烟尘卷起,千骑卷平岗。 佩玉将怀柏护在身后,抬头望去,岗上冲来一列重甲骑兵,黑衣黑甲,装备齐全原来是他们在驱赶妖魔。 骑兵从高岗冲下。 佩玉横刀立马,以一人一刀,拦住这滚滚洪流。 怀柏眼神微动,无论何时,徒弟总是习惯站在自己身前,以守护者的姿态。 为首的铁骑摘下覆面黑巾,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面容。 你们是谁? 怀柏从佩玉身后探出来,弯着一双笑眼,我叫怀柏,这是我道侣佩玉,是贪狼军的将军吗? 那少女将军一听她的名字,拉着缰绳,笑道:原来是春秋的师父! 佩玉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师父? 怀柏: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少女拱手,贪狼军,纪戍。春秋正在军中做客,仙长去见她吗?她看见你一定很开心。 怀柏摇头,你们在逢魔之地做什么?快回城中。 她本想让军队遣散百姓,转念又想,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于是道:告诉谢春秋,万魔出世,做好准备。 纪戍挠挠头,仙长,不要小瞧了我们,你看,弯弓如满月,一道蓝光掠过,像流星划过天际,空中飞旋着的妖物应声落地,今非昔比,我们人族如今也能对抗妖物。 身后的士兵哈哈大笑,什么万魔出世?就算是来了一百万只魔物,我们贪狼军也不怕! 怀柏见他们不知死活,觉得有些头疼。 自信是好事,但这群人拿了几个偃甲,就膨胀到不行,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他们手上的偃甲,还是佩玉小时候当玩具用的。 纪戍很好心,仙长,这是异宝阁新出的偃甲,看在春秋的面子上,我可以送你们两件。 怀柏: 佩玉忍了又忍,回城里去。 纪戍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透个气,哎呀,虽然你是春秋的师父,但管的也太宽了吧。 佩玉不愿在此浪费时间,看了怀柏一眼,得到她的默许后,白影一闪,下一刻,纪戍手里的偃甲弓已到了她的手上,回去。 纪戍目光微凝,仙长这是何意? 身后数千铁骑齐齐亮出兵器,白光凝寒甲,银色光亮刺破晦暗的天空。 佩玉把偃甲弓抛回去,言尽于此。 烈马嘶鸣,双骑绝尘。 纪戍看着她们,握紧缰绳,良久不语。 将军? 纪戍双腿一夹,骏马如电飞驰,回去!找春秋! 万魔窟中,阴风四起,神鬼夜哭。 柳环顾紧闭着眼,深黑的魔纹像藤蔓爬上她苍白的面容。 洞庭君站在一侧,紧紧地盯着她,心中有些忐忑。万年宿命,便在今朝。 魔君残余的力量渐渐渗入,经脉被魔气搅碎,又快速重铸,循环往复。 柳环顾面白如纸,冷汗涔涔,意识渐渐离体 她好像回到小时候,走在黑暗的路上,追逐着一抹微薄的光。 爹爹、爹爹! 漫漫,去圣人庄,找你外祖父,不要回合阳了。 爹爹,不要走,别留漫漫一个人! 小师妹?我带你去看海,喜欢吗? 喜欢师姐。 漫漫,离开东海,去找你自己的一方清净之地吧。 岁寒,你看我新创的这招,如何? 姐姐真厉害,这招叫什么名字? 天地同悲。 环顾,这些年来,你努力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可你又曾真正喜欢他们?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苦心经营得来的东西,不会让你真正开心的。 看吧,那就是沈知水的女儿,那个魔头的女儿。 滚!你不配和我们一起修习。 魔头的女儿,果然不会是什么好人!白费了圣人庄数十年教诲! 她那苍白而贫瘠的一生,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就像无数粒沙子,投入水中,圈圈涟漪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平静。 所有的爱恨,留恋,俱是过眼烟云。 耳边似响起母亲悲伤的低喃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是母亲长唱的一首歌,几乎贯穿了她幼时全部回忆。 柳环顾睁开眼,眸光冰冷。 她和柳依依不一样,她不会回头。 她继续往前走,回忆渐渐笼上黑色,浓重的憎恨、阴郁、绝望像洪水将她湮灭。 这是属于魔君的意识。 翻滚的乌云,无尽的黑暗。 没有一丝的光。 浓云之中出现了一双冰冷的血眸。 柳环顾抬头,与它对视,毫无怯意。身负双剑,紫衣猎猎。 她在魔君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充斥着丑陋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覆盖血色与阴郁。这与记忆中的人间毫不相同,但柳环顾却觉得,本该是这样。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丑陋。 魔君似乎感受到她体内的血脉之力,我的后人为何来此? 柳环顾没有说话。 乌云渐渐散开,魔君的身影渐渐清晰,血衣血眸,孤零零站在高空,俯视着人间。 我的后人,魔君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嗯? 她直接跳了下来,红衣翻飞,像一只赤蝶,你的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魔君凑近,在柳环顾身上嗅了嗅,像那个疯子,你和她很熟? 柳环顾问:谁? 魔君歪歪头,窃取我名号之人。你的祖宗? 柳环顾摇头,不知她在说什么。 魔君盘坐在地上,歪头打量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要我的力量? 是。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4) 我为何要给你? 柳环顾道:万魔出世。 万魔出世?魔君拍了拍膝盖,可以,但没必要。 柳环顾: 这个魔君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魔君撑头,想要我的力量,你得劝服我,或者吞噬我,反正我只剩一缕残魂,你可以试一试,很容易的。 柳环顾:若我选择融合呢? 把这具身体主动送予我?魔君招招手,你过来。 柳环顾走近一步,依她的嘱咐,弯下身子。 魔君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让我看看,你这个小脑瓜里装的是什么。 玉白的额上出现桃花瓣的绯色印记,柳环顾抿了抿唇角,席坐在地,面无表情。 魔君放下手,仔细打量着她,在很久之前,人间有一句话。窃天者,仙;骗天者,佛;逆天者;魔。那些人把我关在这里,我还以为他们创出一个好多的世间。呵,她嗤笑,不过如此。 窃天者,仙;骗天者,佛;逆天者;魔。 柳环顾想着这句话,一时没有言语。 那些人总说魔逆天而生,天地不容,说得好像他们飞升时,不要度雷劫一样。魔君伸了个懒腰,世间种种生灵,不过是在与天争命。胜者为仙,逆者为魔,要是当年我赢了罢了。 魔气凝成一个酒壶,她一扬眉,喝酒吗? 柳环顾:不用了,谢谢。 魔君倚坐着,红衣素手,靡艳无双。 她微眯着眼,血般浓艳的酒顺着苍白的下颚淌下,你只是半魔,也并非走投无路,为何要来此处?我要你的真心话。 柳环顾说了一句话。 魔君放下酒杯,怔了一下,而后舒眉轻笑,站了起来,红衣扬起,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柳环顾勾了勾唇角,我说服你了吗? 魔君抱臂,斜斜倚在石壁上,没有,继续说。 柳环顾:万魔窟底有四个化神级的玄魔,而如今的仙门,无一人化神,如若你将力量借我,万魔出世,这天下谁能拦住你? 魔君笑道:不愧是我的子孙,很有自信嘛。 柳环顾: 魔君又问:洞庭没有告诉你吗,从前仙魔大战我们是怎么输的? 愿闻其详。 魔君眯了眯眼睛,功败垂成,天不佑我。 柳环顾问:你怕了? 魔君沉默半晌,别开头,我是万魔之首,我不会怕。 除非忍不住。 你错了,柳环顾望着她,说:你说世间万物,不过与天争命,天道一视同仁,怎会厚此薄彼,是他们斥你为魔,并非天道视你为魔,当年失败,你归之为天灾,我却觉是人祸。 魔君若有所思。她生而为魔君,拥有绝对的力量,众人皆畏她、恨她,却没有哪个人,会大胆指出她的错误。 天生魔,天养魔,既然我们存在于这世上,又何必说天地不容?柳环顾道:在我看来,并非天地不容,而是所谓仙佛不容。 魔君咬了咬唇,认真听她说。 世间之物,皆有阴阳两极,阴阳相生,是天地正道。天有昼夜,月有圆缺,世间种种之法,皆如是,仙魔亦是。那些所谓仙家,将我们强囚于此,自以为能将邪恶斩绝,但如今的世道,又是怎样? 柳环顾紫袖一拂,人间种种苦厄浮现在她们面前。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世道,战火不歇、天灾不断,仙家内斗,百姓流离。 如今许多人行于世上,披着人的皮囊,内心却要比妖魔丑陋,若是当年的圣人、道祖、世尊知道此时境况,不知可会后悔把万魔封印于此。 魔君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上,一改方才戏谑之色,请继续说。 柳环顾颔首,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仙魔同生于世,相生相克,便如阴阳两极。恶并不会因为万魔封印止,也不会因为万魔出世生。你害怕天道不佑,尽一切豪赌一场,再次失去所有,结果连万魔窟这一方栖身之地也失去。 这便是当年那群人的目的了。 将万魔困于窟底,渐渐磨灭它们的志气、神智,用时间这一把武器,使老虎变成羔羊。 时间从来是最锋利的钝器,让人在无知无觉中虚掷光阴,使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魔天生天养,纵横于天地之间,随心所欲,何等自由自在,为何要困于这方寸之地,抬头不见日月,低头不见草木,你可曾甘心? 魔君闭目,怎会?然而 是在此处默默无闻死去,还是再拼尽一切,与天搏命,与这漫天神佛争一场? 魔君沉默半晌:过去太久了,许多魔已经失去意识,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在她看来,只知杀戮,不配为魔。 如若放它们出去,只怕会为祸苍生。 柳环顾抬起眼,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红衣魔君,就好像她才是一个怪物。 害怕为祸苍生的万魔之首? 这太荒谬了,她一时竟无话可说,心想,难怪万魔会完。 魔君摸了摸嘴角,我才不在乎那些仙家,只是不喜欢杀害弱者。 柳环顾与她对视,魔君似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眸,又觉自己不能输阵,回望过去。 一双澄明的血眸,灿然如朝阳烈火。 柳环顾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光,不属于魔的光彩。 魔君似乎明白她想问什么,以前有个和尚和我讲过几日佛法,顿了顿,她的眼神虚渺,我很想念他。 那是她在漫长的时光里,在敌视、仇恨、憎恶的眼光中,在这个冰冷的人间,所感受到的唯一一抹善意。 柳环顾给她泼了一盆凉水,但他也不想渡你,不然,此刻你为何呆在这里? 佛说渡尽苍生,为何偏偏不渡你?佛皆虚言,道亦妄立,所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只不过是因为蝼蚁、飞蛾对他们毫无威胁而已。 魔君面色苍白,紧攥着袖角,生而为魔,并不是我的错。 柳环顾笑了笑,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魔窟底这些魔的过错。我们同那些仙神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种族不同而已,正如草木之于池鱼,同生于天地之间,何来高低贵贱,他们凭什么将我们驱逐? 魔君睁着美目,眸中血光流转,显出茫然又挣扎的神情。 柳环顾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蛊惑道:是仙负你,佛负你,人间负你。他们把我们斥为异类,把我们镇压在此,万魔出世,为争一线生机,也为,复仇。 仇。魔君咀嚼着这个字,感觉体内的血液热了起来。 仇恨是魔族镌刻在心底的东西。 过了一会,魔君再次说道:仙负吾。 烈烈大风吹起,红衣紫袖高扬,她们相对而坐,眼中有着相似的寒凉。 万魔窟底,黑云卷起,万魔异动,神鬼夜哭。 仙负吾。 佛负吾。 苍生负吾。 大地摇动,魔息渐浓,所有的魔物自幽暗的阴影里爬出,伏倒在紫衣女子脚下。 洞庭立在她的身边,屏气凝神,仔细观察。 紫衣女子睁开眼,目光落在蓝链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同命?云梦,你胆子倒不小。 洞庭这才明白,此刻眼前的人,不再是东海忧郁的少女。云梦这个称呼,只有上古的魔君才知晓。 说不清心中的空落,洞庭跪倒在地,恭迎吾王归来。 阴冷的魔息像蛇一样舔舐着脸。 魔君站在魔窟之中,魔气起起伏伏,仿佛过去百年独自站在海边,看着潮水翻滚,起落。 她怔了怔,才恍然明白,这是原来这幅身子里另外一人的意识,放心,我会为你报仇。 魔气涌来,红袍翩然,魔君张开手,像一只赤蝶,对着脚下的臣民,说道:吾归来。 万魔伏倒,齐声道:王归来!王归来!! 逢魔之地,妖物窜逃,红雨渐大。 一阵地动山摇,佩玉勒马,感受到自己与魔窟失去联系,低声道:晚了。 魔君已出。 怀柏紧盯着不断涌出黑气的地方,面色凝重她早就传书仙门通知此事,但不知孤山是否做好准备。 师尊?佩玉偏头看着她。 怀柏想立即回去守护孤山,但理智让她留在了此处,凭你我二人,能否截杀魔君? 佩玉摇了摇头,我们可以在此处设置杀阵,留住部分魔兵,但若魔君出手,她顿了顿,绝无胜机。 怀柏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已做好了决定,那就尽力吧。 杀一个是一个,她们身后是一城百姓,是仙门,是整个人间,绝不能退。 风吹起,青衣翩翩,怀柏立在血雨中,回望着佩玉,一如初见。 佩玉朝她清浅一笑,笑容干净,如流风回雪。 怀柏也笑了笑,等出去后,一起看日出。 佩玉眼睛亮亮的,重重点了点头,好! 魔君张开双臂,红袍鼓起,像一只赤红的蝶。 魔息在她脚下翻滚,好似江川河流,翻腾大海。她慢慢张开眼,一双血眸无情冷漠,睥睨众生。 一束深红的火焰在玉白的指尖蹿出。 万魔于朝拜中仰视魔君,神情狂热这是漫长的岁月里,魔窟底下唯一的光明。 洞庭亦深深看她,神色复杂,王,柳环顾的意识还在吗? 魔君挑眉,你关心她? 洞庭微勾起唇,关心还不至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魔君摸了摸她的头,像抚摸一个不听话的孩童,云梦,你要听话。 洞庭脑内一阵剧痛,如针扎斧凿,额上立马滚落汗珠。她抿紧唇,是。 文君呢? 洞庭道:她守在天海秘境,为我们辟出一片魔域栖身。 魔君笑起来:好,等会和她喝酒去。 洞庭诧异地问:喝酒?不去灭了仙门吗?千寒宫和圣人庄正好在这条路上,孤山也不远,她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站起来,先夺得四神器,再 魔君打了个哈欠,急什么急什么,哎,都等了几万年,急在这一会干什么? 洞庭垂头低声道:是。 魔君拍了拍她的肩,云梦,你还是这样,太不稳重了,有空多学学文君。 洞庭心中一梗,咬碎一口银牙,是。 魔君慢悠悠地走着,衣袍流动,上面点点的光。她的肩头三尺处飘着团火,却不是魔焰深黑的颜色,随她行走飘飘荡荡,我以前在晚上走,看见远方飘来一束火焰,就像现在这样。 洞庭默默跟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本想柳环顾吞噬魔君意识,自己再来操控柳环顾,没想到那少女直接献出身体,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 你说那是什么?云梦? 洞庭回过神,鬼火? 魔君有些不满,低声叹口气,要是文君在这里就好了。那是一个提灯的瞎眼和尚,你说,瞎子为何提灯? 洞庭心不在焉,他有病? 你魔君扶额,那时我问他,既然目不能视,为何点灯?他说,长夜漫漫,愿以此灯,照亮黑暗之中的旅人。所以我给了他一双眼睛,让他能看清这世上所有的因果、黑暗与繁杂。 洞庭轻轻笑了一声。 魔君:你笑什么? 洞庭: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洞庭:仙门有个和尚,有双能看清因果的眼睛,他们叫它佛陀慧眼。 魔君也笑了声,我也想起高兴的事情,其实这是一个诅咒。 看清这世上的一切并非好事,越是清楚这世上的丑恶,越容易被人性之中藏着的恶逼疯,对这个人间失望。心有尘埃的佛子,如何才能济天下,渡世人? 魔君兴致勃勃:真想看看,那和尚现在还会在夜里点灯吗? 洞庭的眼神十分哀怨:王把那双眼睛赠他,这些年,他坏了我们许多事。 魔君咳了声,云梦,你要佛系,像我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多好。 洞庭缄默不语。 雪亮的刀光划破长夜。 魔君伸出手,两根纤纤玉指夹住锋利的魔刃,哎呀,说了要佛系嘛,整天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等以后我们接管了人间,怎么建设和谐新魔界? 持刀之人白衣无尘,随风飘动。 暗红的火焰,照得她眉若远山,眸似星辰。 只是双眸黯淡,没有神采。 又一道刀风袭来,白衣少年旋身回转,踏着飞石,又持刀迎了上去。 魔君抱臂,好整以暇地看两魔打斗。 洞庭介绍道:这两人是沈知水与谢沧澜,曾经的仙门俊杰,后来我与陵阳设计,诱其入魔。 魔君笑了笑,干得不错,不怪你要与这幅身体的主人系同命了,她的生父和养父都被你坑惨,要真让她接管我的力量,只怕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洞庭忍住心中的恶心:为了吾王的千秋霸业,我的性命不值一提。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5) 魔君: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她望着眼前生死相博的两个大魔,笑得眉眼弯弯,兄弟阋墙,天才陨落,白玉染尘埃,真是一幅绝美之景。 洞庭道:这两人修为颇高,正好可为我们所用。 血线至魔君五指探出,如藤萝渐渐缠绕上两人的身体,魔君五指翻动,如牵丝戏般,操纵着两人行动。 沈知水与谢沧澜的眼神越发混沌,皆放下手中刀,跪在她的面前。 你们相见既厮杀不休,不如这样,魔君打了个响指,两个魔气面具,覆在两人面上,从今而后,世上再无沈知水与谢沧澜,只有我的大将,北辰与太微。 沈知水白衣银甲,眼中浮现挣扎,身子不停震动。 魔君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血气自五窍涌入,北辰。 白衣猛地一颤,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在。 带领你的手下,离开这里。 是。 深黑的魔气源源不断涌出,只在瞬息之间,天空便成一片漆黑,白昼如夜,阴风四起。 白衣银甲的少年身骑骨马,后面乌泱泱地跟着千万嘶鸣的魔物。 随着一声天摇地动,万魔破土而出。 尘封了千万年的劫难与复仇,终于到来。 第169章 万魔出世 她真说的是万魔出世? 纪戍大大咧咧地点头,对啊,春秋,什么是万魔出世? 谢春秋紧皱着眉,魔息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窒息。 凡人受魔气影响,隐隐变得浮躁起来。熙攘的洛水街头,已经出现好几起纷争事故。 谢春秋道:先驱散城中百姓,让他们回到家门,闭紧门扉。再派兵驻守,严阵以待,对了,只凭人力无法战胜魔族,库中可有多余的偃甲?都装备上。 纪戍挠头,这么严重吗? 谢春秋面沉如水,做好拼死一搏的打算,十有八九,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城下人头攒动,俯视过去,皆如蝼蚁。 纪戍心中莫名生起一股寒意,侧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修士,那你先离开这里吧,你不是说你的心上人在千寒宫吗?你去找她,这里有我们贪狼军! 谢春秋的手攥紧,摇了摇头,我会离开的,不过,不是在此时。 深黑的雾气滚滚而来,银甲将军长刀一挥,双目赤红的魔兵缓缓越过逢魔之地。 衰草连天,风吹泥裂,这支先行的军队无声踏过浩荡原野。 北境的风,冰冷刺骨,风中裹挟着万物奔逃的声音。 一片冰冷的雪花缓缓飘了下来。 沈知水停马,伸手接住雪花,垂头看着洁莹的花朵,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魔兵骚动起来,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 洞庭骑着骨马,催促:北辰,快一点。 沈知水偏头,眸光冷淡,五指合拢,把那片雪花拢于掌心。 她的手掌比冰更冷,于是那片雪花仍好好地待着,像是当年杏花春雨,少女小心翼翼接住的那瓣杏花。 纵然被抹去记忆,有些东西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比如对生活的热爱,又比如这颗惜花之心。 一缕血雾悄然从地底升起。 无人察觉。 血气渐渐渗入,佩玉隐在暗处,暗中操纵着血雾。 沈知水轻蹙着眉,本能地察觉不对。 魔兵中忽地骚动起来,两只魔物双目殷红,相互厮杀。 沈知水勒马回缰,不及制止,血气中猛地传来一道冰冷的剑光。 这剑光比冰雪更冷,比日月更亮。 快若霹雳,迅如雷电,无声无息地刺来。 沈知水眼前一花,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尖锐地响声,剑气刺在面具之上,魔气轰然散开,苍白的眉目露出来。 怀柏心中一惊,剑尖一偏,是你? 沈知水不明白这声是什么意思,当她拔出魔刃时,那青衣剑客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雾中。 雾气不知不觉已经很浓了。 魔兵已经完全躁动,不停怪叫着,谢沧澜几个纵跃,把不听话的魔悉数斩下,啃噬着它们的血肉,露出狰狞的笑容好似血狱修罗。 沈知水的头又痛了下,看到这个同族时,她的心中忍不住蹿起一股弑杀的冲动,想把这只黑甲魔头斩成碎片。 是血雾,可以扰乱我们的心神。洞庭握住缰绳的手微微收紧,回头望了眼,魔君还待在万魔窟底,说是要辞别故人,这个时候还没出来,小心。 声音方落,千万道的明亮剑光从天而降,似要将他们绞成肉泥。 剑阵开启。 魔君张开双眼,戏谑地笑了笑,也不急着上去救自己的属下。 她斜斜倚在一座骨山上,对面一副白骨半跪在地,空荡荡的眼洞正看着她。 鸣鸾啊鸣鸾,魔君叹了口气,你都拿着轮回镜回来了,怎么还混得这么惨呢? 三百多年前,神秘的魔出现在此处,在同一时刻,千寒宫中的轮回镜轰然碎裂世上不会存在两块相同的轮回镜,当有人携带未来的神器穿越来此时,现世的这面镜子便会因光阴之力而碎裂。 除了上古魔君,无人能想到此事。 她拿出一壶酒,自酌自饮,上辈子,还是几百几千年后,你杀了我,是吧?其实我要谢谢你,至少上辈子让我解脱了一回。她自嘲地笑起来,这股力量,本来只会带给人不幸。我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下场。 魔君眨了眨眼,红眸流转,我们这样的人,行在永夜,为何还要奢求那一线光呢?你若不贪心,也不会这样。酒杯倾倒,深红的酒水溅落在地。 这杯,祭你,她把酒杯随手一掷,我要走了,去人间,后会无期吧。 白骨没有说话,低垂着头,无知无觉,空空荡荡的胸骨上,一朵颤巍巍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魔君轻蹙娥眉,从枯骨上折下那朵花粉色的花瓣,白色的花蕊。 强烈的情感随花涌来,魔君仿佛站在鸣鸾的记忆里,看见那青衣少女浅笑盈盈,为她鬓角插花,在那一瞬间,心中充盈着欢喜的情绪,枯骨也生出花来。 痴儿。魔君垂眸望着白骨,我会替你把花交给她。 白骨无声枯朽,无数萤火散开,照亮一瞬的黑夜,又很快消失无踪。 魔君左手折花,右手提着一盏灯,慢慢踱步。深渊底,一盏星火悠悠晃晃。 诛魔剑阵即起,逢魔之地瞬息变成炼狱。 剑光纵横间,无数魔物被绞成碎片,血肉如雨,哀嚎遍野,人间地狱。 洞庭看着裙角溅上的几点污血,眉头紧皱,呵斥:北辰、太微,你们两个化神,连个元婴的修士都杀不了吗? 黑白两道影子蹿进血雾之中,速度极快,只在心念一动的功夫,便至怀柏身后。 怀柏身后生寒,往前一掠,躲开沈知水的雷霆一刀。 佩玉见状,也跳了出来,与怀柏一同对敌。 两人背靠着背,把后背交付给彼此。 无双云中,熠熠生光,青衣白袍,猎猎飞扬。 刀剑合璧,配合无间,正如从前千百次的并肩而立。 长剑潇洒不羁,似游鱼得水、飞鸟展翼,艳刀寒凉如骨,如风狂雪冷,梧寂月孤。 迷离的血雾中,扬起雪亮的剑影刀光,烁烁刺人眼。 洞庭扶额,心想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居然让沈知水与谢沧澜和那两人打? 这两只魔不死不休缠斗了百年,要说打架,都够格,但要说配合,实在是惨不忍睹,没多久就被怀柏佩玉逼得节节败退。 无奈之下,她只好唤另外两个魔将上阵,雪衣,长凌,你们也去帮忙。 怀柏和佩玉的剑术刀法虽天下无双,但修为的差距却难以用精妙的招式补全。 以金丹和元婴的修为,对上四个化神魔将,于任何一个修士而言,都是十死无生的险境。 怀柏心道: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只要她们在此诛灭一个魔将,就为日后仙门扫清一大阻碍。 长剑如白蛇,直指谢沧澜,在他的魔铠上划出深长一道剑痕。 谢沧澜疾退,云中紧追不舍。刀剑相撞,星火四溅,铿锵的剑鸣划破长风。 怀柏脚尖轻点,似一只碧鸟掠过水面,身影轻灵缥缈,避开几位魔将的阻扰攻击,直刺向谢沧澜胸口,不取他性命不罢休。 无双驰援,替她扫清路上阻碍。 佩玉深陷苦战,身前忽然跳出一道白影,铿一声巨响,两把长刀相击。 沈知水持刀迎面撞上无双,紧盯着佩玉的面容,眼中带着挣扎,眼睫轻轻颤动这张酷似朝雨的面容,让她下意识觉得熟悉,不愿下重手。 无双划过魔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之声。 黑色的雾气如丝如缕散去,沈知水本能地侧身一避,佩玉趁机向前,刀剑齐出,一同刺入谢沧澜体内。一抔血洒出,魔物暴怒,双目血红,顶着神兵往前冲。 魔气凝成巨掌,往她们拍下。 巨大的阴影笼罩两人,退路早已被魔兵封死。 怀柏与佩玉对视一眼,刀风纵横,震退围上来的魔兵,随后凉风乍起,剑如游龙,一道碧影掠过,清亮的剑光好似皎洁月华,照亮晦暗天空。 月华渐浓,巨掌轰然裂开,茫茫魔雾喷涌,立马盖住了那道青色人影。只在刹那,青影从黑雾里冲出,云中如霜如雪,悬在谢沧澜左胸。 只差一厘。 便能破开他的心脏,粉碎他的魔元。 正在此时,一声长啸,澎湃的魔力自万魔窟底升起,扶摇而上,远远望去,就如深黑的龙卷风直通天地,往这边飞快吹来。 潮水般的魔力扑来,打在怀柏身上,她颤抖着手,勉力把剑刺入一寸,想再用力时,面色煞白,吐出一口血来,人也如断线风筝,往下跌落。 师尊!佩玉赶忙上前,将她接住。 魔君抟扶摇而上,站在风之巅,云之顶,睥睨人间。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尘土蒙蒙,天地间皆是混沌一片。 怀柏倚在佩玉身上,仰头望去。 云顶的魔君随手一掷,一朵不属于这里的花悠悠落下,怀柏不由自主地接住,神情怔忪。 佩玉扶住她,师尊? 怀柏嘴角血迹未干,滴落在粉色花瓣上,如若赤红露水滚落。她怔怔抬起头,云中之人似换了副模样,黑衣血眸,双鬓带霜,似笑非笑,隔着百年岁月,血海深仇,朝她抛来一枝当年的春光。 此身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佩玉望着紫衣少女,也怔住了,双唇嗫嚅,声音隐没在呜呜风声中。 魔君与她对视,面露诧色,轻轻咦了声,定睛看去,似乎明白什么,又笑了出来,低声道:原来如此,鸣鸾啊鸣鸾,你真是个痴人。 佩玉手执艳刀,像从前一般,挡在了怀柏身前。 无论是冲锋陷阵,还是血雨腥风,她都会挡在师尊身前,半步不让。 少女的眼瞳腾起黑炎,带着黄泉不悔的痴绝,手中艳刀微微抬起,师尊,等会你趁机离开,不要担心我。 怀柏心中一惊,连忙去拉她的手,却拉了一个空,佩玉,你要做什么?! 那朵花悠悠飘落,零落成泥。 雪白的身影冲破黑云,直上九天,只在一朵花谢的时间,就出现在魔君的身前。 她们身边蓦然出现许多星星点点的光,像一群萤火虫在游动。 魔君瞳孔紧缩,轮回镜,光阴之力 星火交于一处,九重天刹那被烧成金红,无双呼啸刺来,一片金光漫漫。 所有人都生出眩晕之感,待回过神来,白衣少女立在云端,手中握着半面镜子,魔君已不见踪影。 怀柏用剑撑住身体,佩玉,下来! 佩玉朝她笑笑,正想说什么时,手中的轮回镜突然裂成数片,深黑的魔气像铺天盖地,瞬间将她的身影淹没。 佩玉!怀柏强驱灵气,冲上云霄,眼前是黑蒙蒙的雾气,勉强能看见远处点点萤火般的光。 她越近一步,光阴之力带来的晕眩更重,面色惨白如雪。 终于拂开黑雾,佩玉与魔君的身影立在魔气旋涡中心,周围悬浮着无数轮回镜的碎片。 怀柏伸出手,就差几步就能抓住少女雪白的衣袖。 眼前忽然一黑,轮回镜与那两人都消失了,黑雾渐渐消散,空中只剩她一个人。 佩玉怀柏盯着空荡的手,眼角有泪滑落。 洞庭见状,嘱咐道:雪衣、太微,你们杀了她,北辰,长凌,随我去夺轮回镜。 是! 她率领着魔兵,浩浩汤汤,往千寒宫的方向行去,滞留在逢魔之地的,只有眼中充斥杀戮的魔物。 怀柏垂下眸,眼中殷红,青袍鼓动,杀。 云中挑开冲面而来的魔刃,青影一晃,霎时出现在一个魔物身后,剑起剑落,血花四溅。 原野上,惨叫与血肉交织,无声无息的杀戮正在进行。 怀柏身上的青衣早被血染红,手中宝剑从魔物身体拔出,淅沥滴着血,脚下尸骨成山。 她垂着眸,眼底不复清明。 另外两个魔将身上亦是伤痕累累,挂彩不少。 但魔物似乎无穷无绝,怎么杀也杀不尽,负伤之后,更加嗜血悍勇,一个接一个朝青衣女子扑去。 怀柏反手一剑,刺穿魔物心脏,忽觉丹府剧痛,脚步虚浮,被魔物自爆之力冲撞,跌跌撞撞往前几步,咽下一口心血。 灵力消耗过甚,她已是紧绷之弦,濒临极限! 正在此时,天空飞来无数的鸟妖,密密麻麻,遮住天空。 为首的孔雀羽如白绸,似披一身月华。 罡风大作,飞沙走石,百鸟往下冲来,与魔物缠斗在一起。 鸟妖身形灵活,打几下就飞起来,让众魔束手无策,一片慌乱。 飓风之中,孔雀化作人形,扶住了将倒的身子。 怀柏勉力抬起眼,汗与血黏连,眼前都是血红,只能看见白影渐近,佩玉?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6) 银屏默不作声,抱起她,一飞而起,带领众妖撤离战场。 正当佩玉怀柏在逢魔之地激战时,一些丧失神智的魔物趁机窜逃,循着血肉的味道,往洛水冲去。 洛水城门紧闭,纪戍面色凝重,抬起手,射! 密密麻麻的流光在空中交织,羽箭如雨,射退涌上的魔物。 但魔物如蝗潮般,越来越多,而军中偃甲箭的存量,却是越来越少。 这样下去,这座小城迟早会被魔物吞噬。 谢春秋也知这点,松开剑柄,把自己的发带解开,黑发瞬间被风吹开。她站着,身入挺松,身上黑袍红纹的谢家服饰随风飘扬。 好友,若你再见到那两人,请把我的这根发带交给那个名叫佩玉的白衣少女。 纪戍接过,不解她的意思,什么? 谢春秋沉默不语,忽然一跃跳下城墙,长剑出鞘,划破自己的左臂,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对于魔物,若说普通人血肉好似糟糠,那修道之人的血肉就像一道美味珍馐。 只要她能引开大部分的魔物,凭借贪狼军,可解洛水之困。 在她划开自己左臂的瞬间,魔物癫狂起来,不管不顾地去追她。 猎猎黑袍眨眼就消失在魔潮之中,下一刻,她从魔群中突围,引着魔物们朝与洛水相反的方向奔掠而去。 春秋!!!纪戍攥紧手中发带,眼中含满热泪。 发带在空中飘扬,红纹灿灿,像极了谢春秋跳下城墙时,裙上飘动的红梅。 滚滚烟尘中,恍惚看见初见时光。 那女子身着朴素常服,只有发上束着一根黑底红纹的发带,粲然如火。她身影飘忽,一剑刺穿一只硕大的妖物。妖怪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激起尘土蒙蒙。 纪戍勒马:你是谁?为何出现在逢魔之地? 谢春秋微微一笑,你不是修士,又为何来这里? 纪戍一扬手中的偃甲弓:当然为了磨砺自己,我要抗击妖魔,成为贪狼军的骄傲! 谢春秋一怔,没有神采的眸中似腾起一束光,隔了许久,才极轻极轻地说:我想成为谢家的骄傲 第170章 所谓信念 谢春秋提起真气,有意把魔兵往远处引,荒草飞快掠过身边。 鲜血早已干涸,为了引开魔兵,她又在手臂上划开数道伤痕,鲜血染湿长袖。 不太对劲。 那群魔物们停了下来,嗅了嗅后,转换方向,不再追她。 谢春秋得到空暇,往魔物们奔去的方向望去,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紧缩那儿是千寒宫! 没来得及撤离的千寒宫,在魔物们看来,无疑是一道饕餮大餐, 糟了。谢春秋来不及包扎伤口,强行驱动真气,御剑而起,如流星掠过天空,飞往千寒宫。 从高空俯视,能望见那浩浩汤汤的一列魔兵,谢春秋心中更是焦急,一道华光冲破晦暗天幕。 沈知水往上看了眼。 洞庭笑道:是哪只小雀要去通风报信,长凌,你上去把她弄下来吧。 长凌张开蝠翼,乘云直上,紧追谢春秋而去, 在他看来,这小小的修士不过一道塞牙菜。 沈知水盯着一闪即逝的黑袍红纹服,眼中迷茫之色更浓。 洞庭一扯马缰,骨马扬啼高嘶,继续行进,待到了千寒宫,你们就能饱餐一顿了。 魔物们闻到美味的修士味,怪叫起来,声音嘶哑难听。 千寒宫? 自己的刀不该对着千寒宫的。 沈知水隐隐这样想,模糊的记忆里,传来一个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那儿百花盛开,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不应该是这样。 沈知水扫过去,魔物们面目狰狞,被压抑已久,一朝释放,皆凶悍无匹。可以预见,如果它们去了千寒宫,会发生什么。