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成了男配的心尖宠》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书后成了男配的心尖宠》作者:桔喵喵【完结+番外】 穆棉棉穿到一本重生文里,女主前世有个又爱又恨的俊俏表哥。 在书中,俊俏表哥君玉珩就是个成天除了喝酒就是画画,还有点儿严重人格障碍的背景板男配。 而穆棉棉,穿成了俊俏表哥的小媳妇儿,一个作天作地的恶毒女配。 穆棉棉穿过来的时候,原身正打算对君玉珩痛下毒手。 君玉珩在母亲坟前站了一天,风尘仆仆地回来。 看着那双漆黑澄澈如同湖水般纯净的眼睛,穆棉棉忽然有些心疼,想要为他做饭,还想替他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后来。 穆棉棉:谁说他男配?谁说他背景板?人家明明妥妥的男主剧本好吗(* ̄rǒ ̄) 指路排雷: 1,日更,每晚六点左右更新。 2,小甜饼,逻辑被喵喵吃了,一切为了剧情服务,不考究。 3,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我自倾怀,君且随意。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女配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棉棉,君玉珩 ┃ 配角:其他 ┃ 其它:甜甜圈 第一章 “咚——” “咚咚——” 穆棉棉是被一阵敲打声吵醒的。 双手捂住耳朵,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 天色已经大亮了,入眼的是桃粉色轻纱幔帐,帐幔上花团锦簇,一如盛夏时节的绚丽缤纷。 这是…… 穆棉棉更迷糊了。 昨晚,N市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台风,她一个人在家,躲在被窝里看小说,半夜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一声惊雷,家里的电闸爆出火花,紧跟着屋子里就全黑了。 她被吓得半死,也就没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心情,被子蒙住脑袋立刻就睡了。 谁成想,一觉醒来,她的宜家款单人床没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老古董架子床? 穆棉棉慢慢儿地坐起身来,慢慢儿地伸出手去,薄纱柔软,触感真实。 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可思议的低头再看那只手,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甲上染了鲜艳的颜色。 穆棉棉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眼睁得滚圆。 六岁那年,因为调皮捣蛋,打翻了装开水的杯子,在手背上烫出来的那块疤呢?! 盯着光洁的手背沉默片刻,穆棉棉一把掀开了幔帐,探出头去。 床尾的架子上挂着一套桃红色的衣裙,墙角花架上摆着一盆怒放的牡丹,绣了红荔枝九鲤鱼的插屏遮挡了通往外间的路…… 望着这间古色古香的屋子,穆棉棉彻底惊呆了。 “咚咚——” “咚咚咚——” 敲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每敲一下,穆棉棉的太阳穴就会突突地跳上一下。 麻利地套上外衫,穆棉棉踩着绣花鞋,一鼓作气冲过去把窗户拉开。 窗外,男人的拳头还举着,穆棉棉直接同他大眼小眼的对上了,片刻之后,男人将手收回去负在了身后。 男人唇红齿白,称得上俊俏的脸看起来相当年轻,锦服上挂着玉佩,风度翩翩的样子。 他在窗下望着穆棉棉,嘴角勾着的弧度有些不耐烦,但眼神却是带着焦急与关切。 “怎么这半天才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穆棉棉此刻是一头的雾水,“你谁啊?有门不走,干嘛要敲窗子?” 男人终于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似笑非笑轻哼一声,“怎么,事儿还没成呢,这就打算不认我了?” “不是说好了,等事成之后,我带着你远走高飞?” “还是说你怕了,现在想要反悔?” 他早就将面前这个女人拿捏在了手里,每次只要他稍稍的露出些许不快的神色,这女人立刻就会诚惶诚恐,生怕他不要她了似的,好声好气地哄着他,甚至欣喜于他能主动提出带她远走高飞。 只可惜,一脑袋浆糊的穆棉棉,注定是如不了他的意了。 “其实……”穆棉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不带停顿地发出了她最真诚的提问,“我刚刚才睡醒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呢所以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要成什么事来着?” 看够了穆棉棉呆呆愣愣的表情,男人已经厌烦得不得了,从腰带里抽出一封折叠成豆腐块的纸包,重重往窗沿上一拍,同时声线压低,“拿去,晚上做饭的时候每道菜里都放点,一定要确保他全都吃下去。” 穆棉棉怔怔地望着那小纸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之中呼之欲出。 “还看什么,赶紧把东西收起来。”男人的语气太差,太凶。 穆棉棉下意识把那小纸包从窗沿上拿了起来,正打算拆开来瞧瞧的时候,男人忽然冷冷开口,“这可是要命的东西,悠着点。” “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之后,穆棉棉瞬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个激灵。 等会儿! 这不是这两天她看的重生文里的剧情吗?! 就刚刚那句,“这可是要命的东西,悠着点。”和书里面写的一模一样! 这本书叫《重生后成了将军的心尖儿宠》,是一本套路的重生文。 书里面,女主陆欣月爱慕的是表哥君玉珩,可是女主父亲却偏要把女主嫁入定远侯府。 -- 第2页 定远侯府一门武将,男丁几乎都战死的差不多了,最后还剩一颗独苗傅凌天。 还没来得成亲,傅凌天便又上了战场,也不知道算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傅凌天在战场上身负重伤,最后被横着抬回了侯府。 侯府的老夫人当即做主,也不用再拖下去了,干脆先把亲事给办了,冲个喜,说不定能让傅凌天好得快些呢。 可是经过了这一回,女主却开始担心,万一傅凌天的伤好不了呢,那她岂不是嫁过去就成了寡妇! 于是,女主赶在成亲之前收拾包袱,悄悄地跑去投奔了自己的表哥。 只可惜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想尽办法藏在表哥家之后,女主却发现真正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是天差地别。 这位表哥啊,除了喝酒和作画什么都不会,不但成过亲,还把自己的妻子送进了官府。 最糟糕的是,和她幼年时的记忆完全不同,现在的表哥变得冷漠又木讷,对旁人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就算了,甚至连她也不例外。 女主梦想破灭,在表哥家也待不下去,只能老老实实地回了家,却发现伤势痊愈后的傅凌天重上战场,大胜归来,不仅被封为了护国将军,更是抱得了美人归。 而女主,因为逃婚一事落下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臭名声,被父亲给送进了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无尽的悔恨。 四十岁那一年的冬季,女主在冰冷的屋子里,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女主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这时,她与傅凌天还没有定亲…… 亲,是一定会定的,傅凌天也仍旧会身受重伤,但是女主可以确定,傅凌天的伤是一定会好的,他还会成为护国大将军! 由此,女主发誓,这辈子,她一定不再作妖,好好抱住傅凌天这根壮实的大腿,度过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人生! …… 而穆棉棉,穿成了和原主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原文中的那个穆棉棉,水性杨花,即贪婪又自私,即愚蠢又恶毒。 君玉珩会娶她,仅仅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没有感情。 原文中的那个穆棉棉,给君玉珩下毒不成,被扭送官府,下场凄惨。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了书中的世界…… 穆棉棉抓耳挠腮也想不通,只能猜测是与昨晚极端恶劣的天气有关? 眼下这时候,剧情已经发展到了恶毒女配实力作死的阶段。 受这男人,宋凯文的撺掇,原主今晚就会给君玉珩下毒,可君玉珩虽然只是个男配,却命不该绝,解了毒,告了官,恶毒女配生命中最黑暗最痛苦的一段即将开始。 穆棉棉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哆嗦了。 虽然文中对恶毒女配最后的那段日子描写不多,但是仅凭那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足够她脑补出相当多的可怕内容。 她可不想亲身去体验一回,她更不能干出下毒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来。 “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穆棉棉紧紧地把那小纸包攥进了手里,催促道,“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给发现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急着伸手去关窗户。 宋凯文忽然抓住了穆棉棉的手腕,他的力气大,穆棉棉毫无抵抗的余地,被他拽着,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户外面。 他们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宋凯文的眼神很冷,探究地直视着穆棉棉的双眼。 穆棉棉被吓了一跳,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似的,好在至少表面还能勉强维持住冷静的模样。 她估摸着他在怀疑她。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穆棉棉将声音放得很轻,怕宋凯文听出些什么来,“要不然你自己来?” 宋凯文不说话,从这张虽然颇有姿色,可他却喜欢不起来甚至是感到厌恶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神色。 穆棉棉感觉自己脑门儿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正打算再次催促,宋凯文却已经松开了手。 “晚上,你自己小心一点。”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温柔,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么的冷的话,还挺能唬人。 穆棉棉故作镇定地点头,“我办事,你放心。” 宋凯文又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 穆棉棉飞快地关上窗,终于也绷不住了,拖着发软的双腿,艰难地挪到梳妆台边重重地坐下。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神情沮丧,然而容貌却是精致秀丽的,所以瞧着也不算太糟糕,甚至还有种病西施的风采。 穆棉棉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女人露出一抹苦笑。 这以后,就是她的脸了啊…… 心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麻线,但穆棉棉还是得强打起精神来好好考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宋凯文也只是暂时被稳住了,那么接下来呢?该怎么办? 穆棉棉打算先重新换件衣裳,桃红色太艳丽太招人眼,她现在却只想要低调。 然而打开衣橱才发现,原主似乎是对红色情有独钟,桃红、粉红、紫红……竟然找不出一件别的颜色的衣服。 穆棉棉最后只能挑了一身颜色最浅的粉,重新换好衣裳,又自己捣鼓着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站在房门口深呼吸了好几回,才终于踏出去了第一步。 -- 第3页 君玉珩的家里,差不多应该算是小康水平,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是日常生活应该也是不用太发愁的。 毕竟,原文中就提到他常常喜欢小酌两杯,一小酌两杯就画画,一画画就小酌两杯,要是手里面没点小钱,他哪能过的这么潇洒。 这是沿街的屋子,朝南的窗户底下,常常有挑着扁担走街串巷的货郎的身影。 北面是条狭窄的小巷,平时没什么人,之前宋思文就是北面的窗户底下同穆棉棉说话。 屋子的占地面积不大,但是分为上下两层。 穆棉棉的房间在楼下,君玉珩的房间在楼上,两人显然是处在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按照原文中的剧情,今晚原主该以替君玉珩庆祝生辰为由准备一桌酒菜,并在酒菜中下毒。 当时在看书的时候穆棉棉就吐槽过,把别人的生辰变成死祭这招,实在是太损太恶毒了。 现在,这事儿居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 夕阳的光辉,款款地,悄没声地溜进了屋子里来,穆棉棉也终于准备好了一桌酒菜。 这桌酒菜可是费了她不少的力气,不是因为她不会做饭,实在是老古的锅灶她用不习惯。 她正忙忙碌碌地把菜往正厅里端,临街的屋门传来轻微的声响,穆棉棉应声转头,微微一愣。 君玉珩穿着朴素的青色长衫,身姿挺拔,一手提着一壶酒,另一手负在身后。 屋子里光线偏暗,他的脸部轮廓却白皙明朗。 原书中用大量的笔墨描写了君玉珩是如何的俊朗不凡容颜胜雪,但文字总比不得画面来得更加直观,亲眼见到,穆棉棉没有想到,君玉珩的相貌居然能出色成这样。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漆黑澄澈如同湖水般纯净的眼睛,淡淡地望着穆棉棉的方向,整个人仿佛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沉静与淡漠。 穆棉棉望着那双眼睛,忽然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女主只是在年幼时和君玉珩见过几次,就把他深深的藏在了心底。 那样的一双眼睛,凭谁见了,都是难以忘怀的…… 在穆棉棉明显有些愣神的视线中,君玉珩走进屋内,把手中的酒壶放了下来,在铜盆里手洗,从头到尾,他仿佛一直都把穆棉棉当做空气。 他背对着穆棉棉站在水盆前,青色的长衫,青灰色的墙,他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孤寂得令人心疼。 穆棉棉的目光落在他长衫的边角上,那上面沾着灰尘和泥土。 书中描写,每到生辰这一天,对母亲的思念愈发的强烈,君玉珩在母亲的坟前站了一天…… 君玉珩洗净了手,提起酒壶踏上通往二楼的木梯。 穆棉棉望着他的背影,开口道,“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第二章 听到穆棉棉的话,君玉珩在楼梯上驻足,仿佛是刚刚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似的,他将目光投向了她。 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凭空出现的怪物,君玉珩的面上出现了些许惊异的神色,可他的眼神之中却毫无情绪的波动。 “又欠了多少赌债?” 赌、赌债? 穆棉棉愣了一下。 是了…… 书中,原主确实是喜欢打牌,刚玩儿上的时候赢的有多爽,之后就输的就有多惨。 原主又没有经济来源,全靠时不时的从君玉珩这里周转,才能勉强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窟窿。 这一回原主打算对君玉珩下毒手,至少也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她外面欠的赌债实在是太多了,担心君玉珩不会再帮她,更有可能把她赶出家门。 按照原书的描述,原主在被送进官府之后,那些债主们纷纷拿着字据上门向君玉珩讨要,以至于后来女主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连带着把原主也给记恨上了。 毕竟,原主欠下的赌债足够一户普通人家舒舒服服的过上十来年了,而女主觉得,如果她嫁给了表哥,那这些钱,都该是她的才对。 穆棉棉的心里有个小本本。 这个小本本里,一条条罗列了她之后可能会遇到的许多麻烦,多亏君玉珩的提醒,现在,她的小本本里又多了一条。 “不是,你想多了。”穆棉棉叹着气,摇了摇头,“以前的我,确实是犯了不少糊涂,但是以后不会了。还有外面的那些麻烦,我会想办法自己解决的。我现在,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好好过日子而已。” 她是怎么来的,无从得知。 她该怎么回去,更是无法预料。 甚至到底还能不能回去,都不能确定。 在目前这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之下,她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真的就该谢天谢地了。 对于穆棉棉这种知错就改,诚心悔过的表现,君玉珩并没有被触动半点。 他毫不在乎的扬了扬眉梢,连哼都没哼一声。 或许,他是压根就不相信,或许,他是根本就不在意,总之结果,都是一样。 君玉珩继续上楼,边走边提起酒壶来轻抿了一口。 穆棉棉仰着脖子看得直皱眉,就真的这么喜欢喝酒,走哪儿都得拎着酒壶? 君玉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穆棉棉沉默了一会儿,将手里端着的芙蓉炒蛋搁在饭桌上,扭头就上了二楼。 -- 第4页 “那个……我今天做的很多菜啊,下楼一块儿吃吧。”她只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说话,并不入内。 君玉珩慢吞吞地从里间出来,眉头微蹙,看着穆棉棉的眼神,好像在控诉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了一样。 穆棉棉抬起下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都要改邪归正了,怎么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吧,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就多做了几个菜。那么多菜,吃不完多可惜,花的可全都是你的钱,你难道不该来帮忙消灭一点?” 原主可以做到吃君玉珩的,住君玉珩的,还毫无心理负担的对君玉珩不管不顾,甚至对君玉珩谋财害命,那是因为她曾经贪图君玉珩的美色,却被君玉珩拒绝的很惨而因爱生恨。 不过穆棉棉就完全没有这种问题了,她也做不到那么厚的脸皮。 她都计划好了,每天帮君玉珩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这样才能心安理得的到月领取家用。 君玉珩没有接茬,转身走回内室。 穆棉棉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哎”了一声,对着他的背影加大了音量,“光喝酒对身体不好,不仅伤胃还容易醉呢!”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君玉珩就从里头出来了,出来后也没搭理她,越过她的身侧,径直往楼下走。 穆棉棉往他手里一瞥,那个土灰色的小酒壶,又被他给拿在手里了,还真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啊…… …… 楼下,两个人相对而坐。 八仙桌上摆的满满当当,冷的热的,蒸的炒的煮的,样样俱全。 穆棉棉有点心虚,虽然她并不可能会做出那种坏事,可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虚。 她抢先拿起一快绿豆糕咬了一口,这是下午在街角的糕点店买回来凑数的,没想到还真是好吃,入口即化,细腻柔和。 穆棉棉喜欢吃甜的,忍不住将剩下的半块全都塞进了嘴里,眉眼也舒展开来,提着筷子,用最快的速度,将桌上所有的食物全都吃了一遍,然后一杯酒全都送进肚子里去。 “看,每道菜我都过了哦,放心吃,没下毒。” 心里面不停地想着什么,嘴里面就会控制不住地说出什么来。 反正就当是开个玩笑呗,说出来反而轻松。 穆棉棉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双眼弯弯地望着对面。 君玉珩喝着自己壶中的酒,嗓音冷冽的如同山涧清泉,“就算你下了毒,也毒不死我。” 穆棉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书里面儿,原主是真真切切的下了毒的,君玉珩也确确实实是中了毒,但是最后毒是怎么解的,却只是隐晦的带过了几句。 那么会不会……君玉珩其实一早就洞察了原主的心思,早有准备,所以才胸有成竹,才有胆量吃下那些东西? 穆棉棉又仔细琢磨了一番,对君玉珩到底知不知道原主想要下毒杀他暂时没有定论,却琢磨出了一丝被瞧不起的味道。 “是嘛,你这么肯定?”她盯着他。 君玉珩安静了几秒,手中转着小小的酒壶。 “不信……”他答,“你可以试试。” 试试? 穆棉棉可不想试试。 她分明已经知道答案。 穆棉棉对别的都不太讲究,唯独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可惜她常常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况发生,就好比现在,因为准备的菜品太多,那么每道菜她多尝几口就已经饱了。 倒是君玉珩,吃起东西来慢条斯理的样子,吃东西的速度却不慢,最后更是把一桌子的菜跟点心全都解决掉了。 吃完饭,穆棉棉开始收拾桌子,君玉珩提起酒壶上了楼。 在君玉珩走上楼梯的时候,穆棉棉忍不住悄悄朝他平坦的肚子瞄了好几眼。 真是奇了怪了嘿,那么多的东西,他都吃到哪里去了? …… 明月从小楼后面缓缓升起,清风翻动着桌面上的书页。 君玉珩回到楼上,换掉青色长衫,穿了身舒适柔软的月牙白细棉长袍,安静地坐下来提起画笔,烛光之下,他的眉目清俊纯净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楼下忽然传来扣门的声音。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在宣纸上勾勒出苍劲的山崖。 又过了一会儿,扣门的声音仍在继续,他这才慢慢儿地搁下画笔,慢吞吞地下了楼去。 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相貌倒是端正,只是他时不时的朝身后头张望,便呈现出一种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的样子来。 君玉珩亲自前来开门,谢荣相当自觉地站在门口,就没想过还能进去说话。 “公子,那位王员外今儿又来了,到现在还赖在咱们医馆不肯走呢,听说他们家老太爷发了狠了,要是王员外不能把您给请回去,连王员外自个儿都甭回去了。”他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君玉珩没有回应,目光落在了谢荣身后百十米远的位置。 穆棉棉正双手提着一桶水慢慢儿的往家的方向走来,因为吃力,嘴角也抿了起来,眉头也皱了起来,面颊也微微泛红。 这条街上,家家户户用水都得到街角那边的水井里挑,穆棉棉还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儿。 君玉珩望着穆棉棉被水打湿了的裙摆,若有所思。 谢荣也转过了头,一眼瞧见穆棉棉,心里面不大待见,又不好当面表示,干脆就彻底无视,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嘛。 -- 第5页 “公子,您看这事儿怎么办?”谢荣刻意将一些关键信息隐去,又小声的问了一遍。 君玉珩收回目光,语气温吞,“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这段时间也别过来了。” 公子的住处是从不让外人知道的,那这意思就是不想管王员外家的事了,那王员外怎么办,就真让他天天在医馆里待着? 谢荣再要张口,君玉珩却直接越过了他,来到穆棉棉的身边,伸手接过了已经被她给晃荡的只剩下八分满的水桶。 穆棉棉微微一愣,然后很快便感激的松了口气,“谢谢啊。” 回应她的是君玉珩冷漠的背影,那么大的一只水桶,还装了至少八成满的井水,他竟然毫不吃力似的,轻轻松松的提进了屋子里去。 穆棉棉将视线转向还站在门边儿的谢荣,她并没有听见之前君玉珩跟这男人说了什么,自然也就无从推断这男人是谁。 保险起见,她没多事也没多话,冲谢荣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之后,赶紧进了屋子里去。 谢荣慢慢地转过身,后知后觉似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惊愕的表情。 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公子怎么可能会帮那个女人提水?! 那个女人哎! 那个天天惹事生非,动不动就跟公子瞎闹,还有传闻说她行为不检点的女人?! 想到这里,谢荣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又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对不对,我肯定是生病了,病得还不轻,所以才会发癔症,我得赶紧回去吃点药,对赶紧吃药!” …… 屋里头,君玉珩将水提到了厨房,又倒进了水缸里面。 穆棉棉是真的挺感激的,好心问他要不要喝杯茶,毕竟晚上吃了那么多东西,喝杯茶解解腻也是极好的。 没成想,他居然完全不领情,放下木桶,径直又上楼去了。 穆棉棉无所地耸耸肩,他不喝,那她自己喝好了呗。 晚上,穆棉棉盘腿坐在床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盘算。 盘算着明天的菜谱,于她,这现在算是工作了,自然要放在头等的位置。 又盘算着明天该买两身合适的衣裳才好,毕竟原主那行走的花瓶的风格,实在是令人欣赏不来。 这两件事情盘算完了,再想别的就显得多余,穆棉棉数着瓜子,熬起了时间。 屋外,一轮明月高悬。 “棒、棒、棒、”打更的声音响过没多久,北边儿的窗户也响起了轻微地敲击声。 穆棉棉听着那动静,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慌乱,她的表情很冷静,淡定地喝起了茶。 这半夜三更地跑来,就是为了确定那件事儿有没有成功吧,连天亮都不能等么,还真是心急…… 第三章 宋凯文,一开始只能算是原主的一个牌友。 有好几次,原主输了个精光,都是宋凯文替她垫了钱,让她再接着玩儿下去的。 只是垫钱而已,又不是无偿奉献,回头还是要还的,并且还是连本带利的还。 可原主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哪根筋不对了,如此就认定了宋凯文是个对她好的,两人勾搭上了之后,甚至不惜与他合谋毒杀亲夫,就等着成事后卷了财产和他远走高飞了。 夺妻、噬命,哪一条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外面的麻烦她会自己解决,那必然就该说到做到才对。 窗外的人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敲打的声音不敢太重,速度倒是加快了不少。 穆棉棉站起身来,淡定地端起事先准备好的一碗由辣椒面和辣椒水混合特制而成的红汤,打开窗,泼出去,一气呵成。 宋凯文原本是气势汹汹的,准备质问穆棉棉为什么又那么磨蹭不给他开窗,这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他被那碗红汤不偏不歪地泼了个正着,甚至还呛进喉咙里不少。 顿时,宋凯文就像是被无数的钢针刺了眼睛、扎了鼻子、割了喉咙,同时发出了尖叫和咳嗽的声音,眼泪和鼻涕也几乎是立刻就流了出来。 第一步,圆满达成,穆棉棉深感满意。 第二步,她抄起靠窗边的笤帚,伸到窗户外面,举起来就往宋凯文的脑袋上砸。 “打死你个小偷!叫你再敢来偷东西!叫你再敢来!” 虽说后巷这边儿一般没什么人会来,可是三更半夜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穆棉棉口口声声喊着打小偷,不仅仅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光是那股子排山倒海的气势就足够唬人的了。 宋凯文自知讨不了好,也被满脸的辣椒水折腾得没心思再继续和穆棉棉纠缠下去,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抱着脑袋,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去。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下次要再敢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穆棉棉入戏太深,抡起胳膊就把手里面儿的笤帚给扔出去了,好巧不巧砸中宋凯文的后脚跟儿,就见他顿时往前一扑,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之后爬起来,接着再跑,不一会儿就跑地没影儿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心里面憋着的那股气,可算是发泄痛快了。 楼上的君玉珩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一点下来看热闹的动静也没有,风平浪静的。 总之呢,今儿晚上的行动,非常成功! -- 第6页 穆棉棉洋洋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忽然有点想吃夜宵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貌似得先把笤帚给捡回来…… 厨房里没有现成的食物,只有白天做菜时剩下的一些零碎的东西。 挑挑拣拣之后,居然还能拼凑出来堆尖尖一盘子的菜叶子和肉片。 但是怎么做好吃又简单呢…… 穆棉棉在厨房里面翻箱倒柜,翻出来一只砂锅和一个炭盆,肯定不如电磁炉好用,但是凑合凑合,也是不错的选择了。 就在厨房里头支了张小桌子,点燃炭盆,搁上砂锅,穆棉棉搬来小马扎,耐心的等待着砂锅里的水烧开。 君玉珩之前确实没打算管楼下的闲事,但晚上吃的那些东西有点偏咸,他就不得不下楼来倒水喝。 下楼梯的时候,他便隐约听见咕嘟咕嘟的声音,甚至还有一股子诱人的香味。 君玉珩在原地站了站,慢吞吞地走向厨房,又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好烫好烫。” 穆棉棉吃着刚刚涮好的肉片,觉着味道有些偏淡,起身去拿盐罐子的时候,被厨房门口的修长身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哎呀我去吓死我了你!”用力地拍着心口,她深深地呼吸。 君玉珩双手负在身后,眸色沉寂地望着砂锅里不停翻滚着的汤汁,对穆棉棉夸张的表现毫无反应。 这种偷吃独食被抓了个现行的尴尬令穆棉棉有些心烦意乱,顺了几口气之后,她企图转移一下君玉珩的注意力。 “对了,之前我才打走一个小偷你应该听到动静了吧?”穆棉棉举着筷子,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那家伙,最好是识相一点别再来了,要不然,他来一回,我收拾他一回,而且啊,保准一次比一次厉害!” 有些话,真不用说的太透彻,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 君玉珩目光转到穆棉棉的脸上。 厨房里只点了盏小小的油灯。 四目相对,那双清澈纯净的黑眸如同无底深渊一般的令人心悸,他眉梢眼角之间也多了几分清冷之色。 穆棉棉被他给盯的发毛,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刚才的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君玉珩说不准就心知肚明,现在正打算跟她秋后算账呢! 就在穆棉棉心虚不已,准备硬着头皮迎接君玉珩的怒火的时候,君玉珩忽然扬了扬下巴。 “啥?”穆棉棉没看明白。 君玉珩的语气温吞,“把这些搬到楼上去。” 穆棉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扭头朝自己刚刚煮上还没来得及多吃几口的小火锅望了又望,“呃……我知道了……” 原书里描写,君玉珩是那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包括他自己,穆棉棉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看成了超佛系青年。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佛系青年还是很注重享受的嘛。 他们把火锅支到了二楼的窗边,窗户大开着,夜风徐徐。 整座城都已陷入沉睡,外面一点灯火也没有,月光却在那一栋连着一栋的房屋顶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都没说话,只有热气腾腾的砂锅咕嘟咕嘟的往外喷洒着诱人的香味。 君玉珩手里拎着他的那只小酒壶,抬头望着月亮,慢慢地喝着。 他仰起脖子喝酒,颈项的线条笔直柔美,喉结慢慢地滑动着,穆棉棉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托着下巴,坐在对面儿望着他。 又是一阵清风拂面,穆棉棉闻到淡淡的酒香。 “能给我也尝一点儿吗?”她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佳酿居然能让他如此地爱不释手。 君玉珩放下酒壶,瞥她一眼,慢悠悠的夹了块肉片,在蘸酱里仔细地翻了个面儿,悠哉悠哉地吃了下去,“男女授受不亲。” 穆棉棉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不由耳朵发热。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嘛?! 搞的好像她上赶着想和他间接亲吻似的! “我是说,你就这一壶酒嘛,就不能拿一壶新的给我尝尝?”她坐直了身体,理直气壮。 君玉珩转头望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就这一壶。” 穆棉棉撇撇嘴,偏过脸去,同他一样望向漆黑遥远的前方,小声地嘟囔,“小气。” “为什么会忽然想要改邪归正?”君玉珩忽然问道。 穆棉棉轻轻抖了一抖,竟然产生了一种尾巴给踩着了似的感觉,“想改就改了呗。”她回答的云淡风轻。 君玉珩转过头,眯起眼看着她,“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啊,我厌烦了原先的那种生活,厌倦了那些麻烦,不可以吗?” “哦。”君玉珩往后靠在椅背里,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掌支着下巴,看着天空,然后继续喝酒。 穆棉棉的心跳有些加快,等着君玉珩接下来的盘问。 然而眼下看来,君玉珩似乎就这么轻松的接受了她的解释。 穆棉棉松了口气,还有些小小的窃喜,问道,“你呢,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啊?” “想喝就喝了呗。”君玉珩答的干脆。 穆棉棉感觉他的心情应该不错,竟然还会模仿她的语气说话了。 她微微一笑,仰起头,望向星空。 她心想,其实偶尔的时候,这个人的性格,也不算太差吧…… -- 第7页 …… 第二天。 穆棉棉睁开眼,望着头顶上鲜艳而又炫丽的纱帐,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适应过来。 阳光已经爬上枕畔,她掀开纱帐,踩着绣鞋去看香钟。 盘香已经燃烧到了午时的刻度。 这很正常,穆棉棉很淡定,昨晚的赏月差点变成看日出,那么今天早饭和午饭的旷工,也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不过下午的时间可就必须抓紧了。 穆棉棉飞快地洗漱,随便穿了身她稍微能看得过眼的衣裳,然后冲出门外。 没那么讲究还得量身定做,穆棉棉直接找了家成衣铺。 她不追求衣裳多么的华丽,但一定要穿着舒适,颜色典雅,款式大方即可。 她偏爱素色,袖口或衣襟零星点缀些可爱而又优雅的纹样就很好。 原本只打算挑几件家常的衣裳,偏又叫她瞧见了店家隆重推出的一件新款。 腰间的荷包很有分量,就算她天天大手大脚一个月都不可能画得完的程度,那是陪着君玉珩赏月几乎快到天亮所换来的生活费。 当然这丰厚的生活费也不是白给的,昨天她特意准备的那一桌,就是他们家往后的伙食标准了。 因此,穆棉棉在略微打听了一下价钱之后,当即就很有底气的让店家把那件新款拿来让她试试。 不是纯粹的白,更不是纯粹的红,是这两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所呈现出的一种晶莹剔透色泽。 穆棉棉穿上之后,掌柜的眼神顿时就亮了,揣着手,点着脑袋,不停的夸赞。 被人夸赞当然开心,穆棉棉本来也是喜欢的紧,这会子更是都有些舍不得换下来了。 其余的几件打包,至于身上的这件,她当即就决定直接穿着走了。 穆棉棉心情特别好地走在街上,迎面居然碰上了一张脸惨不忍睹的宋凯文。 第四章 大街上不乏对着宋凯文指指点点的人,他还遮掩,越遮掩越招人眼。 穆棉棉远远儿的就瞧见了他,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宋凯文手里面儿提着药包,大概是刚从医馆里出来。 穆棉棉略微一挑眉梢,如此说来,她昨晚特别为他精心调制的红汤,相当给力哦。 那边儿,宋凯文显然也已经发现了穆棉棉,他那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都已经被气的越来越红,越来越鼓…… 身边儿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哪怕宋凯文现在气的原地爆炸,穆棉棉都没在怕的,她就不信了,就宋凯文这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瞎使坏的怂包,还能有那个胆子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对她怎样。 穆棉棉清了清喉咙,昂首阔步地继续前行。 她是直接冲着宋凯文去的,倘若经过了昨晚,宋凯文还没能完全彻底地明白她的意思的话,她并不介意再同他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一点。 只是穆棉棉没有料到,宋凯文居然像是一只胆小的老鼠似的,扭头就往路边的小~胡同里钻了进去。 穆棉棉快走几步,来到胡同口,谨慎地往胡同里张望。 用落荒而逃来形容都不为过了,就差了几步路的功夫,宋凯文又不知道往胡同里的哪条岔路拐了进去,竟然是连半点影子都瞧不见了。 穆棉棉略微沉吟了一瞬,果断放弃继续追踪。 没时间和那个坏家伙纠缠,她还得赶着回家做晚饭呢。 昨天夜里的火锅吃的不过瘾,今天晚上该准备得更加丰盛才好,再熬个棒子骨锅底,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美。 …… 医馆,厨房。 莲翘将刚刚炖好的一锅鸡汤小心翼翼的倒进瓦罐里,又特意放进去两只鸡翅。 谢荣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莲翘,还没到做饭的时候呢,你在这儿干嘛?” “晚上喝鸡汤,这只老母鸡得炖好几个时辰呢。”莲翘低着头,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的将瓦罐放进食盒里去,“找我有事?” 谢荣盯着食盒,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饿了,决定今晚早点开饭,“今儿需要熬的药多,实在忙不过来了,你爹让我来叫你过去帮把手。” 莲翘将食盒挎在胳膊上,“我先把鸡汤给公子送去,回来再去帮忙。” “哎!你这不是把我卖了嘛!”谢荣赶忙伸手拦了她一下,“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公子家住哪儿了。还有,公子说了,这段时间不叫咱们过去找他,你这忽然跑去,惹得公子不高兴了怎么办?” 莲翘扶了扶食盒,后退一步,从谢荣的身侧绕了过去,“都怪那个王员外,害得公子这段时间都不能来医馆了。公子在家里又没人照顾,我要再不管,那公子吃什么?喝什么?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吧……”谢荣跟在莲翘身后,犹犹豫豫,“不是还有那个人嘛,就算不是特意为公子准备,她自己也总要吃饭吧。” 莲翘脚步微顿,浅浅地抿唇笑了一下,“她做的,能有我做的好吃?” 谢荣一愣,低声嘟囔,“这倒也是……” …… 君玉珩端坐在书桌前,带着些许清香的墨迹自柔软的笔锋之下~流淌出来,待他顺畅地画完,凝神去瞧。 青山,绿水,孤舟。 舟上一老叟,老叟的面前是一锅炖鱼头。 鱼头特别的大,几乎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光是看着那幅画,好像都能感觉到香气扑鼻。 -- 第8页 笔尖立时就顿住了,君玉珩垂眸沉思,明明……他打算画的是老叟垂钓…… 楼下的屋门被轻轻拍响,君玉珩破天荒的没有磨蹭,搁下画笔,前去开门。 下楼的步伐相当敏捷,“晚上喝鱼汤”这句话已经在喉间打转。 他拉开房门,嘴唇才刚刚张开,瞧见外面的来人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把想说的话又重新吞了回去。 莲翘站在门口,胳膊上挎着食盒,擦了香粉的面颊上透出淡淡的红晕,微微的侧着身、低着头,有些小心机的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小巧圆润的耳~垂。 君玉珩只瞥了莲翘一眼,然后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 下午的阳光耀眼,雪白白软~绵绵的云彩千奇百怪。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锅鱼汤,炖的雪白的汤汁该是多么的鲜美…… 君玉珩盯着天空出神,被忽视的彻底的莲翘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 “今天熬了鸡汤,想着公子爱吃,特意给公子送来。”她的嗓音脆生生的,带着些欢快,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炫耀,“谢大哥忙的抽不开身,只好让我来了。” 君玉珩慢吞吞低下头,面对着莲翘晶亮期盼的眼神,神色平淡如水,“拿回去。” 莲翘先是一怔,随即面颊烧红一片。 “是我疏忽了,该先问问公子想吃些什么的……”来都来了,连门都没进,怎能甘心,她逼着自己露出微笑,“我现在回去重做,公子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就好。” “有人会为我做。”君玉珩关上房门,兀自上楼去了。 莲翘怔怔地瞪着两扇紧闭的门板,握着食盒的那只手越攥越紧,带着微笑的脸如同石雕一般僵硬。 …… 晚上,穆棉棉准备了丰盛的材料用来涮火锅。 她自己反正是吃得挺痛快的,就是君玉珩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的不满,他心心念念的鱼头汤没能喝成。 吃完饭,穆棉棉特意又去切了盘苹果放在桌上。 每一片苹果,都被她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每只小兔子,都是头朝里,尾朝外,整整齐齐的在盘子上蹲了一圈儿。 领取了那么丰厚的生活费,那么,服务质量怎么也给跟得上才行啊。 既然没能满足他的愿望让他不开心了,那就希望这些可爱的小兔子能让他高兴起来吧,最起码,下个月别乱扣伙食费就成。 此时,君玉珩已经上楼了,穆棉棉不太想爬楼,也觉得楼上是君玉珩的地盘,她最好还是不要轻易的踏足比较好。 她将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在楼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自己就去厨房里刷碗去了。 君玉珩又过了一会儿才下楼来,来到桌边,他看着那一盘子萌萌哒的苹果小兔陷入了沉思。 厨房里,穆棉棉一边刷碗一边盘算着未来。 原本,她就一直梦想着能开一家烘培店。 她甚至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在一个温暖的冬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蛋糕店里面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胖乎乎的橘猫趴在吧台上酣睡,她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坐在柜台后面,面前翻开着一本想看的书,宽大的玻璃窗上有雾,来吃蛋糕的客人们低声细语,偶尔欢笑…… 这一切,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实现啊,就算不能开一家纯正的蛋糕店,开一家中西合璧,或者是纯中式的糕点店也是不错的选择。 穆棉棉将所有洗好的碗筷叠在一起,往橱柜里搬。 她边搬边想,只要她能够存够钱,就可以不用再当小厨娘,自己当老板了。 真的是越想越觉得开心,她乐呵呵地腾出右手来拉开橱门,左边儿的胳膊忽然一抖,抱在臂弯里的碗碟就像是坐上了滑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滑落下去。 “啊——”穆棉棉手忙脚乱想要去捞,结果掉下去的没能捞得上来,反而把怀里面抱着的,一股脑、全都给摔了。 碎掉的碗碟,东跳西弹,滚得厨房里满地都是。 “啊——”这是沮丧的哀嚎。 穆棉棉彻底的惊呆了,心里面拔凉拔凉的,所谓的乐极生悲,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君玉珩端着一盘子水果正准备上楼呢,听见那么大的动静,脚步略微停顿之后,方向一转,慢悠悠地走向厨房。 穆棉棉垂头丧气地蹲着,欲哭无泪的捡着碎片,为了图个心理安慰,嘴里面还不停地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碗都碎了,明天早上怎么吃饭?”君玉珩站在厨房门口,咯吱咯吱地咬着苹果。 原先的那个穆棉棉显然是不太懂得管理家务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懒得去管。 总之,家里面的碗碟确实是很少,这两天,她几乎是把能用的全都给用上了。 但是! 现在是关心明天早餐的时候吗? 难道不应该先来关心一下人有没有是,或者是她需不需要帮忙? 穆棉棉身子一僵,机械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不好意思手割破了做不了早饭,明天早上出门右转直走三百米对面就是一家烧饼铺了解下。” 为了证明自己,她特意将被割破的食指举得高高的。 没错,她没有开玩笑,继光盘行动之后,她还把自己的手指给割了,总之就是倒霉透了就对了。 君玉珩立于门边,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手端着盘子,一手负在身后,淡青色的长衫,衣襟处有一条白色的边,肩头垂顺的乌发染着光 ,清澈的眼眸乌黑而又静默,他就这样沉默地凝视着她。 -- 第9页 穆棉棉被他盯的心里发慌,装作很忙的样子极快地低下了头去,“要么帮忙,要么走开,二选一随你选,就是别站这儿碍事行吗?” 某种微凉清爽的气息靠近过来,下一刻,君玉珩已经将穆棉棉拉了起来。 他的指尖扣在她的腕上,传来一丝凉意。 穆棉棉的心突然就这么提了起来。 他……要干嘛? 第五章 君玉珩拉着穆棉棉上楼。 穆棉棉抬头看着他,吃惊地眼睛都瞪圆了一圈,“哎——你拉着我~干嘛?上去干嘛呀,我活儿还没干完呢!” 君玉珩神色淡薄,“上药。” “……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雨。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外面几乎是漆黑一片,但是雨后的夜晚十分清爽。 君玉珩拉着穆棉棉来到楼上,清新而又潮~湿的空气,从窗外迎面扑来。 穆棉棉忍不住深深地呼吸,心间一片凉爽的感觉。 “坐。”君玉珩松了手,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来,之后便再没管她,径直走到博物架跟前,从上面的第三层靠右的位置,拿下来一只小木箱子。 穆棉棉还是第一次进入君玉珩在二楼的卧房,似乎到处都有独属于君玉珩的一种清冷气息,这让她感到相当的局促,束手束脚地挨着油灯坐下,就连椅子也只坐了小半边而已。 那只小木箱子果然如同穆棉棉猜想的一样,用现代的说法,应该可以被称为家庭急救箱。 君玉珩淡定地处理着她的手上的伤口,穆棉棉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乖乖地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不经意间,她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两天前,对她来说,君玉珩就只是是小说里的一堆文字,然而现在,他就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专注的替她的手指上药。 他的俊美会让她感觉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可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却又让她感觉到他是如此真实的存在着。 穆棉棉忽然闻到一股清爽的幽香,她看见君玉珩将一种透明的类似于凝胶的药膏滴在了她的伤口上面。 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东西的效果真不是盖的,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她就几乎不怎么疼了。 “谢谢了。”穆棉棉挺高兴的样子,凑过去闻了闻指尖的香味,大概里面含有薄荷的成分吧,居然闻着闻着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君玉珩没去看她,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明早吃面片汤,汤要用鱼头熬,面片越薄越好。” 穆棉棉一瞪眼睛,好心情还没超过三秒,“……你帮我上药,就是为了让我的能好得快一点,然后明天给你做面片汤啊?” “还有明天中午的油爆虾,酒蒸蛤蜊,酱羊蹄。晚上就清淡一点,佛跳墙是一定要的,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君玉珩如此的坦白,穆棉棉就相当的惆怅了,“我觉得我可以收回刚刚对你的感谢了,还有,想吃佛跳墙?可以啊,你自己做去吧。”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现在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满足人家小小的愿望,那是必须的。 至于佛跳墙嘛,穆棉棉自己也想吃啊,可是想吃不会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 穆棉棉一觉睡到自然醒,洗脸的时候,她特意检查了一下手指。 指尖上,香味已经变得很淡,被瓦片割破的位置,经过一夜的恢复,竟然就只留下了浅浅的一条痕印。 穆棉棉不由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不得了,这到底什么药啊,效果这么好的? 换了身舒适的衣裙,穆棉棉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走到楼梯口,朝着楼上喊了几声。 她一杯茶喝完了楼上才有了轻微的动静,又过了好一会儿,君玉珩才在楼梯上出现。 他穿着纯白的里衣,顺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站在楼上极淡地扫了穆棉棉一眼,黑眸惺忪,眼神竟然是柔和的。 穆棉棉扬起笑脸,“快点穿衣服下来吧,先去吃包子,然后一起买东西,中午早点回来就可以做面片汤了。” 君玉珩温温吞吞地走下楼来,先喝了杯茶润喉。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他端着杯子,慢慢悠悠地问道。 穆棉棉理直气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话你听过吧,在厨房里这句话也同样适用啊。千万别小看了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随便缺个一样,很可能某些菜就做不起来。从今天开始,我准备好好的发挥我的厨艺了,所以要准备的东西自然会比较多啊,你要是不愿意帮忙也行,我自己就多跑几趟,今天你自己解决伙食问题。” 君玉珩换了身玉色长衫,墨发只是在脑后束起一半,用同样的玉色发带扎起,这已经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装束了,可他看起来不仅清隽秀美,甚至还带了一股子仙气。 不过穆棉棉觉得,如果他的手上没有提着那只出镜率超高的小酒壶的话,他的清冷形象或许更加完美一点。 按照事先约好的,两人先来到包子铺。 包子铺的生意相当红火,除了大部分都是打包带走之外,额外搭建的小棚子里也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了。 君玉珩先找了张桌子坐下,穆棉棉去隔壁端了两碗豆浆过来。 -- 第10页 包子店小妹百忙之中都不忘抽空斜穆棉棉两眼,那眼白哟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穆棉棉好生无辜地眨眨眼,一边伸手去取桌上的筷子,一边往君玉珩的跟前凑了凑。 “喂,看见包子西施没有,打从你一坐下就眼巴巴的往你这儿瞅,俩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唉,你别总跟个木头似的,好歹搭理人家一下噻,就当帮我分担一下攻击力,不然我坐你旁边儿都快被眼刀戳成筛子了。” 君玉珩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的样子,眼睛里面就只有他那只瞧着挺不起眼的小酒壶。 穆棉棉撇撇嘴,拍拍他的胳膊,又朝一碗豆浆努了努嘴,“差不多就行了吧,再好的酒也不能当水喝,快常常这个,刚磨出来的,可甜呢。” 这句话,君玉珩倒是听进去了。 他们这桌要的四笼包子好了,包子西施愣是从包子老爹的手里把送包子的活儿给抢了过来。 四个小蒸笼堆得高高的,都挡不住包子西施美滋滋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圆脸,绣鞋上绣着一朵粉~嫩的荷花,她脚步飞快,满心雀跃的向着他们这桌快步走来。 此时此刻,穆棉棉忽然有种感觉,她不该坐在桌上,应该蹲在桌底,把舞台让给君玉珩一个人,让他去接受包子西施热情送来的……包子。 当然蹲桌底是绝对不可能蹲桌底的,不过她完全可以眼不见为净,就当做自己不存在吧。 眼看着包子西施越走越近,穆棉棉低下头,捧起豆浆就喝。 装豆浆的碗本来就大,她的脸又小,从君玉珩的角度看来,穆棉棉好像是把整个脸都藏到了碗里去一样。 君玉珩的表情温吞,还没弄明白穆棉棉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跟着便有一种排山倒海猛虎扑食的气势往他身上压了过来。 君玉珩反应迅速却并不过激,身形轻飘飘地移动,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压倒过来的那个身影。 穆棉棉是听到呼叫声的时候抬头的,嘴里刚刚才喝进去一大口豆浆,圆~鼓~鼓的腮帮子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土拨鼠。 她恰好见证了包子西施摔倒的整个过程,也恰好看到了君玉珩淡定而又敏捷的完美闪避。 四笼包子都飞上了天,包子西施都被吓傻了,一边双手挥舞一边惨叫,最后扑到了桌底。 就在他们这桌的桌底,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穆棉棉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不管包子西施之前送了她多少个白眼,最起码先把人扶起来再说吧。 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穆棉棉不可置信的往君玉珩看去。 他在笑,他真的在笑,他的嘴角还翘着呢。 “噗——”穆棉棉一个没忍住,包在嘴里的豆浆一口全都喷了出去。 喷完了穆棉棉就傻眼了。 君玉珩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直线距离也就一米多一点的情况之下,这都让他给躲过去了,一滴豆浆都没沾到他的身上。 只可惜他躲过了包子西施,躲过了穆棉棉的豆浆,却没能躲过身后头用来撑住油布的竹竿。 君玉珩的后背碰到了竹竿,紧跟着咔嚓一声,脑袋上面就掉下来一块竹片。 竹片边缘锋利,砸到他的额头上之后又再次弹开,紧跟着,他的额头上便出现了一道细细的口子开始往外渗血。 这一系列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穆棉棉更是目瞪口呆。 君玉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眸之中逐渐浮现了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诡谲的暗芒,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棉棉的老脸通红一片,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君玉珩的身上的时候,她缩了缩脖子,悄悄地转身。 刚一转身,面前就出现一只粗糙的大手,包子铺老板掂了掂手腕,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姑娘,赔钱吧。” 穆棉棉立刻下意识朝君玉珩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君玉珩的眼神冷得令人发抖,“你刚才打算自己溜走?” 穆棉棉:“……”好尴尬,可还是要保持微笑,最重要,坚决不能承认啊…… 第六章 君玉珩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好像在发光似的人物,哪怕不出声不动作时都特别地招人眼,更别提此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又该是多么的吸引人的眼球。 包子西施被一个中年的妇人给扶到店铺里去了,而身为另外半个始作俑者的穆棉棉,这时候便完完全全变成了众矢之的。 不仅仅是在包子铺里吃包子的那些食客,几乎半条街上的人都涌了过来,大概是平常的日子太过无聊,好难得发生了点儿什么,大家都不舍得浪费这么一个看戏的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穆棉棉的身上,这让她感到特别的尴尬,君玉珩也淡漠地望着她,又让她觉得略微有些羞愧,穆棉棉的面颊越来越红,体温、血压也紧跟着节节攀升,她甚至感觉自己就快要融化了一样。 这件事,说起来他们仨都有点自己的毛病,但归根结底,纯属意外。 可现在,红颜祸水君玉珩,以及犯花痴的包子西施都受了点儿伤,就穆棉棉一人没事儿,她不付出点儿什么,似乎都有点儿说不过去。 油布棚子并没有完全垮塌下来,只需要稍作修理就好,至于那四笼包子就算在了包子西施的头上,她只要略微意思意思,稍微给两个就行。 -- 第11页 穆棉棉认命地赔了钱,拉着君玉珩赶紧回家。 她总感觉这一路上大家都在看他们俩,全身都不得劲,走路都快要不会走了,幸亏家就在不远的地方。 仔细想想,这世界真是奇妙。 昨晚还是君玉珩替她上药呢,今儿早上就轮到她替君玉珩上药了。 穆棉棉仔细地观察了君玉珩额头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和她昨天割破的手指差不的程度。 如此说来,他们俩用一样的药膏的话,君玉珩的额头差不多两天左右就能好了,而且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穆棉棉大大地松了口气,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万一要是留了疤,她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抹好了药,穆棉棉特意拿来一面铜镜,“瞅瞅,这样可以了不?” 君玉珩望着镜子,神色不能说特别的难看,但他的表情也绝对算不上好的,看了一会儿,他幽幽开口,“面片汤。” “做,必须做,中午就做。” “油爆虾,酒蒸蛤蜊,酱羊蹄。” “有有有,我马上就去买,你就在家安安心心的休息,等着吃就行。” “佛跳墙。” 穆棉棉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眼神也很为难。 君玉珩微微蹙眉,一边叹气,一边抬手揉了揉额头,“有点晕。” 晕? 晕个屁,只是被一块小竹片砸了一下而已,难道还能砸出脑震荡? 穆棉棉眨了眨眼,灵机一动,呵呵笑了两声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还有佛跳墙。我今天,一准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应君玉珩的要求,穆棉棉扶着他去躺下,还特意准备了茶水和糕点送到楼上,当然,这也是君玉珩自己要求的。 虽然总觉得他只是想要接着睡懒觉而已,但是穆棉棉不敢不答应啊。 打点好一切,重新出门,穆棉棉站在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君玉珩想吃的东西,你要是不给他吃,搞不好他能惦记一辈子。 回想书里面对君玉珩的描写,穆棉棉忍不住怀疑,她的这个君玉珩和书里面的君玉珩,大概仅仅只是名字一样而已,根本就是两个人吧。 因为有太多事情要做,午饭点儿过了好久,穆棉棉才终于把饭桌摆满。 她亲自去微幅楼打包回来的一大桌子,除去君玉珩点名要吃的那些,她自己想吃了也买了不少。 君玉珩不是傻~子,算算时间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是穆棉棉亲手做的,可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呢,总归吃得尽兴就成了呗。 …… 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穆棉棉都快要忘记原主在外面还欠着那么多的麻烦了。 不过她忘记了没有关系,那些人都替她记得好好儿的呢。 通常,卖梨的小贩一般都是在窗台底下吆喝两声,穆棉棉要是想买梨了,就朝窗外喊一声,不想买的话,卖梨的小贩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这一天,卖梨的小贩却直接敲了门。 穆棉棉以为卖梨小贩的生意不好,所以直接上门推销来了,虽然前一天已经买了不少旁的水果,不过有君玉珩在的话,那再多买点梨也没什么关系。 刚好小贩的篮子里也不剩多少了,穆棉棉干脆将剩下的全部包圆。 卖梨小贩很是高兴,连梨子带篮子一起全都塞给了穆棉棉,又从怀里面掏出一封信交给了她。 穆棉棉好生奇怪,捏着那封信扇了扇风,“这什么?谁让你给我的?” 卖梨小贩回答:“王婶子让俺替她送的信,俺又不识字,到底什么事王婶子也没跟俺说,你自己看吧。” 说完,卖梨小贩一溜烟地跑了。 穆棉棉想了想,先把梨子拿进厨房,然后才走到窗户边上,把信拆开。 说是信,其实挺多算是个联络纸条,上面潦草地写了两句话,大意就是好些天没见穆棉棉过去玩了,还怪想她的,要她明天一定过去玩两把,顺便把前几次的账了结一下。 看完这些,穆棉棉把王婶子和书里面的人物对上号了。 这个王婶子早些年死了丈夫成了寡妇,之后就接管了丈夫的茶馆,自己当起了老板娘。 茶馆的生意不好,她就经常招揽附近的一些小媳妇儿到她那儿去吃酒打牌,渐渐地便吸引了一批别有用心的人常去那里。 原来的那个穆棉棉,就是在王婶子的茶馆里和宋凯文勾搭上的,欠的那些赌债,也都和王婶子拖不了关系。 穆棉棉冷笑一声,指尖在那张纸上清脆地弹了两下,“想谁啊,想钱吧。” 把纸条撕了,穆棉棉决定明天去会会那个王婶子。 事情总要解决,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来个彻底地了断。 …… 下午买菜的时候,穆棉棉特意买了许多的辣椒粉和辣椒酱,准备制作一个特辣红汤2.0加强版。 明天,如果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倘若真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得多。 晚饭,穆棉棉又特意多做了两个菜,都是君玉珩喜欢吃的。 君玉珩吃饭的时候不太喜欢被人打扰,更喜欢安静的自斟自饮,穆棉棉一直忍耐着,直到桌上的菜几乎快要全部吃光的时候,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明天我要去同庆茶馆处理些事情,中午可能赶不回来,早上我多买些胡辣汤还有米糕之类的放家里,你就将就将就,可以吧。”穆棉棉轻声地说着,脸上还带着微笑。 -- 第12页 君玉珩抬头看她,漆黑的眼眸像沉静无波的水。 “就中午将就一顿就好啦,晚上我就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她竖起一根手指比划,笑容愈发灿烂,“想吃什么?现在说啊。” “你看着办。”君玉珩的嗓音缓缓响起,无波无澜。 “嗯,好嘞。”穆棉棉松了口气,还以为他又要闹别扭,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那我明天看着什么菜新鲜就多买点吧。” 穆棉棉低头喝汤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君玉珩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在心里偷着乐。 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她看? 终于发现她的美貌了嘛,哈哈…… …… 同庆茶馆。 穆棉棉刚到,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开口说呢,茶博士却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冲她笑眯眯地挤了挤眼睛,热热络络地把她给引到了最靠里面的一间包房。 拉开木门一看,好家伙,三缺一,就差她一个了吧。 宋凯文也在,穆棉棉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吃惊? 反倒是宋凯文见到穆棉棉之后吃惊不小,从他那双陡然睁大的双眼里面就能看得出来。 宋凯文直愣愣地盯着穆棉棉,多日不见,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从头到脚,将她完完整整地打量了个遍。 之前他勾搭穆棉棉,只是为了钱财而已,那时候的穆棉棉,脸蛋儿长的其实还不错,可是太瘦,而且脸色蜡黄,眼神也总是透着一股子阴狠,所以整体上就呈现出一种特别刻薄的面相,一直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然而此刻他眼前的穆棉棉,脸蛋圆润,肌肤白里透红,清亮的眸子水盈盈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简直能把人的魂魄都给勾走。 宋凯文艰难地咽了口吐沫。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她早些变成这幅模样,他就不会那么的心急,不会把两人的关系弄得这么得僵了。 宋凯文的左右两边坐着的是两个女人。 左边那个年纪稍大,浓妆艳抹风韵犹存的便是王婶子。 右边那个年纪比王婶子小些,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便是常常和原主穆棉棉一起玩儿的牌友,陆家娘子。 这两位,见到穆棉棉之后也是一愣,不过王婶子显然道高一尺,微微愣神之后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满脸堆笑的拉着穆棉棉进门,让她坐在了宋凯文对面的椅子上。 第七章 “哎哟哟,我说怎么这么久不来了呢,瞧瞧你这都水灵成什么样了,肯定是家里面儿的相公疼你,舍不得放你出来了吧?”王婶子的嘴从来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但是她这番话说出来,宋凯文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穆棉棉往后靠了靠,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既有气势又比较舒服的姿势。 她好像一点都不会害羞似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是啊,他很疼我的,所以呢……”冷冽的眸光笔直地刺向对面的宋凯文,“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再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宋凯文的表情彻底变了,有些愤怒,有些不甘,还有些……慌乱。 穆棉棉与宋凯文间微妙的气氛太过明显,以至于一下子就冷了场。 陆家娘子与王婶子对视一眼,挤出笑脸,“哎呀,说这些干嘛,来来来,先打牌啊,先打牌。” “额对对对对,有什么话啊,可以边打边说嘛,两不耽误。”王婶子一边附和一边洗牌,“先来四圈,四圈以后咱们再来清账。” 穆棉棉稍稍抬起了眉梢,微微一笑,虽然没有应声,但是她也没有拒绝,抬起胳膊加入了洗牌的阵营。 宋凯文咬牙切齿地瞪着穆棉棉始终不动,王婶子又是咳嗽又是给他使眼色,还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两脚,可直到穆棉棉和陆家娘子的牌都快要垒好了,他才黑着脸加入。 这类活动,穆棉棉只在手机上玩过几把,然后发现越玩越困一点意思都没有便失去了兴趣,所以她撑死了会摸牌打牌,不能再更精通了。 但是原著里面特意写过这么一段,大概是为了突显原主穆棉棉的傻,牌桌上三个人都在出老千,就她一个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 最开始,毫无悬念,穆棉棉一连输了好几把,让王婶子和陆家娘子都笑开了花。 但她以前在手机上玩的时候是懒得琢磨呀,现在可比那时候用心多了,渐渐的,也就稍微摸到了一些窍门,慢慢的也能偶尔赢上两把。 陆家娘子摸牌的时候忽然咳嗽一声,穆棉棉低眉顺眼地看着自己的牌,不动声色。 宋凯文打完牌之后就轮到了王婶子。 王婶子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鼻子,然后再去摸牌。 就在此时,穆棉棉闪电般地用力捏住了她的手腕,王婶子“哎呦”一声,胳膊一抖,一张牌便从她的袖口里面掉了出来。 霎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王婶子一脸尴尬不出声。 陆家娘子瞥瞥宋凯文,咬着嘴唇。 宋凯文是三人之中最淡定的,把自己面前的牌一推,望向穆棉棉,“你今天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穆棉棉似笑非笑,“我今天来,就是要做一个彻底的了断呀。”抓着王婶子的胳膊又抖了抖,噼里啪啦,又有好几张牌掉了下来。 -- 第13页 她又转头看向陆家娘子。 陆家娘子攥紧自己的袖子,慌忙摇头,“我没有,我不会。” 穆棉棉一听就笑了,“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以前呢,我什么都不说,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无聊嘛,陪你们玩玩也不打紧。”她丢开王婶子的手腕,“现在,我玩儿腻了,咱们就来清算清算。算完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们过你们的独木桥,一拍两散吧。” 卑劣的勾当被戳穿,王婶子猛地站了起来,惶惶不安地瞥了宋凯文一眼之后,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慢慢儿地坐下。 “王婶子。”穆棉棉抱着双臂,挑眉望着三人,“之前的那些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在座的几位应该都心知肚明。所以说,钱,我是一分都不会出的。王婶子要是不乐意,那咱们就到官府去说个清楚明白。不过我想凭王婶子的肚量,应该不会在意咱俩之间这点账的哦?” 王婶子一听“官府”两个字,顿时就沉不住气了。 他们在原主穆棉棉身上捞的钱是小,要是让官府查到她这间茶馆除了卖茶之外,还有背地里那许多营生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行行行,婶子我自知理亏,咱们俩之间的那笔账啊,就一笔勾销了。” 穆棉棉可没料到这么轻松就有了结果,本来还以为得狠狠地扯皮一阵子呢,她登时一愣。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出老千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被曝光了吧,被他们仨用同样手法骗钱的人肯定不少,万一这件事情曝了光,那些被骗了钱的人一窝蜂的全打上门来,那他们损失的可就不止原主穆棉棉欠下的那些了。 如此看来,王婶子这招就叫丢卒保车。 而她则是误打误撞,正巧撞到点子上了。 “如此甚好。”穆棉棉淡定地点头,“那就麻烦王婶子,把以前的那些字据都拿出来吧。” 她如此冷静,一副已经掌控了全局的模样,王婶子担惊受怕,只想尽快把这事儿给了结,立刻就起身出门,去拿原主穆棉棉签下的那些欠条去了。 陆家娘子瞅准了机会,跟在王婶子后头溜出了门,这一去可就再也不回头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穆棉棉和宋凯文两人。 宋凯文从穆棉棉对面的椅子上起身,挨到了她的身边。 穆棉棉泰然自若地坐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他向自己靠近,悄悄地将她事先准备好的暗器握在了手心。 就像她说过的,这一次的暗器绝对比上一次要厉害的多。 “就算我太心急了,你不想做就不做,何必对我那么狠。”宋凯文恨恨地盯着连个正眼都不想给他的穆棉棉,手指用力地握紧了椅子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疼得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 “是么。”穆棉棉幽幽叹了口气,“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么?” 宋凯文眯起眼睛,磨了磨后槽牙,“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你误会了。”嘴角噙着冷漠的笑,穆棉棉轻飘飘的语气能气死一头牛,“本来就没有情,还谈什么绝情?” 宋凯文又气又恼,气血上涌,向着穆棉棉的脖子猛地探出手去。 穆棉棉被吓了一跳,胳膊一挥,将宋凯文的手掌挡开,顺手就打算把手里的暗器给扔出去了,偏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婶子的声音,“君公子,就是这间了。” 穆棉棉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暗器也藏回了袖子里去,莫名的,心跳居然有点快。 屋门被推开,君玉珩穿着一袭鸦青长衫,乌发干净利落的束在头顶,以一只玉簪固定,手里提着他那只几乎从不离手的小酒壶,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刚才沐浴过不久,肌肤白净的仿佛在发光,俊秀的眉眼,目光澄澄澈澈,像是蕴着水晶般的光泽。 他走进来,目光落在宋凯文的身上。 这下可好,原本坦坦荡荡,现在变成了有口难辨。 穆棉棉后背上面登时出了一层毛汗。 宋凯文向来认为自己演技精湛,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演,可任凭他现在如何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己不在君玉珩的注视之下全身僵硬,他甚至都做不到开口说上一个字。 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宋凯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居然会想要去对他下手。 君玉珩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移动,终于转向了穆棉棉的方向。 他的视线刚刚离开,宋凯文立刻如临大赦一般地低下头去。 穆棉棉站在一旁,就在刚才,她特别清晰地感觉到了气氛的汹涌,以至于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待一秒。 “我已经忙完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君玉珩微微颔首,眉目静朗。 穆棉棉把心一横,立刻上前挽住君玉珩的胳膊,拉着他往门外走去。 路过王婶子的身边,穆棉棉可没有忘记今天到底是干嘛来的,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王婶子陪着笑脸,把捆扎成了一卷的欠条万般不舍地放进了穆棉棉的掌心之中。 宋凯文缓缓从包间里走了出来,怔怔望着穆棉棉挽着君玉珩一起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 第14页 酸酸的,胀胀的,就像一根刺,轻轻的扎了下手指,不会觉得很疼,但却难受的让人忽略不掉。 郎君俊,娘子俏,她又是挽着他胳膊的,两人刚从茶馆里面走出来,便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穆棉棉老脸一热,立刻松手,甚至还一、二、三,往旁边儿大大地跨了三步。 君玉珩侧眸,目光落在穆棉棉红扑扑的面颊上,“晚上吃螃蟹。” 穆棉棉:“……” 这辈子,她还没做过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一次虽然来之前特意跟君玉珩报备过,但她毕竟还是隐瞒了不少的事情,现在被逮个正着,心里面难免发毛。 “那个……”穆棉棉拨了拨耳旁的发丝,轻轻咳嗽一声, “我来这里是为了……” “不必解释。” “哎?” “与我无关。” “……哦。”感觉有点失落,穆棉棉灵光一闪,“那你怎么想到要来接我啊?” “出来打酒,刚好路过。” “……哦。” “顺便提醒你回家做饭。” “……呵呵。” 第八章 生活过的闲适而又安逸。 这天阳光正好,穆棉棉躺在窗边的软塌上翻书打发时间。 楼梯上响起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响,穆棉棉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望了望窗外,又重新低下头,翻过一页。 脚步声停止了一阵,再次响起时,距离她的房门越来越近,穆棉棉心头一跳。 不是吧! 刚刚才吃过午饭的,水果也吃完了,难道又要准备吃的? 穆棉棉被太阳照得暖洋洋的,实在不想动弹,灵机一动,她在软榻上躺好,把书往脸上一盖,装睡。 房门被轻轻敲响。 穆棉棉躺得好好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敲门声很快停了下来。 穆棉棉心想,他应该是走了吧。 可这念头刚刚过去,她就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穆棉棉闭着眼,下意识连呼吸都停住了。 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在软塌边停下。 穆棉棉在心里嘀咕,走开啊,赶紧走开,快憋不住了! 就在她快要破功的时候,脸上的书,动了。 轻轻地,慢慢地,阳光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穆棉棉皱着眉毛,独独睁开了一只右眼。 她看着头顶上方的君玉珩,有些懊恼。 怎么能这样啊,为了能吃上东西,真的可以这样不择手段嘛! 淡金色的光线之中,君玉珩的发丝和面容都氤氲着浅浅的光泽。 他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提着酒壶,低着头,看着她。 “我出去一趟,你好好看家。”他的嗓音像徐徐流动的溪水,澄澈的黑眸中仿佛倒映着璀璨的繁星。 “就这样?”穆棉棉两只眼睛都睁开了,身子坐直,“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个?” 他低着头问道,“不然,我该说什么?” “呃……”穆棉棉一时间脑袋有点儿不够用了,只能含糊地说道,“也……没什么啦……” 君玉珩退了出去,还替她关上了房门。 穆棉棉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发呆。 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了,君玉珩会主动跟她说的话基本只有三种句式。 第一种,早上吃什么…… 第二种,中午吃什么…… 第三种,晚上吃什么…… 所以他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主动跟她报备他有事要出门?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知道的…… 穆棉棉怔怔地望向窗外。 日光耀眼而又温暖,她的心情……有些微妙…… …… 隆冬时节,窗户都关得死死的,却仍旧阻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浓郁的檀香萦绕在佛堂内,不论十年,二十年,她都始终无法习惯。 这一生青灯古佛,她以为自己早该死心,什么念头都该死了,烧成香炉中的一捧尘灰。 可最近几年,她愈发地难以克制,克制自己回想从前,克制自己去想那个人。 抬起浑浊的双眼,望向窗外。 窗外漫天的飞雪。 本该是一片素白,可在她的眼中却是一片猩红。 为何是猩红的颜色? 陆欣月抬手摸了摸面颊,指腹摸~到一片湿~润,她把指尖送到眼前,那上面,沾满了她的泪,血泪无声。 心口处传来巨大的痛楚,痛得她在蒲团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知道自己的时候快要到了。 许久之后,陆欣月慢吞吞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佝偻龙钟,颤巍巍地扶着双~腿,慢吞吞地往禅房里走。 禅房冰冷,她独自一人躺在那里,犹如身处冰窟。 那些往事,那些年少时的悔恨、怨恨、嫉妒……犹如一场巨大的泥石流将她彻底掩埋。 她真的错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原谅她。 旁的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她自己的生身父母都将她弃之不顾?! 陆欣月不甘心。 她太不甘心了,手指用力,在床板上抠出深深的血痕。 如果可以重来…… 如果可以重来! -- 第15页 陆欣月蓦地瞪大双眼,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沉重的眼皮,慢慢地……慢慢地落了下来。 呼呼的风声,簌簌的雪声,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远了…… 陆欣月猛地睁开双眼,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她在巨大的惊恐之中狂喜。 跌跌撞撞地冲到梳妆台跟前,陆欣月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铜镜,颤抖的双手用力地捧住了脸颊。 是真的! 这是真的! 她的双手有感觉,她的脸颊是热的!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管怎样,她死了,然后,她又活了。 她拥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陆欣月呆呆地望着铜镜,又哭又笑。 这一次……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傻! 这一次,她一定全心全意的去对待那个人! 这一次,她要让上辈子所有抛弃了她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她是怎样当上将军夫人的! …… 月光如水,街巷寂静,清风吹拂,带来隔壁人家熬煮的芝麻粥浓浓的香气。 桌子上煮着香茶,穆棉棉专心致志的同糖炒栗子较劲。 明明她比君玉珩努力得多,可她面前拨开的栗子壳,却足足比君玉珩那边少了一半。 竹筐里的糖炒栗子,在君玉珩不慌不忙地消灭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少,穆棉棉剥着手上的,望着筐里的,急了一脑门子的汗。 忽然有人敲门。 穆棉棉将刚刚剥好的糖炒栗子塞进嘴里,“你去开,这么晚了肯定是找你的。” 君玉珩没吭声,就在穆棉棉说了句话的功夫里,已经再次消灭了两颗糖炒栗子,正准备向刚刚才拿起来的一颗发起攻击。 穆棉棉鼓着腮帮子瞪了瞪眼睛,站起来,把桌上的竹筐往怀里一抱,“我去就我去,但你也别想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吃。” 君玉珩吃光了手里的那颗,眸光懒散地瞥她一眼,转而倒茶喝去了。 外面的人催得挺急,穆棉棉抱着一竹筐糖炒栗子跑去开门。 叫门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看他的穿着打扮,好像是哪个有钱人家的管家之类。 穆棉棉抱着竹筐,一手扶着门框,身子也将屋里的情形挡去了大半,“您哪位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那人回答道,“我是李府的管家,我是来找我家少爷。” “这样啊。”穆棉棉了解状况似地点了点头,“那你一定是找错门了,我们这儿没有姓李的少爷。” “没错,肯定没错。”李府管家摆摆手,然后双手拢进了袖笼里,胸有成竹的开口道,“我家少爷就在里面,你应该就是我们家少奶奶了吧。老爷和夫人都来了,你还不快让开,让老爷夫人进去。” “什么啊?”穆棉棉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少奶奶?” 那位管家却并不回答,而是转过身,跑到轿子边上去请人了。 两顶深青色的轿子,一前一后的停在大街上。 老管家弯着腰,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旁边儿伺候的人,便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轿帘。 从轿子里一前一后出来俩人。 一名中年男子,一名中年妇人。 两人都是锦衣华服,被佣人们簇拥着,即气派又体面。 场面有点失控,穆棉棉感觉有点招架不住,急忙扭头往屋里喊,“喂,你快出来呀,这帮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严厉的嗓音打断。 “退下,这里没你的事。”被簇拥在中间的李老爷面带怒气,吹胡子瞪眼睛的气势惊人。 “哈?”穆棉棉都被他给吼懵了,幸好君玉珩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尽管他还一句话没说,但莫名的,穆棉棉就觉得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样,特别的安心。 李府管家见到君玉珩,立刻就喊了一声,“少爷!” 穆棉棉:“……”等一下,谁能来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管家和其余的仆从都被留在了外面,屋子里,君玉珩、穆棉棉还有李老爷、李夫人围桌而坐。 原书里并没有特别的去写出君玉珩的身世,只是用两句话简单的交代了一下。 毕竟,他只是男配而已,本身出场的次数就不多,等到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了之后,更是完全没他什么事了。 穆棉棉也是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的。 书里面交代,君玉珩从小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所以当他的母亲希望他能娶一个女人照顾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去管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便答应了下来。 可以说,原书中的整个剧情里,君玉珩的母亲,都只是一个活在他记忆里的影子而已。 那现在突然冒出来的李老爷和李夫人是怎么回事? 君玉珩没有阻止他们进屋,也没有拒绝李府的管家喊他少爷,他只是不说话,不表态,完全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静静地、冷漠地看着…… 穆棉棉想来想去,只能做出,这应该是个隐藏剧情的判断。 “君兰馨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成天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画画,能有什么出息?!作为你的父亲,我不能再放任你这么堕落下去,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回府!还有,你给我记着,你是李家的人,不是她君家的!” -- 第16页 李老爷的一番话听得穆棉棉直皱眉头。 大概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君玉珩是随他母亲的姓,他的父亲姓李,现在要带他回家。 认祖归宗,这事儿说起来应该算是好事一件,但是李老爷说的这番话可就让人听了太不舒服了。 按照穆棉棉对君玉珩的了解,他能答应才怪。 第九章 果然啊,君玉珩根本就懒得理睬对面那个糟老头子,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伸手摸了一个糖炒栗子自顾自剥了起来。 他的手指依旧是那么的灵活,速度依旧是那么的快,吃的依旧是那么的香,显然是压根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穆棉棉就感觉,君玉珩他可不是装的满不在乎,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穆棉棉又朝另外两位望了望。 李老爷沉着张脸,眉头几乎快要拧到一起,鼻子下长长的胡须都掩盖不住紧抿在一起下弯的嘴角,完全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可他纵有再多的力气,在完全不搭理他的君玉珩身上也使不出来,这才是最让他心烦最恼火的。 李夫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棉棉一看这么个架势,估摸着今天晚上大概是不用休息了,大家一起耗着吧。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提神。 至于不请自来的这两位,估计她就算为了缓和气氛,替他们倒了茶人家也不见得待见,她又何必多这个事。 “咔——”君玉珩细长的手指再次轻轻巧巧地捏开一只糖炒毛栗。 声音虽小,对李老爷的刺激却大。 李老爷猛地一拍桌子,“你这个逆子,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这都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总之,我是不可能让我李家的骨血流落在外头当一个废物丢我李家的人!” 这么暴躁地如同怪物怒吼的声音,听得穆棉棉脑壳都疼,余光悄悄地瞥向君玉珩,却发现他照旧吃着自己的糖炒栗子,眉目低垂,充耳不闻,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穆棉棉忽然莫名其妙想起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这是君玉珩此刻的态度,但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如果她会武功,穆棉棉发誓,她一定会把这个坏脾气的糟老头子一巴掌从屋顶上扇飞出去,然后再把他拽回来,挂在树上三天三夜,让他好好的反省反省。 什么是“父亲”? 仅仅在自己快活的时候提供了那么一点东西,然后就撒手不管,等着孩子长大后再来捡现成的便宜,这样的人真的配得上“父亲”这两个字吗? 这糟老头子也是坏的很,居然还有脸嫌弃君玉珩? 他怎么不想想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不称职,多么的讨人厌呢! 穆棉棉把手里面的茶杯往桌上一撂,动静有点儿大,就连杯子里的茶水都溅出来了一些,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应该看的出来,她这是心里头不高兴了,准备站出来说上几句公道话。 李老爷皱着眉头朝穆棉棉的方向瞪了过来。 穆棉棉吸了口气,正打算先下手为强,君玉珩忽然开口,“渴了,不想喝茶,帮我拿只梨来。” 他的嗓音带着一种慵懒的软~绵,听得穆棉棉心里面也软软的,忍不住替他心疼。 本来失去了唯一可以相依为命的母亲,还娶了一个没有感情甚至打算要谋害他的老婆,就已经够惨的了,哪知道现在又冒出来个脾气暴躁的便宜爹,他还真是个多灾多难可怜的娃儿。 其实不想离开,其实还有很多话不吐不快,但是在那两个人面前,她又舍不得让他失了面子。 “好嘞,你等着啊,很快就好。”临走之前,穆棉棉也特意瞪了李老爷一眼。 比谁眼睛更大? 她从来不会怕的好么。 穆棉棉走进厨房,从竹篮子里挑出一颗很大的梨。 金灿灿的梨啊,一颗大约就有一斤的重量。 她把梨在清水里洗净,削了皮,放进盘子里准备端过去给君玉珩,刚走出去两步,脚步忽然一顿,又重新回头,将一整颗梨分成了两半,分别撞进了两只盘子里去。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穆棉棉一转头,发现是李夫人走了过来。 李夫人向案板上的两个盘子瞥了一眼,“梨不能分着吃,不吉利。” 穆棉棉微微一笑,将菜刀擦干净放回原位,“有的时候不能分梨,可有的时候分梨才是最好的选择。” 都是聪明人,李夫人怎么可能听不懂穆棉棉话中有话。 同样的,李夫人也没有了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兴趣,原本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陡然就变了,换上了一副精明的嘴脸。 李夫人走进厨房,开始四处打量起来,嘴角逐渐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当她观察完了厨房,将视线再次转向穆棉棉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就更明显了。 “这屋子,还没咱们李府的一间茅房气派。成天就过着这样的日子,你就从来没有过不甘心吗?” 哎哟哟,真是好大的口气! -- 第17页 穆棉棉转头看向窗外,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可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家的这对夫妻,果然是一样的讨人厌啊! 调整好面部表情,穆棉棉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微笑。 “自己的丈夫,非死乞白赖的逼着一个别的女人生的儿子跟他回家,李夫人您都不会觉得不甘心了,我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 本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牵动嘴角,但是说着说着,穆棉棉是真的笑了出来,她几乎能够想象的到,眼前的这位李夫人,她心中的怒火,到底该有多么的旺~盛。 “最起码,我丈夫的身边就只有我一个,这屋子我住着,不知道有多舒心呢,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换。” 李夫人被踩到了痛脚,有那么一瞬,眼神犹如毒蛇一般森冷的骇人。 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脸上可怕的表情也逐渐的缓和了下来,到了最后,竟然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她伸手捏住了穆棉棉的下巴,染了凤仙的指甲紧紧地扣在穆棉棉细腻的肌肤上面。 肌肤上传来刺痛的感觉,穆棉棉却淡定的几乎冷漠,她的眉梢微微扬起,静静的看着李夫人,漂亮的杏眼之中透出几分勇敢而又坚毅的光泽。 李夫人的傲气是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的,可是在穆棉棉的面前,她的傲气却并没有让她占到多少便宜。 “倒是有几分姿色,可是长得再美也总会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李夫人松了手里,幽幽地开口,“男人都是一样的,喜欢你的时候,甜言蜜语,嫌弃你的时候,你就连他身边的一条狗都不如。” 穆棉棉拿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面颊。 李夫人眸光一冷,转过身在厨房里慢悠悠地走了两步,又接着说道,“趁着现在你还年轻,也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好比现在,就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她转过身,望着穆棉棉微微一笑,“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 “有意思。”穆棉棉浅浅地勾着嘴角,毫不示弱地迎向李夫人的目光,“我能问问,是什么样的大好机会吗?” 李夫人回答道,“庶子比不得嫡子,外室的儿子比庶子都不如。我们老爷虽然是有些担心珩儿在外头给咱们李府丢脸,但如果不是因为看重他,又怎么可能亲自过来领他回去。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受宠吗,那就多在珩儿身边吹吹枕头风,让他乖乖的跟我们老爷回去认祖归宗,拜我为母。你放心,我会将珩儿当成我的亲儿好好栽培,倘若他不是无药可救,说不准,以后还能中个秀才,给他自己,给他那个早死的娘挣点脸面。” 穆棉棉一直安静地听着。 很坦白的说,李夫人每次管君玉珩叫珩儿的时候,她都有点想吐。 “咱们李家虽然算不上多么的大富大贵,可是比起你们这种……”李夫人再次看向四周,露出轻蔑的笑容,“那可就强的太多了。你好歹也算是他的正妻,往后也可以跟着他享享清福,何乐而不为?” 李夫人的嘴巴刚刚闭上,穆棉棉就问她,“说完了吗?” 李夫人一愣,穆棉棉也不等她回答了,直接就端起了那两只各装了半块梨的盘子,“麻烦让一让,谢谢。” 穆棉棉从李夫人的身旁走了过去,昂首挺胸,脚步轻快。 李夫人有些急了,赶忙跟在了穆棉棉的身后。 可她一位常年在深宅大院里养尊处优的夫人,又怎么可能追的上经历过早高峰和晚高峰特别训练的穆棉棉的速度,也就只能跟在后头,恨恨地瞪着穆棉棉的背影罢了。 穆棉棉回到正堂,将两半梨分别放在了君玉珩和李老爷的跟前。 李老爷和李夫人一样,是很讲究这些规矩的,立马脸色就变了。 君玉珩不知道讲不讲究这些,但至少表面上看来,他根本没什么所谓,拿起半颗梨,直接就咬了一口。 这下子,基本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李老爷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指着穆棉棉的鼻子骂了句“毒妇!”甩甩袖子,愤而离去。 穆棉棉眨眨眼,挺无辜的样子。 要不要这么矫情啊,只不过是分梨而已,她又不是给他送了口钟…… 李夫人刚到正堂门口,差点和李老爷撞了个正着,又急忙跟在李老爷的身后去了。 穆棉棉向君玉珩望去,两人四目相对,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第十章 坐上轿子,李夫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可以尽情的将自己满腹的怨气显露在脸上,就连手里的帕子都快叫她给拧烂了。 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说动李国梁愿意把君玉珩接回府去认祖归宗,并且还归入她的房中,拜她为母,没想到此行非但目的没能达成,反而惹了一身的腥。 今晚她必须盯紧了,说什么也不能让李国梁再到新开脸的姨娘屋里去过夜,刚进府就成天霸着男人不放,甚至妄想仗着暂时受宠就爬到她的头上,简直是痴人说梦! 恨完了府里的小妾,李夫人接着又恨上了李国梁本人。 这些年,李国梁为了要个儿子不停的往屋里面收人,到现在,姨娘、通房全部加起来统共有十几个,有些女人,李国梁自己可能都已经叫不上名字了。 -- 第18页 当然了,孩子也确实是生下不少,可奇怪的是,居然清一色全是丫头! 李国梁是男人,当然不可能觉得是他自己有问题,只能责怪房里的女人没用。 哪里是女人没用,分明是他自己当年做过的事儿太缺德。 李夫人冷冷地笑,那笑容恶毒而又阴狠。 嫁进李府这么多年,她早已经对李国梁的诸多行为感到麻木,她只是恨,恨自己被李国梁连累生不出儿子,还成天被她那个恶婆婆刁难折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院里的女人越来越多,半个不字都不敢多说,连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也跟着她一起受罪。 将君玉珩接回府当她的儿子,是她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下定的决心,只有这样,她或许才能重新获得筹码,为她和女儿在李府的后院里挣得一袭之地。 往后还有很多艰难的路要走,可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两个女儿,她必须咬紧牙关坚持走下去。 想到这里,李夫人终于觉得心头堵着的那口恶气散了,她将被她给揉搓的皱巴巴的丝帕轻轻抚平,又托了托发髻上的金钗,缓缓地舒了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她必须得省着点力气啊,回府之后,还有好一场恶战等着她打呢。 …… 穆棉棉这边儿,也心累的咧。 前头好不容易把恶毒男配给解决了,还以为以后只要躲好原书女主,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小日子了呢,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两个更加奇葩的隐藏角色。 她其实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但是她管起闲事来就不是人。 李老爷和李夫人前脚刚出门,后脚她就把保护我方小可怜的责任给抗在了肩上。 “刚才那个李老爷……”穆棉棉坐在君玉珩的身边,趴在桌上,手腕撑着下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他真的是你亲爹啊?” 君玉珩慢悠悠地啃着梨,望向她的眼神充满疑惑。 穆棉棉急忙坐直身体,连连摆手,“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探听你的隐私啊!” 她微微挤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脸,接着说道,“我就是想稍微了解一下大概的情况,不用太具体啊,只要略微透露一点点就可以,这样他们下次再来,我吵起架来也有话说啊,你觉得呢?” 真不是穆棉棉杞人忧天,就刚才那种情况,万一真吵起来,她敢打包票君玉珩稳输不赢。 而君玉珩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大概也是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不然,面对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渣父,正常人都得充分的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吧,别说吵架了,打起来的可能性都是相当大的,怎么可能像君玉珩刚才那样,淡定的好样压根就不关他的事儿似的呢。 所以说,穆棉棉单方面决定,这种费力又丢人的事情,君玉珩还是靠边站,交给她来就好。 君玉珩:“……” 他拿着梨,认真而又专注地凝视着穆棉棉。 大多数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都是清秀乖巧,温柔软萌的姑娘。 但君玉珩却越来越发现,软萌乖巧只是她的表象,其实她很机灵、胆子也大,不但相当富有正义感,甚至还有些泼辣。 夜阑人静,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朦胧温暖的油灯下,君玉珩漆黑的眼眸清澈而又漂亮。 穆棉棉被他瞧得不大自在,掌心也微微出汗。 “好吧,你要实在不想说就别说了。”她鼓着腮帮子嘀嘀咕咕,“反正就是渣男抛妻弃子嘛,不管什么原因,总之肯定是那个李老头不对。你放心,下次他们要再来,我连门都不会再让他们进来。” 想了一想,穆棉棉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对了,你确定是不打算回去李家的吧?” 君玉珩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啊?”穆棉棉微微一怔,面颊有些发热,感情她前头说了这么多,都是她一个人多管闲事自作多情呢。 “……哦,那、那好……”但她是轻易不肯认输的,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找一点台阶下下,“那我……那我就做你坚强的后盾好了,记得啊,你要是真的确定不想从君玉珩变成李玉珩,不要怂,就是干!实在吵不过还有我呢,我们俩永远是一国的,一定要加油哦!” 君玉珩沉默了一瞬,身子忽然向穆棉棉靠了过来,靠得有些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穆棉棉身子后仰,有些紧张,“……干嘛?” “知道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声线缓缓流淌,“如果需要吵架,我先关上门,然后让你上。” 穆棉棉抿着唇没有吭声,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样子。 君玉珩站起身,向外走去,“早点睡,明天买一只母鸡,多炖几个时辰汤才好喝。” 穆棉棉:“……”是什么,让他联想到了母鸡? …… 大部分的时候,穆棉棉都是敬业大军中的一员,但她不是机器,每隔几天都会自己做主给自己放一天假。 连续在家里当了六天厨娘之后,穆棉棉已经像是金丝雀一样,迫不及待的的想要飞出鸟笼,到外面给自己找些乐子快活快活。 结结实实地睡了个懒觉,临近中午的时候,穆棉棉才拉着君玉珩一起欢欢喜喜的出门。 在宝善斋,穆棉棉和君玉珩已经成了熟客。 -- 第19页 为了避免上次包子铺的状况再次发生,虽然他们就只有两个人而已,穆棉棉也一定会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宝善斋掌柜的都已经习惯了,到了差不多的日子,每次都会给他们俩留下同一个包房。 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不用自己辛苦,还能美美的大吃一顿就是舒服。 “今天心情真不错,来,咱俩一起喝一杯。”穆棉棉端着酒杯,眉眼都带着笑意。 氤氲的阳光下,她的面颊已经染上一片浅浅的桃粉,湿漉漉的眸子笑眼弯弯,樱桃红的唇~瓣衬着如雪的肌肤更添艳~丽。 君玉珩多看了一眼,淡定地提起酒壶。 穆棉棉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却有些认真,“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全都喝了。 俊美的容颜一如往常般平静而又淡定,可那双清澈的双眸却泛着点点的波澜,如同坠落于冰湖之中的繁星。 君玉珩举起酒壶,凑到嘴边,仰起脖子。 穆棉棉的心突的一跳,心想,他该不会真的要全部喝完? “喂!你真喝啊?我开玩笑的,你悠着点!” 君玉珩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眸光清亮,然后将手中的酒壶彻底翻转了过来。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当真是一滴酒都没有剩下。 “傻不傻呀,我喝一杯,你喝一壶?”穆棉棉哭笑不得,急忙替他夹菜,“快,赶紧吃点菜。” 君玉珩拿起筷子,淡定道,“我的一壶,就相当于你的一杯。” 穆棉棉勾起唇角,“你就吹吧你,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继续吃饭,气氛欢乐而又融洽,后来甚至又加了几个菜,多要了两壶酒,吃饭的时间也比平时长了不少,到最后,穆棉棉撑得路都走不动了,原本打算在街上随便逛逛的计划也临时取消,她现在只想躺下来美美地睡个午觉顺便消消食。 君玉珩将穆棉棉送回家,叮嘱她好好看门,这才离开。 …… 医馆里忙忙碌碌,谢荣刚刚帮一名患者抓完了药,抬头便看见莲翘挎着只菜篮子往里走。 菜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莲翘提着走时看起来有些吃力,早上梳得整整齐齐刘海都被汗水粘在了额头上面。 谢荣急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给我给我,我帮你提后面厨房去。” 莲翘微微一笑,顺手把菜篮子递了过去。 谢荣一边提着菜篮子往里走,一边问道,“今儿怎么买这么多菜啊?有什么好事嘛?” 莲翘往身后望了望,见人多就没吭声,一直到两人进了后面的院子里,她才回答,“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也不晓得他最近的口味,就多买了一些。另外,我见他好像中午喝了不少酒,待会儿得先煮一碗醒酒汤,不然对身子不好。” 谢荣余光瞥了莲翘一眼,眉头微皱,“公子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让你弄的醒酒汤,你就最好别弄。” 第十一章 莲翘的表情有些僵硬,愣了一会儿后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公子到底是男子,男子都不太会照顾自己,咱们多替他考虑些也是应该的,我想……公子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谢荣听着莲翘的自我安慰,一边琢磨着一边摇了摇头,“你这么说也对,但是公子的想法可跟咱们平常人不太一样。上次的事情你该不会忘了吧?知不知道后来我被公子罚着干了多少活啊!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多事比较好,免得管的越多,错的越多。” “这怎么能算是多事……”莲翘委屈地抿起唇角,“照顾公子本来就该是我分内的事。” 谢荣一听就傻眼了,奇怪中又带着试探地问道,“照顾公子……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你的分内事了?” “怎么就不是了?我们都在医馆里做事,我爹坐诊,你抓药,我一直都是负责照顾你们所有人的啊,这当中自然也包括照顾公子。”上次被君玉珩拒绝,这次又被谢荣质疑,莲翘心中即难过又着急,一时脑热,口不择言。 谢荣的表情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复杂,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但眼下的情况他也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莲翘心里也不舒服,更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继续争论下去,从谢荣手里把菜篮子抢回来,转身跑进了厨房。 谢荣摇摇头,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也不好管得太多,只好暂时把心里的话搁下,回到前头继续忙活去了。 厨房里,莲翘躲在门口,背靠着土墙,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她用力地咬着嘴唇,把嘴唇咬破皮了,却好像半点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 然后她把委屈全都化为动力,开始为君玉珩做醒酒汤。 做好了醒酒汤,莲翘端着,亲自给君玉珩送去。 君玉珩一到医馆,就把自己关进了平常专门用来配置药丸的屋子里了,莲翘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担心醒酒汤会凉了,只能撞着胆子拍了拍门。 拍门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抖。 拍完了之后,她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然而,屋子里的那位却半点回应都没有。 莲翘有些失望,但想着君玉珩总会从里面出来的,只要他在这里,哪怕他们俩之间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只要他人在这里,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 第20页 莲翘怀着幸福而又忐忑的心情,乖乖地站在门口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屋门才打开。 君玉珩从里头出来,低着头,边走边轻轻掸着素色长袍上沾染的药沫。 莲翘前一秒还是苦兮兮的表情,在见到君玉珩的那一瞬间,她立刻便露出了开心的笑脸,赶忙往君玉珩的跟前凑了过去,“公子,这是醒酒汤,您喝一碗吧。” 君玉珩慢吞吞抬起头,“不需要。” 莲翘的神情瞬间又暗淡下去,她知道自己现在该退下了,却又不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君玉珩往前走,她就捧着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一直跟到了后院的偏门,她才急了,忙问道,“公子,您这么多天没过来,好不容易过来了,怎么不多待一会儿,这就要走了?” “回家吃饭。”君玉珩推开门,嗓音淡漠如水。 莲翘一愣,紧跟着君玉珩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君玉珩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后院那扇木门冷酷无情的重新关上。 回家……吃饭?! 吃谁做的饭?! 和谁一起吃?! 莲翘感觉自己嫉妒得快要疯了! …… 君玉珩回到家里的时候,穆棉棉午睡起来还没多会儿呢。 她拿着刚刚才削好皮的苹果去替君玉珩开门,“你回来啦,下午过得怎么样?”在苹果上大咬一口,“唔!好脆好甜哦,要不要帮你也削一颗?” “不用。”君玉珩眉目温和,嗓音清淡。 “你是谁?”穆棉棉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的模样,手指头差点戳到君玉珩的鼻梁上去了,“干嘛假扮君玉珩跑来我们家?” 有开玩笑的成分,但她也确实是真的吃惊。 君玉珩哎……那个成天脑袋里面好像就只装着食物的君玉珩,居然也会有不想吃东西的时候?! 君玉珩目光扫过穆棉棉手里面的苹果,虽然一言未发,可穆棉棉的心里还是莫名的响起了警铃。 只可惜,警铃的响声再大都没用,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穆棉棉就看见眼前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同时又感觉到微凉的肌肤划过她的手背,然后……她手里的苹果就被取走了…… “喂!你不是说不用嘛,干嘛又抢我的!” 穆棉棉跳起来叫,被君玉珩一只手按在了原地。 他说,“不用那么麻烦。”然后就把抢去的那颗苹果给吃了。 穆棉棉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河豚,一只被按住了脑门,翻不起任何风浪的河豚。 她感觉君玉珩现在就像一个恶劣的大人,正在欺负她这个可怜的小孩。 一时兴起,穆棉棉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脑门上使劲儿,她倒要试试看君玉珩的胳膊上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君玉珩似乎是没料到,她居然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似的,在穆棉棉使劲儿的同时,他松了手。 穆棉棉一个跟头就冲了出去,一脑门子扎在君玉珩的胸口。 这一脑门子扎的可不轻啊,她甚至听见君玉珩痛得哼了一声。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还很痛苦…… 一时间,君玉珩没动,穆棉棉也不敢动。 但她的心跳特别的夸张,额头贴着他的长衫,脸好像正被火炉烘烤一样。 良久过去,穆棉棉听见君玉珩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面颊也终于不像之前那么的滚烫。 她深深地吸气,给自己壮胆,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君玉珩正低头看她,眸色隐忍,脸色有些苍白。 穆棉棉嗓子发干,声音有些颤抖,“……撞出内伤来了?” 君玉珩静默着,没有吭声。 “……怎么补偿?” “羊肉馅的饺子。” “成交。” …… 菜场都快收摊了,穆棉棉抓紧时间跑出去买羊肉。 也没有太多的选择可以挑选了,她直接买了一大块的后腿肉,又搭配了些爽口的小菜,然后拎着菜篮子又紧赶慢赶的往家里跑。 再拐一个弯,就到家门口的那条街了。 穆棉棉刚转过去,忽然从旁边蹿出一个人来拦住了她的路。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早已经被她给抛在了脑后的,原主穆棉棉的小情郎,宋凯文。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穆棉棉皱着眉头,满心眼里,除了厌烦,还是厌烦,厌烦得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宋凯文好像没看到穆棉棉脸上厌恶的表情,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儿地把她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拽,“你跟我过来。” 穆棉棉像个秤砣似的往后坠,挣了两下没挣脱掉,气急败坏之下干脆抬手揪住宋凯文的头发猛的往后一扯。 “嘶——”宋凯文疼地倒抽凉气,急忙按住后脑勺,转过头来时眼睛瞪得滚~圆~滚~圆,“你干什么!快放手!” 胳膊上挂着的篮子有点碍事,穆棉棉喘了口气,眉梢一扬,理直气壮的反驳,“你先放手我在放。” 宋凯文的脸上满是隐忍的表情,压低了嗓音,态度也有所缓和,像是哄人的语气,“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穆棉棉才不会信他的鬼话,大声地喊了一嗓子,“那就站在这儿说啊,我堵你嘴了?” -- 第21页 这音量足够引起路人的注意,宋凯文谨慎的朝四周望了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妥协,松开了穆棉棉的手腕。 穆棉棉收回胳膊,狠狠送他一记白眼之后,才把他的头发放开,然后嫌弃吧啦的在裙子上擦了擦手心。 宋凯文看见这一幕,忽然产生一种心脏被针扎到的感觉,真是糟心的很。 深呼吸,又深呼吸,他终于调整好了心情,“上一次的事,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我不该逼你。到现在已经过去那么久,你就算有气也该消了吧。我们不闹了,还像以前那样行不行?” 穆棉棉挎着菜篮子木着脸,连嗓音都是干巴巴的,“不行。” “为什么不行?”宋凯文狐疑地盯着穆棉棉的眼睛,“你不会又喜欢上他了吧?” 穆棉棉表情淡定的不行,眸光坚定毫不闪躲,“不管我喜欢谁,反正那个人都不会是你。我这样说,够不够清楚,够不够明白?”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我跟断?” 听到这一句,穆棉棉忍不住又是一记白眼。 她说,“断啊,必须断,而且还得断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行不行?” 绝情的话,用最冷漠的语气说了出来。 就算宋凯文原本多么的不甘心,不想放,到了这会儿,也终于彻底斩断了复合的念头。 他冷静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变的刻薄,“想要我不再来找你也可以,你得补偿我。还有你上次弄伤我的眼睛,汤药费你也得给!” 第十二章 穆棉棉直接就被气笑了。 她笑着问道,“所以你前头说那么多干嘛?不全都是浪费时间嘛,直接说要钱不就完了。” “没错,我要钱,我要很多的钱,陪你玩儿了这么久,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宋凯文破罐子破摔,什么面子,什么脸皮,他全都不要了。 穆棉棉回答的很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去,没本事你立马就给我滚蛋!” “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我说的,怎么滴吧。” “不后悔?” “怎么,吓唬我啊?”穆棉棉嘴角上扬,故意夸张地拍了拍心口,“哎呦我好怕怕!” 宋凯文气的脑门上都快冒烟,双眼通红地瞪着穆棉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好像分分钟就要失控暴走的样子。 穆棉棉谨慎的后退一步,随时准备逃跑。 从街角到家里大概还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她如果先下手为强,然后再尽量跑快一点,应该可以成功将宋凯文给摆脱掉。 而如果宋凯文在大马路上就对她做些什么都话,那么她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和证据去告他故意伤害,到时候就让官府去收拾他。 考虑到这里,穆棉棉已经瞄准了待会儿可以重点打击的部位,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契机,只要宋凯文先动一下,她一准让他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这个契机来得很快,也很突然,但却与穆棉棉计划好的完全不一样。 宋凯文动了,他猛地转身,然后怒气冲冲的向着前方大步地走去。 穆棉棉都给看愣了,后来忽然发觉,宋凯文是冲着她家里面去了! 家里要是没人也就罢了,问题是君玉珩现在在家里呢。 “哎呀我去!这下死定了!” 穆棉棉不怕和宋凯文斗,因为她问心无愧,不可能接受这些无理的要求,但是她怕宋凯文去找君玉珩啊! 君玉珩现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也不可能去控制他的想法,万一惹毛了他,她搞不好就得成为流浪人口了吧。 这就像是小学生犯了错,会害怕老师找家长告状一样的感觉。而且那错还不是她自己犯的,是被人陷害的,你说冤不冤哇。 …… 君玉珩在二楼窗口已经站了很久,他原本只是觉得无聊,所以就开个窗透透气顺便看看街景,谁能想到,尽然就叫他看了这样一幕有些刺眼的画面。 那么远的距离,他听不见穆棉棉和宋凯文说了些什么,但是宋凯文拉了穆棉棉的那一下,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领地被入侵的感觉,以及必须立刻做出反击,将入侵者赶出去的警惕感。 宋凯文已经快要跑到家门口了,君玉珩缓缓地关上窗户,转身下楼。 …… 过来这栋屋子已经好几次了,可之前的每一次,他都好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偷偷的钻进后巷里去敲窗户。 如今,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宋凯文由衷感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以及成功报复的痛快。 他举起拳头,打算敲出足够的气势。 不过拳头还没敲下去呢,屋门就已经被拉开了。 再次见到君玉珩,宋凯文几乎是立刻就回忆起了在茶馆那次,被君玉珩盯着时所产生的恐惧感。 这样的恐惧令他感到耻辱,耻辱感又令他感到相当的恼火,恶向胆边生之后,他也就彻底豁出去了。 宋凯文张口就来,“给我一千两白银封口,否则我就让全城都知道你媳妇儿在外面偷人。” 他也怕丢了谈判的筹码,所以说话的声音特别的小,甚至还把嘴凑到了君玉珩的耳边。 -- 第22页 君玉珩微微垂眸,没有推开宋凯文,也没有过多的表情。 在旁边人的眼里,他们俩好像是关系不错似的,正在说悄悄话。 “别听他胡说!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别信。” 穆棉棉气喘嘘嘘地跑过来,硬是挤进了君玉珩和宋凯文的中间,先把两人隔开再说。 咽了口唾沫,又喘了口气,穆棉棉缓过劲来,推了推君玉珩的胳膊,催促道,“你先回楼上去,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后悔了吧。”宋凯文终于找到了冷笑的机会,“可惜,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都已经说了。而且,我也不会再跟你浪费时间,我只跟他谈。” 谈? 弹棉花吧! 穆棉棉把胳膊上挎着的菜篮子往地上一丢,紧跟着就从门背后抽出来一只扫帚。 上次被整得那么惨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宋凯文立刻谨慎的后退一步,同时紧盯着住了穆棉棉的双手。 扫帚没什么可怕,他紧张的是穆棉棉会不会又在哪里藏了那些特辣的辣椒水! 穆棉棉和宋凯文这边剑拔弩张,穆棉棉身后的君玉珩却淡定的一塌糊涂。 他轻轻唤了穆棉棉一声,淡淡道,“之前忘记说了,晚上想吃甜瓜,你再去买几个回来。” “哈?”穆棉棉嘴角一抽,转过头,满脸无奈,“明天吧,我现在正忙着呢……” 宋凯文在一旁看起了笑话,“听不懂啊,他的意思是叫你赶紧滚蛋。” 穆棉棉抿着嘴角,微微迷起眼睛,举起扫帚就往宋凯文的脑袋上招呼,“你闭嘴!” 扫帚没能打着宋凯文,因为在半空中的时候就被拦截了。 而拦截扫帚的人,竟然是君玉珩。 穆棉棉感觉遭到了背叛,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团结对外嘛,咋还不跟她一条心,拖她的后腿呢。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君玉珩,君玉珩清淡的嗓音再次响起,“快去,不然一会儿就收市了。” 穆棉棉很失望,也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要支开我啊?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 君玉珩安静了一会儿,“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这就对了。”宋凯文志得意满的在一旁发笑,“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管不着,还不走?” 不管宋凯文说什么,穆棉棉现在都当他是在放屁,但是君玉珩…… 君玉珩,他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又清淡,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不容更改的意志。 穆棉棉离开了,一步三回头,心情复杂又忐忑。 后来,君玉珩让宋凯文进了门,两人还关上了门。 穆棉棉还没走远呢,扭头朝那扇紧闭的房门瞅了几秒之后,咬咬牙,一鼓作气跑去买了甜瓜,半刻没有耽搁,又一鼓作气跑回了家。 她回来的时候,大老远便瞅见家里面房门大开。 这又是什么情况? 穆棉棉猜不着,越是猜不着就越是心慌,急忙散步并做两步跑进了屋里。 夕阳的光从雕花窗户里照了进来,光影斑驳,君玉珩换了身月牙白长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酒壶,静静的站在窗口。 穆棉棉已经不能说话了,连续的跑来跑去,严重透支了她的体能,简单点说,她现在喘得像狗,就这样还感觉氧气不够用呢。 听到动静,君玉珩转过身来。 穆棉棉看着他,一边喘,一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人……人呢?” “你很在意他?” 穆棉棉立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我是担心……担心你!” 君玉珩也望着她,原本平静清冷的如同天湖之水的眸子里,缓缓有了笑意。 必须得承认,他的笑真是好看。 可是,穆棉棉现在没心情想这些啊,他笑的越好看,她的心里越是发毛。 心慌的不得了,也有可能是刚刚跑的太快心脏承受不了,反正感觉都差不多的样子,穆棉棉无暇去考虑那么多,赶紧先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水已经凉透了,一口气灌下去,透心凉的。 放下杯子,她感觉自己好像终于重新活过来一般。 低下头,闭上眼,她酝酿着情绪。 再次睁开眼睛都时候,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走到君玉珩跟前,穆棉棉仰起头来,眼神里写满了固执。 “那家伙,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全都是假的。” 她的语气特别郑重,神情特别严肃。 这不是狡辩,也不是在欺骗,穆棉棉自己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和宋凯文没有半点关系的。 至于原主穆棉棉,原著里面曾经提到过,原主和宋凯文之间只不过是一种互相利用。 宋凯文想从原主那里骗钱,又讨厌原主刻薄的面相,从未有过想和原主亲近的念头。 而原主在君玉珩这里得不到她想要的,日子过得无聊又寂寞,她就去宋凯文的身上找,但原主真正喜欢的,还是君玉珩一个。 甚至原主后来和宋凯文密谋毒害君玉珩,也是因爱生恨,得不到的,她就要亲手毁掉。 “明白吗?全部!都是!假的!你信我,别信他。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一直努力的在摆脱他的纠缠,我宁愿自己丢人,也是不想让你被牵连进来的,你到底明白了没有!” -- 第23页 穆棉棉噼里啪啦说完,安静了两秒,再次开口,“所以呢,你现在什么打算?” 君玉珩低头看着穆棉棉,清澈微凉的眼眸里映着些许夕阳。 他说,“打算今晚吃羊肉饺子和甜瓜。” “……你的脑子里除了吃还能装下别的东西吗?” “还需要装什么?” “我现在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哎,你能不能不要乱开玩笑?” “我现在是认真很严肃的通知你,你该去做饭了。” “……”真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第十三章 宋凯文是在心惊胆战之下夺门而出的。 他仓惶而又狼狈的奔跑,跑起来的姿势也特别的奇怪,两条胳膊软~绵绵的垂在身体两侧,像是两条腊肉一般随着他的步伐不断晃动。 疼,很疼。 十指连心,双手上传来的疼痛,传递到他的心里,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很钝的刀子在慢慢的割他心头的肉。 他现在后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然而事实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拼尽了全力冲进最近的一家医馆,宋凯文哆嗦着开口,想要让大夫赶紧给他的双手接骨,可是他虽然可以发出声音,却根本没办法说话。 直到这时候,宋凯文才发现,他的舌头,失去了知觉! “啊啊啊……”了半天,宋凯文一个字没能说得出来,反而流了一下巴的口水。 好在这家医馆的大夫经验老道,一下子就看出宋凯文的那双手出了问题,至于宋凯文不能说话,大夫还当他本来就是哑巴,只因为太着急了,所以才急得直叫唤。 大夫给宋凯文检查双手,才轻轻碰他一下,宋凯文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但是疼也没有办法,难道因为疼就可以不检查,不治疗了吗。 身为一名很有职业操守的大夫,绝对不能允许病人自暴自弃的状况发生,他立马找了两个看起来挺强壮的男子过来帮忙,让他们把宋凯文给牢牢的摁在椅子上头,他才好摸骨检查。 十个手指头全部检查完了之后,宋凯文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在椅子上,好像死了一样。 大夫遗憾地摇摇头,“你这双手,是不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给砸了?骨头基本都碎了,接不好。就算勉强接了,那也只是表面功夫,没用了。” 他的双手废了,以后还怎么打牌? 他的舌头也坏了,看样子,也跟他的这双手一样没得治,以后还怎么能用花言巧语去应付那些女人? 眼泪唰唰的流了下来,宋凯文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这次是彻底的栽了,完蛋了,只不过他一直不肯相信不肯承认罢了。 要问宋凯文心里头恨不恨? 那肯定是恨的啊,可是恨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怪自己明白的太晚,那个人,他根本惹不起。 要问宋凯文想不想报仇? 脑海里回想起君玉珩最后警告他的那两句话,宋凯文猛的一个激灵打了两个颤,不想报不想报,他现在只想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那两个人了! …… 穆棉棉绞尽脑汁,想从君玉珩的嘴巴里面套出点儿有用的消息出来,别的她也不感兴趣,她就想知道,宋凯文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从君玉珩这里骗到钱,或者说,骗到了多少钱。 这都是原主留下的债,她得负责到底,如果真的是君玉珩最后拿钱摆平了这事儿,那么这笔账,她一定先记着,等以后开了店,赚了钱,她一定还他。 可惜啊,君玉珩嘴巴太严,穆棉棉的威逼利诱根本就毫无用处。 后来,穆棉棉也想开了。 做人啊,就不能太较真,有时候糊里糊涂得过且过,反而自在快活。 既然君玉珩对她的态度没有改变,他们俩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她又何必纠结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呢,只要解决了不就好了。 至于君玉珩,她以后加倍的对他好就可以了。 …… 等了几天,宋凯文再也没来骚扰过他们,穆棉棉渐渐的便把那天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这些天,君玉珩似乎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每天都会出去个半天的功夫,有时是上午出去,有时是下午出去,但不管他什么时候出去,他都不会错过家里的任何一顿饭。 穆棉棉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起来,没几天就开始觉得无聊,如果再不找点事情做做,她可能就要像铁皮人一样生锈了。 再一次领完生活费,穆棉棉把每个月的固定开销都留了出来,多余的部分和之前的存款汇总。 掂量着很有些分量的储蓄用的小木盒,穆棉棉感觉自己可以着手开始市场调研了。 于是,每天君玉珩前脚出门,她后脚也跟着出去。 君玉珩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目标却相当明确,先把附近所有的糕点铺子调研一遍。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穆棉棉刚从一家糕点店里面出来,不远处的一辆拉着车的马,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一声嘶鸣,紧跟着就加速奔跑起来。 驾车的马夫惊慌失措,一边使劲的拉扯缰绳,一边大喊着危险,叫路上的行人赶紧避让。 大街上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穆棉棉也被吓了一跳,立刻就打算先退回糕点店铺里去避上一避。 -- 第24页 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糕点店铺里忽然跑出来一个脑袋上用红绳子扎着两个团子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穆棉棉之前在店铺里见过,是糕点铺家的小女儿。 一只五颜六色的绣球掉在地上滚了出去,小姑娘是追着那只绣球跑出来的。 眼看着马车就要冲过来了,穆棉棉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追着绣球一个劲的往前跑,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控制不住地喊了声“小心!” 绣球终于停了下来,小姑娘捡到了球,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就被疯了似的马车给吓哭了。 小姑娘抱着绣球,大声的啼哭,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压根就想不起来应该赶紧避让。 穆棉棉想也没想,飞快冲过去把小姑娘往怀里一捞,抱起来,转身又往街边跑。 所以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呢。 那小姑娘被穆棉棉抱起来之后,一撒手,把绣球给扔了,两只胳膊立刻抱紧了穆棉棉的脖子。 穆棉棉心急如焚的想赶紧脱离危险地带,完全没有留意到脚下,结果就一脚踩在了绣球上面,直接摔倒在地。 “完了!”她的脑子里当时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然后条件反射性的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她也下意识的将小姑娘牢牢的护在了怀抱里面。 耳旁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穆棉棉听到一个喊叫得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声音,“招娣!我的招娣啊!” 母子连心,穆棉棉怀里的小姑娘立刻哭的更加大声。 穆棉棉听得心头发酸,估计是没人会为她流泪了,那她自己赶紧为自己哭几声吧。 她张开嘴,打算在临死之前最后嚎上一嗓子,忽然赶紧身子一轻,腾空了起来。 穆棉棉急忙睁开眼,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低沉的男子嗓音,“别怕,已经没事了。” 说完,那人把怀抱着小姑娘的穆棉棉给放了下来,紧跟着身形凌空一跃,踩着店铺外的架子,身形又再次拔高,中途又借了好几次力,那名男子看起来挺高大结实的样子,没想到却身轻如燕,几个回合之后,人直接跳到了马背上面。 他一定是很会骑马,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便让那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跑的骏马停了下来。 这场危机终于结束了,穆棉棉大大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这一放松,扭伤的脚裸立刻发威,痛得她几乎难以站稳。 好在招娣的爹娘都赶了过来,穆棉棉硬撑着脚裸的伤,把孩子安安稳稳的交托进招娣娘的怀抱里去。 招娣娘满面泪痕,抱着小姑娘,又哭又笑,还忙着给穆棉棉道谢,“来,招娣啊,快给恩人磕头道谢。” 穆棉棉急忙摆手,“别别,我刚才也没出上力,还是得感谢那位公子。” 招娣她爹也急忙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但姑娘的恩情也不能忘啊。”说完,他把招娣从招娣娘的怀里面抱出来,“乖,快去给两位恩人磕头,说谢谢恩人!” 穆棉棉感觉好囧,感谢就感谢吧,干嘛非得让孩子磕头呢。 “我看孩子都吓坏了,还是先抱回去吧,就别再折腾她了。” 招娣爹娘一听这话,急忙查看招娣的脸色。 小姑娘的哭声一直也没止住,只不过没再放声大哭,抽抽噎噎哆哆嗦嗦,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乌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招娣娘心疼死了,听了穆棉棉的话,也不再提什么磕头不磕头了,赶紧抱着招娣回到铺子里去。 招娣爹留了下来,再次向穆棉棉道谢之后,赶忙向即救了人又把马车停下来的男子跑去。 那男子已经安抚好了马,也正向着糕点铺子的方向走过来呢。 穆棉棉不想当电灯泡,一直忍着疼,等到招娣爹对那名男子千恩万谢完了,她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洒满整片街道,那名男子看着穆棉棉,而穆棉棉也将他的模样看得更加清楚。 黑色长衫,皮革束袖,皮革腰带,黑色绑腿,是与斯文书生截然不同的劲装打扮。 长发在脑后高束,麦色的脸庞英气俊朗,剑眉星目,风姿飒爽。 男子身形健硕,肩膀很宽,双手负在身后,站姿笔直,一看便是操练过的人物。 第十四章 那男子看了穆棉棉一会儿,目光很快落在了她的脚腕上面。 他注意到她腿脚不便,主动迎了过来,开口就问,“腿受伤了?” “只是扭伤而已,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穆棉棉受宠若惊,摆摆手解释完,很快露出笑脸,“那个……刚才真是谢谢你了,不然,我可能就不是扭伤脚这么简单了。” 男子望着她,也笑了,“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欢快的嗓音。 “傅三,果然是你啊!” 听到“傅三”这个两个字,穆棉棉心头登时一跳,感觉好熟悉啊……怎么会这么熟悉呢…… 想着想着,穆棉棉的心跳忽然加快。 傅三,姓傅在家里排行老三…… 等等! 傅凌天不就是姓傅,在家里排行老三嘛! 再仔细想想,“傅三”这两个字虽然出现的平率很少,但也的的确确是在原著里面出现过的。 -- 第25页 不可能的吧,原著里面,男主傅凌天和男配君玉珩,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而原主穆棉棉这时候早就已经下线了,更不可能有遇到傅凌天的机会,因为在原著里面,男主傅凌天基本就只在帝都活动,再不然就是上了战场,根本就没有在这个小城出现过啊。 难道仅仅因为她的出现,剧情的走向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那以后怎么办,随着时间的延长,剧情到最后该不会崩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吧。 就在穆棉棉忙着回忆原著剧情顺带整理思绪的功夫里头,那名说话的男子已经大步走过来。 过来后,他抬手就往傅凌天肩膀上一拍,“我在前头听到动静,说是有个侠士英雄救美,不但能够飞檐走壁还能徒手擒马,我就估计是你,没想到跑过来一看,还真的是你!” “候老六。”傅凌天不由失笑,“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 候老六咧着嘴冲傅凌天扬了扬下巴,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穆棉棉的脸上。 “这位就是英雄救美里的美人吧,还真是美得很呐。”候老六一脸坏笑,胳膊肘往傅凌天肚子上一撞,又冲着他挤了挤眼睛,“喂,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所以才出手相助啊?” “又犯浑!管好你那张猴嘴。”傅凌天一脸嫌弃地按住候老六的脸把人推开,微笑着向穆棉棉解释道,“他这个人嘴是贫了点,但是没什么恶意,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穆棉棉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不会不会,人怎么会跟一只猴计较。” 如此一来,候老六不乐意了,急忙跑过来,把他那张颇具喜感的脸凑到穆棉棉跟前,“这位姑娘,我想我有必要解释清楚,我只是唔唔唔——” 傅凌天捂着候老六的嘴,把他拉到身后,尴尬地笑笑,对穆棉棉说道,“扭伤这种事可大可小,最好还是去医馆看看,别耽误了。我去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医馆,然后送你过去。” 原著里面,傅凌天就是那种侠义心肠,在战场上,他虽是将帅,但却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同生共死,平时生活中,他也广交好友,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傅凌天的热情相助,穆棉棉却只感觉到鸭梨山大。 男主都出现了,那么女主还远吗? 穆棉棉现在躲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敢往跟前凑。 当然有一点必须声明,穆棉棉怕的不是原文女主,她只是怕麻烦而已。 她急忙摆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不用去医馆,我自己心里有数的,回家抹点药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 傅凌天看着穆棉棉,眸色漆黑,“在下定远侯府世子傅凌天,不是什么坏人,姑娘大可放心。” 穆棉棉努力的保持微笑。 就因为你是定远侯府世子,咱才要和你保持距离的好不。 候老六这一次没有捣乱,他一会儿看看傅凌天,一会儿又看看穆棉棉,忽然高深莫测的勾起嘴角。 “这位姑娘,公子,我家小姐有请,烦请两位随我过来一下,可以吗?” 一名俏~丽的小丫鬟突然插话进来,穆棉棉和傅凌天同时转头向她看去,候老六是盘观者清,对傅凌天使了个眼色,让他往右手的方向看。 之前傅凌天拦下的马车静静的停在街边,车夫揣着马鞭站在马车边上,见到傅凌天和穆棉棉都往他那边张望,车夫急忙点头哈腰的堆起笑脸。 过来传话的小丫鬟再次开口,“我家小姐不方便下车,麻烦两位跟我来。” 傅凌天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他看向穆棉棉,似乎是在等着穆棉棉的决定。 穆棉棉只感觉莫名其妙,看她干嘛,这种事情,身为堂堂的男主难道还不能自己决定? 傅凌天一直没有表态,就连小丫鬟和候老六都看出他的意思来了,两个人,四只眼,齐刷刷地盯在了穆棉棉的身上。 这下子,穆棉棉装不了傻了,只得轻咳一声,对那小丫鬟说道,“走吧,去见你家小姐。” 小丫鬟笑了起来,在前面带路。 穆棉棉跟在傅凌天的身后,不太想让他看见她走起路来时别扭的样子。 候老六则跟在了穆棉棉的身后,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脸上那种奇特的笑容就一直没有减少过。 来到马车边上,穆棉棉注意到车身正前方的木头上刻了一个图案。 那图案是美化过后的一个文字,看起来,好像是个“周”字。 穆棉棉猜,这个字大概代表这辆马车是周家的马车,那么马车里的小姐,也该是周家的小姐了。 小丫鬟把马车前头的帘子掀开,车里面果然坐了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这辆车的内饰和平常的马车不太一样,没有椅子,取而代之的是铺了厚厚的一层毛皮,车厢内墙壁也都经过特殊的布置。 周家小姐就坐在毛皮上面,身后垫着很大的一个腰枕,双~腿伸得笔直,腿上盖着薄被。 穆棉棉想,她大概明白那个小丫鬟说的,她家小姐不方便下车是什么意思了。 周小姐大约是很少见生人的,可以看得出她很害羞,但并不自卑,言谈举止很是端庄优雅。 她先向穆棉棉道歉,然后又向傅凌天道谢,最后还让身边的小丫鬟给糕点铺的小姑娘也送了些东西过去。 -- 第26页 穆棉棉对周小姐的印象挺好,也乐得多和她说上几句话,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这位周小姐啊,始终不敢向傅凌天多看一眼,哪怕是在跟傅凌天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样,而且面颊上一直有着淡淡的红晕。 其实这也不难猜啊,撇开傅凌天的男主光环不谈,他本人也是长得高大威猛,容貌俊朗,搁哪个小姑娘的眼里,傅凌天都是妥妥的男神啊。 如果不是她的眼光已经被君玉珩养刁了,估计她第一次见到傅凌天的时候也得脸红心跳。 穆棉棉渐渐露出姨母笑来,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原著里的剧情。 原著里,也就是在女主的第一世,傅凌天是有一个原配的。 傅凌天的原配,本该是他至交好友的妹妹,那个妹妹虽然患有腿疾,行动不便,但是在傅凌天身受重伤,生命危在旦夕的时候,她始终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起陪伴在傅凌天的左右。 后来傅凌天康复,重上战场,得胜归来之后便将她给娶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傅凌天的原配虽然患有腿疾,却仍旧深受傅凌天宠爱的这件事,也就成为了女主第一世最大的心魔,一直到死她都在纠结这件事情,她明明比那个女人强了那么多,可她的一切却全都让那个女人给抢走了,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所以女主重生之后,不仅仅破坏了傅凌天和原配之间的姻缘,她还对那个原配实施了相当残酷的报复,她要让那个女人也尝一尝她前世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方能消她的心头之恨。 对于原著中女主报复原配的内容,穆棉棉当初看到的时候,可没少吐槽。 也正是因为这部分的原因,她对这本重生文的女主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之所以一直往下看,也只不过是期待翻转而已。 不过直到她穿进书里来的时候,她都没有看到任何翻转的迹象,估计最后的结局也就那样了吧。 现在她来了,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 如果她的存在,真的可以像蝴蝶轻轻煽动翅膀就能够在大洋的彼岸掀起滔天巨浪一样改变剧情,她希望,傅凌天还是和他的原配在一起好了。 当了一会儿电灯泡,穆棉棉找了个借口开溜。 她只是个小小的配角,重要的剧情还是该由主角们去演绎。 现在傅凌天和周小姐显然是不认识的,说不准,正是由于这次事件的发生,傅凌天才和周家有了交集,进而和周小姐的哥哥成了至交好友。 脚踝扭伤的情况比穆棉棉想象的严重,可惜这个世界不如现实世界那么方便,她只能拖着扭伤了的脚,慢慢地以蜗牛爬的速度往家的方向挪。 快到家了,穆棉棉看见她家门前停了一辆深青色的轿子。 那顶轿子虽然只见到过一次,但是因为轿子的主人实在叫人难以忘记,连带着,穆棉棉把轿子的样子也给记住了。 不知道轿子里的到底是哪一位,反正都是她不太想看见的人就对了。 第十五章 穆棉棉慢慢悠悠走到家门口,望着守在轿子旁的丫鬟随从们微微一笑。 小丫鬟弯下腰来喊了声“夫人”,轿子里头安静了两秒,之后李夫人才让丫鬟把轿帘掀开。 期间,穆棉棉就揣着手站在家门口,铜锁的钥匙是已经拿在手上了,但就是不去开门。 李夫人下了轿,见此情景就有些不大高兴,“还愣着做什么,开门呐。” 穆棉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咱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有什么话,咱们就在这儿说。” 很好,这句话成功的让李夫人的脸色又变得更加难看了一些。 可眼下大街上全是人,李夫人心里面再不痛快,也仍旧维持着贵妇的风度跟仪态。 “司琴。”李夫人轻唤了一声。 她身边的小丫鬟应声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只小木匣子送到穆棉棉眼前。 穆棉棉微微扬眉,望着小木匣子,没有动作。 李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用着施舍的语气说道,“看你们生活这么困难,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不好受,先拿去用吧。记得多多开导珩儿,若能让他早些回家认祖归宗,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懂吗?” 穆棉棉露出了然的神色,并没有将那只小木匣子接到手里,而是仍旧让小丫鬟拿着,她只略微的掀开小木匣的盖子瞅了一眼。 粗略估计,这小木匣子里的银两,大概连君玉珩给她的两个月的家用都不到。 就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拿来贿赂人? 什么贵妇,什么李府,也不过如此嘛。 戏不能全让李夫人一个人演了去呀,穆棉棉平时挺懒散低调的一个人,这会子都被她给激发出了斗志,左边略微扬起的眉梢,明亮眼睛里的神态,还有嘴角略微翘~起的弧度,无一不显露出“嫌弃”二字。 她手指一收,小木匣字啪的一声合上,“李夫人,咱们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您这么急赤白脸的想要白捡个便宜儿子回去,想必背后所能获得的利益一定不少吧。” 李夫人没有反驳,脸色也紧绷起来。 穆棉棉瞧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瞎蒙蒙对了。 其实李夫人是想反驳来着,可反驳了之后又能如何,可以改变事实吗? 当然不能。 -- 第27页 那些她想要反驳的,想要隐瞒的,只要君玉珩回到李府,就会完完全全的被暴露出来。 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 穆棉棉心里有数了,底气自然也更足了,“李夫人,如果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别在一些细枝末节上面斤斤计较,万一因小失大,岂不是得不偿失?说白了就是,您想要吃肉,就得给别人也喝一点汤才行呐。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李夫人缓缓的露出某种意味深长的神色来,“想不到,你的胃口还挺大。” “一般一般,肯定是没您的胃口大就是了。”穆棉棉只是微笑,“这么着,您呐,今儿先回去。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下次再来的时候,请您带上足够的诚意,只要诚意够了,我想您的一切烦恼都会迎刃而解的。” 在李夫人眼里,穆棉棉这幅小人得志进而狮子大开口的模样,可以说是相当的贪得无厌外加卑鄙无耻了。 在李府里跟那些女人斗了那么些年,她又怎么可能任凭穆棉棉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轻易的将她拿捏。 李夫人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语气嘲讽,“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不过我也得提醒提醒你,别以为我非珩儿不可,之所以选择珩儿,是因为这件事不论是对我亦或是对珩儿都有好处。珩儿毕竟是李家的骨血,我虽然不是他的生身母亲,也不希望看他流落在外。所以你们也别逼我,若真有一天把我惹恼了,我有的是办法叫你们在洛城待不下去。” 能不能在洛城待得下去,这并不在穆棉棉的考量范围之内。 她只是替君玉珩和他母亲的遭遇打抱不平,既然有现成的机会摆在这里,当然要让李家人的付出些代价才行。 这所谓的代价,什么回归李家,认祖归宗都是虚的,只有银子才是真的。 不过想来君玉珩也是不可能向李府妥协的,就算是演戏他都不大可能愿意,那么这个贪财的小人,也就只能她亲自来做了。 想到这里,穆棉棉的笑容愈发和睦可亲,“这个您尽管放心,我想要的只是足够诚意的就好,绝对不会贪得无厌。” 李夫人深深地看了穆棉棉一眼,“好,那我就给你足够诚意。” …… 送走了李夫人一行人,穆棉棉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君玉珩再过不久应该就回来了,现在才开始做饭的话肯定来不及,正好她的脚踝也疼,干脆今天就偷个懒,买些熟食来吃就好。 正好这条街上就有间卤肉铺子,穆棉棉慢悠悠走过去,买了些猪耳朵,猪尾巴,酱猪蹄,回家的路上又顺带捎了几只菜包子,这样一来,肉和菜都有了,而且分量足够。 回到家,穆棉棉先把东西全都放到厨房,然后回到自己房间,脱了袜子查看脚裸扭伤的情况。 没红也没肿,不动的时候还好,一动就觉得疼,穆棉棉自己感觉问题应该不大,当然最主要她自己也怕麻烦,医馆肯定是不会去的,就打算等君玉珩回来,问问他家里有没有治疗扭伤的药酒之类,有就抹一点,没有就算了吧。 穆棉棉把卤菜和包子放到蒸笼上重新加了热,然后装进盘子里,全都端到桌上,她把这些事儿全都忙完了,君玉珩才从外头回来。 君玉珩每次回来都会先洗手,然后上楼换件干净的衣服。 穆棉棉顺手递给他白天才晾晒过的擦手巾,“家里有跌打药酒吗,我今天不小心把脚扭伤了,还挺疼的。” 君玉珩接过擦手巾,仔细将手上的水迹擦干,重新担回架子上去,一声不吭,径直就上楼去了。 穆棉棉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无辜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君玉珩的背影上了楼。 “什么……情况?”她小声地嘀嘀咕咕,“在外面受气了心情不好?可我也没招惹他吧,干嘛这样啊……” 嘀咕归嘀咕,穆棉棉倒也没把君玉珩刚才的冷漠无视放在心上,这年头,谁还能没个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不想说话的时候嘛,作为一个合格的室友,就应该多多体谅才对。 往常,君玉珩是换过衣裳就会下楼吃饭的,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穆棉棉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君玉珩都没下楼。 看着一桌子快要冷掉的菜,穆棉棉考虑了一会儿,还是上楼喊他一声吧,如果喊了他,他还不下来吃饭,那她也算是尽到室友的责任了。 用最轻最慢的脚步上楼,穆棉棉的脚步就停在了楼梯口,“饭菜都快凉了,下来吃饭吧。” 说完,她屏息凝神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 内室里面,静悄悄一片。 穆棉棉眨着眼睛鼓了鼓嘴,怎么上来的又怎么下楼,下到最后一层楼梯,她的脚步停下,抬头又朝楼上望了望,果然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叹了口气,穆棉棉慢吞吞挪到饭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对着满满一桌的食物,感觉自己吃也不对,不吃也不对,真是挺愁人的。 她正苦恼着,楼梯上总算传来沉稳而又规律的脚步声响。 穆棉棉从来也没想过脚步声竟然也能如此动听,随着脚步声的走进,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来啦。”她急忙笑着招呼,又看看桌上的菜,“包子好像还是有点凉了,你先吃别的,我再去回笼蒸一下。” 君玉珩眉目低垂,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跟往常的懒散不同,修长的身形端正而又挺拔。 -- 第28页 穆棉棉还是把包子拿去厨房重新热了,回来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才菜好像一点没有减少嘛。 她下意识瞥了君玉珩面前的筷子一眼,果然发现筷子上面干干净净的,敢情他压根就没吃啊。 君玉珩没吃菜,酒却是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心情很糟很糟的那种。 穆棉棉原本还想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儿,顺便开导开导他呢,可在眼下这种气氛之中,她感觉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难受,穆棉棉估计自己晚上肯定得消化不良,君玉珩一口气喝掉三壶酒,这才离席再次上楼。 他这边刚走,穆棉棉那边就开始深深地吸气,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刚才君玉珩坐她对面的时候,她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一顿饭下来,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整个晚上,穆棉棉都小心翼翼的,没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更是早早的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早早的休息。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穆棉棉这一整夜都睡得很不踏实,做了好几个梦,大多数的梦都记不清楚了,唯有一个。 她梦见自己和君玉珩不知道身处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俩在那儿干嘛,那个地方起先非常的明亮,然后四周围开始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到最后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第十六章 穆棉棉记得最清楚的是,在梦里面君玉珩一直没有理她,直到黑暗将他们俩彻底包围,他甚至丢下她,自己走入了黑暗中去。 梦中的她很害怕,不断地喊着君玉珩的名字,一直一直不停的喊。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穆棉棉全身都是冷汗,嗓子又疼又干,头也昏昏沉沉的。 她坐起来,发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给踢到了床下。 那么现在一切就都清楚了,嗓子疼,脑袋晕,全都是受凉生病了的症状。 穆棉棉:“……”还能再更倒霉一点吗? 鉴于无法预测君玉珩的低谷时期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穆棉棉决定,今天消极怠工。 打了个喷嚏,她眼泪汪汪地披上外衫,一瘸一拐地走到厨房,打算给自己煮一碗红糖姜汤。 君玉珩也来到厨房,大概是来取水洗漱,看见穆棉棉之后,他面色沉静地转身,抬脚就走。 嘿—— 怎么越来越感觉他针对的就是她呢?! 穆棉棉飞快冲上去揪住了君玉珩的袖子,“先别走!” 君玉珩停下脚步,侧眸看她。 穆棉棉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软~绵绵可怜巴巴地问道,“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你能不能给个痛快,别让我猜来猜去?” 君玉珩眉目不动,“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我还“雨女无瓜”咧! 穆棉棉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那既然是与我无关,你能不能就别甩脸子给我看了呀。你是不知道,每次你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都特别的吓人……” 君玉珩垂眸望着地面,静默了一会儿。 就在穆棉棉以为他会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居然拨开她的手,就这么走了。 穆棉棉眨了眨眼,回到灶台前去看火,“装可怜居然没用,真是冷血的家伙。” 话刚说完,她急忙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确定君玉珩不在门外之后,悄悄的舒了口气。 老姜汤水煮好之后,穆棉棉才想起来还没拿出红糖,就在她忙着找红糖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穆棉棉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红糖罐子,先往老姜汤里面放了两大勺,然后擦擦手,边整理衣服边一瘸一拐跑去开门。 门外,傅凌天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站在阳光之中,他的身后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和小贩,唯独他身姿挺拔,相当的引人注目。 穆棉棉见到傅凌天的时候都惊呆了,到底什么情况,这家伙怎么会突然跑来? 呃不对,应该是这家伙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的啊?! 傅凌天神色平静,只是看了穆棉棉一眼,便好像拥有读心术一般回答道,“抱歉,因为担心你的脚可能会出问题,所以我昨天自作主张跟在你的后面,一路护送你到家。” “呃……”穆棉棉懵懂地问道,“所以呢?” 傅凌天没吭声,负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掌心里躺着一支小葫芦造型的瓷瓶,“你昨天没去医馆,所以……这是舒筋活血的药酒。” 穆棉棉眼皮一跳,隐隐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多谢你费心了,不过我昨天没去医馆是因为不需要。”她扭头朝屋子里望了一眼,转过头来后接着说道,“我家里就有药酒,昨天晚上我丈夫还替我推拿来着,现在都已经不疼了,这药酒,你还是拿回去吧。” 傅凌天微微一怔,视线抬起,向穆棉棉的身后望了一眼,“抱歉,是我冒昧了。” 紧接着,他又开口,嗓音里染了些漫不经心的笑意,“其实……我并不是……” “我明白。”穆棉棉抢先打断,抬头看他,目光平静而又坦然,“您只是好心,仅此而已。” 傅凌天安静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点点头,“告辞。” 穆棉棉只是礼貌性的牵动嘴角,“慢走,不送。” -- 第29页 关上门,她感觉脑袋更沉了,赶紧去喝了红汤姜汤,然后回到房间用被子把自己给卷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睡,就是一天。 一天之中,整栋屋子里都静悄悄的,穆棉棉睡得天昏地暗,傍晚醒来时发了一身的汗,虽然湿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有些难受,但是身体却感觉轻快了许多。 烧水洗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之后,她终于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胃口也有了,很想吃些东西,但是昨天剩下的那些卤菜她可吃不下去,虽然全都扔掉有些浪费,不过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了。 每次出门买食物的时候,穆棉棉都会感叹君玉珩可真会挑地方住,走出大门,整条街上,甭管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一溜排全是卖吃的东西的店铺。 穆棉棉给自己买了碗糖芋苗,又加了一笼素蒸饺,填饱了肚子,她又坐着考虑了三秒,最后还是会惦记君玉珩有没有吃饭,又给他也打包了一些。 回到家,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她也不打算把君玉珩叫下来了,亲自把糖芋苗和蒸饺给他送了上去。 走上楼梯,一股子浓郁的酒香送楼上飘了下来。 君玉珩天天在楼上喝酒也没见什么时候酒味那么浓啊,难不成,他把酒壶给打翻了? 这么想着,穆棉棉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上去了。 “君玉珩,你在干嘛呢?”她喊了一声,见没人回应,又提醒道,“我进来了啊。” 循着酒香一路走进内室,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喊他他不搭理呢,人都已经喝趴在地上了,他能搭理的起来才怪。 君玉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来醉得不轻,酒壶确实是摔碎了,里面没喝完的酒洒了一地,其中有一块酒壶的碎片还被他捏在手里面。 穆棉棉先把手里面拎着的东西搁在桌上,然后在君玉珩的身边蹲下,先小心翼翼地把他手里面的碎片给拿了出来。 不出所料,他的手掌被割破了,幸好伤口不深,简单处理一下,再上点药就可以。 可是! 他怎么能把自己喝成这样?! 穆棉棉实在想不明白。 叹气,叹气,重重的叹气,穆棉棉揉了揉额头,认命的伸手去抱他。 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了,不过不是现在,得先把他从地上弄起来再说,等他酒醒之后,哼哼…… 穆棉棉从君玉珩的身后抱着他,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才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一点。 拖起来之后,穆棉棉发现君玉珩趴着的那块儿,地面上的颜色有些不对。 “什么东西啊……”她探头朝君玉珩的脸上看去,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喔!吐血了哇!该不会是酒喝多了胃穿孔?!” 穆棉棉吃惊的声音有点大,君玉珩有了些动静,虽然眼睛仍旧睁不开,好歹能迷迷糊糊的开口说话了。 他说,“……不是。” 还有意识,还能说话,这让穆棉棉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仍有深深的忧虑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闭嘴!在我批准你说话之前你不许再发出声音!” 也不知道他是又晕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了,君玉珩之后还真就没再出声。 然后,整间屋子里就全都是穆棉棉的声音了。 “你可真有本事,但凡吃几颗花生米你也不能把自己喝成这样吧。” “哎呦——看着挺瘦,没想到还死沉死沉的……” “哎呀妈呀……我不行了……不行了……你死不了,我要累死了……” 就这么喋喋不休着,虽然全是抱怨的话,但穆棉棉的动作却很小心也很温柔,这就更加增添了把君玉珩从地上弄起来的难度。 但再难的事情,只要努力,只要坚持,就总有能够完成的时候。 等到她终于把君玉珩安顿好,最起码十几分钟就这么过去了。 葛优瘫在椅子上,穆棉棉喘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干巴巴地咽了口吐沫,她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问道,“现在怎么办,我给你叫大夫去,你一个在家没问题吧?” 君玉珩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声不吭。 穆棉棉急了,赶紧伸出手去,捧着君玉珩的面颊左右晃了几晃,“喂!醒醒啊!你别吓我!不会又晕了吧?”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君玉珩唔了一声,“……我可以说话了么?” 穆棉棉动作一动,捧着他的面颊安静了几秒之后,飞快的把他脑袋一扔,没什么好气,“说说说,我批准了。” 君玉珩的脸色煞白的吓人,眼皮沉重,睫毛颤了半天,也没见他能睁开眼睛,很虚弱的样子。 穆棉棉在旁边而看着他,竟然从他的虚弱中看出了几分可爱,可爱得让人想要狠狠的欺负他…… 等等! 她急忙撇开视线,罪过罪过,她怎么会有这种糟糕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穆棉棉转过了头来,看着嘴角挂血,惨兮兮躺在那里的君玉珩,终于开始同情他的可怜了。 下楼打了盆热水,她打算先替他把嘴角和掌心里的血迹清洗一下。 君玉珩这张俊俏的脸蛋,穆棉棉自认早就已经看习惯了,可是替他擦洗的时候,穆棉棉发现,她竟然可耻的脸红了。 不仅脸红,而且还耳根发热,就连心跳都突然变得好快好快,快得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 第30页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穿书后胖橘喵成了大佬团宠》戳作者专栏,求个收藏~ 文案: 胖橘喵穿越了,穿越到了一本远古文里,原本胖得都被铲屎官嫌弃的橘喵,一下子变成了远古世界容貌最美气味醉甜的雌性。 胖橘喵穿越前,原著里的反派大佬们,每天只想着怎么给原书女主搞事。 胖橘喵穿越后,原著里的反派大佬们,每天…… 大佬1号:喵喵,那家伙连根毛都没有,丑死了,你离他远点。 大佬2号:喵喵,那家伙滑溜溜冷冰冰的,恶心死了,你离他远点。 大佬3号:说的没错! 大佬4号:就是这样! 真·大佬(冷漠脸):喵喵,过来吃鱼。 胖橘喵拍着圆鼓鼓的肚皮笑眯眯:喵~ 第十七章 在碰触君玉珩的面颊时努力控制住脸红心跳这还不是最难的,因为在她捧起君玉珩的手,开始替他清理掌心中的伤口的时候,穆棉棉发现,她的手指貌似抖得比她的心跳还要厉害。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定力居然这么的差,才这么点点的小场面,居然就能紧张成这个样子,那如果以后…… 穆棉棉赶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什么以后?没有以后!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逼着自己专注于眼前,什么都别乱碰,什么也都别乱想。 可是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乱想嘛。 不能想以后的事情,穆棉棉就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上一次,她替君玉珩往额头上敷药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样啊,所以说今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呢…… 脸擦干净了,手也包扎好了,穆棉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君玉珩的长衫上。 长衫上有好几块位置都被泼洒出来的酒弄~湿~了,甚至衣襟的位置还沾到了几滴血,这样的衣服穿着肯定难受吧,要不然,她帮他把衣服也换了? 穆棉棉面颊绯红,很认真很严肃的考虑着这个问题,君玉珩闭着眼,沙哑而又低沉的嗓音软~绵绵的响起,“想喝点水。” “哦,喝水啊。”穆棉棉像是忽然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打了个激灵,瞬间就把换衣服的事情给扔到了脑后,“等着啊,马上就来。” “咚咚咚——”冲下楼去,穆棉棉习惯性的从茶壶里倒了杯茶。 茶水已经凉了,穆棉棉又急急忙忙的提着水壶往茶壶里添热水,添到一半,她忽然想起,君玉珩貌似是酒喝多了引起的胃出~血吧,那么问题来了,胃出~血的时候可以喝茶吗? 她不是大夫,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过保险起见嘛,还是别喝茶了比较好吧。 重新换了杯子,穆棉棉倒了杯白开水,觉得有些烫了,还特意倒腾温了些才端上楼去。 卧房里,君玉珩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心口,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之中竟然有些发青。 正常人谁的肤色能变成这样啊,看来他这次的病情相当严重的咧。 穆棉棉皱了皱眉,忧心忡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用汤勺一口一口的把水喂了进去。 喂完了水,她又仔细盘算了一番,确定自己没什么可以做的了,这才拉过一旁的薄被,轻轻盖在君玉珩的身上。 “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请个大夫回来,就算太晚了请不来大夫,最起码先弄点药回来吃吃,等明天天亮了我再陪你去看病。” 把被角一一掖好,她又问道,“对了,你现在究竟哪里不舒服啊?就胃疼吗?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躺得平平整整的君玉珩忽然抬手握住了穆棉棉的手腕,几乎没什么力气,而且手指冰凉,如果穆棉棉不想被他拽住的话,轻而易举就可以把他甩开。 不过穆棉棉完全没有想过要甩开他的手,眨了眨眼,她弯下腰,自己又往他跟前凑近了一些,“怎么了?是哪里难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君玉珩的呼吸沉重了起来,似乎不先酝酿一下的话,都没有足够的力气说话。 穆棉棉耐心地等待着,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一直没能挪开。 大约是攒足了气力,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君玉珩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穆棉棉,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有氤氲的水气。 穆棉棉有些失神,莫名就联想到了她曾经见到的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奶狗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那时候她才念大一,住在宿舍里,距离放寒假回家也就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抱着侥幸的心理,她临时把小奶狗装在包包里,偷渡进了宿舍,向舍友们说了好多好话又买了好多零食,才终于替小奶狗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处。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计划的挺周密的,白天尽量把小奶狗带到外面去,晚上给它喂饱一点,不乱叫唤就不会有被发现的危险,只要撑过这半个多月就行,放寒假了她就可以把小奶狗带回家里去养。 可就在快放寒假了,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舍友没有随手关门,小奶狗趁着大家都忙忙忙碌碌的时候跑了出去。 等到她发现小奶狗跑出去了的时候都已经迟了,虽然她立刻出门去找,却再也没能找到。 那时候,穆棉棉只能确定小奶狗并没有被宿管阿姨发现,问了同一楼层其他寝室的人,也都说没有见到小狗。 -- 第31页 她只能推测,小奶狗大约还是被其他和她一样喜爱小动物的女生给抱走并且藏起来了,那么或许小奶狗之后的生活也并不会太差,可是之后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她始终是耿耿于怀,心里面堵得难受的。 现在也是一样,看着君玉珩此刻雾蒙蒙的眼睛,她的心,堵得难受! “……不用去找。” 君玉珩虚弱的声音,将穆棉棉从不太美妙的感觉里拉了出来。 穆棉棉眉头拧的更紧了,“麻烦你搞搞清楚哎,你这不仅仅是喝醉了,你这都喝酒喝的吐血了!吐血了还不看看大夫啊,你这心得有多大呀?” 君玉珩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有些不太高兴,喘了口气,他再次开口,“我就是大夫。” 大夫? 毛线的大夫哟。 如果他真的是大夫的话,大概也是天底下最不务正业,最清闲的大夫了,这样的大夫真的能帮人治病? 穆棉棉眸光幽幽地盯着君玉珩看了三秒,“那么我请问君大夫,你的身体现在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需要吃些什么药才能让你的身体好起来呢?” “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吃些药,休息一晚就好。” “是嘛,那要吃什么药?家里面有吗?还是我立刻帮你去买?” 君玉珩又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架子上,第二层,左边数二个匣子,你帮我拿过来。” 穆棉棉扭头朝架子的方向看去,发现君玉珩所说的那个匣子还挺好找的。 她点了下头,握住君玉珩的手腕,在抽~出自己手腕的同时,将他的胳膊重又放回了原位,“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穆棉棉这边才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君玉珩又轻轻说了一句,“再去帮我拿壶酒。” 穆棉棉紧急的一个急刹车,往前踉跄了一步,怒气冲冲转过头向君玉珩虎巴巴地瞪了过去去,“你约莫是在跟我开玩笑?要不要我拿个镜子来给你照照,让你好好瞧瞧你都把你自己给折腾成什么样了?” 这些话说着说着,她都把自己给气笑了,笑容很冷,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想着喝呢……做梦去吧你!” 君玉珩被骂之后竟然没有生气,没有摆出那种冷得能冻死人的表情,反倒是满脸的委屈,委屈到什么地步? 穆棉棉发誓,她竟然感觉如果她不答应给他喝酒,下一秒他真的就能哭给你看的那种。 这样的君玉珩让穆棉棉很不习惯,感觉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高岭之花变成了软萌小奶狗,简直就是跨越种族的变异。 穆棉棉狠狠心转头就走。 管他哭不哭呢,命重要,还是酒重要。 她从架子上拿来了匣子,特意避开君玉珩虚弱而又委屈的表情,以及那双能让人为他心疼碎了的双眼,“里面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吧,我直接打开了啊。” 君玉珩没有吭声,穆棉棉立刻就把盖子掀开了。 定睛一看,匣子里竟然还有只盒子,盒子上隐约还有些幽幽的香气。 心里面一边吐槽“这到底是什么药啊,居然还过渡包装”,穆棉棉一边把里面的小盒子也打开了。 小盒子才打开一条缝,里面顿时就传出了一种特别可怕的味道。 穆棉棉差点没被熏吐了,可是又担心盒子里面装着的药是不是变质了,所以她非但没把那小盒子给关上,反而加快了打开小盒子的速度。 小盒子完全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颗大约拇指一半大小的药丸。 整颗药丸都是血红色的,看起来有些不吉利的样子,而且那可怕的味道,就是从药丸上面传出来的。 “这个好像坏掉了哎。”穆棉棉捂住鼻子跟嘴,把小盒子往君玉珩的眼前送了送,“你看看呢,是不是不能吃了,不行还是再买一盒吧。” 与穆棉棉的反应截然不同,君玉珩好像根本就没闻到那可怕的味道似的,软~绵绵开口,“没有坏,不过这药需要用酒送服。” 穆棉棉:“……”这样的瞎话都能编的出来,她也是服气的。 “没有酒,我可以帮你倒杯水,还能帮你准备一罐子糖。”她已经不想说多余的话了,木着脸干巴巴开口。 “没有酒,不吃药。”君玉珩赌气似地说了一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穆棉棉看地是目瞪口呆。 真想问问他,到底几岁了呀?! 第十八章 穆棉棉怀疑君玉珩是吃准了她一定会心软,才故意耍赖。 没错,她确实是心软了。 严格说来,心软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另外的一部分原因是,她想看看,君玉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说自己是大夫,但对于穆棉棉来说,他是做什么的并不重要,她只是想要知道,君玉珩是否真的患有陈年旧疾?还有那颗怎么看怎么奇怪的药丸,真的能管用吗? 她给君玉珩倒了杯酒,用的是家里面最小的酒盅,大约一杯只能装几钱而已。 就算他是骗她的,就算他只是为了过个酒瘾才故意编出这样的谎话,那么这几钱的酒估计也不会让他的身体更加糟糕了。 君玉珩就着酒服了药,然后重新躺下休息。 穆棉棉搬了把舒适的椅子摆在旁边儿,坐着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总算是放心了一半。 -- 第32页 至于另外一半的心,暂时肯定是放不下了了。 因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君玉珩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他确实患有陈年旧疾。 而这个所谓的“老~毛病”,在原著里面并没有提到。 毕竟书里面能描写出来的东西有限,相比较于她所亲眼见到的书中的世界,那些需要被写出来,能够被写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挺想知道君玉珩的这个老~毛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可这事儿吧,君玉珩要是真想同她说个明白,刚才就应该说了。 那么他既然隐瞒不提,出于礼貌方面的考虑,穆棉棉感觉自己也实在是不方便去刨根究底。 所以说,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再多关注照料他一些了。 君玉珩安静地躺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黑发沾粘在鬓角旁,那双眼紧闭着,呼吸绵长中又带着些沉重。 穆棉棉坐在一旁,眸光仿佛凝固在了他的脸上,想让他好好休息,却又担心着另一件事情。 “哎,睡着了吗?”望着他过分苍白的脸,穆棉棉终究还是轻声地问了一句。 君玉珩掀了掀眼皮,没有吭声。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接着问道,“你该不会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不对不对,你昨天晚上回来也没吃饭就光喝酒了……” 越往后说穆棉棉越有点生气,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么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她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不要告诉我,你从昨天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哦!” 他躺在那里静默着,而她抿着唇,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等待。 好一会儿过去,君玉珩稍稍侧过脸来,望向穆棉棉紧锁着的眉头。 “不想吃。”他轻声地说。 穆棉棉往上翻了翻眼皮,她就知道! “本来给你带了些糖芋苗和蒸饺回来,不过我担心那些东西会让你更不舒服。”她站起身来,腮帮子鼓着,一副生闷气的模样,“我去给你熬点白粥。” “我想吃蒸饺。”他轻声地开口,软~绵绵的语调中带着期盼。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流,吹动了油灯中的火苗,穆棉棉在晃动的火光中转过头,微微眯了眯眼。 倾身,伸手,扯掉他的发带,看着君玉珩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惊讶,穆棉棉顿时就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躺着的时候就把头发散开,不然多硌得慌啊。”她把发带放在了枕头边上,“不用说谢谢,咱俩之间就甭客气了。” 说完,穆棉棉哼着小调,下楼熬粥去了。 君玉珩沉默了许久,将那根发仔细叠好,悄悄藏到了枕头下面。 说熬粥就熬粥,别的一概没有,穆棉棉严格控制君玉珩的饮食,连碟小菜都没给他准备。 君玉珩当然得意思意思抗议一小下下,但是当穆棉棉用勺子将白米粥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那张口就吃的速度可一点不慢。 “有件事,本来昨天晚上就想跟你说的,但是你昨天的气场实在太吓人了,我都不敢吭声。”一边喂粥,穆棉棉一边说道,“刚好,我就趁现在跟你说了吧。” 君玉珩垂下眼眸,安安静静的又喝了口粥。 穆棉棉拿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散散热气,“昨天下午,李家的那位夫人又找来了。她想让我好好劝劝你,乖乖的跟他们回家,认祖归宗。” 又一勺白粥送到君玉珩嘴边,看着他慢慢地吃了下去,她才又接着说道,“你是不知道那个李夫人有多小气,既想要收买我,又舍不得钱,也不嫌丢人。不过我还是答应她了,也很明确的暗示过她,请人帮忙就不能太小气了,得多给点好处才行。” 君玉珩靠过来喝粥的动作一顿,片刻后抬起头来望着穆棉棉的眼睛,神情古怪。 穆棉棉歪着脑袋笑了笑,“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君玉珩沉默着。 穆棉棉滔滔不绝。 “我知道你肯定恨死李家的人了,根本不可能会考虑回去对吧。 但是你知道吗,‘恨’这种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把仇恨放在心里,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李家的人又不痛又不痒的,他们根本无所谓对不对? 所以与其恨他们,不如付诸行动,让他们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你又不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从小到大,你母亲为了养育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金钱,凭什么他李老头一点力气不出,半个子儿不花,就想捡去胜利的果实呢。 所以说,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由我来当这个坏人,我去李夫人那儿弄钱。 我先声明啊,这个钱我可是一分不要的,全都归你,就当是李家给你补偿。 你呢,你就记着甭搭理他们就行了,他们都不安好心的,想叫你回去也和亲情无关,根本就是想从你身上捞好处。” 说到这里,穆棉棉抬起头来想了一想,“不过具体你到底是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他们又打算怎么从你身上捞到好处……这个我可就想不出来了。” 她忽然睁大眼睛看向君玉珩,“哎,你知道么?他们想算计你什么?” 稍微吃了点东西,感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况且君玉珩也发现了,想在穆棉棉的手里头吃点东西,真难! -- 第33页 他索性自己把碗端了过去,一口气将剩下的白粥全都喝了,这才慢慢吞吞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穆棉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总之呢,你把一切全都推给我,我到时候就死不认账,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好能把他们全都气死才叫痛快。” 心里面的疙瘩解开,胃口紧跟着就来了,君玉珩把碗递回去,打算让穆棉棉给他再添一些,可他还没张口,就又被穆棉棉给打断。 “还有还有,咱俩可说好了啊,如果这件事能成,那么从此以后,你也就甭再把李家的那些人那些事儿放在心上了,快快活活的过你的日子。 如果他们非咬着咱们不放,大不了我们就搬家呗,拿上钱,重新换个地方逍遥快活去。” 话到这里,穆棉棉才注意到面前已经空掉的粥碗,飞快地眨了眨眼,她尬笑着把碗接了过来,“够不?