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浓》 第1页 [现代情感] 《春意浓》作者:沈惊春【完结】 文案: 你还爱她?” 夜色下的男人静静把烟掐灭:“忘了。” “我还没说她是谁。” - 如果裴行舟是天山之上经年不化的冰川,那么她就是一团火焰,炽热,浓烈,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也的确是成功了。 ——冰川消融,化为一滩冷水,成功将她浇灭。 她彻骨彻寒,输得骨头都不剩。 后来,她一走了之,只有窗帘后的月亮证明她曾来过。 人都说,再怎么无情的男人,连续多年只有一个女人,怎么也能出感情。 宁语迟信了这个邪,亲身实践。 无数个难忘的日夜教会她一个道理: 没有人能在爱里一直付出,迟迟不肯放手,是还不够痛。 ——她叫迟迟。 “我有一腔春意,因你而浓。” *QAQ别看文案写成这样真的是甜文啊我掐住我的脖子说道 *追妻火葬场 *慵懒小野猫x冷漠霸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语迟 ┃ 配角:裴行舟 ┃ 其它: 第1章 你浓 “下一位面试者,宁语迟。” 人事部门口,戴着工作牌的女助理拉开门,探出半个身子。 本就安静的走廊里,所有人都抬起头,去看被念到名字的人。 “来了。” 座椅最末端,响起一道丝柔的女声。 她站起身,放下手中的星巴克,在众人的注目中,走进了办公室。 那道木门隔断了所有视线,却引起了其他面试者的讨论。 声音很小,就如同她们讨论的内容一样,都不太能见人。 “宁语迟?怎么有点耳熟……” “我记得她,她不是被台里封杀了吗?好像两年没看过她了。” “她真人比电视上漂亮多了哎!怎么会被封杀啊,真可惜。” 讨论到这儿,一个女人迟疑着,说出自己的八卦:“我有个师姐在台里实习时听过这事儿,好像是她给人当三儿,闹得挺大的。” 其他人的口吻立即变得鄙夷:“可真是的,为了上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议论很快停止,对她们来说,再劲爆的陈年八卦,也比不上眼下的面试来得重要,那毕竟和自己无关。 无怪她们紧张。F台一向是收视率大台,上星剧必争的卫视,F台不要,那些制片公司才送去给别家。 不管别人如何竞争,F台仍然是绝对的收视第一,龙头老大。 而现在,F台决定重做一档新的节目,替代热度耗尽的老牌选秀。 为选出一个合适的主持人,F台广征贤能,在海一样的简历中,挑选出100位应聘者。 其中不乏早已出名的,更有甚者,还在别的电视台热播的节目上做着主持人。 但要能进F台,再出来,就相当于镀一层金。 宁语迟站在办公室里。 面前的主考官两男一女,都是她从前的同事。 “语迟?真的是你。” 坐在正中间的考官,老贾,年过四十,很不错的前辈。 他们还能认她是情分,她不能没礼貌。 她鞠了一躬:“三位考官老师好。” 女考官见到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眉,显然并不想叙什么旧。 “后面还有很多人,抓紧时间。” 她张口,打断老贾,直截了当地开始了面试流程。 都是一些常规问题,宁语迟从容淡定,一一回答。 女考官脸上没什么表情:“兔子,雪山,头发,西装,校长,给你三十秒时间,请以这些词为主题,给我一个不少于一分钟的故事。” 都是一些毫无关联的词。 宁语迟望向窗外,凝神思考。 三十秒后,她转头,静静开口:“我的爷爷是一位校长,在我的印象中,他很少穿西装,因为他说穿西装,应该在重要的场合。他退休之后,无意中捡到一只兔子……” 她编了一个,爷爷带兔子自驾去雪山,在山脚下兔子意外去世,爷爷把兔子和自己的头发一起葬在山顶的故事。 “后来我看到照片,照片上,爷爷穿着西装,守在兔子的坟边。” 故事编得完整,漂亮,首尾呼应,每个元素都得到了充分的利用。 只是三十秒,要是再给她多点时间,说不定还会编出更优秀的故事来。 原本想要再多刁难她的女考官,此时也不得不放下成见,点了点头。 末了,老贾低头,翻了翻宁语迟的简历。 “想不到过了两年,你仍然和当年一样出色。”他的目光停在工作经历那一栏,抬头,“你的工作能力,我们比谁都清楚。” F台周末黄金档的节目,收视率的最高纪录,仍然是宁语迟主持时创造的。 她仿佛天生有观众缘,凡她主持的节目,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将收视再翻一倍。 却也都是过去了。 老贾的视线落在宁语迟那张过分出众的脸蛋上,幽幽叹了口气。 “我也不瞒你。语迟,其实凭你的能力,去哪里都不成问题,可惜那件事——” 顿了顿:“你已经被封杀了。封杀,就代表,你永远不可能再做主持人。” -- 第2页 * 从F台走出来时,外面天冷得让她瑟缩了下。 喝了一半的咖啡丢进垃圾桶,她拢紧风衣,将肩上Chanel链条包的链条提了提,金属冰凉,让她不禁“嘶”了一声。 “宁语迟?” 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声,她不由得转身。 来人穿着米白色呢子大衣,走路时带起的动作,可见里面的衬衫套裙正装。 她头发也是披散着,发尾微卷,脸上化了一个舒适的裸妆。 和宁语迟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美不同,这张脸干净,单纯,让人觉得她心无城府。 “语迟?你不记得了我了吗?我是程薇。” 她走过来,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刚才听错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 宁语迟也笑,红唇轻漾,绽出一个优雅的笑容:“当然记得了,闺女。” 程薇伸过来的手僵在半路。 常看电视节目的人,都会知道她,如今F台黄金节目的主持人,中老年观众们心中的“闺女”。 宁语迟这样叫她,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她收回手,将头发别过耳后:“想不到你也投了简历,两年不见,还以为你早转行了。” 说完,她顿了顿,放柔了声音,语气十分关切:“语迟,这两年,你还好吗?”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宁语迟无法下定论。 这些话谁都问得,由程薇问得,不免过于惺惺作态,有造作之嫌。 她眼波一掀,笑意盈盈:“就那样吧,你呢。” 程薇:“天这么冷,我们上车聊吧,你住哪?我开车送你。” 宁语迟说不用:“有人接我。” “那就好。”程薇点头,“其实这两年,我一直都很累。每天要为录节目做准备,上台前还要祈祷万无一失,千万不能出舞台事故。” “F台视频网站那边想做名人专访,现在网民都比较关注名人八卦,你也知道。”她头痛扶额,“领导下令,就算别人邀不到,也一定要把铭显集团那位请来。” 铭显集团以地产发家,最早在香港创业,后来内地发展。 将地产做到顶尖,他们又把目标转向第三产业。 经济上升之势,铭显迅速在国内扩张,不惜花重金,先后在国内开发了不少著名景点,又建立度假村,娱乐酒店等。 砸下的血本,短短几年迅速收回,每年百亿进账。至于裴家现今那位继承人,身价更是不可估量。 生意做大到这种程度,每秒都是钱,更不屑于接受采访,做这种表面功夫赢得什么民心。 况且,裴家那位继承人行事一向低调,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线,连见过他的人都少之又少。 这些八卦,宁语迟从前在家中时听过不少,宁家人提起裴家那位满是赞赏,却也知道,生意场上碰见了,宁家连高攀都不配。 比起这些,宁语迟更加在意的是,明明许久未见,程薇竟能像亲密无间的好姐妹那样,向她倾吐职场苦水。 她该做出什么表情来配合,羡慕不已?嫉妒发疯? 她心底毫无波澜,就像在公共场合听到别人聊天那样。 过耳闲谈,连入耳的必要都没有。 她淡笑:“加油。” 程薇没想到,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盯着宁语迟,声音有些委屈:“语迟,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当年的事,我也没想到台长会选择牺牲你……无意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说起来,我们两个当初一同进的F台,你走了,只剩我一个人,这两年每天又苦又累,忙得昏天暗地。虽然你被封杀很可惜,但你起码轻松自由,你真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嗡嗡两声,宁语迟手机震动,她掏出手机,见是好友发来的消息。 [面试结束了吗?你出来没有?] [我让他们十二点准时到F广电门口接你,别迟到啊!] [我可是卖了老脸才帮你挣来的,你好好表现就行,我相信你!] 现在是11:59,还有一分钟。 宁语迟息掉手机屏,抬头看向面前一脸无辜的女人,兴味缺缺。 “程薇。” 她懒懒开口,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我一直以为,你是好胜心重,才这么爱演,看来我错怪你了。” 程薇没懂这番话的意思:“啊?” “原来你不是好胜心重,你只是单纯的戏精。” “你——” 程薇气急,胸口一起一伏,涨红那张俏脸。 她刚要发火,身侧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不偏不倚,稳稳停在二人脚边。 黑色车窗倒映两个女人的面孔,一个惊讶茫然,一个水波不兴。 程薇注意到自己表情失控,连忙调整好。 身为名主持人,经常被开豪车的有钱人搭讪,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她想当然地觉得,这辆幻影是为她而停。 后排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穿西装,五官硬朗,线条如被工笔勾勒,英俊逼人。 他抬头,如有形质的目光落在两个女人脸上,稍作打量。 现在是冬天,干燥的气温并未让宁语迟感到寒冷,可对上这个男人凌厉的眉眼,她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 -- 第3页 这种冷并不是他有多么厌恶她,而是他骨子里的矜贵淡然,在面对别人时,自带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 他的目光让人局促,会情不自禁自我审视,譬如此时的程薇,她已经开始紧张,在想自己的妆容是否完美,衣着是否得体。 与程薇的局促不同。一望见这张脸,宁语迟脑中的回忆,顿时如潮水般涌现,她险些站不住。 在短暂的打量中,程薇已经率先反应了过来。 她赶忙鞠了一躬:“裴总您好!我是F台视频网站《钻石有你》栏目的主持人,程薇,很高兴见到您!关于我们栏目的邀约……” 裴行舟理都不理一旁聒噪的女人,对她视若无物。他淡淡偏头,瞥了宁语迟一眼。 她穿风衣,包裹着曼妙身姿,一头秀发微卷,红唇鲜艳如血。 正如她这个人一样,张扬夺目,十分动人。 他的视线只在她身上驻了一秒,并未多做停留。 裴行舟目不斜视,缓缓升上车窗。 在玻璃窗彻底闭合之前,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上车。” 第2章 我浓 宁语迟怎么也没想到,好姐妹介绍的“工作”,对象会是裴行舟。 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一分不多,他一贯守时。 阔别两年,重逢猝不及防,不知道这位向来冷漠无情的男人,现在怎么想。 宁语迟眼尾潋滟,弯唇一笑。 助理从副驾出来,绕过车尾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摊掌:“宁小姐。” 程薇透过黑沉沉的车窗向内看了眼,可惜根本看不到。 她神色复杂,假意一笑:“语迟,您跟裴总……认识啊?” 宁语迟说:“不认识。” 她顺从上车,助理关上车门,原路走回副驾。 司机踩下油门,劳斯莱斯重新并入车道,稳稳前行。 车内空调温暖,驱散她身上的寒,熟悉的香水味道若有似无,在她鼻尖缭绕。 严格来说,裴行舟也算是个长情的男人,常年钟爱黑白灰色调,香水也只用那一种。 她曾以为,他是用久了,所以才喜欢。 后来才知道,她搞错了顺序。 喜欢,才会长久。 不喜欢,再久,也不会有任何感情。 她目视前方,余光却不可避免地看到他。 他靠坐在真皮座椅上,穿西裤的长腿交叠,十指交握自然搭在腿际。头颅微微后仰,修长脖颈间,被她咬过无数次的喉结格外突出。 袖口衣扣出自意大利老工匠之手,腕上手表微旧,宁语迟记得,这块表全球只出了二十块,极具收藏价值。 他不喜张扬,奢华藏在细节,要品。 宁语迟不想注意他,可他就是有这样的气场,时时刻刻影响到别人。 她把头别过窗外。 沿途街景不断后退,高楼大厦在眼前飞逝,车内静得可怕,一种奇妙氛围弥漫在方寸空间,像猫鼠在黑暗中无声对峙。 手机连续震动声嗡鸣,打破车内宁静。 她讨厌铃音,平时只设震动、静音两种。 宁语迟赶忙摁了挂断,下意识瞥向身旁。 他并未睁眼,好似睡熟了,对一切无所觉。 她松口气,打开微信,在聊天框上打下抱歉字眼,指尖刚要触及发送键,身侧突然响起一道醇厚的嗓音。 “怎么不接。” 她按下发送,说:“不是什么重要事。” 电话是她的姐妹方曼姿打来的,这份“工作”也是由她联系才得来。 消息刚过去,对方秒回,是一段语音。 她点开,没想到是扬声器模式,方曼姿的声音立即盘旋在车内:“你们见到了?怎么样,是不是超想睡他?” “……” 方曼姿对她这段不可见人的情史一无所知。 也是不知者无畏了。 宁语迟狼狈地关掉手机,再瞥向一边,裴行舟仍旧闭着眼,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想了又想,还是补了一句:“抱歉。” 身旁的男人静静嗯了一声。 算是过了这事。 沉闷气氛重新漫在车内,想来不管关系好坏,久别重逢这个字眼,总是带着一丝令人无言的尴尬。 好在裴行舟是个成熟的男人,他们分开得还算体面,从未给她难堪。 他们未必不能发生一些轻松愉快的对话。 宁语迟的手臂搭在车门上,指尖有意无意缠弄胸前黑发。 “不是要去家里?”这条路有些陌生。 “接个人。” “从公司过来么。” “嗯。” 从他公司过来,到F台广电,再向这边走,在地图上刚好是等边三角。 她没再开口,他也没说什么。双方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说,对话到这,就没了下文。 一路行到一所贵族高中附近。 里面都是权贵子女,师资力量强大,学生没点家底根本进不来。 正是午休期间,校门口车流堆积,所有车不得不减速慢行。 他们停在学校周边,副驾的助理拨出一通电话,三言两语交代位置,挂断。 宁语迟听罢评价:“未成年,你可真够禽兽。” 助理在前面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微微转身,说:“宁小姐……” -- 第4页 裴行舟微微抬眸。 助理赶忙闭嘴。 他放下翘起的腿,伸手掸平西裤褶皱,面色平静如同一碗凉水。 “当年的你,也没比她大两岁。” 冷不防旧事重提,对她来说,无异于撕扯结痂。 她轻曼地笑了笑,唇边弧度优美好看:“正因为年纪小,才会被感情蒙蔽双眼,今后决计不会了。” 助理汗如雨下,透过后视镜觑了眼裴行舟的脸色,他又不敢出声。 车内沉静了三秒。 身侧男人,轻轻呵了一声。 他抬手,正了正领带,自语一般,淡淡下了结论。 “离了我,倒是长了点本事。” 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一把锥子,扎在她的心口。 分手那天,是她亲口所说:裴行舟,离开你,我会凭本事过得更好。 那时她还是F台知名主持,家喻户晓,正当红时。 分手不出三个月,她惨遭台里封杀,事业生涯走到尽头。 两年来时常碰壁,非但没有更好,反而糟糕透顶。 离开他以后,一切生活都在告诉她:她没了裴行舟,就是不行。 胸口闷得有如乌云堆积,她别过头,嘴上仍不肯服输。 “岂止,我的本事多着。” * 不多时,助理开门下车,亲自去接了什么人。 几分钟后,她看到一米八多的助理,带着一个一头红毛,头发呈爆炸式的少女走过来,像被鞭炮崩开的柿子。 ……? 两年不见,裴行舟的口味是不是变化得有点快。 宁语迟投去怪异一瞥。 少女绕过车头,熟练走到宁语迟这侧,拉开车门,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爆炸头女孩化了极浓的烟熏妆,整个眼皮都是黑的,鼻子上打了鼻钉,左下唇有两个唇环,就连嘴唇也涂成了黑色。 脚下马丁靴满是铆钉,脖子上挂了不少金属项链,这一身装扮,活脱脱一个日式杀马特少女。 就在她迟疑之际,杀马特少女开了口:“哥,这你马子啊?” 又说:“这车都坐不下,那我走了啊,可不是我不来。” “……” 裴行舟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杀马特妹妹,她怎么不知道? “站住。”裴行舟冷冷出声。 杀马特不得不停下,瞄了宁语迟一眼:“美女,往里挪挪成吗。” 宁语迟不想跟裴行舟挨在一起。 她说:“我下去,你坐中间。” “进进出出烦死了,谁坐中间不一样啊。”杀马特出声抱怨。 裴行舟静静凝视,她连忙闭嘴,低头不敢反驳。 “道歉。” “……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啊。” 见到这一幕,宁语迟突然搞懂了她的工作目标。 原本方曼姿找到她,跟她说,有一个教习礼仪的工作需要她。 她见到裴行舟,还在想,裴行舟固然可恨,可他的基本礼仪从小就学,没道理三十岁还搞这套。 看来不是自己学,是为了这个杀马特妹妹。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这个妹妹教化的难度,大概是百分之一千。 难怪那么多礼仪老师不找,兜兜转转到了方曼姿头上。 教习第一步,她应该先让学员接受自己。 “没关系,先让小妹妹上来。”宁语迟微笑。 “我不要挨着他!不然我就不上!” “……” * 杀马特妹妹名叫裴今,不能算亲妹妹,是裴行舟的风流老爸十几年前留下的种。 她妈妈独自将她抚养成人,上个月不幸去世,临死前留下遗愿,希望她能回到爸爸身边,好有一个照顾她的人。 豪门都有自己的肮脏事,光鲜如裴家也不例外。 裴爸爸现在的家庭哪容得下这么个私生女,尤其还……叛逆难驯,他没法,丢给了裴行舟。 裴行舟更不懂怎么管教,只知道她这个样子绝对不行。 小姑娘被塞到贵族高中还没一周,学校也管不了,让她暂时休学,等家里教好再送回去。 裴行舟先后请了几个礼仪老师,都被裴今赶跑了。 他只能托朋友,在圈内找一些靠谱的老师。消息转到方曼姿手里,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名门出身的宁语迟。 她从小学习礼仪,仪态气质都是绝佳,伴在裴行舟身边四年,陪他出席过各种场合,给他争了不少颜面。 说白了,她就相当于,给裴行舟锦上添花的那朵花。 回去的一路,她都坐在他的身边,两人腿挨着腿。 他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感过来,格外灼人。 她不想与他发生肢体接触,烫得难受。她艰难抬起一条腿,足尖下压,小心叠在另一条腿上,生怕碰到不该碰的人。 没了男人的灼热体温,她暗松一口气,岂料司机突然转弯,她的鞋正好踢在他结实有力的小腿上。 她心头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抱歉。” 她触电般缩回来,微微俯身,手臂探向他的腿,准备拍落他裤子上的灰尘。 手指刚触及西装裤料,男人紧挨她的左手,突然覆在她腿上。 她的脊背瞬间一僵,脚趾蜷起。 选择性遗忘两年的回忆,也通过这只手,触电般注入她的脑内。 -- 第5页 他的手向来有力。那些数不清的夜里,多少次将她双臂压在头顶,钳制得她动弹不得。 更别说在这狭窄空间,她更是无处可逃。 那只大掌在她腿上轻轻拍了两下。 “不用。”他说。 宁语迟没说什么,直起身。 车在高速路上飞驰,行回裴行舟的别墅,一路再无别话。 这一片富人区,在海城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 裴行舟房产多,这是他常住一个家,也是宁语迟最熟悉的地方。 光是外观设计就花了千万,请的是国外知名建筑设计师,遑论其他。 车一停下,杀马特妹妹迫不及待下车,后排空间顿时松快不少。 宁语迟也要下,裴行舟叫住她:“宁小姐。” 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这样叫她。 她回眸:“裴总有事?”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希望我们的关系,不会影响这次工作。” 她双手环抱,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手臂,笑了:“裴总换个人,不是更放心?” 裴行舟抬手,长眸微垂看了眼时间,静静道出两个字:“麻烦。” * 从裴行舟的家中离开,晚上赴了方曼姿的约。 地点定在一家日料店,人均四位数起。 店内放着日本邦乐,和风装修,餐厅服务生皆穿和服,很有氛围。 她到时,方曼姿已经等了一阵子。 和宁语迟这种名义上是富家千金,实际上打小就没人管的虚假千金不同。 方曼姿是真正的大小姐,稳坐名媛圈第一把交椅。 在圈子里,能进她的社交圈,才算真正的名媛。 两人曾是初中同学,高中不同校,却一起上过形体课,花艺课等。之后没了消息,今年一次偶然,两人才重新联系。 对方曼姿来讲,主动贴过来的塑料一抓一把,她一个都看不上,只欣赏宁语迟一个。 一见到她,方曼姿立即上前拥抱:“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两人坐下,宁语迟将今日面试种种说出,末了无力轻哂:“可能这就是命。” 方曼姿听得拳头很硬:“说到底,还是那个傻逼台长。” 言毕,又有点泄气:“他有点背景的,我也动不了他。最好别让我逮住机会,否则……呵。” 她做了个五指收拢,将人捏碎的手势。 宁语迟单手托下巴,倒了一杯清酒,半开玩笑道:“那我可就靠你了。” “唉,我要是有裴行舟一半能耐,弄走个什么电视台台长,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说到这个,方曼姿兴致勃勃凑近她:“说真的,你见了他,什么感觉?” 耳边鬓发随倒酒动作滑落,遮住一边脸。 光影自她头顶倾泻,鸦羽般的长睫微垂,遮住眼底那些道不明的心绪。 她笑了声:“还能什么感觉,就那样。” 方曼姿:“多少女人费尽心思,都想跟裴家那位搭上关系,你近水楼台还不把握,真不惜福。” 宁语迟说:“把握又能怎,人家瞧不上我。” 方曼姿本欲反驳,转念一想,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他身边有人。 和那些风流成性的商业大佬们不同,他向来禁欲,不沾女色。 所以不是他瞧不上宁语迟,人家压根就不瞧女人。 “算了,不提旁人。” 方曼姿接过她递来的酒,放在手里把玩:“话说回来,当年插足婚姻,给人当三儿的,分明是那个程薇,最后她摘个干净,台长拿你挡枪。这对狗男女,我早晚——” 话说到这,突然停住了。 她定定看向隔间之外,眼睛瞬也不瞬。 “怎么了?” 宁语迟回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日料店门口,穿和服的服务生,接进一对客人。 男人年逾四十,中等个子,穿得人模人样,头发四六分,被发蜡固定,油腻程度直逼周立波。 女人笑容款款,样貌单纯无害,乖巧可人。她亲昵地挽着男人手臂,两人一看就是不正当情侣关系。 方曼姿看乐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狗男女来了。” 第3章 你浓 程薇和台长坐到了另一边,跟她们隔了些距离。 自然也没发现她们。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程薇还挺狠。”方曼姿意有所指。 这是实话。台长虽不至于丑觉人寰,但人到中年,过惯声色犬马的日子,又是个地位不低的,人人巴结谄媚,长此以往,身上难免沾了点油气。 宁语迟说:“估计是为了新节目。” 她离开F台后,就没再关注这些,程薇这两年跟台长关系如何,她也不清楚。 方曼姿霍然起身:“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她挽起袖子,神色微冷。 宁语迟拉住她:“别。” “你不用怕,我爸和那个台长认识,他还不敢怎么样。” 方曼姿从小含金汤匙出生,万般宠爱集一身,养成了她骄纵跋扈的性子。 她一贯横着走,从不需要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宁语迟爱她活得够real,这时也怕她太real。 她又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稍微想了一下,说:“先看看再说。” 她现在还处于被封杀的阶段,眼下又想重进F台,暂时还不好把人得罪死。 -- 第6页 方曼姿设想了一下冲动的后果,她是没所谓,就怕给宁语迟带来麻烦。 话题很快被别的内容盖过,点的菜品陆续上来,这家日料味道正宗,食材新鲜,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 两人吃得赞不绝口。 偶尔瞥到程薇那桌,见台长亲热地搂着她,两人黏黏糊糊,今晚怕是又要去行好事。 方曼姿从包里掏出粉饼,说:“我去补个妆。” 宁语迟打趣道:“都这么美了,还补妆,真不给人活路。” 方曼姿被逗笑:“这话由你来说,不合适吧?” 她去了洗手间,宁语迟一个人掏出手机刷微博。 微博是她还做主持时开通的,人气高时,每条转发评论都会上万。 离开公众视线后,微博倒是还在用,不过发得不勤。 评论数慢慢减少,现在发发日常只有几百评论,发自拍时,倒是会增到一千多。 她看了眼自己新增的评论,都是上次发了照片,在下面舔屏的。 随手翻了翻,中间也有不少人遗憾她离开主持界,问她什么时候重新上节目。 看多了触景伤情,她回到首页,浏览时间线上的内容。 向下刷了会儿,看到一个互关好友点赞一条微博。 @程薇V:日料太正宗!跟去年在京都吃过的味道一样,感觉今天好幸福喔! 配了九宫格,最后一张是她自己的可爱自拍。 戳开看了眼评论,什么“啊啊啊太可爱了”; “vv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自拍没有电视上好看的美女”; “这家日料店我也去过,四舍五入和vv一起吃饭了啊啊啊!” 热评第一说:上次去两个人花了三千多,我们vv是不是涨工资了! @程薇V回复:吃完这顿饭,未来两个月又要骑单车了。 底下一片哈哈哈。 之前程薇上过一次热搜,网友拍到她骑共享单车上班,那组图硬生生转上热搜,给她吸了不少粉。 打那之后,她的评论里总会有人拿她的工资和单车调侃。 真正道德有亏的人,在网上名利双收,她拒绝潜规则,却要为自己清白买单。 这俗世,往往荒诞得令人发笑。 她倒了一杯酒,再抬头时,目光刚好撞上从收银台走过来的女人。 “语迟?你也在这儿,我们还真是有缘。” 程薇走过来,眼睛瞥到空位上用过的餐具,立即联想到白天,宁语迟上了裴行舟的车。 她心中有了计较,身子一歪,在宁语迟对面坐下。 “白天还没来得及跟你好好叙旧呢,你就被裴总带走了。说起来,白天是我唐突了,裴总没有怪我吧?” 宁语迟怎会看不破她那点小心思,她懒懒抬眼,说:“这你得问他去。” 程薇说:“这不好吧,我跟裴总不熟。不如等他待会儿回来,语迟姐你替我介绍一下,我也好当面向他赔礼道歉。” 有时候,宁语迟也佩服程薇这股劲头。 她淡笑,指尖摩挲酒杯:“怕什么,当初的你,跟台长不也不熟么,现在给人当三儿也挺熟练的。” 程薇脸色变了变,很快缓和下来。 她委屈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怪我。当然,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宁语迟不说话,静静看她演。 “我一直把语迟姐当朋友,所以这两年,我总觉得愧疚……抱歉,又说起这些,打扰了到你跟裴总的约会。待会儿等他回来,我亲自向你们道歉。” 宁语迟说:“别等了,你等不到的。” 程薇会错了她的意,只当她还没原谅自己。 她说:“当初台长把一切推到你头上,连我也没想到。我还求过他,我说语迟是我朋友,你这样做,让我今后怎么面对她?” “可那时,我说什么都晚了。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我只想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宁语迟实在敬佩她说谎不脸红的功夫。 她不提,程薇就把她当成傻子,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她站起身,扬手就是一巴掌! 程薇捂住被扇红的脸,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她。 “宁语迟,你竟然打我!” 宁语迟坐下,甩了甩发麻的手,捡起桌上的湿手帕,徐徐擦拭右手。 “两年前,我们刚进台里。那时最红的节目是每周五的综艺,我们一同竞争,你跑去跟导演说我坏话,故意让导演讨厌我,最后节目到了你头上,我被分去早间新闻。” “后来,我有了中老年的观众缘,收视一点点上来,你出了几次舞台事故,念错韩国艺人的名字,被他们粉丝追骂,最后你求老大,要她把我们两个换过来。” 不顾程薇震惊的脸色,宁语迟拖长尾音,眉梢微挑:“你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是吗?” 程薇好容易缓和掉这股情绪,刚要开口,一道嘲讽的声音当众响起: “什么脏东西,也配坐我的位置?” 原先宁语迟那一巴掌就已经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方曼姿这一句话,又引来了不少注意。 “你的位置?” 程薇看到方曼姿,又看了看宁语迟,她当即明白自己被人耍了,脸上就像打翻了颜料盘,十分好看。 -- 第7页 方曼姿双臂环抱,勾起嘴角走过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国民闺女。” “这认错好歹也要有个认错的态度,你要是诚心认错,那就先下跪看看,跪得足够标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程薇一直想挤进上层圈子,对于圈内人人想巴结的真·公主,她不可能不认识。 想钓的人不在,回来的人惹不起,她哪里敢吭声,当即站起身,灰溜溜逃了回去。 “语迟,没事吧?” “没事。” 方曼姿拿起旁边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把粉饼放回包包里,说:“走,我送你回去。” 宁语迟站起身,刚要离开,不远处传来程薇熟悉的撒娇声。 “你快看,她就在那!她刚才还打我,我的脸好疼,呜呜呜……” 两人都听见了,回头一看,程薇挽着台长走过来。 程薇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台长一脸愤怒,看来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宁语迟停下脚步,冲突真是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她弯起唇角:“赵台长。” 原本愤怒的台长一见到她,眼睛登时一亮。 宁语迟长得漂亮,是那种浑身上下都具有女人味的美。 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一颦一笑都可入画,身材玲珑窈窕,风姿万千。 台长垂涎许久,一直没能得手。 他收起愤怒的表情,眼睛眯缝着,透出色眯眯的光来:“语迟,两年不见,事业还顺利吗?” 他伸出手,意图跟宁语迟握手。 方曼姿刚要张口说什么,宁语迟从身后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别冲动。 她也伸手,指尖即将搭上台长手掌的那一刻,她一秒收回手,台长抓了个空。 “您不给我饭吃,当然只能饿着了。怎么,过来给美人撑腰?” 被宁语迟那双勾人的美目一瞧,赵台长魂都要飞了,全然把小情人的委屈抛在脑后。 “语迟啊,对于当年的事,我一直感到可惜。你说你但凡懂事一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不是?” 宁语迟的右手托着左手肘,她翘起小指,将鬓发勾到而后,露出那张美艳的脸。 “您说的是,当年是我不懂事,才惹您生气,今日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好好向您赔个罪。” 美人难得松口,赵台长笑得见牙不见眼。程薇拼命摇晃他的袖子,他板起脸来叱责:“闹什么闹,没见我在跟人说话?” “可是她刚才——” “打你怎么了?人家语迟打你,绝对有语迟的道理。你不惹她生气,她能动手打你吗?” 他甩开程薇,转头看向宁语迟:“你手怎么样,没打疼吧?” “……”程薇紧紧咬住下唇,她感觉自己颜面丢尽,想走,又不敢迈步。 她只能看着自己卖了力气也要讨好的人,向宁语迟献媚。 脸颊火辣辣的发疼,心中恨意更深。 宁语迟抓起青色日式瓷壶,倒了一杯清酒。 “赵台长,我的歉意都在这杯酒里,您喝下这杯酒,今后也别跟我计较了,您看如何?” “哈哈。”赵台长被哄得很开心,“你啊,早这么乖,当年咱俩又是何必?” 台长伸手要接,眼见要碰到酒杯,宁语迟手腕蓦地一翻,一杯酒直直泼向台长的脸。 清酒再淡,泼进眼睛也辣得够呛。 赵台长嗷地惨叫一声,连忙捂住眼睛。酒水沿着他的脸向下淌,一滴一滴掉在衣服上。 这时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暗中偷拍,宁语迟看见了,却没管。 她就是要人拍下来。 程薇赶紧掏出纸巾,帮赵台长擦干。 这下彻底惹怒台长,他指着宁语迟,气得脸色铁青。 “宁语迟,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得罪了我,你休想在这行混下去!我能封杀你两年,就能封杀你一辈子,不信你就等着瞧!” “呵。”宁语迟笑得漫不经心,眼眸微眯,像一只慵懒的猫,“好啊,那就瞧瞧看。” “哟,干吗呢这是,剑拔弩张的。” 这里气氛紧张得不像话,那边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双手插兜,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众人不禁侧头去看。 虽说店内并不冷,可这人单穿一件衬衫,还要解开三颗纽扣,露出他的胸口,未免也太风骚了点。 “呀嗬!这不赵台长嘛,我说呢,离老远就感觉一股王霸之气震慑过来,好大的官威啊。” 这人生了一双桃花眼,长相浪荡不羁,是那种很讨富婆喜欢的小白脸。 “二公子真会开玩笑,又臊我呢。” “哪儿能啊,论辈分我还得叫您一声叔,您这么威风凛凛,神挡杀神的,我哪敢臊您。万一您把我也封杀了,我可也活不下去了。” “二公子,您可快别逗我了!” 刚才面对宁语迟,赵台长说的几句讨巧话,顶多算是为了美色故意伏低。 而现在,面对这个男人,他才是真正甘愿做小。 “咱们F台一向仰仗您支持,没有您的大力赞助,哪有我们F台的今天!” “言重了言重了,大力赞助谈不上,顶多算是……轻轻一赞。” 他竖起小指,拇指抵在指腹处,露出一毫米的指尖。 “是是,您说的是。”台长连忙点头。 -- 第8页 男人不再理会他,转过头,面向宁语迟,笑眯了一双桃花眼:“吃饱了吗?看你们就点了这么点儿。” 宁语迟没应,而是问他:“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个月前吧,回来之后一直吃不到正宗日料,就自己开了一家。”男人反手竖起拇指,指了指身后。 “味道不错。” “你觉得好吃就好!一会儿你们直接走就行,我已经告诉柜台了,给你们免单。” 这俩人聊得热络,摆明了交情不浅。 台长大脑嗡嗡作响,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这二公子一向风流,宁语迟长得漂亮,他该别是得罪了二公子的女人吧……? 他小心翼翼地问:“二公子,她……是您的朋友?” 男人转过身,伸手扯了扯衬衫领口,漫不经心道:“谁?你说她啊。” “……对。” “哦,放心,她不是我朋友。” “哦哦哦……” 台长一颗心收回肚子里。 一旁的程薇也跟着松了口气。 下一秒,二公子把手搭在台长肩上,亲切地拍了拍。 “给你介绍一下,她,我嫂子。” 二公子之所以叫二公子,不全是因为他爹,更多的,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 别看这二公子说话吊儿郎当,其实心中极为傲气,很少跟什么人称兄道弟的。 在他看来,唯一崇拜的,就只有自己的哥哥。 宁语迟能被他喊一声嫂子,那他哥不就是—— 第4章 我浓 赵台长内心微颤,一方面怀疑事情真假,可另一方面也知道,这二公子裴子亦绝对不会说谎。 他的冷汗顿时流下,常年来身居高位,再惊骇,也不能落了脸面。 他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语迟啊,你也是,怎么不早说?” 裴子亦戏弄地看着他:“现在呢,赵台长是不是打算连我一起封杀掉?” “这,我这都是一时气头上的玩笑话,二公子别往心里去。” “你跟我说没用,得问我嫂子。” 赵台长连忙看向宁语迟,心里头忐忑万分。 却不知,对宁语迟来说,她的心情同样也很复杂。 她不想再同裴行舟扯上关系,两年前她离开他,这段关系就算到此为止,再借他的势,倒像是欠他几分。 赵台长:“这从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今后想来台里工作,也跟其他人一样。回头我跟人事那边打声招呼,你看怎么样?” 他这番话说出来,身旁的程薇脸色最难看。 费尽心思把人斗走,到最后,又要回到台里来。 “不——” “不同意的话,就太不给你面子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走吧。” 方曼姿截过宁语迟未说完的话,抢着替她做了决定。 这对台长来说也算如获大赦,一个二个都是不好开罪的主,最重要的,还是让二公子高兴。 台长带着程薇离开,裴子亦身为老板,赶紧对周围的客人致了歉,并主动给他们打了七折。 得到优惠的客人很是满意。 宁语迟要走,裴子亦主动相送。 顾及到外面天冷,他只穿了一件花衬衫,哪里是这数九隆冬的对手。宁语迟谢绝了他的好意。 “嫂子,姓赵的这么嚣张,你怎么没告诉我哥?” 裴子亦边走边问。 宁语迟站在门口,那挂了两盏灯,昏黄光线投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回头对裴子亦说:“我跟你哥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后不要再叫我嫂子。” 裴子亦去日本时,她跟裴行舟还是那种关系。 这个弟弟一向崇拜他哥哥,对她也是爱屋及乌。 每次出国看到什么新奇玩意,都会想着给她买;哪个大牌出了新品,泡的妹妹不送,一定先送她。 去日本之前,她跟裴行舟去机场送人,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抱着她哭得不肯撒手,说什么也不舍得她。 最后还是裴行舟强行把他扯下来,硬送进VIP通道,这才肯登机。 “嫂子,你开玩笑的吧?”裴子亦真当这是个笑话,自己先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你跟我哥那么……” 宁语迟看他,舒尔一笑:“都过去了。” * 方曼姿把宁语迟送回家。 一路上,方曼姿终于找到机会,发出自己的疑问。 从裴子亦为她撑腰开始,方曼姿一直是震惊的,只不过被她压在心底,一直没表露。 通过两人的对话,关于宁语迟和裴行舟的关系,大概也了解了一些。 宁语迟知道自己不该欺瞒朋友,想了想,粗略说了下她这段不可见人的感情。 “靠,靠!怪不得……” 方曼姿消化了好半天,都没从“好朋友竟然跟裴行舟有一段”的震惊中走出来。 “我说你怎么那么平静,原来你是他前女友……” 车子停到楼下,方曼姿解开车锁。 宁语迟拎起腿上的包,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前女友?你什么时候听人说过,他身边有我这么个女朋友。” “……呃。” 的确,圈中人都道裴行舟不近女色。也有人在宴席上见他带过女伴,不过方曼姿跟他圈子不重合,没有亲眼见过,更没听人说过那女伴有什么名分。 -- 第9页 宁语迟半垂着眼,说出的话自己都觉得可笑:“对他来说,我顶多是个床伴。” 方曼姿说:“不管什么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工作的事。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跟你台长的事,他一句话,立刻就能解决。要不你求求他?” “算了。” 分开时,她放过的话言犹在耳,现在找他低头,必定会被他耻笑。 更何况,白天他们见面那么久,他对她一句话都不曾问过。 一直都是她在问,他回答。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他对她的生活一点也不感兴趣,所以问都不想问。 哪有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裴行舟从来就不是顾念旧情的人。 她花了四年时间都捂不热他的心,这个男人有多无情,她早就见识过了。 * 裴今的礼仪课不需要每天都去,隔几天才会上一次。 除了第一天互相熟悉了一次,之后几次课,每回上课前一小时,她都会接到裴家保姆的电话。 都是同一件事,裴今又跑了,还没找回来,课程先延后。 反正该给的钱不会少,能够躲掉去裴行舟的家里,宁语迟乐得答应。 F台的新节目她还没放弃,上次在日料店,台长亲口说了,封杀她的事情不再作数。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她跟台长的过节不会轻易算了。 他那样说,只是明面上来讲。就不说他,光是程薇,也不会让她如愿回到F台。 除非能有什么办法,连台长也干预不得…… 宁语迟认真思考许久,最终拿起手机,拨通老贾的电话。 几日后的晚上,宁语迟精心打扮一番,打车去了凯恩酒店。 一进去,就见老贾在门口等他。 老贾中等个头,人长得周正,今日西装革履,有了几分精神派头。 见到宁语迟,他迎上来:“冷不冷?先在这等一等,何总马上就到。” 宁语迟说好。 老贾打量她一眼,知道她是精心准备了。 他拍了拍她的手臂,关切叮嘱:“待会儿不要怕,今天的饭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只管作陪,不会发生太过分的事。” “我知道,您会关照我的。”宁语迟微笑点头。 老贾收回手,叹了口气:“怎么说,他也是《花样少年》的冠名赞助商,台长得罪谁,也不会得罪金主。” 《花样少年》就是新节目的名字。 “就为这个,只要他不触犯底线,能忍则忍。” 宁语迟说好。 没多久,门迎亲自接进两位贵客。 一个带了女伴,另一个没有。 没带的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大概是从没保养过的缘故,皮肤粗糙得像橘子皮。 他走路昂首阔步,带着一股常年身居高位的自信,脸上笑呵呵的,不怒自威。 老贾顿时迎上去:“何总,最近又发财了?” “哪儿啊,有今个没明个,比不上你这铁饭碗。” 何继伟拍拍老贾的肩膀,老贾跟另外那个打招呼,三人亲热寒暄。 目光落到宁语迟身上,何继伟眼睛登时一亮:“这位妹妹,我好像见过。” 老贾立即引荐:“这是我们台以前的小‘花旦’,宁语迟。” “我就说么!以前常看你的节目。” 宁语迟伸出手,脸上笑容漾开,像一阵清风拂过,令人心旷神怡。 “能被何总记住,实在荣幸。” 又寒暄几句,一行人乘电梯,到了预定楼层。 包间大而豪华,同时坐下二十人也不成问题。角落配备了一架钢琴,上面还放着琴谱。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都带了女伴。 宁语迟扫了一眼,有脸熟但叫不上名的小明星,还有的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各个年轻貌美。 见他们进来,坐下的人赶忙起立,互相打招呼,好半天才坐下。 何继伟招呼她到身边:“来,坐。” 她走过去,身上穿了大衣,一颗颗解开扣子。 刚要脱,何继伟突然按住她,告诉她别动。 “我帮你脱。”他说。 桌上都是事业有成的人物,风流场合见惯了,对于何继伟明显的调情,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老何,你可慢点脱,脱快了再把人衣裳扯坏了。” “坏了就坏了,再给咱美女买一件。” 一群人笑闹起哄,宁语迟念着老贾说过的话,只要不触碰底线,能忍则忍。 电话里说过,今夜只陪何继伟吃饭,没有其他。 耳边闹哄哄的笑声她都当杂音。这帮人脱衣服,难免要凑近。 尤其衣服脱到手臂处,他身子前倾,脸就在她胸前。 她里面穿了一条酒红色的吊带礼裙,曲线玲珑。她手臂纤细修长,锁骨精致好看,这深红颜色,衬得她皮肤瓷白,像会发光。 一群人笑声更大,你一言我一语,都把这当消遣看。 正热闹时,包间门被人推开,酒店经理进来,亲自拉开一把椅子。 “裴总,您请坐。” 众人连忙向门口望去。裴行舟身材挺拔,西装剪裁合体,到腰线处收起自然弧度,盖住他挺翘的臀。 他气质清冷,五官棱角分明,眉眼细致凌厉,即使一言不发,也有让人不可忽视的气场。 -- 第10页 宁语迟下意识偏头,刚好撞上男人寒星般的眸。 在她最狼狈的时刻。 没人在乎她的狼狈,就连裴行舟也好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她的心像被药杵狠狠捣过一番,那痛细细密密,像江南连绵的雨,稀稀落落总不畅快,更教人沉闷。 所有人都站起身,包括这个何继伟。 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卖力吹捧裴行舟,各种功绩桩桩件件,夸他年纪轻轻,手腕老练,今后商场碰见,还望他能多多照拂,等等。 裴行舟冷淡回应,偶尔也会调侃别人,面无表情与人谈笑风生。 宴席很快开始。 酒店上菜快,一道一道,菜品外观精美,味道也是绝佳,都是国宴大厨亲自烹饪。 在场大部分都有女伴作陪,你喂我一口菜,我喂你喝口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裴行舟孤零零一个,看着倒格外寂寥了。 有人喝多两杯,走到裴行舟身边,端着酒,话说得不太利索:“裴总,你比我小,我也把你当弟弟看。要我说,这男人到了岁数,还是得有个女人……我看裴总你……也该找一个了。” 裴行舟不着痕迹后退,避开难闻的酒气。 他也不反驳:“说得是。” 这人一上年纪,就好关心年轻人的感情生活。 又有人问:“裴总这么多年也没找,您到底中意什么样的?” 宁语迟在倒酒。 何继伟的眼睛从她胸前扫过,咽了口口水:“这是要喂我?” 她今天眼线画得挑,看人时,眼里带着魅惑:“好啊。” 裴行舟对私生活向来避而不谈,众人都以为裴行舟不会回答。 他扯了扯领带,从头到尾眼皮都没掀,语气也是一贯的冷:“纯的,听话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在脑内搜索自家亲戚有谁符合标准,赶忙向裴行舟介绍。 酒桌上再次热闹起来,宁语迟全都听到了,也当没听见。 何继伟按住她执杯的手,操起筷子夹起一片乳扇。 “这是云南特产,刚才一直没见你吃,来,我喂你。” 宁语迟连忙抬手挡住筷子,脸上却是笑着的:“不了何总,我吃不了这个。” “怎么,不给面子?”何继伟假装板起脸。 宁语迟说:“我吃了会过敏。” “一片乳扇还能过敏?真的假的。来来,就吃一口,一口。要真过敏了,也让我开开眼,这乳扇过敏是什么样子。” 旁边戴眼镜的中年人也跟着帮腔:“这越是过敏,就越要脱敏。这可是好东西,有营养的,吃一口肯定不会有事。” “对嘛,你看刘董事都这么说。” “就吃一口,你总得尝尝什么味道,不然我告诉你啊语迟,你可就比别人少口福了。” “说得对啊!我以前吃不得腥,现在年纪大了,后悔年轻时不吃鱼,没多补充蛋白质……” 这世上总有人这么讨厌,明知道别人不能吃什么,非要去劝别人尝试。 这样的场面,对宁语迟来说,也许她撒个娇,发个嗲,也就过去了。 但她不是程薇,她也是打心底觉得厌恶。 吃一口没关系?过敏后身上难受的不是他们,拿她的身体开玩笑,然后轻描淡写说一句:“原来还真有人吃不得这个”。 就算她是情商低吧,让她对这样的人伏低献媚,她绝对做不到。 她连裴行舟都敢顶撞,这些人又算什么? 她稍微用力,推开何继伟的手,嘴角虽笑着,眼底却是冷的:“何总——” 这厢话音未落,只听包间主座位那里,响起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仿佛天山之上最冷的一块玄冰。 声音明明不大,却让嘈杂包间一秒钟安静下来。 “原来我们何总,喜欢逼人吃东西。” 所有人移过视线,看向主位上的人。 男人低头,银质打火机在手指之间转来转去。 啪嗒一声,打火机被扔到桌上,裴行舟漫不经心抬眸。 “我也过敏,何总不如也来喂喂我?” 第5章 你浓 空气凝滞好半晌,谁也猜不透裴行舟什么心思。 这种局,女人都是陪衬,拿来做乐子的。今天带这个,明天带那个,只讲个新鲜。 像何继伟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再寻常不过。 是过了点儿,绝对够不上发火的程度。 裴行舟对人对事一向冷淡,一般这种情况,他都当看不见,今儿这是怎么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搞不清这一向很少说话的主,怎么就抛起了冷刀子。 何继伟更是大气不敢出。夹乳扇的手僵在半空,拇指一松,哗啦两声,筷子接连掉在地上。 “没、没。”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觉得好吃,想让宁妹妹尝尝,裴总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要说座中这些人谁最难受,那绝对是老贾。 人是他带来的,又是他介绍给何继伟的。现下因为他带的人,惹了那位不高兴,等事情过去,难保何总不会因为这事迁怒于他…… 放在膝头上的手,掌心渗了不少细汗。 老贾摊掌,在裤子上擦了擦,赶紧打圆场:“裴总怜香惜玉,何总是该学学。语迟,还坐那干什么,快给裴总敬杯酒,谢裴总怜爱。” -- 第11页 有他开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还是裴总懂得疼人啊!” “老何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 一群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酒桌上终于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氛围。 还有人顺着老贾的话,催宁语迟给裴行舟敬酒。 宁语迟坐着没动。 在男人们看来,祸端就是在宁语迟身上。没她过敏这茬,根本就不会有这起冲突。 想化解这事,只能宁语迟上前说个话。 是没道理,但在资本面前,这就是游戏规则。 老贾深谙其理,见她没动,心里很是着急,不得不再次提醒:“语迟,别让裴总久等。” 她可以不应别人,但老贾的话不能不听。 藏在桌下的拳头紧了又松。 明明饭局全程,她都不曾向他所在的方向看过一眼,此刻她却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 裴行舟左侧的男人,正探过身子,小心翼翼同他说话。 他单手搭在桌上,双腿交叠,矜贵地坐在这里,一边听,一边摆弄方才扔上来的打火机。 动作恣意,完全没把站在一旁的她放在眼里。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拿桌上的酒瓶。 那瓶酒离得远,她玲珑身段倾过去,好闻的玫瑰香不觉中侵入他的鼻息。 微卷秀发拂过他肩头,几缕发尾调皮,轻扫他被领带束住的修长脖颈。 发丝柔软,丝绸般飞速划过,带起一股痒意。 她瓷白的手握住瓶身,左手搭上酒杯。右手腕下压,预备倒酒。 瓶口与杯子相撞,发出叮一声脆响。 正要倒,一只大掌蓦地覆住杯口,无形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转头,裴行舟仍在听人讲话,侧颜线条在灯影下浸润,薄唇轻抿。 举动随意。明明并未回头,却精准遮住了酒杯。 她耐着性子,唤了一声:“裴总。” 他抬起两根手指,没怎么使力,把她倒酒的手轻易推开。 肌肤相贴,只有短暂一瞬,却比想象中还要灼人。 裴行舟没有看她,淡淡回绝:“不用。” 其他人见状,又开始催促:“那怎么行,快给裴总满上。” 是他说不用,她并打算不理会旁人。直起身要走,老贾也在向她使眼色。 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让裴行舟对何总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真正受影响的,只会是她。 老贾这样,也是为她考虑。 她不得不再次弯下腰身,这一次唇角轻扬,绽放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裴总可真不给面子。” 他终于有了动作,放下遮住酒杯的手,轻抚手腕表带。 他抬眸,清寒的视线逼视过来。 “你这杯酒,是为谁而敬?” 宁语迟知道他不悦。 他为她出头,过来赔酒的却是她,等于无形中拂了他的面子。 “久仰裴总盛名,今日得见,想借这杯酒表达一下对您的倾慕。” 他的语气沾了旁人听不出来的讽刺:“是么。” 她托住酒瓶,缓缓向他面前的杯子倒酒。 她与他相距咫尺,这么近的距离,她转头,那双天然含情的眼睛同他对视:“我想,裴总您一定不会为难我吧?” 倒酒的手随话音一同落下,杯里的酒刚好倒满,一滴不多。 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一步动作。 裴行舟看着这杯酒。透明的水晶杯,里面的微黄液体一圈一圈漾着,像极了包间里,众人此时不安的内心。 他忽然觉得可笑,食指指尖在杯身轻轻一弹,发出并不悦耳的沉闷声响。 液体随着震动荡出几滴,落在桌布上很快晕开,形成一片深色。 他说:“为难怎么,你受得住么?” 宁语迟嘴角的笑容一僵。 在场无一不是人精,立即嗅到对话中的危险。 老贾心都要跳出来了。裴行舟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心性沉稳,其手腕之狠辣,就算没亲自见识过,也都听人说起过。 还没人敢得罪他。 他站起身,正准备上前替宁语迟说情,主位上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酒就不喝了。夜里开车,不方便。” 一句话,轻轻拨正今夜所有抚乱的曲。 宴席上的人重新举杯,用新一轮热闹盖过方才的所有不愉。宁语迟在换盏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一瞬的嘈杂让人恍惚,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也好,她方才去敬酒,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 她让自己笑出来,她理当是笑的。敬了裴行舟,何总也不能落。 右手执起酒杯,左手托住杯底,她笑意盈盈:“怪我这胃不争气,倒惹您不快了,我敬您一杯,您可别怪我。” 话说得漂亮,何继伟当然爱听。 他端起酒杯:“我也是事先不知情,妹妹别见怪。” 就这样揭过这页,一切重归平和。 酒过三巡,包间里烟熏雾绕,宁语迟熏得头疼,借口去洗手间透气。 水龙头出的是温水,这温度让她心烦。为什么不能是冷水,冷水让人心静。 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袅娜娉婷,美艳不可方物。 方才在包间里,别人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答纯的,听话的。 -- 第12页 都是与她不符的标准。 男人就是可笑,上床时恨不得要她的命,下了床却说自己不喜欢这类型。 她勾了勾嘴角,离开洗手间。 回去的走廊上,意外地看到一个人。 壁灯昏黄,笼住他颀长身材。他单手揣进口袋,倚在墙上静静抽烟。 赫然是裴行舟。 她的心高高悬起,穿了这么多年的高跟鞋,在见到他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踩得并没有那么稳。 她想转身回去,等他抽完这支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他偏头看了过来。 此时再走,像在故意避他。 她佯作淡定,鼓起勇气向前走,用尽全身力气去忽视他。 这并没什么,她路过他,就当没这个人,回去就可以了,至多打声招呼。 或者根本不用打招呼,重逢这么久,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他根本不在意她。 她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路过,他身上的熟悉的香水味道,还是飘到了她的鼻子里。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不管怎么忽视,她总会注意到。 直到余光里也没有这个人,她终于松了口气。 包间就在前方,她刚要走,身后男人猝不及防开了口。 “这就是你的‘很多本事’?”他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跟了个这样的?” 他的话像根针,专往人最痛的地方刺。 她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无所谓一点:“不劳裴总操心。” 边上就是垃圾桶,他把烟头轻轻碾灭在上面的白色沙盘,微微站直身体。 “你毕竟跟过我。” “所以呢?” 跟过他,又“跟”了何继伟这样的,他觉得受辱了? “喜欢他什么,钱,还是年龄?” 他似乎颇为认真地在为她思考:“说出来,帮你找个更好的。” 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的受到了侮辱。在他看来,她的眼里就只有这些么? 更气的是,他是如此轻易,说出“帮你找个更好的”这种话来。 倘若他对他们的过去,有一分一毫的在乎,都不会像处置猫狗那般,来处理她的感情。 她心中生气,脸上仍然笑着:“更好?裴总还真是多虑了,在我看来,何总比您强上百倍。” 他没应,那张脸没做表情,正因为如此,看起来有些冷。 他的眼睛锁着她,脚尖调转,一步步走向她。 他走得慢,一言不发,庞大气场沉云般压过来,每走一步,都踩着她的心跳。 她瞧着他,心里头兵荒马乱,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揪住酒红色的裙,眼看着他步步逼近,她不觉中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光洁脊背贴在温凉的壁上,手臂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终是退无可退。 鞋尖抵着鞋尖,他贴着她站定,男人熟悉的气息四面八方将她包裹,令她动弹不得。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这张脸明艳,漂亮,尤那双眼生得勾魂摄魄,此时蕴着恨意看过来,也教人心中发痒。 他贴近她嫩白的耳,刻意放低的声音,带了一丝哑意:“比我强?哪方面,说说看。” 她的后脑抵着墙壁,只能仰头看着他。 被他欺负到这种程度,宁语迟暗中咬牙,面上仍然笑着:“任何一方面。裴总以为自己很行么?你也不过如此。” 她嘴唇饱满,涂了正红色,笑起来更是唇红齿白,鲜艳夺目。 他瞧着碍眼,原本掐着下巴的拇指轻移,精准按住她的唇。 他的拇指在她唇上狠狠一抿,触感温热柔软。 手指挪开,唇上颜色立即淡了许多。 指腹沾了口红,他抬手,将这抹鲜艳蹭在她脸上,留下鲜红的一道。 旁边的包间门虚掩,透过门缝可见里面没开灯,空无一人。 他蓦地按住她的肩,把人推进去。 包间的门将外面的光源隔绝,他在无边黑暗中把她摁在桌子上,掐住她的脖颈。 他俯身贴上来,冷意侵袭她的全身,她在他身下微微发抖。 空闲大掌在她脸颊轻轻拍了拍,再开口时,一字一顿,语气暗藏危险。 “不过如此?我看你今晚怎么求我。” 第6章 我浓 包间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五感中有一感被封闭,其他感官就会加倍放大。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手指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她拼命推他,为了保持体形优美,她习惯性节食,手上那点力量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反倒是他胸膛结实,推也推不开。 他没把她微弱的力量放在眼里,右手掐着她,左手已经探入她的风光。 粗粝大掌灼热,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颤栗,她汗毛竖起。脖子上的手掌用力,令她不自觉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虚弱声音。 像一只被狮子压在掌下的鸟。 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发现根本逃不掉,绝望和无力包裹着她,她带着哭腔张口:“裴行舟!不要……” 黑暗中,只感觉他居高临下,平静睨着自己。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仍然是一张寡淡的表情,仿佛连这种时刻,他都吝啬为她动情。 -- 第13页 眼泪顺着眼角滑过,流入耳边鬓发,发根湿了一小片。 她不抱希望地唤他:“放过我……求你。” 她终于求饶,在最屈辱的时刻。 喉头滚动,吞下竭力忍住的声音,他的手还放在她纤细的颈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血液的流动。 脖颈上的力道骤然一松。 他终于清醒几分,直起腰身,手指缓缓退出紧致那处,默然立在一旁。 紧绷的身体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她轻舒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相对无言的沉默。 黑暗令人失去视线,这时她却无比感谢黑暗,保全了她最后的体面。 她撑着桌子坐起身,房间太黑,她心里发慌,伸出手臂乱抓,摸到他坚实的胸口。 西装上,还有她的体温。 她连忙缩回手,心里再怕,也不想跟他发生任何触碰。 下一秒,他反手抓住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带着不容挣脱的霸道。 “我在这里。” 一个简单的举动,却引得她心中发涩。 想不到两年过去,他还会记得她怕黑。 他扶着她站定,保持一个疏离的距离。 她整理裙子,捋顺凌乱的发,做好这一切,就要向外走。 裴行舟没制止,他引着她去右侧的方向:“那边。” 不过短短几步,却有天涯之远,他解开门锁,将门打开一条缝。 门缝透进一道狭窄的光,光芒刚好落在她脸上那抹突兀的红。 那是他冲动的罪证。 裴行舟面如平湖,放开了她的手,说:“我陪你去洗手间。” “不用了。”宁语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这算什么,施暴之后的温柔?” 裴行舟不为所动,她的讽刺对他构不成任何影响。 也是,讽刺对心怀愧疚的人才有用,他从来就不知道愧疚怎写。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发出一句评价:“你变了。” 没错,是变了。在一起四年,分开两年,六年时光,足以改变任何。 就像她那颗永远炽热跳动的心,也会在某一天千疮百孔。 宁语迟好笑地“哈”了一声,眼角泪痕未干,在灯影下闪动,仿若细碎星光。 她转身,微微仰头望着那张爱了四年的脸。 “不是我变了,是这四年来,你从未变过。” * 再从洗手间回到包间时,裴行舟已经坐回到他的主位上。 宴席上仍然是推杯换盏,关于国际局势、政策要闻的闲谈,也并未因她进门而打断。 这顿饭后面吃得和谐,何继伟喝多几杯,下楼时,宁语迟一直扶着他。 他整个人倚在她身上,手臂环住她的腰肢,踉踉跄跄,变成一只软脚虾。 上车前,宁语迟不忘提醒:“何总,《花样少年》赞助的事……” 何继伟坐进车里,大手一挥,比比划划,舌头喝得木了,话说得也一股酒气:“放心,没问题!没问题!老子绝对……把你捧红……” 车门关闭,奥迪车缓缓开走,淹没在繁华的夜色内。 老贾适时走到宁语迟身边,同她一起望着远去的车辆,说:“今晚委屈你了。” 她大衣领口的绒毛在风中轻摆,她捋顺被风吹乱的发:“怪我性子倔,您说得对,忍忍就能过去,我偏要……” 老贾笑呵呵打断她:“你如果能忍,那就不是你了。但这不是你的错。” “主任……”宁语迟有些动容。 老贾拍她的肩膀:“语迟,你是有才能的,有才能的人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得了这样的机会,一定用尽全力往上爬,爬到谁也扳不倒你的位置,那才是你应该站在的高处。” 宁语迟心里一热,喉头哽得难受:“我知道。” 老贾点点头,跟她到另一条马路拦车。 “对了,跟我透个底,裴总跟你,到底怎么回事?” 宁语迟表情一顿,紧接着故作惊讶:“您看我像跟他认识么?” “像。”老贾伸手拦车,嘴里继续说,“他什么时候动过怒?你没看他刚才,何总要是说错一个字,我都怕他今晚出不了凯恩。” “可能就像你说的,他比较怜香惜玉吧。”风把她的声音吹得七零八散,她半开玩笑道,“我要真跟他认识,还会是今天这样吗?” 老贾想了想:“也是。” * “这是第四季度,关于本公司开发景点,各大电子购票渠道的数据分析。” 会议室里,市场部的经理坐在椅子上,向其他人展示ppt。 “62.7%的用户通过搜索进行购票,17.8%的用户通过app的广告推荐……” 裴行舟看着面前的显示屏,看到环游app后面的数据分析,眉头微微一凝。 快到年关,各部门都在紧着做年终报告,会议开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结束。 等市场部经理发言完毕,裴行舟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敲了敲。 “我们跟环游签了多少年。” 虽然这个问题很突兀,但手底下的人还是恭敬回答:“三年,今年年底续约。” 裴行舟说:“不用续了。” “裴总?”底下的人大为意外。 裴行舟换了个坐姿,十指交叉,身体前倾:“相比其他平台,环游盈利情况欠佳,同类型平台太多,前景并不乐观。” -- 第14页 老总都这么说,其他人虽然觉得这个决断来得毫无征兆,但裴总一向高瞻远瞩,眼光毒辣,他这样说,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方才应话的人连忙点头:“是。” 开了一下午的会终于结束,裴行舟离开会议室。 行到电梯口,助理郑才先他一步,帮他按了专用梯。 电梯门关闭,右上角数字跳跃,梯门表面光滑如镜,映出裴行舟那张坚毅的脸。 “怎么,有话要说?” 郑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腼腆:“什么都瞒不过您。” 他斟酌着,试探着开口:“裴总,您不跟环游app签约,是为了宁小姐吧……” 裴行舟抬眸,透过眼前光可照人的精钢,落在郑才那张脸上。 郑才心里一抖。 跟在裴行舟身边多年,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乱说话,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只是事关宁语迟,他实在好奇。 裴行舟移开视线,平淡开口:“不关她的事。”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裴行舟迈步出去,单手揣进口袋,一双长腿笔直。 环游app是何继伟公司的软件,主要就是国内外酒店景点票务订购。 裴行舟拒绝跟他们续约,就代表从明年开始,铭显公司旗下的一切酒店,景区门票,环游app上不会再买得到。 郑才语塞,旋即跟了上去。 “裴总,其实宁小姐她——” “够了。” 裴行舟转身,那张脸平静得如同一碗凉水,仿佛永远不会有波澜。 “是她自己要走。既然走了,就与我无关。” * 宁语迟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她不陌生,是六年前。 她梦到很多刚跟他在一起的细节。 那时单纯又怕怯,什么都不会。他带她见识了很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一切如梦如幻,那才是真正堕入了繁华梦境。 她只会跟在他身边,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捧着脸,望着他吃吃地笑:“好帅喔。” 起初不为所动,后来有一次,她失手打碎他预备送给爷爷的贺礼,自己怕得哭了。 她知道那是他花了很多心血才收集到的,她吓得手都在抖,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电话拨通第一句,她哭着问他:“裴行舟,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裴行舟当时正在开会,所有人都听得见他手机里的哭声。 他问她怎么了,她哭得抽噎,话也说不全。 会议中止,他立即赶回家,半天才在书房发现她。 她抱着膝盖,坐在一堆被打破的古董碎片前,埋头啜泣。 听到脚步声,她怯生生抬头,脸上泪痕明显,一双美眸起了水雾。 他脸色沉了沉,常年来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养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 瞧出他不悦,她赶紧抱住他,在他怀里发抖:“你别……别不要我……” 宁语迟从小住在叔叔家。六岁那年,吃饭前婶婶要她拿碗上桌,她在屋子里跑得太快,不小心跌倒,一只青花碗就这样打碎。 她记得清楚,听见声音的婶婶从厨房走出来,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你怎么比猪还笨,让你拿个碗都拿不好?知道手里拿着东西非要跑,碗打碎了怎么用?今后你就用碎碗吃饭,看你什么时候长教训!” 说完,还要补一句:“真不知道养你干什么,就该把你送到孤儿院去!” 这样的骂声,她从小听到大,为了少挨骂,她不得不察言观色,学着去讨好人。 她以为裴行舟也一定会骂她。 梦里的画面,却比回忆还要清晰了。他执起她的手,放在眼下认真端详。 “划到手了?” 她把手背到身后,含着泪摇头:“我没事……” 是他牵着她,翻出医药箱,亲手为她上药包扎,耐心十足。 一边包一边叮嘱:“东西碎了就碎了,自己千万不能受伤,记住了吗?” “可是……我打碎了你的……你的……” “再买就是。” 她终于停止抽噎,坐在沙发上同他对视,看了他好久好久。 她第一万次表达感叹:“真的好帅……” 许是她还没哭完的样子太滑稽,或者她的样子实在太傻。 他摇头,表情难得松动,嘴角浮现清淡笑容。 “小女孩。” 六岁时,她打碎一只廉价的碗,换来婶婶的一通臭骂; 十九岁遇见裴行舟,她打碎他价值七位数的贺礼,他只在意她的手有没有划破。 没人记得,六岁的她,娇嫩手心也被瓷片划伤流血。 她想等的那句关切,足足等了十三年。 枕边震动嗡嗡,将她从旧梦中吵醒。 睁开眼时,发现枕头湿了一片。 顾不上这些,她拿起手机,见是老贾,赶忙接听电话:“主任。” “语迟,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 “《花样少年》的赞助冠名商恐怕不是何继伟了。” “发生什么事了?” 老贾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倒让原本的坏消息显得没有那么坏了。 “他们公司资金出了点问题,说是暂时没有多余资金赞助我们的节目,你的事,恐怕要泡汤。” -- 第15页 第7章 你浓 “怎么突然会……” 宁语迟坐起身,靠坐在床头,卷发垂在她的胸前,掩映的锁骨纤细好看。 她大脑中有些乱,一时不太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生出变故来。 是不是,连老天都不肯让她吃这碗饭。 老贾说:“我打听过了,不是说谎,他们公司内部确实是出了点事,就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宁语迟静了一瞬。 电话半天没声,老贾以为断线了,拿起来一看,手机还通着。 “语迟……?” “知道了。”她将额前的长发理到脑后,用力平复几秒,很快恢复如常,“谢谢主任,为了我的事,让你费心了。” “别这么说,也没帮上什么。” 从前在台里,老贾就很照顾她,想不到过了两年,她一无所有,他还会愿意帮她。 人在落难之际,对任何伸过来的援手,都应该加倍感激。 说到这儿,老贾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宁语迟实话实说:“不知道。” 老贾不知想到了什么,说:“要是你真的认识裴总,还是建议你去找他。” 宁语迟想也没想就拒绝:“不了。” 当初是她要走,走得干脆,裴行舟也不曾挽留。 他的态度从始至终就摆得清楚,她在他身边,就是一个床伴;她不在,他也不会去追。 她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值得他耗费任何心思。 当初离开大部分是因为心灰意冷,只有她知道,在内心某个角落,也有几分负气在里面。 幻想过他会不会大费周章找到她,哪怕凶狠地,勒令她跟他回去。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兀自做了一场,无人应和的少女梦。 后来梦醒,也没想过再回去,做人还是要有骨气。 不想再回到他身边,得他一句不咸不淡的回应。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真的回去,他一定不会有丝毫意外,然后看一眼腕表,淡淡地说:“走多久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要回到我手里?” 心中钝痛延遍全身,前路茫然的绝望,更令她喘不过气,她吸了吸鼻子,默然挂断电话。 老贾听见手机里的忙音,放下一看,挂了。 心里想的却是:她果然跟裴行舟认得。 如果真的素不相识,她怎么会对他避之不及。行为上能骗得过别人,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 她的眼里,明明全都是他。 老贾摇摇头,刚要忙,发现程薇正在碎纸机旁,向自己这边看。 被人撞见也不尴尬,程薇穿过人来人往的过道,大方走过来,跟老贾打招呼:“主任。” 老贾脸上神色淡了几分:“碎纸机又坏了?” 程薇点头,笑着道:“是啊,跑您这儿蹭机器了。” 老贾随口开玩笑:“下次贴个二维码,不是我们部的,一律收费啊,10块钱一次。” 程薇说:“那我可能要包月了,看在同事的份上,给便宜点。” 玩笑话谁都没当真,沉默一瞬,程薇状似无意道:“环游科技原本是要捧语迟姐的吗,那这下黄了,还真挺可惜。” 老贾:“什么捧不捧的,最后定谁,还不是导演那边拍板。” 程薇:“唉,我还以为能继续跟语迟姐共事了呢,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 老贾意味深长地道:“要真想续缘,办法多得是,就看你想不想。” 程薇:“主任您这话说的,我就是再想也没用,还得看老天。” 老贾笑而不语。是要看老天,可也别忘了,在这电视台里,还有一位能只手遮天的人物。 程薇打个招呼回去了,出了老贾的部门,她一边等电梯一边想,这老贾真是个人精。 不过,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 今日宁语迟有课,裴家难得没再打电话来,告诉她裴今跑了。 这也是初次见面之后,她与裴今的第二次会面。 第一节课也没讲太多,主要是按照裴行舟的意思,向她介绍了礼仪在各种场合的重要,以及她将来主要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次再来,裴今那头红发染成了黄的,仍然非常爆炸,烟熏妆浓厚,左边的头发有一些挑染成黑色,缀在耳边。 唇环鼻环,一个不少,耳朵上更是挂了一堆银耳钉。 到裴家时,她在沙发上等她,保姆站在一旁等候。 见她来,保姆打了声招呼,裴今也没看她,敷衍地说了声嗨。 “你好,裴同学。”她在裴今对面坐下。 裴今抬头,问:“你能走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上完课。”宁语迟语气柔和。 裴今说:“我不想上课,还有,我讨厌你。” 面对叛逆女高中生的直白攻击,宁语迟并没往心里去。她双膝并拢,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说:“我也不想上课。” “你可以不来。” “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责任,跟从我学习也是你的责任,我们都不能逃避。” 裴今耸肩,表示妥协:“那好吧,今天学什么。” “先从站姿和坐姿开始。” 裴今翘起二郎腿,窝在沙发里,睁着一双眼睛看向她,烟熏妆太重,已经有点看不清她原本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 第16页 宁语迟站起来,说:“首先站姿,站姿最重要的,是手的摆放。注意看,你觉得这只手,哪一面对人比较好看?” “不知道,侧面吧。” “很聪明。所以,侧放的手不管摆在哪里,都会对你的仪态进行加分。”宁语迟展示了几种手的摆放姿势。 她讲完,让裴今站起来,按照她方才教过的内容示范,裴今打了个无聊的哈欠,说:“学这些有什么用,我又用不到,就像老师你懂得多,除了教课能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 她存了心想把宁语迟气走,没想到,后者竟然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也学她的样子,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坐姿慵懒随意。 “说得对,确实没什么用。” 裴今有些意外,她以为她怎么也会教育她一顿,没想到她不但没反驳,反而还赞同她的话。 她打起精神:“那我们来聊天吧!” “想聊什么?” 裴今身子向前探:“老师,你做过爱吗?” 宁语迟顿了一下,大方回答:“当然。” “哇哦。那老师,有没有什么性.爱礼仪,我想学这个。” 宁语迟说:“做好保护措施,在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情况下,就是最好的礼仪。” “那如果我想跟三个男人一起做呢?” 宁语迟点头:“也可以,只要你保护好自己。” 裴今诧异:“你不骂我?” “虽然18周岁才算成年人,实际上年满16周岁,都可以作为成年人看待,只要一切你情我愿,能承担后果,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不可以。不过,最好还是要等到18岁以后。” 她说得真挚,神情不似作伪,裴今缓缓靠坐在沙发上,内心忽然注入了很奇怪的感觉。 见她不说话,宁语迟也没再开口,静静等这个叛逆少女抛出下一个问题。 保姆为她端来玫瑰花茶,也给裴今面前放了一杯。 上完茶,保姆带着托盘下去。门口传来响动,保姆走过去一瞧,赶忙行礼:“先生回来了。” “嗯。” 听见这熟悉语调,宁语迟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她回过头,冬日薄阳照在他身后,衬得他高大挺拔,英俊逼人。 他穿了一身灰色条纹西装,出自意大利名牌设计师之手,穿在他身上成熟,矜贵,格外有味道。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向这边转头,宁语迟立即收回视线,假装没看到。 手指不由得陷进一旁的柔软靠枕。 他什么都没说,对沙发这一处的学习情况更是视若无睹,径直顺着旋转扶梯上了楼。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被抓的抱枕才逃过一劫。 好在裴今开口,打破了沉默的范围。 “老师,你对我……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宁语迟抬起头,对裴今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认真凝视半晌,回答道:“有。” 裴今一脸果不其然:“说说看呢?” “你的眼影晕染得不够好,所以显得没有层次感,没有对你的眼睛起到放大作用;眼线也画得不够好,应该多练一练;还有,唇膏的作用是修饰唇形,而不是单纯涂色,从妆容礼仪来看,你的妆面并不合格。” 裴今愣了愣,问:“那应该怎么化?” 宁语迟说:“你把你的彩妆拿出来。” 裴今连忙起身,没多久取出自己的化妆品,宁语迟瞧了瞧,进行点评:“海绵头容易手重,刷子对你来说更友好。你应该用这把刷子,把这里晕开……” 她一边在裴今的妆容上二次修改,一边讲解每一步骤的作用。 裴今听得认真,不过二十分钟,一个妆容精致的杀马特出现在了镜子里面。 黑色口红勾出了裴今嘴巴的唇峰,眼影层次加深,有了提亮感。 眉骨T区下巴打了高光,整张脸更加立体。 裴今没想到妆容能对一个人的改变如此之大,她惊喜地回过头:“老师你好厉害!” 宁语迟笑着说:“这是妆容礼仪的课程,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说到这儿,裴今的表情忽然有些别扭,她说:“老师,你对我好温柔,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过。” “你又没做错事,我为什么要骂你呢?” “可是所有人都骂我脑残,说我脑子有病,整天打扮的跟鬼一样,连我妈都这样说。我讨厌他们,他们也讨厌我,没有人喜欢我。” 宁语迟说:“那也是他们的错。审美是多元性的,主流审美对非主流审美进行攻击,只能代表他们的狭隘,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裴今抬头,认真地看着宁语迟,她看了好久好久,郑重地开了口。 “谢谢。” 注意到宁语迟的茶杯空了,裴今立即拎起茶壶给她倒水。 倒满一杯,为表示自己的尊敬,她端起那杯茶,递到宁语迟面前。 “老师喝茶……啊,好烫好烫!” 裴今烫得倒吸冷气,宁语迟怕她真烫着,赶紧伸手去接。 可能是太烫了,裴今没顾上宁语迟是不是真的拿稳了,就提前收了手。 茶杯一翻,一杯茶整整泼在宁语迟的前襟。白色针织毛衫上,几片泡开的玫瑰花碎瓣贴在上面。 -- 第17页 “啊!老师您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裴今吓得站起来,连抽几张纸巾,递给宁语迟擦毛衫。 身上湿的地方又热又贴得难受,裴今看到她这副样子,说:“老师,你先换上我的衣服吧,把衣服留下,我帮你洗干净。” 宁语迟低头擦水,说不用。 裴今:“可是你这样湿着很不舒服啊。” 她犹豫一瞬,裴今又补充:“我哥让人给我买的衣服我都没怎么穿过,你这么瘦,肯定能穿。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让保姆给你吹干,不然待会儿你回去,路上风冷,你会生病的。” 宁语迟是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不过裴今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推辞。 衣帽间在楼上,宁语迟进去之前敲了敲,里面没人。 时隔两年,从这里带走全部衣物时,没想过还有再进来的一天。 里面空间很大,中间有一堵墙,将这里隔成两个空间。这一半四面都是衣橱,挂着的衣服大部分是黑白灰色调,显然它们的主人是裴行舟。 中央是玻璃展台,里面的红丝绒布料上,陈放着一块又一块限量名表,宁语迟认得大半,都是裴行舟精心收集来的。 随便一个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她走到另一边,这里一半是裴行舟的休闲衣着,另一半颜色亮了不少,应该是给裴今准备的。 卫衣T恤都和她今天的穿搭不配,她想了想,抽出一件百搭衬衫。 她脱掉毛衫,穿上这件崭新的衬衫,才刚系上两颗扣子,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一跳,下意识回头,赫然是裴行舟。 他换了一身西装,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在衣帽间流光溢彩的灯照下,更显得贵不可攀。 她赶忙拢紧衣领,想问你怎么在这里,话到嘴边又觉得愚蠢,这是他的家,他当然可以在这间别墅的任意角落。 她解释:“衣服湿了,裴今要我先穿她的衣服。” 裴行舟嗯了一声:“这里通我房间。”也是在解释。 “……” 走得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说:“我马上出去。” 裴行舟问:“她学得怎样?” 宁语迟转过身背对他,手指一颗颗扣好纽扣,背影纤瘦窈窕。 他早就看过她身上每一处,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他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宁语迟没回头,心里觉得怪,却还是回答:“不错,人也乖。” 她觉得,寒暄到这里,已经是结束聊天最好的时机。 裴行舟没动,用跟方才一样的口吻问她:“你呢,怎么跑出来干这个。” 宁语迟故作轻松道:“闲着没事,出来赚钱买两个包。” 裴行舟没再应声,转身走到中间隔墙前,拉开抽屉。 “过来。”他说。 语气熟稔,理所当然,仿佛时间还在两年前,他们还是从前的关系,一切都还没变。 宁语迟嘴边的那个不字,怎么都说不下去。 她系好纽扣,做了一番挣扎,终究还是依言过去,走到他身边。 抽屉里都是领带,其中最上面那一排,都是还在一起时,她送给他的。 只是,他一次也没戴过。 从前问他好多次,是不是不喜欢,他说喜欢。既然喜欢,却从不肯戴,就像对她这个人。 裴行舟扯了扯空白衣领,说:“晚上需要出席一场晚宴,帮我选一条。” 语气也和从前一样。 她的指尖在这些领带上虚虚抚过,手指停在一条宝蓝条纹的上面,拿起来,放在他领口比了比。 他比她高上大半头,她视线低垂,看到他光洁的下巴,还有修长的颈。 又挑了一条深红条纹的,和宝蓝那条反复比对。 做这些时,裴行舟的眼睛一直放在她那张美艳的脸上,面色沉静如水。 “就这条吧。”她选了深红条纹的。 裴行舟没什么意见,说:“帮我系上。” 她没回答,放下另一条领带,修长手臂绕过男人肩头,另只手臂环上去,她不由得凑近了他。 她身上好闻的玫瑰香气,在狭窄空间弥漫。 两只手在他颈后交接,从远处看上去,像她攀附在她颈上,仿佛亲密爱侣。 她睫毛长而浓密,偶尔轻眨,一直歪头盯着手上动作,神情专注得,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她去分心。 她的手熟练翻起他的领口,指尖有意无意触碰到他脖子,擦出一点火。 她把领带放在衣领下面,手将领带理得整齐。 手指顺着领带一点点从颈后理到颈前,裴行舟突然按住她的肩,将她压在衣橱的隔断板上。 一厘米宽的板子,咯得她脊背疼。 她猝不及防,不由得惊呼一声。 她的手还抓着他的领带,她这一倒,带得他也跟着压过来。 裴行舟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明亮照灯在他身后,他的表情浸在暗影里,瞧不真切。 他们紧密相贴,呼吸起伏间,她听见他用冰冷的声音问自己。 “这两年,你为那个男人系过多少次领带?” 第8章 我浓 那个男人? 他的话令她恍惚一瞬,稍微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口中的“他”,应该是指何继伟。 -- 第18页 上次他还误会她跟了何继伟,过了这么久,他还记着这茬。 宁语迟想笑,殊不知她这一笑,在裴行舟看来,更觉得可恨。 他掐住她的脸,她的脸在他掌下微微变形,五官仍是明艳好看。 “回答我。” 她笑容不减,昂着头,被他按住的地方痛得深入骨髓,她全不在意。 “多少次?当然是每天都有,数都数不清。” 她眼尾有一个很浅的弧度,看久了,就是让男人失魂的勾。 明知道她是存了心惹他生气,他仍然着了她的道。 他恨不能掐死她,眼看她五官逐渐扭曲,他恨恨放手,推开她的脸。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终于从失控的情绪恢复冷静。 “滚。”他别过头。 这世上断没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他让她滚,她偏不如他的意。 领带缠绕到指尖,她揪住他的衣领,与他调转位置。 这一次,换她把他压在衣橱上。 她脸上还有被他按过的指痕,红红的,怕是半天不会消。 她仰头看着他,手上用力,就着领带将他勒向自己,二人相距咫尺,嗅着彼此身上的熟悉味道。 “怎么,你很在意吗?” 情势调转,即使被她这样倾身压住,他仍不见任何慌乱。 她埋伏在他胸前,猫一样望他:“别说是一个男人,就是一百个男人,只要我乐意,也不关你的事。” 她视线下移,手指灵活穿来绕去,帮他打领带。 帮他打了那么多年,她闭眼睛都能扎出漂亮的模样。 她束好领带,拇指按住领结,缓缓推上去。 颈间逐渐束缚,最终收紧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将衣领翻下,理得整齐,手掌在他胸前拍了拍。 “裴行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 她微微起身,意图要走。他突然按住她的腰,猛地将她贴向自己。 两具身体严丝合缝,他西装上的扣,咯得她生疼。 “果然长本事了,这种话也敢说。” 眼睛瞥到身后的玻璃展台,他死死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在上面。 “没关系?那就让你的身体来告诉你,我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裴行舟,你真是疯了!” 宁语迟猛地推开他,从展台上起来。 “我疯了……” 裴行舟哑然发笑,他一步步缓缓逼近她,如工笔勾勒的英俊面容,染上一丝冷意。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脸。 “要走的人是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身边?你又是什么意思?” 被他接连发问,宁语迟先是怔然,她把他的话在心中滚过一圈,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笑。 她直视他幽潭般的眼眸:“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她试图甩开他的手,被他反抓住手腕,两人在方寸空间无声对峙,空气中硝烟弥漫。 “算了。” 他蓦地放开她,闭上眼睛,嘴唇轻抿。 腕上力道一松,阻塞的血液终于流通,腕骨险些被他捏碎。 她踉跄站稳,抬起头,他似乎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 他一向冷静自持,想不到,也有这样近乎疯狂的一面。 她笑容凄惶,说不清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脱下的毛衫还在一边,她抱在怀里,迈步要走。 手搭上衣帽间的门,裴行舟醇厚的声音在背后淡漠响起。 “宁语迟,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 * 离开裴家时,保姆给她找了一个纸质购物袋,让她带走自己的衣服。 她道了谢。 裴今对她的妆容课程表示感兴趣,很欢迎她的下次到来,分别时,她甚至有些不舍。 这一片富人区,半天不好打车。她沿路边往大路上走,那里车流量多一点,兴许更容易。 没多久,身后开过一辆奔驰车,明明已经开出了几米,硬生生又倒了回来。 副驾车窗降下,驾驶位的男人探过头问:“美女,天这么冷,想去哪儿?我捎你一段吧。” 宁语迟看他一眼,这男人模样年轻,身上充满那种游手好闲富二代都会带有的气质。 她说:“不用,我们不顺路。” 男人挑眉:“瞧你说的,不管你去哪,我都顺路。” 这种明显意义的搭讪她不是第一次碰见。 宁语迟淡定回绝:“抱歉,我已经结婚了。” 奔驰车停在这里,有些阻碍后面的车辆通行。 后面喇叭滴滴,男人见状,只好遗憾地升上车窗。 “好吧。” 这富二代一脚油门,奔驰车快速离开,宁语迟收回视线,身旁又是唰一声。 车辆带起的冷风,卷到她脸上,又冷又硬。 她抬头,就看到刚刚驶过的宾利,一串车牌号十分眼熟。 是裴行舟的车。 他的心,远比这冬日的风,还要更冷几分。 * 晚宴如期举行,到场的都是一些名流权贵。 裴行舟来得不算晚,举目一看,该来的倒是都来齐了。 今天是徐家大小姐的生日,那徐小姐刚刚留学归来,第一次在国内举办生日宴,徐家的排场很大,甚至请了一个一线歌手,此时正在舞台上弹琴唱歌。 -- 第19页 晚宴场地不小,众人举着酒杯,穿着礼服,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地方,娱乐圈的明星,只是不起眼的陪衬。 “行舟,你来了。” 徐父见到他,手握香槟,朗笑着迎过来。他拦住路过的服务生,给裴行舟递了一杯酒。 裴行舟端起来,与徐父碰杯。 “伯父。” 徐父笑呵呵的,戴了金边眼镜,看着斯斯文文,很有涵养。 他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客气,你父亲是我的好朋友,我也算看着你长大,咱们两家亲如一家,不用太拘谨。” 裴行舟点头:“是。” 徐父向后方招手:“晚清,过来。” 后方一堆名媛围在一起,最中间那个穿了一件白色礼裙,样貌温婉大方,气质上佳。 听见父亲的呼唤,她向身旁的姐妹们点头致意,说了声失陪,接着款款走过来,站在徐父身边。 “爸爸,您找我?”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说过的,你裴叔叔家的孩子,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他不陪你你还不高兴呢!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徐晚清颔首,接着转过身,露出得体笑容,“行舟哥,好久不见。” 平心而论,徐晚清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一身书卷气,应当是每个长辈都会喜欢的名门闺秀,纤纤淑女。 裴行舟看到她,神色淡淡的:“你好。” 徐晚清微微偏头:“不握个手吗?” 裴行舟朝她伸出手。 她微笑搭上去。 徐父说:“行舟啊,我们两家经常来往,到了你们这辈更不能断。如今晚清回国,你们平时也要多接触接触,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多照顾照顾。” 正说着,摄影师举着相机过来,要帮他们拍照。 徐父一手揽着他的肩,另只手搂着自己的女儿,笑得春风得意,精神饱满。 “抱歉。”裴行舟阻止了摄影师,向徐父致歉,“今天是徐晚清的生日,理当你们一家人拍,我在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徐父大手一挥,“行舟,你伯父我,可从没把你当外人看待。” 徐晚清见状,隐约明白了什么,她说:“照片只是我爸爸私人留念,爸爸常说我们两家交好,我刚回国,还没跟你合过影呢。” 她听人说过,裴行舟行事低调,甚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流出的照片更是寥寥。 他那样说,就是不想照片公开出去。 裴行舟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温和地冲他笑。 徐父立即附和,又热情招呼他一起拍照。 世交的面子不好驳,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他是该同他们有一张合影。 裴行舟站过去,单手插袋,另只手托着香槟,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容貌坚毅,棱角分明。 镁光灯一闪,迅速抓捕住这一瞬间。 “我看看。” 徐晚清提着裙摆走到摄影师身边,拿起相机一看,屏幕上男帅女美,即便中间隔着一个人,看着也甚为合拍。 她露出笑容,回头告诉裴行舟:“行舟哥,你拍得很好看呢,要不要把照片传你一份?” “不用了。”裴行舟的表情温和且淡漠,随手把酒杯放在一旁服务生的空托盘上,“我不喜欢留照片。” 徐晚清表情讪讪的,很快用笑容盖过去:“好,我会好好珍藏的。” 裴行舟颔首,准备走到其他地方。 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哥!” 裴行舟循声望去,裴子亦穿着宝蓝色西装,纽扣解开两颗——或者压根没扣,里面搭配酒红色衬衫,看着风骚又招摇。 他站在不远处,大步流星朝他走来。 全场这么多人,寿星都没他穿的瞩目。 裴子亦走到他身边,眼神发着熠熠光芒:“哥,我可算见着你了,去公司找你好几次都没找着。” “这位是?”徐晚清走过来,微笑看着裴子亦。 裴子亦上下扫她一眼,说:“我是他弟,不是一个妈生的那种。” 徐晚清恍然,她比裴行舟小上几岁,裴子亦二十出头,她跟裴行舟一起玩的时候,裴子亦才刚出生没多久。 她说:“那这么说,你也要叫我一声姐姐了。” 裴子亦那双桃花眼总是含笑,看一个人的时候,像能窥探到那人心底的想法,让人无所遁形。 他翘起嘴角:“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当然开心了,叫我子亦就行。” 说完,转头对裴行舟说:“哥,你见到我嫂子没?” 徐晚清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很快被一贯的温和笑意掩盖:“嫂子?” “当然,你不知道吗?我嫂子跟我哥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情深似海,情意绵绵,哇,那真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天……反正一看就知道,什么第三者啊,绝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护嫂狂魔上线,二公子当场来了一个单押x2 第9章 你浓 徐晚清看向裴行舟,故作玩笑道:“原来行舟哥和嫂子感情这么好,子亦这么说,我真的很想见见了。” 裴子亦知道宁语迟跟他哥分了,他生怕此时,他哥会一句话戳穿自己。 他抢在他哥开口前说:“放心,等到了那个机会,你自然就见到了。” -- 第20页 说完,裴子亦跟徐父打招呼,徐父同样热情地招待了他几句,简单介绍过徐晚清,就让他们自便。 来的宾客多,不少人需要招呼。 徐父不在,徐晚清不好一个人留在这里,说了句“玩得开心点”,也去那边招待朋友了。 从始至终,裴行舟都没回应过裴子亦编的谎话。 没承认,也不否认。 裴子亦看着徐晚清的背影,面上笑着,但那笑容并未达眼底。 他似笑非笑道:“这徐伯父的女儿,一点都不简单。” 裴行舟没接这茬,问:“你一个人过来的?” 裴子亦说是:“爸跟妈在南非,回不来,让我过来代送礼。” 裴行舟嗯了一声,没多言。 裴子亦看了眼周围,同哥哥向别处走,嘴里也没停:“刚才你没到,我就听人在说,徐伯父借着他女儿的生日宴邀请这么多人,其实就是想帮自己物色女婿。” “商业联姻,将来你也逃不掉。”裴行舟颔首回应那些打招呼的人,目视前方,淡淡陈述。 裴子亦:“那也是将来,早着。哥,你没看刚才徐伯父看你的眼神,那真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他也只能看看了。” 裴子亦笑嘻嘻的,问:“哥,要是咱爸真让你娶那个晚清,你娶不娶?” * 徐晚清从裴行舟那离开,回到朋友们身边。 这些人有的是从前同学,有的是发小,徐晚清人缘好,平素出手大方,从不与人发生矛盾,因此朋友也多。 淑女们坐在一起,优雅地品用沙拉、甜品等。见她回来,忙拉她坐下,一群人很是八卦地问:“晚清,方才跟你合影的男人是谁呀?” 其中一个说:“你说徐伯父这次是为了帮你挑选结婚对象,该不会是他?” 徐晚清面颊微红,嘴上还要否认:“是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哥哥,你们不要乱说。” “那不就是青梅竹马?” “一般来说,长这么帅的,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此言一出,徐晚清立即想到方才裴子亦说过的话,放在膝头的手不禁收紧,心里也微微有些不适。 “晚清……怎么了?” 其他人见她出神,不由得唤她一声。 “哦,没,没什么。”徐晚清一笑,掏出手机,“来,我们拍张照吧,难得见一次。” * “不要做无谓的假设。” 裴行舟在长长的餐桌前坐下,四面八方除了裴子亦一个亲人,其余都是眼熟的商界名流。 无谓的假设,跟徐晚清结婚? 裴子亦解开西装扣,将西装敞开,腰身修长好看。 他说:“哥,为什么跟嫂子分手。” 裴行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然见过了,为什么不去问她?” 他跟宁语迟的事情,没对在日本的弟弟说过,他这么问,显然是已经见过她了。 舞台上的歌星换了另一首钢琴曲,旋律清越,裴子亦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跟着弹了起来。 他说:“正是问过,才来问问哥,到底什么理由,怎么就非分不可?” 周围人有心过来social,见他们兄弟二人在聊天,都没打扰,各自与身边的朋友攀谈着。 在这热闹的生日宴上,没有人会注意角落里的落寞。 落寞。 