她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洞庭急着夺得轮回镜,北辰,走! 沈知水没有动,王呢? 洞庭勾了勾唇,心想,难道是父女连心,就算抹去记忆,这人也记挂着柳环顾,不必担心,王神通广大,不会有事。 沈知水握紧缰绳,王令未达,不能妄动。 洞庭眯起眼,你要抗命? 沈知水没有说话,一身滂湃魔气放了出来,震慑众魔。 洞庭心道,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她抬起手,腕上蓝链悠荡,折射出粲然的光。同命链除了命与君承外,还有其他的功效。 沈知水只坚持了一刻,眼神复而又迷离起来。 去千寒宫,洞庭想到什么,笑起来,你带队,灭了她们。 沈知水:是。 晦暗天际,长凌张开巨大蝠翼,乘风而飞,很快就要抓住前方的修士。 谢春秋往后看了眼,咬咬牙,拔出腰间长剑,故意放缓速度。在长凌即将赶上之时,她转身一个纵跃,双手握紧剑柄,用力划过蝠翼。 可惜大魔生来钢筋铁骨,更有魔气护身,而她手中武器并非云中无双那般神兵。 咯噔一声,魔物毫发无损,她手中的长剑却断成两截。 长凌狞笑,张口喷出一口魔息。 翻江倒海的魔力拍来,谢春秋面色煞白,咽下一口血,燃烧金丹,借着此力往千寒宫遁去。 只见一道流星般的光划过,修士冲进阴云之中,不见踪影。 长凌扇了扇翅膀,飞到地面,悬在半空,随大军行进。 洞庭:解决了? 长凌摇头,跑了。 洞庭声音不自觉拔高,跑了?你让一个金丹修士跑了? 长凌笑笑,别逼得太紧,万一她自爆金丹,肉就不好吃了。 洞庭心头一滞,她这样跑了,会去给千寒宫报信。 长凌不以为然,急什么,什么千寒宫,不都是我们瓮中之鳖。洞庭,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洞庭叹气,剪云砂修为已近化神,不过数月前便离开千寒宫,我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让他们联系到剪云砂,只怕又会生变。 长凌嗤笑,区区一个元婴圆满的修士而已。 洞庭问:方才和你们对打的修士,也不过是元婴初期,你们四个化神期的,打过了吗? 长凌沉默一会,她确实不凡,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杀了她! 洞庭想起东海之战中,自己差点死在怀柏剑下,心中升起凉意,回头望着逢魔之地,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难道凭他们,连一个元婴修士都杀不了吗? 那时看出怀柏早已是强弩之末,她才放心离开,但两位魔将未归,是否意味着出了什么意外。 长凌不满道:洞庭,你怎么做事变得瞻前顾后?难道人间这些年,不仅磨掉了你的修为,还把你的锐气一齐抹去了吗? 洞庭只是笑了下,我是水灵,水能有什么锐气? 长凌: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洞庭道:你也变了。双腿一夹,骨马加快速度,踏过原野。 长风呼啸,荒草连天,十分萧索落寞。 但至千寒宫附近,漫山遍野鲜艳花海忽然撞进眼帘,许多少女在花海折花,打打闹闹,人比花娇。 小宫主,我们为什么急着要去佛土呀?一名弟子摘下一朵连翘,笑嘻嘻地问。 余尺素摇头,是道尊的嘱咐。 另外一名少女跺跺脚,粉面凝汗,娇俏可爱,干嘛要听他的话? 余尺素不语,望着阴沉晦暗的天色,神情凝重。 那少女问:小宫主,自从你从孤山回来后,就很少笑了,为什么呢?孤山让你不开心吗? 余尺素扯了扯嘴角,没有的事,孤山,我再喜欢不过。 巨大的宫殿,重重楼阁,隐在百花迷阵之中。 风卷起花瓣,吹来一段馨香。 余尺素忆起辞别孤山时,宁宵叮嘱她的事万魔即将出世,到时候凭她微薄之力,能守护得了千寒宫和这些弟子的性命吗? 距离万魔出世还有一段时日,为何心中无端不安呢? 一道黑影自天空跌落,倒在花海中,几只蝴蝶翩翩飞起。 余尺素快步走过去,看清那人面容时,心里又惊又痛,春秋,你怎么了? 谢春秋面若金纸,呼吸间,皆有血从嘴角渗出,半合着眸,倒在地上。 余尺素忙抱住谢春秋,向她输入灵气疗伤。 直到触及那袭黑衣,她才明白浓重的血腥味是从何而来,黑衣湿润,早已被血浸透。 谢春秋勉力回过神,拉住她的手,剪宫主呢? 余尺素哽咽着,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谁伤的你? 谢春秋心中焦急,快去唤剪宫主! 余尺素抹了把泪,姑姑退隐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谢春秋张大眼睛,我带你离开这里。听见后面那群少女清脆的声音,她猛地明白过来,正如她不会在危难之际离开洛水一般,余尺素也不会在此时放弃千寒宫。 春秋,你痛不痛? 谢春秋心里叹息,抬手替她揩泪,没事,不疼的。你能联系到剪宫主吗?她拉下余尺素,在她耳畔小声道:万魔已经出世,正朝着千寒宫的方向行进,时间不多了。 余尺素面上血色顿时消退,隔了会,才用平稳的声音,叮嘱弟子去把防御法阵打开,吩咐几句后,她抱着谢春秋,飞入宫中,放在自己塌上。 你身上伤重,不要撑着了,我去同姑姑联系,再回来看你。 谢春秋摸了摸她的手背,声音温柔,好。 余尺素低下头,在她冰冷的额上亲了下。 谢春秋揽住少女孱弱的肩膀,别怕。 有你在,我不怕。余尺素站起来,抿了抿嘴角,望向爱人憔悴的脸,眼圈又红了起来。她抬起头,憋住眼中的泪,脆弱的神色一闪即逝,那我先走了。 谢春秋点了点头,听她脚步声渐远,忽然唤道:尺素。 余尺素回眸,何事? 谢春秋道:纪戍在逢魔之地遇到了怀柏仙长和佩玉,还有她们在,不要担心。 余尺素眼里还氤氲着泪,却已浅浅笑开,我不担心,因为有你在。 流光闪烁的结界外,黑漆漆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魔物一波又一波攻击着结界,大魔悬在云端,面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余尺素抬起头,与它们对视,没有丝毫怯意。 她往外一步,冷风在瞬间灌满衣袍,脚步顿了下,接着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出房门。 大厦将倾,每个人都要背负起自己的使命。 人生不能长少年,残酷的命运,总会逼着人成长。 小宫主!弟子们惨白着脸,惶恐地看向她。 所幸部署及时,现在还没有人员伤亡,但若等结界被攻破,所有人都会殒命。 余尺素站在高处,不动声色,宫中之人,至多只有元婴修为,无法与头顶三位大魔相抗,她们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这方大阵,还有 她张开眼,沉声道:拿轮回镜过来,启杀阵。 上古留下、庇佑宗门的大阵通常用以守护,但若濒临绝境,它亦可开启杀阵用以杀敌。 余尺素修为不够,借用神器之力,耗费全身修为,也能驱动杀阵,待魔兵冲破第一重结界,就开启阵法将它们剿杀。 但与此同时,她也会葬身在杀阵之中。 有几个年纪大的长老看着余尺素长大,自然心疼这个少女,主动请入杀阵,我们去当阵眼,尺素,你带她们趁机跑开吧。说着,有些后悔地叹口气,要是早听你的话去佛土,也不至于遭今日大劫。 余尺素接过弟子递来的轮回镜,我进去。 弟子们纷纷阻拦,在她们看来,余尺素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余尺素冷冷一瞥,让她们止住了叽叽喳喳的劝说与哽咽。 短短几日的时间,她竟已成长许多,身上带有从前没有的气质。 若离姐姐,等会杀阵开启,请带着千寒宫这些孩子离开,还有,她扬起苍白的唇,笑道:还有我的爱人,她目不能视,不要告诉她我的事。 那长老眼中含泪,跪倒在地,是。 余尺素抱着残镜,想起了孤山的一袭青衫,自己曾最仰慕的剑修。 那人如一把利剑,天下需要她时,宝剑出鞘,震慑妖魔,荡平浊浪;天下不需要她时,她便收回鞘中,过着自己尘世安好的小日子。 在这一瞬间,余尺素忽然明白了什么,面上浮现淡淡笑意。 小弟子哭道:小宫主,你走了,宫主也不在这里,千寒宫该怎么办? 余尺素道:千寒宫,从来不是在一个所谓的宫主,而是在你们。她转过身,抱镜往阵眼行去,那些弟子们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世人总说,墨者任侠,儒生至善,道门逍遥,佛子慈悲,却把我们千寒宫,归为避世退隐之流。余尺素神色淡淡,盛世退隐,冷眼繁华,乱世出山,斩妖除魔,护天下清平,这才是千寒宫。 她席坐在阵眼处,双手抱镜,银衫随风飘扬。 千寒宫修士们跪在她的脚下,发自内心地尊敬,视这位年幼的少女为主。 余尺素眼前闪过很多画面,佩玉一扬艳刀,道:退到我身后;盛济桀骜不驯,抚剑说:山高我为峰;白云缭绕的山间,怀柏按了按眉心,笑着摇头,人生不得长少年。 六道院里烂漫的春花,黄钟峰上遮天的巨梧,薛记饭馆里飘扬的酒香,河上的千盏明灯,还有天海秘境中,飞舞着的流萤与如梦如醉的璀璨星河。 还没给你数遍星星,她自言自语道,又轻轻笑了,我知道,你会为我自豪的。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7) 满腔热血,一颗侠心,我辈修士当如是。 结界之外,长凌抱臂,看着下方许多珍馐,舔了舔嘴角,洞庭,我忍不住了! 他扭扭头,蝠翼以极快的速度扩张,振翅之时,激起惊雷骤雨。 洞庭道:让小兵上去探路,你们呆在后面,不要受伤。 长凌不屑,哈哈大笑,扇动巨大的翅膀,往结界冲去,我可不像你一样婆妈。 眨眼之间,飓风大作,浓黑的魔气有若浩浩江河,往结界扑去。 金光一闪,长凌被结界反震,吐出口血,反而愈发兴奋,一次又一次攻击结界。 余尺素将轮回镜置于膝上,取出白玉箫,退到我身后。 箫声穿透阴云,长凌掏掏耳朵,小雀儿叫得真好听,就是声音太小。 周围的魔物闻言,也大笑起来,结界不停晃动,岌岌可危。 一个千寒宫弟子也拿出玉箫,站在余尺素身前,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弟子站了起来,没有退却,没有畏缩,挡在余尺素之前。 一人的箫声虽小,但凝结所有修士之力的箫声,声震九天,穿透天地! 长凌面色变得阴沉,就连化神的他,也受音杀的影响,脑内一阵剧痛,更别提这些魔物了。 许多魔物们捂住耳朵,发出痛苦的嚎叫,口鼻不断涌出血来。 千寒宫广场之上,银光烁烁,少女们手执玉箫,衣袂飘扬,宛若天人。 箫声凝成一轮孤月,明亮月华所到之处,修为略低的魔物顿时化为脓血,惨叫声接连响起,却盖不过这凄艳绝伦的箫音。 廿十四桥明月夜,玉人无处不吹箫。 一滴又一滴血顺着白玉箫落下,滴在地上,像是柔润的春雨,和在箫音里。 孤月忽然光芒大盛,化作一把弯刀,刺穿重云,朝长凌劈去。 长凌本不屑一顾,不想躲避,待弯刀近至眼前时,心中忽生畏惧,侧身一闪,魔血喷薄而出,半截翅膀应声而落,没过多久,新生的翅膀顺着断骨长了出来。 余尺素指尖颤抖,面上浮现绝望,也许只能以身殉阵 但高高在上的魔物,也不再如以往一般狂妄自大,眉头微皱,竟生一股怯意。 明明如蝼蚁一般,却可以迸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长凌眼中杀意一闪,这些修士,必死! 他长啸一声,滚滚魔气势不可挡地扑至,在结界上击杀出数道裂缝。 为何还要执着与我为敌呢?鸣鸾?魔君玉手纤纤,拨开眼前一片镜片,举步踏入另一片光阴中。 方至其中,一把艳刀呼啸而至。 她举起手,夹住无双,微笑道:你我本属同道,为何在此对敌? 佩玉脸色沉凝,一言不发。 本想孤注一掷,把魔君封入轮回镜中,但半面残镜,难以承受魔君巨大的力量,或许整面镜子也只能困住她片刻。 若说时间如长河,缓慢却无法阻挡地往前流去,那此时她们所处之地,便是时间的逆流,是时间发生错乱的地方。 轮回镜碎裂,形成许多如光阴湖那样的地方。孤山那些贸然进入光阴湖试探的弟子,多被永远困在了逆流之中。 但魔君力量横绝,区区光阴之力,困不住她。 何必挣扎呢?魔君眼底闪烁着光,总归你们会输的,若乖乖臣服,我会考虑不杀你。 佩玉将真气注入无双,刀上瞬间腾起金红的火焰,人间不会输的。 嗯?魔君松开手,双臂张开,红袍扬起,你也做过魔君,知道修士有多脆弱,随手就能碾成碎片,上天生我魔族,就是为了让我们统御宇内,成为这天地之主! 佩玉握紧无双,长刀划过魔气,不,你错了,无论魔有多强,你们永远不会赢。 魔君脚步一顿,漫不经心地一挥袖,是吗? 佩玉身子疾退,无双撑着地面,摩擦声高亢尖锐,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长的剑痕,才勉强站稳。嘴角血迹蜿蜒,她却笑了,你们没有信念,再强大,也不会赢。 魔君歪头,信念,那是什么? 佩玉冷笑,举起了刀,无双刀意拔地而起,气势恢宏如山,裂地穿云,朝魔君扑去。 像圣人泛舟海上,像道祖骑牛出关,像巨子呕血著书,像世尊割肉饲鹰。 是血迹斑斑颓然倒地的九死刀,是伫立在海上聆听潮起潮落的见贤阁,是每一个修士舍生取义的慷慨瞬间,是一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勇。 信念是什么?魔君喃喃。 无双已至身前,温度骤升,烈烈火焰中,佩玉说:是我要杀了你。 第171章 弹指永恒 魔君不会明白人的情感,却不由自主觉得好奇。 火焰烧掉她的半面红袖,星火化作灰烬,飘散在空中。 点点萤火的光从眼前飘过,魔君往后一倒,跌入另一片光阴里。 深黑的湖水泛起涟漪,随着一声巨响,一道水龙冲云直上,水花四溅。 两人从天空跌落,又从水面冲出,在不同的时空跳跃。 腾腾火焰包裹住她们,时不时蹿出火星,像流星飞掠。 我不懂。魔君神态茫然,她活了太久,但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她是个好奇的人,有着丰富的好奇心,信念是要坚持的事情吗?可你我本属同道,为何你的信念是杀了我呢? 汗水不断从额上滚落,佩玉紧抿着唇,以雷霆之势斩出三刀,一刀比一刀快。 热息吹面,但却连刀影都看不见。 啊,魔君抬起手,看着只剩一块布的袖子,无奈道:我的衣服,你要赔我啊。 无双眨眼便至,火焰轰然爆出。 于是袖子上最后的一块布也被烧没了,露出雪白如藕的手臂。 魔君叹口气,小孩子还是不要玩火了。 她伸出手,握住了无双刀,刀上火焰在瞬间熄灭,一丝血线顺着玉臂淌下。 魔君咦了一声,似乎对有东西能伤她十分惊讶。 看上去纤弱无力的手,却如铁钳一般,紧紧制住无双,任佩玉如何驱动灵力,皆如泥入大海。 你也做过魔君,我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人。魔君说着,眉眼低垂,透出一些寥落,难道生而为魔,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吗? 佩玉微眯起眼,刀身上血线轰然亮起,粲然如火。 魔君感受到炽热,不由自主松手,皱眉望着她。 她们此时站在一座山峰上,头顶是一轮残月。 夜风浩荡,吹得衣袍猎猎。 佩玉握住刀,没有再度攻上。 魔君坐在崖边,抬头望着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光了,太久了,都记不清到底多久。 她打了个弹指,冰凉的雪片悠悠飘落,冷月残雪,皑皑群山。 你过来,一起喝杯酒,魔君热情邀请。 佩玉无动于衷,只是极轻地皱了下眉毛。 魔君叹气,好歹我也是万魔之主,给个面子行不行? 佩玉谨慎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慢慢坐下来,把刀横在膝上。 魔君自来熟地搭上她的肩,来,喝一杯。 佩玉身子微僵,请自重。 魔君很是无奈,给个面子嘛。 佩玉心想,能拖一会是一会,于是接过了酒杯,垂眸看着酒水粼粼,里面映着一轮残月。 手微一晃,月华被打碎,水面泛起涟漪。 魔君问:如果我不是魔君,你会杀了我吗? 佩玉反问:如果我不杀你,你会好好待着,不贻害苍生吗? 魔君笑了起来,也没有再说什么。 明月渐渐西沉,天光微曦,映出山麓连绵的轮廓。 魔君拍拍裙摆,站了起来。 佩玉立马跳至数步外,抽出了无双,寒刃折射出明亮的白光。 魔君抬手挡住刀光,苦笑:你也未免太给面子了,说真的,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我挺开心的,做个朋友怎么样? 佩玉缓缓摇头,我的刀不会指向朋友。 但她却不能不与魔君为敌,你我都知道,那股力量意味着什么。你现在神智还算清明,但十年后、百年后呢?受到魔气冲击呢?无论怎样,都会沦为一个嗜血杀戮的怪物。 无上的力量,一旦失控,便是苍生浩劫。 更何况,就算魔君不想与人间为敌,她的属下们,也会到处杀人放火。仙魔之间的矛盾,本就无可转圜。 好奇怪,魔君孤零零立在山崖上,明明我至高无上,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 佩玉的表情有一刻的松动,若你能交出那股力量 魔君笑起来,交出?交给谁?你?她逼近一步,你想再变成鸣鸾? 佩玉垂着眼,面沉如水。 原来她的打算,就是先在魔窟打断柳环顾,如若真至绝路,她也可以吞噬那股力量,并在失控之前牺牲自己。就算如今已经万魔出世,只要她能夺过魔君的力量,便可阻止这场浩劫。 魔君挑了挑眉,可是你舍得吗? 佩玉怔怔,听到她的声音,竟然失了一会的神。 不知不觉间,魔君出现在她的身前,拍了拍她的肩,周围的景象瞬间改变。 待佩玉回过神来时,魔君已经不在身旁。 面前是一片广阔的芦苇荡,芦花如绒,飘在空中。 佩玉觉得眼熟,拨开苇丛,看见月下大江缓缓流淌,江上一叶扁舟。 她呼吸一滞,赶忙往芦苇中一钻。 舟上的两人齐齐回眸,只见芦苇轻颤,许多流萤飞起。 奇怪。 青衣少女问:怎么了?鸣鸾。 鸣鸾笑了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去看看。 她掠过水面,拨开苇丛,咫尺之处,佩玉瞪大了眼睛,神情紧张。 鸣鸾什么也没看见,皱起了眉,抬手从佩玉身上穿过去。 怀柏在舟上唤道:发现什么吗? 鸣鸾露出微笑,回到舟上,把她抱住,头靠在她的肩上,没有什么,也许是一只白鹭。 小舟摇了摇,怀柏也回头看了看,咦,你是不是变重了,怎么船吃水深了些? 鸣鸾压低了声音,我重不重,要不要再试一试? 怀柏面色一红,轻捶了她一下,你真的是,说正事吧,上次时陵只打到了第八层,长风不服,邀请我们再去试试,你想去吗? 鸣鸾干脆利落地拒绝,不想。 佩玉坐在舟尾,听两人说话,恍然明白过来这是时间的另一种可能。 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没有时陵,没有意外,鸣鸾和师尊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局,魔君给她展示的,就是世事之中的如果。 时间犹如一条长河,过往之中衍生出无数条细碎的分支。 每一个决定,都会产生不同的分支。 鸣鸾忽然嘶了声,推开怀柏,双手抱住了头。 怀柏匆忙去扶,怎么声音截然而至,她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还有透体而出的刀刃。 佩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怀柏软倒在地,鲜血很快流满了船舱。 不!!!鸣鸾瞪大眼睛,浑身颤抖,扑过去拉住怀柏冰冷的双手,江上瞬间翻滚的血雾,方圆百里之内生机断绝。 时空再一次发生变化。 佩玉再次回到那片芦苇丛中,这次在鸣鸾下船查看前,她就已掠过水面,跳到小舟上。 怀柏坐在小船上,赤足轻点水面,晃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佩玉走过去,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的师尊还没经历过时陵,少年得志,眉间眼梢皆是飞扬的意气。 怀柏别过眼,忽然发现船板上突兀地出现一抹水痕,她奇怪地抬起头,下雨了吗? 佩玉眼圈泛红,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上少女的眉眼。 她感受到了那柔暖的触感,但怀柏只觉春风拂面,低笑着说了句:好暖的风。 紧接着鸣鸾体内的力量再次失控,只是这次在千钧一发之际,佩玉拉开了怀柏。 鸣鸾双目赤红,紧抱着头,看上去痛苦无比。 怀柏脸色惨白,你怎么样了? 杀了我、杀了我,鸣鸾痛苦低喃,眼前的一切都弥漫上血色,魔纹从手臂到脸上,一一爆开。 忽然她拿起了无双,义无反顾地刺穿自己的魔元,鲜血喷涌而出。 怀柏不可置信地张大眼,跪倒在地,呆了半晌,她举起云中,横上自己的颈项。 佩玉立在船头,面色如雪,过了会,周围的一切开始坍塌。 魔君的声音自天际传来,你想再变成鸣鸾吗? 佩玉低声道:我不是鸣鸾,我和她不一样。 魔君轻轻笑了声,天旋地转,景物又在飞快变化,刚刚让你看了过去,现在带你去看看未来。 守闲峰,花枝染血,青石板上血迹斑斑。赵简一等人的尸首倒在山道上。 怀柏手执着剑,剑尖不断颤动,佩玉,不要这样,求你。 对面的少女眼睛殷红,流出血来,喉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小柏!景仪突然出现。 佩玉偏过头,猛地蹿了过去,艳刀挥出刹那,她的身子一僵。 云中破体而出,把她钉在了树上。 怀柏跪在地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东海七城,霁月打着纸伞,与柳环顾一起在伞下看杏花。 白衣少女从雨中缓缓走来,衣摆上点点泥水。 柳环顾折下一枝杏花,笑着招手:妹妹,过来看花。 少女脚步加快,清寒的刀光一闪,鲜血在雨水中漫开。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8) 佩玉,你在做什么?身后青衣女子惊声道。 少女露出诡异笑容,反手一刀。 无双的刀,很快,也很冷。 佩玉早挡在怀柏身前,但无双还是穿过她,刺到怀柏的身上。 鲜血溅了过来,刀是冷的,血是热的。 她木然地立在雨中,看着彻底魔化的少女持刀走远,走向了七城。 时间如同一条长河,过去未来,衍生出无数的分支。 但无论哪条分支,最终都会汇入长河中,归于同一种结局。 佩玉站在错乱的时空中,看着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的自己亲手杀了怀柏,或是为怀柏所杀,神情从绝望,到麻木,也只用了三千六百七十四次。 求你,不要这样。她慢慢跪倒在地,不知不觉,已经满脸是泪,不要再伤她。 佩玉终于意识到,无论她作何努力,无论是否存在时陵,无论她暂时能不能驾驭住魔君之力,只要获得那凌绝天地的力量,她与怀柏的结局,必然会惨烈无比。 她想救世人,但如果这个代价是,彻底地伤害师尊呢? 冷风卷起雪花,天边残月降落未落。 三千六百七十四次轮回,也不过只是一弹指的时间。 魔君依旧站在她的对面,似笑非笑,我把力量交给你,你愿意再接受吗? 第172章 箫韶九成 我佩玉撑着地面,对自己执着的东西产生怀疑。 她好像陷入两难的境地之中天崩地裂,苍生受劫,师尊会伤心,但如若牺牲自己,师尊难道就不会难过了吗? 魔君扬起唇,看吧,你远不如自己想的那么无私。 可是呢,她弯下腰,朝佩玉笑了笑,我也不会给你,气不气? 佩玉怔怔地看着她。 魔君扶额,要是早知道你还在,我就不答应你姐了,对了,她转了个圈,兴致勃勃地问:这个身体是你姐的吧?她怎么和你一点也不像。不对,也挺像的,你们都挺有趣。 佩玉张了张口,声音喑哑,她呢? 魔君眨眨眼,很快你就能再到她呢,姐妹相认,想想就令人感动。 她挥挥手,我走了,下次拼齐轮回镜再困我,不过你应该拼不起来了。 佩玉执刀而立,想要拦住魔君。但她方才遭受太多,心神受创,拿起无双时,脑中回旋怀柏倒下的画面,一时竟连刀也拿不稳。 杀人诛心,魔君偏头,笑容中似带有些得意,慢慢从她的身边走过。 佩玉猛地跃起,刀意拔地而起,有如巍峨山岳,朝地上压去。 魔君不躲不避,黑发像墨一样散开,对上冰凉的刀刃,忽然勾起唇,极轻地喊了声:妹妹。 无双刀意轰然溃散,佩玉跌跪在地,用刀撑着身子,面色惨白,微微喘息,眼圈已有几分红意。 魔君摇了摇头,你太心软了,我实在好奇,你这样的人,上辈子怎么会堕魔? 等等,佩玉身子微颤,至少,做坏事的时候,不要用她的身体。 魔君觉得好笑,你觉得她还能回得去吗? 佩玉哑口无言,眼里有朦胧的泪光。 一股很柔软的情绪从心里生了出来,这让魔君觉得陌生,又有些愉悦。 被记挂着的感觉真是不错,她微微笑起来,神情中带着股稚气,好吧,我答应你。 平地卷起大风,银雪围绕着她飞舞。风越来越大,模糊了山间一切,裹挟巨石断木,往天空冲去。 佩玉用力撑着刀,无双半身都钉入石中,才勉强维持身体。 四面八方飞来桃红色的花瓣,和着残雪飞旋在空中,呈现出绝美又诡异的情形。 一双手从风中伸出,轻轻一扯,似把狂风、残雪、天幕撕开,金光从天上洒下。 魔君容色庄严绝世,超绝色相,身后巨大的翅膀张开,在阳光下闪着漆黑的光芒。 她张开手,乘风而起,扶摇直上,翱翔于九天之上。 狂风大作,佩玉勉力稳住身子,往天上看去。 魔君两翼垂云,遮住大半个天空,世间万物,仿佛都笼罩在她的身影之下。 在这一刻,佩玉感受到了震撼 上古魔君,生来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存在,如此强大而又美丽。 佩玉甚至在想,在前世,到底是鸣鸾吞噬掉魔君的意识,还是魔君觉得厌倦,主动将自己的力量拱手让出。 天际尽头,光阴的碎片点点如星,魔君张开双翼,踏碎光阴而去。 只剩高山残雪,一地落花狼藉,西边半轮未落的月光。 千寒宫顶上的华光已经黯淡,一条裂缝横贯整个结界,魔气从缝隙不断涌进来。 余尺素放下被血染红的玉箫,神色淡然,嘱咐道:不必吹了,准备好,等会就逃吧。 小宫主! 少女们有些轻轻拭泪,有些固执地继续用玉箫对敌。 余尺素心里叹息,就算开启杀阵,勉强能争得时机让她们离开,结局是否会有改变?她不知道,可她也只能尽力而为,无愧无悔。 长凌挥拳,狠狠一击,结界霍然碎开,化作点点金光,如金雪般飘落。 余尺素低声斥道:快走! 没有一个人动。 金色的雪花随风飘落,洒在少女们的衣上。腰间佩戴的鲤鱼佩触到金雪的刹那,忽然发出柔和的银光。 所有人腰间的玉佩轻轻摇摆,银光汇聚在一起,凝成一个缥缈的身影。 那银光汇成的女子手执玉箫,低垂着头,气质柔美,只是心脏处是黯淡的。 余尺素想到什么,将剪云砂留下的那枚红鲤佩掷出,红色流光化作心脏,飞入女子胸口。 女子猛地张开眸,竖起玉箫,声断长虹。 正如圣人留在东海雕像中的那股剑意一般,这也是千寒宫初任宫主留给她们的保命之器。 声波穿透天地,千寒宫中的弟子感受不到,但稍微近一些的魔物在瞬间被斩为两截。 洞庭心中骇然,唤道:北辰,你也去。 沈知水听命,白影一闪,站在长凌身前,一人挥刀,一人挥拳,轰然朝那女子砸去。 萧声猛地拔高,似含金戈之声。 一个身披铠甲的巨人从地底钻出,挡住两个魔物的攻击。 余尺素也曾使过这个术法,却被怀柏随意破掉,她怀疑过千寒宫术法不精,但此刻看着女子使出的音杀之术,只觉心神震撼。 巨人披石为甲,搬山作剑,朝魔物一刺。 就连依仗强悍身体的玄魔,也不敢直面迎上这一剑,匆匆避开。 余尺素把轮回镜一揣怀里,招呼道:趁现在,快跑! 弟子们:哎?不与千寒宫共存亡吗? 余尺素抬手打了她一记爆栗,跑不掉不就只能共存亡嘛,跑得掉你们还等什么?真要我殉阵吗?我还没和我老婆上过床呢! 摸索着赶过来的谢春秋正好听到这一句话,身子一僵,神色有些古怪。 余尺素催促她们:赶紧跑,以后得空去找个媳妇,趁着大家完蛋前先幸福一把。她转身,与谢春秋面对面,顿时面红如血,心中不停咆哮,恨不得开启杀阵让自己死一遍。 谢春秋听到打斗声,问:现在战况如何? 余尺素快步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老祖留下了一缕战意在那打架,我们赶紧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洞庭望见场下形势,冷笑一声,想跑? 她一挥袖,白玉地板顿时裂开,水龙从地底卷出,咆哮着冲过来。 余尺素揽住谢春秋,往旁一滚,躲开水龙,一边往头顶喊:老祖,你看看这边,快把那个蓝衣服的女人先给打趴了! 女子毕竟只是一抹残存战意,战至如今已是奇迹。 沈知水纵身跃起,长刀劈下,女子的一截手臂被斩断,化作流光散去。 与此同时,沈知水的胸口也出现淋漓的血痕。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广场上只有余尺素和谢春秋被水龙困住,形容狼狈。 空中,随着两个化神大魔的齐力攻击,女子的身影如尘落下,银光点点,一枚黯淡的红色玉佩从天空跌落。 余尺素跳过去,把它接住。 红鲤佩已经彻底黯淡,触手冰冷,像一颗冷却的心脏。 一滴泪落在玉佩上,她低声道:谢谢了。 洞庭君闲庭漫步,好孩子,把轮回镜交出来。 余尺素心知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也一笑,说道:好啊,你让春秋先走。 洞庭君道:我自然不会杀她,她可是太微最疼爱的小侄女。 谢春秋:太微是谁? 洞庭只是笑了下,接着对余尺素道:你既然和春秋要好,看在太微的面子上,只要交出轮回镜,我就饶你一命。 余尺素暗暗驱动灵力,想毁掉这半面残镜,如若不呢? 洞庭道:你可没有谈判的资本。 她身后是两个化神大将,还有数不清的残酷魔兵。若非洞庭君阻拦,那些魔物们早就上前,把这两个女子撕成碎片。 余尺素拿出轮回镜,好啊,给你。 话音刚落,手中白光大盛,她将全身的修为灌注其中,用力一震。 洞庭哈哈大笑,一个普通修士,也妄想击碎神器?天真。 一股巨力将轮回镜拉扯出来,洞庭君夺过残镜,轻轻抚摸,动作十分珍惜又温柔,一面转身往外走,一面说:这里的人,都杀了吧。 谢春秋把余尺素护在身后。 魔兵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她们两人像是海中的一座孤岛,马上就要被怒吼的海水吞噬。 天空传来一声凤鸣,洞庭停下脚步,抬起了头。 赤红的凤鸟划过晦暗天空,飞过之处,云霞带霓,似要将天空灼尽。 它张开双翼,尾羽绮丽遮天,赤红的双目扫来,指抓如勾,抓起一座小山朝魔兵掷去。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漫漫,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谢春秋与余尺素一同躲开山石,趁机逃进宫中。 谢春秋侧耳细听,清越凤鸣与魔兵们尖利的叫声混杂在一起,这是什么叫声?我怎么从没听过 余尺素喃喃:是凤凰。 谢春秋吃惊道:现世怎么还会有神鸟凤凰? 余尺素摇头,不是神鸟,是我姑姑,我姑姑的箫,原来千寒秘籍上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天空之上,两个银袍女子乘凤吹箫,此音天地绝响。 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第173章 自在飞花 姑姑那个人是谁?余尺素怔怔地问。 云上箫音阵阵,凤鸟清鸣。 长凌和沈知水一齐转身,冲上云霄,大风裹挟着火星卷起,朝鸟背上的二人袭去。 剪云砂一转玉箫,银白的光幕挡在她们面前。 狂风中惊雷响起,一柄缠绕着紫雷的魔刃劈在光幕上,沈知水运刀如神,刷刷又砍出三刀。 剪云砂身后的女子忽地站了出来,双唇微颤,知水。 沈知水瞪大眼睛,长刀不住颤抖。 长凌不知缘由,魔气如荆棘般沿着右臂爬上,紧接着他猛地加速,轰然一拳击在光幕上。 一股巨大的冲击沿着光幕冲来,剪云砂往后退了步,脸色瞬间白下来。 朝雨连忙扶住她,师尊。 无事。剪云砂长袖翻转,丝丝缕缕的银丝从天垂落,无边银雨,随风飘飞。 雨?长凌皱起眉,看见被银雨触及之处,皆出现细碎的裂缝。 银雨未尽,又起大风。 朝雨竖起玉箫,箫音似醉,身形缥缈。 大风卷起百花花瓣,与漫天银雨一齐飘在空中。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美到极致的杀招。 长凌脸上魔纹完全爆开,大吼一声,双翼张开,参天而起。 魔气凝成流火,从天而降,把华美的宫殿瞬间化作炼狱。他在流火之中,一拳轰来,想要把凤鸟、箫音还有这两个碍眼的修士轰成灰烬。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魔刃横在他面前。 北、辰。长凌咬牙切齿地说。 沈知水一言不发,往上跃起,长刀朝他劈下。少年白衣,在流火中奔跃,把化神魔头逼得越来越远。 朝雨只能望见她守护的背影,一如当年,沉默寡言的白衣少年执刀立在她的身前。 知水她的眼圈有些湿润。 剪云砂驱使火凤,掠过地面,赤红的长羽垂下,在地面撩起火花。 快走。她朝地下的两人喊道。 余尺素牵住谢春秋,提气跃起,跳到凤背上,姑姑!姑姑! 剪云砂翻了个白眼,你是鸽子吗成天咕咕的叫? 余尺素嘿嘿一笑,抱住了她的手臂,姑姑,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剪云砂摸了摸她的头,做得很好。 余尺素好奇地望去,这是? 朝雨笑着眨了眨眼:小尺素,不认识我啦? 余尺素紧盯着她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熟悉,难道你是佩玉失散多年的姐姐? 剪云砂抬起玉箫,在余尺素头上打了下,蠢材。 谢春秋微微蹙眉,朝雨叔母 朝雨打量她片刻,粲然一笑,春秋!一会不见,你就长这么大了,让我好好看看。 谢春秋双目通红,脑中一片空白,一时没明白发生何事。 朝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意褪去,谁伤了你的眼睛? 谢春秋没有说话,扑到朝雨怀中,头埋在她肩膀。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29) 余尺素咬咬唇,心里莫名有些醋味,剪云砂也皱起眉,嫌弃地看着谢春秋,问:你怎么和谢家人在一起? 她啊,余尺素拉起谢春秋的手,她是我媳妇! 剪云砂面色一变,我不同意! 与此同时,朝雨抬起头,我同意! 两人四目相对,朝雨朝她甜甜一笑,软声道:师尊~ 剪云砂别开眼。 余尺素发现,朝雨的相貌虽与佩玉相近,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如若说一人是高山晶莹雪,那另一人便是千娇百宠养出来的人间富贵花。 火凤翩然飞起,一道蓝光挡在她们之前。 洞庭伸手往下一抓,百里之内的水脉从地底冲出,汇成一条巨大的水龙。她乘龙而飞,挡在火凤之前。 剪云砂:轮回镜已经在你手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洞庭不多话,握住一支蓝色长枪,想要你死。 剪云砂跳下火凤,你们先走! 