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今天被休了吗》 第1页 [穿越重生] 《炮灰今天被休了吗》作者:柚研【完结+番外】 文案: 前世钟意被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送给顾允檀,待大局落定,自己却被视为见不得光的细作毫不留情的处死。 重来一世,生父故技重施,钟意本打算远离纷争,却蓦然等到了自己和顾允檀的赐婚诏书。 钟意尚未做出反应,京城众人倒是先炸了锅。 乱点鸳鸯谱啊! 顾允檀出了名的冷淡薄情不近女色,多少名门贵女使尽了手段都换不来他回眸一眼,她钟意不过是个不受生父喜爱动机还不纯粹的小细作,又有什么能耐能入的了顾允檀的眼? 炮灰,这就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休弃下场凄惨的炮灰! 众人打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看她被人休弃的惨淡模样。 可他们直等到顾允檀权倾朝野万人之上,而那原不被人看好的小细作愣是被人捧在掌心活成了人人艳羡的模样。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重生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染(顾允檀)钟意┃配角:温琼暄,夜无歌┃其它:暂无 第1章 浴火 鄞朝,大理寺。 钟意自从被人从凉州城带回来就一直毫无生意的蜷缩在墙角,这些人担心她逃跑,给她上了重重枷锁,可这些人却没有发现,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一个心底最后一点希冀都幻灭的人,又能跑去哪里呢。 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这次也再不会陪着她了。 她手中紧握着一枚沾满血迹的平安扣,双目无神的听着狱卒或多或少的议论.刚开始是说燕王殿下早逝,燕和帝深受打击一病不起,后来则是靖明侯兵围京城,力保贤王登基。钟意也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终于等到了第一个来这里的人。 钟宁一身金丝镶翠凤袍,华丽无比的出现在她面前,那狱卒见她无动于衷,斥责道:“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 “哎,这可是本宫的姐姐,哪有姐姐向妹妹下跪的道理啊?”钟宁嘴角笑意不减,话语却陡然转厉,“直接挖了她的髌骨,本宫要她永远跪着!” 狱卒忙领命去办,从一声惨叫到两腿血肉模糊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钟意头上冷汗直冒,强忍着痛意问:“你们早就设计好的?” 钟宁点了点头,嘴角则是掩不住的讥诮之意。 钟意深吸一口气,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姐姐到现在还猜不出来吗?”钟宁讥笑道:“那本宫便大发慈悲。告诉你一声,也好让你清楚明白的上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陛下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是记得的,那时候钟意的生母刚刚去世,继母强势,妹妹霸道,自己也不得生父喜欢。那日温琼暄恰好来府上做客,钟意慌忙躲避,结果却在慌乱之中摔了一跤,现于人前。钟洵嫌她丢人,刚要责骂,却见温琼暄抬手将她扶了起来。 钟意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他,那少年左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身祥云白衣,笑起来温柔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他将人拉起来后转身望向钟洵,“钟大人何必那么大火气,小姑娘而已,又没冲撞本殿,也值当发火。” 钟洵将尚未出口的责骂憋了回去,温琼暄则转向钟意,“都擦破皮了,疼不疼啊?本殿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这么害怕做什么?我一会让他们给你送些东西包扎一下,下次小心点,别再摔着了。” 那个时候的钟意受尽周遭冷眼,温琼暄的一句“疼不疼?”是她那个时候能感知到的仅有的善意,一瓶简单的伤药都能让她对温琼暄感激不尽。是以这么多年来,他对温琼暄信任至极,感激至极,也依赖至极。钟意怀着对他的感激,多年来凡有所命,无不听从,可当所有的伪装和谎言被拆穿,那血淋淋的事实,才是最令人无法面对的。 原来,原来那仅有的一点点的善意都是假的。 十年,钟意不无苦涩的想,十年的信任与依赖,终究是自己的一场大梦而已。 温琼暄,枉我信你至此啊! 没有人知道此刻钟意的心中该是何等悲凉,就这样过了许久,钟意勉力压下心中的情绪,又问:“允······燕王殿下命殒凉州城也是你们设计好的?” “你说呢?”钟宁反问:“一个异姓王,留着终究是个祸患,陛下忌惮他至极,又怎会留他性命。说起来,也多亏了他对你情意深重,否则,这么浅显的陷进,他还真不一定会上钩。” 钟意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如此设计一个一品亲王,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指责吗?” “呵,本宫既然敢做,就绝不担心堵不住他们的嘴,自古成王败寇,失败者永远没有说话的资格,燕王与陛下之间如此,本宫与你亦然。”钟宁猛的抬起她的下巴,“再者说了,害死燕王殿下的人是姐姐你啊,是你通敌叛国,走漏风声,联合北凉大军将燕王诱至凉州城围而歼之,姐姐可要记清楚了!” 钟宁说的没错,失败者永远没有说话的资格,顾允檀惨死凉州城,他温琼暄担待不起,总是要选出一个替罪羊的。而她,一个在外人看来居心不良的细作,燕王的正妻,通敌叛国的罪名,多适合啊。 钟意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温琼暄呢?我要见他。” -- 第2页 “直呼陛下名讳是为大不敬,不过,看在你已然落个到这么个境地了,本宫也就不与你计较了,”钟宁掩唇讥笑道:“姐姐想见陛下,可陛下恐怕并不乐意瞧见姐姐。姐姐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你吗?听闻姐姐怕火,陛下说了,就将姐姐处以火刑,届时骨灰撒入五岳四海,永世不见,姐姐可还满意?” 明知道她最怕火,却能毫不留情的处以火刑,温琼暄,你果然够狠! 三日之后,提刑监斩官到牢中提人,钟意不可置信的道:“爹?” “你别叫我爹,”靖明侯冷声道:“本官没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女儿!” “哈哈哈······”钟意笑的肆意张扬,却在不知不觉中泪湿了双眼,她原以为,自己的父亲只是待自己不如钟宁亲厚而已,却不曾想,从一开始自己就是那枚注定被舍弃的棋子,是别人上位道路上的一具尸骨,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她的结局是早就写好了的。 钟洵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以袖掩鼻对人冷声吩咐道:“还不动手!” 这些狱卒行事自然干净利落,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钟意便被人绑缚在东市街口的火刑柱上,由于被挖去了膝盖骨,双腿之上血迹未干,是以看起来格外可怖。钟洵面无表情的陈述着她的桩桩大罪:通敌叛国,为人细作,私递消息,设计一品亲王命殒凉州城······ 人群中不乏有人议论纷纷,“这位钟家大小姐,好像是燕王的正妻吧?怎么会残害燕王呢?” “早些日子便被燕王给休了,说不定是因此生恨呢。” “所以说这样的女人才最可恨啊,通敌叛国,活该烧死她!” “对,烧死她。” “说起来还多亏了靖明侯大义灭亲啊。” “多亏了咱们陛下英明。” 熊熊烈火瞬间呼啸而起,浓烟呛的人口鼻生疼,火光很快就引燃了人的衣物,钟意紧抿着唇,泪水夹杂着鲜血滚落,看起来可怜而又可怖,通红的双眼一个个扫过看台上那些人,自己那冷酷无情的父亲,面善心狠的继母,洋洋得意的钟宁,还有那自始至终连面都不敢露的温琼暄! 烈焰淬起,魂断香消,不到一刻钟,那倔强单薄的身影便在灼灼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第2章 重生 钟意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明明烈火焚身,自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可一想起顾允檀满身血迹躺在自己怀中的样子,心中又开始无声抽疼起来,他伤得那样重,应当是很疼的吧。这么一疼,整个人也清明了许多,她忽而睁开双眼,大喊道:“你疼不疼?” 一直守在床前的小丫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继而是满心的欢喜,“姑娘醒了,”她一边帮钟意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对外吩咐道:“来人,快来人啊,姑娘醒了。” 钟意脸色苍白,看着面前熟悉的小丫头不免疑惑,自己没死? 