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剑医》 分卷阅读1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1 ?《莲心剑医》作者:尧十三 文案: 韩朱拿扇子拍着手心,问:“你叫俞昭?” 俞昭边洗针边答:“是。” 韩朱似笑非笑:“明明是渔民的孩子,名字却像大户世家的小姐。” 俞昭轻声解释:“因为爹说,俞昭反过来就是招鱼。” 韩朱笑容一僵。 反应过来后:“你看这儿有一片鱼塘,你给我招点鱼来?” ========================== 当乡下土医捡到世家公子; 当世家公子从血染之地带回乡下土医。 当土医手中的银针换作长剑,平素恬静的面容冷冽; 当世家公子丢开华扇,紧搂昔人在怀。 “我记得你说过,有剑心并不意味着冷血。以剑为友的剑客,是世上最孤独的。” “说什么梦话呢?上来,咱家去!”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词:主角:韩朱,俞昭 ┃ 配角:丁杏子,陈仰,韩清石 ┃ 其它:微女强,短篇 第1章 一 韩朱很想知道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以至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轩中软榻上,而是躺在这么一处硌腰的地方。身体各处皆酥软无比,甚至连抬手都做不到。 “来人!” 他下意识喊出这句,刚喊出便后悔不已。好像他并未弄清楚身在何处,倘若是遭人下蒙汗药后拐卖到别处,眼下这一嗓子简直是要命。 从前虽只听过拐卖孩童、拐卖深闺少女,却从没听说过拐卖男人,莫非他就要当第一个被拐卖的世家公子? 耳贴木枕,很容易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料是韩朱也不由得心慌起来。 来的是位布衣女人,灰白色布衣上尚打着补丁,头发也绾成最普通的市井妇女样子。但显然这位一进来只瞥了韩朱一眼,便又提着裙摆出去的妇女不是正主。 韩朱眉头一紧,不由得又胡思乱想起来:这妇女莫非是去叫自家主子,好算算究竟能把他卖多少银两? 只听妇女的声音在外头道:“阿昭,一个时辰过啦,正巧那公子哥刚醒,你过去看看吧。” 又听一少女的声音脆生生响应:“阿昭知道了。阿娘让他先等一等,我把最后一针扎好就过来。” 于是韩朱又被晾了片刻,终于见一个纤瘦的身影灵巧地闪进房间,手托一瓷盘。 “今天病人多,忙不过来,让公子久等了。”少女边抱歉地笑着,边向他伸出手。韩朱还以为她要拉自己起来,却不想手腕一酸,目光愕然看去时,只见少女指间多了一枚针。 少女动作利索地将韩朱身上的二十二针依次拔下,丢进倒着烧酒的瓷盘。韩朱头一回受针疗,看得有些不可思议,便好奇问道:“针法?你是大夫?” “我是。”少女拔出最后一针,应道。 “此处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又睡了多久?”见少女未走,韩朱干脆又多问了些话。 少女很有礼貌地微笑作答:“这里是藕花村,昨天早晨我去采荷花的时候,看见公子昏死在河滩上,就顺便把公子救回来了。不过我不清楚公子在河中漂了多久,但公子在这间屋里是满打满算睡了大半天了。” 昏死在河滩上?韩朱大脑一片茫然,他敲了敲额角,试图回想起先前的事。 思绪飞速倒转,想起来了,他与父亲因为婚配之事起了矛盾,随后受酒友邀请,在一处傍水的楼阁之中,痛饮下数两烈酒。 韩朱模模糊糊记得畅饮之后,他好像爬上了阁中一处观鱼台,再之后,整个人皆是冰凉冰凉的。联系一下少女的话,敢情那晚他是从观鱼台上一跃而下了。 “藕花村吗?或许我是从城里漂来的。”韩朱漫不经心道。藕花村是何处?往日他与诸友游山玩水之时,似乎也没听人听起过这么个去处。 这时少女走到窗旁,将窗推开。紫红的余晖照进房内,突然增强的光线,令韩朱不由得眯起眼睛。也是同时,一阵鱼腥味随风飘来,混着河水的清甜与荷花的气息。 “公子醒得真是时候,再过一刻钟就该吃晚饭了。”少女边看着窗外景色,边拨动盘中的针与酒。 久久不听韩朱再说话,她大概觉得有些没意思,琢磨一下语言,转身又笑道:“我叫俞昭,是村里的大夫。公子要是还觉得哪儿不舒服,只管喊一声‘阿昭’,我听到就一定会过来。对啦,我还不知公子要怎么称呼。” ……真是一位奇怪而胆大的姑娘。 “在下姓韩,单字一个‘朱’。”注意到俞昭眼中闪过的一丝玩味,韩朱忙补充,“是朱砂的朱,不要想错了!” “那,韩公子一定也是喜欢朱红色咯?” 摸不着意图的一句话,让韩朱愣了几秒,随后疑惑地点点头,“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衣服挑对颜色了。”俞昭却低低地咬字道,随后端着瓷盘风一样走出去,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韩朱。 韩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韩朱总觉得那姑娘刚才好像一直在憋着笑,不过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女子可笑的?衣服挑对颜色又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低头,见自己正穿着一身大红的布衣,而左翻右翻却始终没发现跟原先那身朱红锦袍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大概意识到俞昭话中深意,韩公子的脸刷的一下也变成了朱红色。 拳头紧了又紧,一口怨气终于化作怒吼:“阿昭你给本公子回来!还我衣服!” 二 藕花三里香,妙针百步忙。 韩朱坐在河岸上,手捧一兜菱角,麻利地剥一个丢嘴里一个,权当自娱自乐。 菱角算是俞昭送他的零嘴,女大夫觉得这个公子哥既然已经醒来,那就不必占床铺了。但又怕他仗着身份金贵,在她治病施针的时候捣乱,故给了他一兜菱角,便打发他去外头待着。 不过韩朱并不知道自己是被赶出来的,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哭笑不得,甚至对俞昭的这种做法大为不屑。 谁说世家的贵公子只会捣乱呢,他韩朱虽喜欢游山玩水,可也毕竟是医仙韩家的后人,一身医术更不是拿来炫耀的。但毕竟沉稳而温柔的大夫,看起来远比咋咋呼呼而爱逞能的大夫靠谱多了。 因而认得他的人皆称他韩公子,却从未有奇葩喊他一声“韩大夫”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2 。 眼下韩朱开始考虑要如何回去,他也不晓得自己自打离家后时间过去了多久,唯一要紧的是必须尽快回去,免得叫他那比谁都唠叨的父亲担心,那样的话往后韩朱的耳朵便要遭罪了。 看河流的方向,驱一条船返回城中是可以办到的。而藕花村许多人家都是以打鱼为业,渔船定是有的。 只是他如今身无分文,免费搭渡这种事,连韩朱自己都不信。 正烦恼,却嗅到一股花香,却并不只有一种花,像是百种花香交织在一起,凝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韩朱转头,俞昭正提着一桶水,花香正是从桶中传出。 注意到她背上还背着一个黑布囊,韩朱的好奇心马上被勾起。俞昭只是对他笑笑,放下木桶,自顾自取下布囊,小心解开上面的布带。 布囊一开,骤然间白虹夺目,只一瞬便惊人心魄。韩朱下意识侧了侧身,不料一个不稳,差点跌下河岸。幸好人没真的下去,却将手中一半的菱角倾进河里。 俞昭好似什么也没看见,认认真真抚摸剑身,待剑芒敛去,她才移开手,将之轻轻放进木桶,撩起水与花,覆盖在剑身上。 这一奇特的洗剑方式,令韩朱吃了一惊。江湖上的一些传闻蹦进脑海,他继续吃着菱角,随意问道:“你手里的剑有名字吗?” 俞昭头也不抬:“有的。” “它叫‘叹云剑’吧?” 