朝雨见状,拿起玉箫也要跳下去,余尺素忙把她拉住,我姑姑很厉害的!有她在就好了。 不,师尊修为已不及以往。朝雨笑了笑,你们先走吧。 火凤不住在空中回旋,余尺素盘坐在地上,看头顶神仙打架,走?走到哪里去呀?春秋? 谢春秋依旧呆在原地,神色怔怔,眼角隐约有水光闪烁。 余尺素一把拉住她,把她抱在怀里,别哭了,不会有事的,我姑姑来啦!朝雨姐姐也很厉害的! 谢春秋回抱住她,你不惊讶吗? 余尺素愣了下,短短一日,险死还生,她遭遇了太多的事,导致如今看到死而复生的朝雨,竟也不觉奇怪。而且朝雨与佩玉面容相仿,看到那张脸,她就下意识地觉得安心。 百里之内水脉干涸,河流停滞。 洞庭立在空中,蓝衫飘扬,似上古神女,掌管天下之水。 水者,以天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 金铁奈何不了她,箫音也奈何不了她。 长枪与玉箫相撞,大风忽地吹起,火凤之上的两人被波及,身子剧烈一晃。 谢春秋紧紧抱住了余尺素,此情此景,她们确实无法帮上忙,也许趁机逃走是最好的选择。 余尺素低声道:姑姑还在,我不想走。 谢春秋:嗯,我陪你一起。 两人紧紧相拥,肌肤相贴,仿佛心也靠在了一起,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候。 历经生死,而现真心。 流火如雨,水龙长吟,洞庭一抬长枪,万丈洪流随之奔出。 剪云砂身影飘忽,出现在洞庭之后,用蛟王之魂做你的枪灵,洞庭,你真是不念旧情。 好歹蛟王也曾帮过她进攻圣人庄。 洞庭反手一枪,横在身后,玉箫撞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铿鸣。 合则聚,不合则散,世事总是如此。她转过身,抬起眸,蓝色的眼睛里泛起粼粼的光,像湖川大海,剪宫主为一己道途,把无辜孩子推入虎穴之中,真是念旧情极了呢。 剪云砂眸光转暗,下手毫不留情,玉箫流转,光芒灿灿。 流火轰然砸下,蛟王不得解脱的魂灵不住嘶吼,裹挟万里洪流,自天空滚滚奔来。 余尺素道:遭了。这些水都流下去,会在瞬间淹没百里之内的城镇村庄。 可惜她们两个金丹修士,实在无法帮上忙。 剪云砂一挥长袖,披帛从高空飘下,化作洋洋银光,兜住万里之水。 分神之际,长枪挑穿她的肩胛,一蓬血洒了出来。 师尊!朝雨不再吹箫,跳入战局,带剪云砂后撤数步。 洞庭放下枪,打量着面前人,微蹙眉头,死而复生?有趣。 剪云砂低声道:你先退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朝雨挡在她身前,我要与师尊同生共死。 洞庭笑起来,念出了封尘在记忆里的名字,千寒宫,朝雨。她顿了下,好奇地问:剪云砂是怎么把你复活的,在彦村找到你的魂魄吗? 说到彦村时,剪云砂呵斥:闭嘴! 看到剪云砂突然惊慌的神情,洞庭心猜,该不会面前少女将彦村之事忘记了吧,那就有趣了。她扬了扬唇,唯恐天下不乱,道:啧啧,本来是天之娇女,却因为剪云砂的一番私心,让你沦落到那种地方,被一群村夫凌辱,对了,你记得彦村吗? 剪云砂双瞳如血,表情激动,你闭嘴! 朝雨安抚住她,回头冷声道:我该忘吗? 洞庭皱了皱眉,这番话并未让朝雨失态。 剪云砂也愣住了,你记得你骗我说 朝雨蹭了蹭剪云砂的脸,我只是不想让师尊自责。她轻声叹了口气,自从我醒来后,师尊总是不安地看着我,可我何尝会怪师尊呢? 对不起对不起剪云砂不停的流泪。 朝雨温柔地揩去她眼角泪光,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师尊会害怕,我能成为师尊道途所证,是我的无上荣光呀。 啪、啪、啪。洞庭连连拍手,好一场师徒情深。 朝雨转过身,握紧手中玉箫,眼神冰冷,我也不明白,你居然妄想拿彦村的事来刺痛我。 玉箫飞快刺来,朝雨身形如电,连刺三下,逼得洞庭退后数步。 过去的日子,我就只当被狗咬了一口,还要怎么样?哭吗?岂不遂了你们的愿! 她身子往下一压,躲开迎面长枪,剪云砂见状,也跳上来,师徒一同对敌。 银袍猎猎,朝雨眉目冷凝,手中箫影似星河灿烂。 叔母想起往事谢春秋心口一痛,血腥气在嘴里漫延,忽地咳嗦起来。 余尺素忙替她拍拍背,我觉得吧,朝雨姐姐是和佩玉一样的人,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丝光在,苦难就不能压垮她们,不要担心。 谢春秋咳声渐止,闻言,道:对。 余尺素说:我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 余尺素比划着,你看,我的姑姑是你叔母的师尊,所以,我们之间应该怎么算? 谢春秋有些头疼,在数辈分这件事上,也许你该问问怀柏仙长。 余尺素:噗嗤,那我不是比仙长辈分还高了! 云中三人不停缠斗,未分胜负,而更远的天幕,沈知水与长凌亦死死相斗。 长凌吐出口血,你疯了吗? 沈知水没有说话,长刀刚指过去,身子又剧烈颤动起来,眼中倏地失去神采。 狂风大作,吹开阴云。 魔君从空中飞过,两翼垂云,身影遮天,走。 她的声音方落,万魔听其号令,皆飞入天空,浩浩汤汤追随魔君而去。 洞庭收回手中枪,既拿到轮回镜,她也不愿再浪费时间,算你们走运。 水龙载她冲天而起,跟在魔君身后。 阴云之上,无数魔兵滚滚飞去,振翅之声轰鸣如雷,连绵不绝。 魔气像山一样压来,剪云砂额上滚落的冷汗越来越多,终于力竭,跪倒在地,那段披帛悠悠飘落,百里之水轰然砸往人间。 第174章 孤山双尊陨 怀柏醒来时,浑身无力,脑子一片空白。 她好像卧在一片孤岛之上,天色昏暗阴沉,汹涌的洪流从她身侧滚过。 这里?怀柏撑起无力的身子,轻蹙眉头,声音低不可闻。 与那两个魔头厮杀数日,体内真气空空荡荡,丹府之内剧痛无比,头脑也变得迟钝,隔了很久,才想起佩玉失踪的刹那。 她得去找佩玉。 这里是溪山。虚弱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怀柏回过头,一只体型缩小百倍的白孔雀侧卧山石,形容恹恹,银白的翎羽也失去光泽,软软趴着。 银屏?怀柏心中生凉,你不是在孤山吗? 银屏低声道:你走了,我就不想呆在那了。 怀柏竟松一口气,还好,不是孤山出了什么事。她回头,四下都是浑浊的江流,仿佛天地都被淹没,你说这里是溪山? 银屏:溪山峰顶,洞庭驭水,方圆百里被淹没。 怀柏身形微晃,倚着身后老松,闭上了眸,不忍看满目疮痍的人间。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她在逢魔之地拼死拖住两个化神大魔,结果却什么也没能改变。 佩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银屏道:她是轮回镜认可的主人,不会有事的。 怀柏撑着头,少女消失在黑雾中的情形再次浮现,让她头痛欲裂,不行,魔君和她在一起,我要去找她。 找?银屏问:她在逆流的光阴里,你要怎么找,况且 况且什么? 银屏踌躇片刻,你已经在这里大半个月了。 怀柏面上血色顿时褪去,这么久? 银屏语气不怎么好,以元婴的修为,去和两个化神魔物打,还妄想能阻止万魔,没死已经是万幸。说着,她的声音又轻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这段时日,我听鸟儿说,孤山已经 声音未落,一道剑光拔地而起,穿过晦暗阴云,如流星一掠而过。 银屏想拦住她,振了振翅,飞了没多高,重新跌落下来,沾血的银羽落满了山石。 无尽的洪流边缘,出现一线白光,银屏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巨木被洪水裹挟着冲来,一只胖成球的竹鼠紧紧抱住浮木,看见银屏后,她兴奋地招手,被水一冲,身形不稳,飞快就要跌入水里。 银光闪过,银屏抱住她,跳到溪山峰顶。 小白反手抱住银屏的手,我终于抓住你啦! 银屏皱起眉,你来做什么? 小白:我来找你呀,发那么大的水,你的羽毛湿了就不好看啦。 银屏: 小白絮絮叨叨,那天赵简一抓着我,不许我去追你,我好不容易才从孤山逃出来,一路向北,终于找到你了! 阴差阳错,这只竹鼠傻鼠有傻福,竟躲过了孤山的生死大劫。 银屏松一口气,全身依靠在石上,不停听她絮絮叨叨,只觉伤口更疼了。 小白说了半天路上艰苦,才发现银屏不言不发,抬起头,看见少女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吓得两眼含泪,轻扯着她的袖角,你、你怎么啦? 银屏没有说话,目光投向无垠的荒川,看着这满目疮痍的人间。 天地都被淹没,偶尔有尸骨从眼前飘过,洪流滚滚而去,流往未知的未来。 头顶阴云重重,遮住了天光。 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黑暗会延续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太阳会不会再升起。 山峦连绵,藏在层叠的阴云里。青石砌成的石阶覆着青苔,蜿蜒往上,隐于一片葱郁的翠色中。 怀柏踏上孤山柔软的泥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孤山依旧出尘,山间浮动着清新的空气,碧树簌簌,几只毛茸茸的小鸟在啾啾叫唤 是哪里不对劲呢? 眼前是片如火的枫林,璀璨烂漫,像是要烧尽乾坤。 怀柏弯腰捡起一片枫叶,恍然明白过来,三百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空地,师兄师姐和她一起把小树栽满山岭,于是一晃眼的功夫,变成了这片常开不败的枫林。 她在孤山时,是难以生出这样的感觉的。小树生芽,寸寸拔高,在一场春雨里抽出嫩枝,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她待在其中,便察觉不到光阴逝去,只觉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和师兄师姐一起,成为孤山六位峰主,日常斗嘴打牌,调侃一下丁师兄。 一晃眼,三百年,也就过去了。 空山生岚,薄雾随风飘来,山麓好像披了层细纱。 四周很静,静到树枝断裂,枫叶跌离的声音清晰可闻。 怀柏每行一步,丹府就传来一阵剧痛。强行御剑,耗费真元,她的伤势更加重了。 可比起方才忍受剧痛御剑飞回孤山,这时她却走得很慢,神色中带着踟蹰不前的怯弱与忧郁。 没有打斗,没有血腥,每一座山峰、每一片绿叶,如被细雨濯洗过,干净无比。 她好像回到从前,一场空山新雨后,空气清新,虫草鸣叫,只是少了少年们在溪水旁嬉戏的身影。 怀柏终于走上飞羽峰,她抬起手,放在门上,手微微颤抖着,几点浮尘飘落下来。 她闭上眼,头抵在门上,设想了很多假设,最后抿紧了唇,双手推开了门。 阳光照进黯淡的道宮中,浮尘在空气里游动。 怀柏站在门口,背着光,眼眸猛地睁大,面色在一瞬间惨白,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 大殿最深处,青年倚在白玉座椅上,手撑着头,双目微合,似在闭目养神。 像寻常一样。 只是没有了生息。 在文君走后的日子,怀柏总是看见宁宵这样坐在丹霞宫,神情疲倦而又苍白。 仿佛是一株大树,在风雨中顶立久了,终于到了不胜负荷垂垂老矣的时候。 怀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师兄 她哭得伏倒在地,手扯着冰凉的鹤氅,理我一下,师兄,理小柏一样,不要让小柏一个人 时隔三百年,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又感受到了。 小柏错了不该离开孤山,不该伤师兄的心,你醒来打我一样好不好? 她脑中混沌,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泪水模糊视线,安静沉眠的青年,离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0) 离开的人,怎么会是师兄呢? 明明她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但为什么在这里的是师兄呢? 偌大的宫殿冷寂无比,只有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怀柏跪在地上,好像回到三百年前,她站在时陵里,面前是三具死不瞑目的尸首。 为什么这一生总是这样? 日复一日修行练剑,还是守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一只冰冷的手抚着她的头顶。 怀柏猛地抬起头,颤声道:师兄? 宁宵睁开眼睛,轻叹口气,抬手替她拭去泪痕,当怀柏心神不稳之际,手掌忽然化作利刃,往她喉头割去。 怀柏往后掠开,云中出鞘,咬牙切齿地说:魅魔。 最擅长变幻形态的魔物。 宁宵身子猛地拉长,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丑陋的触手在空中舞动,如同一只硕大的怪物。 怀柏拔剑跳了过去,冰冷的剑光一闪而过,触手剑气绞成粉末,她收剑回鞘,神情冰冷。 丹霞宫烛火未燃,晦暗如夜。 怀柏枯站了许久,在一片死寂中,转过身去,慢慢往外走。 至门槛时,她魂不舍守,被狠狠绊倒在地,柔和得像水一样的微光亮起,把她托扶起来。 记忆如流水般涌来。 丹霞宫的门槛很高,怀柏小的时候,常常在此处绊倒,摔得流血不已。 于是另外几个少年,在冬夜寒冷的殿外蹲了一宿,终于想办法在此设好了这个防摔法阵。也因此全员感染风寒,无一幸免,被气急败坏的上任道尊罚得吃了三月的六道院伙食。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又清晰地仿佛近在眼前。 在少时被绊倒也不曾哭过的她,此刻却泣不成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少年 是宁宵,也是鹤青、明如雪、越长风。 他们的面容不断变换着,却始终是年少风流意气风发的模样。 怀柏朝他们伸出手。 可他们只是转了个身,头也不回地走远,身影渐渐隐没在山间的雾气里,再也看不见了。 方才的一摔,水云螺跌落在台阶之下,不住地嗡鸣着。 怀柏回过神来,跑过去捡起水云螺,对面是赵简一惶然的声音师尊?! 是我。 赵简一激动起来,师尊,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怀柏眼眶通红,你们跑出来了吗?现在还安全吗? 赵简一道:我们在轻涯岭,有个魔物追了上来,剑尊在和他打,但是 云中如冷电般穿云之上,怀柏的青衣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她依旧拿着水云螺,手在不住颤抖,道尊呢? 隔了很久,那边才传来赵简一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尊以身殉阵,尸骨无存。 怀柏身形一晃,嘴角有血滴落。 赵简一道:师尊、师尊不要自责,这并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但是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 云中上腾起冷焰,自天际一划而过。 寒夜凄凉,冷风飒飒,草木覆上一层雪白的霜。 万魔出世,天地异象。 数个孤山弟子护送着一队百姓,停在最高的山岗上,山脚下是密密麻麻的魔兵。 剑气凝成的结界在夜里闪着银光。 赵简一握着水云螺,眼睛闪烁,似泪也似光。 女人凄厉的叫喊划破长夜。 几个灵素峰的弟子围住了她,薛老板急得在旁打转。 洛秋声走了过来,望着黑漆漆的夜,已经五个时辰了,是难产。 赵简一点了点头,仓促出逃,受到惊吓,这也是意料之中,可惜灵素峰主不在这里。 洛秋声笑了下,远处亮起火焰一样的剑光,像一场盛大的焰火,剑尊还没有回来啊。 以元婴的修为,对战化神玄魔和数个元婴天魔,他们早就猜到结局。 洛秋声抄着手,就好像是在看烟花,简一,等会要不你先走吧? 赵简一气极反笑,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我师尊要来了,她一定能赶来的! 银光闪了闪,如风中烛火,越来越暗。 洛秋声道:我知道你不会临阵退脱,但是你还有师尊,有师妹,她们还在等你,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活着去佛土。后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赵简一双目通红,一拳挥过去,打在洛秋声旁边的空气里,你说什么屁话? 洛秋声没有理会,自顾自说道:如果你再见到怀柏仙长,劳烦告诉她一声,我师尊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将自己的元婴与孤山大阵炼在一起,只等开启阵法,把所有进入其中的魔物一并剿灭,那日于他而言,本就是必死之局。 所以,让她不必自责,错不在她。 赵简一道:师尊马上就要赶来了!等会你和她说! 结界猛地一晃,银色的光像碎掉的琉璃,点点飘落。 魔兵们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洛秋声取出紫毫笔,可是简一,我师尊已经死了,我也 落笔惊风雷,百兽在他的笔下跃出,朝魔兵们奔袭而去,撕咬在一团。 洛秋声强行驱动灵力,体内金丹飞快流转,慢慢在溶解。 心血涌上喉头,他面色惨白,耳畔隐隐有赵简一的呼唤,又仿佛只有凌冽的风声。 这不是孤山的风,孤山连风也是温柔的。 他行过人间,看过诸般风景,也曾一笔成画年少风流,也曾骑马斜桥满楼红袖,也曾游历西土佛前叩首,但留在心里的,只有孤山青色的山峦,和一碧如洗的天空。 六道院中惊起的萤火,飞羽峰脚下璀璨的枫林,少年们朗朗书声,和肆意欢笑与骄傲。 谁会不爱孤山? 谁会不爱这群鲜艳明媚的人? 所以最后为了守护他们而亡,心里也充盈着欢喜。 道尊离开时,嘴角也是含笑的吧。 赵简一喊道:快停下来!停!你会死的,你这样会死的,听见了没有啊秋声! 洛秋声的眼角也渐渐渗出血,他含糊不清地说:请让我去侍奉我师尊。 他很想念道尊了。 天空飘起冰冷的雪花,飞雪连天,像一条条银线,把天空连在一起。 只在一刹那的功夫,那群攻上来的魔物们化作了摊摊血水,山岗顿时被血浸红。 师师尊赵简一抬起头,怔怔喊道。 怀柏出现在洛秋声身后,柔和的灵气包裹住他快要燃烧的金丹。少年身子一震,昏倒过去,赵简一连忙扶住了他。 剑尊呢? 赵简一道:在那边,那里有一个玄魔,两个天魔,剑尊布下的剑气已经散了 剑修身死,剑气溃散。 怀柏没有说话,御剑飞了过去。 还刚至空中,天的那边腾起幽蓝的火焰,无数道银白的剑气从天而落,像是一场浩荡的大雨。 这是怀柏从未见过的剑招。 她怔怔立在幽蓝的光前,伸手摸了下,血从手指上涌了出来。 丁风华自蓝光间走出,紫衣的颜色比寻常要深很多,一看见她,不自觉皱起眉,你还回来做什么? 怀柏哽咽着,师兄这是什么剑招 丁风华挑起唇,露出寻常那般刻薄的样子,不知道吧?这天下也有你不知道的剑招,他挥挥手,这里的魔物都被我杀干净了,你和你那徒弟恩恩爱爱去吧! 怀柏一动不动。 丁风华怒气冲冲,怎么?看不起我吗?他看着流泪的少女,声音渐渐无奈,接近于哀求,小柏,走吧,离开这里,不要看。刚说完,他的身子一晃,想用裂缺撑住身体,但裂缺在瞬间变成了粉末。 怀柏扑过去把他扶住,慢慢跪倒在地。 丁风华躺着,双目失神,让你不要看 怀柏泣不成声,都怪我,我来得太晚。 丁风华扯扯苍白的唇,不怪你,别瞎给自己揽错。 他从宁宵手里接过那方剑谱时,就猜到了今天赴死。 那招玉石俱焚的剑招,本就是先辈留下的绝杀之招,鱼死网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宁宵才会问他,恨不恨自己。 真是奇怪,他才是孤山剑尊,是她们的师兄,保护孤山弟子,保护师妹,不是他该做的事吗? 有什么不平的。 就算怀柏运剑如神,就算这样这样残酷的剑招,还是不要教给她了。 太疼了。 他讨厌宁宵偏心,讨厌了一辈子,唯有那一刻,突然庆幸宁宵把剑谱交给自己。 哭什么?丁风华皱眉,想替怀柏擦泪,哭起来丑死了。 对了,如果有下辈子,他的眼神涣散,我还想回孤山。 手跌落下去,指尖有晶莹的泪光。 怀柏只觉怀中一空,低头看去,无数萤火从眼前飘过,飞往无垠的黑夜中。 她的手上,只剩满手冰凉的鲜血。 怀柏缓缓站了起来,神不守舍地回到高岗,眼里没有神采,如一具行尸走肉。 赵简一匆忙来扶,待看清时,呆在原地,师尊 女子神情茫然,短短几步路,两鬓已成霜。 一声婴孩哇哇哭泣声响起,打破死寂的寒夜。 薛老板欣喜不已,抱住小小的孩子,送到怀柏身前,请仙长赐名。 怀柏被婴儿的啼哭唤回人间,看着她皱巴巴的脸,简一,那把长命锁。 赵简一连忙拿了出来。 怀柏接过,小心而珍重地把长命锁戴在婴儿的颈项。 她抬起头,天空依旧是阴暗的,自从万魔出世,人间似乎再没有白天,曦,她叫曦。 薛老板道了谢,伸出手指逗弄婴儿,小曦儿,小曦儿,仙长给你取名还赐你长命锁呢。 婴儿抓住他的手指,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如春风,拂过疮痍的人世,浸满血的泥土。 今日,孤山双尊陨,人间子夜临。 黎明会在何时来临?谁也不知道。 收拾行装,怀柏站在料峭风中,身形孤瘦,去佛土。 第175章 重回江城 在怀柏的护送下,一行人终于走到佛土。 踏上浸满梵香土地的刹那,刻着符文与梵文的金幕闪了一下,又归于岑寂。 这是孤山与佛土共同铸造的结界,用以作为仙门的最后一道屏障。 景仪早候在此处,看见怀柏染血的青衣,双鬓的霜雪,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师姐,我怀柏眼睛通红,却无泪可落。 景仪扑过去,抱住了她,轻抚她颊边的白发,我知道了,不怪你,小柏,这不怪你,不要难过。明明她已经泣不成声,却还是安慰着怀柏,错不在你,小柏不要自责啊, 怀柏回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上,身子轻轻颤动。 周围的人见状,识趣地离开,让她们师姐妹独处。 云心师姐呢? 景仪瞪大眼睛,你没在孤山看到她吗? 怀柏摇头。 景仪说:她不愿走,丁师兄说最后带她离开,但是万魔出世的时间太早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孤山发生了什么。 怀柏闭目想了片刻,说了两个字,陵阳。 景仪:你是说 怀柏把剑负在身后,仙门形势怎样? 景仪道:四门皆被攻破,千寒宫轮回镜、圣人庄有为剑被夺走,所幸巨子把非攻交给了简一。 两人一齐踏上千佛路,石壁上雕着各色佛陀,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菩提叶悠悠飘落,几个小僧正弯腰扫石阶上的落叶,看见她们,双手合十行礼。 这里是浮屠山,仙门之人都聚在此处,一同商议未来之法。景仪没有说抵御魔族,而说的未来。 那个看似无比黑暗,不再光明的未来。 怀柏点点头,被她牵着往前走,神情怔怔。 景仪一看见她这模样,抑制不住眼角的泪,带她走到山路旁的一处凉亭,对面是慈悲的大佛。 小柏,你知道吗,巨子托横羽,给你带了几句话。有关掌门师兄的。 怀柏突然抬起了眼。 景仪揩去眼角泪水,他说了师兄的道途与心魔。 宁宵少时,为了救年幼的妹妹,暴雨夜奔往大夫家。 可途中河水暴涨,小桥被冲掉,望着湍急的河水,少年心中生出怯意,并未直接游过河,而选择了另一条路。延误时间,回来只见幼妹冰冷的尸体。 这是他一生的梦魇,成为他的心魔所在。 怀柏闷闷地说:那并不怪师兄。 景仪牵住她的手,所以,这也不怪你。小柏,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导致什么,更好还是更坏,当时做出选择的我们,本来就是无罪的。更何况,这次师兄选择了孤山,也算道心圆满。 于宁宵而言,牺牲他一人,护住孤山所有生灵,山脚无辜百姓,已是最好的选择。 他好像回到八岁时的雨夜,面前是湍急凶险的河流,只是这一次,他勇敢地跳下河,渡过岸,救回了自己的小妹。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弥补遗憾,道心圆满。 朝闻道,夕死足矣。 景仪把怀柏揽在怀中,手搭在她的肩上。 身后残阳如血,飞鸿掠过,大佛垂着眸,怜惜世人。 小柏,无论是掌门师兄、丁师兄,还是我们,没有人会怪你,其实我们更想你和佩玉隐居起来,好好过日子,你们受的苦够多了,师兄师姐只想你幸福。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1) 怀柏倒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魔君离开之时,对轮回镜重新施加禁制,待佩玉走出,已经过了数日的光景。 一出来,映在她眼帘的就是滔天的洪水,阴暗的天空。她心中咯噔一声,连忙与怀柏联系,得知师尊已平安到佛土后,才松口气。 她乘云飞起,在一片荒流中,望见了唯一一片空地只剩孤峰的溪山,还有溪山上的两只妖。 银屏:你出来了。 佩玉点头,是,你怎么在这里? 银屏别头,不干你事。 小白坐在银屏腿上,歪着头,佩玉,你要去哪呀? 佩玉:佛土,找我师尊。 小白心中奇怪,用小爪子挠了挠头,仙长去佛土做客了吗?它举起手,我要吃观音罗汉斋! 银屏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嫌弃道:就知道吃。 佩玉笑了笑,你们也去那边吗? 银屏:不了。 佩玉道:万魔出世,四野没有安全之处。 不关你事。 佩玉被她梗得无话可说,那我走了。 小白抱住银屏的手臂,银屏,你为什么对佩玉凶巴巴的呀。 银屏还记恨被摆一道之事,白莲花,呵。 小白又说:幸亏今天佩玉脾气好,不然你又要掉毛啦,不过你秃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银屏气得想把她扔出去,激动之下,伤口裂开,只能无力地倚着山石,在小白絮絮叨叨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佩玉一路西行,所见洪水滔天,浮尸随水飘远,十分惨烈。 飞出洪水外,又是魔兵随意侵略城池,最无力反抗的凡人,成为魔族们的口中食、人间最早的牺牲品。 佩玉睁大眼睛,把这一幕幕景状,记在了心里。 尸横遍野、白骨累地,腐烂的尸体横在路上,秃鹫与野狗正大快朵颐。 远远望见一座被深黑魔气包围的城池。 她飞近一些,待看清城门上悬着的字时,突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偷偷潜入其中。 这里是江城。 城中大多数的房屋被流火烧毁,只剩断壁残垣。 许多彩衣女子在街头发送食物和寒衣。 佩玉坐在檐下,重回江城,心中感慨万千,记忆中的繁华付之一炬,濮上之音变作流民的哀泣。 姐姐,给你! 一朵干巴巴的小黄花送到她面前。 送花的小女孩面黄肌瘦,小粉裙变得灰扑扑的,脸上却挂着甜甜的笑容。 佩玉接过花,这是? 小女孩粲然一笑,露出嘴角的梨涡,阿娘说,花可以让人开心起来,我把花分开大家,大家就不会哭啦。她把兜裙打开一点,我还有这么多呢! 佩玉望过去,坐在街道上的人们,手里都捧着一朵小黄花,贪婪地吸着花香。 仿佛这是镇痛的良药,可以抚平他们心中的绝望与孤苦。 她问:你阿娘呢? 小女孩笑容天真无邪,阿娘去天上了! 她心中一痛,露出哀伤的神色。 小女孩忙又递给了她一朵花,姐姐,你别难过,爹爹说,等大家都笑的时候,阿娘就会回来了。她眼巴巴地望着佩玉,满含期待地问:你可不可以笑一下,笑一下,我娘就回来得早一些了! 佩玉忍住眼中泪水,微微笑起来。 小孩欢呼一声,撒腿跑开,没跑几步,又转过身,再给了她一朵花,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常笑呀! 指尖相触的刹那,一道银光滑入小小的身子。 佩玉看着小女孩身上漾出的淡淡银光属于长生符的神光,笑道:好。 小孩开心地拍手,风一样地跑过街道,继续把干花分给无家可归的人。 死寂的街道上,天真的笑声如银铃回响。 佩玉望着她的背影,依旧是笑着,泪水却不知不觉滑落了下来。 还不懂人间疾苦的天真,让人感动,也分外让人伤怀。 三百年后,江城再次面临大劫,这次并非血雾围城,而是魔君手下两个大魔在此攻城。 城墙上,女子紫衣银铠,肩宿碧蝶,手搭在刀柄上,神情冷凝。 这么多年过去,江城已成为一座人间的城池,里面居住的多是凡人,就算有寥寥几个修士,也在万魔出世之际逃离此处。 寒风凛冽,冻彻心扉,月落乌啼霜满天。 城主。楚小棠走上前,为她披上披风。 伏云珠:天冷,先回去吧。 楚小棠柔声道:我陪着城主。 伏云珠:给你的东西还留着吗?城马上要破了,等会我尽力拖出他们,你趁早逃吧,往西。 楚小棠往后抱住她,不,我要陪着城主。 你伏云珠想发火,碧蝶悠悠飞起,浇灭她心中怒意,转身推开楚小棠走开,冷风灌满了紫衣,身影在孤寂的寒夜里格外伶仃。 楚小棠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伏云珠找到守卫长,安排好一切,等会她会去城外拖住魔兵,城中略有修为的守卫带着百姓离开,能带多少是多少,末了,她道:若必要牺牲,孩子的性命为重。 守卫单膝跪下,是! 等守卫们都下去安置百姓,偌大的城墙上,空空荡荡,只站着两个人。 伏云珠拍着城墙,略为苍凉地说道:这几百年,就像是一场梦。 不知该恨什么人,不知该爱什么人。 楚小棠跪倒在地,请让我随城主一起。 伏云珠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那个老旧的小兔子花灯,细细摩挲着。 碧蝶似有所感,翩然飞至花灯上,绿纱般的翅膀轻轻扇动。 真是可惜,还没来得及放出这盏灯 那群侍女们,大抵从守卫口中问出什么,纷纷跑了上来,拥着伏云珠,城主不要抛下我们。 我们要去城主在一起! 她们莺莺燕燕,梨花带雨,让伏云珠头疼不已。 不要这样,我不值得。 楚小棠抬起头,城主当然值得,我们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承过城主厚恩,哪一个不是城主用珍贵的灵丹妙药救下来的? 一个女孩说:如果不是城主,我早就死在勾栏院里,被那群臭男人践踏了! 另一个说:城主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我这生都要侍奉您。 是啊,城主生,我们生!城主死,我们死! 楚小棠含泪,形容楚楚可怜,世人都说你不务正业,不好好修炼,可只有我们知道,你为普通的百姓做过多少事,江城百里,没有一个流民乞丐,仿佛人间乐土。东海的时候,你怕我们遇到危险,不惜背上临阵脱逃的名声,带我们离开那个地方。 我们是凡人,生来命贱,不比可以移山倒海的仙人们,可您待我们亲如手足,在我们看来,城主是才是真正的仙人。 她伏倒在地,请让我们随城主一起,同生共死。 伏云珠身形一晃,眼中有水光闪烁,紧紧撑着城墙。 这一生隐衷,她从不需要人懂;命如荒草,也不要人怜。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比不上父亲,可没想到大劫将至,能有这么多人陪她自愿赴死。 江城的大门被推开。 一行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或手执红牙板,或弹琵琶,或奏清笛,缓缓走出结界。 为首的人紫衣墨发,神情狂浪,手执长刀,合拍唱道: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她身子一折,将偷袭的魔物斩为两截,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刀光闪烁,如霜似雪。 紫衣翩飞,长刀收回,带起一蓬血花。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第176章 强行结婴 伏云珠高歌长笑,手中九死饮血高鸣,身后还有一群美貌女子相随。 仿佛不是慷慨赴死,而是赏花春游。 周围魔族见了,心中生出莫名的嫉妒,眼睛更红了。 偶尔几个还算有神智的,会小声骂几句:要死了还秀!有后宫很了不起吗? 伏云珠手起刀落,用实力证明,有后宫真的很了不起。 城主真棒! 城主好厉害! 女孩们嘁嘁喳喳,似乎一点都不畏惧那些形容可怖的魔族。 伏云珠从魔物尸首跳下,鲜血顺着雪亮的刀刃滴下,碧蝶紫衣,木簪束发。 楚小棠放下竹笛,微笑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憧憬恋慕。 四周魔雾越浓,像乌云不断翻滚。 伏云珠:听话。 楚小棠微微蹙眉,不解其意。 伏云珠单手抬起,一片银光漫漫中,那群女孩子消失在原地,重新出现在江城之中。 施法之后,她面色有点白,却释然地笑了,转过身去,仰头望着狰狞的怪物,举起了刀。 两条巨蛇如麻花般绞在一起,四只眼睛像红灯笼般,在雾里发出诡异的光。 伏云珠面色无澜,九死刀尖直指魔蛇,碧蝶在宿在她的肩头,爹爹。 巨蛇喷出火龙,她往旁跳开,继续道:你去轮回吧,不用再守着我了。 碧蝶的翅膀颤了颤。 巨蛇身躯有如一座蜿蜒小山,延伸至魔气之中。 伏云珠提气跃上蛇躯,蛇鳞坚硬无比,刀尖与其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蛇头飞快撞来,吐出一口黑炎。 伏云珠横刀抵住,一个纵身,顺势跃上蛇头,长刀划破它一只巨大的眼睛。 魔血喷薄而出,引来更多的魔物。 双蛇在地上翻滚,砸出许多坑洼,伏云珠站立不稳,身子跌落的刹那,一张血盆大口正朝她袭来。 在空中难以变换姿势,她将刀横在胸前,眼神微动。 忽然一道白影掠过,似白鸥展翅,孤鸿照影。 伏云珠眼中只有一片凝霜的刀光,和纤细挺拔的背影。 佩玉挡住魔蛇攻击,跳至它的头上,无双从左目划至右目。 与此同时,伏云珠也折身,踩着蛇身,再次向另外一头蛇砍去。 一声凄厉长鸣,两头巨蛇颓然倒地,激起尘土飞扬。 蒙蒙尘土黑气里,伏云珠眯起了眼,九死光华大涨,似明月清辉满地,从黑雾中穿掠而过。 佩玉反身,无双挡在身前,铿的一声巨响,两刀相击,火星四溅。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佩玉:我奉陪,但不是现在。 伏云珠冷冷看着她,半晌,收回刀,转身往魔气深处走去。 佩玉静静待了片刻,跟在了她的身后。 双刀斩妖除魔,一路过关斩将,冲到魔将之前。 骑在骨马上的男人身披黑甲,头戴面具,双瞳似血,透出深深的恶意。 佩玉停下脚步,不自觉皱起眉,一股很难受恶心的滋味从心头涌出。 化神的魔物。 她握紧刀,没有多话,刀如惊雷霹雳,气势如山,穿云射日的刀气朝男人轰去。 伏云珠偏头看了她一眼,提刀攻上。 两道凛冽的刀气犹如流星追月,眨眼便至。 