她抬眸打量四周,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己真的回来了,钟意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允檀······不是,我是说燕王殿下,他现在在哪里?” “燕王殿下自然是在燕王府了,”初云伸手去触碰她的额头,“姑娘这是烧糊涂了吗?” 钟意缓缓松了一口气,回来了,顾允檀还活着,前世若说亏欠最多的,那便是顾允檀了,钟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暗自下定决心,“亏欠你的,我好好还给你。” “姑娘醒了,”清岩挑帘进来,手中端了一盏百合莲子粥,道:“姑娘昏睡了那么久,吃多了怕是肠胃不适,先喝些清粥润润喉吧。” 钟意注意到她身上未化的雪花,问:“外面下雪了吗?” “是啊,”清岩点头,“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都三月份了,竟然下了这么一场大雪。” 三月大雪,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吗? 初云在一旁嘟囔道:“说起来姑娘也真是不小心,好好的怎么就从台阶上摔下去了呢?” 钟意轻捻汤匙在粥中搅动,平静道:“我是被钟宁给推下去的。” “啊”初云吃惊的捂紧了嘴巴,二小姐嚣张跋扈,胆大妄为,但她真没想到,她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家姑娘下手,这不是要自己姑娘的命吗! 钟意倒是无甚波澜,老天既然给了机会开局重来,那自己必当回敬一二方才不算辜负,那些设计自己的人,算计顾允檀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众人说话间的工夫,门外的小丫头来通报,说是贤王殿下送了些补品来。拉拢人心,这是温琼暄惯用的技俩,不过现下钟意显然不吃这一套了,只听她冷声吩咐道:“烧了。” 清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前自家姑娘对贤王可绝对不是这个态度啊,怎的瞧着姑娘现下的做法大有一副划清界线的意思呢?清岩正在出神,却听钟意继续道:“不止这些,以前他送过的所有东西全给我扔了砸了,别再让我看到一件关于他的东西。” 清岩也不敢仵了她的意思,正要领命去办,却听门外一阵嘈杂,虞氏领着四个丫头大摇大摆的迈了进来,没好气的叫嚷道:“写意苑的人都死光了吗?怎的连个鬼影都不见?” 虞氏是府中叶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府中算是半个主子的,旁人见了都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是以说话也向来有底气。 -- 第3页 “这么大的五只鬼,虞妈妈是眼瞎还是目盲,瞧不清楚吗?”钟意只简单的披了一件外衫,倚在门前站定,小脸苍白,唇无血色,瞧着倒是多了几分病态之美,看上去还是一贯的娇弱,说出来的话倒颇有几分气势。谁不知道靖明侯府的大小姐软弱可欺,虞氏对她更是拿捏惯了的,何曾像今日这般碰个钉子,要出口的几句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正色道:“听闻姑娘伤重昏迷,我瞧着姑娘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劳您记挂,暂时死不了。” “你……”虞氏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活要将人盯出一朵花来,若非她面前这人长着跟钟意一模一样的脸,她都要怀疑原来的钟意被人给掉包了,那姑娘平日里见了人连话都不敢说,何曾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一旁的初云和清岩更是目瞪口呆,自家姑娘这是终于转了性子了吗?不过转的好,一个候府的嫡小姐,成日里被一众奴仆压制欺凌,她们这些在一旁伺候的都看不下去。 虞氏被她这么一打岔,原先要说什么都差点给忘了,只不冷不热留下一句,“既然姑娘已经大好了,那三日后的春日宴想必是能出席的,叶夫人要老奴跟您交代一声,别整天装的这么病病怏怏的,弄得好像咱们侯府有多苛待你似的。” 叶夫人,也就是钟意的继母,当年以平妻的身份嫁入钟家,将钟意母女打压的几无立足之地,偏偏钟洵独宠叶芙,对自己的原配夫人视而不见,钟意的生母楚慈,心气郁结气闷而死,失了生母的钟意,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如履薄冰。 心气郁结?气闷而死?可惜钟意直到前世最后一刻才知道,叶芙在楚夫人的药膳中加了一味泛微子,自己的生母就是在这味慢性|毒|药下不知不觉的殒了命。 春日宴那天,钟意孤零零的在府外的马车旁等着,钟宁则簇拥着靖明侯夫妇出府,一片欢声笑语。叶芙抬眼见了她本想挑错,却见她装扮得当,本是挑人的红衣,穿在她身上却愈发显得肤白莹润,明艳动人,竟是让人无可指摘。叶芙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几许,唇角终于扯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来,“咱们意姐这首饰也太素净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爷亏待了你呢?” 靖明侯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钟意一袭红衣,头上只简单的挽了条红发带,下缀两颗极小的红珊瑚珠做装饰,虽然简单,通身的气度却是丝毫不减。但是钟洵本就不待见她,又有叶芙故意在一旁挑事,就是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姑娘家的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了吗?你是故意挑着日子给本侯丢脸呢吧!” 钟意脸上无甚悲喜,平和道:“父亲说的对,我就是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了,钟宁从我这里今日偷一件明日抢一件的时候父亲没看见,怎的我丢了侯府颜面的时候父亲就瞧得这么清楚。” “你胡说,”钟宁跳脚道:“我什么时候拿你首饰了?” 钟意清冷道:“你现在头上佩着的白玉海棠簪是我母亲的遗物,旁的我不和你计较,但我母亲的遗物,还请你如数奉还。” “一根破簪子而已,谁稀罕呀,”钟宁将发簪重重的掷在地上,转身上了马车,钟洵则责怪她为了一根发簪跟自己的妹妹置气,钟意认真的将断成几截的发簪小心的拼凑起来,冷淡道:“父亲口中的破发簪是我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你可以不记得自己的结发妻子,我不能忘记自己的母亲。我跟父亲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忘了,父亲一贯冷血冷情,又怎会在意这些。” “牙尖嘴利,”钟洵气喘吁吁,叶芙则忙着在一旁打圆场,“侯爷跟她置什么气,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再说了,只要宁儿听您的话不就好了?” 钟洵三人同坐一辆马车,钟意一人一辆马车倒是省得看见那些恶心的嘴脸,倒也落个自在。入宴时,钟宁拉着靖明侯夫妇一同入席,完全忽略了钟意这个多余的人,钟意也不在意,反正年年如此,早就习惯了的。 钟意打量四周,那些管家小姐都没有和她同坐一席的打算,京城里谁不知道,钟宁才是靖明侯的掌上明珠,她们实在没必要跟钟意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打好关系,再者说,钟意之颜本就姝冠京城,无人可及,她今日的这身打扮又如此惹眼,一身红衣,衬得旁人都黯淡无光,谁要跟她同坐一席,那简直是自讨苦吃。 钟意正在为难,一位女官轻声上前询问几句,行礼道:“我家公主请您入席,姑娘请吧。” 钟意由她带着入席,行礼后才见到她口中的公主的模样,与其他的公主不同,这位琼华公主的打扮也过于简单了些,一身素衣,几只流苏,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出尘清秀,不然凡尘。 这位公主钟意前世也是知道的,性情良善,与世无争,后来温琼暄为了拉拢自己的一个幕僚,设计让琼华下嫁,结果这琼华公主也是个刚烈的,在成亲的前一夜溺水而亡,干干净净的来,清清白白的去,纤尘不染,却也可怜的让人心疼。 “你不必多礼,”轻声的温语将钟意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听琼华公主柔声道:“本宫瞧你孤零零的,正好本宫也无人作陪,你就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钟意欣然应允,而后又行一礼,方才入席。 时辰一到,燕和帝在主位入席,太后在其右入席,礼官宣礼起宴,乐舞助兴,每年都是一样的流程,众臣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也甚觉无趣。几位皇子闲着无聊便自觉的拿了弓箭比试,别人都是一发中的,就连刚满八岁的温琼曦也是一箭正中靶心,只有温琼锦,一会儿嫌弓不趁手,一会儿又嫌靶子离的太远,折腾了半天,愣是一箭也没射中。 -- 第4页 旁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这气氛也够尴尬的了,齐妃像是实在忍不得儿子那么丢人现眼,跟身旁的女官低语几句,温琼锦这才不情不愿的坐回席上。 “太子最近身体如何了?”燕和帝随口一问,温琼时实诚道:“劳父皇挂念,还是老样子。” 燕和帝点了点头,在众人间环视一周,又问:“允檀呢?