裴子亦很难把这个词跟他崇拜的大哥联系到一起。 也许是这宴席上灯光太亮,其他人的欢笑声太明朗,而裴行舟一向沉默,在这一刻被推到热闹之外,成了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看客而已,又怎会懂这书文戏理中的酸甜苦辣,爱恨痴嗔。 “是她提的。” 他的口吻如同在提一件寻常小事,鼻子发出很轻的气音,像在笑,看表情分明没有。 分手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天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同样在冬日,天气远比现在要暖。 午睡后她在他怀中醒来,她的手如往常一样抚上他的脸,描摹他的五官。 温热指尖划过他薄削的唇,她竖起食指,轻轻点在他唇上。 她枕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告诉他:“裴行舟,我们分手吧。” “我累了,想换种轻松的活法。” 裴行舟剑眉轻蹙,他抓住她细瘦的腕,把她手臂扯开,按在一边。 他问:“换种活法,你拿什么换?” 他一向冷静,即使被养了四年的情人当面提分手,他看起来也是无动于衷。 如他这样的男人,金钱权力,地位女人,什么都不缺,走了她一个,自会有无数人会取代她。 她再漂亮又怎样,这世上的漂亮女人多得是,兴许到最后,她反倒是最平庸那个。 她用另只手,轻轻摘掉腕上的手,搁在一边。 她说:“裴行舟,离了你,我会凭本事过得更好。” 分手分得毫无征兆,他不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年近三十,感情也是成熟克制,她要走,他也不会拦。 感情上的事没必要对外人多言,何况对男人来说,比起向人倾诉,更趋于压在心里,独自去消化。 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 裴行舟托起桌上的香槟,轻轻抿了一口。 喉结滚动,酒水入喉,所有浮起的经年情绪,都伴着这杯酒咽了下去。 -- 第21页 裴子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说:“哥,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把嫂子追回来?她心里一直有你。” “是么。”裴行舟未置可否。 见他不为所动,裴子亦只好叹口气。 “上次嫂子跟朋友来我店里,赶上他们那个台长……谁来着,赵成业,对,那个台长在店里欺负嫂子,老东西色胆不小,身边跟一个,还对嫂子不规矩。” 摇晃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把杯子搁在桌面,静静地问:“然后?” “老东西狂得很,还放话说什么,‘我能封杀你两年,就能封杀你一辈子’,呵,当自己是个人物。” “……什么两年。” 裴行舟偏头,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啊,哥你不知道?”裴子亦惊讶地看着他。 裴行舟淡淡凝视他:“你知道的很早么?” 裴子亦一噎,他继续说:“我也是那天才知道,嫂子不知怎么得罪了赵成业,赵成业扬言,要让嫂子在这行混不下去。” 裴行舟静静听着,未发一言。 “后来,他听说嫂子是你的人,吓得赶紧揭过这事,不杀了。” 裴子亦生活环境单纯,每天除了花钱就是花钱,没经历过职场斗争,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 赵成业这种场面话,只能听听。 都是上位者,台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听便知。 然而说到底,两人没关系,也不关他什么事。 他正了正腕表,眼都不抬:“不用理,自会有人为她出气。” “谁?蜘蛛侠,还是蝙蝠侠?” 裴行舟不理会弟弟的胡言乱语:“她已经跟了别人。” “谁?哪个?” 裴行舟本不愿提,提了的话,倒显得他在斤斤计较了。 许是周围的热闹扰乱了他一贯冷静的思绪,或者是积压心底两年的爱恨,终于被人打开了一个缺口。 他道出那个名字:“何继伟。” “他?怎么可能!”裴子亦大笑否认,“我辗转问过了,嫂子应聘了F台新节目,她知道赵成业绝不会放过她,只能去求赞助商。何继伟刚好是嫂子新节目的赞助商,就这一层关系,没别的了。” “……” 裴行舟薄唇紧抿,心里有如一盘珍珠散落,滚的滚远,弹的一直在弹。 想把这些珍珠重新装回盘中,抓一把放回去,俯身再捡,又有珍珠从盘里重新滑出来。 怎么也不平静。 连日来发生的事,电影胶卷一样在他脑中播放,他一时竟数不清,这其中有多少荒唐。 他执起香槟杯,将剩下的酒全部灌入腹中,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度数,在这一刻,竟像注入到了血液里。 酒精在体内游走,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他终于体会到了丝绒暖意。 * 宁语迟从浴室出来,头上包着毛巾,身穿浴袍,坐进沙发里。 她一边等头发干,一边刷微博。 方曼姿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消息,向上一扫,消息提示一条条弹出来。 曼zZZ:[图片] 曼zZZ:迟迟你快看,这是不是你家裴总? 她指尖一顿,犹豫两秒还是点了进去。对话框左侧的图片还没缓冲,她点开,租的房子网络不好,半天转不出来。 等待图片加载的过程最是让人心烦意乱,在高糊的图片下,也能隐约看出来,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她不太相信是裴行舟,他对镜头的排斥她比谁都清楚。除却媒体流传的那些,私下里仅有的几张照片,都是她从前不知情时,央着他拍的。 可缩略图的轮廓,又有些像。 正这样想着,图片有感应般地刷了出来。 照片上的男人高大挺拔,那张脸轮廓分明,礼貌疏离,中间是一位中年人,她从前似乎见过一次,有印象,但不深。 至于最右边,那是一个很气质的女人,站在那里落落大方,温柔且知性。 宁语迟盯着她看了许久,女人的直觉在这一方面总是准得有些不该。 她点掉图片,回到聊天框,问:“你怎么会有。” 方曼姿发来一张微博截图,说:“一个认识的朋友去参加了右边的生日宴,我看到她给这条微博点赞,碰巧看见了。” 截图上,微博id为晚清的女孩po了九张图,前六张,每一张都是与闺蜜的合拍。 最后三张放在一起看,似乎都是与家中长辈的合影。 而与裴行舟这张合影,正是最后一张。 其实她没有那么意外。 以他的身家,招招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两人分开这么久,他心有所属,或者去接触其他异性,都是情理之中。 都是成年人,又是单身,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是错。 或者说,感情里,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有的,只是付出多少,甘心不甘心。 她伸手,到果盘中抓了一瓣切好的红柚。 柚子是她昨天买的,买时那老板信誓旦旦保证够甜,她尝了一口,立即蹙了眉头。 怎么会,这么苦呢。 第10章 我浓 生日宴排场大,安排了许多精巧的环节,都是哄小女生开心的。 这些人能来,都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徐家背景深,多出高官学者,书香门第。 -- 第22页 散场时已近深夜,徐家人一批批送客,酒店楼下豪车一辆辆开走。 裴行舟临走前跟徐父打招呼,徐父说自己走不开,把徐晚清喊了过来。 “晚清,你去送一下。” 裴行舟说不用:“您这里客人多,不用顾及我们。” “那怎么行,别人不送,世侄是一定要送的。” 徐晚清看着面前的兄弟二人,温声应下。 裴行舟不好推辞,只得同意。 徐晚清按下电梯,三人一同上去,电梯开始下降。 晚宴订的楼层高,距离到地面还有一会儿,密闭空间内,太长时间的沉默会让人尴尬。 徐晚清说:“谢谢行舟哥送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其实礼物是让助理郑才买的,裴行舟并不知道送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那就好。” 裴子亦半开玩笑道:“喜欢行舟哥送的,那姐姐就是不喜欢我送的了?” 徐晚清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一愣,温和笑道:“当然是一样喜欢。” 裴子亦:“那就两个一起谢嘛,分开谢还得说两遍。这电梯里一共三个人,你这样说,还以为针对我呢,容易让人误会。” 徐晚清哑然。 一直送到楼下,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 司机要下车帮裴行舟开门,被裴子亦拦住了。 他说:“我来就行。” 徐晚清穿得少,礼服外只有一件大衣,她是肉眼可见的冷,却也装作不冷的样子。 仪态不能丢。 她说:“行舟哥,有空一定要到家里吃饭。爸爸打算让我进家里公司,还让我没事多请教你呢。” 裴子亦问:“只请行舟哥一个人吗?” 她不得不看向他,说:“子亦也要一起来。” 裴子亦最爱看别人不想理他又不敢不理的样子,也就是徐晚清现在强颜欢笑的表情,看得他是通体舒畅,奇经八脉若有真气游走,毛孔也跟着张开。 他说:“来就不来了,去了也是碍眼,姐姐心里有我就成。” 徐晚清没再多说,而是看向裴行舟。 她期待他的回答。 裴行舟目不斜视,更没有看她:“请教就不必了,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徐晚清没想到他说得这样直白,脸色不禁一僵。 “再有,也怕你嫂子吃醋。” 宾利车行驶在夜色中,裴行舟坐在后面,一直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车上只有他跟司机两个人,已经把裴子亦送回了家中,一路安静沉默,他需要这样的氛围。 晚宴上裴子亦的话,在他脑海中回放无数次。那些一直压抑着,不肯去解开的误会,在这样的氛围中,一点一点消弭。 他拿出手机,拨通郑才的电话。 “裴总?” “查一下,F台的新综艺,现在情况如何。” * 宁语迟接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电话。 F台人事那边,通知她下周一入职,一起进入《花样少年》筹备阶段。 “……好,知道了,谢谢您。” 她正在餐桌上吃面,听到这个消息,她握着手机,半天有些回不过神。 在生活的大海里挣扎久了,有人递来救生衣,都不知该怎么穿。 电话那边道了声恭喜:“欢迎回来,语迟。” 宁语迟咽下嘴里的面,又重复了一次:“谢谢。” 她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分享给了方曼姿,后者十分高兴,当即把她约出来,一起逛街。 方曼姿出手大方,给她买了一只Findi包日常通勤,又买了两套成衣,作为庆祝她重回F台的礼物。 她们俩情谊深厚,并不需要客套什么。 两人来到甜品店,喝英式下午茶。 矮矮圆桌与膝盖同高,三层点心塔精致可口,方曼姿拍完照,拿起最下面那层的三明治。 “快尝尝,他们家三明治味道很好。” 宁语迟依言品尝,确实不错。 “迟迟,这次回去你一定要红,让姐妹重新过上一打开电视就是你的日子。” “见面还看不够啊?” “美女嘛,怎么可能看腻。” 宁语迟喝了口茶,说:“其实我很奇怪,他们怎么会选我。” “那当然是你足够优秀,业务能力摆着,你们台年轻一辈,能抗的只有你一个吧?” 宁语迟优雅放下茶杯,托着手臂,道出心中所想:“我觉得太顺利,心里不踏实。” 方曼姿没想那么多:“不管有什么问题,先去了再说,机会不是用来错过的。” 说得也是。 她压下这份不安,一直等到几日后的周一。 阔别两年,她终于,重新踏进广电大门。 电视台24小时有人,正是上下班时间,一楼大厅人来人往。 她背着方曼姿送的Fendi包,踩着高跟鞋,穿过人群时,收到不少惊诧的目光。 “那个不是……宁语迟吗?” 宁语迟回来的消息很快在内部传开,广电内部各种小群里,目击者在群里直播她的动向。 这事引起了不少的讨论。 “她竟然还能回来……不是被封杀了吗?” “毕竟花旦,收视率保持者,难道台长‘不计前嫌’了?” “这下有的看了,她跟程薇定位冲突,互相pk收视率,两人可有的斗。” -- 第23页 程薇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她坐在办公室里,秀眉微微拧起。 她今天心情原本很不错。 早上烤的面包火候正好,开车来的路上没堵,红灯也没等两个,泊车难得没要保安帮忙,到办公室发现,今天妆化得也好。 现在才知道,人在一天之中总有一堵,不是堵在路上,就是堵在心里。 《花样少年》是F台明年的重点综艺,机会固然好,但对程薇来说,有了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太大所谓。 真输给其他人就算了,可为什么,会是宁语迟。 当初两人同进F台,她毕业的大学不如宁语迟的大学响亮,但那一批实习生里,只留下她们两个,说明她也是有实力的。 可是只要跟宁语迟在一起,所有人都要拿她们两个比较。 如果说其他人的关注是日光,那她就永远是阴影里的草,而宁语迟,就是阻碍她得到光照的石头。 凭什么,付出一样多的努力,她轻易就能得到那样好的机会? 样貌,才能,她都不输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 直到她狠下心,决定委身台长,那些机会才开始落到她的头上。 可每一次,台长埋在她身上耕耘的那些夜晚,她望着头顶天花板,心里总在想,凭什么,宁语迟轻松得来的,她要靠这样的方法来换? 她费尽心思,还是要被她压一头。 好在最后,台长封杀了宁语迟,她失去再干这行的机会,那些本该属于程薇的荣誉,才逐渐物归原主。 两年后的今天,她竟然又回来了。 她是不是,又会夺走她的东西。 不安,嫉妒,危机感齐齐涌来,程薇的心跳得很快。 她起身离开,走向台长办公室。 * “这是你的劳务合同,薪资待遇都在上面,你看过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直接签了。” 人事主管将合同推到她面前,十指交叠,笑眯眯地说。 宁语迟大致扫了一眼,合同内容清清白白,并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条款,她拔出签字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欢迎回来,语迟。”主管对她伸出手,“F台收视记录能不能刷新,就看你的表现了。” “您太抬举我了。”宁语迟搭上他的手,“一个好的节目是团队共同的努力,不能归功于个人。” 两人又寒暄几句,主管把一个手下喊来,让带宁语迟去办其他手续。 临别前,宁语迟却坐在椅子上没动。 “怎么了,还有事?” 宁语迟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会选中我。” 主管放下手,说:“其实你原本就是最理想的人选,但台长下令……你也知道。前几天,广告部那边说有个新的赞助商,出了不少资,称是你的粉丝,点名要你。” 宁语迟怔然。 主管说:“别想了,既然有这个机缘,那就是你应得的,快去吧。” “好。”她站起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多谢。” 她跟着人事部的手下走了一圈,办好手续,领了工作牌和电梯卡,录了指纹,忙完这些,两人才分别。 和《花样少年》制作团队一一打过招呼,上班的第一天,就开了一个漫长的会议。 忙完已是午休时间,她特意打电话给老贾,想请老贾到外面吃一口,被老贾拒绝了。 “正好饭卡没钱了,中午你帮我刷吧,一样。” 她回来的事基本人尽皆知,打饭时不少人过来跟她打招呼,不过地点不对,也没多说什么。 打好饭菜,她跟老贾捡了个角落坐下。 “从前总觉得食堂的饭不够好吃,想不到没得吃了,心里又会想。”宁语迟说。 老贾说:“珍惜你还想的日子吧,今后可要吃一辈子了。” 宁语迟开玩笑道:“那还真是痛并快乐着。” 两人稍微聊了会儿两年来的变动,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宁语迟才说:“主任,您跟广告部那边熟,知不知道这次的赞助是哪家公司?” 老贾放下筷子,说:“你不提我还忘了,那公司老总说了,是你忠实粉丝,就想见你一次。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第11章 你浓 像她们这种公众人物,有个什么企业家粉丝也正常,但是喜欢她到大力砸钱,宁语迟的心里还是稍微有点负担。 总觉得,欠了人家什么,又没法儿还。 她说:“您回头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吧,我想请对方吃个饭,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老贾笑呵呵的:“好说。” 《花样少年》一周一期,暂定周日晚八点半更新,年后开始录制,目前在定拟邀嘉宾。 综艺第一期尤为重要,邀请的嘉宾必须要有份量,能自带热度和话题,也是为了打出一个响亮的广告。 除此之外,还有演播厅的舞台布置,节目台本策划,后期制作宣传,等等,全都要忙。 团队里大部分人,都认识宁语迟,不论背地里他们对她评价如何,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入职以来工作还算轻松。 几日后,老贾给了宁语迟一个号码,宁语迟在休息时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起码听声音挺年轻。 她表明身份,和打电话的初衷,为了致以谢意,想请贵司老板吃饭。 -- 第24页 对方说会转达,然后再另约时间,态度客气礼貌,让宁语迟有了很大好感。 不出一个小时,对方拨回电话,说时间定在下周二晚。 餐厅地点也定了,是本市一家很有名的法式餐厅。宁语迟曾去过几次,普通人基本要提前一周预约,约上了也要等。 像这种刚定下来就约好时间的,可见这公司老板身份不浅。 到了约定那天,为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宁语迟稍微用心地打扮了一番。 下班后,她从广电大门出来,正是下班时间,进进出出人不少。 她刚要伸手拦车,台里一个有名气的男主持人叫住她,说:“看你总搭车回家,我送你吧,再一起吃个便饭。” 这个男主持未婚,主持的节目虽不算是大红,但收视还可以,他人长得清爽,网上女友粉还挺多。 宁语迟将头发理到而后,那张明艳的脸含了些许歉意:“晚上约了人,不好意思。” 男人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懊悔:“果然,约你还是要早一点。” 正说着,一辆迈巴赫稳稳停在路边。 司机绕过车头,打开后座的门,微微向宁语迟欠身:“宁小姐,请上车。” 电视台里有钱人不少,但这么一辆豪车过来接人,还是非常惹人注目的。 那些人都用八卦的目光看过来。 宁语迟倒是没什么,她自小漂亮,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工作后更要经常面对镜头,被人打量并不会不自在。 略一联想,就知道这应该是那位赞助商粉丝的安排。 她颔首,跟身旁的男主持人告别,然后坐进车里。 迈巴赫在一阵八卦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那些下班的人里面,程薇握着车钥匙,也目睹了这一切。 * 那家餐厅在海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物上,简直是要耸入云霄,从上面看,可以俯瞰海城所有繁华风光。 冬日白昼短,此时不过六点多,就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高架桥弯曲交错,街道车水马龙。 宁语迟到后报了名字,侍者立即引她到位置上,为她拉开座椅,又贴心帮她脱下外套,服务耐心细致。 “请问现在点餐吗?” “不,再等等。” “好的。” 侍者微笑离去,宁语迟抬眼,对这里稍作打量。 餐厅风格非常法式,浪漫且富含格调,靠墙那里还放了一排酒架,上面放了一瓶瓶珍藏红酒,在灯下泛着漂亮的色泽。 其实以前也同裴行舟来过,那都是很久的事了。 那时她点了三分熟的牛排,两面微熟,中间带血,裴行舟是传统的中国胃,吃不得带生的东西,她央他尝一块,他也尝了。 回家后裴行舟胃里不舒服,她自责了两天。 在一起时,每每回想都会手足无措,如今跳出那段感情回头再看,竟微妙地品出了一丝美好。 严格来说裴行舟没什么不好,除了不爱她这一点。 “先生,这边。” 侍者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扯回,终于能够得见这位传说中的赞助商,宁语迟心中十分期待。 她绽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回过头,准备起身握手。 待看清来人,她嘴角笑容顿时凝住。 他身材修长,黑色西装剪裁合体,周身气质矜贵淡漠,轮廓深邃分明。 餐厅光线投在他脸上,那张脸如同上帝的工艺品,周围的一切只配成为他的衬托。 四目相对,周遭环境迅速隐去,他的目光化为一柄利刃,刺在她的心尖。 赫然是裴行舟。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保持得体笑容。 “裴总。” “嗯。” 他抬手,侍者会意,殷切为他拉开椅子,将菜单放在餐桌上,欠身离开。 裴行舟在她对面坐下,拿起菜单,捧在手里低头翻阅。 他的举动优雅,眉目清冷,坐在那里自带气场,频频引人侧目。 宁语迟心潮翻涌,实在难以平静。 “香槟还是鸡尾酒?”他蓦然开口。 “鸡尾酒。” “洋葱汤?” “可以。” “主菜想吃什么。” “随便。” 裴行舟收敛眉目,合上菜单,叫来侍应生。 点的都是从前吃过的,在点到牛排时,裴行舟补了一句:“一份要三分熟。” “好的先生。” 侍应生带着菜单离开,也带走了两人的话题,相对沉默,谁也不曾开口。 他们之间,就连回忆,都是双方不愿触碰的禁忌。 从前菜到甜点,一道接一道,菜肴精致,味道极佳。 裴行舟全程一言不发,宁语迟也不想主动开口,餐桌上只有叉子与瓷器偶尔碰撞的声音。 恐怕任意拉来一个人,看到他们的状态,都不会认为他们是旧情人。 他们更像餐厅位置不够,被迫坐过来拼桌的陌生人。 仔细观察,会发现不止陌生。 总觉得两个人,暗地里在较着什么劲似的。 在这样的氛围中,倘若前来用餐的男女能够愉快交谈,那定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 可现在,一时竟也说不清,他们中究竟是谁,亲手扼杀了今日本该属于他们的浪漫。 -- 第25页 结了账,两人一前一后向电梯走。 电梯在一楼,升上来还要一段时间。 “住哪,我送你。” 问话时,裴行舟淡淡别过头。 宁语迟抬眸,电梯门光滑如镜,她看着电梯上他反射的身影,线条清冷,气质深沉。 她轻笑一声,羽毛一样落在他心尖上。 “不用,我打车。” “我送你。”他又重复一遍。 宁语迟报了个地址,说:“劳烦裴总绕路,辛苦了。” 电梯抵达,二人进去,右上角数字逐渐递减。 直到降到地下二层,来到停车场。 宁语迟跟在他身后,眼前是裴行舟的挺拔背影,就算低着头,余光不可避免地也会看到。 如同她的眼里,永远会有他这个人。 正向前走,右侧车位上的车突然向后倒,眼见车尾要撞到她。 裴行舟突然伸手一扯,将她拉近自己,伸手揽住她的腰。 宁语迟吓了一跳,紧紧攥住他的西装外套。 倒车的司机降下车窗,赶忙道歉:“刚拿驾照,不好意思啊。” 宁语迟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她站直身体,他的大掌隔着衣料,力道箍在她腰上,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我已经没事了。”她出声提醒。 他松手,去抓她手腕,拉着她向前,语气透着些理所当然:“小心些。” 她被迫跟着,心却有些恍然。 恍然回到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她总小女孩一样,一定要牵他的手。 她说:“裴行舟,没有你牵我,我会害怕的。” 所以,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拉得很紧。 没有被人用心爱过的女孩总是太天真,一旦有人对自己好上一点,就恨不得对那人顶礼膜拜,感激涕零。 后来,她从这份感情中冷静下来,发现永远是她自己主动把手递过去。 他从未想过去牵她。 时隔这么久,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可也已经晚了。 “不用。”宁语迟抽回手,“我一个人可以走。多谢。” 十六岁时喜欢却不能拥有的漂亮裙子,二十六岁轻易就能拥有,终究不是当初那件。 所有没能在最需要时得到的,都不叫得到。 * 她跟他取了车,他没用司机,车上只有他们两个。 裴行舟没去过她那边,她打开软件,给他开了个导航。 车行上主道,裴行舟大概看了眼路线,让她先把导航关了。 一片夜色中,他开口:“入职后还适应么?” “还好。” “那个综艺卖点不错,你刚复出,需要一个高人气的综艺恢复人气。”裴行舟淡淡点评。 终于说到见面正题。 宁语迟靠在座椅上,随口提了一句:“听说裴总,成了我的忠实粉丝。” 裴行舟面不改色:“不可以么。” “没。” 他没再接话,似乎不想提起这个。 宁语迟心里闷闷的,压着一口气。 他们已经没关系了,现在他却在送她回家,这算什么。 重逢到现在,他们每次见面,都以明里暗里的争执收场,这次却平静得有些诡异。 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祥和。 车又行了一段,裴行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淡淡开口:“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是讽刺吧,宁语迟弯唇,他总要提醒她的不堪,来让她明白,当初离开他是多么愚蠢。 她曼声答:“过得很好,每天跟不同的男人喝酒吃饭,除了快活还是快活。” 裴行舟已经查过她这两年的行迹,知道她在编,他也不戳穿。 他轻轻颔首:“那就好。” 宁语迟一拳打在棉花上,好脾气也被他磨没。 她亲手撕开这虚伪的平静,问:“你赞助综艺,点名要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裴行舟没答,方向盘打了个弯,拐入一个小区。 这不是她的家。 宁语迟向外看,发现自己并不认得。 她回头,看向裴行舟:“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车穿过一栋栋高楼,停在一栋楼下。 裴行舟将车熄火,车灯随之一灭,院内路灯照亮前路,车内视线昏暗。 宁语迟畏黑,放在腿上的手不禁握紧。 裴行舟从车上摸出一盒烟,修长手指抽出一根,随后将烟盒随手一扔,把烟放进嘴里,翻出打火机来,歪头点燃。 青烟盘旋在车内,袅袅升腾。 他抽了两口,把烟夹在指间,问她:“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唯有他指间猩红明灭。 宁语迟的心跳得很快,她微微蹙眉,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呵。” 薄削的唇边染上一丝嘲讽,裴行舟降下车窗,左手夹着烟,伸到外面去,轻轻掸了掸烟灰。 凉风灌进来,吹散不少烟。 “两年了,也该闹够了。” 他吐出一口烟,仍旧没什么表情:“走了两年,是不是该回来了,迟迟。” “……什么意思。”宁语迟表情停顿。 裴行舟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 -- 第26页 夹烟的手搁在方向盘上,裴行舟倾身过去,覆住她的唇。 他吻她,动作霸道又温柔,两人气息交织在一处,他轻轻揉她的耳。 不管分开多久,他总是轻易掌握她的命门,令她溃不成军。 分开时,她靠在座椅上,呼吸节奏有些乱。 裴行舟的拇指抚过她面颊,指尖温热粗粝,所过之处一片滚烫。 “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第12章 我浓 回到他身边。 宁语迟思绪一晃,小区路灯光影温柔,凭白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为什么。”她问。 裴行舟收回手,目视前方,侧颜线条硬朗,没什么表情地说:“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我不会计较。” 她一时怔然,问:“计较什么?” “你说呢?”裴行舟反问。 是说她离开后,“跟”别的男人的事情吗。 她想反驳,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裴行舟。” 她冷不防唤他,仍旧和从前一样,只是少了那时的温柔缱绻,情意绵绵。 “嗯。” “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真的。我年纪大了,那种没结果的感情,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她说得平淡,像在提及一件日常中最微小的事,嘴角弧度也浅浅的。 “你在拒绝我。”裴行舟下了结论。 “是。”她给出肯定回答。 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伸过去,覆在她的左手腕上。 裴行舟寒玉般的眸子攫住她的视线,两人在路灯那微弱的光线中对视。 他总是那样冷静,冷静得不沾一丝感情,她从没见过他疯狂的样子,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像神一样睥睨众生。 她是被他审视的凡人,静待他来宣判自己的死刑。 但,在面对这张脸的时候,她的心,仍然不可避免地颤了一下。 裴行舟缓缓逼近她,身子倾过来,压得越来越近。 她靠在座椅上,下意识向后仰,却退无可退。 他一手按住她的手腕,另只手撑在车门上,用手臂将她圈在方寸空间。 那张过分英俊的脸靠近,再靠近,眼睛始终盯着她未曾移开,动作缓慢,她猜不透他下一步动作,右手紧张得攥紧大衣外套。 他呼吸倾洒,热意扑在她脸上,这距离太近,连周遭空气都变得稀薄,车内静得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她屏住呼吸,却动也不敢动。 她承受不住这样深沉的视线,只得闭上双眼,因为太过用力,眼角都出了细微褶皱。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一步动作,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他在距她一厘米的地方停下,黑眸沉沉,正在审视着她。 “你干什么……” “你心里有我。”他语气笃定。 她偏头,避开他的眼,仿佛自语一般:“早就没有了。” 他没说话,右手轻轻捏住她的腕子,举起来,晃了两晃。 “既然没有,为什么会在我靠近你时,心跳加速?” 他竟然探她的脉。 宁语迟抽回手腕,自嘲般地笑了:“就算我心里有你,那又如何?” 裴行舟不理会她的情绪,只说:“不要再闹了。” “裴总觉得我在闹吗?” “不然?” “原来不顺裴总的意就是闹,你怕是不知道女人闹起来什么样吧。” 她笑着同他对视,那笑容凉薄,像墙根下被风雨摧残过后,折断在泥土中的玫瑰。 裴行舟抬起她的下巴,双眸沉沉:“那你来闹给我看。” 宁语迟被他这副轻描淡写的语气惹恼,伸手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猫挠似的力气,开玩笑一样。 她气不过,抓住下巴上的大手,低下头,去咬他厚厚的掌丘。 尖锐牙齿陷入手掌表皮,她并不留情,发了狠地报复他,想要他痛。 裴行舟眉头深锁,想要抽回手,发现根本抽不回来。 撑在门上的手捏住她两腮,指下用力,她两颊骨头发疼。 她不得不张嘴,放开他的手掌,裴行舟抽回手来,重重嘶了一声。 借着外面的路灯一看,掌丘那里咬出一圈带血的齿印,足可见她并未留情。 裴行舟清寒的目光落在她明艳的脸上:“你敢咬我?” “有什么不敢,我还敢做很多事情。” “是吗。” 宁语迟学作他的样子,捏住他的下巴,然后贴上去,吻住他的唇。 吻别人和被吻是不同的,她成了主导那个。 是侵占,是进攻,还是辗转不前,都由她心情决定,她是这片柔软领地的王。 他霸道的气息在她鼻尖缭绕,她在他的城池里,与他玩起了追逐游戏。 他呼吸逐渐加重,带着血痕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他反客为主,重新将她压在座椅上。 宁语迟忽然张口,狠狠咬住他的下唇。 铁锈味自舌尖漫开,她忽然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裴行舟蓦地推开她,他唇上沾血,色泽鲜艳浓烈,如她涂了口红的唇。 见他皱眉,宁语迟眼尾潋滟,笑得明媚动人。 “裴总你说,我敢吗?” 裴行舟舔掉嘴唇上的血,呵笑一声,再次覆上她的唇。 -- 第27页 他把尝到的味道,尽数渡到她嘴里。痛不能一起痛,痛果也要她一同品尝。 她皱眉,想要反抗,被钳住动弹不得,她成了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直到她力气耗尽,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凭他作为,他才放过了她。 裴行舟捏住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语气低哑,暗含警告:“不要试图挑战我,迟迟。” 她发丝微乱,娇·喘微微,清泉般的眼里掺了怨,水一样瞪着他。 “乖一点,我要你回来,你就得回来。” 他放开她,大掌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你以为你逃得过么?” 他想要,向来由不得她拒绝。 * 宁语迟近日到台里上班时,总会收到别人怪异的目光。 同刚回F台,别人看她的惊讶目光不一样,这次的眼神,总是多了那么一丝耐人寻味。 譬如午休,她跟老贾去食堂,总有一些处在角落里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她看过去,那些人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再有时,她去茶水间接水,一群人原本在窃窃私语,见她过来,立即停了,茶水间安静得仿佛从来没有过声音。 宁语迟自小寄人篱下,其他人再微小的情绪,她也能敏感捕捉。 何况有的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带着恶意,表面上装得再好,细节上也根本藏不住。 她察觉到了,也没多说。不管她们背后说什么,闲言碎语终究没法对她造成影响,她刚回F台,不想惹是生非。 周末时,方曼姿要去Dior的高定fitting,让宁语迟陪同。 方曼姿要去她住的地方接她,她说不用,她自己去就好。方曼姿坚持,宁语迟推脱不掉,只好交代:“我没在家里。” Fitting room里,方曼姿身边围了五六个ba,悉心为她试穿礼服。 两个蹲下为她调整裙摆,一个在腰间系带,一群人忙活她一个,她站在镜子前,只顾着跟宁语迟聊天。 “所以你们现在是怎样,复合了?” 宁语迟坐在一旁的白色藤椅上,捏了捏眉心:“我也不知道,不算吧。” “你不是都住他家了吗?”方曼姿实在控制不住八卦的心情,“他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哄了你好久你才答应?” 裴行舟是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出了名的冷,方曼姿实在想不到他谈起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没。” 宁语迟回忆着裴行舟那天晚上的情景。 是她先问:“我偏不应,裴总打算拿我怎么办?” 她以为他总会无可奈何,事实证明,他并没有把她的反抗放在眼里。 “那我只好换家电视台赞助。”他口吻淡淡的,“我也不是非赞F台不可。” 她久久哑然。 裴行舟带她来的小区,是他公司的楼盘之一,地段优越,价格昂贵,裴行舟自留了两个平层,墙与墙之间打通,楼上楼下也相连接,两层改为一层,大房子足有七八百平米。 这么大的房子,只用来藏她一个人。 她当晚住过来,他似乎还有其他事,把她送上楼就走了,夜都没过。 过了两天,突然拨了一个电话给她,说是人在加州,有事处理,过两天才回来,让她有事call这个号码。 她没什么事找他,有事也不会找,裴行舟去的这些天,她一个电话也没打过。 感情的事,没法事无巨细对旁人交代,说到底旁观者始终是旁观者,很多时候,是没法感同身受的。 宁语迟说:“就那样答应了,也没怎样。” 方曼姿颇为失望。 说话间,她的高定礼服已经穿好。礼服各处尺寸都是百分百按照她的身材定制,穿在她身上无比妥帖,光彩照人。 她在镜子前转了几圈,问宁语迟:“好看吗?” “非常漂亮。”宁语迟由衷称赞。 Dior经理站在她身边,为方曼姿讲解礼服的工艺,面料,如何剪裁缝制,做工如何精细。 方曼姿带来的摄影师蹲在一旁,举着相机拍个不停,留着回去供她发在社交平台上。 宁语迟喝了口咖啡,掏出手机来,查看工作群里的消息。 正看着,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个剪辑组同事的消息,她点进去,是一串合并转发的消息记录。 这一连串的转发消息,第一句就很劲爆了。 [宁语迟都被封杀了,她能回F台是因为傍着人了。] 见到这句,她眉毛一挑,心中忽然来了兴致。 [有实力的主持多得是,这两年没她,F台不照样好好的,还真以为是因为她有能力啊?] [她不一直这手段吗,两年前给人做三儿,让台长赶走了,现在傍上更厉害的,回来可能还是想出名呗。] [刚开始还装呢,天天打车。上回下班,那个迈巴赫看着没?最近已经不掩饰了,昨天直接变成幻影,妈的,有钱真好。] 再往后的内容没细看,宁语迟一目十行看完这一屏,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段截了个屏。 难怪最近上班,别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很奇怪,原来是有这样的风言风语在传。 像这种事业单位,大家平时上班闲着没事,最爱传这些有的没的八卦。 吃瓜谁不爱啊,宁语迟也爱,但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瓜可就甜不起来了。 -- 第28页 她返回到聊天界面,这条转发已经被撤回。 剪辑组的同事看她半天没回消息,以为她没看到,于是发了个嘻嘻哈哈的表情包,说自己发错了。 宁语迟想着,幸好刚才截了个屏。 她回了句没事,语气平静,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对面又回了个表情包,应该是放心了。 宁语迟记得,刚才转发过来的消息,那人头像是个穿樱花和服的手绘图,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具。 她想了想,打开F台的工作大群,把截图发了出去。 再然后,打了一个@,在自动弹出来的列表中,耐心寻找刚才那个头像。 指尖划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截图中的那个人。 这个周末,F台的工作大群里,所有人都看到了宁语迟的消息。 [主持人-宁语迟:@广告部-周筱娜,娜姐,真的假的,我傍着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第13章 你浓 宁语迟一句消息发出去,像是石子投入大海,群内一片死寂。 她并不意外,群里不少台里领导看着,其他人想说什么也不方便,只能干瞪眼,围观这场“周末大戏”。 截图中的传话人半天没出来,消息就在群里摆着,导致看到的人越来越多。 没一会儿,宁语迟工作组的群消息跳出来,群里有人@她,语气十分担心。 “语迟,你怎么发到大群去了,是不是发错了?” “你看看还能撤回吗,快撤回吧。” 方曼姿见她半天没说话,问:“迟迟,怎么了?” 宁语迟把截图给她看,说:“传八卦传我面前了。” “说你傍人?呵呵,傍人怎么,她倒是想,也不照镜子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本。” 方曼姿看罢,一个白眼翻上天,那种背后嚼人舌根的她见多了,真教人瞧不上。 宁语迟说没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 “有问题来找姐妹,搞不了你那个台长,踩死两个多嘴的蚂蚁还是不在话下。” 宁语迟被逗笑:“放心。” 群里同事的担心不是假装,两年前就一起共事过,她是什么人,他们心知肚明。 像这种数一数二的大电视台,里面分很多部,台前幕后管理层,会信这些八卦的那些,都是她很少打交道,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的。 她回复:“求证一下八卦的真实性。” 同事回:“那也别发群里呀!让领导看到对你影响多不好啊!” 都被人传是三儿了,还有比这影响更差的吗? 宁语迟回:“本来也不怎么样。” 果不其然,群里的领导看见了,立即联系到了宁语迟的领导头上。 领导只得联系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杨姐。” “语迟啊。”杨姐的语气有些疲惫,“群里的事我看见了,我知道,都是些无稽之谈,你别往心里去。广告部那边,我联系他们领导了,会给你道歉的。” “谢谢杨姐,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几句话的事,我知道你委屈了,否则也不会这么莽,下次别这样了,有什么事私下沟通,没什么不能解决。” “好,您休息吧。” “嗯。” 挂断电话,宁语迟抬头,目光清明。 杨姐还是偏袒她的,这个结果相对来说,已经算不错。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下午,她微信上多了个验证消息,正是广告部的周筱娜。 猜到她是来道歉的,宁语迟连通过都没,就在那放着,当看不见。 周一,宁语迟上班。她一踏进广电大楼,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视。 也能理解,周末在群里扔了那么一个炸弹,不管信没信那些八卦,还是不少人佩服宁语迟的勇。 顶着一干人或钦佩,或看戏的眼神,宁语迟没去自己办公室,她按下电梯,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是广告部所在,她踩着尖细高跟,踏在地砖上声声有力。 出了电梯,向前走一会就到了广告部。里面的人也刚来不久,有的还在脱外套,有的在饮水机旁冲速溶咖啡,这里不像其他部门勾心斗角那么严重,所以办公室氛围比照其他轻松不少。 她站在门口,抬起右手,在门上敲了敲。 “请问周筱娜,娜姐在吗?” 所有人抬起头,见门口站了个袅娜美人。浅咖色长款风衣,一头卷发柔软,红棕色的口红精致复古,她慵懒倚在门口,连敲门的动作都十分随意。 周筱娜是广告部的普通职工,经历过周末的事,这个名字在大家耳朵里是格外敏感。 就算不认识宁语迟,在这个时候能来找周筱娜,猜也猜出来了。 于是,这些人又把目光转向靠窗位置。办公桌前,一个短发女人坐在那里,神色有些慌张。 看来就是她了。 她没什么底气地站起来,走向门口。 她个子本就不高,比照穿了高跟鞋的宁语迟,更是直接矮了一头,首先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其次,传话被当事人抓住,这个事本身就够尴尬。宁语迟看起来并不准备善了,更让她心中忐忑。 她心虚地走到宁语迟面前,期期艾艾开口:“你……找我?” “话是你说的,我当然要找你。” -- 第29页 她四下看了一圈,说:“我们出来说吧。” 宁语迟长得美,那种美带有攻击性,像带刺玫瑰,看着不太好惹。 周筱娜心里打鼓,说:“不用,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那也行。”宁语迟双手环抱,自认笑容足够亲和,“娜姐,虽说咱俩都是台里的,但工作上不产生交集,你不熟我,我也不认得你。” “……嗯。” “你连熟都不熟我,就这么信誓旦旦地传我八卦。您先是诽谤我,又对我进行人格侮辱,我有没有傍人不知道,您这行为倒是挺恶毒的,娜姐您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跟菜市场的长舌妇一样?” 宁语迟语气和善,讲话时也是笑着的,似乎并未动怒。 可越是这样,说话的杀伤力就越大。 周筱娜脸上仿佛有火在烧,讲话底气都不足:“没,我也是……也是听人传的。” “听人传,等于你也没亲眼看到是吗?” 周筱娜低下头,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啊,语迟,我是不该乱说,但这事儿真不是从我这传的,以后我指定改,谁的闲话也不传了。” 宁语迟不说话,就这么臊着她。 沉默更让人拿不准她的态度,宁语迟跟她这种职工不同,是要上镜出名的。一旦她记了这仇,将来找机会给她小鞋穿,她除了受着还是受着。 周筱娜心里直打鼓,第一次体会到度秒如年的煎熬感。 半晌,宁语迟放下手臂。 “行了,我知道娜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谁还没个聊八卦的时候。” 得她松口,周筱娜的心脏才重新有了跳动的感觉。 “但是——”宁语迟笑容不减,“麻烦娜姐告诉我一下,这闲话您是从哪听来的?” …… 后期部门口,宁语迟敲门,笑意盈盈:“打扰一下,曹姐在吗?” “在。”电脑后边冒出一个脸圆圆的女人,戴了个眼镜。 见到来人,被称为曹姐的人脸色顿时一白。 宁语迟迎着众人的目光,款款走过去,手臂搭在办公桌旁的挡板上。 “曹姐,我听人说,传我八卦的是您啊?” “啊?什么八卦?”曹姐假装淡定,仿佛与此事无关的样子。 宁语迟微笑:“您看,我都找上您了,您跟谁传过,总比我清楚吧?” “……” 宁语迟不厌其烦,满电视台走,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找,也不跟人撕逼,就是态度和蔼地跟人聊天。 没多久,整个电视台的小道消息都传开了,宁语迟在揪那个传八卦的人。 没有什么逼问的必要,传人坏话被当事人抓包,还不够臊人的吗? 也没花费太久的时间,宁语迟终于问到了最先传话的那个人。 “是……是程薇老师。” 各个主持人之间习惯以x老师相称,这点跟娱乐圈一样,主持人也算半个身子在娱乐圈的人。 得知这个名字,宁语迟并不意外,其实她早就猜到是她。 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为了查清真相,而是为了让那些看戏的人知道,谁才是背后嚼舌根的人。 传了话,还想躲在背后享受清白,没那么容易。 台里不少人喜欢向程薇示好,程薇知道,这会儿宁语迟正在来找她的路上。 她心慌意乱,有如狂风过境,坐在办公桌前,手中稿子密密麻麻都是字,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想了又想,她拨电话给台长,语气有些急:“怎么办,宁语迟要来找我了,你快拦住她啊!” 台长顾不上怪程薇多事,心中暗骂一声可恨。这宁语迟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搞。 他挂断电话,找到宁语迟的手机,给她拨过去。 “宁语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接到这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宁语迟挑了挑眉。 的确,她是要去找程薇了,台长这通电话,无异于古代菜市场,斩首前的一句“刀下留人”。 她步伐调转,乘电梯上顶楼,去台长办公室。 F台是数一数二的大台,台长办公室更是气派豪华,宽敞明亮。 宁语迟被秘书带进来时,台长挥了挥手,让秘书出去,把门关严。 秘书照做。 上午的阳光能量充足,照得办公室里暖洋洋的,台长倚在转椅上,眼睛半阖着,一副为这电视台十分操劳的疲惫模样。 “坐。” 宁语迟没客气,坐下了。 台长睁眼,打量宁语迟,她坐在沙发上,身材窈窕好看,向上看,那张脸更是不得了。 他身子前倾,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说:“语迟,这件事到此为止。” “什么事?”她懒懒抬眼。 台长一拍桌子:“你别给我装傻!” 宁语迟点点头:“到此为止……理由呢?” 台长严肃道:“这件事分明是私下谣传,你既然没做过,身子不怕影子斜,在意这些干什么?” “你看看你!一上午什么都没干,从周末开始,把台里搅的是乌烟瘴气!工作群是用来工作的,是让你处理私人恩怨的吗?你这样做,把台里当成什么,当成你家?” 台长把桌子拍得砰砰响,震得笔筒都在颤。 宁语迟不为所动,眼皮都没眨一下。 “正因为没做过,就更不能被人泼脏水。” -- 第30页 她波澜不惊:“台长您这样说,那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尽职尽责,到处散布一些您乱搞婚外情的谣言。至于这婚外情对象……就程薇吧,您身正不怕影子斜,肯定不会介意吧?” 台长气得站起来:“宁语迟!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宁语迟仍然坐在原位,微微抬眸:“您别激动,您不是没做过么,这么在意做什么?当初您拿我挡箭,污蔑我是小三的时候,我可比您淡定多了。” “您劝我不在意,怎么轮到你自己头上,就拿开除我来威胁?您听听这话,可不可笑?” 第14章 我浓 今时不同往日,两年前的宁语迟就是一个小小的主持人,F台能捧她,当然也能封杀她。 如今铭显集团大力赞助,点了名要她;上次在日料店,裴子亦的警告清清楚楚,她是他的嫂子,是裴行舟的女人。 赵成业不得不忌惮。 台长之所以能坐上台长这个位置,自然是能屈能伸,会做人极了。 他缓缓坐下身子,换上和颜悦色的面孔,一脸慈祥道:“语迟啊,这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了,好吧?如今你也回来了,别的事情,就不要太计较了。” “过去的事情不计较?”宁语迟点点头,“那今天的事呢。” 台长说:“就让薇薇私下里,跟你道个歉如何?” 私下道歉。 说得轻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重拿轻放,真是包庇得彻底。 宁语迟的视线落在台长脸上,字字有力:“我要她,公开道歉。” 台长表情严肃下来,沉声道:“语迟,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 “过分吗?”宁语迟微微歪头,脸上笑容浅浅,“两年不见,台长恐怕忘了,我还有比这更过分的。” 台长表情微变。 两年前,他正因为迟迟没能得手,加上程薇吹了些枕边风,才公开指认宁语迟。 当时台里身边那些人迫于淫威,全都给台长作证,程薇又作为她的“正义朋友”,看不下去她的“行为”,状告台长夫人,台长夫人亲自逼着台长作出了断。 她被封杀封得顺理成章。 当时她还有最后一场节目,是直播的晚会。节目进行得好好的,宁语迟突然在直播时,揭发这件事。 然而导播反应很快,当场停掉了她的麦,然后进了一段广告。她在台上说的话,也被突然响起的bgm掩盖,直到她被人带下台去。 当时的她,已经离了裴行舟,封杀成了既定事实,她只有这个机会放手去搏。 也还是失败了。 领导把她叫下来,台长狠狠警告她,要她老实一点,否则今后的日子,她安宁都不可能。 最后虽说是他压制了她,可那时,她身上那股豁得出来的狠劲儿,着实让他捏了把冷汗。 她不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她是看着美艳,却触碰不得的罂粟花。 赵成业想了想,只要能息事宁人,把这件事揭过去,公开道歉也没什么。 他现在不想得罪宁语迟,加上本就是程薇生是非在先。 他说:“好吧,咱们各退一步,程薇给你道歉,你也别再追究了,怎么样?” 宁语迟想了想,说:“好。”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台长坐在椅子上,说:“语迟啊,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刚硬,有时学会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宁语迟顿步,勾唇:“该吃的苦自然要吃,强喂过来的苦,我只会加倍还回去。” * 程薇在主持人中地位高,她休息的地方,也比其他人要舒适一点。 眼下室内没其他人,程薇坐在椅子上,见她进来,还是吓了一跳。 她把稿子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泫然欲泣道:“语迟姐……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传成这样,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那么说的。” 她还没说什么呢,程薇认错倒快。 宁语迟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爱演的人,演得她猝不及防,仿佛她真的冤枉了她似的。 她耐心很好,问她:“那你是怎么传的,说说看。” 程薇:“我……我就是说,你命真好,被封杀了还能回来,听说是裴总赞助了你,要是换我被封杀,肯定……不会有裴总这样的人赞助个节目给我。” “程薇,你觉得,我会信吗?” 宁语迟双手环抱:“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必再演。” 程薇闻言,缓缓收起那副快哭了的表情。与往日那种纯洁无害的模样不同,这一刻,她的神情冷然,看向宁语迟的目光充满敌意。 宁语迟露出笑容:“对嘛,这才是你。” 程薇坐回到位置上,忽然冷笑了一声:“不错,我是传了又怎样,我哪点说错了吗?你能回来根本不是靠自己,如果不是你傍上裴总,你也配跟我竞争?” “你所谓的靠自己,是指像你一样,依靠肉.体关系上位吗?” “你凭什么和我比!”程薇近乎咆哮,“我只是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你呢!整天就知道假清高,现在还不是要傍别人?” “我没有和你比,你从来就不值得我去比。”宁语迟的语气云淡风轻,“我凭本事得到工作,而你只能依靠潜规则。你还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实在刺激到了程薇。 -- 第31页 这世上最伤自尊的,莫过于我把你视为仇敌,而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程薇握紧拳头,说:“我不会道歉的,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没人强迫你道歉,只是,你从前苦苦经营的单纯形象就没有了,别人只会记得,你程薇背后乱嚼舌根,害那么多人当众丢人,你说,现在有多少人恨你呢?” 宁语迟故意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就只有一个目的。 与其让这些八卦背后悄悄传,倒不如摆到明面上来。 你既然要传,那就问问你,对八卦是不是亲眼所见。 到最后,别人只会记到程薇头上,如果不是她,传话的那些人根本不会被找上门,也就不会丢这个人。 程薇当然明白,得罪一两个人事小,得罪那么多人,保不齐哪个将来会给她带来阻碍,影响她的工作。 还有她攒下来的“人缘”,全都毁于一旦。 她道歉,其实并不是对宁语迟道歉,也是稍微平息一下这些人的怒火。 可是一旦道歉,她要面临的,不止是丢脸…… 宁语迟掸了掸手,面容平和:“道是不道,全都在你。只是程薇,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被这样讽刺,程薇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 “宁语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会能闹多大就多大,谁也别想好。” 宁语迟走过去,亲昵地拍了拍程薇的肩:“就像现在,非但没把我赶走,反倒徒劳一场,你就不恨么?” 她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收回手,施施然离去。 程薇独自站在原地,气得肩膀一阵发抖,手中扶住了点什么,才勉强平心静气。 这话已经上升到了羞辱。宁语迟不仅没把她放在眼里,还要反过来教她,如果是她,她会怎样做。 她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她一定要把宁语迟,重逐出F台,今日丢掉的面子,她全都要从她的身上讨回来。 * 当天,程薇还是道了歉,在全台大群里,发了很长的一段内容。 “致歉:@主持人-宁语迟因我个人言论不当,散布了一些不好的谣传,对您的声誉造成了恶劣影响,今我已严重反思了自己的错误。在此,对因我一人之错,而被影响到的同事们,还有被打扰到的诸位领导真诚道歉,对不起,今后我会引以为戒,请各位同事领导认真监督,此类错误,以后绝不再犯,还请大家能够原谅。” 宁语迟看到了,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算作揭过这件事。 但是在那之后,程薇明显感觉到,自己走在台里,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变少了。 有时候迎面看到了,要么避开她的眼神,要么直接装没看到。 至于宁语迟能回来,是不是真的手段不正,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 宁语迟终于重新过上了平静日子。 她租的房子已经好一阵没去住了,她也没退租。 裴行舟请她去教裴今,给的酬劳丰厚,足够她负担房租还有余。 对她来说,裴行舟要她回来,兴许只是一时兴起。 缺少一个床伴,或者别的什么。 不过都不重要了。 总归不是爱她。 下班后,裴行舟的车又在广电门口接她下班,照常开到她近日来的住处,也就是上次裴行舟带她过来的小区。 他还在国外,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她也没问。 她对他的行踪并不关心,两人没那个关系,正如他也不会把行程主动告知。 晚上,她一个人做了饭,吃完后,又到浴缸里泡了个澡。 泡完澡,她擦干身体,认认真真涂好身体乳,完成夜间护肤。 房子一层设有家庭影院,巨大一个屏幕拿来投影。 宁语迟挑挑选选,选了一部经典影片,94年上映的《低俗小说》。她给自己倒了半杯干红,她睡前有喝红酒的习惯,微醺的状态刚好助眠。 看了一半,隐隐约约听到门响。宁语迟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将投影暂停,发现是真的有声音。 她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人,转念一想,小区安保级别跟它的房价一样高,坏人根本进不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放下酒杯,放下交叠的腿,起身去看。 开门一瞧,房子里黑漆漆的,门口模糊站了个人影。 她怕黑,伸手要去墙上摸开关,却有人先她一步,“啪”一声,灯光点亮房间每个角落。 灯亮得猝不及防,宁语迟抬手挡了一下。 她穿了一条雾霾蓝色丝绸睡裙,水一样的料子,看起来极有质感,勾勒她的曼妙身躯。 似是怕冷,肩上搭了一条毛绒披肩,长长的,裹住细白手臂,柔软头发垂在上面,显得她气质雍容。 她脚下穿了双毛绒拖鞋,露出嫩白脚趾,纤长分明,晶莹漂亮。 宁语迟就是这样,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美。 裴行舟没什么反应,问她:“怎么不开灯?” “费电。”回答简洁明了。 宁语迟打量他,他仍是一身西装,外面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身材挺拔,一双长腿比例优越。 饶是两人之间关系尴尬,客观上也要承认,这男的生了副好皮相,并且该死的迷人。 -- 第32页 两人站的位置有一段距离,沉默再次弥漫在二人之间,他与她,并没有什么好说。 宁语迟不好转身就走,她象征性地询问两句。 “刚下飞机?” “嗯。” “吃饭了吗?” “没。” “……” 她总不能给他做饭。 “那,记得吃饭。”宁语迟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我去看电影了。” 裴行舟没吭声。 随便了,宁语迟走回投影室,重新在沙发椅上坐下。 他们现在就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不管做什么,气氛总是尴尬的,倒不如两不相见,还能好一点。 她按下播放,披肩两端遮在腿上,一边享受柔软触感,一边欣赏电影。 没多久,她感觉到身旁的位置陡然一沉。 借着屏幕上反射的光,可以望见男人身穿西装,气质沉沉坐在身侧,瞬也不瞬看着投影画面。 “你……”她顿了顿,“不倒时差吗。” “过来看看。” “哦。” 她没多说,托起一旁的红酒,浅浅抿了一口。 看似淡定,其实缩在沙发椅上的脚趾,已经微微蜷了起来。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多说什么,宁语迟逐渐放下心,认真欣赏起了电影。 电影后半段,有一个略微擦边的剧情。 拳击手布奇回到家,与女朋友接吻,吻着吻着,开始向下,他的小女友抓着枕头,陶醉地问了他一句话。 “布奇,可以用你的嘴巴帮我爽爽吗?” 接下来的剧情证明,布奇是一个有求必应的好男友。 看到这里,宁语迟脸颊已经烧了起来。 如果是自己看,这本来没什么,偏偏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偷偷观察他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她勉强放心,不自在地抿了口酒。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股灼热视线。 裴行舟在黑暗中凝视她,问:“这酒味道如何。” 这问题奇奇怪怪的。宁语迟把酒杯递过去,说:“还不错,你尝尝。” 裴行舟接过酒杯,交到另一只手里,然后拉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扯到近前。 刚喝进嘴里的酒,蓦地被人夺走一半,光是这样还不够,那人霸道地将她嘴里的其他味道全都品尝了一遍。 黑暗中,宁语迟无所依附,只能倚在他身上。 他很快放开她,大掌顺着披肩下的修长线条一路向上,落在她的臀上,轻轻拍了拍。 “坐上来。”他说。 第15章 你浓 “还要看电影。”她拿掉他的手,委婉拒绝。 裴行舟问:“不喜欢这里?那换个地方。” “……我没说不喜欢。”她赶忙辩解。 “那就过来。”他在腿上拍了拍。 屏幕上光线明亮,他侧头看着她,他的脸一半浸在光影里,一半淹没在黑暗。 他的双腿敞开,坐在沙发椅上,也一副气势十足的模样。 宁语迟又喝了一口酒,压下慌乱的心跳,眼睛盯着屏幕,专心致志欣赏电影。 就当身旁没这个人。 影片剧情进入高·潮,拳击手布奇开车回家,到处翻找父亲留给他的金表,意外在家中发现杀手。 宁语迟瞧得紧张,不禁攥住腿上的披肩。 身侧男人蓦地将她抓了过来,把她圈在怀里。 “电影就那么好看?” 她那点可笑的力量,自然无法跟他抗衡。 宁语迟挣扎无果,泄气般地趴在他肩头,语气微恼:“我还没看完么。” 裴行舟的手隔着柔软的丝绸,探了下去。 他贴近她,呼吸呵到耳边,吹得她心头一颤。 四年来,他们无数次取悦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 没多久,她就败在他手底下,软得像水一样,瘫在他怀中。 裴行舟攻破丝绸下的最后一点防线,他把那雾霾蓝色掀起,全部堆在她腰间,然后将她身子背过去,扶住她缓缓坐下来,一点点感受她体内有多润。 “看你的电影。”他在她耳边下命令。 话虽这样说,他的所做的行为,却并不是真的让她看电影。 大掌死死按住她的身子,让她的紧致承受撞击。 又热又烫,裹得他快发疯,他有多疯狂,就将他的感受用力量全部还给她,邀她一同品尝。 她一点力量都没有了,任人摆弄,屏幕上的画面仿佛在颤,耳边的英文台词她一句也听不清。 后半段常有血腥画面发生,她看得一点也不投入,只是偶尔枪响的突然,她会不由自主瑟缩一下。 她的细微反应他都能感受得到,他揪过她的头发,让她的脊背紧贴自己,喘着粗气问:“我不在这几天,你想我没有?” “没有。”意识不清了,仍然不肯松口。 人都成了他的,她还在那嘴硬。 裴行舟不依不饶:“没有?你下边那张小嘴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更用力,她险些崩溃,他像是一头释放天性的狼,终于逮捕了猎物,非要吃得骨头不剩才行。 他问:“那这两年呢,晚上想过我吗?”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宁语迟气得头疼,真是狗男人,吃到嘴边还不满足,还想再吃更多。 -- 第33页 平时一句话不说,这种时刻,话反倒多了起来。 宁语迟故意回他:“男人多得是,应都应付不过来,根本没空想你。” 裴行舟掐住她的脖子,也发了狠:“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都从别的男人身上学了什么本事。” 他打定主意不放过她,非要逼她求饶。 电影放映结束,他好了一次,很快又来一次。 这下没了光,家庭影院黑漆漆的,她又紧张又怕。 他脱掉西装,扯开领带,绑住她的手,免得她胡乱挣扎。 然后把她摁在沙发椅上,仍然是从后面入她。 他又问了她几次,她还是不松口,裴行舟也不恼,打横将她抱起来,扔到卧室去。 他跪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审视她,语气不含感情,却暗藏危险。 “迟迟,我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 外面天光见亮,他终于有了放过她的意思。 她倒在床上,困得眼都睁不开,实在是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行舟伏在她身上,一点一点吻她光洁的背。 他从后面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压住她。 “还敢走吗。” 她累得不能回答,那张可恨的嘴,终于没法说出他不想听的字眼。 “记住,这就是离开我的下场。” 床上的人已经昏睡,他的呢喃低语,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 * 第二天睁眼,已是下午。 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最炽盛的时候,宁语迟下床拉开窗帘,被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床上只有她一个,昨夜拼命从她身上索取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她笑了笑,已经习以为常。 睡裙被脱在家庭影院里,她是被抱过来的。 她从衣柜里随便翻出一件长衫,套在身上遮蔽身体。 都这个时候了,赶去上班也毫无意义,她在微信上跟杨姐告了个假,说自己洗完澡感冒了,今天不舒服。 也不全是撒谎,昨夜刚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撞击,此刻那里有点肿,走路也不大方便。 她扶着楼梯走下楼,先到厨房去,用电饭煲熬了锅粥,又去冲了个澡。 等忙完,到厨房里煎了鸡蛋,又煎了一盘速冻水饺。 她端着早餐到餐桌,刚刚坐下,就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裴行舟难得穿了便装,白色上衣,灰色裤子,手揣在口袋里,看着一脸寡淡。男人气质成熟,又因他微抿的唇,添了几分禁欲的克制。 握着勺子的手顿时变紧。 他远远看着她,平静移开视线,什么都没有多说。 她搅动勺子,试图让粥冷一些,也让自己的心平静一点。 他进了昨晚看电影的房间,出来时,手臂上多了他的西装。 昨夜的画面不由得浮现在她脑海。 他什么时候脱的西装,怎么脱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想着想着,脸颊不禁发热,她低头喝了口粥。 “晚上有事?”裴行舟路过餐桌,停下来问她。 “没有。”她答。 裴行舟点头:“陪我去一个地方。” 宁语迟顿了顿:“好。” 他转身要走,视线下移到她胸口,食指在自己的胸前点了点,出言提醒:“记得遮住。” 宁语迟低头,发现那里有一块明显的红痕。 他没再多说,转身上了楼。 态度平淡,好像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 她扯了扯嘴角,心中并不感到意外。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床伴,跟他在那方面比较契合的那种。 再没别的。 晚上,宁语迟化了很美的妆,专程挑了一件黑红拼接的礼裙,与裴行舟的西装领带相称。 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养眼的。 助理郑才已经把车停在楼下,上车后,裴行舟吩咐:“以后都来这边。” 郑才说是。 车驶入夜色。 裴行舟的手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当他做这个动作,表示他心中有心事,她明白,也没多问。 尽管昨晚做了那种事,也不代表两人真就亲密无间。 破镜从来难圆,勉强圆了,裂痕也在。 他不会在做完的第二天早上搂她入睡,她也没法像从前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撒娇。 终究隔了一层。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一间酒店门口。宁语迟从车中出来,与裴行舟挽着手臂。 想必今夜,怕是又有酒局。 一路搭乘电梯,在侍者的招待下,上了十一层。 下了电梯,就听到宴会厅内的音乐声,还有人们交谈的声音。 宁语迟说:“好像很热闹。” 裴行舟嗯了一声:“《贵妃传》的庆功宴,里面人不少,替我挡着点。” “你投资了?” “嗯,也用了我们几个景点。” 看来是挣钱了。 裴行舟不喜欢这种庆功酒局,说直白点,他只会参加对他有益社交场合。 如果一场晚宴,只是用来吃吃喝喝,结交人脉,他并不稀罕这么做,他也没什么人脉要结识,向来都是别人想尽办法结识他。 宁语迟的猜想果然没错,进场后,一群人看到他,立刻围了上来。 -- 第34页 通过这些人恭维的话语,大致推出来,电视剧《贵妃传》推入海外市场,在海外也获得了很高的人气,赚了个盆满钵满。 影视公司的领导们看到他,也跟着过来握手,敬酒,感谢裴行舟当初愿意投资。 见到他身边的宁语迟,那领导咦了一声:“这位小姐好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裴行舟破天荒地接了一句:“她是F台的主持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领导长长地哦了一声,说:“我说呢!以后我们公司的作品,能上宁大主持的节目,也请咱们的主持人多多关照了。” 宁语迟笑着说好。 裴行舟转身,带她去别处跟人打招呼,问起她,也没说她是谁,只介绍她是主持人。 一群人不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F台的面子上,对她的态度也很热情。 差不多把场中的人都见了一遍,宁语迟终于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裴行舟端着酒杯,说:“这些人里面,有些你需要认识,将来你会跟他们打交道。” 跟陌生人交谈是一件很费心神的事,宁语迟昨晚本就累,穿高跟鞋走了这么一大圈,双腿也很不好受。 不过她并没有想到,裴行舟也会为她着想。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不禁在想,可能这六年来,裴行舟对她也不是全无感情。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升起一瞬,就立即被一道温柔的女声打破了。 ——“行舟哥!” 女人的直觉在这一刻再次觉醒,宁语迟心中一滞,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不妙。 她循声回头,但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一个穿着香槟金色礼服的女孩,拎着手包站在原地,姿态文雅,落落大方。 只一眼,这张脸立即和记忆中的某张照片重合。 那张照片上,女人和裴行舟看起来郎才女貌,中间长辈慈眉善目,看起来颇为登对,亲如一家。 是那个微博名字叫晚清的女孩。 宁语迟什么都明白了,她忽然有些想笑。 他会来这样无聊的酒会,并不单是因为投的项目赚钱了。 也是为了,来见这个“她”。 第16章 我浓 很奇怪,宁语迟并不觉得嫉妒发疯,也不觉得羡慕,或别的什么。 就是很平静,平静得不可思议。 可能连她自己都觉得,裴行舟身边就该站着这样的人,看着出身好,家世好,从小被爱和幸福包裹,所以身上充满自信和阳光。 而不是她这样的,从小幸福和安全感缺失,碰到个稍微对自己好的,就怕他离开自己,所以拼命付出。 可惜付出的那些感情,别人看都不看一眼。 宁语迟抬眼,看向裴行舟。 被长长桌布遮挡的桌下,宁语迟穿高跟鞋的足尖,沿着裴行舟的小腿向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力道,上下游移。 她眼中带笑,眼角那个浅浅弧度像道钩子,身子微微前倾,凑向裴行舟的腰间。 裴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似平静,宁语迟却能感觉得到,他西装裤里面的小腿,有多紧绷。 “想死?” 宁语迟并没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公众场合的他一向高冷克制,似乎体内的所有兽·欲,都被胸前的平整领带束缚着。 他并不会把她怎么样。 宁语迟笑得肆无忌惮,下巴朝徐晚清站的位置扬了扬,说:“人家喊你呢。行舟哥。” 最后三个字音咬得极轻,尤其最后那个字,尾调上扬,带着若有似无的引诱。 她是吃准了,他不会在外面对她做什么。 裴行舟在心中冷笑一声,他抬手,捧起伸到腰间的小脑袋,大掌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低头睨着这张脸。 “胆子不小。这也是跟别的男人学的?” 她的脚尖伸到上面,缓缓滑了下来,做这些动作时,还仰头看着他,红唇嫣然,眼中透着蓄意勾引。 “那……行舟哥喜欢么?” 她偏要揪着这三个字不放,也不知这三个字哪里让她觉得有趣。 裴行舟微微凑近她,大掌掐住她的脸,语气暗藏警告:“如果不想我在这里干你,就给我老实一点。” 宁语迟眼角一瞥,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提醒:“你的好妹妹来找你了。” 裴行舟闻言,手下一松,把她的脸推到一边。 徐晚清双手提着包的拎手,自然垂在身前,她个子要比宁语迟矮一些,看着很有温婉淑女的气质。 有点像……民国时留洋归来的千金小姐。 徐晚清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稍作打量,然后问:“行舟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裴行舟侧头,回望过去,语气惊讶:“晚清?” 得这一声称呼,徐晚清的眼底顿时染了笑意。 “这里太吵了,我刚才喊你,你都没听见。” “嗯。” 就没了下文。 徐晚清还在等裴行舟会说些什么,后者单手揣进口袋,另只手端着酒杯,站在那身材颀长,高贵且淡漠,并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她虽尴尬,看着看着,心还是漏了一拍。 她说:“想不到行舟哥真的会来,当初拟邀的时候,他们都说你肯定不会到场,行舟哥是今晚有空么?” -- 第35页 裴行舟说:“过来看看。” 徐晚清说:“这部剧的确不错,行舟哥眼光真好。制片人当时找了很多公司投资,大都以古装剧前景不好为由拒绝,还有一些介意主演都是新人,《贵妃传》能取得现在的成绩,行舟哥功不可没。” 她能出现在这里,说明这部剧,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裴行舟说:“随便投投。” 徐晚清并没有被裴行舟冷淡的态度打败,反而顺杆向上爬,继续聊了起来。 “我刚好负责这部剧的国内外宣发,宣传的时候,也没想到这部剧的反响会这么好……” 她竭力跟裴行舟交谈着,裴行舟三言两语回应,并不热情,也不至于让对话冷场。 宁语迟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这不是属于她的话题,她也不感兴趣。 倒是裴行舟站在这里,一丝不苟的样子,让她玩心大起。 桌下的腿再次动作起来,她一手支着下巴,眼睛看向远处,状似神游天外。 实际上,她的脚一直在他腿上游移,仗着腿长,不断触碰他的禁忌。 以她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裴行舟的下颌线越崩越紧,抿紧的嘴角也透着隐忍。 他越这样,宁语迟就越高兴。 徐晚清说:“行舟哥投的第一个项目就这么成功,我听人说,您之前也没打算投,后来突然改了主意,我有点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您改变呢?” “抱歉。”裴行舟放下手中的杯子,里面的酒水已经空了,他抓起一旁的宁语迟,硬生生把她从椅子上扯了起来。 “嗯?怎么了。”徐晚清的视线终于落到宁语迟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当她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 她很快恢复如常,看向裴行舟,不甚自然地笑了笑:“行舟哥,这是……嫂子吧?” 从她过来到现在,宁语迟一直在旁边坐着,她一句招呼都没打,反而跟裴行舟聊得热火朝天,故意忽视坐着的宁语迟。 这是什么意思,同为女人,她不会不懂。 要是放在从前,她还会争些什么,但是现在她不想了,也不在意。 裴行舟不介绍,她也不搭话,强行被裴行舟抓住手腕,钳子一样挣脱不开。 裴行舟对徐晚清道:“我有点事,失陪一下。” 徐晚清一句好字话音没落,裴行舟已经扯住宁语迟的手腕,离开了宴会厅。 她看着二人的背影,提包的手忽然捏得很紧。 上次生日会上,裴子亦说过的话再一次回响在她耳中。 他说,裴行舟和嫂子情比金坚,绝不是什么第三人能够插足得了的。 从前她不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刚才看到裴行舟身边的女人,她猛然觉得,也许裴子亦没有骗她。 她刚才问他,是什么原因让裴行舟改变了主意,决定投资这部剧,她并不是在没话找话。 上次生日会上见过裴行舟之后,她回到家里专程查了一下他的相关新闻。 除了一些商业上的新闻,八卦之类的倒是很少,唯有一条,很值得寻味。 《贵妃传》是暑假档的火爆电视剧,火了之后,才引到国外,在海外也引起了不错的反响。 剧红了之后,女主知名度也跟着提高,于是营销号的八卦就跟着出来了。 有人问,女主演员是不是有什么身份背景。 营销号说,是有大佬投资,专门捧她。 好信儿的网友照着片尾曲后长长的职员表一看,哪个公司跟影业毫无关联,就是哪个大佬了。 就这么,扒出来铭显集团的老总,也就是裴行舟,其实是《贵妃传》女主的背后金主。 不认识裴行舟的网友扒了扒,不认识他,还不认识那些旅游景点和度假酒店么,也就知道了他是谁。 等再看到他的照片时,一时间,网友竟然羡慕起了那个女演员。 徐晚清研究过,当时上热搜,有人砸钱,把这个热搜买的更高,估计是经纪公司想借此机会,蹭上一把。 后来又被人降了下来。 那时她以为,裴行舟是为了保护那个小演员,所以给降了下来,毕竟裴行舟行事还是很低调的。 裴子亦口中的嫂子,她也默认成她。 她今日来这个庆功宴,实话实说,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女主演。 方才跟裴行舟打招呼,她远远看了一眼,见侧颜有七八分相像,直接默认了,说那么半天话,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 直到方才那一眼,她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并且错得很离谱。 裴行舟投资这部剧,不是因为看上了女主。 而是因为,那部剧的女主模样,像方才裴行舟身边那个女人。 * 裴行舟扯着宁语迟,把她带到走廊尽头。 在那里,有一处安全通道。 他推开那道门,把人拉进来,随手将门关上。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墙角的安全出口标识牌上,散发着幽暗的绿光。 裴行舟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死死按在墙上。那张冰雕玉琢的面容,眼底燃着某种火。 “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不管她怎么挣扎,都压得她动弹不得。 宁语迟突然感到一丝后悔,身体的弦立即紧绷。 -- 第36页 “不要在这里!”她皱着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哀求,“会被人听到。” “你不是很愿意让人看到么?”裴行舟的醇厚嗓音压低,语气透着危险,“刚才人比这要多,你的胆子不是很大?” 他手下用力,她不禁闷哼一声,咬牙道:“你跟你的好妹妹聊得火热,我这不是,怕你忘了我么。” 他们二人紧密相贴,呼吸交织,昏暗空间让人心跳加速,也让宁语迟的身体开始发热。 裴行舟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深了深:“那今晚,我就让你永远记住我。” 第17章 你浓 宁语迟从小到大,都还算是个规矩的人。 因为不在父母身边,做什么事都没人纵容,所以她很听话,也很懂事,学习上非常努力,从不要人操心。 在她学生时代,逃课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那时的她绝对想不到,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跟一个男人在安全通道里这般放肆。 越是紧张就越是敏感,伸手碰一下,她的桃花源就如同沾了雨露。 裴行舟就喜欢她这副样子,与外人面前那副冷淡的模样不同,这时的他像换了个人,使不完的力量都往最柔软那处宣泄,她站都站不稳。 他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那双清寒的眸,将她此时的模样尽收眼底。 她的手攀在他的脖颈上,另只手狠狠抓着他的背,她被捣得支离破碎,感觉自己被人撕裂,意识模糊不清,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处,宁语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精壮。 两年前的他就是如此,都说男人过了三十岁,能力就会开始下降,怎么到他这里,一点都没有体现? 宁语迟费尽全力压抑自己,生怕自己发出声。他当然知道她的想法,他要连她这时的反应也绝对掌控。 他在她深处辗转,一下一下,非逼她出声。她哪里受得住,只好用力攀附他的脖颈,覆住他的唇。 她的喉咙里的声音被他吞没,消防通道内只剩下有韵律的碰撞声,偶尔外面传来脚步走动,他还会加大动作幅度,撞得她险些要昏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宁语迟感觉天旋地转,耗尽了全身力气。 裴行舟终于放过了她,从里怀中掏出手帕,擦拭刚被摧残过的花蕊。 她眼妆有些花,礼裙被压出褶皱来,双腿发软,站都快要站不稳。 反观裴行舟,结束以后,他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西装熨帖,一点褶皱都没有。 仍旧是那副淡漠,矜贵的模样。 他将手帕丢进垃圾桶,转过身,居高临下睨着她,声音毫无波澜。 “这回知道错了?” 宁语迟扶着墙,还没从潮涌中平复,胸口一阵起伏。 裴行舟抬手,擦掉她眼角不自觉涌出的泪,语气冷静,不沾感情。 “乖一点,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 几日后,《贵妃传》播出平台举办的年度盛典,在晚上七点准时展开。 这是一个年末颁奖典礼,会颁发一些该平台最受欢迎男演员,最受欢迎女演员,最具潜力的男女演员等等奖项。 视频网站财大气粗,邀请了不少当红流量和老戏骨前来一同参与颁奖。 前几天,裴行舟刚带她参加完《贵妃传》的庆功宴,因为那部剧的成功,当天不少业内大佬来参加,有的是为了跟导演认识,有的是来认识制片公司,也有的来接触演员。 影视行业就是这样,一部剧爆了,就会觉得该公司的下一部剧,也有可能成为爆款。 裴行舟那天带她熟悉了不少人,还是有所收获的。 就比方说当天,该剧播出平台的老板,见裴行舟一直带着她,很是看重的样子,立即邀请她,作为年度盛典的主持人。 并不是特别珍贵的机会,只是请的嘉宾大牌,收看直播的粉丝多,对即将复出的宁语迟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她需要露脸,让大众想起她。 视频网站只给了简单的台本,剩下的全都要靠宁语迟自己来发挥,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度。 盛典开始后,第一个环节,红毯。 一众明星星光熠熠,在不住闪烁的镁光灯下走上红毯,一步步走到签到板前,进行签名,拍摄,被主持人提问。 前来的流量明星不少,台下不少站姐扛着大炮在受邀媒体区,对台上的明星进行拍摄。 不可避免地,宁语迟也上了镜。 宁语迟的采访流利风趣,在明星回答得不够完善时,也会最大程度去补充他们的话,红毯氛围一直很好。 后半段上来了一位,营销号通稿总是艳压别人的女星,她今天穿了一条长裙,虽然是冬天,却大胆露出美背,锁骨纤细,整个人非常瘦。 见她出来,直播的弹幕不断在刷。 【歆姐好美!awsl!】 【怎么会有女人长得这么完美,好想用她的脸活一天!】 【太好看了吧,比剧里瘦多了,啊啊啊啊女神!】 【这是什么神仙身材,我是猪吗!不吃了真的不吃了55555】 媒体们还有站姐代拍们拍完照,宁语迟拿起话筒,邀请她来到自己身边。 “欢迎我们的容歆,可以看到歆歆今天是非常的漂亮。容歆出道以来,一直都在演古装剧,粉丝一直都很期待你的现代作品,打算在什么时候满足粉丝们的愿望呢?” -- 第37页 容歆接过宁语迟递来的话筒,说:“其实下部剧就是现代剧了。” 现场的粉丝们是一片呼声。 弹幕里也有不少粉丝在刷开心之类的字眼。 容歆继续道:“到时候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也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 她话未说完,不断拍照的媒体区,突然冲上来一个男人。 他一上来就直奔容歆,直直朝她扑了过去。 突生的变故,让下面被邀请来参加盛典的粉丝发出惊呼。 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脖子上挂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媒体工作牌,衣着邋遢,看起来像是一事无成,从而有些变态的猥琐宅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宁语迟来不及反应,当即把容歆拉到身后,女明星或多或少受过训练,面对突发事件也不能失态。 她紧紧拉住宁语迟的手臂,有些花容失色。 男人喊道:“容歆!我爱你容歆!嫁给我吧!” 宁语迟抬手制止男人,把话筒移开,大声道:“这位先生,这里是采访区,请您下去。” 男人充耳不闻,非要去捉容歆。 宁语迟怕得手都发颤,但越是这样,她越要冷静。 她一边护着容歆,用自己的声音大喊:“保安,保安!” 男人被她的行为激怒,扬手要去扯她的裙子。 眼看他的手要触到人,关键时刻保安上来,硬生生将男人拖走,台上才重新恢复平静。 与此同时,同步直播的视频平台,弹幕已经炸成一片。 【哪里来的变态,好吓人啊啊啊】 【我们歆姐没事吧,歆姐吓得连都白了QAQ】 【有没有看清变态正脸的,好想把他打一顿!】 【幸好主持人姐姐挡了一下,不然那变态不一定要干什么】 【那变态还要去扯主持人的裙子,真的是猥琐男!】 不止弹幕在骂,各大营销号立即截了这一段的GIF动图,搬运到微博上。 营销号发得快,网友也在微博同步搜索,关于#容歆变态粉丝#的词条立即窜上热搜前二十。 随着排名的逐步上升,这个词条很快窜上前五。 容歆长得美,路人粉多,加上变态男人光明正大攻击女人这件事,简直肆无忌惮,戳中网友怒点。 粉丝和路人都非常愤怒,关于事件的热门微博评论下,前几条热评都在激情辱骂那个变态男人。 【这种变态就应该化学阉割】 【卧槽,看动图都吓死了,不敢想容歆遭遇了什么】 【天哪,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平台安保怎么回事,不应该检查一下吗?万一伤了任何一个明星,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好想众筹打他,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这真的是心理有问题才会这样吧,正常人谁会这么干,报警把他抓起来吧】 再往下翻,也有一条评论说:【这个主持人好棒,谢谢主持小姐姐!真是人美心善QAQ】 在这条回复下面,多了五百多条回复。 【真的,同样是女孩子,她当时肯定也很怕吧,这个时候还能站出来保护别人,她真的很好】 【看直播时我就一直感叹!容歆已经够漂亮了,她站容歆身边一点也不输,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宁语迟啊!你们忘了吗,感觉好像两年没看着她了,她以前就很好看,我最爱看她的节目了】 【啊!我就说她眼熟,原来是宁语迟!】 网友逐渐反应过来,再接着,#宁语迟人美心善#这一词条,也挤入了热搜前五十,并且排名在一点点上升…… 当保安把那变态男人拖走,裴行舟的脸色才终于不那么难看了。 徐晚清坐在他身边,柔声安慰道:“没事的行舟哥,人已经被赶走了。” 裴行舟没应声,他掏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 “盛典上有个男人被保安带出去了。找人跟着,打断他的手。” 郑才没犹豫,回了声是。 裴行舟眼中寒意未消,补了一句:“你亲自盯着。” “明白。”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一旁的徐晚清听完,心下有了计较,面上却微笑着:“行舟哥对嫂子好关心哦,真令人羡慕。” 裴行舟的脸比冰还冷,说出的话更是不留情面。 “你很想遇到变态?” 徐晚清一噎,干笑一声:“不是,我是觉得,您对嫂子真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看了眼腕表,声音没什么感情:“那就早点为伯父找个女婿,别让伯父等急了。” 徐晚清胸中堵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三番两次被人拂了面子,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 她很想生气,可是侧过头,看到裴行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胸口的那些不快又全都散了。 面对这样的男人,英俊,聪明,权势,地位,样样都有,他有资格对任何一个女人摆出任何态度。 换言之,他没必要讨好任何一个人,他只需要站在那里,等着别人去讨好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徐晚清再骄傲,碰到裴行舟,也还是心甘情愿低头。 盛典仍在继续。 结束红毯部分,按照安排,请当红女歌手献唱一曲,宁语迟也终于下去松了口气。 -- 第38页 趁这短暂的时间,宁语迟看了眼手机,想着方才容歆那件事不小,赶紧上微博看看。 这一上不要紧,她发现自己的微博炸了! 沉寂两年的微博,猛然增长了五万粉丝,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她最新一条发自拍的微博评论,评论数直接从两千暴增到三万。 未关注人私信那里,更是一堆数字。 她不懂自己参加一个盛典,怎么就涨了这么多粉丝。点开微博评论,稍微翻了翻,紧蹙的眉头才逐渐放缓。 都是容歆的粉丝,和大部分网友路人。 【谢谢人美心善的迟迟呀,谢谢你照顾歆歆。】 【小姐姐你好漂亮!你超棒的!人漂亮性格又好,你是仙女下凡吗啊啊啊】 【天啊做梦都想长成你这样,您真的太漂亮了,说出话,神仙姐姐!】 【变态扯裙子那一下吓坏了吧,真的好吓人,小姐姐,今晚你是最棒的!】 【啊啊啊啊我们迟迟超级好,我就知道我没有粉错人!】 她来不及细看,赶紧去热搜上翻了翻,发现自己就待在热搜第一上。 #宁语迟人美心善#后面跟了个爆字,热搜第二是#容歆变态粉丝#,后面也是爆。 点进自己的相关词条,都是路人网友对自己的夸奖,还有不少内容,是对她从前主持过的节目的回忆。 关于词条的热门微博,除了营销号对她的夸奖外,还有前去拍摄流量明星的站姐们,发出来的关于她和其他明星的合照。 那些站姐除了拍摄自家爱豆,有时也会代拍别人家,拿图赚钱。 经过今晚的事,不少站姐也被她的行为圈粉,破例发了关于她的九宫格,每一张图,都是她和不同的明星同框。 从小到大学过的礼仪课,在这一刻有了极大的好处——不管她是不是不小心闯进框内,她的表情管理,还有仪态站姿,都非常赏心悦目。 加上她身材优越,那张脸更是美艳动人,发出来的图甚至不需要精修,就已经非常能打。 网友们本来就对她今晚的事,抱有很大好感,因为这些站姐的前线生图,不少人又变成了她的颜粉。 颜粉们纷纷关注了她的微博,留着日后舔屏。 看着看着,宁语迟还有些不好意思。 实话实说,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就这么搭了人家的便车,一不小心蹭上热搜第一,她觉得是自己占人家便宜。 看来待会儿盛典结束,她得亲自跟容歆说声抱歉了,容歆刚遭遇这件事,上热搜算是一种“弥补”,现在热度被她分走,难保心里会不舒服。 她是这样想着,却不知同样的热搜,在网线另一端,有人看到却不是这么想。 程薇坐在自己家里,见宁语迟待在热搜第一,气得砸碎了一只水杯。 凭什么,她翻红之前,就能有这么好的复出机会? 进入大众视线,又吸了这么多的路人粉,她参与的节目还没开拍呢,就先造了这么一波势。 等明年节目播出,必定很多人期待。 程薇嫉妒得快要发疯,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必须要想个什么办法阻止这一切。 她捏紧拳头,左思右想,大脑飞速乱转,突然想起上次,宁语迟在办公室里对她的警告。 “只是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会能闹多大就多大,谁也别想好。” 说这话时,宁语迟那副得意模样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起码在她看来是非常得意。 程薇脚步顿住,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啊宁语迟,你不是吸了很多粉么?恐怕你还不知道,在这个互联网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你想闹大,我就陪你闹大,这可是你教我的。 想到这儿,程薇露出一个得意笑容。 她拿起手机,在微信上找到一个做娱乐八卦营销号的媒体,斟酌着,在屏幕上发出消息。 “在吗?跟你爆个料……” 第18章 我浓 等盛典结束,已是一个小时之后。 《贵妃传》的主演团队果然荣获年度奖项,其他的热播作品,也都得到了他们的荣誉。 平台老总致辞完毕,刚好是台本上标注的预计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见宁语迟对时间的掌控能力。 明星们陆续退场,宁语迟回到了后台。 没想到容歆还没走,她身披一件外套,正在后面等着她。 宁语迟还记着不小心抢了人家“风头”的事,正想着该怎么开口,容歆却先一步对她伸出手。 “宁语迟老师,红毯上多谢有你帮忙,之前盛典太乱,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跟你道谢。” 私下里,艺人一般以x老师互称。 “没关系。”宁语迟搭上她伸过来的手,轻轻握了握,望着容歆那张漂亮的脸蛋,说,“粉丝太多,难保会有一些人有疯狂想法,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容歆把手机递过来,说:“我的微博已经关注您了,方便的话,再加个微信吧?” 宁语迟有些意外:“当然可以。” 两人交换了微信。 宁语迟说:“热搜的事,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希望您不会介意。” -- 第39页 容歆假装板起脸,问她:“宁老师,我看起来有那么小气?” 两人又闲叙几句,容歆的助理过来喊她,她不得不离开。 临行前,她拢着肩膀上的外套,说:“今后要是有什么地方能帮到宁老师的,尽管请开口。” 宁语迟微笑点头:“一定。” 两人辞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回到休息间卸妆,一边卸妆一边打开微博,搜索容歆的主页,果然显示她关注了自己。 宁语迟礼貌性回关。 然后放下手机,侧头看镜子,抬手摘掉耳环。 休息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宁语迟抬头,通过镜子反射,看到了裴行舟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的眉目细致凌厉,领带束住修长脖颈,冰冷且禁欲。 二人隔着镜子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宁语迟偏过头,将另一只耳环摘掉。 余光瞥见门又打开一些,身穿礼服的徐晚清走进来,目光先是落在裴行舟的背影上,其次才看向她。 这些细微的小细节,只有女生才会懂。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视线总是在他的身上,眼里只有他一个,再也容不下其他。 不过,比起她来,这个徐晚清总归是幸运的。 徐晚清走过来,说:“嫂子在卸妆吗,要不要我帮你?” 为了今晚的主持,她的头发做了造型,被细黑发卡固定住了。 “不用。”宁语迟避开她的手,微微转身,抬手止住了她,“多谢。” 裴行舟一言不发,徐晚清猜不透他的想法,大方收回手,笑了一下,说:“嫂子今晚真是太危险了,行舟哥在下面看了可担心呢。” 宁语迟记得徐晚清微博上那张合照,她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却还能在这里一口一个“嫂子”。 她弯唇,在灯下看,也说不好她的笑容是假是真。 她说:“嫂子就不用叫了,我可不是什么嫂子。我比徐小姐小两岁,这么叫,倒把我叫老了。” 徐晚清啊了一声,转头看向裴行舟的意思。 裴行舟闻言没什么表示,他单手揣进裤袋,平淡地说了句:“随她。” 徐晚清不明其意,只说:“既然这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叫你语迟吧。” “好的,徐小姐。” 很快卸掉一切,那张脸此时素颜朝天,白炽灯照在她脸上,清透漂亮,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走吧。”她说。 也不管另外两个人应没应,她拿好自己的东西,率先出了休息室。 司机已经在活动现场外等着了,见他们出来,立即过去开门,一手挡着车顶,防止坐进去的人碰头。 三个人,总有一个人要坐到前面。 气氛停滞一瞬,宁语迟也从徐晚清这个阶段经历过,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说他们中有一个人是多余的,那必然是她。 她迈开一条腿,正要上前,裴行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开后排车门,把人扯了进去。 谁前谁后,意思很明显。 徐晚清的表情有些僵硬,也只是一瞬,她今夜特地没让司机留下,就是为了让裴行舟送自己回去。 眼下目的达成,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结果。 车行驶,徐晚清报了徐家地址,又问:“行舟哥,你晚上回哪。” 路灯勉强照进一些光亮,落在裴行舟的脸上半明半暗,通过后视镜,刚好对上他那双清寒的眼,她的心里没由来地一颤。 宁语迟听出弦外之意,觉得好笑。说到底,她不过是想知道裴行舟今晚在哪过夜,她既然一口一个嫂子叫她,对他们的关系显然心知肚明,却还是天真地对他抱有别的希望。 她明白,这种心态有一个别名,叫不死心。 裴行舟说:“不用担心,司机知道。” 就这样堵死了她其他的话。 徐晚清说:“行舟哥周末有空吗,爸说想找你来家里吃饭呢。他还说好多年没跟你下棋了,惦记跟你切磋棋艺呢。” 裴行舟说:“有时间我一定拜访。” 徐晚清开心地笑了,她说:“行舟哥跟小时候比,真的变了很多。我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很照顾我,刘奶奶家养的杜宾犬可凶了,每次你都会牵着我走过去。” 