魔将没有躲,随手把身边的一个魔物拖来,挡在身前。只片刻,魔物连哀嚎的时间都没有,就化成一滩肉泥,鲜血四溅。他歪了歪头,食指长出铁钩般的指甲,抓住九死刀,往旁掷去。 伏云珠在空中变招,如蜻蜓点水,从涌上的魔物口中掠开。 这时佩玉的刀已经近在眼前。 一声尖锐的刀吟,如虎啸山林,龙驰四海。 魔将跳下骨马,十指交叉,钩爪护住胸口,往后撤出百步。 直至刀气一往无前的攻势溃散,他张开双手,十指如钩,向前抓去。 佩玉纵身跃起,身形隐在茫茫雾气里,魔将顺势追了上去。 伏云珠望过去,只听得数声武器相撞的声音,无数簇的火花在雾中亮起。 她看准二人位置,提刀追上,天陨! 九道纵横的刀气划破长空,裹挟滚滚惊雷,从黑雾里刺来,将魔将困在方寸之地中。 佩玉趁机摆脱长钩,似离弦之箭,跃起数丈,星来! 真气包裹住艳刀,刀身血线流丹,流火陨石随着无双刀气从天而降,气势惊天,仿佛要将地面一切轰成碎片! 轰的一声巨响,尘雾漫开,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 佩玉从烟尘中走来,白衣无尘,发带被刀气割断,墨发披散了半身。 伏云珠撑着九死,忽然睁大眼睛,小心! 一枝漆黑的箭从雾中射来,与此同时,深绿残影冲来,隔绝佩玉的退路。 佩玉折转身体,如一条白蛇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中间的缝隙里游出。 长箭与残影来势汹汹,直朝伏云珠刺去。 佩玉在空中折转身体,朝伏云珠伸出了手。 冷风乍起,吹起紫袍。 在最后一刻,伏云珠神情复杂地搭上她的手,借力跳上空中,躲开致命一击。 她们后背相抵,面前是两个元婴的大魔惨绿的尸王,和隐藏在魔气中的白骨。 深坑中传来异响,那化神魔物缓缓从中走出,半身化骨,杀气冲宵。 他脸上的面具被击碎,露出苍白无生息的脸。 佩玉眼神微凝谢沧澜,无双翻转,寒光似霜,正映她眼底的杀气。 一定要杀了他。 伏云珠讽刺笑道:没想到陪我死的人是你。 佩玉:未必。 伏云珠:什么?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2) 佩玉:先杀拿弓的。话语未落,一道白影闪进雾气中。 谢沧澜和尸王扑了过来。 伏云珠折身避过,愣愣看了黑雾一眼,口里说着杀拿弓的,留化神和元婴的魔物给自己对付 卖队友卖得这么干脆吗? 但幸亏佩玉没让她等多久,在她快坚持不住之际,少女重回战局,血水顺着刀刃滴落。 两人方才还在刀剑相向,现在却配合无间,一人一刀,砍掉尸王双臂。 不知何时,谢沧澜的手中出现一把被魔气包裹着的骨刃。 一刀劈来,化神的威压几如泰山压顶。 伏云珠被震得吐出口血,毫无反抗能力,隔了两个境界,便是天地之别。 佩玉:等会我把他引走,你在此见机行事。 伏云珠蹙眉,就算引走了,你怎么对付他? 佩玉:我有办法。 忽然一声惊雷滚来,轰隆巨响连绵不绝,天上乌云重重,雷蛇闪烁。 伏云珠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你要借天雷你要强行结婴?你疯了吗?! 你根本没到金丹圆满! 她刚说完,就看见少女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修为如水涨船高,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 天上雷云更密。 伏云珠喃喃:你简直是疯子! 没有灵气丰沛之所、没有闭关静心之时,没有灵丹妙药相助,只为了引来天雷,就要强行结婴,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也是后患无穷! 等等,她拉住佩玉,你想让江城的人都为你陪葬吗?! 大能渡劫,百里焦土。 佩玉:我会尽量把他引开。 伏云珠不信她所言,你被雷劈上瘾了吗?快停下! 如果她能杀了佩玉,她定会毫不犹豫提着九死砍下去。 佩玉周身气势暴涨,无双如烈日骄阳,发出炽烈光芒。 这里有你,你可以。 伏云珠快要抓狂,差点想咆哮:我不可以!但面对仇敌的矜持让她把这句话吞到的肚子里。 就算要死,天劫中心的佩玉肯定是最先被轰成灰的,何况比起城中百姓落入魔族之口,她觉得死在天雷中,也许是更好的结局。 佩玉扔出一个储物袋,紧接着催动真元,奔掠而去,长风吹满她的衣袍。 谢沧澜不再管江城,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原上草离离,一人一魔几个纵跃,消失在原野中。 伏云珠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宝光盈满她的双目。她双瞳紧缩,马上折身,飞回江城中。 那群侍女们正守在城门口哭哭啼啼,看见她,欣喜若狂,又哭又笑地迎上去。 伏云珠没空理她们,嘱咐守卫:去把所有阵法全部开启。 守卫们面露难色,城主,您忘了吗,城中灵石快要告罄,不能支撑这么多阵法。 伏云珠提着储物袋,现在有了。 拿着仇人赠予的东西,她心情很复杂,但当把一堆堆极品灵石放入法阵之中,看着封尘已久的大阵重新闪耀金光,她还是忍不住在想 有钱,真好。 乌云漆黑如墨,似要压垮城墙。 雷电穿梭,霁光云中浮动,突然一声巨响,千万银丝落了下来。 伏云珠立在城墙上,楚小棠走来,默默为她打起了伞。 这时佩玉已经离江城很远了。 方圆百里,罕无人烟,不必担心会祸及百姓。 她返过身,无双与魔刃再次相撞,一窜火花在黑暗中亮起。 惊雷接连落下,紫光耀目。 双刀立即分开,无人想同雷劫直接对上。 紫电一闪,人间重新恢复黑暗,铮地数声,短短一刹,两人交手无数次。 刀气四溢,狂风大作,砂石断木被卷到空中。 佩玉脚踩着砂石,乘风而上,与谢沧澜在空中相击。 电网如织,越来越密,像一张渔网,把天地笼在一起。 任他们玄魔化神,无双刀法,不过是渔网中两只腾跳的小鱼。 两人身形越来越快,雷网之中,只能看见两道残影晃动。 佩玉的心里越来越清明,金丹渐渐融化,浩瀚的真气在她经脉间流走,最后凝于丹府中,与血雾融为一体。丹府内,出现了一个太极的图案。 她立在云端,白衣猎猎,无双上爆出紫色的电光。 这一刻,她似乎与天地连为一体,源源不断的灵气和魔气从天上地下涌来,流入她的体内。 仙魔同修,同时掌控两种力量,她是仙门旷古绝今的第一人! 紫电凝在一起,最后一道天雷劈下。 佩玉趁机跳下,无双往谢沧澜胸口刺去,被魔刃挡开,顺势往下,刺穿他的腹部,把他死死钉在地上。 随着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巨大的火花蹿起,驱散了黑暗。 少女满面是血,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滴在谢沧澜的脸上,看上去似乎是他在流泪。 借天雷之威,终于重创这个魔头。 佩玉摇摇晃晃站起来,此时谢沧澜躺在地上,眼神涣散,生机渐绝。 她忍住颤抖,双手握住无双,一刀刺下,想要刺穿魔元,以绝后患。 血雾漫开,艳刀刺穿泥土,扎在地上。 魔头不见踪影。 佩玉恨得吐出一口血又是血遁!能在万里之外救下濒死魔物的,只有魔君了。 不过经此一役,谢沧澜就算不死,修为也会重创,日后更好对付。 佩玉浑身力竭,倒在地上,正好看见云开雨霁,霞光万丈的天空。 阳光洒落下来,她露出了笑,抬起无力的手,仰脸看五指托出阳光,看指缝间漏出的碎汞。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渐渐响起。 佩玉心中一惊,她现在受伤颇重,无力动弹,若来的是敌人 一把雪亮的刀反射阳光,一瞬间爆出的光芒让她眼睛一痛,不觉流出泪水。 伏云珠用刀抵着佩玉,冷冷俯视着她。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她沉默半晌,把九死收回鞘中,弯腰背起佩玉,我收回这句话。 第177章 日出东方 在举城离开江城前,伏云珠出城一趟。 面前长河映日,几具尸骨残骸在浑浊河水中缓缓飘过。 她又拿出那个花灯,像往常一样,轻轻摩挲着。 佩玉一袭白衣,站在她身边。 好看吗?伏云珠问。 佩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小兔子玲珑可爱,两只血红的眼睛,似乎洗尽戾气。 伏云珠双手托着花灯,弯下身子,把它放在水中,目送它随流水远去。 她这半生的仇恨、执念,都承载着花灯而去,此刻她浇尽心中块垒,难得畅快起来。 接着。 佩玉愣了愣,从她手上接过一块薄片般的小石头。 伏云珠膝盖微曲,右腿蓄力,手往前一扬,小石头如飞燕般掠过水面,连续起落,惊起一行水花。 她拍拍手,你也试试? 佩玉点头,效仿她的动作,石片脱手而出,咕噜一声沉入河中。 一点水花也没有。 伏云珠扶额,玩这个不能用蛮力,要用巧劲,看我的。 她蹲下身,重新选了块石头,放在手里掂了掂,接着弯腰侧身,轻轻一掷,动作一气呵成。 石片如一只轻灵的小鸟,从水面掠过,身后一长串水花,飞了大半条河,才沉了下去。 佩玉由衷佩服。 两人在河边打了一下午的水漂,直到天色渐晚,残阳如血,飞鸿入长天。 伏云珠抬头,要走了。 佩玉恋恋不舍地打了最后一个水漂,见石片依旧笔直沉下,闷闷道:嗯。 江城门口,浩浩汤汤的车队停在路旁。 所有的百姓都会迁移往佛土。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路途漫长,魔兵相阻,可以预想前程有多艰难。幸亏佩玉身上备有许多偃甲,可以加快路程。 一匹骏马被人牵在队前,不甘地撅蹄,长长鬃毛披散着。 伏云珠:这是江城最好的马,你救了江城,该你来坐。 佩玉走近,骏马被她身上的煞气所影响,竟安分下来。她纵身上马,我去队伍后。 烈马昂首嘶鸣,绝尘而去。 伏云珠摆摆手,走吧。 夜风浩荡,云破月来。 泠泠月光照耀前程,车队缓缓驶往西方。 而在魔域之内,魔君手握夜光杯,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一幕。 不放弃一个人吗?她笑道。 洞庭道:我派兵去拦住她们。 魔君挑眉,拦?夜光杯晃了晃,深红的酒液潋滟,圣人庄的时候,佩玉她们对柳环顾有一舟之恩,这次就当还了情,让她们去佛土吧,反正几条小鱼,也翻不起浪。 洞庭攥紧手,不甘之色一闪而逝。 魔君:陵阳呢?还在和那根小树腻歪? 洞庭替她斟满酒,是。 魔君握着酒杯,走到琉璃窗前,俯瞰山河人间。魔宫建在圣人庄旧址,云顶之上,正好看两界风光。 她站在云海,发出与后来无数强者相同的喟叹:无敌是多么寂寞。 洞庭:对了,有个和尚来找过王。 魔君侧身,是吗? 洞庭道:我把他囚在别院里。 魔君笑了笑,和尚过来做什么? 洞庭耸耸肩,谁知道,给魔讲禅理吧。 魔君沉默片刻,问:云梦,你说有朝一日,仙与魔可以共处吗? 洞庭骇然:当然不能!你怎么生出这样的念头! 魔君叹口气,在我们那个时候,魔喜欢吞食仙家的内丹、人族的血肉,这是印在身体里的本能,正如人逐野兽而食之一样。 可是在万魔窟底这么多年,有很多的魔开始进化出另一种本能,用魔气代替内丹、血肉。魔气生于天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至于那些不知运用魔气的魔物,早被淘汰成了神智全无的怪物,互相啃噬。 就像一头食肉动物,被困在一片草原里,不适应食素的,就会被自然淘汰。 她继续道:魔与仙、与人,遭非从前那般不可转圜,你们当年没被羁押入万魔窟的,不也有了一套自己的修炼之法? 魔君走到案前,抽出一本话本,这书上也记载了这个道理,叫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叫寄余生的,真是个妙人,居然能用短短八字,说出天地至理。 洞庭皱起眉,但是我们被囚禁万年,如今又血洗整个仙门,仙魔之间的仇恨永不会消失。 魔君把话本放回,也许只有鲜血才能洗清仇恨,可这样,又如何是个尽头? 洞庭:你生了退意吗? 魔君折身,望着广袤的河山,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仙、没有人,这个天地该如何无聊。你看,寄余生这么久没有出续集了,她变成鸽子精飞走了吗? 洞庭站起来,往好里想,说不定她已经死了。 魔君浅笑,你去哪? 洞庭道:去找个会写话本的人,为你写本书,叫《魔君的自我修养》,或者是《如何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庭院之内,桃花霏霏,年轻的僧人坐在桃树之下,面对雪白的墙壁,闭目念经。 一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打破了重重梵音。 他抬起头,淡金色的眸里,映出了一个雪肤明眸的桃衫少女。 和尚,少女坐在墙上,身后是灿烂的暖阳,你在这念经做什么? 她弯着眼眸,嘴角梨涡浅浅,显得天真无害。 天心道:渡魔。 少女饶有兴致,你这些干巴巴的东西,连我这只桃花妖也渡不了,怎么渡最可怕的魔物呀? 天心看着她,微微笑了下,我跟魔说故事。 少女跳到桃树上,裙摆拂动,我也想听故事,和尚,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天心:檀越请说。 少女道:你每过三天给我说一个故事,一月之后,如果你渡我了,我就给你一件东西,如果没有,你就给我一样东西,怎么样?对了,我叫华枝。 天心想了想,开始说佛门中教人向善的故事。 但华枝不是一个好的听客,时不时蹦出一个为什么,俨然化作十万个为什么。 天心佛法精湛,性情温和,耐心将她的问题解答,待短短一个故事说完,已是天心月圆。 华枝挥挥手,跳到高墙另一头,花枝簌簌,过几天再来找你! 大半个月过去,江城一行人终于安全到达佛土。 这一路走来,除了几个散兵游勇,竟没遇到什么危险,安稳到出乎佩玉的意料。 浮屠山下的小镇人满为患。 一道结界,将佛土与外面分为了两个世界。小镇扩建许多,或许可以称之为大城,城中街道繁华,梵香飘散在空气中,随处可见传法的和尚。 伏云珠叫人将东西卸下,走到佩玉面前,多谢。 佩玉将马还她,客气。 伏云珠:我听说佛土有条圣河,以后再和你去打水漂。 佩玉沉默片刻,我不太会。 伏云珠笑眯了眼,拍拍她的肩,多练练就会了。 百姓们很快在城外驻扎好,一个一个的帐篷,暖黄的光亮了起来。 侧身望去,夜深千帐灯。 佩玉问:日后你想怎样?率他们在这里生活吗?可以先去找个水土丰沛的地方,重建江城。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3) 伏云珠摇头,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他们回去的。 两人没有聊多久,佩玉心中牵挂怀柏,便拜别了她,快步走向浮屠山。 街上有两个年轻人肩并肩,一边喝酒一边大唱:少年不知愁,春日薄衫上燕楼,诸君骂我太招摇,我说诸君皆如狗。 这是仙门流行起来的一种歌唱方式,比起寻常于弦音缭绕,诗词歌赋的高雅之乐,它不需音律,不讲究合辙押韵,不追求词曲曼妙,只求直抒胸臆,心中想什么,就唱什么,比起歌唱,更似喊叫。 后来人们唤它喊麦。 灯火楼台,歌声清亮,似乎到了绝境,人们反而越加珍惜日子。 昼短苦夜长,自然秉烛游乐不休。 待行了一段路,灯火阑珊,身后是俗世喜乐,茶米油盐,身前是千佛默然,梵香千万。 佩玉掸了掸衣上菩提,踏上了青石板。 明月当空,银辉普照,石壁上雕刻的千佛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半山腰,赵简一立在月下,看见她,眼睛一亮,低声道:小师妹,你总算来了。 佩玉忍不住扬了扬唇,师尊呢? 赵简一压低声音,这几天师尊一直在这里等你,她太累了,刚刚才睡着。他带佩玉走上小路,峰回路转,一树晚开的桃花映入眼帘。 怀柏倚着花树,沉沉睡着,神情疲倦,鬓发浸润在月华中,闪着银光。 师尊佩玉喃喃,为什么? 赵简一眉目哀伤,道尊和剑尊都已经去了。 佩玉面色发白,悄声走到怀柏身前,跪坐在地,轻抚她鬓角的白发。 赵简一见状,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佩玉眼睛湿润,过了一会,折下一枝鲜艳桃花,插在怀柏鬓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坐在怀柏身侧,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怀柏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睫颤了颤,却没有醒,只是身子往侧偏,倚靠在了佩玉肩上。 月华如水,落红满地。 相互依偎的身影斜斜映在地上,随着明月西沉,渐渐变更位置。 直到一声鸡鸣,唤来东方红日,山峦之外,隐隐透出晨光的颜色。 怀柏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这些日子压抑的悲伤随着这一声鸡鸣荡空。 她睁开双眼,面前红日喷薄而出,金色的霞光穿彻天地,苍茫云海绚烂如锦。 日出总是这样,恢宏壮阔,让人充满了希望。 怀柏扣紧佩玉的手,与她一起默默看日出。 第178章 百道交融 清风借力,送金乌直上碧空。 朝霞如火,青山碧水镀上一层金色,梵唱声声,天地似乎也庄严起来。 佩玉说着分开后发生的那些事,怀柏默默听着,扣着的手稍稍用力。 师尊,佩玉侧过头,蹭蹭她的脸,对不起 怀柏柔声道:为什么道歉? 佩玉闭上眼睛,芬芳花香盈面,香气微醺,暖若春阳,是怀柏身上的体香,你需要我时,我没有在你身旁。 怀柏怔了怔,脸上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她道:我也一样。 佩玉睁开眼,不解地望着她。 怀柏抚上少女眉眼,再次说:我也一样,佩玉。 如果时间可以逆流,光阴能够倒转,她想要回到过去,更早一点保护好彦村的孩子。 桃花迷离,少女气质清冷干净,眉眼深深,鸦羽般的发垂在两侧。 怀柏揉了揉她的发顶。 佩玉笑了笑,露出餍足的表情,两眸明净,如秋水潋滟。 怀柏牵起她,沿着山道而行,青白两道身影,隐在重重桃花,霏霏迷雾中。 浮屠山在西土东面,沿着这座山脉往西,许多小镇在山脚建了起来,收留逃奔至此的流民。 最东面是修士居住的地方,若屏障碎裂,他们会站在百姓之前。 一声钟响,镇中涌出许多人,如蚁群般,涌入旁边的作坊中。 佩玉问:这里是? 怀柏带她走了过去,和生财执着纸扇,笑眯眯地迎过来。 最新一批偃甲做好了吗? 和生财拱手作揖,道:这几天就能完工,给那群凡人的士兵装备上。 怀柏:我和佩玉进去看看。 和生财做了个手势,在前带路,请。 作坊中,偃甲不停轰鸣着,长长履带运送偃甲零件到各个工作台。 人们坐在各自的地方,有人拼凑零件,有人运送灵石,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战乱之时,弱者也可创造自己的价值。流民们通过劳作赚取食物补给,把一批批的偃甲送入战场。 怀柏走到成品处,轻抚泛着乌黑光泽的偃甲弩。 这种弩经过改良,射程广,携带方便,羽箭上镶有灵石,可对魔物造成伤害。 这种消耗灵石巨大的武器,只有最精良的部队才能配上。不然异宝阁的灵石储量虽多,也经不起这样浪费。 和生财轻摇纸扇,两眼弯弯,夸赞道:赵公子和墨门一起研制的偃甲,比以前的好了不少,为我们节省许多灵石,仙长真是教徒有方。 怀柏笑了笑,放下偃甲弩,我没有教过他。 她回头望了眼,偃甲炉依旧在轰鸣着,似乎在呼唤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凡人也能上天入地,和仙魔对抗。 三人走至一处高岗上,类似方才那样的作坊拔地而起,零零散散分布在原野之上。 和生财用纸扇指点,那处是专门生产四轮车的,就是单车的改良,我们加强了防御,损失了一点灵活,让它更适合在战场上运用。你们看,那边是生产符纸的。 为了供师兄师妹的喜好,明英曾让异宝阁在各处收购符纸配方和偃甲材料,这些东西正好在此时派上用途。 怀柏问:这样消耗下去,灵石什么时候告罄? 和生财算了算,报出一个不太乐观的数字,至多十年,灵脉都被魔族们占了。 怀柏:简一他们在研究无需灵石的武器,十年,应当够了。 和生财倏地一声,张开扇子,扇面上的字已经换了,一面山河犹在,一面国泰民安。 看见怀柏她们的目光落在扇面上,和生财微微一笑,前段日子,我做了一个梦。 他站在高岗上,望着山河人间,梦见了两位仙长。 佩玉怔了下,我们? 和生财笑道:是,我在此处漫步,遇到两位仙长踏碎虚空,从百年之后回来。我问仙长,百年之后,人间怎样? 他张开扇子,眼中隐含热泪,仙长说,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怀柏也勾起了唇,弯起的眸中,映着金色的阳光,一定会有那天。 和生财道: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菩提树叶悠悠飘落。 老僧吃力地抬起钟槌,于漫天菩提中,敲响树下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钟。 庄严钟声在佛土各处响起,无数流光从浮屠山升起,如万剑归宗,朝山上最大的那座金光闪闪的宫殿飞去。 怀柏:啊,要迟到了,崽崽,我们快去。 佩玉跳上云中,抱住她的腰,二人在云间驰骋,师尊,那是什么? 怀柏微笑道:本来是世尊传佛法之所。 佩玉:本来? 怀柏:现在不是了。 她们隐匿身形,悄悄走近。 许多修士挤在门口,望着一块公示台,热切讨论着 今日有怀柏仙长的剑术课!哈哈哈不枉我起这么早! 听说修习了这堂课,就能开始学习剑阵了,到时候我要上战场,杀他几千几百个魔物! 咦,还有南禅法师的炼器课、旬堂主的偃甲入门,灵素峰主也在急招有基础的丹修进修高级丹术。 佛修们的金刚杵法听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 还有人叹气道:我一个音修,已经炼了几百瓶凝血丹,千寒宫的人怎么还没来? 佩玉怔怔:这是什么? 怀柏牵起她的手,快步走过人群,从庭院穿过。 回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唯有院中铺满了菩提树叶。老僧倚着青铜钟,合眸假寐。 百道交融之所,我们唤它为大学院。 大战在即,不知魔族何时入侵,提升修士们的实力也成了十分紧要的事。 各门各派不再藏私,将自己门派之内的秘术招式授出,而只能自学的散修们,也有了修习高级术法的机缘。 当然修习并非一蹴而就,需要不断砥砺自身,所以各门派传授的,多是快速入门、功用性很强的功课。 百道交融于此,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仙门从未如此热切和谐。 佩玉低声道:若此番能胜,以后仙门会有所不同吧。 怀柏一掸青衣,准备进门授课,闻言转过身,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千百年后,再回头看这场大战,也许后人会有不同的评价。 佩玉想起公示牌上的空荡,师尊,为何那上面没有儒门呢? 怀柏身子一顿,眼神哀伤,儒门已经 阴云密布,冷风呼啸,海面卷起滔天巨浪。 伫立的几千年的圣人雕像一朝溃散,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大火在圣人庄升起,多少亭台楼阁、风月情浓,皆付之一炬。 金色的身影被魔刃贯穿,跌入深黑的海水中,如同太阳陨落,天地陷入黑暗。 霁月在噩梦中醒来,捂住胸口喘息着,面色惨白如纸。 她抬起眼眸,天空银河迢递,密林流萤飞舞。 好些了吗? 霁月眼睛一红,攥紧了女人的衣袖,师尊,我做了一个噩梦。 九尾爱怜地抚着她的后背,把她揽入怀中,月儿,这不是梦。 霁月咬紧牙关,极力抑制住眼中泪水。 九尾叹气,这不是你的错。 霁月:我谁也保护不了我想要为万世开太平,可连圣人庄也守护不了,连漫漫和彩云也护不住,师尊,我是不是一个废物? 从前她一生顺遂,年少成名,天赋高超,得苍生厚爱,于是自觉要回报苍生,效仿圣人救黎民倒悬之苦。可接二连三的挫折袭来,天之娇女一朝信仰崩溃。 九尾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月儿,我一直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你,是为师的错。 怀中少女清瘦的身子不断颤动,低声哽咽压抑入喉,就连这时,她也不敢放声哭泣。 九尾突然羡慕起怀柏来,至少佩玉再怎么冷淡,在师父面前也会露出最真实最柔软的模样,不像霁月,这些年所有人对大师姐的期望,塑造了一个看上去完美无瑕的圣人,却让原本含着赤子之心的少女磨去了棱角。 我一直告诉你,要做什么,却没有教你,做不到也没关系。 九尾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掉下,落入少女黑发之中,月儿,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就连圣人再临,在那个时候,也救不了圣人庄。 所以,想哭就哭吧,圣人也是会流泪的。 霁月极力压抑着,但带着哽咽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传了出来,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她什么都没做好。 游烟翠重伤跌入海中,生死不知的画面、圣人庄付之一炬,尸骨遍地的场景,在脑中不断回旋,让她终于泣不成声,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很久之后,少女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呼吸归于平稳,只是眉头仍是紧蹙着。 九尾看着她消瘦的脸,心疼不已,抬手抚上眉心,似乎想抚平她的伤痛。 草木簌簌,几只小狐狸蹿了出来。 九尾问:彩云的踪迹寻到了吗? 狐狸口吐人言:无论岸上海中,都没有仙长身影。 九尾皱着眉,忧心忡忡道:那漫漫呢? 狐狸:有只兔子在万魔出世前看见过她,它看了眼九尾,小心地说:和洞庭一起走入万魔窟里。然后就是万魔出世 九尾眼中寒光一闪,恨声道:洞庭,她该死! 霁月似乎感受到她的杀气,不安地动了动,梦中喃喃:师尊。 九尾放柔声音,握住她的手,师尊在这。 她转过头,吩咐山林百兽,你们去魔宫寻寻,看漫漫有没有在里面,我想她一定是魔物蛊惑了。 九尾没有想到柳环顾会成为魔君,只是想,好好劝劝,那孩子就会回头。 百兽听后,转身蹿入林中。 夜风微凉,九尾坐在山石上,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伸出,盖住少女清瘦许多的身体。 第179章 月落日升 明月高升,草木山石披上一层清辉,远处溪水潺潺,松风阵阵。 霁月又在噩梦中惊醒,撑着身子坐起,牵动右胸伤口,她极轻地蹙了下眉。 九尾正仰头望着那轮朗月,月儿,可好些了? 霁月:弟子无能,让师尊担心了。 一旦发泄过后,她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克己守礼的大师姐。 就像头顶明月,月辉与世人相伴,却高居云端,超脱世间。 夜风徐徐,云彩游动,遮住皓月,只有一二月华从云间倾泻下来。 九尾道:乌云遮挡,不蔽光明,纵有缺损,无掩皓质。 霁月:师尊在说月吗? 九尾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说的是你。 霁月有些局促,弟子并不配用明月相比。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4) 九尾没有说话,带她往山林深处走,越过高岗,顿时豁然开朗。 长河缓缓淌过山谷,河面如镜,映出璀璨的群星与天际的浮云。两岸青草依依,许多小屋临水而建,秩序俨然。 这是? 九尾笑道:离开圣人庄后,我在世间游历,偶然寻到此处,便在此定居。 妖怪们在水间嬉戏,其中有最凶悍的虎妖,也有最弱小的兔妖。本该是天敌的妖,此刻相处异常和谐。 小河溅起水花,银鱼跳起,搅碎星河。 霁月不禁感慨:果然是人间仙境。 九尾拉着她在草坪坐下,一只圆圆的白兔滚过来,扑到她身上。 霁月轻轻抚摸白兔,感受弱小的生命在她掌下轻微颤动着,心里涌出一股柔软的情绪。 两人坐在青草中,清风送爽,衣摆微扬。 九尾道:从前妖族弱肉强食,天生天杀,只有最强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我却觉得不该这样。 在人族,小孩和老人是最弱小的,可人们疼爱小孩,尊敬老人,因为这样,如此孱弱的族类,才能一直繁衍生息,最终变得繁荣无比,有了可堪与仙魔妖对抗的实力。 九尾看着河谷,眼睛闪亮,我想,也许妖族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所以我在此地,立秩序,定规矩,仿造人族一样,很多妖不赞同,说这样会让妖族失去最本质的东西厮杀出来的战斗本能。 每一个种族都会有活下去的方式,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也许是非对错,千万年之后才能见分晓。 霁月仰慕地看着她,师尊是真正的圣人。 九尾笑了笑,我算什么圣人呢,我只是一只妖怪而已。 霁月:师尊开一族福祉,把礼义传给妖族,是前人未曾做过,利在千秋之事,担得起圣人之名。 九尾抱膝,微微笑道:我好像明白渊风当年的话了。 原来当年的圣人也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人而已。 只是他想做一些事情,于是举起了星火,点亮了人们的眼睛。 九尾道:月儿,你比我要好上许多,我花了近一千年,才稍微知道一些东西,你却早早领悟得到有为剑认可。 霁月摇头,眼眶通红,弟子无用,连有为剑都未守住。 九尾揉了揉她的头,傻徒弟,有为从来不只是一把剑。你说,圣人为什么会给它取名为有为? 霁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圣人教导,要我们对这天地有所作为。 九尾笑起来,若你能有为于苍生,手中无剑又怎样? 霁月喃喃:可是 九尾:还记得吗,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霁月接了过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九尾道:月儿,今日种种,只是上天给你的考验。圣人在世时,不也遭受过许多磨难吗? 霁月席坐在地,身躯笔直如剑,可是师尊,我还是很难过。 九尾拍了拍她的肩,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到来。 霁月攥紧双手,抬起了头。 月如玉盘,皎洁无尘。 她露出苦笑,人间有句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她听了后,非要改名,原来改名也改不了命。 九尾揽住她,人间还有一句话,叫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彩云归。霁月咀嚼着这三个字,微微笑了,眼圈更红。 九尾道:就算她已经然而循环往复,轮回不休,总是能遇到的,就像我和渊风一样。她眼神柔软,狐狸眸中流溢着耀眼的光芒,我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还是人族,经几世轮回。 她眼里有泪,笑容灿烂,我如今所为种种,一是为了我自己的道,一是为了,在更好的人间与她相逢。 霁月似有触动,自言自语道:更好的人间。 九尾道:所以,月儿,去佛土吧,天下需要儒门,苍生需要你。 魔君坐在屋檐上,长风浩荡,衣袂高扬。 她手里提一壶酒,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背影看上去很寂寞。 陵阳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 魔君:那些人都死了,山川河流都非昔日,只有头顶这日月还是这样。 陵阳接过她递来的酒,轻轻抿了口,眼中露出怀念。 魔君问:文君,你说日月会有识吗? 陵阳道:自然没有。 魔君笑了笑,也许他们曾有神识,只是寿数太过悠长,千年一瞬,慢慢被岁月磨灭。 陵阳偏头望去,魔君眉眼如故,雪肤明眸,天真烂漫,只是眼中藏着极深的疲倦。 王,你累了吗? 魔君寂寥笑道:给我无限的生命,又让我永世孤苦,也不知道天在想什么。 初生之时,她不会有孤苦、寂寥这样的情绪,她就如洞庭所说,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但经历的光阴越久,她对天地也有了一番不同的感悟。 数百万年前,诸神大战,天柱倾倒,洪水泛滥,天地正要毁灭之时,魔生于世上,诸神陨落。再后来,魔族即将灭世之时,就有了所谓参悟天道,上天入地的修士。仙族崛起,用神器把魔囚禁于万魔窟底。 她想起往事,轻轻一笑,在天地看来,什么神魔仙佛,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一场月落日升,莲花开谢。 陵阳拥有漫长生命,但毕竟不如魔君一般寿与天齐,也生不出她这样的感触,只是默默聆听。 魔君斜斜倚着,红衣披在身上,眼角飞红,似醉似醒,文君,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陵阳一怔,蹙起了眉。 魔君道: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 陵阳轻声说:王,我会对您誓死效忠。 魔君挥了挥手,文君啊,你这块石头。她说着,眼里含满笑,魔本来就是肆意妄为的,你这样克制自己,反而跟那群狗屁仙佛有几分像了。 陵阳: 夜空像一张黑色的棋盘,星子如棋布在其上。 魔君想,众生皆是天道手下的棋子。她望了许久,忽然问:孤山真有那么好吗? 能让一只魔这么念念不忘。 陵阳垂下眸,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用笔在纸上横横竖竖画了个棋盘。 魔君挑眉,你要和我下围棋? 陵阳笑了笑,这不是围棋,她把另一只墨笔递给魔君,这叫五子棋,规则也很简单,哪方五子先连成线,哪方便赢。 看上去简单的游戏,却藏有许多玄机。 魔君不屑一笑,你看不起我吗?她提起墨笔,一局过后,面色渐渐严肃,不成,再来一局! 两人在屋顶上兴致勃勃地玩五子棋,直至一声鸡鸣,星河隐去,霜天欲曙。 魔君把墨笔随手一掷,不玩了!我要去听故事了。 陵阳将纸细心卷起,其实孤山没有哪里好的。 魔君脚步一顿。 没有哪里好的,那儿的花草树木,与其他地方的花草树木也没什么不同。 陵阳笑了笑,将纸收回袖中,只是你想玩五子棋的时候,总会找到人来陪你。 魔君立在风中,红衣翩飞,背影孑孑。 