还没到吗?” “咱们燕王殿下向来潇洒肆意,这样的场合也不是第一次缺席了,”温琼昕满嘴的不乐意,“也就是父皇您惯着他,由着他这么放肆。” 燕和帝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不大高兴,温琼暄惯会察言观色,打圆场道:“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允檀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估计再有个一时半刻也就到了。” 钟意默默打量这一切,在众人面前,温琼暄永远都是一幅温良无害的样子,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人菩萨般伪善的面孔下藏着一副何等毒辣的心肠! 前世废太子活活冻死在雪夜里,豫王一杯毒酒了结性命,顾允檀万箭穿心命陨凉州,而这位温良无害,处处恭敬有礼的贤王,却踩着众人的尸骨攀上了权力的巅峰,何等的狠辣,又是何等的无情! “年年都是这些花样,大家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不妨亮出来让大家开开眼,”说话的应该是燕和帝几位后妃之一,她话音刚落,钟宁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行礼道:“启禀娘娘,臣女的姐姐马术精湛,不妨让长姐为大家演示一二?” 温琼华吃惊的望向钟意,“你会骑马?” 钟意垂眸无奈的笑了下,她哪里会骑马,前世钟宁也是这般做派,而她被众人逼着演示,几许挣扎,最终连马背都爬不上去,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重活一世,这钟宁还是没半分长进,又是一样的套路。 “你不要逞强,这东西实在危险,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本宫去找父皇帮你说情,虽然我的话不一定管用,但我会尽力帮你的,”温琼华瞧见她的神色还以为她为难,忙出言相帮,钟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 “既然大家都想看,那臣女就献丑了,”钟意起身,向众人施了一礼。前世和顾允檀成亲后,顾允檀怕她闷着,时常带她出去散心,手把手的教她骑马,她的马术虽算不上绝佳,但应付这样的场合应该足够了。 钟宁则笑望着她,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来。 第3章 相见 从旁侍奉的小太监牵了一匹红鬃烈马上来,倒是与钟意的衣色相衬。钟意缓缓走近,理了理它的毛发,而后翻身上马握绳收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端的是英姿飒沓,惹人注目。 马蹄飞溅,尘土飞扬,行至中场,那烈马突然使起了性子,前蹄高扬,像是要将钟意甩下去似的,钟意则紧握缰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继续驱马前行。 场上重新响起了马蹄奔腾之声,钟意手上的银铃铛随着烈马奔腾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发后的红丝带并衣带齐飞,两颗红珊瑚珠平添了三分可爱。场上更是一片赞许之声,但钟意却明白,这马有问题。 钟宁全然一幅等着看笑话的姿态,朝着她扬眉一笑。 钟意心念斗转间便有了主意,她不敢过多耽搁,飞快的绕场一周,最后侧身从花坛中抽了一枝桃花握在掌心,流利的翻身下马,恭敬的将桃花枝呈递给太后,“臣女见场内桃花开的真好,折一枝来献与娘娘。” 钟意心中隐秘期待太后走下台来。太后则温和一笑,许是钟意的马术入了她的眼,又许是这株桃花讨了她的欢心,太后正如钟意期许的那般,由内侍搀扶着走下台阶,与钟意闲聊几句,末了从自己发髻上取了一枝九凤钗来簪在钟意发顶,“不能白收你的桃花,这支九凤钗就当是哀家的谢礼。” 钟意笑着受了,阶下的钟宁却嫉妒的眼角发红,本想看她出丑,结果人家非但没出丑,反而得了太后的青眼,让人如何不气。 与此同时,场内的那烈马终于像某人期待的那般突然发了狂,在场内横冲直撞。钟意心道:“终于来了。”她心里清楚,这马若是伤了自己,多半不会引人注意,但自己若是因救太后受的伤,那结果就不一样了。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她无人可依,所以也就只能孤注一掷了。 钟意算准时机,在烈马冲撞过来的瞬间用力将太后推开,随后赌命般的闭上了双眼。 印象中被马蹄践踏的痛感并没有如期而来,钟意陡然落入一个带着薄荷味清香的温热怀抱中,她缓缓睁开双眼,如画的眉目,英挺的鼻梁,熟悉的面庞,因为距离极近,钟意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有力搏动着的心跳,滚烫的热泪险些夺眶而出,“活的,这是活生生的顾允檀。” 顾允檀自己躺在不远处的屋檐上看了半天了,原本打定主意,我要是再去招惹这小细作,我的名字就倒着念,可是看到那小细作置身险局时,行动已经先于自己的心意做出反应,他一边暗骂自己不争气,一边没甚好气的对钟意道:“老实待着,再出什么事别指望我还会救你。” 钟意乖乖听话,顾允檀烦躁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安下心来,玄色衣角飞快掠过,在没人看清他的动作时已流利的取了三只羽箭,娴熟的弯弓搭箭,羽箭应声而出,齐齐没入马脑,那烈马挣动一下,轰然倒地。 -- 第5页 短暂的慌乱之后,场上又重新恢复寂静。太后虽有些许惊慌,但整体仪容还算得当,由内侍搀扶着上前握着钟意的手道:“这孩子吓坏了吧,刚才那么危险,你还能想着哀家,你没伤着吧?” 钟意的目光一直跟在顾允檀身上,见他无事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臣女无事,多亏了燕王殿下。” 顾允檀将她的言语全部收入耳中,低声冷哼道:“你以为说两句好话小爷就能原谅你了?做梦!” 他大步迈向中场,温琼曦欢快的扑了过去,道:“亲哥,我都快想死你了,你终于来了。” “叫哥就成,没那么亲,”顾允檀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先坐回去,这才向燕和帝施了一礼,道:“臣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来的正好,”燕和帝关切道:“没伤着吧?” “没有,”顾允檀随意掸了下身上并不存在的尘灰,悠然开口道:“不过臣比较好奇,这好好的马怎就突然发了狂,不如,陛下查查?” “燕王说的对,烈马发狂,绝非小事,”太后帮腔道:“哀家也请陛下彻查。” “查,”燕和帝下旨彻查,旁人自是不敢怠慢,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烈马发狂的原因就被查了个清楚明白。 “乌头草?”燕和帝疑道:“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宫里自然不会有这种东西,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顾允檀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大家都知道,马只需服食少量乌头草,便能使肠痛如绞,使得烈马在剧痛之下发狂,只是不知道是谁存了这等坏心思了。” 宫里喂食照料马匹的是御马监,马出了事御马监自然难辞其咎,不劳燕和帝下旨拿人,那御马监大监便领了一个小太监来叩头谢罪。告罪道:“老奴监管不力,这不懂事的东西竟然敢收受贿赂给马喂了毒草,这才冲撞了贵人们,老奴自知有罪,还望陛下从重处罚。” “放肆,”青瓷杯盏在青石地面上爆裂买来,燕和帝转向那畏缩不敢抬头的小太监,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朕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小太监早就吓的面容青紫,自己也就是贪图那一点金叶子再加上来人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出事,这才做出了糊涂事,此时早就下破了胆子。他微微抬头,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钟宁早就吓得绞紧了手帕,她只是想看钟意受伤出丑,但她绝对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那小太监颤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钟宁的贴身侍婢夏柔身上,抽泣的叩了个头。 夏柔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等燕和帝发话,靖明侯心虚道:“府中何曾亏待过你,你竟如此包藏祸心,加害府中小姐,来人,直接拖出去打死。” “陛下还没发话呢,轮的着钟大人在这发号施令吗?”顾允檀冷声道:“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有那么多的银钱去买通宫中内监,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有那么大的胆量胆敢害主。钟大人,这话说出去,你自己信吗?你们在府中如何本王管不着,但你们在圣上面前都敢如此放肆,本王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顾允檀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插手那小细作的事了。