裴行舟别过脸,看到一旁的宁语迟把手臂撑在大腿上,支着下巴欣赏窗外街景,腕骨纤瘦好看,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打扰到她。 他不喜欢她这么淡然的模样,就跟她在休息室里那句“我可不是你嫂子”一样,都令他心里不舒服。 徐晚清的话没人理,就这样掉在了地上。她讨了个没趣,闭嘴没再多说。 车很快行到徐家。 徐晚清下车,在外面跟裴行舟摆手:“谢谢行舟哥送我回来,记得来我家吃饭。” 裴行舟微微颔首。 徐晚清得到回应,面带微笑走进徐家大门。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车辆才再次发动。 宁语迟终于换了个姿势,她将手臂搭在窗边,五指张开撑住额头,起先只是轻笑,笑着笑着,最后笑出了声。 裴行舟把她的脸扳过来,拇指按压她柔软的下唇,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她牙齿有多坚硬。 她微长的眼挟着月光,像天上明月倒映水中,未消的笑意如同一滴墨,在水中一点点晕开。 -- 第40页 “笑什么?” 宁语迟想挣脱,可她那点力量哪抵得过男人,只能任他按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徐晚清不错,如果你娶她的话,她应该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周遭空气冷了下来,裴行舟寡淡的声音冷冷响起:“你希望我娶她?” “裴总想听什么答案呢?” “两个字,或者三个字。” 宁语迟同他对视,他的眼眸跟他这个人一样,不管看任何人的时候,都没有任何温度。 她曾以为,就算是再寒冷的冰川,肯用炽热的心去融化它,总有一天是会成功的。 现在才知道,这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说:“是我说希望,你就会立即娶她;还是我说不希望,你就一定不娶?我的想法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你听到又有什么意义?” “你在乎吗?” 宁语迟挑眉:“那你呢,你在乎吗。” 两个人说了同样的话,问的却并不是同一件事。 裴行舟放过她的下巴,目视前方,面如平湖:“她只是世交的女儿。” 宁语迟坐正身子,大方回答了他的问话。 “那我也回答你,我不在乎。” 她不是从前的迟迟,也不会再和从前一样,把整颗心毫无保留地扑在他身上。 不管他这一次为什么一定要她回来,她都不会了。 黑色宾利融入夜色,裴行舟的脸色,却比夜色还沉。 * 这一晚上,他们什么都没发生。 裴行舟去了别的房间,少了他折腾,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的宁语迟照常上班,上热搜的事情单位不少人知道,早上杨姐看到她,还特意对她说了句恭喜。 在娱乐圈边缘混,有热度总归是好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的微博热度仍在上涨,新粉沉迷她的美颜无法自拔,老粉对她感到非常骄傲,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她的粉丝已经涨了十多万。 不少人甚至已经翻到了她的第一条微博,看完之后在评论打卡。 当然大部分人,都在评论和私信里催她更博,发些自拍什么的。 对于容歆那件事,她并没有出来回应什么。 在她看来,不管说什么,都有讨好网友之嫌。网上的热度是意外,就算没有这些,她还是会这样做。 方曼姿倒是非常开心,在微信上发来语音,语气雀跃:“姐妹,你终于又要火啦!” 宁语迟反而冷静:“平常心,热度总有一天会过去,过两天就会忘了的。” “起码大家现在想起你了啊!还有啊,大家都催你发照片,你都半个月没更博了,该发了。” 思及微博那些评论,宁语迟转念一想,掏出手机来,从相册里选出一张前两天拍的照片。 她穿大衣,内搭是黑色修身针织衫,烟灰色包臀长裙,显她身材玲珑。手握一杯咖啡,卷发被风轻轻吹起,在这冬日街头回眸一笑,红唇嫣然,风情万种。 将照片发微博,配文只有四个字:分享图片。 刚刚点掉的评论数,一秒开始猛涨,粉丝们疯了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神仙姐姐发自拍了!!!】 【美女博主又发福利了!】 【第一个!!!神仙姐姐有奖励吗!!】 【沙发是我的吗!姐姐好漂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来早了不知道说什么,先舔了再说,啊啊啊啊】 再漂亮的美人,面对夸奖也是开心的,总刷这些评论永远看不完,宁语迟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 下班后,裴行舟的车照常接她,家里空无一人。 他们稳定住过来后,裴行舟专程请了一个阿姨,负责他们的日常生活。 锅里饭菜都是热的,显然阿姨是赶在她进门前一刻掐点离开。 一般薪资越高,雇佣的保姆素质越高,可以完全避免跟主人产生交流,比如宁语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阿姨的面。 宁语迟吃了一些,给裴行舟留了一些,吃完饭后没什么事,翻出上次没看完的《低俗小说》,跳到被裴行舟打断那里,继续看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那晚太难忘,或是离开他两年后终于开张,看电影时脑海中总是不自觉闪过那天的片段,看到最后,她竟然觉得面红耳赤。 平心而论,裴行舟在那方面的确跟她很契合,如果不讲感情,只做个炮友,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把《低俗小说》补完,她又打开电影《真爱至上》,才刚看了半小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起来一看,是方曼姿打过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方曼姿的声音焦急响起:“迟迟,你看微博没有?” “嗯?没,怎么了?” “你快看一眼热搜!我还在微博吃瓜呢,结果吃着吃着,吃到自己姐妹头上了。” 宁语迟直觉不妙,挂断电话立即去看。 时隔二十四小时,她再次登上热搜第一。只不过这一次的词条非常不堪:#宁语迟小三#。 她戳进去,只见热门微博那里,昨天还在微博上夸她的八卦营销号,今天就调转了风向。 @娱乐吃瓜第一线:爆个料,最近风头很火那个,曾经离开主持界又回来的,她之前突然消失,是因为想当他们电视台台长的小三,所以给封杀了。最近复出,因为又傍到了别人。 -- 第41页 热评第一的网友回复:卧槽?真的假的? @娱乐吃瓜第一线:真的,业内都知道,只不过她凉得太快,没什么人提。 再往下翻,底下的评论都是一片崩塌。 【不会吧,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想不开当小三啊?】 【我靠靠我昨天刚粉她,我的评论还在她热评上,我现在想死:)】 【你们营销号天天说这个说那个,就是造谣一张嘴,有证据吗?泼一个女生插足别人婚姻的脏水,这个帽子真的很重,没有证据请不要乱说。】 【小三?我跟死去的ex就是因为小三分的,小三都去死吧[微笑][微笑]】 骂营销号造谣那条评论,宁语迟点开回复的评论,点赞到最上面的回复,是一条豆瓣的链接。 标题:终于有营销号说了,宁语迟本来就是个三啊 主楼内容是这样写的:【我大学舍友有个读传媒的高中学姐,跟宁语迟一个大学的,因为宁语迟进了F台,学姐也是业内,所以对她的事有听说。 宁语迟是为了上位,所以就去勾引他们台长,她一毕业资源就那么好,学姐她们当时都挺纳闷的,因为主持人这个行业,说实话资历很重要,她毕业就挑大梁,其实很不现实……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命好吧,后来知道这个就不奇怪了。就是有点可惜,她真的长得蛮漂亮的。】 再往下翻,高赞回复这样说:【我初中同学的大学闺蜜的朋友也在F台实习过,那个朋友说经常在白天看到宁语迟进台长办公室,每次她去,台长都不让别人过去,大白天就这么饥渴吗哈哈哈】 【卧槽终于有人爆料了!昨天看到她在热搜上,我跟小姐妹私下吃瓜都在说,她是个小三啊!而且恕我直言,我觉得她长得就一股婊气,是那种在女生堆里不会有人喜欢,直男还感觉他很漂亮的……】 宁语迟看了两条就没再看了,倒不是因为生气,就是感觉好笑。 这些什么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可能曾经跟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些回帖的人,认都不认识她,就在互联网上言之凿凿,好像亲眼看到她如何去给台长做小三了一样。 那些说毕业就挑大梁不现实的人,更是可笑至极。 怎么不现实?自己能力差,做不到,难道还怪别人能力太强么? 她退出链接,从热搜回到自己微博,这下她的微博评论又暴涨几万。 评论的风向和白天简直就是两个画风。 【小三不要脸,去死吧!】 【难怪你当年突然消失,我只能对封杀你的人说一句干得漂亮】 【原本感觉你长得好看,现在看来,我只能说是我瞎了】 【恶心[呕吐][呕吐]】 【我早就想说了,这女的一看就是一副小三相,我看她第一眼就感觉不舒服】 【喜欢迟迟六年了,从第一次看她节目就很喜欢,两年前她不主持节目了,我也一直在等她,但是这一次真的太让人失望了,我竟然喜欢一个小三喜欢了六年?】 id眼熟,的确是老粉。 她的评论区基本成了脏话聚集地,辱骂她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不过也不是所有评论都这么难听,有些她眼熟的老粉也在评论区为她说话。 【连真相都没查清楚你们就下定论?亲眼看着了是怎么?粉了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底下的回复都在嘲笑她,还有其他一些相信她的评论,不过都被键盘侠的口水淹没了。 【你就知道她是什么样人了?她被封杀了你知道吗?】 【隔着网线,谁也别说认识谁,她在互联网上让你看到的,都是她想给你看到的人设ok?脑残粉就是脑残粉,蠢的要死,难怪会粉个这样的】 【确实是脑残粉,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她以前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当主持了?又不是结婚生孩子去了,粉丝怎么解释这件事?承认被封杀有那么难?哦,有】 被攻击的粉丝很生气,又发表了一条回复:【迟迟离开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你们愿意相信就信吧,总之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条回复一发,黑子们更是狂欢,放肆嘲笑她的“脑残言论”。 评论尚且如此,私信更是骂得她狗血淋头,一时间,就连宁语迟自己都有些信了,自己真的是那个十恶不赦之人,插足别人感情,破坏别人婚姻。 但是,没有就是没有。 她翻着翻着,看到未关注人私信里面,评论区被骂脑残粉的粉丝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迟迟,我相信你,我知道你绝不是这样的人。可能你不记得我了,三年前我给你发私信,我说自己考上了很好的大学,但家里不想供我读书,而是让我出去打工供养弟弟,我那天哭的很伤心,给你发私信只是想当树洞倾诉,可你不仅回复了我,还借给了我学费让我拿去读书。我知道你说借给我是为了让我坦然收下,你并不知道你给了我多大的力量,所以请不要在意那些不好的评论,你是一个很好,很值得我去喜欢的人。你像光一样,成为了我的太阳。】 看完这条私信,她心情怅然,胸腔里是满满的感动,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她记得这件事的,她当时把钱给这个女孩,并没有指望她还,她只希望,尽可能把一个女孩子从泥沼中拯救出来。 -- 第42页 但是从这个女孩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开始,她陆陆续续每个月还钱给她,不出半年,就把欠她的钱全部还上了。 女孩说,她给了她力量,其实女孩并不知道,她的这条私信,又给了宁语迟多大力量。 像登山时有了拐杖,潜水时有人递上一罐氧气。 再艰难的路,都因为这些力量,有了前行的底气。 所以,就算是为了相信她的粉丝,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方曼姿在微信上问她:“怎么办,要不我找人帮你撤热搜吧?” 不管是买热搜,还是花钱撤,价格都不便宜。 宁语迟在脑海中将事情过了一遍,说:“不用,就这样。” “我总不能看着你这样挨骂吧!这事儿肯定是程薇搞的鬼,你等我找人搞她。” “那太便宜她了。”宁语迟斟酌着回复,“这件事先不用回复,就让它在热搜上爆。” “那你?”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方曼姿性格骄纵直爽,宁语迟要更沉稳一些,她知道姐妹性格,想来应该是有其他应对办法。 她说:“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找我。姐妹我别的不行,花钱最行。” 为了不影响心情,宁语迟真就没再管,手机一扔,继续看自己的电影。 第二天上班也没耽误,一切就和往常一样,只是电视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又不同了。 的确,相不相信是一回事,想看那些事对宁语迟造成了多大影响,又是另一回事。 可看到她神色平淡,仿佛没事人儿一样,又有些失望。 现实就是这样,关心你的人始终占少数,大部分人,都在等着看你笑话。 偶尔还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像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先前耀武扬威的,那么神气,现在大家都在说,看她怎么办。” “就是,这回是营销号先说的,是不是打算告营销号了?” 先前宁语迟在电视台的高调行为,到底在有些人心中落了不满的。 在她们看来,她就是一个“后辈”,再占理,也不能用那种口气跟“前辈们”讲话。 “都闲着了,上班时间在这聊天?” 老贾一敲门,把那些小声闲聊的人们吓了一跳。 他是管理层干部,这些人看到了,也不敢反驳,全都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贾没再理他们,而是把宁语迟叫了出来。 “语迟,这件事我都知道了。我建议你啊,暂时就先别再看这些。那毕竟是网络世界的事,怎么会影响你的生活呢?你好好干,红起来,等你足够红了,该澄清的自然就会澄清。” 老贾说的是好话,的确是为她好的。 她心中感动,说:“谢谢主任。” 老贾拍了拍她的肩:“你受委屈了。” 电视台里能这样想的并不多,比如台长就是一个。 等电梯时,碰巧和台长撞在一处,周围没人,宁语迟想要走,又觉得这样太刻意。 她只好缓步走过去,站在一边。 等待数字上升的过程,空气有些凝滞,宁语迟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台长也是在这时开了口。 “语迟啊,要说这人呢,还是得听人劝。之前要你算了,偏不听。这凡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你看看,这又是何必呢?” 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再平静,语气中也掩藏不住那种,上位者喜欢教育人的自鸣得意,以及自以为是块老姜的自信。 “当初不听我的,看看现在,就是你的下场。” 宁语迟道把手揣进口袋,说:“外面这些传言,真假你我都清楚,小三不是我,是程薇。事情的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台长不信,不如走着瞧?” 她的语气太镇定了,就好像此时此刻,互联网上都在辱骂的不是她,而是别的人。 台长心中微变,面上却未显,那种油腻的得意感并未因此减少一分:“别傻了,语迟,你有什么证据?” 宁语迟抿唇轻笑,侧过头,一双盈盈美目顾盼生姿,里面有风情摇曳。 “那就……走着瞧?” 第19章 你浓 当天下班,宁语迟去了裴子亦的日料店。 店里不少人在排队,这里消费虽高,却并没有阻碍客人的热情,可见其美味。 宁语迟走到收银台,问:“你们老板在吗?” 收银以为她也是来要老板联系方式的,说:“顾客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沟通。” 宁语迟说:“我上次有东西落他那儿了,他让我过来取。” 收银见她不像说谎,让另一个同伴帮着照看一下,去里面把裴子亦找了出来。 裴子亦穿了条粉色的衬衫,比照之前的花衬衫素净不少,却更显风骚。 他手指夹了根烟,漫不经心向外走,嘴上念叨“什么玩意落了”,一抬眼,撞到假樱花树旁边的视线,他赶紧拐进洗手间。 再出来时,手里的烟已经没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眉飞色舞地问:“嫂子,你怎么来了!”向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吗?” 宁语迟嗯了一声,说:“我们去个方便的地方说话吧。” 裴子亦把她带到里边,在员工休息室之内,还有一个单独的小屋子,是他一个人的休息区。 -- 第43页 裴子亦跪坐在榻榻米上,说:“嫂子,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 “不,不用。我来是想找你要一样东西。”她推拒道。 “嫂子你说。” 宁语迟身子前倾,凑近裴子亦,低声告诉他。 “就这啊?还要嫂子你特意跑一趟,一句话的事儿。”裴子亦大手一挥,说,“嫂子你急吗,急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作势要起身。 “不用,等你下班后也来得及。”宁语迟微笑。 “那既然来得及。”裴子亦掏出手机,在翻通讯录,“我把哥喊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呗。” “……” 宁语迟扯谎道:“他最近好像很忙,应该没时间,就别打扰他了。” 裴子亦一脸“我懂”的表情,问:“嫂子,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别听我哥瞎说,他忙什么,整天睡在公司里,跟条丧家——呃,就是睡在公司里,哪也没去。” 他公司的休息间她也去过,条件还好,但那毕竟是临时休息的地方,舒适度跟家里当然比不了。 宁语迟微微担心了下,转念一想,莫名其妙的人是他,主动睡公司的也是他,她又没做错什么。 就这么把裴行舟抛到了脑后。 她说:“他没跟我说,我不清楚。”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裴子亦挽留几句,她坚持要走,裴子亦虽不舍,却也没多拦。 宁语迟回到家中,打开微博看了一眼,评论中的骂声并未停止,她是小三这件事还在持续发酵。 她并不着急,吃了晚饭,打开电脑完成了一些白天的工作,打开瑜伽垫,自己练了会儿瑜伽。 忙碌中到了晚上,宁语迟的电脑收到一封邮件。扫了眼右下角的发件人,正是裴子亦。 她点开,把裴子亦发过来的文件下载下来,使用播放器播放。 亏着裴子亦有钱,舍得装修店面,连监控都安装最好的。 视频画面分辨率清晰,甚至还有客人的声音,不过声音似乎被裴子亦稍微处理了一下。 画面上,程薇和台长两个人坐在店里,竟然挨到了一处。台长的手在程薇身上游移,程薇看起来有些娇羞,不正当的狗男女气息破屏而出。 正是那天,她跟方曼姿碰到他们,她泼台长一脸酒,裴子亦出来解围那次。 裴子亦处理视频也能理解,毕竟是客人隐私。除了声音,坐在周围位置的客人的脸,也都被贴心地做了模糊处理。 她把视频存好,然后用数据线把手机连到电脑上,将音频文件导出来。 然后,她打开软件,把这段音频和之前的监控视频剪辑成一个文件,使他们拼接到一起。 做完这些,宁语迟进入电脑版微博,登录自己的账号。 评论数还在一条条增加,对她的骂声也从未停止。 她没有理会,点开编辑框,手指在键盘上稀里哗啦敲落,这段沉积两年的冤屈,在大众视线的审视下,终于能够公之于众。 在事情整整发酵一天,热度达到巅峰,挨的骂已经不能再多的时候。 万众期待中,“小三事件”当事人宁语迟,终于在深夜发布了回应微博。 【@宁语迟:我不是小三,也从未插足过任何人的婚姻。 两年前,我身为F台一名主持人,我的上司——台长赵成业对我进行职场性骚扰,因为他是一台之长,为了我的工作,我只能委婉拒绝。 没想到他并未停止,我强硬拒绝几次,他一改之前的态度,多次在工作上对我进行刁难。 他与真正的“小三”在一起后,被他的夫人抓住。台长对我怀恨在心,与真正的“小三”合谋栽赃给我,我也因此被封杀。 很抱歉,在被封杀两年后,以这样不堪的方式重回大众视线。 我本不想在公众平台公开隐私,但更不愿接受这样的罪名。以下视频是此事的证据,证明我没有说谎。 再次抱歉因我个人私事打扰大家。】 微博下面跟了一支视频,先是一家店里,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举止暧昧的监控,再接着那段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录音清晰,正是电梯里,台长和宁语迟的最后一段对话。 ——“外面这些传言,真假你我都清楚,小三不是我,是程薇。事情的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台长不信,不如走着瞧?” ——“别傻了,语迟,你有什么证据?” 什么叫求锤得锤。 没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微博发布后,她开启了关注人转发提示,就看到转发那栏有一个红色的数字1。 @容歆:蒙受不白之冤的滋味并不好受,宁老师,这两年来委屈你了。[拥抱][拥抱] 方曼姿zZZ: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被骂小三在道德和名声上都是非常严重的侮辱,现在证据摆在眼前,骂过迟迟的人,是不是应该给她说声对不起呢? 还有其他一些互粉的同事,大号小号齐上阵,纷纷下场帮她转发。 一条微博发出去,如同油锅里溅进一滴水花。事情反转猝不及防,网友彻底炸开了! 宁语迟微博下的热评又是一变。 【卧槽?反转了?原来是被污蔑的吗???】 【我就说怎么突然消失,所以封杀是真的,小三另有其人啊!??!】 -- 第44页 【之前热搜上看到这件事,一直没表态,不评价这件事,单说职场性骚扰真的太恶心了,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想说找一份好工作很不容易的,想辞又不能辞,每天忍受傻逼领导的骚扰真的很崩溃。心疼你,以后会越来越红的,加油[鲜花]】 【看完视频了,小三的恶心样子我好想吐!这对狗男女去死吧!!!】 【所以,@娱乐吃瓜第一线傻逼营销号今晚能死个妈来助助兴吗?】 除了评论里这些,转发数更是一直在涨,网友们看了视频同样很愤怒,更多的是发出心疼的声音。 【高中真的好爱看她节目啊!周末休息老妈不让看电视,只有看迟迟的节目才同意,因为我妈也喜欢她,之前网友都在骂还不敢相信,也挺失望来着……看完这些真的好心疼,不敢想她当年是怎么过来的QAQ】 【果然,营销号说的话就不能信,心疼大美女,封杀两年,好不容易复出,又被网友网暴】 【以后看到这些八卦再也不会相信了!没有证据胡乱造谣!天,这狗男女真的太恶心了吧!】 事情发酵得快,很快地,营销号昨天还在发布她是小三的微博,今天立即截图了她的澄清,还带了她的证据视频,生怕给她引流似的,开始说她实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关注营销号的网友纷纷表示宁语迟确实有点惨,而一些围观全程,被当成枪使的正义网友,此时又反过来辱骂营销号。 【这时候跑来蹭热度,昨天说人家是小三的不是你?】 【真不要脸,营销号今晚你妈biss】 昨天发了相关内容的营销号,今天都没逃得过网友的骂声。 微博词条#宁语迟被封杀#一路上窜,似乎有人在背后砸钱把她送上热搜一样,不到半小时,她再次稳居热搜第一,后面接了个深红色的沸。 没能第一时间等到反转微博的,此时看到这个热搜,赶紧点了进去。 而本来对此时处于吃瓜状态的网友,看到关键词还以为是宁语迟又被封杀。 兴冲冲地点进去,发现事情反转,颠覆认知,观看完证据视频,又气冲冲地出来。 这就导致,原本只是跟风听说宁语迟是小三的人,以为等到了天理昭昭的封杀结局,没想到等到了平反昭雪的真相事实。 网友们大呼心疼,宁语迟本身就是个美女,刚吸来的路人粉们因为这件事,迅速在:“路人吃瓜→美女粉了→什么她是小三?→愤怒脱粉,口吐芬芳→真相大白,美女实惨→真的好心疼,美女为什么遭遇这些”等几种形态中快速转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肯在网络暴力后真诚道歉的网友始终是少数,网友们将歉意转化为愤怒,很快有人认出,监控视频中的女人不是别个,正是程薇。 于是,程薇的微博下面,很快成了网友们的炮火新阵地。 她的微博画风岁月静好,透着教科书般的白莲气息。 最新内容还是昨天发的,@程薇V:心情很好,也许美食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照例是一些精心拍摄的美食照片,还有她自己的做作自拍。 评论从一水儿的“啊啊啊vv好美”,已经攻陷成了“你长得真恶心”“是自己吃的吗?老男人是不是对面坐着呢?”“当小三当得挺稳啊,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真是天生当小三的料[拇指][拇指]”。 她评论下的骂声,比起昨晚的宁语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网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程薇呢。 当日程薇吃完日料,发布的那条微博,已经迅速被网友们扒了出来。大部分热评也从当初的粉丝舔屏,更新替换成了如下内容。 @程薇V:日料太正宗!跟去年在京都吃过的味道一样,感觉今天好幸福喔! 热评第一倒是没变:上次去两个人花了三千多,我们vv是不是涨工资了! 回复:【你们家vv涨没涨工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花钱】 【小三真不白当,嫖资不低啊[拇指]】 【姐妹们不行了,我一看到日料就想起视频的内容,太恶心了我先吐为敬[呕吐]】 还有人回复当初程薇故意玩梗的评论。她曾以骑共享单车上热搜,程薇用这个回复,其实是很讨巧的行为。 此时回看,她的回复不免有些油腻。 【骑共享单车?真是做作到家了,钱是你付的么?】 【当两年小三,会连车都没混到?少在这装。】 【实不相瞒,我现在怀疑你连当初骑单车的热搜都是买上去的】 还有人攻击起了她的节目,以及她的业务能力。 这个发展,唤醒了当初上程薇综艺节目的韩国明星的粉丝。 豆瓣上的明星粉丝,立即发帖吐槽。 【终于等到程薇翻车,我早就对这女的一生黑很久了!我哥难得来中国一次,两年前第一次上国内综艺,就是这女的念错了我哥的名字。这难道不是主持人的基本功吗?念错艺人名字,不说尊重不尊重,到底有没有在用心主持?】 【当初宁语迟下去之后,换程薇来挑大梁,我一直搞不懂怎么想的,F台是没人了么?现在看来,不是F台没人,是别人“上边儿”没人。】 先前真情实感的程薇粉丝这下纷纷脱粉,表示自己瞎了眼。程薇微博的掉粉速度,比宁语迟的涨粉速度快多了。 -- 第45页 当然,反转后最开心的不是宁语迟,而是上一条微博,顶着一片骂声仍然在坚持相信宁语迟的老粉们。 昨天发私信,说宁语迟给了她很多力量的小姑娘,今天也在评论里发布了很长的回复。 【看到迟迟终于澄清了自己的清白,我唰一下在屏幕前哭了出来,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粉错人!开心之余,又觉得非常难过。昨天的营销号连证据都没有,网友就跟亲眼看到了一样,对迟迟进行网络暴力。没错,迟迟是被封杀了——她是替人挡枪,凭白被封杀两年,复出还要被人用那么恶毒的字眼攻击。如今证据摆在面前,想问问上条微博那些骂过迟迟的人,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给迟迟道歉?】 那些其他维护宁语迟的老粉,此时也纷纷出现在了回复里,对那些攻击过宁语迟的人进行声讨。 事情正在全方位发酵,先前弹簧压得有多低,此时反弹得就有多狠。 她宁语迟受过的污蔑,遭受过的辱骂,因为网友被戏弄,偏信了营销号的谗言而骂错了人,此刻正在加倍地,以更严重的程度,尽数返还给了真正的坏人。 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吗,宁语迟不好定论,但她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做坏事的人,就算一时侥幸没有得到报应,今后只会被数倍讨回去。 比起沉冤得雪,宁语迟更高兴的是,她没有让支持她的人失望。 其实她没指望网友们能因为证据相信她。 她的证据,只是摆给愿意相信她的人。 裴子亦的电话打断她的思绪,宁语迟接听,只听电话那边,裴子亦邀功地道:“嫂子,我一直在等你发微博,看你发完第一时间给你买了24小时热搜,放心吧,绝对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 宁语迟想说不用,这件事自然发酵就好了,没必要浪费这个钱,让平台赚走。 可是听这口气,是买都买完了,她只得认真谢过。 “谢什么谢,这是我应该的嘛!” 宁语迟挂断电话,微信上也收到了方曼姿的消息。 曼zZZ:姐妹,我帮你买了一整天的热搜,等着吧,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没看到你的澄清微博,都睁大眼睛给我看好了! 宁语迟:…… 她赶忙打字:撤了吧,热搜很贵,而且已经有人帮我买了。 曼zZZ:??? 曼zZZ:也没两个钱。谁帮你买的,想跟本小姐比阔是怎么? 宁语迟回复:裴二买的。 曼zZZ:……跟二公子比,倒是绰绰有余,但他背后不是有他哥么,比不过,比不过。 宁语迟回:跟他没关系,我也没跟他说过这些事。 曼zZZ:为什么不说?早跟你说过,处理你们台长,根本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一句话的事,她当然知道。 她跟他四年,从未开口求过他什么,从来都是他主动给,她不会伸手要。 他们关系不对等,地位不对等,她不想让他觉得,她的喜欢是出于他的权势地位。 她就只是,单纯地喜欢裴行舟这个人而已。 六年白驹过隙,很多东西早就变了,她不再是当年的她。 或许她心中某个角落还会为他跳动,可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不会有结果。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整整几分钟,诸多心绪诉诸文字,到最后,就只化为五个字:我不想欠他。 既然早晚要走,那就走得干干净净。 在一起时各取所需,不管再分开会是何等情境,起码她对他,绝不亏欠。 * 裴子亦挂断电话,看桌旁内自斟自饮的裴行舟,说:“哥,都安排好了。” 裴行舟轻轻嗯了一声。 日料店已经下班,店内静谧,只留了中央一盏灯,孤独地散发着柔和的光。 裴子亦道:“我要早知道那个赵成业这么欺负嫂子,那天我非剥了他的皮,再把他做成三文鱼。” 裴行舟没说话,倒了一小盅酒。 都说清酒淡而无味,裴行舟一直嫌它喝起来不够劲,平时很少喝它。 此时才不过喝了两壶,竟然有了一丝细微的醉意。 也许让人醉的不是酒,是就酒喝下去的绪。心中生了什么绪,酒水浇上去,只会把这种绪越浇越旺。 裴行舟不想去分辨这些微末的细节,只是酒水难饮,他的心脏缓缓发疼。 说不好是身体本来在疼,亦或其实没有那么疼,而是酒精胆大妄为,私自放大了痛觉神经,令人产生发疼的错觉。 “回去了。”裴行舟放下酒盅,扶着桌案站起身。 “回哪啊哥?”裴子亦扶住他,嬉皮笑脸地问。 裴行舟淡淡看他一眼。 要是旁人还可能会怵,但这是他亲哥,最疼爱他的哥哥,他才不怵呢。 裴子亦一边扶着他,一边在旁边笑嘻嘻地提建议:“都这么晚了,就回嫂子那儿呗。刚经历这么个事,身边肯定需要你呢。” 裴行舟收回手臂,拒绝了他的搀扶,没什么表情道:“她不需要。” 裴子亦跟着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行行,就算嫂子不需要,可你想想,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里,晚上就她一个人,万一想去个洗手间,对吧,她再怕黑,真吓着了……” 裴行舟转头,静静凝视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 第46页 “——吓着了,她自己也会开灯。嫂子不是残疾人,自己肯定能行。” 裴子亦在心底默默给自己封了个见风使舵一把好手。 离了裴子亦的日料店,车行驶在夜色中,助理郑才开着车,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看裴行舟。 “裴总,回公司么?” “嗯。” 车内空间安静,他在一片安宁中,感受酒精在体内游走。 末了。 “明天给张部长打个电话。” “是。” “赵成业德行有亏,继续留着不合适。”裴行舟捏了捏眉心,似乎颇为人考虑的样子,语气却是淡淡的,“做这么多年台长,换别的职位肯定不习惯,就调到盖县去吧。” 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台,调到说出去都没人知道的地方台,赵成业明天接到这个消息,绝对接受不了。 杀人诛心,对一向贪权的赵成业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蛇打七寸,这一向是裴行舟的风格。 郑才微微点头:“明白。” 裴行舟倚在座椅上,头微微昂着,看似沉睡。 车一路开到公司楼下,停下时,郑才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见他似睡着,不禁出声提醒。 “裴总,到了。” 他闻言睁眼,正是铭显集团楼下,摩天大楼耸入云霄,漆黑的玻璃窗反射城市夜晚的流光溢彩,灯火辉煌。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久到郑才以为他根本没听见,正欲再提醒时,他突然开了口。 “回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郑才跟随他多年,大概能感觉到他今夜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稍一琢磨,裴总先前回哪儿,还有哪里能让他回,一想就通了。 郑才本不该多嘴,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去了:“您怎么回了?” 裴行舟没有怪他多嘴。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嗓音低沉,自语一般,说了一个郑才没太听懂的答案。 “嗯,一个人睡,是会怕黑。” 第20章 我浓 宁语迟刚睡下没多久,被子柔软,紧密包裹身体,舒服又充满安全感。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被子被人掀开一角,再接着,床的另一边有些下沉。 舒适被人打破,她动了动,翻到了另一侧,面朝窗帘那边。 窗帘遮住月光,室内黑得没有一点光线,她的头发铺在枕头上,好闻的洗发水味道淡淡缭绕,混着她身上的香。 裴行舟的长臂揽住她的细腰,手下用力,直直把她揽进怀里。 她背对着他,贴着他温暖的胸膛,他的下巴轻轻担在她头上。 她在他怀里,以最亲密的姿势。 陌生气息环绕着她,腰上力道紧,勒得她有些难受。 她在睡梦中轻轻蹙眉,试图拿开他的手。 他顺了她的力,被她抓开,却在她即将放手的时候,反握住她的手腕。 他从后面吻她的发,她的后颈,灼热的唇贴上她的耳,动作轻柔细致,像在品尝什么美味。 一路向下,脊背平滑,线条优美漂亮,是他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并不急,耐心极好,长夜漫漫,他有太多时间拥有她,她总会是他的。 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与她十指交握,压在她身体两侧,他伏在她身上,轻柔吻遍他能吻到的所有地方。 宁语迟在睡梦中被他亲醒,她睡得熟,身体都是热的,意识还未完全清明。 “裴行舟……”微微睁开眼,什么都看不清,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大概轮廓,她知道是他。“别闹了,睡觉好不好。” 他不答,埋在她胸前,极尽所能地取悦她的身体,直到彼此呼吸都重了些许,他缓缓品尝她,然后,再次与她十指交握。 不同于往日一味夺取的霸道,这次的力道添了不少柔情在里面。她像一首优美的曲,他为了应和这支曲,在她身上作了一首缱绻的诗。 诗句的高低韵律,都正好合曲谱的节拍,没人比他们更合适。 并未完全睡醒的她,声音比白日里更软了些,一声声唤他,添了几分娇。 她太美好,美好得他快要疯掉,他一向冷静自持,却一次次在她身上失控,温柔厮磨持续到最后,情绪上来,终于控制不住力道,要得有些猛了。 一曲终了,这场演奏在最美妙的时候戛然而止,两个人都有些回味无穷。 他发了汗,她也是,他在黑暗中重新抱住她,哑着嗓子开口。 “迟迟。” “……嗯。”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下文,她筋疲力尽,没力气再等。 缚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裴行舟埋在他的发间,深深嗅着她的发香。 “回来了,就别走了。” “……嗯……” 性余韵在他体内游走,他的喉结动了动,抓住她的手,从后面扣住她的指间。 “过去的事不再提,你同意,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怀里的人没再应声,裴行舟给她时间思考,可是等了半天,她都没开口。 裴行舟摇晃她的手,沉声问:“好不好?” 她仍然没说话,他又问了一次:“好不好?” 宁语迟被他摇醒,实在没力气听他说什么,慵懒应了声“好”。 -- 第47页 他松开力道,吻了下她的发,拥着她共同入眠。 第二天早上起得晚了点,她连早饭都没吃,急急忙忙要去电视台。 裴行舟拉住她,说:“等我。” “嗯?”宁语迟在门边穿鞋,“怎么了?” “我送你。” 宁语迟停了下,说:“不用,别耽误你时间。” 裴行舟说不耽误,然后把她召了过来。 “帮我。”他说。 他把领带交给她,宁语迟不好拒绝,接过来,绕过他的颈,手指缠来绕去,快速打了个领结。 她将领结推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就要去穿大衣,裴行舟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墙上,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走吧。” 他放开她,牵着她的手同她下楼。 他眉目坚毅,仍旧是气宇轩昂的样子,站在一边气质深沉,宁语迟偷偷打量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去往F台这一路,裴行舟让司机尽可能开到最快,他在车上打开平板电脑,处理邮箱里的邮件。 他认真工作时,眉头总是蹙着,像有什么化不开的结。从前的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抚上去,然后说:“裴行舟,你能不能别老皱眉啊,年纪轻轻跟老爷爷一样。” 裴行舟就会停下来,问她:“有那么老?” “当然。”她点头,然后凑上去,吻一下他的额头,说,“不过没关系,被公主吻过,就不会老了。” 年轻时少女总是活泼的,面对喜欢的人,总是说不完的话。 宁语迟能理解那时的心态,可是回想起来,竟萌生出一种尴尬感。 他每天那么忙,她还要在这种时候缠着他,打断他的思绪,他肯定很烦吧,只是常年来的绅士习惯,让他学会隐忍。 他应该会喜欢懂事一点的女人,起码能在工作上帮他分忧。 “看什么?”他蓦然开口,让她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转头,说了句“没什么”。 一路开到F台,下车时,裴行舟终于从平板中抬头,叫住了她。 “迟迟。” “嗯?” “下班我会来接你。” 宁语迟说不用:“你公司忙,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跑一趟。” 裴行舟目光灼灼,盯着她,重复了一遍:“我接你。” 知道不好反驳,她只得点头:“那我先走了,下班见。” 她匆忙打了卡,赶在迟到的边缘进入广电中心,大楼里人来人往,在看到她时,目光都有些变。 互联网的消息传播之广,足以让这些人知道短短一日发生了什么。 不管宁语迟走到哪里,都会迎来一片安静。 她没管这些人的反应。 办公室的同事跟她打了招呼,每个人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上午时光还算过得愉快,大群里通知,各部门领导全都要上去开会,看语气似乎很郑重。 会议持续一上午,临近午时才散。 回去后,各领导将会议内容下达,主旨只有一个:因工作原因,台长被调到其他地方,一切事宜由两位副台长暂代,直到新的台长上任。 一石激起千层浪,官方说是工作原因,其实真正因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新台长上任,恐怕未来又有一段时间明争暗斗,权力更迭,不过那都是管理层的事了,起码波及不到宁语迟一个主持人身上。 下午的时候,杨姐给他们也开了会,同样是职位变动,程薇将由周末黄金节目,转为午夜访谈节目的主持人。 F台后半夜有一档无聊的催泪鸡汤节目,平时也没什么人关注,就是节目组帮忙寻人。 寻找年轻时喜欢过的人,曾经失联的笔友,过去的战友,等等。 节目时间大概是凌晨两点到凌晨四点,一个基本上很少有人看电视的时间,不过偶尔也有一些收视率。 杨姐说完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程薇身上,这则变动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在职场上,把人逼到辞职,并不是什么高级手段。 古往今来,上位者厌恶一个人时,反而会将他捧高,然后给他坐冷板凳。 对主持人来说,是没什么高可以再捧了。不辞退,还让她在台里工作,然后给她主持没人看的节目,基本上等同于淡出大众视线,断了她的未来。 程薇接到这个消息,脸色登时一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握笔的手捏得很紧,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她转头,忽视掉其他人的目光,而是把视线放在杨姐身边的,宁语迟的位置上。 目光嫉恨,怨毒,她终于不再人前掩藏她原本的嘴脸。 可是宁语迟像没感觉到似的,继续在本子上写会议要点,她永远是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程薇就算再不甘心,可是也知道,她也就到这儿了。 全网辱骂,人人喊打,过街老鼠。 单位同事虽然没说什么,对她也没什么太明显的攻击。但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所变化。 轻蔑,嘲弄,还有一丝鄙夷。 就算一时负气辞职,可以她的情况,不管跳槽到哪,别人都会因为形象问题不会要她。 她就只能,继续待在F台,做午夜访谈的主持人。 -- 第48页 起码,还有工资。 她的自负骄傲,她的嫉妒不甘,都只能在无人问津的节目中,在后半生日复一日的尴尬境地里,一点点消磨。 真的就是,到这儿了。 * 一年一度的跨年晚会,让F台最近忙得很难见人。除了早上裴行舟送她上班,基本很难见到她。 就连夜间运动都好久没做。 她忙,裴行舟也忙,越是到这个时候事情越多,年底对任何企业单位都是一个需要忙碌的阶段,学生也一样。 终于忙完这阵,宁语迟难得迎来假期,裴行舟也少见地有了空闲。 要说闲,就裴子亦最闲,店里生意蒸蒸日上,名气越来越大,有人把他们店发到视频平台,还给带火了,每天排队的客人更是数不胜数。 裴子亦乐得当甩手掌柜,不知从哪淘弄了滑雪票,给了裴行舟两张。 “难得休假,好好带嫂子玩一玩,放松一下。” 裴行舟看着桌上的票,不语。 裴子亦道:“前段时间,你不是跟嫂子闹矛盾了嘛,哥,要说这女人,还是得哄,光哄还不行,你的目的是把她哄开心。” 所谓的前段时间,就是上次他们争吵,他几天都住在公司里。 之后的事,他没跟裴子亦说,也没什么必要将感情进度说给其他人,他是男人,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女高中生。 裴子亦又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也得出去玩一玩,散散心,给这段感情里增添一些美好的回忆,对吧。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就多找几个人,我叫上朋友,你也叫上朋友,让嫂子也叫上朋友,大家一起去,反正票有得是。” 裴行舟把票推了回去,说:“交给你。” 裴子亦笑眯眯地把票收回去,说:“哥,你就放心吧,保证没问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掏出手机给宁语迟打电话,谎话张口就来,眼都不眨。 “嫂子,我这有几张滑雪的票,对,朋友给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跟你朋友一起去吧。听哥说你休假呢,出来放松放松,正好也别浪费。你找几个朋友都行,把你们台所有同事都叫上也够,保洁带上都没事。” 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向裴行舟晃了晃手机,得意挑眉:“搞定。” 裴行舟摇头,收回目光:“贫嘴。” 宁语迟叫上方曼姿,隔天之后,裴子亦开车来接。 楼下车停一辆,一款浅蓝色的阿斯顿·马丁,颜色风骚外放,非常符合裴子亦的调性。 见她们两个下来,裴子亦降下车窗,甚为夸张地吹了个口哨,说:“两位美女,愿意上车跟哥哥兜风吗?” 宁语迟被逗笑,说:“大冬天兜风,你也不怕冷。” 两人上了车,小区外还停着两辆,见裴子亦的车出来,其他人立即启动汽车,也跟了上来。 方曼姿说:“这么多人啊?都是你朋友?” 裴子亦放着音乐,说:“应该是,反正给了朋友几张,让他们随便叫,大家一起玩,热闹些么。” 他认识的都是跟他一样,游手好闲只会花钱的富二代,或许不认识,但提及自家公司,就也会知道了。 滑雪场在海城之郊,离市区较远,路程近一个多小时。 裴子亦讲话不着调,满嘴跑骆驼,方曼姿对合得来的人也能很快混熟,这才一路,两个人就斗嘴不断,你来我往,像听对口相声一样。 等开到目的地,裴子亦把车停到停车场,其余的车也都停好,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男男女女,人确实不少。 让宁语迟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了裴行舟。 四周白雪皑皑,路旁枯树只剩秃枝,他们在薄暮暖阳中对视,寒风卷着碎雪而过,宁语迟的心因这猝不及防的相遇,轻轻颤了一下。 他大步朝她走过来,将她的围巾拢紧,说:“子亦喊我来的,如果你想跟朋友住在一起,也没关系。” 方曼姿见状,当然不会再当电灯泡,说:“别,我习惯一个人住,身边睡不了人。你们先聊。” 她走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留在原地。 宁语迟留她,方曼姿态度坚决,还说就算没有裴行舟,她也不会跟她一起住。 她只得回头,看着面前的裴行舟,不自在地低下头。 “不想滑雪?” “没。” “那就是不想见我。”裴行舟笃定道。 “没有。”她解释,“你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裴行舟抿唇不语。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他以为她会开心。 见他没回答,她以为他不想说,便岔开话题:“走吧。” 她转身,他牵住她的手,两人肩并肩,跟着其他人一同向入口走出。 排队验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 “行舟哥!” 一句话,让两个人齐齐转身。 宁语迟抬眼,徐晚清穿着毛绒裙,外套厚厚的,将她裹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不知怎么,她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裴行舟感受到了,攥着她的手腕,不放她走。 徐晚清走过来,看了他们两个拉着的手,说:“行舟哥,语迟,原来你们也在啊。” 裴行舟语气毫无起伏,问:“谁让你来的。” 这话有些不客气了,徐晚清有些尴尬地回答:“是张岩喊我来的,说是有滑雪票,想不到你们也在。” -- 第49页 张岩是裴子亦的一个富二代朋友。 裴行舟听了,没再出声。 徐晚清的目光在二人中间流连,她笑了一下,似在缓解气氛。 她说:“我来都来了,行舟哥不会不欢迎我吧?” 第21章 你浓 裴行舟没答话,徐晚清就一直朝他笑,非要等一个答案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在很快检票到他们,入口的工作人员打断了这场无声的静峙。 一众人检了票,就在门口聚集。 宁语迟遥遥看去,入目之处一片银白,皑皑之色在日光的映照下,晃得人眼发疼。 远处一个又一个高坡,不少厚重的黑色人影在雪道上驰骋,技术不好的摔在雪道上,一身是雪。拍拍身子站起来,照样滑得畅快。 这里的滑雪场不止提供滑雪项目,餐饮住宿,室内温泉,棋牌娱乐等等一应俱全,更像是一个滑雪度假村。 众人先去住宿,安排房间时,宁语迟跟裴行舟一间,方曼姿自己一间,徐晚清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咽下去了。 将带来的背包衣物放好,裴行舟牵着她出去,跟其他人汇合。 个别会滑的带了单板,大部分人都没带装备,雪具有租有卖,租用的毕竟太多人用过,买一副也没多少钱。 裴子亦大手一挥,按人头将大家的雪具买下。 挑选时,工作人员问宁语迟要哪种,她看着后边放着的滑雪板,板子宽窄不一,长短不同,看起来五花八门。 她不知道怎么选,正觉犯难,裴行舟道:“要155的双板。” 宁语迟站在一边,没说什么。 付了钱,换好滑雪靴,一群人抱着板子向外走。 工作人员在门口,见他们出来,问:“几位都会滑吗?不会滑的建议请个教练,收费三百元一小时,一对一的,会一直跟着您。” 徐晚清说:“给语迟请一个吧,我看她好像第一次滑雪呢,到时别再摔了。是吧语迟?” 这群人都看向宁语迟。 知道她是裴行舟身边的人,都不敢嘴欠开玩笑,主要是裴行舟气场强大,所以不敢多说。 裴子亦刚要开口,就听裴行舟淡淡道:“不用。” “第一次滑很容易摔的,坡那么远,有人照顾也好。”她似乎很为宁语迟考虑。 裴行舟道:“我亲自教她。” 空气有过瞬间的凝滞。 徐晚清勉强一笑:“原来这样,那确实不用担心了。” 裴子亦见状,说:“哥那么疼嫂子,怎么可能让嫂子摔着,真摔了,哥也会用身体垫着。” 这件事就像一个短暂的插曲,滑雪板又沉又重,裴子亦叫了几个工作人员帮大家抱着。知道他们是老板送内票的朋友,工作人员殷切同意。 滑雪场有高低不同的坡,其他人都是会滑的,带着自己的板子,准备到高坡上飞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曼姿有心想陪姐妹,又想着裴行舟应该是不会欢迎她这个电灯泡的,加上一群男人都捧着她,邀请她去那边玩,她打了招呼,就去了另一边。 其他人都选择好雪道,上了传送带,徐晚清也难得识趣,跟叫她来的朋友走了。 裴行舟拉着宁语迟的手,替她选择最低的坡。两人没坐传送带,而是直接往上面走。 “我们坐那个吗?”宁语迟问。 裴行舟说不用:“你刚学,先在下面教你一些基础动作。” “哦,好。” 等到了有点起伏的地方,裴行舟扶着她固定好滑雪板,穿了一只脚,另只脚再踩上去,她就不敢多动,生怕自己从坡上滑下来。 裴行舟见状,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再然后,他蹲下来,帮她固定另一只脚。 这里虽说都是人造雪,到底是冷的,宁语迟未被围巾遮住的脸颊冻得发红,可这一刻,她又没那么冷了。 真惭愧,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他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 他的滑雪板扔在一边,站起身,先让她熟悉熟悉,适应穿上滑雪板之后的状态。 他向她讲解滑雪动作要领,怎么刹车,怎么转弯,滑的时候怎么站,话不多,语调清冷,简明扼要,措辞很专业。 白茫的雪让她心生恍然,十九岁时的她,最心动的时候,就是裴行舟一本正经回答她奇怪问题的时候。不管问题多刁钻,他都答得上来。 她经常听不懂,不过根本不重要,她就是觉得他回答的模样专注又迷人,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她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每次听完,都要扑上去抱住他,然后欢天喜地亲他一口。 她说:“裴行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就会摘下攀在脖子上的手臂,说:“你长大也会知道。” 她不依不饶,追问:“那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办?” 裴行舟的回答,她记得很清楚。 他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在你身边。” 他口吻很淡,她却很感动,后来想明白了,他可能在故意哄她。 她想,那也没关系,就像裴行舟说的,她会长大的,她也会什么都知道的。 可是六年过去,她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却还是没什么长进,在他面前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 第50页 至于裴行舟,也真的在她身边。 这算实践诺言吗,她不知道,可再想起那时情意绵绵,竟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等她熟悉好,裴行舟让她按他说得去滑。 弯膝,前倾,滑雪杖拄地,她成功向前滑了几米。 初次尝试有了这样的突破,宁语迟很高兴,她下意识转头,朝他露出开心的笑。那笑容明媚灿烂,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 四目相对,她的嘴角又一点点僵住了。 他穿着黑色外套,稀薄的日光笼在他身上,身姿挺拔得如同雪场周围的苍松翠柏。 往那一站,就那么让人心动。 这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他是那么耀眼,夺目,他们有过那么多还算美好的回忆,一切都那么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回不去了呢。 就连现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刻,她想向他分享喜悦,都觉得突兀,不合时宜。 还真是……让人难过。 她没说什么,一步步走回去,这回走得更高了点,往下滑时,也滑得更远。 如此往复几次,一次没摔,宁语迟心中很有成就感,跟裴行舟说:“我们上去吧。” 裴行舟说好。 乘坐传送带上去,站在高处向下望,就算低坡也让人害怕。她拄着滑雪杖,迟迟没动。 这里的人比照高坡的少了不少,凡是上来的,都很快滑了下去,眨眼没了踪影,又快又稳。 宁语迟看得羡慕,又怕自己会摔,裴行舟在一旁道:“我会跟着你。” 得他一句话,她也没那么怕了。 她准备好,弯下膝盖,滑雪杖用力,心还没来得及做准备,身体已经俯冲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目之所及的风景在她眼前迅速掠过,寒意扑面,可是高速飞驰的畅快,竟将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统统冲走,她被快意包围。 很快从坡顶抵达平地,那种一飞而下的爽感,实在难以言喻。 她又在滑雪场上滑了几个来回,都是裴行舟同她一起滑。 他总是忙,很少有能陪她出来玩的时候,她倒不是生气,就是有点点遗憾。 如今遗憾弥补了,她却没有那么想要了。 等滑到底下,远处徐晚清一点点走过来,喊着:“行舟哥,语迟,你们等等我。” 他们不得不停下,回头,徐晚清拉下围巾,大口喘气,说:“那边坡太高了,有点吃不消,顺便过来看看语迟。语迟,你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宁语迟微笑,“他教得很好。” 徐晚清看了裴行舟一眼,说:“那我们就来比试一下吧。” 宁语迟婉拒:“我第一次滑雪,还不太稳,就不丢人了。” 徐晚清说:“我也只是在瑞士滑过几次,经验也不足,走吧。” 重上传送带,两人站上坡顶,宁语迟不想比,徐晚清一直鼓动,她拗不过,何况输了就输了,这也没什么。 徐晚清数了三个数:“一,二,三。” 话音落下,两个人一齐俯冲下去,起先两个人肩并着肩,不出五秒,还在斜坡上的时候,徐晚清突然哎呀一声,她身子一栽,就这么倒了下去。 虽然两人关系不是很和谐,但摔一下不是小事,她还是有点担忧。尤其滑雪道上这么多人,万一被人撞到也不好。 她很想停下去看,可越着急就越忘记怎么刹车,身旁一个又一个的游客在她身边飞速而过,她更不敢贸然停下。 等她到了坡底,赶紧想要乘传送带向回走。 百米之遥的斜坡上,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斜坡上去扶摔倒的人。 好容易将人扶起来,然而斜坡终究是斜坡,徐晚清勉强站直,滑板不受控地,自己带着她向下滑。她身子不稳,就这样栽到了裴行舟怀里。 徐晚清脸一红,说:“抱歉。” 裴行舟没说什么,他为了来扶她,把滑雪板摘了,只穿着滑雪靴,站在坡上还算稳定。 徐晚清脚下踩着滑雪板,不管怎么站都会滑下去,她倚在裴行舟怀里,说:“行舟哥,我站不稳……” 滑雪场还有其他人要玩,他们站在斜坡中间十分耽误别人。 裴行舟没办法,只得蹲下去,按住她的膝盖,帮她把滑雪板也摘了。 在这个过程,徐晚清害怕地扶住他的肩膀,看着十分紧张。 宁语迟离得远,没看清具体细节,但两个人大致动作她都能看得清的。 她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 只是……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 她拄着滑雪杖,向传送带那边走,只听不远处传来一惊一乍的大叫:“哎!让一下,让一下啊啊啊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蓦地被人撞到在地。 滑雪杖摔得飞了出去,手杵在人造雪地里,又冰又冷,冷得她钻心地疼。 撞人的那个是个女生,她的同伴——或者是她男朋友吧,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心疼地问:“宝贝没事吧?疼不疼?” 女生摇头,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啊美女,我今天刚学,还不会躲人,你没摔着哪吧?” “没事。” 宁语迟强撑着站起来,努力忽略被雪冰得快要没知觉的双手,说:“下次小心。” 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对方并不是故意的。 -- 第51页 这对小情侣又道歉几声,最后男生搀扶着女生走了。 她捡起滑雪杖,膝盖摔得疼,脚下因为踩着滑雪板,倒下时把自己的腿也磕到了。 她抬起头,裴行舟还在坡上,扶着徐晚清向上走。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想起八岁时,参加小学组织的校内篝火晚会。 同班同学都有家长陪同,一齐参加。 那些家长们带着很多零食,饮料,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一同欣赏孩子们表演的节目。 火光那么暖,那么明亮。 身边充斥别的家长关心的话语,一个问“明明,冷不冷,蚊子没有咬你吧”,另一个说“宝贝,再喝一口牛奶吧,喝牛奶长大个儿”。 都有人呵护。 只有她一个,坐在第一排,融融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照理来说她应该很暖和。 可她并没有,没有感觉到任何温暖。 时光一晃过去十几年,她身处冰冷雪地中,周围还算充满欢声笑语,人声鼎沸,时不时有刺激的尖叫。 却像回到了那时,那个篝火晚会的夏夜,面前是跳动的火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空明明没有逆转,她却再次成了那个,没有大人照顾的小孩。 第22章 我浓 宁语迟没有说什么,一个人向住处走。 房卡在裴行舟那,她没管他要。一来上去不方便,二来。 她不想让裴行舟知道自己摔了。 徐晚清摔在斜坡上,应该比她更严重,裴行舟照顾一个就够了,没必要再上去给他添麻烦。 她向前移步,滑雪板沉重,走路极不方便。她蹲下来,伸手想解固定器,找了半天才发现在哪。 她没扣过,第一次是裴行舟帮忙扣的。扣的是他,解的却是自己。 到最后,总是她一个人。 她拎着长长的滑雪板,板子在雪地触久了,像握冰块。那冷意刺骨,顺着指尖蔓到心里,痛得手快要断掉。 她朝掌心呵了口气,把板子抱在怀里。 与想象中不同,滑雪板又沉又重,她虽然个子高,力气并没有多少。 但她还是坚强地,把它抱了回去。 住宿的地方是几层高的建筑,因在山脚下,周围尽是枯树。 她到前台,报了房间号,说自己房卡在同伴身上。前台问了住宿人的个人信息,见她回答流利,不像作伪,这才给了她备用房卡。 她刷卡上楼,回到房间,把板子放到盥洗室。 然后脱掉厚重的外套,隔着衣服按揉摔伤的地方。 扔在床上手机嗡嗡震动,是裴行舟的电话。 她犹豫了几秒,拿起接听。 “你在哪。”他直截了当地问。 她下意识说谎:“我去了别的坡,想换个高点儿的。” 电话里能听到那边的风声,还有偶尔会传来的尖叫。 裴行舟的声音很清晰:“你回去了?” “房卡在你身上,我回不了。” “你那里很安静。你说谎?” 他越这么说,她心里越别扭,偏不想让他知道。 她故作轻松道:“骗你干什么,我在这边玩得挺好的,子亦也在陪我。好了先不说了,拜拜。” 她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先挂断他的电话。 裴行舟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默然按掉手机。 “行舟哥,语迟人呢?”徐晚清望向他。 裴行舟没答,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拔腿离开。 徐晚清一急,跟上去:“行舟哥,你要去哪里。语迟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早知道还是请个教练好了,有人照看就安全许多。” 裴行舟闻言停步,平静回看她,再次掏出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子亦,请个教练给徐晚清。”说完,挂断电话。 徐晚清的神色僵了一瞬,说:“行舟哥,我不用,你不是扶我了嘛,就像小时候那样……” 裴行舟说:“迟迟刚学,一次没摔,你滑过还能摔在坡上。再学一次吧。” 他大步离开,徐晚清追了几步,脚下实在不便,不得不放弃,滑雪杖撑在原地,看着裴行舟远去的背影。 实在是,很不服气。 宁语迟钻进被子里,坐车的疲乏,室外的冰冷,都在被暖意一点点缓解。 身上摔的痛劲儿过去不少,就是腿被砸得有点青。 她躺在床上,没睡觉,一直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头很多事,像一间杂乱无章的屋子,想收拾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房门口门锁响动,似乎有人。她心中一紧,向门口处看。 裴行舟一身寒气进来,望着床上的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不是在高坡上?”他问。 他非要戳穿她似的,她垂下眼,知道问题逃不掉,又扯了个借口:“冷,就回来了。” 裴行舟脱掉外衣,继续问:“怎么没说一声。” 宁语迟没答。 “嗯?” “……没什么,以为你还想玩,就自己回来了。” “连房卡也不要?” 她没吭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在问你。”裴行舟坐过来,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 宁语迟想挣掉他的手,又挣不开。 -- 第52页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在床上较了会劲,最终,他钳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身体两边。他隔着被子撑在她身上,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他们贴得这么近,他身上的雪意侵袭着她,她觉得有些冷。 她终于放弃挣扎,抬眸同他对视:“我离你太远了,回去找你很麻烦,懒得取。” 二人对视良久。 裴行舟终于放开她,从她身上下来,说:“下次告诉我,我陪你回来。” 宁语迟没说什么,顺从地点头:“知道了。” “如果怕冷,那就下午再去。嫌人多就等晚上。” “嗯。” “累了一上午,饿没饿?” “还好。” “饿了跟我说。” “好。”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非常顺从。裴行舟进被子,把她搂在怀里,大掌抚着她的腰,总觉得她今天听话得过分。 转念一想,他已经跟她说过,今后好好在一起,她也应了。这样的平静难得,是他还没适应罢了,他不应该再怀疑什么。 腰上的手上移,触到她的脸,这张脸美艳,漂亮,触感滑腻,多少次在缠绵时刻,不自觉露出惑人表情,引得他欲罢不能。 恨不得在床上把她弄死。 两人身体紧挨在一处,他顶着她,醇厚嗓音微哑,问:“想过我吗,这两年?” 她点头:“想过。” “想我,怎么不回来。” 他扳过她的脸,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嘴唇带着热意,他呼吸都是烫的。 此时的他,说话声音低哑,房间明明只有他们两个,却像怕被第三人听去,暧昧且性感。 她没回答。 裴行舟也没再问,只说:“那现在呢,想我没有?” 他已经探向她的身体,看她在掌下情难自抑,他声音又低了些:“不说话?” 宁语迟浑身有些热,身体的反应很难控制,她按住他继续向下的手,说:“不要。” 她的力道并不大,他还是停了下来,问:“你不想?” “不想。” 裴行舟抽回手,重新搂住她:“你睡吧,不碰你。” 她并不想睡,可也不想面对裴行舟,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睁眼的时候已是下午,身子睡得僵,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 她微微仰头,就能看到他的脸。 这张脸那么好看,剑眉,挺鼻,薄唇,有棱有角,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他手里。 他们贴得那么近,可心却隔得很远了。 晚上一群人吃得火锅。都是一个圈子的,从前不认识,玩了一天下来也熟了。 方曼姿家世好,大家都捧着,徐晚清回国不久,都知道她爸爸在选女婿,有心思活的,会在关键时刻献殷勤。 她坐在裴行舟身边,左手边是方曼姿,除了裴子亦,其他人不敢多跟她说话,热闹氛围到她这儿就断了。 徐晚清问她:“语迟,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玩儿得不开心?” 宁语迟说:“没有。” 徐晚清去看裴行舟,说:“行舟哥,你快照顾语迟一下,不然我们这么多人热热闹闹的,把她给冷落了。” 裴行舟没说话。 她的话没人接,气氛有些尴尬了。 把徐晚清喊来滑雪的张岩说:“晚清就是会照顾朋友,可能这就是人美心善吧。” 裴子亦用公筷夹了块牛肉,放到宁语迟碗里,说:“放心,我嫂子我哥肯定会照顾,嫂子就是今天玩累了。” 徐晚清说:“也是,行舟哥真的很会照顾人,我今天摔在半坡上,行舟哥赶紧过去扶我,也不怕自己摔了,真羡慕语迟,能找行舟哥这么好的男朋友。” 方曼姿闻言心中冷笑,脸上却是笑眯眯的。 她从小就在名媛圈子混,你来我往的暗斗场合见多了,心里头再不屑,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她说:“徐小姐这话可正说反了。裴总这么好,却喜欢我们迟迟,那你说,我们迟迟得多好?” 徐晚清朝她笑了一下:“方小姐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方曼姿拿起巾帕,矜持地拭了拭嘴角,小指翘着,动作优雅美观。 “是有点考虑不周。你摔了裴总去扶,那是裴总有绅士风度,但我建议下次徐小姐身边还是跟两个朋友比较好,免得再摔了还要别人的男朋友去扶。我们迟迟大度才没跟裴总生气,换做别的女人就不一定了。到时徐小姐不小心破坏了人家感情,这罪过可就大了。” 饶是徐晚清舌灿莲花,遇到方曼姿这种堪比宫斗十级的选手,也落了个哑口无言。 张岩说:“嗨,晚清当时摔了,吓都吓死了,哪会想那么多。而且晚清在国外待久了,那边比较开放,也不注意这个。” 方曼姿放下巾帕,说:“我又没说怪她,跟我解释什么。既然国外开放,那下次找个外国人扶。” 桌面上鸦雀无声,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 方曼姿最不怕尴尬,别人下不来台是别人的事,她舀了个虾滑放到宁语迟碗里,说:“多吃点。” 她朝她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心中一股暖流滑过,她知道,方曼姿在替她出气。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生气,就是很麻木,好像什么事都伤害不到她了似的。 -- 第53页 等吃完火锅,这群人又嚷着要泡温泉。 方曼姿也拉着她去,她念着一天都没陪她,也就跟着去了。 泡温泉的地方池子很多,有大池子,也有那种小池子。 两人泡在一起,热气氤氲蒸腾,舒服得毛孔张开。 一天的疲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浑身上下暖意融融。 方曼姿说:“那个徐晚清,怎么人这么婊,难怪上次会把跟你家裴总的合照发出来。” 宁语迟说:“她挺喜欢裴行舟的。” “没说她喜欢不行,可明知道你跟他什么关系还要往前凑,你看她刚才吃饭说的话,不教训她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宁语迟笑了笑,没说话。 方曼姿表情狐疑:“迟迟,我怎么觉着你不太对劲啊。” “没。”她的手臂搭池子边上,背对方曼姿,说,“可能是累了。” 方曼姿没再问,但她直觉宁语迟绝不是累了。 自从下午之后,她身上总有一股劲儿,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人还是那个人,可就感觉缺了什么东西。 又说不上来究竟缺了什么。 晚点人泡乏了,就想去找裴行舟要房卡回房。 她肩上披着浴巾,头发泡湿了,一绺一绺搭在浴巾上,脸上蒸得白里透红,像熟透的蜜桃。 池子这边没有,问了同行那群男的,说裴行舟跟裴子亦几个去打牌了。 她就往棋牌室那边走,一间又一间包房,路过一间能听到里面稀里哗啦洗麻将的声音,再路过一间,里面似乎在下象棋。 她找了半天,直到最里面那间包房,门稍微开了个小缝,她顺着那个缝,先是隐约看到了裴子亦,再往前走,就看到了裴行舟的脸。 她刚要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句话。 裴子亦说:“我事先不知道徐晚清跟来,也没想到她会跟张岩认识。” 裴行舟声音的声音很淡,说:“没事。” 裴子亦打出一张牌,道:“虽说嫂子大度,但哥回去还是哄哄,别让嫂子真伤了心。她好容易回来,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裴行舟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语迟以为对话停止,正准备进去。 里面又传来了裴子亦的声音。 他抓了张牌,码好应该摆放的位置,说:“改天也得跟徐伯父说明白,还有,我看哥还是早点把嫂子娶了,对嫂子也算有个交代。” 一句话,让宁语迟的手停了下来。 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裴行舟的回答。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在回应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他说:“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 四个字,如钉子一般,狠狠扎进宁语迟的心口,将她钉在原地。 她想笑,就像看到裴行舟扶着徐晚清离开,而她却一个人摔在地上那样无所谓地笑,可她笑不出来。 走廊里热闹的打牌声,机器搓麻将的声音,混在一起明明吵得很,可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周身血液瞬间凝滞,她变成了寺庙里的钟。 粗壮的钟杵一下又一下撞在她身上,那痛感延遍四肢百骸,最后顺着血液汇到心口,痛到她忍不住蹲下身,才能勉强缓解窒息。 又有谁会在意,钟会不会痛呢。 第23章 你浓 离开滑雪度假村已是隔天的事,一众人玩得尽兴,甚至约好了下次出去玩的时间。 自然没有宁语迟的事,裴行舟也一样。 出发之前,徐晚清说:“行舟哥,爸爸说这个周末你一定要来家里吃饭,还说如果请不到你,就让我也别回家了。你不会看我无家可归的吧?” 徐晚清问得很忐忑,这三日裴行舟并未给她太多好脸色,但是转念一想,他对谁都是如此冷脸,包括宁语迟也是。 这样看来,她又觉得没什么,每个人性格不同,况且他这样的男人,有自己的脾气也应该。 在她屏息等待中,裴行舟微微颔首,点头说:“好。” 徐晚清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说:“那行舟哥,就这么说定了。” 裴行舟嗯了一声。 徐晚清上了张岩的车,方曼姿还是坐裴子亦的车回去,没想到宁语迟也坐上来了。 “你……不坐你家裴总的车?”方曼姿惊讶地问。 车门没关,裴行舟站在一米外,静静看着她。 湛蓝的天空高而远阔,连绵起伏的滑雪场像白色的被子,将大地遮盖,远处的苍松翠柏都不及他挺拔。 宁语迟收回视线,说:“我想多陪你一点。” 方曼姿怕裴行舟生气,赶忙搂住宁语迟的手臂,对车外的人说:“那当然好,一共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裴总你就别跟我抢人了。” 她话圆得漂亮,裴行舟自然不会说什么。 一路上,方曼姿跟她说说笑笑,提起高中趣事,偶尔裴子亦插来两句吐槽,氛围还算热闹。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裴子亦先把方曼姿送回家,道别之后,车上只剩子亦跟她。 进入市区,道路有冰,车开得并不快。 裴子亦说:“嫂子,你是不是还在生徐晚清的气。你放心,哥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在我这儿,也就你这一个嫂子。” -- 第54页 宁语迟笑了笑,说:“我知道。” 不反驳,不解释,只听别人说。 裴子亦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是为哥哥操碎了心。 外人说再多,再怎么努力,当事人无动于衷,可也没办法。 感情的事,终究是要自己解决。 裴今的礼仪课宁语迟没落,只是她仍然不知道她跟裴行舟之间的关系。 两人谁都没说。 又是一节课,妆容学得差不多,裴今跟她已经建立了基本信任。 宁语迟说:“裴今,我们今天的课程是餐桌礼仪,但在开始之前,我们要完成上一节礼仪课的最后一件事。” “什么?”裴今兴致勃勃地问。 她学得快,化妆技术已经比之前提升不少,看着没有化妆新手那么惨不忍睹了。 宁语迟微笑着说:“我们把发型换掉,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裴今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我不。”她说。 宁语迟问:“为什么呢?” 裴今气愤地站起来,说:“宁老师,我原本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别人不理解我,你肯定会。想不到,你也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宁语迟目光坚定,说:“我当然理解你。” “你没有!”裴今大声反驳,“说着理解我,绕来绕去,还不是让我把头发换掉,把妆换掉,让我跟其他人一样,做你们眼中的正常人?我不想那样,我就喜欢这样,我这样怎么了?头发长在我头上,妆化在我脸上,你们凭什么管我!” 她在别墅里大喊大叫,最后气得抓起沙发靠垫,狠狠摔在地上。 偌大的房子变得极其安静,裴今的怒吼声仿佛还在回荡。 宁语迟站起来,捡起垫子,拍掉上面的灰尘,灰尘在阳光下翩翩起舞:“你知道杀马特起源于哪里吗?” 先前还在愤怒中的裴今,听闻这句话,忽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宁语迟把靠垫放在沙发上,摆好,说:“杀马特是s.mart的音译,起源于美国和日本的视觉摇滚系,本身是一种朋克文化。” 裴今转身看向她。 她继续说:“我没有阻止你,我是觉得,既然你是真正的喜欢,就应该去感受一下真正的杀马特。你可以出国,留学,去外面看看,到那时,身边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氛围自然也不同。” 裴今哑然。 “我给你化过妆,你的骨相很漂亮,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在学校有喜欢的男孩子没有?你就不想让他看看,素颜的你是什么样子吗?” “我……” 裴今咬了咬嘴唇,脸颊有可疑的红色。 “我不是为了哄你、骗你,我只赚上课的钱。只是。”宁语迟摸了摸她的头,轻笑,“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可能我只能陪你走过人生一段,但我希望你在学校里过得开心,希望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也经历过十几岁,也在心中有过叛逆,任性的时候。 只是那些,都藏在懂事的外表下,外面包着听话、乖巧的壳。 她羡慕裴今的恣意任性,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却也能够理解,她浑身是刺,只是对现实世界胆怯的伪装,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设下的防御机制。 她本性不坏。 裴今闻言,喉头不禁一哽。 “我知道了,谢谢宁老师。” 宁语迟欣慰地笑了,她说:“还有一件事,从下周开始,我就不会再来上课了,之后应该会有新的老师来教你,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你不教我了吗?”裴今感动的情绪还没消化,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令她有些错愕。 “嗯。”宁语迟坐下,“不教了,我换了工作,恐怕抽不出时间。” “没关系呀,等你有时间再来教我,或者等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我不急着学。”裴今生怕宁语迟会走,赶忙解释。 宁语迟心中虽有不舍,但她还是开了口。 她说:“裴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总是要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读书时,曾以为那时的朋友就是此生挚友,毕业后各奔东西,大家也只在朋友圈点赞时见过。 那些稚嫩誓言就像荒漠的沙,看着厚重,岁月的风一吹,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宁语迟也是后来才明白,人生旅程很长,相遇即是有幸,没有人会陪你走到终点。 * 周末,裴行舟如约去赴徐家的宴。 徐家是书香门第,家庭和睦,背景也深。徐父是知名学者,国内顶尖学府聘请的教授,海内外享有盛名。 车开进徐家的时候,为表欢迎,徐父徐母亲自出来迎接。 徐家佣人拉开车门,裴行舟从车上下来,徐晚清笑容欢欣,不禁唤了一声:“行舟哥。” 徐父说:“行舟啊,你来了。” 裴行舟嗯了一声,紧接着转身,向车内伸出手。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他的掌心,他握住,稍一用力,就将车里的人牵了出来。 徐家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宁语迟站在裴行舟身边,她穿大V领及臀开衫,下身是修长的过膝靴,一头柔软卷发,巴掌大的小脸美艳动人。 徐父最先缓过来,问:“行舟,这位是……” -- 第55页 “这是我的女朋友。”裴行舟说,“伯父伯母不是外人,先带来给你们见见。”侧过头:“迟迟,叫人。” 宁语迟点头致意:“伯父好,伯母好,我叫宁语迟。初次见面,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她递上礼品盒。 来之前,裴行舟让助理在路上买的。 徐晚清赶忙接过,徐父徐母一阵寒暄。 “来,外面冷,快进来说。” 一干人向别墅走,徐晚清慢下脚步,温婉道:“想不到语迟也来了,行舟哥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裴行舟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准备什么。” 宁语迟跟在他身旁,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看起来恩爱和睦。 其实她不想来的,滑雪场之后,几日来的平静让裴行舟起了疑心,她的拒绝更让他心中狐疑,她为了安抚住他,只好先答应下来。 徐家装修雅致,很有民国风格,就连坐着的沙发都是木制,室内放了一扇缂丝屏风,价格高昂。 饭菜早已做好,就等他们到了开席,因多了个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徐家用餐规矩多,看座位安排就知道,长幼有序,碗筷摆放也有讲究,吃饭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徐母原本想观察一下宁语迟吃饭,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错处都挑不出,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质,甚至比晚清看着还要文雅一些。 徐父也注意到了,吃完饭后的茶水时间,他们坐在沙发上闲聊。徐父说有一幅画邀请裴行舟一同鉴赏,裴行舟没推辞,二人就这样上了楼。 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喝茶,空气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想想也是,把裴行舟喊来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进一步确定关系,没想到裴行舟把她带来,徐家脸上肯定不光彩。 这会儿,徐家人的心里,定是极不痛快的。 “语迟?是哪两个字。”徐母突然问。 她顿了顿,说:“是琵琶声停欲语迟的语迟。” “原来如此。”徐母点头,又问,“语迟呀,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干工程的。” 宁家只能算中产,不缺钱,但比起裴家和徐家这样的世家,到底还是差了些。 徐母温柔地笑:“配行舟是差了点,不过也是,行舟自然是不介意的。语迟现在做什么工作?” 这话里什么意思,宁语迟不是听不出来。 她还是认真回答:“在F台做主持人。” “F台的?那不是前段时间那个……” “对,就是我。”宁语迟笑眯眯的,“那个小三,是吗伯母?” 徐母端起茶杯,托在手心里,说:“是想起了那个新闻,不过女人家在那种地方,就是容易沾是非,还是换个单纯点的工作环境比较好。亏着行舟信任你,不然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行舟找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宁语迟说:“伯母不用担心,这份工作行舟很支持。” 徐母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别有深意:“语迟,我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些话,伯母就直说了。对行舟这个身份来说,他的婚事,不止是一桩婚事这么简单。试问将来你嫁给他,能给他多少助力?一旦铭显集团出现经济状况,凭你家那小小的工程,还有你家背后的人脉,能帮他解决多少问题?” “你肯定觉得,这是你跟行舟之间的事,凭什么由我一个外人插嘴?我们徐家跟裴家不止是世交,我跟他妈妈,也是多年的好朋友。行舟是我看着长大的,论起来,他也算我半个儿子。” “伯母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想劝你考虑清楚,你年轻,漂亮,再过几年,你失去这些的时候,等行舟玩够了,收心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娶你?” 楼上的书房传来开门的声音,徐母喝了口茶:“我言尽于此,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该自己考虑清楚。” * 那天后来,宁语迟一直想着徐母的话,她知道后者这样说,有让她知难而退的意思。 但她还是进了心里。 主要是那一句:等行舟玩够了,收心了,你觉得他会不会娶你? 她甚至都不用想,答案是什么,那晚在棋牌室里,她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他亲口说的,他做不到。 没错,她配不上他,宁家不能给裴行舟任何助力,甚至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相配的,身份地位从不对等。 她就像他一时慈悲捡回家的宠物,开心时逗弄,不开心就搁在一边,丢了不去找,回来了,就继续养。 再没别的。 徐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落在她心上,每个字都极有份量,砸得她愈发清醒。 或者说,本来已经够清醒,而她的话就像刺进皮下的针,大部分时候还好,但凡稍有不慎,就会猛然刺痛到她,偏不流血。 难怪古代皇宫里,折磨宫婢都喜欢用针扎。 面上看着完好无损,内里早就千疮百孔,叫得再痛也看不见伤痕。 好在最近工作繁忙,也没有太多时间给她处理感情。 到了年关,电视台简直忙得不行,春节将近,跨年晚会过去没多久,F台春晚还在紧张的彩排中。 宁语迟是F台春晚主持,彩排是从早到晚的,虽然不是直播,可也要尽量避免差错。 -- 第56页 每天下班到家,都已经很晚了。 这天从车上下来,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住宅楼很高,等电梯的只有她一个。 她按下按钮,电梯打开,她走进去。累了一天,幻想着早点回到家泡澡,解了一身疲乏。 数字不断跳跃,在跳到14层的时候,电梯内的灯忽然一闪。 她立即抬头,只听咔一声,平稳的电梯猛地一顿,发出巨大声响。 她下意识靠在电梯壁上,头顶的灯一阵快速闪烁,骤然熄灭。 电梯卡在了这里。 幽闭空间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心脏顿时紧缩,吓得砰砰直跳。 有所倚靠的背部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可是心中又担心会出现惊悚片出现的场景,譬如她此刻靠的不是铁壁,而是什么僵尸的胸口。 她赶紧打开手机手电筒,寻找电梯内的故障求助电话,一边拨号,一边紧张回头去看,担心身后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手心不自觉地渗汗,总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等她稍有不慎的时候,就扑过来将她撕碎。 终于按对号码,她打过去,响了半天,没通。 她急得眼泪要涌出来,寂寞感和恐惧感快速将她包围,她蹲在电梯角落,手机开着手电筒,总是控制不住疑神疑鬼照这照那,故障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一直都是忙音无人接听,难道她今晚就要困死在这里? 黑暗的恐惧让她变得惊慌,这么多年她都没法克服,这样的情景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淡定,即使开着手电筒,她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手机突然嗡嗡一声,手电筒随之熄灭。她一看,发现屏幕提示电量过低,已经没法再开手电筒。 幽闭空间重新陷入黑暗,绝望在这一刻变得无法形容,她连呼吸都在抖。 她嗓子一紧,打开拨号界面,拨出那个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 “嘟……” 一声,两声。 她在不见光亮的狭窄电梯,乞求着唯一能够得到的心安。 另一边,铭显集团停车场。 裴行舟从电梯出来,径直走到自己的车位旁,掏出车钥匙解锁。 最近走得晚,也就没用司机开车。 他刚要走到驾驶位,就见旁边的保时捷下来一个人。 “是你。”裴行舟微微蹙眉。 “等你很久了,行舟哥。”她穿着红色的披风外套,里面是白色毛衣,看着端庄中不失可爱。 裴行舟单手揣进口袋,问:“你有事?” 徐晚清走上前,说:“没错,我特意等你,是有话想对你说。” 裴行舟抬手,看了眼手表:“我只有一分钟时间。” 徐晚清苦笑一声:“行舟哥,你就这么讨厌我?” 裴行舟没说话。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道:“我们两家情分不浅,你我又是共同长大,出国这么多年,我们小时候的回忆我一点也没忘。回国后,本以为你见到我,会和我见到你一样高兴,没想到并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喜欢语迟,我并不介意你们的关系,行舟哥,我喜欢你,不奢求你也喜欢我,只是希望你对我公平一点,给我一个竞争的机会。” 她话音落下,就听裴行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裴行舟拿起来,正准备接,徐晚清离得近,瞥见屏幕上的名字,她蓦地伸手夺过手机,自作主张挂断电话。 裴行舟脸上少见地出了愠色,他一把掐住徐晚清的手腕,把她扯过来,去抢她手里的手机。 徐晚清并未挣扎,她顺势扑进裴行舟的怀里,紧紧搂住裴行舟的腰。 “行舟哥!”她从他怀抱中抬起头,仰望他的脸,眼底有泪打转,“你看,我就连想抱你,都要靠这种方式,你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她手中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她又把电话挂断。 不管裴行舟怎么去掰她手腕,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她都不肯动。 “我不会破坏你跟语迟的关系,我只希望你能把目光分我一点,看看我为你的付出,我愿意为你做什么。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 裴行舟的手机还在响,徐晚清擅自摁了关机键,手机这才安静下来。 她不想连这个时刻,都要被宁语迟抢走。 裴行舟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捏紧她的腕骨,逼得她吃痛放手,他手上用力,狠狠推开她。 她跌在地上,手机摔了出去。 裴行舟面如寒冰,周身冷厉,死死盯着地上的女人。 “原本顾及两家情分,我给了你颜面。”他语气冰冷,眼神中透着嫌恶,“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把戏?” “……行舟哥,你在说什么……”徐晚清的心底突然一慌。 裴行舟冷笑:“竞争?你连她的头发都比不过,就你也配。” 言毕,裴行舟看都不再看她,迈步捡起躺在地上的手机,调转车头离开停车场。 徐晚清一个人倒在地上,半晌才坐起来。 裴行舟方才说过的话字字句句砸在她脸上,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践踏。 起先没什么感觉,直到他的车开走好远,那种屈辱的感觉才一点点漫上心头。 她从小骄傲,学习好,样貌好,聪明知礼,人人喜爱。 -- 第57页 到底哪里不如宁语迟,为什么,为什么? 徐晚清愤恨地在地上打了一拳,痛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痛得她落下眼泪。 屈辱和不甘混在一起,可是裴行舟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喜欢她,她比不上她,她什么都不是,自作聪明,自轻自贱,最后的尊严都被他碾碎,她还剩下什么了? 她把头埋进膝盖里,抱着膝头,大哭了一场。 *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手机里机械女声十分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这一刻,宁语迟心如坠冰窖,握着手机一遍遍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就好像,这样就有人陪自己说话了似的。 她愣愣地看着屏幕,还有屏幕上那一串号码,在这黑暗的方寸空间,只有眼前散发着微弱亮光,原本还能带来安全感的光源,在这一刻,竟变得有些刺眼。 她一直在听那一串忙音,直到手机自己将电话挂断,屏幕返回拨号界面,她还在发愣。 意识一点一点被抽走,她坐在电梯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担在上面,直到屏幕自己熄灭,她还在平静地,空洞地,看着暗无边际的前方。 好像在这一刻,她也没有那么怕了,周围再黑,她都没有想把手机摁亮的念头。 或者这样也好,就让夜晚将一切吞没,那些被黑暗放大的情绪,那些不该有的奢念,那些纠缠七年而放不下的感情,在这永无止境的夜晚,在小小的电梯内,在那样一个短暂的瞬间,全都丢进渺渺无边的寂夜,消弭殆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用它庞大的爪牙遮天蔽日,她的世界一无所有,只有她一个,一个人,一个人孤单枯坐,坐在电梯角落,怔怔地等待心死。 她听见自己的眼泪,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今夜的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她这么多年爱了他一次又一次。 她无数次的付出,都被他无情挂断,到最后,只得到一句关机的忙音。 她知道了,以后也不会再打了。 再也不会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的结束了,裴行舟。 不会有人再像我这样,整整爱你七年。 第24章 我浓 裴行舟一路在夜色中飞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得有些快,总觉得哪里不安。 他将手机开机,电话拨回去,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机自己挂断,都没人接听。 他眉头微蹙,直觉不妙,打电话给裴子亦,问:“你嫂子给你打电话了吗?” 裴子亦在那边很是茫然:“啊?没啊,出什么事了吗?” 裴行舟说没事,把电话挂断。 又打了几遍,仍然无人接听,他握紧方向盘,将车速开到限速最大,平时四十分钟的车速,他开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进楼时,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背着工具箱从里面出来, 见到裴行舟,他们立即避到一边,给他让路。 裴行舟目不斜视,径直上了电梯。 电梯跳跃到指定楼层,他打开门,发现房间里的灯全关着,好像没有人似的。 她早上穿过的鞋子,确实脱在门口。 伸手按开开关,隐约听到楼上有水声,他走上楼,洗手间的浴霸开着,门却紧紧关闭。 他推门进去,刚要开口,一见里面的情景,深深拧起眉头。 花洒开着,绵密的水流落下,尽数浇在她的头上,身上。 她靠墙而坐,身上被打湿,衣服头发紧贴皮肤,浴霸为她身上蒙上一层暖色,脸色却是惨白。 裴行舟的皮鞋踩在水上,大掌关闭水龙头,水流戛然停止,他伸手抓住她湿淋淋的臂,硬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她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把她拎起来,她也像只人偶那样,任他摆弄。 裴行舟一手把她揽在怀里,也不嫌她会弄湿自己的西装,另只手随手扯了条浴巾,裹在她的身上。 他将她打横抱起,水顺着她的身体滴落在地,断断续续滴了一路,一直延伸到卧室。 她被放在床上,裴行舟开了灯,眉头紧蹙,又找了条浴巾回来,也不顾自己的外套沾湿,站在床边,双手隔着浴巾擦拭她的头发。 裴行舟问:“怎么不接电话?” 浴巾与头发摩擦的声音沙沙,她仍旧不肯回答,像没听到一样。 大致把她的头发擦到不再滴水,他伸手去解她的衬衫扣。 “脱了。” 他的手掌隔者湿淋淋的衬衫,温度传到她的身体,她终于有所感,缓缓抬起手,按住他解到第三颗纽扣的手,昂头看他。 她语气很轻,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在这时却像失了光彩。 她唇角微弯,那张脸白且清透,美得让人想要破坏。 她说:“要我。” 裴行舟脊背一僵。 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背向上,伸到他西装里面。她揪住他的领带,将他扯近自己。 “你不想要我吗?” 她的呼吸洒在他脸上,自下而上看人时,眼尾带了勾子:“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今晚就别放过我。” -- 第58页 他的喉结滚了滚。 然后,反握住她的手臂,让她背对自己,狠狠要了她。 他把她的胳膊贴在背上,纤瘦的背凸出一侧蝴蝶骨来,仿佛振翅欲飞。就如宁语迟这个人,有种脆弱的美丽。 她今夜格外主动,一声又一声婉转动听,他恨不得将她撞碎。 全部理智都被眼前的风光支配,他手上力气没收,掐得她身上一片红。 他在天光幽暗的地方觅到一处山谷,山谷狭窄,只容他一人通过。 峡谷有溪流潺潺,他涉水而入,独享里面的美景。 山谷里暖意融融,像极了书中描绘的桃花源,美好,宁静,祥和,他在里面反复探寻,有时步调快,有时节奏放缓。 不管什么节奏,他都将沿途美景尽收眼底。 歇了又起,起了又歇。 他们极尽所能地取悦彼此,满足彼此,在夜晚纵情享受,她与他共同登顶。 窗帘没拉,窗外的月亮将他们今夜的纠缠看得一清二楚。七年来月亮看过很多,更像是他们爱的见证。 可是月亮不会说话,它只在天上高高地看,冷漠地旁观人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离合悲欢。 直到天光见亮,床上的人终于方歇。 她今夜的主动令他觉得不真实,总觉得像一缕烟,风一吹就散了。 即使此时搂着她的肩头,即使之前在她深处顶了一次又一次,她的深处咬得又紧又热,也没让他产生什么安全感。 真奇怪,七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宁语迟埋在他怀里,与他身体相贴,呼吸声逐渐归于宁静,宁语迟拿掉肩上的手,说:“这次真的结束了,裴行舟。” 刚被放到一旁的手,重新掐住她的肩,他把她按在床上,整个人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阴云密布:“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她无所谓地笑,“我们分手了,没关系了,今晚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裴行舟面染寒霜,眼底有怒意在翻涌——他终于打破了他的冷静,在最后的时刻,她跟他提分手的时刻。 