她望着海上日出,若有所思,文君,若你想离开,就带着你的小树离开吧,我不会怪你。 陵阳单膝跪倒在地,文君永不会离弃王。她稍抬起头,望着魔君的背影,大声说:只是我们已有一方栖身之所,为何非要与人间为敌,贻害苍生? 魔君:只有鲜血才能洗涤仇恨。 陵阳咬了咬牙,可这般,杀来杀去,何时止休?王,洞庭筹备在数日后攻打佛土,我们已经有了天海,占领人间大半土地,就留他们一寸栖身之所,不能吗? 魔君低垂眉眼,你不怕他们卷土重来,又将魔族封印? 陵阳摇头,不会的,仙门之首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只要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魔君笑了笑,要是云梦在这,又要骂你了,我们是魔,什么都讲,偏偏不讲道理。 陵阳道:魔只是世人强加我们的名号,他们也说仙人至善,但仙门不也有许多欺世盗名之人?盲人摸象,不识象为何类,但若揭开中间阻碍,彼此坦诚相见,未必还会有从前的纷争。我们也可如妖、如人一般,生存在这片大地之上。 魔君摇头,文君,你实在是你拦不住云梦的,我也拦不住。河流是从来不会回头的。 她跳下屋檐,折下一枝桃花,回首时,化作桃衫少女盈盈一笑,我去听故事了。 第180章 不见当年 大书院书声琅琅,菩提叶悠悠飘落。 良辰美景艳阳天,少年们习剑论道,其乐融融,一扫日前压抑灰暗的气氛。 老僧抬头看了眼日辰,抬起钟槌,青铜钟闷闷响起。 修士们从学院涌出,御剑乘云,纷纷施展绝招,往山下小城奔去就算要死了,该吃的饭还是要吃的。做个饱死鬼总比饿着上路好。 有叹惋光阴者:生而有涯,学海无涯。我现在总是明白这句话了,以前为何没好好习道呢? 同行的人捶了他一拳,笑道:那你现在就去读书嘛,还吃什么饭? 那人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吃饭有涯,我先渡有涯之岸。 阳光下的雕栏画壁熠熠生辉,花树簌簌,佩玉立在树下,抬起手接过风吹来的一片梧桐叶。 怀柏从小路另一头走来,看见她时,展眉一笑,快步走上前扣住她的手。 在学院,怀柏讲课幽默风趣,深入浅出,得一众学子的喜爱,有时候就算放学,还是有许多人围过来,向她请教种种问题。 于是接连几日被热情高涨的学子围住,让佩玉苦等后,每次听到青铜钟响,怀柏总是第一个蹦出去的,眨眼便连人影也没有,溜得比兔子还快。 佩玉往外探出半个身,看了看,院里空空荡荡,师尊,可以走了。 不会再有好学的学子来堵人。 怀柏松一口气,怕云海之上再遇到人,她们抄小路往山阴走。一路分花拂柳,穿过一树桃花,绕到学院后的小院子里。 蓝衫青年坐在门槛拭剑,听见声音,笑着放下剑,菜刚做好。 雪白小兽从他衣襟蹿出,嘤! 院中老树参天,树下置着桌椅。 怀柏轻车熟路地跑进厨房,揽起袖子,把案上的热菜端出来。 佩玉则是拿着碗,弯腰在锅边盛饭。 很快桌上就摆着标准的四菜一汤,有肉有素。 盛济自他娘亲处学的的一手好厨艺,在此刻派上用场。他拿了三双筷子,稍一迟疑,问:仙长,今日旬堂主和景仪峰主会来吗? 怀柏摆手:不啦,她们去作坊监工偃甲了。 那明师姐和赵师兄呢? 怀柏也摇头,他们去西边勘测灵脉。 盛济有些失落,就我们三个人,吃不完会浪费的。 早在一月多前,盛鑫之就率太初天众人前往佛土,在浮屠山以西的小镇定居。 盛夫人心疼儿子,源源不断地差人送东西过来,蛋肉瓜果、各色小吃在他后厨堆积成山。 怀柏夹起一筷菜,千寒宫的人快到了,到时候尺素也会来。 盛济道:总算到了,她们一路救济洪水中的流民,也是辛苦,我去多备几个菜。 佩玉埋头吃饭:那我去接她。 吃完后,佩玉照例去收拾残局,清洗碗筷。 怀柏下午没课,难得空闲,就在闲暇之余指点盛济剑法。 佩玉洗完之后,又泡三杯清茶,端了过去。 那两人正坐在树下讨论剑法,盛济听得入神,连佩玉走至她身边也浑然不觉。 怀柏接过茶,朝佩玉微微一笑。 盛济这才回神,捧着茶,对怀柏心悦臣服。 在从前他虽然打不过怀柏,却不觉得她厉害到哪里去。现在想想,原来是两人差距太大。 就像鹏鸟御风万里,背负青天,燕雀却只要跳到榆树枝上就心满意足。 他曾站在一块小石头上,洋洋自得。待他剑道初成,见过更广阔的天地,终于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盛济回想往事,有些汗颜,我以前太过狂妄,原来剑道浩瀚如海,而我不过蜉蝣。 怀柏笑眯眯地抿了口热茶,不要妄自菲薄嘛,你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盛济露出苦笑,珠玉在前,他只觉自己是不堪入目的鱼目。 谁年轻的时候不轻狂呢?怀柏笑着望了佩玉一眼:我从前还以为自己能改变天命呢。 佩玉心领神会,轻轻牵住她的手。 菩提叶缓缓飘落,阳光从树隙跃下,浮尘在空气里游动。 盛济望着日影,只觉自己是望洋兴叹的河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山高人为峰,只要潜心练剑,再厉害的前辈也是可以超越的。可认识怀柏后,才发现人和人的差距并非努力所能弥补。怀柏不是高峰,而是青天,是剑道所能达到的极致。 纵然他攀凌绝顶,也终处于蓝天之下。 仙长是当之无愧的剑术第一人吧。他不禁感慨。 怀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我远远不能称得上第一。剑道之术,从来没有第一这一说,你我皆是行者,不断在攀登。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5) 她望着远方,眼神虚渺,我曾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却发现她笑了笑,当世剑术第一人,不是我,是你师尊。 盛济愣愣:剑尊? 怀柏垂眸,望着手中茶水,至少,他最后用的那式剑招,我永远也学不会。 也再没有机会学了。 佩玉摸了摸她的手背,师尊 怀柏笑道:没事。她往东看了眼,眼前似出现渺渺群山,茫茫云岚。 山峰之中,空空荡荡,再望不见当年意气风华的道子身影。 回首百代光阴过,不见当年紫衣深。 翌日早有人来传信,千寒宫一行人马上就要到达佛土。 怀柏抽不开身,盛济在屋里准备大餐,于是守候一事,就落在了佩玉身上。 夕阳西下,火烧云铺满大半边天。 来佛土前,要经过一片广袤的荒原。原上随处可见干涸的沙丘。 这儿曾是云梦泽一部分,后来天地变迁,云梦干涸,大泽化作小小湖泊,湖底也变成这片荒原。 佩玉立在一座沙丘上,白衣在夕阳中染上淡淡的红。 她穷目望去,远方一行银衫翩跹的女子缓缓从尘沙中行来,身后长长一列流民。 佩玉微微勾了勾唇,正想迎上去,目光掠过一人时,突然凝住。 片刻后,她一转身子,躲在沙丘之后,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队列之中,容色秀美的女子忽然偏头,往沙丘那边望了眼。 剪云砂问:怎么? 朝雨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奇怪。 剪云砂目光复杂,进了佛土,你就能看见她了。 朝雨倚在剪云砂身上,低声道:师尊,我对不住那孩子,不知该用什么面目见她。而且,我也不知该如何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黄沙飞扬,随着车队往前,步入佛土,那方小沙丘也成为天地幕布上一点黄色小点。 佩玉半坐在地,抚着胸口,心跳动很快。 大概近乡情怯,她不敢与朝雨相见,甚至不敢回佛土了。 天光渐渐黯淡,佩玉抱住自己,埋头盯着脚下黄沙,眼里似有粼粼的光。 生下来便亲缘寡淡,她也并不知,该如何做一个女儿。 人间温情,父母慈爱,她并不懂。 厨房布满美味酒水饭菜。 盛济终于忙完,累得趴在桌上,尺素还没有过来吗? 怀柏也奇怪:听说千寒宫的人已经到了,也许是在安置流民吧,我先去看看。 盛济塞给她一捧小食,仙长上课辛苦了,我去看吧。 怀柏摇头,你才辛苦,而且,我只是想佩玉了。 盛济露出微笑,把剑拔出来,坐在小凳上继续磨剑,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月光如水,夜色清寒。 怀柏来到山下,许多千寒宫的弟子忙着安置百姓。她一路往前,在道路尽头,看见一个背影酷似佩玉的女子。月华摇曳,怀柏上前,喜道:佩玉,你怎么 那女子转过身,黑眼珠子转了转,望着她的翠羽青衫上,试探性地问:怀柏仙长? 怀柏面露诧色,一时不曾回神,你是 女子躬身行礼,千寒宫朝雨,拜见前辈。 朝雨,你怎么 怀柏想到什么,猛地一个激灵,走上去扶她起来,不用客气,婆婆! 第181章 割袍断义 朝雨猛地抬起头,目光诧异。 之前剪云砂为了救朝雨,闭关许久,后来又与朝雨一同隐居,消息闭塞,不知仙门变动。 后来余尺素和谢春秋默契地没告诉她们佩玉师徒之事,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显然这是个惊吓。 怀柏笑眯了眼,十分殷勤,您来佛土了呀,累不累,我已设宴接风,这就带您过去。 朝雨受宠若惊,前辈客气了,不必,额,婆婆? 怀柏弯了弯眼,面色羞赧,其实岳母也可 你在说什么屁话!剪云砂怒发冲冠,冲到朝雨身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什么婆婆岳母?你把佩玉那孩子怎么了? 怀柏抄着手,笑容温和无害,剪宫主这么激动干嘛呀,我同我婆婆说话,轮得到你来插话吗? 你!剪云砂拔出玉箫,大概气场不合,看见怀柏,她总觉得莫名火大。 怀柏没有动,云中出鞘,悬在她的身后,剑光似月华,在三人之间摇动。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朝雨被杀气震醒,慌张喊道:你们不要打啦! 杀气猛地一收,剪云砂扭过身,牵住朝雨往外走,别跟这人走近,她有病。 怀柏摩挲着剑柄,问:佩玉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朝雨马上回身,担心道:没有,她不是和你在一起? 只过了片刻,怀柏就明白了佩玉的心情,笑着说:是啊,她是和我在一起。婆婆,我在山上置备好大餐,等会一起去吃啊,我们一家人一起,宫主这个外人就不要过来凑热闹了。 剪云砂冷哼,面露不屑,强拖着朝雨离开。 朝雨频频回首,问:师尊,为何前辈唤我婆婆?什么意思,我听错了吗? 荒原的夜晚绚烂而迷人。 星河璀璨,流光微微曳动,深蓝天空如披上一层云雾。 佩玉坐在一块砂石上,低垂着眉眼,身旁的枯木如怪兽张牙舞爪。 像个惶然无措的孩子,待在路口,因为害怕而不敢回家。 怀柏悄悄走近,坐在她旁边。 佩玉钻到怀柏怀里,师尊,我 怀柏轻抚她瘦削的背,我明白,这也是人之常情。 佩玉:我只要师尊就好了。 怀柏微笑。这么多年,她们相互陪伴、救赎,早已是彼此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佩玉,怀柏弯下腰,在少女额上亲了一下,你值得更多人爱,值得更多的爱。 佩玉双颊泛红,依旧固执地说:我有师尊就够了,我只要师尊。 怀柏与她十指相扣,同望着深邃静谧的星夜。 你是我藏在手心的珍宝。女人微微沙哑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如果可以,我想把你藏起来,不与这个世界分享。让你只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在我所触及到的光阴里。 原来情爱的另一面,就是独占。 佩玉从未听过怀柏这么说,脸更红了,眼里波涛如醉。 怀柏摩挲着她的唇,可你不是我关在金笼里的小雀,而是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你这么好,生命里不该留下缺憾。 佩玉:能遇到师尊,我的人生早已圆满。 荒原上浮现淡淡的荧光,月华如水,地面如积水空明。 二人如同处在温柔的湖水中,四周闪着冰蓝色的光,在光的一头,无数游鱼在空中摇曳而来。 佩玉怔怔:这是? 怀柏也愣了下,随即笑道:是蜃景,是过去的云梦泽。 蜃兽吞云吐雾,把数万年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保存下来。 佩玉伸出手,一只银色的小鱼穿过她的手掌,摇曳着往远处游去。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站了起来,迎面鱼群在空中游动,水草飘拂,如梦如幻。 好漂亮。 管中窥豹,可以窥见一二昔日云梦泽的壮阔。 一条金红色的龙鱼缓缓游来,张开巨口,银色的鱼群像碎开的萤火,瞬间散开。 佩玉追着龙鱼,御剑空中,与它一同游动。 在这一刻,她似乎跨越万年光阴,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怀柏立在地上,微笑着看她。 师尊,佩玉朝怀柏伸出手,把她拉上飞剑,我们一起。 她们好像两只飞鸟,悠悠翱翔天空,又仿佛两条游鱼,自在潜于水中。 水光出现波澜。 远处一道光亮的旋风卷来。 旋风是由体内发出荧光的小鱼组成,它们既似萤火,又如星子,在水底搅起波澜。 一个身披轻纱,身姿曼妙的美丽女子从旋风中穿出,游到龙鱼身边。 白皙修长的手搭在鱼背上,与它一齐游往碧蓝湖水中。 佩玉皱眉:洞庭君? 怀柏抬起手,从女子的发间穿过,是云梦神女。 万年前的神女水君,掌管天下之水,看上去温柔美丽,举手投足优雅大方,似与天地相融。 蜃景真实地记录数万年前的光景。 温柔的神女在水中遨游,与鱼龙共舞,一切看上去庄严又美丽。 怀柏御剑追着云梦,一直上升至苍茫云海。海上明月生辉,云梦浮在水面,微笑着张开双手。 无数条银鱼跃出水面,明镜般的湖面碎开,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夜风徐徐吹来,水面壮阔如海,一眼望不见尽头。 神女蓝裙飘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轻云蔽月,似流风回雪。 就连对洞庭深恶痛绝的二人,此刻也不禁屏住呼吸,沉浸在这绝美的一幕中。 蜃景渐渐消散,云梦泽的旧时风景也隐在夜中,四周暗了下来。 怀柏道:你我有幸,得见此景。 佩玉点头,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原来万年前的天地,是这番模样。 云海万顷,月色皎洁。 高空寒风吹起,她们衣袂飘飘,俯瞰这山河人间。 天地如逆旅,你我皆行人。怀柏说着,笑了笑,原来沧海桑田,什么都是变幻的。这样看来,永恒的生命未必是一件好事,若如日月这般无知无觉也罢,但若生了灵性,目睹天地变化,所珍爱之物一点点逝去,只余自己孑然一人,未免太过寂寥了。 佩玉扣紧她的手,想若能和师尊在一起,同看天地变迁,再长的岁月,也是上天恩赐。 怀柏眼神闪烁,心中所想与她不谋而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沙滩上两道人影相伴,陵阳走在前,一根金链绕在手上,另一端捆住了叶云心的双手。 看守的魔兵见状问道:君上,您带这人去哪儿? 陵阳不动声色:王唤她。 魔兵躬身行礼,让开道路。 陵阳带着叶云心走出圣人庄后,施法至百里之外,解开金链:走吧。 叶云心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陵阳不敢看她的眼睛,别开头,至多十日,洞庭就要率兵攻打佛土,你回去告诉小柏 风吹树叶沙沙响,月下松涛如波浪起伏。 叶云心问:为什么那日要刺伤大师兄? 陵阳闭上眸,苦笑道:我说了,你会信我吗? 叶云心几乎不假思索,我信。 陵阳诧然回头,对上一双澄明的眼眸。 她不禁笑了起来,只是眼中有光在游动,她怎么忘了,眼前女子是树灵所化。 树木动情,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若是受到伤害,也只会自闭把自己埋进土里,而不会憎恨和伤害。 结契时,我送你的石头,还留着吗? 叶云心低下头,轻轻应了声。 陵阳勾唇,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放下了,面容温和,快走吧。 叶云心:你同我一起走。 陵阳摇头,王对我有恩,我不能背弃她。 叶云心口快,那你就能背弃孤山? 陵阳面色苍白,我 叶云心上前一步,想去拉她的手,你同我一起走,我就不恨你了。 陵阳身子稍侧,避开了她,云心,别逼我。 叶云心眼眶泛红,我会讨厌你的,会恨你的,以后再也不给你弹琴了。 陵阳笑意浅浅,那我就变成一只小鸟,去你的枝头筑巢,偷偷听你弹琴。 叶云心抿紧双唇,想劝她离开,可惜一向口拙不善言辞。 她想,要是小柏在这里就好了,小柏总是有很多道理可以说。 陵阳摆摆手,快点走吧,就当以前,是做了一场梦。 松林中传来拍掌声,洞庭笑着从林中走出,好好好,真是感人至极。 陵阳面色一变,把叶云心护在身后,走! 叶云心瞪圆眼睛,怒视洞庭,我们一起杀了她。 陵阳抬手拦住她,挡在她们之间,喝道:走! 洞庭笑道:她走不了了。 话语未落,飓风扬起,长凌从松林冲出,飞在空中,陵阳,你要背叛我们? 陵阳没有说话,长鞭如柳丝软软垂在地上。 洞庭合了合眸,忽然唤起旧时称呼,文君,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云梦泽。 她露出微笑,陷入回忆,我用十年的时间,从大泽的一端游至另外一端,所有的生灵都在围绕在我身边,有时候,湖面会突然暗了下来,就像太阳落山了。 其实不是黑夜了,是一只鹏鸟飞过,只是它太大了,整片天空,也装不下它的身影。 陵阳眼神微动,握紧长鞭, 洞庭继续说:我早听说陵阳山浩瀚齐天,便循着河流分支,一路往上,最后潜入小溪中。那时也是一个月夜,你坐在溪旁,白鹿卧在松树下。 我从来没有那样开心过,这世上有着与我同样的生灵,我并不是孤独地存在。我知道,你亦然。 洞庭笑道:流水悠然,高山岿立,你静我动,同是山水孕育出来的生灵,本该永远陪伴。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6) 陵阳面色如冰,可你已不是云梦。 不是当年温柔慈悲的神女。 洞庭摇了摇头,我依旧是我,水有宁静淡泊时,也有波涛巨浪时,正如这天地,孕育亿万生命,也能在瞬息之间剥夺他们的生息。我从未变过,变的人是你,当年不该让你去孤山的。 陵阳紧咬着牙,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你会拖着整个魔族一同陪葬! 洞庭似笑非笑,哦? 陵阳冷声道:我们明明有机会与他们和平相处,你一意孤行,偏偏毁了机会。你不知道他们,就算濒临绝境,只要还有一线星火,他们就会重新烧起来,终有一日把我们全部烧尽! 洞庭抬起手,一支蓝色长枪浮在空中,所以,我要去把星火扼灭。 柳丝般的长鞭扬起,陵阳道:我拦住他们,你快离开这里。 叶云心抱起古琴,琤琤琴音从指间流泻,我不能留下你一人! 长鞭化作千万条细丝,缠绕成网,暂时隔开两个大魔。 陵阳转过身,推开叶云心,眼睛通红,大声说:走啊,她们不会动我的,你想让孤山最后一脉也灭绝吗? 叶云心浑身一震,深深看她一眼,咬牙施法遁走。 巨网轰然碎裂。 蛛丝般飘落的细丝中,洞庭执抢而立,气质高雅,不怒反笑,你真让我失望。 长凌张开双翼,猛地飞入空中,欲追叶云心而去,陵阳也跟着跳上,长鞭缠住他的翅膀。 洞庭望着这幕,眼神冰冷,眸光愈暗。 陵阳与长凌在林中缠斗,她不比长凌,在魔窟底下经浓厚魔气淬炼,修为终究不及,站至力竭才勉强拖住。忽地一阵蓝光逼近,长枪透体而出,鲜血似线滴落。 陵阳面色惨白,依旧拖住长凌,不肯回撤防守。 洞庭闭上眼睛,手往前一送,枪尖穿过陵阳腹部,将她钉在树上。 去追。她简单吩咐。 长凌点头,化作流火,划破天际。 陵阳的手指动了动,使出最后力气,山上植物瞬间生长,树木扭曲错节,将长凌禁锢在其中。 血顺着她苍白的唇角流下。 洞庭眼里杀意分明,抬手逝去她嘴角鲜血,低头看了看,把血抹在自己唇上,你的味道,我会铭记,吾友,陵阳山的巍峨气度,永远存于我心。 陵阳嘴唇轻颤,无力再说什么话。 洞庭把长枪抽出,女人的身子顺着树软软倒在地上。 你在等王来救你吗?洞庭笑起来,天真,你以为我们在此处大动干戈,她会不知道? 陵阳眉头微蹙,一丝猩红流下。 枪尖指着女人胸口,洞庭怔了怔,手颤了一下,枪尖往下划破她的衣角。 蓝纱悠悠飘下,落在浸血的黑布上。 像是当年,高山,流水。 洞庭转过身,提枪往外走:今日你我割袍断义,过往皆空。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逃走,珍惜我最后的仁慈吧,故友。 第182章 誓不成佛 陵阳顺利遁走了。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洞庭把枪插在地上,斜斜倚在枪上,仰头望着明月。 长凌蹲在树上大口嚼肉,你不开心?那把她们抓回来? 洞庭有些羡慕他,只有口腹之欲,不染凡间七情,肆意妄为,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魔。 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长凌不解:那你把她抓回来呀。 洞庭只是笑:心已经远了,抓回来也没用。 长凌眼里杀光一闪,那杀了她! 洞庭点头,她背弃魔族,日后看见,不要留情。 长凌继续嚼肉,一边嘟囔,我才不会留情,今天要不是你,她也不会跑掉,你要怎么和王解释? 洞庭挑眉,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以为她不知道吗? 魔君早算好了今日种种,所以不出头,冷眼旁观。连洞庭难得一次的心软,也许也在她的算计之内。 洞庭叹了口气,看着璀璨星空,千万年过去,世间万物化为虚无,唯有这片星空如旧。 夜色如墨,伸手是粘稠的黑暗,头顶星河灿烂,却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 华枝躺在白墙上,桃衫垂下,轻轻摆动。 天心坐在墙下,讲的是佛祖割肉饲鹰的故事。 华枝听完,忽然问:听说世尊成佛前,曾有一个妻子。 天心点了点头。 华枝看着星辰,道:那妻子本是高贵的公主,为他怀有子嗣后,世尊抛妻弃子,进入深山修行。 当世尊普度众生,万人敬仰之时,美丽的公主已成为枯槁老妇,一辈子困在深宫,垂垂老矣。她问世尊,慈悲渡世人,为何独伤我? 她垂眸,笑道:和尚,这便是你口中的佛吗? 天心说:前生世尊是佛前童子,用全身的虔诚,向燃灯古佛献上一朵莲花,这时一个小女孩跪在佛前,祈愿以生生世世的佛性,换来与他的一生姻缘。他叹一口气,所有今生业障,不过前尘注定。 华枝:什么前尘,我说这是他为了诓骗世人,摆脱抛妻罪名编造出来的谎言。 天心只笑不语。 华枝说:连自己的妻子都要伤害,如此自私之人,也配说要渡尽苍生。 天心:渡苍生者,苍生,并非佛陀。 华枝撑起身子,静静看他,过了会,突然笑了起来,世人都说你这是双看清因果的佛陀慧眼,其实若非这双眼睛拖累,你早已成佛登上彼岸,你心里可有怨憎? 天心摇头,众生仍在苦海煎熬,未渡尽苍生之前,我不愿成佛。 苍生永远受苦,他永不会成佛。 华枝啧了一声,觉悟真高。她拍拍手,走了,三天后我再来,听最后一个故事,你可要好好准备! 白墙之上身影一空,粉红花瓣簌簌落下。 天心抬起手,接过一朵飘零的桃花,垂眸不语。 月夜下,朝雨与佩玉正在漫步。 佩玉终于鼓起勇气,随怀柏回去,在她的安排下与朝雨见面。 两人皆有些紧张,一时无话。 朝雨轻咳一声,眼珠微微斜来,看着佩玉。 当年的神智已不甚清晰,那些过往模糊一片,只能隐隐记得一二。她曾很喜欢小孩,亲手为谢春秋缝制发带,也愣愣望着秋天飘落的黄叶,想要是自己有了孩子,要像师尊待自己那般待她。 但朝雨现在只是踟蹰,一种裹足不前的忧郁将她包裹,让她生出淡淡的惆怅与迷茫。 佩玉眉眼微垂,鸦羽般的秀发在风中飘拂,看上去很乖巧的模样。 朝雨想,她错过了太多。这一生的亲缘友缘,所爱所恨,一场幻梦,转眼成空。 你朝雨小心问:在孤山还好吗? 佩玉点点头,好。她顿了下,补充道:师尊和同门皆待我很好。 朝雨:那就好。她似乎打开话题,孤山,我以前去过孤山,那儿是很好看的地方。天还未亮,师尊便抱着我,到山顶去看朝霞。 佩玉勾了勾唇。 朝雨又说:山上又冷,风又大,看上去还很清贫,那时我娇气,还总想着跑回千寒宫。 佩玉默默听她说,眼神柔软。 朝雨想起往事,面带笑意:可是看到朝阳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个地方有多美,造化之极致,不怪乎那么多修士总说孤山好了。不过圣人庄也很漂亮,我记得 说着,朝雨忽然小小啊了声,捂住嘴,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佩玉笑着摇头,我喜欢听。 朝雨放下手,有些羞赧,一对着亲近的人,我就忍不住说多了,这样不好。 她要有个当娘的样子! 佩玉:挺好的。 朝雨眼睛亮亮的,那我以后常与你说。你没去过千寒宫吧,等日后我们去千寒宫避暑,那儿有很多的花,你一定会喜欢。她笑起来,为天地添几分春色,我还种了一片杏花林 佩玉蹙了下眉,杏林? 朝雨偏头,笑容有些苦涩,是,当年知水送我的贺礼,算了,已经过去了。 佩玉心想,原来那日谢沧澜说朝雨将贺礼丢弃是假的。 朝雨咬了咬唇,手稍稍探过来一点,似乎鼓起勇气,牵住了佩玉。 这在母女之间本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于她们却是千难万难。 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佩玉微垂着眸,神情不变,只是眼中有些湿润。 这与怀柏牵住她时有些相似,很温暖,像一阵春风拂过,让她看到了春天。 朝雨手稍用力,把她紧紧牵住,佩玉,我,她微微踟蹰,负你良多。 佩玉反驳:我并没有这样觉得。娘亲因我才沦落至此,我 朝雨眼睛里像是装了星辰,你方才唤我什么? 佩玉低下头,默然无语。 朝雨也不气馁,微笑道:其实我知道你同我生疏,把你留在那个地方,我也觉得愧疚。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场大战何时结束,不然就能带你看千寒宫的花了。佩玉,你的过去我错过太多,你的未来,我不想再缺席了,好吗? 佩玉鼻头发酸,声音哽咽,闷闷道:嗯。 朝雨侧过身,抱住了她,我也很谢谢怀柏仙长,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提到怀柏,佩玉的眼睛里就有了光,就算带着哭腔,还是出声日常吹师尊师尊特别好。 朝雨笑了笑,怀柏所喊的婆婆,她稍一思忖,也就明白过来。 虽然初时惊讶,但更多的还是祝福与欢喜。看到她们站一起时,朝雨会忍不住想,这就是天作之合吧。 在远处树荫里,怀柏倚树而立,望着她们拥抱的一幕,露出微笑。 剪云砂难得不与她争吵,静静立在她身边,一齐望着月下的两人。 两日后,叶云心来到佛土,带来魔兵即将来袭的消息。 故人重逢,还未来得及倾诉心绪,战事就要来临。 这日天地黯淡,日月无光。 景仪身为丹修,不能上战场。她把新炼出来的丹药塞给怀柏,小柏,我等你回来。 怀柏点了点头,披上了银铠战甲,马尾高扎。 景仪走到荀常笑身前,为她穿好铠甲,笑了笑,低声道:你看,我也没有师兄了。 荀常笑抬起眸,怔怔望着她。 景仪将绑带系好,低着头,活着回来。 荀常笑默了片刻,好。 远处黑色的魔潮滚滚而来,如同海水倾落,要将这片净土淹没。 怀柏青衣负剑,立在众仙之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佩玉戴刀,站在身侧,如此危急之际,她却极浅的笑了一下终于有一日,成为了与师尊相配的人。 大难来临前,心中夙愿皆已实现,纵死也无憾。 地面上,低等的魔物与身着偃甲的士兵们厮杀起来。 战鼓震天,血肉横飞,荒原被染成了红色。 黑云之中,魔兵浩浩汤汤,队列整齐,洞庭骑着骨马,站在众兵之前。 大风烈烈,白色大旗飘扬,旗上黑线纵横,如同连成棋盘。 魔物如潮水般,分为两半。 六头蛟拉着白骨坐成的辇车,从云间驶来。血染的薄纱轻扬,只能影影绰绰地望见车中人身影。 魔物们欢呼起来,似乎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车中人端坐着,高高在上,神秘莫测。 能与天地抗衡的威压从车中传来,所有的人皆觉心神不宁,冷汗涔涔,修为稍低者,剑已不稳。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车中人声如珠玉,缓缓问道:寄余生可在此处?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华枝坐在墙上,荡着双腿。 她的脸色苍白,身形不实。 天心眼神关切,明日再说吧,今日你看上去不太好。 华枝勾唇,不过一具化身而已。 只是她把元神、魂魄与力量三者强行分开,所以看上去异常虚弱。 天心皱着眉,脸上第一次露出除了慈悲之外的神色。 华枝抬头,望着天空,眼神虚渺,时间不多了,快说吧,最后一个故事。 天心闭上眼睛,轻念一声佛号,最后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饿死的罗汉 第183章 苍生为棋 天心声音不徐不缓,犹如梵音。 佛陀在世时,所居城中有一个小驼背,以乞讨为生,常年挨饿,只有将饿死之时,才能得到一口残羹。终年痛苦不已。 后来他听蒙佛法,受到教化,出家受戒。但受业力影响,每次他出门化缘,总是空手而回。 就算他领悟佛法,修成阿罗汉,也日日要受挨饿之苦。 众比丘为他化缘,但带回的饭总在路上被人抢走,或是被乌鸦啄光。 因此小驼背罗汉在饥饿之中涅槃。 众比丘尼问世尊:小比丘前世作何恶业,今生纵为阿罗汉,却在饥饿里涅槃? 世尊道:很久之前,他曾将自己的老母饿死。所以今生种种,皆因他千百世之前的恶业。所谓纵经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华枝听得心不在焉,裙摆微晃,绣花的小鞋时不时从裙里探出个尖尖。 天心法师望着她,眉头紧皱,目光中藏着极深的忧虑。 华枝:因果,呵。她抬头看天空,我也有个故事,你听不听?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7) 天心:檀越请说。 华枝道:很多万年前,我记不太清,我在夜里走路,遇到了一个瞎眼和尚。我问他,你不是看不见吗?点灯有什么用? 她笑起来,眼眉弯弯,你猜他说了什么? 天心闭目:长夜漫漫,愿以此灯,照亮所有黑暗中的旅人。 华枝手里出现一盏普通的纸灯,灯火幽微,燃了几万年。 魔物在天地间孤独的生活着,独自跋涉漫长岁月,第一次看见这样慈悲渡世的佛光。 盲僧眼眸无神,却隐现金光,微笑时,朵朵莲花开放佛法大成,即将登临彼岸。 华枝垂眸,摩挲灯盏,你们不是总说因果吗,我夺去了他的灯,却给了他一双能看清因果的眼睛。 丑恶、阴暗、贪婪、憎恨一切的一切,在那双眼睛下,都会无所遁形。每一世他会因为那双眼睛而不得善终,重新步入一场又一场轮回,永远无法忘记被杀时的痛苦。 每天清晨,他眼睛里所看见的,是哭泣的荒魂,是流民的眼泪,是绝望中挣扎的宿命。芸芸众生,皆在苦海沉沦。我想看看,千年万年后,那个即将成佛的和尚,会变成什么模样。 天心合起双手,杏黄僧袍微拂,桃花从他眼前悠悠飘落。 华枝道:我输了,可你也没有赢。 战场上,怀柏与佩玉对视一眼,皆有些迷茫。 容寄白并未来佛土,而是与沧海一齐在海上抗击魔兵。魔君却从东海跑来佛土,找错地方了吧。 车帘中,魔君耐心再问:寄余生在吗? 四周一片静默。 怀柏往前迈一步,被佩玉拉住衣袖。她回首,轻轻摇了摇头。 佩玉抿紧唇,慢慢松开手。 怀柏整了整衣襟,而后大声说:在! 就算此刻气氛紧张,仙门还是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有人震惊:什么,仙长就是寄余生! 有人恍然大悟:难怪那本《采芳记》是白莲花赢了,唉,站了白月光真是意难平。 还有人小声说:那她新发的那本风月话本,岂不是哇,仙长真是好体力。他又看一眼佩玉,了不得了不得。 寄余生太过知名,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怀柏和佩玉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怀柏老脸一红,心里默默为沧海和容寄白记下一笔债。 魔君将车帘拉起,请进。 红纱飘拂,坐在其中的女子身披常服,墨发未束,柔顺地披在身后。 她的身前有一方桌,桌上一枝香,两杯热茶,茶水仍在冒着白汽。 怀柏与她对视,中间隔着狰狞魔兵,魑魅魍魉。 不要去,怕是他们的阴谋,想引你过去。荀常笑突然出声。 叶云心微蹙眉头,眼里显现出不赞同。 怀柏笑了笑,慢慢往前走,青衣拂动,青丝飘扬。 她负着手,神情闲适,仿佛不是身处一触即发的战场,而是信手在闲庭漫步。 狰狞的魔物离她越来越近,它们似乎没有让开的打算,魔君也席坐在地,并未再出声。 怀柏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冰凉的雪片悄无声息地在她身旁吹起。 卷入风雪的魔物,在瞬息之内成为一滩污血。 而魔君望着自己的手下丧命,依旧纹丝不动,只是轻轻抿了口清茶。 剑气、无处不在的剑气,像雪花一样,美丽而又凛冽。 怀柏踏着鲜血,从风雪里走来,上车时,还很有礼貌地把鞋上污渍除尽。 魔君微微勾唇,抬手示意她坐下,看上去高贵优雅。若非两兵相交,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物。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魔君冷不丁说,眼睛盯着怀柏。 怀柏微微一怔,而后自然地坐在她对面,道:天演。 魔君笑了起来,将车帘拂起,往外喊:你们继续打啊,不用管这里。 大风卷起,瞬间吹散了天空中的阴云。 一刹那的空隙后,更黑的魔息如潮水涌来,将所有人都淹没,视野一片黑暗。 仙门之人一脸震惊,心想,怎么回事,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君? 而魔兵们已经习惯王不按常理出牌,兴奋地嚎叫着,扑杀过去。 四周杀气腾腾,沸反盈天,刀光剑影。 辇车高居云上,红纱飞扬,车中两人相对论道,清茶袅袅。 魔君道:先生说世上所有是上天演化而来,优胜劣汰,可我却有一丝不解。 怀柏没有喝茶:请说。 魔君:昔年神族创造天地,一怒天倾,一念地覆,河川倒转,山峰轰裂;而修士却要苦苦修行,才能参悟天法,上天止于三千尺,入地不能达地心,神与仙,孰强孰弱。 怀柏:单讲力量,自然是神强。 魔君问:那为何如今神族已经湮灭于世,而修士却比比皆是?物竞天择,难得反而是强者被淘汰了吗? 