不够的话再来一碗?” 君玉珩却答非所问,“你那么关心我的事,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穆棉棉以为自己张口就能回答上来的,可话说到半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因为……” “因为什么?” 对啊,因为什么呢? 名义上,他们俩是夫妻。 但据穆棉棉自己估计,君玉珩恐怕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妻子看待过,把她当做室友兼保姆倒是很有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谁家的室友兼保姆,会去插手室友兼雇主家的家务事呢? 不是有句俗话说的好,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她穆棉棉算那颗葱,就敢在这儿瞎出主意瞎捣乱? 想明白了这一点,穆棉棉怔怔地望着君玉珩,忽然就感觉有些泄气。 君玉珩眼眸漆黑如墨,她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什么都看不出来,看不出他此刻心里想着什么,看不出他现在是不是在生气…… 穆棉棉心头发慌,低下头,对着一只空碗可怜兮兮的说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 “李国梁,他是洛城县丞。” 君玉珩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叫穆棉棉好生奇怪。 “嗯?”她抬起头来,见他精神头似乎更好了一些,眼睛里也有柔和的笑。 他在笑? 那是不是就说明,他没有因为她自作主张的多管闲事而生气? 穆棉棉又琢磨了一下君玉珩刚刚说的话,越琢磨越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你的意思是……李老头是在洛城做官的,而且官还不小?” 君玉珩没说话,但是穆棉棉看到他温温吞吞地点了下头。 穆棉棉:“……”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原先一直以为李家不过是家里有几个钱而已…… 好吧,她现在终于明白李老爷的脾气,还有李夫人的傲气是从哪儿来的,她也终于明白李夫人最后说的那句话,真不是随便吓吓她而已…… 第十九章 此时已经快到半夜,夜幕黑得纯粹,屋子里灯火摇曳,温馨的小楼里,十分寂静。 穆棉棉回到厨房,慢慢地,将白粥一勺勺盛进碗里。 一人独处,细细想来,她为君玉珩打抱不平的举动,还有想当然的认为,事情闹起来以后,顶多就是相互扯皮,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这些,确实是莽撞了那么一丢丢。 李老头看面相就不是善茬,况且还有官职在身,她还想跟他们扯皮? 扯到最后,估计她就呵呵哒了。 穆棉棉上楼,将白粥送给君玉珩。 君玉珩凝视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碗来,慢慢搅了两下调羹。 “好像不太开心,该不会是怕了?” 穆棉棉叹了口气,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手掌托住了下巴,“……我说我一点都不怕,你信不?” “我信。”君玉珩温吞地点了点头,“所以那些钱,她若真的拿来给你,你就收着。” “我?为什么啊?”穆棉棉抬眸看他,既觉得诧异,又感到好奇,“那明明该是对你年幼时缺失的一切的补偿啊,我收算怎么回事?” 他低头喝粥,“你也说她小气了,那点钱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穆棉棉一怔,顿时就沉默了。 根据君玉珩往常出手的大方程度,她竟然无法反驳。 一连喝了好几口粥,他又抬头看她,忽然再次开口,“之后,她若胆敢为难你,你就全都推到我的头上,让她来找我。” 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貌似,她之前也是这么对他说的,但是现实立马教她做人。 穆棉棉撇了撇嘴,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你刚刚不是说了么,你说她是……不对,说她丈夫是洛城县丞。你确定?我们真的还要招惹这个麻烦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君玉珩转头,往油灯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刚好有一只灰蛾在围着灯火飞舞,说不准什么时候,它就要扑进去了。 然后,就听到他清冷中又带了些散漫的嗓音响起,“区区县丞而已,我还不会放在眼里。所以,你大可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就算有事,那也是我该操心的,你只需安安心心,做你自己想做的。” 穆棉棉不出声,觉得心里面有某种温暖的情绪轻轻滑过,但她的脑子比心清醒,渐渐地,便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来,“……喂喂,你是属懒□□的么?” -- 第34页 君玉珩抬眸看她,那墨色纯净得如同黑水晶般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她。 穆棉棉忽然就有些想念他虚弱时的样子了,安静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有补充了一句,“癞□□打哈欠,口气不小啊你!” “你不信我。”君玉珩神色淡淡,语气倒是相当肯定。 穆棉棉无奈摊摊手,“我想信你啊,可是现实教我做人。” 他说,“架子上,最底下那层,最右边的花瓶里。” “花瓶?”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你自己去看。” 穆棉棉好奇得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因为在架子最底下一层,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穆棉棉蹲下~身脑袋凑过去看,都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她就想把花瓶抱到油灯底下去,结果发现花瓶特别的重,担心会失手把花瓶给打碎,便放弃了挪动花瓶的打算,直接卷起袖子,往花瓶里摸了一把。 个头挺大的一只圆肚花瓶,手伸进去很浅就抹到了东西。 她随便抓了一把,拿出来的是几锭元宝。 穆棉棉眸光一亮,急忙又抓了一把,拿出来看了还是元宝。 她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不得了,这哪是花瓶,这根本就是个聚宝盆吧! 第三次再往花瓶里抓的时候,她刻意把元宝往两旁拨开,然后就摸~到了一些纸。 穆棉棉小心翼翼的从花瓶里面抽了几张出来,四四方方的纸,几张一起被两半对折起来,打开来看,上面全都是复杂的花纹,然后还写着字。 仔细辨认之后,穆棉棉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银票啊! 总共往花瓶里头摸了三次,每次都会有一个惊喜,虽然这些东西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人嘛,哪个不会在这种时候觉得心情愉快呢。 只不过,愉快归愉快,还得懂得适可而止,穆棉棉想要再满足一次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最后一次,再看最后一次就好。 这次,她把手伸到了花瓶的底部,从里面拿出来的还是几张纸。 但是这几张纸上面的字就更多了,穆棉棉仔细一瞧,好家伙,居然是地契和房契!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银子,银票,房契、地契…… 这些东西,没有保险箱也就算了,最起码,您搁进带锁的箱子里头,好好找个隐蔽的地方收起来吧。 可君玉珩怎么做的? 就这么随意的往花瓶里一塞? 而且还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就这么随便的放在柜子的最底层? 也不知道他是心太大,还是钱太多,反正不管哪种,穆棉棉都觉得他挺不靠谱的。 怎么拿出来的,再怎么全都放回去,穆棉棉回到君玉珩身边的时候,脸上兴奋的红晕还没有退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啊,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除了喝酒画画之外,平时好像也没见你出去干活啊,难不成你的画特别的值钱?那也不对啊,好像也没看你卖过画……” 刚一坐下来,穆棉棉就喋喋不休。 君玉珩默默地看着她,决定还是有所保留,等到以后再慢慢透露给她,让她再多开心几次。 等到穆棉棉激动的劲头差不多过去了,他才淡定地回答,“我刚才就说了,我是个大夫,这些钱,是开医馆赚的。” 穆棉棉又惊了,“你是什么大夫啊,开医馆能赚这么多钱?你该不会是……”她忍不住捂了捂面颊,“卖假药的吧?!” 如果穆棉棉知道,君玉珩拥有的何止是一间医馆,他还是闻名帝都的神医,多少王公贵族想与他结识,又有多少达官贵人花重金求他诊治,她一定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留在洛城,守在这间小楼里,是因为这栋小楼,是他和母亲唯一幸福生活过的地方。 他虽然精通医术,可替什么人治病都他自己的准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才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也正是因为他把自己的身份隐瞒的太好了,所以李国梁才会一直以为他只是个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而已,但是对于李国梁,他却已经摸清得明明白白。 君玉珩沉默片刻,“不是,我不卖假药。我只是会治一些疑难杂症,也认识一些人,比李国梁的官更大。” 穆棉棉眨了眨眼,笑了。 就是嘛,像这样早点说得明明白白的多好,害得她刚刚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她大大地松了口气,用力地顺了顺心口,“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就算等到以后我要离开的时候,也不用再担心你会没有人照顾。” “你打算走?”君玉珩的双眼在那一瞬间明亮,亮得耀眼而又夺目,隐约中掩藏着某种侵略的况味。 “呃……不是啦,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是……嗯……该怎么说呢……” 穆棉棉被他眸光晃了神,吞了口吐沫,又定了定神,才终于整理好了她想说的话。 “是这样的啊,你看我们现在关系还处得不错对吧,但并不是正常的夫妻之间的那种关系,这一点你也不能否认吧?” 君玉珩怔了一下,微微垂眸,碗里的粥已经凉了,捧在手心里,竟然觉得寒意渗透进了骨子里去。 他说,“你说过,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对,我说过,我们现在不就在好好过日子嘛。”穆棉棉笑了笑,“但是你没发现吗,我们俩好像还是适合做朋友,而不是做夫妻哎。然后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你真正想要和她一起生活的人,等你找到了那个人,她就会住进这个家里,接替我的工作,好好照顾你。” -- 第35页 君玉珩抬起头来,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莫名的,穆棉棉居然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他打算说些什么一样。 木着脸,她微微眯起眼睛,“如果你敢说我可以做大老婆,让人家做小老婆这样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趁你病要你命?而如果你敢说,让那个人做大老婆,让我做小老婆的话,我不但要你命还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君玉珩似乎感到相当惊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微微垂下眼眸,“你接着说。” “乖。”穆棉棉笑眯眯,感到相当满意,“那么同样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会比你先找到那个人也说不定,到那时候,我肯定是要离开的啊。” 看着他清朗俊秀如同皎月般的容颜,她缓缓地,缓缓地露出微笑。 “所以,要加油哦。希望你能在我之前找到,不然我可能会因为留下你一个人而感到内疚,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君玉珩抬起头来,“如果,你找不到那个人,我也没有,怎么办?” “啊,我感觉你在诅咒我……”穆棉棉为难似的眨了眨眼,“好吧,那我们就来约定好了,如果四十岁之前,我们俩都没有找到对象的话,那就干脆凑合着在一起过一辈子得了。” “三十岁。” “嗯?” “四十岁我都成老头了。” “行,三十岁就三十岁。”她笑着举起一只手来,摆出击掌的姿势,“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好咯?” 君玉珩没吭声,抬手在她的掌心上,轻轻,一拍。 第二十章 打从这晚开始,穆棉棉落下了心病。 她不敢出门了。 当然菜还是要买的,只不过,她每天出门买菜都跟打仗似的风风火火了,而且买完了就赶紧回家,绝不再外面多呆一秒。 不敢出门原因之一: 只要她一踏出屋门,就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监视着她。 鉴于李国梁在洛城可能会有的势力,穆棉棉深深相信,这一定不是她在胡思乱想。 不敢出门原因之二: 她担心自己出门的时候,李夫人会再次跑上门来。 虽然君玉珩那天晚上说的话,真是相当的动听,令人心动,但是穆棉棉并不打算给他和自己惹麻烦,还是准备到时候见招拆招。 就这么等了十来天,穆棉棉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李夫人也没有上门,反而是洛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仿佛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大清早穆棉棉去菜市口买菜的时候,走哪儿都有扎堆谈论这件事情的人。 原本,她是没有八卦的嗜好的。 此时,她不想八卦,却也被全城的人逼着八卦了起来。 洛城县丞李国梁出事啦!出大事啦! 李国梁,他人被革职查办了不说,就连李府都被官府给抄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他为什么事儿给革的职,那说法可就太多了,各种版本,穆棉棉听来听去都没弄清到底怎么回事儿。 弄不清就弄不清吧,她倒也不太纠结这件事情。 她就是觉得奇怪,觉得太过巧合了一些,好像什么人什么事儿全都凑到了一块这样。 这天早上,穆棉棉被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菜都没买就赶紧拎着菜篮子跑回了家。 就在她跑进门,急着上楼,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君玉珩的时候,君玉珩才将一封刚刚看过的密函点燃。 “天呐,你一定想不到我今天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事!”穆棉棉冲上楼,一眼就瞧见君玉珩把什么燃烧着的东西丢进了香炉里去,“你干嘛呢?” 君玉珩淡定地盖上香炉盖子,“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事?” “哦,对了对了。”穆棉棉拍着心口顺了顺气,“现在全城的人都传开了,李老头被革职查办,就连李府都被查抄了!” 他抬起头看着她,神色温和,漆黑的双眸寂静得如同海底深渊。 他的视线,从她泛红的双颊一直蜿蜒到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语调平静中又带着些奇怪的意味,“那么着急做什么,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穆棉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吃惊的嘴巴能塞得下一颗樱桃,“呃……” 剩下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面,思前想后,掂量了半天,她把那些话又吞了回去。 君玉珩明显是不把李国梁当做父亲来看的,那么李国梁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况且就目前这种情况,就算李国梁认定了君玉珩是他儿子,君玉珩也得咬死了和李国梁半点关系没有才对啊,否则还不得被李国梁给连累了? 若非要说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那大概就只剩下,李家人不会再有时间来找他们的麻烦,这唯一的一点了吧。 “你说的对。”穆棉棉露出笑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件事跟我们一点关系没有,一点点都没有。”拎着菜篮子转身下楼,“哎呀,今天感觉胃口很好的样子哎,决定了,再去多买点好吃的,晚上我们吃海鲜大咖!” …… 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空气中全都是花草的香气。 前方开阔的草地上全是尽情伸展着花瓣的菊花,白如雪,粉搔头,苍龙爪,草堂红……一丛接着一丛,一朵挨着一朵,五彩缤纷、绚丽多姿,从跟前一直蔓延出去,再与天边相连,是何等的壮观与秀丽。 -- 第36页 对于近段时间,既有钱又有闲的穆棉棉来说,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今天出城赏菊的决定实在是太对了! 可惜君玉珩今天要去医馆,不然两人一同畅游花海之后,再找个安静清幽的地方来一顿野外烧烤,那才叫有意思呢。 边散步边欣赏风景,玩儿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穆棉棉终于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迈不动腿了。 找了片平坦的地面,她也不讲究,直接就坐在了茂密的青草上面,从小挎篮里拿出小茶壶喝了两口,又拿出山药枣泥糕来吃。 糕点十分香甜,穆棉棉吃的开心,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跟前忽然走来一人,是一个穿着翠绿衣裳的年轻女子。 穆棉棉抬起头来,与那年轻女子四目相对,总觉得好像有些面熟。 那女子见穆棉棉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由笑道,“穆姑娘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周府的丫鬟翡翠呀。” 丫鬟翡翠什么的……脑海里面好像只有那么一丢丢的影子。 但是,周府,穆棉棉可是记得相当清楚。 那么推算起来,眼前的这位,应该就是那天差点出事的时候,和周小姐在一起的丫鬟了吧。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翡翠。”穆棉棉抖了抖裙子站了起来,笑着道,“你也跟你们家小姐一起来赏菊啊?” “我们家小姐是跟着我们家少爷一起出来的,还有傅公子,傅公子的一位朋友。”翡翠引着穆棉棉往一个方向瞧,“看,都在那边儿呢。” 穆棉棉视线一转,就见周家小姐正坐在竹撵上冲她点头微笑,而在周家小姐的身边还有三人。 左边的傅凌天,穆棉棉认识,仍旧是那身黑色带暗纹的劲装。 傅凌天身边站着一名面容白皙,相貌清秀俊俏的少年。 少年穿着绸缎面料蓝色短衫,脚蹬黑色短靴,腰带紧紧的系在腰间,看起来身形特别单薄,个头也矮,才到傅凌天肩膀下面。 穆棉棉又看向周小姐的右手边,就算没有翡翠的介绍她也能猜到,那位身穿紫袍,头戴玉冠的男子是周家少爷。 这位周少爷啊,跟周小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看年纪应该不会是双胞胎,但他们俩人的眼睛、鼻子、嘴巴,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翡翠将穆棉棉搁在草地上的小挎篮提了起来,“穆姑娘,我都收拾好了,咱们快过去吧。” “嗯?”穆棉棉眨了眨眼,她貌似没说要跟他们凑到一块儿去吧。 可是再看周小姐那边,四个人,八只眼睛全都盯在她的身上,除了那俊秀少年面无表情之外,周小姐朝她摇着帕子招着手,周少爷和傅凌天也全都望着她满脸微笑。 穆棉棉在心里叹了口气,成吧,那就和他们一起走走好了,人家那么热情,她要是拒绝,未免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穆棉棉来到周小姐身边。 她们俩上次就挺谈得来的,相互间打了个招呼,气氛就热络了起来。 周小姐为穆棉棉做了介绍,周少爷可真是个会说话的人,就因为上次周家马车差点撞着人的事情,愣是把穆棉棉给夸成了女中豪杰。 穆棉棉想谦虚都不行,傅凌天竟然也跟着在一旁瞎凑热闹,将大半的功劳全都推到了穆棉棉的身上。 一番说笑,众人沿着小道在花海中继续前行。 走了不多远,来到一条水边。 周少爷一声令下,周府的下人们立刻像是小蜜蜂似的纷纷散开,各自忙活了起来。 抬桌子的抬桌子,搭棚子的搭棚子,做饭的做饭,穆棉棉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连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也全都备着了。 傅凌天身边的少年抢先拉着傅凌天到一边儿下棋去了,周少爷雅兴上来,打算画一幅画。 画中人自然是周小姐了。 周小姐欢欢喜喜的拉着穆棉棉要一同坐下,这一次,穆棉棉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答应了。 她家里面就有个会画画的,虽说君玉珩从来没提出要为她作画,可在她的私心里总觉得,要么不画,若她想画,那也该找君玉珩…… 穆棉棉随意找了个借口,暂时脱身,一个人溜达到了水边。 看多了色彩鲜艳的花,现在看看清澈透亮的水,反而更加觉得心旷神怡。 她就坐在地上,望着水面愣神,似乎没过多久,耳边隐约传来脚步声响。 穆棉棉顺着声音转头,傅凌天在她身边坐下了。 灿烂的阳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清晰而又耀眼,年轻而又俊朗的面容上,眼眸黑如深潭。 安稳坐下后,傅凌天才转过脸来与穆棉棉四目相望,他微微笑了笑,“该叫你夫君陪你出来,几乎洛城一般人都跑来看菊花了,人一多麻烦就多,还是小心些好。” 他眸光坦坦荡荡,他的语调也坦坦荡荡。 穆棉棉也大大方方的笑了笑,“我丈夫是大夫啊,大夫当然要以病患为先。况且,我很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啊,我也有能力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有?”傅凌天的眼里带着非常明显的笑意。 “我当然有!”穆棉棉忍不住也笑了,拔了跟青草扔进水里,辩驳道,“上次那种情况不算,上一次……除非是像你这样有功夫的人,我估计换谁在我身边都没用吧。” -- 第37页 说话间,一直跟在傅凌天身边的少年气喘吁吁跑来,“傅大哥,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的嘛,你怎么自己跑这来了!” 第二十一章 这少年,穆棉棉之前有听傅凌天叫过他的名字。 是叫……陆越还是卢月来着? 那会子她没听清,反正他不管叫什么都好,左右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穆棉棉听得清清楚楚,少年语调里的埋怨不太明显,但却让她闻到了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这可真就奇了怪了,他们俩都是男的,就算作为朋友俩人之间的关系特别的好吧,可傅凌天只不过和她说了两句话而已,而且他们俩之间最起码还隔了半米的距离呢,这个陆越……吃得哪门子醋啊? 穆棉棉不由对陆越多看了两眼,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个漂亮的长相。 可是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这样的长相未免也太过偏向中性了一点,说白了,就是有点娘。 虽然有点娘吧,倒也不至于会让人误把他给认成女孩。 看起来约莫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可能是正处于变声器的缘故,嗓音沙哑而又粗粝,喉结也有,只是脖子肉嘟嘟的,瞧着不太明显,不特意留神的话还真不太容易发现。 穆棉棉告诉自己不该以貌取人,除去比较黏傅凌天这一点,陆越仍旧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 不过陆越这个人,在原著里是没有出现过的,估计应该也就是龙套一类的角色吧。 现在剧情大概已经进行到傅凌天和周少爷成为至交好友,或许在这之后,傅凌天仍旧会和陆欣月定亲,然后再过不久,他就该上战场去了。 上了战场,傅凌天会受伤,很重很重的伤,穆棉棉自认没办法左右剧情的发展,她只能怀抱希望,希望周小姐到时候一定要加把力啊,倘若被原书女主抢了先,那么周小姐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惨很惨的。 穆棉棉不希望周小姐往后的人生,因为原女主的报复而变得凄惨。 虽然周小姐家境富裕,家里人貌似对她也是很好的样子,可她毕竟腿有残疾,就算照顾得再怎么周到,也总会有困难的时候,就算家人对她再怎么关心,她的心中也已经会有苦闷吧。 况且周小姐是无辜的啊,她是用自己的爱,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傅凌天的爱的,她不该因为爱一个人而遭受那些悲惨的经历。 穆棉棉一不留神思绪就飘了,就连傅凌天笑着向她打招呼都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傅凌天貌似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很快就被陆越给拉走了。 是真的被拉着走的,看陆越那架势,仿佛生怕穆棉棉把傅凌天给吃了似的。 穆棉棉可不打算招人嫌,所以她坐在原地动也没动,抱着膝盖,托着下巴,望着水流,又开始发起呆来。 周家的下人们分工合作,工作完成的效率很高,周少爷一幅画才画了一半,他们便把午饭都给准备好了。 周少爷和傅凌天坐在一起饮酒,穆棉棉和周小姐就在对面,两人凑做一堆,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陆越挨在傅凌天身边坐着,周少爷照顾他年纪小些,让他自己随意,并不劝酒。 陆越还真就随意了,随意的有些讨人嫌。 穆棉棉和周小姐不论说什么话题,他都要插上几嘴,净说些让人听着不太舒服的话。 周小姐是大家闺秀,不会去与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子争辩,顶多换个话题,或者干脆一笑了之。 穆棉棉则完全是顾及着周小姐的面子,强忍着没有发作,但忍了几次之后,虽然面子上仍旧看得过去,却也对陆越开始了反击。 她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陆越对她和周小姐都有敌意,只不过陆越针对她的时候少些,或者说,她基本只能算是被顺带的,而对周小姐,陆越那简直就像是一条疯狗似的紧追不放。 但很讨厌的一点就是,陆越每次针对周小姐的时候都很有心计,说出来的那些话,表面听来并没有什么,细细琢磨之后却总能让人感觉心里面不是滋味儿,然后心里面的不痛快还说不出来,就是那种怪里怪气绵里藏针的感觉。 几次三番之后,穆棉棉也不藏着掖着了,该怎么怼就怎么怼,反正她也没打算今天过后再和傅凌天有些什么交集,她管他陆越是谁的朋友呢。 很快的,周少爷和傅凌天也发现了他们这边的状况,是穆棉棉和陆越两人之间闹气了不愉快,周少爷不方便说什么,朝周小姐那边望了望,见周小姐也一脸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周少爷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傅凌天没注意到周小姐怎么样了,他只看见了穆棉棉怒气冲冲的表情。 傅凌天有些吃惊,陆越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开朗、乐观、宽厚待人的,还从来没和什么人红过脸,怎么跟穆棉棉才第一次见,就闹得好像两人有多大的仇了似的。 但是身为男子,自然该谦让女子一些,傅凌天板起脸说了陆越几句。 陆越立刻就像是被拔了刺的刺猬一样,蔫儿了。 陆越见傅凌天是真的有些生气,不由扁了扁嘴,随手将酒盏端了起来。 “刚刚是我言语冒犯,得罪了。”他对穆棉棉语气不太好地开口,“这杯酒,我敬你。” 这一看就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因此穆棉棉也没打算跟他客气。 -- 第38页 眉梢微微扬起,穆棉棉反唇相讥,“你恐怕冒犯的不止我一个吧?” 陆越立刻就向傅凌天看了过去。 傅凌天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陆越深深吸了口气,举着酒盏再次说道,“周小姐,得罪了,我敬你。” 这下子,轮到穆棉棉皱起眉毛了。 臭小子,光会嘴上说得罪了得罪了,半个道歉的字都不肯说,摆明了一点都不诚心诚意! 然而不待穆棉棉再次开口,周小姐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然后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穆棉棉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但是陆越敬的那杯酒,她可是碰都没碰。 这个小插曲过去了也就算了,一直放在心里面的话也只不过是让自己不痛快,何必呢。 穆棉棉和周小姐再次开启热聊模式,周少爷和傅凌天那边也接着快怀畅饮,陆越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却并没能再次引起傅凌天的注意。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穆棉棉和周小姐正因为一个笑话而笑的开心,那边周少爷忽然高声来了一句,“请赐教!” 穆棉棉和周小姐刚刚笑得太专注了,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俩人急忙将视线转过去,就只见傅凌天站了起来,抱拳道,“指教不敢当,切磋切磋罢了。” 穆棉棉和周小姐终于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切磋的意思……是要打架吗?! 呃,不对。 不是打架,而是比武。 傅凌天将来可是要当护国将军的人物,他的功夫,应该是相当厉害的吧! 穆棉棉越想越觉得激动,激动到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现场看人比试呢,说不激动,不兴奋,不期待,那绝对全都是骗人的。 陆越的反应和穆棉棉差不多,但是他的兴奋和期待的原因却又跟穆棉棉完全不同,他想看的,是傅凌天大获全胜,然后把周少爷揍得哭爹喊娘,让周小姐也跟着一起丢脸。 唯独周小姐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既担心自己的哥哥,也担心傅凌天,所以这场比武对她来说毫无意义,不论谁赢了,或者是谁输了,她都不会感到高兴。 什么武功之类,穆棉棉完全不懂这些,但是她看傅凌天和周少爷俩人你来我往的过招,动作行云流水,身法干净利落,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傅凌天的功夫很强,这是一定的啊。 穆棉棉没有想到的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周少爷,居然功夫也不赖啊。 精彩的一幕就这样来得猝不及防! 只见周少爷飞起一脚向傅凌天踢去,傅凌天忽然腾空而起,同样也是一脚踢出。 这一脚,踢的怎能那么准的?! 竟然脚尖对准了脚尖,气势汹汹的撞到一起,在那之后,傅凌天沉稳落地,而周少爷则差了一些,被那股力道震得倒退,着地之时略微有些踉跄,被他帅气的一个回旋稳住,这次终于彻底站稳。 “喔——”穆棉棉蹭地一下站起来鼓掌,“精彩!” 傅凌天眉目含笑向穆棉棉望了一眼,对周少爷抱拳道,“承让。” 耳旁忽然传来陆越刻意压低的声音,“这位大婶,都嫁过人了,能不能矜持一点?别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的样子好吗?做你夫君的那个男人可真是惨。” 穆棉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她之前的感觉一点没错吧,这个陆越……竟然真的会为了傅凌天吃醋?! 她懂了,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明白怎么回事就好办了。 趁着周少爷还在拉着傅凌天切磋讨教还没来得及过来的功夫,穆棉棉眯了眯眼,勾唇一笑,也压低了声音,在陆越的耳边说道。 “小弟弟,嫉妒心别那么强嘛,你傅大哥可是个纯爷们儿,爷们儿喜欢的都是姑娘,有本事你先把自己变成姑娘再来吃醋吧。不然等到你傅大哥成亲的那天,你还不得找一口醋缸把自己淹死啊?” 第二十二章 托陆越的福,今晚家里可以吃清蒸狮子头、红烧狮子头、油炸狮子头了。 穆棉棉买了好大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回来,清洗干净,放上砧板,拿起菜刀,开始剁! 我剁,我剁,我剁剁剁! 霎时间,整栋屋子里到处都充斥着哆哆哆的声音。 君玉珩从外面回来,刚一进门,就感觉整个脑阔里头好像飞进了一千只蜜蜂似的嗡嗡嗡响。 他的脚步顿了顿,原本雷打不动的,回家后先洗手的习惯都给推迟了,径直往厨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提起嗓子喊了穆棉棉一声。 穆棉棉正剁得起劲儿呢,能听得见才怪。 君玉珩来到厨房门口,一手习惯性的背在身后,另一手在身前,做出提着酒壶的样子,这也是习惯性动作,但他的手里其实是空的。 自从那晚被穆棉棉撞见他旧疾发作之后,穆棉棉便严格禁止他将酒壶带在身边。 他照做了,因为他头一次发现,当穆棉棉决定了一件事的时候,如果这件事没能完成,她将会变得何其的执着…… 坦白点说吧,他还真有点怕了她了。 君玉珩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穆棉棉愣是没注意到他,一门心思的剁着肉馅。 左手剁累了换右手,右手剁累了再换左手,要是两只手全都累了,就双手握住菜刀,继续。 -- 第39页 好一会儿过去,君玉珩回过神来,惊讶于自己刚才居然看入迷了…… 剁肉的动作,再加上哆哆的声音,简直有毒。 “今天玩的不开心?” 穆棉棉正沉浸在自我催眠之中,身侧冷不丁响起一道温润清冷的嗓音。 她吓了一跳,霍地转过头来,便看见君玉珩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了她的身边。 “哦,你回来啦。”剁肉的动作已经形成了一种惯性,哪怕她这会子分了神,好像也不那么容易停的下来,穆棉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君玉珩看着穆棉棉,眸光微垂,落在她手里的菜刀上,眉头轻轻一簇,“你今天玩的不开心。” 这一次,是肯定的语气。 “谁说的!”穆棉棉挺不乐意的立刻反驳,“我今天玩的可开心了,开心的不得了!” 说话间,她一菜刀砍在砧板上,紧跟着,“咔”的一声,旁边搁着的一只空碗裂成了两半。 两人皆是一怔,然后不约而同的的,慢慢的将视线同时落在了空碗的碎片上。 君玉珩:“……” 穆棉棉:“……”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穆棉棉扯了扯嘴角,“你知道这碗为什么会裂?” 君玉珩相当配合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它本来就质量不好啊。质量不好的东西,不是今天裂就是某天裂,坏了也不可惜。”穆棉棉理直气壮的如此说道,伸手去捡碎片, 君玉珩的胳膊比她长,速度也比她快,一手握住她伸出去的手腕,另一手将她手里的菜刀也给拿了下来。 安安稳稳的将菜刀放回砧板上,他把她领出厨房,让她尽量远离任何东西,直到她安安分分地坐在了椅子上为止。 君玉珩淡定开口,“说吧,今天怎么了。” 穆棉棉朝他望了望,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请原谅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公平公正,原汁原味的去讲诉今天发生的任何事情。 于是她略带夸张,添油加醋的,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穆棉棉果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你很生气。”君玉珩得出结论。 穆棉棉瞥他一眼,竖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晃了两晃,“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不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嘛,我这么优雅知性美丽大方的成年女性犯得着和他计较?” 君玉珩静默地看着她,又想起那只被她爆发出的内力给震碎的碗,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行了,心理咨询就到这儿吧,我还得做饭去呢。” 穆棉棉撑着桌面站起身来,刚走出去两步,便又听见君玉珩的声音在她身后想起, “傅凌天是谁?” “傅凌天?傅凌天不就是……”穆棉棉忽然想起,那天马车的事儿貌似还没跟君玉珩说呢。 她转过身,发现君玉珩正幽幽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如冰水! 话说,她刚刚只是提了有周小姐,周少爷,傅凌天和陆越这四个人,压根就没说她和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他不问周小姐,不问周少爷,偏偏问傅凌天? 难不成,她刚刚在发牢骚的时候,一不留神就多提了傅凌天几句,让他心里面不舒服了? 可是有么? 她真的有多提了傅凌天几句? 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呢…… 飞快地眨了眨眼,穆棉棉微微一笑,“哦,关于这个傅凌天吧,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来着,后来不是被你一打岔就给忘记了嘛。” “说。”他只有一个字。 穆棉棉倏地脸颊一热,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些问题啊…… 不仅有问题,还很霸道呢。 快速的将思路整理了一下,她又将那天周家马车在街上发疯,以及她和招娣都是被傅凌天救下的事情,非常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君玉珩问道,“你脚扭伤之后,怎么回来的?” “当然自己走回来的啊,难不成还飞回来啊。”穆棉棉理直气壮,完了又撇撇嘴,“这件事,不提也就算了,提起来我就有点生气,让你找药酒都不理我,幸亏扭伤的不严重,后来自己就好了,不然麻烦大了我告诉你。” 君玉珩回答的很快,“以后再也不会了。” 穆棉棉刚想满意的点头,“不对,我后来都忘记问你了,那天你到底犯什么毛病了,干嘛不理人啊,我好像没得罪你吧?” 君玉珩眨了下眼,视线幽幽地低垂下去。 他想起那天,他看见穆棉棉和李夫人在家门口…… “今天你也累了,我们出去吃。”君玉珩站起身,轻轻托着穆棉棉的胳膊,领着她往门外走。 “哎哎哎——”穆棉棉满脸惊讶,“可是我肉馅都快剁好了哎。” 他把她领出去,又反手关门,“明天再剁吧,今天的你不适合碰菜刀。” 穆棉棉眨眨眼,“说得也对。” 第二十三章 窗外的天色雾蒙蒙得亮了起来,洛城虽然仍旧寂静,却已经有些售卖早点的小贩,挑着他们的担子出来做买卖了。 穆棉棉推开窗,清凉的晨风在耳边吹过,昨夜下了蒙蒙细雨,空气中都带有微凉的雨水的味道。 -- 第40页 昨晚和君玉珩在外面吃饭,她当时脑子发热,一通大吃特吃之后才晓得后悔。 腰围已经比原先大了整整一圈了,她要是再不采取行动,估计用不了多久,衣柜里的那几件衣裳就全都得换新一遍了。 减肥不一定非要节食,真要她节食她肯定也是做不到的,所以穆棉棉决定,从今天早上开始,她每天都要在家里做波比跳100个! 可惜没有适合做运动的衣裳,她只能将就着将裙摆系在腰间,然后,她信心满满的开始了。 波比跳十个之后,她对自己的状态相当满意。 波比跳二十个之后,她已经开始全身冒汗,甚至,已经有些想要停下休息的念头。 不! 不能停! 波比跳三十个之后,她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失控,气喘如牛。 穆棉棉终于清醒的认识到,她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体力和意志力了…… 楼梯上,传来君玉珩平静而又温和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穆棉棉完全照顾不到什么形象的问题了,直接瘫坐在地。 “不行了——不行了——喘不上气——”头晕眼花,她不得不张大嘴巴用力呼吸,“要死了,我快累死了——” “快,快帮我倒杯水谢谢!”咽了口吐沫,她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的伸出手去。 君玉珩从楼下下来,步伐均匀有力。 很快,一杯温凉的茶水被送到了穆棉棉的眼前。 穆棉棉抬起头,飞快的接过杯子,小牛饮水似的咕嘟咕嘟往肚子里一通猛灌。 喝水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君玉珩淡定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似乎……是在笑? 好吧,他果然就是在笑。 笑什么? 嘲笑她嘛? 一杯喝完,意犹未尽,穆棉棉下意识舔~了舔嘴。 “再来一杯?”君玉珩温和的询问。 “我自己来。”穆棉棉痛快的舒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将系在腰间的裙摆散开。 她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稍稍地抿了一口,然后,望着君玉珩问道,“你要不要也来试试看?我刚刚做的那个动作,听说对锻炼身体很有效果哦。” 话音刚落,君玉珩还没得及表态,穆棉棉又再次开口,“我看你几乎平时都不运动的,尤其是画画的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这样对身体太不好了。” 她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走到屋子中间,朝君玉珩招招手,“来来来,别害羞,试试看嘛,有我教你呢,包教包会。” 说什么包教包会,其实就跟强买强卖差不离了。 君玉珩不疾不徐的将长袍的衣角提起来,塞进腰带里,“那就试试。” 穆棉棉满意的点头,运了运气,然后用最标准的姿势,给君玉珩示范了一遍。 “看懂了吧,很简单的,下面换你来。”她往旁边儿站了站,给他腾出位置,“哦,对了,一般男人的话,一次做100个差不多,我估计你肯定坚持不下来的,就先做50个试试吧。” 君玉珩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往前走了两步,开始做起波比跳。 穆棉棉不知道她自己做波比跳的时候,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估计不会太优美,可能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狼狈。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君玉珩绝对比她强了不止一倍,平时就顶俊俏儒雅的一个人,居然在做波比跳这种动作的时候也能做出一种优雅感来,这可真是很不一般了。 不过优雅归优雅,他得要能把这优雅一直保持下去呢。 若是不能,那岂不是就跟绣花枕头似的,中看不中用? 怀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穆棉棉在旁边替君玉珩数数。 起先还能一个两个这么数着,后来发现君玉珩做波比跳的速度居然挺快,她就改成了在心里面默数。 从十数到二十,穆棉棉没什么感觉,她还能做三十个呢,君玉珩好歹是个男人,体力再差也不可能比她差吧。 从三十数到五十,君玉珩的表情依旧平静,气息依旧平稳,速度也没有半点减慢。 穆棉棉开始认真起来。 从五十数到一百,君玉珩依旧完成的很好,每个动作都完成的相当标准。 穆棉棉暗暗吃惊,那双机灵的眼睛都不由瞪圆了一些。 从一百数到两百,君玉珩的动作依旧稳健而又敏捷。 穆棉棉这回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目瞪口呆了。 当她默数到第268,君玉珩终于停了下来。 他就随意地站在那里,额头上微微出了点汗,面容沉静而又白~皙,微微低垂着眼眸,眸光温亮地凝望着她。 “这个挺有意思,但我们不该把时间全花在这上面,况且,差不多也该吃早饭了。吃完早饭,我替你画像。” “给我?”穆棉棉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有些好奇,还有些暗喜,望着他,不由自主的笑着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我画像?” 他面色清朗,望着她,眸光坦然而又平静,“不用羡慕那位周小姐,她有的,你会有,她没有的,你也会有。” 穆棉棉心头微震,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嘟囔道,“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羡慕她了?” -- 第41页 君玉珩微微一怔,眼中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所以,你到底画还是不画?” “画!” 画画之前,得先填饱肚子。 穆棉棉只给自己点了碗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君玉珩面前的蒸饺、馄饨和油条下饭…… 吃完早饭,两人回家,穆棉棉特意把她藏在衣柜里,平时舍不得穿的那条裙子拿了出来。 换上之后,她果然悲催的发现,腰身,变紧了! 不过好在,虽然有点勒得慌,但还是可以穿的上的,就是得时刻注意憋着点气…… 穆棉棉减肥的决心,更加坚定。 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当模特哎,除了换上漂亮的衣服,她还特意画了梅花妆。 其实早就想试试看这种妆容,只不过平时都不好意思,今天正好让她找到了机会。 穆棉棉打扮好了出来,兴高采烈的在君玉珩面前转了一圈,“这样可以吗?好不好看?” 君玉珩沉默着,望着她,眼中的神情温软和煦,却又伴有一种迫人的气场。 穆棉棉心蓦的一震,有点心慌,还有点紧张。 她站定,装作很自然的说道,“不好吗?那我还是去换下来好了……” “不。”他徐徐垂下眼眸,“很好看。” 就在那一瞬之间,穆棉棉,脸红了…… 第二十四章 执笔的那位,是优雅而又惬意的样子,可只需要安安稳稳坐着的穆棉棉,却感觉有些辛苦。 要姿态优美,还得使劲儿地吸着气,生怕小肚子上的肉太显眼破坏了画面的美~感,最重要的,君玉珩望着她的眼神太令她紧张,紧张得她全身僵硬,感觉都快要不会笑了…… 香炉上青烟袅袅,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间缓缓流逝。 楼下敲门的声音,打破屋内安静的空气。 穆棉棉正处于游神状态,不等她回过神来,君玉珩搁下画笔,嘱咐她先别乱动,自己下楼开门去了。 穆棉棉竖着耳朵注意楼下的动静,偏那会儿有货郎挑着担子走过,叫卖声是一长串儿的,门外来得什么人,又为的是什么事,她是半点都没听清。 幸好时间不长,君玉珩很快就重新上了楼来。 “刚才是谁啊?”穆棉棉就是个操心的命,得问问清楚才能踏实。 “周府的丫鬟。”君玉珩说着,将一封信递到穆棉棉跟前。 穆棉棉活动了下肩膀,将信接过来看。 周小姐写来的信。 大意是,傅凌天明天就要启程返回帝都了,作为傅凌天在洛城唯一的好友,周少爷,也就是周禾贤,晚上要在周府设宴为傅凌天饯行。 而周家的淑怡小姐呢,有些怕了和陆越碰面,于是就极力邀请穆棉棉一定要去作陪。 看完这封信,穆棉棉为难地摇了摇头,“喊我去也没用啊,我又不能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君玉珩正在添墨,闻言,抬起头来,“不让谁说话?” “就是陆越啊。”穆棉棉一道道将信纸折叠了起来,“傅凌天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周少爷就给他办了一个践行宴,那周小姐可能是觉得我昨天的战斗力比较强?就想喊我过去陪陪她。” 缓缓在面前的宣纸上添上一笔,君玉珩一边端详着画一边问道,“不想去?” “不想去。有讨厌的人在,难道我还自己跑去找不痛快嘛。”穆棉棉回答的特别坦诚,“但是周小姐那边……我是不是得写封回信什么的?”她犯愁的连眉毛都皱了起来,拿着手上叠成方块的信纸扇风,“哎呀,感觉好麻烦。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亲自去一趟,不就不麻烦了。”君玉珩不疾不徐的开口。 穆棉棉回应的很快,“可是我不想去。” “去。”他说,然后慢慢抬起头来,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棱钻进了屋子里来,他的面容沾染了微光,眉眼更显清俊非凡,“我陪你去。” 穆棉棉愣愣地望着他,安静了几秒钟,“就这么定了。!” 果然还无法拒绝啊,领着这么好看的丈夫出门,实在是太有面子的事情…… …… 来到周府。 周禾贤和傅凌天还在演武场那边,周淑怡倒是一直在等着穆棉棉过来呢。 不过因为穆棉棉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小厮先将穆棉棉和君玉珩引到花厅等候,然后赶紧通知他们家小姐去了。 花厅外种了好几颗桂花树,此刻花期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风一吹,金色的花朵纷纷落下,如同花雨,撒了满园香气。 穆棉棉瞧着开心,奔入花雨中转了个圈儿,又伸出手来接了好些的花朵,凑到鼻子跟前,轻轻地闻着花香。 很香,很甜,心情更是难得的舒畅,快活得好像被棉花糖包围了一样。 君玉珩双手负在身后,就在她身旁站着,眉目温和。 穆棉棉狡黠地眨眨眼,双臂一挥,掌心里的桂花悉数向他飞去。 君玉珩微微一怔,看着落花纷纷,一种难言的喜悦漫上心头。 但他无法做出更多的反应,只能静静地守着她,跟着她。 穆棉棉玩上了瘾,接花,撒花,忙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两人皆是满是桂花,周淑怡坐在轮椅里由丫鬟推着过来,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 第42页 周淑怡赶紧冲身后摆摆手,示意翡翠暂且推着她小心回避,但君玉珩已经发现了她们。 穆棉棉顶着满头香气袭人的桂花,对上周淑怡那双颇有含义的笑眼,不由脸颊发热。 但她仍旧是大大方方的样子,挽着君玉珩的胳膊笑着介绍,“我夫君今天难得有空,所以我拉着他过来陪我了。” 周淑怡抿着嘴笑,望着两人的眼神之中满是羡慕。 若有一天,她也能和那人如此温馨亲密,才不枉她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仆人送来了茶水干果,三人坐下来喝茶聊天。 严格说起来,应该是穆棉棉和周淑怡凑做一堆说笑,君玉珩坐在穆棉棉身边安静喝茶。 很快,周禾贤跟傅凌天也从演武场过来了。 不出所料,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陆越。 三人走进花厅,陆越一眼瞧见穆棉棉身边的君玉珩,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揪紧了衣衫的下摆。 除了君玉珩之外,正在互相寒暄的几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陆越的不同寻常。 而君玉珩淡淡瞥了陆越一眼之后,也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但这并没有让陆越感觉到好受一点。 他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穆棉棉竟然会是君玉珩的妻子! 是啊…… 穆棉棉…… 穆棉棉! 上辈子几十年的岁月,这个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名字,早已被他丢弃在了记忆的尘埃之中。 但是现在他想起来了。 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和他记忆中的情形截然相反。 为什么君玉珩和穆棉棉之间,看起来竟然是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穆棉棉为什么还没有被君玉珩送进官府里去? 哪里出了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现在的陆越,心里面忐忑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恨不能立刻调头就走,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要逃走?! 他偏不。 反正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就是不走。 况且在愤愤不平的同时,他也还抱有一丝侥幸…… 酒菜上来。 傅凌天第一杯酒敬周禾贤。 这很正常,也很符合礼节。 第二杯酒,傅凌天敬了君玉珩。 这也没什么问题,也很符合礼节。 可是在傅凌天和君玉珩举杯对饮的时候,穆棉棉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 她感觉到了妖气! 当然这种感觉是转瞬而逝的,穆棉棉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她自己神经过敏而已。 傅凌天和君玉珩同时饮完了杯中酒,旁边拿着酒壶的丫鬟上前来替两人将酒杯斟满。 君玉珩姿态沉静,眉目不动,淡淡开口,“听棉棉说,傅公子武功不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向傅公子讨教一二?” 讨教?! 讨什么教?! 手腕一抖,穆棉棉吓得筷子都掉了。 果然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关己必乱。 周禾贤要和傅凌天比武的时候,穆棉棉想的是傅凌天身为未来的护国将军,究竟能有多么高超的武艺。 现在君玉珩向傅凌天提出挑战,她满脑袋想的全是君玉珩会不会受伤。 “那什么……”穆棉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想去洗个手,你陪我一起去吧。”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君玉珩就走。 酒桌上,被留下的傅凌天、周禾贤还有周淑怡面面相觑,不过周禾贤跟周淑怡都是很能理解穆棉棉的心情的,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而傅凌天则垂眸望着酒杯,若有所思。 唯独一直神经紧绷的陆越,忽然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 从来不知道君玉珩是会武功的,一个不会武功的男人向另一个男人提出挑战的原因,陆越不想深究。 但在他的记忆里,君玉珩就是个酒鬼。 所以就算他会武功又能怎么样呢,一个被酒掏空了身子的废物,还能有什么本事和未来的护国将军打? 陆越握着筷子的手越攥越紧,嘴角也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打吧,打吧! 打死打伤都行。 反正君玉珩那种人,就算活在世上也只能浪费粮食,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穆棉棉拉着君玉珩走出花厅,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傅凌天武功很好了?”她有些着急,着急了难免语气就会变的很差,“不是,他武功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要以为自己能多做几个波比跳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哦,你跟他打?纯属找死你信不信?” 君玉珩望着脚下一丛有些泛黄的小草,像是并没有注意到穆棉棉的心情,更没听见她到底说了什么。 他问,“还洗不洗手?” “不洗。我现在跟你说正经事呢,你不要跟我打岔行不行?”穆棉棉一摆手,双臂环在身前,“我问你啊,你会武功的吗?就算你会,那学武功是用来干嘛的你知道不?学武功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所以你不要跟人家学坏搞什么单挑好不啦?” -- 第43页 君玉珩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转过身,往花厅走去。 “哎!你去哪?!”穆棉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你站住我还没说完呢!喂,你等等我啊——” 第二十五章 君玉珩返回花厅,穆棉棉追在他后头,就比他晚了一步。 刚进门,穆棉棉就听见傅凌天低沉稳重的嗓音,“既然君公子有这个想法,那么傅某乐意奉陪。” 穆棉棉感觉整个人立马就不太好了。 真的吗? 真的就全部一点都不给她面子,非要打一架才过瘾? 周禾贤自己喜欢比武,当然也喜欢看别人比武,当下就张罗着让全员转移到府中的演武场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兴致勃勃地开导穆棉棉,“不用太担心,傅兄心里有数,比武都是点到为止,伤不了你家夫君。”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穆棉棉冷静下来的速度也挺快的。 所以,听了周禾贤的话之后,她露出了微笑,看起来信心十足的那种微笑。 她说,“哦,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我家夫君会受伤,我是担心他不小心手滑,万一伤了傅公子,回头我可赔不起医药费。” 这话一出,周禾贤跟傅凌天同时一愣。 不过很快周禾贤就爽朗地笑了起来,“你可真会开玩笑。” 傅凌天偏过头看着穆棉棉的侧脸,夕阳下,她的肌肤看起来又粉又嫩,含笑的眉眼温婉动人。 很快,他似有所觉,视线一转,与君玉珩四目相对。 君玉珩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却仍旧眉目俊雅,清澈荣光。 心底里莫名泛起一抹苦笑,傅凌天沉默着收回了视线。 不多时,一行人到达了周府内,周禾贤专门为他自己设置的演武场。 君玉珩和傅凌天缓缓向演武场中央走去。 穆棉棉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一下,转头一瞧,就见周淑怡冲她招了招手。 为了配合周淑怡轮椅的高度,穆棉棉干脆单膝跪了下来。 “怎么?”胳膊搭在轮椅扶手上面,她靠过去轻声询问。 周淑怡手拢在嘴边,凑近了穆棉棉的耳朵,“你夫君……是不是发现了?” “嗯?”穆棉棉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发现什么了?” “就是傅公子啊……”周淑怡说着,悄悄往演武场中间瞧,眼神中有落寞的情绪一闪而过,“你自己没注意么?傅公子常常偷看你……” “有么?!”穆棉棉有些吃惊,她自己还真没有注意,基本上傅凌天在的时候,周淑怡也在,她都光顾着周淑怡这边了,哪还有那个闲工夫去注意原本就想要远离的人嘛。 此刻细细回想之前几次的碰面,穆棉棉确定自己和傅凌天之间什么也没有。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傅凌天好像确实对她关照过渡了一点。 这算什么? 一见钟情? 虽然不可否认的是,这段时间在她的精心调养之下,这张脸确实是变的越来越漂亮了,可是一见钟情什么的……好像还是有点狗血哎。 可就算是一见钟情吧,那天傅凌天给她送药酒的时候,她不是都已经特别清晰的表明过态度了嘛。 傅凌天可是定远侯府的世子,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就算最初有些心动,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在她的身上浪费心思跟时间吧。 而且他还是原书男主,男主的注意力就算不在原书女主身上,也该在周淑怡这个原配身上啊,剧情再崩,也崩不到她这里来吧。 至于君玉珩……他为什么会向傅凌天提出挑战…… 穆棉棉估计,大概是她昨天没注意的时候,稍微夸了傅凌天几句功夫不错,让他心里面不高兴了,这会子是想把闷气撒在傅凌天身上呢?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穆棉棉和周淑怡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比武开始。 是傅凌天先动的手。 倒不是他故意的,实在是君玉珩已经站那儿半天了,却压根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穆棉棉单膝跪在轮椅边上,睁大了眼睛朝演武场内看,周淑怡握着她的手,似乎是想安抚她的情绪,让她不要太过担心。 穆棉棉确实是担心过的,但是在她冷静下来之后就已经想明白了,君玉珩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也有他自己的依仗。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了,期间发生过这样那样的事情,最后总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完美解决,并且时不时的,她还能从君玉珩那儿获得不少的惊喜。 穆棉棉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君玉珩这个人……背后的故事貌似很不一般呐。 演武场上,君玉珩只守不攻,傅凌天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逼他出手。 周禾贤在旁边观战,却比他自己上去打还激动,吐沫星子横飞,一个劲儿的在旁边指手画脚。 当然,没人搭理他就是了。 周淑怡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对君玉珩的状况不太看好,又不好明说。 穆棉棉却半点儿没有着急的样子,恰恰相反,她越看越觉得信心十足。 来自未来护国将军的进攻,是那么容易就能守得住的嘛? -- 第44页 但是呢,君玉珩他就是守住了! 这说明什么? 这就充分的说明了他是会武功的啊! 穆棉棉分析,君玉珩不仅会武功,而且武功应该不会太差,甚至还有可能比周禾贤要好些。 昨天周禾贤跟傅凌天打,过程十分之精彩,但周禾贤明显有些吃力。 而现在,君玉珩虽然看似一直后退避让,但他明显是处于一种游刃有余轻轻松松的状态之中。 穆棉棉甚至都怀疑君玉珩是在逗着傅凌天玩儿…… 所有人之中,唯独陆越眼见着比武毫无进展,越来越心急起来,忍不住喊了一声,“傅大哥!打呀!你别总让着他啊!” 这话一出来,周禾贤、周淑怡包括穆棉棉在内,全都向陆越瞥了一眼。 他们仨人的眼神不尽相同,个中的含义,就只能让陆越自行体会了。 穆棉棉注意到君玉珩也朝陆越望了一眼,急忙双手拢在嘴边喊道,“别理他,别被他干扰。加油!我看好你哦!” 君玉珩向穆棉棉望了过来,清澈漆黑的眼眸亮若星辰,而后他将视线重又转到傅凌天的身上,眸色一敛。 气势的改变,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情,他足尖轻轻点地,犹如离弦之箭,径直向傅凌天攻了过去。 穆棉棉看得一惊。 君玉珩给她感觉……好像并不仅仅是气势发生了改变这么简单,他是整个人都变了! 平常的君玉珩,大多数时候都如同冬雪般清冷,但又时常能让她感觉到阳春三月般的温暖。 此刻的君玉珩,却如同万年寒冰一样冷酷,神色清冷,眸光决绝。 穆棉棉怔怔地望着他,竟然感觉周身发寒。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情势急转直下,傅凌天开始闪避后退,与之前君玉珩像是躲猫猫般的游刃有余截然不同,此时的傅凌天竟然是被君玉珩完全压制住了。 他们这些站得远远地观战的人,都能感觉到君玉珩气场威严迫人,那么此时傅凌天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终于,一黑一白,两道修长的身影停住了。 穆棉棉睁大眼睛。 傅凌天竟然被君玉珩压在了石柱上面,他的脸色又青又白,还有特别明显的震惊神色。 而君玉珩就站在他的身前,只用单手,看似轻轻点着他的肩头,但穆棉棉认为,事实肯定不会是这么简单。 傅凌天整个后背都贴在石柱上面,一动不动,像是被点中了定身的穴位…… 穆棉棉突然开始怀疑,她原先看的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小说了,难道不是言情,而是武侠? 胜负已定。 周禾贤呆若木鸡。 周淑怡轻轻蹙眉,唇角微抿,保持沉默。 “不可能!这不可能!” 比武输了的人是傅凌天,但是傅凌天还没什么特别反应呢,陆越却突然激动起来。 “傅大哥不会输的,他怎么可能会输?!”陆越脸上的表情有些吓人,声线颤抖中还带着歇斯底里。 傅凌天是他的希望,是他重来一世,重新开始的所有希望。 与其说傅凌天不会输,其实更应该说傅凌天不能输! 穆棉棉不太明白陆越干嘛要这么激动,但是她知道,补刀的时间到了。 站起来,她一脸惋惜地晃悠到陆越身边,语重心长,“哎哎哎——小弟弟,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要不要这么激动的啊,你这样子,会给你傅大哥很大压力的知不知道?” “你是谁?”那边傅凌天的声音忽然响起,听起来,他激动的程度也不比陆越差多少了,“你究竟是谁?!” 君玉珩望着他,清俊的脸上那冷酷决绝的神色尚未褪去。 “是你吗?”傅凌天一脸震惊,心里面的感觉,有一半是期盼,另外一半是不可置信,“你是上一届的武状元……那个面具?” 穆棉棉有些蒙圈。 什么武状元? 什么面具? 傅凌天是伤到脑子了吗? 还是输不起受到刺激了呀? 身旁一阵凉风略过,等到穆棉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越已经冲到了君玉珩面前。 陆越比君玉珩矮了不止一个头,要同他说话就得把脖子仰得高高的,偏他还是一副气势汹汹的质问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陆越朝君玉珩喊道,“武状元?!什么武状元?!君玉珩,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东西?!” 穆棉棉:“……” 麻烦来个人给她解释一下,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冷冷淡淡的瞧着歇斯底里的陆越,眉目平静。 “陆欣月,玩够了就回家去。”他说,“你这幅女扮男装的样子可真滑稽。” 第二十六章 这可真是相当精彩有趣的一天呢。 君玉珩除了大夫的身份之外, 竟然还有一个武状元的隐藏属性。 陆越原来不是陆越, 应该是陆欣月才对。 他也不是男的, 而是女的。 她还不是一般的女的, 她竟然是原书女主! 那么这就好理解了,重生后的陆欣月,等不及和傅凌天定亲,或者是担心会有某种意外发生, 所以就迫不及待的, 女扮男装之后潜伏到了傅凌天身边。 说潜伏大概有点难听, 但陆欣月干的就是这种难看的事儿。 -- 第45页 她在算计, 自从她重生之后, 她就一直在算计,为了达成她完美人生的最高成就。 但是有一件事不能否认,陆欣月的化妆技术真的是相当强悍了, 不仅仅是化妆的技术,现在想来,她在做陆越的时候,就连声音都是经过了改变的, 旁的人暂且不谈, 反正穆棉棉自己还真就半点都没看出来。 估计, 也就只有像君玉珩这样认识陆欣月那张脸的人,才能识破她的真实身份了。 短时间内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了,穆棉棉感觉脑阔一蹦一跳胀得发慌。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穆棉棉睁大双眼看向桌子对面的君玉珩。 傅凌天受的刺激有些大了, 饭都没吃就从周府告辞,走得时候也没叫上陆欣月,估计对陆欣月是女子的状况,他也需要一些接受的时间。 陆欣月貌似和君玉珩的矛盾不小,当然这都是她单方面决定的事情,不过傅凌天丢下她自己走了,她忙着去向傅凌天解释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和君玉珩扯皮。 原本只是一场比武,没想到最后闹成了这样,穆棉棉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哪里还能吃得下周府的饭菜,向周家兄妹说了声抱歉,也赶紧拉着君玉珩打算撤退。 他们走的时候可不容易,周禾贤听说君玉珩曾经考上过武状元,说什么也要和他交个朋友,干脆把饯行宴改成会友宴。 还是周淑怡了解他,交朋友是假,切磋讨教甚至拜师学艺才是周禾贤的真正目的,但在眼下这种情况来看,不论周禾贤想要做什么都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她只能暂且先拦着她哥哥,放穆棉棉和君玉珩离开,改日再重新设宴招待。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怎么可能。 就算穆棉棉肯,君玉珩也不能答应。 还是老规矩,宝善斋走起。 为了弥补周府那顿没能吃上的大餐,也顺便庆祝一下君玉珩的又一个属性暴露,穆棉棉特意点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而且决定,这一顿的饭钱,由她来付。 尽管她的钱也是从君玉珩那里领来的啦,按理说,不论是她来结账还是君玉珩结账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是从感觉上来说,还是有很大程度的不同呢。 君玉珩慢悠悠地伸手去摸桌上的酒壶,穆棉棉都替他数着呢,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已经喝了三杯了。 戒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为了身体着想,至少可以做到少喝一点吧。 所以穆棉棉的底线是三杯,每顿饭,君玉珩可以喝三杯酒。 原先她考虑的是,就那种一杯差不多五钱左右的小酒盏,他可以喝三杯。 不过在喝酒这件事上,君玉珩可就不像平常那么好说话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两人最终约定,每顿饭,君玉珩可以用茶盏代替酒盏,喝个三杯。 其实君玉珩本来是想用小碗的,结果就换来穆棉棉一记死亡凝视以及罢工的威胁,他自己也知道穆棉棉是为他的身体着想,最后也只能妥协,将小碗换成了茶盏。 茶盏比小碗小,比酒盏大,这么算起来,他们俩也算是各让一步了。 当然是君玉珩让的步子比较大,要知道,他原来可都是直接抱着酒壶喝的啊,因此,穆棉棉对谈判的结果还是相当的满意的。 穆棉棉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三杯了啊,把酒壶放下。” 君玉珩倒酒的动作一僵,等到他依依不舍的将酒壶放下的时候,茶盏里面都已经斟得半满了。 “要不然最后一杯?”他望着杯中酒,清澈的眼眸里仿佛写满了惋惜这两个字,“都已经倒出来了。” 穆棉棉才不上他的当,“倒出来了可以再倒回去啊,可以留着明天再喝。” “就再喝一杯。”君玉珩的语调顿了顿,“明天少喝一杯。” 穆棉棉敢保证,他明天一定会忘记现在说过的话。 他看着她,眸光潋滟,露出些许期盼的神色。 穆棉棉被他瞧得面颊发热,就连耳朵也开始有了发热的趋势。 “哎呀算了算了。”她装模作样的摆摆手,“今天就放你一马,但是这杯喝完,可就真的不能再喝了。” “成交。” 之前的三杯酒,君玉珩都是一口就闷掉了,这约定好的最后一杯酒啊,他居然珍而重之到每次只是轻轻咪一下的地步,一直到把桌子上的菜全都扫荡干净了,杯子里还剩下一小口的量呢,就这剩下的那么一丁点,最后,当然也被他给一口干掉了。 这下子是真的没有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 整个晚上,穆棉棉一直在偷偷地观察他呢,就是想把“武状元”这么高大上的名号,完美无缺的和面前的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可是联系来联系去,她总感觉还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君玉珩啊,长得是一等一的好看,武功很好,体力很棒,这些……都挺符合她幻想中的武状元的形象的。 可是他还贪酒,贪吃,贪睡…… 这些毛病,和普通的男人完全没什么两样吧。 于是,穆棉棉对武状元的完美幻想,就这样消灭的干干净净。 但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君玉珩有什么不好,既有优点也有缺点,这样才像一个真真实实的人嘛。 太过完美的…… 那就不是人了,那是神! -- 第46页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却并不是每个人都真的喜欢,每个人都真的想要的。 第二十七章 同福客栈。 外面的天色逐渐黑沉下来, 傅凌天在自己的房间里, 盯着桌上的油灯出神。 现在的他, 已经完全沉静在那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颓废低潮之中。 几年前, 他去参加武状元选拔。 那时候的他,太过年轻,性格冲动、行~事莽撞,依仗着家族的荣耀, 自视甚高, 便以为那一届的武状元, 根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不仅仅是他这么认为, 当时几乎所有的人也全都有着和他同样的想法。 可是在比试中, 忽然出现了一个带着半截面具的人。 那个人总是独自待在一边,从来不同旁人说话,起初大家都怀疑那个人是个哑巴, 还很愤愤不平,一个哑巴怎么可以参加武状元的考核,直到后来才知道,那人哪里是不会说话, 只不过是不屑开口罢了。 那个人, 和他一样, 在比试中打赢了每一个选拔者,直到最后争夺武状元的时候,他们彼此成为了最强劲的敌手。 那一次比试时的情形,直到现在, 还常常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可是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他原本平淡的梦境变成一场噩梦。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那次的打击之中走了出来,他开始更加努力的练功,他开始变的沉稳,都是因为,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一个战胜那个人的机会。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机会竟然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更加没有料到,他再一次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现在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种被打压、被支配,却毫无反抗之力的恐惧…… 君玉珩在几年前的武状元选拔中用的是假名,因为脸上有伤,所以不得不带着面具遮掩,也全都是骗人的鬼话,甚至到了最后,他赢了,他夺得了上殿面圣受封武状元的资格,他却一声不吭,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君玉珩,简直就像是一个谜团。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的比试,他认出了君玉珩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武功套路,这个谜团恐怕会永远持续下去。 武状元居然跑了,这件事如果泄露出来在当时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那些考官不敢去赌,于是,被打败了的他,顶替了本该属于君玉珩的位置,成为了那一届的武状元。 这件事,在那段时间几乎成为了他最大的心魔。 他在帝都根本待不下去,他害怕成为别人的笑柄,索性丢下一切,跑到了军营里去。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躲避,慢慢地,他开始磨练自己,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能够为定远侯府里的老弱妇孺撑起一片天地的自己。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现在,他不太确定…… …… 易容术,是陆欣月上辈子就已经学会的。 她被父亲丢在寺庙里的那些年,常常需要借助易容术的帮助偷溜出去。 上辈子,直到最后的那段日子,陆欣月才意识到自己太傻远远,也太单纯,那么多年,出去了那么多次,也只是远远的观望,从来没有想过应该善加利用这个天赋。 所以重来一世,陆欣月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该怎么接近傅凌天,和他培养感情。 只可惜,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才这么短,身份就暴露了。 陆欣月洗去了伪装,脱去了男子的装扮,重新换上的漂亮的裙装。 她很后悔。 在周府的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如果不是她的一时冲动,看君玉珩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拆穿她的打算。 她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等到她和傅凌天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稳固了,给傅凌天安排一个惊喜,她再顺理成章的恢复女子的身份。 当然了,君玉珩就算不打算拆穿她,肯定也不会是因为他还认她这个表妹,恰恰相反,他其实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亲表妹来看待。 上辈子,她在君玉珩身边待了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足够她看清楚君玉珩的嘴脸。 他根本就是个自私而又冷酷的混蛋! 除了他的酒,他的画,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他看不到她的好,看不到她的难,更加看不到她的痛苦,他的心是硬的,血是冷的,他就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陆欣月在心里把君玉珩骂了个狗血淋头,勉强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然而积累了两辈子的怨气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几句咒骂就能化解,她只是还惦记着,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人罢了。 深深地呼吸,陆欣月抬起头,望向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 房门下的缝隙里透出些许光亮,傅凌天自从回到客栈,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陆欣月决定立刻把事情解释清楚,也索性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挑到明处。 她在做陆越的时候,和傅凌天一直相处的很好,既然傅凌天能把陆越当成小兄弟来照顾,那么她恢复陆欣月的身份之后,在他们尚未定亲之前,他当然也可以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吧。 其实对于陆欣月来说,做傅凌天的什么都没什么所谓的了,只要她能长长久久的待在他的身边就好。 “咚咚咚——”陆欣月轻轻敲门,“傅大哥,你晚上都没吃东西,我特意出去帮你买了一只烧鹅,还打了壶酒呢,你帮我开下门啊。” -- 第47页 傅凌天从低落中逐渐回神,又坐了一会儿之后,才起身前去开门。 傅凌天将房门稍稍拉开一条门缝,门内,他身材欣长,剑眉鹰眸,只是神色疲倦中有带着些许落寞。 陆欣月站在门外,一袭鹅黄裙衫,青春靓丽,双手上都提着东西,笑脸嫣然。 傅凌天看见这张和陆越几乎相同,但却更加柔美的脸的时候,不仅有些晃神。 虽然换回了女装,可陆欣月却仍旧像原先的陆越一样,半点都没有避嫌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推开房门,进到了房间里去。 傅凌天身为男子反倒不像她那么放得开,尴尬而又局促的站在门边。 陆欣月将烧鹅放在桌上,细心地剥开了油纸,又体贴地倒了杯酒,“傅大哥,快过来啊,放凉了可就不香了。” 心情郁结,傅凌天没觉着肚子有多饿,倒是真有些想喝酒了,又见陆欣月大大方方的样子,更觉得自己也不该再扭扭捏捏像个姑娘。 他在桌边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欣月殷勤的又给他倒满一杯,“傅大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傅凌天望着杯中酒,沉默了一瞬,“既然身份是假的,想必那天追你的那几个混混也不是真的了。” “那几个,的的确确是真的痞子。”陆欣月的眼神有些闪躲,脸上是委委屈屈的表情,她低下头,手指搅着衣带,“我那天从家里偷跑出来玩,一不小心让他们看见了我身上带着的银子才被他们给盯上的,幸亏傅大哥你救了我,不然我现在还有没有命坐在这里都不知道。” 傅凌天闷闷的喝着酒,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事实的真假如何,他并没有心思再去过多的考虑。 可是傅凌天没有表态,陆欣月就觉得心里面踏实不起来。 她拿着酒壶,小心观察着傅凌天的神色,乖巧的替他斟酒。 “傅大哥……我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那天你救了我之后,我一直记在心里,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报答你才好,后来……定远侯府派人上门来说媒,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想着你,惦记着你,与报恩无关……我其实已经……已经喜欢上你了……” 傅凌天喝酒的动作一僵,眸光诧异地望向陆欣月的方向。 他常年混迹在军营里,几乎从没有和姑娘有过接触,所以他即诧异于陆欣月的大胆表白,更惊讶于他们俩之间,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陆欣月面颊绯红,脑袋低着,眼眸垂着,压根就不好意思看身边的他。 虽然已经活了两辈子,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她都能做傅凌天的祖母,可她毕竟是个女子,总会有脸皮薄的时候。 “婚姻大事,我一个女孩家做不了主,更没脸去爹娘跟前说些什么,虽然我觉得我爹跟我娘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一定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可是我真的好想见你,又怕惹了麻烦会影响我们俩的亲事,才只好壮着胆子,出此下策……” 傅凌天始终沉默着。 向陆家说媒的事,祖母确实有和他提过。 定远侯府就只剩下了他一个男丁,为傅家传宗接代,是他必须肩负起来的责任。 这些,他都明白。 只是他并没有意中人,因此当祖母询问他的意见的时候,他只回了一句“祖母做主即可。” 选中陆家之女,便是祖母千挑万选之后的结果。 既然祖母已经做了决定,他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对他来说,娶谁都是一样,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对自己未来的妻子全无要求。 他需要的是贤妻,需要能够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照顾好定远侯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样他才能毫无牵挂的领兵出征。 那时候,他相信祖母的选择。 但是现在看来,祖母的选择,似乎出了一点意外。 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论她是陆越也好,陆欣月也罢,回顾这些天一起同游时的点点滴滴,他觉得她除了大胆一些,莽撞一些,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她还并不足以胜任他妻子的角色。 “陆姑娘。”傅凌天的语气尽量的温和,“这门亲事,我认为并不合适。回去之后,我会亲自登门,向令尊赔罪。” “什么?!”陆欣月心头一惊,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二十八章 月色朦胧, 喧闹的城市已经回到最初的寂静, 散着步回到家里, 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君玉珩往楼上走, 视线落在脚下的楼梯上,“明天医馆会比较忙,你中午给我送饭。” “不是吧。”穆棉棉都快走到房间门口了,立马又冲了出来, 盯着楼梯上的君玉珩, “还要去医馆送饭的啊?” 其实送饭不是问题, 问题是到哪里去送饭啊。 同样的, 领着君玉珩出门显摆不是问题, 问题是显摆到他工作的地方去,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穆棉棉不大喜欢这种怪怪的感觉,自然也就不大乐意去他的医馆给他送饭了。 君玉珩站在楼梯上, 一时间没有吭声,直到他转过身来,望了穆棉棉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明天已经有安排了?” 明天? 安排? 安排什么? 穆棉棉愣了愣, 喃喃回答, “不会啊,我明天没什么事情。” -- 第48页 君玉珩点了点头,似乎只是要确定一下就好,并没有打算再多说什么, 转过身,正打算继续上楼,穆棉棉仰着脖子再次开口。 “可你只是难得一次中午不能回来而已啊,就不能在附近随便找点什么吃的凑合凑合嘛?” 君玉珩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眸色幽幽,语调幽幽,“中午吃不好,下午就会没精神,你能让那些病患也凑合凑合?” 让病患凑合凑合? 这不相当于谋杀了嘛! 穆棉棉捂着心口倒吸一口凉气,满脸心痛的模样,声音也是闷闷的,“你这个威胁,好恶毒……” 君玉珩安静地站在那里,眼帘低垂,眼眸如流光般凝视着她,虽然他的脸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可莫名的,就是会给人一种感觉,他,可不是简简单单说着玩的而已。 “好吧,我知道了。”郁闷的感觉又变得更浓了一些,穆棉棉嘟囔着回答,“明天中午,我给你送饭过去……”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君玉珩那淡然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微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比星光更耀眼的,是他的眼睛。 只可惜这样的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又重新恢复到平静的几乎毫无波澜的样子了。 望着君玉珩欣长挺拔的背影,穆棉棉弱弱地举了举手,“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君玉珩的脚步重重地落在楼梯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站在那里,却并再次没有转过身来。 穆棉棉也感觉到自己有点鸡婆了,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有很重要的理由啊,于是,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她硬着头皮问道,“那什么……你的医馆在哪儿来着?” 并不需要担心君玉珩会因此而对她起什么疑心,托君玉珩这位佛系青年的福,一直以来她都是本色出演,从来不需要刻意的去伪装成谁。 只不过,原著里肯定是没有写过原身穆棉棉去医馆的剧情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原身就不知道医馆的位置所在,连自家丈夫开设的医馆在哪儿都不知道,这说出去像话嘛。 如此想来,穆棉棉感觉自己确实挺不像话的,身为临时老板娘,每天花着从医馆里赚来的钱,却从来没考虑过该为医馆做些什么,最起码,也该慰问慰问医馆里的工作人员嘛。 所以就这么决定好了,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履行以下临时老板娘的义务吧! 果然如穆棉棉所料,君玉珩完全没有多余的废话,将医馆的位置告知了她。 该说的全都说完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穆棉棉望着君玉珩很快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发了会儿愣,露出了微笑。 …… 都说三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然而实际上,秋天的气候变化起来,与娃娃的脸相比较那也是毫不含糊的。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样子呢,到了夜里就刮起了冷冽的寒风,第二天起来,推开窗户,天空阴沉沉的,满眼都是飘零的落叶,地上堆积着,空中飞舞着,将整个洛城都笼罩上了一层悲壮的气氛。 看见早起出摊的小贩们连夹袄都穿上了,穆棉棉也忍不住抱着胳膊,冷得打了个哆嗦。 一个喷嚏之后,她庆幸自己早有准备,赶紧将窗户关上,跑到衣柜里将她特别中意的一件兔毛小坎肩拿出来,加在了裙子外头。 君玉珩昨晚就说了今天会比较忙,所以她特意早起,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务求让他吃饱吃好,千万别整出什么让病患凑合凑合的幺蛾子就行。 陪着君玉珩用完了早餐,又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外,穆棉棉一直目送着君玉珩慢慢走远,才逐渐收回视线,转身回屋。 进了屋,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细细一琢磨,确实是画风有些不对。 摇摇头,她提醒自己下次可别这么腻歪,然后抓紧时间把屋子里里外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穆棉棉才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出门。 刚出门,一阵北风呼啸而来,穆棉棉被风吹眯了眼睛,坎肩上的细软兔毛都在颤抖,她几乎是立刻把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冲回屋子里去,披上一件蓝底银花白狐毛滚边的斗篷,又给自己加了一层物理防御。 这下子,除非是那种能直接把她都给吹飞的大风刮来,否则她都应该不会再觉得冷了吧。 这一次是真的准备就绪,穆棉棉重新出门,直奔宝善斋就去了。 …… 御仁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设义诊。 开设义诊的时间,以及持续的时日,完全是按照君玉珩这个佛系青年的性格来随意挑选的,也就是说,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就开,他想开多久,就开多久。 话说,距离上一次君玉珩想起来这个茬都已经过去了好些时候,所以这一次,义诊的持续时间自然也会相对的延长一些。 这是积功德的好事,虽然义诊期间御仁堂里面会忙翻了天,但是同样的,君玉珩给他们的工钱,也会比往常多出一倍,因此在御仁堂里做工的几位,个个都挺高兴。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莲翘莫属,因为但凡是开设义诊的日子,便是她从早到晚都能见到君玉珩的日子。 然而实际上,莲翘她最初的时候并不是医馆的正是人员,她只是不想在家里面跟母亲一起做女红,所以借口要跟着父亲学一些药理,跟着父亲来混日子的。 -- 第49页 直到她在这里遇见了君玉珩,混日子的目标被彻底丢弃,为了能让君玉珩注意到她,她一直很努力的展现自己的各种能力,没有最努力的时候,只有更努力的时候。 虽然到目前为止,莲翘的计划都还没能成功,但她的努力却没有白费。 因为平日里君玉珩并不会常常在医馆坐镇,几乎都是莲翘她爹在御仁堂坐诊,再加上莲翘的机灵跟勤快,久而久之,这间御仁堂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莲翘他们父女俩开设的一样了。 一大早,莲翘特意换上了新的裙袄,胭脂水粉抹了一遍又一遍,就生怕自己看上去不美。 莲翘来到医馆,如桃花般的面容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就连谢荣见了她,都忍不住悄悄多瞄了两眼。 但是莲翘她爹可不会喜欢自己的闺女打扮的这么招人眼,“穿成这样,还怎么干活?” 莲翘尴尬,笑容僵在那里,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 谢荣赶忙打起了圆场,“不用不用,不用莲翘干活,前头人又多又乱,还是让她到后面歇着,这几天都尽量别到前头来了。” 莲翘她爹听了这话脸色也没好多少,不过跟前还有病人等着把脉,没工夫再对莲翘说教了而已。 莲翘嘟了嘟嘴,心中的不满,一半是冲着她爹的,一半是冲着谢荣,她忙对谢荣说道,“这几天最忙了,我怎么能躲到后面去偷懒?不就是人多些嘛,我不要紧的。”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刻意将嗓门提高了一些,她的眼神,也自始至终都徘徊在君玉珩的身上流连不去。 这么凉的天气,君玉珩仍旧只穿着一身蓝色长衫,浓密的睫毛微微低垂,神情专注的替病患把着脉。 从莲翘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精致而又完美的侧颜,当他认真的时候,唇角抿起,微微上翘成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的唇色也很漂亮,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恰到好处的唇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的妖冶。 看得越久,看得越多,脑子里想的就越多,看着看着,想着想着,莲翘忽然就红了脸。 可是眼巴巴地望了半天,君玉珩却仍旧是无动于衷的样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莲翘有些失望,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君玉珩都会到医馆来,而且一待就是一天,心里面又忍不住悄悄雀跃起来。 而此时的穆棉棉,正在宝善斋里头忙着看菜单呢。 头一次到医馆探班,就不能太小气了,菜的品种和分量都得多些,这样的话,光靠她自己,还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她干脆,直接上酒楼点菜来了。 她还跟掌柜的说好了,待会儿请一位店小二帮着她一起,把那些菜给抬到医馆去呢。 所有的菜全部装起来,统共用了四个三层的食盒。 她和店小二一人提上两个,还在门口雇了辆马车,务求尽快赶到医馆,免得菜都凉了口感欠佳。 这时候,穆棉棉真的好想念外卖小哥。 第二十九章 有想过医馆里的病人可能会比较多, 但是穆棉棉可从没想过医馆里的病人竟然会这么多! 