顾允檀就纳了闷了,自己今天是脑门被门夹了,这小细作倒霉不是正合自己心意吗?自己怎么还帮着她说话了呢? 顾允檀自觉给自己嘴上上了把锁,打定主意,我要是再帮这小细作说一句话,我就一辈子讨不到夫人。 他虽然不再多言,可是场上众人却是听明白了,府中小姐吵嘴斗气的事谁家还没几起,但钟宁竟指使人在马上动手脚,这简直是想要钟意的命啊!更让人气愤的是靖明侯的态度,这厚此薄彼一味偏袒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过眼,钟宁犯下如此大错,可他竟还能一味包庇,当真是少见。 早闻靖明侯偏宠幼女,苛待长女,可谁又能想到他竟能偏袒到这份上。 太后本就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再加上钟意刚刚救了自己,于情于理她都看不惯钟意被这么一家子黑心豺狼欺负,发话道:“钟大人,暗理说你们的家事哀家本不该插手,可钟意刚刚救了哀家一命,哀家今日怎么也要为她讨个说法。” “太后娘娘,”叶芙也是急了,连忙跪地哭诉道:“宁儿她还小,她不懂事啊。” 叶芙未出阁的时候就是官家嫡女,嫁人之后更是顺风顺水,何曾有过像今日这般狼狈的时候,但眼下为了钟宁,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但太后显然并不为之所动,“她在马上动手脚要取人性命的时候,哀家瞧她心思倒是缜密的很啊,小小年纪竟生出如此歹毒的心肠,更该惩治一二。” 钟宁从未有这般害怕的时候,直接瘫软在地上,叶芙一个劲儿的拉着太后的裙角叩首,钟洵也求情道:“还望太后娘娘高抬贵手,下官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 “何必带回家管教,不如就在这管教吧,”太后垂眸道:“钟大人的爱女,哀家也不好苛责太过,就掌嘴三十,给她长个记性吧,至于夏柔和那小太监,杖毙。” 负责掌嘴的是太后身边的一品大监,力道半点不带含糊的,一巴掌下去,雪白的脸上赫然印上了五个指印。钟宁平时在家娇养惯了,靖明侯夫妇连苛责她都没有过,她怎受过这般屈辱,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难堪,只一个劲的哭疼求饶。钟洵和叶芙虽然心疼女儿,但这是太后亲自下的旨,谁又敢多说一个字? -- 第6页 等到打完这三十掌,钟宁的脸早就肿的一指高,红肿的活像个猪头,嘴角更是时不时的渗出些许血丝。靖明侯夫妇忙着带她回去看大夫,便向皇帝讨了恩典,提前退了席。 宴会上这点不愉快谁都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少了几只碍眼的苍蝇罢了,太后更是拉着钟意的手好生叮嘱了几句。顾允檀则因迟到被几位至交好友拉着灌酒,只见他一把接过,谈笑间几杯清酒便入了喉。钟意远远的望着他,嘴角终于扯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抹笑意。 她的顾允檀,一点都没变。 第4章 秘闻 丝竹渐收,歌舞终停,宴会结束的时候,钟意刚要上马车便被温琼暄拦了下来,他一幅焦急关切的模样,道:“你刚才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我本来是想去救你的可被顾允檀抢先了一步,我……” “说完了吗?”钟意无声的想,演的真像啊,这般关切的话语,亲切的模样,若非自己在前世领教了他那温和面孔下的冷血无情,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被傻乎乎的哄骗多久,“贤王殿下若是说完了,劳烦您松手,臣女要回去了。” 温琼暄心中咯噔一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间对自己如此生疏,但他只当她是小丫头闹脾气,非但没松手,反而紧紧的握住她的衣袖,“我送你。” 这边钟意尚未来得及收回手,那边顾允檀和辛铭等人谈笑着路过,两人就在这种极为尴尬的情况下打了个照面,顾允檀看到他们俩的时候神色当即就冷了下来,眼神从钟意身上流连到温琼暄身上,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若那眼神能化为有形的刀子,恐怕温琼暄的血肉已经被挖下来了一块。 钟意急忙将袖子抽了回来,温琼暄不免要过来攀谈几句,可顾允檀愣是没给他留半分面子,转身就走。余下的众人虽有意缓和气氛,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谁不知道燕和帝最是偏袒这个外甥,待之若亲子更甚。名义上是外甥,可实际上,这些个皇室秘闻,谁又能说的清楚。 有人猜测顾允檀是燕和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还有人说他是燕和帝传闻中早夭的九皇子,更有甚者说这是菩萨显灵赐下的神子……不管如何猜测,大多人的相信顾允檀和燕和帝间的关系并非普通的舅甥那么简单就是了,从这些年燕和帝对顾允檀的恩宠程度就可见一斑。 顾允檀当年随着懿德长公主回宫后,燕和帝待之甚为亲厚。七岁便被接入宫中,得太子太傅亲自教导,与诸皇子待遇等同;九岁燕和帝特下旨准其随意出入御书房;十二岁起热疹,燕和帝将其接入宫中,亲自照料;十四岁取表字,燕和帝为其钦定允檀二字…… 皇子们的表字都是礼部的人择吉而取的,顾允檀这个外姓之人却得燕和帝亲笔赐字,显然殊荣太过,别的皇子虽然不服但面上依旧不显,只有温琼锦那愣头青又气的三天没吃下饭罢了。部分人觉得一国之君为其亲择表字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但燕和帝的做法显然不止于此,顾允檀十六岁那年,燕和帝不但破例加封他为一品亲王,更是取帝号作为他的王号,封燕王,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震动。 诸位皇子都没有的待遇,燕和帝悉数给了这位异性的燕王,若说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舅甥关系,傻子也不信。 顾允檀转眼只见已经走出数米,辛铭则大步跟了上去,一手揽上他的肩膀道:“吃炮仗了?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啊?” 顾允檀抬手将在自己肩膀上作乱的爪子扯了下来,却堵不住辛铭喋喋不休的嘴,“我怎么觉得你对那丫头不一般呢?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着,万年铁树要抽新芽了?” “我平时什么样?”顾允檀冷着脸反问。 “这么跟你说吧,”辛铭打了个比方,“平时就算有位姑娘从天上掉你身边摔死,你都不会抬起你那高贵的手去扶人家一把,”辛铭拿肩膀去撞他的,“说说吧,今天中什么邪了。” 顾允檀对自己刚才不争气的做法半句都不想提,黑着脸走开,辛铭冤魂一般的追上去,“你要是真对人家有意思,找个长辈过去提亲不就行了吗?也让兄弟跟着你沾沾喜气,是吧?” “不提,我跟钟家的人犯冲。”顾允檀满脑子都是刚才钟意和温琼暄拉拉扯扯的画面,心道:“这小细作当着我的面都敢跟人拉拉扯扯的,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祸水,红颜都是祸水。” “你跟人犯冲还上赶着去救人家啊?”辛铭打趣道:“头一回见到犯冲犯成你这样的。”他斟酌再三,还是将那句‘你这不是犯冲是犯贱’给咽了回去。 “我救她是因为她欠我债,”顾允檀一肚子歪理,“她要是出了事,我找谁讨债去?” 辛铭迷茫的看了他一眼,最终得出了结论,这不是癔症了就是刚才酒喝太多了。 靖明侯府,钟宁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叶芙心疼女儿,一边帮着钟宁上药,一边不忘对着钟洵颠倒是非,“侯爷今日也是看见了的,钟意那小贱人明知道咱们宁儿年纪小不懂事,还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们宁儿难堪,咱们宁儿今日可算是丢尽了颜面,你让她日后怎么见人啊?” “叶夫人这话说错了,”钟意缓步迈了进来,“是我给她难堪还是她给我难堪,今日朝廷众臣都在,可她却偏挑这个时候在我的马上动手脚,存心害我出丑,叶夫人,”钟意笑望着她,眼眸却说不出的寒冷,“今日若我果真坠马出丑,您可还会像现在这般不满抱怨?” -- 第7页 有些人就是害人不成,还要埋怨别人为什么没有老老实实待着给她害。叶芙自知理亏,扯着钟洵的袖子哭诉道:“侯爷您看啊,我好歹是她的继母,可她却连半句母亲都没有叫过,如此不分尊卑不敬长辈,您可要为芙儿做主啊。” 钟洵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被她这么三言两语的一挑拨,更是怒不可遏,“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混账,你瞧瞧你今日把宁儿给害的,还有你对自己母亲的这个态度,真是枉为人女!” “我害她?是我逼着她买通内监还是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在马上动手脚?今日是钟宁害我不成自食其果罢了,父亲颠倒黑白也要有个限度,”钟意抬眸与钟洵对视,丝毫不惧道:“这个女人害的我母亲不过二十四岁便早早离世,我肯心平气和的叫她一句叶夫人,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所以我也想提醒某些人,不要得寸进尺,有些帐,迟早要算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钟洵道:“你母亲福薄短命,跟芙儿有什么关系?” 