怀柏垂眸,望着杯中茶水,双手放在膝上,坐姿规整。 一两缕碎发从额前垂落,像风中的小花一样,颤巍巍拂动。 魔君有些失望,莫非先生也不知? 怀柏抬了抬眸,轻轻笑了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是什么事? 怀柏看着魔君这幅好学的样子,心想,如果在原来的世界,老师一定很喜欢这样的学生。 也没什么,她思忖片刻,什么是弱,什么是强?拥有强大的力量,从而失去对天地的敬畏,自取灭亡,和敬畏天地,与天道相融,从而能长久生存的其他种族,孰强孰弱? 六界之中,只以力量定论,自然是凡人最弱,若以心性而说,普通人受七情六欲之苦,也不及仙神超脱。但晃眼万年,沧海桑田,云梦陵阳不存于世,而人族却越来越繁荣昌盛,甚至有了对抗仙魔的实力。 怀柏反问她:你觉得人族弱小吗? 魔君揭开车帘,垂头往下望去。 地面轰隆隆震动。 身披铠甲的骑兵如利剑刺入魔物之中,与它们厮杀在一处。铁马踏碎血肉,杀声震天。 为首的将军铁马寒枪,驰骋沙场,面对狰狞魔物毫不怯弱,杀! 士兵们大喝:杀!!! 魔君觉得有趣。在她的记忆里,人族还只是一群茹毛饮血,直立行走的蝼蚁。 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已达到这般地步。 怀柏说:一个人自然渺小如芥子,一百年亦是短暂如蜉蝣,但若将所有的人聚集在一起,所有的百年代代相承,汇成一个种族,一个文明,就能如此壮阔伟大,让天地失色。 失去神智的魔物们双眼通红,不畏伤痛,疯狂撕咬。血流成河,尸骨遍地,人间地狱。 偃甲的灵光在黑暗中闪起又黯淡,被血浸透的土地上,人族将士一个个倒下,一个个冲上,前仆后继。尸山血海中,一面战旗迎风飘扬,屹立不倒。 魔君叹气,合上了车窗,厮杀之声隔绝在外,内室静谧,只有浅浅的茶香。 她说:原来如此,然而若非仙门相助,为他们提供偃甲,单以人族的实力,怎能做到这点? 怀柏十分肯定:自然能做到,只是要晚些年而已,然而千载之后,他们总能上天入地,踏破苍穹。 魔君挑眉:你如此肯定? 怀柏道:是,因为我曾亲眼目睹。 在她原来的世界。 魔君轻笑,却只当她妄言。她拨弄香炉,香灰簌簌。车中暖香融融。 往外看去,华光法器在黑云中穿梭,若隐若现,像是无数流星穿梭。 乌云越来越浓,轰隆一声巨响,银河倒倾,雨急风骤。 死亡的味道穿过车帘,与熏香融在一起。 魔君懒懒散散地坐着,外袍松松垮垮,内里红衣靡艳。 怀柏侧头,想透过珠帘与骤雨,找到那袭白色的身影。望了许久,她极轻地蹙了下眉。 先生,魔君慢悠悠地说:既然人族如此,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偃甲需要灵石,过不了几百年,他们就会学会与仙门争抢灵矿,到时候,你们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了。 怀柏不动声色:我知道。 魔君叹了口气,往桌上一挥,茶水全部都倒在地上。 有时候我钦佩你,有时候又觉得你实在可笑。她的手上出现一张白布,把布往桌上一铺。 怀柏眼神微动布上黑线纵横交错,宛若棋局,这是方才魔兵的大旗。 魔君将布抚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怀柏:以苍生为棋,以六道为子,袖手将天地玩弄于掌中。 这就是魔旗之意。 魔君愣了愣,扔过去一只炭笔,你说什么?我只是想和你下盘五子棋。不过你刚才说的很有意思。她思忖一会,笑道:以苍生为棋,以六道为子,我们赌一局,可好? 怀柏:我觉得不好。 魔君摇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可以,来吧。 第184章 华枝春满 怀柏:这还挺有霸总范。 魔君提笔,在棋盘上随便画了一个圈,我先开始啦。 她开局就下子在角落,一看就是一个菜鸟。 怀柏本来还忌惮她先手,现在稍松一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虚,万一魔君再来一句:我觉得我赢了,就这么定了呢? 魔君微笑:请。 怀柏道:你还没说到底要怎么赌。 怎么赌?魔君略一思忖,笑道:你最在意的人是谁? 怀柏面色清寒,冷眼望着她。 魔君哈哈大笑,先生何必这么害怕?这样吧,一炷香的时间里,你赢了我,一年之内我不出手对付仙门,若你输了,她勾唇,取出几块木牌,想了想,在牌上写下几个名字,我便杀其中一人。 她将木牌摊开,现在选一个吧,拿谁当赌注。 木牌上写着叶云心、景仪、赵简一、明英,还有佩玉。 怀柏攥紧手,我并不想选。 魔君:那怎么办呢?若你不选,我只好现在就出手啦,正巧我看了《如今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学了很多,正差实践。 怀柏紧蹙眉头,微微合目,心中挣扎不定。 就算笃定自己必赢,但万一输了呢?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就像驾着可能失控的车,面临岔路口,每一条路上都站着自己万分珍视的人,该如何选择? 魔君指着木牌,亲人、友人,还有爱人,她弯起眼,笑眯眯道:你想牺牲谁? 怀柏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再无犹疑。 她拿过写着佩玉的那块木牌,翻转过去,在背后添上了自己的名字,两条命,赌两年。 魔君抚掌笑道:好,痛快。 怀柏问:就算我们杀了你的爱将,你也不会出手? 魔君:自然,我以本名华枝起誓。她顿了一下,这是于我最重要的东西。 怀柏终于拿起炭笔,在棋盘上画下一子,我的赌注,也是于我最重要的东西。 魔君提起笔,悬在棋布上,只消她一念之间,便能如天道一样,解出千万种胜利的方法。 但过了一会,她只是漫不经心又画了一个圈,先生说的物竞天择,我很喜欢。 怀柏:这不是我提出来的,是别人说的,我不过复述。 魔君略为惊疑,片刻后怅然笑道:罢了,也无时间再去见他了,何况遇到先生这样有趣的人,我也知足。她说着,又落了一字。 胜负已定。 怀柏终于心安,诧然地抬起眸,长睫微颤,你并无胜欲。 魔君笑了笑,物竞天择,不容于世的,总是要被淘汰,这方天地,总是要让给后来人。 她说着,懒散地倚着椅背,红衣垂下来一点,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 怀柏画了最后一子,将炭笔搁置。 魔君勾了勾唇,其实来这里,只是想见一见你而已。我生来为魔,眼中所见世界丑陋不堪,杀戮是本能,但那个时候,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她从虚空抓出一壶酒,眼里说不出是寂寥还是倦怠,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也以为,天地本该是一片血色。可后来才发现,只有我是这样而已。 所有的魔族,都可以有回头的时候,只是他们不愿而已。 唯有她,注定飘零,永无退路。 怀柏静静望着她,没有说话。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她不觉得魔君可怜,只怕她毁约。 魔君抬头饮一口酒,酒水洒在红衣上,更显靡丽,就像车中燃着馥郁的香一样。 我学着凡人,燃最雅的香,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景,却还是体会不了他们的情感。直到看到你的那句话,才明白我才是该被淘汰的人。她把酒壶掷出去,你说得对,适者生存,我是不适者。 怀柏蹙了下眉。 魔君笑眯眯地说:这场赌局,我也没打算赢,我知道你牌技好,身上还偷偷藏着锦鲤。 怀柏:我没有。 魔君大笑,其实你赢了又如何,我自然不会再对仙门出手,但魔君已经不是我了。 怀柏猛地起身,什么意思! 魔君道:我把那股力量,存在了那个孩子身上。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元神化身。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8) 她把魂魄、元神、力量分为开,元神来佛土,特意听一番论道,无憾朝生暮死。 魂魄寄托桃枝上,与天心作一月谈,了却万年夙愿。 至于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她选择拱手相让,献给另一个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少女。 魔君摊在椅上,看见怀柏震惊的神情,大笑: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那股力量,只有借助神力才能真正摧毁,你们要是想赢,先要把神器夺回来。 重重香风,桃花如雨。 天心站起来,与墙头红衫少女对视。 华枝说:和尚,我输了,你也没有赢。 天心眉头紧锁,眼瞳里淡金色隐隐浮现,从初见,他就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他最想渡化的人。 可他渡不了,谁也渡不了,像是当年的鸣鸾一样。 华枝把长明灯扔了过去,说好的,我输就给你一样东西,这东西还你。 天心接住,垂下眸,灯火颤了颤,柔和的佛光像萤火一样,在其中游动。 华枝道:你渡不了我。 只是在万魔窟漫长的日子,她还是会忍不住回忆从前,千万年只有一瞬,没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除了那束兼济天下的佛光。 盲僧自风雪中走来,手提明灯,照耀世人。 他步步莲花,佛光护体,注定登临彼岸。 华枝想起初见,笑了一下,道:那时候,我逼你许下宏愿,不渡尽天下所有魔之前,永不成佛,罢了,我收回来这个愿望。 这双眼睛,我也收回来,华光一现,她手里出现两颗金色的明珠,这本是两个大魔的魔元,千万年来受佛法蕴养,也渐渐没了魔性。 华枝道:你去当你的佛吧,我就不阻你的路了。 一阵清风拂过,宽大的僧袍如云飘拂。 天心大睁着眼,眸里没有神采,瞳孔中却出现莲花的图案。他提着灯,身上佛光炽盛。 金光漫漫,云霞如锦,瞬息之间,小院内开满了金莲。 万年向佛,若非身怀这双魔眼,他早已登上彼岸。 华枝微眯着眼,嘴角牵起浅淡的笑意在最后的时刻,她又学会了两样东西,放手和成全。 天心低声道:我不愿成佛。 声音方落,大风卷起,云霞骤散,金液如雨倾盆而落,满池莲花摇曳。 天心抬头,似乎在云后看见一双慈悲无情的眼睛。他对着那双眼睛,对着漫天神佛,再次许下宏愿:苍生不渡,我誓不成佛。 那双眼睛重新闭上。 金光渐渐消散,天心站着,僧袍频摆,身后一池凋谢的金莲。 华枝坐在墙头,晃着双腿,何必? 天心神情悲伤,低声恳求:请让我渡你。 就算要花去千万年的岁月,就算永远不能再成佛。 华枝笑了笑,我太累了。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 不等天心说话,她又自顾自问:海的那边是什么?天的那边又是什么? 天地如硕大的牢笼,把她紧紧囚在这里。凡人穷极一生也走不完这天地,于她却只需一刹那的念头。 这天地,实在是太小了。 华枝想挣脱天地的束缚,去看一看天外的世界,像一只鹏鸟一样,振翅而飞,扶摇九万里之上。 再不做魔君了。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你哭什么? 天心不语,满面是泪。 华枝笑道:不是你教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吗? 墙头的身影骤然一空,一枝桃花枝跌落下来。 天心双手捧住花,跌跪在地,过了许久,才颤声说:贫僧的心里,早已落满了尘埃。 日影西斜,明月从海上升起,泠泠银辉照耀大地。 天地广阔,抬头只见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魔君的身形隐去,车中荡然一空。 怀柏跳出车,一剑挑穿一只魔物,纵身掠到佩玉身前,与她后背相抵,面对千军万马。 东海云上魔宫中,紫衣少女从重重纱帘走出,垂眸望着满山桃花,面无表情。 洞庭似有所感,猛地回头,手腕上蓝链剧烈颤动。 长凌感受到魔君离去,飞过来,低声问:还打吗? 洞庭眼神一冷,长枪凛冽,万里之水浩然奔来,朝结界袭去,先把结界攻破,没有守护的东西,他们自己会放弃的。 大水裹挟尘沙,从荒原滚过,转眼即逝。 地面不停震动,传来轰隆巨响,如同万马奔腾。 凡人士兵纷纷后撤,架马往回逃,想要躲入结界中。 至于他们身后的魔物,在瞬息内被大水淹没。 洪水咆哮,势不可挡,摧毁沿途的荒丘巨木。 正当它要把士兵们卷入其中时,一座巍峨山峰拔地而起,挡住了滔滔大水。 陵阳站在峰顶,与洞庭遥遥相望。 第185章 长路漫漫 万年陪伴,再相对时却是生死之敌。 洞庭面无表情,眼神如冰,抬了抬手,示意长凌去对付陵阳。 叶云心冲了过去,挡在陵阳身前,琤琤琴音流泻,杀气如丝如网,墨黑的发散在空中, 陵阳勾了勾唇:傻木头,不是说不给我弹琴了吗? 叶云心:大敌当前,你还计较这个。 流火飞转,魔气森森,长凌双翼一合,浑身被魔气包裹,如流星轰然砸来。 陵阳抱住叶云心,长鞭绕住一颗巨木,如轻燕掠过云间。 轰的一声巨响,碎石滚滚而落,山峰一角崩裂。 他是想把山砸裂,让水冲垮结界。 叶云心将琴横在膝上,随着袅袅琴音,山上树木生长,将碎石紧紧缠绕在一起。 陵阳踏着流火,长鞭出手,柔如柳丝的细鞭狠狠扎入大魔血肉中。长凌双目血红,转身与她缠斗在一处。 怀柏垂眸看了眼,笑笑,对佩玉说:擒贼先擒王。 佩玉心领神会,两人刀剑合璧,穿透魔潮,朝洞庭奔掠而去。 洞庭早有准备,巨大的水墙横在中间,阻绝两人退路。 怀柏点上云巅,惊鸿一般轻掠而起,青衣翻飞,宝剑出鞘,将水墙一分为二。 洞庭喝道:雪衣、北辰! 雪粒散开,大魔应召而来,撕开乌云,徒手抓住了云中。 只来了雪衣?洞庭眉头一皱,往旁看去。 沈知水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挣扎不定。 知水朝雨拦住她,眉目凝愁,凤眸凝睇,千言万语凝于眼中。 沈知水只觉头痛欲裂,不自觉撑住头,苍白的唇动了动。 朝雨眼睛一亮,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打开匣子,一枝杏花躺在其中。 花枝鲜艳,花心犹带晨露,过了数年,它依旧被保存得好好的。 记得吗?这是你送我的,你说过,它是你的春天。 沈知水身子一震,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她似乎回到那场杏花春雨中,对面少女笑意盈盈,眨一眨眼睛,压过满园春光。她踉跄着往前,握住杏花,朝雨 朝雨笑着,眼底含泪:你记起我来啦? 沈知水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不住道:抱歉。 朝雨哽咽道:不用道歉,这不怪你啊。 怪只怪命运弄人,阳错阴差,但所幸,她们还有很久的时光。 沈知水眸光转暗,再抬首时,冰冷的目光直直朝谢沧澜刺去。 她终于记起万魔窟底下的不死不休,长刀呼啸出鞘,一道火光蹿过天际,朝雨见状,紧随其后,玉箫如电刺来,银光炽盛,与沈知水左右夹击。 谢沧澜执刀而立,灰发被风吹起,黑袍如乌云翻滚。 一丝血顺着云中流下。 雪衣眸里红光流转,不觉疼痛,反而更加兴奋。另只手五指如钩,朝怀柏划去。 无双抵住了魔爪,佩玉瞬息出现在怀柏身前。 正胶着之际,一块小石头啪叽砸下,打在大魔的角上。 这点疼自然不痛不痒,但却是十足的挑衅。 雪衣扭头,赤子乘龙,立在云间,手里掂着一块石头,朝它喊道:辣鸡! 怀柏喊:老三,你们怎么来啦?! 容寄白笑:师尊师妹有难,我们当然要来帮忙啦,是不是,沧海。她拍拍龙角。 青龙低吟,风卷残云。 不等几人反应,容寄白又扔了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正打在雪衣的角上。 她咧嘴,做个鬼脸,你长得好像一条狗哦! 雪衣怒火顿生,放弃怀柏二人,转身追容寄白而去。 怀柏:小心! 青龙蹿出数里,容寄白摆手,声音清亮:师尊别怕,它追不上我们! 怀柏扶额,行吧,确实追不上。 佩玉转身,艳刀指向洞庭君。几位大魔皆被缠住,无人再来救她。 洞庭不慌不忙,嘴角含笑,似乎还有依仗。 师尊,请将她交给我。 怀柏点头,反身一剑,把偷袭的魔物刺穿。 刀光寒凝,乱纷纷的银光像碎雪洒落,流星飒踏,佩玉纵身跃起数丈,刀上迸发出丛丛火焰,任凭挡路魍魉,坚硬水幕,在刀气下都化作飞灰。 洞庭往后疾退。 佩玉紧追不舍,今非昔比,她已至元婴,完全可以独自击退这只魔物。 血雾!迷蒙的雾气汇成四股锁链,捆住洞庭四肢,艳刀转瞬即逝。 洞庭抬起头,眸中被霜雪的刀光覆满,杀气已至,但她只是勾唇笑了笑,看向腕上蓝链。 紫衣翻飞,横在无双之前。 佩玉猛地张大眼眸,撤回无双,双肩微颤:环顾。 柳环顾别开眼,朝洞庭道:别给我惹麻烦。 洞庭低低笑了起来,谁让我们的命系在一起呢?漫漫。 佩玉直直望着紫衣少女,环顾,上次折花会,仙门已经替你父亲平反了,你回来吧。 柳环顾冷笑:父亲?谁是我父亲? 佩玉如遭雷击,面色惨白。怀柏走近,悄悄摸了把她的手背,以作抚慰。 战况紧急,无人注意这里。 柳环顾朝怀柏颔首,两年之约,我遵守,但你们不能杀她。 洞庭一怔,什么两年之约?你们许下什么约定? 柳环顾扼紧她的手腕,转身离开,紫色的衣裙被风吹起,缥缈如天际紫霞。 洞庭想摆脱遏制,无奈不能,只能跌跌撞撞跟上,你拿了她的力量,把魔族丢在这里? 柳环顾:拿她来威胁我?你不也想要她死吗? 洞庭欲哭无泪,本以为上一个魔君已经够不靠谱了,没想到这个尤甚。 见到新魔君欲离开战场,大部分魔物出于本能,开始缓慢撤离。 也有一些,本来归于陵阳麾下,在见到她时立马反戈,帮着陵阳在与长凌交手。 一时间,攻守逆转,魔仰马翻。 漫漫? 柳环顾身子微颤,停下脚步。 方赶至战场的霁月还不明白发生什么,又或者她什么都已经知道,你回来啦? 柳环顾背对着她,微垂眼睫,眸里血红。 霁月脚步踉跄,执弓的手松开,飞雪弓跌落云端,回来了就好,来,到师姐这里来。 柳环顾面上表情变幻,有震惊、动容、留恋、但末了却变为一片冰冷。 她转过身,嗤笑道:谁是我师姐? 霁月瘦了很多,红衣也不如以往鲜艳,像是红日从天上坠落,跌入尘中。她颤抖着唇,倔强地说:漫漫,师尊还在等着你。 战事已不如方才紧张,许多人的目光投了过来,人群中也响起窃窃私语。 那魔和圣人庄什么关系? 听说以前也是圣人庄的弟子,叫柳环顾。圣人庄待她挺差的,也只有霁月把她当师妹看。 哈,圣人庄灭门,那不是报应吗? 沈知水一刀劈开谢沧澜的胸口,朝雨见状,将玉箫刺入他的魔元中。 谢沧澜仰着头,喉中发出嚯嚯的声音,瞳孔放大,一阵黑烟从胸口冒出。 柳环顾静静望着这一幕,没有出手。 沈知水收刀,看过来,神情悲伤而隐忍,漫漫 她与朝雨形影不离,真是一对璧人。 柳环顾合了合眸,耳畔似又响起母亲悲伤的歌声。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悲伤以终老 过了会,她睁开眼,目光坚定,嘴角挑起笑意,诸位在唤谁,我可是魔君。 她是魔君,必须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从她离开圣人庄,走入万魔窟时,就永远没有可能回头。 也不会回头。 霁月落下两行泪,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师妹。 柳环顾笑容冰冷讥诮,言语如刀,将自己一一肢解,血肉剜下来,热腾腾的心也剖出,扔在地上,庄主,你我早就,恩断义绝。我此番模样,不还是拜你所赐? 霁月面上血色尽失,身如细柳,不住颤抖,仿佛下一刻便要承受不住崩溃。 柳环顾偏要一刀刀戳过来,是你假仁假义、冠冕堂皇,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步步将我推入绝境,是你! 周围已有人看不惯,大口骂道:住口!昔日庄主怎么待你,你都忘了吗? 忘恩负义!杀人如麻!你罪不容诛! 魔族大势已去,现在庄主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速速回头,莫要作茧自缚! 柳环顾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这些聒噪的人命丧九泉,但她不予理会这些谩骂,目光一一从霁月等人脸上掠过他们都沉默地、悲伤地、真诚地望着自己。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39) 所亲所慕之人,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 她心中涌过万种情绪,紧接着冷静而残酷地把这些令人悸动的情感剥离。 就像把荒草拔尽,连肉带血,扔出心田。 很疼,但早已习惯。 无论是柳环顾,还是沈漫,都已经死了。 死在冰冷的仙门,诡谲的人心里。 柳环顾抬眸,微笑道:你们所爱,都是因我而死,如果想要杀我,来呀,我在天海秘境等你们。 霁月踉跄几步,漫漫,小师妹,不要这样 柳环顾本已转身,闻言又停下脚步,道:庄主,请不要再这样喊,你以后再也没有小师妹了。 第186章 佛门金莲 紫衣远去白云间。 长凌见形势不妙,张开蝠翼,飞离战局。 战场空荡,洪流卷黄沙,缓缓褪去。 霁月身形微颤,神思茫然是她害了漫漫,也是她让圣人庄被血洗,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都是她的错。 佩玉走至她身边,目光担忧。 霁月摇头,跌跌撞撞扭头离开,我无事、无事 在山峰之顶,陵阳率领一帮叛逃的魔物,接受众仙家的审视。 这些人的目光中有疑惑、好奇,也有仇恨、鄙夷。 叶云心负琴,站在她身前,与她并肩而立。树木便是这样,喜欢上一个人,便会死心塌地,再不挪开一步。 怀柏从仙人中走出,与陵阳对视,如今怀柏是仙门最强者,赢得所有人的信服,她的态度,就是仙门的态度。 抱歉。陵阳低垂眼睑,轻声道。 怀柏看了她半晌,笑了下,师姐瘦了。 陵阳诧然抬头,你不问我为什么? 怀柏道:回来了就好。 孤山是他们的家,就算一时不忿离家出走,也总会有归来的一天。 就像当初的丁风华一样。 陵阳闭上眼,握住她的手,嗯。 一场五子棋,为大家争来两年的光景,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因为利剑悬于头上,众人更加团结,大书院人来人往,习道气氛愈浓。 这日公示板前,佩玉拿着笔,将今日授课之人和课程名目誊录上去。 少年们围在她的身边,笑嘻嘻道:音修课!终于等到了! 仙长,怀柏仙长今日开不开课呀? 佩玉佩玉,你要不要也挂名授课啊?你的那招血雾,好酷,想学。 周围有一瞬的安静,只余粉笔在木板上摩擦的簌簌声。 佩玉心中奇怪,写完后转过身,霁月面色苍白,形容消瘦,怔怔望着公示板。 请给我挂上一堂课。霁月道。 佩玉点头,重新拿起粉笔。 霁月:说礼。 话语刚落,有人忍不住小声笑起来,噗嗤,学礼,这个时候礼有什么用? 另一个少年瞥了眼霁月,用力在他手臂上揪一把,不说话你能死! 嘶哇,你轻点! 待课程公式结束,他们蜂拥跑开,进入学院中。 霁月默不作声转身,慢慢走着,昔日骄傲不可方物的少女,如今颓然潦倒,一无所有。 佩玉放下笔,急忙跟了上去。 霁月声音嘶哑:你来做什么? 佩玉抿唇,来听你的课。 霁月笑了笑,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佩玉,不必怜悯我。 我没 但霁月已没耐心听,打断她:那日你说的是对的。她凄然一笑,是我瞻前顾后,立场摇摆不定,害了漫漫和圣人庄。佩玉,你该恨我。 佩玉摇头,我不会,这不是你的错。 霁月脚步虚浮,不用给我找借口,我没有完成与师尊的约定,不配圣人的期许。 佩玉不善言辞,想了半晌,才道:我师尊说过,未来之事不可预料,当我们做出某个选择时,不能判断它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更好还是更坏,但只要做出选择的当下无悔就好了。 霁月微微一怔,眸里水光浮动。 佩玉继续说:我师尊还说,就算是圣人,也会有遗憾,何况是我们芸芸众生。善良的人总是活得要更加艰难,因为他们会把命运弄人归之于自己的过错。她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绞尽脑汁想如何安慰霁月。 霁月听着,愁眉渐渐展开,抱了佩玉一下,谢谢。 大学院早就没有空房供霁月讲学。 于是她便只能在庭院中央支起一张简陋的书桌。 敲钟老僧张了张眸,继续闭眼睡觉。菩提树上,一只小猴歪头,好奇地望着她们。 除却老僧与小猴,听课的只有佩玉一个人。 霁月不在乎,自顾自开始讲课。她说的既不是教人上场杀敌之术,又不是炼器炼丹之法,而是看似最不切实际的礼义之道。 就算有往来的修士驻足,听了几句后,讪笑一声走开了。 这年头,朝不保夕,谁还讲求一个礼? 青铜钟悠悠响起,课业结束后,霁月与佩玉坐在树下闲谈。 霁月苦笑:我知道战乱之时,礼法无用,可我却觉得,这些不被人看重的道理,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佩玉:你是对的。 老僧张开眼睛,看着菩提叶悠悠飘落。 霁月并未察觉,我也只能这么做了,真想像圣人一样,乘桴游于海,从此再不靠岸。 佩玉:等日后收复仙门,我给你做一艘船。 霁月笑起来,你啊,她叹口气,喃喃道:也不知佛土有没有一片看清因果的莲池,我答应过漫漫,帮她看看的,我答应过她的。 铃声叮当,霁月拍拍佩玉的肩,你去忙你的事吧。 佩玉想要说话,却被她抬手止住,不要怜悯我。 霁月站起来,重新站在书桌前,对着空空荡荡的庭院,继续讲述礼义之道。 佩玉回头,庭院深深,菩提叶落,少女腰背挺直,声音嘶哑。 而听客,只有一树一钟一猴一老僧而已。 日影西斜,霁月终于讲授完,抬头,天际几只寒鸦飞过。 来来往往的少年偏头看她,眼神多有探究。她不管众人非议,弯腰收拾好书卷,朝老僧小猴行礼,正欲离开时,老僧忽然问:你想去莲池吗? 霁月一愣,抱拳躬身,麻烦大师了。 老僧放下钟槌,慢悠悠站了起来,小猴跳到他的肩上,走吧走吧,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它。 传说中与世尊同生的莲池看上去并无什么特殊。 霞光渐暗,水色犹白,满池风荷摇动。 霁月望着荷花,忽然想起柳环顾说过,仙门便是一塘荷池,站在岸上,自然见凉风习习,芙蓉摇曳,可被踩入泥中时,就只能望见腐烂的根系,污浊的黑泥。 她那时不明白,现在却隐隐有些感触。 非议、冷眼、嘲笑,短短几日,她就觉心力交瘁,而这些,曾于柳环顾是家常便饭。 师姐,若有一日你去了佛乡,能否帮我看看,属于我的那朵莲花是什么模样?是开是谢?茂盛还是凋亡? 恍惚间,少女伤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霁月愣愣抬起头,满面是泪。 漫漫是早知今日吗?所以才这样请求,她早就 大师,我想去找一个人。 老僧轻念佛号,缓缓离开,道:无情天地,有情众生,难渡、难渡。 霁月踏入莲池,水面泛开涟漪,荷花摇曳生姿。 她一步一涟漪,循着心声,于万花中穿过,待看清一朵枯萎的花苞时,泣不成声。 她的师妹,还未来得及开放,就已经枯萎了 沧海的脚力天下无双,从佛土飞到北域,就已经甩开大魔。 容寄白不放心师尊师妹,与她分开,独自跑来佛土。师门重逢,众人一起在薛家老板重开的饭馆大吃一顿。热锅腾腾冒着白汽,薄薄的羊肉片在汤底里翻滚。 赵简一依旧细心替众人调好油碟干碟,卷起袖子倒酒热菜,把涮菜倒进锅里。 明英依旧酒量很小,拽住他的袖子,絮絮叨叨说着过去的事。 容寄白瞥了眼师兄师姐、师尊师妹两对人,想起沧海,忽觉寂寞,长叹一声,喝完杯中酒。 怀柏眯眼微笑,脸上浮现微醺,软若无骨般,半倚在佩玉怀中。 与亲友坐在一起,搓一顿香气扑鼻的火锅,饮几杯热酒,就足以抚平心上伤痛。 明天,太阳会照旧升起。 夜浓如水,月华摇曳。 一行人醉醺醺地往住处走,走到一半,东倒西歪,趴在山道上。 佩玉无奈,如往日一般,用偃甲金刚扛着他们,自己扶住怀柏,艰难前行。 草木窸窣,霁月神不守舍从岔路钻出,差点吓佩玉一跳。 她望着好友无神的眼,试探性地喊了句:霁月? 霁月没有说话,像一只幽魂般,往山下飘去。 佩玉心中焦急,明明早上见面时人还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想去追霁月,又不放心将师尊师姐放在此处。 怀柏睁开双眼,握住她的手,去吧。 佩玉见师尊双颊飞霞,眼里已无醉色,放下心来,提气纵掠往下,身影消失在树木中。 怀柏伸了个懒腰,神使鬼差地,抬脚往霁月来时的方向走去。 和风送爽,走了几步,遇到一树颤巍巍的桃花,耳畔响起潺潺水声,她顺着小溪往前,峰回路转,一池亭亭莲花迎风招摇,在月下舒展身姿。 怀柏心情舒畅,且歌且行,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处,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咦。 她抚上一朵青莲时,脑中忽然浮现许多画面婴孩坠地呱呱哭泣,稚童爬上墙头偷一捧酸杏,少女待字闺中纤纤素手绣并蒂芙蓉只几个刹那,她就看尽了一个人的大半生。 怀柏迅速抽回手,面色不再散漫,望着眼前莲池,忽然想起传说中能看清因果的佛门金莲。 这么平平无奇吗? 她一时兴起,快步踏入池中,惊起几只夜栖的鸥鹭,我来自异世,这儿会不会有我的那朵莲花呢? 第187章 吉光片羽(1) 于万朵盛开金莲中穿梭,终于觅得自己的那朵。 怀柏有些惊讶,还真有啊。 碧水湛湛,莲花袅袅,翠叶重重。 怀柏有些自恋地想,好看,不愧是我!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莲花娇柔的花瓣,相碰的刹那,水面飞出一群萤火。 往事的吉光片羽,鸿爪雪泥,如星火般,从她的眼前掠过。 守闲峰上春光融融,一片翠绿,山风微拂,薄雾忽浓忽暗。 周围绿树清峰藏在雾中,模糊不清。 薄雾中缓缓行来一个窈窕少女,翠羽青衫,眉目如画。 她提着一壶酒,拾级而上,山道湿滑,苔痕遍布。 这是自己吗? 怀柏怔怔,如魂魄一般,紧紧跟在少女身后。 怀柏!紫衣少年怒气冲冲飞来,从剑上跳下,刚好踩着青苔,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他更气了,你又翘课! 少女仗着熟悉地形,把酒一兜,往树丛里一窜,溜得比兔子还快。 丁风华熟门熟路,对逮兔子颇有心得,裂缺! 长剑呼啸而来,载着他堵在必经的路上,他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连御剑都不会! 少女嘿嘿一笑,忽地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 丁风华瞪大眼睛,喃喃:缩地成寸明明她没去听课,为什么? 这招缩地成寸,他也只是刚刚学会,还只会皮毛,可少女好像用起来很得心用手的样子。 他心中震惊,想起了师尊说过的话 小柏是一柄剑,没有出鞘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的锋芒。 不要逼她,一切自然而然就好。 等丁风华醒过神来,草木簌簌,蹿出一只小雀,歪头望着他。 少女早已不见踪影。 怀柏!你给我出来!!!火冒三丈的声音在山峰回响,许多鸟雀受惊,倏地一下飞了起来,木叶潇潇飘落。 怀柏看见故人,鼻头发涩,频频回首,却还是被少女牵着飘远。 少女倚在守闲峰的老树下,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老树睁开眼,好小子,你又翘课!我要告诉你师兄。 少女笑嘻嘻:老爷子,你不告诉他们我躲在这,我分你一盅呗。 老树满怀期待:酒呢? 少女将空酒壶倒过来,零星一两点酒水掉了下来,她不好意思讪讪一笑,下次记得给你带。 老树: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它顿了顿,忍不住絮叨:你看看你师兄师姐,一个个都多勤勉,就你一个人这么惫懒,整天想着人间欢乐,以后可怎么办! 少女堵住耳朵,停停停,你怎么跟丁风华一个样子,我师尊和大师兄都不管我的! 她等老树闭了嘴,才放下手,懒懒躺着,为什么一定要努力修炼呀?我又不想寿与天齐,再说啦,吃喝玩乐,谁不喜欢?好好享受生活,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老树翻了个白眼,可惜在皲裂的树皮上并不明显,就你歪理多。 少女翘着腿,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哼:说不过我就说我的是歪理。 老树又问:你不好好修炼,以后被欺负了呢?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0) 少女理直气壮地回它:我师兄师姐这么勤勉,日后一定会很厉害,有他们在,我为什么要修炼? 老树: 少女挥挥手,修炼太苦,不如跳舞。 斗转星移,人间数度春秋。 这任道尊,他们的师尊,也到了寿元将尽的时候。 少女匆匆赶到丹霞宫,日影西斜,五个青年站在夕阳里,神情哀伤。 宁宵道:进去吧。 道尊白须白发,面目慈祥,朝他们微微笑着。这六人日后会名扬天下,成为仙门的中流砥柱,但现在,他们还太稚嫩了,像是几只羽翼未丰的小鸟,只能相互扶持着,向未知的天空探索。 宁宵率几个师弟师妹跪下行礼。 道尊摆摆手,不用客气了,也别难过,生老病死,这就是天命,没什么大不了的。 几位弟子到底年轻,心境不如他平和,皆眼中含泪,面色哀恸。 道尊看向宁宵:宵儿,你的道是守护,这本是很好的,不过稍微把自己看得重一点,把往事看得轻一点,也许会更好些。 宁宵有些许疑惑,但为了让师尊安心,还是说:是的,我会注意。 道尊叹了口气,转头一一嘱咐他们几句话,最后望着怀柏,笑起来,招手道:小柏,你过来。 怀柏走过去,牵住道尊的手,坐在他身侧,师尊 道尊擦掉她的泪,慈爱地说:你的天分是孤山、或者整个仙门最高的,谁也教不了你,也教不好你。 怀柏想起从前调皮,眼眶通红,后悔道:弟子不懂事。 道尊笑着说:什么不懂事,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你的年纪太小,天赋又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贸然修炼,反而容易误入歧途。道这个东西啊,不能急,得自己慢慢找。 怀柏心中茫然,我不知道 道尊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守护的东西吗? 怀柏想也没想,我想守护孤山。但孤山并不需要她的守护。 道尊似乎明白了,微笑:不要急,总会找到自己修炼的动力的。