杀人般的目光直逼而来,韩朱知趣地偏过头,当做没看到,继续吃着菱角,没再多问。俞昭的眼神在警告的同时,也回答了他的问题。 “师父说每隔七天,就要用百种山花浸泡的水给它洗一洗。”良久,还是俞昭忍不住打破沉默的局面。娇艳的花经过河水山中泉水一泡,又经揉搓,很快成了褐色。 俞昭捞了一把残花抹在剑上,“它可比人娇贵得多。” 韩朱点头,话锋一转,“你是村里的大夫吧?” “嗯。” “每天来你这的病人,大概有多少?都是藕花村的人吗?” 俞昭摇头,“那可不一定,多时一二十,少时只有一两人,也有从城里过来的人。其实我就是个走方医啊,医术哪里比得上城里大世家的大夫。” 韩朱哈哈笑起来,“那又怎样?有人慕名而来,恰恰证明就是你医术好。”心里却颇为赞同俞昭的说法。 见俞昭这时的心情还不错,他又试探性地问道:“我说,如果你洗剑被村外的人看到,你也用眼神告诉他们这把剑的名字?” “才不呢,师父吩咐过不能告诉别人有关叹云剑的任何事。”俞昭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漏了嘴,忙改口道,“哪有什么叹云剑,那是传说中的神兵。我手里这把是仿的,也就放在室内,好吓唬吓唬小贼。” “但愿只是这样。”韩朱不经意还是将目光放在木桶之中的剑上,“叹云剑,有它所在的地方,尽是叹息。但愿你手中那把,的的确确是仿的。” 他顿了顿,“你还有师父?哎,我很好奇你师父是哪方高人啊?” “韩公子,阿昭与你不熟。”俞昭轻声,一句话,将他继续问问题的苗头全都掐死。 韩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感觉俞昭的目光又刺了过来,尖锐如剑,他立刻将剩下的问题搁下,尴尬地沉默片刻,“……你说的是。” 这姑娘针法不赖,剑法应该也不错。韩朱虽半点武功都不识,却清楚地知道,唯有常年习剑的人,才会练出那样狠厉的目光,干脆而直逼心扉。比如他那集医术与剑术于一身的父亲,真可谓是只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颤不已。 想来她的师父,应该和他父亲一样厉害。 第2章 三 菡萏悠悠,鱼游其间。仙子临波,水清如许。 忍痛采下一只莲蓬,韩朱望着不远处一个个被掐下来的莲蓬,又瞧了瞧自己裹着纱布却仍血迹斑斑的手。 “韩公子,你采了多少啦?” “七八个。你是不是又采了十五个?” “比你想的多了五个!”俞昭轻快的声音穿过小半个荷塘。 “那我可不采了,手真疼。”韩朱喊罢便将莲蓬丢进船舱,自己则仰面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欲仰望天穹。 结果头一枕上去,他就因为手疼,“哎哟”惨哼一声,霍然直起上身。 “把纱布在手里多缠几圈,多采采就好了!”俞昭又喊,“别偷懒啊!没采够二十个,小心我晚上不给你的伤口上药!” 韩朱没应。手上的伤,上不上药都无所谓,不过疼一两个晚上,第三日就没多大感觉了。 他这会儿正郁闷自己主动要求帮俞昭采莲蓬,想想真是够蠢,还不如帮她洗衣服和被褥。莲蓬他自然采过,可唯独没采过生着如此硬刺的莲蓬,刺手程度简直要赶上荆棘了。 但真正叫他欲哭无泪的,还属他父亲的话。 四 韩朱已经在藕花村待了整整三个月,至于为什么待了如此久还不回家,自然不是因为他有多热爱这里。 起初韩朱就想委托村里人捎家书给他父亲,请父亲派人过来接自己。巧的是俞昭正有一只信鸽,竟可以直接飞至韩家府邸。 韩朱得知后欣喜若狂,当即修书一封,大半夜拍响俞昭的房门,低声下气恳求她务必将信送达韩家。 俞昭自然不会拒绝如此合理的请求,因此次日大早就放飞了信鸽,靠谱至极的信鸽在第三日便带了回信而来。激动无比的韩朱,赶在俞昭之前就迫不及待地取出信,展开,一眼扫完,懵了。 信由他父亲亲笔书写,却是半点接他回来的意思也无,反倒觉得他待在藕花村甚好,又能锻炼又能散心,还叫他多待个一年半载,不必想着回来。 信末他父亲不知发了什么神经,饱蘸浓墨,加大字号,写下潇洒至极的五字:吾儿,勉乎哉! 勉乎哉个什么玩意儿啊!知道他父亲的人,晓得他是出来锻炼的,不知情者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错,被他父亲驱逐出来的。 于是又过了没几天,韩朱的家书再次飞往韩家,信中极其恳切地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不该顶撞父亲,不该对父亲给自己订的婚约指指点点……父亲大人儿子错了,求您接儿子回来吧,儿子想您和韩家了! 这次的回信依然是他父亲的亲笔,但较前一次更为奇葩,甚至还多了不耐烦的威胁。 俞昭在一旁洗剑,无意瞥见韩朱一脸悲凉,好奇问道:“你爹又说什么了?” 韩朱僵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3 着脖子,露出惨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他只说,要是我再写这样没出息的信,干脆就在你们这儿做个入赘女婿,再也别想回去了……” 俞昭笑得浑身打颤,赞同似的点点头,转而开玩笑道:“不过说到入赘的话,我们这儿的姑娘还不一定看得上你。你看你一不会打鱼,二不会采莲蓬,三不会凫水,四不会劈柴……” 韩朱截住话头:“可我会看病,还会配药。你看看这儿有男大夫么?” 俞昭不为所动地哦了一声。 “‘哦’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会看病?” “我爹曾经是村里最好的大夫。”俞昭并未回答他,而是莫名提了这样一句,随后自顾自从木桶中捞起剑,取过棉布擦拭剑身。 分明是吊韩朱胃口。韩朱也没多问,耐心等着她的下文。 等剑身干得差不多,俞昭才慢悠悠道:“三十多年前,有云游的风水师来过这儿,说藕花村的风水克阳大夫,故只能女子从医,而男子则必须从事别的工作,或是到村外行医。” 听罢,韩朱抱着肚子直笑:“克‘阳大夫’?那不是风水师,而是巫师吧?这还有什么克不克的?” “三十年来,藕花村所有选择从医、并留在村中的男子,无一例外遭遇横祸。”俞昭淡然道,“我爹也是。我八岁那年,村里遭了山匪的袭击,他们把所有房子都点着了。那个时候,我师父带着全村人躲在了别处,大家都很安全。可我爹那时放心不下自己的行医手记,趁我师父没注意,擅自回了村。” “师父知道此事后,说什么也要去救我爹回来。只是最后,我与阿娘只等到爹被山匪吊死在树上的噩耗。” 韩朱笑不出来了。 “不过,风水师并没有说我们村克‘阳助手’哦。”俞昭却朝他咧嘴一笑。 很多时候,韩朱都不想看她笑。因为这姑娘古灵精怪得很,若是灿烂一笑,定是想到了什么歪点子。 “那么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做你助手咯?”韩朱明知故问。 “如果可以,我倒有这方面的意思。”俞昭话锋一转,“但你是城里医仙韩家的人,我怎么好委屈你当我助手?所以还是劳烦你老老实实做个闲人。” 韩朱哭笑不得:“敢情是我的身份拯救了我?” “大概吧。不过,往后我若是忙得不可开交,指不定还得劳烦你屈身做我助手。” “我可以拒绝吗?”韩朱故意逗她。 可俞昭的神色一点儿都不变,倒是反过去调侃他:“随你开心。反正你一不会打鱼,二不会采莲蓬,三不会凫水,四不会劈柴,五不能看病,闲得没事干也得把你闷死吧?” “……不揭我短可好?” “嗯……可以考虑考虑。” “……” 五 很多时候,韩朱觉得俞昭这姑娘,舌头很毒,城府很深,武功很高。 韩朱见过许许多多女子,却无一人似这位姑娘……不,似这位姑奶奶难哄骗。相反,一个不留神还要被她套了话。最重要的是不要祈求能用舌战摆平她,这是韩朱总结出来的最自取其辱的对话方式。 明明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不懂世面的乡下土医生,拿世俗的奇闻异事跟她讲,她却什么都知道。包括城中几大世家,甚至小到几个帮派,她都能一一报上名来,而且对这些势力了解的还不只是它们的名字。 而且她口中神秘的“师父”,听起来应该也是出身大户世家。