何其有幸,她还能看到他失去理智。 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他掐住她的脖颈,从前都只是轻轻用力,是宣布主权的束缚,可这一次,却加大了力道,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裴行舟咬着牙,下颌线崩得很紧:“分手,凭什么?之前是你要走,既然走,为什么要回来?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拿我当什么?” 宁语迟去拿他的手,他再不放手,她就要窒息而亡。 她眼角沁了泪,脸上笑容讽刺,觉得他的话可笑极了。 “拿你当什么,你又拿我当什么?裴行舟,这七年我又算什么?” “你什么意思?”裴行舟一脸沉云,他在隐忍。 宁语迟盯着他的眼睛:“裴行舟,你爱过我吗?” “你觉得呢?”裴行舟目光沉沉,凝视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久到她险些再次沉浸在他那双眼眸里,她轻轻移开眼,落到窗外的月亮身上。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她自嘲地笑,“犯贱总要有个度,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裴行舟单手将她的脸扭回来,强迫她看向自己:“我限你在一分钟内收回这些话,我可以当做今夜什么都没发生。” 宁语迟实在觉得好笑,笑到最后,眼泪都流出来了,全都顺着鬓发流淌到了枕头上面,在一侧流下一圈水痕。 她说:“你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我不能。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个七年陪你耗,我已经不爱你了,裴行舟。” 她推开他,起身要走,却再一次被他按回床上。 “你以为你想走,这一次我就会放你走么?耍了我一次,还想耍我第二次?” 两人在床上撕扯,纠缠,一个要走,一个不肯放,到最后他气急,堵住她的唇,直把她吻得没了力气。 终于放弃挣扎,他才肯放开她。 裴行舟沉默着,稍微放软了一些。 他说:“迟迟,到底要怎样,你才不会走。” 宁语迟回望他,说:“我要你娶我。” “……” “那天你跟子亦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根本不会娶我,也没有考虑过与我有什么未来,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他再一次的沉默,让她的心冷得不能再冷。 不过她并不怎么意外。 心死了也好,死了反而不会再痛了。 “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我等了七年,是该向前走走。” “天亮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爱过我,裴行舟。” “不要拦我。” …… 腊月初四这天飘了小雪,洋洋洒洒,为街道添了一些白色浮尘。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两道痕迹,一直向西,扬长而去。 日头躲在云层后头,天空灰雾蒙蒙。 不会有人在第一道晨光透进玻璃窗时,吻上爱人的唇。 * 两个月后。 暮春三月,春寒料峭,北方万物复苏,整座城市都跟着焕发生机。 又是一年伊始,每到这个时候,人们就会习惯性觉得,糟糕的事情已经过去,生活总会翻篇,所以都在迎接新的未来。 -- 第59页 不管别人是不是,起码F台是这样。 新综艺《花样少年》已经报备,就等第一期制作出来送到上面审批,F台实力强硬,后续审批不是问题。 唯一头疼的,仍然是邀请嘉宾的问题。 去年已经试着接触一些艺人,大部分都有兴趣,其他人或是因为档期不适合,或者是其他安排,总之迟迟没定下来。 可惜,对这个节目感兴趣的,节目组瞧不上;最理想,也是最想邀的艺人组合,却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既然Again不来,只好再换其他选择。聂导看看这个,去年最火的选秀出道组合,互联网上讨论度很高,粉丝忠诚度也不错。” 会议室内,节目策划人员向导演提议。 Again正是聂导演最想邀的组合,国外练习生组合出道,在国外就有超高人气,归国后人气更是空前。 每次线下活动,演唱会,机场接机,必有其粉丝相关的新闻上热搜,每次上热搜,又会吸到不少路人粉,循环往复,Again可以说是目前国内正当红的组合。 他们归国两年,一直没参加任何综艺,如果《花样少年》能作为他们参加的第一个综艺,这个噱头打出去,声名必定大噪,节目未播先红。 这就是节目组想看到的结果,奈何Again太难邀,如果不是看在F台的面子上,可能连对方经纪人都接触不到。 宁语迟问:“他们拒绝的理由是?” 策划看向她:“说是没空。” 宁语迟说:“可以等到他们有空的时间。” 策划苦笑:“其实都是借口,Again这么红,应当就是不想来,不愿意做免费的广告。” 其他人都沉默,人家红,有拒绝的资本。 这条路行不通,只好再换条路,聂导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说:“那就接触下这个选秀的,看看对方什么态度。” “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策划点头,为了说服聂导,也是为了说服自己,她进一步介绍这个选秀组合:“队内成员比较多,粉丝结构也比较复杂,部分成员之间粉丝严重不合,到时候可以多剪辑一些有争议的镜头,让粉丝吵出热度。” 会议上正讨论着,策划的手机突然有电话进来。 大家都是多年同事,谁也不会介意什么,策划站起身,去外面接了电话。 讨论并未因为一个电话停止,没多久,策划猛然推门,一脸惊喜地说:“聂导,刚才Again的经纪人打来电话,他们同意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聂导笑逐颜开,高兴地把笔一摔,说:“这下咱们第一期节目肯定能打响。” 有人问:“年前不是还拒绝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策划说:“答应就行,就别管为什么了。” 嘉宾定下,节目立即进入紧锣密鼓的筹备状态。确定好Again的档期,一切都等到录制当天。 Again的行程公开,录制现场的票一经放出,立即被黄牛炒上高价,粉丝狂热购票。 节目还没开始,票价就已经炒上了天,第一波热度就这样打响。 宁语迟来上班时,就看到广电门口蹲了不少抱着相机的粉丝,想也知道是为谁而来。 宁语迟跟其他三位主持人在后台化妆,走廊外传来一阵夸张的尖叫,接着是有人维持秩序的声音。 “抱歉,抱歉,后面是工作区,哥哥们要去化妆了,不要再跟了,下次再合影,抱歉!” 正说着,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一点。 伴随着粉丝们依依不舍的“哥哥再见”“哥哥好帅啊”,宁语迟回过头,下意识看向门口。 经纪人撑着门,门外走廊围了好大一群人,在一堆相机手机手幅之间,率先走进来一个少年。 他穿浅蓝色牛仔外套,黑裤短靴,头脑黑色棒球帽,脸上是黑色口罩,个子高而清瘦,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似是感应到了视线,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与她在嘈杂的化妆间对视了一眼。 宁语迟记得他,F台春晚请过他们,彩排时常在后台见面。 他就是Again的队长,也是队内人气最高的,唱跳一绝许洛佳。私下里看着温和干净,一上台就变得火力全开,炸场能力超强。 两人偶尔私下碰见,也会打招呼。少年嘴甜,总一口一个“姐姐”喊她,有时还喊“漂亮姐姐”。 其他两名成员也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助理把门关上,将那群粉丝的声音隔绝在外。 许洛佳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四位主持老师好。”眼睛却是看向她的。 另外两个成员也跟着鞠躬:“主持老师好。” 主持一共四个,除宁语迟外,还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之前总惦记送宁语迟下班,名叫石匀。 “不用客气,快坐下吧。”造型师正在给石匀吹造型,他顺着镜子向后看,“怎么样,第一次录综艺,紧张吗?” “有一点吧。”其中一个成员回答,“还挺新鲜的。” 经纪人挨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打电话,说:“我们到了,在化妆室。”就这么挂了电话。 许洛佳并不拘谨,在宁语迟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跟她打了声招呼。 “漂亮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 第60页 他笑起来眼睛十分漂亮,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像含情。 年纪轻轻就长成这样,难怪吸引女粉无数,什么妈粉姐姐粉女友粉事业粉逆苏粉,应有尽有。 “你好,洛佳。”宁语迟礼貌地笑。 少年没再多说什么,掏出手机来,在一旁打游戏。 没多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赶过来,聂导也过来了,化妆室一时有些拥挤。 工作人员拿台本给他们看,顺便跟他们讲规则,录制需要注意的地方,经纪人全程听得时而皱眉,时而打断,一副挑挑拣拣的模样。 节目组没办法,只能哄着。 化完妆去彩排,把除了游戏环节的流程,全都按照台本走了一遍,灯光音响摄像全都无误后,节目组正式让观众检票入场。 主持人和嘉宾换好衣服,工作人员在台下全部就位,下午时分,节目正式拉开序幕。 开场音乐嗨爆现场,四名主持人走上台,在观众的呼声中,热情地和下面观众打招呼。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来到我们的——《花样少年》!” 最后四个字异口同声,宁语迟和石匀站在中间,手持话筒:“我是主持人宁语迟。” “我是主持人石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他两个人分别介绍过自己,就开始介绍起了这个节目的主旨。 说完这些,接着介绍起了本期的嘉宾。还没说他们的组合名字,底下的尖叫声和鼓掌声就已经不绝于耳。 “他们的名字已经被观众们喊出来了,来,让我们再一次,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 主持人把话筒对准台下的观众们,手举灯牌横幅的粉丝们异口同声:“Again!” 观众话音落下,后台立即放出该组合的经典曲目,三个星光熠熠的少年走上台,完成了一段节奏感超强的舞蹈。 台下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石匀在候场时跟宁语迟挨在一起,他说:“难怪那经纪人这么大牌,以我看过的艺人来说,实力确实很强,尤其是他们队长,对身体力量控制很到位。” 他说得不错。 舞台上的许洛佳仿佛变了个人,各种高难度的舞台动作他轻易展现,每一下都极有力量,舞蹈利落帅气,偶有一些性感动作,由他做出来直让台下观众脸红心跳,尖叫声更加痴狂。 这不是宁语迟第一次看他们表演,即使对他们的实力早有耳闻,却还是有些惊到了。 春晚时,他们的节目以唱为主,并没有跳舞,此时看着台上的人,宁语迟很难把C位的人跟台下那个单薄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宁语迟说:“能红的都不是偶然,娱乐圈里,没实力的早就被淘汰了。” “是啊。” 节目按照流程录制,Again的表现频频让台下失声尖叫,氛围非常好。 录完前三分之一,开始了节目的游戏环节。 前面的体能部分愉快完成后,石匀道:“我记得今天的三位嘉宾都是来自川渝,没错吧?” 三个嘉宾点头:“是的。” 石匀说:“好,接下来这个环节呢,是我们的节目组,知道你们离家太久,也很久没有尝到家乡的食物了,所以特意准备了一桌经典美食。” 场务推着餐车上来,是热腾腾的一锅火锅,红油在里面翻腾,锅上漂浮着很多红辣椒,远远闻着就辣气扑鼻。 除了火锅,上面还有其他的川渝小吃,钵钵鸡,冰粉,豆花,红糖糍粑等。 石匀说:“这是正宗的川渝火锅,也是特意为你们三个准备的。接下来这个环节就是,请嘉宾在一分钟之内吃完锅里的东西,然后演唱出我们的音乐老师,随机给的伴奏歌曲。” 宁语迟看了眼三个嘉宾的脸色,见他们面带豫色,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她闭了麦克,走到石匀身边,也关了他的麦,说:“这个环节恐怕要改一下。” 石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台下观众,问:“怎么了。” 宁语迟说:“嘉宾不吃辣,条件换一下吧。”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站在石匀旁边的许洛佳还是听到了。 他侧过头,颇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耳朵上的耳钉在灯下闪烁,侧颜精致好看。 石匀问:“你怎么知道?”侧过头问许洛佳:“你不能吃辣啊?” 许洛佳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看着宁语迟的。他关麦回答:“不能。” 台下导演见状,拿起对讲机问:“怎么回事?” 下面观众太多,讲话不方便,宁语迟走过去,小声把问题复述一遍,然后说:“歌手为了保护嗓子,一般不能吃辣。环节不改,节目播出之后,我们节目肯定被骂。” 靠嗓子吃饭的,在饮食上都要忌口,特别他们待会儿还要表演节目,吃辣会导致闭嗓,确实不妥当。 粉丝都是最了解偶像的人,肯定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 刚才Again的表情分明是不愿吃,到时节目组被声讨,得罪当红偶像,又得罪粉丝,实在划不来。 聂导说:“多亏有你提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那就改一下吧,可是改什么呢?” 宁语迟说:“改成抽签吧。” 聂导说:“好,就按你说的。” 宁语迟点头,提着裙摆重新上台。 -- 第61页 聂导在下面握着对讲机,申明这段重新录制。 宁语迟先是对台下观众进行解释:“抱歉,刚才石老师搞错了规则,我还以为自己的台本写错了。我们再来一次。” 台下观众都表示没关系。 各个机位都对准宁语迟,她拿起话筒,说:“接下来的环节呢,请嘉宾在吃东西之前,先进行抽签,抽到什么食物,就在30秒之内吃完对应的东西,然后演唱出我们随机给的伴奏歌曲。” “当然,如果输了的话,我们也是有惩罚的,就是我们麻辣火锅——” 说完这句,宁语迟又及时跟上一句吐槽:“让川渝人吃麻辣火锅,还真是好重的惩罚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这句吐槽,成功让台下哄笑一片,驱散了先前台下粉丝隐约的不快。 节目继续录制。 后面再无插曲,整期节目顺利录制,三个小时后,《花样少年》第一期终于完成。 节目散场,嘉宾到后台休息卸妆。 宁语迟换回自己的衣服,在化妆间歇了好半天。 “咚咚”,宁语迟没抬头,说了声进,高个少年推门而入,坐到宁语迟身边的椅子上。 她顺着镜子看了眼,正是许洛佳。 他也化了妆,伸手拿了片卸妆棉,面对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问:“姐姐,卸妆水是哪个?” 宁语迟抬手,发现他面前的桌子没有,就把自己桌上这瓶递给他,说:“这个。” 许洛佳接过,甜甜一笑:“谢谢。” 他笑起来时眼睛眯着,弯成好看的形状,是个漂亮的少年。 宁语迟也笑,说:“没事。” 许洛佳把卸妆水倒在薄棉上,一点点擦掉脸上的底妆,然后把卸妆水还给宁语迟,说:“还给姐姐。” “放那吧,我已经卸过了。”宁语迟说。 “这样吗,我看姐姐和舞台上没区别,以为姐姐还没卸妆呢。原来姐姐素颜也一样漂亮。”他说话时,眼睛晶晶亮,清澈又好看。 宁语迟被逗笑,她斜斜抬眼,隔着镜子回望他,弯唇:“小小年纪,还学会调戏姐姐了?” 许洛佳问:“姐姐还没下班吗?” “已经下班了。”她说。 “下班了还待在这里……在等男朋友?” 问这话时,他稍微凑近宁语迟,那张少年气息未褪的面庞近在咫尺,明明人不大,却教宁语迟感觉到了男人的压迫感。 男朋友……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说:“不是。” 他这才退回去,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 许洛佳笑眯眯的:“既然没有男朋友,那我想请姐姐吃饭,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第25章 你浓 “为什么请我。”宁语迟挑眉看他。 “嗯……那要看姐姐想听哪种答案了。”许洛佳的手指点点太阳穴,似在用心思考。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就都说来听听。” 许洛佳说:“官方一点的说法,姐姐在台上帮我解围,所以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私人一点,是我想跟姐姐约会。” 他如此直白地说出内心想法,但因为他那张脸生得漂亮,看人时眼神真挚,并不会让人觉得他轻浮,反而觉得是少年人真性情。 宁语迟双手环抱,手指搭在手臂上,说:“你不怕被拍?” “所谓富贵险中求……”许洛佳朝她笑,“拍了再说。” 宁语迟缓缓站起身,眼睛扫过他的脸,说:“我不喜欢和比我小的男孩子约会,抱歉。” 她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拿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化妆间。 许洛佳望着他的背影,不在意地笑了笑,轻轻摇头。 并没有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 节目第一期录制后,后期赶紧进行剪辑制作,把成片送到上边去审。 忙碌这么久,宁语迟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她在闲暇之余上了微博,再看消息栏那里,竟然多出来上百万的转发! 不仅如此,她的评论和粉丝数,也比之前增长不少。 点进去看了看,发现这些新粉,头像都是许洛佳。 再看看微博评论,这些许洛佳的粉丝跑来评论,内容大都是“谢谢姐姐在舞台上对我们洛佳的照顾”“感谢姐姐,姐姐超美”“看到洛佳关注姐姐,我们也来关注了”等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这才发现,原来许洛佳关注了自己。 她又去点那上百万的转发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害怕,猜想是不是录制节目的火锅事件,被现场观众路透,导致他们被骂。 这一看,她才逐渐放下心。 @许洛佳-Again:第一次录制综艺,很新鲜的体验,完成了很多有趣的环节。感谢@宁语迟,语迟姐姐,@主持人石匀,匀哥,还有@主持人…… 他依次圈出四位主持人,晒出单独跟各个主持人的自拍。 唯独到了跟宁语迟的合照时,他从宁语迟的微博近照存了一张,把自己P到她身边,并在图片上加了一句话:语迟姐走得早,没来得及拍照,只好强行同框。 像这种流量明星,粉丝一般都会疯狂做数据,所以这百万转发,基本都是数据组做出来的。 但宁语迟还是在转发中看到不少路人,尤其很多热转全都是:“弟弟到底是什么沙雕”“亲手p合照可还行”“哈哈哈哈哈弟弟duck不必哈”,等等。 -- 第62页 转的人多了,这条微博竟然又上了热搜,于是宁语迟又跟着许洛佳,被营销号拿来消费了一次。 借着热搜,她莫名其妙又涨了不少粉丝…… 而这一次热搜,确实让一些路人网友知道了,许洛佳要参加一个新综艺,新综艺的主持人是宁语迟。 不少人好奇综艺内容,《花样少年》也因此,在还没播出的时候,就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这正是节目组请Again想要达到的效果。 互联网上的事情,宁语迟没有精力管太多,她本就淡薄这些,经历过上次的网暴事件,更让她明□□丝所谓的喜爱,在毫无基础的情况下,来得快,去得更快。 所以,她只是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 这天上午,她正在上班时,突然接到了裴今的电话。 看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宁语迟顿时有些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裴家人有什么联系了,不论是裴今,裴子亦,亦或是…… 裴行舟。 时隔两个月多,再念起这个名字,竟觉得很遥远了,像是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坛酒,无意中取出它来,也要稍微回想一阵,才能记起它的味道。 两个月来没有他的生活,她只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 终于不用再因为想起一个人,而牵动自己的情绪,不再因为他的存在,而将跟他有关的事物赋予其他意义。 再看到裴今的电话,她稍作犹豫,还是接了。 她跟裴行舟之间种种,与裴今无关,这是她跟她之间的事情。 “裴今?”她率先开口。 “宁老师……”她在电话那边开口似乎很艰难,“你在上班吗。” 宁语迟嗯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裴今给她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 裴今说:“对不起,宁老师,很抱歉麻烦你,但是……那个……你有没有时间,到我学校来一趟?” “你学校?” 宁语迟迅速回忆了一下,想起那个贵族学校,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裴今的地方。 她问:“怎么了?” 裴今的声音有些难以启齿:“我跟班上同学打架,老师让找家长,我……我不敢告诉我哥。” “所以,宁老师,你能不能假装我的家长,见一下我的班主任?” “……”宁语迟说:“没关系,你告诉你哥,他不会怪你的。” 裴今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了,谢谢宁老师,我去找别人吧。” 宁语迟知道,她一定是以为自己不愿意帮忙。但是替人见老师,她可以做家长,但是她担不起家长的那份责任。 她也明白裴今的处境,哥哥虽然是亲哥,但从关系上来说,并没有那么亲近,顶多算是她的监护人。 没有感情基础,她又犯了这么大的错,肯定不敢跟裴行舟开口。 宁语迟叹了口气,妥协道:“是今天就要去吗?” 裴今的声音立即燃起希望,她说:“如果方便的话,老师可以现在过来吗?” * 宁语迟打车到了裴今的学校,到达时,就看到裴今站在校门口,不住地向马路上张望。 下车后,她朝她招了招手:“我在这里。” 裴今见到她,脸上登时一喜,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她说:“谢谢老师愿意过来。” 她绑了一个干净的马尾,原先五颜六色的头发如今乖乖染回了黑色,小脸削尖,眼睛大大的,不愧跟裴行舟有类似的基因,她化了清淡的妆,看起来青春又有活力。 跟先前那种杀马特造型有着天差地别。 宁语迟说:“从现在起,不要叫我老师了,喊我姐姐吧。” 裴今连忙摆手:“不行,班主任知道我家情况,她知道我没有姐姐的。” “那我做你什么家长呢?小姨?” 裴今说:“班主任知道我有个哥,老师,要不……你假扮我嫂子吧?” “……” 宁语迟说:“你有没有其他亲戚?” “没了,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然后就被接到了我哥那里。” 见她不说话,裴今说:“宁老师,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到家政中心找个年轻点的保姆,让她假装我嫂子也行,不为难你。” 知道裴今难搞,没想到她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 算了,来都来了。 宁语迟再一次妥协:“我可以帮你,但是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哥。” “肯定不会!我要是愿意让他知道,我就不找人冒充家长了。” “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会跟同学打架。” 两人并肩走入校园,提起这件事,裴今气恼地说:“真不是我先打架,压根跟我就没什么关系。我都高三了,老老实实等毕业不好吗。” “没事,如果确实不是你的错,我会跟对方家长好好沟通。” 听她这么说,裴今开心地笑了,她说:“谢谢嫂子。” “……” 裴今说:“就我班上有个女生,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的,结果那男的跟我告白了,她就过来找我茬,那她不是有病吗?人家不喜欢你,喜欢我,这不关我事吧?” “然后呢?” “然后她就要跟我打架,就昨天放学之后,我们两个在教学楼后面打了一架。” -- 第63页 “你赢了?” 裴今耸肩:“谁能想到她输不起,早上一到学校就把我告老师了。班主任本来就对我有点意见吧,认定我先动手,非要找我家长谈谈。” 宁语迟了解到情况,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裴今不放心地叮嘱:“嫂子,我刚才看到我那同学的家长,看着不太好惹。要是班主任就是跟你沟通一下情况,你就说你回家后肯定好好管教我,等这事儿过去我再跟那女的私下解决,你别再因为我吃亏。” 宁语迟见她一脸担心的模样,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今班主任的办公室在教学楼四楼,宁语迟跟着她来到办公室。 正是上课期间,办公室里就两个老师在,其中一个看着三四十岁,戴着眼镜,一副很典型的中年女教师打扮。 裴今走过去,说:“老师,我嫂子来了。” 班主任回过头,看到门口的宁语迟,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是裴今的家长吗?您好,我是她的班主任罗老师。” “罗老师你好。”宁语迟伸出手。 两人握了握,罗老师引着她走进办公室,指向另一边,说:“那是另一位同学的家长,也就是宁珍的妈妈。” 听见这个名字,宁语迟脸上顿时一怔,她看向办公桌的那边,赫然站着一对母女。 一个穿着校服,女高中生打扮,那张脸跟宁语迟还有两分相似。 不是别人,正是宁语迟的堂妹,也是她叔叔的女儿,宁珍。 而她身边那位,肩上披着披肩,头发挽着,一脸心高气傲的模样,赫然是她的婶婶,刘淑。 她看到刘淑时,后者自然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那些寄人篱下的记忆,一秒钟涌上她的脑海。 班主任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她说:“这是裴今的家长。关于两位学生的事情,双方家长都知道了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淑看着宁语迟,上下打量她,突然不屑地笑了一声:“罗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是那女生的家长呢?她明明是我侄女,说起来,她还是宁珍的姐姐呢。” 班主任闻言眉头微蹙,她看了眼宁语迟,又看了看裴今,问:“裴今,这是怎么回事?” 刘淑在一旁凉凉地说:“该不是在学校里打架在先,又找了个假家长骗老师吧?” 饶是裴今主意再正,见到这个情况,不禁也慌了。 “老师,我……” 宁语迟打断裴今,说:“罗老师,我的确是宁珍的姐姐,但我也是裴今的嫂子,难道因为我跟宁珍认识,我就不算裴今的家长了吗?” 刘淑表情不愉,看向宁语迟:“你在婶婶家待了十几年,怎么养出个白眼狼?你妹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你这胳膊肘反而往外拐?该向着哪头不知道吗?” 宁语迟说:“这不是向外拐的事,如果小妹有错,就更应该教育,不应该不辨是非去指责外人。” 刘淑双手环抱,不怒反笑:“行,真行,翅膀硬了,不用我们家人养活你,就敢跟我这么说话了,现在还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裴今在后面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抬手,搂住她的肩膀:“错了就是错了,长辈有错,更应该以身作则,及时改正。婶婶再这样下去,就不怕我妹妹跟你学坏么?今天能因为嫉妒别的女生打架,明天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来。” 刘淑还要继续发火,罗老师适时插嘴,说:“好了,都别吵了。这位家长,就算你是裴今的嫂子,但以你的身份,恐怕不适合来替她解决这件事。这样吧,你把她哥哥叫来,然后咱们再商量,怎么样?” 裴今急了,说:“老师,我哥那么忙,有事你跟我嫂子说就可以,没有人比她适合解决这件事了。” 宁语迟也很表情复杂,实在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刘淑说:“再忙的,身为家长也不能不管孩子。怕就怕,我侄女这个家长是个假冒的。” 罗老师似乎也有此担心,她看向宁语迟,说:“还是把她哥叫来吧。” 裴今说:“我给我哥打电话。” 刘淑说:“你嫂子不是在那呢吗,难道你嫂子打,你哥会不接?” 裴今还想再说什么,宁语迟掏出手机,说:“好,我打。” “嫂子?” 裴今十分担心,要是宁语迟打,穿帮了怎么办? 宁语迟的心里好一阵起伏,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裴行舟有交集。 更没想到,跟他有交集,会是以这种方式。 不过,只是打个电话而已,再没别的。 他们已经没关系了,或许裴今的事,还能是他们能够心平气和聊一聊的最后话题。 她在拨号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了裴行舟的号码。 那串即使删掉,也早已深深刻在脑海里的数字。 “嘟……” 一声,两声,三声。 宁语迟的心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他会接吗,还是会直接挂断,她怕他挂断,更怕他会接,接了要说什么呢? “喂。” 电话猝不及防接通,那熟悉的醇厚嗓音透过电话线,响在她的耳畔。 还是通了。 -- 第64页 宁语迟垂眸,从电话接通到现在,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的是,裴行舟也没有把电话挂断,一直在等她开口。 她说:“你能不能到裴今的学校来一趟,她的班主任要见你。”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一晌。 “裴……行舟,你在听吗。”她想喊她裴总,末了想起还有其他人在听,她不能叫那么生疏的称呼。 只能假装和从前一样,叫他的名字。 裴行舟,裴行舟,那么好听,她叫了七年,如今再开口,到底有些陌生了。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沉声开口。 宁语迟说:“当然。” 裴行舟问:“你在哪。” “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 裴行舟说:“等我,我现在过去。” 第26章 我浓 就这样挂断电话,宁语迟放下手机,看着挂断的界面,还有些发愣。 她看向罗老师,说:“她哥马上就过来。” 这一通电话下去,刘淑表情微变。 她原打算看好戏,可看宁语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真跟人家的哥哥认识是怎么? 她说:“语迟,这可是你妹妹,你是铁了心要帮外人是吧?” 宁语迟不为所动,她定定道:“她不是外人。” 刘淑气笑了,她说:“我就知道,侄男外女都是狗,吃完就走,当初就不该养你。” 她这话说得重,已经是骂人了。 裴今听得生气,紧紧按住宁语迟搭她腰上的手,憋不住想要说什么。 但在班主任面前,又碍着身份,不好开口。 宁语迟早就习惯了,这话她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小时候还会觉得委屈,还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慢慢知道,只要自己没有做错,难听的话就全当作耳旁风。 她没应什么,手臂揽着裴今,并不理她。 丢人现眼的不是她,说多了只会掉价。 班主任适时打圆场:“这位家长,你们的家事还请回去再聊,不要在办公室里争吵。” 宁语迟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啊罗老师,让你见笑了。” 更显得刘淑素质不高,在这里大吵大闹。 班主任怕他们再吵,于是开始跟刘淑,说起宁珍在学校里各科的表现,需要提升哪一门,抓紧学习时间紧迫等。 宁语迟和裴今就站在一边。 也不知裴行舟什么时候会过来,宁语迟心里惦着这事,说白了,她不想见到他。 为什么还要再见,主要是没有这个必要,或许对裴行舟来说,他同样也不想见她。 她看了眼手机,给方曼姿发了个消息,说:“给我打个电话,什么都不用说。” 方曼姿很懂,也没回,分分钟弹了语音通话过来。 宁语迟接了,假装这通电话是有事找她,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她抱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啊,罗老师,我单位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待会儿她哥就过来了。” 罗老师也怕她在这儿再添争吵,她点头:“那行,这位家长,你先去忙吧。” 裴今把宁语迟送到楼梯口,她面含歉意,说:“对不起啊嫂子——哦不,宁老师,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你婶婶讲话好过分啊,你别往心里去,就当她在骂我吧,你别伤心。” 宁语迟会心一笑,心里面一下子变得很柔软,她说:“真的没关系,待会儿你哥来了也别怕,他不会说你的。” 裴今说:“知道了。不过宁老师,我发现我喊你嫂子好顺口啊,我要是真有你这样的嫂子就好了。” 宁语迟笑了笑,说:“别乱说,将来你会有更好的嫂子。你回去吧。” 裴今执意把她送到教学楼下,她怕外面冷,冻着裴今,就没让她再送。 她在校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她关上车门,出租车扬长而去。 车刚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停下,脚前脚后。 助理下车为裴行舟开门,他从车上下来,走进校门,步子迈得有些大。 西装裤脚轻扬,脚下生了风似的,助理郑飞不得不紧跟,说:“裴总,您别着急,小姐肯定没事。” 裴行舟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脚底下迈出去的步伐,还是有所放慢。 郑飞被他这么一瞧,后背顿时一凉。他赶紧低下头,暗自检讨自己方才哪个字说错了,怎么就惹裴总生气了? 裴行舟的脚步虽然慢了,相比之前还是很快。 郑飞心中不由得纳闷,难道裴总对小姐的关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这一路开得快就算了,都到学校了还这么急,这跟裴总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简直有太多不符…… 一路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助理敲了敲门,裴行舟进去,说了句“老师你好”。 罗老师赶忙站起来,过去迎接:“家长您好,辛苦您特意来一趟了。” 裴行舟环视一圈,将在场的人一一看遍。 似是没寻到想见的身影,他的目光不由得淡下来,搭上班主任的手,说:“没什么。” 班主任开始说她了解到来龙去脉,说话的时候,裴行舟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有没有在听。 说到最后,她说:“这件事,我认为双方都有错,宁珍不应该嫉妒生事,裴今也不应该动手打人。所以我建议双方家长沟通和解,两名学生各写一份五百字的检讨,然后握手言和。” -- 第65页 宁珍说:“老师,写检讨可以,握手言和就算了吧,都打过架了,老师你觉得真能和吗?” 刘淑扯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别乱说。”又跟班主任和裴行舟道歉:“老师,还有裴先生,别介意哈,宁珍她还小,童言无忌。我们都听老师的,肯定言和。” 她自然认识裴行舟。先前听宁语迟打电话,也并没当回事,更没往他身上想。 直到见到本人,她才知道得罪的不是别人,正是铭显集团那位。 班主任问裴行舟,说:“您说呢?” 裴行舟说:“可以。” 班主任说:“那行,那我们……” “抱歉,打个电话。”裴行舟出言打断她,伸手示意一旁的助理,“后续问题由他代我沟通。” 班主任说好,刘淑当然没意见,裴行舟出了办公室,到走廊里拨了电话。 很快接通,裴行舟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哪。” 宁语迟没想到还会接到裴行舟的电话,她默了默,说:“台里有事,先回去了。” 裴行舟眉头微蹙:“不是说了,让你等我。” 他的声音清冷,透过手机传来也不带什么温度。 宁语迟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淡笑了下,反问回去:“我为什么要等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了裴今的事。”他说。 宁语迟说:“你才是家长,我不是。既然你已经到了,就不用再打电话了。再见吧。” 宁语迟没多说,把电话挂断。 裴行舟捏紧手机,半晌才把手臂放下。他单手揣进口袋,顺着走廊的窗户眺望远处的高楼林立,云聚云散,胸口莫名郁结了一口气,怎么也驱不散。 他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送到嘴边,念及走廊多有不便,他走到尽头的洗手间,站在手盆旁,掏出打火机点燃。 尼古丁在肺里滚了一圈,凝成青色烟雾呼出,遮迷了镜中人眼。 他眼底那些不甚明显的情绪,愈发瞧不真切。 一根抽完,他不知怎么,又抽了一根,这才把心底那点潮绪抚平,恢复了往常冷静自持的理智。 他从洗手间走出去,裴今靠在走廊的窗台边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人。 他看向她,问:“怎么在这。” 裴今走到他身边,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稍微皱了下鼻子,说:“哥,你知道吗,宁珍的家长是宁老师的婶婶,她对宁老师的态度可差了,还骂她帮我是白眼狼,气死我了。” 裴行舟面色一凝,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听了好心疼,真不知道宁老师以前受过多少骂,是不是过的很苦啊。” 裴今的小脸快要皱到一起,是真的心疼宁语迟从前的遭遇。 有那样一个婶婶,从前的日子又怎么会快乐呢? 裴行舟听了裴今的话,眼睛看向前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被压下去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半晌,他自语一般,说了一句话。 “是很苦。” “嗯?”裴今仰头看他,“你跟宁老师认识吗?” 裴行舟没回,转身去了办公室。 刘淑正在对着郑才又是握手又是鞠躬,她说:“这件事都是小孩子打闹,当不得真,这事过去了就算了。” 裴行舟截过话头:“不能算。” “……裴先生?”刘淑心中一窒,小心翼翼地问。 裴行舟走进来,说:“你是宁语迟的亲人?” 刘淑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了:“我是她婶,语迟还是我从小看大的。” “你刚才骂她了?” 刘淑听出话语中暗藏的危机,表情微微生变。 裴行舟淡淡睨着她,单手揣在口袋里:“跟她道歉。” 刘淑勉强笑了一下,说:“裴先生,我是在气头上,当时也确实不知情……” 裴行舟看了眼手表,语气隐约透着不耐:“道歉。” 裴行舟是什么人,又有多少权势,同在生意场上,刘淑不是不清楚。 她是有不甘,却不得不顾忌裴行舟,得罪了他,宁家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她万万想不到,宁语迟离了宁家这么多年,不仅没混不下去,还攀上了裴行舟这根高枝。 她咬了咬牙,到底掏出手机来,主动给宁语迟去了个电话。 宁语迟接了。 刘淑道:“语迟啊,我是你婶,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宁语迟还在出租车上,不懂这电话为何打来,心中觉得怪异,但是刘淑的一句道歉,她觉得她还是受得起的。 她说:“没事,婶婶一向如此,我早就习惯了。” 刘淑说:“从前是婶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样的,那什么,快过节了,记得来家里吃饭。” 宁语迟想了下今个的日子,说:“清明节,就不吃饭了,您自己吃吧。” 挂断电话,宁语迟想起这通毫无缘由的电话,还是很莫名。 隐约猜想会不会是裴行舟,再一想,他怎会管自己的事。她摇摇头,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刘淑道了歉,裴行舟没再计较,又跟班主任聊了两句裴今的情况,也就走了。 回公司的路上,裴行舟靠坐休息,闭目养神。 心里却有些烦乱。 -- 第66页 郑才顺着后视镜,暗觑他的脸色,试着揣测他的心思。 他试探着说:“裴总,宁小姐帮您见班主任,按说她没必要见,她帮了您的忙,要不您请她吃个饭,表达一下感谢?” 裴行舟没说话。 郑才暗怪自己多嘴,难道他是猜错了? 那先前在学校,裴总破天荒让那个学生家长给宁语迟道歉,又是为的什么? 过了几分钟。 裴行舟蓦然开口:“晚上有什么行程。” 郑才立即回答:“您要出差去淮城。” 裴行舟说:“改成后天。” “是。” 又是一阵沉默。 郑才问:“那晚上……” “晚上我开车,你不用跟。” 话说到这儿,郑才就明白了。 裴行舟情绪一向内敛,话也只说三分,就如北极冰川,浮在水面上的,并非它的全貌,大部分都潜藏在水下。 郑才跟了裴行舟太多年,从刚开始总是会错意,到如今一个呼吸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其意,他也是凭着十二分仔细才走到今天。 他应了声是,没再多说。 有些事,不是他能过多置喙的,尤其是感情。 宁语迟今天又加了会儿班,从电视台出来时,天已经有些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华灯初上,三月底已经没了冬日的冷意,对北方来说还是有些寒。 宁语迟走出大门,站在街边伸手拦车。 黑色豪车在她脚边停下,宁语迟有些疑惑。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裴行舟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这一刻,时光仿佛停住了,就连路过的风也变得温柔。她脸颊的秀发轻轻抚动,路灯投在车身上,反射的光影昏黄,映出她微微错愕的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车。” 像是又回到了重逢那时,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人。 宁语迟轻轻别过头,走到另一侧空地,继续伸手拦车。 裴行舟便将车重新开到她脚边,仍然是不容回绝的语气:“上车。” 宁语迟拢紧肩上的包,问:“裴总找我有事?” 裴行舟把车停下来,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静静凝望她:“白天裴今的事,多谢。” “哦,这没什么。”宁语迟笑了笑,“好歹她也叫我一声老师,不用放在心上。” 她又要招手,手臂被裴行舟按下,宁语迟眉头微蹙,想抽出手臂,却发现抽不出来。 “裴总这是干什么?”她抬头,望着裴行舟。 裴行舟顿了一下,缓缓放开她。 他说:“想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宁语迟保持着礼貌微笑,“我们没到能共进晚餐的关系。” 裴行舟的表情沉了沉,问:“哪怕只是陌生人的感谢?” “哪怕只是陌生人的感谢。”她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次。 裴行舟说:“你把裴今教得很好,她很希望你能继续教她,如果你愿意,薪资任你提。” “如果我要一节课一百万呢?” 裴行舟并未犹豫:“那就一百万。” 宁语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简直难以描述这一刻的荒唐。 她说:“这个价格什么样的老师找不到,裴总不如另请高明。” 裴行舟看着她,定定回答:“那都不是你。” 街道上的车辆水一样流过,偶有鸣笛声伴着周围的嘈杂,组成了一幅动态的繁华夜景。 那都不是你。 可是,就算是她,又能怎样呢? 宁语迟从短暂的凝滞中回过神,她的目光从他那张轮廓凌厉的脸上移开,望向看不尽的远方。 她说:“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所以——”她转过头,重新看向他,目光中没有丝毫留恋,“裴今也会有一个更好的老师。” 他们在夜色下对峙,四目相对,他的眼眸中的情绪教人读不懂。 却有什么东西钉在了他的心里,钝钝的刃,一寸一寸在里面磨。 街道上传来一阵嗡鸣,只听吱的一声,嗡鸣声立即停止。 “滴——滴——”,悠长的两声喇叭响,拉回了两人的注意力。 宁语迟侧过头,就见一辆银白色的超跑停在裴行舟那辆车的前面。 跑车门斜开,许洛佳从车上下来,随手关上车门,眼睛晶晶亮。 他看着宁语迟,也没把一旁的裴行舟放在眼里,笑眯眯地问:“姐姐,今天能有请你吃饭的荣幸吗?” 第27章 你浓 广电门口连停两辆豪车,一辆低调奢华,一辆张扬拉风,两辆车总价一千多万,足够路人频频回头。 再一看,又是这种狗血刺激的三角戏码,暗中看热闹的人越变越多。 宁语迟颇为头疼,怎么就这么巧,生怕不够乱是不是。 眼下,两个男人都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宁语迟两相权衡,转头对许洛佳说:“好啊,没问题。” 她展颜一笑,红唇微弯,风情动人。 许洛佳将车钥匙一抛,伸手抓住,解开跑车车锁,然后拉开右侧车门,车门上滑,露出右侧座驾。 “姐姐?” 宁语迟大方走进车内。 许洛佳贴心关上车门,走到主驾位,打开车门坐进去。 -- 第67页 引擎声轰鸣离开,快得像缕烟,转眼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夜晚的风犹冷,裴行舟独自立在原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白日里那种熟悉的沉闷感袭遍全身。 他收回目光,面沉如水坐回车里,扬长而去。 车内,许洛佳问:“姐姐想吃什么?” 宁语迟说:“都可以。” 许洛佳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嘴角轻笑,说:“果然,没有要求才是最难的要求,” “……” 她当然没有要求,因为她并不想答应他的邀约。 只是方才那种情况,她不好轻易从裴行舟那脱身,不得不出此下策,暂时答应一下许洛佳。 她心中有愧,说:“不好意思啊弟弟,其实我没想答应的,刚才我利用了你。你在前面停一下,把我放马路边上就行。” 许洛佳目不斜视,说:“我知道啊。” “嗯?”宁语迟不由得看向他。 许洛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工具人嘛,这没什么的。如果姐姐觉得愧疚,就陪我吃顿饭吧,不然口头上的歉意,我可不答应哦。” 他语气轻松,并没有给宁语迟压迫感,像是朋友间随口开的玩笑,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稍稍放心,其实这样也好,她欠他一次,吃饭还他,以后就没什么必要往来了。 许洛佳问:“粤菜可以吗?” 宁语迟表示没问题。 他选了一家餐厅,环境优雅安静,里面基本没多少空位。 许洛佳戴了口罩,所以进餐厅也没什么人认出来,他选了个偏僻角落,坐在背对所有人的位置,只有对面的宁语迟正对他的脸。 他示意服务生把菜单交给宁语迟,宁语迟已经决定请下这顿饭,点菜时也没犹豫。 服务生走后,许洛佳问:“姐姐,方才那个……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吗?” “嗯?那个啊。”宁语迟想到裴行舟,说,“他是我的……前同事。” 许洛佳拍着胸口,说:“还好,少了一个竞争者。” 宁语迟预感话题不妙,问:“什么?” 他身子前倾,目光灼灼盯着宁语迟,说:“我在追姐姐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宁语迟上下看了他一眼,视线扫得很慢,似在仔细打量。 许洛佳也不怕,任她看。 她看完,摇头失笑:“小屁孩。” 许洛佳摘下口罩,说:“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哪里都不小了,姐姐怎么能把我的爱情扼杀在摇篮里呢?” 他说得郑重其事,好像她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在这一刻,他就只是一个幼稚的大男孩,而不是什么顶级爱豆,娱乐圈当红偶像。 是一个求爱的男人而已。 宁语迟不得不正色道:“我们只见过几次面,你对我并不了解,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洛佳说:“感情这件事,很难说的,我以前也不觉得我会喜欢漂亮姐姐,后来我发现,只是其他姐姐不够漂亮而已。” 宁语迟半晌失语,可是望着许洛佳那张少年面庞,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罪恶。 她将额前的长发撩到脑后,还是觉得荒唐,她失笑一声:“别开玩笑了。” “不然你以为,我经纪人为什么会接《花样少年》?” 先前Again的确是拒绝了节目组的邀请,也的确,是突然答应邀约。 宁语迟也很好奇,她不禁问:“为什么?” 许洛佳微笑注视她:“你说呢?” “……”宁语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内心还是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咽下去的时候,不禁呛了一下。 她咳了几声,许洛佳赶紧撕开巾帕包递过去,说:“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宁语迟握着水杯,力度这才缓和了一点。 他说:“之前春晚彩排,有个伴舞的小姑娘,弄坏了一个前辈的裙子。前辈的经纪人一直要她赔,还让舞团把她赶走。是姐姐过去说情,这事儿才算了。” 是有这事。 那个小姑娘十几岁,自小练舞的,一个小女孩而已,也不是有意损坏,为难一个孩子没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是,她当时看到那女孩哭的模样,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种不小心弄坏家里东西,就要被训上一顿的慌张和无助,她怎么会忘呢。 她去帮她,也只是希望,在她小时候挨骂抹泪的时候,也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两句话。 为她小小地撑腰一下,让她不用那么害怕,也有可以依靠的底气。 人都说,从小经历过太多不好事情的人,长大后会变成两种人。 一种阴暗极端,会疯狂地报复别人,来弥补曾经受过的伤。 还有一种,就是像她这样,更多地去给予爱,让别人免受痛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问:“你怎么会知道。” “经纪人骂得太大声,想不知道都不行。”他笑了笑,“所以,我欣赏你的善良,想有机会跟姐姐交个朋友,我就来了。” 他这话不像开玩笑,宁语迟终于放下心,她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愿意参加我们的节目。” 许洛佳说:“是你们节目组要谢你。” -- 第68页 话题停到这儿,一个女生走到他们桌边,犹豫着问:“那个,打扰一下,请问……是洛佳吗?” 她手上拿了个本,打开了空白的一页,看来是索要签名的。 许洛佳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虽然没摘口罩,可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几乎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粉丝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叫道:“洛佳,真的是你吗洛佳!?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我超喜欢你的!” 她这一叫,反倒让其他用餐的客人听到了。 想低调恐怕都不大行。 许洛佳签了几个名,合影要求倒是拒绝了,给的理由是“不能冷落女伴”。 好在除了一些狂热的,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很快倒是恢复了平静。 之后没再说别的。别看许洛佳年纪小,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交谈对象,懂礼貌又知进退,情商高又会照顾别人感受,总体来说,这顿饭还算很愉快。 宁语迟想要结账,到最后还是被许洛佳抢了先。 她只能下次再找机会请回来。 * 许洛佳不愧是娱乐圈顶流,出来吃饭被粉丝偶遇,发到超话里也能被转上热搜。 不过热搜词条不太好,像是营销号故意搞事,写的是#许洛佳疑似恋情曝光#。 营销号盗了粉丝的图,照片拍得远,许洛佳戴着口罩,但通过大概轮廓也能看出来是他。 对面坐着一位高糊也掩盖不住颜值的美女,被遛的粉丝起先还在猜,到最后,是一个身在餐厅的粉丝给了答案。 “那个美女就是宁语迟啊!” 不少粉丝都是理智粉,倒是没有被营销号带节奏,只是控评说是同事合作关系,出来吃个饭而已。 也有部分粉丝相信了营销号的锤,还有他的对家粉丝,就着“顶流恋爱没有心”这个说法大肆发挥,非说他在跟宁语迟谈恋爱。 网友对这件事什么说法都有,有说姐弟恋也不错的,有说两人不是一个圈子根本不搭的,一小撮愤怒的女友粉开始攻击宁语迟年龄,还有的保持围观,总之看法五花八门。 宁语迟看到热搜非常头痛,她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众视线,热搜上多了只会惹人烦,尤其她这种属于“蹭热搜”,时间久了影响路人缘。 方曼姿当然也看到了热搜,她给宁语迟发消息,说:“行啊姐妹,走了一个裴总,又来了一个小鲜肉,真是艳福不浅!” 宁语迟不方便回应,只好微博私信许洛佳。 这一看发现,自己连回粉都忘了回。 她赶紧回粉,然后私信告诉他:“快澄清热搜。” 许洛佳倒是回得快:“不用管,会有公关处理。” “有什么公关思路?” 许洛佳回:“朋友吃饭?在谈综艺合作?” 宁语迟想了想,说:“这样——” 热搜是第二天上的,当天,许洛佳在万众粉丝的期待下,发布了回应微博。 @Again-许洛佳:这下终于不用p图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微博下面,配了一张合照,是在粉丝偷拍的餐厅里,许洛佳和宁语迟两个人的合影。 这条微博一发,粉丝们立即“哈哈哈哈”起来,于是风向再度变成了,“弟弟请人吃饭是为了上次没拍到的合照哈哈哈”“同事之间难道还不能一起吃个饭吗”“弟弟真的对p合照这件事好在意啊哈哈哈”。 等等,总之评论和转发,风向一度十分和谐。 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了过去。 事后许洛佳给宁语迟私信发消息,他说:“姐姐,你不来做我的公关,真是可惜了。” 热搜闹了这一圈,范围不大,可也不小。 总之,经常上网的人肯定是能看到的。 就算看不到,互联网这么发达,也会有其他渠道看到。 裴行舟此时就在办公室里,查看微信上裴子亦发过来的截图。 【许洛佳被曝有新恋情,对方疑是宁语迟?】 文案如此,配文正是热搜那些图,宁语迟和许洛佳相谈甚欢,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亲密。 不管是不是新恋情,总之,她看起来,过得非常愉快。 裴行舟默默合上电脑,手在笔记本盖子上按得很紧。 他人在淮城出差,还要个两天时间,也就是说,他还要两天才能回到海城去。 他知道,这些网上爆料多半都是不实的,他并不相信她真的会跟这个小男生有什么实质性关系。 他只是觉得刺眼。 刺眼,怎么会这样呢。 裴行舟闭上眼睛,可就算闭上了,也难忘方才八卦新闻上,她明媚如花的笑容。 他强把她的笑容压下去,取而代之的,竟是她离开前的画面。 天光见亮,房间里是混沌的灰与蓝,天地迷蒙,更像盘古开天辟地前的颜色。 她在他身下,仰着头流泪,嘴角笑容决绝凄然,一副心死又讽刺的模样。 “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我等了七年,是该向前走走。” “天亮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爱过我,裴行舟。” “不要拦我。” 她走过两次,他一次没拦。第一次是不想,如果离开是她的诉求,他可以满足她。 他不想阻碍她去追寻幸福。 -- 第69页 第二次,却是不敢。 说来可笑,向来别人见了要畏惧三分的人,一个从不需要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人,有一天,也会在心底生出胆怯的想法。 像是应了那句话,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失了勇气。 他睁开眼,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你去了解一下,铭显赞助的新节目。” 那边的郑才觉得奇怪,但还是应了下来:“是。” 裴行舟沉默了一下,说:“你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安排他们整个节目组,一起出来吃个饭。” 第28章 我浓 综艺成片早就剪好,送到上边也审得顺利,剩下的就是定档问题。 第二期嘉宾也在拟定,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进行录制,未来形势一片好。 这天临下班前,策划在节目组的群里宣布,待会儿下班后,要出去聚餐,说是赞助商请吃饭。 宁语迟心中犹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节目还没播,广告还没打出去,怎么就要请吃饭了? 而且节目的冠名赞助商,又是铭显集团…… 那个人的名字在心中过了一遍,像风轻拂水面,吹起阵阵涟漪。 但是转念一想,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席面,顶多是他公司的广告部过来,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 下班后,同事们有车的载没车的,一群人到了定好的酒店。 包厢早就预定好了,到了没多久,铭显那边的项目负责人也到了。 对方很客气,热情跟各制作组的员工打招呼,点菜时也大方,让人感叹不愧是大公司的人,出手就是阔气。 宁语迟没有见到不想见的人,心中放下不少,末了又觉得这想法很可笑。 明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又在担心有的没的,有些过于神经紧张。 席间气氛不错,对方公司的人没有任何架子,言谈间表达了很多对节目的看好,还有对他们的大力支持,并预祝新综艺将来能取得好成绩。 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酒宴过半,大部分都喝得差不多了,连日来的高密度工作,面对难得的放松,都玩儿得很尽兴。 宁语迟也喝了几杯,不至于醉,大脑处于一种玄妙的微醺状态,在席间一直微笑着,目光略显迷离。 石匀坐在她旁边,同为主持人,又对她有点想法,这会儿正是拉近感情的好时机。 他说:“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宁语迟单手撑着额头,说不用:“不顺路,我自己打车。” 石匀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多让人不放心。” 宁语迟微微抬眼,看他:“那我到家后,给你发个消息?” 就这么堵了石匀的话。 石匀愣了愣,他没怎么喝,这会儿意识清醒,宁语迟的态度他也看得明白。 就是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总是拒绝自己。 按说他跟她一样,也算是名人,家世清白仪表堂堂,两人同行又是一个单位,赚得也不少,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有被人拒绝的道理。 可她要么装傻,要么委婉拒绝,是给他台阶下,可时间长了,比狠狠拒绝还让人难受。 他正想追问,冠名商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忽然站起来,说:“抱歉,失陪一下,我们集团总裁在隔壁,我去打个招呼。” 节目组的也站起来,说:“这么巧?我也去敬一杯吧。” 两人站起来,出了包厢就向隔壁走,宁语迟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总归跟她无关。 石匀不知想到了什么,问:“语迟,你不去吗?” 台里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过,不论真假,他也信了三分。 宁语迟偏头看他,了然地轻笑一声,她放下撑在桌上的手臂,靠在椅子上,说:“你不用试探我。” 他的算盘被戳破,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说:“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宁语迟没客气,淡淡反问:“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 他问出这些话,实在是越界了。 石匀讪讪的,没再多嘴。 酒桌上其他人还在喝酒,宁语迟不打算再喝,她掏出口红来,稍微补了个妆。 把口红放回包里,放在夹层的手机忽然响了。 宁语迟接起电话,还不待她开口,只听那边的策划说:“语迟,你快来,王总要见你呢。” 她有些迟疑,问:“王总是……” 策划说:“你过来就知道了,快点,别让王总等急了。” 她只得妥协:“你们在哪。” 策划回答:“出门左手边的包厢就是。” 电话挂断,宁语迟用手机照了一下自己,见妆容并无失礼之处,这才离开包厢。 两个包厢挨着,离得并不远,不过几米的距离,却像在过绝壁间的铁索桥,每一步都要小心。 进门之前,她深呼吸了一次,这才抬手敲门。 倒不是放不下,就是觉得命运这东西很难说,明明已经没关系了,为什么总让他们遇到呢?让两个分手的人见面,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酷刑。 爱是双刃剑,在一起时你侬我侬,看过彼此温柔的模样,分开后再看对方,想起曾经那些亲密过往,难免会难堪。 得到里面的一声“进”,宁语迟推门而入,里面都是西装革履的商业人士,有的身边带了人,有的没有,围坐一大桌,言笑晏晏的,气氛很融洽。 -- 第70页 裴行舟坐在差不多正对着门的位置,她一进来就看到了他。 他气质深沉,西装熨帖整齐,剪裁合身,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自有不可忽视的气场。 她进门,所有人都看过来,自然也包括裴行舟在内。他的视线若有形质,沉甸甸落在她身上,有些灼人。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秒,像不认识他那样,轻飘飘地移开,没有任何波澜。 又好像,他根本不值得她停。 过来敬酒的两个都在裴行舟身旁,见她进来,赶紧对她招手:“语迟,过来。” 宁语迟依言走过去。 策划介绍说:“裴总,王总,这就是咱们节目的主持人了;语迟,裴总可是我们的冠名赞助商,王总是裴总的朋友,一直等着见你呢。” 宁语迟从前常陪裴行参加酒宴,知道这个时候是要敬酒的。 她先拿起酒瓶,给两位大人物满上,又找了个干净的空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微微弯腰,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漂亮的脸蛋,倒好后,她直起身,一手端酒,另只手托着酒杯,举止落落大方,语笑嫣然。 “感谢裴总和王总抬爱,让你们久等了,这杯酒我敬你们。” 王总年纪大一些,五六十岁的人了,看着很是和蔼。 他笑呵呵地执起酒杯,一旁的裴行舟迟迟没动静,他侧头,叫了一声:“行舟,人家敬你哪。”王总是长辈,他的话裴行舟不能不听。 裴行舟静默着应了声是,也端起酒杯,慢慢抬眼,重新落到身边的宁语迟身上。 她没什么变化,永远那么妩媚漂亮,顾盼流转间,眼底生辉。熟悉的玫瑰香缭绕,他的心绪有些乱。 宁语迟玩笑道:“也许裴总不想喝我敬的酒吧。” 话就这么说出来了,好像两个人真不认识似的,一点芥蒂都没有。 裴行舟没什么表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仰头饮了一口酒。 王总知他脾性,摇头笑了笑,喝下杯中酒。 放下酒杯,他说:“我看过你主持的节目,年轻人,水平不错。下周我女儿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大事,想请个专业的。行舟推荐了你,这才把你叫来问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像这种富豪结婚,一般都会请一些明星过来,唱唱歌,弹弹琴,算是助兴。 或者请些名人来,说出去有面子。 故而,王总的邀请并没有什么不合理,并且很给宁语迟面子。 包厢的热闹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眼前只剩下王总慈祥的眉目,还有一旁整理袖扣的裴行舟。 话里虽说是“行舟推荐了你”,但一旁的当事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那个裴总另有其人。 宁语迟笑了下,说:“多谢王总,但我下周还有其他工作,恐怕不太方便。” 王总说:“有什么工作?请个假嘛。哎,正好你们领导在这儿,下周给她放一天假,没问题吧?” 策划也得逢迎这些商业大佬,她应道:“当然没问题,语迟,既然王总诚心邀请,你就答应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总笑吟吟的,说:“没事,不想答应也不勉强,都在行舟的面子上。” 策划用手肘撞了下宁语迟的胳膊,说:“当然,就算不看王总,看在裴总的面子上,语迟也一定会答应的。” 这一撞是什么意思,宁语迟当然明白,是劝她不要不识好歹。 她回F台是裴行舟点名要的,如今介绍这样的机会给她,不仅是给她送钱,还是给她送人脉。 能参加婚宴的,必定是商界名流,万一谁人赏识,今后再有此类的事情找她,外快大把赚。 尤其结婚这样的日子,富豪们出手阔绰,一次顶她一个月工资还有余。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钱面,她也需要赚钱养活自己,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宁语迟微笑应下:“王总给个时间吧。” 王总把秘书的电话留给她,这事就这么定了。 策划说:“还得多谢裴总,一直赏识我们语迟,语迟,再敬裴总一杯。” 宁语迟不想动,却能感觉那道清冷视线正在注视着她,她避不开,也逃不过。 她只得再为他添上一杯,自己也倒满,举到他面前,说:“多谢裴总。” 一杯饮尽,她喝光了,他没有。 放下酒杯,见到他的右手搭在桌子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清寒:“这就是你表达感谢的方式?” 他这话在其他人听来,就有了另一层含义。道谢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没轻拿轻放,就只说明一件事。 裴行舟一向内敛,尤其在感情上也没什么动向,忽然说出这话,一群人都有些惊讶。 宁语迟回看着他,问:“裴总以为呢?” 裴行舟说:“晚上要开车,不便喝酒,待会儿的酒你都替我挡了吧。” 是要留她了。 广告部那个项目负责人机灵,喊服务员拿了把凳子,又添了双碗筷。 宁语迟出言拒绝,在场其他人纷纷道她不懂事,就连王总也说:“年轻人,有个赏识你的人很重要。” 她只得坐下,策划跟那负责人离开,包厢仍然是一群商业大佬,众人推杯换盏,言谈间也十分热闹。 -- 第71页 只有她跟裴行舟,两人安静得像是不属于这个包厢。 她就在他身边,坐在那微笑着,面具似的。 其他人跟裴行舟说话,裴行舟三言两语冷淡回应,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就是没理会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在,也没真的让她挡什么酒。 她一个人坐在一旁,像来受刑似的,谁都不认识,也没资格跟人搭话,像个漂亮的摆设。 有人问裴行舟生意上的事,裴行舟偏头,淡淡回答。 说话时,他的右手执起桌上的筷子,极其自然地夹了一只虾,放在她碗里。 她是爱吃虾的。 可她再爱吃虾,也没碰这只,从始至终坐在这里,像是专心致志履行留下来的职责:为他挡酒。 裴行舟见到了,神色寡淡,又夹了块鱼肉给她,搁在她碗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仍旧没吃。 他又夹了些她爱吃的,动作流畅随意,把她面前的盘子摞了小山高。 她一直未动,已经很不给面子了,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怕裴行舟会生气。 可是再看裴行舟,他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十分理所当然。 裴行舟问她:“不喜欢吃?” 宁语迟说:“我吃饱了,谢谢裴总。” 裴行舟嗯了一声,又问:“要不要点一份主食?” 宁语迟将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而后,微笑着说:“裴总,你越界了。” 两人这些微小的互动,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心中另有别论。 王总就知道,一向冷情冷性的人,突然关心起他女儿婚礼的司仪,还推荐了个人,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会儿看他难得殷勤——虽说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多殷勤,可放在裴行舟身上,已经是罕见的行为。 他心中了然,笑着转过头,问:“语迟今年多大了。” 宁语迟认真回答:“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是个好时候,有男朋友没有?” 宁语迟恭敬道:“还没呢,王总。” 王总笑呵呵地,问:“女孩子,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不容易,还是找个男朋友得好,也好有个依靠。” “您说得是。” 她乖巧点头,似乎对王总的话也很赞同,这态度让王总心里生了很多好感。 他一脸温和地道:“想找个什么样的?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语迟回以礼貌笑容:“您太客气了,不过也不用着急,慢慢碰吧。” “那怎么行,你不抓紧找,那好男人都被挑走了,你可咋办?”王总颇不赞同,说,“有什么标准都说出来,我帮你物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推辞,不过这种话听听就算了,也当不得真。 她算什么东西呢,能让人家那么大企业的老板给她介绍男人? “那就多谢王总了。”她稍微想了一下,说,“其实我喜欢年纪比我小的,要性格活泼,会哄我开心的。” 说得一脸真挚,仿佛她一直就这标准似的。 王总闻言,不禁干笑两声,说:“你现在还年轻,等大了就知道,这男人还得是比自己大几岁才靠得住,成熟,会照顾人。最好能像裴总这样,事业有成,为人沉稳,这样才能幸福。” 裴行舟坐在一旁,眉目微敛,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王总又说:“哎?行舟,你一直单着吧,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很配。”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对,是挺般配。” “王总不说还没发现,这么一说,还挺有夫妻相。” 在一片奉承的声音里,宁语迟像没听见似的,仍然是礼貌笑着,坚定地回答说:“多谢王总美意,裴总的确非常优秀,但不是我会考虑的类型。” “语迟,你这……” 宁语迟又重复了一遍,仍然那么坚定,淡然。 “并且,永远不会考虑。” 第29章 你浓 宁语迟话说得直,一点情面都没留。 在场的人都看向裴行舟,这个主持人今后恐怕是难混下去了。 她执起酒杯,敬到裴行舟面前,说:“抱歉了裴总,我得在您拒绝我之前先拒绝您,不然我一个女孩子,落了面子多难看。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生气。” 裴行舟转头看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像没看到似的,又敬王总,说:“王总,您别再臊我了,裴总是什么样的人,我哪配得上。” 她说得真诚,眼神又恳切,三两句话就局面挽了回来,又堵了他的话,让他没法再多劝。 人家话摆在这儿,没敢高攀,知道裴行舟瞧不上自己,压根没往那处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总原以为,裴行舟推荐这个主持,就是对人有想法,他就卖个面子给他。 反正司仪这东西,也没差什么,流程都是那个流程。 先前看过宁语迟节目,也品不出她有什么主持功底,台上背稿子而已,有什么难。 这会儿才真切感受到了,她短短几十秒扭转气氛的能力。 年纪轻轻能在数一数二的大台站稳脚跟,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王总笑着点头,说:“唉,这不是上了年纪,就好给年轻人保媒拉线,看你们不结婚,急啊。” -- 第72页 宁语迟应承:“能理解,我家里长辈也跟您一样。” 慢慢略过了这个话题。 宁语迟坐了近一个小时,隐约听到走廊里,同事们离开的声音。再看这边,没有任何要结束的意思。 她是没打算主动跟裴行舟说话的,可继续坐下去,还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他们本不该有这些交集。 她微微侧身,细软卷发垂在胸前,掩映莹白如玉的颈。 那张娇妩动人的脸浅浅笑着,客套且疏离,她说:“裴总,时候不早了,我明早还上班,就先回去了。” 裴行舟眉目沉静,他看了眼腕表,时间没有她说得那么晚。 但他还是轻轻颔首,说:“可以。” 宁语迟心中如获大赦,倘若裴行舟不同意,她不是没有办法脱身,只是少不了一番周旋。 她又向王总道别,王总也没多挽留,又把下周婚礼的事情说了一遍,请她准时到场,她说一定。 她离席,先到隔壁去取自己的随身物品,好在策划还没走,她的物品还在座位上放着。 她穿上外套,拎起自己的包,跟策划聊了两句,互相道别向外走。 推开包厢门,发现裴行舟站在走廊里,一手揣进口袋,像是在等她。 昏黄的灯投在他身上,他身子颀长高大,线条矜贵稳重,整个人轮廓分明。 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 她顿在门口,静静望着他,心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令人深陷。 即使跟他分开了,她也并不否认对他的称赞,否则她也不会,一爱就是那么多年。 两人目光在走廊交汇,她很快错开,贴着走廊右侧墙壁,目不斜视向前走。 路过他时,也未曾停留,像是根本没看见这个人。 裴行舟微微蹙眉,他抬脚,静静跟了上去。 就在她的斜后方。 宁语迟听见他的脚步声,用余光向后看了一眼,瞥见他笔直的腰身。 高大,挺拔,充满男人的成熟味道。 她只能让自己尽量忽视掉他,等电梯时,也避开电梯两旁的、金属装饰反射过来的视线。 电梯上升,门开,她踏进去,他也迈了进来。 从始至终都没什么交流,像是碰巧撞到一起,顺便乘个电梯。 离开酒店时,大堂经理亲自为裴行舟开门,他们两个离得近,经理以为他们是一起的,一直撑着门。 她没矫情,说了声谢谢,跟着出去了。 她要到马路上打车,裴行舟挡了她的手臂,说:“我送你。”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收回手,抬眸看他:“裴总凭什么送我?” 裴行舟回:“你替我挡酒,我送你回家。” 这是什么拙劣的借口,她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她说:“不用了,也没挡什么,承不了您的情。” 她又要伸手拦车,刚巧一辆出租车停下。她上前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 一只大掌蓦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硬生生把她揽进怀里。 他硬梆梆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结实有力。裴行舟单手揽着她,微微俯身,对司机说了声“抱歉”,随后关上车门,让那出租车离去。 宁语迟奋力挣扎,怎么都挣脱不开腰上的桎梏,他的手臂那样霸道地揽着她,她急了,转过身来,伸手去推他。 反被他握住手臂。 他们贴得这样近,就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宁语迟挣扎无果,不禁抬眼瞪他,说:“裴行舟,你放开我。” “放开你,你又要跑到哪里去?” 他面沉如水,说出的话带了一丝霸道的意味。 她的腰很细,一只手就能箍紧,稍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她怎么反抗,也逃不脱他的掌控。 宁语迟放弃抵抗,她就只是盯着他,看着这张眉目凌厉的脸,嘴角染了三分讽刺。即便这样,她的脸仍旧美艳夺目。 她说:“裴行舟,看你现在可笑的样子。” 裴行舟不理她,只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放开她的腰,扯着她手腕向停车场走。宁语迟不肯应,试图掰开他的手,发现一切徒劳,她停在原地,怎么都不肯走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回眸淡淡睨她。 她知道自己有些醉,微醺而已,坐在裴行舟旁边一个小时,酒劲也散了大半,这会儿折腾半天,晚风一吹,就没剩多少了。 就跟爱情一样,再浓,也总有消散的一天。 此刻对上他这样的目光,她忽然生出了些许愤怒。 凭什么,他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有在求他吗?她求他送自己回家了吗?主动的人是他,他凭什么还要给她摆脸色? 她不禁冷笑,说:“裴行舟,我觉得你现在特没意思,真的。” 裴行舟不为所动,他一向如此,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所幸见过他几次发疯,还都是因为她。 “我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不放,是我甩了你,你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么?” 她话说得难听又直白,已近侮辱,可说了这些,她并没觉得有多痛快,只是觉得可笑。 裴行舟问:“那你呢?” “什么?” “你已经放下了,是吗?” -- 第73页 宁语迟嘲讽地笑了声,问:“是我那天的话不够清楚,还是你没听懂?那我再说一次。” “我们分手了,没关系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言尽于此,以为终于能够离开。她再一次试着掰他的手,仍然是徒劳无功。 他声音平静,像一碗凉水,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宁语迟认真回答:“抱歉,感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 腕上力道一松,他终于缓缓放开了她。 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她说的那些话,好像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夜风吹动她的发,吹淡他们争执过后的激烈,她揉自己的手腕。 裴行舟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吞咽浮起的情绪。他盯着宁语迟,淡淡地开口:“原来对你来说,七年的感情,真的可以说放就放。” 宁语迟听见这句话,满心满眼都是悲哀,再看向他,目光几乎是怜悯的。 她说:“到了今天,你还是不懂。” 他眼中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他问:“不懂什么?” “你让我觉得自己可笑,但凡你用心爱过我,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对待我。” 即使说起自己悲惨的感情,她的怜悯仍不是为自己而流露。 “我只是一个你用惯了的床伴,你现在回来找我,是因为你爱我吗?不,你只是没办法接受被我这样的人甩开,觉得自己折了面子而已。” “你想要我跟你回去,然后呢?回去待在你身边,做个漂亮的摆设,蹉跎青春在你身上,等将来说不定哪天你玩腻了,再把我甩开?” 裴行舟听得嘴唇紧抿,眉头皱在一起。 他说:“你竟然这样想我。” “这并不是主观臆测,而是客观陈述,陈述我们之间的事实。” 宁语迟平和地,微笑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可惜了,你没有那个福分,再享受我的爱情。” 她说得那样决绝,也那样坦然,整张脸都写着一件事,她不爱他了,也不打算再爱了。 一点关于他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的话如同巨石,砸进裴行舟的心池,在他心里一点一点下坠。 他觉得胸口很闷,就算她真的打算跟他决裂,就算老死不相往来,他也不想,也不想被她误解。 任何人被误解心情都不会好,他也一样。 于是他破天荒地,同时也是第一次,开口对人解释。 风把他醇厚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他说:“我没有想过,要把你甩开。” “你也不是摆设。” 宁语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的话,竟会是出自裴行舟的嘴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不用解释。你这样说,反而更加可恨。”她微微侧过身,说,“赔了七年还不够,你还想让我搭上一辈子?” 他第一次向人解释,就得到了这样的回应,他心里紧绷着,又重复了一次:“我没有这样想过。” “真这样想,也没事。”宁语迟弯起嘴角,说,“那都是裴总自己的事了。” 她不会再在爱里傻傻付出,她太怕痛了,有些跟头摔一次,就不会再去摔第二次。 裴行舟抿唇,说:“我明白了。” 宁语迟看着他。 繁华都市在他身后,热闹喧嚣反衬得这一刻的他有些落寞,再一晃眼,又觉得自己眼花。 裴行舟低头,注视着她,给她想要的承诺。 他说:“我不会再打扰你。” 第30章 我浓 王总女儿的婚期定在四月中旬,万物生长,入目处一片绿意,春色盎然。 司仪需要提前一天到,熟悉婚礼现场,彩排婚礼流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早早做了功课,虽是第一次主持婚礼,但丝毫不见慌张,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新郎新娘都出身富贵,结婚地点在新郎家的豪宅,院子近万平米,足以举办这盛大的婚宴。 绿地草坪,假山喷泉,远处还有园丁修剪过的观赏性树木,别墅建筑是北欧风格,看得出是找人精心设计过的外观。 讲解流程时,新郎新娘边演练边发笑,笑起来互相凝望,眼里爱意甚浓,一看就知道,彼此都是全心全意爱着对方。 宁语迟心中微微羡慕,富贵到了一定程度,有时婚姻已经不是婚姻,而是利益工具,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人,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她又想起了徐晚清的母亲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万一将来裴行舟出现什么事业危机,宁家又能帮上多少? 叔叔婶婶一直担心她会抢夺家产,真有这一天,就算他们能够一改从前,对裴行舟伸出援手,又能援出多少。 好在,她跟裴行舟不会有这一天了。 或许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流程走过一遍,为防出差错,又走了一遍。新郎新娘不厌其烦,宣誓时双方凝望,语气甚笃,脸上写满坚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一天。 第二天才是结婚正日子,北方大多在早上结婚,不过他们并未遵循这些旧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第74页 四月温度不比夏天,露天婚礼对新娘不太友好,下午相对暖和一些,这是男方对新娘的体贴考虑。 宁语迟感谢这个贴心的考虑,身为司仪的她,也能少受罪一些。 前面的结婚流程她不需要参与,一直在男方家里等待新郎娶亲归来。庆典下午一点开始,已经早有宾客到了现场,草坪边上放着造型可爱的甜点,水果等小食,酒水自取。 请来的歌星在不远处弹钢琴暖场,流畅的音乐在庄园内流淌,令人心旷神怡。 有认识他的,就候在不远处,等他一曲结束,上前合影。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理会。 像这样的场合,所谓明星,也只是前来“卖艺的”而已。 穿着黑色西装马甲,打着蝴蝶结的侍应生端着托盘,盘中盛放香槟,在宾客中穿梭。 偶有宾客叫住他们,或放下空杯,或取走上面的酒,侍应生都伺候得足够恭谨,今天是结婚的大日子,没有人会在这样的一天闹事。 宁语迟站在搭好的典礼台上,其实也不算搭,脚下铺了红毯,头顶搭了架子,红毯呈T字型,前方的红毯一直向远处延伸,准备迎来今天的这对新人。 由气球组成的拱门一道一道,台上各处缠了粉色轻纱,风吹过,浪一样飘起,美丽而又梦幻。 她一个人站在上面,手里拿着提词卡,反复地看。 其实她早把流程背熟了,看再多遍也是为了打发时间,距离一点还有几分钟,偶有新郎新娘的朋友过来,一会儿问“结婚证在这吗”,一会儿问“交杯酒放在哪里比较好”,她也不算极致孤独。 到最后实在看够了,就去观察到场宾客。 场中人逐渐多了起来,新郎新娘在入口处迎宾。 人们握着酒杯,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女士们优雅地托着手臂,男士们叼着雪茄谈笑风生,不少人都是电视新闻上的熟面孔,可见两家的地位。 不知是谁说了句“裴总到了”,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所有人齐齐回头,裴行舟单手扣着前襟衣扣,露出腕上的名贵手表,修长的手骨节如竹。 他一身手工西装熨帖合体,是意大利匠人亲自量身定制,到腰身处收起优雅弧度,盖住他的挺翘的臀。 他穿着切尔西靴,刚好收住他有力的脚踝,他迈着长腿沉静向前,身边拥了五六个人殷切说话,他淡淡听着,并不回应什么。 裴行舟今年三十一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事业有成,权力地位傍身。 按说一个男人在他这个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身上难免带了些有钱人特有的自矜和鄙薄。 可他没有。往那一站,周身气度深沉、内敛。金钱权势,旁人的阿谀奉承,没有让他骄傲自得,反而成就了他的眼界和胸襟。 不少人迎上去,主动跟裴行舟敬酒。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他从上取走一杯香槟,微微举杯,向那些打招呼的人示意。 所过之处,人人景仰。 不知他看没看到她,也可能一个小小的庆典台,不值得他分神注意,哪怕视线需要从一边转到另一边,他也是快速掠过,绝不在她所在的地方停留半分。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再打扰她,他一向重诺。 她独自待在台上,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说不娶她,可是他们却在别人的婚礼上见面,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不过这样就很好,他们本就是毫无交集的人,遇到他,跟他在一起,更像一场意外。 现在意外结束,各自重归轨迹,互不相干。 他们本该如此。 一点钟庆典开始,重金请来的乐队准时演奏,宁语迟拿起话筒,说:“请还没入场的来宾抓紧入场,我们的婚礼马上开始。” 两方亲朋都已到场,站在草坪上等待观礼。 新郎已经上台,站在宁语迟身边玉树临风。伴郎都是一群二世祖,在一旁闹哄哄的,又是喷彩带又是洒花瓣。 婚礼开始,新娘挽着自己的父亲,也就是王总,两个人从红毯那边远远走过来。 父亲把女儿交给新郎,新郎挽着新娘入场。身后四个花童,两个小女孩扯着婚纱裙摆,两个边走边撒花瓣,花童娇小可爱。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手臂裸露在外也不算特别冷,或许这就是天公作美。 宁语迟介绍完双方新人的恋爱旅程,一旁的电子大屏上,播放了双方朋友们录制的祝福视频,搞笑催泪皆有,弄得人哭笑不得。 主婚人上台发表致辞,接下来要请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 宁语迟看了眼提词卡上的名字,先是静了一瞬,但很快地,她露出得体笑容,说:“有请证婚人,裴行舟先生宣读证书。” 宾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裴行舟站在人群前方,接受众人钦佩的目光。 他昂首阔步,走上前来,从宁语迟手中接过话筒。 他的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掌心,短暂接触带起一阵电流,她收回手,那一瞬间若有似无的触感,还在停她的掌心。 她压下心绪,默默退到了后方。 侍应生端着托盘,将双方的结婚证呈上来。 裴行舟拿起其中一本,对着上面的文字进行宣读。 他声音清冷,讲话掷地有声,是常年身居高位的沉稳,笃定。 -- 第75页 他扫过一眼结婚证上的文字,握着话筒向台下的宾客复述。端着酒杯的侍应生不住在人群中走过,有一人托着一杯酒走过来。他低着头,始终让人看不清脸。 明明超过了来宾所在的范围,他还在向前走,尤其证婚人还在上面。他这个时候向前走,实在有些不合规矩。 其他人以为是流程另有安排,就没出声,包括宁语迟也这么以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侍应生拿起杯身,另只手放下托盘。他抬起头,眼睛死盯着新娘,面色发狠。 新娘看到他,脸上喜色全无,登时一变:“是你!你要干什么?” 侍应生勾了勾阴鸷的嘴角,说:“我说过,你穿婚纱那天,我一定会参与。” 他话音落下,手腕猛地一扬,杯里的无色液体就这样径直朝新娘泼了出去。 在他抬手的一瞬间,新娘扑进新郎怀里,透明液体没沾到她,直向后方的宁语迟。 变故陡生,她来不及反应,无色液体已到近前。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一道黑影蓦地扑过来,那惯性带着她,将她压在地上。 场面顿时引起骚乱。 不知是谁在大喊“抓住他”,还有的说“别让他跑了”,女士尖叫的声音,人们惊呼的声音,婚礼进行曲还在演奏,乐队们也不知该不该停。 宁语迟顾不上背后疼痛,下意识撑起身上男人的肩,她皱眉,看向他的脸,问:“裴行舟,你怎么样?” 他不答,眉头蹙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是不自然的白。 她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她快速在脑中搜寻,硫酸,是硫酸! 那一瞬间,什么矛盾什么芥蒂都没时间想,宁语迟赶紧把他搀起来,她慌张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人被硫酸泼到后有短暂的自救时间,她拉起裴行舟的手,带他冲下庆典台,跑得太急,还踩爆了几个气球。 有人担心地上前询问,嘴里问着“裴总,您受伤了”,宁语迟顾不上礼貌,直将人推开,拉着裴行舟毅然跳进喷泉下面的水池。 四月的水还是冷的,蓦地跳到水中,宁语迟心脏猛缩,身上鸡皮疙瘩一个个向外冒。她的发尾被水浸湿,贴住裸露的手臂、后背,礼裙也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可她没有时间管这些,像没知觉似的,更没感觉寒冷。 她抱着裴行舟在水里,去捧他的脸,担心得眉头拧在一起,眼睛都红了。 “裴行舟,你伤了哪里?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裴行舟脸上没了血色,嘴唇也有些白,额角是细密的汗。 他们相识七年,宁语迟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她的心脏被人狠狠扼住,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大气不敢喘。 她放下捧住他脸的手,按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他扳过来。 裴行舟蓦地甩开她的手,冷硬地说:“我没事。” 她生了倔劲儿,强扳过他的身子。 在他右侧肩膀后方,西装被溶了拳头那么大的洞,里面的白衬衫自然也未能幸免。 衣料被烧毁的边缘,俱是一片黑色,像一张烧到一半而熄灭的纸。 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浸在水下,水池的水波动,荡漾,而那片被灼烧的皮肤,也随着水的波动,忽而变着大小不一的形状。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来,他那块皮肤已经毁坏,焦黑,恐怕永远无法复原。 也就是说,这块丑陋的疤,将要伴他一生一世。 这疤像灼到了她心底似的,她的心脏有些窒息。 滚烫的泪从她的眼底涌出,滑过她清透的面颊,一滴一滴掉在水池里。 她喉头哽住,下颌微微发酸,动了动,连说话都变得艰难。 她还是开口了,这一开口,眼泪涌得更多,怎么都停不下。 “裴行舟,你疼不疼啊,疼不疼?” 第31章 你浓 裴行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新郎这边的人就已经到了。 好在私人医生也在婚礼现场,豪宅中又有自己的“医务室”,裴行舟被送去救治,现场的秩序才稍微恢复一些。 宁语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礼服紧贴在身上,勾出玲珑的曲线。风一吹,她立即打了个寒颤。 佣人及时送来浴袍,她穿上,果然温暖不少。 婚礼被打断,经过主家商量后,决定仪式继续进行。 宁语迟到别墅里擦干身体,换上新娘以前的礼服,匆忙吹干头发,稍微补了一下妆,折腾完已是下午两点。 宾客都在等着,新郎新娘被家人围住,沟通刚才发生的那件事,表情都不太好看。 见她回来,他们停止交流,告诉她可以继续了。 经此一事,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沉,宁语迟让乐队换了个轻快一点的音乐,再然后,微笑拿起话筒。 “婚姻难免经历挫折,而夫妻的意义,就是在历经挫折后,还能携手相伴。相信我们的新郎新娘,今后也能像今天一样,风雨同舟,恩爱白头。” 她说了些寓意圆满的话,将意外轻松带过去。 宾客们只是看客,并非当事人,她三两句话将氛围拢回来,加上音乐并不怎么严肃,这块阴云很快就被驱散。 新娘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 第76页 所有人都在淡忘这件事。好比请来的明星在弹钢琴时,不小心错弹了一个音,是突兀,但很快就会被后面舒缓动听的音乐盖过。 人们不会一直沉浸在某一段事物里,还是会向前看。 婚礼顺利进行,到最后,众人已经将这件事遗忘了。而从始至终都在保持笑容的人,反而是记挂最深的那个。 她没有一刻,不在记挂裴行舟肩膀上的疤。 她想摔掉话筒,跑到医务室去看看他怎么样了,或者快速结束这场婚礼。别人的热闹与她何干,有人为了她承受那样的痛,她良心不安。 可她不能因为一时任性,就破坏别人的人生大事,这也不符她的职业操守。 所谓职业操守,就是不管有多难过的事,都不能把情绪带给观众。 仪式流程不算多,可每一秒都是煎熬,结束的那一刻,宁语迟放下话筒,礼服都来不及换,就跑到医务室,去看裴行舟的伤势。 却被告知,医生在及时处理了他的伤口之后,他已经离开了。 “他走了?”宁语迟眉头紧蹙,手抓紧裙摆,“那他伤口怎么样?” 私人医生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你救得及时,只是轻度烧伤,会留疤,但是很浅。” 提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说:“谢谢你,医生。” 她离开医务室,换回自己的常服,匆匆告别。新郎家人留她吃宴席,她委婉拒绝,直接离开了。 好容易打上车,司机问她去哪,她想了想,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到了小区附近,她先找了家干洗店,把礼服处理好。 再然后,她回到家里,给自己煮了碗面。 面很快煮好,她看着这碗面,怎么都吃不下去。 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会受这无妄之灾,脑海中始终忘不掉那关键时刻,裴行舟扑过来,把她护在怀里。 她心里乱糟糟的,怎么有人这样呢,明明已经两清了,她跟他毫无交集,各自有各自的人生,她又欠了他。 就算是无关的人,为她挡了这一下,于情于理,她也该去探望一下的。 她想去又不想去。 去了尴尬,不去良心不安,她进退维谷,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宁语迟辗转许久,到最后面坨在一起,汤被面吸了不少,也吃不得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给裴行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并没有被立即接起,每响一声,她都觉得时间被拉得很长。 “你好。” 他声音微哑,透过信号传过来,很低沉。 宁语迟抓着手机,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春日暖阳。 “你……现在怎么样。” 那边沉默了一瞬,说:“我没事。” 北归的候鸟掠过低空,落在树梢上,碧树抽新枝,新生的绿叶掩映,已经看不见候鸟的踪影。 宁语迟斟酌了下,说:“你在哪里,我过去看看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问:“是你想来,还是,你觉得应该来。” 