钟意瞥了叶芙一眼,只见她眼神躲闪飘忽,遂轻嗤道:“善恶终有报,叶夫人还是小心为上吧。” “贱人,你害我在先对我母亲不敬在后,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钟宁跳下木椅,还想像往日那般给钟意一个教训,可钟意却再不会像往日那般任人欺辱了。 钟意抬手接住将要落在她脸上的手,反手一巴掌将钟宁打的晕头转向,这下别说是钟宁,连靖明侯夫妇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钟洵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指着钟意的鼻子斥责道:“她是你的妹妹,你对自己的妹妹竟也能下的了手!” “她刚刚要对我动手的时候也没见她心软啊,”钟意当即不卑不亢的驳了回去,“她要打我的时候,不见父亲为我说话,我不过还她一巴掌,父亲也值当这么大惊小怪。” “她是你妹妹,”钟洵道:“做姐姐的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吗?” “父亲的意思是她打我天经地义,我打她就天理不容了?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钟意敛眸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个人天生没有容人之量,别人伤我一分,我必十倍还之!” 钟意不理会兀自目瞪口呆的钟洵,又转向钟宁,“刚才那一巴掌,不过给你长个记性,日后再敢找我麻烦,可绝不是一个巴掌就能了结的了。” “你混账!”叶芙被她堵的心口发疼,可偏偏又无话可说,她怎么也也不会想到,一个昔日任人欺辱的小白兔,突然亮出利齿来是这个样子的。 “叶夫人注意仪态,”钟意走近些许轻笑道:“您那慈母的做派还要保持呢,让人看了笑话可不好。” “孽障!”钟洵抬手正要给钟意一巴掌,却听门外突然发声道:“哟,钟大人好大的气魄啊!” 钟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来了。她今日故意激怒钟洵为的就是让人能看到钟洵平日都是个什么做派,日后在府里能对自己留有余地,而自己今天救了太后一命,太后必然派人探视,这样也正好能让钟洵有个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男子二十岁取表字,这里提前用了,剧情需要,就不纠结了。 第5章 玉牌 钟洵循声望向门外,瞬间就没了刚才的气势,他一边觍着脸跟桂荣赔笑一边训斥左右,“都是干什么吃的,桂公公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还不快给桂公公上茶。” “太后娘娘不放心咱们意姑娘,特意让老奴悄摸过来看一眼,这得亏是没让人通报啊,否则怎么能看到钟大人这般威风凛凛的做派呢?”桂荣在正首落座,钟洵则忙着端茶送水,简直好不殷勤。 屋内一时没人敢说话,倒是钟宁不知是天真无知还是被打坏了脑子,指着桂荣不满道:“就是这个阉人打了我三十巴掌,爹你不帮……唔……” 叶芙一脸慌张的捂住她的嘴,钟洵急忙道:“住嘴!” “还住什么嘴呀,咱家这可都听着呢,”桂荣放下茶盏,拱手道:“咱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一品大监,对咱家不敬就是对太后不敬,咱家瞧着这二小姐是没长够记性啊,钟大人,咱家瞧着这三十巴掌是不是不太够啊?” “还望大监高抬贵手啊,”钟洵恳求道:“宁儿她还小,她不懂事,我代她给大监您赔个不是,宁儿她刚受了伤,实在受不住的啊。” “还没打呢,钟大人怎就知道受不住了?”桂荣丝毫不为所动,“这挨过打还不长记性,更该好好教导一二,您说是吧,钟大人?” 钟洵一幅为难的样子,桂荣轻笑道:“咱家也不为难钟大人,再打二十巴掌,钟大人您亲自来,总可以吧。” 那可是太后身边的一品大监,钟洵还能说什么,再不动手,恐怕与他计较的就不是桂荣而是太后了。 钟洵狠了狠心,抬手打下第一巴掌,钟宁霎时便哭诉出声,钟洵虽然心疼女儿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桂荣端坐上首,抿了一口茶,道:“刚才那巴掌没听着声儿,重新打。” “为了让二小姐少受点罪呢,侯爷还是下着点力道吧!” “您要是下不了手的话,咱家倒是可以帮您动手,到时候这手上没个轻重的,侯爷可不要心疼女儿。” 等到钟洵终于狠心打完二十巴掌,钟宁早就疼的昏厥过去,叶芙焦急的命人带她出去,钟洵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不知大监还有什么吩咐?” -- 第8页 “吩咐谈不上,”桂荣放下茶盏,“太后娘娘命咱家来给大小姐送些东西,顺便提醒钟大人一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钟大人心长偏了没关系,这事可不要做的太偏了!” “大监说的是,老臣一定照办,”钟洵连忙应承下来,对钟意道:“还不过来谢谢太后娘娘,谢谢大监。” 钟意刚要行礼,被桂荣抬手拉了起来,笑道:“姑娘是太后看重的人,咱家可不敢受姑娘的礼,那些个东西咱家已经让人给您送院里去了,您回去看看可还喜欢。” 钟意微微颔首,笑道:“劳累大监亲自走这一趟了,娘娘赏的,臣女自然喜欢。” “哎呦,怪不得咱们太后看重姑娘呢,果真讨人喜欢,”桂荣将一枚玉牌递给钟意,道:“这是娘娘让老奴转交的,出入宫禁不限,”桂荣瞥了钟洵一眼,继续道:“日后姑娘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告诉咱们太后,自有太后给姑娘做主。” 钟意颔首谢了,拿着玉牌则是满脸的疑惑。 这玉牌是顾允檀的。 钟意细细描摹过玉牌上的纹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出入宫禁的玉牌皆是清一色的云纹鄞字牌,这块麒麟檀字牌是顾允檀私用的玉牌,前世成亲后顾允檀曾给过她一块一模一样的,是以钟意绝对不会认错。 所以今天这一出全是顾允檀安排的吗?可是顾允檀真的可以随意使唤太后身边的一品大监吗?还有,这个时候自己和顾允檀理应并无交集才是,他又为何突然出手帮了自己呢? “对,还有这个,”桂荣将袖中的一张小纸条递了过去。 钟意看罢,明白了。 纸条上洋洋洒洒也不过几十个字:出了事来找我,事先声明,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是见你可怜,顺手帮你一把,所以,你也别妄想对我抱有不该有的心思,我不吃你那套。 钟意的表情几经变幻,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吗? 桂荣在出了靖明侯府后径自朝一辆高敞华丽的马车走去,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慵懒的挑开轿帘,露出一张随意而又漫不经心的脸庞,正是顾允檀。 薄唇微动,低沉的嗓音让人听的格外着迷,“劳烦大监了,这份人情本王记得了。” “王爷这可折煞老奴了,”桂荣满脸的受宠若惊,老实道:“其实依着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要给钟大人提点几句的,王爷让老奴再给他个教训,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哪里来的麻烦呢?” 顾允檀点头,算是满意了,而后吩咐人驱车离开。 钟意回到写意苑的时候,清岩正指使着小厮将那些个礼物搬进去。初云迎上来高兴的道:“这下好了,有了太后娘娘給咱们姑娘撑腰,叶夫人再也不敢随便欺辱姑娘了。说起来姑娘今日可真是威风,那一巴掌打的我看着就解气。” 清岩倒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姑娘今日怕是把叶夫人他们得罪的狠了,以后您在府中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 钟意抿了一口茶水,不甚在意的道:“我就算不得罪她也没见得她放过我呀,对于这种人,你退一步她们就会想方设法让你退十步,得寸进尺罢了,倒不如一开始就寸步不让。” 前世钟意谨小慎微,步步退让,从不敢驳了叶夫人和钟洵的意思,可最后呢?还不是被一把大火烧的灰飞烟灭。 自己注定是钟洵心中那枚迟早要处理掉的棋子,与其隐忍退让,倒不如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钟洵那边也没闲着,当夜,钟洵一身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映下,被人请进了贤王府的书房。 温琼暄白日里刚在顾允檀那里受了气,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他算什么东西?仗着父皇的宠信竟是愈发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父皇待他再亲厚又能如何,他终究姓顾,不姓温!” “他姓顾还是姓温还不是陛下一道诏书的事,”钟洵道:“关于顾允檀身世的传闻,想必王爷也听过些许吧?” “当年颜贵妃宠冠六宫,可在她不明不白亡故之后,陛下非但未追究她亡故的前因后果,反而在一夕之间盛宠中宫,王爷不觉得奇怪吗?皇后盛极一时,却在卫家倒台之后畏罪自尽,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呢?那个传闻中夭折的九皇子,真的死了吗?他和顾允檀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呢?这些个皇室秘闻,王爷理应比我这个外臣清楚。” “顾允檀身上的秘密,远比你我想象的要多,”钟洵颔首道:“依臣看来,王爷想要坐在那个位子上,顾允檀的威胁恐怕并不比温琼昕小。” 