在韩朱不厌烦的一再追问下,俞昭稍微透露过“那些事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那么问题来了,乡下的小姑娘,你究竟何德何能拜到了大户世家的师父? 看起来完全是恬静可人的天真少女,问她任何事,都会得到她带着警惕却又乖巧道出的回答,仿佛城里那些毫无心机的大家闺秀。 事实上一定不是这样的。韩朱心里觉得,这家伙分明就是朵黑莲花,濯清涟而不妖,但出淤泥而染。 并且她的武功实力也有待考证。至于怎么考证,韩朱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三个月来自己跟俞昭总共比过一百二十五次扳手腕,他输了一百二十四次。至于为什么会赢一次,当然是因为俞昭看他可怜,故意放的水。 六 韩朱正出神地发呆,后颈一疼,一个莲子啪嗒滚入船舱当中。 “跟你讲了不要偷懒!”俞昭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尾,稳稳站立,居高临下注视韩朱。一手抱着刚采的莲蓬与荷叶,另一手叉腰,望向韩朱的眼神乃是恶狠狠的,活脱脱一副泼妇样,就差上前一脚将韩朱踹个嘴啃泥。 韩朱连忙转过身,却是下意识抬手挡住她的目光,痛苦道:“阿昭,我不采莲蓬可好?这事着实是手疼。你那么厉害,定能帮我寻到新差事。” “哦,既然这样,那你帮我劈柴吧。”俞昭抬起叉腰的手,将当中一颗莲子迅速剥开,丢进嘴里,边嚼边道。 “那个……在下书法不错,要不帮你抄抄药方,出出药也行?”一想到这家伙一定又要狮子大开口给自己布置劈柴任务,韩朱忙道。 船一晃,俞昭蹲下身,眯着眼:“书法是什么?” 韩朱一愣:“你不知道?”他觉得终于找到自己比俞昭有见识的地方,当下挺起胸脯,“书法呢,就是运用一定方法和规则写出的内容。说白了,就是把字写得富有美感,让人看了舒心,使之成为……” “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不就是你写字比我漂亮吗。”俞昭打断他,“药方写后由我自己出,写得让我自己看懂就行,不需要漂亮。你说想帮我出药,那么你就得看懂我写了点什么。” 韩朱一时语塞,他扶额许久,想起俞昭那龙飞凤舞的字,认命似的道:“那……那在下还是劈柴好了。” 沉吟良久,俞昭又剥了一个莲子,却丢进韩朱手中,她静静地道:“韩公子,你好歹是个大男人,可力气却还不如我一个女子。起初我是嘲笑你的,不过现在,我倒是看出为什么了。” “韩公子体虚,稍稍做事便易劳累。短时间如此,定是长期闷在家里不劳作所致。但你看,你来藕花村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都随我跑东跑西,按理说应该逐渐习惯了才是。” 见韩朱瞪大眼睛,俞昭继续分析道,“可你还是每天白日里也累,到了晚间,有时更是连吃个饭的力气都没有。这不是装的,而你也没必要靠装累来博取我的同情。韩公子,你这是先天之症吧?” “而且韩公子所得的先天之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4 症,唯独用奇毒无比的‘天欢莲’做药引方可医治,是这样吧?” 韩朱始终没有说话。 倒不是懒得反驳,而是因为,俞昭所言,句句属实。 可是,为什么她会知道“天欢莲”可以治他的病?这种药素来不入医书,也从不外传。因为,这是韩家独有的祖传秘方! 回想起她每七日都要拿出来挽花而洗的“叹云剑”,她那只能够直飞韩家的信鸽,手里莲子骤然被韩朱捏碎。 看向俞昭的目光顿时变得逼人,来不及想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韩朱压低声音,厉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3章 七 眸光乍寒疑云聚,医者一笑尽皆散。 俞昭微微一笑,故意倾身向前凑了凑。慌得韩朱连连后挪,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没出息地挪到了船尾,身上衣衫也被冷汗浸透。 “瞧给你吓得,宽心好啦,我不是韩家的敌人,不然怎么会有韩家的信鸽呢。”俞昭边说边将一捧莲蓬全部倾在船舱中。 等韩朱小心挪回来,她将最后一只最肥的莲蓬放到他脚边,拍拍粗布衣上的枯叶与水渍,起身向岸上走。 韩朱捡起莲蓬,斟酌着还未问出“你去哪”,俞昭逐渐远去的声音便传入耳中:“我去陪杏子练剑了,你记得帮我把这些莲蓬都拿回去。” “那好歹给我个包袱啊。”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韩朱晃着莲蓬,“这玩意儿刺手!刺手!刺手!” 显然是徒劳的,俞昭飒然离去,步伐轻盈而迅速。 韩朱只好自讨没趣地放下莲蓬,抠出一颗莲子,边剥开吃,边思考着目前为止知道的所有情况。 俞昭肯定与韩家有什么微妙的联系。关于韩家的信鸽,韩朱稍微了解一点,唯独与家主关系密切之人方可拥有。而他父亲是韩家家主,那么他父亲的妻妾、兄弟姐妹、子女、侍者和弟子,则是人手一只驯养优良的信鸽。 这么说来,俞昭应该是他父亲的侍者,甚至弟子都有可能…… 此念一起,连韩朱自己都大吃一惊。俞昭不正好有个神秘的师父吗?假若俞昭的师父真是他父亲,他在藕花村受苦受累三个月,合着就是他俩安排好的?!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慌。韩朱拿外衣兜起近三十个莲蓬,匆匆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朝俞昭家中赶去。 俞昭那鬼丫头定然不会告诉他实情,他得向俞母问个清楚!不然问题憋在心里,今晚就睡不着觉了! 八 山有幽径通静处,院生翠竹映朱影。 青竹之后,藏匿一绯衣女子,手握叹云剑。 耳畔捕捉到细微响动,剑风从左侧袭来。女子骤然催动剑诀,一双黑眸变为青色,邪气毕露,观之必将深深陷入当中。 剑风走势一歪,女子抓住这个良机,叹云剑顺势一划,将偷袭之人手中的竹枝斩断。 只是不等她将剑逼到那人脖颈上,那人的手就以迅雷之势扼住她的咽喉。 手上传来的力度颇大,女子顿时浑身无力,手一松,叹云剑落入来人之手。 松开女子的脖子,俞昭连连摇头,“杏子,你的动作还是不够快呢。只凭叹云剑的幻境,这是远远不够的,你现在连阻止我都做不到。” “所以,你才是最适合继承叹云剑的人!”绯衣女子恼道,“阿昭,你都是有婚约在身的姑娘了,干脆就放下报仇的心吧!安安分分做藕花村的大夫不好吗?” 俞昭装剑的动作一顿,她抬眼平静道:“继不继承叹云鬼剑,成不成婚,报不报仇,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丁杏子,你要是练剑累了,可以休息几日,不要再把这些废话拿出来说。” 眼神是如剑一样干脆、冷厉。 丁杏子拿她没办法,只好缓了语气,幽幽:“难道只有你想报仇雪恨吗?可不要忘了,我的亲人也是死在山匪手中!” “失去爹娘后,是你爹将我带入藕花村,他既是我的师父,也是我最后的亲人!但是师父也死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于山匪之手,都是惨死啊!我难道就不想杀上合息山,以仇敌的鲜血祭奠亡亲和师父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会中叹云剑的幻境吗?叹云剑的幻境,能映出你心中的悲哀,使我看见并利用之。你的悲哀,每次都是一样的,都是十年前那件事!”她提高声音道,“真是烦透你这木头脑袋了,十年不晓得会发生多少事,没准人家山匪头子早死了也说不定。你就非要留着这个心结不放吗?” “所以我才每天教你医术,陪你练剑。”俞昭照样是平静的语气。言外之意是,训练你的目的,就是好让你能够代替我,守护村子。 丁杏子被她气得无话可说。她想了想,试图继续劝导:“阿昭,你要想想你娘,想想我们藕花村的病人!