宁语迟垂眸,说:“这很重要么。” 他学她,用同样的语气说:“很难回答么。” 太阳逐渐西沉,对面的高层蒙上暖黄色的光,她看在眼里,回:“不亲自看看,我心里难安。” 裴行舟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他在电话那边,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他说:“你不用过来,我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挂断了宁语迟的电话,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缓缓放下手机,从阳台走到沙发边上,脑海中还在回想裴行舟的话。 她知道他在生气,又搞不清他气什么。 算了。 她站起身,把面重新热了下,味道不如刚出锅,她将就吃了下去。 傍晚时,她接到裴子亦的电话,看到这个来电显示还愣了下。 跟裴行舟分手后,她就没再跟裴子亦来往过。 方曼姿几次约她再去裴子亦的日料店吃饭,都被她拒绝了。不是不想见他,而是裴子亦看到她来,一定不会收她的钱。 她不想因为裴行舟的关系,从他那占什么便宜。 稍一晃神,她接起电话,问:“子亦?” 裴子亦说:“嫂子,在家吗?我在你楼下。” “现在?” “对,方便下来吗?” 宁语迟想了一下,说:“好。” 放下电话,她拿起长款外套,随便穿了双鞋子,搭乘电梯下楼。 裴子亦的车,就停在门口。 他示意她上来,她坐上副驾,一句“怎么想起来找我”还没说完,车已经动起来了。 宁语迟抓着旁边的扶手,说:“去哪,我还没系安全带。” 裴子亦一边调头一边说:“没事,在这停着怪无聊的,就在你家周围转转。” 宁语迟说好。 车开出小区,上了马路,裴子亦说话算话,就是在她家附近转,车速不快,闲着没事遛弯似的。 裴子亦问:“嫂子吃了吗?” “吃了。”她答,想了想,说,“别叫嫂子了,早就不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第77页 裴子亦满不在乎地笑:“叫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你让我喊别的,我也改不过来,我随便叫,你随便听吧。” 她妥协:“ok,随你。” 前方路口红灯,裴子亦脚踩刹车,手搁在方向盘上。 白色斑马线上过街行人不少,有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小男孩过马路。男孩手里拿了一个玩具车的盒子,蹦蹦跳跳兴高采烈。 女人怕他摔,低头说了他两句,男孩果然不跳了,脸上兴奋难掩。 裴子亦看在眼里,一脸微笑,说:“还是小时候好,什么烦恼都没有,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什么时候能买新玩具。” 宁语迟由衷地说:“要是每个孩子的童年,都能跟你一样幸福就好了。” “是啊。”他附和,“小时候妈带我们两个出去,给哥买完习题册,我就一定要去买玩具。” “当时店里有一架巨酷的坦克模型,仿真度超高,简直没有男生能抵挡它的魅力。然后哥偷偷看了很久,妈跟我都看出来了,就要买给他,他说不喜欢,死活不肯要。” “我假装想要,让妈买回家,我把坦克故意放客厅,哥经常会看,但从来不碰。” “后来,我故意把坦克弄坏了,抱着它找哥去修,他才肯碰它。我以前也不懂,既然喜欢,为什么非要憋在心里,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我可以做,但哥不可以。” “小时候我总觉得,家里人都溺爱我,哥是最惨那个,长大后明白,因为他是继承人,而我不是。” “从我有印象起,他就是那个性子,话少,人闷,总过度压抑自己,我看着都替他累,但说实在的,难改。” “也亏着哥是这样的性格,才能年纪轻轻就替爸接手公司,要这样看,也不好说他这性格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话说到这儿,裴子亦转过头来,看向宁语迟,说:“嫂子,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去看看我哥。” 宁语迟说:“我提了,他拒绝了我。” 裴子亦叹了一声,说:“看来刚才还是白说了。” 他打了方向盘,方才开过几圈的路,忽然变了方向,上了别的道。 宁语迟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你要去哪?” 裴子亦心情很好地弯起嘴角:“嫂子来都来了,那就过去看看吧。” 他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把她拉到先前她跟裴行舟住的地方。 车停到楼下,裴子亦解开车锁,又伸手按开她安全带的扣。 他微微挑眉,说:“嫂子,还有一件事,我得解释一下,其实我一直这么喊你,不光是因为我叫习惯了,还因为我从小跟哥在一起,所以我看得出来,其实哥很喜欢你。” “不管你们因为什么分开,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重新在一起。” 宁语迟将鬓发理到耳后,温柔地笑了笑。 她说:“子亦,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感情的事,不是希望就可以。” “我曾经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够跟他在一起,不过想明白了,既然没到那个份上,那就是不能了。可能老天注定,我跟你哥,也就到这儿了。” 说完,她看了他一眼,说:“我会上去看他,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裴子亦耸肩,做了一个很典型的、外国人无奈摊手的表情:“All right.” 宁语迟下车,跟裴子亦挥手作别,后者也跟她挥手,然后目送她进了住宅楼。 一共两部电梯,她按电梯时,曾经失事的那一部门开着,她也没上,留下得阴影太重,她是不会再乘的。 没等多久,另一部电梯从上面下来,她才上楼。 她站在裴行舟的家门口,想着自己不告而来,是不是有些突兀。 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他总不至于把她赶走。 她鼓足勇气按响门铃,不过五秒,对讲门铃那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谁。” 她说:“是我。” 两秒钟后,她听到对讲处传来挂电话的声音。 原来,他比想象中还要不想见自己。 就像裴子亦说的,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她伸手又按,手指还没松,面前的门锁“咔”一声响。门开了。 门被缓缓打开,身穿常服的男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睨着他。 因为身体受了伤的缘故,显得肤色过白,加上他眸光清寒,落在人脸上有温度似的,就显得比平时还要冷肃几分。 他薄唇微抿,视线如凉水一样,脸上写满生人勿近。 “你怎么来了。”他问。 他问得这么不留情面,摆明是不欢迎她的。 就算早有准备,她还是尴尬。她说:“我就是……过来看看。” 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遍,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既然你没什么大碍,我就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不想手腕蓦地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 她回头,看着二人相接触的地方,又缓缓上移到裴行舟的脸。 裴行舟反应过来,轻轻放开她的腕。 他别过头,面无表情道:“你就知道没大碍么?” 主持人需要具备一项能力,叫做理解能力,是指能精准理解其他人话语中的潜在意思。 宁语迟头一次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因为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领会这句话其中要点。 -- 第78页 她怔怔地看着他,问:“什么?” 裴行舟抿唇,把门推开一点。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侧过身,放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淡淡吐出两个字。 “进来。” 第32章 我浓 天色已经暗了,宁语迟看着室内明亮的灯光,宽广的居室,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她微微垂首,擦着裴行舟走进去。 裴行舟关上门,也没管她去哪,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她惯常喝的苏打水。 出来时见她坐在沙发上,他拧松盖子,把水放到她面前。 宁语迟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接过,轻轻点头表示礼貌。 “谢谢。” 裴行舟看在眼里,鼻子又发出一声气音,像在轻嗤,抬头看又没有。 他在她对面坐下,一双长腿支开,浅灰色的毛衫穿在身上,深沉有味道。 宁语迟握着苏打水,问:“你去医院了?” 裴行舟说是。 “哦。”宁语迟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点点头,“医生怎么说。” 他答:“开了些药。” 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掏出手机,说:“谢谢你救我,看医生的钱我付给你吧。” 裴行舟没动。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是很讨厌的行为,但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方式,能让心中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她说:“请不要拒绝。” 裴行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他问:“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就能一笔勾销。” 心事被看穿,她硬着头皮否认,说:“没有。” 想了想,她说:“就算是陌生人之间,一方救了另一方,也是要支付感谢费的,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 裴行舟看了她良久,她回避他的目光,不自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壳图案。 并不漫长的静默对峙,她就知道他在生意场上一定是博弈好手,即使不发一言,也能让对方惴惴不安。 她心里揣了只兔子,胸腔中跳个不停,拿不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说:“好,你要赔,我给你机会。”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收款码,放在茶几上。 他说:“医药费先放一边,从今天起,我将有几天不能去公司,关于新景点开发的策划案需要通过,几个进行中的项目等我确认,还有项目拨款,投资评估……” 他林林总总,说了一堆工作要务,到最后,他抬眸,淡淡总结:“因为受伤亏损的,可不止一点医药费。项目拖延一天,就耽误一天进益,七八个项目下来,相当于我每天净亏损上亿。你是打算一次性赔,还是分期付款?” “……” 宁语迟扫码的手缓缓收回。 裴行舟的手在茶几上点了点,说:“你觉得愧疚,我让你愧疚,这都是因为你造成的,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此刻应该在生气。 就像曾经在饭局上,老贾让她给他敬酒,他故意为难她。 宁语迟直白地回:“我赔不起。” 裴行舟扯了扯嘴角,像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那你来干什么,装模作样?” 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他羞辱,脸色微红,艰难地挺直脊背,说:“裴行舟,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是你先开始。”他面无表情。 宁语迟解释:“我只是……想弥补一些什么。” 裴行舟定定看着她。 她避让他的目光,眼睛缓缓移向其他地方,假装不知道他在看她。 良久,裴行舟说:“好。” “嗯?” “我给你弥补的机会。”裴行舟拿回手机,随手放到一旁,“伤好之前,你就留在这里照顾我吧。” “不——” 她想也没想,下意识反驳:“如果你要人照顾,我可以请专人陪护。” 裴行舟抬眸道:“我救的不是陪护。” 宁语迟一噎,她从未料想过,裴行舟会有这么难搞的一面。 静默良久,她很轻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她说:“裴行舟,我们不应该再有牵扯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救我,我很感谢你,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该说一声谢谢。但是。”她顿了顿,“但是,除此之外,就应当划清界限,不相往来。” 裴行舟听罢,反问她:“如果我不想划清界限呢?” 她哑然。 她想起来时路上,裴子亦跟她说过的话。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静静地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残忍的话,她总是说得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曾经那些缱绻,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场旖梦。 搭在腿上的手动了动,到最后,缓缓握成拳。 裴行舟说:“你走之后,我一直在回想,我们在一起过的日子。” 她没应声。 他并不在乎她有没有听,他只是,需要找一个地方,把这些说出来而已。 “我以为我做的足够好,可你还是走了,那我想,就是还不够。” 他说:“迟迟,我希望你我之间,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 第79页 她爱他七年,此时听见他内心剖白,要说毫无波澜,那是假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也只是,有一点波澜而已。 她说:“我不想重蹈覆辙。” 她租的房子,衣柜是上下层四开门。之前收拾衣柜,收完上面不记得关柜门,有几次站起来,都撞到了头。 后来学会了关柜门,每次站起来之前,还是会下意识看一眼。 吃过痛就这么长记性的人,在爱里记吃不记打两次已经够了。 裴行舟说:“我知道。” 上次她跟他说完那些话,他就已经明白,可能对她来说,跟他在一起是痛苦的事。 如果这一次再不说,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说。 他酝酿着,把心底的想法宣之于口:“我没想过你会回头,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 * 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裴行舟的伤口在右后肩膀,他一个人涂药多有不便,他是代她受伤,这是她应该的。 房子足够大,房间也多,她自行住在客房里,客房在二楼另一边,有自己的卫生间,基本跟裴行舟全无接触。 她感谢他给出的空间,没有提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要求。 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不是久居,她只带了常用的东西。再次从他手中拿到这间房子的钥匙,她心里五味杂陈。 就好像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生活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在工作上迎来了好消息。 《花样少年》成片审批通过,顺利定档,第二期嘉宾也已邀请成功,于周末录制。 说来也巧,第二批嘉宾,有一个还是宁语迟见过的。 是《贵妃传》的女主,去年年度盛典的最佳女主,施嫣。 随着名气提升,之后参演的剧制作快,上得也快,定档五月播出,正赶上《花样少年》第二期播出之后。 所以她参加综艺,也是为了宣传新剧。 施嫣生活中看着没什么,一上镜头,那种荧幕感顿时出来了,看着是个会火的。 不得不承认,裴行舟在投资这方面,是有些眼光。 录制当天,请的嘉宾还没到,四个主持在化妆间里面化妆。 其中一个女主持人说:“哎,你们知道吗,去年我看过一个八卦,说施嫣背后有金主,还被扒出来了。” 主持人是两男两女,除了石匀之外的那个男主持是gay,对这种八卦很感兴趣。 他接话:“我也记得有这回事,那金主好像还挺厉害的,后来把这事给压下来了。” 女主持说:“我想起来了,好像长得还挺不错的,我搜搜。” 宁语迟底子好,不用怎么化就完成全妆,这会儿坐在边上看手机。 微信上,裴行舟给她发消息:“我在公司,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宁语迟回:“怎么去公司了?”她担心他的伤。 裴行舟:“国外公司过来交流,必须去。” 宁语迟想了一下,回:“注意饮食忌口,不要喝酒。” 裴行舟:“嗯。你什么时候结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说:“我自己回去,不用接。” 消息发出去,那边没回了。 她又刷了会儿手机,另一个女主持说:“营销号通稿都删了,搜也搜不到,幸好去年的聊天记录还留着。八卦说施嫣背后的金主是铭显的老总哎。” “对对,就是这位,虽然没什么证据,但消息压得这么狠,多半是确有其事了。” “我们这样说太不厚道了,节目都是人家赞助的,还在背后说人家老总八卦,我看这节目是不想有第三期了。” 那个男主持想到什么,回头问:“语迟,你怎么不说话?” 宁语迟跟他关系一般,她记得他之前跟程薇关系不错。 先前她的八卦在台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有人捧,再联想赞助商是什么人,很容易就想到裴行舟身上。 这男主持这么问,再结合方才的话题,显然是故意来问。 主动说起八卦的女主持稍显迟钝,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话是不能提的。 她讪讪放下手机,说:“我看这八卦多半是假的,娱乐圈的谣言还少么,金主什么的不可能。” 倒是会见风使舵。 宁语迟不追国产剧,对娱乐八卦更是不感兴趣,去年见过八卦在热搜上飘,她也没点。 凡是业内人都知道,能在网上传开的八卦多半是无稽之谈,群众看到的都是人家想让你看到的,媒体不是媒体,只是喉舌。 明白这些,就更懒得去看。 她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施嫣跟裴行舟还有这么一段。 她拿不准这事是真是假,当然,真假如何都跟她无关,但女人就是这样,听到了跟前任有关的消息,还是会去想想。 想想他投资,到底是因为剧好,还是因为人好。 算一算,去年的热播剧,那个时候她跟裴行舟还没重新在一起,就算真有什么,也是她管不着的范围。 男主持人还在等她回话,宁语迟抬眼,勾了勾嘴角:“我说什么,我说是假的,它就是假的了么?你这么好奇,待会儿施嫣来了,你不如去问问她本人?” 她话音刚落,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助理进来拉开门,身后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的女人走进来,看着年轻,利落,正是施嫣。 -- 第80页 她绑马尾,小脸巴掌大,女明星脸都是这样。 施嫣进来环顾四周,随后笑着问:“怎么了?要问我什么?” 第33章 你浓 她来得突然,化妆室突然静了一瞬。 尤其刚才两个说八卦的当事人,此刻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感。 宁语迟懒得计较,但凡她嘴巴贱一些,把他们方才说过的八卦复述给施嫣听,施嫣脾气再大一点,今天的录制多半是要黄。 不过,做人没必要那样损人不利己,以后都在一个台里做同事,闹那么难看没必要。 她说:“他们在讨论《贵妃传》的剧情,想问你女主到底有没有爱过皇上。” 这部剧听名字就知道是宫斗剧,女主宫斗一把好手,那她对争宠夺爱的工具——也就是皇上,到底有没有真感情,这个一直是剧方给观众留下的悬念。 故而她这样说,施嫣并没有多想。 她笑了笑,说:“女人都是感情动物,怎么会不喜欢呢?” 刚才的女主持说:“也是哦,只有男人才最无情呢。” 方才还有些尴尬的境地,又被宁语迟这一句话,把局势扭转了过来。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谁都没再提。 施嫣入行两年,还是个新人,身上一点没有演了热播剧的女明星架子,就这么跟大家聊了起来。 化妆室的氛围一时很好。 没多久,外面又传来不少粉丝的尖叫声,不过远没有Again他们来的那次吵。 能追到后台来,从粉丝的狂热程度,也知道今天请来的组合在内娱人气也不低。 《花样少年》主打的就是这些高人气偶像的游戏综艺,追星女孩最好收割,各行各业公认。 嘉宾都到齐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把台本发给大家,跟大家沟通流程,化妆间站了这么多人,宁语迟没什么事,就去更衣室换今天的礼服了。 下午一直在彩排,这次来的嘉宾都是一群活泼男孩,施嫣性格也好,彩排得顺利,录制时,嘉宾在游戏环节给了不少惊喜,现场效果也不错。 很多综艺都是先录观众鼓掌或笑声,后期再剪进去,这个节目不是,尽量在保证真实。 节目录完已经是晚上了,回到后台换好衣服,再去化妆室卸妆,发现施嫣也在。 “语迟姐,还没走啊?”施嫣通过镜子问。 宁语迟顿了一下,说:“你也没走。” 施嫣说:“拍戏成天带妆够烦了,能早点卸就早舒服一些。当然,最烦的还是想带妆都没机会的时候。” 宁语迟被逗笑,弯唇坐下来。 两人不算完全陌生,之前盛典见过,此时在化妆间沉默卸妆,都没有那么尴尬。 施嫣卸掉右眼的假睫毛,说:“你晚上还没吃饭吧,我肚子饿了,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宁语迟问:“你不控制饮食吗?” 施嫣说:“老天赏饭吃,我不是易胖体质。” 宁语迟由衷羡慕:“真好。” 她为了上镜需要,经常面对美食不得不克制自己,已经有些忘记甜品是什么味道了。 施嫣哀叹:“看来晚上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施嫣卸妆完,没走,说等她一起出去。看得出她是个怕寂寞的人,做什么都要人陪着。 跟她性格完全不同。 她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有这样一个开朗的人说说话也挺不错的,接触下来她并不讨厌她。 宁语迟卸妆完,她跟施嫣并肩走。 刚录完一场节目,正是下班高峰,等员工电梯的人不少。 施嫣说:“这么多人啊,要等多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说:“那我们走安全通道吧,也才三层。” 下楼梯时,宁语迟的手机震动,她一看,是裴行舟的消息。 “下班了?” 宁语迟回:“嗯。” 屏幕太亮,在楼梯间有些刺眼,她把屏幕亮度调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回:“我在门口等你。” 宁语迟在键盘上打字:“你在广电门口?来接我?” 她字还没打完,只注意屏幕,没注意脚下,不小心一脚踏空,心猛地缩了一下。 就这么崴了脚。 施嫣吓一跳,赶紧扶起宁语迟,问:“怎么样,没摔着哪吧?” 宁语迟倒吸了口气,摇摇头:“没事。” 脚踝那火辣辣地疼,好在没几个台阶就是一楼,她强忍着还是走下去了。 施嫣说:“我看你怎么有点严重啊,要不我背你吧?” 宁语迟说不用:“外面有人接我。” 施嫣说:“那就好。” 她带着她,缓慢走出广电大楼,门口站了不少人,多半是等着她的粉丝。 男团的录制一结束,他们就走了,粉丝也早走了。 果然,还没到门口,一群粉丝就已经举起手机,还有相机什么的,对她拍个不停。 裴行舟被那群粉丝挡住,他站在树下,一边抽烟一边等。 远远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两个女人,他视线一凝,一眼认出宁语迟来。 看她走路一瘸一拐,裴行舟当即把烟碾灭,穿过那些举手机的粉丝,大步走上前去。 施嫣迎面看到一个男人走来,越看越眼熟,再一看,立即认了出来。 -- 第81页 她一脸喜色:“裴总?好巧,您怎么会在这儿。” 宁语迟闻言抬头,夜已经深了,天空无星无云,只有沉沉夜幕。 他站在灯下,高大俊朗,周遭的一切都成为他的陪衬,映衬出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 赫然是裴行舟。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裴行舟看了施嫣一眼,才注意到她是谁。他想了想,礼貌性回了一句:“接她下班。” 施嫣反应了一下,又思及方才宁语迟说的“有人接我”,立即明白过来这个“她”是指谁。 她了然点头,笑得一脸暧昧,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对了,语迟姐刚才下楼时崴脚了,你扶着她点。” 裴行舟把手搭宁语迟腰上,一把揽过她,说:“谢谢。” 施嫣识趣离开,那些粉丝立即把她围住,场院里就只剩下她跟裴行舟两个。 裴行舟问:“疼不疼?” 宁语迟说:“你怎么来了。” 裴行舟不理,只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宁语迟说:“上午不是说了,你不用接我。” 裴行舟发现他们的对话是鸡同鸭讲,当即俯身,将她拦腰抱起。 身体蓦地悬空,宁语迟猝不及防,心吓得又是一颤。 她的手在他臂上捶了下,说:“裴行舟,你放我下来。” 他嘶了一声,脸上有些白。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肩上还有伤,她刚才那一下可能牵动到了伤处。 她又愧疚起来,说:“抱歉,我忘了,你快放开我。” “你能走路?” “能。” 裴行舟假意放她下来,让她的脚先着地,哪知还没彻底踩实,她再次倒吸了一口气。 他毫不意外,甚至开了一个很冷的玩笑。 “这就是你的能走路?你是刚化成人形的人鱼公主?” “……”宁语迟说谎被拆穿,耳根染了红色,却还是故作淡定:“那也不能让你一直抱我,你也受伤了。” 裴行舟重新抱起她,说:“我是男人。” 他把她抱进车里,放在后座上。车门没关,他蹲下身,握住她受伤那只脚踝。 宁语迟俯身,按住他的手,说:“不用。” 裴行舟看了她一眼,曲起手指在她脚踝那里敲了一下,她痛到握紧拳头。 裴行舟说:“你再嘴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说话了。 裴行舟低头,脱掉她的鞋子,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拒绝。 他把她的小腿搭在自己腿上,另只手搭在她脚腕上,不住地问“这里疼不疼”、“这里呢”,连着问了几个地方,然后捏住她的脚,轻轻按揉消肿。 明明先前那么痛,碰一下就疼,不知是他动作太温柔,还是他真的懂如何按摩,此时被他按着,先前觉得很痛的地方,一点点也变得没有那么痛了。 车停在路边,人行道这里偶有人路过,裴行舟好像不在意别人会不会看他,专注得好像眼前只有这一件事。 宁语迟说:“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裴行舟答:“想来就来了。” “我不是不让你来。” 裴行舟瞥了她一眼:“错误的话没必要听。” 宁语迟说:“我们还没到你能接我下班的关系。” “我不接你。”裴行舟停下手中动作,又在她脚踝上敲了一下,“打算自己跳回家?” 她吃痛,连忙俯身去按,嘴里仍不服输:“这也不是你该管的事。” 裴行舟拿开她的手,继续为她按揉:“我来完成公司的慈善业绩。” “……” 她不说话,他就静静地按,月光洒在他坚毅的眉目上,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也不知怎的,她的心倏地就软了一下。 她状似随意地问:“你跟施嫣很熟吗。” 裴行舟说:“不熟。” “哦。”宁语迟知道,但女人面对这种问题,就是忍不住问个究竟。她说,“我看她对你好像很热情。” 裴行舟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宁语迟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她说:“我还以为你们交情很深。” 裴行舟说没有,然后放下她的小腿,问:“动一动,感觉怎么样。” 她依言晃了晃脚踝,说:“好多了。” “那就好。” 裴行舟站起身,又把她抱起来,宁语迟又是一个猝不及防,问:“你干吗啊。” 他拉开副驾驶车门,把她放进去,作势要关门。 宁语迟说:“我鞋还在后面。” 他到后面把鞋拿过来,再次蹲下帮她穿好,做完这些,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 车发动,驶入街道。 裴行舟问:“想吃什么。” 宁语迟说:“这么晚,不吃了。” 裴行舟知道她控制饮食,表情颇不赞同,但也没过多干涉。 工作方面的事,他一直支持她。 一路沉默,宁语迟一直惦着方才裴行舟回避了她的话,本来没什么的事,他这一回避,反而像有什么似的。 她也不是想不开,但,就是有点点好奇,想知道他跟她是不是真有什么过去。 尤其像施嫣那么开朗的女孩子,跟裴行舟性子相反,也不知道裴行舟对她有多少喜欢。 -- 第82页 她说:“我听同事说,施嫣曾经有一个金主……” 裴行舟正在开车,闻言立即反驳:“假的。” “你怎么知道假的?” 裴行舟抿唇,说:“他们传的是我。” 他承认得如此坦然,话就好说开了。 宁语迟问:“怎么传的啊。” 裴行舟沉默了好久,好像没听到她这个问题似的。宁语迟见他不愿答,也没再多问。 他说假的,那就是假的,她信他。 “前年一个酒局。” 他蓦地开口,毫无征兆,车外灯影在车内跳跃,投在人脸上,蒙了层柔和的颜色。 他自顾自地说:“那部剧的制片人带着她拉投资,她是新人,制片人把她介绍给我,她以为是潜规则,倒酒时害怕,把杯子碰翻了。” 宁语迟并没有听出这个故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追问:“然后呢?” 静默半晌。 裴行舟醇厚的嗓音,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 他说:“她害怕的样子,跟当初的你,很像。” 车内没了声音。 宁语迟别过头,看向窗外不住倒退的夜景,胸腔里那颗心,不知何时也飞出窗外,气球一样飘在空中,轻轻的,高高的,跳起来也抓不住。 受伤的那只脚,在这样温柔的夜晚,也没舍得再痛。 第34章 我浓 回到小区,裴行舟停好车,跟宁语迟踏进住宅楼。 宁语迟还不太能着地,刚开始裴行舟要抱她,她不肯,非要自己走。 这个时候倔强并没有什么好处,她踩在地上,真像裴行舟所说的,她是刚拥有双腿的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一样疼痛。 裴行舟本意是想让她吃吃苦头,可她宁可冒冷汗,也不肯回头求助他。 他瞧得不忍,大步走上前,想把她抱起来,念及她先前的拒绝,他犹豫一瞬,改为揽住她的腰。 掌下的触感僵硬一瞬。 想说她自己可以,可是疼痛骗不了人,她没再逞强。 他让她倚在自己身上,有他扶着,她顿时好受很多。 他的胸口坚硬结实,长臂拥着她,半边身子都被他紧紧包围,她被安全感笼罩。 两部电梯都停着,他按下,左边那部打开,他带着她向前走,她站在原地,动也不肯动。 “怎么了?”他问。 “没。”她摇头,“我不想坐那个。” 裴行舟向前看了一眼,并未发现这两部电梯有什么不同之处,但还是依她所言,退到一旁去,将电梯门闭合。 他就跟她一直等着左边这部电梯被人叫走。 好在没等多久,再按上键,右边这部便开了。 两人进去,裴行舟随口问:“那部电梯怎么。” 事实上在那之后,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有些害怕电梯。 过了快一个月,她才压下心理阴影。 那种幽闭的、窒息的绝望感,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此刻裴行舟问起,不知为何,她并不想把那段经历告诉他。 过去那么久,何必旧事重提。 她扯谎:“哦,没什么,我不喜欢里面那个广告的明星。” 理由荒诞,但有时候荒诞的理由,反而更是真的那个。 裴行舟说:“我明天让人换掉。” “……”宁语迟说:“这是人家广告公司投放的,还是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他说得随意,像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这里是铭显旗下的房产。” 铭显最早是地产发家。 她哑然,想了想还是不多解释,以后坚决不坐就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回到家,上楼需要台阶,裴行舟怕扶着她费事,直接把她抱回房间。 她卧室在另一头,距离远,他抱她上了那么多楼梯,这会儿又要向里走,她都替他累。 可是侧过头,看到他坚毅的下巴,高耸的喉结,还有修长脖颈,四平八稳的样子,一点不见劳累。 男人女人体力果然悬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重新坐在柔软的床垫上,裴行舟蹲下腰身,替她脱鞋。 她并拢双腿,小腿后收,挡住他的手臂。 “不麻烦了。” 裴行舟抬眼,那双幽深眼眸中,透着些许好整以暇的意味。 “已经麻烦太多次,也不差这一件事。” 宁语迟只好同意。 他脱掉她的高跟短靴,让她待着别动,卧室旁边是卫生间,他进去,过了会儿拿了条毛巾出来。 他在她身边坐着,捞起她受伤的腿,搁在床边,去脱她的袜子。 到这,她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了,赶忙阻止他:“谢谢,我自己来吧。” 裴行舟知道她脸皮薄,没勉强,把浸湿的毛巾扔给她,起身出去了。 看着房门一点点闭合,她今夜不太平静的心,也缓缓归于平静。 她拿起毛巾,缠在微肿起的踝骨处,冰凉的感觉瞬间缓冲不少热意,她舒服了很多。 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起,裴行舟看到自己崴脚后,把自己抱到车内,帮她按摩的那一幕。 想起他高大的身躯蹲在自己面前,眉目低敛的清冷模样,她还是有点意外。 意外得,有些受宠若惊。 -- 第83页 门锁响动,宁语迟抬头,裴行舟拎了个医药箱回来。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了件白衬衫。 领带已经摘了,他难得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胸膛,皮肤白得恰到好处。 他把医药箱放在床上,慢条斯理卷起袖口,手臂曲起时,可以看到好看的肌肉线条。 医药箱打开,他找出绷带,静坐在一边等她冷敷。 室内沉默,她看着自己的脚腕,稍一抬头,发现他也在看。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眼,同她四目相对。 安静的室内,月明星稀的夜晚,蓦地撞上他寒潭般的目光,宁语迟的心不禁一窒。 她赶忙移开眼,不自在地撑起床沿,稍微挪动身子。 她感觉得到,裴行舟还在看她。 她有些受不住,头低着,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裴行舟波澜不惊,答:“不知道。就是想多看看你。” 她没法回答,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太自在。 在她看来,两个人没了那层关系,就不应该再发生这样的对话,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畴。 没等她回话,他又说:“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他这样说,是在告诉她,他清楚他们的关系,不用她再次提醒,他是在保持距离。 如此,反让她无话可说。 时间约莫差不多了,裴行舟拿掉她脚腕上的毛巾。 绷带一圈圈紧绕,勒住淤血处,她有些痛,知道裴行舟不会害她,只好咬住嘴唇忍耐。 缠得差不多了,裴行舟用小剪子剪断绷带,他第一次帮人包扎,手生得很,在打结时犯了难。 塞在绷带里面,又怕松,他试了多种办法,都没能很好解决这个问题。 那张向来一丝不苟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宁语迟看在眼里,没忍住笑出来,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他裴行舟不会的事情。 裴行舟板着脸,说:“我研究一下。” 宁语迟忍着笑意,嗯了一声。 他稍加思索,又剪了一段绷带,然后缠在绷带封口处,简单地系了个死结。 宁语迟动了动小腿,一看,说:“有点丑。” 裴行舟瞥了眼,面无表情反驳:“待在家里,也没有人看到。” “我自己会看啊。”宁语迟越看越不顺眼,把腿收回来,说,“我自己包个好看的。” 他连忙按住她的腿,说:“别动。” 她不得不停下。 他拆开刚打好的结,随后折过一根带子,另一根带子缠绕上去,迅速打了个蝴蝶结。 蝴蝶结两边大小不一,他又扯了下带子,调整成差不多大小,然后放开她的腿,说:“好了。” 宁语迟低头,看到这个品相普通的蝴蝶结,又看了眼裴行舟的脸,不知怎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让裴行舟带孩子,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收回这个惊骇的想法,说:“谢谢。” 待会儿等他走了,她再绑一个就是。 裴行舟看了她一眼,忽然无奈摇头,念了句:“还是个小女孩。” 话一出,宁语迟顿时感觉自己心里静了一瞬。 就像是,回到了刚认识裴行舟那时候。 他起身要走,宁语迟叫住他,说:“等一下。” 他转身,回看她:“怎么了?” 在他平和的目光中,她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了。 她缓了一下,说:“我还没帮你上药。” 裴行舟说不用:“你照顾我很多天了,今天换我照顾你。” 他的药一直都是她在上,早晚都要涂。 听见这话,她收了声,没说什么。 裴行舟没在意,只说:“晚安。” 房门闭合,他的脚步声逐渐减小,宁语迟不知怎么松了口气。 原本想等他走了立即就拆,可是把腿收回来,看着那个笨拙的蝴蝶结,再想到那句“小女孩”。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舍得拆。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脚崴得不算严重,稍微休养了两天就好了。 裴行舟的伤疤也开始生新肉,经常会痒,不过他一向能忍,只在宁语迟问他现在怎么样的时候,才会说。 她不问,他从不倾诉只言片语,没事人儿一样。 她白天上班,偶尔加班,每天也不算经常跟裴行舟见面,除了上药时。 他好像真的履行了他的承诺,不会再来打扰她,只是想看看她而已。 她估算时日,再等一阵子,裴行舟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可以离开他家了。 她是这样想,裴行舟却是另一番想法。 这天,裴父和继夫人,也就是裴子亦的妈妈从国外回来,把两个儿子喊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好在裴今在学校,没时间回来,不然像这种家庭聚会叫她也来,气氛定然不愉快。 私生女,就代表婚姻外的产物,总归是不光彩的。 裴父生性风流,一生娶了三个,裴行舟是元配所生,裴子亦的妈妈,也就是现在的裴夫人,是第三位。 这位裴夫人早些年还有心气儿,眼里容不得其他女人,这么多年过来,裴子亦长大了,她也看开了。 裴家家大业大,将来能有子亦一份财产,一辈子不愁吃穿,她不缺钱花就行。 -- 第84页 当着光鲜亮丽的豪门夫人,爱情也不打算要了,只有钱才是真的。 好在裴父年纪大了,也没精力再去乱搞,反而恋上了旅行。 就带着她环游世界,到处飞,早些年那些争吵,逐渐被现在的岁月静好压下。出去旅行只有花钱,享受,快乐,反让两个人关系增进,外人看着倒羡慕了。 裴家在老片儿富人区有一栋豪宅,住了这么多年,也没刻意讲究什么设计,外观上看就是普通的别墅。 内里却是极其讲究的。有钱没处花,都花在了装修上,保证自己住得舒坦。 裴父从国外回来,买了不少国外景点必买的纪念品,很多明显是骗人的,哥儿俩看在眼里,念着让父亲高兴,都没多说什么,只夸他买得好,哄得裴父开心。 吃饭期间,裴行舟照例简单说了些公司的大安排,裴父听罢,说:“你自己决定就行,尽管放手去做,爸相信你的能力。” 裴行舟说是。 裴夫人四十几岁,保养得宜,看着也就三十多。 她舀了碗汤,放到裴行舟面前,说:“这古人都说,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工作再忙也放放,先把人生大事解决了。” 裴子亦笑眯眯的,说:“妈,你别操心了,哥又不是找不到。” “找得到这么多年还单着,那人家都有孙子带,我跟你爸连影儿都看不着,能不急么。” 裴子亦惊讶地说:“您就是想带孩子呀?那您还旅什么游啊,当月嫂好不好,您这个年纪正合适。” 裴夫人抬手要打:“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那别人的孩子跟自己家的孩子能一样吗?别以为我不说你,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整天只知道花钱!但凡有你哥一半稳重,我也不至于跟你这么操心。” 裴子亦并不往心里去,说:“家里有一个能干的就够了,反正哥赚那么多钱也花不完,我帮着花点。” “你看看你说的叫什么话……” “好了。”裴父打断他们斗嘴,说,“行舟,你阿姨说的有道理,也是该找一个了。” 严格来说,裴父跟裴行舟并不像,五官线条都更柔和一些,沾了些风流,跟裴子亦更相似。 男孩像母亲,裴行舟确实更像妈妈多一些。 其实他们也就是说说,没指望裴行舟会听。 自从开始打理公司,接管企业之后,他已经是裴家的掌权人。裴父志不在此,能力有限,赋闲之后,只是裴行舟尊他敬他,凡事才会跟他汇报一嘴。 但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裴行舟。 裴行舟放下碗筷,说:“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 裴行舟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么惊骇,淡淡复述:“你们想要的,儿媳。” 裴夫人惊讶道:“真的假的?怎么一直没跟家里说?什么时候领回来,让我跟你爸见见。” 话戳到痛处,裴行舟不说话了。 裴子亦接话道:“哎呀,嫂子忙嘛,我见过好几次了,不错的,跟我哥超配。” “子亦见过了?哪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妈急什么,等合适的时候,哥肯定会让你知道啊。”裴子亦打圆场。 裴父点点头:“有就行,人还是得有个伴,不能单着。”又说,“像我跟你阿姨,年轻时吵吵闹闹,现在也分不开了。” “是。”裴行舟应承。 一顿饭再无别话,吃完后,兄弟二人离开。 裴子亦没开车,他是坐裴行舟的车来的。 饭局上的对话还没忘,裴子亦问:“哥,真追到了?” 裴行舟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道:“还没。” “您追了吗?” “追了。” “嫂子怎么说?” 每每想到先前宁语迟的话,他内心就会闪过几分失落,不过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她说跟我不会再有可能。” 裴子亦听着十分头痛,一来,一向温柔的嫂子能说出这种话,可见他的好哥哥有多过分。 这二来,他有点想不到,他的哥哥追起人来是什么样子。 这样想,他就问了:“哥,你怎么追的。” 裴行舟是不爱跟人说这些的,但是裴子亦问了,他也没办法。 他照实复述了一遍。 裴子亦听完,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车里,应该在车底,让他哥开车从他身上碾几次,痛感清晰一点才能让他相信,那些根本追不到人的事情的确是他哥办出来的。 他说:“哥,追女人不是这么追的,你得哄着来,要把她们当成宝贝来疼爱。” 裴行舟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做得还可以。 于是他说:“哦。” 裴子亦非常了解他大哥,知道这些抽象概念,他大哥可能不太懂,于是他给出最基本的,简单粗暴的办法。 他说:“约过她吃饭吗?你订个餐厅,把嫂子约出来,请她吃个饭。” “好。” “女孩子喜欢浪漫,你搞浪漫一点,多说点情话,哄哄。” “嗯。” 裴子亦感觉绝望,别说说情话,让裴行舟多说点话就已经很难得了。 算了,感情这事,说到底别人还是帮不上,希望哥能自求多福吧。 裴行舟事后确实多考虑了一下,觉得一直以来,是还没有好好地跟她吃饭过。 -- 第85页 他知道宁语迟有时候加班,已经连加几天了。于是这天,他估摸她快下班的时候,打过去电话。 电话接得快。 “裴行舟?” “嗯。”他靠在皮质沙发椅上,听着手机里她的声音,心情微微愉悦,“下班了么?” “已经下班了,怎么了。” 裴行舟说明来意:“想找你吃个饭。” 另一边,宁语迟握着手机,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一眼,说:“抱歉,今天不方便。” 许是她的眼神太奇怪,许洛佳正在烤肉的手没停,问:“姐姐,怎么了?” 宁语迟说:“没事,一个朋友。” 手机收音太好,这段对话裴行舟听得一清二楚。 他记忆不错,立即想起曾经广电门口,那个开跑车的小男生。 他又想起在饭桌上,王总问她择偶标准,宁语迟说,喜欢年纪小的,性格活泼,能逗她开心的。 难道就是这样的? 他霍然站起身,眼睛紧紧看着窗外,语气有些急:“你在哪?” 第35章 你浓 宁语迟说:“我已经在外面了。” “地点。”注意到自己语气太冷,他缓了下,补充一句,“太晚了,我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回去。” 她没再多聊,说了句先吃饭了,就挂断了电话。 许洛佳把肉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那已经堆了不少烤好的肉。 他小指上戴了个银戒,店内灯光照下来,显得他手指秀长好看,握着烤肉夹子也有一番贵气。 今天这顿饭本是意外。 许洛佳从微博私信给她发消息,说今天难得不忙,没通告也没活动,想出来放松一下吃个饭。 宁语迟总惦着欠他一顿饭的事,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出来,把人情还上也好,就应了。 店是许洛佳选的,烤的肉都是顶级日本和牛。宁语迟工资还算丰厚,看到价格时,还是小小肉痛了一下。 也只是一下而已,该请的饭还是要请,两人点了一些,肉上来后,一直都是许洛佳在烤,说怕油会溅到她。 不过选这样的餐厅也有好处,客人都是有钱人,素质比较高,不会发生那种看到许洛佳就冲过来拍照的情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起码饭吃得安逸。 放下手机,抬头就见许洛佳一脸八卦地盯着她。 “该不会是姐姐的男朋友吧?” 宁语迟说没有。 许洛佳翻着炭火上的烤肉,说:“还真是又可惜又令人高兴的消息。” 宁语迟避而不答后面的内容,随口应了一句:“有什么好可惜的。” 许洛佳:“像姐姐这样的女孩子呢,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着,姐姐没有,当然可惜。” 宁语迟单手撑着下巴,头微微侧着,抬眸看他:“每个女孩子都应该被宠,你这话可不对。” 许洛佳说:“但是我想宠你。” 他接得流畅又自然,像那种学生时代特别爱撩妹的男孩子说出来的玩笑话,故意逗女孩子脸红的。 偏他看人的眼睛真挚,一时教人分不清他是的话是假是真。 宁语迟扫了眼他干净的脸庞,还有光洁的下巴,她没记错的话,许洛佳比裴子亦还小。 她进这行之后,就从没想过在圈内找男朋友,像他们这种公众人物,一旦跟圈里人恋爱,将来分手,不管再做什么节目,难免要被人拿出来调侃说事。 这个圈,也包括主持人在内,所以石匀对她的追求,她从没考虑过。 这种流量爱豆更是麻烦不已,不管许洛佳是玩笑话还是真心,她都必须及时阻止。 她说:“洛佳,你现在还小,应该多把重心放在事业上,不要辜负粉丝对你的期许。这样的玩笑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他并没有接下她给的台阶,而是问:“只是因为年纪?” “不止。”她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更不想浪费他的心意,越是这样,越要早早拒绝,“我只把你当弟弟,没有别的。” 和牛肉嫩,他把肋肉放到她面前,说:“那弟弟给你烤肉吃。” 一脸自然,丝毫没有因她的话受影响。 宁语迟没法子,夹起刚烤好的肉,没再多说。 话题很快转到别的事情,见惯圈中假料,两人说起各自听过的很扯的八卦爆料,刚才的片刻插曲就这样被淡忘。 店里七八个服务生被主管召去开会,没一会儿出来,服务生到各自管辖的区域,俯身悉心跟每一桌的客人说了什么。 宁语迟起先没在意,但是看到这些客人陆续离开,服务生殷切鞠躬相送,在座的客人都有些搞不懂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她这边话音刚落,一个男服务生走过来,一脸歉然:“打扰两位顾客,实在抱歉,本店要提前闭店了,今日消费五折结算,没用完的餐可以打包,餐盒免费。” 她四下看了一圈,吃饭吃到一半被人赶走,谁的心情都不会好,但是看在五折的份上,这个气也不知道该不该生。 一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的服务生正在动手打包菜品,有的客人已经穿好外套离开。 许洛佳问:“姐姐吃好了吗?” “嗯。”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说,“我去结账。” -- 第86页 “我来吧。”许洛佳阻止她,“是我找你吃饭,不是你找我。” 宁语迟说:“如果你拦我,下次我不会再出来。” 许洛佳闻言,连忙收回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姐姐请我吃饭。” 收银码小票上有,不用起身,她付了钱,跟许洛佳离开这里。 他的跑车停在外面,二人离开店铺,正要向停车场那边去。 一个女服务生追出来,在后面急切地喊:“美女,等一下。” 宁语迟驻足转身,面带疑惑。 追出来的服务生刘海都乱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美女,你好像有东西忘桌上了,麻烦你回去取一下吧。” 宁语迟摸了摸身上东西,说:“东西都在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B16台的顾客对嘛,要不您跟我回去看一下。” 许洛佳看着她,说:“那你上去看看,刚好我把车开过来。” 既然服务生都这么说了,那就上去看一眼,万一真落了什么,也免得还要特意回来取。 她点头,跟许洛佳短暂挥别,重新回到这家店。 店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桌桌或狼藉、或干净的盘子。 就连服务生也不知去向,空荡得一丝人气都没,开了台的餐桌炭火明灭,是方才热闹的唯一证明。 那个女服务生把她带到B16,说:“请您过来看看。” 宁语迟依言走过去,桌上除了用过的餐盘和纸巾,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心中有些生气,但还是保持礼貌,说:“这桌上没有我的东西。” 服务生满脸歉意,说:“那确实是我们记错了,抱歉。” 她说完,微微点头致歉,双手交握身前离开,看得宁语迟一头雾水。 她移步转身,刚要迈步,一抬头,正好看见裴行舟。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餐桌是亮色实木,灯光柔和,他一身西装立在过道处,单手揣在口袋里,身材修长挺拔。 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个四目相对。 她的心忽地窒了一下,转念一想,什么都明白了。 她别过头,什么都没说,迈步离开餐厅。 她特意从另一边的过道绕到门口,专程避开他,不想他竟跟上去,一把握住她的腕。 “你去哪?” 宁语迟抽回手,说:“不用你管。” 她当然挣脱不掉,裴行舟面沉如水,定定瞧着她,问:“去找那个小明星?怎么,吃了饭还不打算回家?” 宁语迟本来就有些生气,听他这么一说,火气更是按捺不住。 她说:“我去找他怎么,这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力干涉。” 她狠狠甩掉他的手,背了包向外面走,裴行舟被她一句话堵得心里发滞,他跟上去,在电梯门打开时,立刻按住关门键,阻止她进去。 她不得不转身,面向裴行舟,勾了嘴唇,有些讽刺地问:“把餐厅的人都赶走还不够,现在是想把电梯拆了?” 裴行舟面无表情,问:“你在跟我发火,为了别的男人?” “本来今天晚上心情很好,是你把我的心情搅坏,你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 裴行舟的表情更难看了,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问:“你跟他吃饭,心情很好?” 所以,见到他心情就变坏了,是这个意思? “在你把所有人都赶走之前,一切都挺好的。” 宁语迟说完,按下电梯,她走进去,按了关门键。 眼看梯门就要闭合,裴行舟伸手拦开,大步走进来,站在宁语迟身边。 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宁语迟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她跟许洛佳吃饭怎么,都没关系了,还管这么多? 这个倒也罢,最让人生气的,就是他还把餐厅里吃饭的人全都赶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觉得这样很不尊重人,因为私人情绪,就打扰别人用餐,这样很影响别人的吃饭心情。 也许人家一整天疲累,指望晚上这一顿饭让自己幸福,吃一半还被告知要闭店,谁都会觉得扫兴吧。 宁语迟也不理他,电梯到了一楼,她下去,他还在跟,她停,他也停,就这么一言不发看着她,眼眸深邃。 她停下来,抿唇:“裴行舟,你又要干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凉凉道:“我看看那个让你开心的男人,都有什么手段。” 宁语迟“哈”了一声,既然她不痛快,她也给他找不痛快。 她弯唇,故意摆出一张笑盈盈的脸来,说:“别看了,你一辈子都学不来。他说要把我捧在手心里,宠我一辈子呢,你听听,这话谁听了不开心。” 裴行舟闻言,表情顿时降到冰点,眼底更是淬了冰。 然而越是动怒,他看起来反而要比之前更平静一些。他捏起她的下巴,眯眼道:“花言巧语,我也会说。你想听?我回去说给你听。” 宁语迟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实在气不过,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捏他的下巴。 捏得不过瘾,她把他推在墙上,说:“别以为就你会捏下巴,你凭什么捏我?咱俩早没关系了,我跟谁吃饭轮不到你管。” 她贴他这么近,穿了高跟也没能跟他视线齐平,他垂眸睨着她,眼底晦暗不明。 -- 第87页 莹白的手指捏在他坚毅下巴上,近距离观看,他眉骨高且深邃,嘴唇薄且唇形完美,即使被她压在墙上,他身上气势也丝毫不输。 他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被盯久了,心里反而发毛。 她狠狠甩开他的下巴,把他甩得脸一偏,转身要走,手腕蓦地被人拉住。 裴行舟反将她扯回来,局势逆转,她被摁在两部电梯中间一米宽的白墙上,裴行舟大掌捏开她的脸颊,她嘴巴不受控地微张,裴行舟微微俯身,当即吻了上去,侵占她唇齿后的柔软土地。 霸道的男性气息占据一切,他无情扫荡她的城池,扫得她兵荒马乱。 他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亲自堵住她这张只会火上浇油的嘴巴,给她一个教训,才能让她知道轻重深浅。 宁语迟推也推不开,每当这时,她就会后悔为何控制体重只靠节食,不去健身房练力量。 她只能被迫承受,承受她本不该承受的占有。 到最后没了挣扎捶打的力气,只能在他怀里软下来,他的攻势逐渐放缓。 宁语迟终于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正门被人推开,宁语迟听见有人来,再次去推裴行舟,他丝毫不顾忌,只顾吻她,头都不回。 哪知进来的人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气冲冲走上前来,一把将裴行舟从她身上扯开。 她被亲得七荤八素,双腿发软,扶着墙壁站稳,就见许洛佳照着裴行舟那张脸,上去就是一拳。 许洛佳眼眸凶狠,那张惯常笑着的脸,此刻沉着,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心生异样。 他把宁语迟护在身后,一脸愤怒道:“你没看她不乐意吗?” 裴行舟蓦地被人袭击,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太多年没有人敢对他动手,他稳住身形,缓缓转回头,嘴角流了血。 他抬手,拇指在嘴角轻轻抹了下,眼眸幽冷看向许洛佳。 许洛佳不看他,转身去扶宁语迟,说:“姐姐,我们走。” 裴行舟见到他握她手臂,脸上染了层霜。 “放开她。”他说。 许洛佳不理,裴行舟走过去,拉住宁语迟的另一只手臂,把她扯回来。 许洛佳转身,手上用力,再把宁语迟拉过去。裴行舟岿然不动,只是悄悄加了力,绝不把人让给他半分。 二人的视线隔着宁语迟,在空气中无形碰撞,释放出强烈的电流声。 裴行舟简单打量他一眼,在他看来,许洛佳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什么当红明星,都是小孩子罢了。 他还不屑跟一个小男孩争什么。 他说:“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许洛佳:“姐姐根本不喜欢你,我也劝你赶紧放手,不要再来纠缠她。”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姐姐讨厌你,我就必须要管。” “管?”裴行舟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许洛佳说:“知道,你不就是姐姐的同事吗?既然都是公平竞争,那就请你放尊重点。你再纠缠下去,我就报警了。” 之前许洛佳来广电门口接她吃饭,看到裴行舟纠缠她,就问裴行舟是谁,她随口说是同事。 想不到,只见过一面的人,他竟然还记得。 宁语迟被他们两个争来夺去,好容易压下去的那股火,此时更是控制不住了。 她甩开他们两个人的手,说:“你们吵够没有?” 蓦地脱了力,她感觉自己手臂阻塞的血液,顿时顺畅不少。 经过方才那一吻,裴行舟已经理智多了。 他淡淡地问:“谁告诉你,我们是同事关系?” 许洛佳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问:“不然呢?” 竞争对手只是一个小男孩,裴行舟并没有什么胜利感,反而觉得无聊。 他面无表情地,宣布一个残酷事实。 当然,对许洛佳是残酷了点。 “我是她的男朋友。怎么,她没告诉过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男友罢辽,裴行舟你不要给我装逼 第36章 我浓 宁语迟看不下这场无谓的争端,她说:“裴行舟,你真是莫名其妙!” 他嘴角砸破了,并没有让那张脸破相,反而添了几分野性。 不管他作何反应,她转身,拉住许洛佳的手,大步离开这里。 她决然的背影印在他的心头,裴行舟吸了口气。换作以往,他绝不会去追,可是看到她牵别人,他忽地什么都不想顾了。 他提步跟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迟迟。” 许洛佳也回头,见裴行舟过来,把宁语迟挡在身后,说:“姐姐不想理你,你看不出来吗?” 裴行舟睨了他一眼,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宁语迟拍拍许洛佳的手臂,示意他让开。许洛佳不放心,但还是向左侧步,露出身后的宁语迟。 她问:“你还想干什么?” 裴行舟:“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街道对面的LED大屏光影闪动,街道上车水马龙,这个季节的晚风已经暖了,吹得人心头沉醉。 宁语迟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视线描过他分明的轮廓。 如果是从前的她,一定会心软,回到他的身边。 -- 第88页 但现在,她不会再受他主导,她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风吹动她脸侧柔软的发,月光映在她脸上,那张脸清透而明艳,像一阵握不住的风。 她坚定地道:“我不会跟你走。” 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多做纠缠,她先是放开许洛佳的手腕,随后,一点点掰开裴行舟的手指。 裴行舟薄唇抿成一条线,他任她作为,只是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寻到什么别的情绪。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宁语迟甩开他,说:“裴行舟,照顾你这么久也该够了,我不会再回去了。” 转过身,跟许洛佳上了他的跑车。 裴行舟定在原地,怒意在体内冲撞,却无处喧嚣。他只能看着她走远,头也不回。 * 许洛佳送宁语迟回家,是她原来的住处。 他看出她心情不好,一路上努力寻找话题,她回应寥寥,兴致并不高。 许洛佳说:“姐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吗?” “没。”她扯谎,“在想台里的事。” 许洛佳并未戳穿,跟着导航开到她家,宁语迟正要下车,许洛佳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嗯?” 她回头,见许洛佳从车内挡光板上面摸出一张票来,递到她面前,说:“这是我今年第一场演唱会,希望你能来。” 不等她伸手接,他又问:“姐姐会赏脸的吧?” 她的退路被堵死,她只得接过,却也没有完全应承,只回:“如果当天有空,我一定会去看。” 许洛佳开心地笑起来,说:“我等你。” 宁语迟点点头,准备下车,许洛佳再次叫住她:“对了,希望姐姐今天不要怪我。” “嗯?” 他面容真挚:“我不是针对那个男人,我只是想保护你。” “不论今天纠缠你的是谁,我都会冲在你面前。” 他只是个大男孩,胡茬柔软,却想冲到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 宁语迟心中有些触动,她抿唇微笑,说:“谢谢。” 她下了车,许洛佳一直在车内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才开车离去。 回到家,洗去一身疲乏,她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吃饭后发生的事情。 裴行舟的愤怒和许洛佳的保护,两道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吵架,吵得她头痛。 到最后,想起他受伤的嘴角,一拳砸破,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可是…… 他今晚的所作所为,又实在让她生气。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只会徒增烦扰。宁语迟坐在梳妆镜前认真护肤,吹干头发上床休息。 身体陷入柔软床榻,很快进入梦乡。 她梦到了初见裴行舟的时候。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回忆。 十八岁,她考入理想中的传媒大学,课余时间她会出去兼职赚钱。起先做模特,从小模特做起,等认识的人多了些,接的工作也跟开始大不相同。 领班模特圈中人脉广,得知她是传媒大学的学生,她又有意想接这方面的兼职活动,打那后,领班碰到合适的就会介绍给宁语迟。 她很兴奋,没名气,经验不足,还是在校学生,能接到校外兼职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切还要仰仗领班照顾。 她的主持经验有限,只有学校组织大型晚会时,会找她做主持,找她是因为高挑漂亮,口齿清晰,声音好听。 校内活动和社会活动当然不同。 她第一次接的活儿,是在商业街上,开业店庆。脚下铺着红毯,两边是送的花篮,头顶是气球拱门。 大大的音响摆在后方,音乐声大得她自己都震得慌。 路人看戏一样像这边频频瞥来,看她在深秋时节裸露手臂,看她站在前面大声说“哪位观众愿意上来配合一下”的时候,面前一个人都没有的尴尬窘境。 是的,商家的开业活动无人捧场,有也是一些中年人,围过来的不少人都是为了看她脸蛋身材。 她没人捧场也要说得欢畅,面前站的观众凑过来看她热闹,她知道他们是来看热闹,于是她只能把这热闹推得再热闹一点,满足客户想要的热闹。 在那之后又接了几场活动,她还是会尴尬得头皮发麻,面对台下举手机拍她的,还有故意上来起哄调戏她的,她全都要克服、化解。 她一点一点,摸爬滚打,从一个懵懂新人,跌跌撞撞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主持人。 遇到裴行舟已经是冬天的事了,她已经接过不少活动,人脉打开,有人请她去主持一个私人晚会。 她第一次接这种活,价高,任务轻,宾客都是各大公司老板,在那样奢华的酒店。 当时的裴行舟作为该公司的合作方,需要上台讲话。 宁语迟拿着提词卡,站在台上微笑着说:“下面,有请铭显集团执行总裁斐行舟上来讲话。” 她吐字太清晰了,声音被话筒放大,斐的第一个f音念得太清晰,她话音落下,场下连掌声都没有,活动方的领导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她直觉不对,可是不管看多少次提词卡,上面写的都是斐行舟三个字,没有任何错。 于是她试探着,再次重复了一遍:“斐行舟先生……?” -- 第89页 满场寂静,她紧张得手心开始出汗,不妙的预感极其强烈,最让人害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化解尴尬的,正是被念错名字的当事人。 坐在第一排的裴行舟走上台,单手扣衣扣,那时他不过二十四岁,青年才俊,身上还有年轻人的霸道凌厉,后来随着岁月流逝,才逐渐变得沉稳。 台上有一个一米多高的深色木质主持台,她让到一旁,把讲话的位置留给裴行舟。 他长眸一敛,扫过她手中的卡片,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抽走她手中被她握得发热的提词卡。 宁语迟本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但是现在并不方便说话,她只得闭上嘴。 然后,就看到裴行舟微微俯身,调整桌上麦克的高度,调好之后,他把提词卡放到桌上,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的发言内容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花哨和修饰,句句都点明核心。 而一旁始终紧张的宁语迟,却看到他从西装里怀掏出一根钢笔,一边演讲,一边漫不经心垂下眼,用钢笔在提词卡上批改了什么。 发言不过两分钟。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台下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宁语迟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人已下台,从她手中抢走的卡片还在台上。 她走过去,按照流程请下一位上来发言。本想低头看下一位名字,却看到黑色钢笔在斐字上划了一道斜线,然后在旁边,写了一个极其有力的“裴”。 字迹沉稳大气,一如他这个人。 那一瞬间,宁语迟感觉自己沉寂十八年的心池,都被这一个简单的钢笔字给搅乱了。 晚会后来没再出什么差错,她一下台,就被主办方痛骂一顿,骂得狗血淋头,十分难听。 她这才知道,原来裴行舟是他们最大的合伙人,是全场最开罪不起的人物。 主办方还扬言,假如裴行舟因为这次事故不高兴,反悔这次合作,她一分钱都别想拿。 她也很委屈,提词卡不是她做的,别人交给她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她的确有错,错在马虎,没有在上台前仔细核对名单。 她没办法,只好去找裴行舟道歉。她找遍后台,都没看到他的身影,一问才知道,他已经搭乘电梯下楼。 她赶忙搭另一部电梯,下到一楼时,他的背影刚没入玻璃旋转门。 她追出去,跑下楼梯时,连忙喊他的名字。 “裴行舟先生!” 她跑得急,高跟鞋没踩稳,裴行舟刚转过身,她差点栽在他身边。 是他扶住了她。 他的手臂十分有力,是男人独有的坚硬。身上有好闻的冷香,低调又高级。 宁语迟抬起头,脸像被火烧过一样。一时也分不清她胸腔里跳动的心,突然加快究竟是因为出错紧张,还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她站稳身体,连忙收回手,紧张得话都说不出,却还要强迫自己淡定下来,跟他好好道歉。 “对不起,裴先生,我知道念错别人名字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希望您不要因为我的失误降怪主办公司。” 二十四岁的裴行舟姿容清俊,周身倜傥,清幽眼眸在女孩身上落了片刻,只说句“没事”,便带着助理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空气中还留着他身上的冷香。 她看到他走,感觉自己心里也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满了。 主办方到最后还是扣了她一千块钱。 她没有怨言,花钱买教训。 从前接过的活动她一向零差错,就自信得以为自己能担大任,这次的事故是她犯过最大的错,她认。 只是打那以后,她的梦里就多了一个男人。 他在主持台上,一边讲话,一边用钢笔批改提词卡上的错处,侧颜如玉雕琢,钢笔字一笔一划都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心底清楚,她跟裴行舟是云泥之别,这个插曲是让她认识了他,但也许,他们只是彼此生命的过客。 像他那样的人,每天忙来忙去,指不定会遇到多少人,又怎么会把一个念错他名字的小女生放在心上。 有些心思不该生,那就应该趁早扼杀。 她决定忘掉他。 她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和兼职生活中,终于能把这个人抛到脑后,他却再次撞到她的生命中。 那天是一个同学的生日,同学是富二代,请他们到本市有名的娱乐场所消费,不醉不归。 宁语迟第二天白天还有兼职也出,稍微喝了几杯就要回去休息。 有同学要送她回去,她没让,谁愿意玩得开心的时候中途离场,来去耽搁一个小时。 推己及人,她全都拒绝了,自己出去打车。 不想这周边鱼龙混杂,一出门就碰到了不三不四的混混,她喝了几杯,微醺时刻怕得赶紧往回跑。 裴行舟正是这时带着一行人从门里出来,她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他身后的人都吓了一跳,宁语迟一眼认出他是谁。那一刻,耳边是冬日的风声,她却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风还清晰。 “先生,请您帮帮我。”她望着他的眼睛,压着重逢的激动,恳切地哀求。 裴行舟看着怀里这张小脸,看着年纪不大,就已经有了惑人之姿,唯那双眼睛水润明亮,眼底盛着单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第90页 他是记得这双眼睛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已经有人上前,准备把宁语迟赶走了。 却见裴行舟别过头,对身边的助理低声吩咐了什么。助理点头,拨出一个电话,一群黑衣保镖很快处理了那些人。 麻烦被清除,她总算能松了口气:“谢谢先生。” 两次麻烦他,宁语迟简直不知作何感谢。 裴行舟上下打量她,问:“你要去哪,这么晚了不安全,我送你。” “我……” 她要去哪儿,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她是要回学校的,可又想问一句,你送了我,然后呢?我们还会有下一次见面么?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她想跟他有下次见面,他想么?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 对他来说只是随手相救,她这么“纠缠”他,他是不是很烦很困扰? 诸多心绪浮上来,七零八落,滋味杂陈,她一句话都搭不上。 裴行舟瞧了她半晌,问:“怎么,不愿和我走么?” 他一句话,她心跳得快要窒住。 她说:“我愿意。” 简单一句我愿意,就这样开始了他们长达七年的牵绊纠葛。 可在今夜的梦,她并不是这样回答的。 她分外坚定地告诉他:“我不会跟你走。” 那一瞬间,裴行舟的表情变了,不再是温和淡漠的模样,变得冰冷,愤怒。 她看到梦境中的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裴行舟的表情逐渐阴沉,明明是一场前尘旧梦,她是梦境的旁观者,但她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心痛。 她看到自己明明不想走,泪流满面,一边走一边回头,想回到裴行舟身边,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地大步向前。 她被分割两半,一半是十八岁,一半是现在。 她走得痛快,可是十八岁的自己,哭得也是同样伤心难过。 假如她的生命中没有裴行舟,没有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他,她会怎样?他又会怎样? 也许裴行舟还是裴行舟,而她的生命中没有他出现,她的生活或许会平稳安逸很多,和大多数人一样,毕业,工作,结婚,过着还算不错的日子。 她一样会去欣赏那些广阔的风景,去经历那些所谓有意思的事情,但是。 身边没有他的话,这些事物经历起来也就那样,没有任何滋味。 她从睡梦中醒来,眼角微微湿润。 就算他们两个到了这个地步,她仍不后悔十八岁爱上他。 也许七年岁月早已将那些美好磨平,而有些旁的东西,现实中她忘了,梦境中她没忘。 * 万众期待中,终于迎来《花样少年》第一期播出,Again组合的粉丝们早就迫不及待,播出时间一到,有条件的粉丝们,同时打开多个电子设备,一同播放综艺,给哥哥们刷收视。 而这一天,最紧张的还要数节目组的制作人员,花了重金打造的重点项目,要是收视不如同台其他节目,那就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宁语迟也很紧张,像是把自己推到大众面前去考验,审视了一样。 阔别两年多,再听同事汇报收视这件事也有些陌生了。她害怕成绩不够理想,于是把社交软件都退掉,打开电影来欣赏,这是她的放松方式。 两个半小时的观影时间,足够她来短暂逃避这些事。 她喜欢看豆瓣高分电影,这次挑选的是9.5分的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 影片结束,她退出视频软件,打开微信。 工作群里收到at,她深吸一口气,点进去,见同事在群里通知。 “收视破2了!” “2.3!” “2.5!” 除却电视平台,还有视频网站播放量,也在同步刷新。 “点击破六千万了!” “八千万!” “……” Again的粉丝们动作很快,综艺还没播完,就有人把节目里的爆笑片段剪出来,没能及时看到综艺的散粉带动路人,转发量疾速上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少路人在评论里问:【哈哈哈哈这什么综艺啊】 网友在下面回:【花样少年啊,新出的,这是第一期】 艺人团队那边有心把这些视频送上热搜,节目组也需要热搜,两方各买各的,官方宣传和素人热门微博一个不落,大量广告效应下,等一期播完,花样少年的收视已经达到了…… 3.76%。 每年,所有电视台一同算在内,收视最高的节目,就是央视春晚。在全国人民收看一个台的情况下,也只能达到百分之十几。 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F台今年收视最好的一次,就是跨年晚会那天。 从F台红起来的艺人全都回来表演,大咖云集,在其他电视台竞争分流的情况下,把收视做到了2.84%。 而宁语迟当年主持过的,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也才2.98%。 3.76%意味着,新综艺让F台的收视率再次刷新,在同期竞品里,以一种迅猛的势头,绝对碾压了其他节目。 同时也意味着…… 老贾给她打来电话,对她说:“语迟啊,恭喜你。” 宁语迟由衷地笑起来:“谢谢主任。” 老贾说:“你知道吗,就这两个小时,咱们台的电话要被打爆了。” -- 第91页 “嗯?不会吧,这么夸张?” 老贾的声音笑呵呵的:“你们领导没跟你说?那我就不多嘴了。总之啊,你马上就要红了。” 第37章 你浓 宁语迟起先不知道老贾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一上微博,她立即就知道了。 微博涨得粉倒在其次,Again的粉丝们纷纷跑到她微博来感谢照顾,她还纳闷是怎么回事呢,看了好半天的微博,才在一条at中发现,原来是节目播出后,到演播厅参与录制的粉丝发了文字repo。 而有一个土豪粉丝票买得位置比较好,就是导演旁边,听见了宁语迟跟导演的讨论。 她本来是当八卦在评论中随便说的,但有些内心好感宁语迟的Again粉们看到了,立即转发了出来。 评论中的repo是这样说的:【还有一个八卦不知道该不该说,节目中那个火锅的地方应该是被剪过了,原本好像是让嘉宾吃火锅的,但是哥哥们不吃辣嘛,宁语迟就跑下来跟导演沟通,这个环节是后改的。说这个没别的意思,本来就好感她,见过真人还有这件事之后,想爬墙漂亮姐姐了哈哈哈(哥哥别打我)】 repo是发在超话里的,其他去了现场的粉丝看到这条,有的来评论回复,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主持人才会去找导演沟通。那她救场还挺厉害的,她后来说的那些话,我还真以为是主持人弄错了。】 【她真人是真的漂亮!感觉不输明星了,当主持好可惜,姐姐出道吧!】 这个事在其他热搜的光芒下,并没有被大幅度转开,只是小范围出圈。 但是因为这件事,她一举收获不少死忠粉。 她大致浏览了未关注人私信,除了那些表示对她的看好的路人观众,她还看到了不少综艺官博的私信? 她挨个点开,有的是热门网播综艺的嘉宾邀约,有的是请她去歌唱节目做特约评委,总之是大小节目都有。 还有一些是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导演,还有什么节目组的负责人,全都发来了合作意向。 F台在这方面还算公平,合同两年两年签,只限制合同期间不能私自跳槽,去其他竞争对手那里长期工作。 如果是网综嘉宾之类的,是不在合同之内的。 毕竟到其他节目上吸来的粉丝,也有可能发展为自家节目的观众。 宁语迟越看越惊讶,即便是两年前她正当红,也没红到一个节目播出,一堆人抛来橄榄枝的地步。 她自己晕晕乎乎搞不清状况,但是从前红过,也被封杀过,所以此刻她的心态还算稳,知道这些虚名都是浮的,今日会因为盛名而来,明日散得也快。 她关了手机,照常生活。 第二天到广电去,从进到大楼开始,路过的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有叫语迟的,有叫“宁老师”的,还有人喊她语迟姐,不管从前熟与不熟,全都笑脸相加,看起来同事之间其乐融融。 今日办公室气氛很好,早会开得每个人脸上充满喜悦,收视跟工资挂钩,整个节目组都不会少。 领导表扬了制作组的辛苦付出,后期赶工,宣传组宣传,还有四位主持人,每个人都得到了夸奖。 第一仗打响,领导鼓励大家好好奋斗,将收视继续保持下去。 当然这就是个美好寓意,谁都知道这是很难的。3.76%的好收视很大原因是得益于Again的高人气,下次破3,很难说会是何年何月了。 散会后,台里新招的实习生分到他们节目组学东西。其中一个小姑娘抱着文件夹过来,看模样还是个在校学生。 她把文件夹放到宁语迟办公桌上,说:“语迟姐,杨姐让我给你的。” 宁语迟在忙别的,问了一嘴:“是什么?” “是一些发到台里的邀约。” 实习生说完就走了,像小蜜蜂一样,继续到处端茶倒水,干一些杂活跑腿。 宁语迟翻开文件夹,里面都是一些其他节目的介绍,还有联系方式之类的。 跟昨天的微博私信内容差不多,有的节目她昨晚私信还见过。估计是怕私信联系不上,于是又找到了电视台这边。 同一个节目四个主持人,其他三个主持人看到了,石匀倒是还好,另外两个人不由得有些酸。 “唉,红了可真好,咱们就没这个命了,一个舞台上站着,观众眼睛不往咱们身上看,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是那个喜欢阴阳怪气的gay。 宁语迟没回得太狠,今后要共事的日子还长,不好跟同事闹得太僵。 她说:“还是头一次有人羡慕我命好,要不你去找新台长封杀你两年试试看?等两年后再回来,说不定就该我羡慕你了。” 这句话说得软硬兼有,一则表示自己惨了两年才有今天,所得一切都是应该;二就是表示单纯的斗嘴了,你羡慕我,你也尝尝被封杀的滋味。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那头顿时没声了。 宁语迟没多计较。 她从两年的低谷一直走到今天这一步,方曼姿比谁都高兴,她嚷着要宁语迟请客,后者并未拒绝。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在楼下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裴行舟的电话。 她略作思考,按了一下关机键,任手机响着,没接。 -- 第92页 她刷卡上电梯,从电梯出来,手机又响了一次。 据她了解,裴行舟不是一个,会纠缠别人不放手的人,也很少给人第二次机会。 他一通电话打了两次,很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她幽幽叹了口气,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接通电话,同时在包中翻找钥匙。 “裴行舟?” 电话接通之后,很奇怪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喂?”她试探性唤了两声,走廊里的声控灯一直没熄,她一手开门,一手握着手机。 可是耳边除了门锁响动的声音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信号不好? 宁语迟把手机拿下来,信号明明满格。 她微微蹙眉,问:“裴行舟,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迈进家门,将门关上,仔细辨认听筒那边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 “裴行舟,如果你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他还是没有说。 宁语迟心头浮现怪异感觉,她挂断电话,摇摇头,总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洗澡,洗簌,跟往常一样涂身体乳,护肤,随后关灯,上床休息。 今后的每天都会比今天更好,她带着希望沉沉睡去。 宁语迟睡眠一向不错,总是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今夜不知怎么,总是睡不踏实。 许是裴行舟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搅了她的睡意,睁开眼睛时,天还没亮。 她摸出手机一看,发觉现在是凌晨三点零五分。 放下手机,她翻过身,闭上眼睛想重新入睡,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心里总横着什么事。 这种悬而未决的滋味并不好受,心里头像被巨石堵着,没办法推开。 她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微博,除了粉丝和评论之外,热搜上也是风平浪静,不像有事发生。 她皱了皱眉头,打开床头灯,嫩白的足穿上拖鞋,打开客厅的灯,去厨房倒水喝。 海城天亮得早,这会儿太阳已经有了冒头之意,外面是灰蓝相间的白。 她平时作息规律,还从没见过凌晨三四点的世界是何等风景。宁语迟心念一动,端着水杯走到阳台上,推开了窗子。 东方晨光熹微,泛起微微的鱼肚白,天空主体还是一望无际的靛蓝,只在最接近东方的地方,有了霞光过度,像火在烧。 她租的小区并不算很贵的小区,当然在海城这地界也不便宜,这里都是老住户了,蒙蒙晨光可见对面楼体有历经风月的痕迹。 小区内有不少绿树,早起的鸟儿在树间飞跃,发出叽喳叫声。楼下的运动器械孤零零陈列着,过不了两个小时就有老人出来晨练。 垃圾桶静静立着,小区内停的车安详候着,周遭一切静谧得,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 不知是世界抛弃了她,还是她抛弃了全世界。 寂寞感深入脊髓,那种没有归处的漂泊感席卷了她,她像一只漂浮在池塘里的浮萍,不知会漂到何时何处,虚虚浮在水面上也没有根。 这个世上没有一处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任何一处,幼年时称之为家的地方不是她的家,只是她暂时寄居的房子;现在的住处也是租来的,早晚要搬走。 她又能栖身到哪里呢? 孤独蒙上她的心头,她关上窗子,刚要转身,脑海中猛地一闪,像是看到了什么。 她不敢确信,索性打开窗户又看了一遍。 宽敞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 宁语迟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一看,那辆车前的挡风玻璃下,放了一个幼稚的小猪摆件,正是几年前她跟他抓娃娃时,她亲自抓上来的。 裴行舟?他怎么会在她楼下? 宁语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像一只不断充气的气球,在这一刻,她体内的压力变得很大,很大。 她跑回卧室,到枕下去摸手机,试探着给裴行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她说不出什么感觉,问他:“你在哪?” 他缓了一下,回:“我在你楼下。” 宁语迟皱眉:“裴行舟,你是不是疯了?” “嗯。”他应的这一声要比平时更沉,“对,我疯了。” 他这样答,反让她无话可说。 裴行舟说:“你知不知道,我被你折磨得快要发疯。” “……” 宁语迟站在卧室里,握紧手机,问:“你在我楼下做什么?” “想见你。” 她在心中念了句疯子,说:“你现在立刻回去睡觉,听到没有?” “那你呢?” “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好,早安。” “……” 宁语迟挂断电话,关了房间的灯,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总想着阳台上看到的那一幕,他黑沉沉的车,车内粉色的小猪玩偶,他一定是靠在椅子上,静静抽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她在楼上睡觉的时候,他是不是在楼下等了一夜。 宁语迟不是狠不下心,但她最怕的就是亏欠别人,他在楼下,她总是良心不安。 她辗转五分钟,终于被良心打败。她从柜子里掏出呢子大衣,随便套在睡裙外面,脚下穿了双毛茸茸的拖鞋,带着钥匙下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第93页 他的车就停在正对她单元门的地方。 五月的风还很清凉,不过并不冷,吹动她拖鞋上柔软的绒毛。她的脚趾踩在拖鞋里,根根分明,秀白可爱。 周围尽是灰白,宁语迟一手拢着衣襟,另只手拿着手机,向宾利车走去。 没等她走到近前,裴行舟就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他穿西服,领带已经被他扯得微松,腰身挺拔站在她面前,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 宁语迟的视线只跟他碰撞了一下,随后很快移开目光。 还没走到近前,她就闻到了一股很大的酒气,熏得她皱起了眉头。 她抬手,轻轻掩住鼻息,看他:“你喝酒了?” 裴行舟缓缓点了点头,身子轻晃,倚在车门上,头微微后仰,露出凸起的喉结。 他轻轻阖目,很快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不答,打量裴行舟的脸色,即使喝了酒,光从外表上看,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好像他还是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执行总裁。 但是她看得出来,喝醉酒的他不像往常凌厉冷淡,会比平时要平易近人一些。 她问:“你喝了多少?” 裴行舟轻轻摇头,说:“记不清了。” 他喝这么醉,她都不敢想他是怎么过来的,酒驾?他不要命了吗? 她不好把他扔在这里,让他回去,虽说现在凌晨车少,万一出危险怎么办。 宁语迟简直拿他毫无办法,她头痛扶额,却有另一只手忽然牵住她的,把她的手从额间拿开,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裴行舟凝视着她,说:“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她抽回手:“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真的很危险。” “只要能见你。” “你简直无药可救。” 裴行舟定定瞧了她半天,沉着嗓子回答:“有。” 宁语迟不理他,去掏手机,说:“等着,我找个代驾送你回去。” 裴行舟身子轻轻晃了下,险些栽倒。 她哪还顾得上什么代驾,连忙扶住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比她重那么多,全身力量放在她身上,她快支撑不住了。 她说:“你起来,裴行舟,醒醒。” “迟迟……”他忽地抱紧她,把她搂在怀里,“为什么不跟我走。” “……”她身子僵住,没有回应。 “他哪里比我好,你喜欢他什么?” “……” 宁语迟伸手去推他肩膀,说:“裴行舟,你喝醉了。” “嗯。” “裴行舟……裴行舟?” 她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再应,宁语迟勉强侧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枕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睡就睡? 宁语迟继续唤他,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么大个人靠在她身上,她彻底没有办法了。内心稍作权衡,她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给车上了锁,随后拖着这么大个人,一点一点把他带上楼。 她打开房门,把他扶进房间里。虽说不是没有卧室给他睡,她想了想,还是把他扔在了沙发上。 她气还没消呢,他又找麻烦给她,让她大半夜把他弄到楼上,累得她手臂都快断了,还指望有床睡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斜躺着,一条腿垂在地上,宁语迟帮他把鞋子脱掉,又把他的外套脱掉,免得睡出褶皱。 然后俯身,解开他的领带,又解了两颗扣子,怕他睡得不舒服。 视线触及他光洁的胸膛,转念一想,他就算睡得不舒服,又关她什么事? 宁语迟又把扣子给他扣上了。 她找出一条毯子,盖在裴行舟身上,然后蹲在一旁,凝视裴行舟这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眉骨高,到鼻梁处有一个挺直的弧度下来,再到嘴巴,也是有棱有角。 岁月待他很好,跟大多数三十一岁的男人不同,别人到他这个年纪有明显的年龄感,而他只增添了沉稳,像酒窖里的上等红酒,越陈越有味道。 算起来,有一点他倒是说对了,他们相识这么久,他确实没有变化什么,变化的人,一直只有她。 前尘往事不可追,宁语迟站起身,提步要走。 沙发上的人蓦地睁眼,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被定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出下一步。 裴行舟用力把她扯进怀里,他揽住她,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他的下巴担在她颈窝处,姿态亲密,呼吸带着一股酒气。 “你喝醉了,好好睡觉,放开我。” “迟迟。” “听见我说话没有。” “对不起。” “……” 她僵住,一动不动。 裴行舟的声音在耳畔沉沉响起:“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 第38章 我浓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被他圈在怀中,姿态亲密。 以往他的怀抱总是十分霸道,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可这一次却格外温柔,从一个索取者,变成了乞求者。 宁语迟心里头还堵着气,她说:“原谅你什么,你有什么错?” 裴行舟搂得更紧,呼吸间带了酒气:“我不知道。” “……”宁语迟拿掉腰间的手,他却不肯放,她同他较劲:“你连错在哪都不知道,就来跟我道歉?” -- 第94页 “嗯。”裴行舟应得理直气壮,“我喝醉了。” 宁语迟总算反应过来了,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由背对改为面对,抬手打他:“裴行舟,你还敢装醉?” 他任她打,没把她那点力气放在眼里。 她打了一下,不解恨,想到自己大半夜为了他不睡觉,跑到楼下去,把这么重的人拖上楼,还给他脱衣服脱鞋,他就知道躺着,骗她。 再想到他昨晚的所作所为,蛮横,不讲理,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醉,我让你醉。 古语有云,趁其病,要其命,她就趁他醉,让他骨头全碎。 宁语迟又打了两下,还是不解恨,她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靠垫,胡乱朝他砸去。 裴行舟抬起手臂抵挡,随着动作露出一截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好看。 还没打两下,他趁她放松警惕,一举抓住她的腕子,再次把她扯了过来。 他夺过她手中的靠垫,放到一边,说:“再打就打死了。” “哦,那我不打了。”宁语迟又抓了个靠垫过来,“我给你个痛快。” 她把垫子摁在他脸上,一点没留情面,心想闷死你才好。 姿势不借力,她跨过一条腿,跪在他身体两侧,气道:“你以为醉酒的味道很好闻吗?我让你闻个够!” 裴行舟起先还去抓她手,逐渐不再挣扎,到后来,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了。 宁语迟眉头一紧,拿开垫子,就见裴行舟仰在沙发椅背上,脖颈修长优雅,眼睛轻轻阖着。 她恶趣味横生,伸手去拍他的脸,叫他:“裴行舟,起来。” 他一点反应都没,宁语迟又去推他:“你听到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都不见回应,她伸手去探他鼻息,发现不见出气,虽然有点怀疑裴行舟又在装,但她还是吓了一跳。 她又推他,说:“我已经看见你眨眼了,少在这里骗我。” 下一秒,裴行舟睁开眼睛,直接将她按在沙发上,沙发地方窄,这个姿势贴着,倒比在床上更暧昧了。 宁语迟被他戏耍,心中气恼得很,她一双美目圆睁,软刀子一样勾到他心坎里,因为在他身下,说的狠话也没什么气势:“刚才真应该把你闷死!” 裴行舟深情地注视着她,那张刻板严肃的脸,难得浮现一丝清淡笑意。 他说:“那也是死在你身上。” “……” 宁语迟从不知道,原来裴行舟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 她咬着牙,说:“你给我滚出去。” “你还生气么?” “生气?我跟你有什么气好生。” 虽说只有这一个女人,裴行舟也能看出来她还在气头上。 他说:“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宁语迟说:“你来跟我道歉,根本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你只是想把这件事揭过。所以,我不需要你所谓的道歉,你能少来打扰我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够了。” 换做以往,裴行舟此刻肯定是起身就走。 他想起裴子亦在车里跟他说过的话。 他说:“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做过最错的事,就是当初放你离开。” 宁语迟被他压着,不想以这个姿势跟他说这些内容,可她一时半刻又没有其他办法。 她说:“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吗?” “那昨晚呢?” “昨晚怎么。” “你总得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裴行舟凝视着她,“我不希望因为这些小事,把你从我身边推远,告诉我,让我来把它解决掉,可以吗?” 不知是酒精柔和了他的话语,还是未亮的天光使万物变得温柔,宁语迟的心像被人抚了一把,忽地就没先前那么气了。 她说:“我要起来。” 裴行舟依言起身,将她拉起来。 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其实裴行舟说得对,问题横在中间不是办法,如果不解决,她恐怕也要因为这个生气一段时间,她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说:“第一,你无权干涉我跟谁吃饭。” 裴行舟瞧了她半晌,说:“行,下次你跟其他男人吃饭,我给员工发年终奖。” 这话真是莫名其妙,宁语迟问:“发年终奖干什么?” “开心。” “……” 宁语迟说:“我不管你开心不开心,总之这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管我。” 裴行舟不想回应这个话题,问:“第二呢?” “第二,你不应该因为私人情绪,打扰别人用餐心情,你这样很不讲理。” 裴行舟说:“好,我道歉。” 见他态度还算认真,没有在敷衍她,宁语迟的气又消了一些。 “第三,裴行舟,谁让你亲我的?” “这也有错?” “刚跟你说完第一条,这么快就不记得,你到底是来认错还是来敷衍我?” 裴行舟喝了酒,头本就有点沉,这会儿已经是发痛了。 怎么他的弟弟只告诉他如何哄女人,却没告诉他女人这么难哄? 他捏了捏眉心,妥协:“抱歉,但我并不觉得想亲你有什么错。” “重点不是你……亲我,是你没得到允许就亲我,你怎么不去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女孩就亲啊。” -- 第95页 “我不想亲别人。”裴行舟认真回答,“只想亲你一个。” “抱歉,我只允许男朋友亲我。” “前男友也不行?” “不行。” 裴行舟垂眸,一副认真记在心里的模样,问:“还有吗?” “暂时没了。” 