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或者东西,让你真正踏上道途。 他望着这几个青年,心中欣慰,你们天赋都比我高,我也没什么能再教的。大道孤独,长路漫漫,所幸你们不是一个人。凡间有句话,叫做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难折断,你们只要砥砺同行,就算天塌了,也没什么要紧。 弟子们纷纷点头,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道尊想到以他们六人之能,孤山日后定会成为仙门第一,承担责任,于是又说:你们天赋高,心性坚定,也有各自的追求,但就算登顶仙途,也不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把自己看得低一点,把别人看得高一点,做出决定前,不妨多想想苍生。 他闭上眼睛,六道轮回,众生皆苦,你我皆在苍生之中强者是不会孤独的,他们的身后,站着所有的人。 过了许久年,孤山果如上任道尊所言,成为仙道之首。 几个师兄妹就算偶尔吵架拌嘴,但过几天气消就马上和好,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关系愈加密切。 怀柏搬到守闲峰上,看花喝酒逗鸟,活得好不快活,直到有一天,她在孤山脚下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第188章 吉光片羽(2) 师妹收了个徒弟? 小柏有徒弟了?! 她转性了?! 几个峰主叽叽喳喳讨论后,御剑飞到守闲峰上。 融融春光里,怀柏蹲下身,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在逗弄一个坐在石上小孩。 那小孩瘦极了,面上满是伤痕,不过最让人难忘的是她的眼睛,阴沉黑暗,看不到光。 文君下意识蹙了下眉,在她体内感应到了熟悉的血脉。 叶云心偏头,怎么? 文君:无事,只是觉得这孩子有点太阴郁了。 景仪附和道:是呀,可怜见的,脸上这么多伤,天知道受过多少苦。 怀柏没有察觉几人过来,依旧用糖葫芦逗着小孩:崽崽,这个你喜欢吗?很好吃的,酸酸甜甜,要不要舔一舔?你不吃,不吃我就吃完啦。 可惜无论她怎么引诱,小孩都没说一句话,苍白的小脸上是一片木然。 小柏。景仪唤道。 怀柏转身,笑着迎上去,师姐,你们怎么来啦? 文君嗔怪:收了徒弟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什么来? 怀柏露出苦笑:什么徒弟,那个孩子啊 说着,她不禁叹了口气。 几人望了眼佩玉,自然察觉到了不对,这是怎么了? 怀柏道:带回来就是这样了。身体上的伤口容易治愈,心上的伤,却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与许多精力。 景仪看着她手中的糖葫芦:小孩子不是都喜欢这个吗? 怀柏无奈叹息:没有用。对了,师姐,你们小时候喜欢什么? 景仪掰着手指,可多了,糖葫芦、糖粑粑、掏鸟蛋、放风筝,还有教训那群小痞子! 怀柏看着她如花娇柔的脸,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景仪抬手想捶她一拳,被她灵巧躲开。 别别,怀柏摆手求饶,师姐的拳头还是留给那些仰慕你的修士吧。云心师姐,你呢? 叶云心面无表情:我没有小时候,不过我是幼苗的时候,喜欢看星星。 也只能看星星了。 怀柏望向文君:师姐? 文君思忖片刻,粲然一笑,我也喜欢看星星。 怀柏扶额,好吧,你们天生一对。 她想了想,孤山地势崎岖,不适合放风筝,以那孩子的身体,也不能带她掏鸟蛋打小痞子,思来想去,还是继续用美食诱惑最靠谱。 这世没有明英这个商业奇才带动,孤山脚下小镇有些冷清。 怀柏拉着小孩的手,走过一个小摊,便要停一下,柔声道:这个喜不喜欢? 那这个呢? 要不尝尝这个? 可小孩依旧是木木的,似乎没了神魂。 怀柏叹一口气,前方有个包子铺,老板打开锅盖,热腾腾的白汽瞬间冒出来。 她本不抱希望,垂眸一瞥,却发现小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点。 崽崽,想吃包子吗? 小孩没有说话,扬着脑袋,呆呆闻着氤氲在空气里的香气。 怀柏将各种口味的包子都买了一份,桌上被摆的满满的,包子白白胖胖,香气扑鼻。 小孩抿了抿唇,在怀柏不断鼓励下,终于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个包子。 咬上去的瞬间,她的泪落了下来,世界似乎又重新有了色彩,而对面笑意盈盈的女人,是带她走出寒夜的光。 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年。 不知不觉,小孩渐渐长大,墨发渐长,五官长开,犹如名花初成,光彩照人。 而怀柏依旧在春花秋月中追寻着自己那虚无缥缈的道。 没有人会真正指责她的惫懒,大家对这个小师妹宠溺无比,从不苛责。 岁月静好。 怀柏最先发现自己对徒弟太过在意,是在听到佩玉只身除去尸王的时候。 她心中忽然腾起莫名的焦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不受控制地御剑遁出数里之外,去找佩玉。 那夜星河摇动,月照大江。 怀柏望着戴刀走来的少女,藏在袖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以金丹除元婴尸王,她怎能这样拿自己冒险? 怀柏知道自己的心思很卑劣,她出生名门,受师长爱护,一直以来都被教导要怜惜弱者、爱护苍生。 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在面对佩玉的时候,这些话都凝在喉中,她拍了拍少女的肩,如果打不赢,就逃跑吧,逃跑虽然可耻,但有效啊! 事后佩玉依旧在人间游历,怀柏回到孤山,听闻徒弟一次次斩杀妖魔,渐渐名声大振。 她坐在雁回崖,仰头望着明月,饮下一口苦酒。 山风凛冽,青衣翻飞。 师妹,文君在她身旁坐下,为何一人闷闷不乐? 怀柏咬了咬唇,没什么啦。 文君观察入微,不要骗我,我还不知道你吗?是因为你的徒弟吧。 怀柏喝了口酒,闷声道:嗯,做师父的,是不是看着自己的徒弟厉害了,都会很开心啊。 文君笑道:自然。 怀柏沉默一会,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怕她受伤,怕她照顾不好自己,怕她被人欺负。 还怕佩玉飞得太高,自己够不着。 这是一个称职师父应该有的情绪吗? 文君安慰她:人之常情,当年我们刚开始学御剑的时候,师尊不也老担心我们会不会掉下来摔着吗?不过徒弟总归是要长大的嘛,等你知道佩玉的实力,就能完全放心了。 怀柏心想,不,就算佩玉登顶仙途,她也不会放心。 师姐,我想好好修炼了。 文君诧异:嗯?我家小柏收心了? 怀柏缓缓道:我总是担心她,可我实力不济,想去保护她,又怕自己日后会拖她的后腿 文君气笑了,你简直是有了徒弟忘了师姐,这么多年白养你了。 怀柏拉着她的衣袖,撒娇讨饶,好师姐,你们这么厉害,当然不要我保护啦,可是佩玉,她顿了一下,她没有我不行。 等佩玉历练完成,回到孤山后,怀柏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场庆功宴。 宴会只有两人。但她们早已习惯生活中只有彼此。 高楼百尺,夜雨淋漓。 怀柏倚在栏上,衣带当风,举起酒,恭喜我的佩玉名扬天下! 听到'我的佩玉'时,白衣少女双颊浮上淡淡粉红,像是浅浅抹了层胭脂。 怀柏劝酒,你也喝,今日我们纵情尽兴一些。 佩玉那时的酒量并不好,乖乖喝了几口,眼神就开始迷离。 粉面泛霞,颜色无双。 怀柏看她,只觉徒弟生得越来越动人,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脸。 这于她们师徒相处中,本就是寻常的亲昵举动。 偏偏这时候,佩玉歪歪头,蹭着怀柏的手心,低声喃喃:最喜欢师尊了。 怀柏浑身一震,心跳剧烈,犹如擂鼓,手也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抽了回去。 佩玉喝得半醉,忽地大胆起来,伸手揽住肖想已久的人,依靠在她怀中,好喜欢师尊呀。想 怀柏把她推开,心蓦然慌乱起来,不等佩玉说什么,转身逃入夜雨里。 这孩子,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她站在雨里,任冷雨打湿全身,才渐渐冷静下来。 雨水滴滴答答打在石板上。 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难受,但怀柏无暇注意这些微末之事,脑中一片混乱。 错愕之后,又生出莫名的欢喜她们是师徒,又同为女子,佩玉为何会喜欢自己。 但转念又一想,她们本是最亲近的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没有人比她们更默契,更在意彼此。 日久生情,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怀柏捂住胸口,只觉里面的那颗心,又在砰砰跳动。 等怀柏再回到小楼时,佩玉已经不在,她苦等至天亮,担心徒弟伤怀,下山去找时,正巧撞上少女从山道走上来。 佩玉! 佩玉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怀柏心里一沉,心道,不就是追求失败吗,有必要这样嘛。她深吸一口气,红着脸道:昨晚你说的事,我想了很久,其实 佩玉打断了她,我忘了。 怀柏面色雪白,皱起眉,什么? 佩玉眼里没有感情,机械地重复,我忘了,师尊。 怀柏怔怔望着少女远去,心闷闷抽痛。 但她不知道,这时回来的,已经不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徒弟了。 无华失窃,天劫转瞬即至,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乌云倾来,天空一片黑暗,云中雷蛇游走,天威之下,无人能逃。 弟子们慌乱地喊: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宁宵看了怀柏一眼,眼中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悲哀。 他飞上半空,用全身修为罩住六峰峰顶,至于外峰的弟子,则在天火中挣扎,惨叫连天,尸骨遍地。 仙境在刹那间就变成人间炼狱。 怀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在天威面前,他们跟蝼蚁一样渺小。 天雷轰然而至。 她吐出一口血来,跌跌撞撞想往山外走去,又一道天雷劈下,半身俱成白骨。 她倒在地上,用仅有完好的手肘,用力撑着地面,想爬出孤山。 可是雷声阵阵,电蛇如网,天威之下,她这个刚到金丹的修士,怎么能逃出去呢? 怀柏不是想活。 她只是在想,她的佩玉还在外面。 无华失窃,她从未怀疑过佩玉,直至此时,她也在想,她的佩玉该怎么办。 她唯一的徒弟,她捧在手心的珍宝。 要是佩玉知道自己死了,该怎么伤心呢?她的徒弟,心肠那样柔软,人那样善良。 怀柏手肘已被磨破,露出森森白骨,青衫破碎,鲜血淋漓,不辨人形。 她面上斑驳血泪,五官扭曲一片,左半边脸被天火烧得焦黑,如画的眉目血肉翻飞,不复当初。 天火炽烈。 怀柏在火海煎熬中,用尽全身力气往山下爬。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1) 肌肤寸寸成灰,她浑然不顾,容颜狰狞如鬼,她宛若不觉。 只是辗转反复地想着,她的佩玉,以后该怎么办呢? 那个说要为她摘星星的女孩,那个只对她笑的女孩,那个说最喜欢师尊的女孩该怎么办呢? 她是佩玉的光啊。 这世上,没有人爱那个孩子,除了她,要是她死在这里,那孩子就永远是一个人了。 怀柏的意识渐渐模糊,灰飞烟灭的前一瞬,她想起那场潇湘夜雨,少女醉酒靠在她怀中,面带绯红,衣衫半解,玉体柔软芬芳。 那孩子揽着她的脖子,眼中水光闪烁,似乎藏着满天的星星。她痴痴地望着自己,说:真的好喜欢师尊呀,想和师尊过一辈子。 怀柏想,如果有来世,她一定要保护好佩玉,保护好孤山,和所有珍爱的东西。 再也不犹豫胆怯了。 她死在了天劫中。 但她确实天赋异凛,一缕残魂居然挣破天道束缚,逃了出来。 残魂自然无知无觉,只是循着死前本能,往佩玉所在的方向飘。 在人间浑浑噩噩飘荡的时候,她听到许多的传言 原来岁寒成为了仙门第一人,成立天道宗。 世人都说,岁寒仙尊光风霁月,白玉无瑕。 至于曾经盛极一时的孤山,生死阻断,永覆冰霜,无人再提。 四百年后,风雨交加的夜晚,血魔从万魔窟中爬出,面目全非,血洗天道宗。 那抹没有神智的残魂,远远跟在血魔身后,却因为魔气,无法靠近。 而被仇恨蒙蔽的双眼,也无法发现一个破损到几乎要消散的魂魄。 直到大魔受劫,撤去全身魔气,最后一道天雷呼啸而至。 明明没有意识的魂魄,突然冲了进来,出于本能地保护她的徒弟。 而后,魂飞魄散。 异世里,少女坐在电脑前,翻着众人痛心疾首的谩骂,一边与好友聊天 为什么要写这么报社的文? 坏人长命百岁,好人不得善终,这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我没有偏激呀,只是,总是在做一个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萤火像星河一般散开,水面重新暗下来。 莲花依旧亭亭,花叶稠叠,清风阵阵,明月徘徊。 怀柏早已泪流满面,她终于想了起来,这两世的蹉跎与错过。 不怪乎她会写下那个故事,那不是特意编造恶心人的,而是残存在她脑中惨痛的记忆。 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悲剧。 原来如此。 若非鸣鸾用轮回镜逆天而行,也许她就只当这是一场噩梦,一个可笑的故事了。 也许她就那样孤独地活在异世,偶尔午夜梦回,看着被泪沾湿的枕巾,也只当是虚妄。 原来,这方世界,才是她的归乡。 而她以为的命中注定,不过是血泪之后的久别重逢。 不知不觉,明月西沉,天渐渐亮起来。 怀柏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出莲池,转过一道弯,溪流旁桃花下,三个丰神俊茂的少年正在聊天。 日光照耀,溪水粼粼,桃花飘落。 他们似有所感,转身望向了怀柏,在看见她鬓角的白发时,眼里闪过伤怀。 赵简一往前一步,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小柏,我们回来了。 明英眼眶发红,让你久等。 容寄白:这么多年辛苦了,以后,我们陪着你。 第189章 故人归来 怀柏怔在原地,眸子里含满泪,犹疑着,不敢走过去。 对面的少年们意气风发,仿佛还在最好的年岁,而她已苍苍白发,满身尘埃。 容寄白见她不动,快步走来,牵住她的手,辛苦了,小柏。 明英踮脚,折下一枝桃花,别这么哭丧,你看,花有重开日,我们不也是回来了嘛。 怀柏垂头,望着她递过来的桃花,泪盈于睫,默然不语。 赵简一哈哈笑了几声,似乎想调解气氛,要不下山吃一顿? 明英气得锤他一拳,吃个屁,昨晚才吃完,我的头现在还痛着呢! 你们怀柏接过桃花,泪如银珠,从眼角坠落。 三人见她说话,一敛面上嬉色,静静看过来。 怀柏攥紧了手,欢迎回来。 容寄白揽住她的肩,笑道:好小柏,居然趁我们忘记,收徒占我们便宜。 明英附和:是啊,她还变出灵兽吓我,我最怕灵兽了,还有你!柳眉微扬,睨向身边的青年,你也吓我! 赵简一举手求饶,是是是,我错了。 怀柏只是沉默着,面上露出微笑,似喜似悲。 容寄白道:也好,就像睡了一觉一样,一觉醒来,我就有老婆了! 明英反问:当初是谁说,不可能人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人兽的? 容寄白:哦,一个死鬼。 她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几人一齐坐在桃树下,面前溪水潺潺。 暖阳正好,春花明媚,少年不知愁。 没想到一睁开眼睛,魔族就打了过来,容寄白摇头,果然仙门没有我们还是不行啊。 赵简一大笑:现在你我算得了什么,小柏才是真大能。 容寄白不服,大能怎么了?还不得喊我一声姐!我说小柏啊,白让你骗了这么多师尊,你说怎么办吧! 明英心里颇有怨气,嘟囔着:小柏还拿灵兽吓我。 赵简一摆手:哎,她不是还说做师尊的小公主,只吃灵丹不吃苦嘛,是不是啊?师尊。 怀柏静静地笑着,像是回到从前一般,好友坐在身侧谈笑,眉飞色舞,而她安静地听着。 赵简一靠着花树,双手交叠,倚在脑后,其实在孤山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以前吧,虽然总被说是墨门的希望,未来的巨子,身上要背上很多东西,可我只想专心做偃甲而已。 他的语气真诚,小柏,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师父。 明英点头,也是个很好的朋友。 容寄白挽住怀柏的手臂,眉眼弯弯,我闲云野鹤,在哪里都好,只是以前总是想着,要是自己有一个家、有一个师门就好了。哎,现在得偿所愿,真是再好不过。 怀柏眼睛眨了眨,一行泪不觉落下。 故人回来,应当高兴才是,为何会忍不住落泪呢? 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脸上,双鬓霜发闪着银光,像是星河垂落。 她想,自己已苍苍白发,而他们,仍是少年。 雁回崖上数不清的日夜,她拿着一杯酒,与清风明月对饮,照影成四人。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候了。 日后她就不用一个人独行了。 怀柏扯了扯嘴角,慌忙揩去眼泪,笑道:嗯,再好不过。 一阵大风,桃花簌簌落下,怀柏乌发如云,浸染两袖花香。 她含泪带笑,像是雨后杏花,花朵颤颤,雨珠盈盈,清丽脱俗,宛若天人。 明英歪头,仔细打量,小柏更好看了。 赵简一称是,感受到怒气腾腾的目光后,连忙改口对明英道:不过在我心中,你最好看。 求生欲极强。 明英冷哼一声,这才罢休。 容寄白捂嘴偷笑,: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小柏有了道侣,当然要更好看了。 怀柏面上血色顿时消退,脸色惨白如纸,她怎么忘了,这几人既然用佛莲想起过去,那么时陵和鸣鸾 赵简一笑道:是啊,小柏不知不觉就把我们小师妹拐走了。 明英:老牛吃嫩草。 容寄白道:明明是老牛被嫩草给吃了! 怀柏面色凄然,并不如他们一般欢喜:佩玉她是 赵简一抢过她的话:她是我们的小师妹。 容寄白:是小柏的心上人。 明英望着怀柏,缓声说:小柏,鸣鸾已经死在时陵,你亲手杀了她,为我们报了仇。 现在的佩玉,是我们的师妹,也是你所喜欢的人。 我们并不介意,所以你也无需伤怀。 荒原风沙卷起,天地变得模糊不清。 佩玉陪霁月在石上坐了一整宿,直至月落日升,金乌当空。 霁月的眼珠子动了下,目光挪至东边,沙丘连绵起伏,蜿蜒无尽。 她看了许久,才道:其实有过征兆的。 佩玉:什么? 霁月说:漫漫向我求过救。 在她陷入泥淖之前,曾经伸出手,祈求有人能拉她一把。 所有人从她身旁路过,所有人都袖手旁观。 霁月抱住头,痛苦不已。 佩玉眼眸低垂,我亦有罪。 霁月:我想去找她。也许不能劝魔君回头,也许甚至连一面也无法见到。 佩玉立刻阻止:太危险了。 霁月清浅一笑,缓缓开口,声如珠玉,徐徐若清风。 我年少时便拜入圣人庄,得师尊厚爱,听圣人教诲,道途坦荡。 如果没有后来种种变故,她会接任圣人庄主,成为所有人预想中的样子。 苍天厚爱于我,我便总想着要报答这苍生。我在外抗击水族,保护东海百姓,在内,修正典籍,传道论法,为师弟师妹授课,帮助师尊治理七城与圣人庄。佩玉,你说我做对了吗? 佩玉:自然是很好的。 霁月听她宽慰,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随风逝去,我原来也这样觉得,只要这样做下去,我纵然不能成为圣人,也会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修士。可是那时候,他们排挤漫漫时,我是制止过的。 他们问我:父母之仇,该如何?我说:不共戴天,拼死搏斗,然而父母之罪,不可及子。 他们又道难道仇恨一定要遗忘和原谅吗?难道要与仇人之子同席而坐不能心生怨言吗?难道父母养护之情比不上一句'罪不及孥'吗? 霁月身形微僵,我不知该如何作答。那些人中有被沈知水之案的遗孤,我有何理由劝他们放下仇恨?何况他们并未在肢体上欺凌漫漫,只是冷落和排挤,这又该如何定罪呢? 我身为大师姐,一言一行皆是弟子表率,不敢妄言,不敢妄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结果放纵恶念,扼灭善意,以至如今满盘皆输。漫漫出事后,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回到当初,我会怎么做,怎么保护好她呢? 她微微笑着,神情带几分暮气沉沉的萧索,可我辗转反侧,竟想不到答案。做了这么多年他们心中的大师姐,学了那么多经纶文章,我竟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模样,竟不知道该怎么摒弃一切,保护好一个人。这样的我,又如何能继承圣人之志,保护世人呢? 佩玉无法体会这种悲凉。 对她而言,怀柏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 霁月眉目哀伤,缓声叩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不是一直模仿圣人言行,我连自己都丢掉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只孤鸿飞过如血的天边,身形伶仃寂寥,失亲失友,无以为家。 霁月怔怔望着孤鸿,轻声问:我该如何证自己的道呢? 佩玉慢慢踏上千佛路,步伐沉重无比。 金色的余晖将石壁上的佛像染上色彩,佛陀似乎活过来,或卧或坐,笑看人间。 脚下石板锃亮,这条路,已经有千人万人从上面走过。 就像她们的道途。 大道三千,漫漫而无尽。千万人走过,千万人追寻。 就算典籍已经详细记录,但道之一字,永远也是无法复制的。 踏上的那刻,就意味着千山独行,永不回头。每一个寻道殉道之人的身影,总是孤独的。 佩玉想,她比那些人要幸运许多。长路漫漫,有个人始终会陪着她,与她一起探寻。 当牵住怀柏的手时,她便已经证得自己的道了。 扫地的小僧看见她,甜甜一笑,大声说:仙长,方才怀柏仙长还在到处找你呢! 佩玉一愣,忙道:她在哪里? 小僧指了指山道:往上面走了,他挠挠光头,仙长,你怎么还欠人东西呀。 佩玉奇怪:欠什么了? 小僧:你欠怀柏仙长东西了,怎么自己也忘啦,哎呀,你快过去吧,人家都等急了。 佩玉心中茫然,提气几个纵跃,掠过山道。 山崖上,怀柏负手而立,墨发松散,青衣翩飞。 佩玉唤道:师尊。 怀柏回头看她,身后是重重晚霞,嗯? 佩玉的额上沁出晶莹汗水,我听说你在找我,还说我欠你东西。 怀柏笑开,逆着光,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万丈霞光在她身后翻涌,为青衣镀上一层暖黄的光。 是啊,你欠我一样东西,你倒忘了吗? 佩玉蹙眉不解。 怀柏伸出手,玉指纤纤,轻轻抵上佩玉胸口,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升红豆,一升黑豆。 她在少女胸前画了一颗心,而后微笑看着她,你也欠我,两生相思。 第190章 辞旧迎新 魔族环伺,虎视眈眈,仙门反而越加团结,更加清明。 散修成立自己的联盟,有了合理制度,不再如以往一般无序。纪戍率领人族士兵,清理战场上残余的低级魔物,献上自己的一分力。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2) 魔兵数次攻来,都被仙门一一击退。 好几次的反击胜利,让众人信心大增,准备重新打回故土,收复家园。 青铜钟悠悠响起,冷风飒飒,菩提叶从枝头飘零。 原来的敲钟小院已经多了三四个人。霁月放下书卷,宣布下课,那些好学的少年仍恋恋不舍。 她盘坐在树下,翻开书卷,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在纸上。 一个面目稚嫩的少女跪坐在桌案前,手里执着墨笔,抬头忽然冷不丁问了句:先生,值得吗? 霁月:什么? 那少女道:先生如此殚精竭虑,说道亦是精妙无比,可世人只专于实用之学,对虚无缥缈的道法礼义充耳不闻,过了大半年,来听课的也只有我们寥寥几人。以先生的天赋,如果努力修炼,应当早已更近一层了吧,为了我们几个人,耽误您的修行,值得吗? 霁月披着素袍,长发未束,泼墨般散在两侧,气质沉淀下来,有几分渊风的模样。 她闻言,轻轻笑了下,抬手揉揉他的头,别想这么多。 少女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说:我只是替先生不服! 霁月以那枚落叶做书签,把书卷合上,望着前方,眼神虚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总归是在修行的,只不过是方式不同,有什么值不值得呢? 少女苦恼道:先生,我不明白。 霁月笑着说:你先把功课做完。 少女噘嘴:嗯。她写着,身子稍稍弓起,被一戒尺打在背上。 霁月见她脸上染有未干的墨痕,像一只花猫般,心中好笑,强板着脸道:坐直一点! 哼,坐直就坐直嘛。 又过一阵,沧海特地派一只鱼妖沿着江流逆流而上,赶至佛土,说道在海中看见神兵晋级的光芒,光中影影绰绰有一个金甲少女的身影,还催促让夫人早点回家,四海之主思念成疾,快成为一条废龙。 霁月得知游烟翠尚在人世,微微一笑,跟佩玉说,我要去找一个人。 随后飘然远去,独自踏上黄沙荒丘。 形单影只,若云间孤雁,天地一行人。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天气渐凉,寒风吹起,天上飘起片片雪花。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一列铁骑绝尘而来,谢春秋候在门口,黑袍猎猎。 纪戍勒马,解下覆面黑巾,笑道:春秋,你在这做什么? 谢春秋道:到年关了,请你去喝酒。 纪戍哈哈大笑,把魔物头颅往旁一掷,走! 一进城,欢庆的年味便扑面而来。 黑瓦白墙,高高的红灯笼挂在屋檐上,迎风摆动。 纪戍呵出一口白汽,搓手道:这么热闹啊。 谢春秋听见远处舞乐声,笑着说:毕竟是年关。 一道流光划过,纪戍抬头看了眼,忍不住乐了,捧着肚子大笑。 谢春秋看不见,问:何事? 纪戍道:哈哈哈那个人,他在御糖葫芦! 用一串巨大糖葫芦做坐骑的修士从空中折返,拱手笑道:新春快乐。 纪戍笑着招手,新春快乐! 锣鼓声响,舞狮的队伍在人群穿梭,引起阵阵喝彩。 街道上小铺林立,前方围着许多的孩子,纪戍心里好奇,拉着谢春秋挤过去。 一个俊雅青年手执紫毫笔,笔尖蘸了些糖浆,落笔成画,一气呵成,在糖浆凝固前做出数副糖画。 小孩纷纷拍手喝彩:哥哥好厉害! 青年把糖画分给他们,温声问:你们还想看我画什么? 小孩纷纷举手:我要大狼! 我要龙! 我要看蝴蝶! 谢春秋辨得青年声音,诧异道:洛仙长? 洛秋声闻言,笑着说:春秋,新春快乐。 谢春秋:新春快乐,你怎么在此,我们已备好酒菜,一起去吗? 洛秋声摇头,望着孩子热切的笑脸,我在这里画糖画,请替我同诸位说一声问候。 谢春秋点头,拱手一拜,与纪戍转了个弯,拐入一条小巷里。 满街诱人的香味勾起将军肚中馋虫,纪戍忍不住问:到底是哪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有点耐心,马上到了。谢春秋闭上眼睛,鼻翼翕动,笑道:到了。 面前是一家极不显眼的店铺,没有招牌,没有吆喝的小二,只有一株枇杷树亭亭迎客。 纪戍的失落显而易见,就这? 寒风吹起碎花蓝布门帘,香气扑鼻,她立马改口:好香啊!说着,迫不及待掀开布帘,门里门外仿佛分成两个世界,屋里热气腾腾,像是一下子到了春天。 最外的火盆前坐着蓝衫青年,正低头给怀中小兽捋毛。他左边一点,余尺素凑过来,伸手想戳一戳雪白的小兽。盛济连忙侧身避开,护好怀中红芜兽。 余尺素气道:摸一摸怎么了?这是你媳妇吗? 盛济:你是摸吗?你是想把它撸秃! 红芜兽睁着黑葡萄般眼,无辜叫唤一声:嘤。 往里一些,朝雨半抱琵琶,玉指如蝴蝶在弦上翻飞,琵琶声嘈嘈切切,像玉珠滴答落冰盘。 一曲末,白衣少年连忙夸奖,好听。 剪云砂看沈知水不顺眼,冷哼一声,不错。 朝雨甜甜笑起来,接过沈知水剥好的葡萄,转身放到佩玉那一桌去。 佩玉嘴角微勾,金色的小碟盛着晶莹剔透犹如水晶的葡萄,看上去十分诱人。 师尊,你尝尝,刚从储灵匣中拿出。她拿起一颗,倾身递过去。 怀柏启唇,咬住她喂来的葡萄,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 甜吗? 怀柏微笑:甜。 赵简一看着她们,心痒难耐,瞟了眼身边的红衣少女,偷偷牵住她放在桌下的手。 明英啪嗒一声,把他打开。 赵简一委屈又难过,嘴往下撇,但没过多久,他的手被一只纤柔细腻的小手握住。明英低垂着头,面色绯红,半羞半怒。 角落里,赵横云和沐川斗酒正酣,一边行着酒令 两相好啊;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子登科;六六顺;七巧巧;八马图吉;九逢喜呀;满堂红! 气氛和谐温情。 直到纪戍掀开布帘,大吼一声:今儿个这天可真冷啊!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纪戍后退一步:打扰了,告辞! 谢春秋忍俊不禁,拖住了她:怎么又出来了? 纪戍语无伦次:你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你们仙人的地方,刚刚我一嗓子,那么多大能看着我,我不!她抱住门柱,我不进去! 谢春秋笑着,暗用巧劲,把她拽了下来,一路拖进了门。 怀柏已经站起来,迎接道:纪将军一路扫清荒漠残存魔物,辛苦了,请坐。 纪戍一瞬变得人模人样,拱手:仙长客气了,这本是我应当做的。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结界外出现一对来历不明的军队。 怀柏让众人继续喝酒,与佩玉一起御剑,来到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血雾迷蒙,绿色的鬼火幽幽闪烁,鬼气森森的阴兵手握兵器,秩序井然,旌旗蔽空。 萤秋站在队列前,朝怀柏笑道:年关了,来给仙长拜个年。 夏紫烟继续说:顺便送点小礼物,请仙长务必收下。 怀柏瞥了眼她身后的'小礼物',有点哭笑不得。 萤秋递过来一面阴旗,只要拿着这个,就能指挥它们了。 黑色的旗子微微一晃,那列阴兵渐渐动了,跃马扬鞭,浩浩汤汤奔来,化作一道灰红色的长虹,收入旗子之中。 萤秋身子微弯,双手奉上,请仙长收下。 怀柏小心接过,感激不尽。她轻笑,算作回礼,我请你们喝一杯如何? 萤秋:我们皆非生人,不便进城。 佩玉与怀柏相视一笑,这又如何?宴席上还有两个大魔呢! 她们带着两位女鬼进入饭馆,大家纷纷热情欢迎,庆祝小小一家店把仙魔人鬼妖全给凑齐了。 薛老板喊一声祝福,把热菜端上桌,鸳鸯两色锅底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麻辣鲜香的味道随着鞭炮声传开。气氛逐渐热烈,众人举杯交盏,纷纷畅想以后回到故土该如何。 有人酒已微醺,也许想起故人,边哭边笑,埋头饮酒。 火光融融中,天渐渐暗下。 怀柏拉起佩玉的手,偷偷溜出了宴席,来到小巷里。 屋外白雪如绒,长风凛冽。 你看,怀柏掏出一串鞭炮,我们放这个! 她把长长的鞭炮摆好,手里拿着火把,畏畏缩缩不敢去点。佩玉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弯腰一同点燃鞭炮,而后两人迅速转身,捂住耳朵蹿出十几步。 噼噼啪啪的声音像声声雷鸣,天花散落,萤火飞溅。 炮竹炸起一地的碎玉琼瑶,飞雪纷纷扬起,好似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怀柏捂住耳朵,两眼弯成弦月,笑得眉眼弯弯。 佩玉偏头,看着师尊如花笑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辞旧迎新,一切都会更好的,她们想。 天地银装素裹,薄雪飞扬,一轮明月自海上升起。 柳环顾负手,望着明月和翻飞的雪花,眉紧紧皱着,忽地转身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洞庭卧在暖裘上,形容散漫,你已经来来回回几十次,我眼睛都花了。 柳环顾:不用你管。 洞庭笑道:你真不去见她? 柳环顾攥紧双手,相见争如不见。 洞庭晃了晃酒杯,深红的酒水潋滟,哦?人家可是站了三天,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她来的路上有没有受伤 声音还没落,紫衣少女猛地转身,留给她一个瘦削倔强的背影。 洞庭叹气,轻抿一口酒,晶石炉袅袅冒着香气,熏得房中春意融融。 人,真是奇怪的种族。 师姐瘦了很多。 再次见到霁月时,柳环顾这样想。 霁月确实清减不少,像一只孤鹤立在雪中,手里拎着坛酒。 天寒地冻,酒坛早已裂开,酒水也已冻成冰。 柳环顾看着她,脚步放轻,低声问:何必来此? 隔了很久,霁月才抬起头,看见柳环顾的瞬间,晦暗的眸中瞬间光芒。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低声唤道:师妹,是你吗? 柳环顾咬紧牙关,没有说话,在这时,她甚至有转身离开马上逃离的念头。 霁月的目光依旧温柔而包容,坦坦荡荡,没有一点阴影,也没有憎恨。像是天边无暇月,像是从前一样。她从前并未因柳环顾的身份怪罪过柳环顾,现在也不会。 大风刮起,白雪飞扬,她与霁月站在圣人庄旧址上,相对无言。 过去的光景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到如今,尽化作一片冰雪般的死寂荒凉。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霁月往前一步,长风灌满她的衣袍。 