温琼暄冷笑道:“就算他满身的秘密,打探不出来又有何用!” “有人打探不出来,可是总有人能打探出来的,”钟洵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来,“比如说枕边人。” 钟洵道:“钟意这颗棋子是时候该用了,王爷觉得呢?” 温琼暄不满道:“为什么是钟意?” “因为春日宴上那么多人,顾允檀只救了钟意一个,凭他那个孤傲的性子,怕是不会无理无据的出手救人,”钟洵道:“让钟意来做这颗棋子,恐怕是最容易达成目的的,王爷觉得呢?” “钟意,”温琼暄将这两个字在心中默念两遍,拿钟意来对付顾允檀的确是一步好棋,这些年他刻意接近钟意多番照拂动机也的确不纯粹,可这枚棋子到了该用的时候,他竟莫名其妙的生出了几分恋恋不舍的味道来。 -- 第9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错,但要把钟意送给顾允檀,他又的确舍不得,那么多年的情分,若说他对钟意没有一丝动心,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温琼暄不过阖眸沉思片刻便做了决定,这温香软玉与权柄无边,自然是权柄无边更重要。 “这桩姻缘怕还是要请母妃出手,”温琼暄睁开双眼,眸中似有火光在跃动,隐约可见三分隐忍三分期待三分狠辣以及一分的不舍,“懿德长公主每月十五不都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嘛,到时候让母妃请她过去一叙便是。” 懿德长公主,顾允檀的母亲,早年成婚后随顾宜修镇守西北,顾宜修因伤过世后,燕和帝不忍,将其接回京中居住,只是常年吃斋念佛,多半不现于人前罢了。 温琼暄许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关于燕王府的秘密,亦或是蛰伏隐忍的太久,第二天进宫向贤妃请安的时候支开众人细细的说起了这件事,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子打算的,贤妃觉得可行,当即便应了下来。 第6章 顾意 这月十五,懿德长公主跟太后问过安后,被贤妃以叙旧为名请到了藻华宮,懿德长公主久不进宫,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推辞,只得应承下来。 “殿下可是许久未进宫了,本宫实在想念的紧,冒昧将您请了过来,还望殿下恕我个唐突之罪,”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说些场面话的本事还是有的,但懿德长公主明显不想和她客套,只道:“本宫还要回去抄录佛经,娘娘有话不妨直说吧。” “那本宫也就直说了,”贤妃拿帕子擦擦嘴角稍稍掩饰了下尴尬的神色,解释道:“是这样,暄儿这孩子也不小了,府里也该有个操持的人了,我就想着给他物色个正妃,可我这转念一想,檀儿和暄儿年岁相当,也是时候该有个操持后宅的人了,殿下您说呢?” 她的这番话刚好戳中了懿德长公主的心事,顾允檀已经十九岁了,这个年龄当爹的都有了,可顾允檀身边也一直没个知冷热的人照料,懿德长公主难免忧心,自己也尝试给他挑过几个合眼缘的丫头,可顾允檀连人都没见一概辞了,也是让人难办的紧。 贤妃抬头悄悄打量她的神色,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继续道:“这些个官家小姐里面,适龄的倒是不少,可是这拔尖的就不好找了,咱们燕王殿下又这么出众,普通的姑娘又怎能配得上呢?本宫这正挑的眼花缭乱呢,这不忽然就想起来,上次春日宴,靖明侯家的那位长女表现很是不俗,跟咱们燕王殿下也正是登对,那姑娘燕王殿下也见过,回去可有跟殿下提起过啊?” 懿德长公主笑了笑,并不接她的话茬,宫里这些人的心思她还是能摸个通透的,再者说,登不登对,也要她查过之后才清楚。 “不是要为暄儿挑选正妃吗?怎的又扯到檀儿身上了?”懿德长公主放下茶盏起身道:“本宫这坐了半日也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贤妃纵然不忿,又怎敢强留,只能看着人离开,倒是懿德长公主出宫后突然问起身旁的婢女,“贤妃刚才说的那个姑娘?” 沫笙搀扶着她,笑着解释道:“她刚才说的确有其事,奴婢这些天也听人说了,那姑娘在春日宴上的表现的确出彩,且咱们燕王殿下在宴上对她也是多番维护,登不登对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可是知道咱们殿下可是少有的会为人出头呢。” “就你贫,”懿德大长公主也跟着笑了,“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若是的确合适允檀又喜欢,本宫又何妨促成这桩美事呢。” 温琼暄要走的路子向来是不给人留余地的,这边懿德长公主尚未摸清钟意的底细,那边一则关于顾允檀和钟意的流言却悄然在京中流传开来。 原本只是顾允檀在春日宴上顺手救了钟意的事,经过流言蜚语一加工,顿时就变的香|艳旖|旎多了,无形的刀子最伤人,这样的流言一出口,简直是在逼着二人成亲。 既然正经的路子走不通,那走些歪门邪道也无妨。对于温琼暄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用些不堪的手段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燕王府,辛铭也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目光,脚踩风火轮一般闯了进来,急得舌头直打结,“殿殿殿······殿下,那流言的事你听说没,刚开始只是说你和钟姑娘一见钟情,到现在这已经传的简直就不能听了。” 辛铭一口气说完,这才腾出手去倒了杯茶水来喝,却见芙蓉小案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修长笔直的身影,身着白衣,腰佩白玉,手中还持了一管白玉箫,不是苏怀瑾又是谁? “苏兄今日怎么也在啊?”辛铭喝完一杯茶这才找到机会说话。 “跟你一样跑来帮我发愁的,”顾允檀满不在乎的道:“我这年纪轻轻的也没聋,你们一个两个真不用特意跑来再跟我交代一声。” “兄弟这还不是为你发愁吗?怎么就不识好人心了呢?”辛铭焦急道:“现在这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你跟兄弟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顾允檀单手支着太阳穴,斜倚在身后的软榻上,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道:“我在想怎么收拾这个传出流言的人比较解气。” “这倒像是你的作风,”辛铭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前日我母亲进宫给太后问安,贤妃向我母亲提起了我的婚事,我母亲前脚刚出宫,后脚这流言就传开了,”顾允檀微微扬了扬下颌,“你觉得像是谁干的?” -- 第10页 “自己儿子还操心不过来呢,她一个深宫妇人这么关心你的婚事做……”辛铭突然止住了话头,心思斗转间就摸清了这里边的弯弯绕绕,险些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道:“这母子俩也太不是东西了!” 苏怀瑾道:“这摆明了是要明目张胆的往你府里塞人,温琼暄也是狗急跳墙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这个钟意怕是要小心了。” 大鄞朝堂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已是不鲜,燕和帝子嗣虽丰,可有实力夺嫡的也就那么几个,太子仁善不攻心计,自己又孱弱多病,这东宫的位子迟早都是要让出来的,他温琼暄要防范的除了那个后台强硬的豫王温琼昕,就是顾允檀这个身份极为尴尬的燕王了。 辛铭拿了个果子在袖子上随意抹了两下,咬了一口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娶了,”顾允檀话音刚落,就见自己对面那两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不是,你俩想什么呢?”顾允檀反问:“她们合起伙来这么算计我,我就不该回敬她们一手?” “哦,”辛铭眼中半分波澜也无,“你说的回敬就是把别人准备好的细作养在身边啊?” 苏怀瑾也道:“这则流言不理会也罢,总之传出去也不是你吃亏,你这身份在这摆着,旁人想必也不敢过分议论你。” “议论他又怎么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怕会吃亏,这事怎么说都是对方更吃亏吧,”辛铭道:“不过苏兄说的对,这流言不理会也罢,就让她们自讨苦吃。” “我不!”顾允檀不干了,“这小细作敢跟我玩道行,我就要把她吃的连渣都不剩。” 辛铭道:“算计她的法子多的是,你娶她这个真没必要。” “有必要啊,”顾允檀漫不经心道:“温琼暄对那小细作感情不一般,我把她放在身边气气温琼暄也好。” “这流言多半就是温琼暄放出来的,他是存心要把钟意推到你身边,你确定温琼暄对钟意感情不一般?”辛铭百般不解:“你舍得把你自己的小心尖送给别人当夫人?自己绿自己吗?” “我不舍得啊,”不等辛铭接话,顾允檀又道:“可是温琼暄舍得,所以他拿钟意来算计我是真的失策了,他敢拿钟意来算计我,我就敢拿钟意去对付他。” “你难不成还真打算娶她不成?”辛铭急道:“你不是跟钟家的人犯冲吗?钟意她是不姓钟还是怎么的?” “不啊,她姓顾,顾意,”顾允檀一本正经道:“嫁夫从夫,没事的时候多了解一下。” 顾意?故意? 