你要是走了,留下我这个半吊子大夫,村里要是有人病了,而我又医治不好,这该怎么办?”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放下对过去的仇恨,好好修炼医术和剑法,继承你爹或者我师父的衣钵。为什么你又要反悔了?”见俞昭只是顾着自己装剑,却许久都不曾将剑装进去,丁杏子左右手齐上,轻捏她的脸,“阿昭,你说话啊!” 俞昭沉默很久,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对。但我……还是想着把藕花村的事务都交给你,随后一个人去做该做的事……对不起,让我放下仇恨,我实在做不到。” 失望而恼怒的眼神,针一般刺过她的脸。丁杏子的拳头一紧再紧。 “你知道对不起我就好!”她终于甩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向自家的木屋,砰然将门关上。 九 凄厉剑风即将近身之时,俞昭霍然从幻境中惊醒,一闪再闪,这才躲过黑衣人的剑势。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前几日与丁杏子的对话竟成了她此时的悲哀。她的目光不离黑衣人手中的叹云剑,暗想他是什么时候把剑偷去的? 俞昭攥紧双拳,手心沁出汗来。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偷去她的剑,这人的身手定在她之上,那么,她该用何种方式将剑夺回来? 偷袭?先发制人?还是…… 慌乱之际,目光一扫,她忽见黑衣人手腕上束缚着黑色布条,上有白色的鱼图案。那鱼的形象极其凶,眼睛瞪得甚大,口生利牙、背有尖刺,尾部则被撕裂开来。 “合,息,山!”俞昭一字一顿,方才还犹豫且愕然的目光顿变,一切的踌躇被她抛在脑后。 合息山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5 ,鲲帮。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便是他们让她年仅八岁就失去了亦父亦友的阿爹,便是他们让阿爹死得那样惨,便是他们将她阿爹的毕生心血肆意践踏、毁坏,付之一炬! 执念一起,自然而然又将陷入对方手中叹云剑的幻境。俞昭却不慌不忙从腰间布囊里取出银针,趁对方的瞳色未完全转变,即趁幻境尚在形成时,骤然发难。 针刺中穴道,可救命也可夺命。经络被银针封住之时,便是行动被封住。六枚银针接连刺在黑衣人两臂脉络上,快准狠。纵使幻境展开,黑衣人也因双臂酥软,再握不住叹云剑。 轻易夺回叹云剑,心中怒意终于无法压抑,俞昭当下一剑砍在黑衣人两膝。黑衣人惨叫着跪下之时,她飞起一脚将他踢得一个仰倒,赶上去又是一剑划过他的颈部。 剑下无情,血如泉涌,喷射而出,淋得她满脸都是。但这还不够。隔着血色,俞昭仿佛着了魔一般,看着逐渐死去的黑衣人,她骤然狂笑。 “合息山!来啊,来啊!来一个我杀一个!一个都不留,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 宛如从血狱爬起的女修罗,俞昭举起叹云剑,砍起黑衣人的尸体来。 温血飞溅,她却愈加疯狂,浑然不觉自己的气血已紊乱。 “爹下葬之时,浑身都是血!师父说他亲眼看到你们把爹的尸首当作木头那样,当成木头那样劈砍!” “爹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你们要那样狠毒?为什么死的是爹!为什么?!”她哭喊着,将满腔悲愤尽数倾泻在尸体身上。 敌为鱼肉我为刀。十余剑过后,方圆一步之内皆浸染黑衣人的血。 也不知究竟挥剑多少次,更不觉地上的人是何等程度的血肉模糊。不知是第几剑过后,一只小小的木头鱼滚落在俞昭手边。木头鱼已被劈开来,内中一张染血的布条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十 韩朱真是被吓了个半死。 问罢俞母,确定一些事后,他立刻朝着丁杏子的住处赶去。 正思索见到俞昭后要用何种语气询问,不料半路上却撞见眼前这副惨像,当时吓得他魂飞魄散,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倒。 血腥味扑面而至,如此浓郁定是刚死了人,而且还是被弄断大动脉的那种死法,不然哪里会有这么重的味道。 深山老林还能撞见杀人的,杀手竟还是个女的,也不知道死者与杀手究竟多大仇多大恨。 掩住口鼻,韩朱强行忍住胃中的不适,几乎是爬着前行,想绕过近在眼前的凶杀现场。 但下一秒,一把剑横在他眼前,剑身还淌着血。韩朱终于忍耐不住,霍然撑地站起,捂着腹部跑到一旁,哇的一声呕吐起来。也不管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招来对方一剑,他只求吐个干净,免得死后落得被呕吐物憋住的下场。 想象之中的封喉一剑却并未到来,相反,韩朱甚至听到了女子的哭泣之声。 他疑心是不是自己出了幻觉,天底下哪有杀完人还哭得这么伤心的杀手?他当下抹抹嘴角,大着胆子转头,却是着实吃了一惊。 “阿……阿昭?!”话出口,韩朱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抖得不成样子,但这也是无奈,哪个人头一次目睹杀人惨状不会怕? 俞昭一身灰白的布衣像是刚从血水里捞上来。韩朱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她,又瞥了眼地上。俞昭……杀人?他实在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俞昭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右手握着叹云剑,左手不晓得捏着什么。韩朱最心疼女人哭,而且刚刚还知道了俞昭这时的身份。一见她哭成这幅样子,他也不顾血污,走过去就将她抱在怀中。 “别哭,别哭!怎么了?发生了什么?”韩朱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一点。 俞昭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话,她眼神恍惚着,口中喃喃:“杏子,你说得对,我……” 蓦地,一口殷红喷在韩朱胸口。俞昭竟双目一闭,晕厥过去。 “阿昭!喂!!”韩朱又被她吓了一回。他赶紧给俞昭号脉,发觉只是纯粹的气血上涌,这才稍稍放心。 见俞昭随身带了针囊,韩朱便取了银针,扎进她几个穴道,随后小心翼翼将她横抱起,慢悠悠向丁杏子住处走去。 “早知道你有这么深的执念,我就早帮丁杏子一起劝你了,也好给自己省点心。”韩朱边走边自言自语,“哎,我怎么摊上你这朵黑莲花,就知道把事儿闷在自己心里,也不怕闷出病来。来来来,你倒说说,今天连着吓了你亲夫三回,往后想怎么补偿?” 第4章 十一 剑名叹云,得之者,可洞察他人内心,且可将他人内心之悲哀放大,形成迷惑的幻境。心存恶念者利用之,后患无穷。 然,叹云又被冠以“鬼剑”之称。欲动用其洞察之术,则其将反噬主人阳寿。 江湖上传得神神秘秘的叹云鬼剑,这时就握在韩朱手上。读心是禁忌的秘术,同时也是强大的幻术,怪不得叹云剑所在之处,皆是叹息。没有人会放过这样一把好剑,纵然它会吃人寿命。 叹云剑一直藏在韩家的机关密室里,谁也不敢前来盗走。韩朱还以为这把剑要在自家藏到生锈,没想到父亲竟把剑取出,作为拜师礼送给了自己徒儿。 至于他的徒儿,便是韩朱眼前尚在昏睡的俞昭。 一间卧房内,韩朱试着催动叹云剑的幻境,想趁俞昭昏睡之时看看她的心结。俞昭杀过人的地方着实不能再待下去,他便使出全力,将俞昭扛到丁杏子家中。 此时丁杏子也候在床旁,打着哈欠询问韩朱:“韩公子你行不行呐?不行就由我来看,别浪费时间!” 韩朱坚决地摇摇头。 “她的心结,我看看倒无妨,要是让她知道被你知道了自己的过去,韩公子,你自求多福。” “说什么绕口令呢,大不了遭她一顿训斥,怕什么。”