难怪君玉珩昨晚说今天会比较忙了, 些过来看病的患者, 都从医馆里头一直排到外头去了, 弯弯曲曲的队伍,好长的一溜…… 这叫比较忙吗? 这都忙疯了好吧! “劳驾,劳驾让一让,谢谢。” “啊, 抱歉抱歉, 没有碰到你吧。” “哎哎——小心, 小心要翻了!” 比跋山涉水还要费劲, 穆棉棉跟店小二两个, 简直是千辛万苦才穿过了人群,挤进了医馆里面。 一进门,穆棉棉便伸着脖子使劲儿张望, 终于在这挤挤攘攘的队伍尽头,看见了正在替病人把脉的君玉珩。 她过来的时候,那么大的动静,君玉珩肯定是已经知道她来了, 但是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把完了脉, 直接就提笔写起了药方。 穆棉棉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敬业精神不错,他要是因为她来了, 带着吃的来了就分了神,她反倒要不乐意了咧。 穆棉棉又注意到在君玉珩的旁边儿,大约间隔了一米左右,还有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的后面,坐了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男子。 从面相上看,那男子还挺年轻的,但年轻人有可能留这么滑稽的胡须吗,所以很显然,这名男子大约只是保养得当,看起来年轻些罢了。 就光凭这名男子貌似很会保养这一点,穆棉棉就感觉这名男子的医术应该也很不错。 没错,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如此看来,平时君玉珩大多数不在医馆的时间里,肯定就是由这名男子替患者们看病了吧。 穆棉棉又再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君玉珩的眼光不错,还挺会挑人的。 就在穆棉棉看哪儿哪儿顺眼,望哪儿哪儿满意的功夫里,莲翘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 她没什么机会能够见到原主穆棉棉的样子,但她对任何觊觎君玉珩的女人都相当的敏感。 况且她也不傻,根据她平日里的观察,君玉珩身边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那一个所谓的妻子了吧。 关于君玉珩那个所谓妻子的所有事情,莲翘都是从谢荣那里听来的,她早就在心里面为君玉珩鸣冤不平很久了,她甚至一直在盼着君玉珩休妻再娶的消息呢,只可惜到现在都没能等到。 -- 第50页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能等到呢? 为什么最近的这段时间,君玉珩开始变得比原先更加的冷漠,冷漠到几乎不近人情了呢? 又是为什么,他开始再也不吃她做的东西? 莲翘的脸色几乎是瞬间从难看变成了狰狞,又怕被别人看出什么,她在意识到自己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急忙低下了头去,直到好几次深呼吸之后,她的脸色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才又装作没事人一样抬起头来。 虽然莲翘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天生的女人的直觉,让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至少,能让君玉珩到现在都没有将她休弃,就足以证明这个穆棉棉的手段了。 这个女人不好对付,莲翘在心里面这么想着,表面看来不动声色,可她眉梢和嘴角的一些细微表情,却无一不泄露出她此刻很不愉快的心情。 然而…… 或许今天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呢? 一个可以证明她比穆棉棉更加适合君玉珩的机会! 莲翘决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才行…… 而此刻的穆棉棉,正在庆幸于她那极佳的脑力,居然在这一屋子的人里,又发现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面孔。 大约是因为她那时候才刚刚穿越过来,精神上特别的亢奋,所以哪怕只是匆匆地见过一面,她仍旧把这张脸给记住了。 所以说,她那时候闭紧嘴巴只是微笑的策略非常正确啊,现在不就正好又可以联系上了嘛。 这个人,便是谢荣。 谢荣是负责抓药的,虽然手里面也没闲着,但是柜台后面和他一起抓药的还有另外一位,穆棉棉感觉,请他帮个小忙,应该不会耽误太多吧。 穆棉棉微笑着走到柜台边,对谢荣说道,“玉珩昨晚说今天会很忙,特意让我做了些准备中午给大家加餐,”话到这里,她向君玉珩那边望了一眼,“他现在正忙着,我就不去打扰他了,要不然就麻烦你领我去用餐的地方好么?” 其实喊出“玉珩”这两个字的时候,她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全部跑出来了,但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却跟她心里面的感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的笑容甜美,声线温和,眉眼之间的神态都给人一种端庄大方容易亲近的感觉。 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穆棉棉还是按照君玉珩的吩咐来给大家伙儿送饭的,那么尽管谢荣很不待见穆棉棉,当着这多么人的面,他也不会不给君玉珩面子,进而向穆棉棉甩脸子的。 谢荣忙完了手里面的这一单,又低声向另一位伙计嘱咐了一声,才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穆棉棉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看起来已经相当的吃力,谢荣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将穆棉棉手上的那两个食盒接了过来。 穆棉棉道了声谢,转头拜托宝善斋的那位伙计帮忙把东西一起拎进去。 医馆后面有间小屋,平时他们吃饭或者休息都在这里,谢荣领着穆棉棉和宝善斋伙计过去,将饭菜从食盒里腾出来。 食盒都是宝善斋的,暂时借用而已,自然还是要还回去的。 宝善斋伙计一条胳膊挎两个食盒,还要走那么远的路回去也不容易,穆棉棉拿了点碎银子递过去,笑着道谢。 伙计自然高兴,临走的时候,还跟穆棉棉客气了两句,让她下次再有什么需要还是叫他就成。 这些原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落到了谢荣的眼里,就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儿,甚至连穆棉棉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看得他都觉得心里面不大舒服。 外面的病人实在太多,这样的情况之下,就连君玉珩都无法做到丢下工作去吃午饭。 大夫会饿,会累,那些病患身体更弱,更受不得累忍不了饿,况且,能一直挨到义诊的时候才来看病的,通常都是一些拖了许久的旧疾了,在打听到这次的义诊将会持续至少十天左右之后,一些来的比较迟,队伍的位置排的比较靠后的病人,渐渐的也就先行散去。 如此一来,御仁堂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穆棉棉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自己走掉,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暗暗观察,想找找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可做,也顺便,摸清摸清,医馆里的这些人都是谁跟谁啊。 于是,穆棉棉注意到了莲翘。 想不注意都不行的那种,莲翘的存在感实在是太高了。 本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莲翘,在一群看起来生活都比较拮据的病患中间就已经相当显眼,然后她还跟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一会儿跑到柜台里去帮忙抓药,一会儿去检查检查那些正在熬煮的药罐,一会儿又充当起了大夫的角色,向这个病人询问几句,又向那个病人嘱咐几句。 坦白来讲,穆棉棉甚至觉得,莲翘比一直没有停下给病人诊脉写药方的君玉珩还要辛苦些赖。 有一个莲翘这样的场控,穆棉棉原本还打算帮点儿什么忙的念头也逐渐打消,像她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一边待着,不要冒险出头丢人现眼了吧。 医馆里的病人越来越少,莲翘也终于找不到事情可做,开始闲了下来。 她的手和嘴巴闲了下来,眼睛可没有闲着。 没过多久,穆棉棉也瞧出了一些端倪。 -- 第51页 穆棉棉估摸着,是不是在角落里的自己存在感太低,才会让另一个女人,竟然有胆子当着她这个正宫娘娘的面,毫无顾忌的,用眼神去电她的丈夫? 哦,不对。 不是用电的,是用水的,瞧瞧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怕不是想用眼神把人给溺死吧。 穆棉棉忍不住开始好奇起来,这位名唤莲翘的姑娘,在这医馆里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她和君玉珩之间……又是怎么个意思呢? 忽然间,莲翘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的往后院跑了过去。 穆棉棉抬起额头眨了眨眼,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君玉珩的身上。 终于啊,她可以安安静静地欣赏些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了。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 穆棉棉专注地望着君玉珩的方向。 帅! 帅呆了! 送走最后一位病患,君玉珩去反复洗了几次手,才往穆棉棉这边走过来。 他早就注意到穆棉棉一直在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所以他走过来,开口就问,“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穆棉棉微微笑开,“我在看……你这脸到底怎么长的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惊奇与感叹。 正在柜台里面抓药的谢荣,表面看来仍旧专注的忙着手里头的工作,却是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然后便听见穆棉棉接着说道,“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第三十章 这间屋子, 姑且就称之为饭厅好了。 饭厅里空空荡荡的, 就在当中间儿摆了一张长条木桌, 完了靠墙边儿还有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的斗柜。 木桌左右两边摆的是扁担似的长条木凳, 桌子的两头则各有一张藤圈椅。 其实光看椅子的式样,穆棉棉都能猜得出来,平时吃饭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安排座位的了。 虽然君玉珩并没有特意介绍,但是除去谢荣之外的几人, 基本上也都猜到了穆棉棉的身份。 往常他们在私底下也传过一些有关原主穆棉棉的闲话, 但是当着君玉珩的面儿, 他们对待穆棉棉的态度还是相当客气的。 君玉珩走在头一个, 进入饭厅之后, 径直在桌子侧面的长条凳上坐下了。 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不过也都非常识相的没有吭声,只有穆棉棉稍稍抿了抿唇, 有些疑惑她居然猜错了? 其实坐在哪里都好,不就是吃个饭嘛,穆棉棉并不讲究这些,挨在君玉珩的右手边, 和他坐在了同一个长条凳上面。 其余几人也各自坐下, 他们都有自己的位置, 唯独谢荣有些麻烦,他往常坐的位置,现在让君玉珩给占了。 而君玉珩的那个位置,也就是桌头的那张藤圈椅, 哪怕他平时不来,哪怕他从未说过那张椅子只有他自己能坐,除了莲翘之外,他们几个一直都是很有默契的不去坐的。 谢荣打算将君玉珩的位置空着,待会儿还是让莲翘来坐,反正君玉珩不在的时候,她也是常常去坐的,有时候还一坐就是一天,什么都不干,就只是一个人在那儿傻笑,至于他自己嘛,要么是去再搬张凳子过来,要么就是和另外两个挤上一挤。 就在谢荣磨磨蹭蹭的功夫里头,莲翘端着两盘家常小炒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菜都齐了,炉子上还炖着汤,待会儿我再去盛。” 莲翘将新端来的菜临时放在桌边,将君玉珩面前,穆棉棉从宝善斋买来的那些菜往桌子的另一边推了一些,又把她自己刚刚炒好的菜放在了君玉珩的面前。 “天气凉了,吃冷掉的菜会不舒服的。” 这话显然是对君玉珩说的,可莲翘看起来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说实话,穆棉棉既然从宝善斋打包过来,就有考虑过保温的问题的,所以到现在为止,她打包过来的菜也就是温了一些,还没到凉掉的程度呢。 “哦,对了,还有酒。”莲翘正要坐下,身子都矮下去半截了,忽然又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跑到斗柜里去把酒壶拿了出来。 穆棉棉对莲翘挺感兴趣,一直撑着下巴扭头瞅她呢,当她发现莲翘就只拿了酒壶而没拿酒盏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莲翘将酒壶在君玉珩面前放下,然后大大方方地在他左手边坐了下来。 这张长条板凳其实是可以坐得下三个人的,但是这三个人呢难免就会相互靠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有可能会有些不大方便。 因此君玉珩坐下的时候位置就偏了一些,一张长条凳刚好够他和穆棉棉两个人坐,而且位置还相当的宽松。 现在莲翘硬是挤在了君玉珩左边的位置上,压根就坐不稳,必须得靠腿部的力量保持平衡不说,还几乎跟君玉珩紧挨到了一块儿。 穆棉棉自觉的往凳子的右边挪了好些过去,然后悄悄地拉了拉君玉珩的袖子,示意他往自己这边儿过来一点。 整个御仁堂,连君玉珩一起,统共是六个人。 这张长桌平时肯定是够坐的,但是由于多了一个她,说不得就得稍微委屈一下了。 对面的那两位同君玉珩相比,如果让她自己来选,她肯定也是愿意和君玉珩挤在一块儿的,所以对于莲翘的选择,穆棉棉表示,可以理解,只是对于莲翘刚刚换菜的举动,稍微会有些不太舒服罢了。 -- 第52页 但穆棉棉自认她不是小气的人,尤其在她还没弄清君玉珩和莲翘之间究竟是哪种关系的情况之下,她更会大度。 毕竟,万一莲翘是君玉珩的红颜知己呢? 再万一……说不定哪天她就得给人家挪位置呢…… 而除了穆棉棉之外,另外几位都被莲翘的举动给惊傻眼了,因为他们几乎都一致认为,在眼下这种状况之下,莲翘肯定是会去坐君玉珩的位置的,毕竟君玉珩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尤其是讨厌别人和他太过接近这一点,那真是谁踩谁死。 但是,为了照顾到面子问题,大家都没在脸上显露出来,只是不约而同的,向莲翘她爹望了过去。 莲翘她爹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家这个宝贝女儿,平时什么都好,就是碰到和君玉珩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会犯糊涂。 以前莲翘就因为同样的原因惹着君玉珩好多回了,要不是看在他这张老脸的份上,君玉珩怎么可能还容忍她到现在哦。 莲翘他爹在心里面一个劲儿的叹气,这孩子,恐怕还不是不长记性那么简单,她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啊。 难怪人家总说女大不中留呢,那是真不能留,再留怕是要留出事儿来了。 于是,莲翘她爹立马就决定了,回头得让莲翘她娘给莲翘好好的物色物色,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家,让她一辈子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衣食无忧就行。 “莲翘!”莲翘她爹一瞪眼睛,要不是君玉珩在,他甚至都想拍桌子了,“去搬把椅子,坐我这边儿来!” 莲翘被她爹一吼,原本就抹了不少胭脂的面颊顿时就更红了,又不甘心乖乖听话,急忙悄悄地往君玉珩那儿瞥了一眼。 此时的君玉珩,虽然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但他的眼眸低垂着,就连嘴角也抿成了一道横线,因为他平常几乎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因此,他现在这幅模样已经足够表明他的心情和态度了。 莲翘心里顿时就一个秃噜,赶紧就飞快地挪到了桌头的藤圈椅里去,就算不能和君玉珩靠在一起,那她也不想坐到爹身边去啊,哪怕离君玉珩更近些也是极好的。 谢荣眼珠子一转,赶紧将摞成一叠的碗筷分给大家,这么一打岔,气氛自然也就缓和了一些,他也不去费那个事还另外搬张椅子来坐了,干脆直接和另外两人一起,挤在了君玉珩对面的那条长凳上面。 下午还有那么多病患等着呢,大家抓紧时间吃饭。 莲翘将碗里的馒头撕成了一片一片,却没见她吃下去多少,菜更是一口没动。 她光顾着看君玉珩面前的那两盘菜了,心里面特别的懊恼。 今天还是大意了,她没有想到穆棉棉居然会来送饭,所以按照往常的惯例,打算中午给大家煮面条吃的,等到她后面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迟了,只能仅着厨房里的东西,用最快的速度凑了两菜一汤。 可是临时凑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跟外头酒楼里买来的东西比呢,莲翘的视线往左边一扫,就见谢荣他们一个劲的吃着宝善斋的那些菜,而且还个个都吃得一脸满足,莲翘的心情顿时就更加糟糕了一点,只能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她亲爹的身上。 她抬眼往对面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被气死。 那可是她的亲爹哎! 竟然也对她做出来的菜不屑一顾,连尝都没尝一口?! 莲翘很生气,可是在君玉珩的面前,她还是要努力保持微笑。 莲翘不知道的是,真不是大家不给她面子,不吃她亲手炒的那两个菜,实在是,没人好意思往君玉珩的面前伸筷子啊,只能让那两盘子菜放在那儿,慢慢变凉了不是。 莲翘控制好了情绪,软软开口,“爹,你年纪大了,这些油腻的东西能不吃最好别吃,还是多吃点清淡吧。我今天特意给你做的小葱炒蛋,还有清炒豆芽呢。” 莲翘她爹在心里面泪流满面,他成亲早,虽然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可他其实连四十岁还不到呢,怎么就年纪那么大了? 况且那小葱炒蛋和炒豆芽是为他特意做的吗,还真当他是老糊涂了不成? 但是宝贝女儿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他这个作爹的,除了配合还能怎么办? 莲翘她爹正打算站起来,把君玉珩面前的那两盘菜挪到自己跟前算了,君玉珩伸出去夹东西的筷子一顿,紧跟着抬头向莲翘望了过去,于是他的动作也只能暂停了下来。 莲翘心中暗喜,立刻挺直了脊背,慌乱之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微笑着,将鬓角的发丝绕到耳后。 “明天再多点几个菜送过来。”君玉珩淡淡瞥了莲翘一眼,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对穆棉棉说道,“我想吃酱羊蹄、冰糖蹄髈、干切牛肉还有……” 这还没完没了是不? 穆棉棉赶紧往君玉珩的碗里面夹了只鸡腿,“来来来,吃菜,先吃菜,至于明天想吃什么,等晚上回家你给我写个菜单,你现在说那么多,我也记不住啊,对不?” 她满脸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听君玉珩的话呢。 然而她心里面想的却是,对于明天的菜单问题,她和君玉珩势必是要产生一些分歧了,但是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等晚上回家,他们再慢慢地谈! -- 第53页 第三十一章 这就很尴尬了, 简直就是当场打莲翘的脸啊! 但因为对象是君玉珩, 莲翘气不起来, 反倒是委屈的不行, 眼巴巴的向对面儿她亲爹望了过去。 莲翘她爹也很无奈,他这张老脸也不总是那么管用的,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能管用,什么时候管不了用, 还不是得看君玉珩的心情嘛。 “哎呀, 还是我们家莲翘最懂她爹啊, 这肉吃多了, 是该换换清淡爽口的菜。” 莲翘她爹一边打着圆场, 一边站起来,伸手去够君玉珩面前的那两盘菜。 可惜桌子有点长,他的胳膊又有点短, 就差了那么一点儿才能够着。 穆棉棉刚好是坐在莲翘她爹左手边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莲翘她爹的胳膊一直伸在眼前吧,于是就帮忙传递了一下。 她的本意是好心,但是看在谢荣的眼里就变了味儿。 谢荣坚定的认为, 穆棉棉就是不想让君玉珩吃莲翘做的菜。 “炒豆芽我也爱吃, 给我也来一点儿。”他一边嚷嚷着, 一边把整盘炒豆芽都端了起来,“你们也来点儿,不能光吃肉,得换换口口味。” 他也不问另外两位乐不乐意, 每人碗里都拨了些菜,三个人这么一分,一盘本来也不算分量很足的炒豆芽也就不剩多少了。 莲翘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感激地望了谢荣一眼。 谢荣冲她笑笑,埋头吃起了他的豆芽。 另外两位心里苦啊,莲翘做的菜,虽说口味不算差,但是天天吃,也就那样,所以说谁想吃谁吃就是了,干嘛把他俩也给拖下水啊,反而宝善斋的菜是天天都能吃得到的嘛,这难得的一次东家请客,还不兴他俩多吃点了? 大家继续吃饭,除了莲翘她爹和谢荣两个,不得不尽可能的多吃些莲翘做的菜之外,君玉珩、穆棉棉还有另外两位依旧只吃宝善斋的菜。 真不是针对莲翘,本来就是宝善斋的菜好吃嘛,而且莲翘炒的那两个菜分量也不多,有谢荣和莲翘她爹负责解决足够了。 但是莲翘的心里头却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儿,碗里面的馒头都快被她给捏的不像样了。 在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平常……你们也是在外面买着吃吗?你是不是不会做菜啊?要不然我教你做几道家常小菜吧。” 莲翘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君玉珩,全都向穆棉棉望了过去。 穆棉棉刚吃了一块又香又甜的瓦罐焖肉,面颊鼓鼓的模样,瞧着特别可爱。 望着莲翘沉默了一秒之后,穆棉棉优雅的将食物吞咽下去,然后淡定地喝了口茶,“我也就会做几个家常小菜,口味的话,应该可是算是一般般吧,幸好我们家玉珩也不挑剔,除了偶尔我们会在外面吃吃改善下伙食,其他时候我觉得我们家的饮食问题还是蛮好的。” 莲翘自动将穆棉棉的话理解为她的厨艺不行,伪装出来的微笑逐渐向着真实的方向发展,“是这样啊……其实我会做的菜也不太多,不过以前我不管做什么公子都是爱吃的,最近大概是有些腻味我的手艺了……不然我把公子喜欢的那几样菜式教给你?你回家可以做给公子吃啊,虽然是同样的菜式,但每个人的手艺不同,做出来菜的味道也会不一样,正好让公子换换口味。” 穆棉棉静静地听着,面带温和的微笑。 莲翘的这些话,被她在脑子里细细的琢磨了一下,忽然就感到有些愉快。 原身是从不会照料君玉珩的生活的,而根据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君玉珩自己也压根就不会做饭。 可他又是个贪吃的家伙,因为他的容貌的问题,似乎也不太喜欢独自去外面吃饭,那么医馆这里,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莲翘说君玉珩这段时间对她的手艺腻味了,会不会说的就是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 穆棉棉的笑容愈发靓丽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家玉珩不挑食的,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爱吃。” 莲翘一听,刚刚才露出的微笑,瞬间凝固在了嘴角边上。 她们俩在这儿你来我往,君玉珩却一声不吭,光顾着吃了。 穆棉棉以为君玉珩除了本身就是喜欢吃东西之外,另外还打算采取中立态度两不相帮,不过当她的眼神瞄过去,发现君玉珩正神情专注地盯着桌子上的酒壶时,她才忽然间意识到,君玉珩他压根就不是两不相帮,他是想浑水摸鱼! 君玉珩出手了! 就在他已经喝完了中午的那份之后,趁着莲翘让穆棉棉分神的时候,他再一次,向着酒瓶伸出了他那只罪恶的魔爪…… 穆棉棉微微一笑,忽然间往他身上靠去,一手挽住他的胳膊,一手伸出将酒壶拿在了自己的手里。 君玉珩眼帘低垂,脸色平静,神情淡定的将刚刚伸出去的那只爪子又缩了回去。 “突然很想喝一口。”穆棉棉微笑着,左边儿的嘴角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我就喝一口,你不会介意的哦?” 君玉珩极不情愿地点点头,眸光幽幽,“少喝点。” 穆棉棉眉梢一挑,明白了。 莲翘拿出来的这酒,一定不是君玉珩每天都要喝的那种,否则,君玉珩是一定不会让她喝的。 “放心,我喝的肯定比你少。”茶盏里还剩了些茶渣,又不想那么麻烦的再去拿只杯子来,穆棉棉索性仰起头,直接就着酒壶喝了一口。 -- 第54页 这酒确实不错,味道清冽甘醇还有点甜,并不是男人们喜欢喝的那种烈酒,大概是莲翘按照她自己的口味买回来的。 穆棉棉放心了,这种像是饮料的酒,别说三口,按照君玉珩的酒量,就是喝上三十口、三百口也肯定不会醉的,那么下午继续给病人看病,也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她这边是放心了,莲翘那边,心却快要碎了。 那壶酒……那壶酒,君玉珩刚刚可是直接就喝了啊! 现在穆棉棉也对着酒壶直接喝了,那不就……那不就相当于他们嘴碰了嘴了?! 莲翘刷的一下白了脸,感觉椅子上有钉子似的,实在是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身后的藤圈椅都被震得老远,“我去盛汤。” 丢下这句话,她就低着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穆棉棉朝君玉珩望了望,满脸无辜的表情。 君玉珩漫不经心地提起筷子,将注意力又重新投入到桌上的菜里面去了。 穆棉棉眨了眨眼,心道简直莫名其妙,又尝了一口那种甜酒之后,舔~了舔唇,“还别说,真的蛮好喝的。” 君玉珩顿时就精神一抖擞,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靠近过来,他正要开口,穆棉棉淡定的将酒壶往桌上一放,“好喝也没你的份。” 谢荣耳朵尖一抖,眼睛顿时就微微地眯了起来,在心里面,将穆棉棉同“刁妇”两个字画上了等号。 吃完午饭,君玉珩给穆棉棉找了个活儿干。 虽然穆棉棉有怀疑过,君玉珩其实是为了中午的那壶酒在耿耿于怀啦,但是她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帮忙做些事情。 尤其是在她得知,这段时间是御仁堂在开设义诊之后。 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她当然也要来凑一份子。 穆棉棉对于中医啊、药材啊之类,一窍不通,君玉珩好像很懂她似的,连问都没问,就给她安排了一个烧火丫头的差事。 除了中药的味道实在是有些难闻之外,穆棉棉对这份差事还是相当满意的,于是乎,整个下午,她都一直很认真的照看着面前的几只小炉子,手里面的小蒲扇也不停地扇来扇去。 下午的病人似乎比早上更多了一些,医馆里所有的人都忙得一刻不能停歇。 直到晚饭的时间都过去了很久,才总算送走最后一个病人。 所有的人都很累,但是所有人的心情都还不错。 大家各自收拾收拾东西,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就回家休息了,也是直到这个谢荣才想起来,“莲翘呢?今天下午好像都没看到她?” 穆棉棉一下午光盯着炉子了,到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感觉眼皮子里头有火星子在冒呢,她自然而然的向君玉珩望了过去。 君玉珩原本正低垂着眼眸整理袖口,感觉到穆棉棉的视线之后,他抬起头来,眉梢微挑。 那意思,好像是在反问,“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另外两位也是饥肠辘辘等着吃饭呢,这会子难免有了些抱怨。 “是啊,我也好像很久没看到莲翘了,是不是一直在后面做饭呢?” 这么说着,他还真就跑到后面去看了。 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锅灶都是凉的,莲翘不在。” 虽然莲翘每天来医馆其实只是为了接近君玉珩而已,但君玉珩可不是那种吝啬的人,每月的菜钱工钱可都是一分不少的给她的,如果是平时她偷偷懒也就算了,却偏偏是今天…… 莲翘她爹有些尴尬,“对不住对不住,下午太忙,我给忘了,莲翘中午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我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了。” 可实际上究竟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第三十二章 君玉珩非常淡定的往穆棉棉那儿投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穆棉棉点点头, 表示明白, 便问道, “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对付一顿的吗?” 刚刚去后面绕过一圈的那人回答, “我看莲翘早上买的面条还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既然有现成的材料可用,那就断然没有再让忙了一天的大家伙饿着肚子回家的道理。 穆棉棉当机立断,“那我去把面条煮了。今晚就先委屈大家一下, 明天中午, 我给大家把今晚的份都补上, 可以吗?” 可以, 当然可以。 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 大家也都疲惫不堪,能有够现成的、热乎的东西可以吃,哪里还有不可以的道理呢。 就是莲翘她爹不大好意思留下来, 借口说要赶紧回去瞧瞧莲翘的身体怎么样了,先行离开。 穆棉棉来到厨房,先看了看面条统共有多少,然后烧水, 又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棵青菜几个鸡蛋。 每人一碗香喷喷又清清爽爽的鸡蛋面, 大约都是饿急了的, 居然感觉比中午的山珍海味都要来得更加好吃一些。 填饱了肚子,精神头也足了,身体也暖和了起来,莫说本来就只是跟着谢荣说了穆棉棉几句闲话的那两位, 就连谢荣再看向穆棉棉的时候,眼神里的偏见都略微缓和了不少。 …… 大家都是人,而不是神。 不知道君玉珩究竟如何,反正穆棉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和他商量明天的食谱了。 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儿往房间里走,穆棉棉的嗓音都变成了软~绵绵有气无力的样子,“晚安啦,有事明天早上再说……” -- 第55页 君玉珩忽然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我去烧水,等会叫你,泡一会再睡会舒服一点。”他的语气居然温和得如同春风一般。 穆棉棉真是相当的受宠若惊了,愣在那里,缓缓地眨巴眨巴眼睛,“……哦,好啊……” 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浴,这一觉,穆棉棉睡得十分香甜。 清晨的时候,她隐约好像听见屋外有些动静,估摸着大概是君玉珩起来了,甚至有可能都已经准备出门了。 脑海里面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能再睡懒觉了,也该早些起床帮忙才好。 但是脑袋的想法,眼皮却不肯答应啊,这真的是让穆棉棉深感无奈。 又在软~绵绵暖和和的被子里磨蹭了一会儿,穆棉棉一狠心,起床,开窗,深呼吸,一气呵成。 清晨的寒风吹来,穆棉棉打了个冷战。 好凉快哦~ 好大滴风哟~ OK! 清醒了! 赶紧换衣服洗漱,她总算是赶在君玉珩出门前的那一刻,准备完毕。 …… 大清早,谢荣来御仁堂开门。 往常,他都是头一个来的,今天却发现,莲翘竟然比他来得还早。 莲翘正在后院里扫地,而她的脸色比沾满了泥灰的地面还要难看。 对于君玉珩,莲翘一直认为没人会比她更加了解了。 而正是因为她的了解,所以才会在看见穆棉棉居然能和君玉珩共用一个酒壶的时候,生那么大的气,那么的接受不了。 这股郁结之气,从昨天堵到了今天,一直堵在她的心口,叫她难受得喘不上气,晚饭晚饭吃不下,夜里面休息也不能合眼,难受的简直想要发疯。 其实她今天原本也还是不想来呢,可是又实在是放心不下,只能硬逼着自己过来了。 莲翘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以至于谢荣刚瞧了她一眼,就已经看出了不对劲来。 不自觉的,脚步变得很轻很轻,谢荣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莲翘啊,要是觉得还是不舒服的话这几天就在家里头歇歇吧,别担心会忙不过来,大不了就跟公子说说,把义诊的时间再多加两天,也耽误不着谁。” 莲翘拄着长柄扫帚喘了口气,满脸气呼呼的表情,“我没关系,不用回去休息。” 谢荣见她好像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应和着点了点头,“那成吧,你自己瞧着办,不过别硬撑着,实在不行还是回家。” 说完,他往前头走,打算先去把门板拆下来。 之前他从药铺门口绕到后门,都已经有好些病患在门口等着了。 “对了。”莲翘突然想起来,冲着谢荣的身后喊道,“昨晚后来……你们怎么吃饭的啊?” “哦,是穆……”谢荣脚步停下,转过头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噎了噎,思来想去,还是改了口,“是夫人给我们煮了些面。” 这一声“夫人”简直如同一把利剑一般,戳进了莲翘的心口。 眼看着莲翘的脸色突然又更差了一些,谢荣又急忙补充道,“不好吃,没你做的好吃,面条都煮烂了,跟猪食一……”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谢荣满脸尴尬地望着刚刚推开后院门的君玉珩,以及君玉珩身后的穆棉棉,心虚的后背上顿时冒了一层毛汗。 莲翘注意到谢荣的眼神儿不对,一转头,便看见穆棉棉眨巴着眼睛站在君玉珩身边,而君玉珩清冷的看着谢荣,眸光幽幽。 “我、我这就去开门!”谢荣的嗓门儿忽然变的老大,溜得也是飞快。 毫不夸张的讲,穆棉棉甚至感觉院子里起了一阵风…… 莲翘忽然想起她早上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的丑样,尽管已经尽力的擦了好些水粉,可她始终还是感觉不太满意。 况且,她的气还没消,还没做好见到君玉珩的准备呢。 “哎呀”莲翘轻叫一声,赶紧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扫帚掉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她也扭着小~腰,踩着绣花鞋跑进了厨房。 君玉珩:“……” 穆棉棉:“……” 两人相互望了对方一眼,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莫名其妙”四个大字。 新的一天,就在这莫名的……奇妙中,拉开了序幕。 御仁堂的门一开,病人们便涌了进来。 莲翘躲在厨房里面不肯出来,所以眼下就只有君玉珩、穆棉棉还有谢荣三人先对付着。 不过莲翘她爹,还有另外两位也很快就来了,人员到齐,药铺顺利开始了正常的运转。 穆棉棉腾出了功夫,打算先抽点时间把午饭安排一下,她昨晚承诺过的,自然要信守诺言。 出门之前,她先来到厨房。 莲翘坐在炉膛跟前的小马扎上,双手托着面颊,望着炉膛里的星星火苗发着呆,眼底的青色浮现出来,有些浮肿的双眼一圈都是红红的。 穆棉棉一只脚已经踏入门槛里面,不过看莲翘那好像刚刚才哭过的样子,就感觉她现在貌似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趁着莲翘还未回过神来,穆棉棉还是将迈出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又在门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莲翘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一般,立刻抬手摸了摸脸颊,然后朝门口望了过来。 满脸胶原蛋白的莲翘,其实应该年纪不大,穆棉棉有小小的猜测过,莲翘应该……也就十五六七吧。 -- 第56页 十五六七,搁在她原来待的那个世界,应该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所以穆棉棉从来没有把莲翘想得太坏,这个小姑娘啊……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人的而已。 穆棉棉望着那张被抹花了的脸沉默着,她在想要不要提醒莲翘一下,虽然很有可能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和穆棉棉想象中的差不多,莲翘误会了她沉默的原因,有些迫不及待地,凶巴巴地问道,“你偷看我多久了?” “我为什么要偷看你呢?”穆棉棉觉得好笑,很好奇莲翘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义诊的这段期间你不用做饭了,要是身体不舒服呢,就回家歇着,要是……”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赶我走?”莲翘有些激动,蹭的一下就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眼看着眼眶又再次红了起来。 小姑娘家家心思多,脾气差,可以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理解、谦让以及配合她的无礼。 作为前辈,穆棉棉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好让莲翘能够明白这一点。 她不由扬起眉梢,就连眼神也略微有些凌厉起来,穆棉棉接着刚才的话说道,“要是身体好,只是心情不好呢,就到前头去帮忙。相信我,人一旦忙碌起来,就没工夫再去考虑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劝你还是回家躲起来哭吧。” 莲翘不说话了,嘴巴紧抿着,但是表情看起来仍旧是那种很不服气的样子。 穆棉棉可不打算在她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我去订餐去了,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转过身,她终究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去把脸洗干净吧,你这个年纪,就算不往脸上抹那些东西都是足够好看的。” 望着穆棉棉潇洒离去的背影,莲翘头一次,感觉好像清醒了一些。 她急忙跑到水缸边,揭开上面的圆木盖子,低头往里面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倒影里的那个丑八怪,真的是她么…… 第三十三章 他们在宝善斋已经算是老顾客了, 不管怎么谈应该都会比较好说话一些, 所以穆棉棉便决定这回干脆好好照顾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她一次性在宝善斋定下了十天饭菜, 午饭、晚饭都要, 不过前提是,宝善斋必须在饭点的时候把饭菜直接送到御仁堂去,当然了,她也会多付一点跑腿费跟辛苦钱, 只要饭菜能准时送到就行。 开义诊, 那么多的诊金和药钱君玉珩都能舍得了, 这么点伙食费, 她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曾经听家里长辈说过一句话, 用着用着菩萨送着,省着省着窟窿等着。 她把钱用在做善事上面,虽然应该只能算是间接的啦, 但是她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做生意嘛,和气生财,更没有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面推的道理。 况且宝善斋掌柜的昨天也听伙计说了, 穆棉棉订下的饭菜都是送到御仁堂的, 而御仁堂这段时间正在赠医施药, 当下,掌柜的决定,不但饭菜都给算便宜了,甚至连穆棉棉额外提出的跑腿费都没肯要。 伙食的问题圆满解决, 穆棉棉又赶紧回御仁堂帮忙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御仁堂里正热闹着,不是喜庆的热闹,而是令人糟心的那种热闹。 一个看起来才两三岁的小娃娃被爹娘领着来看病,脉诊过了,药抓过了,甚至都已经帮他们把药给煎好了,却偏偏卡在最后一步,喂不进去! 小孩子不喜欢喝又苦又难闻的中药,那不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嘛,就连穆棉棉自己,她都敢绝对保证,如果把喝药的对象换成是她的话,她铁定也是一口也喝不下去的。 这还真不是她矫情。 当她还在原先那个世界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每个月的好朋友过来报道的时间都不太准,而且每次来的时候,还都会疼得要死要活。 她自己为了图省事,每到那个时候,就吃止疼药,可是她妈妈觉得这样不行,领着她去开中药调理,买药的钱花了不少,可是那些中药她却是一口也没能喝得下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喝药的时候,都是站在水池边喝的,因为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胃,就算勉强把中药给喝进去了,她的胃也会严重抗议,直到她把喝进去的那些中药全部吐个干净。 吐得严重的时候,她还会忍不住的流眼泪。 然后她妈妈就会看见她一边喝一边吐还一边哭…… 最后,中药调理法,被她们果断抛弃,她妈妈也只能无奈的安慰她,等到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这毛病就会好了。 现在回想起这些事,心里面还真是怪难受的,鼻子忍不住发酸,眼泪也在眼眶里面打转。 为了不再被想家想妈妈的情绪困扰,穆棉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来。 话说那个小娃娃,他的情况跟她绝对是不一样的。 毕竟孩子还那么小,有些病症那是绝对不能拖的。 不肯吃药? 那自然是绝对不能答应的事情。 所以怎么办? 孩子的娘抱着小娃娃坐在御仁堂门口,然后捏住小娃娃的鼻子。 孩子的爹呢,就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强行往小娃娃的嘴巴里灌。 这么个灌法,肯定是能灌的进去的。 -- 第57页 问题是,这边刚灌进去了,那边小娃娃就哭着把药再给吐出来。 穆棉棉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状况,那对抱着孩子的夫妻脚下,都已经被吐得一片狼藉了。 她真的是……一言难尽的感同身受,甚至感觉她自己的胃都抽抽了起来。 旁边也有看热闹,跟着瞎指挥的人。 都是些喂果脯,喂糖果之类的招数,甚至还有建议往药汤里面兑水的,觉得兑了水,味道就会冲淡,没那么难闻难喝了之后,说不准就能喝得下去了呢。 姑且不说中药兑水之后,会不会影响疗效,反正穆棉棉她自己当初也是试过这种方法的,结果不过是把喝药的折磨延长了数倍而已,并且难受的程度并没能减轻多少。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孩子的娘实在是心疼宝贝娃儿,便战战兢兢地向丈夫说情,好歹去买点糖块之类的东西,也让孩子可以稍微舒服一点儿,可结果呢,那位丈夫却把孩子的娘骂的狗血淋头。 “买什么糖?这小兔崽子自己活不成了,还想把他老子也饿死啊!” 骂完了自己的妻子,那个男人又接着骂骂咧咧的,继续往孩子的嘴巴里面灌药。 其实那汤碗里也不剩多少药汤了,就剩了一点点碗底的残渣,等到这点残渣也浪费光之后,估计还得到谢荣那么去重新抓药。 穆棉棉实在是看不下去,想起来她刚刚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一个捏糖人的挑着担子从她身边走过去,算算时间,捏糖人的那位应该还没走得太远。 她立刻掉头去追。 好吧,别看捏糖人的那位还挑着那么重的一个担子,没想到竟然走得还挺快的。 不过总算是让她给追上了,从现成的糖人里挑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胖猪,穆棉棉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了御仁堂。 果然和她猜想中的一样,那个生病的小娃娃的爹,又跑去柜台找谢荣抓药了。 谢荣的表情很不好看,虽然一个劲的数落那个家伙是怎么当爹的,但是替娃娃抓药的动作却并不怠慢。 那个小娃娃的爹腆着脸皮陪着笑,嘴上应承着,这一次肯定好好哄孩子,把药给喂了,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呀,口不对心,说出来的那些话,比放屁好不到哪儿去。 穆棉棉顺了顺气,拿着糖人去哄小娃娃,“小乖乖,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好不好?听妈妈的话把药喝了,阿姨就给你买很多好吃的糖好不好?” 两三岁的小娃娃应该是可以听懂些大人说的话的,但是这个孩子估计常常会受到惊吓,除了靠在妈妈怀里一脸害怕地望着穆棉棉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反应。 这样状况的孩子,外人想帮是帮不了的,要消除这种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除非他的爹娘能彻底改变。 孩子娘感激的对穆棉棉道谢,穆棉棉回以微笑,不过笑容有些惆怅。 她所能做的,也只能尽量在这个孩子在来看病的期间,温柔的、体贴的,对他多加照顾些罢了。 第二次的喂药过程同样还是相当艰难,穆棉棉一边忙着手里头的工作,一边还不忘关注那个小娃娃的情况,经历过漫长的煎熬之后,那小娃娃终于喝下了半碗中药。 至少今天这个麻烦算是暂时结束了,穆棉棉也跟着大大的松了口气。 经过头一天下午的特训,她在忙着煎药的同时也能兼顾一些别的事情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穆棉棉连饭都没吃,特意先跑出去买了好几斤的粽子糖回来。 然后从下午开始,她就特别留意起了来看诊的病患,但凡遇见年龄比较小的患者,她都会微微笑着送上几颗粽子糖。 莲翘已经回家把脸上厚厚的脂粉全都洗干净了,甚至连漂亮鲜艳的衣裙都换了下来,重新换了一身朴素清爽而且方便干活的夹袄。 她来到医馆,正巧看见穆棉棉在那儿给小孩子送糖,快步地走过去,将穆棉棉手里面的糖袋子拿了过去。 穆棉棉有些诧异地望了莲翘一眼,这是干嘛,难道还打算和孩子们抢糖吃? 莲翘的神色有些拘谨,干干净净的脸上肤色蜡黄蜡黄的,可她那眼眶红红,鼻尖也红红的模样,还真是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里交给我。”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只是仍旧扭扭捏捏,“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好啊。”穆棉棉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那这些就交给你了,我去煎药。” 在之后几天义诊的日子里,穆棉棉每天都和君玉珩同进同出。 她的微笑,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善解人意,她卖力干活的劲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穆棉棉在御仁堂里的重要程度,在这开设义诊的短短的十天里,逐渐有了赶超莲翘的趋势。 然而尽管这样,莲翘也再没有刻意的找过她的麻烦。 就连谢荣,他一直以来对原身穆棉棉所抱有的那些偏见,也在这段时间之内,开始逐渐的淡化、模糊。 而让谢荣对穆棉棉的印象彻底改变的原因,则是经过他这些天以来的不断观察,他发现,从不喜欢与人亲近的君玉珩,他会和穆棉棉亲近,向来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的君玉珩,他的东西,穆棉棉可以随便动…… 谢荣甚至还不止一次发现,君玉珩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穆棉棉都能猜到他的心意,同样的,穆棉棉有时候都不用开口,君玉珩就能知道她正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 第58页 所以谢荣就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他当初对穆棉棉的那些偏见究竟是对还是错,会不会有这样的一种可能,那些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闲话,当中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误会? …… 义诊结束之后,穆棉棉猛然惊觉自己的腰围好像又胖了一圈。 她内牛满面。 这不可能! 这不科学! 于是乎,她对不管怎么吃都不会多长半两肉,以及提前开启了猫冬模式的君玉珩产生了深深的怨念,并且,这怨念在每一餐,她都只能像只兔子似的啃着胡萝卜,而她的对面,君玉珩却仍旧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时候,不断的加深。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于是,穆棉棉爆发了。 去他的减肥,去他的胡萝卜,她要吃!她要吃肉! 大不了以后出门都裹着斗篷,反正现在的衣服也越穿越厚了嘛。 当然了,穆棉棉彻底放飞自我之后,之前积攒下的,对君玉珩的怨念并没有因此儿彻底消失,只不过是不再积攒了而已。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还能有什么,是比一顿热腾腾的火锅更加幸福的事呢。 穆棉棉做梦的时候都在涮火锅呢,天亮的时候愣是被她自己做的梦给馋醒的。 于是,她一大清早就出门买蔬菜跟肉去了,这里可没有现成的火锅底料可用,她还得自己熬个麻辣锅底先。 冷飕飕得买完东西回来,穆棉棉推开门便看见了君玉珩。 他双手负在身后,神色静朗,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的样子,一边想着还一边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这可真是稀罕,打从义诊结束之后,她还没见过君玉珩在午饭之前出现在楼下过呢,甚至连早上的那顿也全都给她省了。 那么今儿个是怎么了呢,终于从疲劳状态恢复过来,不用再睡懒觉了? “嘿,今天起得可真早啊,是不是肚子饿了?”她向他打着照顾,拎着菜篮子往厨房里走,将东西全都放下之后,才又从厨房里冒出了头来,“可是我今天是在外面吃的早饭,而且估计你也起不来,就没帮你也多带一份。怎办,还能坚持的住不?要是坚持不住,你自己先出去买点什么垫吧垫吧,中午咱们涮火锅。” 虽然还没能吃到嘴里,但光是提起“火锅”这两个字就令她心情愉悦,穆棉棉乐呵呵的笑了一声,又缩回厨房里去开始忙活。 君玉珩的步子停下,听见穆棉棉在厨房里哼起了欢快的小调,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之后,来到厨房门边。 他只穿着件略显单薄的玉色长衫,乌发清清爽爽地束在发顶,露出额头上的美人尖,便显得眉眼格外的俊朗。 “我有事,得离开一段时间。” 声线中,有些不太自然的沙哑,这引起了穆棉棉的注意。 “你穿的太少了吧?”她将一颗萝卜从菜篮子里拿出来丢进水盆里,转过脸来,皱着眉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看看我穿多少,再看看你自己,没有更厚一点的衣服穿了么?不然我今天出门给你买两件?” 君玉珩又不缺钱,断然不可能是舍不得买衣服的,那么问题可能就出在他自己不愿意买,或者根本就是他不愿意穿了。 君玉珩低下头轻轻咳嗽一声,“不用,我不冷。” 穆棉棉无语地抿着唇角。 好吧,弄清楚了,就是他自己不愿意穿的。 真没想到啊,君玉珩居然会是这种人,要风度不要温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若要俏,冻得咯咯叫。 您就咯咯叫去吧!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穆棉棉低头在菜篮子扒拉了起来,“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哪里?很远吗?要多久啊?”扒拉了半天,她终于把被压在最底下的几颗葱给翻了出来。 她对食物的关注度,远远高于了对人的,这显然是会让被忽略了的那人感到不大愉快的。 君玉珩安静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远倒不是很远,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嗯,好的呀,我知道了。”穆棉棉抬起头来,被外面的寒风吹得泛红的面颊上,显出一颗浅浅的酒窝,“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看家的。” 凡是常做家务的人肯定都深有体会,家里面有两个人的工作量,和家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工作量,那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终于可以放个大假,好好享受享受单身贵族的生活时间了,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笑。 凝视着穆棉棉欢快的笑脸,君玉珩又再次安静了一会儿,他企图寻找一些不一样的讯息,可她的脸上只有笑,而且还笑得挺开心的样子。 君玉珩:“……”听说他要离开,她就这么开心? 这个疑问,盘桓在他的心里,有些想开口问个清楚,可每次话到嘴边,他又不想说了。 穆棉棉终于给早上买的所有菜都找到了它们自己该待着的位置,抬起头,往厨房门口一瞧,君玉珩早就没有了人影。 她眨了眨眼,很快就再一次投入到火锅的准备当中去了。 ……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这个难熬的冬天,穆棉棉特意新买了一只可以直接往里面加碳的黄铜锅,比她原先自己组合的火盆加砂锅可好使多了。 -- 第59页 浓郁的汤汁在金色的汤锅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蒸腾的热气让整间屋子都暖和了起来。 穆棉棉给自己涮了片羊肉,吃得即开心又满足,红扑扑的面颊上满是笑意,那笑容,即好看而又可爱。 君玉珩坐在对面,一反常态的沉默,好像也没什么食欲。 穆棉棉都吃了好几片肉了,抬头望对面一瞧,君玉珩还一筷子没动呢,甚至连每顿雷打不动的三杯酒都没喝。 “果然还是着凉了吧。”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不听家长话的孩子的眼神,搁下筷子,她露出无奈的表情,“怎么办,要不然我先给你煮点姜汤什么的,不行的话,你再给你自己开个药方?” 君玉珩:“……”默默地拿起筷子,开始吃。 穆棉棉诧异了一瞬,也没再多说什么。 君玉珩自己就是大夫,他还能不懂怎么照顾他自己么,况且他既然已经开始吃东西了,那就说明他就算有点着凉也没什么大碍,多吃点热乎的,晚上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起来,说不准就好了呢。 痛痛快快地涮了顿火锅,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 穆棉棉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然后才进厨房把她那心爱的黄铜锅给洗刷干净。 她这边刚忙完,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君玉珩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幽幽地响起,“帮我煮一碗姜汤。” “啊——天哪!”穆棉棉被吓了跳,不是形容,她是真的被吓地跳起来了。 捂着心口,往身旁望去,她惊讶地问道,“你一声不吭躲门边干嘛?要是把我给吓死了,看谁来伺候你!” 清澈的双眼眸光幽幽,君玉珩竟然没有接茬,转过身,就这么走掉了。 穆棉棉拍着心口,盯着他的背影瞧,居然看出了几分凄凉的感觉…… 好吧,看来还是她失算了。 君玉珩终究还是成功的把他自己作生病了。 没办法,熬姜汤去吧。 穆棉棉垂着脑袋叹了口气,拖着吃饱后就特别想找个地方瘫着的身体,再一次钻进厨房里去了。 端着熬好的姜汤,她上了楼。 君玉珩已经非常非常自觉地躺下了,一动不动,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子上,眼睛睁着,望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模样看着有些瘆人。 穆棉棉将汤碗放下,赶紧捏了捏冰凉的耳~垂,“还有点烫,我先搁在这儿了啊,你待会儿自己起来喝。” 她转身,打算下楼,君玉珩低沉暗哑的嗓音在她身后幽幽地响起,“我身上疼。” 虚弱的,软~绵的音调,骤然唤起穆棉棉记忆里的某些情绪。 是她先入为主了,总以为君玉珩既然武功那么高强,那么他的身体自然也应该特别强~健,一点点小小的伤风感冒根本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才对。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前一段时间,君玉珩才因为一些陈年旧疾又是晕倒又是吐血,还吃了一种特别可怕的药丸呢。 拜托拜托! 千万不要因为这小小的感冒而再次引发他的旧疾啊,她的小心脏可受不住那么多的惊吓。 穆棉棉急忙回到床边,弯下腰,凑过去,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你觉得哪里疼啊?胃疼不?头疼不?” 君玉珩的视线悄悄躲开,“嗯,胃疼,头也疼。” “这么严重?”穆棉棉吃了一惊,“那你还不赶紧的!”她站直身体,有些慌乱地看向旁边搁着的姜汤,“怎么办?还喝吗?还是吃颗药丸压一压?” 君玉珩稍稍侧过脸,单手虚握成拳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不用吃药,喝点姜汤就可以。” 他是大夫,而且难受的又是他自己的身体,穆棉棉当然是无条件的信任,毫不犹豫的执行。 “那行。”她点了下头,伸出手去,“我扶你起来吧。” 浓密的睫羽低垂下来,将他的眸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君玉珩没说不要,那穆棉棉就当他需要好了。 之前她甚至还把他抱起来过呢,虽然用的是毫无美~感,而且还比较粗暴的手法,现在不过是扶他一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君玉珩是平躺着的,穆棉棉没好意思去扯他衣服拉他起来,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伸手托住了他的后脖颈。 顺滑的发丝紧贴在肌肤上,传来阵阵凉意,在那凉意之外,穆棉棉的手指也不小心碰到了他,很柔软,很温暖,君玉珩感觉脊椎一阵发麻,还不等穆棉棉使劲儿推他呢,他自己就坐了起来。 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穆棉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退开之后,君玉珩坐起来的姿势刚好完整的落入她的眼底。 平常穆棉棉自己起床的时候,胳膊肘都得撑在床板上借个力,可君玉珩居然不需要借力,完全靠着腰~腹的力量,笔直地坐了起来。 这下子,穆棉棉可算是彻底服气了,她说君玉珩怎么每天吃那么多从来也不见他的腰上面长肉呢,果然是背着她一直在悄悄的锻炼吧,那如果除掉那层长衫……里面是不是得有腹肌? 有几块? 六块? 八块? 那是不是还得有人鱼线…… 君玉珩为自己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身子往后,靠在了床头,然后他便注意到穆棉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肚子瞧,那张艳~丽的小~脸上的神情如同风起云涌一般的不断地变换着…… -- 第60页 面颊,似乎又变得更烫了一点,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全身都不对劲。 “……咳咳。” 穆棉棉猛的一下回过神来,稍稍地转过脸,俏皮而又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淡定的模样。 “喏,喝吧。”她端起汤碗,送到君玉珩手边。 君玉珩没去接,抬起头,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清澈而又明亮的双眼,墨色的瞳孔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漩涡在转。 穆棉棉被君玉珩的眼神盯得心里面直发毛,脑袋一抽,她问道,“不然我喂你喝?” 反正又不是没喂过,尽管她并不认为,他现在已经病得严重到需要人喂的地步。 君玉珩没说答应,却也并没有开口拒绝。 这样的话……那就还是老规矩,直接默认他是需要的就好。 上一次君玉珩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好像壳子里换了一颗棉花糖内芯似的又甜又软,穆棉棉将上一次的经验代入到这一次,估摸着,他大概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希望能获得更多的关心,却又不大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吧。 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典型的缺乏母爱的症状哦? 搬了椅子过来,穆棉棉在旁边儿坐下,伸手捏了捏被子的一角,“这个也有点薄了,不然我待会儿再给你加一床吧。” 君玉珩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靠在床头,动作慢吞吞的将被子往上拉了一拉,然后他抬起眼帘,眸光幽幽地与穆棉棉四目相对。 就在穆棉棉以为,他又要不好意思说的时候,君玉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穆棉棉顿时感觉全身都轻松了。 这样才对嘛,堂堂的七尺男儿,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好嘛,害什么羞呢,又不是新嫁人的小媳妇儿…… “那先把姜汤喝了吧,喝完了我就帮你拿……”穆棉棉往四周看了看,她以前还真没特别留意过,现在一看,君玉珩的房间里除了一个很高很大的斗柜之外,其余的全是书架博物架之类,果然是没有那种可以收纳东西的檀木箱子的哎,“对了,你这里有厚被子吗?要是没有的话,就先拿我房间的用。” 在楼下,她的房间里就有两个垒在一块儿的大大的檀木箱子,她的力气只够打开最上面的那一个,里头藏着好几床棉被呢,大概是原身的嫁妆来的,她全都检查过了,除了最上层的看起来好像被用过之外,底下的还都是新的呢,因此她自己也是从那里面取了一条拿出来盖,都没有再去买新的那么浪费。 君玉珩垂下眼眸,淡淡地回答,“就用你房间的。” “好嘞。”穆棉棉点了下头答应下来,然后舀了一勺姜汤,凑近唇边轻轻吹了一吹,“应该差不多了,喝吧。” 说了这么多话,原本还有些汤的姜汤已经降到了刚刚适合的温度。 一碗姜汤让君玉珩喝完,穆棉棉让他先乖乖躺下,又仔细替他将被角掖好。 “真的不用再吃点那种特效药丸?”她笑着开起了玩笑,“我记得那个药丸得用酒送服吧,虽然你今天的额度已经用完了,但是我可以给你破例一次哦。” 君玉珩闭上眼睛,嗓音清淡又有些沙哑,,“不用。” “好吧。”穆棉棉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先休息吧,受凉感冒的话,虽然不管吃药不吃药都得好几天才能好,不过只要能捂出一身汗的话,应该就不会像刚开始那么难受了。” 下了楼,把汤碗直接丢进铜盆里,都没工夫立刻清洗,穆棉棉便赶紧回到房间给君玉珩准备被子去了。 这个世界可没有被套那么方便的物品,得手动将被里、被胎还有被面儿全都缝到一起才成。 这个活计,穆棉棉曾经见姥姥做过,所以前些天,她给自己添加棉被的时候,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搞定了,只不过需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她把檀木箱子里的被胎全都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挑了看起来最新,最厚实的那床。 压箱底的被胎,哪能直接就往身上盖哦,虽然外头没什么阳光,而且也已经到了下午,但好歹也得挂出去吹吹风,散散味儿什么的。 别人家都没有太多讲究,但是穆棉棉就特别不喜欢把东西晾晒在临街的方向,她打开通向后巷的窗户,然后直接将被胎搭在了窗台上面。 再找了根竹竿将被胎拍拍松,她又忙着到箱底去翻被里和被面儿去了。 差不过晾了有半个多小时,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沉,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穆棉棉将被胎收回来,放到已经铺开在床~上的被里上面,再平整的放上被面,穿了针线,开始缝了起来。 被胎很厚,不太好弄,穆棉棉套着顶针都还怕戳着手,所以就特别地专注认真。 说不清过了多久,她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抬头一瞧,君玉珩就只穿了一件月牙白的中衣,薄薄的外衫披在肩上,站在门口。 穆棉棉吃了一惊,“跑下来干嘛?还不把衣服穿好,出汗没有?万一吹了风病情加重怎么办?赶紧回去躺着去!” 君玉珩拉着衣襟,眼眸低垂,声音更低,“冷。” 没生病之前是个英雄,厚衣服不穿,厚被子不盖,现在生了病,成了狗熊,终于晓得冷了? -- 第61页 穆棉棉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你先赶紧到我床~上来暖和暖和,我这边就快要缝完了,待会儿把你跟被子一起打包送上去。” 君玉珩站在门口没动,望着她,眸色黝深。 他要不这样,穆棉棉还没注意,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尖顿时就热了起来。 “那不然……”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再去看君玉珩的眼睛,心里面好慌啊,连针都有些拿不稳了,“不然你还是赶紧上楼去吧,我这边弄好了就给你送上去。” 然后,穆棉棉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响。 穆棉棉是盘腿坐在床~上的,她又低着头,正好能看见君玉珩的脚步停在了床边。 她急忙往床尾挪了过去。 然而,君玉珩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依旧是很不好意思的,但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穆棉棉抬起头来,朝君玉珩望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乱糟糟被她堆在床里的两床棉被。 糟糕! 她的脸顿时好像被火烤过一样的滚烫。 “那那那……那什么……”穆棉棉慌里慌张地眨巴着眼睛,摆了摆手,就连舌头都打结了起来,“反正叠的再整齐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弄乱啊,我这叫合理的节约时间你懂吧?”咽了口吐沫,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了,“而且……而且我每隔几天都会整理一下的啦,不过就是整理的习惯跟你不太一样罢了……” 何止是不太一样? 根本就是完完全全大不相同。 她有见过君玉珩整理过的床铺啦,简直就像是有强迫症一样的整整齐齐,她甚至都要怀疑君玉珩叠被子的时候,是不是还用尺子量过。 而她的整理……就只要把被子拉拉整齐就好…… “不是,我跟你解释那么多干嘛。”解释道最后,她还解释出气性来了,干脆嘴巴一撇,“你爱上来不上来,反正最后感冒难受的又不是我。” 说完,穆棉棉低下头,一门心思继续缝她的被子,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君玉珩做起事情来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她不想注意,却完全没办法不注意到。 他将被子铺好,然后才钻进被窝里去,没有躺下,只是靠坐在床头边。 穆棉棉能感觉到君玉珩在看她,她开始紧张,有好几次都差点戳到自己的手指头。 等到她终于将被面缝好,那么冷的天气,她的后背上居然冒了一层薄汗。 “我的天,终于完成了。”穆棉棉下了地,捶了捶酸痛的后腰,把被子随便的往中间折了一下,费力巴拉的抱了起来,“走吧,我帮你把被子抱上楼。” 那团被穆棉棉胡乱~揉在了一块儿的被子,超过了她的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开满了花朵的大山压在她的脑袋上似的。 如果穆棉棉知道君玉珩对这床被面的真实想法,她一定要大喊一声冤枉,箱子里只有这种样子的被面,她又没那个本事给他现变一个出来。 不过君玉珩虽然对那满是花朵的鲜艳被面相当嫌弃,却并没有明显的表示,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将穆棉棉抗在肩上的被子接了过去,“我自己可以。” “哦,也好。”穆棉棉其实也不想再跟他上楼,总觉得,他们俩还是赶紧分开比较好。 君玉珩将被子重新摊开,然后重新折叠。 穆棉棉在一旁看着,说道,“今天晒的时间不够,可能还是会有一点味道,先将就一下吧,明天要是天气好的话,我再抱出去多晒晒太阳。” 被子重新叠好,看起来至少比原先的体积小了一半。 君玉珩将被子夹在臂弯里,淡淡道,“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去医馆交代一下,后天一早就走。“ “后天就走?”穆棉棉一听这话,急忙跟在了君玉珩身后,“可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不再多等两天,这样带病上路,难不难受先不提,万一加重了怎办?” 君玉珩往楼上走,脚步不停,“不能耽搁了日子,这点小病小痛,扛着吧。” “哎不是……”穆棉棉忽然无话可说,因为她很舍不得就这么放弃即将到来的愉快假期啊,可是看君玉珩现在这个样子,她就会觉得自己好自私哦,甚至感到良心不安。 她在心里面好一番纠结,等到她纠结完了,都已经跟着君玉珩重新回到楼上了。 君玉珩将厚被子盖在原先那床薄被上面,回头一看,穆棉棉一脸难受的模样。 他微微扬起眉梢,眼神中带着疑惑。 穆棉棉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叹了口气后问道,“你只能一个人去吗?我能去不?” “你去?” “是啊,我去。我感觉你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而且还是带病上路,我跟着,好歹还能照应你一点。” “你愿意?” “我~干嘛不愿意?” 他看着她,眸光幽幽,“之前听说我要走,你好像很开心。” 其实只是很平静,很清淡的音调啦,但穆棉棉莫名地感觉心虚。 “啊?”穆棉棉不仅心虚,还特别的尴尬,她当时真的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嘛,“……呵呵,你一定是看错了……” 君玉珩:“……” 回到楼下,穆棉棉感觉自己快要累死掉了。 她一头栽倒在被子上,像是懒猫似的趴了一会儿,干脆踢了鞋,钻进了被窝里去。 -- 第62页 被窝里暖暖的,那是他的体温…… 穆棉棉拉紧了被子,就只露出了一张红透了的小~脸,“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万字大章来啦~ 第三十四章 初冬的早晨是宁静的, 夜间的雨水将整个洛城都清洗了一遍, 打着旋的寒风中似乎都吸满了冰冷的水气。 这个季节, 哪怕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多赖上五分钟都是幸福的, 可是她脑袋里总想着君玉珩的身体怎么样了,昨晚休息的如何,有没有变得好些…… 其实,如果不赶着出门也就罢了, 大不了就在床~上多躺几天。 可是不成啊, 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上路, 甚至就连今天君玉珩都无法好好休息, 还得去一趟医馆, 把该交代的全部都好好的交代个清楚。 这些念头像是漩涡一般在她的脑子里转来转去,这个床啊,穆棉棉就有些赖不下去。 赖不下去就起来呗, 正好今天要做的事情好多。 楼梯扶手上冰冰凉凉的,穆棉棉就只摸了一下就不想碰了,一边搓~着手心一边走到门口,屋里头安安静静的, 也不知道君玉珩到底起来没有。 清了清喉咙, 她冲里屋喊了一声, “起来了吗?”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里间的屋子里便有了些轻微的动静。 不多时,君玉珩穿戴整齐从里面走了出来,穆棉棉仔细瞧了瞧他的气色, 发现他居然是神清气爽,肤色白~皙中又带着些红~润的样子。 担忧的心肝儿终于妥帖下来,她微微笑了笑,开口说道,“看来昨晚休息的不错,是不是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好很多。”君玉珩回答,他的声线也恢复了清朗,半点沙哑的感觉都没有了。 穆棉棉诧异地扬了扬眉,如果是她着凉生病,没个一星期是绝对好不了的,没想到他却只需要一晚上而已。 实在有些忍不住,她夸了一句“体质不错,”紧跟着就敛了笑,埋怨道,“但是体质不错也不是你不加衣服的理由啊,怎么还是穿的这么少?” “麻烦。”君玉珩看了穆棉棉一眼,轻吐出两个字来。 “哈?”穆棉棉有些傻眼,她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嫌穿衣服麻烦的呢,“怕麻烦,你怎么还穿了身上这两件呢?” 君玉珩很快反问,“你希望我不穿?”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叫她该怎么回答?! 穆棉棉鼓了鼓嘴,严重怀疑他在占她的便宜,“嘁,你爱穿不穿,不穿受罪的是你自己,有本事再冻生病的时候,别喊冷,别叫我给你煮姜汤啊。” 连珠炮似的蹦跶完,穆棉棉扭头就蹬蹬蹬地往楼下跑。 君玉珩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跑远,嘴角微微牵动,跟在了她的身后。 闹别扭归闹别扭,闹别扭的时候说出来的都是气话,完全不用负责任的。 刚一回到楼下,穆棉棉的那些别扭劲儿就全都没了,转头望向君玉珩,眼睛眨也不眨地问道,“什么时候去医馆?” 他跟着她走向厨房,“用过早饭就去。” “在家吃?外面吃?” “去外面吃吧,省时又省事。” 省时又省事,这话可真是说道了穆棉棉的心坎里去了。 明天就要跟着君玉珩一起出远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穆棉棉今天的计划就是买买买,还真没什么心思把时间浪费在厨房里头。 各自洗漱,暂且不提。 收拾打扮利索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常去的一家馄饨摊儿。 每人都点了一碗馄饨,君玉珩还多点了两笼汤包,穆棉棉只从蒸笼里抢到两只包子,最后结账的时候,他居然还嘀咕了一句“没有吃饱”。 穆棉棉决定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不管怎么说,在离开馄饨摊儿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别提多么舒服了。 一起走到岔路口,穆棉棉冲君玉珩摆摆手,“我去逛街了啊,你也赶紧去医馆吧,早去早回,别在外面逗留太久吹了风。” 君玉珩轻轻“嗯”了一声,“银子带够了么?” 穆棉棉可从来没打算问君玉珩再多要什么钱,但是听他这么问了,还是觉得心里面挺高兴的,好像也感觉更加温暖了一些。 “够的够的,你放心好了。”她乐呵呵地笑着回答。 两人就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君玉珩去了医馆,穆棉棉直接跑去买衣服去了。 还是吃早饭的时候忽然产生的新思路呢,君玉珩口中的麻烦,恐怕并不是觉得穿衣服麻烦,而是认为买衣服麻烦。 穆棉棉仔细回想了她和君玉珩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发现君玉珩的衣品很不错,但是来来回回,貌似统共就那么几件。 每件衣裳都是朴素中透着低调,低调中又藏着华丽,价格不会便宜。 但是每件衣裳看起来都已经是半旧不新的了,粗略估计,至少已经穿了两三年的样子。 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分析下去,难道君玉珩近两三年都没有买过新的衣衫?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君玉珩的母亲大约是两三年前过世的,那么他和原身穆棉棉也是在两三年前成的婚。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母亲还在的时候,君玉珩的生活显然会被安排的妥妥当当井井有条,可是母亲一走,他立马就变成根草了,换来那个糟心的原身上~位,原身不去找君玉珩的麻烦,不给他惹事都要谢天谢地了,还指望她照顾君玉珩的生活,每天准备一日三餐,换季的时候替他打理好合适的被褥衣物? -- 第63页 拜托哎,想都不要想的好吧! 至于君玉珩自己,这么长时间下来,穆棉棉已经对他很了解了,他只要有酒有画日子过得就算是相当完美了,逛街买衣服这种事情……他还真有可能是因为嫌麻烦而懒得去。 不喜欢逛街,这大约是所有直男的通病? 像君玉珩这种性格的人,还真就需要某宝或者某东替他解决买东西的问题,可惜这里没有。 以前,穆棉棉就是被君玉珩那张完美的脸蛋给唬住了,现在,君玉珩在她的眼里,就像个固执的不肯听话的小孩,需要有人盯着,有人约束,还要有人照顾他…… 哦……她忽然感觉肩上的担子好重…… 来到成衣铺,穆棉棉从里衣到外袍,从腰带到冬靴,捡最好的给君玉珩每样来了两套。 其他的都还好说,就是这贴身的里衣……由她来准备的话,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好意思。 穆棉棉都没好意思拿在手里面仔细的挑,就在掌柜的介绍之下,匆匆瞥了两眼,然后立刻就拍板定了两套。 感觉耳朵渐渐得开始热乎起来,她赶紧摇摇头拍拍脸颊,“别瞎想别瞎想,这是工作,这是工作!” 抱着大包小包的从成衣铺里出来,穆棉棉又在脑袋里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全都清点了一遍,基本上都准备齐了,不过考虑到他们将要出门在外,君玉珩貌似还缺少一件质地优良的斗篷。 穆棉棉给她自己就准备了一件兔毛斗篷,她一直很喜欢斗篷这样的单件,只不过在原先那个世界的时候一直不太好意思在外面披,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打算把斗篷披个过瘾,并且,她现在打算给君玉珩也准备一件。 又走了好几家店铺,穆棉棉才终于遇到了一件她能瞧得上眼的。 那是一件狐狸毛的斗篷,纯白的皮毛里面找不到一根杂毛。 想上手摸一摸都不成,掌柜的舍不得,除非是确定了要买。 穆棉棉也很喜欢毛绒绒软~绵绵的东西,但她在那个世界要买的话,从来只买人造的。 当然价格原因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觉得只是为了保暖而已,居然要猎杀那么多的动物,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发达到可以生产出替代品来,想要即美观又保暖,除了皮毛之外,并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 于心不忍,但她也只能入乡随俗。 况且就君玉珩那个性子,若是挑得差了,估计他都不能愿意穿。 穆棉棉自己也想买最好的给他,就觉得他那样的颜值、身材、气质,也只有这件白狐斗篷能配得上他了。 有句谚语,叫做“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 传说有一个叫孟尝君的人,他有一件白狐裘,是由许许多多只白狐腋下的皮毛缝制而成,价值千金,天下无双。 穆棉棉看中的这件,没有天下无双那么夸张,但也是凑足了好多只白狐腹部和背部的皮毛缝制的,价格自然不低。 掌柜的报出的价格,居然比她买得最贵的那身裙子还要贵出十几倍! 穆棉棉一想到她辛辛苦苦存的小金库转眼间就要被洗劫一空了,就心疼的想要吐血,但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颇有气势的勇敢的喊出那一句,“我买了!拿下来,让我摸~摸看先!” …… 御仁堂。 君玉珩交代谢荣事情的时候,莲翘一直躲在外面偷听。 该交代的全都交代完之后,君玉珩记着穆棉棉让他忙完了就赶紧回家,便对谢荣说道,“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明天早上过来接我。” 谢荣忙不迭点头,“我办事,公子尽管放心就好。” 莲翘听到这里,心头一慌,急忙贴着墙根往角落里躲了进去。 然后她就躲在角落里偷看,见君玉珩很快走远了,才闷闷不乐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谢荣拿着刚刚记下的单子从屋里头出来,莲翘急忙迎了上去,“手里面拿的什么?能让我也瞧瞧吗?”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公子吩咐要准备的一些药材。”谢荣抬头望了莲翘一眼,又再次低下头去,“哦对了,明天我要跟公子一起出趟远门,听说帝都有好些姑娘家用的东西咱们洛城都没有,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回头我给你捎些回来吧。” 莲翘伸着脖子往清单上瞥了两眼,最上面那张清单之上,确实只有些药材的名字,可清单一共有好几张呢,她还想知道底下的那几张上面还写了什么。 不过谢荣一直拿着,她总不能直接伸手去抢,只能暂且按捺住了好奇心。 莲翘咬了咬唇,开口道,“帝都比咱们洛城繁华多了,好些东西我都没有见识过,又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啊,与其让你给我带回来,还不如我亲自去看看呢。” 谢荣拿着清单往存放药材的库房里走,似乎并没有多么留心莲翘说的话,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这么说也对,可是你爹估计没时间带你去吧?” 莲翘有些失望,谢荣竟然没有听出来她的意思。 “为什么非要我爹带我去不可?”她的声音有些尖锐起来,不过因为她的嗓音原本就尖细,所以比较难以察觉罢了。 存放药材的库房算是御仁堂最重要的地方了,平时都是上锁的,统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君玉珩手里,一把由谢荣管着。 -- 第64页 这次他们俩一同出门,谢荣的这把钥匙,就得委托给莲翘她爹保管。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谢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听见莲翘这么一问,开门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他转过脸来,满脸乐呵呵的表情,“不是你爹领着你去,还能有谁啊,换个人要领你去,你爹也不能答应啊。” 莲翘撇撇嘴,“那可不一定。” 谢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怎么说?” “要是公子领我去,你说我爹会不会答应?” 谢荣愣了愣,随即就笑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莲翘急了,发狠似地一跺脚,“怎么就不可能了,不信你去问问我爹!” 原本谢荣只是以为莲翘在说着玩,可是看她这幅认真的模样,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先不说你爹答不答应,你怎么就不去想想公子会不会带你去啊?” “公子都能带上你了,为什么不能带上我?”莲翘理直气壮,下巴也扬了起来,“我又不会给你们添什么麻烦,我还能同时照顾你们俩呢!” 谢荣不擅长与人斗嘴,尤其不擅长和女人斗嘴,莲翘这么一喊,他感觉脑仁儿都要炸了,“你先别着急上火,是公子不带你去的,又不是我,你也犯不着冲着我来对不?” 莲翘好像多委屈似的抿了抿唇,“谢大哥,对不起啊,我刚刚只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要对你喊的。” “嗨呀,我是没什么所谓,你别去公子跟前惹事就行。”谢荣想了想又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次夫人也会跟着公子一起,这里面就没你的事儿,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一听说穆棉棉也要去,莲翘的表情立马就凝固住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今天医馆不忙,中午饭我们凑合凑合自己解决,你出去玩儿会儿去吧,别不开心了啊。”说话间,谢荣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门,“我这儿还忙着,可不能跟你再闲扯了。你放心,等回来的时候,你谢大哥我啊,肯定给你带好多好东西回来,你尽管放心好了,去不去帝都都一样。” 莲翘回过神来,更加不死心了,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声调也可怜巴巴的,“你帮我跟公子说说,明天也带上我吧,既然夫人也去,那再带上我不是更好吗,我还能陪着夫人解解闷呢。” “说了也没用,公子肯定不会带上你的。”谢荣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你还没嫁人呢,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没嫁过人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懂!” “胡说什么呢!”谢荣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听话,自己玩儿去,别再想这件事了,不可能的。” 莲翘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可是,她真的好想和君玉珩一起去帝都啊。 尤其她现在知道了,穆棉棉会和君玉珩一直在一起的,如果她不能跟着一起去,她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真的会嫉妒死的! 莲翘知道自己在谢荣这里肯定是得不到帮助了,于是,她决定靠她自己来想办法。 半点都不耽搁,莲翘径直跑回了家。 爹还在医馆里做事呢,家里面就她娘一个,也只有这样,她才方便说话。 其实莲翘她爹原本就没答应莲翘也跟着来医馆做事,小姑娘家家,等年纪到了之后,安心等着嫁人就好,何苦出来抛头露脸的受这个罪,他们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 后来是莲翘见过君玉珩之后,就开始在她娘跟前又是撒娇又是赌气又是流眼泪的折腾了好几天,她娘心疼宝贝女儿,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答应向丈夫说情。 从小到大,莲翘一直知道,她爹很宠、很宠她娘,只要她娘和她爹提的要求,她爹就没有一件是不答应的,甚至就连她娘只生了她一个女儿,肚子里便再没有了动静,她爹都顶~住了家里面祖父跟祖母的压力,始终没有纳妾,到现在,祖父跟祖母都过世了,他们家基本上也就是她娘说的话最管用了。 莲翘打算还是跟上次一样,先说服她娘,然后再让娘去说服爹,可是她没有跟上次同样多的时间,只能咬咬牙豁出去了,虽然会感觉很对不起娘,可这也不能全都怨她任性,谁叫他们商量着要给她找婆家的? 既然是他们逼她在先,那么她为了自己的将来做出些努力,也不能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吧? …… 君玉珩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穆棉棉还在外头逛街没能回来呢。 以前从来不会去注意屋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可现在,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他竟然也会不习惯这种冷清了。 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着门外时有时无的叫卖声,君玉珩忽然挪动脚步,往厨房去了。 穆棉棉扛着一大堆的东西撞开屋门,一进门就朝楼上喊,“我回来啦!你在家吗?在家的话就下来帮我拿下东西啊!” “我来了。”君玉珩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穆棉棉转头望去,“你在厨房啊?” 他的眸光如同风吹烛火般的闪烁了下,淡定道,“嗯,想喝杯热茶。” “我也想喝。”穆棉棉的神情有些疲倦,嗓音更显疲惫,“我想喝奶茶。” 君玉珩眨了下眼睛,“奶茶……好喝么?” -- 第65页 “好喝,有空我可以试着坐坐看。”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一口气儿都不带喘地说道,“不过现在你能先过来帮我把东西都搬到楼上去吗谢谢!” 君玉珩过来帮忙,将所有东西全都拿起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快要被淹没了。 他的神色有些诧异,“这么多东西,全都拿到楼上?” 穆棉棉挥了挥胳膊,点点头,“对啊,全部。” “……都是买给我的?” “呃……逛街嘛,刚好遇见了,觉得还蛮合适你的就买了。又碰巧今天银子带多了有点膨~胀,所以一不留神就买多了一点。”穆棉棉笑了起来,眸光流转之间,别有一种灵动的况味,“哎呀无所谓了,这些东西又不会坏,留着慢慢穿呗。” 君玉珩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抱着那一大堆的东西稳步向楼梯上走。 穆棉棉的双手全都空了出来,感觉轻松到了,叽叽喳喳地跟在他的身后。 “哎对了,明天我们不是正好要出门吗,你记得一定要穿上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哦,这样会显得比较有仪式感。” “还有披风,披风也披上知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一颗浅浅的酒窝,“我可是特意给你也买了一件和我的那件披风差不多一样的呢,你知道这叫什么啊?” “叫什么?” “叫情侣装啊。”说出来的时候感觉有些羞耻,但越是这样才越是要大声的说出来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光明磊落心怀坦荡嘛,“我们不是要以夫妻的身份一起出去吗,要是我已经在过冬天了你还在过春天,别人肯定会觉得我们俩很奇怪的。”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穆棉棉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会儿了。 君玉珩走在前头,抱着那堆东西径直往内室走,却并没有再接她的话了。 穆棉棉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大满意,走快了几步,跑到了君玉珩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叉腰,瞪着眼睛鼓着嘴,“我说,好歹给个反应啊,到底穿不穿给句话。你要不穿,我立马拿去退了去。” 他看着她,神色平静而又温和,清澈的眸子凝视着她的双眼,她仿佛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 他说,“好,我穿。” 低醇静朗的嗓音中带着隐隐的笑意,若仔细听,甚至还能体会到一丝丝的宠溺。 穆棉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勾起唇角,笑了。 第三十五章 自从穿进书里之后, 穆棉棉就一直在洛城里头打转。 这次的旅行虽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可是越临近出发的时间, 她反而越来越兴奋起来, 这种感觉,竟然让她怀念起了上学时和朋友们一起出游时的情形。 听君玉珩说谢荣也会和他们一起去,穆棉棉就连早饭都吃的心不在焉,一直竖着耳朵等马车来接他们呢。 终于, 房门被轻轻敲响。 穆棉棉嘴里还咬着半根油条, 抬头朝君玉珩望了过去。 君玉珩比她淡定的多, 优哉游哉地喝完了碗里面的最后一口豆浆, 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去开门了。 没吃完的早点可以和其他的零食一起带到马车上吃, 但是喝豆浆的碗总得洗了,趁君玉珩去开门的功夫,穆棉棉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厨房。 君玉珩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居然不是谢荣,而是莲翘和莲翘她爹。 “我们家莲翘一直都想上帝都去见见世面,可惜我一直都没能脱得开身,昨儿个听谢荣说, 公子正好要去帝都走一趟, 晚上我跟莲翘她娘一合计, 就想请公子通融一下,把莲翘也给带上。” 莲翘她爹的嗓音低沉而又疲惫,还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的感觉。 “我跟谢荣都已经说好了,这一路上他会负责照看莲翘, 而且我给莲翘也准备了辆马车,让她别有事没事儿的麻烦公子。” 穆棉棉洗了碗从厨房里出来,见君玉珩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说去拿个行李什么的,免不了就有些奇怪。 “怎么了?不是谢荣来了吗?”她走到君玉珩身后,视线往门外瞧去,就见莲翘站在她爹的身后,低着脑袋望着自己的手指,看不大清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穆棉棉下意识又看向莲翘她爹。 怎么说呢…… 莲翘她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整张脸好像都有些发红的样子。 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送行的哦…… 穆棉棉悄悄拉了拉君玉珩的袖摆,君玉珩偏头朝她望了过来,她朝莲翘父女俩的方向瞥了瞥嘴,然后使劲儿眨了眨眼。 君玉珩的表情已经明显不太愉快,他正要开口,另一辆马车快速的驶了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吸引过去,谢荣从马车上跳下来,朝莲翘他们父女俩望了一眼,硬着头皮来到君玉珩跟前。 “公子,你看这……”谢荣也为难,这边不敢得罪君玉珩,那边又得给莲翘她爹面子,反正他是夹在中间最悲催的那个,里外都不是人。 穆棉棉一看门口停着的两辆马车,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呀。 无非就是莲翘也想跟着去,又怕君玉珩不答应,只能发动身边的一切力量来替她达成心愿了吧。 莲翘会这么做,穆棉棉并不感觉奇怪,她只是好奇,莲翘她爹究竟是怎么被莲翘说服的哦。 -- 第66页 “现在就出发吗?”她可不打算搅和进去,准备撤离战场,“我去把行李提出来。” 谢荣一听,急忙道,“哪能让夫人动手,行李在哪儿呢,我来我来……” 君玉珩到底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直接把莲翘丢给了谢荣,他领着穆棉棉一起坐上了他让谢荣好好整顿了一下的马车。 