辛铭发自内心的为顾允檀竖起了大拇指,你是真把她当夫人看的? 顾允檀起身,理了理衣襟,“你们先坐,我出去一趟。” “不是,你干嘛去?”辛铭和苏怀瑾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口。 “求皇上赐婚啊,”顾允檀正色道:“温琼暄这么着急把人推到我身边,我这不得好好成全他一番嘛,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费心放了那么多流言出来呢?” 辛铭望向苏怀瑾,“我怎么觉得他对这桩婚事还挺期待呢?” 第7章 乌龙 靖明侯府,钟意自然也收着了消息,这则流言来的突然,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温琼暄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人留余地,为了将自己送进燕王府当细作,他倒真是费心了,可他又凭什么觉得,重来一世,自己还会任他摆布呢! 流言如何中伤自己钟意不在乎,对于早就伤痕累累的人来说,这些言语还不至于让人放在心上,钟意想的是如何将顾允檀干干净净的摘出来。前世她亏欠他良多,今生她再不想伤他分毫。 可还没等钟意想出个合适的法子来,大厅那边又整出了幺蛾子。 齐王殿下风风火火的上门提亲了。 温琼锦在主位落座,直接了当的表明了来意,“流言的事想必侯爷也听说了,这样的言语对姑娘家的名节总是不好的,好在本王也不在乎这些,春日宴上钟小姐也算入了本王的眼,本王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呢是来提亲的。” “咳,”钟洵差点被一口茶给噎死,流言的事百姓无知也就罢了,可这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明显就是冲着顾允檀去的,眼看这事正朝着自己和温琼暄预想的方向发展,谁知道半路杀出温琼锦这么个愣头青,没头没脑的就跑来提亲。 温琼锦十分自信的道:“流言传成这样,本王这时候来提亲,也算是为钟大人和钟姑娘解围吧。” 钟洵白眼翻的险些掉出来,心里暗自叫苦,心道:“你这是来解围吗?你这是来添乱,谁让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钟洵嘴里肯定不敢这么说,只想着帮他提点两句帮他参透个中关窍也就罢了,可事实证明,跟缺心眼的人用脑子说话简直是最大的错误,钟洵这不说还好,一说温琼锦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直接就摔了杯盏。 这也不能怪他,打小他就处处比不过顾允檀,别的地方比不过也就罢了,偏偏连皇帝恩宠都比不过,燕和帝待顾允檀这个外甥比他这个亲儿子都亲,这下好了,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合眼缘的姑娘,别人还要拿他和顾允檀比较,直接触碰到了齐王殿下那颗脆弱的自尊心。 “他顾允檀有什么好的?值当你们一个两个都对他那么崇敬,本王究竟哪点儿比不上……”温琼锦本来想说“本王究竟哪点儿比不上他,”可这话卡到嗓子眼上愣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只道:“本王比着他也……也不算差,钟老头,你给本王掂量清楚了,本王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他顾允檀就算再好,终究是姓顾不姓温!” -- 第11页 钟洵只歉意的笑了笑,也不接他的话,温琼锦这次是彻底被惹毛了。 “你个死老头,给本王等着,”温琼锦边说边往外走,却未注意到脚下的台阶,险些摔个狗啃泥,他佯装无恙,继续道:“本王这就入宫,求父皇下旨赐婚,你个钟老头再不答应,本王就让父皇杀你头!哼!” 无数惨痛的教训表明齐王殿下事事慢人一步的真理是亘古不变的,他还未出靖明侯府的大门,宫中宣旨的太监就已经到了,宣的自然是顾允檀和钟意的婚事。 温琼锦气的差点在靖明侯府门前破口大骂,还好被身边的人连哄带骗的,没什么好脸色的走了。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他那本专记与顾允檀恩怨的小破本,给顾允檀又狠狠的添上一笔。 这本的纸张发黄,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东西,想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乱七八糟的记的什么都有,什么父皇今天亲手教顾允檀写字,都没教过我,添一笔;什么父皇今天有夸奖顾允檀,连带着骂我笨,添一笔;父皇赏顾允檀的节礼比我多,再添一笔…… 这个小破本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直到今天,温琼锦又在上面记上了第二千八百一十九笔烂账,今天,顾允檀抢了我中意的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添一笔。 从旁伺候的两个小厮忍不住嘀咕出声,“咱们王爷都记了十几年了,这东西有用吗?” “八成是有点用处的吧。” “什么用?” “寻个心里安慰呗。” …… 靖明侯府,钟洵多日布局,终于有了结果,自是心满意足,刚送走宣旨的太监,便将钟意叫进了书房,早早在书房等着的,自然还有温琼暄这个幕后之人。 温琼暄言辞恳切,钟洵从旁劝解,劝说钟意为己所用,传递消息。钟意不知不觉想到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温琼暄也是这般作态,钟意感念他年少时的回护之情,对他的话一向是不无不从的。只是那个时候的钟意无知又纯澈,竟然天真的问:“这么做会伤害到别人吗?我不想害人的。” “不会,”温琼暄肯定的道:“只是传递消息罢了,不会伤害到别人的。” 钟意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说的话,他说的,她都信,可是嫁给顾允檀之后她才明白,为人细作,想要双手干干净净的,怎么可能呢! 钟意还是有一点良知的,一边是温琼暄的年少恩情,一边是顾允檀的无条件信任百般照料,恩情不得不报,感情也不容辜负,钟意在恩与情的边缘纠结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跟顾允檀坦白了一切。 她原本以为顾允檀知道真相之后不会放过自己的,为人细作,算是报了温琼暄恩情,还顾允檀一条性命,也算弥补了对他的隐瞒和亏欠。可顾允檀听完之后不见一丝怒气甚至分外平静,他问:“你现在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钟意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他,他越是真诚钟意便越觉良心难安,良久,她才缓缓的垂下了脑袋,哑声道:“我不过是他人细作,不值得殿下如此抬爱。” 留在他身边,若是温琼暄有所指令,她恐怕是无法拒绝的。 可是她也舍不得再去伤害这么好的顾允檀。 顾允檀听完她的回答,失望的闭上了双眼。 没过多久,她等到了顾允檀的一纸和离书。 …… 燕王府,顾允檀指尖轻触那赐婚圣旨上的钟意二字,眸中一片温柔眷恋,他想,“上一世不该放她走的。” 她是温琼暄的细作,他在成婚前就知道。 她为温琼暄传递消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是钟意能够好好的待在她身边,这就够了。他宁愿钟意一直在他面前演戏,也不想让她把那背后的真相撕裂给他看。 顾允檀烦闷的闭上眼睛,把圣旨收入匣中,自我劝说道:“我就当这是你欠我的,谁让你骗财骗人骗感情还敢把我一脚踹了,这辈子你入了我燕王府就别想再走,喜欢玩手段,小爷我慢慢陪你玩。” 钟意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这一世,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温琼暄的,可是,她又该如何去面对顾允檀呢? 她亏欠顾允檀的,怕是永远都还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温琼锦只是个小插曲,提亲单纯是觉得这姑娘好玩,后文跟钟意没有任何感情线,大家可以放心。 谢谢小可爱的支持,笔芯,鞠躬 第8章 试探 黄昏渐去,月悬梢头,玉牌在手中攥的温热,钟意不知在燕王府的门前徘徊了多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将手中的玉牌递给了守门的家将,说明了来意,“燕……燕王殿下在吗?” 那家将见了玉牌几乎立刻就清醒了,他打量了钟意两眼,连忙解释道:“皇上今日宣了咱们殿下进宫了,现下还未回来,姑娘您若是不着急的话,不若进府稍等片刻?” “不用了,那我改日再来,”钟意也不知在紧张什么,慌慌张张的转头就走,连玉牌都忘了带,却在转过角落没多久,碰上了顾允檀的车驾。 车马在她跟前缓缓停了下来,顾允檀一身墨色常服,显得干练又削瘦,他一挑车帘,用温和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上来。” -- 第12页 钟意乖乖上车,顾允檀示意车马继续前行,回过头对钟意道:“你找我?” 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钟意本不敢奢求自己还能留在顾允檀身边,可白日里的那纸诏书仿佛又给了她上前一步的勇气,现下,她只想知道顾允檀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若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话,那自己一定好好弥补前世对他的亏欠,若他不愿,那自己愿意担下一切后果,而后默默的补偿他,绝不打扰他正常的生活。 