韩朱缓缓睁开眼,幻境已被成功催动,俞昭心底的悲哀,此时尽呈现在他眼前。 十二 俞昭的心结,倒不如说是零散的记忆片段,令人根本辨不出先后。韩朱只好将各个线索牢记心中,努力串联起每一个场景。 俞昭自小便是个习武的料子,六岁时就能把大了自己四岁的男孩揍得哭爹喊娘,七岁从韩清石手中接过叹云剑,也笑嘻嘻地认下了这个师父。 看着女儿一天天进步,作为父亲的俞相承每与病人提及女儿,便满脸堆起笑容。而与韩清石交谈之际,也少不了称赞她。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6 小俞昭有一回在门后偷听了二人的谈话,听韩清石的意思,是想将自己的一身剑术教给她。而俞相承则乐呵呵地开玩笑道,如此一来小女便继承了俞、韩两家的衣钵,而且今日又是吉时,作为老友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 结果韩清石沉思片刻,慢吞吞从衣袋中取出一张红纸,悠然而认真地说自己早有此意,今日既然是吉时,不如咱们两家定个娃娃亲? 当晚,俞相承整理行医手记,一时困倦,伏案休憩时,小俞昭悄悄溜进来,偷偷看了爹爹压在手下的红纸,轻而反复地念着纸上的“韩朱”二字,仔细记下。 不想次年,俞昭才满八岁,合息山的鲲帮山匪就袭击了村落。那晚全村人都被韩清石送往山上,小心藏匿着。 远远只见藕花村一片火光,俞相承恐自己的行医手记付之一炬,当下捶胸顿足,不顾俞母的阻拦,瞒着韩清石下了山。 其结局连韩朱也知道,俞相承被山匪捉去,当场被吊死在树上。可这还不算完。丧心病狂的山匪将他的尸首又拖下来,一人一刀砍在上面,将好好的尸体砍得血肉模糊。 这一切在幻境中的形象甚是模糊,韩朱猜测这大概只是俞昭凭自己听闻此事后的感受幻想而出。因为俞母告诉他,那晚上俞昭始终没有离开她身边,而她父亲的死,是由韩清石亲眼所见,并告诉她母女二人。 最疼爱自己的父亲死后,俞昭比先前更加发奋地习剑,同时不断地向韩清石求来医书典籍。她揽起父亲的活儿,尽心尽责地医治每一个前来问诊的病人,医术与剑术的成长是惊人得快。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可两三年前,藕花村附近又出现了鲲帮山匪的身影,在此之前俞昭已杀了不下三十人。起先还手软,心中也犹豫而痛苦。但她一旦意识到这是为父亲报仇,便再也不畏惧什么了。 合息山,鲲帮。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俞昭甚至已经打定主意,在未来的某一天准备完毕,独自杀上合息山,血洗鲲帮,真正为父报仇! 韩朱不禁心疼起俞昭来。丧亲之痛,他从未体会过,更不想体会。但好端端一个医仙一般的姑娘,却被这样的仇恨与痛苦,活生生逼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修罗,越想越叫人心酸不已。 爱徒化身复仇者的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韩清石耳中。本着遵循老友遗愿、力劝徒儿放下仇恨好好为医的念头,韩清石亲自去了藕花村一趟,带着当年那一纸婚约。 几经奉劝,奈何俞昭就是摇头摇头再摇头。韩清石只好取出婚约,“威胁”徒儿:“你已经是我韩家的少奶奶了,若是你一意孤行想着报仇雪恨,非要为师的儿子做鳏夫,那就帮为师做一件事,给我去绿央山把天欢莲采回来。要是你能做到,为师也不逼你成这个亲,你爱怎样怎样。” 看到此处,韩朱觉得按俞昭的性子,肯定是去采天欢莲,而不是嫁到韩家。他欲再往后看,却只觉双目疼得厉害,继而疼痛蔓延到了脑中。 根本没看清后续的记忆,韩朱眼前冒起金星,不知不觉晕厥过去。 十三 晕得快,醒得更快,韩朱是被一巴掌扇醒的。 他捂着脸顾不上惨哼,双眼不知为何睁不开,他凭着感觉,转头面朝丁杏子埋怨道:“你打我做什么?” 丁杏子撇撇嘴,将一块棉布丢进他手里:“你自己擦擦眼睛看。” 将信将疑地把棉布往眼上抹了抹,一阵刺痛令韩朱龇牙咧嘴好一阵。 “韩公子,你是不是没有武功底子啊?”丁杏子扫了眼他手中带血的棉布,“没内力的人,又强行驾驭叹云剑,那对身体的伤害可是很大很大的。我要是不拍你呀,你哪有现在这么好受?搞不好还得不省人事地躺上一天咯!” 那也别往脸上招呼啊。韩朱心里抱怨一句,紧跟着抛出自己的疑问:“杏子姑娘,当初阿昭到底是选择了采天欢莲,还是选择嫁给我?” “天欢莲而已,等我准备妥当,一定给韩公子采来。”水一般冰凉清冽的声音轻轻入耳。韩朱猛一哆嗦,眯起眼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奈何眼前只有一片红,看样子短时间内什么都看不清。 “阿昭,”知道她在身边,韩朱喊了一声,“何苦那么执着于过去的事?你的心结我看得差不多了,其实你完全不必独自去报仇。不过是一窝山匪,你直接跟我说一声,待我回了韩家,立刻托我朋友替你捣了他们的老窝!” 久久不得俞昭的回应,韩朱不由得有些急。恐俞昭自顾自离开此处,他伸手在黑暗中胡乱挥动起来。 双手很快被人依次捉住,俞昭的手凉得吓人。她凝视韩朱一阵,叹息道:“韩公子可以办到的,难道清石师父会无能为力吗?” 韩朱不解其意,丁杏子补充说明道:“那是医师与医师之间的事,韩公子还是不要插手了。不然不管是对俞家还是对韩家,影响都不好。” 她的话更让韩朱一脸大写的懵。 “鲲帮头子,是我爹的亲传弟子,楼鲲。”俞昭强压着怒火,“不但是爹,藕花村出去行医的别个男子,都遭了他的毒手!昨天被我砍杀的黑衣人,便是楼鲲派来传讯的。” “我现在手里有一只木头鱼,楼鲲的书信就装在里头。”她的声音无端哽咽起来,而那写满字的布条则被她捏成一团,“韩公子,你爹前些时日途径合息山,被鲲帮的人推下山崖。所幸援救及时,只是摔折了一条腿。” 听闻父亲遭遇不测,韩朱的脑袋嗡然作响。 “我已经放出信鸽,明日一早就有人接你回家。”俞昭轻声安慰,“藕花村已经不是安全之地了,韩公子既然身体虚弱,就该好好待着家中,不要再多外出为好。” 她顿了顿,斟酌着开了个玩笑:“更不要大半夜跳鱼台,韩公子的身体泡不得冷水。” “你这是在说遗言吗?!”哪知韩朱霍然起身,一把甩开她的手,“俞昭,韩朱体弱却并非懦夫。天底下哪有放任自己妻子不管的丈夫?” 俞昭看着他紧闭的双目一愣,随后笑道:“妻子?丈夫?韩公子的称呼变得真快,真让人难以适应。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那时候究竟是选了采天欢莲,还是选了嫁给你?” 二人话及此处,丁杏子知趣地跑出房去,留他二人相处。 “我也记得你间接告诉我,你选了去采天欢莲。”如果能办到,韩朱真想瞪大眼睛怒视她。太乱来了,他从她的记忆里看得出来,这家伙就是从小就不省心且一意孤行的那种。而现在这种情况则更糟!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7 俞昭微笑着摇头:“看样子你没把我的记忆看完。韩朱,我当时是应了师父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韩朱呆呆地“啊?”了一声。 “但我没法放着你的先天之症不管,所以说天欢莲还是要采的。”指尖摩挲他的脸庞,远没有想象中的轻柔,韩朱所能感到的,只有从她指尖老茧上传来的粗糙。 柔和的语气,让韩朱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去。他摸了摸俞昭手上的老茧,不知为何结巴起来:“那、那我等你采……采天欢莲回来?” 似是感受到俞昭惊愕的目光,韩朱脸上一热。他干咳一声,试着用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哄她道:“然后我们回韩家成亲好不好啊?” 说罢,他自己都觉得这语气奇怪得紧,仿佛是小女子扯着心上人的衣角,怯生生撒娇一样。 俞昭没想到他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伶牙俐齿如她,一时也想不到该以什么作答。 