穆棉棉坐在窗口,掀开布帘子朝外面看。 莲翘她爹好像一直在和莲翘交代着什么,而且表情特别的严肃。 两辆马车中间其实隔得不算太远,但是莲翘她爹说话的声音很轻,所以穆棉棉压根什么也听不到。 看多了就觉得没意思了,穆棉棉正打算收回视线,一阵寒风刮过,莲翘额头上的刘海全都被吹了起来。 莲翘被风吹得眯了眼,赶紧用手将刘海理顺。 但是穆棉棉还是看到了,莲翘额头上的一块淤青。 放下了车帘,她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像是她胡乱猜想的那样,她只能希望,最好不是。 …… 穆棉棉和君玉珩乘坐的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就明显比莲翘的那辆要大上一些,原本应该是准备让他们三个人一起坐的,现在谢荣陪着莲翘去坐另一辆马车了,那他们这边的车厢,便愈发显得格外宽敞起来。 迄今为止,穆棉棉见过的最好的一辆马车,是周小姐的那辆,车厢内部经过了精心的布置,看起来即华丽又舒适。 而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这一辆马车,各方面的内饰虽然看似不属于华丽的那一类型,但是要论起舒适度,真的是好得没话说了。 身后靠着软软的垫子,穆棉棉实在不愿意为难自己去保持什么所谓淑女的形象,自在随性的歪在那里,手里面还抓着一把从家里面带出来的瓜子。 从家里到城门口还有不远的路呢,大街上全是人也没什么好瞧的,她就只有靠着一边看君玉珩一边嗑瓜子来打发时间了。 人长得再美再帅,让他裹条破麻袋再来看看? 所以还是得说,人靠衣装,佛装金装嘛。 君玉珩现在披着那条白狐斗篷端坐着,神色静朗,眼眸轻阖的样子,还真美得跟神仙似的,叫人百看不厌。 手里面的一把瓜子磕完,穆棉棉伸伸懒腰直直腿,开始给自己倒茶。 马车正在行驶,难免会有些摇晃,因此她提着小铜壶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茶水溅出来弄~湿~了马车车厢。 眼角的余光瞄到一只手伸了过来,那只手的目标,显然是她身边装着瓜子的小篓子。 “不,别动。”穆棉棉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现在的你不适合嗑瓜子,真的。” 见过神仙嗑瓜子的嘛? 那形象也太幻灭了吧,她还怎么继续打发时间。 君玉珩显然是不太可能明白穆棉棉心中的真实想法的,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他的手指也就顺势转了个方向,又往她装满了零食的小竹篮里摸了进去。 穆棉棉没吭声,继续小心翼翼给自己倒茶。 等她倒完茶,抬头一看,君玉珩从零食篮子里摸出来一只酱鸭头。 “等一下!”穆棉棉突然大喊一声,君玉珩被她这么一吓,刚刚才拎起来一点点的酱鸭头就这样又掉了回去。 车厢里,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车厢外,被吓了一个激灵的车夫,有苦没处说,只好甩了一下马鞭。 君玉珩的胳膊还伸着,望着穆棉棉的眸子里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什么……”穆棉棉舔~了舔唇,又眨了眨眼,然后把刚刚倒好的一杯茶给君玉珩递了过去,“我是怕茶洒了……给,快喝吧。” 君玉珩挺有大~爷派头的将茶杯接了过去,慢悠悠地喝了,将杯子放回穆棉棉的手上,视线又再一次落在了竹篮子里头。 不过这一次,还不等他亲自动手,穆棉棉就伸手进去,摸了半天,将压在底下的一包粽子糖给掏了出来。 “尝尝这个吧。”她捏着一颗粽子糖,送到君玉珩嘴边。 君玉珩静默着,一瞬不瞬的望着穆棉棉的手指……以及那颗粽子糖,在那一瞬之间,他的眼眸清澈平和如同秋泓,仿佛再也没有什么旁的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穆棉棉心跳有些加快,但她仍旧维持着淡定的模样,将那颗糖又往他的嘴边送了送。 他低下头,默默地吃了。 一不留神,他的唇碰到了她的手指,温凉柔软,穆棉棉却好像被电到了一般,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依然还是相当镇定的,并没有像她的心跳一样,那么的慌乱…… 君玉珩微微垂下眼眸,含~着糖,舌尖在唇~瓣上轻轻扫过。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吧! 穆棉棉都看呆了,不过她总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很快就回过神来,催促他,“闭上眼睛。” 君玉珩眉目不动,俊俏的容颜微微低垂下来,然后,依着她的话,慢慢地闭上眼睛。 “很好。”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那么穆棉棉就又能变成一条好汉,她抿着嘴偷笑,慢慢道,“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闭着眼睛,很专注很专注的仔细品尝哦,只有这样,你才能体会到这颗糖的与众不同之处。” 君玉珩坐得很稳,俊朗的面容如同一块上等的美玉,安静听话的好像一只乖巧的兔子。 -- 第67页 耳穆棉棉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渐渐地开始变了味儿,变得像是一只小狐狸,是一种小小计谋得逞之后,狡黠而又嘚瑟的微笑。 她悄悄地、悄悄地伸出手,从小篮子里,慢慢地拿出一只酱鸭头,换一只手,慢慢地又拿出一只酱鸭头。 别小看了这两只酱鸭头,昨儿个她逛街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这个卖鸭头的小摊子,买的人不要太多,感觉迟一步都有可能买不到的样子。 鸭头、鸭脖、鸡爪什么的,穆棉棉就好这一口。 于是,她赶紧跑去买了。 本来她是应该可以买到的,可谁能想到呢,排在她前头的一位大娘愣是把摊子上剩下的酱鸭头全都给包圆了。 真是挺让人泄气的,穆棉棉当时也想就这么算了。 可是那地方离家好远,下次再有功夫过去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想来想去不甘心,她就厚着脸皮和那位大娘商量了一下,好不容易这才匀过来两只。 穆棉棉眯着眼睛,咬着唇,窃喜着转身,正打算把一只酱鸭头往嘴巴里送,身后的君玉珩,忽然间轻轻咳嗽了一声。 穆棉棉动作一僵,脸上的笑也变成了紧张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转身,因为她还抱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万一,他真的就只是咳嗽一生呢? “你在做什么?”君玉珩的嗓音听起来倒是挺平静温和的。 但穆棉棉还是瞬间就变成了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蔫儿了。 鼓足了勇气,她的嘴角弯弯,挤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磨磨蹭蹭磨磨唧唧很不情愿地转过身,她望着一手一只的酱鸭头,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 事实已经相当的明显了吧,哪里还需要她再来个补充说明 君玉珩颇有兴致的看着她,似乎对她这种小小的偷吃行径,即觉得意外又觉得有趣。 穆棉棉顶不住自己内心的压力,默默的,乖乖的交出了一只鸭头。 君玉珩一点帅哥包袱都没有的样子,完全没有跟她客气,几下将口中的粽子糖嚼着吃完,紧接着就开始啃起了鸭头。 长的好看就真的这么了不起嘛,居然连啃个鸭头都能显示出一种优越感来。 不过,穆棉棉现在并没有多少欣赏的心情罢了。 她瑟瑟发抖的坐在一边,心里面好像有冷风在吹。 昨天她一定是脑袋抽筋了,才会认定君玉珩肯定不会吃这种东西才对,要是早知道他居然也会啃鸭头,昨天半夜她就该把这两只鸭头给啃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哦…… 第三十六章 出发前, 莲翘她爹给她上的课相当惯用, 马车在路上跑了一天, 她就在自己的马车里呆了一天, 就连午饭都是让谢荣给她送到马车上,她自己一个人吃的。 谢荣替莲翘打了圆场,说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一路上都靠在车里头没怎么说话。 君玉珩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他太冷血, 可说句公道话, 一个人原本就性格淡漠的话, 他还真就不会刻意的去针对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 穆棉棉对莲翘的状况大概心里面稍微有点数, 但这件事且不说究竟是不是她猜想的那样,就算是,那也是绝对不能拿到桌面上来明说的。 穆棉棉觉得这会儿莲翘恐怕不好太乐意见到她,可他们几个既然一起出来了, 那也算是个临时团队, 关心过问几句还是需要的, 然后又将粽子糖分了一半出来,让谢荣带给莲翘,路上随便吃吃打发时间。 谢荣似乎有些诧异的样子,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 替莲翘向穆棉棉道了声谢。 穆棉棉又不是个憨子,一直以来,谢荣对她的态度几多变化,她又不是从来都不知道,她知道,全都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她只不过不说罢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个人的人品究竟如何,就算说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用,还是得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才行。 吃完了午饭,下午又接着赶路。 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天色完全擦黑之后,他们才终于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到了客栈。 他们一行人刚进门,客栈小二便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哟,几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谢荣跟着一起出来,就是来负责他们这一路上所有饮食跟住宿的安排交涉的,钱不用他出,只需要扮演一个类似于导游的角色。 这边客栈小二刚问完,谢荣便回答道,“给我们三间上房,另外我们还有两辆马车跟两个车夫,也把他们安顿好喽。至于饭菜,劳烦给我们送到房里头去。” 三间上房,显然会是她和君玉珩一间,莲翘一间,谢荣自己一间这样的安排。 穆棉棉垂眸望着地面,淡定地微笑着。 她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了,自然也早就考虑好了基本的对策。 谢荣说完之后,大家都没有提出异议,店小二就给他们安排房间去了。 第一间房,穆棉棉赶在谢荣前头问了莲翘。 “这间屋子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可以,就先给你。” 谢荣微微愣了愣,“呃……对,”他也劝说莲翘,“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都累坏了,快进去吧。晚上想吃什么就跟小二说,或者先考虑考虑,待会儿我再过来问你。” -- 第68页 穆棉棉和谢荣都对莲翘表示了关心,这让莲翘心里面很是受用,可说到底,穆棉棉和谢荣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 莲翘期期艾艾的朝君玉珩望了望,君玉珩却放空了心思一般望着前面,脸上的神色即清浅而又寡淡。 “那我就先进去了。”眼底满是失落,她声线喃喃地回了一句,慢慢地迈出脚步往屋子里挪。 店小二可不是个清闲的差事,一看这间房已经分配好了,立刻就领着穆棉棉、君玉珩和谢荣三人,再次往前头走了几步。 莲翘见大家伙儿都没再注意她,半个身子走进了门里之后就停下了脚步,躲在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穆棉棉和君玉珩住的那间屋子,跟莲翘那个房间中间又隔了两间,谢荣的房间离他们又更远了一些。 既然都已经回到房间了,穆棉棉也不想麻烦店小二再多跑一趟,干脆利落的点了几样菜,当然也没忘记给君玉珩准备半壶好酒。 就这小半壶的酒,穆棉棉还打算自己也要跟着沾一点光呢。 她怕自己认床认枕头认被子晚上失眠,就想着干脆喝两口,晕晕乎乎的好睡觉。 这些琐事,很快就安排妥当。 关上房门之后,正式的谈判这才刚刚开始呢。 哪怕他们特意要了客栈的上房,但其实住宿的条件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获得大幅度的改善。 屋子的面积不大不小,只是足够他们俩人各自占据一块领地,不至于非得挤一块儿那么尴尬,但要说可以完全的互相不受干扰,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啊。”穆棉棉搓了搓手,走到屋子中间,先指了指西边儿,“床、榻,”她又指指南边,“二选一。”摊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先选,剩下的那个归我。” “我选榻。”君玉珩眸光清澈,压根就无需考虑,直接回答。 穆棉棉嘴角弯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很有绅士风度。”她点着头道,“那今晚就先这样,明晚我们俩再调换,这样才公平公正嘛。” 君玉珩似有若无的点了下头,还真不太好分析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穆棉棉不是那种喜欢自寻烦恼的人,管他是什么意思呢,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当务之急,她还是先找个地方趴上一会儿,她那已经僵直了一天的小蛮腰啊,可得好好地舒展舒展,听说马车要在路上走十来天呢,这要是还不好好休息保养,搁谁也受不了啊。 客栈的床,就甭指望能有多舒坦了。 穆棉棉先拿手拍了拍,好像没拍出多少灰尘来,又顺手往地面上掸了掸,弯下腰凑近床铺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甚至还吸着鼻子闻了一闻。 运气不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哎,凑合凑合,问题不大。 穆棉棉像条板凳似地趴下了,两条胳膊交叠在一块儿,下巴搁在胳膊上头,她的后脑勺上可没长眼睛,但她总感觉君玉珩正在背后偷偷地嘲笑她。 她忍不住嘟囔,“不许笑啊,不然明天不跟你交换了。” 房门这时候忽然被敲响。 穆棉棉实在懒得动弹,大姐大似地挥挥手,“我跟你赌一块桂花糕,敲门的肯定不是店小二。” 君玉珩要是跟她赌,他就是个傻~子,这才多久啊,估计也就够店小二来回上下楼走一趟的,更别提还得做那么多的菜。 所以他非常明智的保持了沉默,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莲翘,君玉珩和穆棉棉非常一致的没有感到意外。 君玉珩是完全的无所谓不上心,而穆棉棉则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莲翘已经安静了整整一天,穆棉棉就估摸着她也差不多该忍耐倒头了,哪怕身体不舒服,找个机会说上一两句话还是可以的嘛。 “我找……”莲翘有些犹豫不决,“我找夫人。” 穆棉棉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呢,听到这里不禁扬起眉梢愣了愣。 居然是找她的? 这倒是有些稀奇,而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君玉珩可没有穆棉棉那么多的想法,直接转身离开了门边。 穆棉棉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居然好像听见了骨头咔咔响的动静,吓得她没敢动作太大,慢悠悠小心翼翼的,先坐了起来,然后才站起身来。 “你找我?”来到门边,她微笑着问道,“有事吗?” 莲翘的表情为难,好像那些话有多么的难以启齿。 穆棉棉就一脸疑惑的安静等着,想看看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一个人待着好害怕,晚上你可以陪陪我吗?” 晚上,这个时间段可就很长很长了。 穆棉棉不太确定莲翘的意思,“你是想让我搬到你房间去,陪你一起过夜?” 莲翘急忙点点头,“可以吗?我真的很害怕。” 其实她很喜欢一个人住,而且也不会觉得害怕,但如果非要和另一个人分享同一个房间的话,那么和莲翘住在一起,显然要比和君玉珩待在一起方便的多吧。 穆棉棉和善地笑着,她几乎都想要感谢莲翘送来的及时雨了。 “可……”她才刚刚张口,脖子后头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用穆棉棉的话来说,有妖气! -- 第69页 于是,“可以”两个字,硬生生在嘴边被她给说成了“可是。” “可是……”穆棉棉回头朝君玉珩望了一眼,果然啊,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呢,“可是,我也好害怕啊,而且我晚上离开我们家玉珩就会睡不着……” 口区! 天哪,这居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在你跟来之前,就应该考虑好这些问题。”君玉珩走过来,将穆棉棉拉到身后,毫无情绪地说完,当着莲翘的面,把房门关上了。 穆棉棉在旁边儿都看呆了,现在她的心里面就只有两个字:无情。 虽然无情,偏偏还谁都不能怪君玉珩说得不对…… ……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 客栈内的喧闹声,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的消失了。 窗外黑沉沉的,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之上,屋子里静悄悄的。 穆棉棉像只小虾米似的蜷缩在被子里,气息软~绵而又平和,显然已经适应了与君玉珩在同一间屋子里住宿,并且已经睡熟了。 君玉珩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的,他从榻上起身,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月色朦胧,从半开的窗户里悄悄地溜进来,如同一层清淡的、弥漫着的烟云笼罩在她的侧脸。 柔美的恬静的睡颜,如同一块质地最最上乘的羊脂玉,温温润润。 君玉珩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悄悄地向着穆棉棉的眼前伸了过去。 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她。 然后……他的手在穆棉棉的眼前左右轻轻晃了一晃。 穆棉棉闭着眼,睡意沉沉,就连气息都没有半点变化。 君玉珩收回了手,再一次放缓脚步,走到自己随身的包袱旁边,从一堆衣物里,摸出了一只,通常都是用来装药丸的小小的瓷瓶。 小瓷瓶的瓶口用木头塞子塞得紧紧的,用力拔~出来的时候,轻轻的“啵”了一声。 君玉珩单手覆盖住瓶口,朝穆棉棉那边望了一眼,见她仍旧一动不动的蜷缩在被子里,一仰头,他将小瓷瓶里的酒,一口闷了。 以前可以想喝就喝的日子,他甚是想念。 可眼下这种只能偷着喝的日子,他竟然也还觉得不错。 君玉珩又抬眸,望向穆棉棉,半晌过后,他回到分配给他的榻上去安歇就寝。 客栈的硬榻,他甚至连完全平躺下来都做不到。 曲着腿,翻了个身,君玉珩将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他开始考虑,既然客栈的床铺那么的宽窄,中间放床被子,剩下的位置都足够他们俩躺下的,那他们俩又何必要委屈自己,轮流来睡这种硬榻? 第三十七章 窗外, 太阳已经从厚厚的云层里冒出了头来。 穆棉棉是被君玉珩给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脑袋依旧糊涂着呢, 乍一看到床边的君玉珩登时就愣住了, 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发出声音来,“你……怎么会在我房间啊?” 刚刚睡醒时的穆棉棉神色有些呆萌,面颊粉扑扑的, 耳边的发丝略微有些凌~乱, 偏偏她的嗓音也是慵懒中又透着一股子浓浓的软糯, 真是怎么瞧怎么就觉着特别的可爱。 君玉珩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然后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一边儿, “该准备出发了。” 一听到“出发”这两个字,穆棉棉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一些,“哦……对。” 反应过来之后, 穆棉棉终于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的微笑,然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你转过去啦,不要看我。” 君玉珩不由面颊有些发热, 是他疏忽了, 因为两人昨晚休息前都没有褪去外衫, 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关系,却忽略了穆棉棉到底是个姑娘家,肯定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昨天吃晚饭时穆棉棉特意多喝了几杯,为的就是能晚上睡个好觉。 别说, 这招还真的挺有效果。 睡觉的时候,穆棉棉从来不喜欢身上裹得太多,在家里时,要不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她甚至连中衣都不会乐意穿的,可是她昨晚不仅穿着中衣,甚至连外衫也全都裹着呢,竟然也没觉得多难受,躺下去沾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挺香。 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起床的时候得哆嗦一阵。 穆棉棉一边哆嗦着一边扒拉着头发,又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或许因为她昨晚睡得还挺老实的,外衫裙子都没给她压得太皱,只是略微有些不太平整。 出门在外,哪里就那么多讲究了,反正外面的斗篷一罩,谁也看不出来不是。 “我好了,你转过身来吧。”穆棉棉跑到包袱里去把梳子和小铜镜翻了出来,然后坐到窗边亮堂的地方开始梳头。 君玉珩站在一旁稍稍瞥了两眼,忽然转身,拉开房门出去了。 穆棉棉梳着头,眼神一直跟着君玉珩的背影出了门去,然后将已经疏通顺的长发团吧团吧,固定在了头顶。 这都大半年下来了,她还是没能学会那些复杂的发髻到底该怎么捯饬呢,根本原因其实还是她从来也没想过要认真去学,反正她的各种改良版丸子头已经足够应付一切场合了。 最后再在丸子头上点缀了一小朵珠花,梳妆打扮完毕。 穆棉棉把两人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都归拢好了之后,君玉珩回来了,一手提着铜壶,一手端着铜盆。 -- 第70页 在这个世界,想走个长途可真不容易,不容易外加不方便,幸亏他们有自己的马车可以装东西,因此铜壶和铜盆都是他们从家里面带出来的。 当然这些都是由穆棉棉安排的,如果只有君玉珩自己出来,他可能连换衣的衣服都不会带的,就只带上他自己这个人。 外头那么冷,早饭肯定要吃饱吃好吃热乎的。 四个人各占了桌子的一边,专心地吃着东西,气氛莫名的尴尬,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穆棉棉和莲翘面对面地坐着,她虽然没去刻意地注意莲翘,但是在抬起头来夹小菜的时候,还是无意间撞见好几次莲翘在偷偷看她。 每次莲翘都会飞快地挪开视线,所以穆棉棉一直没能看清莲翘的眼神,自然也就无从去琢磨莲翘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了。 穆棉棉只能这么估计,莲翘大约还在为昨晚被拒绝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吧。 吃完了早饭,谢荣去退房结账。 剩下君玉珩、穆棉棉还有莲翘他们三个,坐着再喝一杯热茶。 莲翘捧着暖烘烘的茶碗,一早上头一次对穆棉棉露出了腼腆的微笑,“粽子糖很好吃,谢谢你。” 穆棉棉从热气腾腾的茶碗中抬起头来,也是微微笑着,“我那儿还有,今天再分你点吧。” 莲翘好像来了兴致,急忙道,“我昨晚害怕,实在睡不着,天不亮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动静我就起来了。然后我壮着胆子出门查看,发现竟然是店小二起来干活了,我就拿了点银子给他,问他借了厨房,做了些简单的糕点,我们今天一起吃吧。” 穆棉棉微微地笑着,眼角的余光瞄到君玉珩,难得这个吃货,竟然在听到糕点的时候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害怕的一夜睡不着觉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糕点也是特意天不亮就起来为他做的,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从她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都难免觉得莲翘有些可怜了哎…… 尽管莲翘的这种可怜,其实根本的原因还是在她自己的身上,可是作为一个前辈来说,穆棉棉确实有些不忍心就这么看着莲翘一门心思的一条道走到黑了。 君玉珩的冷漠,他的无情,每一次都是在告诉莲翘一个讯息,可惜莲翘始终听不懂,或者说,莲翘不愿意听懂。 大约在明确地听见君玉珩说不喜欢她之前,莲翘还会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穆棉棉相信,只要莲翘去向君玉珩表白一次,君玉珩是绝对不会不跟莲翘说清楚的,可现在的问题是莲翘自己不肯说,完了还一个劲的要对君玉珩好,却从来不愿去管她对他的好,君玉珩究竟想不想要。 穆棉棉朝君玉珩望了望,“不然今天我去莲翘那边待着吧,我想尝尝她做的糕点。” 君玉珩抬起眼眸向穆棉棉瞧去,虽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往不好的方向变化,可他的眼神看起来却也不像是乐意答应的样子。 “让谢荣过去跟你,你们男的跟男的,我们女的跟女的,这样比较能聊得到一块儿去嘛。”穆棉棉眯着眼睛笑,嘴角是浅浅的可爱的小酒窝。 穆棉棉不知道是,每当她这样子笑起来的时候,君玉珩都会变得难以拒绝她的要求,哪怕是他心里面不乐意,他也只会闷在心里面同他自己较劲。 看见君玉珩点了头,穆棉棉笑得更加欢乐。 她急忙又对莲翘说道,“以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要是再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千万别再去开门了。害人之心不可有,可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莲翘听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望的样子,也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她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她的脸上就只剩下开心的表情了。 其实穆棉棉大概能猜到莲翘真正想要结果是什么,可她只能做她自己主,还没那个本事能管到君玉珩头上去呢。 离开客栈,莲翘像是好姐妹似的挽着穆棉棉的胳膊,两人一同往莲翘的马车那边走。 谢荣还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他只是有些犯愁,莲翘那马车小,三个人坐里面得多挤啊,况且他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女人挤在一块儿也不大合适。 谢荣大多数时候就是一根筋的,心里面明明都已经直犯嘀咕了,还下意识地跟在穆棉棉和莲翘的后头,往莲翘的马车那边走。 君玉珩从来都是走在头一个的,他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马车边,回头一瞧,谢荣在穆棉棉身后站着,貌似正等着上马车呢。 “老谢,你在那边干什么?”君玉珩立刻就出声问了,清冷的音调之中掺杂着明显的不耐烦的情绪。 穆棉棉之前一直在听莲翘说话,也是这时候回过头才发现,谢荣竟然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谢荣都被君玉珩喊愣住了,穆棉棉赶忙打起了圆场,“今天我跟莲翘打算一起唠唠嗑。” 这样说,谢荣就懂了。 “哦哦哦,好好好。”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了圆滑却不狡猾,反而有些憨厚的微笑,“那我去跟公子一起。” 其实谢荣的内心是拒绝单独和君玉珩待在车厢那种封闭的空间里的,君玉珩身上自带的那种冷漠气场,估计也就只有女人会喜欢了,他这种粗糙的大老爷们儿还是更喜欢和豪爽热情的人待在一块。 但如果在莲翘和君玉珩之间让他挑一个,谢荣果断的选择君玉珩。 -- 第71页 没有君玉珩这个干扰因素,穆棉棉和莲翘俩人相处的还挺愉快。 凭良心讲,莲翘做的那些点心,按照家常吃吃的标准来评判的话,味道还是不错的。 俩人喝着茶,吃着点心,唠着嗑,时间比起昨天来,简直就像是飞,唰的一下就过去了。 整整一天,莲翘好像彻底忘记了君玉珩这么个人,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粘在穆棉棉的身边,两人挤做一堆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搞得穆棉棉原本好打算找机会开导开导莲翘呢,到最后居然彻底忘了这一茬了。 今天运气不错,天还没黑,他们就赶到了客栈。 还是跟头一天一样,大家很快分好了各自的房间。 穆棉棉相当的自觉,一进房间,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冲着硬榻去了。 君玉珩跟在后头默默地关了门,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没能说得出来,想来想去,他还是先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穆棉棉将小包袱丢在一边儿,然后坐在硬榻上,稍微用力地墩了几下,“哎呀,难怪早上我看你眼底好像都有点发青了呢,这么硬的家伙,能睡得好才怪。” 君玉珩喝着茶水的动作微微停顿,眉梢也不露痕迹的微微挑起,一口将杯子里茶水喝完,他抬起头,淡定地望着穆棉棉的方向,“晚上,你还是睡床。” 穆棉棉正用手掌再次测试硬榻的坚硬程度呢,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真这个必要。” 她坐在榻上,满脸笑嘻嘻的模样,一双脚还不老实,脚尖摇来摆去的,“况且咱们昨天不都说好的嘛,我总不能让你吃亏啊。再说了,咱俩换着来,统共一人也轮不到几天,哪儿就那么娇气了,我皮实着呢。” 君玉珩眼眸低垂,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忽然觉得还有些口渴,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暖呼呼的茶水下肚,他感觉全身都热了起来,“我是说,反正床那么宽,在中间隔一个什么东西,我们可以进水不犯河水。” 穆棉棉愣住了,就那么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君玉珩。 君玉珩被她瞧得面颊发烫,背过身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可他还是觉得有点渴…… “你可以吗?”这个问题从穆棉棉的嘴巴里面冒出来,就好像一阵狂躁的飓风从他的心头掠过。 君玉珩被呛到了,差点把肺给磕了出来。 “我为什么不可以?”他的面颊绯红一片,也不知道是被呛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穆棉棉幽幽地看着君玉珩,“哦,我这不是看你平时都跟只孤狼似的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嘛,所以有点好奇……”说到这里,她的身子往前倾,瞧着他的眼神里面已经明显透露出疑惑的讯息,就连语气都显得严肃起来。 “你真的能接受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反正是没那么容易相信的。 君玉珩缓缓垂下眼眸,不太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可以。”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被他说得即别扭而又害羞。 穆棉棉睁大了眼睛望着君玉珩,幽幽的叹了口气,“那你昨天就说出来不就好了嘛,也省得晚上还受一夜的罪了。” 她这么一说,可就轮到君玉珩愣住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放心我?” “放心啊,肯定放心。”穆棉棉这么回答着,忽然笑了,“你看你长得就不像是那种人嘛。” 真的,就凭君玉珩的颜值,他就算不是那种人,都有的是姑娘想要扑他呢,所以这么算起来,反倒是她赚到了才对。 穆棉棉的回答,不是君玉珩真正想要听到的。 事实上,他真正想要听些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君玉珩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热热的,软软的,像是泡在一碗热腾腾地甜粥里…… 如此,这就算是说定了。 穆棉棉将房间里的一只廉价花瓶般到了床~上,然后一只手比划着,凭空画出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呐,这就是楚河汉界了。”她笑眯眯的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的睡相还是可以的,一定不会越界。” 君玉珩:“……”这种话,难道不该是由他来说? 照旧,穆棉棉晚饭的时候又喝了酒,既能暖身子,又能帮助入睡。 她倒是心胸宽广的,脑袋沾着枕头就开始迷糊了,迷糊了一会儿之后就彻底睡着了。 难为君玉珩,像根木头似的笔直的躺在外侧,别说动了,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窗外,月亮爬上了小楼的尖尖一角。 毫无睡意的君玉珩终于悄悄地起床,从穆棉棉的小包袱里摸出了那面小铜镜。 油灯的光线比较昏暗,他一手拿着镜子,一手将油灯举在脸颊旁边。 君玉珩望着铜镜上有些模糊的倒影,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八章 客房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 穆棉棉被吵醒, 下意识伸了个懒腰。 手背一下子打在冰凉的花瓶的上面, 惊出她一身的冷汗, 急忙睁开眼,扑过去将碰倒的花瓶抱住了。 花瓶不值什么钱,可万一花瓶砸了君玉珩的脑袋呢,他那可是漂亮而又聪明的脑袋啊, 被砸傻了多可惜。 然而当穆棉棉抱住了花瓶之后, 竟然发现君玉珩压根就不在床~上。 -- 第72页 她稍稍一愣, 难道她今天又起迟了? 花瓶冰冰凉凉的, 抱在怀里面一点也不舒服。 穆棉棉将花瓶放到了床脚, 然后往床的外侧爬了一些,视线在屋子里一扫,发现君玉珩披着白狐斗篷, 坐在硬榻之上,手腕撑着脑袋,正闭着眼睛打盹呢。 心里面暗道了一声,“果然还是不行的吧。”穆棉棉忍不住扁扁嘴, 掀开被子起身, 拿过她的兔毛斗篷赶紧披在了身上。 不知道君玉珩是睡沉了还是不想动弹, 穆棉棉走到他的身边儿,弯着身子,脑袋凑到他跟前瞅了他半天,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好吧, 如此看来,他应该还是睡沉了。 看来看去,穆棉棉真的想不注意都难,君玉珩眼底的青黑又更加严重了一点,“哎呦喂,看来昨晚还是没能睡好啊,真没想到,你认床的毛病还挺严重。” 君玉珩的睫毛颤了颤,穆棉棉赶紧站直身子往后退开。 然而他只不过是掀了掀眼皮,似乎是因为困倦以至于眼睛很不舒服,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穆棉棉拢着斗篷站在一旁,看见这样一幕,忍不住就笑了,“行了,知道你很可爱,别揉了,回头再把自己给揉成个兔子。” 君玉珩抬起眼眸,原本清澈的眼睛现在变得雾蒙蒙的,好像是看着穆棉棉的方向,但仔细看地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焦距。 穆棉棉去给他倒了杯浓茶,他缓缓地接过去,靠在嘴边慢慢地喝,全程处于一种游神的状态。 “天天晚上睡不好觉这怎么能行啊,白天还得赶路,这不是受罪嘛。”穆棉棉摸着下巴琢磨,“不然我给你破个例,晚上你可以从三杯增加到四杯,会不会对睡眠有帮助一点?” 精神头瞬间就这么来了,君玉珩一口将杯子里的茶水全都喝了,好像还不够似的又舔了舔唇。 “六杯。”他抬眸看她,眸光清亮,哪里还有半点没睡醒的影子,如果不去注意他的熊猫眼的话,“六杯应该会有用。” 穆棉棉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要真想喝,别说六杯,就是六十杯都行啊,只要你不怕再喝得胃出~血。” 君玉珩好像忽然被按下了静止按钮,端着一只空杯子静默了一瞬,然后撇开脸去,低垂着眸子,淡淡道,“不是胃出~血。” “那是什么?”穆棉棉早就好奇了,刚好现在逮着机会,就想着能不能稍微打听点儿什么出来,“你自己就是大夫啊,怎么平常也没见你弄点什么药给你自己调理调理?” 君玉珩低下头,神色落寞的样子,微微沉吟,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回答。 一看他居然如此郑重,穆棉棉都不敢出声去打扰他,温顺在一旁等着,就想听听看他最实诚的回答。 半晌之后,君玉珩站起身来,披着雪白的狐毛斗篷,慢慢地踱步到了窗户边上。 他看着窗外,眼神放空,居然多了些超凡入圣的模样。 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随缘,即可。” 穆棉棉:“……”为什么会忽然感觉心里头毛毛的啊…… …… 经过头两天的磨合期,之后的路程,总算是逐渐变得顺风顺水起来。 他们到达帝都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芦花般的雪,漫天飞舞,将天地间的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松软的白。 在城门口排队进城,队伍好半天都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谢荣等得心急,从马车上下来,跑到城门口打探去了。 穆棉棉带着兜帽站在马车上看雪,心情却是安静而又平和的,这些天,她当真是已经把随遇而安这几个字修炼到了极致。 谢荣还没有回来,但商客旅人全都在城门外堵成了一堆的原因,却已经揭晓。 一队气宇轩昂的将士们从城门内走了出来,无数高举着的旗帜中,穆棉棉眼尖地发现了“傅”家的标志。 傅凌天身着玄色铠甲,坐骑却是一匹雪色宝马,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提着一把红缨□□,挺拔的身姿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之中,是何等的英姿勃勃。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激动起来,他们欢呼,他们呐喊,他们为勇猛的将士们鼓舞送行。 唯有穆棉棉,静静地看着出征的队伍,居然产生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绪…… 百姓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穆棉棉急忙闭上眼睛,使劲儿的摇了摇头,企图把脑袋里冒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部都驱赶出去。 太不吉利,赶紧重想! 可她又想到了什么? 她居然就只能想到“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句子…… 穆棉棉目送着出征的队伍越走越远,彻底放弃了治疗。 这下可好,她的脑子里又冒出来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果然啊,提前预知了剧情也不是件好事,穆棉棉感觉心脏很不舒服,闷闷得疼。 看小说的时候,作者只写出了男主傅凌天的戏份。 他会受伤,他会受到巨大的搓着,但他还有重来的机会,他还能康复,他还能重上战场,甚至成为护国大将军。 而那些陪同傅凌天一起上战场的人呢? 对那些同样参加了战斗的士兵们,作者仅仅只是一笔带过而已。 -- 第73页 可是,现在,穆棉棉看见的,已经不单单再是一个个没有感情的简单符号,她看见的,全都是有着父母兄弟姊妹和亲朋好友们的无限牵挂的,活生生,年轻轻的灵魂。 穆棉棉是感性的,感性到什么程度? 这么说吧,她曾经在大学寝室里和室友一起看了一部纪录片。 那部纪录片讲述的是,两只大狗熊,被黑心的无良商贩关在笼子里,活生生的在身上掏出一个洞,就为了提取熊胆,而且这样的折磨,在大狗熊死去之前是无休无止的,因为那些黑心的家伙们,根本不会那么容易的允许大狗熊们死去。 当时室友正一边嘎吱嘎吱的吃着薯片,一边义愤填膺的大骂那些残忍的家伙,忽然听见旁边的穆棉棉一直在吸鼻子,室友转头看去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因为穆棉棉不知道什么开始,都已经悄无声息地流了一脸的泪了。 这只不过是众多事件中的其中一件而已,就比如现在,在脑子里不断的冒出那些令人悲伤的念头之后,穆棉棉又开始控制不住她那颗柔软的心了。 谢荣回来的时候,正巧就撞见穆棉棉在那儿拉着袖子擦眼泪呢。 “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 谢荣的嗓门儿把马车里的君玉珩给炸了出来。 穆棉棉赶紧把脑袋上的兜帽给拉得紧紧的,就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来,“哭什么啊,我是被风吹到了。” 感觉到君玉珩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脸上打转,穆棉棉跺跺脚,弯着腰往马车里钻,“哎呀,冷死了,我还是到里面去待会儿。” 君玉珩看着穆棉棉的背影消失在布帘后面,又向着出征的将士们的方向望了望,视线接触到“傅”家的旗帜时,双眼微微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 紧紧捏在掌心里的平安符都被汗水污染了,陆欣月艰难而又狼狈地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断地、努力地寻找着可以引起傅凌天注意的机会。 可是看着那些军士们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样子,陆欣月就心慌的不得了,以至于始终无法找到她所认为的,合适的机会。 越是找不到机会,她就越是心慌又心急,她越是心急又心慌,就越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简直就是成了一个死循环。 渐渐的,陆欣月是即恼火又委屈,真是恨不能大哭一场,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她,让所有人看到她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而陆欣妍此刻所谓的不容易,还得从她和傅凌天返回帝都时开始说起。 这两人一起从洛城返回帝都之后,陆欣月每天都在闺房里面等着定远侯府派人上门来提亲。 尽管傅凌天已经不再看好他们俩的亲事,不再想娶她,可陆欣月始终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那就是傅家的老祖宗能够说服傅凌天,让他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接受这门亲事,更接受她。 可是陆欣月每天等啊……等啊……,、却还是只等来了傅凌天亲自登门谢罪。 陆欣月的心里头这叫一个恨啊,不是跟他说了不用赔罪,赔罪,怎么还是一根筋的跑来了?! 于是,陆欣月欺骗父母,说自己去寺庙里抄经修身养心,实际上却女扮男装和傅凌天结伴同游的事情彻底暴露了,可陆欣月看来,身为她的亲生父母,难道不应该维护她的名誉,对傅凌天施加些压力,让他娶她吗? 可惜,陆欣月的父母并没有这么做。 陆欣月的父母,仍旧和上辈子一样,无情的将她给抛弃了。 既然得不到父母的帮助,陆欣月就只能依靠自己。 于是,她吵着闹着要去和傅凌天当面对质,被她的父亲嫌弃她丢人,把她关了起来,甚至同上辈子一模一样,还是关进了那个寺庙里面。 陆欣月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关起来了,却无人知道,她早就发现了寺庙里的一条隐秘的通道,可以让她随时随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也早就准备好了足够的银两,虽然还不够她一辈子的花销,可是应付眼下,绰绰有余。 定远侯府她进不去,也不能去,所以陆欣月等的就是这一天。 她特意求了平安符,打算在傅凌天出征的时候送给他。 只要他愿意同她说上几句话,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编出一套说辞来,提醒他在战场上千万小心,否则将会追悔莫及。 傅凌天倘若信了她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会加倍的小心,说不定,他甚至都不会受伤,这样他也就不会和那个废物女人再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傅凌天就算暂时不信她的话,等到他真的受了重伤之后,肯定就会想起她来,只要能想起她来,她也有点是办法,让那个废物女人滚的远远的! 陆欣月相当的笃定,一切已经尽在她的掌握之中,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穆棉棉! 穆棉棉站在马车上,人群中,她是那样的耀眼。 她的兔毛兜帽在她仰头去看天空的时候不慎落了下来,雪白毛绒的一圈围在她的面颊旁,衬得她水嫩嫩粉扑扑的面颊愈发得柔美而又艳~丽。 陆欣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又会出现在这里?! 最初的震惊,很快就被陆欣月的另一个发现变成了嫉妒。 穆棉棉居然在哭? 她为什么要望着傅凌天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 -- 第74页 深深的嫉妒犹如滔天洪水一般将陆欣月彻底淹没。 她懂了!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陆欣月穿着最最普通的男士粗布衣衫藏身在人群之中,她看见君玉珩从马车里出来了,她看见穆棉棉回避着君玉珩的视线,躲进了马车里去。 她看见君玉珩望着傅凌天离开的方向,神色阴郁。 看到这里,陆欣月那张已经被怒火跟嫉妒变得狰狞的面容之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君玉珩啊君玉珩,无论是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你是永远也逃不开被女人背弃的下场! 哼……活该! 第三十九章 在城外耽搁许久, 纷纷扬扬的雪花逐渐变少的时候, 他们终于进入了都城之内。 帝都果然是非同一般的热闹繁华, 比他们之前待的洛城, 强了不知多少倍去。 虽然街道宽阔,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进的速度,却慢得堪比乌龟在爬。 穆棉棉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面瞅瞅,已经在心里面开始盘算着, 往后的一段时间她该如何的逍遥快活了。 这一路走来还挺远的, 最终, 马车在一栋幽静雅致的宅子跟前停了下来。 君玉珩先行下车, 侧身站在马车边上, 一只手向穆棉棉伸着,一手背在身后,视线却只停留在脚下。 穆棉棉正处在兴奋状态, 乌溜溜的双眼正盯着这栋宅子的门脸打转,压根也没注意到君玉珩的神色如何,下意识扶了下他的手臂,她自己干脆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段时间, 我们就住在这里么?”她四下打量, 声线欢快而又清脆, “没挂客栈的牌匾啊,是他们自家开的民宿吗?” 谢荣领着莲翘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刚好接上这个茬,“这户人家不缺钱, 除了公子之外,别的人想住都没门儿。” “是这样啊……”穆棉棉朝君玉珩望了望,见他神色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却始终没有开口,心里面不由打起了鼓。 好像从他们在城外的时候他就已经表现的有些不大对劲了,一直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整个人仿佛都被一种寒冷的气息包围着。 不过她之前一直没有多想,还以为他只是觉得困乏了呢,毕竟这么多天的路走下来,他始终都处在睡眠不佳的状态。 君玉珩哪儿都不错,唯独喜欢生闷气这个毛病,一直令穆棉棉感到相当的头痛。 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说嘛,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这会儿不方便说话,回头找个机会,她肯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一对年纪稍大的夫妇从宅子里出来迎接他们,谢荣赶紧热络的上前寒暄起来,穆棉棉和莲翘也都分别同那对夫妇认识了一下,唯独君玉珩一直好像游离在另一个世界似的,完全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几乎是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一边儿。 穆棉棉有些看不下去,最起码基本的礼貌还是该有的吧,趁大家不注意,她悄悄的拉了拉君玉珩的衣袖。 君玉珩完全没有反应,穆棉棉努力地维持着微笑,还不等她再做些什么呢,那对夫妇却好像是见惯了君玉珩这样的状态似的,双双走过来对君玉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穆棉棉在一旁都看呆了。 什么情况这是? 为什么主人家反而要给客人行礼? 莫非……君玉珩曾经救了他们家什么人的命,从此就变成这家人的大恩人了? 穆棉棉咬着嘴唇,一脸深思的模样,还真是越想越觉得她分析得不错。 那对老夫妻请君玉珩先到花园里走走,说正巧园子里的一株红梅开得正艳不妨欣赏欣赏,而他们也恰好趁这个功夫,安排马夫把行李都搬进屋子里去。 穆棉棉担心君玉珩又不给反应,悄悄来到君玉珩身后,脚尖儿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脚后跟。 君玉珩静默一瞬,微微颔首,拢着白狐斗篷,慢慢儿地往花园里走去。 谢荣忙说他留下来帮忙,穆棉棉笑着道了声“辛苦了”,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莲翘站在原地有些犹豫,君玉珩去花园里看花,穆棉棉跟着他去是应该的,可是她呢? 她是跟还是不跟? 跟吧……她怕他又嫌她烦,那么她这一路上忍得那么辛苦,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不跟吧……她却又好不甘心呐…… 谢荣和那老夫妻俩说了几句话,转头就看见莲翘一脸纠结地站在原地,还不停的向君玉珩和穆棉棉离开的方向张望。 “莲翘,还愣着干嘛呢,快去啊。” 听见谢荣这么一说,莲翘仿佛是缺水的鱼一下子又回到了水里的感觉。 “哎。”她欢欢喜喜地答应一声,“我正要去呢。”话音未落,她便也经急急忙忙地跟过去了。 ……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随着君玉珩一起步入精致而又玲珑的花园之中,白雪皑皑之间,那抹鲜艳的红格外的引人注目。 穆棉棉的脑海中猛然跳出了这个诗句。 枝头上压了雪,艳~丽的花朵层层叠叠坠在雪间,幽香扑鼻。 君玉珩来到树下,微微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 穆棉棉原本还想趁现在四下无人的机会,去问问他是不是又有了什么烦心的事情,然而现下,她站在他的身边,却并不想去破坏此刻这份宁静而又美好的感觉了。 -- 第75页 她微微的偏过脸来,便看见他静静伫立着的模样。 梅花的颜色,红艳胜火。 他的颜色,清秀~挺拔,清冷俊逸,容颜胜雪。 一时之间,穆棉棉恍惚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比梅花要好看多了…… 察觉到穆棉棉的视线,君玉珩微微转头,看向了她,眸光不似他常常看着她时那般的温和,但也比他瞧着旁人的时候有温度多了。 穆棉棉有些心虚,就好像是贪吃的小孩偷吃糖果时被逮了个正着那样的感觉,她轻轻咳嗽一声,淡定的移开视线,看向周边的风景,“这花园不错啊,有时间的话,可以多来走走。” 君玉珩没说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从树上摘下一小截嫩枝,枝头上是两朵并蒂的红梅。 穆棉棉正望着远处院墙上的一堆软~绵绵蓬松松的积雪,耳廓忽然被微凉的感觉碰触,紧跟着发丝间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轻轻触碰到了柔软的花瓣。 花瓣? 穆棉棉抬起头来,惊讶的眸子一下子望进他乌黑清澈的眼眸。 他看着她发间的梅花,神色似乎温和了不少。 穆棉棉:“……”完蛋!她现在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办?! 而在他们俩身后不远处,莲翘悄悄的躲在一块奇石后面。 她看见穆棉棉与君玉珩并肩而立,她看见君玉珩为穆棉棉簪上娇艳的梅花,她看见穆棉棉脸颊绯红,人比花娇…… 莲翘捂着心口退到了奇石后面,神色神色悲伤的闭上了双眼。 眼角浮现出君玉珩和穆棉棉安静地站在一起的画面,看上去那么的美好,她找不到自己可以加入的空隙…… …… 莲翘一直躲在石头后面,直到瞧见谢荣远远的走了过来,她才赶紧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好在谢荣什么也没发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是来交大家回屋取暖的。 谢荣和莲翘各自占据了一间厢房,令穆棉棉感到吃惊的是,她和君玉珩居然可以搬进主屋里去。 穆棉棉忍不住就想,君玉珩大概是拯救了这家中特别重要的成员,所以才能获得如此的待遇吧。 他们的屋子里,有一扇侧门。 那扇门,通往一个面积很大的木台。 整个木台几乎有大半都是悬空的,木台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湖。 穆棉棉不由感叹,这居然还是个湖景房? 如果是夏天,她绝对会很喜欢这间屋子没错,可问题是现在可是冬天,屋子靠湖水那么近,这已经不仅仅是冷的问题了吧,会不会被冻出关节炎来啦…… 望着脚下尚未结冰的湖水,穆棉棉下意识将肩上的斗篷又拉紧了一点,“我看我们得在屋子里多准备几个火盆。” 君玉珩转身往屋子里走,雪白的斗篷微微掀起一道优雅的弧度。 他说,“不用。” 穆棉棉缩着脖子跟在他的后头,急忙道,“用的用的,我怕冷。” 两人进了屋,穆棉棉第一时间先把通往木台的门给关紧关严,然后将门上挂着的布帘子拉拉平整。 身后,传来君玉珩不疾不徐的声音,“屋子底下铺了火道,我们回来的时候才开始烧,待会儿就能暖和。” 如此说来,这不就跟北方的暖气一样一样的嘛! 身为一个从未体验过暖气,过冬基本靠抖的南方人,穆棉棉已经幸福的快要冒泡泡了。 但是基本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免得被人瞧不起。 穆棉棉转过身,淡定地点了点头,“那还不错,这屋子的保暖措施还算凑合。” 君玉珩将肩上的斗篷解下,随手掸在了椅背上,再次开口,“这段时间,你就住卧房,我住书房。” 对于这个分配,穆棉棉自然还是相当的满意,但她也不忘多问一句,“书房里有床吗?你晚上能休息的好?” “有。” 面对她的关心,他却只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字。 穆棉棉真的很不习惯君玉珩这样冷淡的态度,她也终于想起来她该做的正经事儿了。 君玉珩往书房里走。 “等一下!”穆棉棉急忙喊道,“我有话要问你。” 他的脚步不停,“我累了,想要休息。” “不会很久。”穆棉棉紧跟上去,“我就只有一个问……” “砰。”书房的门,在她的眼前被无情关上。 “题……” 愣愣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瞧了半天,穆棉棉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也会有享受这种待遇的一天…… 第四十章 这栋宅子的主人家都挺随和的, 让大家管他们叫王伯跟徐妈妈就好。 穆棉棉打了个盹儿的功夫, 徐妈妈就把饭菜准备好了, 过来叫他们吃饭。 穆棉棉应了声, 然后去敲书房的门。 她把房门敲得咚咚作响,因为她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啊。 可结果呢,都过了这么多会儿了,君玉珩貌似还没打算消停呢, 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也不开门, 也不吭声。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况且穆棉棉她还不是泥人。 “爱吃不吃, 不吃你就饿着吧。”气鼓鼓的又往门板上拍了一下,这一下拍的有点重,手心火辣辣的疼, 穆棉棉心疼自己,掉脸就走。 -- 第76页 到了饭厅,大家伙都已经围坐在桌边等着了。 穆棉棉维持着淡定地微笑,开口道, “这些天他都没怎么睡好, 这会儿正补觉呢, 喊都喊不动,我给他留点菜待会儿送回房里头,诸位先吃。” 徐妈妈一听是这么情况,便从桌边起身, “那倒不如这样,我再去炒两个菜,搁在灶上温着,保准待会儿吃过了饭,菜还是热乎的。” 穆棉棉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人的人,脚步一转,跟在了徐妈妈的身后,“您先吃饭吧,厨房在哪儿,我去弄就可以。” 徐妈妈不肯,非要自己去做。 穆棉棉毕竟是客,争取了,没争取到,那就还是得客随主便,回到桌上开始吃饭。 然后,她就发现,人在生气的时候食欲就会特别的好哎…… 吃过饭,穆棉棉端着热热乎乎的饭菜回房。 她来到书房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打算敲门,第一下还没敲下去呢,她忽然发现,书房的门压根就没关严,还留了道缝呢。 穆棉棉举着手,低着头,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在嘛?”她立刻问道,“我给你送饭来了,在不在吱一声。” 眨巴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屋子里没人吱声。 穆棉棉抿着唇想了想,一伸手,直接将房门推开了。 屋子里,君玉珩慵懒地靠在圈椅里,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指握着酒壶细长的壶口。 这还不算,在他跟前的书桌上,还搁着一壶酒呢。 也不知道桌子上的那壶酒,究竟是已经喝完了,或是还没来得及喝? 穆棉棉端着饭菜,站在门口,无语了一阵。 她安静地看着他悠闲自在的一口口抿着酒,他却好像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好一会儿过去,穆棉棉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走过去,将饭菜轻轻的搁在了书桌上面。 “所以你现在是在抗议吗?”她问,“就因为我中午的时候没答应让你再多喝一杯?” 君玉珩微垂着头,眼望着酒壶,嗓音清淡,“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屋外的寒风吹动了树枝,树枝轻轻拍打在屋檐上,发出令人心焦的响声。 穆棉棉站在书桌边上,转头望了望窗户上的树枝的影子,然后开口,“不怎么样,你喝都喝了,我还能让你再吐出来?” 她将桌子上的酒壶提起来,左右晃了晃。 酒壶里半点动静也没有,还真是喝得干干净净。 她把酒壶放下,将饭菜往君玉珩跟前挪了挪,拿起筷子递给他,“吃点东西吧,不然很容易醉的。” 穆棉棉的嗓音轻缓而又柔和,半点没有生气的样子,看见他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这么体贴…… 君玉珩抬眸看了她一眼,半晌之后,终究还是放下酒壶,伸手将筷子接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他说。 穆棉棉可等着这一刻呢,眼疾手快的把君玉珩刚刚放下的酒壶给拿了过去。 君玉珩的动作立时就停住了。 他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之前的那壶你喝了也就喝了,但是这一壶,我替你保管。”穆棉棉慢吞吞地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严肃起来。 君玉珩沉默地看着她。 书桌上,油灯的光辉柔和明亮,也将他清冷俊秀的眉眼照得清晰。 穆棉棉心里面有些发憷,抱着酒壶,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给我。”他说,向着她伸出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枝轻轻敲击着屋檐的声音,闷闷地传进来。 “不给。”穆棉棉淡定地回答,同时望了望桌子上的饭菜,用眼神示意,“快吃饭,凉了再吃对肠胃不好。” 君玉珩不作声了,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眸光清亮。 穆棉棉其实心里面挺抖活的,但是面上却半点都不怂的模样。 她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 撑住! 必须撑住! 这次要是管不住他,以后他还不得造反? “穆棉棉。”君玉珩的嗓音再度响起,清朗温润,“你现在是在逼我?” 穆棉棉心弦一颤。 呵呵……居然都已经连名带姓的叫她了,下一步是不是还打算动手啊! 下意识咽了口吐沫,穆棉棉的脚尖儿已经开始往门口挪了,她微仰着下巴看着他,“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在逼我好不啦。” 什么也不说了,君玉珩搁下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穆棉棉的个头在女人之中不算矮的,可是在君玉珩的面前,立马就变成了娇小号的。 虽然身形娇俏,气势却半点不小,别看她面相柔美,惯常喜欢在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但是她的内心却是十分的坚强。 她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嘴角微微抿着,神色严肃,眸光坚定。 君玉珩静静的与她对视片刻,抬脚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 穆棉棉还在心里不停的念叨着“撑住!一定要撑住!”可真当君玉珩来到她跟前的时候,她的气势瞬间就垮了。 “不行,撑不住了!”一不留神,她把她心里面的话都喊了出来,抱着酒壶,扭头就往门外头跑。 “跑什么?”他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些嘲笑的意思。 -- 第77页 穆棉棉全都听见了! 心里面顿时就拔凉拔凉的,嘴角也挂下来了,眉头也皱起来了,眼睛也弯下来了,一脸惨兮兮的模样。 君玉珩的速度,哪里是穆棉棉那两条小细腿能比得上的。 才刚刚跑出去没两步,穆棉棉便感觉到清爽而又微寒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下一秒,她的胳膊便被抓~住了。 眼前一花,他居然单手将她圈进了臂弯里。 他的胳膊沉稳有力,带着些酒香的气息,具有强大的侵略感。 君玉珩是极其爱干净的,或许是他身为大夫的职业病,身上永远是干净清爽而又清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桂花酒香,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感…… “不行了,快放开,我要吐了!”穆棉棉紧闭着眼睛,死死的抱着酒壶大叫。 君玉珩:“……” …… 手腕被他轻轻的捏着,穆棉棉一边揉着心口,一边悄悄偷看君玉珩的神色,“怎么样,是不是白天看雪的时候受了寒?我不想吃药,就喝点姜汤可以不可以啊?” 君玉珩收回替她把脉的那只手,抬起眼眸,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不是受寒。” “不是么?”穆棉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轻嘀咕了一句,“好像是不怎么热……” 要是在原来那个世界,她现在做的事情,肯定是去问度娘她的病情。 可惜这里没有度娘,她就只有眼前,君玉珩这一个选择而已。 “那要不然就是气血郁结?”穆棉棉一脸苦巴巴的样子,“我今天看到那些士兵……”忍不住叹着气摇了摇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觉得很不舒服。” 她轻轻捶了捶心口,说,“这里堵得慌,感觉很憋屈,很压抑……总之很难受就对了。” “你就是晚上吃多了。”君玉珩的嗓音低低沉沉,俊俏的容颜如同附上了一层寒霜。 穆棉棉:“……” 不,她拒绝相信这个荒唐的结果。 如果不是大家的食量都太小,吃得都比她快,她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晚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下一根儿鸡腿。 话说,莲翘吃东西像是吃猫粮似的,她能理解,王伯跟徐妈妈两个人年纪大些,肠胃弱,晚上不敢多吃,她也能理解,可是谢荣呢,好歹也是个爷们儿,怎么吃起东西来也肉怕肥,鱼怕刺的那么矫情,一点也不像君玉珩那么好养活。 “他领兵出征,你就这么放不下心?”君玉珩忽然问道,“为什么?” “什么?”穆棉棉的思绪才刚刚被拉回来,还没那么快能跟得上趟,“什么放不下……”她忽然想明白过来了,“你说傅凌天啊?” 他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应声。 穆棉棉一脸郁闷地摆摆手,“跟他没关系。他就算受了伤也死不了,他有幸运光环,回来治一治,好了之后就可以发达了,可怜的是跟着他的那些人……” 她顿了顿,一脸严肃的看向君玉珩,“我说,你能当一回我的树洞吗?” 君玉珩还在想树洞是个什么玩意,穆棉棉已经直接就当他默认了。 沉重的秘密埋在心里面没地方倾诉的话,时间久了会生病的,穆棉棉可是很会爱惜自己的人,她现在就要把那些让她心情不好的东西,统统都倾倒出来。 “哎,我跟你讲。”穆棉棉在椅子上面坐好,语气也变的神秘兮兮起来,“就今天我们在城外看到的那些士兵,我有一种预感,真正能活着回来的没几个。 你说,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打来打去不可呢?你看那些人多年轻啊,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还有还有,真要是痛快的死了吧,倒也还行,万一没能痛快的死成,最后还落下了残疾,你让他们下半辈子怎么过?” 她一脸惋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其实最惨的还是他们的家属,死了的就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呢,天天想着念着盼着,得多痛苦啊……” 话到这里就停了。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会觉得……这场仗,他们会输?”君玉珩清淡的嗓音里多了些郑重其事的感觉。 “不要问,问就是我的第六感特别的灵。”穆棉棉抿着嘴瞥他一眼,“而且,一个合格的树洞只要倾听就好,明白?” “所以,你哭,和他没关系?” 穆棉棉:“……”谢荣你个大嘴巴! “好吧,你根本不明白。”她揉了揉面颊,深感无奈,“对,我哭和傅凌天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根本不需要谁为他流眼泪好么。我是心怀天下,我是为了那些将要冤死在战场上的亡魂!” 君玉珩怔怔地瞧了穆棉棉半天,起身,坐到了桌子跟前,开始吃饭。 穆棉棉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他这就算是闹完了? 不过经过君玉珩刚才的两度询问,她也已经大概猜到他这次的臭脾气又是打哪儿来的了。 穆棉棉坐在一旁,托着下巴望着君玉珩,笑了。 君玉珩显然是已经饿坏了,将穆棉棉带回来的所有饭菜吃了个精光,还想让她再去给他下碗面。 穆棉棉这会儿的心情已经变得还不错了,况且她确实是吃多了,需要运动运动,便满口答应了下来。 她将用过的碗筷收起来准备拿走,随口道,“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少喝点酒啊,不让你喝也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只是少喝一点,又不会馋死你。” -- 第78页 “如果我说,会死呢。” 穆棉棉下意识抬头看向君玉珩。 他在笑,是那种,洒脱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穆棉棉噗嗤一声也笑了,“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还笑?” “我乐意。” 第四十一章 窗外, 是暗蓝色的天空。 天边, 已经有一丝微光浅露出来, 隐隐约约地照耀在布满了碎冰的湖面上。 穆棉棉只在门边瞧了一会儿, 便裹着斗篷又回去赖床。 自从来到帝都之后,君玉珩也不知道成天都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是基本操作,有时候甚至是彻夜不归, 这栋幽静而又雅致的宅子, 干脆就成了他的旅馆。 她特意跟了过来, 原本是想照料他的生活的, 可现在居然都几乎照不着他的面儿, 那还谈什么照顾,她不如好好照顾照顾她自己吧。 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头一回打算出门找乐子的时候, 穆棉棉也不好意一个人去潇洒,礼貌性的问了问莲翘要不要一起去玩,没想到莲翘她正巴不得呢。 有了第一次,便会有无数次。 君玉珩不是不回来嘛, 她们俩也在外头彻底玩儿疯掉了, 十天半个月的功夫, 天一亮就结伴一起出去逛,帝都里,什么好吃,什么好玩儿, 几乎都叫她们俩给摸了个清清楚楚。 如果不去考虑君玉珩的因素,莲翘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特别称职的玩伴。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面,穆棉棉是真心把把莲翘当做朋友来相处的。 穆棉棉钻进暖和和的被窝里面儿,打算再迷瞪一会儿,就该开始今天的项目了。 外头,能玩儿的几乎都玩儿遍了,而且连续出门玩儿了这么多天,她们俩也是累得够呛,所以今天她们俩约好了一起在家包饺子吃,纯肉馅儿的羊肉饺子,平时不想也就罢了,要是一不留神想起来,还真就馋的不行。 这时候的穆棉棉还不知道,莲翘她爹给她的最后期限,是过年前必须回家。 眼瞅着距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莲翘已经等不及了,同时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 在厨房里调好了饺子馅儿,擀好了饺子,穆棉棉和莲翘一起把东西都搬到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暖烘烘的,连夹袄都不用穿,也不冻手,谁还乐意在厨房里吹冷风呢。 穆棉棉和莲翘包出来的饺子区别相当的明显,一个是塞满了肉馅儿、长满了褶子坐着的,另一个却好像是被天狗啃去了一半的月亮,而且还又软又扁的平躺着。 穆棉棉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哼着小曲儿,心里头乐呵,干起活儿来也卖力的很,自然包得又快又好。 而莲翘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做起事来也心不在焉,还能包得出完整的饺子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工夫管饺子包的好不好看。 所以穆棉棉没花多少功夫就瞧出了莲翘的异样,不过她很聪明的并没有多话,因为如果莲翘想说,别人就算不问,她也肯定会说的。 光是看着都能引得人留下口水来的羊肉饺子,在竹匾上面越来越多。 莲翘忽然抽泣了几声,紧跟着就留下了眼泪。 这倒是让穆棉棉有些始料未及。 手里面还有半个饺子没有包完,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身旁的莲翘,“是因为快过年了,所以想家了么,哭得这么伤心?” “不是。”莲翘抬起袖口抹了抹泪,还没哭多久呢,眼圈儿都红了,摇着头,她抽抽噎噎地回答,“不是想家,而是……而是我不想回去。” 莲翘期期艾艾地望着穆棉棉,完全没有了最初时的那种骄纵,不断滚落泪珠的双眼,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爹是让我过年前一定要回家的,可是……可是我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了,我爹跟我娘肯定会逼着我嫁人的。” “嫁人啊……”这里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不符合她的三观,但她也没那个本事改变什么,穆棉棉只能顺着莲翘的话问道,“你不愿意嫁给你父母给安排的那个人,对么?” 这句话当真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莲翘连忙点头,重重地点头,“对,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这么说,穆棉棉可就不好接话了。 莲翘喜欢的人是君玉珩,这件事,估计整个御仁堂里已经没有谁是不知道的了,包括她在内。 所以啊,她能说什么呢,她总不能说把君玉珩让给莲翘吧。 首先,她和君玉珩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她虽然暂时还不太能够确定,但是不可否认,她对君玉珩是有好感的,所以她自然也不可能大度到那个份儿上。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君玉珩拒绝莲翘,表现的已经够明显的了,只不过莲翘自己一直不明白,或者是装不明白罢了。 莲翘见穆棉棉不肯搭她的茬了,心里面不免着急,“姐姐,我可以喊你一声姐姐吗?” 穆棉棉有些预感,莲翘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会让她大开眼界,就只是微微笑了笑,仍旧没有吭声。 …… 同那些人勾心斗角了那么多天,君玉珩忽然心有灵犀,开始想念起穆棉棉包的羊肉馅儿的饺子了。 况且手头的事情都已经暂时告了一个段落,他也懒得在外头多待,撂下摊子,趁着天色尚早,返回了宅院。 -- 第79页 回到宅院,王伯替君玉珩开了门。 君玉珩略微过问了两句,便负着手,径直往宅子里走。 到了主屋外面,便听见穆棉棉一声惊呼,“莲翘!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君玉珩脚步停下,略一沉吟之后,改变了方向,走到了窗边…… …… 屋子里。 莲翘豁出去了,厚着脸皮,噗通一声在穆棉棉的跟前跪了下来。 穆棉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莲翘!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莲翘坚决得摇着头,后背挺得笔直,仰着头道,“姐姐,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相处的一直很好对不对,那我们可不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呢。我保证,以后我也一定会敬着姐姐,顺着姐姐,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姐姐能把我留下,我不求名分,妾也好婢也罢,只要能让我留在公子的身边,无论怎么样,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老实说,穆棉棉真的很难理解这种,把自己低进了尘埃中的喜欢。 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尤其这支花还是朵高岭之花,就算她想要强求都不可能强求得来的那种,执着到了最后,受伤的,难受的,也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叹了口气,穆棉棉让莲翘先起来。 莲翘不肯,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穆棉棉要是不肯答应,她就永远也不起来的话,但她现在做的事,表现出来的明显就是这么个意思。 既如此,穆棉棉也就不再强求。 总归是要痛一次的,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就让莲翘一次痛个痛快,以后彻底断绝了念头,反而对她将来的人生有好处也说不定。 “你有没有想过,”穆棉棉慢慢地说道,也将手里面剩下的半只饺子慢慢的捏好,“当着君玉珩的面,亲口告诉他,你喜欢他呢?” 窗户底下的那位,眼眸低垂,眸子里如同淬了火,气息凌人。 莲翘有些意外穆棉棉居然会这样问,垂下头仔细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没有。”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公子对我究竟怎么样,姐姐应该都看到了。我不敢……我怕公子会因此而更加疏远我,甚至把我从御仁堂赶出去……” 穆棉棉静默着点了点头。 看来她果然猜的没错,莲翘其实什么都明白的,只不过一直装作不明白罢了。 “感情,应该是相互的。而且没有道理可讲,喜欢就是喜欢,若是不喜欢,勉强来的也没办法得到真正的幸福。”从来也没做过知心姐姐这样的工作,穆棉棉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尽可能的和睦一些,语重心长,“我问你,你对君玉珩,了解多少?你又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莲翘微微一怔,很快就红了脸,“公子他……很好看……” 穆棉棉忍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好吧,果然是个同道中人。 但虽然同样都是颜狗,她的脑袋可比莲翘的脑袋要清醒得多了。 “莲翘,其实你一直都弄错了。”穆棉棉直言道。 “……错?”莲翘有些懵了,连忙追问,“哪里错了?” “你并不是喜欢君玉珩这个人,你只不过是迷恋他的这张脸罢了。”穆棉棉郑重地回答,她对自己的分析,很有信心,“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他那张脸……” 她抬起头来,在脑海里描画出君玉珩的模样,“啧啧……蓝颜祸水呐。” 窗外的君玉珩:“……” 屋子里,穆棉棉接着说道,“但是,分不清迷恋跟喜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不是。”莲翘摇摇头,急忙否认,“我是真心喜欢公子的。为了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甚至愿意做妾!” 穆棉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你就不可能容忍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了。”她朝自己的面颊指了指,歪着脑袋笑眯眯,“那个女人就是我哦。” 莲翘一时语塞,觉得很难堪,偏偏还无法反驳,纠结了半天,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因为……正是因为我喜欢公子,所以我才能忍受一切,为他付出一切啊!” 第四十二章 穆棉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可我还是认为, 真正的喜欢一个人, 是做不到死缠烂打的, 因为自尊不允许。现在你对君玉珩那么的执着,其实是在跟你自己较劲,这大概就叫做,越是得不到的东西, 越想得到吧。” 莲翘脸色煞白, 咬着嘴唇, 没有说话。 穆棉棉接着苦口婆心的劝她, “莲翘, 其实你心里面一直都明白,君玉珩不喜欢你,所以无论你如何为他牺牲, 为他付出一切,到最后都只会伤到你自己。他若喜欢你,你什么都不必为他做他都欢喜,他若不喜欢你, 你做得再多再好, 他也只不过是嫌你麻烦而已。” “可是……”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 莲翘眨着眼睛,吸着鼻子,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是, 你喜欢他的脸嘛。”穆棉棉叹了口气,顺势把莲翘给扶了起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喜欢是很脆弱的,君玉珩他就是长得再好看,他也只不过是个凡人,他不是神,他也是会变老、变丑、变胖、变秃的,相信我,都不用等到七老八十,很多男人,中年之后跟年轻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这样的例子我见到的实在是太多了。到那时候,他再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你了,你不嫌弃他就不错了,还说什么喜欢呢。” -- 第80页 “我不会,我不会嫌弃!”莲翘有些激动,将穆棉棉从身旁推开,“而且公子也不可能会变成这样!” “看来你还是想不明白……”穆棉棉感觉有些心累,抬起眉梢想了想,“好吧,那我问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在茶楼里偶然遇见的那位贵公子吗?” 莲翘猛地一怔,“什么贵公子?我不记得了!” “你记得。”穆棉棉深深地望着莲翘的眼睛,不由感叹着摇了摇头,“你真应该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现在的眼神到底有多么闪烁,脸到底有多红。” 莲翘的双眼陡然睁大,沾满了面粉的双手,急忙捂住了脸颊。 脸颊,好热好热,一直热到了耳朵尖去,莲翘慌乱的看着穆棉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其实她不这样还好,越是这样,反倒越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到底是帝都啊,藏龙卧虎。那一位,长得不比君玉珩差多少吧,只不过是跟君玉珩不同类型的俊美,还有那通身上下的贵气,他穿的衣裳,身上佩戴的那些饰物,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人。” 穆棉棉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说完了,她打趣儿似地冲莲翘眨了眨眼睛,“你敢说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你脸红什么?” “我!我没有!”这下子,莲翘彻底慌了,“是这间屋子太热了!” 穆棉棉不以为然,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就敢承认我喜欢他,那位贵公子确实是长得很好看啊,除非是眼瞎看不见,否则很难不被他吸引。” 她的话刚刚说完,窗户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穆棉棉听见了,扭头朝窗户外头望了望,没什么特别发现,很快就又把脑袋转回来了。 莲翘被吓得不轻,目瞪口呆的,双手下意识捧住了心口,“你……你喜欢他?!” “喜欢啊。”穆棉棉随意笑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脸蛋长得那么漂亮,当然就招人喜欢啊,这跟是男是女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吧。” 穆棉棉有些好奇,如果她把她喜欢的几个爱豆都跟莲翘说了,会不会直接把她给吓跑掉啊。 莲翘深深地急促的呼吸着,又慌乱地去倒了杯茶水,喝完之后,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她对穆棉棉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公子。” “嗯?”穆棉棉愣了愣。 “我一定不会向公子透露半个字,”莲翘的神色特别的郑重,声音也不自觉的压低,“只要你答应让我留下来。” 穆棉棉微微一怔,仿佛第一次见到莲翘似的,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遍,然后,她笑了,乐不可支。 “我答应你什么?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去君玉珩那边传话呢。” 她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看着莲翘的眼神也渐渐冷淡了下去。 虽然一直知道莲翘突然和她要好,目的不会单纯,穆棉棉也从来也没把莲翘的那点小小的心思放在眼里,但这也并不代表她的脾气就真的很软,能够忍受别人来威胁她。 穆棉棉只是懒,懒得去和别人斗心眼儿罢了,真要有个什么,她从来都是正面、直接、硬刚的。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才能大大方方的承认啊。 你呢? 你自己不也喜欢那位贵公子嘛,而且从你这张越来越红的脸来看,你的喜欢,恐怕还跟我的喜欢不大一样哦。 我的喜欢,仅仅只是喜欢那张脸而已,这种喜欢,就和喜欢一件漂亮的裙子,一朵精致的珠花一样。 漂亮的裙子,精致的珠花多了去了,你能全都买回来吗? 女人喜欢漂亮的东西,这是天性。 再漂亮的东西,看的时间久了,就会觉得腻味,这也是天性。 所以要寻找共度一生的人,不能光看表面,还得看合不合适,有没有那个缘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穆棉棉停下来歇了口气。 平静地望着恨不得把整张脸全都捂起来的莲翘,她又接着说道。 “你跟君玉珩,我认为你可能已经发现了,只不过自己不肯承认。你们俩不合适,而且,也没有那个缘分。所以为什么不向其他的地方看看呢,或许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不一样的风景。”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善妒罢了!” 莲翘终于崩溃了,脸也不再捂着了,歇斯底里地尖叫,“总有一天,公子一定会发现你的真面目的,我等着,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喊完,莲翘哭着跑了出去。 穆棉棉一脸无辜地望着莲翘的背影,“我一直很坦白啊,哪里还需要发现……” 第一次知心大姐姐任务,圆满……失败。 一点儿都没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她果然做不来这种事情。 收回视线,穆棉棉朝已经铺的半满的竹匾望了望,“看来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吃饺子了,那就不用再包了,光这些都够我吃两顿的。” “不够。”君玉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穆棉棉是从椅子上面跳起来的,她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的时候,君玉珩正掀了布帘子跨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 君玉珩抬眸望她,漆黑的眼眸里不见半点光影,穆棉棉不禁联想到了寂静的海底深处…… “我不能回来了?”这冷漠的嗓音,简直能冻死个人。 -- 第81页 脑袋里灵光一闪,穆棉棉急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今天能回来这么早,干嘛不提前通知一声嘛,我也好多准备点好吃的给你啊。” “不用麻烦,中午就吃饺子。”君玉珩清淡地说着,转过身,又要往外头走。 走? 走哪去? 该不会又生气了吧?! “等一下!”穆棉棉抓起布巾,一边擦着手,一边往君玉珩身边跑去。 君玉珩停在了原地,侧着身,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穆棉棉感觉自己都已经快被君玉珩那阴晴不定的性子给闹出心理阴影了,只要他的神色或是语气稍微有点不对,果断先哄了再说。 “外面那么冷,回来了就在屋子里好好待一会儿嘛。”她用擦干净的手轻轻捏起他袖子上的一点点,把他往屋子里拉,“来来来,你先在这边坐一下,我这边儿也快得很,再包二十个吧,包大的,里面塞满肉馅儿!而且待会儿还要你帮我把饺子都搬回厨房里去呢,我一个人可拿不了那么多。” 君玉珩原本是想先把那件事给料理了再回来,现在穆棉棉既然不放他走,他索性就改变了想法,依着她,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穆棉棉绕道桌子另一边去,正打算伸手去拿饺子皮,视线刚好瞧见一旁搁着的茶壶,“喝茶吗?” 君玉珩望着茶盘上那两只已经用过的茶盏,就知道其中一只肯定是莲翘用过的,心中顿时就有些嫌弃。 “不喝。”他回道。 穆棉棉“哦”了一声,拿起一块饺子皮在掌心里摊平,君玉珩的嗓音再次响起,“这套茶具不好,明天我们去重新挑选一套,快过年了,也该准备准备。” 这个提议,穆棉棉喜欢。 在她原先那个世界的时候,每到快过年前,爸爸喜欢灌香肠,腌制咸肉咸鸭咸鸡咸鹅,妈妈喜欢把家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各处都摆上漂亮的花瓶,再插上香水百合,而她自己呢,总是买上一大箱子的零食,然后躺平等着过年那几天啥也不用想,不用做,只需要吃吃吃喝喝喝的肥宅假期。 只是不知道……在那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往后的年要怎么过呢,虽然他们的身边还有弟弟陪着,可是少了她,爸爸妈妈一定还是会伤心的吧…… 君玉珩一直仔细瞧着穆棉棉的神色,见她并不答应,反而神色越来越落寞,甚至眼眶也逐渐红了起来,好像快要哭了的样子。 他眉头微蹙,“不高兴?” “嗯?”穆棉棉飞快地抬头看了君玉珩一眼,吸了吸鼻子,很快就笑了,“没有啊,好好的,我~干嘛要不高兴。我只是……” 她抿了抿唇,将刚刚包好的几只饺子摆放整齐,“刚才莲翘哭着跑出去,你都看到了哦?” 君玉珩“嗯”了一声,眼眸微垂,问道,“怎么回事?” “她让我把她留下来给你做妾,我就劝她别那么想不开,还是眼光常远一点再多看看挑挑……”捏饺子皮的动作微微一顿,穆棉棉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冲着君玉珩眨了眨眼,“你在门口没听见吗?莲翘被我给气的哦,还说要等着看我的下场呢。” 君玉珩望着竹匾里的饺子,微微颔首,“听到一点,什么……真面目……” 他也抬起了头来,和穆棉棉两个,大眼瞪着小眼望到了一起,问道,“谁的真面目?” 穆棉棉默默地咽了口吐沫,肯定是坦白从宽啊,绝对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嗯……就是……”她耷~拉下眼皮,不再看君玉珩的眼睛,“就是莲翘觉得我这个人特别的善妒,觉得你可能被我给蒙骗了之类的吧……” “善妒,的确是七出之条。”君玉珩淡淡地说完,又问,“我好像,还听见你们提起一位贵公子?” 穆棉棉心里面登时就一个秃噜,头皮也有些发麻,忍不住在心里面默默地吐槽。 好嘛,这叫只听到一点? 分明是在外面偷听了很久了吧,可真能装大尾巴狼! 穆棉棉鄙夷地瞥了君玉珩一眼,没敢瞥得太过明显,只敢悄悄地、稍稍地、飞快地瞥了那么一小下下。 “你不在的时候,我跟莲翘觉得无聊,就时常跑出去玩。 前些天因为下雨,我们就找了个茶楼喝茶听小曲儿。 那天我们的马车和另外一辆马车在茶楼门口发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那辆马车上的公子看起来好像挺有权势的样子,不过很有风度,反而让他的车夫后退,让我们的马车先过去了。 后来在茶楼里的时候,那位公子又要来请我跟莲翘喝茶,不过被我们拒绝了。” 一口气说完,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免得又憋在心里面生闷气,把自己给气坏了不值当。” 君玉珩眼波潋滟,还真就一本正经地问了,“那位贵公子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有什么特征?” 穆棉棉眉梢一挑,满脸古怪的神情,“你要干嘛?难不成你也想见见?” “随便问问。”他神色淡淡,语气也轻飘飘的。 “好吧。”穆棉棉深深呼吸了口气,“我们跟那位公子其实也没能说得上话,都是他的一个随从在中间传来传去,不过我有听到那个随从称呼他为九爷。相貌挺俊的,值得欣赏欣赏,但是绝对没有你好看,个子没有你高,气质也不如你好。至于特征嘛……”穆棉棉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回想,“这边……好像有一颗小小的痣。”她在自己左边的眼角下面轻轻点了一点。 -- 第82页 说完了,她便微微笑着觊觎他的脸色。 先给你戴个高帽子,总不至于再那么小气闹别扭了吧。 “原来是他。”君玉珩忽然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穆棉棉被他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 “哎!不是吧?”她一边追问,一边跟在了君玉珩身后,“你认识啊?你这就去找他啦?!你找人家干嘛?人家又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君玉珩只管在前里头走,头也不回,“我去让谢荣把莲翘送走。” 穆棉棉跟到门口就停下了,看着君玉珩的背影越走越远,低声念叨,“也是,总归是要回去的,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掉……” 第四十三章 以穆棉棉对君玉珩的了解程度, 他们的年货采购线路, 应该是这样的。 菜市场——酒庄——糕点铺子——炒货铺子——水果摊 没想到, 第二天早上起来, 君玉珩领着她,出门就直奔了帝都最大的布庄,然后之后的年货采购线路,是这样的。 布庄——首饰——胭脂水粉…… 在这几个地方把东西买齐之后, 他们的年货采购路线, 才基本上和穆棉棉估计的完全吻合了。 采购年货的时候, 君玉珩的大方程度有点吓人, 就连已经被君玉珩给养刁了的穆棉棉, 都忍不住为了最后的结账捏一把汗。 其实衣服首饰也好,胭脂水粉也罢,穆棉棉觉得够用就好, 东西贵在精而不在多,况且他们现在是在外头,买那么多东西,回家还得费力气搬, 多累啊。 但是当着那些满脸笑出了花的掌柜们的面, 她又不能丢了君玉珩的面子, 也就只能在每次购物结束之后,从店里面出来了,悄悄地提醒提醒君玉珩。 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能省的时候还是省点的好。 有句老话说的好,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才受穷呢。 可惜穆棉棉说了也是白说,她说的越多,君玉珩买得越多…… 帝都不愧是帝都,那些衣服的款式跟料子,首饰的造型,甚至就连胭脂水粉都很不一般,搁在洛城的那种小地方,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样流水一般的一去不回头,穆棉棉起初还有点心疼,直到最后所有的东西都运回去,一件件堆满了她的屋子,嗯……真香。 大年夜,就穆棉棉、君玉珩跟王伯和徐妈妈在一起过。 开席之前得先放一挂爆竹,本来是王伯要去点的,穆棉棉手痒痒,笑嘻嘻地把这差事给抢了过来。 