她走得很慢,似乎精力不济,脚步虚浮,忽地踩上寒冰脚下一滑,柳环顾想也没有想,立马上前扶住了她,望着她憔悴的脸,师姐,何必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霁月眼前一阵昏黑,缓了一会,才低声说:过年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第191章 黄鹤一去 柳环顾闭目,面色苍白:师姐 何必、何苦,这些话至嘴边,却一一咽了进去。 霁月有些可惜:酒已经冻住了,这是你最喜欢的果酒。她话锋一转,漫漫,我们去看看海,好吗? 柳环顾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 她随着外祖父,走过长长的廊道,来到圣人面前。 圣人隐于重重纱幕后,看不清容颜,檀香袅袅燃着,四下无比安静。 沈知水的女儿?圣人的声音威严高邈。 她躲在外祖父身后,怯怯地抬头望过去,面上带着未干的泪水。 纱幕轻轻撩开,一个红衣少女快步走出,笑道:漫漫是吗?她伸出手,来,我带你去看海。 大海依然如旧。 萧杀雪花如绒,落在海水中,渐渐消融,与深蓝海面化为一体。 霁月与柳环顾坐在礁石上,衣袍被海风吹得鼓起。 你小时候总喜欢来这里看海,有一次大半夜不见你,找了很久,才在这里找到你。 柳环顾笑了笑,我在合阳长大,不曾见过海,所以觉得稀罕。她顿了一下,才说:不过那晚,是我想家了。 霁月点头,我知道,第二天我带你去吃了合阳的炒栗子,你开心了很久。 柳环顾微微低下头,双手合起,施法变出一捧热腾腾的炒栗子,师姐尝一尝?很甜。 霁月剥出金灿灿的仁,像小时候一样,喂给了她,你总是这样,有事喜欢憋在心里,不与别人说。我只能偶尔猜到一二。 就像现在,她变出一捧炒栗子,不是为了让霁月尝,而是为了让霁月剥好喂给自己吃。 栗子又香又甜,单单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微笑。 柳环顾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害怕这滋味太早逝去,神情珍重万分。 霁月埋头剥着栗子,一行泪落下,掉在剥好的果仁上。 她想把这颗浸泪的栗子仁扔掉,手腕却被一把握住,柳环顾低下头,轻轻咬住那颗果仁。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3) 隔了很久,柳环顾才抬头,低声说:苦的。 霁月不禁泪落如雨,颤声道:师妹,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不管这些了,好吗?师姐拿一生来偿你。 柳环顾替她拭泪,动作轻柔,说什么呢?你又不欠我。 你也总是这样,柳环顾叹口气,总想着十全十美,什么事都归咎于自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事哪有圆满。师姐要是能把对别人的这份温柔宽容,分一点给自己就好了。 霁月握住她的手,我带你离开,去一个没人的地方。熬过这三冬四夏,雪尽再看桃花。 柳环顾慢慢抽出了手,沉默着转身离开,紫衣飘渺,犹如蝴蝶飞远。 霁月想站起,魔君的威压像山一样压下,让她无法动弹。 海风呼啸,昔日犹如琳琅环佩动人的声音,被风拉扯变形,嘶哑悲怆,声声泣血。 而那个转身离开的人,连回头也不肯。 推开魔宫厚重的大门,带着花香的和风拂面,仿佛来到了春天。 洞庭依旧是离开时的姿势,握着一杯酒,半倚在榻上。发带解开,乌发如瀑布,半铺在床上。 听见声音,她睁开眼,似笑非笑,这么快? 柳环顾脱力般地倚在窗前,仍紧紧望着大海的方向。 夜色渐浓,天色漆黑,大海呜咽着,风也在悲鸣。以前过年的时候,圣人庄的弟子们会早早挂起红灯笼,桃花枝上红色布条迎风招摇,夜深时,灿烂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却很想念师姐被烟花照亮的笑眼。 洞庭问:现在,我们是算守岁?说着,她跳下塌,赤足踩在地毯上,在房间每个角落都点上一支蜡烛,应当是这样过年吧。 这日便意味着一年将尽,凡人爱惜光阴,每逢今天,就秉烛不眠,以待天明。 然而她们两人最不需珍惜的就是光阴。 洞庭盘坐在灯下,撑着头,问出疑惑已久的问题:你说了什么才让华枝主动把力量送你? 柳环顾敛眉,没说什么,她只是累了。 洞庭举杯,来喝一杯吗?果酒,你最喜欢的。半晌没得到回应,她又笑道:就当是纪念华枝。 柳环顾冷冷瞥了她一眼,席坐在对面。 洞庭替她斟满酒,其实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人。 柳环顾:谁和你一样了? 洞庭笑道:是是是,你们比我有操守多了。华枝本来是一个很称职的魔君,可惜她想得太多,一个人知道得越多,越是会明白自己的渺小与无知,这是很悲哀的事情。 柳环顾蹙眉,你想说什么? 洞庭举杯,不喝一杯吗?你师姐亲手带来的。不等少女发问,她眨眨眼睛,笑着说:我把她手里的那坛换成水了,这招偷天换日,你翻翻华枝留下的东西,就能学会了。 灯花闪烁,大魔眼睛幽蓝深邃,带有几分狡黠。 就算那时柳环顾早早出去相见,霁月手里的酒未冻结成冰,她们也无法把酒共盏。 柳环顾咬牙,按捺住把魔物撕碎的冲动,轻轻品了口透明的酒水清冽淡雅,与记忆中的无二。七城酒坊早已倒闭,也不知师姐从哪里弄来味道一如往昔的佳酿。 洞庭侧头,静静望着她,当初我在东海第一次见你,你站在人群中央,身负万丈荣光。你在笑,可我只看了你一眼,就在你的眼里发现了与我同样的苦楚与寂寞。 柳环顾: 洞庭撑着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不容于世,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但这不是我们的错,而是这天地太过污浊,你师姐她们自然是有耐心和毅力,让世间慢慢好起来。 她凑近一点,盯着少女潋滟双眸,可惜,你没有,我们都没有。 柳环顾摩挲酒杯,目光灼灼,却依旧沉默。 洞庭笑起来,重新坐回,世人唱,骗过多情是戏文,漫漫啊漫漫,你骗过天下,又想做哪一种人? 柳环顾反问:你呢?你到底想做什么,灭世? 洞庭轻点桌面,很多年前,我从云梦泽最东游至最西,明月与我共舞,北冥的鲲鹏飞过,遮住整片天空。那时候山明水静,一切都是干净的。无论神、魔、妖、兽,都是简单纯粹的生灵。 可自从有了仙与人,她凝视灯火,许久才继续说:一切都变了。他们自诩万物之长,对天地生杀予夺,阴谋、贪婪、欲望、战争太狂妄了,普天之下,后土之上,你我皆如蜉蝣,谁配担得上天地的主人呢? 柳环顾道:就算杀了所有人陪葬,你的云梦泽也回不来了。这方天地属于人族,本是大势所趋。 洞庭笑容缥缈:物是人非,天上日月几度变换,我自然知道回不到从前,也知道你无心与仙门为敌,魔族败局已定,可不管怎样,总要竭力试一试,试过,才不后悔。 说着,洞庭又倒满酒,举杯敬道:今晚我们心平气和,同饮一杯,如何? 柳环顾举起酒杯,冷酒入喉,不知如何,品出几分苦涩。 洞庭执起桌上散乱的书卷,我这几日翻了翻书,发现几句有趣的诗。 灯火幽微,氤氲她的眉目,添上些如水的温柔。 她翻开折好书角的页数,早就想念给你听。这句长笑天地宽,仙风吹佩玉,像不像在说你妹妹她们?还有这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倒有几分像陵阳。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这是你名字的来由吗?洞庭轻笑,可真不适合,明明你一条路走到死,从来都不会回头。我说你应当是这句,中天一片无情月,是我生平不悔心。 柳环顾问:你的呢? 洞庭翻开新的一页,我也有一句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第192章 所谓无华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怀柏再次登上孤山时,忽地想到这首诗。眼前云山雾罩,松涛如浪。 风声沙沙响,她抚着额头,明明方才还在西土饮酒,为何突然到了此处,是醉了吗? 过年啦,你们快点! 少年在山间几个纵跃,灵巧得像一只山兽,跃到树枝上,忍不住回头喊道。 溪流潺潺,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牵着手,叽叽喳喳地说:师兄,我要穿新裙子! 我要漂亮首饰! 小小怀柏拍手:糖葫芦!糖葫芦! 他们的身影随着流水,消隐去云岚中。 怀柏目送他们离去,嘴角微扬,似悲似喜,循着山道,一路往上。 过往的回忆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如飞鸿踏雪泥,只留下一两行指印,而那些鸿鹄,早不知飞往何方。 噼里啪啦的洗牌声从山顶传来,唤醒她伤怀的思绪。 怀柏愣了下,快步走过去,然后目瞪口呆 老松冠盖如云,郁郁葱葱,松下,丁风华把牌一摊,嘿,我赢了! 容长烛扶额,你是不是使诈? 丁风华眼睛一瞪,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牌技! 宁宵似乎有所察觉,往这边望来,小柏? 怀柏嘴角抽搐,你们还挺热闹的。 三个死鬼凑一桌,白瞎了她头上白掉的头发。 丁风华耸肩:过年嘛,太无聊了,你怎么来了?神魂出窍? 怀柏颔首,喝醉了,她笑了一下,平日你们也不入我的梦来。 丁风华问:入你梦干嘛?我又不是你情郎。啧,他被自己恶心到了,露出嫌弃表情,要入梦,我也是去找我家裂缺。 怀柏坐在石上,三缺一?打几把吗? 丁风华摇头,你运气那么好!还带着锦鲤。 容长烛并非孤山之人,好奇地问:锦鲤是什么? 丁风华:不是什么,是一条鱼,彩色的。 容长烛恍然大悟:是那种很漂亮的彩色的鱼? 丁风华陷入沉思:它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可以让人运气变好的鱼。 宁宵与怀柏对视一笑,小柏,过来一下。 身后,丁风华仍拉着容长烛,絮絮叨叨说着以前的经历那天我刚从北域极寒之地拿到一块磨剑的陨石,小柏就突然找到我,她夸我牌技好,试问孤山谁不知道?然后她和我打牌,把把都是开场赢你知道吗?开场赢!摸到牌她就赢了! 石崖料峭,雪落孤山,仙鹤在白茫茫的雾中飞舞。 宁宵神情温和如旧,许久不见,你长大了很多小柏,你眼圈红了。 怀柏忍住眼中泪水,师兄,我很想念你们。 宁宵笑道:总归是能见面的,无华还好吗? 怀柏点头,抬起手,掌中灵光闪烁,出现一条平平无奇的锦鲤。 锦鲤在空中游动,咕噜咕噜吐着泡泡,跟寻常鱼儿没什么差别。 宁宵早知无华被她丢在水塘里当鲤鱼养,但看到好好神兽变成这幅样子,心中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无华没有形体,可变万物,乘天地气运而生,孤山里的那些鲤鱼跟它混养在一起,沾染上一两分难得的气运。所以才会有守闲峰锦鲤转运的传说。 无华与非攻皆非征伐之物,宁宵道:日后会有用的。 怀柏逗弄着锦鲤,我知道。非攻是守城之具,支撑佛门结界;至于无华,气运本是玄而又玄的东西,说不定那次五子棋也多亏了它。 宁宵望着孤山缥缈的云烟,欣慰笑道:你已经能够支撑起仙门了,不负师尊那日的希冀。 怀柏眼角微湿,低声问:师兄,你们为何不入轮回呢? 宁宵:先前总有些不放心,不过这次见你,总算能够安下心了。希望你我来日相见,这山河人间,会是一番盛世之景。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雪花飘零。 千树万树挂着晶莹冰棱,像一夜满山梨花开放。常年带翠的山顶已被雪掩埋,远远望去,犹如白头。 比起从前,这个冬天,确实太久,也太冷了。 可怀柏闭上眼睛时,却听到了白雪下,草木新生的声音。 师兄,你在干嘛? 宁宵伸手摸了摸无华的背脊,手气太差了,转转运。 怀柏: 师尊? 小柏、小柏。 仙长? 怀柏抱着酒坛迷迷糊糊醒来,恩? 炉灶里火烧得正旺,小饭馆里暖乎乎的,灯火闪烁,壁上影子摇摇晃晃。 众人觥筹交错,仍宴饮不休。 明英好奇问道:你做了什么梦,这么开心? 怀柏勾唇,雪白的脸上飞上绯红云霞,好梦。 佩玉在桌下,偷偷勾住了她的手,师尊,已经过了除夕,我们回去休息吧。 怀柏拉着她,好,我跟你慢慢说我的那个梦。 新一年新气象,还未过正月,就已有不少陵阳从前的下属前来投靠。 洞庭君暴戾弑杀,日渐疯狂,除却那些心中只有杀戮的怪物还听她差遣,其他魔物早有了不满与叛逃之心。初时仙门之人不肯接纳这些魔物,但在怀柏等人的劝说下,终于给了它们一处庇身之所。 冬去春来,白雪消融,万物复苏。 仙魔人妖四族整装待发,分为上中下三路,开始反击。佩玉与怀柏率中路,刀剑合璧,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打到孤山附近。 碧水随天而去,一望无际,青山犹如绿群少女,亭亭立在水上。 佩玉乘一叶小舟,白衣渡江,船头忽然一重,如镜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她欣喜地转头,师尊! 怀柏解下身上战甲,走到她身边,一齐望着远方青山,要到孤山了。 佩玉点头,担心怀柏伤怀,偷偷瞥了她一眼,牵住了她。 怀柏凝视着远方,青衣翻飞,飘然若仙。 夕阳西下,江面粼粼,头顶一道道灵光飞过,仙人衣袂飘飞,甲光向日,金鳞闪烁。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唯有这青山依旧在,夕阳几度红。 佩玉自身后环住怀柏,头抵在她的肩上。 怀柏道:等天下安定,我们就在这里钓鱼喝酒,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佩玉微微笑了,恩。 第193章 同道殊途 如今陵阳沈知水两位大魔接连倒戈,妖鬼人族皆来相助,再加上魔君许诺两年内不动手,形势早已不同往日,仙门所向披靡,终于在下一个冬雪飘零的时候,齐聚东海。 魔宫高高在上,像昔日圣人庄一般,有着脚踏七星,与天相争的恢宏气度。 军队驻扎在山脚,夜深了,一帐又一帐灯亮起。 怀柏披着青衣,立在庭前,望着山上的松林。 月光明澈,地面如积水空明,景仪推门而出,诧然问:小柏,佩玉没有与你在一起吗? 这两人总是黏在一起,难得见她们分开。 怀柏轻轻摇头,她去见柳环顾了。 景仪:???愣了一会,她才不可思议道:你放她一个人去见魔君? 怀柏叹气,揉揉眉心,毕竟那是她在世上唯一一个亲人。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4) 景仪:可她现在是魔君,是魔,你怎么放心让佩玉一个人去! 怀柏定定望着她,忽然笑了,师姐,我的佩玉,以前也是魔君。 景仪哑口无言。 怀柏道:你还没发现吗,柳环顾早已不想赢,不然,我与华枝的约定,她无需置喙,以魔君的力量,此刻仙门早已是必死之局。 景仪皱眉不解,想起孤山,心里憾恨难消,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何放出万魔,致生灵涂炭? 怀柏也觉疑惑,报复吗?她摩挲云中剑柄,就算没有柳环顾,还会有别的人,师姐,仙门秩序一日不改,浊世一日不清,总会有人被这个冰冷的仙门逼迫入魔。他们无罪,有罪的是我们。 这次大战,或许正是一次契机,整个仙门联合在一起,不同种族之间的仇恨也在并肩作战中消除,一切都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怀柏的目光投向魔宫,微微蹙眉。 那个孩子想要的,莫非是 山上寒风凛冽,夹杂着雪粒的冷风灌进室内。 佩玉跃上屋檐,白衣翩飞,遥映明月,柳环顾坐在屋顶上,手抱着膝,抬头赏月。 雪片冰冷,万里宫阙,都作一片雪白。 佩玉紧盯着少女瘦削的身影,眼角微湿,默了许久,才颤声道:姐姐 她难得体会人间温情,自然也不会明白,如何才能以此劝人回头。 柳环顾身子一震,没有回头,你怎么来了? 佩玉:仙门马上就要攻上来了,最迟后日。 柳环顾低低笑起来,这算什么,临阵倒戈,还是出卖情报? 佩玉紧攥着袖子,我不想你死。她低下头,看着脚下雪花,你是我姐姐。 她们都是亲缘寡薄之人。 也并未有过如寻常姐妹和谐相处的日子。 然而自从听到这世上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并非自己孤独一人时,还是曾涌现过淡淡的欢喜与满足。 佩玉垂着眼眸,轻声说:我不知该如何劝你。 也早明白,也许她根本不会回头。 柳环顾笑着说:为何要劝呢?不过是选择不同而已。世上千百道,总归是,殊途而同归。 佩玉的肩头已积了一层薄雪,仙门之乱,并非由你而始,那些人也非你所杀。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的,而且,沈知水也已经回来了。 柳环顾掩在袖下的手动了下,一阵和风吹来,轻轻吹去佩玉肩上雪花。 她眼睛弯了弯,你过来。 佩玉松开了手,袖子早已被血浸透。她乖乖走到柳环顾身边,两人并肩而坐,面朝明月大海。 柳环顾偏头,身侧的少女眉目如画,比冷月更美,比雪花更出尘。 这样美好的人,是她的妹妹。 想着,她不禁微微笑起来,神情温柔,稍稍倾身,与佩玉额头相抵。 上古的道术阵法如同片片雪花,纷纷从佩玉眼前飞过。 她的脑中猛地被塞入很多东西,天道、传承、宿命华枝用了无数万年的时间所参悟到的东西,随着光阴流转渐渐失传的知识,通通被慷慨地赠予。 大海、明月、覆雪的桃枝,一切飞快地离她远去。 她好像站在星河之前,时间里每一颗粲然明星,都从夜幕飞下,落到她手中。 那些被人们遗忘,渐渐黯淡的星辰,重新发出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把暗夜点亮。 过多的东西一股脑涌入,让佩玉头痛欲裂,她捂着头,皱眉望着柳环顾。 想张口,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柳环顾面如金纸,虚弱笑道:当年你送我一枚玉简,引我走上道途,不过投桃报李而已。 佩玉曾予她一方玉简,她还佩玉整片天地。 姐不佩玉身子微颤,眼前慢慢暗了下来。 柳环顾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抱着她走到山脚,交给等候许久的女人。 我把妹妹交给你,保护好她。 怀柏接住少女,确认她无虞后,松了一口气,这时柳环顾已经转身离开,寒月雪花纷飞,她的背影格外伶仃。 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今天? 怀柏忽然问道。 这人从一开始放出万魔,就不是为了毁灭仙门,而是为了看看仙门是否能在绝处逢生,生出一番新气象,她从来没有想过毁灭人间。所以放任洞庭水淹百里,又对仙门处处留情。 柳环顾停了下来,我下了魂咒,三日后她才会醒来。不要让她看见我死的样子。 怀柏抱紧佩玉,你不必死。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当初华枝灭杀仙门时,也是用的另一幅皮囊。只要我们不管如何,总是可以瞒过世人。 她想到自己身为仙道之首,居然说出这种话,自嘲地笑了一下,佩玉这孩子口拙,明明把你放在心里,却不知要怎么说出来。如今沈知水已归来,霁月一直在等着你,这个仙门早非原来那样冰冷,为什么不试试,再接纳一次它呢? 柳环顾立在雪地里,紫衣被风吹得鼓起,飘然若仙。 白雪飘零,山道上栽满了桃树。 她忽然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惜,再也看不到雪尽后的桃花了。 两日后,几族一并攻上魔宫。 山上山下,一片血红,点点鲜血溅在树上的白雪上,倒有几分像花开时的盛景。 洞庭拄枪半跪在海滩上。 蓝衣几乎被染成红色,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长、枪滴落,沁入黄沙中。 海浪冲刷,起起伏伏,洗去地上血水。 陵阳对其他人道:你们去帮小柏佩玉吧,把她交给我。 那些仙者略有担忧,但看在她的面上,还是散开,继续到其他地方猎杀魔物。只有叶云心,双手抱琴,执拗地守在陵阳身旁。 洞庭大笑,当初不该放了你的。 陵阳一步一步走近,黑袍像天上乌云翻滚。叶云心拉住她,小心。 没事,别担心。她朝自家小树笑笑,半蹲在洞庭神情,与她对视,云梦,你变得让我认不出了。 洞庭咽下一口血,讽刺道:最先背弃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陵阳合了合眸,为何如此执着?你明明知道,你所想要的,永远不会回来。 可我偏要,光阴流转,逝水东流,洞庭一字一句地说着,忽而畅快笑了,回不来又怎样?至少我试过了,尽力了,不回头,也不后悔。 她已尽力,可惜两任魔君,皆非良人。 所有的人都已经接受天道安排,任由时光流转,把往事淹没。唯有她执着地、孤独地,走在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上。 陵阳:一炷香的时间,你逃吧。 叶云心不赞同道:若放她走,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陵阳面色惨白,我知道我不想欠她的情。 洞庭拄着枪站起,你可不要后悔。 她已无力用血遁之术,只能跌跌撞撞往前走,血水滴滴答答洒落,留下一条深深血痕。 叶云心袖间飞出灵光,暗暗跟在她身后。 洞庭毫不在乎,她自知必死,却不想死在陵阳面前。 不想这么落魄、凄惨地死在昔日挚友面前。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力竭,跪倒在地上,头颅低垂。 她从怀中取出那半面轮回镜,颤抖着抚上镜面,镜中大泽连绵,山高水阔。 穷此一生,追寻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就像河流早知结局是消亡,也义无反顾奔入大海。 这是命定的归乡。 海上揭起惊涛巨浪,一道赤红的光穿透海浪,神兵的气息笼罩八方。 游烟翠眉眼锐利,金色战甲凛凛生光,经生死历练,她如凤凰涅槃,修为大涨,武器浴火也晋升成神兵。她望着洞庭,咬牙道:你也有今天! 洞庭苦笑,终于信了一句话天命难违。 被天道庇佑的人,纵然经历险境,也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而自己明明胜券在握,却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结局。 游烟翠:你笑什么? 洞庭双手撑着地面,满口鲜血,我笑大道无情,兴盛衰亡自有定数,今日的我,未必不会是明日的你们。哈哈哈哈你们赢了又怎样?还不是天道手下的蝼蚁。 寒光一闪,枪尖穿透她的胸口。 游烟翠不与她废话,那又怎样?我只知道,血债血偿,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蓝色手链掉在地上。 洞庭在死前解开了同命链,低着头,神情复杂地望着那断掉的链子。 被血浸透的蓝链闪着幽光,似乎幻化成一袭紫影。 我放过你她眼神恍惚,嘴角却带释然笑意,初见我以为我们是同道中人,原来你与他们殊途同归,与我同道殊途。 第194章 万古长青 冷风呼呼,雨夹雪滴答打在窗上。 头顶乌云重重,天气晦暗,白昼如夜。 纸窗上映出一个单薄的身影。柳环顾坐在窗前,手里执着一本书。 书卷已经泛黄,有些字甚至模糊不清。 在圣人庄的时候,她不被允许修习术法,只能一遍又一遍翻阅先圣典籍。 可明白得越多,越觉这个世界,荒诞而污浊。 风从窗隙漏进,烛火颤了颤就灭了,室内一片黑暗。 柳环顾却不受影响,依旧不紧不慢地翻着书卷。过往的一幕幕,飞快从眼前闪过。郁郁而终的母亲,不展愁眉的父亲,总是叹息不已的外祖父,傲慢偏见的圣人弟子,还有岁寒。 这些人浑身是血,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直直望着她,神情带着仇恨和讥讽。 自从接手这股力量,她经常出现幻觉,支撑到如今,已是极限。 再久一点,也许就要失控了。 憎恨与绝望在心里堆积,有时候眼前一黑,觉得全世界都该给自己陪葬。 但清醒过来,心里空落落的,像风吹过,什么都不剩,只剩无望而悲哀。 她必须要死了。 屋里很暗,她的神情不明,你们开心了吗? 挤在屋里的那些冤魂忽而快意地笑了。 柳环顾挥袖,魔气翻滚着碾压过每一处角落,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粉尘,唯有恶意与冰冷仍然无处不在。 她有些疲倦地合了合眸。到如今,她已经不想怨恨任何人了,只是觉得疲倦。大道孤独,走上这条路,就意味着没有退路,满手血腥也好,罪孽滔天也好,终归与霁月她们相同,都是殉道的人。 满池残荷与她一起细听雨声。 采莲居还是她离开的样子,霁月用阵法让这里一切如昨,好让她回来时,不会觉得陌生。 所以当霁月踏入采莲居,看见迷离细雨,空濛云烟,还有坐在小轩窗后的师妹时,不觉生出错觉一切如昨,圣人庄还好好在着,她办事归来,小师妹乖乖在屋内等着她。 师妹。霁月手中握着飞雪弓,雪白的弓箭上溅满鲜血。 她像往日一样,温柔地走入采莲居,面上带着缱绻笑意,仿佛一切还未发生,她只是猎杀海妖归来,第一时间便是回到师妹处,卸下一身血腥与风尘。 柳环顾放下书卷,看着她,也微微笑了。 只是眼里是化不开的悲哀。 师姐,你在佛土,替我去看了那朵莲花吗? 霁月面上笑意顿时,面如白纸,看了,可是 柳环顾柔声问:是枯萎了吗? 霁月犹疑一刻,重新弯了弯嘴角,撒下她平生第一个谎,没有,开得很好,很美,她伸出手,漫漫,你过来,我带你去看。 柳环顾笑道:师姐,你看你,连撒谎都不会。 她想,师姐总是这样,跟天上的明月一样,乌云遮挡,不蔽光明,总有缺损,无掩皓质。 如果没有自己,霁月的一生,想必是十分圆满,不留缺憾的吧。她想到自己将会成为师姐心头不灭的憾恨,不会被忘记时,有些为霁月难过,又忍不住生出些带着悲凉的欢喜。 比起冰冷而孤独地活着,她宁愿就这么死去,永远活在师姐心中。 很多人跟在霁月身后,涌入这方小院。 柳环顾等了许久,没有听见魔头之女、快来受死之类的声音,才信了怀柏的话仙门是真的变了。她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掠过,情不自禁翘起了唇。 真好,殉道之时,所思、所念、所爱之人,皆在眼前。 腕上蓝链一下子断了,掉在地上。 柳环顾稍稍一愣,鬼使神差,弯腰捡起了手链,握在掌心。触上的瞬间,寒气似要把指尖冻结,冰冷而绝望,像极了那个偏执疯狂的大魔。 纵然她不喜洞庭,却也知道,她和洞庭才是一类人。 同样孤独、同样无望,选了一条看不到终点的路,自顾自地走下去,再也不会回头。 她攥紧掌心,鲜血淅沥滴下,把紫袖浸透。 师姐,柳环顾站在窗沿,笑容灿烂,难得畅怀,我过来啦。 霁月视野忽然蒙上一层血色,紫衣少女站在窗上,身后无数双狰狞血手伸出,仿佛要把她重新拉回地狱。岁寒漂浮在空中,缓缓靠近柳环顾,身上的血滴了下来,几乎要把紫衣染红。 漫漫,小心!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可抵抗的力量,霁月受到蛊惑,不自觉弯弓射箭,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怀柏阻拦:停下!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飞星般的羽箭在空中变成了有为剑。 用的正是洞庭那日所使的偷天换日。 长剑穿透瘦削的身体,血流如注,柳环顾凝望霁月崩溃的容颜,无奈地笑了。若非只有霁月才能使用有为剑,她也不想让师姐背负如此深重的痛楚。 恋耽美 >满级大佬重生以后(GL)——游鲲(145) 地面剧烈震动,依托于魔君之力建立起来的宫殿,从一角崩开,紧接着摧枯拉朽一般,飞快溃散。 白玉砖,黄金瓦,轰然一声,化作滚滚烟尘。 柳环顾的身子晃了晃,跌落下来。 一道白影掠过,像白鹭般,冲天而起,赶在众人之前,环住少女单薄身影。 佩玉眼里含泪,单膝跪倒在地:姐姐 柳环顾深深凝望着她,脸上点点湿痕,唇张了张,一口血涌出,不要哭,妹妹,请把我葬在东说到此处,她的目光渐渐虚渺,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忽然改口道:把我葬在洞庭吧,听说那儿很多莲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想必那是个很美的地方。 北风凛冽,大海呼啸。 怀柏站在最高处,青衣翩飞,她抬起手,一道灵光从袖间飞出。 锦鲤溜溜转了个圈,变成一只翠鸟,栖息在她的手上。 怀柏轻声说:去吧。 翠鸟张开翅膀,飞过阴暗的天空。头顶魔云渐散,蕴含天道生机的霏霏细雨洒向人间。 枯枝复生,无声春雨中,千树万树桃花开放。 陵阳身子微弓,朝怀柏单手行礼,无数魔族跟在她身后,单膝跪倒。 而后是妖族、人族、仙族,一个又一个人,自觉弯下身子,心悦臣服,拜倒在地。 佩玉与怀柏并肩而立,与她一同接受四族的景仰信服。 怀柏望着满目疮痍,又逐渐复苏的天地,缓声许下心愿:愿此方天地,生机不绝,万古长青,愿千年万年,吾道不孤。 无人知晓,万魔窟底,紫衣少女席坐在地。 对面魔君笑意盈盈,问:你只是半魔,也并非走投无路,为何来到此处?走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少女想了想,道:仙门是一片莲池,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污浊不堪。我想铲尽水中浊沙,留一方清明天地。我本不爱这个世间,偏偏世上有我珍爱的人,所以我希望它能有一些改变。 世间百道,殊途同归,所求何尝不是一样呢? 不过选择的路不同而已。 大战惨烈开始,却在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里结束。 陵阳签订血契,此生不与仙门人族开战,随后率万魔进入天海秘境。海之角,浪涛不歇,涛声依旧。 叶云心攥紧衣袖,呆呆望着众魔之首。 陵阳笑了笑,结契时给你的那块石头,还留着吗? 叶云心点头。 陵阳道:拿着它,想我的时候,就过来,我的夫人。 一个白衣僧人踏着汹涌浪涛,一步一莲花,慢慢走到两界壁垒之处。 身前,魔域浓黑不散的雾气笼罩着,看不清前程。 他的手里提着一盏长明的灯,星辉般的佛光从中溢散,像萤火一样飞出,星星点点浮在雾气里。 大师,你要进魔域吗?陵阳不确定问道。 天心道:愿以我此身,渡化万魔。 他提着灯,辞决成佛的三千金莲,头也不回地踏入阴风怒号的魔域中。 云梦泽烟波浩渺,水汽空濛,一叶竹筏从明镜般的水面掠过,滑入重重莲花里。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渔女划着一支竹篙,唱起楚地的歌谣,歌声清脆动人,几只鸥鸟惊起,拍拍雪白的翅膀,蹿到青天之上。 佩玉道:就停在这里吧。 渔女放下竹篙,好奇地望着这个谪仙般的少女。这客人让她把船划到莲花最盛处,既不采莲子,又不赏莲花,也不知要干什么。 佩玉送开手,把一直抱着的玉匣小心放下,一道涟漪泛起,玉匣很快沉下,不见踪影。 哎,姑娘这是做什么?渔女惊呼。 佩玉没有回答,望着水面,泪水如掉线的珠子般落在水里。 玉匣里装着的是柳环顾生前佩剑,所思和远道。 渔女见她神色哀戚,仙人般姣好的容颜凝上愁绪,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安慰,匆忙把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递了过去,姑娘,别哭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你看现在没打仗了,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以后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佩玉猝然睁大眼睛 粗布做的小帕,四角绣着红色的小花,这曾是花娘最喜欢的花样。 她自然记得,幼时她把花娘掩埋后,回魂的尸体送她离开乱葬岗,还用手帕替她包扎好伤痕累累的双手。 她抬起头,面前的渔女浓眉大眼,不似花娘那般历经风霜,眉目带有少女的灵动与单纯。 花娘。佩玉流着泪,喃喃道。 渔女挠头,不解道: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佩玉攥紧手帕,哽咽许久,又轻轻笑起来,如释重负。 前尘已了,所有的伤痛、付出、磨难,原来是为了在更好的人间,再次相逢。 云雾翻滚,晨钟响起,震落枝头露水。 佩玉抬起头,青山绿水之上,千道剑光自五峰升起,飞剑上赶去听晨会的少年,头顶万丈霞光,脚踏翻腾云海,笑容肆意而灿烂。 守闲峰一片翠绿,花叶簌簌,莺莺燕燕啾啾啼叫。 怀柏站在一块山石前,似乎在观察什么,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青衫翠羽,笑容温煦。 师尊。佩玉脚步加快,一把抱住怀柏,埋在她肩上,闻着清浅的香气,才安下神来。 怀柏含笑道:崽崽,你看。 路口花树下,山石伫立,石上不知何时,刻上几个字左边是长笑天地宽,右边是怀柏爱佩玉。 佩玉不禁笑出声,万千愁绪随风飘远。 怀柏把刻字的花枝一抛,拉住她的手,轻快地往山下走,师兄他们快回来了,我们去接他们吧。 清爽的山风拂来,林花簌簌,青草摇曳。 云雾在暖阳的照耀下渐渐消散,青山解开乳白色的薄纱,石壁上,道祖刻下的大道本孤四字,穿越万古岁月,至今仍在警醒教化世人。 大道孤独,这条路,千万人走过,千万人追寻。 而她们何其有幸,能在千万人中相逢、相知、相爱,相互扶持。 从此不再独行。 曲折山道上,两道身影执手远去,飘飘似天地间两只沙鸥。 佩玉,佩玉,我给你唱首歌好不好?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啦啦啦我的青春小鸟一去又回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怀柏牵着佩玉的手,嗔道:你是不是在笑我! 佩玉强忍笑意,没有,师尊唱的很好听。 怀柏弯了弯嘴角,面前少女乌发白衣,纤尘不染,似流风回雪,似皎然明月。她望着佩玉,眼里似乎装着两个人,笑着微微凑近,咬住佩玉的耳朵,轻声说:那天,我还许了一个愿。 什么愿望? 愿你我之情,万古长青。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完了,番外暂定两个,一个师兄们回来,一个漫漫和霁月he的结局,算是对剧情的补全。 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大家这一路的陪伴,之前晋江评论经常抽,不好发红包,我把前面几章的红包补上,然后这章都发红包,数量由我后台的晋江币决定流出了贫穷的泪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