二人之间的气氛僵了好久,她才徐徐道:“嗯,可以考虑考虑。” 第5章 十四 次日拂晓,藕花初醒,韩家的船便抵达藕花村的渡口。接韩朱的人竟从水路而来,间接说明陆路已藏伏危险,不得途经。 韩朱双眼上蒙着纱布,叹云剑对他造成的伤害还未恢复过来。他被自己的两个侍从小心翼翼扶上渡船,却是始终面朝岸上。 送他的是俞昭母女和丁杏子,此时俞昭身负叹云剑,身着轻装,手提行囊,身旁还跟着一匹骏马,一副整装待发欲远行的装束。 今早韩朱就听到了一些异响,他甚至隐约听见俞母的哭泣声、俞昭的安慰声。敏锐如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待俞昭前来给他的眼睛上药时,他猛然将之禁锢在怀。 俞昭举着纱布与药,在他怀里也不闹,只笑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不过是回个家而已,你就这么舍不得我?” 这句话让韩朱大脑一时空白,本想好的问题全部烟消云散。他蹭了蹭俞昭的秀发,憋出一句无比矫情的话:“我怕下次回来,就见不到你了。” 戳他脸的手指停住,韩朱听见放东西的声音,正纳闷着,怀中人却动起来。一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一点温湿在他脸上轻轻一印。 猝不及防的一吻,令韩朱整个人为之一僵。而俞昭则得以脱身出来,取过药剂涂抹于纱布上,又将纱布慢慢覆在韩朱的双眼上,边弄纱布边笑他:“瞎担心什么啊,我说过会回来的呀。” 木桨划水之声,将韩朱从回想中唤醒。冥冥听到一阵离去的声音,他蓦然朝向岸上。 “阿昭……俞昭!!” 全力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岸上的丁杏子看着默默跨上骏马、疾驰而去的俞昭,摇了摇头。 韩朱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无力”。他半倚在侍从们备好的软毯上,茫然良久,而后徐徐且威严问道:“我父亲的腿伤怎样了?” “回三少爷,家主已无大碍。”一侍从忙道。 十五 “……伊人挽莲归,血痕沾衣湿。没想到韩朱失踪三个月,回来后居然也会写歌颂女人的诗了!” 龙跃茶楼,念了好友刚写下的诗句,陈仰甚是惊奇,忍不住拍拍尚在发呆的韩朱,哈哈笑道,“不过‘血痕沾衣’多少有点儿诡异,应该是‘水痕沾衣’才贴切吧?” 韩朱被他拍得惊醒过来,扫了眼自己写下的诗句,心中一跳,匆匆将其划去,“你说得对,我重新写一遍。” 伊人挽莲归,水痕沾衣湿。 距离离开藕花村,已过去半月有余。起初几天韩朱眼睛还疼得厉害,一醒就条件反射高喊“阿昭”,下了床便寻向柴房,弄得他自己都尴尬好一阵。如今倒算缓过来,恢复了原先世家公子的逍遥生活。 但要说不想起俞昭,那是不太可能的。 韩朱心知他回来的那天早上,俞昭好一通收拾是为前去绿央山做准备。天欢莲生长于万毒的绿央山,唯有对毒草相当熟悉的医者,方能勉强在山中生活一两日,运气差点甚至连半日也待不下去。 之所以只能待如此短的时间,自然是因为山中还有毒虫猛兽。如果不会武功,于山中撞见这些棘手的家伙,即使立即落荒而逃,也有被赶上毒倒吃掉的危险。 他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应该让父亲派一些好手随阿昭一同进山……不,根本不用阿昭亲自去! 也不对,他应该不承认自己怀有先天之症,那样阿昭就不会想着去绿央山冒险了。都是他的无知啊…… 可他又要怎么样才能猜到,俞昭和他父亲竟有那样的约定?更何况,即使猜到也来不及阻止了。 见他又在发呆,陈仰很是好奇,扳过他双肩就是一阵摇晃:“回魂了三公子!这么出神,你在想女人啊?” 韩朱边随他摇晃边摇头,为自己辩解:“不是想女人,是想我内人……” 陈仰突然就顿住了。他盯着韩朱,目瞪口呆好一阵,大概觉得以韩朱这副懒懒散散浑浑噩噩的性子,根本就不会正经地说出“内人”二字。 韩家韩朱三公子难道不该单身逍遥一辈子吗?这样才符合人设好不好!内人是个什么鬼啊! “不是内人,是我未婚妻。”发觉好友目光灼灼,仿佛要把他吃了,韩朱自知失言,忙改口,“她去做危险的事儿了,故我才如此担心。” 哪知陈仰更不依不饶,他大声道:“做危险的事?有没有搞错?韩朱你是个男人啊,怎么能叫自己的女人去涉险?” 所幸此时的雅间只有他二人,韩朱只好报以苦笑。他倒想替俞昭涉险,但是,他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搞不好进绿央山的是韩朱,出来的只剩了一副骨架。 “多久了?”陈仰忽然又问他。 韩朱莫名其妙:“什么多久了?” “你和你未婚妻啊,当然是相处多久了!”陈仰白了他一眼。 “三个多月吧……大概。” “好看吗?”陈仰嘿嘿一笑。 “……”这下轮到韩朱翻白眼了。不过他的眼睛还没好全,恐翻白眼会疼,他干脆直接踢了陈仰一脚,“好不好看都是我的人,关你什么事?” “哎呦喂!三公子见色忘友啦!”陈仰故意痛呼,一溜烟跑出雅间,估摸寻茅房解手去了。 想起俞昭的事,韩朱心情本就不太好,此时又被好友一通狂轰乱炸,脑子更乱了。他伸手取过茶杯,却突然发现茶水不知何时倾倒出来,恰好将他新写的“伊人挽莲归,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8 水痕沾衣湿”浸得模糊不清。 十六 “三少爷!三少奶奶来了!家主叫小的赶来给您带个话!” 一个冒冒失失的韩家侍从闯入正吟诗作画的雅间。一眼瞅见正执着画笔的韩朱,侍从忙不迭禀告。 所有公子哥都愕然一阵,而韩朱则霍然起身,不顾只画了一半的丹青,几步走到侍从旁,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又惊又喜:“你说什么?阿昭……来了?!” 侍从一愣:“三少爷,小的不知‘阿昭’是谁……” “速速备车,回去!”韩朱话刚落又改口,“不,不必备车!给我一匹快马,我自己回去就是!” “是是!”侍从来不及歇息,又马不停蹄地冲下去寻马。 “韩公子,出什么事了?”有公子哥不解地问。 “问陈公子吧,他知道。在下先失陪了!”韩朱直接把锅丢给陈仰,自己急急离开了雅间。 面对诸位好友投来的目光,陈仰尴尬地咳嗽一声,拿起一旁的折扇扇了扇:“说来话长,要不就由仰去点些茶点,咱们慢慢提?” 十七 一路策马狂奔,很快到了家中。 草草向父亲请过安,问清俞昭去向,韩朱急忙赶去自己的住处。 未至门口,便听人于房中笑:“将衣服放这里就好,我自己会换,不用麻烦你们。” 又听一婢女颤声问:“那、那婢子们给少奶奶把血衣浆一浆……” “不用了。”俞昭正微笑摇头,背上一暖,一个人牢牢扑在了她身上。 众婢女愕然,而后齐齐行礼:“婢子见过三少爷!” “你们都先出去吧。”韩朱吩咐。待婢女走尽,他才放开俞昭,皱眉看着她一身染血的布衣:“你又杀人了?” “来时被几个鲲帮的人截下,顺手杀了。”俞昭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陆路比水路省时,天欢莲采下后放不久,需尽早配成丹药。” 伊人挽莲归,血痕沾衣湿。不想再逢时,还真应了他的诗句。 与她相看良久,韩朱偏了偏目光,“你知道这里是我的房间吗?” 俞昭一愣,环顾四周,不禁失笑:“原来这是你的房间?怪不得布置得这么儒雅。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师父让婢女带我来这儿,我就跟着来了。” 韩朱深吸一口气,鼻中尽是淡淡的血腥味:“父亲难道不知道,我最不喜欢与人同居了吗?” 顿了顿,“还是个女人。” 再一顿,“还是我内人……” 好歹也新弄个房间给俞昭啊,这么急着让他俩同居,父亲大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啊? 一顿一顿之时,面前的医者已不见。韩朱怔了怔,忽见屏风后有人影闪动,而婢女拿来的新衣服也不见了踪影。 “我先换身衣服,穿着血衣很不舒服。”