其实爆竹就是噼里啪啦响一阵而已,不如烟花好玩儿,但是亲自点火可就不一样了,尤其他们买的还是那种个头比较大的爆竹,点完了就跑,贼刺激。 穆棉棉帮着徐妈妈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年夜饭,其余的菜品不算,饺子和火锅是必须要有的。 外面飘着绒绒的细雪,屋子里热气蒸腾,或许不像一大家子吃团圆饭那么热闹,但是他们四个聚在一起小酌两杯也特别的温馨。 吃完了年夜饭,君玉珩拿出一个红包放在桌上,推到穆棉棉跟前。 穆棉棉刚往嘴里塞了片柑橘,一口咬下去,透心凉的爽快。 “给我的啊?”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兴奋和开心。 在她的认知里,压岁钱不都是长辈给晚辈的嘛,还真没想到君玉珩居然也很会给她准备。 跟君玉珩,穆棉棉连客气都省了,拿起红包来捏了捏,里面塞的仿佛是银票。 笑眯眯的将红包打开一道口子,她眯着眼睛望里头一瞅,当下就惊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等她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君玉珩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一个人……是财神爷吧! 财神爷又拿出两个红包来,给桌子对面儿的两位,一人一个。 穆棉棉不禁愣了愣,这压岁钱……是不是给反了?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君玉珩给的哪里是压岁钱,明明该是红包才对。 在人家家里住了那些天,受到那么多照顾,过年了包个红包图个吉利,合情合理。 穆棉棉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可是王伯和徐妈妈拿君玉珩红包时所表现出的恭敬模样,又叫她的心理泛起了嘀咕。 门外的胡同里忽然蹿起一支带着哨音的爆竹,紧跟着又炸开了各色的烟花。 这么一炸,把穆棉棉心里奇怪的感觉,一下子就全都炸了个无影无踪。 “别人家都开始了啊,”她拉着君玉珩的袖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有些迫不及待,“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君玉珩懒洋洋的被她拉着,走到门边儿时,顺手把满满一篮子的烟花给提溜上了。 胡同里,一溜排都是孩子在耍,偏他们家不是,穆棉棉手里面拿了一根香,点完了这个点那个,偶尔因为操作失误被吓得不行,转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这边儿玩的这么疯,放出来的烟花也又大又好看,周围的娃儿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全都玩儿的不亦乐乎。 君玉珩就揣着手在旁边看着,眉目俊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漆黑的眸子里不时绽放出灿烂耀眼的光彩。 放过了烟花,穆棉棉人也累了,嗓子也哑了,回去和君玉珩一起喝了徐妈妈煮的甜汤,就好像重新充满了电池,她又来精神了。 按照规矩,金尾是要守岁的。 -- 第83页 可惜,王伯和徐妈妈有些上了年纪,又熬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很快,就只剩下了穆棉棉和君玉珩一起守岁。 两人回到屋子里,一起来到书房。 君玉珩铺开宣纸画起了红梅,穆棉棉抱着一罐子瓜子在旁边儿坐下了。 火道烧得旺旺得,屋子里温暖如春。 渐渐的,嗑瓜子的声音没了,君玉珩停下画笔,抬起头来,便发现穆棉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小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居然还很有规律。 静默了一瞬,他将画笔搁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放缓了脚步,轻轻地走到了穆棉棉的身边。 他伸出手去,想去拍穆棉棉的肩膀,偏在这时,穆棉棉重重地点了下脑袋,撑着下巴的手滑了,她直接趴在了桌子上面。 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君玉珩收回了手去,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重新提起画笔。 宣纸上红梅才画了一半,他的手腕高悬,笔尖停留在宣纸上方半寸的位置,这一笔本该点一片花瓣,可是这片花瓣,却迟迟没能点得下去。 一滴墨,悄然地滴在宣纸上面,进而很快晕成了一团。 君玉珩眉头一簇,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将画笔搁下,这幅画,便算是废了。 眸光一转,他重又看向一旁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穆棉棉,眸光幽深。 …… 将人安顿好了,君玉珩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添墨的时候顿了顿,眸光不自觉飘向靠墙边的软塌。 穆棉棉在他的软塌上安静的睡着,神色恬静,面颊绯红,两条胳膊将他的被子抱在怀里,脑袋也枕在了被子上头。 眼眸低垂下来,他行云流水般在宣纸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年夜饭时喝了不少的酒,穆棉棉一直沉沉的睡着,屋子里安安静静。 一副画像终于画好,君玉珩微微低下头,凝神注视着画像中女子的眉梢眼角,也说不清究竟瞧了多久,他忽然听见穆棉棉那边的动静。 一阵心虚滑过心间,他连忙将画像卷起,投入了桌边的画筒之中。 君玉珩定了定神,抬头向穆棉棉看去。 穆棉棉仍旧睡着,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被子里,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发丝都打湿~了,眉头紧锁,发出低低的哭泣声音。 他立刻快步走了过去,俊朗的眉随着穆棉棉低泣的声音,不断的向着眉心靠拢。 来到软塌边上,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满面的泪痕,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跟着慢慢的被揪紧,越来越痛。 头一次看见她哭,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可她好好的睡着,怎么就哭了? 又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如此难过? 是梦到了什么? 亦或是……梦到了谁? …… 浓浓的悲伤里,穆棉棉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的眼角。 有些粗糙,还有些用力,蹭得她肌肤疼…… 穆棉棉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之后,她在一室温暖的光线之中,望见了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容。 君玉珩……他看起来有些担心? 她的意识逐渐回笼了一些,终于注意到君玉珩是在用他的袖口替她擦泪。 穆棉棉:“……”难怪会觉得肌肤蹭得疼了,他的袖口上面可是有银丝绣上去的吉祥云纹哎…… “好好的哭什么?”君玉珩的嗓音清浅温柔,却刻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睡个觉都不消停。” 穆棉棉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抱着被子,把脸藏了起来。 被面上湿湿的凉凉的,全都是她的泪,她的心也闷闷的痛痛的,脑袋清醒了,情绪却仍旧沉浸在悲伤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屋子外头却已经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早起的人们又开始放鞭炮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穆棉棉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新年快乐……” 君玉珩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背影,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深的湖水。 “为什么哭了?”他再次发问,这一次,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奈与温和。 穆棉棉拽着被子,安静了一会儿,闷闷道,“也没什么啦,就是做了个可怕的噩梦而已,现在那个梦我都不记得了。” 可怕的噩梦,怎么能忘。 她梦见她终于回到了原先生活的那个世界,可无论她如何大喊大叫急得直跳,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听到她。 她梦见她的父母仿佛已经老了十岁,她梦见爸爸和弟弟心痛的抱着声嘶力竭的哭泣着的妈妈,她梦见妈妈的怀里抱着她的遗像…… 穆棉棉紧紧闭上眼睛用力抹掉眼泪。 擦干眼泪之后,她又是坚强的猪猪女孩! 失去她的陪伴,爸爸妈妈跟弟弟肯定会伤心难过,可是穆棉棉相信,就算会伤心,就算会难过,爸爸妈妈跟弟弟,他们一定会更加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可以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第四十四章 掀开被子, 从床~上爬起来, 穆棉棉面颊绯红的忙着整理床铺, “不好意啊……占了你的位置……其实不用管我的, 我犯困的时候趴哪儿都能睡着。” -- 第84页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望着脚下,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不好意思? 究竟是谁不好意思还真不好说。 大差不差的将被子收拾平整,穆棉棉扒了扒有些凌~乱的发,踩着绣鞋忙不迭的往书房外头退, “那个……你快休息吧, 天都快亮了, 我回我屋里去睡。” 出门之前, 穆棉棉能感觉到君玉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不过她都尽力的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走起路来虽然速度有些快,但至少并不会显得特别的慌张, 直到她跨出了书房的门槛之后,这才彻底露了馅了,跟只兔子似的,提起裙摆就跑, 一直跑回自己房里头, 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 一鼓作气蹬了鞋,跳上床,钻进被子里,把脑袋都给蒙上了。 穆棉棉躲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头大口的喘气, 心跳快得不行,耳朵里好像都能听见咚咚的声音。 真是奇怪了嘿! 前头住客栈的时候,他们俩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睡过好几天呢,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昨晚她虽然也是睡在君玉珩房间里的,可她只是一个人睡的啊,现在到底在瞎紧张个什么?! 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穆棉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神色慌张。 糟糕了! 她应该把那条被眼泪给打湿~了的被子抱回来,而不是重新给他铺好啊笨蛋! …… 大年初一,是该给长辈拜年的。 可穆棉棉和君玉珩完全就是两个孤家寡人,没有长辈可拜,更没什么亲戚可走。 索性各自窝在房里头,把守夜那晚缺的觉给补上,直到晚上俩人才碰了头,坐在一块儿用了晚饭,至于什么被子不被子的事儿,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过了初一,君玉珩就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比先前好些,早晨出去的不会再那么早,晚上回来的也不会再那么的晚,早早晚晚,穆棉棉只要从房间里探出个头,便能同他说上几句话。 两个人有两个人的玩法,一个人的时候,穆棉棉也没让自己闲得无聊。 看君玉珩画了那么多回的画了,她自己也略有领悟,拿起毛笔,花些抽象派的花花草草也是绰绰有余的。 天气好的时候,她自己到花园里转转,晒晒太阳打个小盹儿,半天的时间一不留意就从指头缝里溜走了。 过了初五,她就开始上街去逛了。 小吃,杂耍,还有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摆了出来。 不过嘛,这也才只能算是开始预热而已,真正的重头戏,是元宵节。 穆棉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十五那天,她要自己去闹元宵。 这些天在外头瞎逛的时候,她还听说了一个“走百病”的习俗,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出来走路,逢桥必走,就能身体健康,百病全消,她决定一定要尝试一下。 没想到,正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君玉珩来敲她的房门。 穆棉棉裹着斗篷,迷迷糊糊的过去开了门。 君玉珩站在门口,俊俏的容颜如明月般美好,“在家等我,晚上领你出去。” 一句话,穆棉棉的瞌睡虫就全都跑了。 “好啊。”她甜甜地笑,“那你早点回来啊,我等你。” 他似乎怔了怔,轻轻地嗯了一声。 关上门,虽然时候还早着呢,可穆棉棉已经再也睡不着了。 先前君玉珩买给她的衣服首饰太多,她挑花了眼,总觉得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很好,最后居然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终于确定下来,晚上要穿哪件衣裳,衣裳要搭配哪些首饰,胭脂口红该用什么颜色才好。 毕竟是和君玉珩一起头一回闹元宵呢,不能太随便,仪式性还是相当重要的。 趁着中午暖和,穆棉棉特意先沐浴,后更衣,然后又花了不少的时间梳妆打扮。 临近傍晚的时候,君玉珩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穆棉棉因为心急,都已经跑到院子里来等着了。 君玉珩神色微怔,定睛仔细瞧她。 她穿一身白色缎面的袄裙,袄裙上点缀着朵朵红梅,外面披着兔毛滚边的斗篷,黑鸦鸦的头发简单随意的在发顶挽起,戴了他那天特意找人给她定制的金丝花冠,乌黑的发丝间宝石做成的花朵出奇的红,美而不艳,相当符合她的一贯风格。 穆棉棉一见君玉珩回来了,便如同花蝴蝶般飞扑到了他的身前,“现在就出发吗?还是先歇一会儿,喝杯茶。” 望着她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笑弯了的眉眼,他可能说出再歇一会儿这样的话? “不歇了。”君玉珩转身,领着她往外走,“我让人留了座,到那儿再歇也不迟。” 穆棉棉一听就知道他是打算在外头用饭了,对嘛,先填饱了肚子再玩,这很符合君玉珩的一贯作风。 君玉珩让人给他留的是临街的雅间,推开窗,便能看见热热闹闹的平安街。 平安街南北贯穿整个帝都,也是今儿晚上闹元宵最热闹的地儿。 他们吃饭吃了一半儿,长安街上忽然传来锣鼓声响,穆棉棉听见了,顿时就两眼发亮,兴奋地推开窗户一瞧,嗬!舞狮! 吃完了元宵,穆棉棉迫不及待地挽着君玉珩的胳膊钻进了拥挤的人潮。 怕不是整个帝都的人都跑出来了,简直是人挤人,人看人的节奏。 -- 第85页 不过穆棉棉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每次有人潮拥挤过来的时候,到了她和君玉珩的跟前,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又往斜里叉了。 奇怪归奇怪,奇一阵儿也就过去了,谁还会把功夫浪费在这上头琢磨不成。 穆棉棉一玩儿起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两只眼睛根本就不够用,又是要猜灯谜,又是要赏花灯,又是要看烟火,又是要观猴戏……简直要嗨翻天去。 这些东西,君玉珩提不起兴致,这一路上,他的眼里就只有身旁这个乐呵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的傻姑娘。 中场休息,穆棉棉让君玉珩给她买了串糖葫芦,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看皮影戏。 皮影戏精彩,可是看得人也太多了,尤其娃儿太多,笑着叫着拍着手,完全就只能看个热闹而已了。 看热闹就看热闹呗,大过年的,图的就是这么个气氛。 穆棉棉看得正兴起,君玉珩忽然伸过手来,牵住了她。 穆棉棉诧异了一瞬,转头向君玉珩望去。 他也望着她,花灯灯影交错,在他白~皙俊俏的面容上留下神秘莫测的阴影。 穆棉棉感觉手背被轻轻的捏了捏,然后一股力道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她跟在君玉珩身后,他牵着她的手,领着她从容穿梭在游人之中。 穆棉棉感觉此刻的君玉珩有点奇怪,她好奇他想要做什么,却并不想开口去问。 七转八弯之后,君玉珩竟然领着她走进了一个狭窄细长的胡同。 胡同里一个人也没有,和热热闹闹的街道,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穆棉棉忽然产生了某种预感,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却并不敢表现出来。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表现的太过,会吓到君玉珩,若是吓到了他,她的那种预感很可能就会落空了…… 又窄又长的胡同,两个人勉强可以并肩而行,再往里走一些,便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了。 他的手心干燥而又温暖,五指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这一路走来,穆棉棉甚至已经能感觉到有些疼了。 她觉得君玉珩现在一定很紧张,至少,一定是比她紧张的多,不然,那么使劲儿干嘛呢。 穆棉棉正胡思乱想,君玉珩的脚步忽然就停下了,一如他之前牵起她的手时那么的突然。 穆棉棉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从脖子开始,滚烫的热度一直往上蔓延,热得她的脑袋都开始晕乎起来。 他在看她么? 他到底想要对她做什么? 她等啊等,没等来君玉珩的动作,却等来了另外几道沉重的,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胡同口传来,有人来了! 穆棉棉猛地抬起头来,昏暗中,她看不清君玉珩的神色,但她能看到他正望着胡同口的方向。 顺着君玉珩的视线,穆棉棉也往胡同口看去。 外面大街上的光线能够照进胡同口一些,那些光线,足够她看清那几个男人……手里面,握着刀的男人! 穆棉棉:“……”忽然感觉有点遗憾怎么回事? 目测这几个人,大约是看他们俩落单了,想要打劫。 嚯嚯,竟然敢打劫曾经考上过武状元的君玉珩,真不知道是该嘲笑他们,还是同情他们。 打架,扔砖乎? 不宜乱乎。 照脸乎。 使劲乎。 袖子已经撸好了,现在她的手里头就缺一块板砖。 穆棉棉挣脱了君玉珩的手,随意在身边瞧了瞧,发现他们俩身后不远处就有一堆不知道哪家人扔出来的废物。 她立马就跑了过去,双手拎起压在最上面的一个破箩筐,又重新跑回君玉珩的身边。 没有板砖,那就只能先拿这个凑活凑活。 那四个拿着刀的男人,闷不吭声的向着他们俩靠近过来。 “你行你先上,我负责捡漏。”穆棉棉的声线清脆,吐字清晰,干净利落,听起来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 但其实,她是紧张的,君玉珩那么厉害,她信任他的能力,所以并不打算去担心他,而是不得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拖了他的后腿。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面四个人那就是八只手了,万一其中三个人负责缠住君玉珩,另外一个人抓了她做人质怎么办? 然后,穆棉棉就听见君玉珩轻轻笑了一声。 穆棉棉忍不住翻了白眼,笑什么笑,知道你厉害,但是好歹给那几个强盗一点面子,认真点,严肃点,行不行? 手里面忽然空了,君玉珩将她拿来当武器的破箩筐扔到了一边。 穆棉棉提了口气,正打算说些什么,君玉珩忽然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身前。 他的力量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就被他给带进了怀里。 漏了气,破了功,穆棉棉的小心肝儿顿时拧成了一团乱麻,“你干什么……” “嘘……别说话。”他的眸光冷冽,语气却清浅温和。 穆棉棉估计那几个人应该已经快走到他们的跟前了,不由急得后背上出了一层的毛汗,“什么啊,到底什么情况?” 她想要转头看看,却被君玉珩轻轻按住了脖颈,丝毫动弹不得。 -- 第86页 拼杀的声音便是这时候传来的。 噔噔锵锵,想必是利刃互相碰撞的声音! 还有那些男人们打斗时发出的呼喝声,不再是四个人了,又来了更多的人! 穆棉棉猛地一个激灵,居然能够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道道劲风…… 这一次,不用君玉珩再说些什么了,她完全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额头顶在他的心口,真是恨不能直接钻进他的心窝里去。 穆棉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跟什么人打了起来,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件事情赶紧结束。 君玉珩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 那个平日里总是在笑,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此刻竟然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 几乎快要忘掉的一种情绪渐渐的用上心头,原本只是虚虚的拢着她的胳膊,此刻也终于不再顾忌,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卫在怀中。 拉过斗篷,君玉珩将穆棉棉整个人都安置在了他的羽翼之下,清隽俊秀的容颜之上就只剩下了肃杀之意。 整个空间里都是他身上清冽凉爽的气息,穆棉棉感觉自己正被巨大的安全感所笼罩,她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面颊被他的体温捂得热烘烘的,不知不觉之间,鬓角旁,鼻尖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躲在这个安全的小小的空间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由逐渐激烈,到缓缓消失,最终,胡同里再次完全沉寂下来。 君玉珩掀开了斗篷,穆棉棉下意识抬起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可是鼻尖闻到的,却是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她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阿嚏一声。 君玉珩皱了皱眉,将她拉到了身侧搂着,他的斗篷,仍旧有一半罩在她的身上。 穆棉棉从两层斗篷里探出一颗脑袋,谨慎的朝胡同口张望了两眼。 除了地面上大大小小的那一滩滩血迹,证明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回家。”她缩在君玉珩身侧嘟囔。 君玉珩轻轻应了一声,搂着穆棉棉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低头一瞧,发现穆棉棉竟然是点着脚的。 穆棉棉满脸通红,很有些不好意思,闷闷道,“我不太想踩到那些……” 那些可是血啊,不是鸡血,不是鸭血,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血,她甚至怀疑那些学会不会还是温热的。 君玉珩沉默了一下,索性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稳健的脚步径直踏过地上那些血迹,向外走去。 穆棉棉不想为难自己,但是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脑袋靠在君玉珩肩头,她把自己的脸给藏了起来。 这一招,与掩耳盗铃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这招的时效不长,出了胡同就不顶用了。 “放我下来啦,他们都在看我们哎……”她在他耳边小声开口。 “我怕你腿软,走路摔了不是更丢人?” “胡说,我才没有。”穆棉棉的抗议没什么说服力,因为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反正都已经被人看到了,那么被十个人看,或者被一百个人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太多人看到了她这幅被人抱着走的丢人画面,因为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赶了过来,仿佛有提前预知功能似的。 一路上穆棉棉的脑子里面都是乱乱的,也许是因为吹了了风,脑袋有点胀~胀的得疼,也许是精神不济,所以脑袋里面好像缺根弦似的,什么都考虑不了。 她索性闭上眼睛不想了,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等到明早清醒之后再谈。 不谈肯定是不行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的谈个清楚。 回到宅邸,君玉珩扶着穆棉棉进门,王伯和徐妈妈瞧见了,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全都郑重了几分。 穆棉棉的那股子伶俐活泼的劲头,这会子全都丢了,柔顺乖巧的让人心疼,被君玉珩送回房间之后,她默默地爬上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君玉珩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出去,来到门外。 门外,王伯正在候着。 “请公子示下。” “查。”他说,“一个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第四十五章 仔细琢磨了一整个晚上, 穆棉棉终于琢磨出了一点门道出来。 君玉珩忽然拉着她进了胡同, 紧跟着那几个拿着刀的男人就跟过来了, 这是不是就说明, 君玉珩早就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们,然后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因为大街上的游人太多怕伤及无辜,或许根本就是他刻意想要给那些人动手的机会, 所以才会领着她到那个黑洞~洞的胡同里去? 至于后来她没能看见的, 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的那些人, 显然不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了, 保不准就是君玉珩的人。 那么她在这整个的过程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诱饵? 得出这种结论之后, 穆棉棉有点生气,可是再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自己这个气生的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当诱饵也得有诱饵的价值才行吧, 可她有什么呢? 恐怕连诱饵都算不上,她就是跟在君玉珩身边的跑龙套的吧。 -- 第87页 将这些烦心事儿先放在一边,穆棉棉把自己丢进浴桶里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身素净的衣服。 热水澡是为了洗去霉运, 打扮素净, 是因为她近段时间之内实在不想看到什么太鲜艳的东西, 大约是昨晚瞧见那么多血迹之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梳洗打扮之后,已经接近中午,穆棉棉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抬眼便瞧见君玉珩端坐在卧房与书房之间的正厅里。 他的身上仍旧穿着昨晚的衣服, 只是换了双短靴,平静的神色中有着淡淡倦意,看起来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穆棉棉站在门口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该不会在这里坐了一整夜?” 君玉珩抬起眼眸,温软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在等你。” 她正打算去找他呢,他却一直在等着她? 难不成在一起待得久了,连心有灵犀的技能都已经给点亮了? “……哦。”穆棉棉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走到他的身边,隔着桌子坐下。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 穆棉棉没说话,君玉珩好像也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穆棉棉觉得肚子有些饿,为了避免肚子咕噜噜想的尴尬状况发生,她决定,还是由她先来开局好了。 “昨天晚上……” “昨晚……” 君玉珩和穆棉棉同时出声,两人皆是一愣。 穆棉棉鼓着腮帮子做了请的手势,“你的事,你先说。” 君玉珩安静地望着她。 穆棉棉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玩儿起了自己的手指。 “现在觉得如何?”他忽然出声。 “哦,没什么啊。”穆棉棉望着手指回答,“睡过一觉,基本上害怕的感觉就全都忘了。” 君玉珩又安静了一会儿。 “昨晚的事,对不住。”他的嗓音已经低沉温和,只是似乎多了些放松的感觉。 穆棉棉望着手指想了想,问道,“昨晚,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么?” 她的嗓音里有些许落寞,诱饵也好,跑龙套也罢,她就那么不值得他信任,连个口风都不能事先透露给她嘛? “不全是。”君玉珩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袭击我们的人是个意外。” “就只有他们是意外?”穆棉棉抬起头,眉梢忍不住高高的扬了起来,“我知道干掉那些人的人是你的人。你别否认啊,否认也没用,我没那么好骗。如果不是你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又何必做这个提前安排呢” 君玉珩微微一怔,也不知道是觉得哪里好笑了,总之,他就是笑了。 是那种,愉悦中又带着欣赏的笑。 “是我提前安排的。”他如实回答,“为了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意外。” “好吧,昨晚就是场意外。”穆棉棉并不打算跟他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那么我就换一个问题问好了。” 她看着他,眸光极其认真,“你到底还有怎样的秘密瞒着我?” 君玉珩安静了一会儿,“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至于这最后的一个秘密,不知道的话,对你有好处。” 穆棉棉静静地望着他,即没有生气,也没有怨怼,她一如往常的心平气和,因为她自己也有秘密,哪怕君玉珩问了,她也是绝对不会说的秘密,将心比心,她并不觉得君玉珩不愿分享自己的秘密有什么不对。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你会一直安全的对吗?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能不能保证,你对所有的意外都有充分的准备?” 君玉珩缓缓地笑了起来,“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会把所有的暗箭全部都清理干净。” 穆棉棉端正坐好,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她转过头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你。” …… 错过了城门口那次,陆欣月追着傅凌天一直到了边关。 也许是她运气背,也许是老天爷都在跟她作对,总之这一路走来,她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接近傅凌天。 傅家军,个顶个的英勇神武,身披黑甲,身前的护心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身后的玄色披风在凌冽的寒风中轻舞飞扬,那么多人连成一片,便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沉默而又压迫的气场。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陆欣月自认她的胆子算是很大的了,可饶是她胆子再大,面对着这样的一支军队时,她连个边角都不敢靠近,更别提去接触身在队伍中心位置的傅凌天了。 敌军已经屡次来犯,次次都只是小规模的刺探,却让边关的百姓们愈发的惶恐。 陆欣月的心头也一直沉甸甸的,待在客栈里休息调整了几天,她便心焦又心急的开始出来寻找机会。 刺探总会有结束的时候,敌军终于大举来犯。 敌人如同凶恶的豺狼,残忍而又狡猾,虽然在傅凌天的带领之下,傅家军最终取得了胜利,却有不少的军士都受了伤。 屋漏偏逢连夜雨,军营里莫名其妙的就传起了痢疾。 这下子,连医务兵都不够用了,军医不得不在城内张贴告示,招收可以替补的人手。 陆欣月欣喜不已,但却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她已经女扮男装,而且还做了万全的准备,可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这样耐着性子又等了几天,因为军营里在传痢疾,愿意去的百姓不多,以至于招收的标准一低再低,陆欣月终于下定了决心。 -- 第88页 她的男装扮相虽然看起来消瘦而又柔弱,但她到底出身不差,又念过些书,言谈举止比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粗汉子们真的是强了太多。 陆欣月的应征过程异常的顺利,更是直接被安排到了军医的手下,每天除了负责磨药、煎药之外,就是跟着军医在实践中学习些简单的医术,为了应对将来可能会出现的更加糟糕的情况。 医疗营区距离主帅营帐仍旧隔了好远,可是陆欣月对此已经相当的满意,比起只能在军营外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晃,此刻的她已经距离傅凌天更近了一些。 陆欣月现在拥有了医疗兵的身份,很容易就能获得别人的信任,偶尔几句闲聊之间,便能觅得些她所需要的细枝末节。 她将这些细枝末节逐渐逐个拼凑,终于总结出了一条对她很有用的讯息来。 夜半三更,陆欣月摸黑悄悄出了营帐。 这些天,她自己观察了巡逻队的路线和时间,已经算好了,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到这边来。 陆欣月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各个营帐之间,几乎可以说是费尽了心力才终于到达了她这次的目的地。 那是在主帅帐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池塘,据说傅凌天常常在忙碌了一天之后,会来到这里洗去一身的疲惫。 算算时间,帝都的杨柳都该开花了,边关却不同帝都,仍旧冷得要命 陆欣月完全不能理解,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傅凌天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外面寒冷刺骨的水塘里洗澡,不过她倒也庆幸傅凌天的这个奇怪的习惯,让她得意找到机会接近他。 天寒地冻,她在帐外已经待了很久,感觉整个人已经快要冻成了冰棍。 陆欣月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安慰自己,不会太久了……不用太久……只要她能够和傅凌天见着面说上话,她的这些苦难就可以结束了。 她躲在一个死角里,这样最不容易被人发现,也有不好的地方,她的视线被阻隔了大半,只能看见池塘的一小块地方。 等了半天,都没见到傅凌天出来,陆欣月考虑要不然挪个地方,虽然冒险,但她并不想错过今晚的机会,因为她明晚实在是不想再受一次这个罪了! 她先活动了一下已经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腿脚,然后又呵着气搓了搓手,这才壮着胆子,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从角落里探出头来。 今晚的月色昏暗,四周围黑影重重,陆欣月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望池塘里瞧,什么都还没能瞧清呢,忽然被人抓~住手腕,紧跟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给摔在了地上。 后背着地,差点被把陆欣月给疼断了气。 她下意识的喊叫也全都被堵回了喉咙里去,那人粗糙的大掌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幸好还给她留了鼻孔出气,不然她现在估计就已经憋晕了。 傅凌天神色威严,鹰眸微微眯起,定睛一瞧,“是你?!” 陆欣月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见傅凌天已经认出她来了,连连点头,被捂住的嘴巴里也“呜呜”不停。 大约能够猜到陆欣月的来意,傅凌天狠狠皱起眉头,强~健的胳臂将她隔开一点距离,“我现在问你话,你必须照实回答,不得有半点作假。还有,声音小一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陆欣月后背压着尖锐的石子,疼得浑身打颤,却仍旧被傅凌天压制得死死的,哪里还敢不听话,当即就赶紧点了点脑袋。 傅凌天松开了捂着陆欣月嘴巴的手,问道,“怎么混进来的?内应是谁?” 陆欣月见过傅凌天开心时的样子,也见过他落寞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的严肃与恼怒,她被吓坏了,傅凌天此刻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足以让她做上三个月的噩梦,尤其是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她从未见过的,犹如利刃一般穿透了她的心。 她现在很想哭。 她想要知道,到底她曾经见到那个人是傅凌天,亦或现在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傅凌天? “回答我。谁是内应,你在怎么混进来的,不要让我再问第三次!” 傅凌天捏着陆欣月的下巴,逼~迫她直面他的威严跟怒火。 陆欣月有些想逃了,却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她不能逃,绝对不能。 “没有……内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虽然声音仍在打颤,“我是应征进来的,我现在是军医的副手。” 军医收了个副手的消息,傅凌天是知道的,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副手,居然会是陆欣月。 “傅大哥……能不能先放开啊,你弄疼我了……”见傅凌天好像在走神的样子,陆欣月从容的换上了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有……”她的视线羞涩的瞥向旁边,声音也越来越小,“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傅凌天沉默了一瞬,完完全全将陆欣月松开了,走到一边捡起了他刚刚才脱下的衣衫。 他将衣衫穿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低声严厉的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天亮之后我会派人把你安顿在客栈,等战事结束,我再命人送你回去。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傅凌天不会留下她,这在陆欣月意料之中,所以她倒也没多么的失望,甚至有些小小的庆幸。 傅凌天没有按照军规责罚她,反而替她找地方安顿,这是不是足以证明傅凌天心里还想着她,舍不得她? -- 第89页 “傅大哥,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即使你会生我的气,我也必须过来这一趟。”陆欣月走上前去,想要攀附傅凌天的臂膀。 傅凌天身形一偏,躲开了,甚至还往远里走了几步。 陆欣月微微哽咽,眼中含~着热泪,“傅大哥,你一定要相信我,这场仗,你们是打不赢的。你可能会受伤,你更有可能会死的!听我一句劝吧,要是敌军再来,你派别人迎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话糙理不糙,你先保护好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赢回来的。” 傅凌天沉默着听完,表面看来神色平静,心里面却对陆欣月的自私多了几分厌恶。 可惜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他不得不付些责任,至少这一次,得把陆欣月安全的送回家去。 可如果陆欣月胆敢再有下一次,他会让她后悔这辈子认识他这个人。 傅凌天沉声开口,“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也听到了一些,但这不是你这样胡闹的理由。你可清楚,倘若不是遇上我,你女扮男装闯入军营,会连累多少无辜的人,军医头一个就跑不掉。” “不是。”陆欣月用力地摇着头,“我来找你,和那些流言蜚语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我知道,我受到了菩萨的指点!” 她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送到傅凌天跟前,“这是我在菩萨跟前跪了三天三夜,特意为你求来的。然后当晚菩萨就给我托了梦,是菩萨告诉我这些事情,是菩萨要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你的!” 傅凌天看向陆欣月手中被保护得很好的护身符,忍不住眉头微蹙。 他相信人定胜天,但是亲耳听见这些无稽之谈,还是难免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陆欣月却以为傅凌天已经听进去了她的话,哽咽着开口,“傅大哥……我以为,我的心意你会懂……” 傅凌天当然懂,但是他拒绝明白,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低声道,“晚上先在我的营帐休息,明天一早就送你走。” 陆欣月眼中带泪,失望的睁大双眼,“傅大哥,你现在是在拒绝我吗?” “是。”傅凌天很干脆,“我说过,你我之间的这门亲事,不合适。” “合适,为什么不合适,我们明明很合适。”陆欣月急了,再一次冲上去抱住傅凌天的胳膊,“你难道忘了我们一起结伴同游的时候,我们有多开心?” “开心的是你。”傅凌天皱着眉头将胳膊抽~出来,把陆欣月推得远远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傻~子。” 陆欣月一噎,她做梦也没想到,傅凌天竟然会是这么想的。 “陆欣月,你别忘了,你一直在骗我。”傅凌天索性把话说个明白,“别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就算曾经有些好感,可这样的你,谁还敢娶回家当老婆?” 这话,简直就像是一个大耳刮子甩到了陆欣月的脸上。 陆欣月又气又急,眼泪更是疯狂的往下掉,“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傅凌天沉默不语。 这就让陆欣月更加嫉妒,“你还是喜欢穆棉棉对不对?那天我就发现你看她的眼神不对。可惜啊,穆棉棉她已经有丈夫了,所以尽管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这辈子,你们也永远没办法在一起!” 她的声音有些大了,傅凌天神色一凌,立刻把人拉到身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胡说什么?!” 陆欣月疯了似的把傅凌天的手扒了下来,“我没有胡说,我都看到了!那天在城门口,你领兵出征,穆棉棉她一直在看着你,你都不知道吧。可我都看到了,我看到她一直望着你的方向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桔喵喵又来喽~ 第四十六章 春天的小雨细细的下, 繁繁密密, 一丝连着一丝, 绵绵不断。 穆棉棉被这雨困在家里面好几天了, 幸好她又找到了新的玩意儿打发时间,不然非得无聊死不可。 只是这新玩意儿好像同她有些过不去的样子,虽然表面看来只需要一根针,一根线, 一块布, 可若想要让它们完全贴合她的心意, 做出一件勉强还能看得过眼的东西出来, 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穆棉棉起先是跟徐妈妈学了两招, 当时,她的脑子告诉她,OK, 简单,现在就开始动手吧,完全没有问题。 可等到她回到房里开始自己做了,她的手却告诉她, 不, 你压根什么都没有学会, 还是放弃吧,你这个笨蛋。 穆棉棉是不服输的,虽然她觉得自己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想要用这件事情来为难自己了,可是至少, 手头上已经开始的这一个,必须完成,绝对不可以半途而废。 按照她的计划,今晚应该就能收尾。 用过晚饭,两人回到书房里,一个画画,一个绣花,各自都没说什么话,气氛静谧而又温馨。 王伯忽然在外间喊了君玉珩一声。 君玉珩和穆棉棉不约而同抬起头来,两人相互望了一眼,四目相对,穆棉棉眨了眨眼,又低下头去同她的针线较劲儿了,君玉珩搁下画笔,出去开门。 穆棉棉在屋子里接连绣了好几针,总算是圆满达成了今晚的目标,将她的第一件绣品,当然也是最后一件,举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便像是彻底解脱了一般丢在了一边。 -- 第90页 从君玉珩出去开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大约有十来分钟了,还没有回来,也没听见他和王伯说话的声音。 穆棉棉站起身,一边揉着酸痛的颈椎,一边慢慢儿地走到了窗边。 外面虽然下着雨,但雨势不大,况且窗下花圃里的花几乎都开了,为了能让淡淡的幽香飘进屋子里来,因此窗户并没有关严,还留了道大约一根手指那么长的缝隙。 穆棉棉站在窗边,透过窗户缝往外头瞧。 王伯根本不在外面啊,只有君玉珩和另外一名男子站在伞下说话。 那是一把很大的油纸伞,足够将两人的身形全部笼罩在伞下。 从穆棉棉的角度看不清他们俩的脸,因为都被那把油纸伞给遮住了。 她有些好奇,倒不是好奇另外一名男子是谁,而是好奇他们俩干嘛不进屋里说话,非得撑着伞在外头淋雨? 或许是穆棉棉看的时间太长了一些,那把油纸伞忽然转动,掀起一圈透明的水滴,伞下的两人,君玉珩和另外的那名男子,同时向穆棉棉望了过来。 廊下挂着风灯,虽然灯光昏暗,但也足够她看清那名男子的相貌了。 穆棉棉吃了一惊,这个男人……不正是她和莲翘年前在茶楼里遇上的那个……九爷? 难怪君玉珩那天会说“原来是他”,敢情他们俩还真的认识? 九爷显然也认出了穆棉棉来,白~皙的面容上映照着昏黄的光,他的脸上有着诧异的笑容,并对穆棉棉微微颔首。 穆棉棉的表情愣愣的,下意识看向君玉珩。 君玉珩的神色淡淡,俊秀的眉眼往她这儿瞥了一眼。 “砰!”穆棉棉立马就把窗户关上了。 她敢保证,她今天要是敢冲那位九爷笑上一下,那她的麻烦可就大发了。 她不喜欢惹麻烦,所以她决定刚才她什么都没看见。 穆棉棉拍着心口定了定心神,走回刚才的座位上,把针啊线啊,全都往篓子里收拾。 书房的门被推开,君玉珩走了进来。 她恰好捡起刚刚被她随手给扔在了一边儿的绣品,回头望了望,说道,“回来啦,袖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哎,你最好换件衣服,我也打算回房休息了。” 君玉珩瞧见她手上拿着的绷子,“绣完了?” “啊,对啊。”穆棉棉将绣品正面反面都瞧了一眼,脸上是很不满意的表情,“我果然还是不适合玩儿这个。” “我看看。”君玉珩来到穆棉棉身后,胳膊越过她的肩头,将那绣崩拿在了手里,他很努力地辨认了一番,“……天狗食月?” 穆棉棉嘴角一抖。 还好,还好,至少他还能看出来上面有个月亮…… “这是月亮上的兔子谢谢!”她一把将绣绷夺了回来,面朝下扣在了针线篓里,“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君玉珩望着穆棉棉的背影,没有吭声。 穆棉棉推开书房的门,先迈出右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他清淡温和的嗓音,“收拾一下,和我一块出门。” “哎?” …… 夜色深沉,绵绵的细雨依旧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反而比起之前的时候更加密集了一些。 不知道和君玉珩一起出门多少回了,唯独这一次,穆棉棉的心境格外的不同。 邀她一同出来的时候,君玉珩没说他们要去哪里,更没提起他们究竟要去做些什么事情,穆棉棉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或许是因为那个九爷的出现,她隐约觉得今晚将会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 坐进车里,穆棉棉的心情有些激荡,也说不清是紧张亦或是兴奋,总之是静不下心来。 但她很懂事的安静了一会儿,仅仅一会儿而已,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眼神止不住地悄悄往君玉珩那儿飘。 他正闭目养神,清隽的容颜神情平和,平和中却又多了些与往常不太一样的东西。 穆棉棉能够感觉到他的兴致不太高,却琢磨不透,他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她很确定,他现在的情绪绝对与她无关。 所以说,到底怎么回事,她就只需要安静等着看就好。 马车在雨幕中不急不缓的前行,最终停了下来。 穆棉棉撩~开布帘往外头一瞧,他们竟然来到了定远侯府?! 王伯上前叫门,低沉的嗓音被雨水打在马车上发出的声音掩盖住了,穆棉棉注意到,开门的那个仆人,在听完王伯说的话后立刻露出了特别特别惊讶的神情。 事实上,穆棉棉此刻的惊讶,并不比别人少些。 她想来想去,估摸着现在剧情应该到了傅凌天在战场上深受重伤,然后被横着抬回定远侯府的时候了。 受伤了就得找大夫治疗啊,而君玉珩又恰好是个大夫,难不成……傅凌天是被君玉珩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遗憾的是,关于傅凌天是如何被治好的剧情,原著里面只是一笔带过,然后着重描写的是傅凌天、陆欣月还有周小姐之间的纠葛,因此,穆棉棉若想考证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恐怕就只有亲身经历一回了。 君玉珩先行下了马车,从王伯手里接过油伞,这才伸手去牵穆棉棉下来。 穆棉棉习惯性地扶着他的胳膊直接往马车下跳,都怪这该死的天气,她万万没有想到往下跳的时候竟然脚下打滑,哧溜一下就出去了! -- 第91页 清新而又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穆棉棉心惊肉跳,甚至还来不及尖叫出来,就感觉一条强而有力的臂膀,稳稳妥妥的环住了她的腰身。 油伞在半空中旋转,她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当穆棉棉看见君玉珩气定神闲的伸出手去,稳稳地接住从半空中落下来的油伞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现在就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雾草!” “君玉珩……”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在他的怀里喊出了他的名字。 君玉珩微微低下头来,白~皙清俊的容颜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格外的显眼。 穆棉棉呆呆地盯着他,心跳快得就要蹦出来似的,下意识也将他给抱住了,“怎么能那么帅的啊……” 君玉珩微微一怔,有些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略带笑意的嗓音缓缓响起,“这些话……可以留着回家再说。” 穆棉棉飞快的眨了下眼,视线谨慎的透过油伞底下往周围一扫。 哦豁,他们貌似被好多只脚给包围了哎,幸好她现在看不见这些脚的主人的表情…… 穆棉棉感觉自己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她竟然奇异的没觉得有多少不好意思。 “稳住,先放我下来。”她慢慢地、小声地在君玉珩耳旁低语,“记得,一定要保持淡定。” 君玉珩没出声,只是顺从地依着穆棉棉的话做了,他的眼中满是笑意,眼眸漆黑得如同浩瀚的夜空。 …… 这边儿穆棉棉和君玉珩正跟着定远侯府的家丁一路往里走,那边儿,傅凌天的老祖母心急如焚,这可是关系着傅家仅剩的一根独苗能否存活下来的天大的事,什么都顾不得了,在一众女眷的陪同之下,杵着拐杖一路迎了出来。 乍一见到侯府的这些女眷们的时候,穆棉棉的心情就沉甸甸的,这些女人,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儿子,有的丈夫和儿子都失去了,只为了一件事情,保家卫国。 在战场上献出了生命的男人们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为了自己亲人爱人而固守着这个家族的女人们亦然。 君玉珩郑重地向着侯府的老妇人行礼,无需多言,片刻都没有耽搁,便领着王伯去了傅凌天的房里。 身为君玉珩的夫人,穆棉棉被奉若上宾,安顿在了一处极其舒适的屋子里休息、等候,享受着神医夫人这个名头所带来的荣耀。 老夫人肯定是要陪伴在自己的孙子身边的,但她留了两个女眷下来陪伴穆棉棉。 坦白说,一口气喝完了两盏茶之后,穆棉棉都还没能从老夫人唤君玉珩的那一声“神医”之中回过神来。 原先她只当君玉珩是个普通的大夫,再强点儿,他的医术应该属于比较不错的水准,谁能想到背地里,他竟然还有个神医的名号?! 此时此刻的穆棉棉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在原著里,君玉珩真的就只是男配而已? 不,他不是男配,他其实是个伪装成男配的洋葱吧! 这一层层的,啥时候才能扒得到头啊?! 第四十七章 穆棉棉和君玉珩到达定远侯府的时间, 大约是亥时。 这会儿就已经挺晚的了, 定远侯府的两位女眷略微陪着穆棉棉坐了一会儿, 便将屋子留给她单独休息。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令人有些发憷, 穆棉棉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听,急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绕到门口,屋外还在下雨, 但雨势比他们过来的时候小了不少。 雨滴顺着屋檐留下来, 落在廊下仰着两条红鲤鱼的水缸里, 一下……两下……三下……听起来颇有禅意, 很快便能让人的心情清静下来。 穆棉棉的脚步滞留在了原地, 靠着门板,听水滴声听得有些入神,出神间她不由想起之前在定远侯府门口发生的那一幕。 想着想着, 她的心头渐渐得热乎起来,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那种热乎乎的感觉,一直往上钻去, 她的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热, 若是此刻去找镜子, 不定已经红成什么样了呢。 穆棉棉呼呼的喘着气,赶紧拿手当扇子,在面颊旁扇了扇风。 不过好像并没有多大的用处,脸颊的热度始终降不下来。 索性, 她把交领拉开了一些,反正这会儿也没人瞧见。 原书中说傅凌天的伤势相当严重,虽然并没有伤到要害,否则他也不可能还长途跋涉从战场上回来,但他受得都是内伤,正因为是内伤,所以比起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外伤反而要麻烦得多,也不知道君玉珩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傅凌天给治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穆棉棉一直没能休息好,在屋子里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圈,把天都给绕亮了,君玉珩那边还没能搞定呢。 定远侯府的女眷们又来了,吩咐丫鬟们伺候穆棉棉梳洗一番,又陪着她一起用过了早饭。 其实大家哪里有心思吃饭呢,甚至连客套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出神。 从早上又熬到了中午,下人们欢天喜地的跑过来禀报,傅凌天,在长长久久的,几乎相当于活死人一般的昏迷之后,终于清醒过来了! 一时间,整个定远侯府的关注点,全都集中在了傅凌天的身上。 尽管他只是清醒了一会儿,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但这对于定远侯府,尤其是老夫人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他们没办法不去激动。 -- 第92页 唯有穆棉棉,她的眼里就只有君玉珩一个。 看着他从屋子里慢慢儿地走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倦容的模样,穆棉棉可心疼坏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去,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现在怎样,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他垂眸看她。 她也正仰望着他,清亮地眸子里没有欢喜或是崇拜,有的,只是浓浓的关切。 “嗯,先回家。”他微微勾了勾唇,语调清浅。 穆棉棉稍稍松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终于可以回家了。 定远侯府的盛情挽留,是必须的。 穆棉棉和君玉珩的坚决婉拒,也是必然的。 几乎一夜没睡,又熬了一整个上午,穆棉棉甚至觉得自己哪怕就是站着都能睡着了,至于从昨夜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的君玉珩,估计情况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两人上了马车。 君玉珩一沾着座儿,便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穆棉棉不知道昨晚他究竟是怎么过的,但想必,一定是极其耗费心力的吧。 她不敢去打扰他,自己抱着胳膊,靠在另外一边儿的垫子上也打起了盹儿。 行走中的马车并不颠簸,但也不可能稳如泰山一般的动也不动,略微有些轻轻的摇晃,尤其是在这会儿,反而增添了一些催眠的效果。 彻夜未眠的穆棉棉很快就被晃啊晃得睡熟了,原本刻意缩在一边儿的身子,在毫无意识之间也滑溜到了君玉珩的身边。 软绵绵带着淡淡的幽香的身子依偎在了他的肩上,君玉珩缓缓地睁开眼睛,没敢有大的动作,就只是稍稍的侧过些脸来,漆黑幽深的眸子定定地落在了穆棉棉的脸上。 穆棉棉睡得很香的样子,长长的睫羽安静的低垂着,略有些肉肉的脸颊压在他的胳膊上,红樱桃似的嘴唇便不由自主的嘟了起来。 他的视线在她沉静的眉眼之间兜了一圈,最终在她的唇上流连。 有某种念头,在他的心里,生个根,发了芽,并以着一种惊人的速度茁长成长,最终长成了诱人的果实,让他忍不住想要摘下来仔细品尝。 雨过天晴,有温凉的风轻轻吹动布帘,丝丝缕缕的阳光从缝隙里钻了进来,落在了穆棉棉的脸上,让她原本就白净的面容微微泛起了一层柔和的光。 俊美的容颜,慢慢的有些红了,君玉珩认真而又小心的,先托住穆棉棉的脑袋,然后慢慢儿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将她的身子缓慢而又轻柔的放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做完这一切之后,君玉珩居然感觉自己身上出了些汗,甚至比替傅凌天疗伤都更加的紧张…… 穆棉棉仍旧睡得很熟,尤其是被挪到了君玉珩的怀抱里之后,全身都更加放松了起来。 很显然,潜意识里,她的身体也是知道这样会比较舒服的。 定定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君玉珩闭上眼,缓缓地低下了头来,他的唇,距离她的唇,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彼此间的气息都在不经意之间纠缠在了一块儿。 眼看着两人的唇就要碰到一起,君玉珩的脸却忽然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在穆棉棉的面颊上,犹如蜻蜓点水一般,飞快的碰了一下。 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脸,都已经红透了…… 睡梦中的穆棉棉终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手挠了挠刚刚被亲到的地方,口干似地舔了舔唇,她的手忽然掉了下去。 君玉珩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拇指轻轻磨搓着她的手背,他眼中的神情温暖如春,过了一会儿,他再次低下头去,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 穆棉棉是在快到家的时候,自己醒来的。 这一觉,补得不错,香甜香甜,所以醒来之后,也是神清气爽。 她揉着眼睛,从君玉珩的腿上坐起身来,揉着揉着,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等会儿! 她刚才……是睡在哪里来着?! 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穆棉棉眯着眼睛悄悄往君玉珩那边儿瞧了过去。 他正睡着,眉目清隽。 大大的松了口气,穆棉棉拍了拍心口,悄咪咪的在心里庆幸。 还好还好,他不知道。 哦对了,刚才没留口水吧?! 想到这里,穆棉棉急忙摸了摸嘴角边,确认安全之后,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啊,可算是消停了下来。 …… 傅凌天的伤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君玉珩自然也是每天都得去定远侯府走上一遭,路上寂寞,每次去,他都带着穆棉棉一起。 穆棉棉巴不得能常常进出定远侯府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啊。 按照原著剧情,这个时候,陆欣月和周淑怡都该出场了。 她不指望自己能改变原著剧情,但是如果能帮周淑怡一把的话,她还挺想帮她一把的。 傅凌天的伤势在君玉珩的精心调理之下,正在逐渐恢复。 半个多月过去了,陆欣月一直没有出现,而周淑怡和她哥哥周禾贤在得到消息之后,却已经大老远的从洛城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周淑怡和周禾贤到达定远侯府之后,才得知君玉珩竟然就是闻名帝都的神医,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们俩很快就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照料傅凌天这件事儿上去了。 -- 第93页 其实定远侯府已经有足够多的人照料傅凌天了,可这些人只能照顾到傅凌天的身体,却压根照料不到他的心。 但是周禾贤可以,周禾贤与傅凌天,就如同俞伯牙与钟子期,是知音,是可以交心的人。 而根据穆棉棉的估计,如果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原女主陆欣月别出来捣蛋的话,用不了多久,傅凌天便又可以多一个知心的人了。 …… 然而穆棉棉不知道是,陆欣月并不是一直没有出现,陆欣月是出现了的,近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定远侯府门外徘徊,她只是进不去而已。 她不能顶着陆欣月的身份进去,因为陆府和定远侯府的婚事早就吹了,她也不能乔装改扮之后混进去,因为混进去了也没有用,现在的傅凌天身边肯定天天有人守着,她就算进去了找不到机会。 守在定远侯府的门外,每天看着周淑怡送穆棉棉从侯府里面出来,陆欣月都快气疯了!也快嫉妒死了! 本以为重活一世,是上天对她前世所受痛苦的补偿,是可以一切如她所愿,谁能料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这种局面。 不甘心呐! 她怎么能够甘心! 傅凌天应该是她的,定远侯府应该是她的,美好幸福的人生都该是她的才对!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现在,该怎么做?!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必败的局面?! 陆欣月内心的怨恨已经沸腾到了顶点,也正因为实在是太过愤怒,所以她此刻脑子里乱的不行,却又不得不一遍遍的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她必须! 必须让傅凌天娶她! 必须让傅凌天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得不娶她! 就在陆欣月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快要魔怔的时候,穆棉棉和君玉珩在周淑怡和周禾贤的陪伴下,从定远侯府里出来了。 周禾贤还在认真的向君玉珩讨教照顾傅凌天时还需要特别注意哪些事项,穆棉棉微笑着向周淑怡摆了摆手,独自一人先跨过了门槛。 马车已经在定远侯府门前的空地上等着了,穆棉棉慢悠悠的往那车那儿走,忽然后背上漫起一阵凉意,穆棉棉下意识停下脚步,视线茫然的往周围一扫。 毫无意外,她看见了陆欣月。 因为陆欣月压根就没有刻意的躲藏,甚至还故意站在阳光之下,生怕穆棉棉注意不到她的样子。 换回了女装的陆欣月和她男装时的样子其实区别还是挺大的,如果不是认识她的人,如果只是分别看见了她的男装或是女装,基本上大家都会认为这就是两个人,是双胞胎兄妹。 托君玉珩的福,穆棉棉是属于知道的那一类,不过她看见女装的陆欣月时,还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以至于稍稍的愣了一会儿。 此刻的陆欣月,仿佛是大病过一场似的,脸色憔悴而又青白,身上的装扮也换成了荆钗布裙,看起来相当的落魄。 陆欣月的脸上带着笑,是那种不怀好意,满是嘲讽,甚至有些恶毒的笑,她一边笑,一边直勾勾地瞪着穆棉棉,然后抬起手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穆棉棉:“……” 什么情况? 她有哪里得罪这个女人了吗? “在看什么?”君玉珩来到她的身后,见她站那儿发愣,便问道。 “你来啦,快看那边,陆欣月……”穆棉棉转头朝君玉珩望了一眼,抬手向着陆欣月刚刚站着的方向指去,然而当她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原先陆欣月站着的地方,现在毛都没有,她登时一愣,“属兔子的么,居然跑这么快?” 君玉珩望向穆棉棉手指的方向,沉默片刻,抬手扶着她的后腰,将她往马车的方向推了推,“先上去。” “可是,我刚刚真的看到陆欣月了哎。”穆棉棉下意识往后面儿赖,不太乐意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走掉,“她看起来糟糕透了,你不打算管管么?不是说……她是你表妹?” “算什么表妹。”君玉珩的语气微凉,甚至比谈起素未相识的陌生人还要冷淡,“早就不再来往了。” 穆棉棉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 这场战役,傅凌天和他手下的军士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同样的,关外的敌人也收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至少短期内,关外的敌人必须养精蓄锐,不会有胆子再敢贸然进犯了。 君玉珩一直都不太喜欢帝都这个地方,在确认了傅凌天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还需要长时间的修养之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这些天,穆棉棉常常被周淑怡叫出去谈心,今天也是一样,君玉珩回到宅子里,一直等到晚饭过后,天都黑了,穆棉棉才神采奕奕的从外头回来。 穆棉棉回到主屋的时候,君玉珩正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喝茶,他的神色淡淡的,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亲近如穆棉棉,还是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太妙的气息。 赶紧在脑袋里过滤了一遍她最近的言行举止,感觉问题不大之后,她微微笑着松了口气。 “我回来了。”她谨慎的维持着甜甜的笑脸,“晚饭你吃过了吗?吃的怎么样啊,待会儿要不要再来点宵夜?” 君玉珩眸光凉凉地掀了掀眼皮,然后揭开茶碗的盖子,轻轻在茶水上刮了一刮,“你最近好像跟周淑怡走得很近?” -- 第94页 “也还好吧。”穆棉棉弱弱地笑了笑,“就是女孩子嘛,难免话题会比较多一点。” 君玉珩低垂着眼睑,毫不客气的便笑了,将茶碗盖子往下一丢,说道,“可惜了,你们俩从明天开始就聊不着了。” “嗯?”穆棉棉小小的吃了一惊,“凭什么啊?” “就凭……”俊秀容颜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显,君玉珩的嗓音也轻快不少,“我们明早启程回家。” “明……明天就要回去了?”穆棉棉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她的为难,她的犹豫,也全都能从她的声线之中听得出来,“傅凌天已经不需要你再照看了吗?怎么事先也没听你说呢……明天早上就走……会不会太着急了,我还有好多行李没收拾呢。” 渐渐地,君玉珩收了脸上的笑,“不想回去?” “也不是不想。”穆棉棉摇摇脑袋,眉头都皱了起来,“就是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完。”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托着腮帮子接着说道,“回来的路上,我无意间发现东大街那边有一个杂货铺子正在转让。我原本就一直想要自己开一家糕点店来着,只不过一直没腾出功夫来实行,这次这个杂货铺子恰好让我给碰上了,而且现在手头正好也没什么事,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个杂货铺子给盘下来。” 君玉珩沉默着听完,缓缓问道,“糕点铺子……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以前就只是一个想法,这不是今天凑巧遇见了嘛,然后这个想法就跳出来,变成了行动力咯。”穆棉棉叹了口气,“以前我就只打算在洛城开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帝都比洛城繁华多了,所以我就想不如就在帝都先试试看。人多的地方,生意总归会比较好些吧。” “这么说你以后都不打算再回洛城?” “不是。你不在洛城呢吗,我干嘛不回去啊。要是真的能把糕点铺子开起来,等生意一上轨道了我就回洛城去看你。要是能在帝都把名声打响,我就回洛城再开一家分店哈哈……” “你别不说话啊。到底能不能商量?”君玉珩一直沉默不语,穆棉棉有些着急,“回去的事儿暂缓一天,最起码等我明天一早去问问,那铺子能不能租的下来行不行?” 君玉珩抬起眼眸,微微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迟了一点,今天三次元太忙了喵~ 第四十八章 弯弯的月牙隐去了, 点点的星辉也消失了, 天空开始由青灰色慢慢的转变成鱼肚白, 再过不久, 丝丝缕缕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悄悄的爬到了穆棉棉的脸上。 穆棉棉幽幽转醒,迷瞪着眼睛朝窗外望了望,才猛然想起今天可是还有件大事要做。 麻溜的穿衣服起来, 她一边梳着头, 一边推门出去, 打算到对面把君玉珩也叫起来。 结果出门一看, 人家哪里还需要她来叫啊, 一早就已经穿戴整齐,坐那儿喝茶了。 快速的收拾停当,两人一起简单的吃了点东西, 穆棉棉便领着君玉珩上东大街去了。 要让她一个人去谈,她还真有点紧张呢,现在有君玉珩陪着,正好可以给她壮胆。 穆棉棉领着君玉珩来到杂货铺门口, 指着外墙上贴着的招租告示给君玉珩看, 然后小声地凑近他身边说道, “就是这里了,地段我觉得还不错,你帮我看看,这个租金……合适吗?” 君玉珩露出思索的表情, “地段合适,地方却不大,这个价有点高了。” “是吧。”穆棉棉立马就产生了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我也觉得有点高,先问问,看不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两人走进铺子里去。 杂货铺老板正在收拾东西,把一些瓶瓶罐罐全都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穆棉棉和君玉珩刚进门,掌柜的便瞧见了,“哟,二位。真不凑巧,这铺子已经盘出去了,不做生意了。” 穆棉棉登时一愣,下意识朝君玉珩望了一眼。 君玉珩平静地面容上起了些许波澜,他也在替她感到遗憾。 穆棉棉抿了抿唇。 是啊,能不遗憾么。 高兴了还没一天呢,大早上就被泼了盆冷水。 不过遗憾之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已经盘出去了?可招租告示还贴在外面呢。” 杂货铺老板朝外头望了望,咧着嘴笑了,“瞧我这记性,昨儿夜里刚刚盘出去的,今天人家就要来收铺子,我忙着收拾东西,都忘记把告示给摘下来了。” 正说着话,杂货铺老板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外面去把墙上的告示给撕了。 都这样了,遗憾也没有办法,穆棉棉挺能认命,只能说,这铺子和她无缘吧。 “走了。”她笑了笑,望着君玉珩说道,“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君玉珩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色,“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慢慢找,总能碰着合适的。” “是啊,总能找到合适的。”穆棉棉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事儿而感到沮丧,“正好再多存点钱,下一回,我直接开一间更大的。” 君玉珩配合着点了下头,“我看可以。” 这只是他们在回家路上的一点点小小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回到宅子里,穆棉棉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收拾包袱的伟大事业之中。 -- 第95页 这些东西,买的时候,那叫一个爽。 现在一件件的收拾起来往回搬,累也是活该。 来的时候,他们是两辆马车,四个人。 回的时候,虽然就只剩他们俩了,可还是得两辆马车才能够用。 说起来时间真是过得飞快,一来一去,这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回到阔别多日的小楼里,穆棉棉忙着收拾整理她从帝都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君玉珩还算不错,知道搭把手了,一个人拿着扫帚,把整栋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扫了一遍。 两个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穆棉棉路过君玉珩的身边时,总是要笑眯眯看他两眼。 而君玉珩,总是在穆棉棉收回欣慰的目光之后,才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终于把家里都整理清爽,君玉珩终于想起来他还有间药铺需要偶尔的照付。 君玉珩去御仁堂的时候,穆棉棉也跟着去了,她得把给大家伙带回来的一些帝都特产给送过去。 这些人情世故,君玉珩是从不耐烦的,穆棉棉也就只能自告奋勇的顶上了。 御仁堂里大家伙都在,谢荣跟其他的几个伙计都挺高兴,就连谢荣她爹都是满脸堆笑,唯独莲翘有些尴尬,装作了一副忙碌的样子躲到后院去了,始终没到穆棉棉和君玉珩的跟前来。 君玉珩和谢荣到后院去处理公事,穆棉棉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件件的分给大家。 莲翘的那份,她特意留到了最后。 “这是你上回想买没买着的胭脂,后来我无意间看他们又到了些新货,就给你带了两盒。” 莲翘的面颊红扑扑的,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低着头,眼神都不敢往穆棉棉的脸上看。 她伸手接了那两盒胭脂抱在怀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丢下这句话,莲翘匆匆地跑出门外。 穆棉棉眨了眨眼,总觉得现在的莲翘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毕竟,她过来之前,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准备随时迎接莲翘的横眉怒对呢,也就是看在莲翘她爹是御仁堂的主力军的份上,她才从来没打算和莲翘计较罢了。 不一会儿,莲翘回来了,手里面抱了一包粽子糖。 “给,请你吃喜糖。” 莲翘满面羞涩的把糖塞进穆棉棉手里。 “喜……糖?!”穆棉棉接住了糖,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你都已经成过亲啦?!” 她记得……年前莲翘才提起她家人要逼她成亲吧,这才过去半年多,居然就已经相亲连带成亲一条龙搞定了?! 莲翘羞答答地点了下头,“上个月刚成亲的,我娘做得主。” “呃……恭喜恭喜……”穆棉棉眨了眨眼,“既然是你娘做的主……那新郎官儿肯定差不了……” 可新郎官儿再好,也得是相互喜欢的才行吧…… 这句话,穆棉棉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放在心里面默默的想了。 莲翘抿着唇笑,稍稍的点了下头,“我得谢谢你。” “嗯?”穆棉棉捡了颗粽子糖丢进嘴里,“谢我什么?” “谢谢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穆棉棉尴尬而又不是礼貌的微笑着。 她跟莲翘说的话可多了去了,这会子哪里吃得准,莲翘指的是哪一句哦。 “你说的对,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跟别人分享的。可笑我那个时候居然会向你提出那样的要求,还一直执迷不悟……”莲翘自嘲的笑了笑,眸光一转,语调立刻又变的凌厉起来,“我家秀才,要是敢看别的女人一眼,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语调虽然凌厉,莲翘的眉梢眼角却全都是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穆棉棉咔嚓一声把嘴里的粽子糖给咬成了两半,笑眯眯地望着莲翘,“这糖怎么齁甜齁甜的……” 那会子她还不知道,更齁甜的还在后头呢! 自打莲翘从帝都回到洛城之后,她就被留在了家里等着嫁人了,医馆这边儿,只是偶尔给她爹中午的时候送些吃的才会过来,就比如今天。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莲翘的秀才就来接她了。 秀才相貌清秀,斯斯文文,帅气值大约可以算个中等,这要放在以前,莲翘估计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乐意,但他对莲翘的态度,那是真叫一个宠。 说话都不敢大声,怕把莲翘吹跑了。 外面天气热,人家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团扇帮莲翘扇风。 莲翘也投桃报李,眉梢眼角全是温情,心疼的直拿丝帕替秀才擦汗。 就这样,小夫妻两恩恩爱爱的把家还了。 谢荣他们估计早就已经看习惯了,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眼不见为净。 莲翘她爹才叫尴尬,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低着脑袋装作咳嗽。 穆棉棉默默地抓了一把粽子糖塞给君玉珩。 君玉珩一下子往嘴里丢了两颗,忽然问道,“这糖怎么有点酸?” 穆棉棉:“……那你一定是味觉紊乱了。” 才被喂了撑死人的狗粮,回到家,又被大开的窗户,被翻乱了的梳妆匣给惊了一个透心凉。 穆棉棉赶紧冲过去,将梳妆匣里的首饰全都倒了出来,粗略一看,首饰倒是没少,但是她的荷包没了! -- 第96页 那可是她专门用来存钱的荷包,过年的时候从君玉珩那里领的压岁钱,是她开糕点店的启动资金啊! 脑袋一阵阵的发晕,穆棉棉忽然猛地一跺脚,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她边跑边喊,“快!快看看,你屋里丢东西了没有!” 穆棉棉才冲到楼梯一半,君玉珩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的表情相当的淡定,手里面拿着一块花瓶的碎片。 穆棉棉登时就站在了原地,看着他手里的花瓶碎片,脸上的神色难看的像是见了鬼,“没……没了?” “没了。”君玉珩淡淡的回答。 她还不死心,“全都没了?一点不剩?” 君玉珩抬眸望了她一眼,很快又低垂下眼眸,“全都没了,一点不剩。” 穆棉棉,猝…… 好吧,她没猝,只不过是晕了而已。 如果不是君玉珩身手了得,她眼睛一闭,非得从楼梯上滚下去不行。 清凉的风吹拂在脸上,穆棉棉哼哼了一声,幽幽转醒。 睁开眼,她眼泪汪汪地看向正在帮她扇扇子的君玉珩,“我现在是在做噩梦,对不对?” 君玉珩沉默了一瞬,扇风的动作慢慢停下,“不是噩梦。” “唔——”穆棉棉再次紧闭上眼,满脸痛苦的捂住了心口,紧跟着她的眼睛又睁开了,并且目露凶光,很凶很凶的那种。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套绣鞋一边飞快地说道,“我要去报官!我要把那该死的家伙抓起来,让他把咱们的钱全都吐出来!” “慢着。”君玉珩伸出胳膊拦了穆棉棉一下,“不能报官。” 穆棉棉两只鞋全都穿好了,正打算往外头冲呢,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家里面进贼了哎!总不可能我们自己去抓?”这话说完,穆棉棉忽然一愣,“等一下……” 她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君玉珩的跟前,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你的那些以防万一呢?”她问,“就没留一个两个看家的吗?”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神色有些软,“不喜欢成天被人盯着,以防万一都留在帝都了。” 穆棉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竟然觉得无话可说。 “好吧。”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就去报官,一定要报官。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要让我逮到那个混蛋,不然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喝了他的血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君玉珩的眼皮耷拉的更低了,嘴角也微微下垂,“那些钱……见不得光。” “哈?”穆棉棉傻眼。 他又说,“不能报官。” 穆棉棉还没被气糊涂呢,甚至她越生气脑子越清醒,所以她几乎眨眼之间便理解了君玉珩的意思,然后她就……泪流满面了。 “唔唔唔——你还说你不是卖假药的?!你不是堂堂的神医嘛,居然会卖假药?!” 君玉珩抬起眼眸,神色诧异,还有些无奈,“我没卖假药。” “真的没卖?” “真的没卖。” “那为什么见不得光?” 这一次,君玉珩不说话了。 穆棉棉很快又有了猜测,“是和你的秘密有关?” 君玉珩幽幽地望着她,半晌也没出声,只是略微的点了下头。 穆棉棉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回过神来之后,她幽幽地一声长叹,“行吧,这次就认栽了。” 在穆棉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君玉珩悄悄的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低声的劝道,“我们还有医馆,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那些钱,用不了多久也能赚回来……” “打住!”穆棉棉抬起手掌,在君玉珩的眼前做了个禁止的手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是来历不明的,我宁愿不要。” “下一次……”君玉珩的眼眸又低垂下去,他缓缓答应,“不会了。” 第四十九章 竟然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儿, 谁还能有心思做饭? 简单把东西都归置归置, 穆棉棉干脆拉着君玉珩到外头去解决晚饭。 穆棉棉是享过福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吃不了苦。 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到吃不上饭的地步, 可穆棉棉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节约起来,没答应君玉珩还想去老地方吃饭的建议,拉着他就在家门口找了一间小饭馆儿。 君玉珩是打从心底里不乐意的,但他悄悄观望着穆棉棉的脸色, 半个不字都不敢多说。 小饭馆儿里哪来的包间呢, 两人就在大堂里找了个靠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这会儿店里头生意挺忙, 就只有一个跑堂小哥, 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穆棉棉喊了好几声才终于引起跑堂小哥的注意, 然后,她冲跑堂小哥招了招手,“麻烦, 这边,点菜。” 跑堂小哥答应了一声,跑到跟前,“二位, 想吃点什么?” 让君玉珩来这种地方吃饭, 穆棉棉估计已经快要触及他的底线, 所以点菜的时候也没再刻意省钱,反正这种小饭店的菜也贵不到哪儿去。 四荤四素点完了菜,穆棉棉又多要了两壶酒。 君玉珩显然有些意外,意外她竟然会多要两壶? -- 第97页 按照穆棉棉给他规定的分量, 半壶酒他都不能喝完。 穆棉棉注意到君玉珩的惊奇与若有所思,她趴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君玉珩的面前敲了两敲,“别多想了,你该喝多少还是喝多少,剩下的全是我的。” 君玉珩愣了愣,默默地望着她,才刚刚有些敞亮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重新回归到淡定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的唇边出现一抹浅笑,那笑容的意味很不明显,三分的无奈,七分的纠结,反正不是多么高兴的样子,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让穆棉棉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酒菜全都上来了。 穆棉棉爽利的拿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给君玉珩也来了一杯不那么满的。 君玉珩就坐在一边儿看着,出奇地沉默。 “我先干了,你随意。”话音刚刚落下,穆棉棉就把那杯酒给一口闷了。 她喝得有些急,腥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瞬间点燃了一腔愤怒的小宇宙。 皱着眉头咳嗽两声,穆棉棉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君玉珩见识过她的酒量,所以这会儿并不着急阻拦,只是默默地抿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酒。 三杯酒下肚,穆棉棉的面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想来想去都是气不顺,她啪的一下拍了桌子。 声音不大,在嘈杂的大堂里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可见她虽然生气,还是知道得悠着一点。 “你说。”穆棉棉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会是什么人做的这件事?” 君玉珩没法回答,微微一愣之后,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穆棉棉都喝了三杯了,他这才一杯而已,却没再伸手去拿酒壶。 穆棉棉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红扑扑的脸蛋气鼓鼓的,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就那么认真而又执着地望着他。 君玉珩轻轻咳嗽一声,沉吟了一瞬之后,才慢慢说道,“无非就是……梁上君子。” “嘁……还君子呢,偷东西的人全都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穆棉棉不太会说特别难听的骂人话,真要碰见什么荤素不忌的人大吵起来,她的战斗力估计也就是小学的水平,就这几个骂人的词,便是她的字典里最常用的了。 君玉珩再一次沉默了,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在他指尖打了好几个圈儿,他才缓缓的点了下头,“确实是王八蛋。” 穆棉棉不太满意,第四杯酒又喝下肚去,喝完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搁,执着的重复道,“应该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是。”这一次,君玉珩应声的很快,“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穆棉棉满意了,嘴角微微翘了一会儿,很快整张脸又垮了下去。 “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这种事情怎么会叫我们给碰上呢。”她痛心疾首的捶了捶心口,又是一口把第五杯酒喝光。 喝完了,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再一次伸手去够酒壶。 “别光顾着喝酒。”君玉珩抢先一步将酒壶拿了起来,“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 “我现在就是饱的。”穆棉棉满脸认真,固执的伸着胳膊,“我早就被气饱了好不啦,你把酒壶给我!” 君玉珩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叹气叹得这么明显过。 将酒壶从右手换到左手,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送到穆棉棉嘴边,“吃一口,吃完了我就给你。” 之前喝的酒已经有些上头,穆棉棉二话不说,张口就把红烧肉给吞了,腮帮子鼓鼓的,她提起自己的酒杯径直送到了君玉珩的跟前。 君玉珩明白她的意思,亲自替她斟满了酒。 穆棉棉端着酒杯正要喝,可那酒才稍稍的沾了点唇,她又把酒杯挪了开来。 “对不起,我错了,你现在的心情一定也很糟糕吧,这样,今天咱们俩就一块儿喝,喝够、喝好、喝多少都没关系!” 君玉珩的回应非常干脆,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来与穆棉棉的酒杯轻轻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穆棉棉的思维已经有些迟钝了,慢了半拍才把自己那杯喝掉。 之后,她是边喝酒边骂人,越骂越激动,越骂越上瘾。 君玉珩除了不停的给她喂菜,以及不停的点头附和之外,似乎完全没有别的选择,等到他觉得已经不能再让穆棉棉接着喝下去的时候,都已经晚了,不给她喝她就闹,属于完全拦都拦不住的类型。 君玉珩不禁反思,原先穆棉棉的酒品可不是这样的啊,原先……稍微多喝几杯,她就会乖乖的睡觉,根本看不出来她居然也是会撒酒疯的…… 总之,等到穆棉棉差不多把心里面的那股怨气吐完,她人也醉得差不多了,也终于不再瞎闹腾了,晕乎乎软~绵绵的往桌上一趴,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去,喃喃自语,“君玉珩……我好困哦……想回家……” 她整个人都伏在了桌上,他看不到她的脸,却能从她这声低低的咕哝中听出浓浓的委屈。 君玉珩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叫来小二结了账,他弯下~身去,将穆棉棉稳稳妥妥的抱了起来。 他让她的脸埋在颈窝,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迷迷糊糊又憨态可掬的模样。 值得庆幸的是,穆棉棉随意挑选的这家小饭馆,和他们住着的二层小楼都在同一条街上,直线距离大约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 -- 第98页 回到家里,君玉珩直接把穆棉棉送回了她的房间。 穆棉棉被放到床~上,身子不由自主的翻过来又翻过去,她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俊秀的眉头已经快要拧到了一起,君玉珩挨着床边坐下,伸手去探穆棉棉的脉搏。 他的指尖才刚刚碰到她的手腕,穆棉棉猛地翻了个身趴在床边,“我要吐!” 君玉珩愣了一下,急忙起身把她又抱了起来,快步往堂屋里走。 堂屋里有个洗手用的铜盆,他估摸着先去拿铜盆的话,一来一回的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只能把她带过去最快,却没料到,穆棉棉比他还快,已经开始干呕了起来。 “再忍忍,马上就……” 君玉珩想说马上就要到了,然而事实却是,穆棉棉马上就吐了出来。 她不仅吐了她自己一身,还顺带把君玉珩也给捎上了。 君玉珩:“……” 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受着。 眉目不曾有半点变化,依旧淡定的将穆棉棉送到了铜盆边上,甚至还伸手轻轻替她顺了顺背。 其实穆棉棉的酒量不算太差,要不然住客栈的那几天,也不能想起来用酒安眠,现在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大约还是一开始的时候喝得太急,再加上心情有些不好。 所以,难受就只是一阵而已,略微呕了几下之后,也就差不多了。 拿手巾替穆棉棉先把脸擦干净,又倒了杯凉茶给她漱口,君玉珩始终将她揽在臂弯之间,都没敢轻易的把她放下来过。 然而这些现在都不算什么事儿了,最麻烦的还没开始。 低头看着穆棉棉身上那条被吐得脏兮兮的裙子,君玉珩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 身为大夫,他有些洁癖,不仅仅是针对他自己,同样也针对他身边的人。 他自己好办,洗个澡,换身衣服也就是了。 可她……要怎么办? 如果是冬天还好,除了外衫,还有中衣,可现在是八月里的天气,衣料单薄,除了这件外衫,里头…… 君玉珩沉默着,没敢接着往下细想。 伸手轻轻拍了拍穆棉棉的面颊,他的嗓音轻缓中又带着一丝暗哑,“醒醒,你得自己换件衣裳。” 穆棉棉闭着眼,连根眼睫毛都没动弹一下,脑袋倒是从左边儿晃到了右边儿,但是半个音节都没能说的出来。 是把她就这么放着,还是索性将她照顾妥当,这两个选项很快就在君玉珩的脑海之中跳了出来。 但是,这种问题……还需要考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啦,喵喵偷懒,给自己放假喽~ 第五十章 完全不需要考虑, 是因为穆棉棉的脑袋左右晃了两下之后, 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 她的舌头好像都已经不归她管了, 唔哩唔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动作已经将她的想法表达的相当明显,两只手拽紧脏兮兮粘在身上的衣服就开始胡乱的一通瞎扯。 是啊,能不扯么。 又臭又脏又粘,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呢。 君玉珩微微低垂着眼眸, 静静望着她, 眸光静谧如水, 只是他那略微泛红的耳朵, 以及轻轻抿起的嘴角, 还是不经意间泄露了些什么。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把衣服全都给扯了,然而用说的话她显然也不会听,鬼使神差……他缓慢的向着穆棉棉的脖颈伸出了手去, 找准位置,略微用力捏了下去…… 穆棉棉瞬间就消停了下来,就好像立刻就睡着了一样,而且还是睡得很沉很沉的那种, 就算现在在她的耳边打雷都不能把她给吵醒。 夜色静悄悄的, 窗口的树枝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晃, 水汽蒸腾的浴房里也因着这阵微风而稍微凉爽了一些。 医者,不分男女。 君玉珩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照顾她, 而无关别的什么。 他会的事情很多,而且每一样,他都能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所以君玉珩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此刻,他竟然会栽在了一件他不知道为自己做过了多少回的,非常简单的事情上面。 明明整个过程中她都一直很乖很安静的睡着,可为什么,他的手一直在抖…… …… 穆棉棉终于从宿醉中缓慢的转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尤其太阳穴的位置一蹦一蹦地跳着疼,眼睛也难以睁开,好像被双面胶粘住了似的。 就在意识回笼的那个瞬间,她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紧跟着,昨天那很不愉快的记忆瞬间找了回来,心悸之余,穆棉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敢来吗?! 拿了钱还不行,现在还敢打起她的注意?! 害怕的感觉,有。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比害怕的感觉更加清晰的,是愤怒! 夺命连环踢瞬间就使了出来。 踢中了! 踢得很重,因为她自己的脚也觉得很疼…… “噗通”一声,那家伙被她从床~上踹到地上去了! 很好! 穆棉棉瞬间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起的太猛,她的脑袋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感觉好像脑壳里的脑子都晃了一下似的。 “嘶……哎呦……”穆棉棉又是愤怒又是郁闷,抱着仿佛快要裂开的脑袋往床底下一瞧,就见君玉珩一脸茫然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揉着腰,俊俏的容颜在阳光下亮得发光,迷茫的眼眸犹如一汪清澈的湖。 -- 第99页 穆棉棉当场就震惊地石化了。 君玉珩也好不到哪去,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她,似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目相对,两个人全都非常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屋外热浪滚滚,火红的太阳在屋檐上洒下一片炫目的光,挑着担子的卖货郎从门前走过,连绵不绝的吆喝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穆棉棉望着君玉珩逐渐镇定下来的神色,犹犹豫豫、迟迟疑疑,“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君玉珩的脸转向别处,视线飘忽不定的找不到落脚之处,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昨晚……” 穆棉棉注意到君玉珩身上只穿着中衣,又听见那两个字,心脏立刻就乱蹦乱跳了起来。 默默地拉紧搭在腰间的薄被,又发现自己居然也只穿着中衣,她更是感觉全身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但是她没有说话,动也没动,想要维持淡定神情的努力不太成功,整张脸都红透了。 “昨晚你喝醉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穆棉棉听着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当然知道自己喝醉了,不然脑袋不可能会这么痛啊,重点是喝醉了之后! 不经意间瞥见了他那双光洁的脚背,穆棉棉惊慌失措的挪开了视线,抱着薄被整个人缩到床里。 “别光着脚站在地上……”她的声音低低的,比蚊子哼哼的声音大不了多少,“先上来吧,我现在清醒着呢,一定不会再犯昨晚的错误。” 君玉珩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她。 穆棉棉脸上的神情复杂而又尴尬,望着他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愧疚。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喝成那样。”她朝床边的位置努了努嘴,“快坐上来啊,就算是夏天也怕着凉的。” 君玉珩低垂下眼眸,挨着床边坐下了,双脚踩在床边的踏板上,坐姿端正,只留给穆棉棉一个很容易叫人心生怜意的落寞背影。 她能看得见他,他却看不着她,这般的体贴,穆棉棉不由缓缓地放松下来。 “别这么自责,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昨晚发生的事,十有八~九是我色心大发扑倒的你吧。” “棉棉。”君玉珩的脊背挺得笔直,低垂着眼眸望着脚下,“不是你想的这样。” “哎?”穆棉棉吃了一惊。 君玉珩缓缓的,镇定的,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从他如何替她换了衣裳,帮她洗了澡,重新换上干净的中衣,再到他也洗了澡,怕她半夜有事,所以便留宿在了她的房间。 穆棉棉脸上的表情犹如风起云涌一般的飞快变换,听到最后,那颗从刚才就开始打颤的小心脏,终于妥妥的稳住。 “原来是这样啊……”她拍着心口,红扑扑的面颊上堆满了放松的、庆幸的微笑,“那没事了没事了,你又不是别有居心,虽然现在真的感觉很不好意思,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纠结啦,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就把昨晚的事情忘掉就好。” 如果是以前,君玉珩还真不会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以前的他,根本就不会去做昨晚的那些事情。 君玉珩沉默着,耐心的听完穆棉棉嘻嘻哈哈的想要将昨晚的一切轻松抹去的话语。 一直等到穆棉棉的声音完全、彻底的停下,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棉棉,我已经放在了心上。” 他转过身,单腿曲着上了床,他向着穆棉棉倾过身躯,胳膊撑在她的身侧。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望着她的双眼,漆黑如墨,“你原本就是我的妻,照顾你,是我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 穆棉棉已经彻底听愣住了。 所以他这是……在表白? 她傻傻愣愣地着他,没有反应,这就让君玉珩忍不住开始猜测她的想法。 表面看起来,此刻君玉珩是极其冷静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现在是有多么的慌乱。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将她轻轻的拥在身前。 穆棉棉完全是下意识的,顺从着靠了过去,感觉到后脑勺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她乖顺的依靠在他的肩头。 穆棉棉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从今天起,搬到楼上去住。” 君玉珩的嗓音在穆棉棉的耳边响起,不是询问,温和清浅中自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穆棉棉仍旧深陷在恍惚之间不能自拔,但是她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提醒着她,清醒,快点清醒过来。 她想要起身,想要脱离这让她头晕目眩无法思考的怀抱,却被君玉珩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所以,尽管他的怀抱还是挺让人眷恋的,但若是以被钳制为代价的话,这就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爽了。 “我想住哪就住哪,说不搬就不搬。”她就像个不讲理的小姑娘,语气中都带着任性的调调。 “那我搬。”君玉珩的眼中闪过些许笑意,颇有些耍赖的意味,“反正这屋子原本就是我们的婚房。” 穆棉棉被这话一噎,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并不反感和君玉珩,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升华升华,甚至,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只不过,这种喜欢,让她只能把他当做男友来看待,还远远不能到达丈夫的高度。 -- 第100页 因为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就永远也不能回到她原先的那个世界去了,所以她自然也没办法去坦然地承担身为一个妻子的责任。 万一有一天,她成了他的妻子之后的某一天,她忽然又回去了怎么办? 留下来的会是谁? 君玉珩还会和那个她继续做夫妻吗? 这些事情她原先从来没有考虑过,可现在却像是海浪一般,汹涌的冲进了她的脑子里面。 但穆棉棉并不是会杞人忧天,逮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就使劲儿纠结,使劲儿钻牛角尖的人。 所以,她还是愿意,以女友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快乐,也让自己快乐的。 只不过,如此想来,穆棉棉难免会感觉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有点渣…… 可是怎么办,谁让她喜欢上了,而他又先开的头呢。 第五十一章 君玉珩上楼换衣服去了, 穆棉棉也抓紧时间, 把自己收拾利索。 她在铜镜前坐下来梳头, 眸光一抬, 镜子里便倒影出一张眉眼如春,粉~颊如桃的面容。 “天呐——”穆棉棉不禁低呼一声,双手赶紧把热乎乎的小~脸给捂住了,简直没眼看…… 心里面再怎么小鹿乱撞, 饭还是得吃, 日子还是要过。 宿醉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 她也没心思自己做饭, 便到街上买了两碗热粥加两笼蒸饺。 两人坐下来吃早饭, 大约都有些小小的心思,各自闷着头,谁也不曾开口。 直到吃完了饭, 收拾碗筷的时候,穆棉棉憋不住了,转动着脖子咕哝了一句,“我这脖子今天好像不太对啊, 怎么感觉这么酸呢, 你帮我看看呢, 是不是扭到筋了?” 君玉珩喝茶的动作一顿,动作缓慢地放下茶盏,“我看看。” “嗯。”穆棉棉答应了一声,拉着椅子坐到了君玉珩的身边, 转过身,低下头,撩起头发,“就这边……”她抬手在脖子上酸痛的位置按了两按,“不按的话就只是有点酸,按起来的时候还感觉有点疼。” 清澈的眸光闪了又闪,“没什么大碍,只是落枕。”君玉珩淡定的回答,将她不老实的手拨开,两指在脖子上的穴位轻轻地按~压,“这样……有没有觉得好些?” 穆棉棉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呃……对对,就是这儿,奇怪啊,我按怎么就觉得疼,你按就一点不疼呢。”她小声地嘀嘀咕咕,忽然问道,“能不能再用点力啊,那样会不会更舒服一点?” 君玉珩的指尖微顿,隔了一会儿之后,才有淡淡音调传了出来,“光使蛮力不顶用,得有技巧才能有效果。” “是吧。”穆棉棉想了想,“确实,干什么都得讲究技巧才行。” 君玉珩没再说话了,过了大约十来分钟,他便收了手。 穆棉棉坐直身子,左右晃了晃脖子,“哇塞,君玉珩,好厉害!真的一点都不难受了哎!” 身后的人离开了座位,穆棉棉一转头,发现君玉珩正往楼上走。 “哎,你上楼啦,今天不用去医馆了?” 君玉珩仍旧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也没回头,“今天不去。” 穆棉棉“哦”了一声,站起来,打算把椅子放回原位,然后又听见了君玉珩的声音,“今天搬东西。” 穆棉棉登时一愣,怔怔然地望着楼梯上君玉珩的身影,面颊又一次不争气的热乎起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跟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头,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情! 这个季节的衣衫都比较轻薄的,再加上君玉珩后来添置的衣物都是按照少而精的原则,因此搬运起来,并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楼上楼下这么跑了个两三回,他常穿的衣衫就算是搬完了。 不过君玉珩这个人啊,除非是想偷懒了,不偷懒的时候,比穆棉棉这个女人活得还要精致呢。 除去之前那些衣裳,还有发簪啊、发带啊、佩饰啊、腰带之类的东西,光这些,都专门又跑了一趟楼上。 穆棉棉屋子里的衣柜其实挺大的,可是当穆棉棉帮着想把君玉珩的衣服放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么大的衣柜,居然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 她记得自己可从来没有买过那么多的衣服,其余占据了衣柜空间的,一半是原主留下的,一半是从帝都带回来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不想被君玉珩怀疑,所以原主的东西,穆棉棉虽然大多都没再动用,去也没那么明显的全部丢掉。 东西都是死的,搁着也碍不着什么事儿,后来渐渐的,穆棉棉就把它们直接给忽略掉了。 正好趁着现在,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那些她再也不会去用的东西全都清理掉。 穆棉棉和君玉珩两个人再次开启了捣腾模式,一个往外头拿,一个往里头放。 将原主留下的衣服全都从衣柜里清理出来,腾出的位置,刚好装下了君玉珩应季的衣裳还有富余。 忙完了这些,吃饭的点儿都过了。 中午就在外面随便吃了碗面条,下午回来,君玉珩又把他喜欢的一些书册,全都从楼上搬了下来。 这些穆棉棉可就帮不上忙了,反正她房间里的架子大多空置着,就随便君玉珩折腾去吧。 打算先把昨晚弄脏的衣服洗了,然后再去买点新鲜的蔬菜,晚上想吃点清淡的凉拌小菜,穆棉棉去厨房里提水的时候,发现两只泡着衣服的木盆。 -- 第101页 一只木盆里泡着外衫,另外一只木盆里泡着内衣…… 虽然穆棉棉一直在家里扮演着小厨娘的角色,可是却从来没有帮君玉珩洗过一件衣服。 其实外衫什么的,她到不介意自己洗衣服的时候,也顺带帮君玉珩的也搓搓,只不过君玉珩从来不把自己换下的衣裳和她的放在一块儿,她又何必自找麻烦,非要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呢。 穆棉棉检查了一下,泡在盆里的外衫,她的和君玉珩的,都是已经清洗过一遍的了,只需要再过两遍清水就好。 至于内衣…… 穆棉棉检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所以君玉珩昨晚不仅帮她洗了个澡,还把她的内衣也给洗了?! 怀着一种做贼的心情,飞速的吧所有的衣服洗完了晾晒出去,穆棉棉终于解脱一般的重重舒了口气。 “好吧,虽然进展的比我想象中快了那么一丢丢……”她望着竹竿上紧密相连着的她的衣裳和他的衣裳,莫名的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但是适应起来,好像也没有多难嘛……” 去菜市场转了一圈回来,穆棉棉先把做饭的工作放了一放,满心好奇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视察情况去了。 刚进门她就傻眼。 原本空荡荡的架子上现在摆满了书册,墙上挂着君玉珩心爱的画作。 衣柜的门开大开着,原本像是楚河汉界一般各自分开的两人的衣物,现在被全部混都了一起。 虽然混着,却并不凌~乱,因为都被君玉珩严格的按照颜色渐变顺序安置好了。 如果只是这些改变,穆棉棉倒也不至于那么的吃惊。 重点是! 她原本用着的水玉色的纱帐,现在被换成了芙蓉帐! 原先的枕头也没了,变成了一对鸳鸯枕! 这这这这……这到底是在暗示什么?! 君玉珩来到穆棉棉旁边儿,双手背在身后,同她一起望着屋中的一切,俊秀的眉目浅淡而又温和。 “觉得如何?”他如此问道。 听见君玉珩的声音,穆棉棉的心跳顿时乱跳了一下,“很……很好啊……”她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很整齐,也很干净……”心里面虽然慌乱,但她的语气还是可以维持镇定的,她忍不住问道,“可是这帐子跟枕头是哪里来的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君玉珩缓缓答道,“都是我娘还在世的时候准备的,新的,一直在楼上的箱子里放着,从没拿出来用过。” 穆棉棉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的点了下头,“尼……咳咳,娘的眼光真好,都很漂亮呢。” 她的脸有些发烧,其实本来是想说君玉珩的娘的,可是这么说的话,好像又显得有点太见外,只能厚着脸皮喊一声娘了。 君玉珩垂眸望了眼她红扑扑的面颊,静默了一瞬,抬眸看向穆棉棉始终直愣愣望着的那张床,“是很……漂亮。” 打从这时候起,穆棉棉就跳进魂不守舍的怪圈里出不来了。 尽管表面看来,她依旧镇定得不得了,但是她的紧张,君玉珩全都知道。 拍黄瓜被她给做成了甜的,切成两半的咸鸭蛋上面又洒了两勺糖,直到她拿起糖罐子,准备往汤里面再加两勺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站在厨房门口的君玉珩终于忍不住了,“别做了,晚上我们去外面吃。” “嗯?为什么?”穆棉棉回过神来,先朝君玉珩望了一眼,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手里头一瞧,不禁眉梢一抬,“啊呀,不小心拿错了。” 只是拿错了还好,赶紧换成盐巴搁进汤里头去,然后穆棉棉转头又看见了洒着糖的咸鸭蛋…… “这个……”她眨了眨眼,“是我独创的新式吃法,以前看有人吃西瓜的时候往上面撒盐,所以我就突发奇想,往咸鸭蛋上面撒糖……” 穆棉棉一边胡诌一边悄悄打量着君玉珩的神色,“好吧,还是不瞎折腾了,我把糖刮掉就好了吧。” 君玉珩笑了笑,走进厨房,提了两只木桶,出门打水去了。 他这边儿刚走,穆棉棉立马就尝了一口拍黄瓜,“呸——放了多少糖啊,齁死了……” 虽然中间波折重重,但好歹是有惊无险的把晚饭给解决了。 按照君玉珩的习惯,每天晚饭之后,他通常都是在屋子里画画或者看书的。 而今天一整天,穆棉棉都感觉和君玉珩待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时候,很热、很热。 所以晚上刚吃完饭,为了避免和君玉珩继续待在同一个屋子里头,她用最快的速度抱着半个西瓜,坐到了门口乘凉。 凉风徐徐,边吃西瓜,边看着那些人讨价还价的做着买卖,其实还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 西瓜还没吃几口,屋子里忽然传来君玉珩清新浅淡的嗓音,“我去烧洗澡水了。” 穆棉棉差点没被西瓜子给噎死。 这才几点啊,就急着烧洗澡水了?! 怎么从来没看出来呢……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去了趟超市,回来晚啦~ PS:宝贝们有看过孤独的美食家嘛,其中有一集,五郎叔在仓库里整理东西的时候,有个人就请他吃西瓜,当时,他们就有往西瓜上面撒盐~ 第五十二章 书中的世界, 夏季并不像她曾经生活的世界那般的炎热, 但如果有条件的话, 穆棉棉还是想保持住原先那个世界的习惯, 早晚都各洗一次澡才好,可惜就可惜在不方便啊,还得烧水,烧一大锅的热水, 再倒腾进大浴桶里去, 洗完了再把水倒掉, 这不是一般的麻烦, 是忒麻烦了。 -- 第102页 所以啊, 穆棉棉是很珍惜每天晚上的洗澡时间的,当君玉珩准备好了浴桶,叫她的时候, 她一点都没有谦让,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顶多就是心脏又胡乱的跳了两下,然后就抱着衣服愉快地跑进浴房里去了。 直到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 穆棉棉才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些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用布巾包着湿漉漉的秀发, 低着头,一路小跑冲回了卧房里去,由始至终都没好意思抬头看上君玉珩一眼。 穆棉棉躲在门背后听了会儿动静,君玉珩正在换水, 那么等他换完水洗好澡,显然还要过去好一会儿呢。 穆棉棉彻底放松下来,一边儿揉着头发,一边滚到床~上去了。 将君玉珩今天新拿出来的一只鸳鸯枕拽过来,往脑袋底下一塞,穆棉棉躺在上头还不老实,左边压过去,右边又压过来。 来回压了几次,她笑眯眯地爬起来拍了拍枕头,“还挺舒服的。” 再次躺下去的时候,她可算是消停了,睁大了双眼,细细地打量起了头顶上的芙蓉帐来。 漂亮,相当漂亮。 她先是挨个儿欣赏每一朵的花型,赏着赏着,不知不觉之间就开始数了起来。 数不清啊,这里一朵,一朵后面还有半朵,那里一丛,更是难以看清里面究竟是有几朵,数着数着,穆棉棉不受控制的打了哈欠…… 太阳下山之后,屋子里便开始逐渐阴凉起来,她又刚刚洗了澡,会犯困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穆棉棉不敢睡啊,就只能眼皮睁一下闭一下的死撑着。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走,房门外忽然传来动静,君玉珩,从浴房里出来了! 清醒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穆棉棉蹭的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跳下地往前跑了两步,忽然又冲回床边儿,把刚刚不慎滑落的裹头发的布巾抢到了手里,然后转身,接着跑…… 君玉珩推开房门进屋,抬眼便瞧见穆棉棉正坐在铜镜跟前梳头。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巨响,穆棉棉的气息也还没有调匀,只能装模作样的捶着心口咳嗽两声,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君玉珩留在铜镜中的身影。 “你……你先睡吧……我得把头发梳梳通顺。” 君玉珩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到书架前,拿了本书,坐到了临窗的软塌上面。 穆棉棉看他这样不禁一愣。 之前不是好像还挺着急的嘛,怎么这会儿反而悠哉悠哉的看起书来? 他……当真能看得进去? 没有电吹风,长发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晾干的,穆棉棉反反复复的用梳子顺着发,当长发已经彻底干透,并且被她给梳得顺滑柔亮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从君玉珩洗完澡回屋直到现在,已经过去挺久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君玉珩一直在看书,不时翻上一页,即专注而又认真。 那本书的一半,被他卷曲着握在手里,另外一半是封底,根本看不出他究竟看得是什么。 穆棉棉忍不住开始琢磨,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叫他看得那么入迷,可是琢磨着琢磨着,她好像忽然开了窍,隐约猜出了君玉珩此刻的目的。 他莫不是……在欲擒故纵,想等着她亲自去请他?! 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穆棉棉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挺不服气。 想要比比看谁最有耐心吗? 好啊,那就比啊,看谁熬得过谁。 最后照了两眼镜子,穆棉棉把梳子放下了。 可不能再梳了,再梳就要变成秃头了。 她站起身,慢悠悠地晃到了书架边上,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出来翻看。 书里面写了些什么,穆棉棉一个字都没有瞧见,视线一直往君玉珩身上飘着,压根儿就没收回来过。 他没看她。 她那么大个大活人,从他眼跟前走过,他居然都不看她一眼的? 默默瞥了一眼身上的中衣。 最最普通的款式,该遮的地方都遮着,不该遮的地方更是遮着呢,颜色也素净,当初买的时候,就图个料子摸起来特别的舒服。 穆棉棉:“……” 好吧,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或许明天该上街买几件战袍? 不过转念一想,买的话还不如自己动手做呢,按照这个世界的审美水平,估计也买不着能够符合她心意的吧。 拿着那本也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书,穆棉棉神色自然的凑到君玉珩身边,低头往他手里面一瞧…… 哎——? 原来看的只是一本棋谱而已? 穆棉棉忍不住问道,“你喜欢下棋?怎么从来没看你摸过棋盘啊?” 君玉珩将手中的棋谱翻过去一页,“以前我娘常常陪我下棋,后来……”话到这里,他放下棋谱,黑澄澄的眸子望向穆棉棉,“你会不会下棋?” “我会不会下棋?”穆棉棉吃惊地瞪了瞪了眼睛,抬手往君玉珩肩头一拍,“去,把棋盘棋子全都拿来!”她很快换上不可一世的神情,学着君玉珩的口气又说了一遍,“我会不会下棋?哈!实话告诉你吧,论下棋,我还真就从来没有输过!” 君玉珩的脸上有清浅的笑意,手中的棋谱再一次举了起来,“棋盘和棋子就在楼上,你自己去拿。” “我去拿就我去拿,你给我等着。”穆棉棉把手里面的书本往君玉珩怀里一塞,边往门口走还边放下狠话,“我今天非叫你尝尝瞧不起人的下场是什么!” -- 第103页 君玉珩望着穆棉棉风风火火的背影,却只是笑笑。 棋盘和棋子,一直就放在二楼最显眼的位置。 虽然听君玉珩的意思,自从他的母亲不在了之后这些东西就没在动过,可是此时此刻,不论棋盘亦或棋子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穆棉棉左手抱住两个装棋子的盒子,右手打算去拿棋盘。 这边儿刚刚拎起来,她就发现自己失算了。 棋盘看起来不大,没想到还挺有分量的。 如果搁在以前,她自己费点劲儿,把这些东西一口气全都搬下去也不是不行。 但现在的她可不一样了,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女人要是太强,什么都自己做,那还要男人干嘛? “哎呀君玉珩你快上来一下,这棋盘这么重,你叫人家怎么搬下去嘛——” 话音落下,穆棉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哎呀嘛,看来撒娇也是个技术活,一不留神,还不知道对君玉珩有没有作用,她先把自己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一会儿君玉珩上来了,穆棉棉瞧他表情似乎没什么不对,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把棋盘搬到楼下,两人各坐一边。 君玉珩让穆棉棉先下,穆棉棉也没跟他客气。 两人开始下棋,一个下的是围棋,一个下的是五子棋,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 咔咔咔—— 穆棉棉几颗棋子一摆,笑眯眯地举起手来,“不好意思,我赢了!” 君玉珩微微一愣,随即低垂着眼眸望向棋盘上连成一线的五颗棋子,不由失笑,“这就是你会下的棋?” “你可别觉得冤枉啊,这招叫做出奇制胜。”穆棉棉摇头晃脑大言不惭,“来来来,接下来咱们正经开始啊,我今天啊,就让你好好看看什么叫高手中的高手。” 五子棋下起来还挺效率。 半个时辰不到,十几盘就这么随随便便杀完了。 君玉珩指尖把~玩着玉质的棋子,似笑非笑的样子,“高手中的高手,从来没有输过?” 是啊,是从来没有输过,不过是君玉珩从来没有输过而已…… “……嘿嘿。”穆棉棉尴尬的笑笑,和稀泥似的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拨乱成了一团,“发挥失常,发挥失常……主要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到现在脑子都还晕乎着呢……” “那什么……我先去休息啦,你慢慢看书啊,慢慢看……”话音未落,穆棉棉蹿得比兔子还快。 背对着君玉珩,跳上床,她一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输了……这一局她输的彻底……感觉好凄凉啊…… 君玉珩先将棋盘、棋子收好,又熄了灯,这才上床休息。 床板因他的动作而轻轻~颤动,穆棉棉裹着被子,像只蚕宝宝似的,往里挪了挪,又往里挪了挪。 君玉珩闭目躺着,没去看她,却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动静。 “要撞墙了。”他的语调相当轻松,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穆棉棉从被子里露出了脸来,为了透气,才躲里面一会儿,便被捂出了汗。 “我乐意。”她说,“贴墙上凉快。”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君玉珩没再应声,似乎是已经睡了,肯定还没有睡着,可看他现在的表现,似乎也没有做些别的事情的打算啊…… 穆棉棉睁着眼睛发呆,因为她现在完全闹不明白他的想法了。 从早上开始,今天一整天,君玉珩都表现出特别积极的模样,可是这都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了,他怎么好像又缩回去了呢…… 不知不觉之间,外面三更响。 睡眠浅浅的君玉珩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笑,他幽幽地睁开眼,适应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微微侧过头去看,穆棉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全都蹬掉了,姿态颇有些豪放的平躺着。 她已经睡沉了,眉目温和,神色恬静。 君玉珩不由多望了两眼,忍不住靠过去,在她面颊上亲了亲,他心满意足的重新睡下。 穆棉棉忽然又笑了一声,这一次君玉珩转头去看她的动作很快,不过还不等他看清什么,穆棉棉翻了个身,竟然一下子就贴在了他的胳膊上面。 这一次,君玉珩看清了,穆棉棉在笑,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恬静的面容上嘴角弯弯。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肩头,大约是觉得不太舒服,脑袋忽然抬起,径直把他的肩头给当成了枕头。 君玉珩愣了愣,抬起手轻轻刮了下她肉~乎~乎软~绵绵的面颊,慢慢地,他也笑了起来。 她的依赖,令他欢喜,却也带来些许的惆怅。 他的嘴角在笑,眼神里,却透着落寞。 第五十三章 莲翘走了, 对御仁堂的运转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无非就是没人专门负责烹茶煮饭了而已。 君玉珩向穆棉棉提了一句, 她立马就自告奋勇的顶上了莲翘的位置。 御仁堂开义诊的那段期间, 她也算是兼职过一段时间,自我感觉还算不错,完全可以胜任,不会有任何问题。 况且他们才破了那么大的财, 这时候, 也只有努力工作, 才能让她的心里觉得好受些了。 莲翘这个职位, 机动性很强, 若要想偷懒,可以有一百零八种法子光明正大的偷懒,但穆棉棉选择了忙碌, 忙得脚不沾地的那种,整整一个上午,她在君玉珩面前出现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 -- 第104页 这也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头一天正式上班了,穆棉棉准备了一大桌的饭菜, 诚意满满。 这不是穆棉棉第一次展露自己的手艺了, 还没开始吃饭, 谢荣他们就说了不少的恭维话。 将前边药铺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大家伙儿都来到后院的饭厅里吃饭。 进了门,穆棉棉还往她上次坐过的老位置走,却在靠近桌边之后, 被君玉珩轻轻拉了一把。 “坐这儿。”他说着,又替她把椅子往后拉开了一些。 穆棉棉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觉得离桌子又点远了,又稍稍抬起些身子,打算把椅子往前再挪一点儿。 君玉珩见了,顺手帮她又把椅子往里推了一些,然后才在她的右手边的长条凳上坐下了。 穆棉棉这边才刚刚坐稳,紧跟着就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头,长条桌的对面是莲翘她爹,然后莲翘她爹的右手边儿坐着谢荣和另外两位。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她,而且或多或少,都能从表情中读出一些惊讶的情绪。 惊讶什么? 她坐的位置有什么不对? 穆棉棉有点不太自在,但还是微微笑了起来,“说起来,也还没特意问一下大家的口味呢,今天就先简单的做了一些,以后大家有喜欢吃的直接和我说啊,不用客气。” 保持着微笑,她的视线不露痕迹的落在了旁边君玉珩的身上。 长条桌的这一边儿,他单独坐着,右手边还空了好大的位置。 所以在穆棉棉看来,真正奇怪的,应该是非要三人挤在一块儿的谢荣他们哎…… 脑子里总是想着早晨刚刚睡醒时的状况,穆棉棉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照应别人,很快就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起自己的饭。 反而是君玉珩,满桌的菜肴都没能引起他多大的兴趣,注意力始终停留在穆棉棉的身上。 于是乎,谢荣他们的惊讶点便开始不断的累积,一个个都见鬼似的看着君玉珩一会儿给穆棉棉夹菜,一会儿给她盛汤,一会儿又不乐意她悄悄把青菜挑出来不想吃…… 别说谢荣他们了,其实就连穆棉棉自己都被君玉珩闹得头大,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硬着头皮,埋头猛吃。 “公子,你的胳膊怎么了?”谢荣已经在对面瞅了半天了,一开始只是觉得君玉珩今天的动作好像有点奇怪,开始注意之后,越看越不对劲,赶忙询问,“要不要配点药酒揉揉?” 谢荣完全是出于好心,但是穆棉棉登时就给闹了一个大红脸,差一点就把脑袋磕到跟前的碗里头去。 君玉珩侧着脑袋望着穆棉棉,神色温和中又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听到没,回去拿药酒给我揉揉。” 唰唰唰,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跟探照灯似的投在了穆棉棉的脸上。 穆棉棉颇有埋怨地瞥了君玉珩一眼,咬着筷子,满脸通红,“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吃饭!” 霎时间,那六只眼睛里头全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莲翘她爹到底是过来人,有些鄙视地瞥了谢荣他们一眼,轻轻咳嗽一声。 谢荣他们几个,立马就像是得了指令一般,开始埋头猛吃。 穆棉棉还红着脸,搁下筷子,手悄悄地伸到桌子底下,在君玉珩的腰间拧了一把。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表面上不动声色,垂下胳膊,逮着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手里。 …… 下午的御仁堂有些忙,天色完全黑沉下来时,穆棉棉才和君远远玉珩一起回到家里。 晚饭已经在御仁堂解决过了,君玉珩一回到家就去烧洗澡水,穆棉棉无事可做,上到二楼。 君玉珩搬到她的屋里之后,二楼现在就只是书房了。 穆棉棉原本只是想到露台上吹吹风、看看星星什么的,可是路过书桌的时候,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缓缓地停了下来。 桌子上有文房四宝。 她往砚台里加了些水,拿起墨块慢悠悠的在砚台上磨转了几圈。 铺开宣纸,提起毛笔。 她先写了君玉珩的名字,低垂着眼眸瞧了半天,又在君玉珩的名字旁边,添上了“穆棉棉”三个字。 “君玉珩”和“穆棉棉”之间,还空着一块。 穆棉棉提着笔思索了半晌,最终在那块空位上面画了一颗爱心的图形。 写写画画之后,心里面安定了许多,原本想把那张纸毁尸灭迹,最后却是把那张纸叠成了一块豆腐,塞进了腰带里去。 推开门走到露台上,迎面有凉爽的夜风吹来。 穆棉棉趴在露台上,一手托着下巴,仰着脖子,望着天空发呆,好一会儿过去,忽然听见君玉珩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君玉珩来到穆棉棉身边,带来一身温润的气息。 穆棉棉转头看他,他正看着星空,感受到她的视线之后,便也缓缓地转过头来。 微风拂动他鬓角便的碎发,星光下,他的眉眼看起来格外的俊秀。 穆棉棉缓缓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原先的忐忑也好~紧张也罢,全都是因为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然而当思路变得清晰,并且有了隐隐的期待之后,她反而变得淡定了起来。 穆棉棉转过身,后背靠在栏杆上,笑着问道,“胳膊怎么样,还难受不?晚上,还能委以重任不?” -- 第105页 君玉珩微微一愣,随即眉梢眼角都沾染上了愉悦的笑意,“不能保证一定行,但可以试试。” 穆棉棉没说什么,笑眯眯的越过他的身侧,进到屋内,下楼洗澡去了。 夜色幽静,弯弯的月亮不知不觉之间爬上树梢。 君玉珩最后洗完澡回到房间,推开房门,正要迈步往里走,抬头时却是微微一怔。 穆棉棉半趴在他的枕头上,薄被一直拉到了肩头,露在外面的脖子上系了一根宝蓝色的绸缎带子。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正在君玉珩的眸光之中悄悄溜走,穆棉棉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休息,你不介意吧?” 灯光熄灭,穆棉棉抱着被子往床里滚了一圈。 身侧有人轻轻地躺下,她又抱着被子,熟练的滚了回来。 她的额头贴着他的肩头,双手自然而然的揪住了他的袖子。 对于亲近他这件事,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学,她便已经无师自通了。 只有极少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屋子里头,君玉珩没出声,只是微微偏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穆棉棉也没出声。 因为她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但是在她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她需要先酝酿酝酿。 酝酿需要时间,但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因为她实在太好奇了,也并不是很有耐心,与其成天勾着吊着的猜来猜去,还不如干脆来个痛快。 “昨天晚上……你……是不想……还是……不能啊?” 君玉珩沉默着。 穆棉棉问完之后,也紧紧地闭上嘴巴。 至少,现在的情况,她觉得要比她想象中的好得多了。 半晌过去,君玉珩轻声开口,“不能。” 穆棉棉一听,差点儿没背过去气去! 不能?! 他刚刚确实是在说不能对不对?! 白瞎了一张俊俏的脸蛋儿了,他居然不能?! 心里面如同惊涛骇浪在翻滚,揪着他袖子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使上了劲儿,穆棉棉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君玉珩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月色,他的视线,从她的双手,落到了她的脸上。 圆润甜美的脸蛋儿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她直愣愣地望着他,眸子里写满怜惜。 穆棉棉也跟着起身,放开了他的袖子,跪在他的身前,张开了双臂。 “没关系啦,现在不能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对不对。”她抱着他,像是安抚猫猫一样,摸着他的发,“你有没有给自己开什么药啊?不过药吃多了也不好,不行我们可以试试看食疗法,多吃点补品什么的,说不定会有效果。” 脸上传来温暖的感觉,君玉珩听着穆棉棉说的那些话,越听脸色越黑。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误会存在,他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手握住穆棉棉的双肩,将她从身上拉开。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俊秀的眉头狠狠的拧在了一块儿。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害不害臊啊,成天脑袋里面都想得些什么?” 穆棉棉愣了愣,狐疑的视线一个劲儿的在君玉珩脸上打转。 “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 她问得很谨慎,因为听君玉珩刚刚说“不能”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感觉,可他现在却又在笑…… 他仍旧笑着,笑容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改嫁了,我给你留着,或许你以后的夫君还能待你更好一点。” 第五十四章 “改嫁?”穆棉棉立马就被这话给整蒙圈儿了, 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改、改什么嫁?”实在是忍不住拿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她的语气也虎巴巴的,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撑出毛病了吧?!” “或许。”君玉珩仍旧一脸的淡定,双手握住穆棉棉的手腕,把她拉到眼前, 清澈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你说, 万一哪天我突然就死了, 你到底会不会改嫁?” 穆棉棉挣了两下没能挣开, 嘴角撇着,眼睛眯着,脸上写满了嫌弃, “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不知道。”君玉珩低垂下眼眸,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也许是病了, 也许……只是某个意外。” 杞人忧天。 典型的杞人忧天, 只能希望, 他现在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穆棉棉丝毫没跟君玉珩客气,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刚刚还在说我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呢,可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拿来问问你自己吗?” 她又想动手, 奈何手腕都被君玉珩握着动弹不得。 但她还是忍不住,脑袋靠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用力地碾了几下,“你说,你成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就是在想这些。”君玉珩的脑袋被她给抵的往后仰了一下,“想我什么时候会死,想我死了以后你怎么办,想你改嫁之后会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想那个男人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对你好。” 穆棉棉愣了愣,呵呵一笑,“想的还挺多。” 眨了下眼睛,她舔~了舔唇,忍不住轻轻摇头,“不是,一天到晚想这么多,你的脑袋能够用吗?” 君玉珩眉眼含笑,没有接话。 “对了,你每天想这么多东西……”穆棉棉忽然道,“那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然后我们还没……” -- 第106页 “我肯定死在你前面。”君玉珩很快地截断了她的话。 穆棉棉话音一顿,哭笑不得,“……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想死的人……” 清了清喉咙,她的神色也略微认真了一些。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刚刚的说法,那我就换一种好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神特别的认真,“如果有一天,你还没死,但是我却忽然没了,不是死掉,就是忽然之间,唰——没了。然后你再回过头来想想,虽然天天睡一张床~上,可我们却从来没有过更进一步的发展,你会不会后悔?” “你会不会后悔?”君玉珩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很快反问。 “嗯?我后悔什么?”穆棉棉眼睛微眯,语调不满,“别转移话题,现在是我在问你哎!” 君玉珩仍旧固执着,完全不予理会穆棉棉的小小抗议。 “你会不会后悔,现在这么急着把自己交给我?”他紧紧地追问她,“当有一天,你做了寡妇,发现日子难过,不得不改嫁的时候。” “不会。”穆棉棉也不需要考虑,干脆利落的回答下一秒就蹦了出来,“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一个先来。” “所以。”她忽然凑近他的跟前,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我们最应该做的是,珍惜今天,珍惜现在。”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移开了唇,眸光霎时幽深,眼底有隐隐的火苗燃起。 然后,穆棉棉便听见他的嗓音响起,“这可是,你说的。” 明明是温和清雅的音调,她却听得心头一颤…… …… 如果她是一张琴,那么他便弹奏出了欢快愉悦的曲调。 如果她是一幅画,那么他便是神来之笔,挥洒泼墨间留下如同烟花绽放般的光影。 如果她是一杯茶,那么他便是清雅的叶,在一片幽香之中浮浮沉沉。 如果…… 这一夜,有了太多的如果…… 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累极沉睡过去的那一霎那,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样的精力旺~盛,这样的不眠不休纠纠缠缠,别不是在报复,报复之前她对的他的有所怀疑? 果然,男人的能力,不容置疑啊…… …… 清晨,屋外隐隐有了些许光亮,天空是一片青灰的颜色。 穆棉棉卷着薄被,整个人贴着靠墙的床板,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屋子里亮起了一只红色的蜡烛,君玉珩去外面打了盆热水回来,手中还拿了一瓶清凉的药膏。 将水盆放下,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清扯她身上盖着的薄被。 薄被被穆棉棉拽得很紧,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闭着眼睛不满的嘟囔,“不要……别再动我了……我要睡觉……” “睡过来一点,别的不用你管。”君玉珩的嗓音温软无比,低垂的眉眼之间除了笑意,还有些无奈。 穆棉棉倒是听话的滚了一圈,但是现在的她翻个身都费劲,一圈滚完,她脸朝下趴着,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个坏家伙,还是个大夫呢,都不知道人家第一次会痛的嘛……一点都不收敛……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她的抱怨有气无力,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君玉珩眉目沉静的老实听着,手里面该做的事情,却是片刻都没有耽搁。 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接下来,穆棉棉什么都不用管了。 他将她照顾的好好的,甚至还替她抹了点冰冰凉凉的药膏…… 身上舒服了,穆棉棉的那点儿小脾气也就自然而然的随风而逝,她很不好意思的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嗓音有点沙哑,有点慵懒,还很柔软,“再躺下陪我睡会儿……” 替她将被子盖好,他又伸手将她铺散在鸳鸯枕上的乌发轻轻理顺,“夜里饿的时候不是想吃梅花糕?我去给你买些,回来再睡。” 穆棉棉想说等休息好了再找东西吃也不迟啊,可是肚子却没听大脑的指挥,很不争气的咕噜噜响了起来。 君玉珩不由低笑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等着。” “讨厌……”穆棉棉怕痒,红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儿的往被子里缩,闷闷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天色比起之前又略微明亮了一些,暗淡的月亮还挂在天空,早起的商贩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买卖。 不疾不徐地出了门,反手将门板轻轻阖上,君玉珩的神色忽然一紧,立刻手握空拳捂在嘴边压抑着咳嗽了一声。 片刻后气息稳了下来,他神色淡然地看向一片血色的掌心。 拿出帕子,慢慢的,专注的将手心擦干净,君玉珩便又恢复到了清冷疏离的神态,眼眸中浮现晦暗的光泽,他无声地动了动唇,“果然,还是勉强了一些……” …… 忽然间变的忙碌起来。 白天,两人一起在御仁堂里忙。 君玉珩不去前面帮人看病,成天在后院堆放药材的仓库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穆棉棉忙完了厨房,就去前面的药铺里帮忙,看得多了,每天都能记下一两种药材的名字跟特性,莫名的居然有了一种养成游戏的欢乐感。 晚上,两人关起房门,接着忙。 至于忙的什么……反正是很欢乐的事情就对了。 忙来忙去,从三伏天儿一直忙到了中秋。 -- 第107页 中秋佳节,御仁堂会早早的关门歇业,所以,中午饭用过之后,穆棉棉下午就回家准备了。 一个人,一桌菜,要做的事情不要太多。 穆棉棉把要做的每件事情都做了合理的规划,估摸着,等到君玉珩回来的时候,这一桌酒菜也差不多可以准备好了。 外面大街上行人和商贩热热闹闹,穆棉棉在厨房里面也忙得是热火朝天,隐约听见敲门的声音,她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还以为是君玉珩提早回来了,赶紧拿着抹布,一边擦手,一边跑去开门。 “这么早啊,让你带的月饼买了嘛?”她欢天喜地地拉开屋门,待看清屋外站着的身影之后,笑容瞬间变成了惊讶,“傅、傅凌天?你怎么来了?” 傅凌天站着门口,一袭黑衣,身姿不似从前那样挺拔,干净俊朗的容颜看起来苍白而又疲惫。 他才刚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棉棉已经率先反应过来,抢先问道,“该不会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傅凌天微微一怔,视线停留在穆棉棉紧张的神色上,缓缓点头,“嗯,所以想请君……想请神医再替我瞧瞧。” 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原书的剧情,傅凌天的伤势应该恢复得不错才对啊,怎么会拖了这么久一直没好呢,难不成因为她,原剧情彻底崩塌了嘛?! 穆棉棉的神色有些凝重,赶紧将傅凌天让进了屋内,随手将房门虚掩上了,没敢关严。 君玉珩的那个脾气,她早就琢磨透了,预防避嫌,已经成了她的基本技能之一。 “今天中秋节嘛,他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坐一下,我去泡杯茶。” 傅凌天道了声谢,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穆棉棉回到厨房,烧水烹茶。 傅凌天独自坐在正厅里,垂眸望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神色平静。 不一会儿,穆棉棉端了杯茶送来,将茶盏轻轻放在傅凌天面前,她的神色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厨房里还有一堆活儿要干,要不要我找本书给你打发时间?” 傅凌天抬头望她,大约是已经休息过一会儿的原因,原本疲惫的神色缓和不少,“不必麻烦了,我在这里坐着就好。” 穆棉棉微微笑了笑,“那你喝茶吧,我先去做事了。” 她回到厨房里,把焯水的排骨盛出来打算做糖醋排骨,这边儿刚刚刷完了锅,那边儿忽然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什么东西砸了? 穆棉棉赶忙跑出来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 茶碗碎了一地,傅凌天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而他左手的手背则是完全都被烫红了。 穆棉棉大大地吃了一惊,她用来泡茶的可是滚水啊! 第五十五章 赔不起赔不起! 这可是未来护国将军的手, 是提刀握枪保家卫国的手! 穆棉棉现在的感觉有些复杂, 心惶惶, 但是脑子却特别的冷静。 “赶紧的!”她急忙冲上前去, 拉住傅凌天被烫伤的那只胳膊,“去厨房。” 穆棉棉压根还没使劲儿,便感觉傅凌天向着她的方向靠了过来,什么都没多想, 她顺势加快了脚步, 拉着傅凌天冲进厨房, 直奔储水的大缸就去了。 将傅凌天烫伤的那只手径直塞进冷水里去, 穆棉棉弯下腰, 凑近水面仔细去看。 之前太匆忙了都没能看得太清楚,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烫伤的面积好像并没有她原先所以为的那么大, 在靠近虎口的位置,差不多鸡蛋大小的一小块皮肤被烫得通红。 幸好幸好,这种情况,当然是面积越小越好。 穆棉棉稍稍地松了口气, 直起身的同时, 也松开了傅凌天的胳膊。 她低着头看仍旧弯着腰的傅凌天, 满脸抱歉,“我去御仁堂拿些烫伤药来,你自己在这里泡冷水没问题吧?” 傅凌天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垂眸朝水缸里望了望, 直起身,将烫伤的那只手拿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喂!”穆棉棉急忙提醒,“不能拿出来啊,得多泡一会儿,最起码也要等到疼痛减轻的时候。” 傅凌天恍若未闻,面无表情的望着被烫伤的手背。 其实……穆棉棉也注意到了…… 原本她以为傅凌天是因为被烫得很疼才会这样,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总觉得好像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微微蹙起眉头,穆棉棉亲自动手,将傅凌天被烫伤的手重又按回了水缸里去,“你的手……怎么会抖成这样?” 傅凌天没说话,静静地望着穆棉棉的眼睛。 穆棉棉眉头拧得更紧,她看见他的眼中,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默默地,缓缓地,傅凌天抬起另外一只手,送到了穆棉棉的眼前。 穆棉棉眼眸低垂,视线落在那只同样颤抖得很厉害的手上时,心头一沉。 她很快又抬起眼来看向傅凌天,她也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满是疑问。 他的嘴角紧紧抿着,除此之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感觉,他所有的情绪全部都丢失了,唯一还剩下的,只有麻木。 傅凌天的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直伸在她的眼前,穆棉棉再一次低下头,有些犹豫,但最后,不安跟疑惑战胜了犹豫。 -- 第108页 咬着唇,皱着眉,她试探着,轻轻碰碰了傅凌天的手背。 好冷! 仿佛他正身处在三九隆冬,才能被冻成这样。 指尖下的肌肤,不仅冰冷,而且有着一种不是特别明显,但又确确实实可以感觉到的僵硬。 穆棉棉沉默着,思考着,想要看看这样的状况究竟严重到了怎样的地步,托着傅凌天的胳膊,她试着按了按他的脉搏。 她并不会把脉,只是这样做才不会显得太过奇怪,实际上她只是想要试试看他的体温。 遗憾的是,他的手腕也是冰凉冰凉的,冰凉、消瘦,肌肤下的骨骼都有些明显了起来。 然后,穆棉棉听见了傅凌天冷静得有些吓人的嗓音,“我,再也拿不了剑了。” …… 走到门口,君玉珩发现入户的大门虚虚地掩着。 原本散漫而又清冷的神色微微一凝,幽幽地视线往不远处淡淡瞥了一眼,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抬手轻轻往门板上一拍,房门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去。 抬脚跨过门槛,他的视线漫不经心似的环视一圈,正要继续往里走,忽然听见穆棉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一定可以治好的,我相信君玉珩的能力,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穆棉棉的声音沉着而又冷静,语气也相当笃定,“或许会花上一些时间,但是最后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结果。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然后,相信君玉珩,也相信你自己就好。” 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了起来,君玉珩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回来路上买的月饼,“棉棉,我回来了。”信步往厨房里走去。 傅凌天原本正要说些什么,此刻听见君玉珩的声音,立刻下意识闭上了嘴巴。 救星终于回来了呀! 穆棉棉差点要欢呼起来,急忙冲出厨房,向着君玉珩迎了过去,“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回来了!”她几乎是扑上去的,紧跟着就抱紧了君玉珩的胳膊往厨房里拖,“快点,快点走啦,傅凌天刚才把手给烫伤了,你快点去看看。”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穆棉棉又脚步一顿,“对了,家里面有治疗烫伤的药嘛?要不要去御仁堂拿?” 君玉珩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嘴角的弧度也逐渐隐去。 他原本是垂眸望着穆棉棉的,忽然有所察觉,抬眸往厨房门口一瞧,便看到傅凌天已经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了,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寂寞。 傅凌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穆棉棉的身上。 之前她才拉过他的胳膊,只是一时心急为他引路,甚至还刻意的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可现在,她也拉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却是如此的亲密。 清澈的黑眸微微眯起,君玉珩留意到傅凌天望着穆棉棉的眼神,心情开始变得不太美妙了起来。 穆棉棉完全没有注意到傅凌天怎么怎么样了,但她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君玉珩的情绪变化,眨巴着眼睛,她的求生欲立刻就被激发了出来。 “是咱们家的茶把人家给烫了,好歹帮人家处理下嘛……”踮起脚,贴近君玉珩的耳边,她好声好气,陪着小心,解释了一下。 一句“咱们家”,成功讨好到了某人。 君玉珩顺势就搂住了穆棉棉的腰,往自己身上揽了一揽,又把另一只手提着的月饼递了过去,“拿去,你点名要的那家。” 穆棉棉一看见那月饼便笑了起来,赶忙伸手接过来左右看了几眼,随口道,“排队了吧,那家的生意好着呢,几次从门口过我都看到好多人挤那儿。” “还好。”君玉珩语气温吞的回应了一声,然后便转向了傅凌天的方向,“跟我出去。” 语气不怎么好的样子。 穆棉棉从月饼上挪开视线,先朝君玉珩望了望,又看了傅凌天一眼。 她心情复杂的保持了沉默,她不愿意自作多情,也不敢低估了某人的占有欲。 况且傅凌天是有求于人的那一个,万一她的多嘴坏了事,那估计剧情可就要彻底崩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尽管,现在其实已经崩得差不多了,至少好像还没有影响到他们俩生活的样子。 穆棉棉有些不敢去想,剧情彻底崩坏之后到底会发生是什么事情,但她隐约有些预感,不论是她、君玉珩,还是傅凌天、陆欣月,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蚁,这条绳子大约是有一定弹~性的,所以可以偏离一些原本的轨道,但如果偏离的太过分,以至于把绳子都给扯断了,那么到最后,恐怕他们谁都讨不了好…… …… 君玉珩和傅凌天一同出了门,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在前头自顾自的走,另一个,则是心不在焉的跟在后头。 御仁堂里的人都走~光了,前面铺门上的门板也全都装了上去,君玉珩领着傅凌天从后院进去,连前面的药铺都懒得进了,直接在后院的饭厅里坐下。 长条桌上,君玉珩占据了一头,傅凌天便在靠近门口的另外一头坐了下来。 君玉珩抬眸望向对面,“你坐那么远,我怎么给你把脉?” 他的神色和语调都清清冷冷,看起来既像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却也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假公济私。 傅凌天看着君玉珩,缓缓地起身,移到了他右手边的位置上。 “手。”简简短短一个字,更是将君玉珩此刻不太妙的心情暴露无遗。 -- 第109页 傅凌天没有任何表示,捋起袖子,将手腕放在了桌上。 君玉珩冷冷瞥了一眼傅凌天明显消瘦了下去的手腕,眉目不动,开始把脉。 傅凌天平静地看着君玉珩,沉声开口,“你每天就看着她如此操劳?” 君玉珩眼眸低垂,看都没看傅凌天一眼,“我每天都看着她开开心心。” 傅凌天微微皱了皱眉,“你明明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 君玉珩眉梢微扬,别有深意地瞥了傅凌天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不算很多,我只不过认为,堂堂神医,不该连个烧茶煮饭的仆妇都请不起。”傅凌天的脸上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神情,他苦涩地牵起嘴角,“若有朝一日,我也成了亲,断然不会让我的妻子如此辛苦受累。” 君玉珩扬着眉梢听到了最后,不由冷冷一笑,“你懂什么。” 收回搭在傅凌天脉搏上的手,他径直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傅凌天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神色不变,身形不动。 不一会儿,君玉珩返回,将一张药方和一盒药膏丢在桌上。 “你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你自己非要想不开,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傅凌天看向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没有说话。 他是傅家唯一的男丁,他身上背负着定远侯府一门的荣耀跟期望,可他同样也是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也会累,也会怕,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骨骼里。 无边的绝望跟恐惧,他忘不掉。 他感觉自己无时无刻都被刺骨的寒冷所包围。 这样的他,是否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 第五十六章 穆棉棉留在家里做饭, 却再也找不回之前的活力跟劲头, 心里面总是惴惴不安, 切菜的时候, 好几次都差一点切到手指。 如果是搁在平时,她大概就撂下挑子不干了,大不了就出去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填填肚子。 可是今天不行啊,今天是中秋节, 是他们俩确定关系之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节, 仪式感必须得有, 这才叫过日子呢。 强打起精神继续做饭, 穆棉棉清点了一下手头的材料, 需要用刀切的东西也没几样了,可以等君玉珩回来了交给他来做,便盘算着先打几颗鸡蛋。 一口气拿了六颗鸡蛋, 先打了盆清水洗净,穆棉棉又找来只碗,拿起一颗鸡蛋往碗边上轻轻一磕。 “轰!” 一声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穆棉棉被吓得不轻,原地跳脚, 甚至还被吓得大叫一声, 紧跟着就把手里面的鸡蛋给扔了。 惊雷的巨响在耳边缭绕, 明亮的天色瞬间变得漆黑,穆棉棉惊慌失措的想往厨房外面跑,却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所侵袭。 好晕! 天旋地转! 穆棉棉感觉到自己往地面上倒了下去,还以为会摔得很痛, 没想到却砸在了某样很有弹~性的东西上面…… 一片漆黑之中,忽然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芒。 穆棉棉挣扎着想要再次爬起来,却在那片银光之中,看见了一幕无比熟悉的场景! 房间?! 她的房间?! 巨大的震惊之下,她居然奇异的快速冷静下来。 不再挣扎,她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后背上传来的感觉告诉她,她正躺在她从宜家买来的,睡着还挺舒服的床垫上。 雷声依旧,但仿佛正在逐渐远去。 穆棉棉稍微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雷声不是远了,只是不再是从她的脑海里响起。 她安静着。 一秒,两秒,三秒…… 前所未有的爆发力,穆棉棉几乎是鲤鱼打挺似的从床垫上弹起来,爬到床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黑漆漆的屏幕在黑漆漆的房间之中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正在充电,电量才充到百分之五十。 穆棉棉仔细看清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居然……居然还是她穿越的那天晚上! 打电话! 必须马上打电话! 她现在就要听到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的声音! 穆棉棉伸手去按屏幕,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她此刻正处于狂喜之中,视线却又莫名其妙的模糊起来。 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她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呼吸之后,她总算是成功将电话拨了出去。 穆棉棉将手机紧紧地贴在了脸上,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快快快——快接电话——”她心急如焚,下意识咬住了自己弯曲的手指。 电话接通! 那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 “妈——妈妈——”穆棉棉迫不及待地大喊出声。 一片炫目的白光从眼底升起,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 “哦NoNoNoNo——”穆棉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块赖以求生的木板似的紧紧的攥着手机,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她感觉到自己再一次摔倒。 这一次,摔的很疼! 穆棉棉被摔岔了气,趴在地上好半天才艰难地爬了起来。 心脏,剧烈地,飞快地,跳着。 她感觉喘不上气,她不得不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呼吸。 -- 第110页 痛,头也痛,心也痛,身也痛,全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是不痛的。 眼泪更是不值钱似的一个劲儿的猛掉,穆棉棉现在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只想放声大哭,尽情的哭! …… 今天可是过中秋节呢,太阳还未落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都已经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赶了。 想着穆棉棉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大概正为丰盛的晚餐而忙碌,君玉珩回家的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不少。 推开屋门,跨过门槛,他听见从厨房里传来的炒菜的动静,脚步徐徐。 “有没有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君玉珩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颇有兴致的询问。 穆棉棉举着锅铲,又在大锅里面翻炒了几下才抬起头来,“你把水缸里的水换一下吧,之前太紧张,一时忘了该舀一盆水出来给他泡手的。” 君玉珩的视线落在穆棉棉红红的眼眶上,原本温和的气息瞬间变得凉飕飕的,“谁惹你哭了?” 穆棉棉歪着脑袋抿了抿嘴,端起一旁装着红辣椒的碗递过去,“它,你要帮我报仇吗?” 君玉珩望着已经被剁成碎碎小的辣椒块,那凉飕飕的气息瞬间就烟消云散,后退一步,忍不住揉了揉鼻尖儿,“它怎么你了?说说看,或许待会儿我会考虑吃掉一点。” 穆棉棉扬着眉梢朝碗里的碎辣椒瞥了一眼,“之前忽然想揉眼睛,揉眼睛的时候,我忘了我正在切辣椒。” 君玉珩微微一怔,脑海里顿时跳出来穆棉棉被辣椒给辣的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不知不觉之间,清澈的眸子里缓缓浮现出浅浅盈盈的笑意。 穆棉棉见他笑了起来,忍不住不满地低声嘟囔,“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 君玉珩伸手将穆棉棉拉进怀里,按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心口,低下头,他在她的发顶轻轻吻了吻,“听到了?” 穆棉棉闷闷的声音从他心口传来,“嗯?听到什么?” “没听见它在喊疼?”君玉珩的嗓音有些狐疑,“不应该啊,明明已经叫的那么大声。” 穆棉棉眨了下眼睛,忽然反应过来,面颊顿时发热,抱紧他的腰身,她把整张脸都藏了起来。 …… 今夜的天空是深海的颜色,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 穆棉棉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抬头仰望着天空,神色寂寞。 吃完饭,君玉珩便主动起身收拾桌子跟碗筷,其实她并不介意去做这些日常的琐事,虽然琐碎,难免会累,却也是真实生活中的一部分,很平常,但也很温馨。 更何况……她或许已经不会再有太多的机会去为他做这些事了呢…… 君玉珩做家务的能力显然是不如她的,花了许久的时间,穆棉棉才听见身后传来他轻缓而又规律的脚步声。 她缓缓转头看他。 看他白~皙俊朗如同明月般的容颜。 看他玉色长衫。 看他清雅中又透着贵气的姿态。 她忽然弯唇微笑,向着他跑了过去。 君玉珩脚步微顿,眼见着穆棉棉跑到他的跟前,身子忽然往上一窜,他几乎是立刻张开双臂,将这个自投罗网的小女人给接住了。 中秋佳节,穆棉棉非但没限制君玉珩饮酒,就连她自己的喝了不少。 酒壮怂人胆,大约……指的便是现在的她了。 穆棉棉的热情令君玉珩微微有些吃惊,但这并不妨碍他心生欢喜。 她有多少热情他都能接得住,照单全收之余,更是无限的享受。 直到后半夜,两人才终于消停下来。 通常入睡之前,君玉珩总是紧紧将她揽在怀里的,非得等到他睡熟了,双臂才会无意识的松开。 穆棉棉现在就窝在君玉珩温暖的怀抱里等着,睡意全无。 她的心现在真的乱极了,好像藏了一架天平,天平的左边儿是君玉珩,右边儿是妈妈、爸爸还有弟弟。 按照数量上来说,肯定是天平的右边重,而且还应该比左边重得多,可是为什么,那个天平在她心里面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却并不是这样的? 躺在君玉珩的怀抱里,她能把这个问题考虑得清楚才怪,所以,穆棉棉在等,等着君玉珩完全睡熟,等着她可以悄悄溜出去的时候。 今晚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君玉珩就算体力再好,他到底也不是铁打的,在饮了酒,又消耗了那么多体力之后,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的怀抱松开了,而且还翻了个身。 穆棉棉从君玉珩身后抬起头来,借着月光,悄悄摸~摸的往君玉珩的脸上看了看。 他闭着眼,神色平静如同清澈的湖水,气息匀稳而又绵长。 穆棉棉又稍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从床铺的最里侧爬到了外面。 这个时节,气候正舒适,不冷不热。 她静悄悄地抽了件外衫披在身上,踩着绣鞋,用最小心的脚步走到了楼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今夜的月色,很美。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个。 穆棉棉站在露台上,原本只是打算找个地方吹吹风,冷静下来之后才能好好的考虑问题,却在望了一会儿向着远方不断延伸着的一片浓黑之后,忽然多了一些热血澎湃。 脑袋一热,她迅速将披在身上的外衫穿好,然后蹑手蹑脚的下了楼,悄悄打开门溜了出去。 -- 第111页 这时候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家家户户都没有半点的光亮。 刚刚跨出门槛的时候,穆棉棉还有些害怕,可是她很快就跑了起来,飞快的奔跑。 犹豫也好,舍不得也罢,自责也好,委屈也罢,所有会让她感到难受的情绪,统统都在她的奔跑之中,随着那些呼出的气,流出的汗,不断地被她抛弃在了身后。 可惜穆棉棉的体力有限,跑了不大一会儿,便被累得气喘吁吁。 但她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放缓了步伐,继续向着前方黑暗不断的前进。 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状况? 为什么她会突然回去,然后又突然回来? 一定有什么原因,一定是某些因素发生了改变…… 可是,到底是什么? 最最关键的因素到底是什么? 穆棉棉正苦苦的思索,前方的柳树后面,忽然慢悠悠的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黑咕隆咚,突然冒出来一人? 就算穆棉棉足够胆大也得被下个一跳,更别说,她的胆子……其实也不是很大。 敢三更半夜的偷跑出来,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一时脑热。 所以,穆棉棉在看到那个人影出现之后,根本连多余的一秒都没有考虑,掉脸就往回跑。 至于那个人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夜半三更的躲在柳树后头,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站住。”那个人影淡淡地开了口。 穆棉棉果然就立刻站住了。 因为……那个声音是君玉珩的啊…… 第五十七章 夜凉如水, 穆棉棉抬起头, 便看见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微风吹动, 柳叶轻晃, 吹得她心里面凉飕飕的,却也只能忍着,无法倾诉。 月色下,君玉珩缓步向她走来。 穆棉棉深深地吸了口气, 微笑, 然后转身。 “啊呀, 这么巧, 你也睡不着出来溜达?” 君玉珩来到穆棉棉身前, 神色淡然,眸光清澈,“溜达够了, 也该回去了。”他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领着她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的指尖微凉,与她的五指紧紧扣在一起。 穆棉棉没敢吭声,乖乖地跟着他往回走。 君玉珩的脚步沉稳而又轻缓, 始终伴随在穆棉棉的身侧。 “为什么会睡不着?”他直直地望着前方, 嗓音清淡而又平静。 “之前睡着了……后来做了个噩梦被吓醒……就再也睡不着了嘛……” 说瞎话的时候, 哪里还敢去看他的眼睛,穆棉棉低垂着眼眸,视线停留在脚下两道紧靠在一起的长长影子上,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君玉珩,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绝对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一定是因为有非常不得以的原因的。所以,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只要在心里面给我留一个小小的位置,然后,好好的过你的日子。” “好,我答应你。”君玉珩眉目不动,沉稳的步伐也没有乱掉节奏,嗓音清淡得有些缥缈,“不过我们还是得先等等看,看看究竟会是谁先离开。” 穆棉棉忽然想起了起来,君玉珩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过这种不吉利的话题了,虽然她平时看他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可每次他提起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会替他感到忧心啊。 尤其现在,这个话题,还是她先提起来的,懊恼与后悔瞬间涌上心头。 穆棉棉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用力地拉了拉君玉珩的手。 君玉珩的脚步戛然而止,却并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穆棉棉更觉得心里面堵得慌,他不愿迁就她,那么就由她来迁就他总可以吧。 一转身,站到了君玉珩的面前,她抬起头,便看到他清澈眼眸中隐晦的暗芒。 穆棉棉不由抿起嘴角,闭上眼,踮起脚,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吻在他的唇上。 君玉珩的唇很软,微凉。 有那么一瞬间,穆棉棉忍不住感到失望。 他是在……拒绝她的吻吗? 可是下一秒,她便知道她错了,大错特错。 君玉珩的回应是如此的热切,他的双臂是如此的结实有力,他霸道而又蛮横的步步紧逼,几乎将她所有的空气全部掠夺了去。 很快,她就开始无力抵抗。 穆棉棉承认,她有些后悔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么刺激他的。 幸好,就算是受了刺激,他还是会眷顾着她一些的。 在穆棉棉因为缺氧就快要晕倒的时候,君玉珩终于恋恋不舍的稍微后退了一步。 他的唇是移开了,他的胳膊却仍旧固执地环绕着她。 穆棉棉一获得自由便急忙大口地呼吸,她的面颊好热,而他的衣衫清凉,她紧紧拽着他身前的衣衫,面颊也紧紧地贴在他心口凉爽的衣料上面。 就在她拼命地调整气息的时候,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叹息,“原本不敢问你,怕听到我不想听到的答案,但是……你今晚,究竟是怎么了?” 这话,听起来真的是即委屈又可怜。 不。 应该说…… 这就压根不像是君玉珩在清醒状态下能说出来的话。 君玉珩,他在人前是多么清贵骄傲的一个人呐,现在居然都已经被她给逼成这样了? -- 第112页 穆棉棉禁不住回想了一下今晚她的所作所为,除了心里面实在憋闷的慌,却又始终无法排遣,所以才出来夜跑了一圈之外,她好像一直都表现的很好啊。 他用得着说的这么委屈可怜吗? 还是……真的能看透她的内心? 穆棉棉抬起头,望向君玉珩的面容。 君玉珩也正垂眸望着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漆黑的夜,寂静无声。 因为之前才飞快的跑过步,穆棉棉的面颊红扑扑的,清凉的眸子在如水的月光之下,隐隐地泛着盈盈的光泽。 然后,君玉珩就看见她,慢慢地,无声地流出了眼泪。 想回家,想见爸爸妈妈,却又好舍不得他,这样的两难,穆棉棉说不出来。 除了哭,她没办法向君玉珩解释今天下午所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君玉珩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疑惑,还很心疼。 穆棉棉这样无声的哭泣,比起放声大哭更加的哀恸。 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居然能让她难过成这样。 显然他原先考虑过,穆棉棉今晚的反常或许和傅凌天的出现有些关系,可现在看着她在自己怀里哭,他可以十分肯定原先的猜疑错的无药可救。 垂眸望着穆棉棉毛绒绒的发顶,君玉珩眨了下眼睛,眸光渐渐柔和,愈发柔和。 他安静着,静静的陪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轻抚顺她柔顺的发。 穆棉棉将下午被她给强行压下去,结果就越压越多的眼泪全部清空,结果这一清空,就清空了好久。 不过眼泪清空之后,确实是舒服了很多啊。 把脸藏在君玉珩的心口,穆棉棉就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难看。 她松开了一直攥着君玉珩衣衫的手,默默地捂住了脸,“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过节嘛,我有点想家了,再加上之前又做了一场噩梦,心里面不痛快……” 按理说,穆棉棉口中的想家,应该指的是原身穆棉棉的娘家才对。 原书里面有简略的提起过,原身穆棉棉娘家人都在呢,想家的话,只需要回去就好,虽然离得有些远,在另外一个县城,那也不需要哭成这样。 不过,君玉珩并没有追根究底的去问这件事情,反而在听完穆棉棉的解释之后,温和的眼眸中终于浮现出释然的浅笑。 “累了吧?”他问。 穆棉棉捂着脸没吭声,不过被他这么一提醒,她也确实感觉到了,双~腿好像是被绑上了铅块一般的沉重跟酸痛。 君玉珩没再追问,手掌轻轻下滑,托住穆棉棉的后背,打算把她横抱起来。 穆棉棉小兔子似的往后蹦了一蹦,捂着脸的双手始终没有放下。 “不要抱啦……”她的声音嗡嗡地,而且嗓音很轻,“……可不可以用背的。” 君玉珩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忍着笑意“嗯”了一声,他转过身去,身子半蹲下来,“上来。” 穆棉棉悄悄地透过指缝往外看了看,确定君玉珩不可能会看得到她的脸了,才小心翼翼地趴到了他的背上。 君玉珩的双肩宽阔,足够她安安稳稳的待在上面,但是和穆棉棉预料中的差不多,他的后背上并没有足够多的脂肪能让她待得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个硌人的哎……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穆棉棉一直以来对君玉珩的怨念了,明明他每天吃得东西比她多得多,可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稍微长胖那么一丢丢呢。 脖子抬久了会酸,穆棉棉没过一会儿便把下巴搁在了君玉珩的肩头。 他走得不快,甚至比之前还又慢了一些,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缓慢的速度,轻轻地摇晃,很容易产生一种催眠的效果啊。 穆棉棉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了,可她却固执的不愿就此睡去。 “对了……一直都忘记问你了……傅凌天……他的手问题不大吧?”眼皮子已经开始上下打架,她的声音也显得含含糊糊。 “你指哪个?”君玉珩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别的男人,所以回答起来,语气难免稍显冷漠。 “就是烫伤啊……”穆棉棉的意识有些模糊,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还有,他跟我说他拿不起剑了……”忍不住打了哈欠之后,她才又接着说道,“我下午看他的手一直在发抖,是不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使不上力气所以才会这样啊?” “我下午给他把过脉。”君玉珩淡淡地回答道,“他的伤势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不过肯定是可以痊愈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至于他为什么会拿不起剑,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他心里面到底怎么想的,别人不可能知道,更帮不了他。” “……嗯?”穆棉棉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连带着睡意也驱散不少,“等一下,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说,傅凌天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症状,其实是他心理上的毛病反应出来的?” “确实如此。” 穆棉棉懂了,这不就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嘛! 关于这种病,她好几次在电影里见到过。 记得最清楚的一部电影,男主角在执行某次任务的时候,因为判断失误,不但造成了队员的大量伤亡,甚至连他自己都丢掉了一条腿。 -- 第113页 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能胜任原来的职位了,但是他的能力是有的,几年后成为了安保专家之类的人物。 如果傅凌天的情况和那部电影里的情况一样,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不仅仅是拿不了剑那么简单了,他再也不能带兵打仗,他再也不可能成为护国将军,这也就意味着这本书里男主的剧情彻底崩塌了! 推断到这里,穆棉棉不禁有些后怕。 下午的时候,她之所以能够忽然回去,又被突然扯回来,难不成,是因为这书中的世界已经不稳定了?! 倘若书中的世界崩塌,她或许还能够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可是君玉珩呢?! 还有周家兄妹,傅凌天以及定远侯府的那些人?! 第五十八章 其实穆棉棉早就有想过, 万一书中男主或是女主的剧情线崩了会怎么样, 那时候她只是估计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这种不好的影响居然会这么的严重! 这就好像在她的头顶上悬了一颗□□,还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炸的那种。 提着心,吊着胆,很想要立刻就做些什么, 可是这会儿三更半夜的, 她自己不睡可以, 别人却不见得能配合她的心情, 所以除了乖乖地跟着君玉珩回家休息之外, 穆棉棉完全找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穆棉棉还没起床呢,就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君玉珩给摇醒了。 “昨天你跟傅凌天分开的时候, 有问他现在住哪儿吗?”大半夜过去,她那紧张的劲头非但没有半点的消减,反而还有着愈发加大的趋势,“有没有约好下一次什么时候再替他检查啊?” 君玉珩显然还有些懵的样子, 不太舒服似地揉了揉眉心, 嗓音也有些沙哑, “不知道。他要是还有需要,自然会再来找我。” 第一套方案行动失败,穆棉棉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麻溜的下了床, 跑到衣柜里去找衣裳穿。 “你干什么?”君玉珩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掀开被子,坐在了床边,看见穆棉棉随便拿了一套衣裳连看也不看,随便就往身上穿。 “我去一趟周府。”穆棉棉腰带还没系好,又手忙脚乱地坐到梳妆台前面去梳头。 联想到刚才穆棉棉问的那些话,君玉珩几乎是立刻猜到了穆棉棉的意图。 “你去周府打听傅凌天的行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鞋都没穿,赤脚来到穆棉棉的身后。 穆棉棉从镜子里看到君玉珩酸溜溜的神色,立马从凳子上蹿起来,抱着君玉珩往他唇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乖啦,我找傅凌天真的是有正经事,别生气,我最喜欢你啦也只喜欢你一个!” 这一番话说得溜的不行,虽然好听,但是显而易见没怎么走心。 君玉珩听得心情舒畅,也相信穆棉棉对傅凌天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是就不爽她这么急着找人怎么办。 穆棉棉梳好了发,随便挽了挽,按在发顶,伸手去拿簪子。 君玉珩抢先一步,拿起梳妆盒上的簪子往穆棉棉够不着的地方一放,紧跟着便弯下腰,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 “要去找他可以,等我睡醒了,陪你一起去找。” 穆棉棉被扔到了床~上,随着惯性滚到了床里,不过她立马就又滚了回来,跪坐在床边,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望着君玉珩的时候,一脸的期盼,“好啊好啊,那你和我一起去周府,赶紧换衣服吧,要不要我帮你梳头?” 君玉珩原本是要拒绝的,可是望着穆棉棉那双急切得发光的双眼,语调还是不由自主的转了个弯。 “这么急着找傅凌天,到底是什么事?” 穆棉棉心直口快,虽然有所保留,却也并没有多少遮遮掩掩,“如果我说,倘若傅凌天不能拿刀,不能再上战场,不能再打赢之后的那场仗,不能成为护国将军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完蛋,你相不相信?” 坦白说,穆棉棉几乎是可以肯定,君玉珩是不会相信她的话的。 他大概会有类似于,她以前从网上看见什么2012会是世界末日时差不多的感觉。 但是她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君玉珩的神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严肃而又郑重起来。 “嗯?你真的相信?”穆棉棉诧异地睁圆了眼睛,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怎么知道还有一场仗要打?”君玉珩的神色是淡然的,只是那双清澈的双眼中略微泄露了一些隐晦的情绪,“你又怎么知道,他打赢了之后,会被封为护国将军?” 穆棉棉眨了下眼睛,语气有些赖皮,“不要问,问就是我能未卜先知!” 君玉珩就没再说话了。 与现在类似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一次,和之前的那次一样,穆棉棉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坦白的了。 “去拿衣服来给我穿。” 君玉珩真的是一点都不会浪费机会,往床边一坐,拿乔起来。 穆棉棉就笑,半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还觉得挺有情调的。 跳下床,她跑到衣橱边上,望着君玉珩的那些华服拿不定主意,“要穿哪件?” 君玉珩望着穆棉棉身上穿的那件干净素雅的粉蓝裙衫,“就石青色那身吧。” “石青?”