裴行舟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宁语迟说:“问题搞清楚了,你怎么还不走?” 裴行舟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侧过头来看向她,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真醉了,没骗你。” 他抬手,解开两颗衬衫扣,扯了扯衣领,然后把手臂搭在额头上,说:“得歇会儿,早上还要开会。” 见他这副模样,宁语迟心里忽地不忍,她声音软了些,问他:“你真在楼下待了一夜啊?” “嗯。” “昨晚打电话时,你在哪?” “你楼下。” 他没停在她楼门口,停的是另一侧。 宁语迟说:“那你昨晚怎么不找我。”非要等到现在,一晚上没休息。 “昨晚。”裴行舟把手拿下来,睁开眼睛,“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过了还不走。” “嗯,不舍得。” 他看到她,那一瞬间,酒精麻痹的伤痛,远不及看她一眼来得有效,就觉得喝下的酒,夜里冒死开过来的路,全都值得了。 头一次有这样的,奇妙的情感,那些泛起的苦涩情绪,竟都因为看了一个人一眼,而被轻轻抹平。 亲眼看她上楼,不是没想过把她叫下来,只是他记得,她怕黑。 他也头痛得厉害,仅剩的清醒在看见她之后尽数覆灭,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神志再把车开回家去。 就这么,在她的楼下,守到了天亮。 宁语迟说:“你醉成这样,还怎么开会啊,就不能推辞吗?” 裴行舟见她担心自己,头再疼也值了,他说:“开完会就去休息,别担心。” “谁担心了。”宁语迟站起身,把手边的靠垫砸到他身上,“我去睡觉了。” 裴行舟没应,眼看着她晃荡双腿走进房间,消失在视线中。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靠垫,伸手抚了抚,上面还有她的温度。 宁语迟睁眼时,裴行舟已经离开了她的家中。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打包好的早餐。 她走过去,打开一看,是一份潮汕砂锅粥。 裴行舟醉成那样,必不能是他亲自买的,稍微一想,立即猜到是郑才来接裴行舟的路上,受他吩咐买的。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哄,早餐摆在这里,凌晨三点多把裴行舟拖进家门这件事,也没那么让她生气了。 她打开手机,看到裴行舟给她发的短信:睡醒记得吃早饭。 她想了想,回:谢谢,你也早点休息。 * 宁语迟录完第三期节目,杨姐找到她,跟她说:“语迟,辛苦你了,明天出趟差。” “出差?” 杨姐说是:“没事,就是去开两天会,交流学习一下,一个电视台只有一个名额,我可是跟领导力争,才把名额争取来的。” 宁语迟受宠若惊,她说:“谢谢杨姐。” 一共去三天,地点在S市,宁语迟当晚订好机票,晚上回家带了些衣物,第二天打车到机场,搭乘航班飞往目的地。 S市在南方,气候远比海城要热,五月北方穿短袖刚好,那边地表温度已经烫人了。 落地时天公作美,降了一场小雨,终于驱走了几分燥热,然而天始终是闷的。 宁语迟出了机场,打车去定好的酒店。酒店是统一订的,上楼找房间时,还看到了其他台的名主持人。 都是女主持,手臂挽手臂,看样子是要去逛街。 见面免不了要寒暄,常在电视上露脸,互相都认得,大家在行里混,今天是对家,过两年人家跳槽,保不齐就成了同事。 宁语迟是大台出来的,新做的节目正红,其他人见了都要主动逢迎。 主持人最讲情商,你一眼我一语寒暄起来,话始终不见掉地上,最后交换了联系方式,互道“有空常联系”,这寒暄才算完。 到房间放好行李,她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两个女主持还能互相作伴,她一个人身在异乡,倒有些孤独。 于是她寂寞地发了个朋友圈。 好友们很快在评论中发来慰问,有人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下稍安。 她一条条看,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了裴行舟的评论。 【在哪出差?】 她躺在床上,回复:S市。 就没了音讯。 会议从第二天早上九点开始,说是会议,更像是思想政治教育,开了一上午,下午又到当地电视台进行交流访问,领导见了不少,宁语迟尽可能把这些人记在心里。 一天会议结束,宁语迟回酒店已经累得不行。 是谁规定女人端庄优雅一定要穿高跟鞋,真是折磨人的利器。 她坐在床边按揉脚踝,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竟是裴行舟的微信。 【吃饭了?】 【子亦说S市有个餐厅很不错,你酒店地址给我】 意思是要买给她。 宁语迟还记着他先前醉酒的事,他请自己吃一顿饭也不过分吧? -- 第96页 这样想着,她把地址发给裴行舟,说:“你备注一下,骑手到了打电话,电梯不刷卡上不来。” 他回了句知道了,没再说别的。 她趁这段时间洗了个澡,身上顿时清爽很多。她躺在床上,一边看电影一边等外卖。 又过了半个小时,她肚子饿得都叫了,外卖还是没来。 怎么回事,什么店啊这么好吃,有必要等这么久? 等外卖到了,她倒要尝尝,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吃。 饥饿使人愤怒,正这样想着,屏幕上方突然跳出裴行舟的电话。 “怎么了?” 裴行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郑才把电话留成了他的,你的外卖到了,下楼吧。” “哦,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放下手机,穿着酒店拖鞋就下了楼。 电梯下数字不断跳跃,很快下到一楼,她出了电梯,到酒店大堂中寻找外卖员的身影。 大堂中人来人往,没有看到一个骑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转身向门口走,这一转身,就看到大堂一人高的花瓶旁,裴行舟一身西装,长身玉立,挺拔地站在那里。 宁语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反复确认,每确认一遍,她心跳就快上一分。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在她体内肆意冲撞,她睁大眼睛,定在原地,惊愕地看向他。 二人的视线隔着偶尔走过的其他房客,她只顾看着他,大脑宕机,傻掉了一样。 裴行舟迈着长腿走过来,每走一步,二人的距离就缩短一点。 三步,两步,一步。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久等了。”裴行舟垂眸注视着他,目光温柔且专注,“听说超时要赔付,我把自己赔给你,要不要?” 第39章 你浓 想不到几天没见,裴行舟一开口就这么别开生面。 宁语迟接过他手里的外卖,说:“不用赔,骑手都不容易,算了。” 裴行舟问:“我非要赔呢?” 宁语迟弯了唇角,上下扫了他一眼,故意道:“那也赔点值钱的吧。” 她这么明显的吐槽,还以为会激怒他,没想到他面不改色,照单全收。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大堂人多,她穿得较为随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提着外卖,转身上电梯,裴行舟极其自然地跟了上来。 宁语迟心中犹豫了下,问:“你不走吗?” 裴行舟站在她身后,面色平静睨着她:“我千里迢迢把饭送过来,连顿饭也不配吃?” 吃人嘴短,宁语迟只好决定退让:“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分你一点吧。” 电梯刷卡上升,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人。相对沉默,宁语迟感受到手指间的重量,侧头问:“你买多少啊,还挺重。” 裴行舟自然从她手中接过袋子,手覆住她的手,说:“我来。” 猝不及防的肌肤接触,宁语迟烫手一般,把手缩回来,面上还保持优雅:“谢谢。” 她的反应裴行舟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嗯了一声。 宁语迟暗中撤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不想离他这么近。 心里总觉得奇怪,今天的裴行舟像变了个人似的。 裴行舟注意到她的举动,只当没瞧见,手自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查阅消息。 他打开微信,找到裴子亦的对话框。屏幕上最后一条消息,还是裴子亦十分钟前发的。 【你就说把自己赔给她,行不行】 【看嫂子啥反应】 裴行舟回想了一下宁语迟刚刚的反应,刚开始好像挺惊讶的,后来…… 他单手打字,回:【她赶我走】 裴子亦在那边一口茶没喷出来,心想这让滚就让滚,哪个生气的女孩子没跟男朋友说过滚?他哥还挺要面子,把滚说得怪委婉的。 他回复:【哥哥别怕!脸皮厚点,女孩子就这样,你死缠烂打,就好了】 裴行舟回了一个字:【哦】 电梯打开,宁语迟率先走出去,裴行舟看了眼她的背影,若无其事把手机揣进口袋里,默然跟上。 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宁语迟看着还算宽敞的走廊,走过一间又一间客房,身后跟了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这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到房前停下,刷卡开门,就听斜对门的客房门锁响动。 这周围客房住的都是其他同行,宁语迟不想被他们看到,赶紧进门,手按住裴行舟的手臂,把他也拉了进来。 房门快速闭合,她暗中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发现手还在他西装上,赶紧收回手。 裴行舟的语气有淡淡不悦,问:“怎么,我见不得人么?” 宁语迟轻飘飘瞥他一眼,眼里带钩子一般,勾到了他心里。 她刚洗完澡不久,粉黛未施,皮肤白皙,透着天然的粉,一个俏生生的素净美人。 她说:“都是同行,让人看见,还以为我领了个野男人呢。” 她穿着拖鞋向里面走,一次性拖鞋随着走动,一下一下轻拍在脚跟上,脚踝细瘦好看。 裴行舟没忍住看了两眼,往上看,长腿白且笔直,腿型完美。 -- 第97页 S市这么热,不知道她今天工作穿的什么,这份美是不是也被人瞧去了。 一想到这儿,裴行舟心里莫名有些醋。 他不动声色地把外卖放到桌上,这酒店规格一般,比快捷酒店高一个档,要说有多奢华又没有,倒也干净卫生。 他没住过这样的酒店,觉得简陋了一点,起码在他身边,她不会吃这种苦。 她饿了很久了,这会儿走到他身边,把外卖一盒盒打开。 饭菜还热着,一打开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她分给裴行舟一份饭,自己拿过来一份,裴行舟拆开筷子,递一双给她,说:“尝尝。” 她接过,没客气,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即使在很饿的情况下,她的吃相仍然文雅,细嚼慢咽。 裴行舟递给她一份汤,解释:“子亦说这汤是这家店招牌,你尝尝味道。” 这些菜都是裴子亦推荐的,他没吃过,心里有些没底。 宁语迟口味偏淡,因为主持的缘故,需要保护嗓子,有些东西要忌口。 他属于盲买,拿不太准这些合不合宁语迟的口味。 不过他表情不多,因此从表情上来看,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宁语迟感受到一旁的注视,她停下动作,问:“看我做什么?” 裴行舟想了一下,说:“我来就是为了看你。” “……”宁语迟低头,喝了口汤,心里暗暗觉得不对劲。 这边做菜注重食材本身的原味,就像这道汤,难怪是店里招牌,刚喝进嘴里,就品尝出多种食材被温火煲了许久,才煲出的新鲜味道。 虽说外面天热,但在有空调的房间,喝这样一口汤还是很舒服的。 宁语迟眉目舒展,眼底满是赞赏:“这汤果然不错。” 裴行舟的心安了大半,他嗯了声,说:“我买的当然不错。” 宁语迟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道:“分明是子亦推荐的好。”憋住没说的下一句话是,关你什么事。 裴行舟哦了一声:“我付的钱。” “……” 宁语迟突然发现,这男人不讲理起来,还真是比女人还要命,她懒得跟他争,说:“那你还不多吃点。” 她也拆了双筷子,放到他面前。 裴行舟执起筷子,也跟着吃了些。 她虽没评价这些菜的味道,但看她动筷的频率,也知道是不错的。她吃得开心,他也觉得舒坦。 等吃到七分饱,宁语迟疲惫一天的身体终于到安慰,她放下筷子,没再多吃。 今天主食摄入量已经够多了,她在长胖的边缘大鹏展翅,必须得克制一下。 裴行舟吃相也是文雅好看的,宁语迟看了两眼,问:“你怎么会在S市?” 他顿了下,抬眼瞧她:“刚好在这边出差,下午有空,就过来了。” “哦,那还挺巧的。” 裴行舟想着弟弟苦口婆心的叮咛,面无表情补了一句:“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 宁语迟终于憋不住了,她瞥他,似笑非笑的:“裴总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哦?是么。”裴行舟不动声色。 “就像一个……”宁语迟毕竟是主持人,在短时间措辞这方面的能力上,还是非常强的,“一个刚学了两句外语,就拼命卖弄的……文盲。” “……”文盲放下筷子,一脸的无法苟同:“想说好外语,最重要的就是敢开口,不怕出丑。不勤加练习,怎么能够掌握?” “也就是说。”宁语迟单手托着下巴,淡淡总结,“你承认自己在卖弄了?” 裴行舟敛起眉目,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模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不承认,她也没继续追问,看到裴行舟这样,还挺好笑的。 就是有种,抓住三好学生上课看漫画的感觉。 宁语迟换了个话题:“你吃完饭,是要回去吧?” 裴行舟抬眸看她:“你想我留下,也可以。” “你想得美。”宁语迟站起身,找出一张湿巾擦嘴巴,想了想,又掏出一张,放到桌子上,“吃完赶紧走。” 裴行舟拿起来,慢条斯理擦拭嘴唇,尽管并没有什么油渍。 他说:“昨天不是还说想让人陪你?” 是说她的朋友圈内容。 “那也不是发给你看的。” “哦?那是给谁看?” 宁语迟双手环抱,说:“以后再发朋友圈,会单独屏蔽前男友,免得他自作多情。” “怎么自作多情。”裴行舟微微皱眉,表情不太认同,“前男友也有追求的权利,机会也应当公平。” 追求? 这下轮到宁语迟没法认同了:“裴行舟,你怎么就非要跟我在一起呢?是你说的,谁离了谁都能活,怎么你说到做不到?” “没错,是能活。”裴行舟略微昂头,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宁语迟,“但是活着跟活着是不同的,失去你以后,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她跟他相识七年,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郑重的,描述他对她的感情。 她别过头,说:“但我已经累了。” “我知道。”裴行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你走以后,我想了很久,我们之间的种种。” 她回望着他,静等他的下文。 -- 第98页 他坚毅的眉目,在这一刻褪去几分棱角,嗓音也添了些温柔:“如果我们之间注定是错,那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我设想过,假如回到七年前,遇见你的那一刻,我还愿不愿意开始这段感情。” “我发现,我求之不得。” “所以,我们的感情没有错,错的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你还是不原谅我,我都没法甘心轻易跟你错过。” 相爱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非常清楚。 他一次性吐露这么多心声,宁语迟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面前的男人,的的确确是裴行舟,那个高高在上的他。 她头一次,看到他这样耐心十足地,去渴求什么东西。 更何况,对裴行舟来说,只是一段感情。 感情,他唾手可得的东西,她知道多少女人都巴望裴行舟,只是他从不给她们机会。 又或者,她能感觉到,他骨子里对女人这个物种,其实是蔑视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也是在一些相处中,极少的瞬间捕捉到的,可要说绝对,他对她又不同,这感觉真是矛盾。 她深吸了一口气,能说会道是主持人的能力,在这一刻,她突然丧失了这项技能。 “咚咚咚”,门口一阵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紧接着,是熟悉的女声:“语迟,你在吗?” 这声音她认得,是住她隔壁的一个女主持,白天开会两个人坐在一起,一天下来聊得还不错。 她心里一紧,扬声问:“怎么了?” 门外的人说:“你洗面奶能借我一下吗?我的忘带了。” “哦,你等一下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把他推到房间里面,生怕别人看到,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走到卫生间,拿起自己的分装洗面奶,打开房门交给外面的人。 女主持笑道:“谢谢你啊,用完就还你。” “没事。” 人借完就走了,她压下砰砰心跳,刚才那一瞬太像捉奸,情绪被这一打断,她冷静不少,也没那么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她问:“你还不走吗?” 裴行舟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他看着她,非要她给一个答案似的。 宁语迟心里定了定,说:“我现在没办法接受你。” 裴行舟点头:“好。” “好什么?” “我会努力,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裴行舟拿起来一看,是航空公司发来的航班提示。 他专程从海城赶来,好容易挤出时间,又顺利买到了当天的往返航班,只为陪她吃一顿饭。 回去的航班是晚上八点钟,从S市飞回海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收回手机,说:“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宁语迟想着他还要回去“出差”,也算松了口气,说:“那我不送你了。” “嗯。”裴行舟没什么异议,他大步走向门口,说,“回去记得告诉我。” 宁语迟不太想说,应付了一句:“再说吧。” 他站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停留的时间很长,像要把她刻在心里。 宁语迟被他看得不禁低头审视自己,问:“怎么了?” 裴行舟想了想,说:“空调风冷,开会记得穿长裙。” “可是外面很热啊。”真是奇怪的关心。 “那正好。”裴行舟默不作声扫了眼她那双笔直的腿,“防晒。” “……” 她常年防晒,裴行舟是知道的,但这话由他提起来怎么都觉着怪。 裴行舟打开房门,宁语迟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 “嗯?”裴行舟回头,“你要留我?” “不是。” 宁语迟转身,到桌子上把那些餐盒装到塑料袋里,系好送到裴行舟面前,说:“麻烦扔一下,谢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裴行舟当场关上房门。 他人走了,可房间里的饭菜香,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还萦绕在他活动过的空间里。 宁语迟想到裴行舟方才跟她说过的话,再想起那张脸,总觉得不太真切,像一场梦似的。 * 裴行舟让她回海城告诉他,她并没有说,不想有牵扯,就没必要多说。 出差完成得顺利,回来后放了两天假。 这两天假期她也没闲着,先前各节目发来的邀约她都带到了家里,还有私信里的各种合作,她得筛选着考虑看看。 人生在世,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她经历过大起大落,很难说会不会再有下一次大起大落,她要趁着机会,多赚一点钱。 这样将来再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活得太惨。 不过比起这些,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接到了王总秘书的电话。 秘书声音甜甜的,打电话不为别的,是说下周二,康尘影业有一个新片招商发布会,因为先前跟她合作过,所以这次还想请她再次合作。 酬劳仍然丰厚,任务不算重,是王总觉得她不错,才会把这样的机会给她。 当然,以她现在的咖位,已经没必要再出席这些赚外快,但在这样的圈子里,多个朋友就是多条人脉,像王总这样级别的人,还是不能开罪的。 -- 第99页 她欣然接下,邮箱里接到对方秘书发来的资料,提前在家中做好准备。 下周二那天并不远,宁语迟确认好片单上的每一部作品,还有要出场发言的每一位领导,以确保他们的名字没有错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发布会当天,宁语迟提前到达发布会现场,熟悉场地等。 发布会当天不少媒体前来,媒体区和受邀嘉宾区都备下了饮料,发布会开始之前,各大影视公司的制片人,导演,还有投资公司,广告公司等等,陆续走入会场。 宁语迟原本在后台处看稿子,时不时会根据座位表,暗中对一下下面坐着的人脸。 能够一眼叫出其他人的名字,能让对方感到尊重,这是她这么多年,在人际交往上领会到的心得。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场合,看到徐晚清。 第40章 我浓 徐晚清坐的区域,是投资商的位置。上次《贵妃传》庆功会,徐晚清是以宣传公司的身份去的,她也是业内人士。 他们两个的关系,冤家路窄谈不上,彼此之间总归是不太痛快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晚清喜欢裴行舟,裴行舟对她显然没什么意思,她对宁语迟暗里针锋相对也正常。 此刻,她坐在一群知名影视公司的高层中间,愉快同身边人交谈,场面十分和谐。 宁语迟看了两眼,就没多看了,她对徐晚清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尤其没了裴行舟的关系,两人更是陌路。 又过了十几分钟,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宁语迟握着话筒走上台,说:“还没有入座的媒体朋友,以及前来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发布会马上开始,请大家及时就座,谢谢配合。” 声音一出,台下的徐晚清立即看向台上,嘴角笑容微微凝滞。 那些原本忙着交谈的媒体人,还有各位寒暄的高层们,很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会场秩序很好。 台下三台摄像机,媒体带的摄影师们也架起了自己的设备,准备第一时间拍摄最合适的照片,用来编写新闻。 发布会开始,康尘影业的老总上来讲话,王总总结了康尘去年的成绩,然后说了未来两年的战略性方向与目标。 后方大屏幕上放着未来要开发的片单,之后是对每个项目的介绍,市场等分析。 发布会全程并不算长,结束后,康尘影业为表客套,特意举办了一个酒会,请大家入席就餐。 话虽如此,其实也是方便交流,为项目招商。 宁语迟也在受邀之列,结束后,王总特意过来跟她握手,感谢她能答应,愿意给他这个面子什么的。 这话说得客气了,她一个小小主持人,在资本面前随时可替换的角色,哪里配得上王总这句谢。 她诚惶诚恐,又跟王总寒暄了一阵,共同去了酒会。 因为是商务酒会,奢华气息并不重,大家聚在一起,更多还是在交谈各自公司的项目,还有业内新风向。 哪家公司做的新剧,取得了什么成绩;谁筹备了几年的剧,大制作,扑得底儿掉,等等。 酒会是自助餐形式,宁语迟确实饿了,取了些沙拉垫肚子,又去熟食区,取了一些鸡胸肉。白肉更适合控制体重的人。 偶尔有人过来跟她搭讪,有影视公司高层,也有一些广告商投资商那种大老板。 借口毫无新意,各个声称喜欢她主持的节目,刚才看她在台上主持得很好,老套的搭讪借口,都被她委婉拒绝了。 她一个人在这边吃鸡胸肉,就听见不远处的人堆,在讨论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行舟今天没来?” “没见到,多半是忙吧,不过他公司的人倒是来了。” “不知道铭显这次要投哪部剧,说起来,这裴家出了这么一位,还真了不起。” “谁不羡慕人家的眼光?投了一部剧,爆了;投的电影,票房也卖座;人家一边投资,一边提供景点拍戏,连旗下产业宣传都有了,这回看他投什么剧,不管花多少钱,也得把它拿下!” 没想到到这儿了,还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怎么走哪里都是他。 但是不可否认,裴行舟在这方面确实有卓越的眼光和头脑,若非如此,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把企业管理得井井有条。 宁语迟又听了一些,不外乎是对裴行舟的敬佩和赞叹,听到最后,她的面前竟浮现了裴行舟的身影。 另一边,徐晚清笑着跟什么人寒暄了几句,就到后面那些女眷中打招呼去了。 她这趟也是跟其他同事一起来的,有带了女眷的,这会儿没让跟着,都聚在后面三两成群,彼此交谈。 徐晚清一过去,立即有人迎上来,热情地拉住她的手,说:“你可算过来了,刚一直在说呢,你说你,一回国就工作,这也就算了,眼看都要订婚的人了,还不好好歇着。” 徐晚清微笑道:“只是订婚而已,工作还是不能耽搁。” 其中一个女人说:“徐小姐学历高,人漂亮,工作又这么努力,简直样样优秀,如今又嫁给了程先生,命也太好了。” 另一个说:“这话不对,那也是徐小姐本身优秀,才嫁给的程先生,正让你说反了。” 这些话徐晚清听了,只是抿唇笑,并未多做回答。 又有一个女人说:“去年,徐叔叔说要物色女婿,我还一直以为你和裴家那位谈着。说真的,你跟他多合适啊,青梅竹马,又是世交,谁看了不说般配。” -- 第100页 徐晚清闻言,笑容微微收了下,端着酒杯的手送到唇边,眼睛不自觉扫向作前方的窈窕女人,还有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庞。 想到先前停车场里,裴行舟无情的拒绝,她的心里微微刺痛,面上却未显。 她放下酒杯,说:“别乱开玩笑了,我跟行舟哥只是好朋友,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哥哥。而且那时,行舟哥有女朋友的。” “女朋友?怎么没听说?” 徐晚清说:“还真是巧,就是今晚的主持人呢。” 第一个开口的女人瞥了一眼,顿时有些不屑:“原来是她啊,我老公见过,是跟过裴总,听说为了讨资源,卖身上位吧我看。” “要真是女朋友,怎么可能一直没听说过?我看就是玩玩而已。” “我记得裴总一直单着,估计玩完就甩了吧。” “要我说,晚清你就是太在意那些,说句冒犯的,还是你跟裴总更配,像那种主持人,算什么东西,裴总肯定瞧都瞧不上。你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 徐晚清抿唇淡笑,未应什么,下巴微微扬,嘴角攀上一抹愉悦。 她上月由家中商量着要订婚,婚事是徐父主要决定的,她自知联姻身不由己,只需对方家世足够,人不是那种草包富二代,长得不算丑,就行了。 订婚对象之前来往过,大家都是影视行业的,将来一起在公司打拼,也算是共同事业。 程先生的公司之前出过国民度很高的剧,后来跟不上电视剧潮流,一直坚持做原来的家庭剧,近几年努力追随市场流行趋势,市场反馈一直低迷,成绩不佳,好在公司财大气粗,损失也在可承担范围内。 年初碰上徐晚清,她说了一些自己的见解,却刚好地指点了程先生公司的现状,之后几次交流,她的学识和见地,都令程先生欣赏。 他对她颇为欣赏,她也不反感,两人家世相当,一来二去,双方父母有意,就开始商量婚事。 其实徐晚清心底是不愿意的,父母送她出国读书,增长见识,她自然看不上能力跟她相差不多的人,说白了,她更钦佩那些能力远高于她的人。 就像,裴行舟那样。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后悔的,裴行舟明确说了不喜欢她,她也不会纠缠什么。 但是,她也会不甘心。 这些女人这般恭维她到底是何意,她都明白,不外乎在巴结她,或者借此巴结程先生。 她们的话正中她下怀,她也乐得给她们一个机会,来宣泄自己心底,最隐秘的那些,不可见光的想法。 其中一个女人看出徐晚清心事,她走上前去,主动道:“瞧她那副清高样,看着就讨厌。我去教训她。” 徐晚清说:“这不好吧。” 那女人说:“徐小姐大可放心,看着就是。” 她回头,跟一旁的姐妹示意,两人勾唇一笑,一起向宁语迟身旁走去。 宁语迟一个人靠在那边,手中盘子端了些水果沙拉。 她边上是冷餐区,见两个女人走过来,一个拿了两个盘子,分给身后一个。 两个女人一边夹东西,一边闲谈。 “哎,这女人啊,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迷惑得了所有男人了,其实人家根本瞧不上,一个玩物罢了。” “也是,以为屁股上插了两根毛,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照镜子一看,其实跟鸡没什么两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桑骂槐,话里有话。 声音不算小,宁语迟听见了,她本来没在意,有些有钱人脑子眼睛都被钱塞住,看人眼神比钱脏,骂人也尖酸刻薄,她听多了。 当然,并不代表所有有钱人都这样,往往是那些从前阶层低,终于拼了命,或是通过其他不光彩手段,爬上一个阶层的人,才会对处于低阶层的人产生鄙夷。 宁语迟是觉得这样的人挺可笑的,鄙夷低阶层的人,跟鄙夷从前的自己有什么分别呢? 说到底还是自卑,接受不了过去罢了。 但是这两个女人,是越说越起劲,眼睛还不住往这边瞟,生怕她不知道,她们其实在骂她似的。 起先还觉得自己多疑了,她稍微换了个位置,两个人又自然走到她这边,继续阴阳怪气,她就知道不是她多想了。 先前无意瞥见她们跟徐晚清聚在一起,虽然她很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但是这种情况,她不揣测都不行了。 宁语迟提步,走到她们身边,拿起夹子夹了些苦苣。 “两位姐妹,听你们说了这么久,我都好奇了,在骂谁啊?” 她笑眯眯的,眼角向上翘着,带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同为女性,近距离看到这样一张脸,两个女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嫉妒。 “说了你也不认识。” 说话的女人原本骂得欢畅,见她走过来,不知怎么,底气都不足了。 宁语迟拿起沙拉酱的瓶子,没有挤到自己盘子里,反而挤到了面前女人手中的盘子上。 她一边挤,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两个,说:“别光顾着夹水果,沙拉也多吃点,搭配着吃,嘴里也能干净些。” 宁语迟手上没客气,一直捏着软瓶身,挤出来的白色沙拉很快溢到女人拇指上,将指甲盖住。 她指上一凉,低头一看,“啊”地叫了一声。 -- 第101页 她气血上涌,盘子一翻,扔到了宁语迟身上。 盘中被沙拉覆盖的水果,砸在宁语迟裸露的胸口、手臂,沙拉蹭到了她的礼服,脏了一块又一块。 盘子碎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吸引了众多目光。 宁语迟原本没怎么动怒,就是嫌这两个人嘴巴碎,过来让她们闭嘴而已。 然而此刻,她却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种公众场合,她不能太过火,否则会对她的形象有影响,被有心人传出去放在网上,是万万不行的。 她看着这两个女人,刚准备开口,不想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发生什么事了?” 徐晚清走过来,见状看了一圈,说:“语迟?碰翻了碟子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宁语迟说:“不小心的人可不是我,是你的好姐妹吧。” 徐晚清啊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吗?那她们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语迟你也别往心里去。”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宁语迟,说:“快擦擦吧,幸好不难洗,回头你送到干洗店去,也能洗干净的。” 看过来的人不少,宁语迟顾忌自己的公众形象,这些人里保不齐就有哪个人将来给她什么机会,要是毁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她露出一个得体笑容,说:“没关系,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没接她的纸巾,转过身,徐晚清递纸巾的手伸在半空。她也不尴尬,微微笑了一下,把纸巾收在包里,心中有一口气缓缓释放了出去。 宁语迟保持优雅,她一手掩着胸口,天鹅颈修长,低头向前走。 单侧在大腿根开叉的礼裙,随着走路的动作,可以看到一双白腿在眼前晃来晃去。 心里面却沉沉的,闷闷的,堵了一口气,无处散发。 不是没法还击,而是只能压抑着,不能还击。 她能感觉到身上有无数道视线在注视自己,她只能装作不知情,继续向前走。 走了没两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宁语迟连抬头的心情都没有,说了声“抱歉”,绕过他就要向前。 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蓦地被刚才的人握住。 她抬头,男人穿了深灰色西装,宝蓝色温莎结系得工整,束住修长的颈。 向上看,那是一张一丝不苟的禁欲脸庞,眉目细致,清冷矜贵。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对上那双强撑着坚强的眼,他的眉头不禁拧起。 视线向下,扫见她胸前的蹭到的白色乳状物,还有她肩膀皮肤上的东西,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 原本没什么的一件事,因为裴行舟的到来,立即变得有什么了。 周围跟裴行舟说得上话的,此时赶紧凑过来打招呼,一口一个裴总叫得热络,裴行舟都没理。 徐晚清也看到了,她赶紧走过来,生怕宁语迟会把方才的情况说出去。 她笑了一下,说:“行舟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裴行舟眼睛没离宁语迟,又问了一次:“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听他一问,她心里像是有什么线崩塌,再也绷不住。 她甩掉裴行舟的手,扯了扯嘴角,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人都说我配不上你,被你玩够甩了呢!” 话毕,提起裙摆向前走,头也不肯回。 裴行舟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她不肯,他怎么都不放。 “你走开,听到没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按住她的肩头,从怀中掏出手帕,微微俯身,耐心擦掉她身上的沙拉酱,惯冷的嗓音添了些柔意:“别动,不然越擦越脏。” 宁语迟自知挣扎不脱,不动了。 见到这一幕,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吃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晚清拎包的手收紧,却还是强装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微笑着。 裴行舟大致擦掉她身上蹭的东西,然后直起腰身,清寒眼眸四下扫了一圈,话是对宁语迟说的,却是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 “谁说我甩的你,一直是你在甩我,不是么?” 第41章 你浓 此言一出,周围的一圈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那些托着酒杯的富商们,彼此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不说裴行舟对眼前这个女人有多温柔,光从他一直以来对女人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这个女人不一般。 他对女人不热衷,冷淡到让人觉得变态的地步,还没从见过他低头哄女人的样子,此刻见了,都有些惊骇。 而那些先前聚在一起说宁语迟坏话的女人,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见鬼一样抓着身边人的手臂,久久不敢动。 至于那两个当事人,现在缩在人群后面,怕得肩膀发颤,身子都在抖。 徐晚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她们都是乱说的,行舟哥你别生气。” 裴行舟的手担在宁语迟的肩头,眸光一转,目光落在徐晚清脸上。 “乱说?”他捕捉她话语中的字眼,淡淡重复了一遍,“你知情,怎么不出来解释?” 徐晚清被噎得哑口无言,讪讪闭上嘴巴。 裴行舟低头,嗓音温和了些:“刚刚是谁惹了你,说出来,前男友替你出气。” -- 第102页 说是温和,其实只是跟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同,才显出一些柔情来。 宁语迟四下看了看,所有人都在注视这边。 她深知裴行舟脾性,如果她今天真的指认了,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善终。 并非她多么善良,而是酒会上人太多,都是业内高层,商圈大佬,一旦裴行舟做了什么,都会给其他人留下仗势欺人的话柄。 到最后,谣言愈演愈烈,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索性拿掉裴行舟的手,提着裙摆,头也不回离开了会场。 看她匆匆离开,那两个作恶的女人,肩膀顿时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像在水里险些溺毙,终于探出水面,得了口新鲜空气。 同样松口气的,还有徐晚清。 她走上前来,说:“行舟哥,既然语迟不介意,这件事就算了吧,本来就是两句无心之失,没想到语迟会往心里去。” “她不介意,我介意。” 裴行舟常年身居高位,惯会看人,刚刚已经看出心虚者谁。 他偏头,对郑才说了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宴会厅。 徐晚清走上来,问:“行舟哥,刚来就要走吗?” 裴行舟目不斜视,抬手正了正领带,迈着长腿向前,并未停步。 郑才拦住徐晚清,说:“徐小姐,裴总他就是听说宁小姐在,才特意赶来,本来没打算来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面子,只得尴尬地停下脚步。 裴行舟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只留下郑才一个人在这里,面带微笑看着角落里那两个女人。 * 宴会厅在十四楼,等了半天,才等到一班电梯上来。 她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在电梯即将闭合之际,一只手臂突然按住电梯门。宁语迟抬头,电梯门碰到阻碍,重新拉开,手臂的主人一点点出现在眼帘。 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面容如玉雕琢,气质深沉,正是裴行舟。 她还生着气,不想看到他,伸手又按关门键。裴行舟大步走进来,并不算狭窄的空间,气息顿时被他侵占一半。 电梯门顺利合上,没再遇到任何阻碍。 他抬手,按了个数字。 她没关注他按多少,抬眸问他:“你追来干什么?” “你说呢?”他垂首望着她,反问。 宁语迟别过头,自语地嘀咕:“我怎么知道。” “来哄你。” 裴行舟抬起她的小脸,凑过去看她,她扭脸,下巴从他掌下挣脱,看向一边,他便跟着转过去,微微俯身看她。 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非要把脸凑到她面前。 宁语迟抬手,一巴掌推过这张讨厌的脸,把他的脸转到别处。 裴行舟没躲,顺势握住她在他脸上的手,摘下来握到手中,十指牢牢相扣。 他晃了晃两个人紧握的手,说:“看你躲到哪去。” 宁语迟瞥他一眼,说:“裴行舟,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脸皮不厚,怎么牵你的手?” “你还说呢!”她这才反应过来,“你凭什么牵我,你这样跟大街上的流氓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吗,那你说说,分别在哪里?” 裴行舟十指微收,更加贴近她掌心的温度,一本正经道:“区别就是,他们会挨打,而我不会。” 宁语迟发现了,他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她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以为她好脾气了。 她扬起另只手,对着他的胸口就要落下,可看着他结实的胸膛,即使隔着西装也隐约可见的胸肌轮廓,到底没忍心落下。 她丧气地放下手,低声骂了一句:“流氓。” 打闹间的工夫,电梯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牵她走下来,嘴上还不肯停:“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这话时,裴行舟侧头望着她,嘴角盛着清淡笑意,眼底写满自信。 宁语迟没见过他还有这么无赖的时候,一时气得握紧拳头,将羞恼全砸在他胸前。 他淡淡笑着,没阻止,任她捶打,对他来说不疼,反而有些享受。 她力气小,不常健身,体力活干的少,很快就累了。 裴行舟的大掌反裹住她的拳头,把她扯进怀里,摁住她纤瘦的背,不准她跑。 他低头,在她耳边问:“现在还生气么?嗯?” 宁语迟直直站着,整个人都被他圈住,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气息。 不知她是气糊涂了,还是因为刚才在酒会上实在太委屈,此刻被他抱着,竟然生出了,一股心安的感觉。 那种感觉从脚底板升起,自下而上地,将她紧紧裹住,抚平了她身上所有的烦躁。 支起的铠甲因为他一个拥抱,乖顺地片片扣好。她收敛周身棱角,有些贪心地,汲取从他身上传来的安全感。 她垂下眼眸,浓密长睫轻轻眨了两下,蝴蝶振翅般。 声音很低,在他怀里轻轻念着:“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裴行舟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说:“走吧,前面还有摄像头呢。” 宁语迟稍微后撤一步,猫一样在他怀里仰头看他:“那你倒是放开我。” -- 第103页 裴行舟说:“我这不是不舍得。” 他最近总是频繁地跟她说些情话,她不适应都快适应了。 她说:“你不走,我还要走呢。” “别走。” 裴行舟把她拦腰抱起,她身体悬空,吓得赶紧搂住裴行舟的颈。 他看着怀里的女人,说:“下次你再走,我就这样把你抱回来。” “不是还有摄像头。”宁语迟担忧地向上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一个,她赶紧把脸转回来,这样一来,就不得不面对裴行舟了。 近距离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她的心不可避免地颤了下,但是紧接着,她想到了什么,手肘在他胸前狠狠捅了下。 她说:“什么下次,谁说我跟你有下次了?” 他抱着她走到车位旁,说:“钥匙,拿出来。” “你怎么不自己拿?” 裴行舟注视着她,说:“不想放下你,还不行?” 这种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破天荒了,宁语迟一噎,问:“在哪个口袋?” “左侧裤袋。” 她闻言,把手垂下来,在他结实的大腿上乱摸一通,找半天才找到口袋在哪。 裴行舟任那只不安分的手,在他身上作为,非但没嫌烦,反而还有些享受。 她掏出车钥匙,解了车锁,裴行舟把她放到副驾上,弯腰为她扣好安全带。 做这个动作时,他与她贴得近,侧颜就在她眼前,霸道气息围绕,手臂越过她的身子,在她高开叉的腿边动作着,她的大腿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掌有多灼热。 他并没觉得他们有多暧昧,反而理所应当。 的确,他们彼此亲密无间过,这点程度的接触,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是在她看来,却有所不同。 心里的感觉不一样了。 裴行舟扣好安全带,为她规整理好,随后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想什么呢?” 她拍掉他的手,微微抗议:“安全带我自己会系,也不是没长手。” “不一样。”他说。 “有什么不一样?” 裴行舟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一下,说:“我在献殷勤,你看不出来么?” 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矮身坐进来。 汽车发动,他微微偏头调转方向,脖子上有好看的筋。 宁语迟还处于被他点了一下鼻子的懵然状态中,那种感觉,就像……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一样。 她收敛表情,侧头看向裴行舟,他专心开车,面色严肃,认真得有些性感。 她忍不住道:“裴行舟,我怎么觉着,你现在越来越油腻了?” “有么?” “我看你是身在油中不知油。” 她看向前方,车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场,日光照进来,视野逐渐开阔。 裴行舟摸了摸下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没懂这个油腻的具体意思。 要怪也怪不得他,都是裴子亦教的,就算油腻,那也是子亦油腻。 他极其自然地把自己从油腻地行列中摘了个干净。 “我油腻,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正好跟她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什么?”宁语迟问。 裴行舟道:“当然是为了,追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哦了一声,转回头来,视线看向窗外。 车内冷气开得正好,她的手搭在腿上,心里头感觉奇奇怪怪的,他一直说追她,原先都拒绝得明白,不知为何,这一次竟不舍得说那些狠话了。 “哦?”裴行舟重复她发出的单音节,“这是什么反应,答应,还是不答应?” 宁语迟听见这话,不禁重新回过头来,看向裴行舟,又没忍住吐槽他:“你这么急干什么,你还没追,就想我答应?再说,追不追是你的事,答不答应可是我的事,你管我答不答应?” 裴行舟哪知道女人这么难搞,一句话说不谨慎,千万句话等着你。 他暗自头痛,却并没有过去想象中对女人那么反感。 或者说,她就像他生命中的例外,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 裴行舟开着车,目不斜视,问:“那就是说,你同意我追你了?” 哪有人这样的?追人还要特意问一句,可真讲礼貌。 她怎么回答,回答同意显得她很轻浮,随便他说几句,她就轻易原谅他了似的;可要说不同意,她承认,自己是没有最初那样狠的心了。 想来想去都觉得烦,说到底都怪裴行舟,就应该打他一顿出气。 宁语迟心里想着,语气也不算温柔:“不知道。” “我知道了。”裴行舟点点头。 裴子亦说过,女人是个纠结的物种,心中想法往往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会用各种暗示引男人去猜。 如何听懂女人们的暗示,就是男人的必修课了。 “你知道什么?” 裴行舟嘴角写满愉悦,说:“不告诉你。” “神神秘秘。”她看向前方,不再理会裴行舟。 没一会儿,裴行舟的手机突然响起,裴行舟说:“帮我接一下。” 宁语迟瞥了眼来电显示,是郑才。 她没拒绝,自然伸手拿起他的手机,接听后,按了免提。 -- 第104页 “裴总。” 第42章 我浓 裴行舟开着车,沉沉嗯了一声。 郑才恭谨道:“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知道了。” 裴行舟又交代两句投资上的事,很快跟郑才挂断了电话。 宁语迟全程听着,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她的手放在腿上,无意识地动了动,问:“处理什么人啊。” 裴行舟说:“没什么,一点小事。” “哦。” 他不肯说,她也没多问,眼睛看着窗外,心思已经飘远。 过了会儿,她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送你回家。” * 酒会之上,裴行舟走后,郑才在询问之下,很快了解了事情经过。 那两个女人不是自己来的,是跟着自己的男人前来,不过是一些小公司的老板,像样作品没有,只出过一些小成本网剧,但凡叫得出名字的影视剧作,都不是独立完成,也是投资跟其他公司联合开发出来的。 像这样的公司,多要仰人鼻息,郑才找到他们时,他们对事情还一无所知。 “抱歉,李总,您租用的溪泉山景点,我们打算在下半年重点打造,所以,恐怕没有办法再继续合作下去了。” 这位李总神色一变,赶忙问:“郑助理,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签订了合同吗?这样是违约吧!” 郑才仍旧是恭谨的笑,不卑不亢道:“李总放心,违约金会按照合同如数奉上。” 李总公司有一部网剧正在拍摄中,算是他们公司年度重制,为了保证景色真实,没有使用绿幕,而是取用了真实景色。 溪泉山的特色就是返璞归真,是最真实的大自然,符合他们想要的场景。 剧本已经在拍摄中,而一旦剧组开机,每天的花费不计其数,突然收回场景对剧组来说,是不小的损失,演员片酬,群演工资,剧务工作人员的薪酬,哪一笔不是钱。 赔付的违约金根本是杯水车薪,算不得什么。 后续能不能找到相似场景,还是把已经拍摄的内容作废,重新取景开机,这两个选择对剧组来说,损失都很惨。 铭显的合同公道,也没有乱要价,能租到这样的场地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变卦呢? 李总思及此,不禁拉住要走的郑才,道出心中疑惑:“郑助理,您好人有好报,给我透个消息,这到底是为什么?” 郑才微微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说:“李总,有时候,往往是祸从口出。知道您冤枉,但是找到您头上,就一定跟您有原因。” 李总仔细反思了一番,最近都交往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可曾无意中得罪过裴行舟? 他自问小心谨慎,没乱说过什么话,于是再次拦住要走的郑才,说:“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说过任何不该说的话!您再点个明白,到底是……” 郑才说:“我们裴总跟宁语迟小姐,已经七年了。得罪宁小姐,比得罪裴总还要严重,话我就说到这儿。” 他说完这些便走,李总闻言站在原地,认真思索一番,又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主持人身上的沙拉,打碎的盘子,还有她生气跟裴行舟说的话。 李总转身,去找自己带来的女人,她跟另一个女人缩在角落,脸上都有后怕之色。 他一看就知道,刚才的事果然跟她脱不开干系。 他走上前,把她叫到一边,问:“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那女人穿了一身黑色礼裙,她眼神闪烁,期期艾艾道:“没……就是我们两个盛东西,不小心撞到了……” 这女人平时被他宠得跋扈,哪有这么小心说话的时候,他一听就明白,她是在撒谎。 李总想到自己已经拍了一半的剧,还有合作取消后,或重拍或另找景点耽工的损失,上千万都不止。 他一巴掌扇到女人脸上,啪一声,打得周围都静了一瞬。 那女人捂着脸回头,眼里有泪花:“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干什么?”李总脸都要气歪了,“你还敢撒谎!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还不管好你那张嘴?” “我怎么知道!她明明……”想到刚才听过的话,还有裴行舟紧张她的样子,她的心中不禁充满嫉妒和悔恨。 嫉妒她凭什么被裴行舟看中,悔恨自己不该为了讨好什么人,一时冲动做了这种事。 “你给我住嘴!就因为你得罪了她,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钱?”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下狠心决定投拍这部剧,本来公司规模就不算大,现在因为这件事,如果资金不够,这个项目很可能会黄。 想到这里,李总心里满满都是恨,他手指门口,大骂一声:“你给我滚!” 女人闻言,脸色登时一变,她好不容易靠着他爬到这个位置,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赶忙扑过去,抓住李总手臂,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苦苦哀求:“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那都不是我想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真的错了!” 李总看着女人哭花妆,愣是无动于衷,他脸色铁青,一把甩开女人的手臂:“滚!” 这边哭闹休,那边的女人也被男人赶走,好好的商业酒会成了一场闹剧,徐晚清独自站在一边,看着一脸微笑跟人谈生意的郑才,心里意气难平。 -- 第105页 裴行舟能用郑才这么久,本质上是因为郑才跟他是一样的人,只是一个冷在外面,一个冷在里面。 郑才能留在这里处理那刚才说闲话的人,分明就是裴行舟的意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晚清佯作淡定,浅浅啜了口酒,满脑子都是裴行舟刚才低头去哄宁语迟的样子。 她又想起先前在停车场,裴行舟对她的冷淡模样。 他的漠视,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折辱。 * 裴行舟把人送到家楼下,宁语迟解开安全带,推门要下车。 他按住她的手臂,说:“等一下。” 宁语迟回头看他,眸光潋滟,小脸白皙剔透,娇妩动人。 这样的美很有冲击性,裴行舟不动声色,沉声问:“这周五有空吗?” 她想了一下,许洛佳给她的演唱会内场票,时间就在周五。 她回答:“没空。” “周六呢?” 周六是录制前一天,很多事要准备。她答:“也没空。” 裴行舟顿了一下,周日她一整天都要忙,这个他已经了解过。 他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宁语迟想了一下,说:“你有什么事吗?如果很重要的话,我可以调一下时间。” 她这样说,裴行舟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急了。 他说:“你周末都是什么安排。” 宁语迟弯唇笑:“你对我的行程,有点关心过头了吧。” 裴行舟说:“作为交换,我也可以让郑才把我的行程发你一份。” “……”宁语迟笑容一顿,扯了扯嘴角:“不必了,我对你的行程并不感兴趣。” “那你周末?” 她记得上次他跟许洛佳针锋相对,他一定不会想听到他的名字。她隐去他的名字,说:“周五要去听演唱会,周六周日上班,下周也要看下周安排。” 裴行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缓缓放开她的手,说:“你上去吧。” “裴总再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下车,径直走进单元门内,身影很快消失。 裴行舟却没走。 他点了根烟,指间夹着烟草,轻轻吸了一口。 手伸出窗外,掸了掸,手臂搭在窗边,看着香烟一点点燃着。 视线被青烟遮迷,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时候了。 那时她才二十一岁,不似当初青涩,容貌已经长开了,出落得愈发娇艳。 走到哪里,都是靓丽的风景线。 他总去她学校接她,他也像现在这样,车停在校门口,就在车里,一边抽烟一边等。 校园里那么多人,他却能一眼就看到她,不为别的,她走过的地方,总是很多人回头看她,还有人拦着她要联系方式,她都委婉拒绝,从不给人难堪。 她不认识车,车标也不了解,在她眼里只有颜色大小之分,每次走到校门口,她就要张望半天,才能找到他的车。 那时不说,其实每次都会换不同的车来,故意害她找,就想看她四处张望,急得找不到的样子。 她总说他不爱笑,可是那个时候,他几次在车内镜中看到自己,原来他的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地翘了起来。 她急得不行了,他才从车上下来,缓缓站直身体。 她寻到他,就会激动地跑过来,狠狠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 她说:“裴行舟,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总找不到你。” 他搂着她可堪一握的细腰,说:“我一直在这儿。” 她在他怀里跺脚:“可是我找不到你啊!万一有一天你丢了,我会很急的。” 他语气笃定:“如果我丢了,我回去找你。” 她被哄得高兴了,就会主动亲他,他总会微微后仰,躲开她的吻。 她不开心,小小声问:“裴行舟,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是。” 她从他怀里出来,一个人垂头走到车那边,到副驾驶上乖乖坐好。 裴行舟把烟掐灭,然后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 她也不说话,低头,问她是不是不开心,她还嘴硬说没有。 他便捧起她的脸,在车内同她接一个绵长且温柔的吻。 良久,她乱了呼吸的节奏,脸红得快要滴血,他才肯放过她。 可他仍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时再忙,他总会抽出时间来,带她去吃东西,每次把她送回学校,她都依依不舍,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 她说:“你回去了要给我打电话。” “回去路上记得想我。” “夜里做梦也要梦见我,因为我也会梦见你。” “明天上班也要想我。” “呜呜呜,我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分开!” 那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总要哄个十分钟,她才勉强肯走,可走上一步就要回头看看他,生怕他会走。 小女孩的感情炽热浓烈,什么时候那颗心都是热乎的,时时刻刻包裹着他,向他诉说爱意。 她那时还总抱怨,她说:“裴行舟,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好想做个冷静的大人,好酷哦。” 分手后她一走了之,去年冬日见面以来,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少女。 -- 第106页 她终于变成了她想要成为的人,可以成熟,冷静,不在爱里一直奉献,可以不再沉溺于感情中无法自拔,也可以对曾经说过无数次喜欢的人,说走就走,头也不回。 她不是那个因为打碎古董就怕得会哭的小女孩了,她不需要他了。 浓烈的烟草在肺里滚了一圈,味道又冲又呛,其实他没那么喜欢抽烟,可是刚才,看到她那么走入居民楼里,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回忆。 两年前她走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恨里。 他性格一直冷淡,没了她以后,他开始变得冷酷,无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时他并没有发现她对他的影响,他总是在想,他宠她爱她四年,无所不依,无所不应,就差把命给她,她为什么还要走。 过去那些称得上温馨甜蜜的回忆,都变成了一把刀,变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只要回想,就隐隐作痛的刺。 她过得很好,电视台的新晋主持,节目当红,打开电视就是她。 他看到她,就会想到她曾经说过爱他,又那么决然跟他分手。 那种恨意和被甩掉的痛交织,他不想再看到关于她的消息,不听,不闻,不问,干脆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他以为他忘了,直到两年之后,也就是去年冬日,他在淡薄的日光中看到袅娜的她。 他才知道,原来那些恨意和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根本爱她爱得分明 第43章 你浓 许洛佳的演唱会在周五,节假日人多,宁语迟在电视台附近吃过饭,搭乘地铁到达场馆。 宁语迟担心身份不便,特意戴了口罩,正是检票时间,门口不少黄牛问她出不出票,她全都绕开了。 还有站子在门口发放应援物,不少粉丝排队在领,倒是很有秩序。 她出示内场门票,检完票,后面有粉丝跟上来,问:“姐妹,你这门票怎么抢的?我找了八个朋友帮我,才抢到一个后排门票,基本秒没,你这手速太快了吧!” 宁语迟一时语塞,说:“网速比较好。” “那你好厉害!”她也在内场,问,“你是团粉还是?” 宁语迟:“我是……许洛佳粉丝。” “这么巧,我也是!”她更热情了,将身后背包转到身前来,掏出一个手幅,递给宁语迟,“我看你没拿手幅,这个给你吧。” “……谢谢,真的不用。”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摆手拒绝。 热情粉丝:“你还是拿着吧,你在第一排,这么好的机会不拿手幅多浪费,我们洛佳弟弟必须有这个排面!” 她强把手幅塞到宁语迟手中,跟其他人拎着灯牌就过去了。 宁语迟看着手里的东西,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落座后,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她打开手机,无聊地自拍了会儿。 拍完又去微博上转了转,搜了一些关于自己节目的评价,好在观众评价都不错,每期收视率稳定在2以上,已经跻身为F台的王牌综艺。 正翻着,手机收到方曼姿的消息。 曼zZZ:! “下午跟几个塑料姐妹逛街,听了个八卦,你不能错过,绝对不能。” 宁语迟回:什么。 正好她现在正无聊,有八卦打发时间,也很不错。 曼zZZ:就那个徐晚清,去年滑雪那个白莲花,听说她本来要跟程家订婚,昨天被取消了。 宁语迟:为什么? 曼zZZ:好像是程家那边先提的,就说结婚的事先放一放,再议。说是再议,有没有这一天就不一定了。 宁语迟心中疑惑:好端端的,程家怎么会反悔? 方曼姿消息回得快,只有三个字:你说呢? 这三个字,从语气到标点,都透着一股明知故问的揶揄,如果方曼姿此刻站在她面前,那她一定是双手环抱,上下打量她,别有深意对她笑的。 宁语迟看了半天,心中忽然变得有些异样。 她回复:也许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 方曼姿回了一段语音:“我又不是给你挖坑的采访记者,至于这么官方么?” 宁语迟无话可说。 方曼姿没停,又发了一句:“说真的,你绝对是第一个拒绝裴行舟的女人,我要是有这么个优秀前男友追我,我肯定同意。” 宁语迟没有把内幕跟她多说,从某种层面来说,她跟裴行舟是一种人,都不是那种会把深藏的情绪说给其他人听的。 她回了一句“演唱会要开始了,回聊”,简单结束了对话。 想了又想,她找到徐晚清的微博,后者微博粉丝数并不算多,只有几千,看评论内容,大概都是从其他“白富美闺蜜”那里摸过来的。 有些名媛喜欢经营社交账号,也有不少网友喜欢关注白富美圈子,看她们的微博“见世面”,满足自己对有钱人生活的憧憬。 徐晚清跟其他名媛微博互动,发发聚会照片等,也收获了大几千的粉丝。 她微博更得不算勤,不过比宁语迟的更博频率还是高了不少的。 她并未在微博透露关于生活的只言片语,全都是简单的生活记录,今天参加了什么秀,昨天去哪里玩,还有一些明星合照等。 宁语迟心念一动,直接点到相册,时间线翻到去年冬天,而她在生日宴上,跟裴行舟拍的那张合照并没删。 -- 第107页 她戳进那条微博,里面多了不少“考古”的粉丝评论,有人问:【图9的哥哥好帅啊!是姐姐的男朋友吗!】 几十条评论徐晚清没回,她独独回了这条。 晚清:【哈哈哈】 宁语迟看着看着,眉头轻轻蹙起,她关掉手机屏幕,胸腔不由得有些闷。 闷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突然堵起来的这口气,实在是没缘由。 一则她跟裴行舟已经没了关系,二则事情过去太久,也没什么生气的必要。 宁语迟自问大度有胸襟,然而那条微博下面的回复,每回想一次,都会加重她心头那块石头。 演唱会很快开始,场馆内一片黑暗,只有粉丝们手中的灯牌手幅,在场馆内聚成点点星光。 头顶突然闪亮红色灯光,伴随着的,是音响放出来的,人类的剧烈心跳声。 心跳每响一声,红光就会闪烁一次,场馆内无比安静,只有这心跳声一下下响起。 “嘿。” 一片黑暗中,不知是谁的声音蓦然响起,清澈嗓音被刻意压低,是独属少年人的性感。 众粉丝听见这声音,场馆内立即回以冲天的尖叫声。 “Again!Again!” 一道灯光骤亮,打在舞台上,身穿银色舞台服的许洛佳缓缓从天而降,伴奏声乍响,是Again新专辑中最为炸裂的一首。 粉丝们激动的呼喊声几欲冲破馆顶,与此同时,舞台上又亮起两束追光,组合另外两位成员也是从天而降,三人各有粉丝,混在一起,宁语迟的耳膜快要震裂。 这间场馆可以说是国内目前最大的,这样演唱会的票都能秒没,宁语迟对Again的人气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她已经过了听这些,小女生才听的歌的年纪,但也不得不承认演唱会的气氛很炸,许洛佳在舞台上又唱又跳,气息仍旧非常稳。 想当Top,就必须要有Top的实力,Again能稳坐第一男团的位置,果然是凭真本事而来。 宁语迟周围的粉丝都在举着灯牌,她手里手幅会发光,慢慢随着气氛也举了起来。 组合成员们积极跟台下观众互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洛佳几次扫向她这边,朝她所在的方向wink,似乎是顾忌有摄像老师在,就没到她那边进行握手之类的互动。 但,仅仅是一个wink,也足够这边的粉丝尖叫了。 台上的他不似私下里温暖热情,跳起舞来气场全开,魅力四射,舞蹈动作流畅富有力量,尖叫声从始至终就没停过。 好像他,天生就是来做偶像的。 宁语迟不追星,从没听过演唱会,这时也能理解了那些追星女孩的想法。 只要看到喜欢的人在舞台上星光熠熠,那就什么都值得。 她举着手幅,第一排灯光炫目,音响声巨大,有人从她身前走过,似乎刚刚进场。 她不得不放下手中东西,身子微侧,让出过道来,那人经过时短暂遮挡了前面的光,片刻黑暗将她从演唱会的热闹抽离,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男人穿了件黑色衬衫,外套搭在手臂上,腰身挺拔修长,即使背光也能看出来,他正低头睨着她。 三秒钟的目光接触,足以让她认出来者何人。 宁语迟还没来得及惊讶,裴行舟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头顶,然后,轻轻揉了揉,像在惩罚一只偷跑的猫。 “没空?”他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双腿交叠,“然后来看演唱会?” 他一副秋后算账的口吻,让她莫名心底发慌。 转念一想,她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慌的? 宁语迟坐正身体,没再看他,说:“怎么,不可以吗?” 话说到这儿,她又睇他:“你来干什么?” 裴行舟表情不变,演唱会的斑斓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淡淡回应:“来看演唱会。” “……” 宁语迟嘴角扯了扯,说:“您这个年纪……” 她说这话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表达,裴行舟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会看什么演唱会的人,谎话说得一点也不符身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行舟侧过头,目光灼灼盯着她:“我这个年纪怎么?” 意识到自己可能像在人身攻击,她只得改口:“挺好的。” 演唱会音响大,两人交流时不得不稍微凑近一些。 裴行舟抬手,转了转腕表,脸上波澜不兴:“我年纪大了,过来跟年轻人学学,怎么才能有点活力,最好,再学点哄人开心的手段。”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宁语迟直觉熟悉,又说不清熟悉在哪。 她不理会这个话茬,又问:“你的票哪来的?”进场时,那粉丝不是说很难买吗? 难道是从黄牛手中买的? 裴行舟看了她一眼,说:“经纪公司送的。” 宁语迟点评:“裴总面子果然够大,张口就是内场第一排。” “说起面子大。”裴行舟脸上淡淡的,“那还是明星亲自送票面子更大。” “……” 宁语迟不想说话了,心里暗道裴行舟奇怪,不知道在这里扮演什么阴阳师。 她举起手幅,随音乐节奏打节拍。 裴行舟抬手,将她的手臂按下来,说:“举那么高做什么?” “大家都在举。”宁语迟甩掉他的手,左右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双手拢在嘴边,用力尖叫,跟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 -- 第108页 裴行舟静静反驳:“你在第一排,举太高会影响后排的视线。” “那怎么办?” 裴行舟说:“我的建议是,不要举。” “……” 宁语迟确实也举得很累,于是把手幅放在腿上,这下,裴行舟虽然几次瞥到那个手幅,终于没再说什么了。 裴行舟进场晚,他全程听得心不在焉,中途手机震动好几次,他并不方便接。 宁语迟也听到了,不过当事人不急,她也没多言。 演唱会过去大半时间,进入互动环节,许洛佳累得气喘吁吁,大屏幕上的他脖颈全是汗,演出服湿得贴在身上,其他两名成员也已经满头大汗。 他笑了笑,说:“下面,将由大屏幕选出幸运观众,我们唱歌给你听。” 身后的屏幕从Again成员切换到观众席,摄像机快速扫过观众们,这时全场沸腾,哪怕欢欣停留在屏幕上不过半秒钟,也值得粉丝们高兴。 许洛佳笑眯眯的,抬手说了句:“停。” 大屏幕定格,被选中的粉丝穿了件裙子,卷发松松垂在胸前,脸上戴着口罩。 露出的那双眼眸漂亮好看,水一样明亮动人,虽然未露全貌,也能看出来是美人。 全场顿时爆发出嫉妒的尖叫,嫉妒她被选中。 宁语迟抬头,她这一抬头,就从大屏幕中看到了自己。 她竟然被选中了? 许洛佳在舞台上握着话筒,温柔地看着她,说:“好,这位妹妹想听什么歌呢?” 他讲话的语调让一众粉丝沸腾,宁语迟耳边尽是叫声,她在第一排,工作人员立即把话筒递过来。 当着这么多粉丝,她不好拒绝,败了大家的兴,她只得接过话筒,拿在手里,心底微微发慌。 主要是,她并不知道他们组合都唱过什么歌。 她拿着话筒,“我”了半天,身旁的男人蓦地握住她的手,然后,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在一众女孩子的叫声中,格外好分辨。 “Jump.”他提示。 宁语迟的心头缓缓注入一股力量,像忽然有了底气,她终于放松下来,回答台上的许洛佳:“Jump.” “好,就唱Jump给你听。”许洛佳望着她笑,身后大屏幕重新切回他身上,熟悉的伴奏声起,场中尖叫又起。 这首歌是Again的出道曲目之一,承载很多老粉的回忆,伴奏一响,有些粉丝眼泪直接涌了出来。 宁语迟把话筒交还给工作人员,那种突然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心虚感,才逐渐归为平静。 之后又选了几个粉丝互动,演唱会剩下的时间仍旧热闹,直到演唱会结束。 舞台灯光熄灭,大屏幕变黑,场馆灯光亮起,照亮脚下的路。 粉丝们站起身,大批人涌向出口,人推着人,宁语迟被人带向最近的出口。 大家都是前排的,有的粉丝拿的应援物太大,像灯牌之类的,经常撞到她。 虽说撞了人也会说对不起,但夏天穿得少,撞一下还是很痛。 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肩头,将她护在怀里,带着她向前走。 大掌温度灼热,她周身被他的气息笼罩,安全感包裹着她,竟真的没有再被撞到了。 一群人摩肩接踵,其他人的汗味也被裴行舟身上的冷香掩盖,她被迫紧挨着他,跟他已经是负距离。 等出了场馆,宁语迟从他怀里出来,向他道谢。 裴行舟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她身姿窈窕好看,配上那张脸,更让人动心。 他收回目光,问:“演唱会看完了?” “当然。”虽然这对话毫无缘由,她还是应了。 裴行舟转身,说:“那走吧。” “去哪?” “送你回家。” 宁语迟说:“我坐地铁回去就可以了。” 裴行舟环视周围的人,问她:“你确定?” ……好像也没有很确定。 这站都是看完演唱会的粉丝,肯定等过三班也不一定能挤上一趟地铁,太要命。 裴行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她的手腕,走向停车的位置。 她小步跟着他,看着他的黑衬衫,这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这么有味道。 一路上夜风清凉,吹走白天的燥热,拂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夏夜,凉风,路灯,街边,几个词构建在一起,灵魂都透着舒适。 她说:“裴行舟,你有没有觉得吹风很开心。” “开心?”他意味不明道,“那还是当红偶像给你唱歌更开心。” “……” 怎么男人上了年纪,连沟通都这么费劲了吗?宁语迟无法理解。 好在停车的位置不算远,她坐上副驾,裴行舟把外套扔到后座,然后走到驾驶位,缓缓坐进来。 车发动,并入车道行驶,宁语迟感觉车内空调渐升,问:“空调关了可以吗?我想开窗。” 裴行舟没应声,但是默默降下了副驾那侧的车窗。 风灌进来,把她头发吹得乱飞,说不清什么原因,她今夜心情竟然不错。 侧过头,一旁的裴行舟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开心了,不过鉴于他常年都是这样的表情,他心情好坏也不在她管辖范围。 “你手里那个,待会儿记得扔掉。” 她看了眼腿上的手幅,问:“为什么?” -- 第109页 裴行舟道:“你还要听第二次不成?” 他这样说也有道理,但是,他怎么连这个都要管? 转念一想,她的确不会再听了,就懒得再跟他吵什么,没必要。 “知道了。”她说。 一旁的裴行舟闻言,面色稍缓。 车继续向前开,眼下已经是夜里十点,海城仍然有属于它的热闹。 沿途经过一排小型夜市,宁语迟看到那熟悉的小摊和招牌,本就饥饿的胃,也怀念起了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的味道。 她转头,说:“停一下,我想去那个夜市看看。” “夜市?” 裴行舟放缓车速,向斜后方看了一眼,那些称不上干净的牌子,成功令他皱起眉头。 他说:“如果你饿了,我可以带你别的地方吃。” 宁语迟说:“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吃,你停车就是。” “不打算减肥了?” 他这句话,倒是让她迟疑了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保持良好饮食习惯,是她从小就在做的事情。叔叔婶婶虽说待她没有那么好,可也是按照名媛来培养的她,她心里清楚,他们是留一手准备,等着将来拿她去当联姻工具。 不过大学之前她总是嘴馋,偶尔还是会跟其他同学一样,去买校门口那些路边摊。 读了传媒大学之后,开始接一些兼职了,她为了出镜好看,就开始严格要求自己,彻底戒掉这些脂肪劲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算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了。 今夜难得好心情,温度好,风也好,稍微放纵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过两天再减下来。 她说:“你少管我。” 裴行舟毫无办法,只能依她。好在开过的路不算远,他停好车,跟宁语迟一同走了下去。 宁语迟看到他下来,还惊讶了一下:“你把我放到这里就可以,我待会儿打车回去。” 裴行舟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只好跟他一齐过去,还没走近,远远就听见那边吆喝声不断,食物在铁板上的声音滋滋作响,铁铲跟铁板碰撞,是夜市的美妙伴奏。 宁语迟远远闻到,不由得笑起来:“好香啊。” 为什么好吃的东西,总是令人发胖。 她走过去,小摊一个是一个,各种夜市小吃应有尽有。难怪这里热闹,刚下班的白领,出来逛街的大学生,以及附近的住户,使这条规模不大的小吃街挤满了人。 这边的摊主说“地瓜撒甘梅粉还是辣椒粉”,那边的摊主问“酸甜口可以吗”,前方的臭豆腐摊,收钱的老板娘对正在炸臭豆腐的老公喊了一句,“两份臭豆腐香菜不加”。 过道两边有支好的桌椅,条件简陋,可是坐在这里的人都很开心,因为满足。 宁语迟看了一圈,最后走到一家涮串摊前,一根根竹签涮串都是煮好的,摊主递了个套塑料袋的小盆,她选了些爱吃的放进去,末了想起什么,侧头问裴行舟要不要吃。 他看着不知道煮了多少次的汤,还有周围的卫生环境,不禁蹙了眉头。 宁语迟也不勉强,从小含金汤匙长大的,怎么会吃这些东西。 她说了声“算了”,继续挑自己的,就听裴行舟在身后说了句:“老板,给我一只碗。” 她闻声回头,正好看到他从摊主手中,接过一只套了袋的小钢盆。 宁语迟暗笑。 裴行舟挨在她身边,看她选什么,自己也跟着拿什么,拿起来还要仔细端详一番,像一个挑剔的差生,抄着别人的作业,还要担心对方的作业是不是有错。 边拿边问:“这个会不会辣,你可以吃?” 她保护嗓子戒辛辣,是她一直的习惯。 她说:“没事。”自己选择吃路边摊,何必再管后果。 她选了不少,没指望都吃光,只是想每样都尝尝,连带着抄作业的裴行舟都跟着拿了不少。 结账时,裴行舟从钱包里掏了张百元大钞,宁语迟把小盆放下,按住他的手臂,说:“这顿我请。” 她说着,拿出手机来扫码结账。 然而上次使用手机,已经是演唱会开始之前,她那会儿正在视奸徐晚清的微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一打开,好巧不巧,屏幕刚好停留在,徐晚清跟裴行舟那张合照大图上。 宁语迟:“……” 她赶紧返回主屏幕,用微信扫码付款,然后到一边的调料区,自己添加麻酱糖醋等。 她加好了要走,一旁等着抄作业的裴行舟还在问:“加这个有什么作用?” 她解释:“会好吃。” 裴行舟点点头,把盆放到她面前,说:“帮我加好吃一点。” “……” 两人各端一盆,坐到小摊旁边的桌子前,桌上还有上一位客人吃了没收的空盆。 老板正忙,宁语迟没打扰,自己把两盆摞到一起,放到了旁边的空桌上。 她坐下,裴行舟明显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了。 她把竹签抽下来,然后把盆里的涮串拌好,用竹签一块块戳着吃。 裴行舟效仿她,也用竹签戳丸子,将信将疑吃了一个,尝到嘴里,那紧蹙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他由衷称赞:“不错。” -- 第110页 宁语迟也松了口气,她生怕裴行舟吃不习惯,一个不高兴责怪她什么。 这种平民食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满足裴行舟的胃。 她说好,她还是很开心的。 裴行舟也饿了,两人吃了一些,他怕她渴,就去买了两瓶苏打水回来。 他拧开盖子递给她,她正好口渴,接过来喝一口。 裴行舟把盖子扣上,边拧边问:“刚才那张照片,你从哪里看到的?” 语气漫不经心。 他蓦地提起,她的心又悬了起来,做错事的不是她,却好像她对他念念不忘,一直关注他似的。 她说:“在微博上,她自己发的。” 裴行舟说:“我不知道。” 既然话是由他提起,那再多聊几句,想必也没什么。 宁语迟说:“我记得你不喜欢拍照,也不喜欢公开隐私,你还挺纵着她。” 裴行舟沉默了一下,说:“是不喜欢,但有些时候,没法避免。” “哦。” 她也没想跟他要什么解释,他说,她听着就是。 裴行舟又道:“有些能避免,却不想避免,这才叫纵。” 宁语迟听着这话,一时没弄懂这其中的意思。 “比如?” 裴行舟抬眸,眼底水波不兴:“比如,你以为我坐在这里,是喜欢吹风么?” 第44章 我浓 宁语迟没应声,竹签去戳小盆里的鲜蘑,戳得千疮百孔。 她抬头,勾了勾唇:“我没要求你做这些,不用勉强。” 他以为她会高兴,没想到反应平平。 从前他哄她,一句话都会开心好久,现在却只有一句:不用勉强。 他默了默,说:“没有勉强,我心甘情愿。” 她没应,像没听到一般,改去戳一块燕饺,裴行舟见了,也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品尝。 他想着方才的话,还有她满不在乎的表情,再好的味道也没了滋味。 他放下手中竹签,打了个电话给郑才。 宁语迟在看另一边的鸡蛋灌饼摊,看那老板给烙好的饼用筷子戳洞,打了个鸡蛋进去,动作娴熟,她瞧得津津有味。 瞧着瞧着,她听见裴行舟的电话内容,不禁转过头来。 恰好裴行舟交代完,挂断电话,对上她的眼。 宁语迟:“你……” “怎么?” 他那通电话的内容,竟然是让人注销徐晚清的微博。 她说:“我刚才那句话,不是逼你做什么,就是你看到了,碰巧说一句。” 裴行舟说:“我知道,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他眸光坚定,语气沉沉:“照片是她去年生日拍的,我没想拍,她说徐伯父想留作纪念,我才答应,我确实不知道她发在了微博上。” 她记得是她生日,下面还有她的好朋友祝福。 没想到的是,她还会得他一句解释。 他继续说:“我跟她没什么,因为家里关系,不得不来往。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宁语迟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很少有过开心和不开心之外的情绪,对他永远是笑着的。 给了他足够的信任,不会因为他多跟哪个女人说了两句话,就醋意横生,这也是他爱她的其中一点。 习惯了她的宽容大度,也以为她永远会谅解他的一切,却在刚才看到她手机上的合照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会想,既然没有什么,就更应该说给她听。 宁语迟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说了。” 裴行舟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她也放下竹签,夜市里喧嚣热闹,唯有这一片安静得格格不入。 “我吃饱了,回去吧。” 他送了她半路,没有后半路让她自己走的道理,一直回避显得做作,她就没再推辞。 路上打开微博再看,想不到裴行舟一个电话下去,效率倒快,徐晚清的微博果然搜不到了。 戳进别人@过的id再看,显示的是:用户不存在。 侧过头,黑色衬衫的裴行舟专心致志开车,对此并无所觉。 她收起手机,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夜晚车速飞驰,二十分钟后,开到她家楼下。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裴行舟叫住她,说:“等等。” “嗯?” 宁语迟停下开门的手,转回身看向他。 他倾身,抓起后座椅上的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墨蓝色的盒子。 他把外套扔回去,然后把盒子递给宁语迟。 “送给你。”他说。 宁语迟扫了一眼,Harry Winston的首字母印在盖子上,观其大小,明显是一条项链。 这个牌子的项链需要亲自定制,从定制到成品,估计也花了一段时间。 她把盒子推了回去,说:“谢谢,不过我不会收。” 裴行舟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神情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产生变化,仿佛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他说:“单纯送给你,别有负担。” 宁语迟轻笑一声:“裴总说得轻巧。” 一条项链七位数,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毫无负担地收下? 裴行舟说:“你现在不收,将来也要送给你,项链上刻了你的名字,退也退不得。” -- 第111页 “那你扔了吧。” “扔也可以,必须是你亲手扔。”裴行舟把盒子放到她手里,“你扔,我还能骗自己,你已经收了它。” 宁语迟掂量手中的盒子,挑眉:“我凭什么让你心里舒坦?” “还是你以为,一根项链就能盖过曾经那些?” “哪些?” 宁语迟的嘴唇动了动,把盒子放到车前,她说了句“算了”,就要开门下车。 裴行舟握住她的手腕,没让她走。 他盯着她,说:“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怎么说得清楚,失望不是一天攒下,伤害也不是一天累积。 她跟他关系缓和,也不代表她就能够忘掉过去那些。 她平静地望着他,问:“裴行舟,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裴行舟短暂回想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刚开始的她纯粹而炽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开始变了。 他自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他,原来这个世上,也有他掌控不了的东西。 他说:“是我做得不够。” 宁语迟说:“你让我原谅你,却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全部改正。”裴行舟诚恳地说。 “不用你改,你也不需要改,真的。”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仿佛对她来说,他说的话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禁一紧。 她说:“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承认,我现在没有当初那么决然,是因为我顾念旧情,但我的想法没有变。” “你改或不改,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她望着前方,路灯照下来,小区里空空荡荡,高楼住户灯亮得跳跃,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故事。 裴行舟的眸光,却因为她的话一点点变得黯淡。 她没有看到,也看不到,他的眸色与车内的光线融为一体,黑得不见底。 她的嘴曾说过世上最温柔的情话,却原来,也会变成最冷的刀。 不重要了,他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想起从前,她在床上紧紧搂着他,她说:“裴行舟,我不能没有你,我会死的。” 那时他被她说得心里发柔,觉得小女孩处处依赖他,他也享受被她依赖的感觉。 时光一晃过了这么多年,她出落成了娇艳女人,也不再是那个,说着不能没有他的小女孩了。 他嘴角抿成一条线,内心麻木,焦躁,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说:“抱歉,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 “嗯。”宁语迟点点头,“确实。” 裴行舟哑然,他眼看着宁语迟从车上下来,想跟上去,又想起她说的话,他一时胆怯,竟不敢开门下车。 他裴行舟,也会有胆怯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怕什么,怕从她口中再听到绝情的话,听到抹杀从前那些温柔回忆的话。 她已经走了,留给他的只有回忆,他怕连仅存的回忆都被打碎,那样他就什么都不剩了,抱着支离破碎的回忆,一个人徒留原地,到头来七年过后,孤零零只有他一个人。 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想点。 车内还有她的气息,点烟的手停下,他打开车门,从车内走出来,然后轻轻靠坐在了车头上。 他双腿交叠,单手撑着车身,静静吐出一口烟。 他眼看着她的屋子灯亮,猜她这会儿在家中做什么,累了一天,一定在准备洗澡。 她讨厌穿高跟鞋,每天又不得不穿,这会儿也可能是在揉脚踝。 他一边抽烟,一边把她可能在做的事情,全都想了个遍。 当初是她抱着他说,不能没有他,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之后,她却一走了之。 是他,不能没有她。 他把烟掐灭到垃圾桶上,坐回车中,开车回家。 车内都是她的味道,回去的一路,他连窗子都没舍得开。 回到御景湾已近深夜,他的别墅裴今住过之后,他不好跟一个小女孩单独住,加上宁语迟跟他住过这儿,所以他平时都回这里了。 到地库停了车,上楼时,自然踏进左侧电梯。 电梯里的广告牌已经换了其他明星,宁语迟说过不喜欢,他记着,都已经换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看到。 他按了顶层按钮,静待电梯上升。 数字不断跳跃,裴行舟手揣进口袋,脑子里还在琢磨其他事。 上升到十几楼的时候,电梯内的灯忽地闪了一下,再接着,整间电梯猛然下坠,猝不及防。 裴行舟立即站到角落,那种瞬间的失重感令他心跳加速,死亡的阴影笼罩全身,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居然在想,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难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来不及细想,赶紧把其他楼层按键全都按了一遍。 好在电梯坠了两三层就停了,灯光熄灭,方寸空间变得幽暗。 裴行舟打开手电筒功能,按照电梯上的求助电话拨号。 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每响一声,他心中怒火就添上一分。 御景湾是他的产业,虽说电梯故障难免,但出现这种状况是很大的问题,一旦真的闹出人命,对御景湾,对铭显集团的影响都是极大的,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 第112页 甚至于很久很久都不会恢复。 名声这东西就是这样,建立起来很不容易,毁坏却只需要一件小事,靠人民百姓吃饭的更是如此。 电话响了半天终于有人接,接电话那个人似乎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裴行舟报了单元号和电梯楼层,末了说了一句:“我是铭显集团的总裁,让你们负责人过来见我。” 十分钟后,负责人和电梯维修工全部赶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电梯门拉开的那一刹,负责人看到裴行舟站在电梯里,面色沉如平湖,瞧不出一丝喜怒,平静得有些可怕。 “裴总,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电梯出故障,会把您关在里边,实在是没想到,我们一定会用心维护,多加防范!” 负责人上来就先道歉。态度倒是诚恳。 裴行舟眼底冷若冰霜,看他:“怎么,我不在里边,就不用心了吗?” “不不,裴总,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负责人满头大汗,“这都是我们应该的。” “应该的?”裴行怒意更甚,“检查电梯故障就是你们的职责,不然花钱用你们干什么?万一今天是其他住户,电梯失事,出人命了怎么办?这个责任,你们谁来担?” 负责人说:“其实我们的电梯,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事了,上次出事还是今年一月份……” 裴行舟觉得他在狡辩,沉声道:“把你的故障记录拿给我看看。” 是不是撒谎,一看便知。 负责人认命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来,从工作群中翻找Excel表格,标题刚好是御景湾电梯故障情况。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给裴行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翻了翻,从去年的例子翻到今年,不过他竟然没有说谎,上次出现这样的问题,还真是在今年的一月份。 他扫了眼表格上的内容,然后,整个人怔住。 上次那个跟他经历同样故障的人,竟然是,宁语迟。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故障日期非常眼熟,再仔细一看,正是她跟他分手的那一天。 有什么答案在胸腔中呼之欲出,裴行舟一下子握紧手中手机,猛地抬头问:“故障录像呢?有没有?” 第45章 你浓 一般监控录像超过三个月就会删,事故监控不一样,是要留的,作为电梯工人维修的记录。 从电梯出来,维修工开始修电梯。 负责人带裴行舟乘坐另一部,他踏进去之前,竟然有些心有余悸。 失重感还在他心头,他怕进去后,再发生下坠事件。心里明知道不可能,但人,有时候就怕有个“万一”。 他重整心情,敛了口气,站了进去。 可心里头还是沉甸甸的,灌了铅一样,他不知怎的,想到了宁语迟曾经说过的话。 她的冷漠决绝,还有她两次分手的失望。 这一刻,他迫切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或者拥有穿梭空间的能力,也能教他快点看到监控录像,了解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物业下班了,维修处是24小时待命的。 负责人带裴行舟到监控间,大屏幕上分割成一块一块,是整个御景湾每一部电梯的监控情况。 他走到电脑前,从文件夹中找出当日的监控录像,跳到指定时间,然后站起身,请裴行舟坐下。 裴行舟播放视频,黑白画面立即动了起来,宁语迟定定蹲坐在电梯角落,电梯很快被人从外面打开,维修工人对她进行施救。 他看得皱眉,问:“时间再往前一点的,有吗?” 负责人愣了愣,不是为了看故障和维修吗?往前一点能看出什么? 他心中疑惑却没说,赶忙过去找,幸好当日录像已经删除,但事故发生一个小时内的视频还留着。 他找出来,直到屏幕上的女人走进电梯,他才站直身子,说:“裴总,好了。” 裴行舟眼睛盯着屏幕,没说话。 摄像头在面对门的左上角,那个角度刚好可以拍到她的脸,即使在监控下,她的五官也格外精致,美得惊心动魄。 电梯逐渐上升,上到一半的时候,电梯内灯光闪了一下,宁语迟猛地抬头,然后,电梯内陷入黑暗。 好在监控在黑暗中也能照得清清楚楚,他看到宁语迟点开手电筒,怕得四处照明,她是畏黑的,他始终记得。 裴行舟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紧握。 她照亮电梯内的求助电话,拨过去半天,似乎没得到回应,她挂断,又拨。 他看到她绝望地蹲在角落,再然后,又拨打了谁的电话。 就算手机响着,她仍然慌张得左右回头,表情绝望,像是快哭了。 他在电脑前看得心头沉重,像案板上摔来揉去的一团面,被人反复按压。 他记起来了。 那天在停车场,徐晚清拦住他,他的手机进了宁语迟的电话。 但是手机被抢去了,他一个都没接到,最后还被徐晚清关了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这么短短几分钟,令他错过了她的呼救,错失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刻,陪伴她的机会。 此时的监控视频里,唯一的光源熄灭,缩在电梯角落的女人似乎在手机中听到了什么。 -- 第113页 他看见她缓缓垂下手臂,双眸从绝望逐渐变得空洞,无神。 坐在壁角怔怔望着前方,不挣扎,不慌张,也不害怕。 平静得像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死去。 他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熟悉。 像极了每一个他再去找她时,她看他的眼神。 她不会因为电梯黑而害怕,就像她不会再因为他而动心。 分手那天他总觉得一切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回到家里看到浴室的她,也像变了一个人。 她提分手,他怒极恨极,怎么会有人如此薄情?难道七年相识也不能令她犹豫半分,在她眼里就这么可抛可弃? 可是看着电梯里的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是他亲手将她推开,在那样的时刻。 心中装满恐惧的时候,她向他寻求安全感,他又给了她什么呢? 在听到他电话关机的瞬间,她心里头都想过什么? 裴行舟胸腔淤了一口气,几乎快要窒息,每呼出一分,都像一柄无形钝刀,在他心头上慢慢地磨。 不是她甩开他。 是他亲自弄丢了她。 他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裴行舟身子僵硬,几乎没有起身的勇气。 浑身血液逆流,脑子里乱得嗡嗡作响,他想起自己几次找她,可笑的想要她重回他的身边。 她凭什么原谅自己? 越是这样想,裴行舟脸部线条越僵,饶是他一向没什么表情,此时也能看出来,他心情极为不佳。 负责人以为他是在为电梯的事情生气,心里头冷汗直下。 负责人说:“裴总,我们这次一定好好维修,此类错误绝不再犯!” 他一句话,将裴行舟从自悔中拉回现实。 裴行舟站起身,寒着一张脸,问:“电梯故障,业主电话求助,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救人?” 负责人脸色一僵,勉强赔笑道:“裴总,当时值班的在厕所,没听到电话……这电梯一般不容易坏,我们也会定期维修,所以求助电话很少有响,我们也没想到……” 裴行舟是处于愤怒中,可也不至于不讲理。 电梯维修是闲差,平时闲得要命,当然,一旦有事忙起来也是真忙,时间不自由,时时刻刻都要在电话前待命。 正因为知晓这些,所以他才更加生气。 他面若寒霜,离开维修处,负责人急忙跟着,裴行舟让他滚。 室外无风无云,月亮被高楼掩住一半,羞答答露出半张脸,夜空黑得像被人泼了一把墨,上有繁星点点。 裴行舟静静吸了一口气,腹腔灌满新鲜空气,也没将心底混乱不堪的思绪排出。 他打电话给郑才,后者断然没睡,身为总裁助理,二十四小时待命是职业涵养。 响了不过一声,手机接通,裴行舟淡淡吩咐:“联系蓝木电梯公司,御景湾的维修队全都换掉。” 郑才应了一声:“是。” 他准备挂断,手臂放下一寸,忽地想到了什么。 