俞昭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出。 这时韩朱终于忍不住,对着屏风就喊:“那你也总得沐浴后再换衣服吧?你这样不是白换吗?给我穿好血衣出来,我这就去叫人拿木桶与热水来……” 十八 紧闭房门,墨笔在砚台中舔了又舔,听着撩水声,感受着氤氲雾气,韩朱托着额角郁闷不已。 他的智商降了好多,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发了什么神经,让自己的房间成了澡堂?? 男女授受不亲呢?男女有别呢?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若是让这事传出去,着实不仅仅是丢他的脸了啊! “韩公子,过几日我就得回村去了。”出浴声响起,俞昭轻轻道,“最近天气不好,病人一增多,杏子一个人会忙不过来的,而且她也对付不了鲲帮的人。” “鲲帮?”韩朱眉头一锁,“难道鲲帮又要袭击藕花村吗?” “不太清楚。我已与师父提过此事,师父说会委托人前去保护村子。”俞昭开始换衣服,“我必须要尽快回去了。” “你等等,你回去是要杀人?”韩朱沉声,“鲲帮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是这样吗?” 沉默一阵,俞昭道:“是。” “所以你也还要去鲲帮,找匪首报仇雪恨是吧?” 似是想回避这个话题,俞昭模棱两可答:“视情况而定。” “那你答应我的呢?”韩朱提高了声音,“你说过,采回天欢莲就跟我成亲,难道你想反悔?” 他实在怕俞昭真的脑子一热,提剑杀上合息山。不知道为什么,韩朱一点也不希望她这样做,一点也……不希望听到她出事的消息。 “阿昭,你既然自幼习剑,那我就给你讲个道理吧。”思忖片刻,韩朱继续道,“习剑之人,心如铁铸,下好的决心死也不会悔改。有人将他们称为‘有剑心的人’,意思其实是讽刺习剑之人冷血无情。” “有剑心固然好啊,一点也不会为外物所动。可是你知道吗?”他感觉自己的鼻音无端重起来,赶紧轻咳一声,“以剑为友的人,是世上最孤独的。但我认为,有剑心并不意味着冷血。” “我相信你不是冷血的人。所以阿昭,你万万不可做傻事啊!” 话至最后,韩朱摸了摸眼睛,晶莹自指尖悄然滑落。 第6章 十九 今夕何夕兮,得与君同往。 怕一不留神就叫俞昭溜回藕花村,韩朱连去龙跃茶楼也要拉着她一起。 他如今算是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将俞昭安排在他房中。这姑娘若是想离开韩家,简直能神不知鬼不觉。而有韩朱在身旁,则会稍微好一些。 身为父亲,最知儿子的歪理说服人的程度,没准韩朱的喋喋不休,反倒会让俞昭打消报仇雪恨的念头。 当然,这也是极其无奈之下的一赌。 韩朱不知道陈仰究竟跟那些公子哥普及了些什么,当他携着换好华服的俞昭走进雅间,原本正大声争议诗词的雅间,突然间寂静下来。 “韩公子携他内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随后掌声自众公子哥当中爆发出来。 “三公子,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我礼钱都备好了!” “你二人真是般配得很,愚弟在此祝——” “韩公子的内人如画中仙子,清雅脱俗……” 韩朱面色一僵,朝端坐角落、正一脸“求你夸我”表情的陈仰狠狠瞪了一眼。 起哄声渐止,见俞昭从进来到现在,流露在脸上只有微笑,不似别的女子那样羞怯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众公子哥不由得由衷感叹,此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9 女子真乃大家闺秀的典范! 终是韩朱紧握俞昭的手,轻咳一声:“这是我内人,俞氏。”城中习俗,男子向他人介绍未过门的妻子时,隐去其之名,以表尊重。 “韩公子,你看今日大家都高兴,不如请俞姑娘为我们舞一曲?”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道,看似提议,实为挑衅。道出此话的仲公子拍了拍手,立即有人送上一把华扇来。 在不知道女子是否会舞蹈时,若出此言便是无礼之举,而直接将舞蹈所用的扇子拿上来,无疑是对女子直接的攻击。当下众公子又开始议论纷纷,无非讨论这俞氏究竟会不会舞。 韩朱与陈仰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不好看。 二人正以眼神交流该如何是好,哪知俞昭径自松开韩朱的手,踏着碎步前去接过华扇,微笑着对仲公子行过一礼:“承蒙公子信任,小女献丑了。” 二十 “三公子,不简单啊!”众公子哥散后,陈仰搭着韩朱的肩惊奇地道,“你内人的舞叫什么名儿?我可是从未见识过这般神奇的舞!” “……”韩朱没法回答他。他下意识看了俞昭一眼,心道哪有一支扇舞能舞成她这样,这家伙根本舞的不是扇,而是剑啊! 那一招一式皆是她平日里与丁杏子切磋时的剑法,韩朱觉得搜遍整座城,也找不到一个似她这样舞扇的女子来。 见韩朱眉头皱起,陈仰知趣地没问下去,只是拍了拍他:“是个好姑娘,你得好好珍惜她。” 不想韩朱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他见俞昭正饶有兴趣地把玩着雅间中的剑,当下拉过陈仰到一旁,低声问:“阿仰,你的侍卫军能调出来多少?” 陈仰被他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答:“怎么说也有四五十人吧,还都是训练有素的。怎么,有人要为难你?” 韩朱摇摇头,用更低的声音道:“那么先说好,到时候我可能要向你借这些人,是时麻烦你给我迅速把这些人招齐!” 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谨慎之人,几乎不会说无用的话,要他的侍卫军定然是有急用。正好陈仰一直欠他一事,当下没有多问,点头应下,直接掏了自己一块腰牌,塞到他手中:“见令如见我,一旦有事你就直接去调动他们吧,不必来跟我打招呼。” 他突然一顿,严肃沉声:“逼你爹和城主除外。” 韩朱接过令牌,问言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作揖:“多谢。” 二十一 长街往来忙,尽是生意客。 离了茶楼,韩朱与俞昭便在街市上闲逛。俞昭没带银两,也是韩朱故意没收了她的银两袋,并郑重其事说“这是在我的地盘上,哪能让你掏腰包”。但见到新事物,她只是好奇地多看两眼,并不会嚷嚷着要买下来。 韩朱正出神想心事,见她身影一闪,转入一家兵器铺,他忙跟着走进去。只见俞昭手捧一把剑,轻轻抚摸剑身。 那老板见她是个女子,神情不由得生出几分讶然,但仍以笑脸相迎,指着剑介绍道:“这位姑娘好眼力,此剑乃古剑‘叹云’的仿制品,若是姑娘喜欢,咱可给个便宜价。” 仿剑质地相当不错,剑上纹路也与叹云剑一般无二,不知那铸剑师是从何得知的。俞昭一点头,见韩朱走到身旁,她便捧起仿剑道:“我想要这个。” 见对方竟是医仙韩家的公子,老板当即给打了个大折扣。抱着剑与剑鞘出去后,韩朱小声而疑惑道:“你不是有货真价实的叹云么?为什么还要买把仿的?” 俞昭笑眯眯道:“送你啊。见剑如见我,你要是想我,看一看它就能记起我。” 敏锐如韩朱,当时却并未察觉到俞昭笑眼之中的哀伤,他只觉她的念头还挺不错,只是不实用,他哪里会放她回去?当下将念头与俞昭讲出,并搂紧她,边走边道:“又在说什么梦话呢?来,咱家去。” “咱家去是什么意思?” “就是‘咱们一起回家去’。” 二十二 韩朱突然病倒了,且一病不起。 不劳别人,他自己也知道,是他的先天之症犯了。他的病甚是奇怪,不犯时一点事也无,一旦发作便浑身无力,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少有,只能终日卧病在床,昏昏沉沉睡着。 