穆棉棉往青色里找,那块位置几乎全都是君玉珩的衣服,而且,她感觉每一件的颜色好像都差不多啊…… -- 第114页 不管了,随便拿出一件,反正大差不差是青色的就行。 “这件可以不?”穆棉棉举着衣服回头询问。 君玉珩的眼睛微微眯起,穆棉棉立刻注意到了,“不是这件吗?”她赶紧又还了另外一件,“那这件呢?” 君玉珩垂下眼眸,几不可闻的微微叹气,“就它吧。” “是吧。”穆棉棉跑过来把衣服塞进君玉珩手里,“其实我觉得你每件衣服都很不错啊,随便穿哪件都行。” 君玉珩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不太想说话,径自穿了衣裳,往梳妆台跟前一坐。 这一回,不用他亲自开口,穆棉棉赶紧拿着梳子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君玉珩常梳的就三种发式,赶时间,穆棉棉选了最简单的一种,也是会让他看起来格外清爽俊朗的一种。 他的发质真的好棒,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反正摸起来特别的舒服,梳发的时候,梳子插~进发丝之间,轻轻往下一拉,便能顺滑到底。 可惜了这里没有洗发露的广告要拍,要是有的话,找他去拍,销量绝对能连翻再翻的那种。 穆棉棉替君玉珩将乌黑的发丝全部束在发顶,然后系上一根中间镶着一颗玉石的发带,统共也没花去多少时间。 “这样可以了嘛?”站在君玉珩的身后,穆棉棉笑眯眯地望着铜镜询问。 这速度也太快了,君玉珩还有些意犹未尽,神色淡然地望着铜镜半晌,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穆棉棉迫不及待地拉着君玉珩就要往外头去。 可结果,君玉珩是跨出门槛了,却反手把跟在他身后的穆棉棉给拦在屋子里头。 “你在家里待着,我去。” 穆棉棉微微一愣,忍不住抗议,“不要,我不要待在家里,我待不住!” 君玉珩站在门口,面容如玉,身后是晴朗的天空,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他慢悠悠地问道,“那如果傅凌天今天又过来了呢?” 穆棉棉立马换上微笑的表情。 “我待在家里,你快去快回啊——”她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只要看到穆棉棉在笑,君玉珩几乎都不会有什么脾气的,既不想挥手,更不想说话,他转身就走。 穆棉棉就在家里面等,心神不宁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家里面团团直转。 到了中午,临街的屋门被有规律的敲响。 君玉珩敲门的声音有着非常明显的个人色彩,所以穆棉棉一听那敲门声,便知道一定是他回来了。 等了一上午也没能等到傅凌天,穆棉棉倒也没有多少失望,她最起码还能期望君玉珩领着傅凌天一起回来的呢。 穆棉棉急忙跑过去,拉开房门。 君玉珩临街而立,眉目俊秀而又耀眼,身姿挺拔。 穆棉棉的视线越过君玉珩的肩头,往他身后张望。 好吧,傅凌天不在,她大概可以稍微失望那么一小下下了。 “怎么样?”穆棉棉很快让开,看着君玉珩走进门里,“周家兄妹怎么说?傅凌天有去他们那儿吗?” 君玉珩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铜盆边去洗手。 穆棉棉关上屋门之后也跟了过去,从架子上抽下布巾,在一旁等着。 “我没去周府。”君玉珩洗净了手,接过穆棉棉递过来的布巾慢慢擦拭。 “没去?”穆棉棉有些意外,“那你这一早上干嘛去了?” 君玉珩走到桌边,坐下。 穆棉棉又紧紧地跟了过去,提起茶壶为他倒水。 君玉珩先喝了杯茶,“傅凌天现在已经不在洛城,至于之后他又去了哪里,还需要些时间调查。” 穆棉棉托着下巴坐在他身侧,“你跟谁打听的?消息可不可靠啊?” 对于君玉珩的办事能力,她其实是无条件相信的,但这件事情关系实在是太大了,这就让她始终处于一种相当不安的状态之下,忍不住总想多问一点。 君玉珩搁下茶盏,凉凉地瞥她一眼,“男人的事情,女人别问。” 穆棉棉毫无自觉地“哦”了一声,忽然又有了一个想法,“是不是你的那些以防万一?”她放下撑着下巴的胳膊,身子往君玉珩的跟前凑近,看起来是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模样,“是不是因为我们家里遭了贼,你觉得那些以防万一不能没有,又把他们叫回来啦?” 君玉珩微微一怔,很快,他的眼中便有了清淡的笑意。 “嗯,正是如此。”他甚至给予肯定一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果然啊……”穆棉棉重又坐了回去,望着他俊秀的容颜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可是,咱们负担的起吗?你可不要再做不好的事情了!” 君玉珩似乎有些不太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样子,微微垂下眼眸,一言不发的起身,往卧房走了进去。 “喂!你去哪?”穆棉棉像只跟屁虫似地紧跟在他的身后,“所以你现在是在回避我的问题吗?” 君玉珩回房后便在床~上歇下了,穆棉棉跟到床边,越来越有不妙的感觉,“你真的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下一秒人就被君玉珩拉了下去。 他把她困在双臂之间,神色颇为无奈,“本来打算睡个午觉,不过看你精神不错,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放松放松。” -- 第115页 穆棉棉顿时就噤了声。 不是不愿意,实在是脑袋上悬着个□□,难以提起那个兴致。 憋了半晌,她乖乖妥协,“知道了,我闭嘴。那你先睡会儿吧,我去弄些吃的,肚子饿了。” 他把她的脑袋按在心口,闭着眼,嗓音有些疲惫,“让我在抱会儿。” 从昨夜一直折腾到现在,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君玉珩。” “嗯?” “对不起啊,让你那么辛苦。” “你的事,我不辛苦谁辛苦?” 窝在他的怀抱里,穆棉棉忍不住翘~起嘴角。 “君玉珩。” “嗯……” “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然后,她感觉到额头上传来柔软而又微凉的触感…… 第五十九章 秋日的光, 柔和、温暖, 洒在门前。 御仁堂里难得清闲, 趁着这个功夫, 穆棉棉帮着谢荣一起整理药材柜。 一名男子在御仁堂外停下脚步,又特意确认了一下铺面外挂着的牌匾,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男子来到柜台前, 径直向谢荣打起了招呼。 “劳驾, 我想找君公子。” 穆棉棉不由随着那人的声音抬起头来, 谢荣急忙往旁边让开一步, 对那男子道, “这位是君公子的夫人。” 他这么一说,那名男子立刻就懂了,抬手向穆棉棉抱了抱拳, “在下裴辛,见过夫人。” 这就有点太客气了,不像是来找君玉珩看病的呀…… “你好。”穆棉棉大方得体微笑颔首,“请问是有什么事么?” “是九爷派我来给公子送一封请帖。”裴辛这么说着, 从袖笼里拿出一封请帖, 双手托着, 递送到穆棉棉跟前,“烦请夫人替我转交公子。” 穆棉棉将请帖接了过来,点头答应,“好, 我知道了。” “在下告辞。” “慢走。” 穆棉棉将请帖拿到后院交给君玉珩,“呐,送这个来的人,说是九爷派他来的。” 君玉珩眉梢微挑,接过请帖来看。 穆棉棉在一旁悄悄注意着君玉珩的神色。 她一直有些好奇,这个九爷,到底是什么人物? 可以肯定是,这位九爷的身份不会一般,但是……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 上次傅凌天受了伤,好像就是这位九爷来请君玉珩到定远侯府去给傅凌天治疗伤势的。 说起来,傅凌天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君玉珩派了人去查,可惜暂时还没能得到什么比较有用的消息。 那么这一次这个九爷的出现,会不会还是和傅凌天的事情有关? 君玉珩几眼便看完了请帖,姿态随意的往桌子上一丢,“中午,我们去聚仙楼。” 穆棉棉回过神来,“嗯?哎,好……” …… 聚仙楼,在洛城的餐饮界,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龙头老大的位置。 当然这个排名是洛城人自己排的,因为聚仙楼的口味都特别的清淡,很符合洛城人的喜好。 不过对于穆棉棉这样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就难免会觉得吃得很不过瘾。 所以啊,之前和君玉珩一起去聚仙楼吃过一次,尝过鲜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第二回 。 没想到,这个第二回 贡献给了那位神秘的九爷,人生真是奇妙。 君玉珩领着穆棉棉一起到了聚仙楼,之前送请帖到御仁堂的裴辛,早已在楼下候着了。 裴辛向君玉珩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后便在前引路,将君玉珩和穆棉棉请到了楼上。 步上楼梯,雅间的木门后传出悠扬婉转小调。 裴辛向雅间内递话,“九爷,君公子跟夫人到了。” 悠扬婉转的小调戛然而止,房内人将木门拉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将君玉珩和穆棉棉请进屋内。 到底是洛城第一的聚仙楼,一个雅间都能搞出那么多的名堂,还用珠帘分隔成了内外两个区域。 九爷的身影在珠帘后面若隐若现,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臂轻舞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公子请进去吧。”转向穆棉棉的时候,那女子巧笑倩兮,“我陪夫人听曲儿可好?” 君玉珩迟迟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身旁垂眸望着穆棉棉。 穆棉棉笑了起来,轻轻按了按君玉珩的胳膊,“我跟她一起听曲儿,你去吧。” 那美貌女子抿唇微笑,扶着穆棉棉的胳膊将她往位置上带。 抱着琵琶的歌女,指尖飞快地拨动着琴弦,红唇轻启,如黄鹂般的嗓音缓缓流出。 穆棉棉并不是本地土著,所以对这种宛转悠扬的小调,完全是抱着一种纯欣赏的心态,谈不上喜欢,也没觉得不好听。 可是接连两首歌唱完之后,到了第三首,小调里的歌词忽然变的有些不对味儿起来。 头一遍的时候,穆棉棉还没能听的太清楚,只是觉得这样的歌放在现在这种场合唱,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于是乎那歌女第二遍开始重复唱的时候,她特意对那些歌词留意了一些。 “国难当头硝烟弥漫,十年家园生生断……颠沛流离四处辗转,至亲骨肉生生断……” 穆棉棉这边儿还在琢磨着歌词的意思,旁边儿那位明艳女子居然已经拿起丝帕开始抹眼泪了,嘴里面还声线哑低的念着“可怜可叹……” -- 第116页 坦白说,这个女人的哭戏有点浮夸。 浮夸到,只要长着眼睛就铁定能看得出她是在做戏的地步。 穆棉棉在一旁神色淡定地听着歌女唱歌没去搭腔。 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那位九爷的真正身份。 君玉珩和九爷的谈话时间并不算长。 两人从珠帘后面出来,酒菜便开始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穆棉棉有一种感觉,这个雅间里面,其余三个,包括君玉珩在内,全都是人精,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哪怕就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玩笑话都可能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氛围,干脆暂时把脑子丢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嘴巴上面,果然舒服了许多。 饭局总算结束,装模作样的一直撑到和九爷那帮人分开,穆棉棉立马恢复了精神,“君玉珩,那个九爷……这次到底是来找你干嘛的?” 片片火红的树叶从空中飘落,君玉珩抬头,微微眯着眼朝枝头上望了望,神色淡薄,“也没什么,就是请我们返回帝都。” 穆棉棉站在他的身侧,仰着脖子望他,“没说关于傅凌天的事?” 他忽然伸出手去,一小片玲珑的红叶落在他的掌心中间。 君玉珩将这片红叶递给了穆棉棉,口中道,“就是傅凌天的事。” “傅凌天已经回帝都了啊?”穆棉棉自自然然地接过红叶,低着头,将那红叶捏在指尖,缓缓转动,“可是算算时间,不应该那么快啊。” 然后,她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当然没那么快。”君玉珩淡淡的开口,“傅凌天是在半道上被截住的,现在人已经被带往帝都了,还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等着我去替他收拾。” “什么烂摊子?”穆棉棉敏感地追问,总觉得心里面不太踏实,“你要怎么帮他收拾?” “这个,你就别管了。”君玉珩的眉眼温和了下来,指尖勾住她脖颈旁的碎发,一圈圈绕了起来,“总之,你不就是想让他当上护国将军?我让他当上就是了。” 穆棉棉不由一噎,忍不住凉飕飕地瞥了君玉珩一眼。 什么叫她想让傅凌天当上护国将军? 她明明是怕这个世界崩塌,把他们这些书里面的人全都压死好嘛! 她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以至于都没再去顾忌,倘若能让傅凌天的剧情线顺利延续下去,或许她也就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了呢…… “我发现你有时候口气真的很大哎!”穆棉棉鼓起了腮帮子,皱着眉头瞪向君玉珩,“你到底什么人啊?” 君玉珩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学着她的语气,在她耳旁低语,“我是你丈夫啊。” “……别给我打岔!” …… 这一次去往帝都的行程,极其之匆忙。 下午决定了要去,略微准备了一下之后,晚上就披星戴月的上了路。 说来也巧,就连他们到达帝都的时候,也是明月高悬的时候。 进了城,马车也半刻都没有耽搁,继续前行。 穆棉棉估摸着应该快到王伯他们的宅院时,撩起布帘向外看,“哎?这条路好像不是去王伯家的路啊?” “嗯。”君玉珩正靠在垫子上小憩,“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穆棉棉“哦”了一声,放下布帘,往他身边依偎过去。 君玉珩的眼睛仍旧闭着,却在适合的时候抬起了胳膊,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靠过来的穆棉棉。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酒坊门外。 穆棉棉被君玉珩握着手腕,老老实实地踩着小木扎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一瞧,“缘来酒坊?”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这么晚了,不回家,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啊?” 君玉珩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先进去看看再说。” 缘来酒坊里面,最多的,便是酒坛子了,其次,是人。 穆棉棉不太明白,一个酒坊,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为了酿酒? 可他们也没在干活啊。 还不如说他们是为了看着酒缸不让人来偷,倒是更有说服力呢。 穆棉棉没觉得这个会是正确答案,也没再花更多的心思去猜,总之,跟着君玉珩一路往里走就是了。 “咣!”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穆棉棉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君玉珩身上靠了过去。 君玉珩揽着她腰身的胳膊略微用力了一些,清澈的眸光笔直地望向前方,神色已然有些微冷。 再往前走,可就没有路了,只有一排厢房而已。 这么晚了,厢房里也没有电灯。 一直在给他们领路的酒坊老板上前敲了敲门,“傅大~爷……” “咣!”又是一声巨响。 “滚!”是傅凌天的声音。 穆棉棉恍然大悟,感情是傅凌天躲在屋子里头借酒消愁呢! “在这里等我。” “呃……好。” 君玉珩走过去的时候,酒坊老板已经自动自发的退开了。 而且,退的很远! 穆棉棉眼睁睁地看着酒坊老板一直退到了她的身后。 穆棉棉:“……” 可以肯定了。 傅凌天在酒坊的这段时间,怕是没少发酒疯。 “砰!” -- 第117页 穆棉棉和酒坊老板都被这动静给吓了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原来是君玉珩直接一脚踹开了屋门! 穆棉棉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酒坊老板跟着她的步伐,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君玉珩踩着躺在地上的门板走进屋内。 穆棉棉估摸着两人得打。 可结果,屋子里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君玉珩就把傅凌天从屋子里给推出来了。 傅凌天一出来就跌坐在地。 月光下,他满身酒气,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哟…… 第六十章 月色下, 君玉珩站在傅凌天的身边, 神色淡泊, 身姿卓越而又清雅, 那双清澈的眼眸,冷静中又夹带着一种冷漠的感觉。 穆棉棉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脑海里不断地排演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大多都是君玉珩要如何说服傅凌天重新再振作起来, 不要再自暴自弃之类。 必须得重新振作起来啊, 不仅仅是为了傅凌天自己, 为了定远侯府一门, 而是为了支撑住这整个的世界! “拿刀来。”君玉珩淡淡地开口。 穆棉棉眼皮猛地一跳。 哈? 拿刀来? 拿刀来要做什么?! 酒坊老板低下头, 月光照不到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的行动却足以说明了一件事……他是相当地听从君玉珩的话的! 二话不说, 酒坊老板从一堆酒缸的后面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然后一路小跑着,给君玉珩送了过去。 穆棉棉立刻睁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酒缸的后面会藏着一把刀啊?! 傅凌天显然已经醉得可以了, 君玉珩刀都拿到手里头了, 他还低着脑袋, 在那儿东摇西晃,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在干嘛。 穆棉棉默默地咽了口吐沫,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酒坊老板跑到了她的身后, 然后穆棉棉听见酒坊老板的脚步声越跑越远了。 “哎……”穆棉棉不可置信地提起一口气来,转头看去,果然啊,酒坊老板跑得飞快,这会儿已经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递完了刀就跑,分明是想推卸责任嘛! “咣当”一声,君玉珩将那把刀丢在傅凌天的面前。 “握刀。”他的嗓音轻轻浅浅,听不出半分情绪。 让一个醉鬼拿刀?! 还能不能更刺激一点?! 穆棉棉顿时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出声叮嘱,“君玉珩!你小心一点啊!” 君玉珩向穆棉棉望了过来,微微颔首。 穆棉棉这才稍微淡定了一点,但是双眼还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直勾勾地瞪在傅凌天身上。 傅凌天的反应不是一般的迟缓,脑袋似乎是找不准方位似的,左转右转了半天,才终于发现了,就在他右手边位置,距离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厘米的刀柄。 他伸出手去,胳膊晃了两晃,最后猛地往下一按! 也没能摸~到刀柄。 于是他的手又不得不在冰凉的,脏兮兮的地面上拍了几下,这才终于找准了刀柄的位置。 尽管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醉成了这样的傅凌天,就算把刀拿了起来,也不可能会有伤到君玉珩的可能了,可是穆棉棉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傅凌天的手指好像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似的,试了好几次,才不过勉强能把刀柄握住而已。 然后穆棉棉就看见傅凌天慢慢地抬起了手。 他的胳膊在晃,手腕在抖,连带着那把刀也抖来抖去。 穆棉棉:“……” 或许,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傅凌天别一个失手把他自己给弄伤了吧。 那把刀在傅凌天的手中越来越抖,然后傅凌天做了一个挥舞的动作。 “咣当!”那把刀又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傅凌天迟缓地低下头去,沉默、安静,却又突然暴起,一脚将那把刀踹得老远。 穆棉棉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了,傅凌天他刚才,根本不是想挥动那把刀,而是想把那把刀扔远一点啊。 君玉珩微微低垂着头,俊俏白~皙的容颜大半隐匿在了阴影之中,尚能借着月色看清的眉梢眼角,此刻满是清新而又冷峻的神色。 对于已经将他的微妙表情给琢磨透了穆棉棉来说,她知道,此刻的君玉珩已经生气了,而且,气性还不小咧。 果然,君玉珩下一刻便动了起来。 穆棉棉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便见他拎起傅凌天的衣领,往那柄被傅凌天踢得老远的片刀扔了过去。 “把刀捡起来。”他的声调也冷了下去。 傅凌天大约是被摔懵了,也可能是因为实在是醉得太过厉害,总之,他被扔过去之后,趴在地上,半天没能爬得起来。 或者按照更加严格的标准来判断,傅凌天趴在地上,根本也没怎么动弹嘛。 穆棉棉感觉,如果她还继续站在这里的话,那可就太尴尬了。 或许男人与男人之间,自有他们的一套沟通交流方式,但是这种方式,未免也太粗暴了一点,恕她不敢苟同,索性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一点。 -- 第118页 穆棉棉想走,不过她的脚尖才刚刚转过一个方向,便被君玉珩给注意到了。 “不必给他留面子。”君玉珩淡漠地开口,“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要靠他自己挣的。” 穆棉棉:“……” 好吧,她大概懂了。 君玉珩约莫是想用激将法,逼出傅凌天的男子汉的血性来。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傅凌天都已经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了,这么逼他,确定不会把他的情况逼得更加严重? “啊呀,他起来了!”眼角的余光瞄到傅凌天的身形动了,穆棉棉惊讶地叫了一声。 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感觉她好像是和君玉珩合起伙儿来欺负傅凌天似的,但如果再有下一次,她也还是会这么做的啊,谁让君玉珩是她家的小亲~亲呢。 还算不错,哪怕是心理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傅凌天到底还是有着定远侯府的骄傲与骨气存在。 在如此的逼~迫与羞辱之下,他倾尽全力使出的醉拳——喝醉之后打得拳,虽然毫无章法,但是如同虎狼之势的勇猛却并不欠缺。 很显然,君玉珩也并没有真的对他动手,要不然,曾经全盛状态下都无法与君玉珩抗衡的傅凌天,又怎么可能在此刻这样的乱打一气中,还能坚持着和君玉珩过招呢。 不过傅凌天真的被揍的蛮惨的哎,虽然被揍到的都不是要害部位,但也还是会很痛的吧。 反正穆棉棉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会替他觉得疼。 不过傅凌天却好像很享受这种自我折磨似的,一次次的倒下,却又一次次的爬了起来,然后再一次次的向着君玉珩挥舞拳头。 君玉珩眼眸深邃得如同万丈深渊,俊俏白~皙的容颜上看不到半点温和之色,却在面对着傅凌天断断续续,异常狼狈的攻击之中,渐渐地收起凌厉。 由始至终,他要的,也不过只是傅凌天的一个态度而已。 现在,他的目的至少已经达到了一小部分。 可惜,不够。 还不到时候…… 穆棉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用替他们两个担心了,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她就在旁边儿找地儿坐下了,本来打算接着看。 可是看着傅凌天那张越来越精彩的脸,他自己摔的,跟君玉珩可没多少关系,穆棉棉最后还是默默地捂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 …… 头晕目眩,脑海里充彻着暴雨倾盆的声音。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穆棉棉表现得相当镇定。 她又再次回到了原先的世界,趴在她从宜家买来的床垫上面,手里面握着手机,手机紧紧地贴在面颊上,听筒里妈妈正在说话。 “喂——棉棉啊,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啦?” 穆棉棉忍不住狠狠地吸了下鼻子,“没有啊……就是突然停电了,有点害怕……” “哎?你感冒啦?”妈妈在电话那头担心。 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她在这边微微笑着编瞎话,“有一点……空调开太低了。” “哎呦,怎么不注意点嘛。才六月份就开始用空调了,那你夏天怎么办?” 妈妈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儿爸爸的声音又插了进来,“怎么啦?又贪凉感冒啦?” “是啊,没人看着还是不行。”和身边人通过了气,妈妈又对着电话问道,“棉棉,吃药没有?” “不用。”眼泪停不下来,穆棉棉干脆拉过毯子擦了把脸,“不严重,多喝点热水就行。” “瞎说。光喝水怎么能顶什么用?还是得吃药。吃药好得快,能少受不少罪呐。” “知道了。明天天亮我就去药房买药。” “别大意了,一定要吃药啊。” “肯定会吃的啦。” 好久没有听过妈妈的唠叨,这要是搁在以前,心里面肯定会觉得很不耐烦。 可是现在,穆棉棉只想多听一些,再听一些。 妈妈话风一转,“对了,端午节你们公司放假不?” 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穆棉棉的眉毛都打起了结,手腕摁住心口,紧~咬着牙关,用最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嗯,放假的。” “那你早点把车票订好,回来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让你爸到车站接你去。” “嗯……”她从来没有想过,说谎会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好。”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休息。正好停电,你也甭想再玩儿手机了。” “……好。” “挂了啊。” “妈!”穆棉棉忽然喊了一声。 “嗯?还有什么事啊?” “你跟爸……你们多注意身体啊。” 妈妈在电话那头不由发愣,“发烧烧糊涂啦?” 此刻的穆棉棉特别的后悔,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她早就应该对父母更加关心些才是。 为了不让妈妈起疑,她强迫自己将语调放轻松了一些。 “……还有,别让那个臭小子动我房间的东西。” “哎呦,又来。你说,你买那些游戏机放家里,自己又不玩,又不带走,是故意勾他呢吧?” “对啊,我就是故意勾他,就让他看得见摸不着,急死他。” “我真是要被你们姐弟俩给气死,就没一个省心的。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挂了啊,我可得接着睡觉去了,不然待会儿可就一夜到天亮都失眠了。” -- 第119页 电话,就这样被切断了。 拿着电话愣了许久,穆棉棉才依依不舍地将电话放下了。 外面的雷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全停下的,但是暴雨仍旧下着,打在遮阳棚上面,像是倒豆子一样动静很大。 黑暗中,穆棉棉在等,等着自己再一次被拉回书中的世界。 抱着膝盖,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她忽然感觉自己傻了。 与其坐着干等,干嘛不好好的利用剩下的时间? 穆棉棉跑到厨房里去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又跑回床~上,裹着被子,慢慢地喝完。 许久没有尝到这种香浓的味道了,还真有些想念。 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那种穿越时每次都会有的眩晕感并没有出现。 穆棉棉的心里面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是她并不愿意去细想,这种不安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能让自己闲着,越闲心里面越感觉难受。 穆棉棉又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袋方便面,方便面里面,还额外加了几片肥牛,几片香菇,和一颗卤蛋。 一个人生活也要好好吃饭,冰箱的冷冻柜里面,总是会被她塞满各种半成品的食材。 方便面吃完,她又喝了一瓶可乐。 可乐喝完,她又吃了一包薯片。 薯片吃完…… 穆棉棉真的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可是她仍旧没能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腰疼的简直坐不住哇喵~元旦休息一天,元旦过后正文部分就开始收尾啦~希望能写的顺利一些,宝贝们不要着急哈~~o( =∩ω∩= )m 第六十一章 半夜的时候, 下起了雨, 打湿~了君玉珩和傅凌天的长发, 也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酒气散发了不少, 傅凌天此刻已然清醒过来,停下了毫无用处的胡乱攻击,低着头,站在雨中沉默。 哪怕是站在雨中, 君玉珩也仍旧是一副眉目清隽的模样, 他转过头, 看到穆棉棉正坐在廊下, 身子依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脑袋微微低垂,长发从肩头落下,闭目合眼, 睡意正浓。 她坐的那个位置,雨水淋不着,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君玉珩来到穆棉棉跟前,他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 不方便去抱她, 只得轻声将她唤醒。 穆棉棉幽幽地睁开双眼, 抬起头,看到君玉珩的时候,脸上一片茫茫然的神色,似乎是刚刚才睡醒, 竟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君玉珩的眸光变得柔和,“恐怕还会有一会儿,你先去屋子里等我。” 穆棉棉茫然地又向四周围望了望,轻轻“嗯”了一声。 君玉珩招了招手,之前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的酒坊老板撑着把油纸伞从院子外头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唤了声“公子。” 君玉珩向酒坊老板交代了一下,酒坊老板转向穆棉棉的时候满面堆笑,“夫人,请随我来。” 穆棉棉仍旧坐着,君玉珩向她伸出手去。 穆棉棉抬眸看他一眼,白~皙如玉的面庞上神色温和带笑,鬓角边湿漉漉的发丝也丝毫无损于他的容颜。 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干燥而又温暖,她的掌心却有些汗湿而又冰冷。 君玉珩平和俊秀的眉头微蹙,指尖轻滑,松了她的手又轻轻捏住她的手腕。 穆棉棉低垂下眼眸,缩回手腕,自己站起了身来,“我想去休息了。” 君玉珩的眉目瞬间缓和下来,徐徐点了点头,“去吧。” 酒坊老板上前一步替穆棉棉撑伞,穆棉棉低着头钻到伞下,始终都没有再看君玉珩一眼。 君玉珩眉目沉静的目送两人走远,耳旁忽然传来傅凌天低沉沙哑的嗓音,“再来!” 君玉珩转头看向傅凌天。 傅凌天不知何时已经将那把明晃晃的大刀握在了手中,虽然刀身看起来仍旧是微微抖动,却比之前拿都拿不住的样子强了太多了。 两人对视片刻,君玉珩向着傅凌天走去,“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 中午,天空放晴。 君玉珩独自面对着一桌丰盛的佳肴,自斟自饮了好几杯之后,穆棉棉才姗姗来迟。 穆棉棉到来之后,脚步先在君玉珩对面的位置停下,视线往桌上一扫,发现只有君玉珩右手边空着一副碗筷,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移步,来到君玉珩的身边。 君玉珩见她过来了,特意站起来,伸手去扶她。 穆棉棉害羞似的往旁边儿躲了躲,却也没能躲过君玉珩那只略显执着的手。 握着穆棉棉的手腕,君玉珩扶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事情已经办妥,为了庆祝,我特意让他们多做了几样你爱吃的。” 穆棉棉抬起眼皮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几道菜,全都是红彤彤的,每道菜里面都不知道搁了多少辣椒。 “是……”她声音小小地开口,“都是我爱吃的呢。” 君玉珩微微笑了笑,提起筷子帮她布菜,不大一会儿就把穆棉棉面前的小碗给塞满了。 他给自己倒酒,一饮而尽,视线落在她的面上,眸色漆黑,“怎么不吃?” “嗯……吃……”穆棉棉神色平静地拿起筷子,在面前的碟子里轻轻跺了两跺,这才慢悠悠的夹了片鱼放进了嘴里。 两人安静的吃着饭,君玉珩杯子里的酒水几乎就没有断过,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白瓷的酒壶都空了,穆棉棉碗里的那些菜,也不过才吃下去三分之一。 -- 第120页 放下筷子,穆棉棉面色平静地端起菊~花茶,一口气将茶水全都喝了个精光,“大概是夜里受了寒,我觉得有些头疼……”她缓缓呼了口气,觉得嘴唇上麻麻辣辣的感觉好些了,才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君玉珩在笑,清澈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的脸,“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回去。” …… 回到宅院,王伯和徐妈妈早已经等候多时。 君玉珩先行下了马车,退到一旁,静静看着王伯上前,在马车下面放了一只小马扎。 穆棉棉撩起布帘出来,先朝地面上望了望,这才提起裙子,小心翼翼踩着小马扎下来。 看到这里,君玉珩当场就转了身,对徐妈妈吩咐,“临湖的那间屋子夫人觉得住着不太舒服,去把旁边那间厢房收拾出来。” 穆棉棉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徐妈妈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微笑起来,福身道了声“是。” 君玉珩领着穆棉棉进门,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对跟在身旁的徐妈妈道,“还有,把你~娘家的侄女叫过来,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让你侄女过来陪着夫人说说话。” 徐妈妈笑着答应一声,加快脚步,赶着去收拾厢房去了。 君玉珩将穆棉棉送到厢房门口,“这几天先委屈你,回头等我腾出功夫出来,再陪你四处好好逛逛。” 穆棉棉低眉顺眼的,完全是一副乖顺的模样,“不委屈,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君玉珩嘴角微翘,似乎是很满意她的态度,“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他们说。” “嗯。”穆棉棉点头,“我晓得的。” 连门都没进,君玉珩便离开了。 穆棉棉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偷偷的松了口气。 主屋也好,厢房也好,都是定期会做打扫的,因此,徐妈妈也就是提前进去各处检查检查,再看看还需要添补些什么东西。 徐妈妈在厢房里看了一圈,心中有数,出了门来,在门口碰见正在出神的穆棉棉。 “夫人,屋子已经收拾妥当了。” 穆棉棉回过神来,神色仍旧平静着,却隐约透出一股子冷漠感来。 “知道了。”她提起裙子往屋子里走,“对了,我现在觉得身子好些了,也有了些胃口,想再吃些东西。” “上回来的时候夫人不是说挺喜欢我做的炸酱面嘛,正好材料全都齐备着,我现在就去给夫人做一碗来。”说到这里,徐妈妈拍了下掌心,笑着问道,“要多加辣,对不对?” “不用。”穆棉棉忍不住皱了眉头,“我今天身子不舒服,想吃点清淡的。” “清淡的啊……”徐妈妈又一想,“那就燕窝,燕窝粥保准清淡。” 穆棉棉总算是露出了些许微笑,“那就燕窝粥吧。” …… 君玉珩这次出门,晚上都没再回到宅院。 徐妈妈的侄女儿第二天早上就被王伯接来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模样俊俏,又机灵又嘴甜。 见到穆棉棉之后,就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眼里面有活儿,才半天的功夫,就把穆棉棉给伺候的服服帖帖。 穆棉棉不大愿意出门,也不大愿意和王伯跟徐妈妈接触,对这个名叫翠儿的小丫头倒是觉得还好,有什么需要吩咐的,都叫翠儿过去传话。 用过午饭,又歇了午觉,穆棉棉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等着翠儿替她梳头。 别看翠儿年纪不大,却样样都是把好手,不仅会梳的发式不少,还会搭配脸型、衣裳、发饰…… “夫人呐,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凉了,您带来的这些衣裳啊、首饰啊,都不太够用吧,要不然我陪您到街上去逛逛?” 穆棉棉正对着铜镜调整珠花的位置,闻言不由动作顿了一顿,“算了吧,反正天天在家里头,穿什么用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翠儿悄悄从铜镜里打量穆棉棉的脸色,“可是我们这儿秋天常常下雨,有时候连续下个十来天的都有,要是不提早准备,万一换洗的时候不够穿了怎么办?” 穆棉棉不大爱听这些,起身便往门外走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省着点穿呗。” 她这边儿边说边往外头走,那边儿徐妈妈闷着头往屋子里闯,两人在门廊碰了个正着。 穆棉棉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徐妈妈,你这做什么呢,急火火的?” 徐妈妈也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抬起头来,看清眼跟前的人,一边拍着心口,一边赶紧换上笑脸,“哦,是公子啊,刚刚派人回来传话,说是夫人带来的衣裳怕是不够,让翠儿陪夫人先上街挑些料子。” 一边说,她一边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圆~滚滚,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颇有分量的钱袋。 缝制钱袋都用的是上好的绸缎,绸缎上绣着鲜艳的牡丹,封口处的抽绳两头都各坠了一颗金果子。 穆棉棉刚刚还略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很快就变成了满意的微笑。 伸手接过钱袋,入手颇有些分量,穆棉棉没有急着打开,只是习惯性的掂量掂量。 钱袋子里,发出银锭子互相碰撞的声音。 翠儿就跟在穆棉棉身后,“呀,这么多银子啊!公子对夫人可真好!” “那好吧。”穆棉棉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好像飞扬了起来,“翠儿,你就陪我上外头去逛逛好了。” -- 第121页 翠儿与徐妈妈相互间对视一眼,欢快而又清脆的答应,“哎!” 第六十二章 翠儿陪着穆棉棉来到帝都最繁华的那条街上, 一溜排店铺, 穆棉棉自己选了个家最瞧着顺眼的走了进去。 翠儿看了看店铺门口挂着的牌匾, 忍不住在穆棉棉身边小声感叹, “是云裳哎……听说云裳里面,随便扯一块料子花的钱,都够咱们普通人家吃用一年的咧……” 穆棉棉听了,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自顾自地挑了起来。 至少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她都在颜色鲜艳, 花团锦簇的那些布料之间流连忘返, 直到翠儿问她中意了那一块布料, 她这才低头瞥了眼身上穿着的衣服,意兴阑珊的转而向颜色较为素净的布料去了。 一口气定做了四套衣服,又额外买了两身现成的。 穆棉棉领着翠儿出门, 打算到街对面再去挑几套首饰。 两人慢悠悠的走到大路中间,一直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忽然动了起来。 马车从穆棉棉和翠儿的身侧驶过,穆棉棉正一心考虑着待会儿是买宝石的呢,还是纯金的, 还是两样都买呢…… 口鼻忽然被捂住, 她连半声都没能吭得出来, 就晕了过去…… …… 鼻尖总有股腐败而又难闻的味道,肠胃里面很快就被那味道给熏得翻江倒海起来,穆棉棉霍然醒来,双手撑在冰凉凉的石砖上弓着身子要吐, 可是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就是觉得难受,而且闻到的味道更加浓烈呛人。 穆棉棉干呕着又咳嗽几声,眼睛里都冒出了泪花,苦着脸捂着嘴,她抬起头来开始打量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什么地方。 黑漆漆的一间屋子,窗户都被木板封住了,房间的四个角各点了一盏油灯,油灯的火苗很小很微弱,以至于显得这间不算很大的屋子鬼气森森。 借着油灯那不怎么明显的一点光亮,穆棉棉隐约看到她的脚边阴影里还躺着一人。 穆棉棉害怕的全身发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那人的身形,“翠儿……” 她并不关心翠儿的死活,但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之下,要是能有一个人作伴,当然比她一个人独自受苦的强。 穆棉棉哆哆嗦嗦地爬到翠儿身边,坐下来,拿脚尖去踢了踢翠儿的小~腿,“翠儿!翠儿你醒醒!” 翠儿轻轻哼了一声,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坐起身来,“夫人……我们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知道!”穆棉棉有些气急败坏,“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想办法出去!” 翠儿闷闷的“哦”了一声,就看见穆棉棉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扒着已经被封的差不多的窗口,企图窥探屋外的情况。 翠儿问道,“夫人,外面情况怎么样?” “闭嘴!”穆棉棉更没什么好气。 “吱呀”一声,木板门被推开。 穆棉棉尖叫一声,跑回了翠儿身边,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一脸惊恐地看着从屋外走进来的三个男人。 为首的男子,衣着光鲜,脸上却是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眼神里都透着狠毒。 为首男子身侧的那两位就更别提了,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身上穿的粗布短衫都冒着油光,看起来就像是常常宰杀牲口的那种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煞气。 穆棉棉哆嗦得更厉害了,脸色煞白泛青,要不是身旁还有翠儿与她相互支撑着,估计这会儿就已经直接坐地上去了。 为首男子上下打量了穆棉棉两眼,不一会儿,竟然露出一抹和颜悦色的笑容来,“你就是君玉珩的老婆是吧?” 穆棉棉忍不住又往翠儿身后缩了一缩,打着颤,结结巴巴的问道,“哪、哪个姓君的……我不认识!” “你说……你不认识?”为首男子眉梢一挑,“这好办,我马上就让你认识认识。”抬起手挥了一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后头的那两位都能吓死个人的主得了命令,几步就走上前来,一人拽着翠儿的一只胳膊,把翠儿给拖了出去。 翠儿一直在惊恐中尖叫,大声的呼唤穆棉棉救她,穆棉棉却只敢缩着身子躲在一边儿,半个字都没敢吭上一声。 翠儿被拖到了门外,很快,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穆棉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双手捂住耳朵,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 她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因为那一声惨叫过后,翠儿便彻底没了声音,紧跟着,那两个壮得像黑熊一样的男人又重新回到了屋子里面。 穆棉棉惊恐地发现,那两个男人的手里……身上……全都有血! 为首男子掩了掩鼻子,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现在,认识了吗?” 穆棉棉很快点头,“认识,认识的。” “很好。”为首男子满意的点头,“那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好好聊聊了。” 穆棉棉缩着脖子看他,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原先还想要逃跑的心思早就被翠儿最后的那一声尖叫给吓没了,眼下看来,或许示弱与顺从才有可能保得住她的小命? “估计你也猜出来了,我跟君玉珩之间,有仇!而且,还是不共戴天之仇。杀他,容易得很,但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我想让他……”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阴狠,“生不如死。” 眸光一转,男人的语气变得轻浮了一些,“你知道,什么事能让他生不如死吗?” -- 第122页 穆棉棉咬着唇,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啧……怎么这么笨。”嫌弃的以为相当明显,男人坏笑着冲穆棉棉眨了下左眼,“当然是把他心尖儿上的人先杀了呀!还不能杀得太简单,杀之前得先盘算盘算,是先砍了手脚,把手脚送给君玉珩,然后再杀呢,还是先剥了皮,再把皮送给君玉珩……” “不是我!”穆棉棉忽然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君玉珩心尖儿上的人不是我!” “是你,就是你。我手下的探子跟了君玉珩这么久,他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他有多宠你,我们都一清二楚。”男人耍赖似的笑着,“这样吧,本公子今儿个就大发善心,让你自己来选,你选哪个,怎么就来哪个,如何?” “不是的!真不是我!”穆棉棉被吓得涕泪横流,哆嗦得不像个样子了,“你说的……你说的一定是另有其人!我、我只不过是君玉珩拿来替那个女人挡灾的!” 男人冷笑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呢吧,你口中的另有其人,她可跟你长得一摸一样。” “天下之大,和我长得一样又怎么了?”穆棉棉被恐吓得过了头,恶向胆边生,“我这么坦白跟你说吧,我也对君玉珩恨之入骨呢,我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要毒死他!” “既如此,那你也就对我们没什么用了。”为首男人发了话,身后的那两个手下便齐齐往穆棉棉的跟前走了过来。 穆棉棉退无可退,整个人都像是壁虎似的贴墙上了,“不要!别杀我!你不是要向君玉珩报仇吗,我帮你啊!我一定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的胡言乱语,沾了药水的帕子很快就捂在了穆棉棉的口鼻上,不消片刻的功夫,她白眼一翻,身子贴着墙壁往下滑去。 君玉珩从门口进来,神色冷漠如冰,身手快如闪电,赶在她摔倒在地之前堪堪将人接住。 翠儿就跟在他的身后,脸上的表情是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与冷漠,“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君玉珩低垂眼眸,视线落在穆棉棉的脸上,漆黑的眼眸幽深晦暗如同深沉的海底。 “养着。”他说,“好好的,养着。” …… 七点钟的闹铃准时响起。 肢体动作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机械式的拍灭了闹钟,紧跟着,穆棉棉又打开手机,给自己定了一张当天最早的回家车票。 做完了这些,她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开始收拾行李。 房子是租的,工作也不过才是实习期而已,原来回家的决定其实并不难做。 曾经以为,只要有心,不管什么事,不论有再多的困难,她都一定可以克服,可以完成,可是现在想想,曾经的她真是单纯的可笑。 就好比究竟是要和君玉珩在一起,还是陪伴在父母身边,这两件事,对于她来说都是难题,却又不是一道选择题,根本就是无解的题。 她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去那个世界,她根本没得选,只能接受,只能等待。 所以,穆棉棉决定回家去等。 不管以后她会生活在哪里,眼下,她生活在哪儿,就该在哪儿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不留任何遗憾。 就如同那句话所说,“明天跟意外,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个先来,珍惜现在,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坐上高铁的时候,穆棉棉给公司和房东分别发了信息,如此,她便是和这个城市彻底告别。 回到家里的时候,家中无人,她把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间,片刻都没有停歇,又赶到了私房菜馆。 私房菜馆,是她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打小她就在爸妈的培养之下学习烹饪,可是长大之后,她的心愿却变成了想要一间独属于自己的糕点小铺。 爸妈开明,放她自由,放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可是人会变,梦想也会改变。 现在,穆棉棉的梦想,是团团圆圆。 所以,她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穆棉棉站在阳台上浇花。 “姐, 你到底要伪装到什么时候啊?” 穆棉棉愣了一下不由失笑, 抬起头来看向穆雨晨的时候, 眼神里也写满了疑惑, “我伪装什么了?” “别笑了你,真当我跟爸妈都是瞎子看不出来你那笑有多假啊?”穆雨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画纸,展开在穆棉棉的面前,“瞧瞧你那点儿出息, 长成这副尊容, 也值得你吃吃不好, 睡睡不好, 天天想个没完?” 穆棉棉望着那张素描, 无语凝噎。 这是她画得第268张君玉珩的素描,比起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已经好很多了,最起码看起来还像个正常的人嘛…… 一把将画纸抢过来, 顺手往穆雨晨脑袋上一拍,“关你屁事!下次再敢到我房间去乱翻东西,信不信我抽死你!” 穆雨晨指着穆棉棉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跺脚, “你也就敢在窝里横, 有本事你去抽他噻!” 穆棉棉冲穆雨晨翻了个白眼, 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来,把画纸铺在腿上慢慢抚平,“他好得很,我~干嘛要抽他?” “他好你干嘛跟他分手啊?”穆雨晨的嗓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 穆棉棉抬起头, 看向天边的云霞,喃喃的嗓音中藏着深深地思念,“因为,他现在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 -- 第123页 “那个地方没有WIFI?不能视频?”穆雨晨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那确实是不能去,去了会死人的。” 穆棉棉:“……” 实在是忍不住跳起来,又往他脑袋上招呼了一把,“WIFI你个大头鬼啊!” 穆雨晨无所畏惧地耙了耙他那精心打理过的短发,不怕死地接着问道,“难不成他是外星人?打哪儿来的,金星还是火星?” 穆棉棉像是看白~痴似的眼神睨着他,“啊,是啊,外星人,不是来自金星也不是来自火星,他来自天狼星!” “姐。”穆雨晨忽然正色喊她,“说真的,你要真的想他,就去找他,爸妈这儿不还有我呢嘛……”说着说着,又开始变得嬉皮笑脸,“女人总归要嫁人的嘛,嫁的越远越好,这样你总不好意思再跟我挣家产了吧哈哈哈……” 穆棉棉挑了挑眉,在穆雨晨的笑声中,慢慢儿放下画纸,慢慢儿卷起了袖子,“现在就开始跟我挣家产了是吧,行!有你的!今天我不把你揍得爹妈都认不得你了,我就跟你姓!” 从小到大已经上演过无数次的戏码又再次开始了第N+1次,穆雨晨掉脸就跑,边跑还边哈哈大笑,“傻不傻,你本来就是跟我一个姓啊——” “一个姓,那也是跟爸姓,不是跟你!” 穆棉棉气势汹汹追着穆雨晨冲进客厅,抄起沙发上的靠垫就砸了过去,却是在将靠垫扔出去的那一瞬间手里面忽然一空。 “穆雨晨!”她登时一愣,心里面瞬间慌乱又急切起来,慌乱与急切之中,还有着强烈的不舍,“帮我好好照顾——” “爸妈”两个字尚未出口,穆棉棉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 这一次倒是没感到有多么的头晕,她很快就适应过来,然后发现所谓的漆黑,并不是单纯的黑色,其实她还是能看清周围的,只不过……周围根本就是一片混沌,好似团团浓雾将她给包围在了中间。 穆棉棉深深地呼吸,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于是,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再一次的穿越。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怎么回事?”十秒钟是她现在耐心的极限,“千万别现在出错啊……该不会被困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缝隙里了?” 小说电影看得太多,这样的情况几乎都不用脑子想,她直接就能给出好几种的结论。 不管究竟是不是出了问题,穆棉棉也不敢走得太远,只是在刚刚原地站着的方圆三米之内转转,随便哪一边都好,就是别把她给困在这儿啊! 浓雾里面忽然出现一人。 穆棉棉最先看清的,是那人的脸。 对于这张脸,穆棉棉相当熟悉…… 视线不自觉的往下,穆棉棉又看到了对面那人的衣裳…… 与此同时,对面那人也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瞪大了双眼打量起穆棉棉来。 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这般细细地打量。 几乎是在同时同刻,面面相觑的两人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原身穆绵吗张牙舞爪的向穆棉棉扑了过来,“你这个贱蹄子,又把我弄这儿来干嘛?!还想把老娘困在这儿嘛!我呸!做梦!” 穆棉棉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啊,况且她比原身穆棉棉的气性还大呢,眼看着原身穆棉棉伸手过来要抓她的头发,她也是毫不含糊,气势汹汹的上手抓紧了原身穆棉棉的手腕。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要点脸!做个人吧!被关在这里怎么了?被关在这里已经很幸运了好吧!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可就要被关进大牢,好好的把那些酷刑尝个遍了!” 两个女人一边打一边吵,吵得是鸡犬不宁,打得是不可开交。 穆棉棉到底是和穆雨晨长期练过的,比起光会动嘴皮子的原身穆棉棉怎么样也要强上不少,所以尽管两人全都变成了披头散发,衣衫破烂,就连鞋子都踢掉了模样,穆棉棉吃的亏,还是要比原身穆棉棉少了不少。 这地方又没人来拉偏架,可不就得一直打下去了。 打到最后,完全就是拼体力,斗意志了。 穆棉棉一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让君玉珩丢的那些脸面,受到得那些委屈,她便愈发的恼火,愈发得斗志昂扬。 反观原身穆棉棉,气势被压得越来越弱,力气也越来越小。 不远处忽然出现一道暖暖地白色光芒,穆棉棉和原身穆棉棉皆是一怔。 穆棉棉最先反应过来,丢下原身穆棉棉就往那道白光的方向跑去。 原身穆棉棉或许是比穆棉棉慢了一拍,可是她没脸没皮地扑上去抱住了穆棉棉的双~腿,害得穆棉棉直接摔趴下了,便又扳回一城。 穆棉棉很生气,但是连骂人的功夫都腾不出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追着原身穆棉棉跑了过去。 原身穆棉棉终究还是最先跑到了白光的位置,欣喜若狂,张开双臂便去抱那白光。 这一抱,甭管是原身穆棉棉还是穆棉棉全都愣住了。 没有用? 那道白光……不是可以出去的通道吗? 原身穆棉棉不死心,在白光里面又是挥胳膊,又是跳来跳去,“放我出去!让我出去啊——” 到了这一会儿,穆棉棉反而不着急了,慢慢悠悠地走到原身穆棉棉,在原身穆棉棉充满怨恨和恐惧的眼神之中,纤细的手腕探进白光里面…… -- 第124页 温暖的感觉涌遍全身,略微的眩晕感袭来,穆棉棉知道,这一回,准不会有错了。 “拜拜吧您呐!”她露出一抹足以把人气死喽再给气活过来的笑容,“好好享受。” 伴随着原身穆棉棉不甘地尖叫,穆棉棉感觉身体落到了实处,幽幽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从未见过的一个房间。 身体,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穆棉棉似乎明白,究竟为什么只有她才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而原身穆棉棉不能了。 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这个身体病成这样! 转动脖子都成了一件困难而又痛苦的事情,穆棉棉头痛欲裂,好像有人正在钢锯锯她的脑袋。 徐妈妈正坐在床边,手里面端着一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汤药,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她。 “徐妈妈……”刚一开口,穆棉棉就忍不住皱眉,首先是因为声音难听,其次是因为喉咙真疼,吞口吐沫下去,都能感觉到喉咙里又肿又痛,“麻烦……帮我请君玉珩过来……好吗?” 徐妈妈的脸色不大好看,却也不至于特别的犀利,反而有些自责的意味,“穆姑娘,你该知道,公子留着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说是投湖,你就是把自己吊死了,公子也有的是法子把你救活过来。” 穆棉棉忍不住替君玉珩感到汗颜,徐妈妈这牛皮吹得也太过了。 她抱着脑袋咳嗽了几声,直到那痛劲儿缓了过去,才压着嗓子开口,“不叫就不叫吧,我现在的样子大概也不会太好看,或许,等病好了再见他更好一些。我只是……急着想要夸奖他而已……” 徐妈妈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将已经冷掉的汤药端了出去,打算再给换一碗热的。 无论如何,君玉珩终究是吩咐过要好好的养着这个女人、供着这个女人的,她已经失职过一次,总不能再失职第二次。 …… 傍晚时分,君玉珩照例过来,询问过情况之后,多一分钟,他都不想待在这间宅子里。 “今日如何?” “今日……”徐妈妈低头思量,“穆姑娘昏睡了很久,醒过来之后,虽然没再哭也没再闹,却说了些奇怪的话。” 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可又怕错过些什么,君玉珩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她说什么?” “她一醒过来就要见公子,后来又说她现在的样子难看,或许等病好了再见更好些……仿佛是认准了公子一定会见她似的。” 君玉珩沉默不语,神色依旧冷漠。 “还有最奇怪的,她居然说想要夸奖公子……” 第六十四章 病中的身体, 难受的要命, 穆棉棉使劲儿地催眠自己, 想要在睡梦中熬过这段时间都不太成功。 时睡时醒, 断断续续,时间便在煎熬中慢慢流淌。 但她的心是熨帖的。 也会不舍,也会难过,可这些全都抵消不掉, 她已与君玉珩身处在同一世界的安稳。 出了一身的汗, 嗓子里又痛又干, 穆棉棉吃力的翻身起来, 伸手去够放在床边的水杯。 好不容易够到了水杯, 颤颤巍巍的往嘴边送,身子却忽然打了个冷颤,穆棉棉手一滑, 还差一点点就能喝到的茶水,就这样摔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响。 穆棉棉的反应有些迟钝,慢慢地低下头, 懊恼地皱起眉头。 杯子碎了倒不打紧, 可是这样的话, 她就得起床去倒水喝了呀…… 房门忽然被推开,推门人的力气太大,以至于门板都撞到了后面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正在努力爬起来的穆棉棉被吓了一跳,蓦地抬起头来。 房门外, 俊挺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心口起伏的有些剧烈,双肩宽阔而又消瘦,白~皙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与憔悴之色,唯独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漆黑而又纯粹,纯粹中又透着寂寞,寂寞中,又闪耀着璀璨的光彩。 繁星闪耀般的双眸紧紧锁住了她,穆棉棉鼻尖发酸,眼眶顿时就红了。 闭上眼,眼角热泪滚落,重病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跌落下去。 忽然一阵凉风拂面,熟悉的、凉爽中又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来到身前,穆棉棉幽幽的叹息一声,身子毫无意外落入微凉的怀抱,她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手臂缠住了他的脖颈,泛红滚烫的额头紧紧的贴在他温凉的肌肤上,“我……回来了……” 微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他的唇,依旧是那样柔软。 穆棉棉想说话,可是一张口,却是无休无止的剧烈咳嗽。 君玉珩紧张了,急忙将她安稳的放下,妥帖的盖上被子,又用最快的速度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起身的时候脑袋会有炸痛的感觉,穆棉棉皱着眉头,刚刚才抬起脖子,便看见君玉珩仰头将那杯茶水喝了,然后俯身过来,掌心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喝了水,穆棉棉脸红心跳地缩回了被子里面,声音闷闷地,“你会被我传染的……” 他在她身边躺下,伸手将她捞进了怀里,“传给我,你就能好得快些。” 甜滋滋地眯起眼睛,穆棉棉自动自发在他肩头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心情愉快了,身体上的那些病痛好像也就不算个事儿了。 “我说……”她又轻咳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 第125页 有些事儿,真不能提,提起来心口就隐隐作痛,君玉珩下意识收紧手臂,面颊与她额头轻贴一起。 “当时就发现了,不敢轻举妄动,又设了局试探,确定之后,就把她在这宅子里养了起来。” “养?”这个字眼让穆棉棉听着不大愉快。 “你的身体,不该好好的养着?” 穆棉棉:“……”这逻辑好像不太对,不过听着确实挺顺心的。 环在他腰身上的胳膊渐渐收紧,穆棉棉的脑袋里还有一个疑问,“可是,你又怎么能确定现在的我不是她的?” 指尖勾起穆棉棉的下巴,君玉珩低头望她,“你的眼睛,比她好看。” 穆棉棉不由一愣,“……不都是一样的眼睛么……” “不一样。”他亲~亲吻她,轻轻低语,“完全不一样。” 穆棉棉又想要哭,又不想他看见她丑丑的样子,只得将脸藏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温柔地亲吻她的发顶,“世人大多只看皮相,可我看得却是更深层次,所以,对我来说,你们俩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你居然会这么说。”她藏在他的心口发问,“那是不是就说明,你其实也一早就发现我不是她了?” “你有刻意伪装么?”君玉珩的嗓音里带着笑意。 “这个……没有。”穆棉棉无奈坦白,“反正也装不像,干嘛还费那个力气。” 然后,她听见他笑了。 低沉而又愉悦的笑声,然而这笑声相当的短暂,紧跟着就变成了咳嗽。 君玉珩立刻就穆棉棉推开了,不但坐了起来,还背过身去。 穆棉棉也急忙就跟着起来了,他越是回避,她越是要看。 她看见君玉珩神色淡漠地拭去了唇边暗红色的血迹,就感觉,比她自己生病了还要难受。 “君玉珩,我老早就想问了,你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穆棉棉急了,扑上去抱紧他的脖子,用整个身子的力量抱着他使劲儿摇晃,“我不管,我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你必须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要不然……要不然我还走!” 君玉珩登时一怔。 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因为一时心急漏嘴了,穆棉棉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妥,刚想要说些什么弥补,忽然就被君玉珩扣住肩头,压了下去,他的唇便覆了上来。 这一个吻,很强势,很霸道,带着惩罚的意味,直亲得她头昏脑胀气息不稳。 但他到底还是顾着她的身体的,眼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红,眼眶里都湿~润起来,君玉珩逼着自己退开。 穆棉棉如释负重,赶紧调整气息,又不敢大口吸气怕身子受不了咳嗽,真是为难死了啦。 他抿着唇,望着她,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正酝酿着风暴一般,“你敢再离开试试!” 穆棉棉的认错态度相当良好,老老实实地垂下眼眸,“不会了……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君玉珩眉梢微挑,“应该?” “嗯。”穆棉棉想了想,开口,“这次回来,我跟她碰面了,我还帮你报了仇,把她揍得可惨。” 君玉珩拥着她,脸上是略微有些诧异的神色。 “后来,就出现了一道光,虽然她先碰到了,但是那道光对她丝毫不起作用,然后我就出来了。”穆棉棉微微蹙着眉头回想,“况且我记得……她有说过,她之前也是一直被困在那个地方……” “哪个地方?” “那个地方……”穆棉棉正要回答,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小眼神儿贼兮兮地瞥着君玉珩,说道,“就是地府啊。我是个鬼哦!我是借尸还魂的你怕不怕?” 君玉珩凝视着她,神色温和而又淡定。 穆棉棉瞅了半天,他的表情也没有半点变化,相当的失望,“真没劲,好歹给点反应嘛。” “嗯,这就给。” “嗯?” 他又把她的气息全都给夺了去了! 穆棉棉小拳拳捶了捶他的肩头,抗议! 抗议无效。 他还是过足了瘾,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 “你别想打岔。”穆棉棉脸红得像个番茄,“到底哪里不舒服啊,今天必须得给我解释清楚。” “对了,你的愿望已经圆满达成,傅凌天在领兵奇袭敌军大获全胜之后,被封为了护国将军。” 君玉珩很快就开了口,可是完全都不是她想听的东西。 穆棉棉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他当就当吧,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嘛。我现在问的是你!你能不能不要在打岔了?!” “傅凌天和周淑怡前段时候成亲了,给我们递了请帖,可惜你没早些回来,所以我就只能借口你正病着,派人送了份贺礼。后来,周淑怡几次要来探望,也都被我拦住了,这次等你病好之后,或许该去定远侯府走动走动。” “还有这事啊?”穆棉棉的思路稍微有些被带偏了,“那的确是需要过去一趟了,你送的贺礼算你的,我回头再给她补一份好了。” 这话说完,她也不催他了,就靠在他的肩头等着。 等啊,等啊,也没等到他再蹦出什么豆子来。 她抬手戳了戳他下巴上的胡子茬,“嗯?找不到话题接着岔了吗?” -- 第126页 君玉珩捉住她的指尖,放的唇边亲了亲,又道,“还有陆欣月。” “陆欣月又怎么了?” “陆欣月在傅凌天跟周淑怡成亲的那天也去了。” “啧……”穆棉棉忍不住露出了一副牙疼的表情,“然后呢,她去干嘛了?” “抢亲。” “噗——”穆棉棉又是好一通的咳嗽,君玉珩一脸无奈地替她拍着背,刚刚才换过来,穆棉棉就又确认道,“抢什么?” “抢亲。” “疯了吧她……” 君玉珩的声音略微一缓,“听说确实是疯了,被定远侯府的人强行送回去之后,就传出来,她是被邪祟给迷了心的消息。之后,陆家人把陆欣月送进了庙里,找了好些尼姑天天陪着她念经诵佛,祛凶辟邪。” “这样的话……”穆棉棉的声音喃喃的,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就全部都对了。” 君玉珩安静了一会儿,“棉棉,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隐瞒,只不过是还没完全交代而已。”穆棉棉是真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隐瞒了的,不过嘛,这个机会倒是可以利用一下,“那么我来做个交易,我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你也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喂!你都不会好奇的吗?” “不会。”君玉珩的神色是极为认真的,“有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好吧。我知道了。”穆棉棉有些遗憾,但并不执着,“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不能算是秘密的问题,这总可以吧?” “你问。” 她抬起头来,捧着君玉珩的面颊,脸上写满了担心,“我已经看到你两次吐血了,你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很严重吗?能治好吗?” 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呢,指尖轻抚着她的面颊,君玉珩的眉宇间满是温和清浅的笑,“真的就只是陈年旧疾,之前是懒得去管,后来,我想和你白头偕老,还想和你生一大堆的孩子,这才开始调理身体。吐血是正常的,可以把身体里的余毒清除出来。” 他的嗓音极其温软,尤其是听见他提起孩子,更是让穆棉棉的心也跟着软的一塌糊涂。 “等一下……”她忽然想起,“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把身体调理好的话,是不能生孩子的?” “之前是不能的,至于现在……”君玉珩沉默了一瞬,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耳朵,“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穆棉棉使劲儿地缩着脖子,她倒是有那心,奈何却没那个力,“我现在不想试,头疼的快要炸开了好吗。” “唔……”他不依不饶的追着她,在她耳畔低语,“这个好办,我可以给你开一剂药……” “等会儿?”穆棉棉双手抱住君玉珩的脑袋,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中午喝的药不是你开的吗?” “……是我开的方子,但是……”君玉珩的眼神,飘忽不定。 “嗯哼?” “那个女人不识好歹,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想要跳湖来威胁我。我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所以就……” 穆棉棉脸色瞬间就白了,“你给她吃假药啊?” “不。”君玉珩急忙否认,“药不是假的,只不过效果不会那么的好。” 穆棉棉:“……” 回想中午,她边哭边吐便强迫自己把药喝下去的情形,忽然很想捶他一顿怎么办? …… 想要试试的念头,一旦在心里面发了芽,生了根,便开始了疯狂的生长。 在君玉珩精心的看护之下,穆棉棉的这场无妄之灾结束的非常迅速。 身体刚一恢复,君玉珩便迫不及待地领着穆棉棉回到洛城。 属于他和她的孩子,他希望能够在拥有着他无数记忆的屋子里孕育、出生、平安长大。 宁静而又平凡的生活,很美,很好。 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 如非必要,君玉珩难得再去医馆,天天缠在穆棉棉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也是极好。 穆棉棉却不像君玉珩有那么多的闲心,鉴于他每晚的操劳程度,她天天儿都变着方儿的做一大堆好吃的给他进补。 个把月过去,她的增肥大计便已经初见成效。 本来君玉珩就是精瘦的身形,那段时间她不在,他愣是把自己给折磨得消瘦得吓人,眼见着他的身形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甚至还隐隐有了继续增长的趋势,这可真是谢天谢地。 穆棉棉从来没有跟君玉珩说过,除去脸蛋儿之外……她其实还是更喜欢壮实一点的男人…… 这段简直像是度蜜月一般的生活,唯一让穆棉棉略微有些烦恼的,便只有那一件事了。 每当深夜,君玉珩时常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必然要把她拉过去紧紧地抱着,听见她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无数次地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忽然消失,才能再次渐渐的睡去。 对于君玉珩的这种不安,穆棉棉心疼得要命,想了好多的办法,却收效甚微。 但是她绝不会放弃,她还会为他做更多的事情,陪伴他更长久的时间,为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然后让他带孩子,让他忙得再也没空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 第127页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温柔、平静,而又甜蜜。 他们在彼此的陪伴中快乐而又满足,往后或许生活还会再起波澜,但只要他们能够携手同行,再大的风浪,也不足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的部分就到这里啦~ 这是喵喵来到JJ之后按得第一只爪印,或许不算完美,但是意义真的是相当重大啊喵~ 感谢宝贝们对喵喵的鼎力支持!撒花~撒花~ 第二只爪印已经开始准备,很快就会和宝贝们见面,敬请期待啊喵~~o( =∩ω∩= )m 第六十五章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别看街面儿上几乎都被商贩们抢地盘占据得差不多了, 孩子们可不管这些, 有条件要玩儿,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玩儿啊。 这不,稍微风大一些, 就玩儿出麻烦了不是。 一群孩童, 居然把纸鸢都放到了人家家的露台上面。 几个孩子傻了眼, 推来挤去, 最后把那个头最小, 脸上还挂着鼻涕的小男孩推了出来。 “快去!快去!这可是我俩昨儿花了一晚上才做出来的纸鸢,你要是不把纸鸢给我们拿回来,下次我们可就不带你玩儿了!” 说话的, 一对亲兄弟中的老大,圆乎乎的小~脸上面满是汗水,故意挤出一副虎巴巴的样子。 小男儿很害怕,即怕敲门拿纸鸢会被骂, 更怕小伙伴们以后真的不带他玩儿了。 说到底, 还是玩耍大过一切。 小男儿飞快地跑过去, 用力地拍了好几下房门。 穆棉棉和君玉珩歇午觉还没起来呢,冷不丁被那敲门声吵醒,心情不太美妙。 君玉珩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安抚道, “你躺着,我去。” 穆棉棉笑了,美滋滋地抱着被子从他怀里滚了出来。 君玉珩披上外衫前去看门,低头看见门口的小鼻涕虫的时候,微微一怔。 他向来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望着跟前小男孩那双写满了害怕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慢悠悠地扯起了嘴角,“有事?” 小男儿像是憋了气,脸色渐渐发红,弱弱地抬起手臂指了指楼上,“纸纸纸……纸鸢……掉掉了……” 君玉珩了然,让小男孩等着,上楼查看。 露台上,一只造型相当一言难尽的纸鸢被勾住,轻轻拉了拉线,再往空中一抛,那纸鸢便又乘风飘了起来。 回到屋内,君玉珩又再次睡下。 穆棉棉习惯性地又滚回了他的怀抱里去,“谁啊?” “几个孩子,纸鸢挂楼上了。” “纸鸢?”穆棉棉立马来了精神,抬起头来,笑着说道,“纸鸢好啊,正愁找不到什么好玩儿的打发时间呢,不然明天我们也去放纸鸢吧!” “你还需要找东西打发时间?”君玉珩显而易见的不大乐意,温热干燥的手掌轻紧贴着她的腰身轻轻一握,“有我还不够吗?” 穆棉棉被捏地很痒,笑着抬脚去踩他,“是嘛,那请问……你这个东西有多好玩?” “说不清楚……”君玉珩埋首在她脖颈边,嘀嘀咕咕,含含糊糊,“还是直接玩给你看好了……” 说是这么说啦,他又哪里舍得让她扫兴? 夜半三更,趁着穆棉棉熟睡的功夫,君玉珩偷偷摸~摸地溜到楼上,把他压箱底的纸鸢给翻了出来。 这只纸鸢,还是当年,他和母亲一起做的。 年头有些久了,纸鸢的骨架完好无损,上面的纸却已经老旧。 指尖缓缓从已经有些破烂的纸鸢上抚过,君玉珩低垂着的眉眼之中一片温和。 曾经以为,这一生,大概是就这样在百无聊赖之间消磨殆尽,不会再有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能让他的心绪再有所波动。 多幸运,能让她来到他的身边,带给他前所未有的一切。 也时候,他该为了她,放下过去的一切,迎来新的开始。 就从这只纸鸢开始…… 穆棉棉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看见床头上挂着一只造型别致异常华丽的纸鸢。 卧房里,除了她就没别人了。 穆棉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兴奋尖叫起来,“君玉珩!你快来!” 很快的,房门被推开,可是君玉珩的声音听起来却是老神自在的感觉。 “声音小点,隔壁都能听见了。”他的嗓音中还带着笑,漫步往床边走来。 穆棉棉等不及了,跳下床,冲到君玉珩的跟前,直接就蹦了起来。 她这毛毛躁躁的本性早已暴露,君玉珩也早已习惯,双臂张开准确无误的将人接住,还是得抱回床边去让她穿上鞋子。 “换衣服,吃早饭,今天我们到城外去放纸鸢。” 捧住男人的面颊,穆棉棉狠狠地亲了一口,“不用客气,这是奖励!” 眉梢眼角都显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他将她在床~上放下,转身去衣柜里给她挑衣裳,“昨儿不是说想吃汤包,我早起去买了,还备了些你最近常吃的卤味,先说好,卤味只能当零嘴儿,中午还是得正经吃饭。” 穆棉棉穿上君玉珩拿给她的衣裳,满脸惊讶,“这一大早的,你怎么买到卤味的啊?我记得那家铺子因为生意太好所以特别拿乔,好像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开门吧……” -- 第128页 “给银子就能买到。”他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替她梳头,“要是还买不着,那一定是银子给的不够。” 穆棉棉发现,她居然无法反驳哎…… …… 骄阳伴着暖风,乍暖时节,早已有无数孩童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玩耍开了。 穆棉棉手里面提着风筝,一路走来,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双羡慕的小眼睛。 君玉珩伴在她的身侧,左手上提着竹篮,右手上挂着一条绸缎斗篷,这是怕穆棉棉吹多了风特意准备的,身后还背了个展开来直接可以当做野餐垫的包袱,俨然是一副搬运工的架势。 家里面有个弟弟,放纸鸢这种事情,对于穆棉棉来说完全就是驾轻就熟的技能啊。 先测了风向,然后让君玉珩帮她把纸鸢稍微举高一点儿,等着起风之后再稍微往前跑个几步,一只炫丽的彩蝶便稳稳地升上天空。 破茧成蝶,好兆头! 也有没带纸鸢来放,完全只是为了凑个热闹的孩子,见穆棉棉手里面飞起一只那么漂亮的纸鸢,纷纷大声欢呼着聚拢过来。 穆棉棉生怕自己的纸鸢飞得慢了,一个劲儿地放着手里头的钱,线放得越长,纸鸢飞得越高,她的心情也越是雀跃飞扬! 君玉珩在一旁驻足,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情谊,好像粘在了穆棉棉身上似的,估计拽都拽不下来。 他看得实在是太专注了,哪怕最最细微的一丝表情都没有错过。 所以当穆棉棉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弱了,眉头也轻轻皱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却仍然没有逃过君玉珩的眼睛。 “棉棉。”他唤她一声,疾步跟了过去。 “嗯?”穆棉棉的双眼紧盯着天上的纸鸢,那里有一只猎鹰快要和她的蝴蝶撞上了,“怎么了?” “坐下来歇会儿。”君玉珩道。 穆棉棉这会儿脸色都变了,“不行不行不行,你快来帮忙,线都缠到一块儿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拉着绳子,又伸手去捞君玉珩的胳膊。 君玉珩的胳膊没有捞着,反倒是她自己的手腕被君玉珩给捞去了。 穆棉棉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但凡是君玉珩握着的她的胳膊了,必然是又开始替她把脉。 所以她也没在意,仍旧密切关注着天空上纸鸢的动向,“怎么了?昨天不是才号过脉嘛,要不要这么心急啊。” 君玉珩是真的心急啊,基本上每隔几天号一次脉是必须的了,如果不是怕给穆棉棉带来太多心理上的压力,他其实恨不得一天能号上三次脉才好呢。 又过了一会儿,君玉珩也没吭声。 穆棉棉觉得有些奇怪,终于收回了紧盯纸鸢的视线,看向一旁沉默着的君玉珩。 然而,她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落到君玉珩身上呢,君玉珩忽然就倒了。 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躺在了地上。 穆棉棉被吓得心惊肉跳,旁边儿围观孩子们一片尖叫。 都这会儿了,谁还有功夫管纸鸢怎么样啊。 穆棉棉就近找了个小孩儿,把线团塞他手里,然后赶紧回到了君玉珩的身边。 孩子们尖叫的声音,威力不容小觑,君玉珩晕都晕得不踏实远远,在穆棉棉在他身边跪下的时候便幽幽转醒。 穆棉棉那颗差点就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心脏终于稍微落回去了一些,赶紧伸手去扶他。 君玉珩扶着后脑勺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他的表情起先是懵懵的,但是坐起身来之后,忽然又低声笑了起来。 穆棉棉都给他整懵了,“喂!摔傻啦?” 低沉的、愉悦的笑声缓缓扩散,笑着笑着,君玉珩的嗓音愈发爽朗起来。 穆棉棉现在不仅发懵,她还有些发毛了,“喂!你别吓我!快让我看看,脑袋是不是撞坏了!” 她伸手去拉他的肩膀,他却紧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谢谢……”他的脸埋在她的颈项边,嗓音微微颤抖,“棉棉……谢谢你……” “你到底……”穆棉棉还想再问什么,感觉到君玉珩抱着她的胳膊越收越紧,脑子里面忽然就转过了弯来,“我是不是……怀~孕了?” 君玉珩抬起头来,双手拢着她的双肩,定定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是。”他的嗓音愉悦而又笃定,“我们有孩子了。我们很快就会有第一个孩子了!” “君大夫,恭喜恭喜啊!”旁边儿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想起。 穆棉棉和君玉珩双双一愣,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位面善的老太太。 对于这位老太太,穆棉棉和君玉珩都有些印象,是曾经到御仁堂看过诊的。 洛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也是缘分。 穆棉棉的小~脸顿时一红,想从君玉珩的怀抱里出来,却被君玉珩拉着不放。 君玉珩比穆棉棉淡定的多了,抱就抱了,他抱自己的媳妇儿,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的脸上挂着和善而又慈祥的微笑,拉过身旁的大孙子,往前推了推,“快说说,夫人肚子里的,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呀。” 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的男孩张口就来,嗓音清亮,特别的熟稔,“是男娃娃!” 一看就知道是常常干这事儿的,知道大人们都喜欢讨个吉利。 -- 第129页 欢欢喜喜的来玩,结果玩还没玩多久,就得小心翼翼的回去了。 小心翼翼到什么程度? 反正,除了那只纸鸢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了,君玉珩只管抱稳了穆棉棉,他自己走起路来都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模样。 穆棉棉只管拿只纸鸢,他都担心她的胳膊会累。 穆棉棉以为,到家之后,警报应该就可以解除了,往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啊,怀~孕又不是生病,完全没必要搞得那么紧张嘛。 然而事实是,君玉珩还真就一直紧张下去了,目测直到孩子生出来,才能缓解……呃……希望如此吧…… 第六十六章 头三个月, 穆棉棉吐惨了! 君玉珩把家里面的医书来来回回翻了多少遍, 都没能找到一个可以缓解孕吐的法子。 其实那些医书, 他早就倒背如流, 但是身处于高度紧张中的他,连自己的脑袋都不相信了,非得眼见为实。 第一遍医书翻完,眼见为实了他还不踏实, 结果就又有了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 反正穆棉棉只要睁着眼睛的时候, 看见的就总是君玉珩手里面握着一卷书册在她身边儿打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妇都会情绪不定,反正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挺烦他的。 天大地大, 孕妇最大。 穆棉棉脸上的表情稍微有点儿不对,君玉珩立马就怂了,会自动自发的消失一会儿,过一会儿再冒出来的时候, 手里面必然提着些酸溜溜甜滋滋的水果啊, 梅子之类, 不出意外的话,他准能从穆棉棉那儿讨得奖励的亲~亲一枚。 好不容易熬过头三个月,穆棉棉从随时随地想吐,变成了定时定点的吐, 早中晚三次,简直比闹钟还准。 庆幸的是,三个月之后穆棉棉的胃口也大开了,吃东西的本事直线逼近君玉珩。 这感情好,君玉珩现在正愁什么忙也帮不上呢,但如果是陪吃陪喝的话,他绝对得尽心尽力。 话说,就穆棉棉怀~孕的头三个月,君玉珩自己个儿也是吃不下东西的,然而穆棉棉没瘦下去多少,他的下巴却又显而易见的变尖了一些。 穆棉棉的胃口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得挑剔起来,今天喝着味道不错的汤,明天可能就觉得味道不对劲儿了,前两天一闻见就犯恶心的东西,说不准后两天就忽然想吃起来,还是吃不着不行,会想死的那种。 君玉珩自己是不会做饭的,也没打算请个外人天天跑他们家来做饭,头三个月,都是他出门去买吃的,挨着挨着就这么挨了过来。 穆棉棉也不想每天吃个饭还得这么麻烦,但是头三个月里她连厨房都进不了,也就只能辛苦辛苦孩子他爹了。 幸运的是,在这个世界完全不用担心食品安全的问题,也真的是可以省很多心了。 到了中间这三个月的时候,显而易见头三个月的策略就行不通了,正好穆棉棉每天都得上外面散步,两人一合计,干脆就上午出门溜达,中午溜达到哪儿算哪儿,看见馆子就进,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顺带晚上的也一块儿打包,下午就可以回家踏踏实实的歇午觉了。 先试着这么过了几天,效果相当不错。 穆棉棉每天的运动量都足够,营养也绝对跟得上,时不时,还能在沿街的铺子或是小摊儿上淘到些不错的小玩意儿,带回家去囤起来,留着以后给孩子慢慢玩儿,简直就是三全其美。 日子过得顺心,时间过得就快,转眼间,三个月又过去了。 穆棉棉的肚子,简直就像是吹气球一般的大了起来。 君玉珩又招穆棉棉嫉妒了,他每天吃得可不比穆棉棉少,结果也就恢复了平常的体型而已,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这时候,穆棉棉已经肚子大得走路都费劲儿了,只能把每天的散步的时间砍掉一半儿,又给歇午觉的时间增加了一半儿。 君玉珩空闲的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再叫他拿起书本,或是提起画笔,根本就静不下心。 穆棉棉很快就发现,男人一旦无聊起来,能够做出的事情,绝对出人意料的多了。 忽然一下子,隔壁的屋子也变成他们家的了。 又忽然一下子,隔壁的屋子里又多出了两个君玉珩请来的奶妈。 穆棉棉可没打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带,但是如果把奶妈当做顾问一样的存在,她也完全没什么意见。 但是顾问一个就好,这一下子请来两个,弄不好就人多嘴杂,不知道该听取谁的建议了呢。 和君玉珩随口提了一下自己的意思,穆棉棉很高兴的发现,君玉珩的想法其实跟她一样儿一样儿的。 头一个宝贝儿子,哪里舍得让别人照顾哦,但他们俩毕竟都是没什么经验的,还是得让有经验的在一旁保驾护航。 至于为什么要一下子请来两个,君玉珩自然也有他的一番考量。 一个人只能提供一种建议,万一这建议不好呢? 这时候就需要另外一个人的另一种建议了吧,至于最后他会听取谁的,那当然还是要看他自己乐意听哪个了呗。 总之,此时的君玉珩给穆棉棉的感觉,完全就是有钱任性,而且还是任性得有些毫不讲理的那种。 得,爱咋地咋地吧。 男人嘛,呵。 孕期的最后三个月,熬得有点辛苦。 -- 第130页 幸好再辛苦也是有数的,时候到了,一切便都顺其自然了。 两个稳婆早早的就在隔壁的屋子里住下了,穆棉棉这边儿一有情况,出个门儿再进个门儿,立马就能赶到。 两个稳婆,一个姓赵,一个姓孙。 赵大娘沉稳而又淡定的指挥起另外两个奶妈烧水,孙大娘就张罗着让君玉珩赶紧出去,到门口等着去吧。 君玉珩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我出去做什么,我是大夫!” 孙大娘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不听话的家属呢,挺直了腰杆儿便道,“大夫也就只能给人瞧瞧病,生孩子的事儿,都得是我们稳婆说了算!” 君玉珩的脸色瞬间就拉了下来,凉凉地问了一句,“稳婆会不会生病?” 他那语气,阴森森凉飕飕的,孙大娘听着,脊梁骨都发紧,忽然产生了一种,倘若她再说错了话,下一刻便会生病,而且还是生大病一样的错觉。 孙大娘心里面毛毛的正打算说话,旁边儿的穆棉棉都疼得哭了起来,赵大娘是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摸了摸穆棉棉的肚子,冷静道,“别哭,省点力气,这才刚刚开始呢。” 赵大娘这话一出,穆棉棉顿时抬头向君玉珩看了过去,君玉珩也顾不上和孙大娘纠缠了,转身便回到床边,一把握住穆棉棉紧扣着被单的手,“别怕,我在这儿陪你。” 穆棉棉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重新平躺回去,开始调整呼吸。 赵大娘和孙大娘相互间无奈地对望一眼,也就只能任由他俩这么着了。 七斤半的大胖小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的来的。 从头一天夜里,一直疼到第二天早上,穆棉棉累得精疲力尽,嗓子都喊哑了,不知道在君玉珩的身上掐了多少道青紫的印字,才终于把孩子给生了出来。 “恭喜恭喜呀,是个大胖小子!” 赵大娘把孩子抱到君玉珩面前,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张脸蛋儿,还没有他的一只手掌大呢,两只眼睛都紧紧的闭着,小~嘴儿嘟着,也不知道在操心个什么,额头上居然还挤出了抬头纹。 君玉珩直愣愣的盯着孩子瞧,喜悦得过了头之后,就感觉这心里头啊,即忐忑又古怪,就好像,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是他偷来的 ,是镜花水月,他甚至不敢畅快的呼吸,生怕把什么东西吹走了似的。 赵大娘催君玉珩赶紧把孩子报给孩儿他娘瞧瞧。 君玉珩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全身打着哆嗦把孩子小心翼翼的的托在怀里,又颤颤巍巍的送给穆棉棉看。 穆棉棉歪着脑袋打量这小小的家伙,总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费了些力气抬起手臂,她轻轻搂了搂孩子紧紧攥成拳头的小手,笑了。 君玉珩在旁边儿看着,心里面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他也伸出手去,轻轻拢住了穆棉棉冰凉的指尖, 他的掌心包着她的,她的掌心包着小宝宝的,三个人的一生,便从此刻开始,牢牢的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落实了,他那颗敏感的,不安的,紧张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两个奶妈听见孩子的哭声,也赶紧进屋道喜来了。 君玉珩每人都封了厚厚的利市,比起市面上的价格至少高出三倍不止。 两个稳婆脸上都笑开了花,哪里还管之前破没破什么规矩了。 两个奶妈也是乐呵呵的样子,之后说不得要把穆棉棉跟孩子祖宗似的供着,把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当当。 养孩子的日子,说不得会有鸡飞狗跳的时候,可更多的,还是快乐与欢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六章,六六大顺,好吉利的感觉啊喵~o( =∩ω∩= )m 撒花~撒花~ 宝贝们,下一个猫爪印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