他说:“郑才,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郑才本以为裴行舟会跟以往一样,下一些简短直接的命令,没想到他竟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怔了一瞬,还是很快回答:“有过。” 裴行舟说:“算起来,你在我身边快十年,还从没见你有过女人。” 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郑才非常无措,他赶紧表述忠心:“裴总,能跟在您身边,是我的荣幸,我只想好好工作,没想过这些。” 裴行舟察觉到他的紧张,出声安抚:“别紧张,随便聊聊。” 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后来怎么样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郑才如实回答:“后来,我发现我只是个备胎,打那之后就放下了。她把钱看得重,一开始,我还想拼命赚钱回去报复她,后来想通了,没必要,也不想跟她在一起了,事业才是最重要的。虽然我没说过,但我一直都很感谢您给我工作机会。” 郑才也是名校毕业,一入社会就跟着他,那时看这小子机灵,圆滑,会做事,很适合帮他在身边处理杂事,就把他要到身边了。 这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虽然做助理很累,但是跟在裴行舟身边,他的见识,眼界,都比一般人开阔不少。 裴行舟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郑才放下了,宁语迟也放下了,每个在爱里受伤的人都学会了放下,那他呢?制造伤害的人,又该如何弥补? * 宁语迟睡醒,先到厨房蒸了些红薯玉米等粗粮,电饭煲定了时的,此刻正在自动煮粥。 做完这些,才去洗簌化妆。 等她打扮好自己,早饭也已做好。粗粮有助消化,比细粮更助于减肥,她经常吃这个。 吃了早饭,她看到厨房垃圾袋满了,顺手拎起垃圾袋系好。怕自己急着上班会忘,就先开门放到门外。 这一开门,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衬衫,线条坚毅,五官硬朗分明,跟以往不同的是,他的那张脸带了三分憔悴,下巴上的胡茬隐隐泛青。 宁语迟吓得垃圾都掉到了地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弯腰捡起垃圾,放到门边,心头满是疑云。 -- 第114页 “裴行舟?你们怎么在这儿?” 裴行舟抬头看她,嘴角微抿,一向清寒的眼眸中藏着千头万绪,落在她脸上沉甸甸的,偏偏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她。 宁语迟眉头蹙了蹙,她瞥他一眼,说:“不说算了,我没时间陪你耗,我还要上班。” 她压着把手要关门,裴行舟抬臂按住房门,阻止了她的动作。 宁语迟声音仍然是丝丝柔柔的,像江南烟雨,细细密密落在他的心田。 她问:“你要干什么?” 这问题直击灵魂,他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可是昨晚的情绪一直浮在心间,他已知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问题所在,却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没及时修理电梯的人可以换掉,背后乱嚼舌根的人可以教训,可是那天在电梯里对她造成的伤害,他又能如何? 他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才发现他嗓子哑得厉害,像含着沙。他比她高一些,此刻垂眸望着她,眼底压抑着什么。 宁语迟上下打量他一眼,总觉得他哪里变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就是……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颓废了一些,像被什么打击到了。 这还是裴行舟吗?那个永远高贵淡漠的裴行舟?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语迟说:“我这里不是商场,裴总逛街逛到这里来,不太合适吧。” 她这厢话音还没落下,裴行舟突然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揽向自己。 再然后,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她的身子薄,手臂圈着她紧紧贴向自己,恨不能把她摁进自己身体里,让她跟自己融为一体。 他深埋在她肩颈中,她身上熟悉的玫瑰味充斥他的鼻息,令他生出心安的感觉。 难以相信,他有一天,也会靠别人身上的味道,来抚平心头的情绪。 可是失去她的无力感折磨了他一整夜,见到她之后,他只有抱紧她这一种办法,来感受她存在的真实。 宁语迟被勒得难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挣脱他的怀抱,说:“裴行舟,放开我,谁准你抱我了?” 裴行舟嗓音微哑,面对她的无畏挣扎,在她耳边轻声商量:“迟迟,让我抱一下。” 她静了一瞬,紧接着挣得更厉害了。 被人勒住的窒息感并不好受,再者,裴行舟想抱她就抱,她凭什么如他的意? 意识到她可能并不愿,他缓缓放开她,她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推到一边。 她似笑非笑的,轻倚在门口,虽没涂口红,然而多年来养出的好气色,给她平添出三分娇艳。 她说:“裴总大早上来我门口,又是要发什么疯?” 她口齿一贯伶俐,总是说出一些可恨的话,他早已领教过不少。 他不是个好脾性的人,外人面前情绪内敛,在她面前,怒火总是被她轻易点燃,她天生有这恨人的本领,是只合格的妖精。 按说这时,他是该生气,可是这个时候,听见她还能这样说自己,他莫名觉得舒坦不少。 这是一种奇怪的找补心理,他有愧于她,她若肯骂他,反而能减轻他的罪恶。 虽说减掉的那些,对比他心中的那些愧疚来说,数量微乎其微。 他说:“迟迟,对不起。” 宁语迟听见这几个字,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第一反应竟然是笑。 她弯了唇角,说:“裴总,这一次,你又在为哪一个,根本不知道的错来道歉?” 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什么情绪,心头被她的冷语浇得滚烫。 “我已经知道了。”他凝视着她,“电梯里的事情。” 宁语迟嘴角笑容滞了一瞬,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了意外,但是紧接着,她反问他:“然后呢?” 裴行舟认真向她解释:“我没接到你的电话,那天手机在别人手上,之后我有给你回电话。” “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好像对她来说,他解释与否,都无关紧要。 被她这样忽视,裴行舟的心又变成了那个,被反复搓揉的面团,而她就是和面的人。 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就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两个人距离这么近,他却走不进她的心。 什么沉稳冷静,什么理智自持,这一刻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没能第一时间接到你电话,我很抱歉。” 宁语迟笑了,她说:“你不用跟我道歉,都过去了,我不是个太计较的人,计较多了没意思。” 裴行舟说:“可是我计较。” 他看着她,表情十分动容:“你在电梯里遇到危险,我对此一无所知,还没陪在你身边,哪怕是以电话的方式。让你一个人在黑暗中害怕,我非常自责。” 宁语迟想到那天在幽闭空间中的经历,心头不禁一闷。 她止住他:“别说了。” 她将头发拢到脑后,平心静气开口:“事情过去这么久,我从没打算提,因为我不怨你。”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浴室里,你问我为什么不说话。” “记得。”他低哑回答。 宁语迟说:“我当时想了很久,在想我们是不是错的,在想你没接到电话,是不是天意。” -- 第115页 “当然不——” “请听我说完。” 她截断他的话,继续说:“我们不该复合,或许也不算复合,是不该再次开始。所以我想,到此为止吧,反正……” “反正什么?” “没什么。”她轻轻摇头,“你走吧,我还要上班。” 他等了一夜,只等来这个答案。 明明是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她口中说出来,他心口那颗巨石压得更重。 她关上房门,回去换了身职业装,白色衬衫,胸前是斜式荷叶花边装饰,刚好掩住山峦起伏,下身着黑色包臀裙,红底高跟鞋走路生风。 她提手包走出来,裴行舟还在门口,她看到他,意外又不意外。 多说无益,她关上房门,去按电梯,裴行舟默不作声跟着她。 直到电梯下了一楼,她走出单元门,见他还在身边,她停下脚步,问:“裴总,你不上班么?” “我先送你。” “不用了,我去外面打车。”她说完,迈步向小区门口。 裴行舟没跟,她暗地松了口气,在马路边上拦车,然而此刻正是早高峰,路过一辆车就是有客,半天都等不来。 她拦了好一会儿,倒把裴行舟的车等来了。 他把车停在她身边,降下车窗让她上车。 她双手在身前提包,说:“我想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开车。” 裴行舟说:“也可以你开。” 宁语迟说:“高跟鞋,不方便。” 她委婉拒绝,他不是听不出来,他说:“上来吧,再等会迟到。” 她看了眼时间,他说的不错,早高峰堵车,再等下去不知还要等多久。 本来每天都这个作息,今天因为跟他在门口拉扯半天,耽误她不少打车时间,说来说去都怪裴行舟。 她说:“要我上车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得答应我。” “答应什么?” “我们只是顺风车跟乘客的关系,至于旁的,就不要提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要求,原来只是这个。 “当然。” 她这才上车,坐到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 裴行舟踩下油门,问:“你每天上班都打车?” “差不多吧。”她主持一期节目就有五万块,这点打车费不算什么。 裴行舟说:“早上车不太好打。” “一般等个十分钟,怎么也打到了,今天发生了点意外么,晚了。” 她话里有话,他听出来了,眼睛瞥到一旁的显示屏上,默默记下时间。 其实他送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可能做点什么,补偿她,也是让自己心里好过。 一路无话,车开到广电门口,赶在迟到前三分钟抵达。 上班时间不少人,她从车上下来,眼尖的看到她,再看到车标,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还是有人偷偷羡慕。 同样在一个地方上班,人家收视好,名利双收,豪车相送,自己节目却没水花,也没人家那么好的运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越走越高,自己在原地踏步。 宁语迟不知别人如何想,她如每天一样走进电视台,昂首挺胸,没将别人的目光放在眼里。 裴行舟目送她进去,直到她的曼妙身影消失在大楼,他才重新发动车子。 连着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他的精神有些绷不住,但还是撑着开到公司。 公司休息间备有正装,他换了衣裳,简单洗了把脸,例行开了早会。 集团下的景点多,每天要处理的事也多,各个部门每天都有事情汇报,裴行舟把大小事情过了一遍,结束已经是十点半了。 他又签了几份确认文件,问秘书今日行程,确认没有亟待处理的事,他终于到休息间,短暂睡了几个小时。 梦里也睡不安稳,反复梦见宁语迟被困在电梯里的画面,电梯从顶层下坠,她吓得在里面哭。 而他就在门外,梦里场景超脱现实,他竟能通过上帝视角,眼看电梯如何坠下去。 他试图救她,可他不管怎么喊她的名字,喉咙都像被人扼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电梯坠入无边黑暗,下面黑洞洞的一团雾气,看不见底,黑得将一切吞没。 他再也找不见她,是真的,彻底地失去了她。 裴行舟猛地睁开眼睛。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他睡了四个小时。 休息不足导致他头很痛,太阳穴里面针扎一样,快要从里面裂开。 心脏跳得也很快,有心悸的感觉,浑身血液都是烫的。 他顾不上这些,手掩着胸口,梦境里的绝望和无力蔓遍全身,眼睁睁看着她下坠的画面充斥脑海。 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没办法接受失去。 裴行舟回到办公室,恢复工作状态,总裁办公室顿时忙了起来。 他处理一个小时工作,集中精力时还好,一旦稍有停顿,立即就会心神不宁。 他知道,这成了他的心病。 他没办法再继续,合上眼前的笔记本电脑,整个人后仰,倚在真皮转椅上,闭目思考。 思考时,双手交叉搭在下腹,下颌端方坚毅。 他想了很久,最终拿起手机,拨通裴子亦的电话。 后者这会儿在店里,能听到那边忙碌的声音,他说:“喂,哥,怎么了?” -- 第116页 “有没有方曼姿的联系方式?” 亏得裴子亦是个花花公子,又因为做生意,平时存了很多人的号码,否则还真找不到。 裴行舟打给方曼姿,跟她约了时间地点,好在方曼姿是个每天只需要花钱的大小姐,并不需要上班,他随时找她都有空。 裴行舟不想多等,把时间定在二十分钟后。 地点是上次她跟宁语迟来过的下午茶餐厅,裴行舟先到,又等了阵子才等到方曼姿。 她摘下太阳镜,把包放在一边,跟裴行舟说了声抱歉:“那车位太难停了,停了我十多分钟才进去,差点刮了别人的车。” 裴行舟说没事,伸手叫来服务生,让方曼姿点单。 她点了些爱吃的,把菜单递给裴行舟,后者只点了杯咖啡,他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服务生带着菜单离开,方曼姿翘起一条腿,说:“裴总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但请直说。” 她是个直爽的人,裴行舟也不擅长委婉,她都这么说了,他便开门见山:“我跟迟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 方曼姿点头:“知道一点。” 英式下午茶的桌子比膝盖高不了多少,他低头看着木质桌面的横纹走向,半晌开口:“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方曼姿听见这话,她眉毛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总,您是出什么事了吗?” 谁不知道裴行舟在商场上的杀伐手段,冷漠果决,就算是她爹,也对裴行舟敬畏三分。 她今天从他嘴里,听出了道歉的语气? 不是道歉不对,是不敢相信,他的字典里,也会有道歉这两个字。 裴行舟没回应她这句话,她也只是感叹,没真指望能有什么回复。 顾念他的身份,她性格再直爽,也不敢真数落什么,方家跟裴家还有商业往来,她有话也得收着。 她说:“对不起是有一点啦,不过也不全是你的错,依我看,还是怪徐家那位海归。” 裴行舟听到这里,不禁抬头看她,眼神有了变化。 他跟徐晚清在停车场里的撕扯,难道她知道? 她知道,那宁语迟是不是也知道? 他正疑惑,就听方曼姿又说:“徐晚清自己摔了还非要你扶,离得那么远,你没看到迟迟摔,从情感上来是该谴责,但从理智上来说,倒也正常啦。” 她先帮裴行舟开脱一番,又从侧面敲打:“但是呢,我们女孩子就是很小心眼的,要是我男朋友没第一时间照看我,反而去扶别的女人,我肯定要把他送上西天,死也不会原谅了。” 她不能正面得罪裴行舟,只能在这里用语言暗讽,方大小姐还是头一次这么小心翼翼。 她这边说得简略,在裴行舟听来,却有如一阵巨大风浪拍过来,从头顶将他直直砸进海里,浑身冰凉。 所以,滑雪场那天,她是因为摔倒了,才提前回到住处的吗? 也是因为摔倒,看到他去扶了徐晚清,她没找他要房卡。 那么冷的天,她一个人,一瘸一拐走那么远的路,一声没吭,哪怕他回去找她,见到他,她提都没提。 他想起那时,她刚跟在他身边,他送她一双高跟鞋。他没送过女人东西,只想着挑国际大牌,并不知道有些鞋子只注重美观,不注重舒适,穿在脚上很磨人。 她为了让他开心,忍着不适也在穿,陪他走上一天,好几次她停下来,他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说累了。 还是后来回到家,才发现是鞋子磨皮了她的脚。 他有些生气,问她为什么不说,她瓮声瓮气说了句知道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跟他身边久了,他凡事宠她惯她,才终于把她性子养娇了些。 晚上躺在床上玩手机,不小心砸到鼻梁,她都要把脸凑过来,要他哄上半天才算好。 也是后来才明白,原来那时磨破脚不肯说,是怕他会不高兴。她想让他高兴,讨好他,更是怕他抛下自己。 因为她没有肆无忌惮的底气,所以只能将一切藏在心中,变得贴心,懂事。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她那天摔倒了,她为什么不肯说? 是觉得他不会在意她的伤,不会管她有没有摔疼吗? 也就是说,她从那个时候,对他就已经失去了信任,不相信他会跟从前一样,把她捧在手心,不相信他爱她。 看啊,她连出过一次事故的电梯,都不会想再坐第二次,这样小心谨慎的她,却会再次回到他身边。 ——而你呢?你又给了她什么? 裴行舟缓缓闭上眼睛,在他生命中,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地痛恨自己。 第46章 我浓 宁语迟一早醒来,照理和每天一样,化妆,吃饭,换衣服,出门。 上班的时候,到什么时间做什么,总是固定的,像今天出门到街上打车,就是每天的那个时间,多等一等,总会有空车出现。 她从小区通人的入口出来,走到路边正要拦车。 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她脚边。 宁语迟以前不太认车,跟裴行舟在一起这么多年,差不多把他的座驾认全了,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裴行舟的车。 但是这个时间,他不至于跑到她家这边这么闲吧? -- 第117页 直到裴行舟降下车窗,露出他那张脸,她才相信这个事实——他就是有这么闲。 宁语迟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行舟说:“顺路。” 她哦了一声,好像没什么反应,裴行舟用下巴指了指副驾,说:“不是要打车么?我送你。” 宁语迟说:“我们好像不太顺路呢。” 裴行舟解开车锁:“顺路,走吧。” 从客观角度来说,两人关系是比较尴尬的,旧情人相见,但是对宁语迟来说,她还是能够用平常心来看待裴行舟的。 就是有那么一段儿而已,过去就过去了,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她就怕裴行舟想不开,毕竟他看起来,似乎很想挽回这段关系。她怕她同意坐他的车,给他带来什么希望,让他以为自己有可能。 可再看裴行舟,他端坐在真皮座椅上,眉目清冷,嘴角下颌线都是禁欲的弧度,衬衫衣袖规整挽到手臂处,平整熨帖,露出的那截手臂结实有力,过去无数次把她按在床上。 不得不承认,他身上就是有令她着迷的魅力,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她都能看上好半天。 这是从异性相吸的层面,她对他的客观欣赏。 他看起来也没什么所谓,好像真的只是顺路,看到前女友在路边拦车,于是大发慈悲当个顺风车司机,好心载她一程。 宁语迟心下稍安,拉开车门,伸手捋顺裙子后摆,防止坐下压出难看褶皱。 “今天的妆很漂亮,裙子也好看。” 车里蓦地响起这么一句话,宁语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侧过头,裴行舟也在转头看她,视线在她身上流连。 有了前几次他“语出惊人”的前例,她倒也没有那么惊讶,只是不懂他突然夸赞她是为何。 总归不是恶意,她关上车门,说了句谢谢。随后暗自低头,看着身上的修身裙,又顺着后视镜看了眼自己,好像今天的妆,是比平时要好看一点? 汽车发动。 早高峰并不友好,宁语迟住的地方又在市中心,车开出去两条路,就夹在了堵车长龙中。 她记得他最讨厌浪费时间,尤其堵车这种事,对他来说属于严重浪费生命,因为他每一分钟都是钱,所以非常不喜欢把时间花在堵车上。 她偏头看他,发现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处,昂首看着前方。 脸上并无不愉之色。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辨认一番,发现他不仅非常平静,甚至有些怡然。 裴行舟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方向盘,问:“昨晚睡得好么?” “一般,没什么特别。” “早上吃饭了么?” “吃了。” “每天早起做饭,会不会累?” “习惯了。” 裴行舟不是个会跟人闲话家常的人,怎么今天会问她这些? 她正疑惑,又听他问:“午饭一般吃什么?” 宁语迟答:“食堂。” 说话的工夫,车流向前挪动,她看了眼长长的车龙,决定闭目休息。 裴行舟见了,默默升上他这侧车窗。 过了这个红绿灯,之后的路没再堵,他专心致志开车,时不时瞟一眼副驾上的女人,怕她睡姿不正,扭到脖子,或者磕了脑袋。 有几次睡沉了,头偏到车窗那边,他不得不一边开着车,一边伸长手臂,托住她的后脑。 他怕把她惊醒,手掌穿进她柔软的发,将她睡得发热的脑袋,轻柔地从车玻璃边缘揽正。 动作小心,像在呵护什么珍宝。 直到她脑袋摆正,他才放心地收回手,继续看向前方。 这么往复几次,车开到广电门口,他缓缓降下车速,车停下来时,甚至没有任何惯性。 裴行舟转过头,想要叫她,然而视线落到她毫无所觉的睡颜上,微翘长睫垂下,红唇饱满润泽,头微微偏到一边,呼吸浅浅。 这画面安详静谧,他的心中倏尔一软。 她嘴上说着如何拒绝他,但有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就是她对他下意识的信任和依赖。 像现在,在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人车上,都能毫无防备睡这么沉,足可见她的内心。 她睡眠好,估计这会儿正熟着,他不太舍得吵醒。 看了眼时间,距离她迟到还有十分钟,他就让她继续睡了。 他一直看着她,猫一样靠在那里,肩头圆润瘦削,在到锁骨处形成一个好看的颈窝,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比起醒时她偶尔露出的尖锐爪牙,这会儿倒有了当初的乖顺温柔。 过去那两年,她一个人生活,没有他在身边,她一个人在这样的大都市生活,被封杀看不到前途,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么难的日子她也未曾回头,他有些揪心,当初为什么不肯放下面子去找她,为什么放任她走? 如今看她为生活奔波,赚那些对他来说十分微薄的工资,他迫切想把她捉回身边,什么都不需要她做,他养着她就行。 不想看她吃这些苦。 但他也明白,她不肯低头,也不会低头的。 如果她真是这样的人,之前跟他在一起时,她完全没必要离开他,反而更应该伸手跟他要什么。 -- 第118页 可她什么都没要过,每次看到他,她就笑眯眯的很开心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孩子是这样容易满足。 哪怕跟他在一起,她也坚持去做自己的事,后来进入F台实习,实习还没结束就破格留下,签订合同成为主持人。 她一直在凭自己的努力,朝梦想前进,向上。 旁人看到她光鲜亮丽,他看到的,就只有她为了今日的工作机会,曾在大学时多么努力去接活动,赶场子。 刮风下雨天气恶劣,她还要穿着礼服在台上笑着跟观众互动。 越是了解这些,他就越有一种冲动,想不顾一切把她绑在身边,想疼她宠她爱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若真的这样做,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恨死自己。 他不由得苦笑,怎么就这么倔呢?乖一点,听话一点,多好。 可他就是喜欢她的韧,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玫瑰就是要带刺才够独特,那些温婉可人的花再美,都是一眼望过去让人记不住的平庸。 裴行舟静静瞧了她好半晌,看着喜欢的人在身边,却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其实是一种极致折磨。 他忽地想到什么,拿起手机,点开照相机。 对焦框一秒抓住这张娇妩的脸。 高像素镜头下的她比肉眼清晰,上帝偏爱美人,早晨的光线投进来,落在她脸上,身上,为她打了一层自然光。 裴行舟在商界纵横多年,从前“年纪太小”总被人轻视,沉稳是他进入商界以来,学会的第一件事。 可这个时候,他久违地升起一股紧张感,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开始加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喉咙不自觉做了个吞咽动作,相机自动对焦,他赶忙按下快门,粗略抓拍了一张。 他点开一看,大概是太紧张了,别的都好,就是那张脸拍得有些模糊。 他皱眉,显然不太满意,于是点击删除,返回相机,对着宁语迟的脸,打算再拍一张。 这一次,他手动对焦,专门锁定人脸,找了一个光线洒落最完美的角度,点击拍摄。 镜头定格的瞬间,画面中的人蓦地睁开眼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特意多等了三秒,怕手机拿走太早,导致拍出来人像模糊。 没想到这一等,反倒被她逮了个正着。 宁语迟眉头微微蹙了下,看着距离自己大概三十厘米远的手机,警惕地问:“你在做什么。” 裴行舟会装,他若无其事收回手机,沉声道:“你醒了。”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脑子有些迟钝:“嗯。” 宁语迟缓缓坐直身子,颈子肩膀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不禁有些酸,低下头,薄薄的毛毯盖在身上,难怪自己一点都没觉得冷,好像还在自己床上似的。 豪车开起来四平八稳,没有任何颠簸感。她原本假寐,不想跟裴行舟多话家常而已,到最后还真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虽短,却意外地舒适。 或许因为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到了安心。 她也不排斥,跟他在一起那么久,养成习惯很正常,没必要改。 她简单折好薄毯,又问了一遍:“刚才干什么呢。” “什么刚才。” 宁语迟把折好的毯子搭在腿上,侧头睇他:“手机怎么伸我这儿来了?” 裴行舟哦了一声,面不改色道:“接了封邮件,网不太好,找信号。” 宁语迟未料到他也会撒谎,主要是他也没什么必要对自己撒谎,就没起疑。 她提包,转头对裴行舟道:“我要上班了,谢谢裴总。” 裴行舟看着她下车的背影,说:“我更习惯你叫我名字。” 宁语迟说:“是吗,那以后我改改,绝对不喊你名字。” 她关门下车,袅袅婷婷走进电台大楼。 裴行舟哑然失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拿起她留在真皮座椅上的薄毯,上面还有她的余温。 他把毯子收起来,重新打开手机,在相册里找到刚才拍摄的照片。 光线正好,她面容娇媚,像一只在人间贪睡的妖精。 裴行舟看了半天,最终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他不常用手机,所以,不管他什么时候看时间,都会看到她的睡颜。 就好像,她一直在他身边睡着那样。 * 午休时间刚到,宁语迟跟同事约好了去吃饭,她正准备站起身,就听办公室门口被人敲响。 所有人齐刷刷向门口看去,见来人陌生,还有人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来人说:“我找宁语迟小姐。” 宁语迟在整理桌面杂物,听见有人找自己,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郑才抱着一束花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办公室同事跟她都是同组,见此情景,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彼此交换眼神,笑容暧昧。 见到她,郑才走过来,先将怀里的花束放到办公桌的右角,靠在那里刚刚好,那么大一束红色玫瑰摆在那里,很有视觉冲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把手里提的袋子,放到她刚收拾好的桌子上,解开扣子,摊掌介绍:“这是裴总送您的花,这是裴总亲自点的,凤祥楼的菜,这些是甜品、水果,请您慢用。” -- 第119页 宁语迟的大脑一阵阵发晕,送饭就算了,她指着那束花,问:“他送花干什么?” 郑才的双手在身前自然交握,他毕恭毕敬道:“裴总说过,为了表达心意。”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其他人长长“哦”了一声,开始故意起哄。 “太浪漫了吧,还没有人送过我花呢,可真漂亮。” “送的还是玫瑰,表达什么心意啊,还特意送有特殊含义的花。” 宁语迟跟组里的人相处得不错,关系还算和谐,他们说这些话没什么恶意,就是开玩笑。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裴行舟讨厌。 搞什么,他们这种关系,就算求复合,也没必要搞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吧? 她不喜张扬,尤其感情的事,现在送了花,大家都知道裴行舟有意追她,以后在办公室里,肯定要经常被人拿来调侃。 这样想着,她把花拿起来,放回郑才怀里,说:“你把花还给他,我不要。” 郑才苦笑着说:“宁小姐,我要是真把花送回去,我就得跟这花一齐被扔出来,您不收,也别为难我。” “……”宁语迟不想做恶人,她也知道是为难郑才,想了又想,她说:“算了,你回去吧。” “谢谢小姐,就不打扰您用午饭了。” 郑才微微鞠了一躬,随后离开办公室。 确定他走远了,办公室其他人见了,纷纷叹道:“语迟,你不会不高兴吧?要是裴总这么追我,别说亲自让人送饭送花,他就算订个外卖送过来,我都愿意跟他领证。” “换我的话,裴总不裴总的先放一边,光是凤祥楼我就非常可以了。” “凤祥楼谁不可以啊,还让人亲自送过来,又是甜品又是水果的,无微不至了已经。” “想不到裴总看着那么高冷,私下里竟然这么贴心。” 宁语迟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有些站不住,想不到她都毕业这么多年,还会被这种“高中生看到同学有对象就拼命起哄”的情节,臊得有些脸热。 她跟裴行舟在一起的事,没跟认识的人说过,也无人可以分享。 从前读大学,室友只知道她在跟人谈恋爱,再多一点,就是男朋友已经工作了,并不清楚具体身份,她也不爱跟人说。 朋友圈微博也很少秀恩爱,偶尔晒一晒,也只是一些很细节的地方,并不高调。 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知道她跟他的关系,并且当面调侃,太多年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她竟像个小女孩一样,有点不知所措。 这种情况在她身上太少有了,她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对约好的同事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那些同事手臂挽手臂的,笑着拒绝她:“你还想去哪吃,饭不是都准备好了。” 配乐老哥下巴留了小绺胡子,三十多岁,人还不大正经。 他过来起哄不算,还故意学郑才:“走吧走吧,咱们都吃饭去。那个什么,宁小姐,我们就不打扰您用午饭了。”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像模像样的。 宁语迟别调侃得说不出话,伶牙俐齿在这一刻也没有那么伶俐了。 眼看着一办公室的人都离开,这帮人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叮嘱她慢慢吃,平时工作起来都挺严肃的,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这样啊? 偌大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她坐在转椅上,给裴行舟发微信。 宁语迟在对话框里编辑:裴行舟,你干什么。 手指刚要点下发送,忽地想起什么,默默把行舟两个字删了,记仇地改成了裴总。 裴行舟收到消息时,郑才刚刚发动车子。 他就在广电门口的车子里,等待送饭的郑才回来。 他看到消息,当即想象到了她打字的样子,一定是有些想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回了句:怎么了。 她点开微信带的相机功能,把花拍下来发过去,没有再多说什么,留给他空间,让他自己反思自己的行为。 裴行舟看到玫瑰花摆放在她桌角,心里想的却是,这下她单位的人知道她有人追,应该没有不长眼的,再去追她了吧? 不过他也确实不懂她把花发过来是什么意思,仔细琢磨了下,他试探着回复。 裴行舟:不喜欢红色? 裴行舟:下次换粉色。 宁语迟想起之前裴行舟连错都不知道错在哪,就跑来给她道歉的行为,知道男人这东西有时候你不把话说透,对方可能真的很难理解你在想什么。 她回复:不要给我送花,这种行为不合适。 裴行舟:哪里不合适? 这话问住了她,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合适,她不想收,也不想他送。 她想了一下,回:送花是热恋的情侣才会做的事,我们关系不合适。 裴行舟: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宁语迟:哈? 裴行舟:合不合适,全看你答应。 想不到裴行舟现在还学会甩锅了。隔着屏幕看到这两句话,她都能想象到他说这话的语气,面无表情,冷冰冰,机械式的。 明明是在追人,搞得像是追债。 就不说她到底想不想同意的事,光说裴行舟追人这个态度,就很让人搓火。 有这么追人的吗? 她回:重点不是合适,你以后不要再送花了。 -- 第120页 裴行舟看到这句话,琢磨了一会儿,回道:送花的事晚上在谈,我现在在开会,晚上见。 她本以为要好好跟他理论一番,哪知道他现在正忙。 既然忙就别打扰他了,她不是一个有私人情绪,就要所有人都围着自己的人。 宁语迟:那你开会。 裴行舟看到消息,嘴角不自觉勾了下,丝毫没有欺骗女人的罪恶感。 他退出微信,熄灭屏幕,复又按亮,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保。 屏幕上的女人睡得酣畅,每看一次,心里都会有种很静谧的感觉。 已经弄丢过两次了,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把她弄丢了。 * 宁语迟吃过午饭,心想着凤祥楼不愧是凤祥楼。 她对吃东西并不热衷,但是美食谁不爱呢,就像她同事所说,裴总不裴总的先放一边,凤祥楼必须可以。 甜品和水果都是她喜欢的,水果新鲜切块装在小盒子里,还备了叉子。 她的确不太喜欢食堂饭菜,称不上好吃,只能说能吃,可以吃。再好吃的东西也会腻,何况本来就那样,天天吃,实在有些受不了。 但因为这个就没拒绝他送的饭菜,说起来,她也是怪没骨气的。 她戳了块猕猴桃,还是红心的,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早上,裴行舟跟她在车里的对话。 所以,他是早有预谋? 晚上宁语迟下班,她抱着一束花从楼里出来,这一路上收获太多目光,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神十分八卦。 赶上同节目主持人石匀也下班,瞧见她手里的东西,笑了笑,问:“这么快,有情况了?” 她想否认,又怕否认之后,石匀再缠上来,于是反问:“石老师有事么?” 石匀声音形貌俱佳,惯受女人捧着,接二连三在宁语迟这里吃瘪,他也挺想不通的。 他微微挑起眉毛,说:“这不是好奇么,宁老师一直拒绝我,我总得知道竞争对手什么样,也好输得心服口服。”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找的男人,就算比他有钱也不一定有他出名,有他出名也不一定有他好看,有他好看,也不一定比他有钱。 毕竟能够兼具的男人,实在太少,而他石匀,恰好三样占尽,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宁语迟听了,也没说什么,这种事争得上风也没什么好得意,她便顺着他说:“石老师这么出色,能胜过您的当然不多,以石老师的条件,也值得找个更好的。” 石匀得她奉承,心中十分受用,面上一副谦虚的样子,说:“宁老师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宁语迟说:“我不喜欢谈同行,尤其我们在一起工作,我认为工作和私人感情最好还是分开。建议石老师另觅芳草,我们不合适。” 她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即使是在拒绝别人,口吻也十分温和有礼。 两人已经走到广电大门口,她停下脚步,抱着一大束玫瑰,转身望着他,一双杏眼盈盈,眼线画得挑了些,平添三分媚。 她笑了笑:“再见,石老师。” 石匀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已经转身走了。 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宝马。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从车子后排车门出来,缓缓站直身体。夏日黄昏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温和且淡漠。 男人关上车门,绕过车尾,走到宁语迟面前。 远远看去,男人的个子,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要高一些。 他身材挺拔修长,手臂上的袖子挽到手肘上方,右手揣在口袋里。 他低头,似乎跟宁语迟说了什么,然后就见宁语迟把花砸进他怀里,离得远,也没听见宁语迟为何会生气。 她转身离开,男人也没任何生气的样子,眉目倒是染了些笑意。 他抱着那束花,提步在后面跟着她,不靠近,也不离远。 先前停在路边的宝马,这时缓缓开动,车速不快,保持跟人走路同样的速度,一直跟着人行道上的两个人。 就这么渐渐远了。 石匀说不出此刻什么心情,他自以为自己条件不错,是她的上上之选,起码跟别的普通人比起来,他还是占有优势的。 可是那个人是裴行舟,论名气,谁不知道铭显旗下鼎鼎大名的地产和旅游景区;论钱财,更是不用说,就方才那辆宝马,他也得奋斗个十年才能攒够钱;论样貌,他一个男人也要承认,确实是万中无一。 这样一想,他实在是相形见绌。 再回想宁语迟方才那句,“能胜过石老师的实在不多”,要不是她说得诚恳,他一时快要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在变着法儿地损他。 不错,能胜过他石匀的不多,但这裴行舟,不正是为数不多中的一个? 第47章 你浓 宁语迟的确是把花砸到了裴行舟怀里。 是裴行舟先问她:“怎么,不喜欢玫瑰吗,下次换别的?” 她一下午都在被人调侃,一直佯作淡定,此刻见到他这个罪魁祸首,还理直气壮的样子,当下把忍了一下午的气,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会儿她踩着高跟鞋向前走,余光瞥见道边一直跟着自己的宝马,还有斜后方那红艳的玫瑰,她知道,裴行舟还在跟着她。 她走了一阵,感觉路过的行人总偷瞄她,她转身,问:“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 第121页 裴行舟把玫瑰揽在怀里,看着她,说:“你这不是还没理我么。” 她一噎,半天想不到说什么,便说:“裴总,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的脸皮有点厚?” 裴行舟抬起右手,搓了搓左侧脸颊,琢磨了一下,问:“那你喜欢哪种?”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我看还是薄点好。” 裴行舟鼻子发出一声气音,似是轻轻笑了下。他说:“怎么分了手,还学会撒谎了。” “我哪里撒谎?” 裴行舟言之凿凿:“你若真觉得好,怎么从来没有回来找我?” 不想他竟然强词夺理到这种程度,倒显得是她的错了。 她说:“不找你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不爱你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以为这么说裴行舟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无动于衷。 他瞧了她半晌,最后牵住她的手,说:“那你猜猜,我现在为什么要跟着你?” 街道上车水马龙,一辆辆机动车快速驶过,周遭行人络绎,一切都是那么匆忙。 岁月沙漏缓缓流淌,唯独经过她时放慢流速,若非如此,她怎会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慢到她重新端详了一遍他的眉眼。 这张脸细致,凌厉,是她七年前看到后,就一眼爱上的模样。 她喜欢听他说爱,但他很少说,这么多年说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他这样说,她都很欢喜。 现在他终于对她说,她却不相信了。 她始终觉得,她对裴行舟也没有那么重要,可有可无,他或许是有点喜欢她,可也没有那么喜欢。 没了她,他可能不习惯,倘若今天换了其他女人,他说不定也会如此。 她说:“我对你的行为一点也不感兴趣。” 裴行舟对她的话早有预料,他说:“上车吧,送你回家。” “我没有要你送我。” “反正顺路。”裴行舟抱花的手拉开车门,他把花放进去,随后牵着宁语迟,把她牵过来,说:“上来吧,不然我白来了。” 她不懂怎么就白来了,不过既然顺路,那就顺吧。 裴行舟从另一边上车,宁语迟只顾着看窗外,也没有注意到男人嘴角的愉悦弧度。 宁语迟以为顺路只是一天,没想到第二天再出门打车,又看到了裴行舟的车。 “怎么又是你?” 昨天一天见了他两次,晚上送她回家,那束花跟他周旋半天,最后还是抱回了家,斜剪了枝尾,插进花瓶里养着。 早上出门还特意看了一眼,须得承认,家里有束花看着,情景意趣是不大一样。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接受他送花的行为。 裴行舟在车里望着她,说:“最近要去分公司处理事情,真的只是顺路。” 宁语迟将信将疑,主要是她了解裴行舟,他不是一个会做出这么无聊事情来的人,如果是裴子亦还有可能,裴行舟……算了。 她就这么上了车。 她上车不要紧,要紧的是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被他车接车送,这下想不被人知道都不行了。 尤其裴行舟每天让郑才给她送饭,饭菜根本不重样,她同事每到饭点都要调侃她。 “语迟还跟我们吃什么呀,有小灶就别气我们了。” 她也是觉得影响不好,大家都是同事,好像她在搞特殊,每天中午都吃那么丰盛,别人看了肯定要议论。 于是某天下班,她跟裴行舟抱怨。 “你能不能别再给我送饭了。” “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 宁语迟把问题交代清楚,然后说:“我本来也不想要你送,现在这样,同事看到了,影响很不好。” 裴行舟思考了一下,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上班,同事们又互相约好谁跟谁一起吃,宁语迟还说:“中午带我一个,我跟你们一起吃。” 同事甲打趣道:“真的假的,今天裴总不给你送饭了?” 宁语迟微笑道:“放心吧,以后也会跟大家一起吃的。” 等到中午,宁语迟跟大家一起站起来,收拾桌面正要向外走。 就见以郑才为首,带着几个看守广电大门的保安进来,各个手里拎了一堆袋子。 同事立即看向宁语迟,郑才连着送饭这么多天,大家早熟了,于是有同事当着面就说:“语迟,这还能一起吃吗?” 宁语迟也很尴尬,心中暗想裴行舟怎么这样,明明都说好了,怎么他还是…… 郑才见此情况,上前解围道:“是这样的,裴总说感谢大家对宁小姐的照顾,所以这顿午饭,裴总请大家一起吃。” 他话音落下,后面的保安忙把打包好的热乎饭菜拿过来,放在办公桌上。 郑才又道:“裴总说不了解大家什么口味,有忌口的还请大家担待,裴总不在宁小姐身边,今后也得依仗大家多多照拂。” 这话说得客气,所有人都感到受宠若惊。 再一看,送来的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凤祥楼,这种无功不受禄的羞怯感更让人拘谨。 配乐大哥说:“裴总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我们照顾一下语迟也是应该的!” 郑才又客套了几句,随后嘱咐宁语迟慢用,之后就离开了。 -- 第122页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办公室沉静半晌,主要是谁也不好意思先动,还是策划先反应过来,说:“既然是裴总的心意,那大家就别愣着啦,快吃饭吧。这还得多感谢语迟呢,咱们也是沾了语迟的光。”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裴总也太好了吧,送饭还想着我们,语迟,我同意这门亲事!” “我也同意!结婚了可一定要请我们啊,必须支持!” 还有人拿先前的对话调侃:“还说不能一起吃饭呢,最后还真一起吃了,语迟也算说到做到了。” 同事们把送来的外卖分食,性子开朗的,一边吃一边称赞,连带裴总一起夸奖。 一顿午饭在对裴行舟的夸赞中结束。 宁语迟想不到这群同事,竟然被裴行舟的一顿饭收买,今后的办公室会是什么环境,简直不敢想象。 在这之后,台里再有人议论宁语迟每天被豪车接送的事,同组同事听到了,就会站出来反驳。 “什么啊,别乱传,人家裴总在追她呢。裴总对她超级好,每天把饭送到办公室,天天车接车送,没事还送花呢,两个人甜得很。” 到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裴行舟在追她,对她无微不至,原来先前某些风言风语都是错的,不是她傍人,是人追她。 一时间,旁人更加羡慕了。 原来真的有人长得漂亮,工作也好,又会赚钱,男朋友又帅又有钱,对她也很好。 当人意识到跟别人差距过大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连嫉妒都不配。 所以,一众人只有羡慕的份。 作为当事人,宁语迟终于识破了裴行舟的阴谋。 生活在一个人人都说裴行舟好话的环境里,一旦她稍微表露出一点点对他的不喜欢,就会遭到所有人攻击。 譬如今天,她不过说了句“他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立即被人群起而攻之。 “他不好?那你说,我们裴总哪里不好,赞助节目眼都不眨,人那么忙一个人,天天过来送你,他的时间跟普通人的时间能一样吗?” “语迟啊,你现在还年轻,还不知道把握机会,等你过了三十岁,就知道一个优秀多金的男人究竟有多么可贵。”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肯为你用心。有再多的性格缺点,那都能磨合,而一个为你花心思的男人,可不是好找的,你可别不知足啊!” “语迟,你要实在不喜欢裴总,你把裴总介绍给我,我不怕尴尬,我可以。” 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今是连裴行舟的一句坏话都说不得了是吗?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改变这个情况。 当晚,裴行舟再送宁语迟回家,路上提议一起吃个晚饭。 她今天下班晚,回去已经是夜里了。 海城入了夏,开窗吹的都是暖风,扑在人脸上暖意融融。 修长手指插入发间,她理了理被吹乱的发丝,说:“裴行舟,你打算顺路到什么时候?” “嗯?”裴行舟脸微侧过来,眼睛还看着前路,“怎么了?” “就算你刚开始是顺路,这么长时间,你分公司的事情也该做完了吧。” 裴行舟说:“是。” 他认得倒快,宁语迟说:“那就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可以打车。” 裴行舟斩钉截铁道:“那不行。” “怎么不行?” “如果不送你,你会同意跟我见面么?” “分情况吧。”她看着前面那辆车的牌照,还有车后面摆放的玩偶,“如果你有事,当然可以见面。” 话音落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就还是不要见了。” 裴行舟:“我想你每天见的第一个人,和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全都是我。” 宁语迟:“我不想。” 裴行舟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说:“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女孩怎么这么难追。” “当初年纪小,不懂事,鬼迷心窍。” 宁语迟瞥了眼身边这只鬼,想起自己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他现在这么胜券在握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吃准了她过去喜欢他吗。 思及此,她又补充了一句:“社会经验浅么,如果当初看到的不是裴总,而是什么李总张总王总,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言下之意,你也没什么不同,少在这里得意了。 裴行舟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愉悦。 宁语迟瞧得莫名,这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车又开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很荣幸,你遇到的人是我。” “而不是什么张总李总。” 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快速闪过,车内光影由明转暗,由暗转明。 宁语迟搁在腿上的双手,虚虚握成拳,指甲轻轻抠了抠掌心。 “为什么。”她没忍住,问他。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的人,每天都在跟别人相遇,就像当初活动上那么多人,我为何独独喜欢你,而你也没有爱上别人?” 不等她回答,他又说:“因为命中注定。就算当时我们没有遇见,也会在其他地点,以其他的方式相见,我还是会喜欢你。” 宁语迟仔细思考了一遍他的话,他说得这么笃定,无非觉得她还是会爱上他吗? -- 第123页 她故意回道:“我可不一定。” 车开到她家楼下,裴行舟解开车锁,她拿起包包,刚要下车。 他叫住她:“真的不想我送你?” 宁语迟嗯了一声:“就不麻烦裴总了。” 裴行舟拿出上次她没收的HW项链,递给她。 “把它收下,我就答应你。” 她半晌没接,裴行舟晃了晃,问:“有这么难选?” 他怎么尽给人出难题。 宁语迟权衡了一下,项链收了不带就是,将来可以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但再让他送下去,她跟他又没那层关系,不管是对她,对裴行舟,或者她未来的另一半,在电视台那边都不太好。 她从他手中接过盒子,说:“我收了,你明天不用再来了。” 她准备下车,裴行舟在后面道:“不戴上试试么?” “不戴了,没有试的必要。” 裴行舟说:“我想看一眼你戴上的样子。”他伸手打开车内灯,目光在她纤长的颈间流连,“看了就走。” 宁语迟犹豫了一下,到底打开盒子。 一根璀璨夺目的项链躺在黑色丝绒上,一颗颗切割完美的钻石在灯下闪耀,不论是钻石的纯度,还是它的切割的精度,都能让人感受到它的高贵和奢华。 不得不说,他很会挑选合适的礼物,来讨她的欢心,虽说这也得益于他的眼光和品味。 她伸手,拿起这根项链,解开锁扣,双手各执一端,顺着脖颈绕到后面,在后面扣锁扣。 然而这项链她戴不熟,半天都没戴上。她腰身挺直,将本就好看的身段挺出一个性感的S,钻石项链比在她胸前,映得那张脸更加清透迷人。 裴行舟避免让自己看下去,他说了一句:“我来吧。” 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 宁语迟有些惊愕:“你……” 他不答,双手穿过跟她身体同温的发,他倾身过来,与她靠得很近。 她的指尖捏着项链两端,还在固执地跟锁扣较劲。裴行舟的手覆上她的,自然从她手中接过,她便垂下手,把一切都交给他。 他一副耐心很好的样子,眼睛始终落在他根本看不见的颈后,这个姿势多有不便,他对她说:“靠过来点。” 宁语迟身子一顿,随后依言倾身,这一下离他更近了。 二人距离亲密,呼吸可闻,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他长有胡茬的下巴,以及凸起的喉结,一切都充满男性气息。 她被迫移开眼,去看车上的仪表盘。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贴在她颈间的皮肤上,温度灼热,她并不想跟他有亲密接触,像会感受到他的力量。 他们现在的姿势,像极了当初她在他别墅的衣帽间里,为他扎领带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她成了被伺候的那个。 风水轮流转,只不过她可不会像他一样,找个什么理由把他按在墙上,她没有那么恶劣,巴不得跟他躲远点。 思绪乱飞,裴行舟已经扣好。他收回手,身子也随之坐正。 那股熟悉的灼人气息撤离,她的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裴行舟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带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灯下瞧美人,怎么瞧都是瞧不够的,精美钻石在她颈间大放异彩,映得她的脸清透逼人。 珠宝配美人,果然极为合适。 宁语迟感受到他指尖的力量,触在皮肤上霸道又温柔,一贯清冷的目光这时也带了温度,不然怎么会他看到哪里,她就觉得哪里滚烫呢? 她盈盈看他:“你看够了没?” “你这里,好像蹭了什么东西。”裴行舟的拇指在她面颊处点了点。 “真的吗?” 被人指出脸上有东西,人难免紧张,宁语迟连忙抬手去擦,修长手指在那处抿了抿,问:“现在呢,怎么样?” 裴行舟长长嗯了一声,说:“我帮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只得把手放下,不甚自在地坐在那里,抬起她下巴的手换了个姿势,手掌托住她的脸颊,拇指在所谓弄脏的地方轻抚两下,触感滑腻柔软,他的心底不禁一漾。 宁语迟眼睛不由得向面颊处瞥,浓密睫毛垂下,偶尔轻眨一下,就像一片羽毛落到他心上,痒痒的。 她屏住呼吸,见他没有收手的意思,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骗她。 转念一想,裴行舟应该不至于骗人,他也没骗过她,出于对他的这份信任,她一直端坐在那里。 裴行舟终于收回手,说了句:“好了,已经擦掉了。” 宁语迟不自在地虚抚一下刚刚被抚过的地方,说:“谢谢裴总。” 裴行舟听见这称呼,到底忍不住抬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 “这么记仇呢。” “你别掐我。”宁语迟拍掉他的手,“你是节目赞助商,我领导见了你都要叫你裴总,我总不能不敬。” “不用敬。”裴行舟摸出一颗烟来,也不点,放在手中旋来转去地把玩,“再大不敬的事情都干过了,你现在来敬我。” 他话没说完,夹烟的食指在她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很短的一瞬,也教她闻见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在灯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烟咬进嘴里:“折磨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24页 裴行舟:摸了老婆通体舒适。 第48章 我浓 她收了项链,裴行舟也说到做到,没有再来送她。 之后再打车上下班,宁语迟突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她已经被裴行舟养成了习惯,他开的车都太过舒适,以至于再坐出租车,传来的颠簸感和汽车声,都让她不大适应。 尤其有时想起什么,兴起转头跟人说话的时候,见开车的人从一个长得好看的英俊男人,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大哥,这种落差感很难让人接受。 中午跟同事一起吃饭,说着一起去食堂,可是看着食堂的饭菜,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太有胃口。 筷子在餐盘里戳来戳去,她情不自禁想念起了凤祥楼色香味俱全的大厨名菜。 不过也还是将就吃了。 这种感觉她其实并不陌生。 当初离开裴行舟,她自己租房子,休息时间不多,逢周末就要连赶几家中介。偌大海城到处跑,就为了寻找合适的房子。 可是跟他在一起太久了,她在叔叔婶婶家长大,也是住在别墅里的,没有住过条件恶劣的地方。 初看那些房源,要么装修不好,要么卫生一般,就算有合适的,地理位置也不好,怎么都不满意。 那段时间她在酒店住了大半个月,才定下现在的房子。 租房问题定下,再之后的日子,其实情感方面,也不是没想过再找别人。 有同事介绍,大学同学的辗转联系,还有台里献殷勤一些,甚至有些领导还想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她。 考虑过,也相看过,最后发现那些人,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有的觉得自己出身好,受家里照顾,就夸夸其谈,自以为成就多么了不起;有的年纪轻轻进了大公司,得领导欣赏,意气风发,自以为前途无限,可能也的确如此。 还有一些自诩思想深沉,到头来所思所想,非常狭隘也非常局限,说得再直白一点,比她都不如。 说她虚荣也好,说她慕强也罢,跟裴行舟在一起之后,她确实没法再接受一个处处平庸,全都比不过他的人。 她喜欢经验学识都强过她,但是又要低调自谦内敛的人,喜欢能在各个方面像长辈一样领教她的人,这个要求不算高,可是除了裴行舟,她竟然再找不出第二个。 这么多年下来,她就觉得单着也不错。 可恨的是,时隔这么多年,她竟然还要再适应一次,适应没有他照顾的生活。 * 这天晚上下班,方曼姿给她发微信。 曼zZZ:姐妹,周末有事吗? 宁语迟在泡澡,擦干手上的水渍,拿起手机回复:周六没事,怎么了? 曼zZZ:[图片] 曼zZZ:保时捷新车发布会,得了两张邀请函,陪我去看看? 曼zZZ:正好想买辆新车,现在的有点开腻了,听说这次的新车性能不错,我打算试驾看看,要是不错就入一辆。 宁语迟当然没异议,不然她周末也没什么事做。 就这样做下约定。 周末,方曼姿开着一辆红色敞篷跑车接她,一见到她,方曼姿摘掉墨镜,把手搭在车窗边上,朝她吹口哨:“美女,去哪儿啊。” 宁语迟被她逗笑,说:“去你心里,行吗?” 方曼姿故作为难道:“虽然我是直的,但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言毕,她一手拎着墨镜腿,一边上下打量她,说:“姐妹,你也太素了吧?” 宁语迟低头瞧了一眼,Dior的裙子,Channel的鞋子,Gucci的酒神包,这还朴素? 她说:“我们是买车,也不是去选美。” “选美还用选吗,你肯定第一啊。”方曼姿把墨镜挂在胸前,跑车门斜开,她拔下车钥匙,从车上下来。 “姐妹,今天的发布会可不简单,不少媒体过来,还有一些网红过来蹭车拍照,圈里那些塑料花也少不了,你跟裴总的事不少人知道,你穿这么素,她们肯定会觉得你是豪门弃妇。” 宁语迟:“?” 方曼姿上下打量她,说:“你的HW项链呢?给姐妹戴上。女人不戴珠宝就是不行,脖子手腕秃了怎么出门?” 宁语迟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你怎么知道我有HW?” “呃……”方曼姿被打了个岔,解释,“上次去门店试戴,看到裴总取项链,验货的时候我瞄到了,姐妹,巨他妈闪。难道不是给你的?” “……是给我的。” 方曼姿闻言推她上楼:“快快,戴上,我一直想买HW的钻石,我家老爷子不让,让我过过眼瘾。” 她脖子上戴了一大串梵克雅宝,上面的褐色四叶草数不过来,垂在黑色吊带前,皮肤被映得雪白。 梵克雅宝的项链手链,四叶草越多越值钱,她这一串下来也有个几十万。 她花钱不手软,家里珠宝无数,每个大牌出了新款必有她捧场,每季的四大时装周出高定,她基本也要订一身意思一下。 就算没那么喜欢,但与品牌方的关系摆在那里,纯粹是花个几十万维持关系。 若非如此大方,也不至于坐稳名媛圈第一把交椅了。 故而她说她家老爷子不让买,只是为了让她克制花钱习惯,她珠宝间的首饰堆成山了也不戴,再买回家,几个脖子也不够她戴。 -- 第125页 被她推着上了楼,宁语迟找出被她收起来的项链。 方曼姿看到她把价值七位数的项链,随便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心尖都在滴血。 “姐妹,就算他是前男友送的,看在人民币的份上,你也对它好一点吧!” 她打开盒子,不可避免地“哇”了一声,嘴里骂道:“他妈的,HW就是HW,果然是爸爸。定制的项链果然是店里有现货那些朴素货不能比的。” 她瞧了好半天,才把项链戴到宁语迟脖子上,说:“看看,你把首饰戴上,这不一下子从豪门弃妇逆袭成名媛了吗?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方曼姿赶忙拉着宁语迟下楼,包装盒都没收。楼底下的拉风敞篷跑车扬长而去,车内放着热闹的车载音乐,两个女孩子各戴墨镜,头发吹得胡乱飞舞。 等红绿灯时,还有不长眼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试图搭讪她们两个。 方曼姿隔着墨镜打量一眼他们开的车,墨镜都懒得摘,说:“省省吧,你这车就算原价卖了,也抵不上本小姐一个轮胎,还想泡我们?你不如做梦。” 红灯跳绿灯,伴随巨大的轰鸣声,跑车扬长而去。 宁语迟抓着车门,忙让她慢点开,嘴上还说:“你这么说他们,有点太伤人自尊了吧?不用这么直白的。” 虽然她有时候也很直白,但方曼姿真是她见过最直白的女孩。 方曼姿满不在乎道:“迟迟,你不懂,对待这种人呢,你不狠狠打击他们的自尊心,他们真不明白怎么回事。必须从根上杜绝他们的幻想,让他们明白跨阶级恋爱是没结果的,就不会跟傻逼一样,在大街上到处搭讪漂亮妹妹了,我这也是为他们好。” 她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自洽系统,宁语迟听完,一时竟也无法反驳。 方曼姿开得快,很快到了发布会展厅。 光是地下停车场,那豪车就数不过来,各种限量款,新款,停产改装款,看得人眼花缭乱。 方曼姿的跑车开过来,混入其中,也显得没那么惹人注目了。 虽然她开车技术还可以,但对这种停车位不够广阔的情况下,怎么刚刚好地停进去,还真是个技术活。 对她来说,开车不出车祸,停车刮车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平时不紧张,是因为那些车不值钱,刮了赔就是,这里停的车都这么贵,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 宁语迟见她这么费劲,不禁拍拍她的手背:“我来吧。” 方曼姿眼睛都不敢离开后视镜,问:“姐妹,你行吗?这可是个技术活。” “……”宁语迟看她停得满头大汗,又重复了一遍:“我来停。” “好吧。” 她技术确实不怎么样,于是下了车,站到一边,把驾驶位置交给从副驾下来的宁语迟。 宁语迟打开车门坐进去,三两下倒车进去,稳稳停进正好的位置,为两侧过人开门都留出了很大空间,堪称是教练级的停车技术。 方曼姿看了不禁惊叹:“你也太厉害了,这怎么停的。” “就那么停的。” 对宁语迟来说的确简单,她学车也是很容易就过了,上手两遍就会。主要是练车的时候,是裴行舟手把手教的她。 他对她说过,社会对女司机有偏见,不是女人真的开不好车,是女人大部分都喜欢感情用事,所以在面对突发情况容易紧张害怕,脑袋空白就忘了反应。 而她能开好,恰恰因为她总是足够冷静,除了一点,就是在黑暗中的时候。 对方曼姿来说,她停车就是太瞻前顾后,加上撞车经验多,被撞怕了,更是畏首畏尾,更操作不好。 不过这些解释给她也没必要,该停不好还是停不好,只能多练。 停好车,两人搭乘直梯上楼。 甫一上去,门口就有门迎在此检查邀请函,招待大家进去展厅。 邀请函出示完毕,一齐放到方曼姿的包里收好。 她接过来还特意看了一眼,说:“你这个号码好,66号,一看就吉利。” 宁语迟笑着嗔她:“迷信。” 因为只是发布会,大家的穿着都比较随意,有认识的富二代,直接穿着背心大裤衩就过来了。 两个人手臂挽手臂,那边有一面适合拍照的墙壁,带着保时捷公司的logo,网红们带着自己的助理在那边等着拍照。 媒体人们扛着相机,话筒上贴着各个新闻网的logo,脖子上挂着自己的证件。 厅内放着合适的音乐,方曼姿四处看了一圈,本来没注意,这一看,收获还不小。 她说:“怎么那个姓徐的也来了。” 宁语迟顺着目光看去,见西北方向聚着几个女人,不知道在那里聊什么。 其实自打上次裴行舟跟她说完,他跟徐晚清并没有什么,她再看到她已经平静得不能平静了,宛如一潭死水那种。 方曼姿眼珠一转,拉着宁语迟过去,说:“走,过去打个招呼。” 宁语迟问:“跟她有什么招呼可打?” 方曼姿说:“我说有就有,等着瞧吧。” 两人像看风景一样,随意逛过去,还没待走近,徐晚清身边那一圈人本来在说话,见她们过去,忽地就停止了交谈。 方曼姿装作刚刚看到她们的样子,说:“这么巧,这不是徐小姐嘛。” -- 第126页 徐晚清轻轻颔首:“方小姐。”目光转向宁语迟,又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语迟。” 说完话,视线下移,落在宁语迟颈间闪耀夺目的项链上。 宁语迟并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微微不同,她跟她打招呼,她只得敷衍地应一声,说:“好久不见。” 方曼姿热络地说:“你也来看新车?还以为像徐小姐这样的人,不会对机械感兴趣呢。” 徐晚清笑着说:“爸爸要我换一台车,正好今天发布新品,就过来看看。” 方曼姿点点头,说:“幸好这车不是限量款,不然徐小姐看中,却被别人买走,那可真是够让人心痛呢。” 徐晚清笑容一顿,很快恢复如常,落落大方道:“那也无妨,车子这么多,可以再看其他型号。” “啊,那倒也是啦。”方曼姿笑眯眯的,“但是看着喜欢的东西在眼前错过,也挺让人痛心的不是吗?还是徐小姐看得开,换我肯定是没有这份心胸。” 徐晚清身后的一个绿叶连忙为她说话:“当然啦,我们晚清留学回来的,书读多了,自然是开阔胸襟。” “哦……”方曼姿点了点头,“明白了,我回去后,也一定多读点书,早点达到徐小姐的境界。” 徐晚清没再回话,而是把目光转向宁语迟,说:“语迟也要买车?” 宁语迟没想到话题会到自己身上,她说了句没有:“陪她看看。” 那个绿叶低声提示:“晚清,今天的新品保守估计可要一百多万呢。” 言下之意,宁语迟一个主持人,就算想买,也负担不起。 宁语迟听见这话倒没什么,事实而已,就算她能买下来,后续保养费也是一笔钱。 她更怕的,是方曼姿会因此发火,以她的性子,非要把这车展搅个翻覆。 但是很意外,方曼姿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听到。 她说:“一百多万确实太贵了,走吧迟迟,我们还是不要参与有钱人的世界了。” 论有钱,谁能比方曼姿家里有钱?她在这里谦虚,并没有起到谦虚之效,反让人觉得不舒服。 自小生活在堪比宫斗环境中的方曼姿,也是阴阳怪气一把好手。 她带着宁语迟离开,被呛的绿叶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话。 身后又一个女人盯着她们两个的背影,有些嫉妒地说:“不就是有点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对啊,还有那个主持人,脖子上戴了个假的HW,还当真的到处炫呢,我们晚清都没买到的项链,她以为她能买到?” 说起这个,徐晚清脸色终于有了裂痕。她声音冷了些:“不要再说了。” 旁人不知其中渊源,还在道:“晚清就是太温柔了,不屑跟她们一般见识,不然像她们那样,跟泼妇一样,真够难看的。” 其他人看徐晚清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慢慢闭了嘴,转到了别的话题。 宁语迟跟方曼姿走远后,方曼姿不禁开怀大笑,她不断拍着宁语迟的手臂,边笑边说:“你看到徐晚清的表情没有,黑得都快能写粉笔字了,妈的我好爽!” 宁语迟还一脸懵,搞不清楚状况:“怎么了?” “就、就你这个项链,当初徐晚清也想买,这项链是特别定制款,限量的,最后一根被你家裴总买走了,笑死我了,你看她刚才的表情!我真的好久没这么爽过了,上一次这么爽还是1945年日本投降。” 宁语迟:“?” 她仔细消化了方曼姿这段话,再次抓住一个重点。 她问:“你怎么知道?” 方曼姿长长地呃了一声,说:“我不是说你家裴总取货那天,我也在嘛,就是,听HW经理说的。对,我当时夸‘这条项链好漂亮啊’,经理说‘小姐你眼光可真好,这位先生来定制的时候,还有另一位小姐也想定呢’,然后我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徐晚清。” 方曼姿睁眼编起瞎话,眼都不眨。 宁语迟没找到什么逻辑漏洞,就也相信了。 “反正你知道,这件事特别爽就对了。” 其实方曼姿这话半真半假,这条项链的确漂亮,徐晚清也很喜欢。 但当时的情况是,裴行舟先找到她,说想选一款首饰送给宁语迟,不知道选哪一款,她精心选了几种又贵又漂亮的推荐给裴行舟,让他看着买。 没想到很巧,裴行舟恰好选中现在这条。 后来她再去店里看首饰,那天徐晚清也在,她正好听到徐晚清跟店员的对话,大意是她很喜欢那条项链,说留了怎么没给留住,店员很抱歉地说,店里有规定,如果有人付款是没办法留的。 方曼姿了解来龙去脉后,就已经非常快乐了,她也事先看过今天保时捷受邀客人的名单,看到徐晚清在内,说什么也要让宁语迟把那条项链戴上。 让她雪场抢男人,气死她! 方曼姿此刻浑身舒爽,带着宁语迟找到座位坐好。 新品发布会特意请了个主持人,是个高高帅帅的年轻人。 没多久发布会开场,介绍完发布会主旨,感谢过今天受邀前来的嘉宾媒体,就请产品经理上来讲话。 总结过之前销售的成绩,产品,又介绍这款车的技术,性能,说实话,两个女孩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听得也百无聊赖。 方曼姿吐槽:“好想等他直接公布外形和价格的时候再到场啊。” -- 第127页 又过了二十分钟,才终于到达方曼姿想看的环节。 这款车售价一百七十万,外形流畅低调,但是肯定不适合那种样貌粗犷的壮汉来开,会显得有些娘。 方曼姿托着下巴品评:“我觉得挺好看,你说呢?” 宁语迟也点点头:“不错。” 再然后,媒体人对这款产品细节进行提问,一堆摄影师唰唰拍照,镁光灯闪烁不断。 主持人宣布现场活动结束,众人出发去试驾场地,现场感受新品魅力。 到了现场,邀请来的车模站在车边,身穿比基尼,在炎炎夏日展露身材,也衬得这些车更值钱了些。 车模展示完各款新品,就守在其旁当花瓶。 媒体人上去先行感受,进去试驾,操作。前来的网红们等到这个机会,纷纷拍个不停。 等这些人忙完,真正有意向买车的人,才真正上手。 方曼姿拉着宁语迟,说:“走,你带我兜一圈。” 见宁语迟不解地看向她,她小声解释:“姐妹你忘啦,我停不好车啊!” 她怕开得出去,开不回来。 宁语迟选了一辆白色的车,坐进驾驶位置,发动汽车。 最近一阵都在坐出租车,重新坐上这种价值七位数的车,别说开起来,光是坐进去,这个座椅的体验就够舒服了。 她脚踩油门,在空旷的场地远远绕了一圈。新车跑起来流畅轻盈,一点不吃力,她开着开着,有些爱不释手了。 一圈下来,把车停回原位,宁语迟侧头问:“你感觉如何?” 方曼姿啊了一声,说:“这,车也不是我开的,我感觉不出来哎,你觉得咋样?” 宁语迟点头:“我觉得不错,起码修起来,比你的跑车少花很多钱。” “……” 两人从车上下来,赶上徐晚清带着那些小姐妹也过来试驾。 方才的绿叶看到了,说:“宁小姐车开得不错,打算全款买还是贷款买啊?” 宁语迟方才一直没张口,主要是觉得这样的口舌之争很无聊。 全款贷款怎么,关她什么事呢?听她这意思,不一口气买下个十辆八辆的,都对不起她这股劲儿了。 她漫不经心瞥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茬,笑着搭上方曼姿伸过来的手,说:“我们走吧。” 周围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言语间的针对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本以为有好戏看,哪知道当事人之一竟然轻飘飘地走了,再看刚才说话那个,在那里看起来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让人望而皱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晚清本是想来试车的,并没有打算买,这辆车虽说不错,但是她并没有打算直接买这么贵的。 如果这车只是一百万出头,她还会考虑,小二百万,后续还要上牌照和保险,保养等,算下来也是不菲的数目了。 可她看到宁语迟脖颈上的项链,又想起裴行舟对她的态度,她心中莫名就堵了一口气。 为什么她喜欢的,都要被人抢走呢?她凭什么抢走? 这样想着,她试都没试,直接对那边的工作人员说:“这车,我要一辆。” * 试驾结束,一群人到订好的酒店入席吃饭。 酒席是主办方准备的,邀请来的嘉宾非富即贵,即便只有一个人购买新车,赚的钱也足够支付酒席的费用。 座位是按邀请函上的编码尾号分配的,十二人一桌,要巧不巧,宁语迟她们两个,恰好跟徐晚清的几个塑料姐妹在一桌用餐。 方曼姿不怕得罪人,她百无聊赖拿起筷子,戳了戳空盘,说:“这找的什么酒店啊,菜还没上来呢,就让人倒胃口。” 她话里有话,指的什么桑,骂的那棵槐,该知道的心知肚明。 被骂的几个脸上挂不住,可是碍于方曼姿的身份,又不敢反驳什么。 方曼姿看到她们的脸色,又快乐了起来,没办法,她就是喜欢仗势欺人啊,收拾几个嘴贱的炮灰更快乐了,一点力气都不费。 宁语迟暗中拍拍她的大腿,示意她稍微收敛点。 严格来说她跟方曼姿的性子不太一样的,她是不到份上就给人留一线,侵犯底线就追究到底,哪怕撕破脸皮。 方曼姿呢,就是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惹方大小姐不开心,那你就别想好。 她也挺欣赏方曼姿的性格的。 点好的菜很快上来,众人基本上饿了大半天,因为上菜的缘故,战火短暂地停了停。 同桌的还有几个男同志,其中就包括穿背心裤衩那位大哥,连他都嗅到了不同的意味,可见方曼姿跟那些人的火·药味之浓。 一顿饭吃过大半,桌上的名媛们胃口小,纷纷停了筷,几个男人倒是还在吃,边吃边畅谈。 先前那位主持人,没想到这会儿还没走。 只见他拿起话筒,走到最前面的台上——看起来像是一个给人办婚宴时用来结婚的地方。 他说:“打扰一下各位来宾,我们的主办公司呢,给大家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下面将以抽奖的形式,把礼物送给大家。” 酒店的侍应生搬上来一个抽奖箱,箱子三面是木制,只有最前面是透明玻璃。 抽奖箱放到凳子上,里面装满了白色的,折好的纸条。 -- 第128页 主持人再次拿起话筒,说:“这一次呢,我们邀请函上都有编号,我们把编号写在了纸上,待会儿就由我们的产品经理过来抽奖,每隔十分钟抽一次,也是为了活跃一下我们现场的气氛。” 他把手搁在抽奖箱上,说:“好,下面我们有请经理上台,为大家选出幸运的三等奖嘉宾。三等奖一共设有十个人,我们的奖品是,一千块钱的现金红包。” 经理在一片掌声中走上台来,其实对在座的这些人来说,一千块钱根本算不得什么,主要是这件事做得很讨喜,让大家对这家公司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经理把手伸进抽奖箱中,依次抽出十个纸条。 每抽一个,就念出一个数字,被念到的人,周围就会响起,来自朋友的欢呼声和掌声。 现场氛围炒得热络,就连方曼姿看了都感叹:“这主意想得不错啊,起码顾客的心是留住了,就连我这种人,以后他们家再出车,我都愿意再来看看。” 宁语迟笑道:“什么叫你这种人,你怎么了?” 第一轮三等奖发放完毕,主持人宣布下次活动会在十分钟后,一众人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边吃边等待下一轮。 同桌上有人道:“可真好奇,不知道二等奖会发什么呢。” 万众期盼下,漫长又短暂的十分钟过去,主持人再次上台,下面的嘉宾纷纷抬起脑袋,不方便的直接回头看。 主持人笑了笑,说:“可以看得出大家都对我们活动的热情非常高涨,我们的二等奖呢,一共有五位幸运名额,奖品则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一部。那么下面,就辛苦我们的经理再次上台,抽选出这五位嘉宾吧。” 经理走上台,他接过话筒,先跟大家开了一个幽默的玩笑,随后把端起抽奖箱,把里面的纸张摇了又摇,免得对下面的号码不公平。 做完这些,他把手伸进抽奖箱里,依次抽出五位嘉宾。 仍然是,每抽到一位,就念出他的编号,而他身边的人就会非常遗憾地说:“妈的就差一位数。” 再然后,众人非常羡慕地看着那五个人,上去领取了五部苹果手机。 手机谁都有,主要是羡慕这份幸运。 又过了十分钟,这时嘉宾们的心情已经非常激动了,因为大家都十分好奇,一等奖的奖品是什么,以及又有谁这么幸运,能够拿到一等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主持人照旧上来,说:“好,相信我们大家已经等不及了,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公布一等奖名额和奖品。” 他环视一圈,说:“我们的一等奖设有三位,奖品分别是……”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同桌穿背心裤衩的大哥低声接了一句:“该不会是保时捷代金券一万元吧?” 主持人笑眯眯公布答案:“苹果最高配置笔记本电脑一部。” 这个奖品也不小了,众人不禁有些期待,就连宁语迟都好奇了起来,到底是谁有这份幸运。 经理上台,依次念出中奖人的邀请函编号。 “63号。” “哇!”是一位女孩子。 “42号。” 42号是一位中年大哥,听到自己中奖微微一笑,沉默如迷。倒是身边的朋友,乐得直拍他肩膀。 “以及,55号。” 55号是一位媒体人,脖子上还戴着工作证,听见这个消息,还有些不可思议。 “让我们掌声恭喜他们。” 下面响起一阵热烈掌声,这场活动到这里氛围的确很是热闹,众人议论纷纷,中奖的那些人脸上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 没中奖的都转回身来,羡慕归羡慕,没得到也没什么,意外之财罢了。 没想到这时经理却说:“知道大家没有中奖很遗憾,所以我们特地准备了一个特等奖,也就是特别惊喜奖。” 还有? 众人再次转回去,看向台上的经理。 经理神秘一笑,说:“这次,容我先卖个关子,我先不宣布奖品,先给大家抽奖,然后再进行宣布。” 一等奖连顶配电脑都抽了,难道特等奖还真是保时捷代金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见经理走到抽奖箱前,众人可以见到他的手在抽奖箱里翻来翻去,为的就是打乱里面的纸条顺序。 他随便抽了一张,打开一看,笑了笑说:“这个数字还不错,我个人比较喜欢。” 他扫了一圈,沉声公布获奖人:“66号。” 因为是十二人一桌,哪一号在哪一桌,大家的心中大致都有数。 号码一被公布,大家快速数了数,立即把目光落到宁语迟这一桌。 宁语迟便顶着众人的目光站起身来。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特等奖竟然会是她的?她只是来陪方曼姿参加发布会而已,怎么来了就算了,还占了便宜呢? 经理握着话筒道:“这位小姐,还请台上来,领走属于你的特等奖。” 方曼姿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摇晃着她的手臂,说:“哇迟迟,你中奖了耶!你太棒啦!” 其他人都在看着宁语迟,那些目光或羡慕,或惊艳,还有一些复杂的目光——是来自同桌那些女人的。 得奖的凭什么是她?怎么会是她? 宁语迟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一步一步走上台前,站在经理的身边。 -- 第129页 经理把话筒递到她嘴边,问:“这位小姐,你可以猜一下,奖品是什么。” 宁语迟满脑子的保时捷代金券,差点溜到嘴边,还好及时止住了这个想法。 她说:“我想不到。” 经理说:“没关系,大胆一点。” 她想了想,问:“修车终身免费?” 经理收回话筒,说:“好,现在我们的幸运嘉宾已经猜想完毕,下面有请服务生,帮忙把奖品呈上来。” 服务生手中端着托盘,上面蒙着一层红布。 经理对托盘摊掌,说:“请这位美女为大家揭晓答案。” 宁语迟看着还算平整的托盘,一时猜不透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吸了口气,揭开红布,托盘上面竟然……整整齐齐躺了四把车钥匙。 经理拿起话筒,说:“没错,我们的特等奖,就是我们公司今天的新品一辆!这位美女,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颜色,选一个吧。” 此言一出,台下这次是真的哗然了。 新品车,小两百万,就这么送人!未免太财大气粗! 再看向台上的女人,难道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运气真的不会太差? 宁语迟晕晕乎乎的,也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居然会发生到她的头上,可是听着音响放的激动人心的背景音乐,还有台下那些一双双羡慕嫉妒的眼神,她知道,这并不是假的。 她吸了口气,回答说:“我要白色。” 经理拿起左二那把车钥匙,交到宁语迟手里,说:“非常感谢我们的66号嘉宾,恭喜您赢得大奖,谢谢您的支持,谢谢。” 宁语迟握着钥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一路上,迎来的只有一群人羡慕的目光。 她也是又惊又喜,这样的天降好事,轮到了她的头上。 直到屁股沾到凳子上,她才有一些真实的感觉。 同桌的那些女人嫉妒得说不出话,简直快要昏了过去。 都是来参加新品会的,都是六十几号,怎么就她抽中了,别人就没有抽中? 光是想想,就恨得牙痒。 其他人收回视线,这样的好事羡慕不来,只好到社交软件上,与好友们分享一下这样的天降横财。 * 新品会结束,一群人离开。 决定买车的都在找经理进行交易,徐晚清被人陪着,想到刚才那一幕,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想买的项链戴在宁语迟的脖子上,如今花这么多钱购买一台车,她轻轻松松就抽奖得来,为什么她就那么好命? 徐晚清的交款由经理亲自处理,徐家是贵客,在他们那有名单的。 她在这边等,经理在跟别人讲电话,不知在说什么事。 好在电话简短,三言两语交代完毕,经理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回来,握着手机对那边毕恭毕敬道:“好的,裴总再见。” 话音落下,刚好走到徐晚清身边。 他收起手机,对徐晚清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她引到另一边。 徐晚清满脑子都是经理方才的话。 什么裴总,哪个裴总?裴行舟? 这样想,她也就问了出来:“您是在跟铭显的裴总打电话么?” 经理笑呵呵地说:“当然啦,不然还有哪个裴总?” “真巧,我跟他还是青梅竹马呢,想不到您跟他也认识。” 经理惊讶道:“原来是裴总的朋友,既然如此,肯定要多给您些优惠了。” 他说完话,不想没控制好,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从兜里掏出手绢,擦了擦口鼻,说:“抱歉,失礼了。” 徐晚清说没事。 她低头,眼尖瞥见地上掉落一张纸,那是被他的手绢带出来的。 她蹲下,刚准备捡起来,不想这经理先她一步抢走地上有折痕的纸条,说:“多谢徐小姐,我自己来。” 徐晚清看到纸条,眉宇间染了些许愠色:“你怎么说谎?特等奖的号码根本不是66号,分明就是13号!” 她不会记错的,她看得分明,经理念完宁语迟的数字,就把这张纸揣进了兜里。 也就是说,应该得奖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她一向淡然,甚少有失态的时候,可是现在,她的神色非常激动,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抢夺了,拼命维护自己那样。 “我要向大家举报你们!” 经理也没想到这位徐小姐竟然如此……嗯,天真? 他笑了笑,丝毫不见慌乱:“徐小姐稍安勿躁,你就算告发,告到我们领导上去,也没有用的。” “你什么意思?” 经理笑容不减:“徐小姐既然问到了,我也不介意跟您透个底。其实今天根本就没有抽奖环节,这个环节,正是裴总自己掏钱加的。” “……”徐晚清反应了一会儿:“你是说,裴行舟?” “还有哪个裴总呢。”经理意味深长道,“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位特等奖,也就是66号小姐。车是裴总送的,只不过以中奖的名义罢了。徐小姐您就算告,又能告到哪去?” “您拦得住抽奖不公,还拦得住男人追求女人,给女人豪车么?” * 因为提车还需要一定流程,后续还要办理手续等,车并没有当天提走。 去是陪人去,回来却才像是真正买车那个,方曼姿坐在副驾一顿夸。 -- 第130页 “那个车真的很漂亮啊,那个设计很绝,适合女孩子开啊。” “我记得你们单位那个谁,程薇,当初见了你不是还耀武扬威说要开车送你回家么?她送个屁!就她那车还没你这车零头贵,我们迟迟不坐七位数以下的车哈!” “迟迟高贵,其他人,不配!” 回来方曼姿让宁语迟开车,说是让她熟悉一下车的操作什么的,宁语迟记性还不错,很久不开也不至于手生,但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因为是件喜事,所以方曼姿直接让宁语迟开到商场,到美妆区大肆消费了一顿,什么口红好看买什么,什么香水好闻留什么,贵妇护肤品成套买,接待的柜姐开心得合不拢嘴。 宁语迟想到裴今应该高考结束了,也没给自己来过消息。 虽然她们没有太深的接触,但是她对这个小姑娘还是挺心疼的。 主要是她身上那股劲,跟当初的她有点像,人总是会对类我的人事物心生喜爱。 她想了想,买了一些适合裴今肤质的护肤品,还有她现阶段能用到的底妆彩妆等。柜姐见她买得多,还送了她一个化妆包。 方曼姿见了,说:“干嘛买这么多,这跟你肤质也不合适吧?” 宁语迟说:“给裴今买的。” “哦,你那小姑子,你对她还挺不错的啊。” 她没多说什么,二人买完这些,又到一层那些大牌店里试了些包包,鞋子等,总之是疯狂扫荡。 不管宁语迟试什么,方曼姿都说好看,然后买,结账时方曼姿抢着付,一点没给她机会。 等逛到尽兴,见天色不算晚,两人直奔酒吧,又喝了一顿酒。 喝酒就慢了,两人在卡座上,边喝边聊,聊过去那些同学,聊家庭,又说到未来的安排。 方曼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宁语迟的脑袋已经在发晕了,她握着杯子,笑了笑,说:“以前想过,想毕业就结婚。后来……后来就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嫁给别人了。” 方曼姿比较能喝,这点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问:“那,我有一个问题,你还喜欢裴行舟吗?如果他回来找你,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宁语迟听见这个名字,整个人像是静了一瞬,紧接着,她撑着脑袋,把玩着酒杯,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谁说的啊,谁说他不喜欢你了,裴行舟最喜欢你了!”方曼姿放下酒杯,玻璃和玻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啊?” “可是……可是他……”宁语迟真的喝醉了,大脑慢了半拍,说话都没有那么清楚了。 她想了半天,突然地,眼泪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可是他把我扔下,扔下我一个人,我就像一只……一只狗一样,我等他来找我,他还是没有。我一直在原地等他,我觉得好怕,那么……那么黑……他明知道我会害怕……” 酒精麻痹了她的理智,让她心房失守。 她终于说出了那些,白日里冷静伪装下,一直深藏心底的,不肯让任何人知道的脆弱伤疤。 她的泪像断线珍珠,人长得漂亮,哭起来也别有一番美感,这样的她,就连哭起来也是安静的。 因为从前在叔叔婶婶家,婶婶最讨厌她哭,她哭,她还会骂得更凶。 她时常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不给任何人看到,也不给任何人听见。 如果不是方曼姿听见她的抽泣声,可能就算她坐在对面,也根本不会知道。 方曼姿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把一直叩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 “听见了吗,裴总,你还不快进来。” 电话那边传来沉沉的一声:“多谢。” 宁语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许是情绪积压太久,一想到那些,她根本控制不住心底的悲伤。 小时候没有父母宠爱,只能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长大后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得到全心全意,一百分的喜欢与在乎,就好像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把她放在心头上去喜欢,去疼爱那样。 她在电梯里呼救,可是等待她的只有绝望。 她哽咽了一下,想喝酒,发现酒杯空了。 抬手去抓酒瓶,却被人按住了手。 那人霸道又讨厌的紧,他从她手中抽出酒瓶,一把揽住她的腰,力道熟悉,大掌箍在她身上,灼热又紧。 “迟迟。”那人在她耳边叫她,嗓音清冷低沉,“我来找你了。” 第49章 你浓 蓦地被人揽到怀里,宁语迟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枕着他的肩,心想这酒吧卡座怎么这么硬?她反手按在他胸膛上,就要撑起身子。 “别抱我,我不给你抱。” 裴行舟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并不觉得她醉醺醺的像酒鬼,反而觉得娇憨可爱,有些当初的模样。 他抓住她的手臂,重新把她拉回来,搂着她站起身,说了句:“怎么醉成这样?” 方曼姿站在一旁,想搭把手,又什么都帮不上。 她说:“还说呢,不都是因为你吗,要不是看在迟迟喜欢你的份上,我早就——” 说到这儿,她想起面前站着的男人是谁,话锋登时一转:“早就劝她把你忘了。” -- 第131页 裴行舟把小酒鬼抱在怀中,再次说了一句:“多谢。” “谢什么谢,我是为了我姐妹,只要你真心对她,我还要谢谢你。” 说完这句,她又说:“其实我特别心疼她,就觉得她一个人特别不容易。” “像我们不开心,还有父母,家人可以倾诉,她呢,看着没事人儿似的,其实都在心里装着,谁也不跟谁说。她喜欢你,我看裴总你也很在意她,就希望你能多照顾她,让她每天都过得幸福、快乐一点。” 酒吧内气氛喧闹,谁也没注意这边。 裴行舟看着面前的方曼姿,她张扬明艳,举手投足都是出身优越的贵气,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体贴细心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裴行舟不禁对她改观。 他沉声道:“我一定会。” “哦对。”方曼姿叫住他,从包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来,“这个还你,该买的都买了,一点没省。” “放在你那。”裴行舟说,“她现在不会接受我的东西,她喜欢什么,辛苦你帮着买了。” 他带着喝醉的宁语迟离开酒吧,直到人没影了,她才收回目光,看到卡座上放着的大小购物袋,猛然清醒过来,这东西还没拿呢? 算了,改天再跑一趟,把这些东西给迟迟送过去就是。 方曼姿还没尽兴,掏出手机,又叫了几个朋友。 * 宁语迟站不稳,全身力量倚在裴行舟身上。 喝醉后的她发出细微的轻哼,柔软娇躯随着走路的动作,隔着单薄布料蹭着他,是考验自制力的磨人。 裴行舟下颌线紧绷,呼吸不由得紧了些,神色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是一副冷淡,禁欲的模样。 他一向冷静自持,可面对这样的她,从酒吧到马路这不到百米的距离,他被她折磨得快疯。 到最后,他一把将她抱起,她像只困倦的小猫,乖乖靠在他胸前,一只手悄悄揪住他的衬衫,怕他会跑似的。 她不太粘人,醉酒后却有这样的一面,粘着他,依偎着他,他看在眼中,心柔得快化成水。 车停在路边,郑才远远看到裴行舟抱着个人回来,连忙下车开门。 裴行舟把她抱进去,让她坐好,免得栽倒。自己绕过车尾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才刚坐稳,身边的女人就不受控制地栽到了另一边,头磕在玻璃上,“咚”一声。 “啊。”宁语迟被磕得思维一顿,整个人更混沌了,她懊恼自语,“怎么比裴行舟还讨厌啊。” 郑才适时充当小聋瞎,对后面的动静充耳不闻,甘做一个开车的工具人。 车子缓缓开动,他问:“裴总,去哪儿?” 裴行舟怕她再磕到,把她揽到怀里搂着,另只手揉着她的额角,抬头回答郑才:“送她回去。” “是。”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回头。 他低头看她,斑驳光影在她脸上跳跃,面颊上的泪痕未干,沾湿了一点鬓发。他擦掉她脸颊上那些泪,将有湿意的发拨到耳后,看她闭着眼睛,枕着自己的肩膀。 明明没有太多亲密接触,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变得特别充实。 从前那些平常的事情,在这样的时刻,竟变得无比珍贵。 此处离她住的地方并不算远,二十分钟的车程。 下了立交桥,车转了个弯,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的浅寐的女人,忽然坐起身子,掩着嘴巴呕了一声。 裴行舟忙让郑才停车,他扶着宁语迟下去,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 她的胃里翻江倒海,酒意上涌,当即吐了起来。 裴行舟不住拍她的脊背,试图让她舒服一些,还好她吐的不严重,只是稍微有些反应。 郑才下车递过一瓶水,他拧开盖子喂给她喝了一口,让她漱口。 她漱完,他又掏出巾帕给她擦嘴,她全程站在那里,任他伺候着,脸颊红红的,眼神有些迷离。 醉酒后的她,比清醒时还要娇艳。 裴行舟喉结动了动,他随手把巾帕扔到垃圾桶中,把水递回给郑才,搂着她的腰让她站稳。 他问:“迟迟,好点了吗?” 她听见这声音,一时觉得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她醒了醒神,缓缓把视线移到裴行舟脸上,忽然惊喜般地笑了起来。 她说:“裴行舟,怎么是你啊?你来找我了吗?” 裴行舟带着她要上车,可是看她这样的表情,他顿时有些移不开脚步。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了。 心头被人轻轻揪了一下,裴行舟的呼吸乱了些。 他说:“当然。” 宁语迟闻言,立即上前,手臂搂住他的脖颈。 喝醉的人,讲话的调子会不自觉拖长,她也一样。 她小小声说:“裴行舟,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了,你是不是很忙啊?我等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话说到最后,她垂下头,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就涌了出来,噼里啪啦往下掉。 夜晚的街道车很多,她站在路边,在裴行舟的面前,眼泪如断线珍珠一样,哭得没有声音,像一个受了委屈也没人撑腰的小女孩,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裴行舟心里乱糟糟的,一瞬间没了滋味,他一手搂紧她的腰,另只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 第132页 “别乱说。”他头一次失了方寸,连给她擦眼泪都怕弄伤了她,“我哪舍得。” 她扑进他怀里,喉咙哽咽着,说话也含糊不清。 “电梯里真的好黑,裴行舟,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他抬手,想抚她的背,怎么都落不下去,他想起监控视频里她害怕的样子,想起她方才在他面前流的泪,嘴里涩得连牙根都咬不合,上下齿虚虚分着,连舌头都不能用力。 他右手上移,轻抚她柔顺的发,低下头,吻过她额头。 “不哭了,我们上车回家。” “我不要坐车,坐车好难受。”她摇头,脸靠在他胸前,“裴行舟,你背我回去吧。” 这离她家还有一段距离。 裴行舟想都没想,说:“好。”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乖乖站在路边,他走到人行道下面,矮下那一阶,才跟她一个高度。 他微微俯身,宁语迟见了,当即走过去,攀到他背上,双手在他胸前交握。 裴行舟直起身,大掌托住她的臀,迈回人行道上,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郑才没办法,他发动汽车,慢下车速,保持匀速跟在二人后方,以备不时之需。 宁语迟伏在他身上,感受他宽阔而结实的臂膀,晚风温柔拂过,她缓缓眨了眨眼,视线随着他走路的幅度,小小地上下飘动。 她看着路边的树,说:“裴行舟,你快看,树会动哦。” 裴行舟果真看了一眼,明知她在说酒话,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嗯,会动。” 宁语迟在他背上傻笑:“嘿嘿,只有我们两个知道,都不给别人知道。” 裴行舟说:“好,是我跟迟迟的秘密。” 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更觉得安心了,她把头转了一面,看向另一边,说:“裴行舟,你说天上怎么会有两个月亮呢。” 她以前总喜欢问他蠢问题,他什么都知道,总会解答给她听。 裴行舟也抬头看了眼月亮,他说:“只有幸福的人才会看到两个月亮。” “真的吗?” “真的。” 宁语迟又笑了一声,她说:“既然是你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说完,她又在后面自言自语:“其实,就算不是真的,也没有关系啦,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只要比小时候过得好,对我来说就非常幸福。” 裴行舟没怎么听她说过小时候的事,只知道她父母不在,寄养在叔叔婶婶家,过得不大幸福,具体的事情,她从没跟他说过。 就像方曼姿说的,她总是一个人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藏在心里,看着特平静似的。 他喉结滚了滚,问:“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吗?” 