天欢莲配成的丹药还在制作,故韩朱只得在忍耐数日,这段时日一直由俞昭照看他,每天也有药房端来补心气的黄芪党参汤,缓解他的病情。 这回的病来得比以往都要难受,韩朱常在睡梦之中骤然惊醒,随后迷迷糊糊地喊俞昭。俞昭一握住他的手,便听他喃喃:“阿昭,我可能要……” 丧气的话马上被俞昭打断,她拿来棉布,擦拭着韩朱额上的汗,贴在他耳旁柔声:“说什么梦话呢。你的药就要配好了,服了药病就好了。” 后来丹药终于送来,韩朱服下药,夜里便不再惊醒,次日竟能自己下床走动。俞昭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楚。 当晚,她在韩朱药汤里放了安眠的药,趁他睡熟之际,俞昭取过他房中的叹云仿剑,将真剑挂了回去。 仿剑的威力,前不久她试过,除了无法创造幻境,与叹云剑的威力几乎一模一样,且也不必担心剑会断裂,仿的是好。 如果她不幸身死,叹云剑也不至于落入恶人之手。 她知道不能再多等了。楼鲲的耐心不会长久,若她不主动出击,也许八岁那年的惨剧会再度上演,甚至还有可能威胁到韩家。 藕花村已经付出过极其沉重的代价,不能再有第二次。韩家有她敬爱的师父与挚爱的丈夫,绝不能让鲲帮染指! 她得亲自斩杀匪首! 二十三 “韩朱,既然是关乎俞姑娘性命的事,怎么不早跟兄弟说!”陈仰赏了骏马一鞭子,与韩朱平行后转头大吼,“幸好今日我起得早,不然你他娘真要成鳏夫了啊!” “我不是向你借了令牌吗。”韩朱声音很是低落。 “傻帽!那令牌只能调动些看家侍卫!”陈仰继续吼,“拿侍卫跟山匪面对面,那还打个屁啊!” 眼见鲲帮的地盘越来越近,但一路上尽是尸首,未凝的血溅了一地。陈仰卸下怒气,挥手让军队先过去探路,心中诧异起俞昭的力量来。 那样的弱女子,那样笑容温和的佳人,竟是……执剑的修罗么?! “韩朱,你究竟瞒了我多少?”见韩朱表情一点都没变,陈仰顿觉自己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你知道你内人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莲心剑医 作者:霁十三 分卷阅读10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韩朱催马向前,目光在尸首之上来回扫着。地上几许细微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翻身下马,捡起刺在尸体死穴上的几枚银针。 然而,握针的那一头,结着已干的血。 韩朱心中大惊,他立即丢开针上马,狠狠一鞭下去。马儿惊呼,瞬间冲向前去。 “韩朱你他娘别急着寻死啊!”陈仰在他身后大嚷,“前面都是匪贼喽啰——” 他说话之时,韩朱已拔出叹云剑,直冲喽啰而去。他瞳色急转,幻境铺开,猝不及防的喽啰,只一瞬间就中招几十人,全被赶上来的军队斩杀。 “邪门了!那不是韩朱吧!”见他居然只身一人闯入深处,陈仰忍不住困惑道,“正好,今天能把这些家伙一窝端了!” 越深入,血越多,简直成河。若不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女医者亲手办到的。此时韩朱心里只有寻找俞昭的念头,根本不去管那些尸体的死相。 骤然,他见到七八个喽啰正将一人团团围住,而那人正倚靠在灌木上,一手提剑,一手提着一颗脑袋,浑身是血,眼睛已难以睁开。 “娘们儿,放下首领的脑袋,兴许我们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其中一个喽啰比了比手中连弩,“箭上的毒差不多发作了吧?要不要再试试?” 俞昭强压下气血的翻腾与剧痛,却是恶狠狠地笑起来,骤然睁眼,冷冽目光刺得所有人心中一跳。 “我俞昭即便死,也不劳你们动手。”她轻轻道,丢开楼鲲的脑袋,用最后的力气抬起剑,朝自己脖颈划去。 “阿昭!!”嘶哑的哭喊声传入她耳中。俞昭却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声哭喊,剑分明划破了脖颈,她却没觉得疼。 温热的血溅上了她前额,血色之中,俞昭仿佛看到了俞相承,看到他在微笑着对自己摇头。 “阿爹……”她喃喃,终于撑不下去,闭上了眼睛。 第7章 二十四 “有剑心固然好啊,一点也不会为外物所动。可是你知道吗?以剑为友的人,是世上最孤独的。 “但我认为,有剑心并不意味着冷血。” 韩朱说过的话,回光返照一般在她脑中回响,甚是清晰。 俞昭不知不觉将之念了出来。 口中滚入一颗药丸,有人将她紧搂在胸口,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什么梦话呢。上来,咱家去!” 她感到浑身都疼,但依然努力扯出笑来:“不行啊,我……快死了…回不去了……” “你能回去。”那人把她扶上马,应她,“回去做我妻子,这是你答应我的。” 一切都是幻象吧,不过是老天可怜她。俞昭心想。 而她,其实已经死了。 二十五 “哎哎,明明韩公子第一次用叹云剑的时候,差点把眼睛弄瞎了,这次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啊?” 帮俞昭盖好被子,韩朱慢悠悠转过头看向丁杏子:“在下天赋好,没得说。” 丁杏子不置可否地啧啧连声,摸着他房间里的屏风,看着俞昭所躺的床,突然坏笑道:“韩公子,每天跟阿昭同床共枕是什么感觉呀?” 韩朱沉默一阵,挪了挪地方:“哦,跟抱了个莲蓬似的,刺手。” 俞昭盯着他:“啊?我刺手?” 韩朱含着笑:“尚未拜过堂,我哪敢碰你。可不是刺手吗?” 丁杏子抱着肚子笑起来。 那天韩朱赶在俞昭之前开启了叹云剑的幻境,令俞昭身陷幻境,而不至于将自己抹了脖子。韩朱那天表现甚是惊人,壮胆杀了两个喽啰,还把带来的天欢莲丹药喂给俞昭,这才避免一代女医仙香消玉殒。 而后,陈仰带军队赶来,将剩余的喽啰赶尽杀绝,合息山鲲帮就此覆灭。 陈仰他爹既是城主,也是这一片的统治者。合息山虽不归他管,但既然儿子将其中的鲲帮拆了个底朝天,城主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关心韩朱,陈仰每天必来,恰好丁杏子也从藕花村赶来看望俞昭,两人竟意外的意气相投。不出十日,韩朱就听陈仰喜滋滋跑来告诉他,他与杏子好上了。 听闻消息,韩朱与俞昭皆笑起来,真是可喜可贺。 等俞昭伤势好全,韩清石便为二人定了婚礼,还将俞母也从藕花村请了过来。 洞房花烛夜之时,韩朱终于知道父亲把他丢在藕花村整整三个月的缘由。 其实他即使那晚没跳观鱼台,韩清石也会送他去藕花村锻炼。一来给他休养身体,二来也让俞昭知道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三来顺便培养二人的感情。 因为之前韩清石忙,只是轻描淡写告诉韩朱,他将要依着婚约娶一个乡下的姑娘,结果韩朱当场就炸毛了,二人大吵一架后,才有了韩朱夜半误跳观鱼台的事。谁知后来韩朱竟漂到了藕花村,见到了自己的未婚妻。 至于俞昭的父亲俞相承,实为韩清石的救命恩人,且原先也是城中大户世家的后代。只不过后来家族没落,俞昭的太爷爷便将俞家迁往藕花村。 眼下看来,这一切的经过,还真是命中注定。 二十六 有时候韩朱也会去一趟藕花村,帮俞昭打打下手,也给自己散散心。 这日俞昭正在河边洗针,韩朱则端坐一旁,拿着扇子,给自己和她扇风。 坐了有一会儿,韩朱合起扇,拍着手心明知故问:“你叫俞昭?” 俞昭边洗针边答:“是。” “我一直很好奇,明明是渔民的孩子,为什么你的名字却像大户世家的小姐?” 俞昭轻声解释:“因为爹说,俞昭反过来就是招鱼。” 韩朱笑容一僵,反应过来后,拿扇一指身旁:“你看这儿有一片鱼塘,你给我招点鱼来?” 盛放针的瓷盘在河岸上发出“啪嗒”的轻响。俞昭挽起衣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起一根鱼叉,微笑着:“好啊。” (全文完)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