她低声回答:“不好的。” “小时候,六岁的时候,家里包了饺子。” “馅儿里有肥肉,我不喜欢,把馅儿都挑出来了,只吃了饺子皮儿。” “婶婶看到了,摔下筷子骂我,逼我把馅儿吃干净。” 她语气平平,偏又闷闷的,裴行舟根据后背的湿意,猜测她在哭。 她说:“肥肉好难吃,我一边反胃一边吃,呕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有人给我递纸。” “真的好难吃。” 那时小小的,坐在桌边,腿都够不着地,握着筷子低头吃,眼泪混到馅儿里,咸咸的。 她就想,如果她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舍得逼她吃。 一定是她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 会把她当成掌心里的宝贝,捧着,爱着,不舍得她挨骂,不舍得她磕到碰到,她稍微哭一声,就会赶紧跑来,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她爸爸妈妈看到她这样委屈,会不会心疼。 裴行舟听完,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翻搅,他恨不能回到她小时候,然后把她带走,他一定会对她特别特别好,让她过世上最幸福的生活,不准任何人欺负她。 他说:“好,我们不吃肥肉,以后都不吃。” 她听了,心头一松,说:“小时候上幼儿园,刚去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在哭,只有我没哭。” 裴行舟放柔语气:“我们迟迟这么乖?” “嗯。”她听他这样哄,开心地应了一声,“中午吃饭的时候,别人都要爸妈来喂,我一个人吃光了一碗,没有要人喂。别的家长看到了,都夸我懂事,说我是别的小朋友的榜样。” 裴行舟抬头看向前方,脚下四平八稳。他说:“迟迟是最懂事的小朋友。” 被夸奖很开心,宁语迟看着马路对面,随视线上下跳动的高楼,说:“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懂事。” “我特别羡慕别人,不肯吃饭,他们的爸妈就追着他们喂饭,哄他们吃。” “别人都有,迟迟没有。” “我最讨厌懂事了,我为什么要懂事,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连懂事都没有,就再也没有人喜欢我了。” 她安安静静伏在他背上,说起幼时的事,也不是说给他听,她就是难过,就是想说。 往前十八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高中毕业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家,不,离开了她寄居十几年的地方。 她甚至在那里,找不出一丝温馨的回忆。 再后来遇到裴行舟,她爱他,仰望他,他的沉着和强大,给了她无比的倾慕感,他像一个长辈,全方位庇护她,照顾她,把她宠得像个小女孩。 -- 第133页 她一直在他身上,找寻童年缺失的东西。 裴行舟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是她在惊慌害怕时,口中第一时间脱口而出的名字。 是她不管如何成长,如何蜕变,还是会下意识地去依赖、信任的人。 裴行舟的心一下子变得特别沉重,他是个冷情冷性的人,童年时的经历让他寡情冷漠,心被冰封,走不进任何人。 是她生生闯进他的心,从此,他的生命里照进一缕阳光。 从前那些噩梦的夜晚,那些出了公司,不管去向哪里都觉得一样孤寂冰冷的黄昏,因为她的出现,开始变得不一样。 噩夜惊醒,有她在身边,她缩进他怀里,身上软软的,热热的,他不用一个人面对寂寂黑夜,她需要他,依赖他。 出了公司,也不用考虑家中空旷无人,他一个人面对偌大餐桌,再多心绪也无人分享,因为有她会听。 她是那样期待他回家,早早在门口等着,他一下车,就有她热情的怀抱。 她让他觉得自己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他从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感情。 他起先还想,她这样温暖热情,像个太阳,一定出生在很好,很幸福的家庭,有很温柔的母亲,和一个和蔼的父亲。 一定收获了很多很多爱,才会这么温柔、善良。 后来她说过,自己父母早亡,在叔叔家长大,过得不算好,也没说怎么不好,他还觉得,再怎样都是亲人,总归是有人庇护的。 原来没有,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幼小的她经历过这么多让人窒息难受的事情,可在面对其他人时,她还是会奉上温柔善意,她没有变得孤僻偏执,而是以积极的力量,顽强地生长着。 怎么会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女孩子。 他有多幸运,才会遇上她? 他喉头哽住,微微偏头回看,只看到了她黑黑的头顶。 她方才的话犹在耳畔,他哑着嗓音回应:“我喜欢你。” “你不需要懂事,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负责被我喜欢。” “以后我来爱你,好不好?” 走了许久她都没应,他不禁停下来,微微晃了晃背上的人。 回答他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心中升起一团暖意,忽然觉得这样也好,他不需要她回应,也不需要她听到,切身去做就是,她总会感受到的。 他背着她,继续向前走,夜渐渐深了,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月色温柔,风也慢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他们两个。 长路漫漫,他跟她一起走到尽头。 半小时后,他终于把她送回到她住的地方。 郑才打开她家房门,裴行舟背她进去,把她放在床上。 他脱掉她的鞋子,犹豫半晌,脱掉她的衣裙,为她换上睡衣。 然后摘掉她的首饰,看到她戴上项链,他心中很是愉悦。 做好这些,他蹲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连睡觉也是美的。 裴行舟抚过她鬓边的发,心中忽地一痒。耳边是她沉沉的呼吸,他喉结动了动,再然后,他撑着床沿,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的唇又软又热,美好得教他十分贪恋,但还是克制地,很快分开。 怕再坚持下去,会打破他的理智,她有这个本事。 心脏咚咚乱跳,像在做什么事坏事,她还没原谅他,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再看她,仍然沉睡着,对此毫无所觉,他又偷偷放下心。 他一个人的情绪紧缓,不会有第二个人发现。 他站起身,刚要走,床上的女人忽然低低叫了他一声:“裴行舟。” 他心脏一缩,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他在脑中快速思索对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嗯。” 床上的人声音混沌,问他:“你真的是裴行舟吗?” 这算什么问题?他不解其意,但还是转身回答她:“当然。” “你骗我。”宁语迟在黑暗中柔柔注视着他,“他才不会对我这么温柔,你一定是假的。” “……”裴行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但还是因为这个问题,心中微微不舒服。 那种自责和内疚,又加深了一层。 在他沉默的工夫,她又说:“不是也好,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 不想让他知道她的难过,她想要的爱是纯粹的爱,绝无仅有的爱,而不是怜爱,心疼。 她没对他说过这些,不想博取他的感情。 说完她扛不住昏沉的眼皮,合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裴行舟被她柔软的话刺中心房,他没再多留,离开了她的家。 * 宁语迟也没想到自己喝这么醉,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她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在一艘木船上,枕着船头睡觉。木船随波逐流,晃晃悠悠,她睡得怡然,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家中床上。 看看身上睡衣,估摸应该是方曼姿帮她换的,心中还有些暖。 过了两天,方曼姿把她们逛街斩获的战利品送过来,她单独把给裴今那套化妆品装好,跟裴今发了短信,祝她高考顺利,然后约她有空见面,有礼物送给她。 裴今说自己在其他地方旅游,等七月份回来再说,末了又认真地谢过了她。 -- 第134页 她嘱咐她在外小心。 她做的节目收视稳下来,请的嘉宾流量高,节目质量也不错,几期下来已经收获固定粉丝,宁语迟的人气也在逐渐上涨。 之前保时捷中的特等奖,车的牌照和保险也已上好,提车那天是跟方曼姿一起去的,方曼姿特意没开车,就为了蹭她的“首驾”。 有了自己的车之后,她每天上下班开自己的车,再也不用受堵车之扰,顿觉有车的日子果然不错。 台里同事看到她的新车,再联想到价格,看她的眼神更加羡慕。 同组的问她车哪来的,她说是中奖送的,大家全当她是开玩笑。 “行了语迟,低调就说低调,还扯什么中奖送的,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宁语迟也很无奈,就是有啊,不然她这车哪来的? 这段时间裴行舟一直没找她,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落得清静,就是有些微微的不适应。 一个人在你身边久了,突然没了这个人,心里都会空一下。 但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就没有,她贪恋不该贪恋的,这是她的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七月,她的领导杨姐找上她,说是同台其他节目的主持人这期有事,要请她过去顶替一下。 她人气好,形象也好,加上没上过那种户外实时跟拍的综艺,说不定对那个节目,还有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惊喜。 左右无事,宁语迟也就答应了。 综艺不在台里录制,地点选在隔壁市级县下的贫困山里。 综艺类型是主打关爱农村留守儿童,关注大山空巢老人的,有公益性质。 隔壁市也不算远,开车两个小时,她决定自己开车去。 主要是到隔壁的市区可以坐高铁,进县下入村出村,想坐高铁带东西就不大方便,时间上只能等大巴,也不自由。 因为她是临时替人,跟节目组也不是一起,只能单独前往。 去之前,她买了很多文具书包,还有零食之类的,那些小孩子不容易,她帮不上他们什么,也算尽一份心。 不过节目组在他们那儿拍摄是要给村里钱的,也算给他们带来收益了。 拍摄要进行四天,嘉宾都是明星,有真人秀的意思。 嘉宾们帮那些老人们干活,做饭,跟小朋友做朋友,聊天,照顾他们。 其实主持人过去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在关键时刻对嘉宾进行访谈,问他们感想等。 宁语迟到了村子里,跟大家简单熟悉之后,就直接开始干活了。 她也没做过农活,也不太会用灶台,但也不娇气,脏抹布直接投入热水中洗干净,一盆盆脏水倒出去,再换成清水,收拾屋子什么的。 总之在劳动中跟这些明星们才熟悉起来。 晚上睡觉自然在村子里,睡前的聊天也是要被拍的。 她卸了妆,直接在镜头前跟嘉宾们闲聊,屋子里几台摄像机立在那,全方位进行拍摄。 等拍完,收到裴今的短信,她已经回到海城了,等她回来跟她见面。 她说好,她后天就回去。 她结束拍摄那天,她给村子里的小朋友们发了自己买来的东西,第一天发东西大家可能不熟,不会好意思来领,最后一天就少了那些生疏。 这些没被镜头拍上去,她不是作秀,是真心实意想送给他们。 发完东西,跟这些依依不舍的孩子们告别,她开车要走,上车前发现轮胎坏了。 问了一圈,村子里没有修车的条件,要修也只能到镇上去。 宁语迟跟其他同事说了一下,有人车上带了工具但不会修,最后还是一个明星亲自动手修的。 那明星三四十岁,演过话剧,演技非常好,人自在随和,又很搞笑,一点没明星架子。 见此情况,他跟那工作人员要来工具箱,亲自给车上了千斤顶,卸下轮胎,又跟其他几个明星一齐上手扒胎,费劲给补上了。 宁语迟特别感谢他,之前就听说过这明星在圈子里人缘特别好,现在看这岂止是好,简直是有人格魅力了。 本来她拍完就是下午的事,发完东西,又修补轮胎,已是日落西山。 其他人还有镜头要在今晚和明天补拍,她的台本结束,就可以回海城了。 想了想,这个时间,开回海城天肯定黑了,不过也没什么,早点回去也好洗个澡。 村子里条件简陋,洗澡都只能用毛巾擦,连着四天没泡澡实在有些难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发动汽车,向村外驶去。 村路坎坷不平,本就颠簸,上了山路,也是崎岖难行,脚下都是黄土。 她开了很久,为了放松心情,她还放了音乐。 然而天公不作美,晴好的天气突然开始下雨,起先雨点不大,她开着雨刷向前,到后来雨势竟越来越大,哗哗砸下来,雹子似的,打在车玻璃上,噼啪作响。 天色渐渐暗下去,原本这个时间是不会这么黑的,向外一看,天空之上那么大一朵阴云飘过来,漫无边际,黑得像要吞噬一切。 她在天空还有一些光亮的时候快速向前开,雨不断在下,雨刷的速度竟赶不上雨水模糊视线的速度,她已经能够感受到道路的泥泞了。 她开了远光灯,山路没车,不会影响其他人。远光灯的照耀下,只见前方砸下来的大雨,已经将黄色土地泡开,高势向低势流淌的,都是黄色的泥水。 -- 第135页 轮胎有些陷进泥里,不那么易行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砰砰乱跳,总觉得心里特别慌。 她想起裴行舟跟她说过的话,开车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人一慌,紧张的情况下就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这样才更容易出事。没有开不好的路,只有经验不足的司机。 她把他的教导在心里,所以她咬紧牙关,保持清醒向前开。 不会有事的,就快出山了,很快就没事了。 暴雨如注,黑沉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闪电,极短的一霎,也可以看到轰鸣惊雷在阴云中翻滚,气势十足。 紧接着,就听几道震裂耳膜的雷声,在天空乍响。 车内音乐是不合时宜的宁静,听了只觉扰人,她抬手关闭音乐,心中是雷响过后的颤动,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这边惊魂未定,下一秒,又是两道闪电,短暂的光将万物映得如同白昼,然而光亮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安全感,反而让她更怕了。 在这个喧嚣的雨夜,只听“咔”的一声,宁语迟眼睁睁看到前方半山上的一棵树,不幸被雷电劈中,正在缓缓栽倒。 缓慢得,像是喜剧电影里,故意放慢的镜头。 可现实不是喜剧电影,树木栽倒也不是慢镜头,这棵树有十米多高,高大,茁壮,此刻离砸在地上还需要一段时间。 她便抓紧这段时间,争取在树倒下来拦路之前,加速冲过去。 她油门踩到底,车轮在泥里快速打转,溅得哪哪都是,重力加持,大树倒得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落下,她专心看向前方,奋力向前开—— 终于。 她赶在大树砸下之前,开过了它会砸中的地方。 宁语迟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像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然而下一秒,只听“嘭”一声巨响,她感到一阵山崩地裂式的摇晃,头磕到车玻璃上,头晕目眩之间,她听见稀里哗啦一片脆响。 车子直接熄了火。 雨势越来越猛,她晕倒在方向盘上,额角流了血。 风顺着被砸碎的玻璃,携着雨灌进车内,浇在真皮座椅上,稀哗声不绝。 她感受到身后丝缕的凉意,还有被风吹过来的雨,她强撑着坐起身,回头去看。 车后没有远光灯,光线晦暗,她看到车子后排,破碎的车玻璃之外,粗壮的树木直接砸在车尾。 被雨水打湿的树枝直接伸进车内,巨树在黑暗中辨不清真身,像山海经中的妖兽,趴在车身上挪也挪不走,随时会跳起来害人性命。 她躲过了巨树拦路,以为躲过了被巨树砸中,却没算准树会直接砸烂她的车。 暴雨不断被风灌进车内,没了那层玻璃阻碍,雨声也变得直观。 她从不觉得落雨好听,这一刻更像是绝望的序曲。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她顺着远光灯能照到的地方向前去看,泥泞的雨水顺着高高的山势落下,混着那些本就不实的泥。 前路泥泞,车被大树砸坏,她额角磕破,头脑昏昏沉沉。 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总会出去的,一定会出去的。 她伸手发动汽车,这一伸手才发现,原来她的手都在抖。 不止是手,她浑身上下,连心尖都在发颤。 那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被困山中的绝望感笼罩着她,假如今夜出不去,她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等雨停吗? 车子启动,她踩下油门,争取开走。 然而车尾压着那么重的巨物,外面土地本就泥泞,车尾被砸的直接陷进泥里,怎么开都开不走。 她卯足劲儿,拼命向前开,可是车子非但纹丝不动,她甚至能感觉到轮胎在泥里的粘着感。 不像在泥里,更像在沼泽中。 她试遍了都没有办法,心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崩塌,她彻底泄了气,气得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手磕得痛,宁语迟当场疼出眼泪,然而这一哭,就像一个多小时以前突然下起的小雨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凶。 她困在车内,害怕得浑身发抖,心跳狂乱,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办。 被绝望笼罩的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裴行舟的电话,就像上次在电梯里,她只是想听到一个声音,能够让她感到心安的声音。 铃音响了一声又一声,她不住地呼吸着,怕得手脚发麻。 她怕身后坐着什么可怕的怪物,或者,害怕山势被雨水冲刷着,一旦遇到山体滑坡,她今晚恐怕就要葬身山崖。 死亡的恐惧围绕着她,她的心高高吊起,祈祷裴行舟快点快点接电话。 可是他这么久都没有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错过呢? 她绝望得更想哭了,哪怕在这样的雨夜,她的哭还是无声的,眼泪跟雨水一样停不下来,她怕得快要发疯。 “喂?” 车内蓦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宁语迟呼吸一窒,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她颤抖着问:“裴行舟……真的是你吗?” “是我。”他的声音有些意外,再一想她的声音,他的心头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问:“迟迟,你怎么了?” “裴行舟……我现在好怕,我真的好怕。”听到他的声音,她明明是安心了的,可是他担忧的话语,却像是一个开关,她的泪更加止不住,哭得牙根都没了闭合的力气。 -- 第136页 “你别怕,不要怕,我在这里。”裴行舟心里急得像被火在烧,可他不能被她听出来,他怕她听了会更害怕。他说,“发生什么事了,别着急,告诉我,我来解决。” 宁语迟用鼻音嗯了一声,带着哭腔,她握着手机,害怕得回头向后看,同样的场景,她不知看了多少遍,还是忍不住回头。 “我被困在山里,下了好大的雨,树、树砸了我的车,我走不动了,我现在在车里,玻璃也被砸碎了,我差一点就死了……”她说话的声音也在抖,后怕感不断萦绕在她心头。 她觉得自己自作聪明,哪怕被拦路,掉头危险,起码也有自由的可能。 自以为能冲过这棵树,到头来被树砸中,她动都动不了。 裴行舟闻言,急得在飞机上站起来。 他少有失态的时候,他站起来,一旁的郑才看出情况不妙,也跟着站起来。 空姐看到,连忙过来问:“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裴行舟心急如焚,什么都没说,当即起身下了飞机。郑才见此情景,不得不起身跟上。 脚踩在地面上,他对宁语迟说:“等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宁语迟那颗慌乱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感到了一丝安稳。她颤声问:“真的吗?你真的……会来找我吗?”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 说完这句,他又问:“你现在在哪?” 她报了地点,然后说:“我在去这儿的山路上,就在半路上。” “好,你等我。” “嗯……那……你去忙吧。” “电话不用挂。” “什么?” “别挂,我陪你说话,一直陪你。” 她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让郑才给司机打电话,叫司机掉头回来。 没多久,车就回来了,裴行舟让那司机自己打车回去,然后带着郑才,一路开车向隔壁市飙车速。 她听见电话那边,导航不断提示裴行舟降速的声音,她心中像被注入一股定心剂,也没有最开始那么怕了。 裴行舟不断跟她找话,他说起最近的事情,原来他公司一个景点出了事,差点死了人,还有其他景点搭建成,他需要亲自过去查验,总之一个地方飞另一个地方,忙得焦头烂额,吃饭睡觉都要偷时间。 聊得好好的,她手机突然叮一声,传来低电量提示。 只有百分之一了。 她被迫挂断电话,然后给裴行舟发了个定位,再然后一个人困在车里,看着窗外倾盆暴雨,雨刷不断摇摆也扫不清的夜幕沉沉。 身后仍在灌风,她有些冷,一个人缩在座位上,十分无助。 眼泪还在流,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凶了,只是偶尔,偶尔她还是会突然回头看一眼,看看身后有没有令人害怕的妖魔鬼怪。 她不断看着车里的时间,心里反复在盼,盼望裴行舟能够从天而降,然后把她从车里救走。 可是今夜下了这么大的雨,他开车肯定非常不安全,她又想他不要太快,那样会出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脑海中回想从前的旧事,想起了好多好多。 从前过得不好,她连哭都不敢,只能假装去厕所,在里面躲起来哭。 然而叔叔婶婶明知道她在里面哭,也不找她,随便她哭也不管。 只有在想用厕所时,才会过来拍门。 还是骂骂咧咧的:“怎么,死里头了?以后打算在这儿住?” 她就洗把脸出来,也不跟任何人对视,回到自己房间,然后,对着爸妈的照片,继续偷偷地哭。 她无比想念他们,但也明白他们不会回来了,有时她甚至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死掉呢?那样他们也有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团聚,也不会继续活着挨骂受苦。 后来跟裴行舟在一起之后,再想起这些,她忽然有些庆幸,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会遇上他了? 就连分手这么久以后,她在害怕的时候,还是会第一个想向他求助。 尽管,他并不一定能帮上自己什么,她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她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她依赖他太久,可能戒不掉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讨厌,在给人添麻烦,现在给他打电话,以后呢? 而且,他凭什么要接受她的求助,因为他们以前好过? 她又被另一种不安折磨了起来,跟害怕交织着,心里头七上八下,怎么也平静不了。 她想东想西,想了很多事,暴雨砸在前挡风玻璃上,那声音骇人且烦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亮起两道巨亮的灯光,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她那颗湖水般的心立即翻泛起波澜,她赶忙关了自己车子的远光灯,心头雀跃着,焦急地看着前方那辆车向自己逼近。 车头在距她还有半米远的地方停下,对方关了远光灯,再然后,她看到一道人影从车中出来,疯了一样跑到她的车边。 大雨浇在他的身上,他连伞都没打,身上很快湿透。 他拉开她的车门,不待她开口,他立即俯身,紧紧拥住了她,那力道太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勒得她要喘不过气。 湿意隔着衣物传到她身上,大雨顺着车门刮进来,浇在她身上更冷了。 -- 第137页 面前的男人浑身冰冷,她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似乎是在……怕。 怀里的女人是柔软的,是真实的,他没有错过她,没有再一次地,让她陷入绝望。 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敢呼出一直屏住的那口气。 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开口。 “迟迟……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天空又亮起一道闪电,她的手缓缓地,反抱住他的腰身,手臂触感湿冷,他的衣裳已经全部湿透。 一切回到原点。 像是当初,还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刻。 她多么希望他能来救她啊。 可是那时电话一遍又一遍打不通,她害怕得眼泪流干,到最后电话关机,她什么都等不到,只有无边的黑暗,以及无边的恐惧。 她后来做了很久的噩梦,她梦见婶婶因为一件小事而骂她,要把她关到卫生间里。 梦的场景总是跳跃的,她以为她被关进卫生间,可是周围竟变成了幽闭的电梯,裴行舟居高临下站在外面,漠然按下关门键,切断了电源。 她像被关在棺材里,没有人救她,也没有人要她,连同那颗心,都跟随这个铁棺材被埋进土里。 可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劫后余生的时刻,他赶在紧要关头放下一切来救她。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没有抛下她,也不会抛下她。 宁语迟的泪水缓缓流下来,她哽咽着,轻轻闭上眼睛。 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归于原位。 她嘶哑着,回答裴行舟的话。 “我知道。” 还有什么,能比他在更心安。 第50章 我浓 裴行舟把她从车里抱出来,道路泥泞,她穿着高跟鞋,他怕她踩下去会弄脏鞋子。 车里的贵重物品全都拿走了,只剩下一辆空车停在半山路上,明天再找人过来把树和车吊走。 来时开车的人是裴行舟,回去就变成了郑才。 车内暖气升起,她惊魂稍定,接过裴行舟递来的毛巾,擦干腿上的雨水,还有被雨水浇到的地方。 抬眸,见裴行舟目光灼灼盯着她,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明明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对此也是浑然未觉。 她心下不安,说:“你也擦擦吧,小心感冒。” “好。” 他应了一声,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擦拭头上水珠。 “哎!”见此情景,她想出声制止,还是没来得及。 “怎么?”裴行舟转头看她。 “那个……我用过了。”她小声提示。 “用过怎么?” “……不太干净,换一条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行舟似是笑了一下,他说:“我又不嫌。” 雨仍在下,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雨水顺着车窗滑下来,几乎形成一道雨帘。 车内温度暖了不少,渐渐的,也没有刚坐进来时那样冷了。 她听着毛巾与他头发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内心有些奇妙。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电话另一端,等待飞机起飞。 她想了想,说:“给你添麻烦了。” 裴行舟放下毛巾,静静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一边,看向被雨水冲刷的挡风玻璃,看似平静,可视线半天没个落脚点。她的手搭在膝头上虚握成拳,凸起的骨节微微泛白,出卖了她内敛的情绪。 裴行舟说:“不要这样想。” 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手的温度传感过来,雨夜冰冷,又没有那么冷了。 “你能第一时间找我,是我求之不得,从前不麻烦,以后也是一样。” 听见这句话,宁语迟吊起的心才放下,没有先前那样紧张了。 他的手没拿走,她也该把手收回来的,想来想去,没躲。 她的手指微微放松,却给他得到了可乘之机。 指尖轻易分开她的指缝,五指收拢,他扣住了她的手。 粗粝掌心与细腻手背紧密贴合,再也分不开。 她承认,抓着他的手,才是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活过来。 * 回到海城市内,雨渐渐小了,快到她家附近时,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车一路开到宁语迟家楼下,车子熄火许久,二人的手还没分开。 她坐在后面,悄悄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等着裴行舟什么时候把手松开。 裴行舟想了一下,说:“如果明天没什么事的话,请个假休息一下吧。” “嗯。” “车子的事不用担心,我会让人跟保险公司沟通。” “好。” “记得泡个热水澡,免得感冒。” “你也是。” 裴行舟还想再说些什么,说多了又觉得刻意。 相顾无言片刻,宁语迟把被握得发汗的手缓缓抽出来,说:“那,我上去了。” 她开门下车,裙角翩然,眼看车门被关上,裴行舟连忙抬手拦住车门。 力道被阻,宁语迟转身回看。 他坐在车内,抬头看她。 发尾的水还未干透,身上的衬衫半湿半干,那张脸瘦削分明,于黑暗中显得眉眼更深邃了几分。 “天太黑,我送你上去。” “也没有太黑……” “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 -- 第138页 空气中,奇怪的气氛在二人中间流淌。 宁语迟提包的手指动了动,她将鬓发理过耳后,倏然一笑:“也好。” 裴行舟正要下车,郑才突然回头说:“裴总,分公司的事情还没忙完,需要先回去。” 他把车钥匙递过来,裴行舟接过,说了声“注意安全”。 郑才下车离去,宁语迟看着他的背影,问:“他怎么了?” “有工作要处理。”他的手虚虚搭在她腰后,“上去吧。” 两人前后走进去,她准备按电梯,裴行舟先她一步,倾身按下开门键。 她站在后方,看到他肩膀在眼前掠过,深沉气息扑面而来,又很快退回去。 电梯门缓缓拉开,她站起进去,他在她身边。 他按下数字,等待上升的过程中,他问:“晚上吃饭了吗?” 宁语迟说:“没有。” 她晚上不怎么吃饭,吃也行,但一般不吃。 裴行舟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外卖很多已经休息了,开得晚一些的,都是一些个体小店,怕不卫生。 两人出了电梯,他把她送到家门口,宁语迟回头看他,说:“我先进去了。” “等等。”裴行舟牵住她的手臂,“一起吃个饭吧,本来赶飞机,打算在飞机上吃的。” 他怎么也算救了她,折腾几个小时,是该请他吃饭的。 宁语迟说:“这么晚了,好像也没什么店在营业,你等我换件衣服吧。” 裴行舟说不用:“我做给你吃。” “你?” “怎么。”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整个人冰雕玉琢的,实在很难把他跟“做饭”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想了想到底没说,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给他找了双拖鞋。 他关上房门,穿上她放到面前的拖鞋,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她的住处,可每次来,都有种温馨的感觉。 这种感觉总令他不可思议,就像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第一次住进他的家,那时晚上从公司回来,看到别墅的灯都亮着,她在门口欢喜地期待着他,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一下子多了人气儿。 那时没意识到,不仅是别墅,连他那颗冰冷的心,都有了温暖的色彩。 她把包放好,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端到茶几上,问:“你想吃什么?我看看外卖。” 裴行舟说:“外面冷,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也行。” 她拿出手机开始看外卖,裴行舟抽走她的手机,随手熄了屏,说:“快去洗澡吧,当心感冒。” “那你呢?” 裴行舟把手机交还给她:“我煮面给你。” 两人不是陌生关系,这句话在她听来,理所当然中又透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走进厨房中,打开她的冰箱,看里面都有什么食材。 算了。 宁语迟没再想,给电量告急的手机充了电,就去卫生间洗澡了。 热水舒缓身上的疲乏感,再想起几个小时前在大雨中的绝望,还是会涌上一股后怕感。 树木砸下来的震颤,震得她几乎晕过去。 幸好…… 她闭了闭眼,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满心只有庆幸,那些恩怨纠葛,爱恨情仇,在那一瞬间都微不足道了起来。 在浴缸泡了十几分钟,起来洗了个头,就从浴室出来了。 她穿浴袍,头发□□发帽包着,那张脸清透美艳,有些妖。 她走到厨房门口,见裴行舟身上系了个围裙,正在那边不甚熟练地揉面。 餐桌上摆了面板和擀面杖,还有一把刀,他站在桌边,身材高大,就连揉面都是好看的。 宁语迟看了会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把面放在面板上,用擀面杖逐渐擀成饼状,越擀越大,越擀越薄。 似是太久没有做过这些,他擀两下就要停一停,按揉一下酸痛的掌丘。 没干过这些活儿的人,冷不丁做这些,就是这样的。 宁语迟看不下去,她走进去,说:“别弄了,我来吧。” 裴行舟说:“没事,快好了。” 他没要她帮忙,把面擀成合适大小,便层叠折起来,用刀一下一下切成细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有些意外,问:“你真的会做?什么时候学的?” 以他的出身,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动手做饭的机会吧。 裴行舟随便应了一句:“小时候。” “小时候?你爸妈会让你动刀切面吗?” 他似乎顿了一下,还差最后几刀,他细致切完,答:“自己学的。” “这样。” 宁语迟没多想,说:“其实,我会做饭也是小时候,因为叔叔他们……忙,经常没饭吃,只能自己做。我还以为你小时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说到这儿,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她收了声,说:“我去吹头发。” 裴行舟嗯了一声。 她回到卫生间,拿掉干发帽,插上吹风机吹头发。 将头发吹卷,又涂了些发油,直到头发重新变得光亮柔顺,她才满意地笑了笑,找出身体乳来涂。 忙完这些已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再回厨房,裴行舟站在锅前,给碗中盛面。 -- 第139页 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不是有意冒犯,即使手机内容倒着面向自己,通过屏幕中的西红柿也能看出来,屏幕上的内容正是菜谱。 宁语迟忽然笑了。 裴行舟在厨房里说:“再拿一只碗。” “哦,好。” 她到碗柜前拿了只碗,走到炉灶前,递到裴行舟手里。 他就伸出左手来接,头也没回,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像这场景发生过无数次那样自然。 面盛好,他让她到桌边等着,自己端着两碗面走过来。 她握着筷子,看着面前热腾腾的西红柿面,面汤浓郁,有些像海底捞的番茄锅底。 她嗅了一下,由衷称赞:“好香。” 裴行舟说:“十几年没做过了,不保证味道。” 宁语迟挑了一筷子,她尝了尝,面和得很软,有助消化,对胃很好。 她说:“很好吃。” 裴行舟放下心来,说:“好吃以后常给你做。” 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机会的话。” 两人对面而坐,一人一碗面,宁语迟听了这话,把碗里的面挑了又挑,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想有机会吗。” “你觉得呢?” 宁语迟眼睑垂下,眼尾那道浅浅的弧十分明显,她把底下的面翻上来,说:“我觉不出来。” 裴行舟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没说话。 他不说话,她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原本是为了盘问他,最后倒教他给盘问住了。 她暗暗生气,想抬脚踢他。 之后两人没再多言,于沉默中吃完这碗面,宁语迟看了眼他,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已经干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应该早点换下来的,也不知道穿了这么久,他会不会感冒。 可家里实在没有他能穿的衣服,也只能这么委屈着。 她放下筷子,说:“那个,还是要谢谢你。” 裴行舟看她。 她很怕给人添麻烦,看到他身上这样,她又觉得自己像极了那种纠缠不清,遇到事情就麻烦前任的极品。 她说:“你不必来的,你能来救我……谢谢。”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也是嘴笨得可以。 “不是你该谢我,而是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宁语迟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裴行舟说:“我们分开以后,我仔细想过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太自以为是,没有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过什么。” “我太重视自己的付出,没能好好珍视你,也没有在意过你想要什么样的感情。” 他垂眸,自嘲一笑,说:“是我一直向你索取我想要的,一直在让你迁就我,所以,我欠你良多。” “我以为失去你没什么,没有人是不能替代的,的确,人可以替代,但感情不能。” “裴行舟,你有多爱我?” 她突然打断他的话,凝视他的双眼,如是问道。 裴行舟没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他坚定地回答:“很爱。” “很爱是有多爱?” 裴行舟想了一下,说:“如果今天救你,需要搭上我的命,我愿意为你去死。” 宁语迟忽然笑了,笑容嫣然,她轻轻翘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托着下巴,说:“真奇怪,裴行舟,你愿意为我去死,却不肯娶我。” 裴行舟听见这句话,神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怎么不说话?”宁语迟看他,“你不说话,我会觉得,你刚才所言,都是说说而已,其实你没有那么爱我,为我去死这件事,对你而言说了也没什么损失,我也不会真要你去死。” 他说:“我没有不肯娶你。” “没有?话明明是你亲口所说,当初在滑雪场,泡温泉哪天,我想去棋牌室找你,你跟子亦的话,我听得分明。” 说到这儿,宁语迟又轻轻笑了一声,她说:“我永远不会忘的。” 裴行舟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一天的情景,她说得不差,他的确是跟裴子亦在那里说了一些什么。 他轻轻闭上眼睛,一时间喉咙酸涩,他说:“抱歉,迟迟。” 宁语迟说:“我不要你的道歉,我从来没有逼你认错,我只想要你的解释。” 说到这儿,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在向你逼婚,没有强迫你娶我。” 她只是想知道,她宁语迟究竟哪一点,哪一点让他不满意?以至于他连娶她都不愿。 裴行舟说:“我方才说过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但是这件事,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什么时间,解释很难吗?” 其实她也没有非要逼他解释,不说就算了,分手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她没有考虑过跟他复合。 只是过了今夜,她有些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还是会依赖他,那么未尝不可以,再开始试一试。 话题也是裴行舟先提的,既然说到这里,那就问出来。 却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推三阻四,好像娶她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裴行舟额头微微渗了些汗,在灯下看得分明,只是夏天天热,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他面容坚毅,抬眸回望,回答她说:“从来没有不肯娶,问题不在你身上,是我自己,需要一点时间。” -- 第140页 第51章 你浓 宁语迟休了一天假,她额头磕破了一点,去诊所稍微包扎了下。 没几天又是一期综艺录制,做造型时,化妆师特意把她的刘海放下来一些,遮住额角的伤口。 裴今旅游已经回来,跟她约了时间见面,在她休息的时候。 约地点时,裴今还特意问了一嘴:“老师,我能带一个人吗?” 宁语迟估计是她的好朋友之类的,也没什么意见,那就叫来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 太久没见到她,宁语迟把要送给她的礼物准备好,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裴行舟的身上去。 那晚后来,他说,请给他一点时间。 她心想,就给他一点时间。 倒要看看给他时间之后,他能给出什么答案来。 她的车直接返厂,保时捷的海城经理打电话给她,说是赔给她一辆新车,请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去办手续。 没想到他们服务如此到位,她还有点惊讶。 不过车祸后遗症还在,她短时间内还不太敢开车。 她定了个时间,说到时候会去。 到了跟裴今约会那天,两人约在一个商场见面。 宁语迟穿了条裙子,复古银环缀在耳际,波浪卷发尽显风情,踩着高跟远远走来,极具港风。 裴今站在一家网红奶茶店门口,远远跟宁语迟打招呼。 宁语迟看见了她,青春期的少女还没完全长开,穿着简单的半袖短裤,肩上背了双肩包,身上充满活力。 她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交到裴今手上:“要上大学了,恭喜你,送你的小礼物。” “什么礼物啊。” 裴今打开拉链,一看,都是全新还未拆包装的护肤品,化妆品,有些惊喜。 她没有很懂这些化妆品,原本打算上大学再研究,现在宁语迟都给她挑好了,她还挺开心的。 “谢谢老师!” “别叫老师了,叫姐姐就可以。” 她不想叫姐姐,她想叫嫂子。 不过这话裴今不敢说,心里偷偷想了一下,她回了声好,拉上化妆包的拉链,装到身后的双肩包里。 宁语迟左右看了一下,问:“不是说还有个朋友吗?她在里面买奶茶吗?” “哦,哦,不是的。”裴今突然想到这一话题,赶忙说,“在地下停车,应该快上来了。” “停车?”宁语迟笑了下,“高中刚毕业就敢开车,你们这些小孩,胆子真够大的。” 裴今啊了一声,说:“他不是我同学,他是……” 正说着,眼睛向宁语迟身后一看,就看到了乘坐扶梯缓缓上来的人。 她招了招手:“这里!” 宁语迟好奇地转回身,从负一升上来的人不少,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个子高,身姿挺拔,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他今日穿得极为休闲,仍然难掩矜贵气质。 宁语迟一时怔住,来不及作出反应,他就已经走到了近前。 隔着裴今,他静静注视着她,目光落到她身上,半晌没移开。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论起来,他们的每次相遇都是猝不及防,就像第一次碰见他那样。 裴今说:“宁姐姐,这是我哥。哥,这是宁老师,你们应该见过。” 她对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他们也没告诉她。看她的样子,努力为他们两个互相引荐,好像很希望他们能好好认识一下似的。 裴行舟单手揣在口袋里,默默伸出手,表情淡然,一副刚跟她见面的模样:“你好,宁老师。” 眼睛却始终瞧着她。 他想演,她也不介意跟他演,当下搭上他的手,只虚虚搭了个指尖,十分合乎礼节。 “裴总,您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您,真是十分意外呢。” 裴今很敏感,一句话就觉察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尤其结尾那个呢字,带了很明显的挑衅。 她连忙解释:“是我让我哥来当司机的,不然他也没空陪我出来。” 说完,她又道:“我肚子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宁语迟本是有意请裴今跟她同学吃个饭的,谁知道同学没见着,倒是见着学生家长了。 她说:“你们吃吧,礼物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别啊姐姐!”裴今急了,连忙拉住她,说,“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就陪我吃一下吧。” “留下来吧。”他蓦然开口,双眸定定落在她身上,“希望宁老师赏脸,一起吃个饭。” 他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是驳他面子。 当着裴今,宁语迟温柔地笑了笑:“裴总客气了,吃个饭而已。” 裴行舟问:“想吃点什么?” 裴今说:“我想吃火锅。” “那就吃火锅吧。”宁语迟没什么异议,“正好我也很久没吃了。” 裴行舟平时不大来商场里面吃饭,每次吃,都是陪宁语迟。 他依稀记得这里的商场顶楼有一家连锁火锅店,几人搭乘升降梯上去,火锅店占据了小半层,还没走到附近,就有迎宾来接。 “几位贵宾用餐吗?” 宁语迟看了一眼后面成堆的人,微笑着问:“请问前面还有多少桌?” “帮您看一下,前面还有两百四十八桌,请问要排号吗?” -- 第141页 服务员抱着平板电脑,回以礼貌笑容看向他们。 两百多桌…… 裴今说:“那也太长时间了吧,人这么多啊。” 服务员说:“是呢贵宾,人的确有点多。” 宁语迟想了一下那个时间,说:“那就不排号了,谢谢。” “抱歉贵宾,欢迎下次再来。” 服务员抱着平板电脑,去那边迎接别的贵宾,剩下三人留在原地。 裴今看了看那边排队的人,说:“好久都没吃了,一来就这么多人,这些人也太能等了。” 宁语迟也看了一眼,拍拍她的肩膀:“算了,我们去别家吧。” 裴行舟见她面有憾色,说:“等一下。” “嗯?” 宁语迟跟裴今转回头来,就见裴行舟掏出手机,走到一边的角落温声说了什么。 再过了会儿,他收起手机,走回来,说:“走吧。” “嗯?去哪。”裴今还有些愣愣的。 裴行舟看了宁语迟一眼,回答裴今:“去吃火锅。” 几人向店门口走,未到近前,就见身穿西装的经理走出来,说:“抱歉裴总,不知道是您来,马上为您安排就餐。” 经理掏出对讲机,询问了有没有空桌,直接把他们三个请到了里面。 服务员拿着平板电脑过来,经理接过,亲自交给裴行舟点餐。 裴行舟说:“她点。”示意交给宁语迟。 平板又移到宁语迟面前,她递给裴今,说:“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裴今不知道其中端倪,就没客气,直接拿过来大点一通。 她点好后,还给宁语迟:“不知道我点的够不够。” 宁语迟也点了些,最后递交给裴行舟:“你看一下。” 菜点好,锅底先上来,菜品上得也很快。 锅底只有番茄和麻辣,裴今想吃火锅很久了,迫不及待操起筷子下肉,两边都下了一些。 她夹起毛肚,放在辣锅里,又要下到番茄锅。 一双筷子突然截住了她手中的食材。 裴今抬头,裴行舟坐在对面,手中筷子抽走她的毛肚,重新放回到辣锅中,说:“番茄锅不要放。” “为什么?” “因为会染上味道。” “什么味道,没味道啊?” 宁语迟不吃内脏,并且觉得内脏的味道会使整个锅底变腥,裴行舟是知道的。 她没想到他会阻止裴今,心里头微微有些异样,她说:“算了,没事。” 裴今这才反应过来:“姐姐你不喜欢毛肚?” “嗯。” 裴今果然不再坚持了,又下了些蔬菜到番茄锅里,猛然反应过来:“那哥是怎么知道姐姐不爱吃的?” “……” 餐桌上好像静了那么一瞬,他们在这短暂的时间流逝中,无声对视了一眼。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彼此的喜好早已了如指掌。 宁语迟说:“因为我们一起吃过火锅。” 裴今想了想,可能是裴行舟请她给自己当老师的时候吧,就没多问。 吃完火锅,裴今看两个人状态不太对,是那种她身为中间人明显感觉到尴尬的别扭。 她今天特意叫裴行舟来,是有意想把宁语迟介绍给他,因为她太喜欢宁语迟了,就很想让她当自己的嫂子。 但是现在两个人看起来不咸不淡的,好像彼此都不太熟,她就有点急。 从火锅店出来,耳边是电脑放出来的用餐叫号声,裴今猛地想起商场新开了一家鬼屋,于是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去那边玩吧,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宁语迟其实正在想怎么离开,裴行舟看出她想走,在想如何对她挽留。 两人双双沉默了会儿,就听到了裴今的提议。 裴行舟说:“也好,宁老师上班那么累,难得出来一次,是该好好放松。” 两人顺着裴今指的方向走,鬼屋就开在这边,宁语迟一看到张牙舞爪的门脸,心里就已经打怵了。 裴今说:“看起来好刺激啊!我们进去试试吧!” “我胆子比较小,还是你们进去吧。”宁语迟摆了摆手,“我在外面等你们。” 裴今听她这么说,心想还就怕你胆子大呢! 她拉着宁语迟的手,央求道:“来都来了,我们就一起进去吧,我还没进过鬼屋呢,有什么事哥会保护我们的。” 裴行舟知道宁语迟害怕,板着脸道:“裴今,不要强迫别人。” 裴今想起自己刚到裴家,裴行舟给她找了那么多老师,忍不住还嘴:“那还不是家中遗传吗,我看哥你最爱强迫别人。” 裴行舟看着裴今,一张脸表情寡淡,唇角微抿。 每当他这么面无表情,裴今心里就有些发怵。她虽然叛逆任性了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裴行舟。 转念一想,她哥那性格也没人能不怕,她这也是情理之中。 宁语迟知道裴行舟是在为自己说话,她不想他们两个因为自己争吵,便说:“没事,我陪她进去吧。” 裴行舟说:“那就一起进。” 三人买了门票,又等了一批其他游客,一起进入鬼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进去,就觉得里面黑漆漆的,可见度并不高。 虽然周围有六七个人,她的心里还是一紧。 -- 第142页 里面有渗人的红光,还有仿佛出自阎罗殿的幽蓝,进来的人各自拥住同伴,小心翼翼向前走。 突然,顶棚上倒挂下来一具女尸,舌头长长倒垂,流满血泪的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一个人面前。 “啊!——” 前面的人被吓得尖叫出声,其他人因为受惊,也吓得叫了起来。 宁语迟心脏也是狠狠一跳,她离那被吓到的人还有一段距离,这么暗的光线出现这样一张脸,换谁谁都会害怕。 感受到胸腔内的剧烈跳动,她暗中握紧拳头,却突然感觉到拳头之上,一只大手忽地握住了她。 那只手掌心温热,覆在她的拳头上,像在她心上注入了一记定心针。 心跳逐渐平稳,没有那样急促了。 她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力量,拳头缓缓放松,他的手轻易牵住了她。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手在黑暗中紧紧相连。 这鬼屋道具很多,扮鬼的工作人员也不少,棺材中突然坐起来的女尸;混入人群走到你面前,突然对你露出诡异笑容的鬼脸;头顶时不时飞过的女尸;到了密室突然熄灭的蜡烛,等等,鬼屋之中尖叫连连。 到最后,一群陌生人紧紧挨在一起,走入一间密室。 密室里停放了一排竖着的棺材,每一口棺材都站了一个额头贴着符咒的僵尸。 这些僵尸脸色发青,看起来都是逼真的道具,一众人胆战心惊,又因为都是道具,所以并没有太害怕。 在马上走出密室的时候,门口那具僵尸突然睁开眼睛,手臂伸直,从棺材里面跳了出来。 这一跳,刚好跳到宁语迟面前,她被吓得心脏猛缩,转身扑进裴行舟怀里,把脸埋到他胸前。 看不见身后的骇人场景,面前只有他宽阔的胸膛,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搂在怀里,他的大掌按在她的脑后,耳边除了急促的心跳,还有他低沉的一句“别怕”。 裴行舟护着她走出密室,这些都是工作人员的把戏,不会真的伤人,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她下意识扑过来的行为,又在无形中取悦到了他。 能被她这样依赖,他的心就已经被幸福填满,别无所求。 宁语迟实在有些怕,她头也不敢抬,在他怀里弱声说:“裴行舟,我想快点出去。” 裴行舟说:“好,我带你出去。” 他单手揽着她的肩,大步带她向外走,那些工作人员过来吓裴行舟,发现他对他们的“恐吓”无动于衷,只能象征性地吓一吓,完成分内工作。 从鬼屋出去,耳边是满是嘈杂,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商场灯光明亮,不远处的入口都是排队等待进去的人,见她从出口出来,纷纷看了过来。 她还被他揽着,两人本就出众,站在一处更是十分打眼,这些人看过后不好意思多看,只好时不时偷瞄一眼。 似乎还有人把她认出来了,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这不是那个主持人吗?” 宁语迟也听到了,也只能假装没听到,她脱离他的怀抱,面色平静站到一边,一手抚着另只手臂,眼睛看向出口。 只有她知道,她内心有多不自在。 见她这样,裴行舟大概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说:“迟迟,你不用躲我。” “……嗯?” 宁语迟佯作听不懂,抬头回望他。 裴行舟说:“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不是纠缠与被纠缠,我对你示好是我的事,你不用有被纠缠的负担。” 他声音沉缓,温和注视着她,一字一句把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道出,平静且坦然。 有些话,一旦说开了,反而没有那么让人紧张了。 宁语迟微微笑了下,说:“是我多虑了。” 裴行舟说:“裴今不知道你害怕,你别介意。” “没事,正好我也没有玩过。” 裴行舟想起从前旧事,说:“以后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过去那么多时间,都没陪你做过什么。” “即便我去世界最尽头的地方?” 他颔首,郑重地道:“即便你去世界最尽头的地方。” 明明不是什么海誓山盟,也没有以命起誓,就是生活中一句平淡的回答,她就是相信,他不会骗她。 鬼屋出口处,上一批人已经出来了,这些人惊魂未定,拍着胸口直呼吓人。 裴今出来后左右看了一圈,见他们两个站在这里,说:“你们怎么出来这么快,都找不着你们了。” “你的宁姐姐太害怕,我就先陪她出来了。”裴行舟解释。 “哦哦。” 裴今不疑有他,她的眼睛不断在两人身上徘徊,明明站得并不亲密,礼貌地相隔半米,但她就是感觉,他们俩先前身上那种隔阂感已经没有了。 她初步较为满意,又提议:“我突然想唱歌了,要不我们去唱歌吧。” 宁语迟自然地揽住裴今的肩膀,说:“你哥他不喜欢唱歌,不如想想别的?” 裴今想了又想,说:“我想去游乐园。” “游乐园?” “对。” 宁语迟也好久没去了,起码工作后就再也没去过,她微微有些心动。 再看裴行舟,后者脸上看不出情绪,不过他读出了她的渴望,点头:“走吧,去找电梯。” -- 第143页 搭乘升降梯直接到地下停车场,裴行舟打开导航,定位到市内一家有名的游乐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今和宁语迟坐在车的后排,路上两个人有说有笑。 裴行舟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一眼,见她们两个聊得开心,尤其宁语迟一直在笑,他竟有种心安的感觉。 这辈子什么都不求了,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小事,也十分幸福。 到了游乐场停好车,几人走进去,里面尖叫连连。 高耸入云的跳楼机,海盗船和大摆锤,还有远处的过山车,光是遥遥看着,都替他们捏了把汗。 这里的项目单项收费,裴今一进去就拉他们到那些刺激的项目,吵着闹着要玩。 宁语迟虽然心动,但眼看着一批人从静止的器械下来,跑到垃圾桶旁边吐,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今问都没问裴行舟,她想拉着宁语迟跟她一起。 听她拒绝,想着能给两人独处的机会,她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裴今拿着裴行舟的钱包,到售票处那买了门票,把钱包还给裴行舟,一个人到那边排队。 没多久,就排到了裴今。 他们两个在游客区,看着她系好安全带,亲自被工作人员固定好安全措施,没过多久,只听一声铃响,巨大机器缓缓动了起来。 路过的游客纷纷停下,目光随着不断上升的一排座位而上升,这速度缓慢,众人边看边聊了起来。 “这得有个三十米吧。” “这要是安全带没系好,那可老吓人了。” 裴行舟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女人,问:“不想玩吗?” “想。”宁语迟实话实说,“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 说完话,她反问道:“你也不玩吗?” 裴行舟说:“危险。” “那你还放心裴今上去?” “不害怕的人,当然不觉得危险。” “哦。”宁语迟明白了,“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当然会怕。”裴行舟看着她,“也怕了好几次。” “你怕什么?” 升降机已经升到最高处,升得不能再升之际,机器猛然下坠,天空中的尖叫冲破云霄,看着就让人肾上腺飙升。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升降机吸引,裴行舟的眼睛仍然望着她。 “怕你真的一走了之,怕你狠心再也不回我身边。” 他蓦地牵住她的手,手指修长且细,她的手保养得很好,握在手中只觉柔软。 从前牵过无数次,也无数次把这双手按在床上,墙上,她的背上,每一次,都没有此刻令他心动,是他没有好好珍惜。 “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你走。” 身后的升降机,仍在反复快速上升下降,处在半空的人们都变得遥远且渺小了。 宁语迟勾了勾嘴角,把手抽了回来,说:“我想走,谁也拦不住我。” 不多时,裴今从升降机上下来,直呼好玩。 她兴高采烈去玩其他刺激的项目,裴行舟和宁语迟就在下面等着,后来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让他们在附近自由活动,她全都玩完再给他们打电话。 她这么说,宁语迟也没拒绝,开始在游乐场内四处闲逛,与裴行舟走在一处。 不远处看到有人卖冰淇淋,宁语迟走过去,买了支冰淇淋。 要付钱时,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裴行舟:“你要么?” “不要。”他拒绝。 裴行舟抢先付了钱,那人要找,他懒得收零钱,直接说了句不用。 她接过压好的冰淇淋,虽然吃完肯定很罪恶,但是天气这样热,她太久没吃,吃一个应该也不打紧。 想起裴行舟拒绝了自己,她吃了一口,忍不住问:“你吃过冰淇淋么?” “没有。”回答得简洁有力。 宁语迟有些惊讶:“怎么会有人没吃过冰淇淋?” “小时候家人不让,长大后也没想。”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她不无遗憾地说着,“你错过了人间美味。” 她舔掉冰淇淋有些化掉的棱角,嘴角蹭了东西,显得唇瓣有些娇艳。 裴行舟看着她的动作,嗓子不禁发紧。 “真有那么好吃?”他蓦地出声问。 “当然。”宁语迟点头,“起码我很喜欢。” 她握着冰淇淋,还要再吃,裴行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俯身就着她吃过的地方,跟着尝了一口。 他突然凑近,她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他光明正大抢夺她的冰淇淋,什么反应都忘了。 裴行舟没有任何夺食的罪恶,甚至恬不知耻地对食物发出点评。 “不错,果然很甜。” 宁语迟被追惯了的,当然知道他这一出是在跟她调情。 可她还是红了耳根,一双美眸生怨,嗔怒地看向裴行舟。 “你想吃,就不会自己去买么?” “我只吃最甜的。” 宁语迟耳朵又红了一点,站在一旁不说话。 她生起气来,要比平时看起来更生动,怎么瞧都是赏心悦目的。 裴行舟微微俯身,问她:“生气了?” 宁语迟生不了这个闷气,她抬起头,说:“裴行舟,以前没发现,你好像越来越不要脸了。” -- 第144页 “是么。” 裴行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还好。 以前倒是要脸,最后的下场也看到了,她走了不肯追,所以干脆错失她两年,再之后的一次,险些错过她一辈子。 假如她能回到他身边,那不要脸也挺不错。 两人把附近逛了一圈,冰淇淋也被她吃完了。 正是暑假,场内人不算少,大部分是带孩子过来的一家人。 宁语迟用湿巾擦手,对这一切看得心生羡慕,不禁感慨:“真好。” “好什么。” “就是,有父母疼爱的感觉。”宁语迟笑了笑,“我小时候也很想来游乐场,但是没有人愿意带我来。别人的假期日记,可以写一家三口去游乐场,我的日记呢,只有给花盆里的花浇水、锄草。” 裴行舟想起上次她醉酒后说过的话,知道她过得不太幸福,此刻又听她这样说,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想了想,试图用自己的经历安慰她:“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游乐园很危险,所以这是我第一次来,也不过如此。” “很好玩的。”宁语迟似是不太认同他的话,“我上初中的时候,看了叔叔婶婶带妹妹去游乐园拍的录像,妹妹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很开心。如果不好玩的话,她怎么会那么开心呢?” 裴行舟闻言,心中翻搅着,不太是滋味。 可她又笑得无所谓似的,好像只是想起来,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便说说。 她一定很羡慕吧。 别人有的,她都没有,只能自己去想象,想象坐上旋转木马,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他的喉结滚了滚,强压下心中那抹不快的情绪,一把握住宁语迟的手腕,拉着她大步向前。 她被吓了一跳,一边被他牵着,一边在后面唤他:“裴行舟,你要带我去哪啊。” 穿过摩肩继踵的人群,穿过请求路人拍照的一家三口,他径直带她来到了有旋转木马的地方。 裴行舟放开她,说:“我也没有坐过旋转木马,你带我坐一次。” 宁语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说:“算了,就算坐上了,跟小时候也不会是同一种感觉。” “不。”裴行舟定定望向她,“木马一直在旋转,只要你不变,它永远在等你。” 许是他的话太坚定,也可能是,这么多年她的记忆深处,对录像带中的妹妹的幸福笑声始终是羡慕的。 她还是没忍住,点了点头,跟裴行舟买了两张票。 旋转中的木马在几分钟后停下,上边的游客下来,换了他们这批。 木马是斜着错开的,他扶她坐上一只木马,自己在她斜后方坐下,两人离得很近。 工作人员教他们如何坐好,待所有人都坐稳后,机器运作,旋转木马缓缓向前,然后,开始迎风转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马高低起伏,坐在上面的人上下浮动,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变得飘渺起来,她轻得像是云中燕,或是,世间最寻常的一粒尘埃。 远远看着和坐上去的感受大不相同,那种悬空的美妙和飘然,都让她切实感到快乐。 她转回头,开心地看向斜后方的裴行舟,他一直在注视她。 见她笑,他也愉悦,燥热夏风拂过,他望着她的笑容,心中一动,忍不住对她伸出手。 这只手离她很近,她轻轻一够就能够到。 她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带她坐旋转木马是为了弥补她的遗憾,她曾以为这种过去没得到的事物,长大后再得到是完全不同的。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只要快乐还是那份快乐,就也不算晚。 她伸出手,搭上他的指尖,两人的手在空中紧紧交握,坐在木马上互相对望。 那些不开心的过去,在这一刻,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地方了。 * 从游乐场回到家已近傍晚,宁语迟换上拖鞋,坐下后,收到了裴今的微信消息。 裴今: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宁语迟起先没懂,回:什么怎么样? 裴今:就是长相啊身高啊还有他这个人。 宁语迟:? 裴今:你感觉他还行吗。 宁语迟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将计就计:还不错。 裴今:那,你要不要跟我哥搞对象? 宁语迟:? 裴今:我刚跟他说了,他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很喜欢你,但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态度。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我哥他除了年纪有点大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我真的是很希望你能当我嫂子才自作主张的,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哥吧,肯定是他长得不够好看你才不喜欢他。 难怪呢,总觉得裴今今天鬼鬼祟祟的,又要去鬼屋又要去游乐场,总单独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 宁语迟哭笑不得,既然瞒到现在,肯定还要继续瞒的。 不待她回消息,就见裴今又发了一条。 裴今:哦对了,你刚才说我哥还不错,把他高兴坏了。 宁语迟:你怎么知道? 她实在想不出裴行舟高兴坏了是什么样子。 裴今说:因为他刚才兴奋到超速,差点被拍照。 宁语迟:…… 裴今:既然你们两个都有意思,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 第145页 裴今:对了,你什么时候上班? 她倒是擅做主张,一副主婚人的架势,三言两语就给定了下来。 宁语迟回完她,又说了些别的,随后结束了这次聊天。 没想到的是,隔天上班,竟然真的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裴行舟的车子。 她脚下迟疑片刻,裴行舟从车上下来,绕到那边去,殷切为她拉开车门。 宁语迟想说点什么,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问:“这么一大早的,裴总不会还顺路吧?” 裴行舟把她请进车里,关上车门前,裴行舟认真地回了一句:“不顺路。” “知道不顺路,你还来?” 裴行舟回到驾驶位那边,坐进车里,咔一声系好安全带,答:“我来给我那妹妹,找个嫂子回去。” 第52章 我浓 F台的人发现,宁语迟最近又在被人车接车送。 中午连食堂也不去,每天都在外面吃了。 同事们心照不宣,谁都知道追她的人是谁,日子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就连宁语迟自己都有些习惯了。 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裴行舟也日渐殷勤,每天早午晚都能见到他,问他忙不忙,他也只说不忙。 宁语迟半信半疑,还从没听说过他有不忙的时候。 九月,裴今的大学开学。 她高中成绩不佳,高三下学期才开始发力,二本线擦肩而过,只考上了一个三本。 开学那天,裴子亦开跑车把裴今送到学校,应裴今要求,宁语迟来送她了。 九月虽已入秋,天气还是热的,他们从车上下来,宁语迟举着伞,跟裴今一同去分院报道。 虽是三本,学校占地倒是不小,环境也不错。 人各有命,有些人的人生容错率低,才只有考学一条出路。 对裴今来说,有个地方读大学就行,将来摆在她面前的路有很多,所以对这个考试结果也没什么好放在心上。 报道完毕,裴今领了学校统一发的被褥等,裴子亦帮拎着,直接把裴今送到宿舍。 路上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各个看起来朝气蓬勃,身上充满青春感,已是他们这种步入社会的成人不可比。 饶是裴子亦不喜欢这种款,也得感叹一句,这些女大学生看着果然讨人喜欢。 帮着裴今安顿好,三人一起下楼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顺便跟她熟悉一下校园环境。 直到把裴今安排妥当,两人才驱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风吹进跑车内,秋高气爽,已经不似夏天的风那样燥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子亦车内放着音乐,宁语迟坐在副驾驶,收到了裴行舟的微信。 “回来了?” “嗯。” “辛苦了,等我忙完回去,请你吃饭。” 裴行舟总是找个借口就请她吃饭,她已经习惯了。 他这阵不在国内,分公司开到了海外,正在忙海外的事,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了。 聊天记录向上翻了翻,都是裴行舟随手拍的国外风景,没什么多余的话语,整个对话严肃中,透着一股老干部风格。 他们的关系虽说好了很多,但还是差了一层,裴行舟始终没肯跟她说为什么,她也一直没有多问。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是他以为拖着不说,这件事就可以完全当没发生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时候想想这件事,宁语迟自己也是想不通。 说不爱,她能感觉到他爱她,从很多地方感觉得到;可要说爱,他又总是回避这个问题。 她把手机叩在腿上,眼睛看着前方,脸上心事重重。 等红绿灯时,裴子亦顺着副驾驶的倒车镜看了眼那边路况,这一偏头,就看到宁语迟微敛的眉眼,表情沉沉。 他张口就问:“怎么了嫂子,不开心啊?” 宁语迟听见他唤自己,回过神来,微笑了下,说:“没,刚在想事情。” 裴子亦说:“什么事啊,惹我们嫂子这么烦,说出来我也帮你分担分担。” 她想说不用,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当初偷听到的情景。 仔细回忆一番裴子亦的话,他似乎不像个不知情的。 宁语迟的身子动了动,侧头问:“子亦,你对你哥的事情,知道多少?” 裴子亦想都没想,说:“嫂子你放心,我哥他没有别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我不是问这个。”宁语迟停顿了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跟你哥为什么会分手吗。” “为什么?”裴子亦问。 车子启动,他脚踩油门,驱车前进。 宁语迟静静道:“去年我们一起泡温泉,我无意听见了你跟你哥讲话。” “他说他不会娶我。” 此话一出,裴子亦猛地拐到路边,一脚刹车。 斜后方的车被他吓了一跳,路过他们时,还特意把车窗摇下来,大骂一声:“怎么开车的你,傻逼!” 被指在头上骂,裴子亦也顾不上吵架,而是惊讶地看着宁语迟,眉毛扬起:“你知道了?” “不知道。”宁语迟摇头,“他一直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想问问你,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 “我确实知道。”裴子亦抬手,顺着额前一直理到脑后,“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是到我店里说吧。” -- 第146页 她心中急迫,不过子亦肯说,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她耐着性子,剩下的一路都在期盼车再快点。 半小时后,目的地终于抵达。 此刻开店没几个小时,店内已是人满为患,生意越做越好,裴子亦已经在着手开分店了。 原本开店是为了吃正宗日料,奈何他责任心太强,越开越认真,现在也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变成了一个小小生意人。 裴子亦跟宁语迟到了里间,这里是工作区,不会有外人打扰,相对来说也更安静。 穿和服的侍应生端着茶水上来,裴子亦又让上了些大福等甜品,供他们边吃边谈。 不过宁语迟显然是没什么心情吃的。 “现在可以说了吗?子亦。” 裴子亦给宁语迟倒了杯茶,他笑了笑,说:“嫂子,我不是不能跟你说,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保密。” 宁语迟说:“我知道。” 有没有承诺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很多时候,得到一句承诺更加让人心安。 裴子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浅啜一口,说:“其实这件事,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对我哥来说,是一个过不去的阴影。” “阴影?” “对。”他点点头,“跟他妈妈有关的阴影。” 他妈妈…… 宁语迟仔细回想了一下跟裴行舟在一起的这几年,听他提起过妈妈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是怎样的阴影?” 裴子亦望向后方的屏风画扇,目光悠远,像在回忆什么过去。 “我没有亲眼所见,哥跟我说的也不多,但是,他很爱他的妈妈。” “爸跟哥的妈妈离婚时,哥哥年纪还很小。” “你也知道,爸年轻的时候,比较……风流,所以阿姨当初对爸的感情,是非常恨的。” 说到这儿,裴子亦缓了缓,似乎在斟酌措辞。 “阿姨跟爸闹了很久,爸从不回家,在外面养别的女人,久而久之,阿姨就把这份恨……发泄到了哥的身上。” 发泄。 裴子亦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微微有些不忍。 宁语迟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继续说:“据哥说,阿姨是个很美的女人,美到让他不敢相信,那么美的女人也有那么丑陋的样子。” 为了发泄她的恨意,幼小的他每天都要跟她下跪。要他跪下还不解恨,有时她看着他,就会突然涌起一股火,然后操起手边一切能打人的东西,狠狠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泄愤。 他记得很清楚,他的妈妈有一次为了出门,搭衣服时,让他去拿她的一双高跟鞋过来。 他并不知道她要的是哪一双鞋,就拿了一双常穿的过来。 他捧着大大的鞋子走进卧室,弱弱叫了声“妈妈”。 而他的妈妈,看到他手中不是想要的高跟鞋,气得抓起一旁的空调遥控器,狠狠砸了过去。 小小的孩子被砸得摔倒,遥控器反弹到地上,电池都被摔了出来。 而他的妈妈大步走过来,夺过他手中的高跟鞋,朝他的身上狠狠打,一边打一边骂:“就你这么笨,让你找双鞋都找不明白?你跟你爸爸一个样,除了会惹我生气,还会做什么?” 到最后,她把裴行舟关在衣柜里,衣柜的把手被木质衣架横住,怎么也推不开。 衣柜里是他妈妈的高级香水味道,周围黑洞洞的,他又疼又饿,在里面哭了很久,也没有人打开柜子。 等他妈妈回来,已经是深夜了,卸了妆才把柜子打开,小小的孩子待在衣柜里已经晕了过去。 明明从前的妈妈不是这样的,她也很温柔,也有那么疼他的时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都想不懂。 只因为他是他父亲的儿子,就把那种恨意转到他身上,凭什么呢?伤害她的不是他,明明,他那么爱他的妈妈。 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庞大的,成人一个严厉的眼神,一句凶狠的呵斥,都会让小孩吓破胆。 而这样动辄打骂的情况,对裴行舟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不管事情大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由头,都能被他妈妈拿来宣泄恨意。 而那时的裴行舟,只是几岁的孩童而已,那是从前疼他爱他的妈妈,他是那样全然信任、依赖着他的妈妈,怎么会想到,等待他的不是爱与亲吻,而是痛与折磨呢? 更令人可怕的是,在外面,在其他人前,她仍然是那个高贵,雍容的裴氏夫人,对他宠爱有加。 他还记得某次,他妈妈的闺蜜们在他家中聚会,一群女人坐在一起,夸他长得好看又懂事,已经有他爸爸的模样了。 他妈妈只是笑而不语,姿态优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一个阿姨递了他一杯牛奶,他抬手接过来要喝,余光看见坐在一旁的妈妈抬手,他条件反射,手中杯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而他妈妈只是要理顺头发而已。 他发现自己这下才是真的闯了祸,吓得当场哭了起来。 她伸手要抱他,他吓得赶紧道歉,哽咽着认错:“妈妈,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他妈妈温柔一笑:“乖宝贝,妈妈怎么会打你呢?” 她亲自给他到了一杯牛奶,哄着他喝了下去,在场的其他女人还笑孩子胆小,说:“哪个小男子汉会哭鼻子,这样可不行哦!” -- 第147页 而这些女人走后,他妈妈立即收起笑脸,让他跪在客厅里自省。 她就坐在一边,对他边骂边踹。 这样噩梦的日子结束于他的父亲终于回家,他回家时,他妈妈并不在。 他发现小小的裴行舟伤痕累累站在墙角,一边罚站一边抽噎。 裴父走过去,心疼地把儿子抱起来,问:“儿子,谁让你站在这里的?” “是……是妈妈……” “她为什么让你站在这儿!?她还打你了?” 小男孩终于见到爸爸,搂着爸爸的脖颈哭泣,说的话断断续续,半晌才把事情说清楚。 “妈妈说……她看到我就……就讨厌……她说要打死我,才能解气……” 裴父见到儿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急得眼睛都红了,抱着儿子就去医院。 不出三天,裴父跟裴母离婚。 打那后,她离开海城,一走了之,再没回来过。 至于裴父,今后再娶女人,就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对裴行舟当亲儿子看待。 他娶的第二任嘴上答应的好,私下里对裴行舟仍然不怎么样,直到遇到裴子亦的妈妈,对裴行舟的确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 不过裴父也清楚,她也是为裴家的家财而来。 只要能对裴行舟好,他也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并不清楚的是,对裴行舟来说,不管他爸爸后娶来的女人对他多好,当初曾被亲生母亲虐待过的阴影,再也消除不去了。 不管对谁,他的心都防着厚厚一层。 他逐渐长大,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慢慢被他封尘,他并不想提到那些,那会让他变得痛苦。 他以为他忘了,但是无数个夜里,他回到了小时候,梦里的妈妈变得无比丑陋,或者说是恢复了本来面目。 她强迫他用滚烫的热水洗澡,烫得他皮肤通红,也不准他掉一滴眼泪。 她把他关到黑黑的柜子里,不准他吃晚饭。 她用细细的衣挂鞭打他的小腿,打下去,就是一道红痕。 家庭,婚姻,幸福是什么。 他闭上眼睛,都是亲生母亲带来的阴影。 那本该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也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人。 长大后他明白了许多事,知道他的父亲在这段婚姻中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不尽丈夫的责任,也没有做到忠守一人。 再看身边其他人,豪门婚姻都是外表光鲜亮丽,私底下满目疮痍,揭开来看,谁家都那么腌臜。 所谓婚姻,美好?他只见到了丑陋的模样。 因为自己经历过这些,他没有办法抱着积极心态面对这件事。 话说到这,裴子亦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想起自己曾对哥做过的事,会不会有一丝悔过呢。” 第53章 春意.浓 关于裴行舟为何不肯娶她,宁语迟想过很多种答案。 猜他是不是不爱自己,或者只是,想跟自己玩玩。 没想到,会从裴子亦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她也难以想象,冷漠如裴行舟,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 她听完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问:“那他为什么从不肯说?” 裴子亦道:“我想,可能是因为,骄傲不允许吧。” 又有谁愿意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呢。 他不想,也不需要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那是他最不愿提及的灰暗童年,在本该最童真无邪的年纪,被他最爱的,赐予他生命的女人亲手摧毁,留给他只有恐惧与痛苦。 只是因为她痛恨他的父亲,就将一切施加给他的儿子。 错的人明明是她的丈夫,他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求她把她生下来,没有求她给自己生命,没有求着做她的儿子。 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妈妈,得到的只有不平等的虐待与恐吓。 对他来说,她就像张牙舞爪的魔鬼,见惯那些丑陋的婚姻与爱情,他不禁想,是否这世间,从来没有完美可言。 宁语迟想了想,裴行舟那样的人,又怎会向人揭露自己的伤疤。 连她自己都不愿提及自己小时候那些不好的过往,何况是裴行舟呢? 她心中沉重,明明询问裴子亦,是想解开疑惑,让自己心情好过一些,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更加不开心。 她只想回到过去,回到他很小的时候。 回到,他被妈妈关在衣柜里的那一天。 然后把他从柜子救出来,给他一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拥抱。 裴子亦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事,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不过那个时候,哥告诉我,他以后不打算谈任何女人,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 “直到你出现,我记得那时他回家,我看到哥在书房里对着手机笑,我以为他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就问他笑什么。” “然后他告诉我,在笑嫂子你。” “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他一定是很喜欢你,否则是不会那样笑的,你知道吗,我几乎没见到他笑过。所以我一直很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也只有你,才能让他幸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语迟惊讶地听完这一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 第148页 他从没听裴行舟讲过这些,当然,裴子亦也没说过。 难怪裴子亦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天然亲近,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是因为他喜欢裴行舟,所以爱屋及乌,连带着喜欢她。 裴行舟能把这些事告诉他,足可见一定是子亦对他也非常好,他才会信任他。 她又想起,每次子亦见到她,都会在她面前替裴行舟说好话。 这样一说,他也是用心良苦。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宁语迟说,“我今天找过你的事情,不要告诉他。” “嫂子你不出卖我就行,我还怕哥知道会生气。”裴子亦苦笑一声,“我答应过他,绝对要替他保密的,希望嫂子别怪我。” 宁语迟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她点头答应他,拿起自己的包包离开他的日料店。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跟裴行舟在一起的这些年。 想起初遇时,她在台上惊慌失措,是他用钢笔字,一笔一划纠正了她提词卡上的名字。 往后的每一天,他都是这样,像个冷静且耐心的长辈,用属于他的温柔,一步一步引着她成长。 人都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易误终身。 对她来说,正是如此。 她在十八岁的尾巴遇见他,在她对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是他教会她遇事沉着,教会她不要哭泣害怕。 他有强大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天,但他没有束缚她,而是放手,让她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人,然后,学着变成更好的人。 她从刚开始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到今天能够独当一面,所有转变都与他有关。 他早就在她的生命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宁语迟回到家后,仔细想了一番,再然后,她立即订了一张飞往法国的机票。 她的综艺第一期已经结束,短时间电视台那边并没有什么工作。 她查了巴黎的温度,带好行李,于第二天下午,登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落地时正是当地傍晚,说是傍晚,其实天还是亮的。 宁语迟打开手机,给裴行舟发消息,问他在哪个酒店。 裴行舟报了名字,然后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编了个谎:曼姿让我问问你在哪,想让你在附近帮她买些香水。 裴行舟回:要买什么? 她回:她说你离她想要去的地方太远,先不用了。 她按照导航指示,搭乘机场巴士,向市区出发。 按说连飞十个小时,她应该感到疲惫,可是并没有。 约摸时间差不多,她给裴行舟发消息:我想看凯旋门前的香榭丽舍,你可以现在拍一张给我吗? 没多久,收到他的回复:现在? 宁语迟回:嗯。 裴行舟看了看窗外,在巴黎待了一周多,对这座所谓的浪漫城市,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浪漫。 巴黎可以说是脏乱差的典范,治安又差,流浪汉与狗也多,当地人对外国游客十分不友好。 任何初到巴黎的游客,都会对这里产生颠覆印象。 不过宁语迟提了要求,他并不打算打破她的幻想。 他回了句好,离开酒店,驱车到香榭丽舍大街直开,尽头便是凯旋门。 这里最繁华的路段,世界一流的奢侈品牌密集地开在道路两边,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裴行舟停好车,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夜晚华灯初上,流光溢彩,他走到凯旋门前,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气势宏伟的标志性建筑。 拍好后,他转身,去拍来时开过的香榭丽舍大街。 可惜不是深秋,没到落叶金黄的时候,那时的香榭丽舍或许还能称上一句浪漫。 他拍完照片,想着换个角度再拍一张,这一转身,就看到镜头里的马路边上,远远站着一个人。 她穿着薄薄的风衣外套,脚下是咖色短筒靴,手里拎着拉杆行李箱,夜风吹动她微卷的发,那张脸明艳漂亮,恰似他深爱的模样。 裴行舟下意识拍下了这一幕。 他放下手机,举目望过去,那人的身高,容貌,气质,都跟她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会呢?此时此刻,她不应该在国内吗?国内已近午夜,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怔怔看着她,眼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她的目光坚定,炽热,凯旋门附近的游客很多,不少人都在看她,可她目不斜视,眼前只有他一个人。 直到她站在一米之外,身姿袅娜,骨肉匀停。 她望着他,浅笑盈盈。 裴行舟终于敢确定,面前的女人正是宁语迟。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定定道:“你……” “我?”宁语迟笑着,“怎么,不认识我了?” 裴行舟大步走上前,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拉近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后方宽阔笔直的街道两旁,光影跳动的广告牌投在二人身上,色彩斑斓,身后高大的凯旋门古朴雄伟,浮雕精美,栩栩如生。 那充满战争意味的浮雕们,在这一刻也染了些浪漫的味道。 裴行舟搂得她很紧,紧到她快喘不过气,她也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反抱住了他。 “我打发你来这里拍风景,你怪过我没有?”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问。 -- 第149页 裴行舟明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说:“你来巴黎,怎么没告诉我?” “送个惊喜给你。” 裴行舟缓缓放开她,说:“下次记得提前打招呼,我到机场接你。” “哦。” “巴黎治安很差,万一你被偷了抢了怎么办?” “……我坐大巴过来的,很安全。” “我是怕你出事。” 宁语迟觉得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见到他的喜悦都没有了。 她又哦了一声,拎着行李箱拉杆,另只手理顺被风吹乱的发。 下一秒,一只大掌覆上她的拉杆上的手。 裴行舟接过行李箱,脸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波澜,然而说出的话,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不过,下次这样的惊喜,可以多来一些。” “我很喜欢。” 宁语迟的嘴角这才上扬,裴行舟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带她走向停车的位置。 现下是晚上七点多钟,裴行舟带她去吃真正的法国餐厅,位置离这儿不远,就在塞纳河畔附近。 餐桌选在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欣赏塞纳河畔的夜景。 二人点好菜,裴行舟问她:“怎么突然来巴黎?” “想来购物?来玩?”她微微偏头,“总之就是想来。” 裴行舟道:“理由那么多,没有一个跟我有关?” “你觉得呢?” 服务生上了餐前酒,裴行舟托在手中轻轻摇晃,眼睛却在看着她:“十分之一?” 宁语迟摇头。 “五分之一?” 宁语迟说:“你怎么越猜越大?” 裴行舟听见她这样说,放下酒杯,执起腿上的巾帕拭了拭嘴角:“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为什么来,不重要。” 宁语迟见他这么说,不禁被逗笑。难得看到裴行舟也有这样的一天,猜测她为他来巴黎有几分,都只敢从十分之一开始。 服务生上了前菜,宁语迟叉起一块切开的圣女果,说:“巴黎能购物,米兰的名品街岂不是更好逛?我为什么放着米兰不去,要到巴黎来呢?” 裴行舟抬头看向她,她却好像什么都没说似的,专注食用面前的冷盘沙拉。 心中却因为这句话,狠狠一动。 塞纳河上可见船只灯火通明,倒映水面波光粼粼。 原本身在异国应该有的陌生和不适,都因对面坐着的人,开始变得亲切浪漫。 她突然有些喜欢国外,没有人认识自己,可以尽情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就在这里,跟裴行舟两个人。 世界很大,那么多国家,土地广袤辽阔,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民族和文化,大到每个人都那么微不足道;世界也很小,不论身处地球上的任何一处,只要他们在一起,那世界上就只有他们两个。 就像现在。 两人聊起国内的一些事,还有裴行舟在国外的进展。 他打算在海外成立连锁酒店,对欧洲诸国来说,首选就选在了巴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多国内的年轻人都想到巴黎拍摄婚纱照,除此之外,每年也有不少游人为了浪漫的名头而去。 身在异乡,语言不通是很大障碍,居住华人酒店会让客人宾至如归。 最近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暂时还会在巴黎待上一段时间。 从餐厅出来,两人沿着塞纳河畔走了一段。 裴行舟看她穿得单薄,不禁问了一句:“冷么?” “还好。”宁语迟拢紧外套,“你牵着我的话,我就不冷了。” 裴行舟失笑,他伸出手,紧紧包住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向前。 轮船的汽笛声在水面上响起,远远一艘邮轮驶来,甲板上十分明亮,似乎有人在跳舞。 裴行舟说:“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宁语迟没应声,目视远方,跟他缓慢且悠闲地,向前散步。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站在角落里,吓得惊慌失措,你猜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 “我在想,连重要客户的名字也敢弄错,以后肯定很难混。”裴行舟嗓音醇厚,而那些共同的回忆,也为他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宁语迟说:“原来你在想这些,我还以为你在想,这么漂亮的小女孩,不娶回家可惜了。” 裴行舟唇角微弯,说:“可是你很努力,也很出色,在你喜欢的行业,做得非常厉害,我不得不承认,当初的观念是错误的。” 宁语迟没懂他为何突然说这些,只好顺应他说下去:“是。” 裴行舟揣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裤袋,大手包着小手,在小小的口袋躲避晚风。 他说:“我还有很多看走眼的时候,比如当初带你回家,我在想,这么娇贵的小女孩,肯定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受不了。” “然后呢?” 裴行舟捏了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确实受不了。” 宁语迟意会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脸颊登时一红。 她把手抽出来,甩开他,说:“裴行舟,你乱说什么!” 裴行舟重新抓住她的手,继续道:“可我还是看走了眼,我以为离不开的人是你,没想到,是我才对。” 说起这件事,宁语迟张了张嘴,有一肚子话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 第150页 裴行舟停下脚步,与她站在塞纳河边,握着她的手,举到胸前。 “从始至终,错的人都是我,先爱上你的人也是我,惹你伤心难过的坏人也是我。我本想从巴黎回去再问你,你既然来找我,那么我也不想再等。” “迟迟,你愿不愿意原谅我,重新跟我在一起?” 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冰封一片,浅蓝冰壁险峻嶙峋,与天同色,与月同晖。 你闯进我一望无垠的生命,在我的心口轻轻触摸。 冰川出现一道痕。 薄暮暖阳顺着缝隙透进来,日光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折射,我单一的世界里,开始出现斑斓色彩。 你对我轻轻一笑,冰川点点消融,化为河水,汇入大地。 我贫瘠世界里,从此天地回暖,万物复苏,绿树新枝繁茂,莺飞草长,春意.浓浓。 河畔的风吹动她的秀发,遮住她半张脸。 他将她鬓边的发别到而后,露出的面容明媚漂亮,笑容温婉可人。 她抬头,回望着他的眼,缓慢而郑重地点头:“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