顾允檀仿佛很有耐心,只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钟意半晌才挤出了些许言语,“前些日子的流言王爷必然也已听说了,”钟意耷拉着脑袋根本就不敢看他,“您若是因为这个娶我的话那实在是没必要,我的情况王爷应当也知道一些,从小被人作践惯了的,是以这些流言还不放在心上,王爷撇清自身最重要。” “从小被人作践惯了的,”顾允檀心中无声的抽疼了一下,顾允檀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己嘴上再硬,心里还是心疼这小傻子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容忍一个细作待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更不会为了她的一点不切实际的消息命丧凉州,现在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流言就闹着要娶她,拿她对付温琼暄是假,打心眼儿里心疼她才是真。 可他这会儿明显还是在和钟意置气,说出的话也带了点赌气的成分,“这又是在玩哪一招?苦情戏?你觉得我吃这一套吗?” 看着钟意可怜兮兮的样子,顾允檀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他心里期盼着钟意能够再说几句软话哄哄自己,自己必然马上卸下伪装好好疼她,可是钟意却并没有说出他想听的话语。 顾允檀这般说法,钟意基本上也就明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前世自己那么伤他,现下自己还有颜面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出现在他面前,钟意自己都觉得羞愧。 她的手腕早就被自己掐出了红印子,半晌才用几乎发颤的嗓音道:“我去宫门前求陛下收回赐婚旨意,流言的事是我牵连了王爷,我心中已是愧意难减了,不能再拿婚事毁了王爷终生的幸福,我……我这就去求陛下……” “你是存心跟我作对是吧?”钟意茫然失措的要跳车,被顾允檀眼急手快的拉了回来。自己想听两句软话没听成,还听来了一肚子气,语气中都沾染了些许火气,“我求陛下下旨赐婚,你求陛下收回成命,你是想着法给我添堵是吧?” “我不是……我……”钟意正要解释,忽然明白顾允檀刚才说了什么,不可置信道:“赐婚的旨意是王爷去求的?” “不然呢?你以为陛下整天那么闲,随随便便就给人赐婚?” 钟意小心翼翼道:“那王爷为什么要娶我呢?” “你就这么坏了我的名声,不负责就罢了还想干干净净的走,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顾允檀猛然抓紧她的手腕,神色阴翳道:“你不是真想走吧?我告诉你,趁早绝了这心思,想都不要想!” 他没说实话,钟意却愈发觉得愧疚,隐在袖中的手生生将皮肉掐出了血,好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才道:“如果我曾经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呢?” 顾允檀被她气的脑子有点糊涂了,隐约觉得她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自己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做什么事对不起自己了?应该没有吧?对,那天她跟温琼暄拉拉扯扯来着,想起这个顾允檀就来气,没甚好气的道:“只要你不给我戴帽子,旁的随你便。” 钟意没敢告诉他,自己说的对不起可比戴帽子严重多了。 马车不知何时挺了下来,顾允檀先下了马车,偏头张扬道:“不用我扶你吧?” “不敢劳烦王爷,”钟意说着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可是刚一下车,钟意就受到了新一波的惊吓,门匾上公主府三个大字晃的人脑壳生疼。 “不是送我回去吗?”钟意试探性问道。 “我有说要送你回去吗?”顾允檀反问,“看清楚这是什么时辰,你打算怎么回去?翻墙?说实话,你要是想翻墙我懒得管,但你要是摔到胳膊扭到腰了,别赖我就成,要是这样的话,我立马送你回去。” 别的不说,翻墙回去,顾允檀还真是猜对了,但是咱嘴里还能吐出两句好话吗? 顾允檀大步在前面走,钟意怕他生气,连忙跟了上去,沫笙笑着出来招呼,“王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让人提前打声招呼,奴婢好提前准备。”沫笙瞧他拉着钟意,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忙道:“不若王爷先去正厅稍等片刻,长公主刚刚歇下,奴婢这就去请长公主。” “不必惊扰母亲了,”顾允檀指了指钟意,“给她安排间厢房住下,我明早过来接她。” 顾允檀半分没多待,直接让沫笙带她下去休息了。懿德长公主一向是不喜旁人打扰的,顾允檀又叮嘱过不必惊扰,沫笙安排钟意住下后也就没去报信。倒是顾允檀,第二天一早便准时来接她,沫笙忍不住在一旁打趣道:“王爷还怕咱们苛待了钟姑娘不成?竟是一刻都舍不得姑娘在咱们这多待。”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早点把她送回去,免得她在这给母亲找麻烦,”提及懿德长公主,顾允檀这才有了几分正经神色,他道:“母亲今日还在小佛堂吗?” 沫笙点头,“再过几日就是驸马的忌日了,公主这两日一直在小佛堂抄录佛经。” -- 第13页 “那我过两日再来看望母亲,”顾允檀拉着钟意走出几步忽又顿了足,道:“这个季节蚊虫多,记得在佛堂四周多挂些香囊驱虫。” 沫笙点头应了,顾允檀这才带着钟意继续走,却并不着急送她回府,而是先带她去八宝斋用膳。他还记得这小没良心的喜欢吃甜食,因此点的菜色清一水的鲜甜口味,钟意摘下长帷帽,安静的坐在一边,只夹自己面前的菜色。 顾允檀实在见不得她这副拘谨的样子,反衬的倒像是自己苛待了她似的,他照着印象挑了几道钟意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一股脑全夹到钟意面前的碟子里,垒的如小山一样高,直看的钟意目瞪口呆。 “瞧我干什么?”顾允檀将碟子又往她跟前推了推,“都是你的,吃不完就把你留下来结账。” 钟意显然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竟痴痴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今天出门走的急,没带银子”顾允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总得想办法把账结了啊。” 钟意难得一笑,安静的气氛这才缓和些许,顾允檀默不作声瞧着她细细咀嚼一块千层荷花糕,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眼角则满是温和的笑意。 钟意和顾允檀相处时自是一幅岁月静好之景,可刚一回候府,就是一幅鸡犬不宁的景象了。叶芙知她彻夜未归,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憋屈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借口可以收拾她了。 钟意刚一进门,便见叶芙和两个粗使仆役早早的就在院中等着了,叶芙轻摇一柄花鸟团扇,正色道:“你竟还有脸回来?” 钟意反问:“我为何不能回来?” 叶芙放下团扇起身,训斥道:“闺阁女子,夜不归宿,这是出去会哪个野男人了?你自己不爱惜名节也就罢了,还要败坏我侯府声誉,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来人,鞭笞五十,以正我候府家风。” “谁敢!” 钟意循声望去,只见顾允檀不知何时迈了进来,负手信步悠然而行,玩味的言语中却有几分较真的成分,“叶夫人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王爷大驾光临,还请宽恕臣妇个失迎之罪,”叶芙满脸的惶恐,一边恭敬的将人往正厅请,一面忙给人使眼色去请钟洵。 “王爷来了怎也不派人通传一声,老臣也好出门迎接啊,”钟洵一幅恭谨之态,将人请至上首就坐,可顾允檀明显不吃这一套,他面色紧绷,一丝笑意也无,“还接着刚才的来吧,叶夫人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 顾允檀将钟意送回来后,本是一时兴起才到这府里走了一趟,是以叶芙并不知道这两人昨晚在一块,反而还觉得自己找到了诋毁钟意的好机会,忙道:“王爷您不知道,这小贱人昨晚夜不归宿,谁知道她出去会哪个野男人去了?皇上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可这小贱人整日里没得半分规矩,我这做母亲的可不得好好教导她,免得这小贱蹄子再背着王爷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来!” 叶芙嘴里说的痛快,是以未曾注意到顾允檀逐渐变黑的脸色,钟意抬头只看了顾允檀一眼,便在心里默默的捏了把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支持,鞠躬,笔芯 第9章 教训 顾允檀知道这些年钟意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他没想到叶芙竟能如此放肆,当着自己的面都敢对自己的准王妃动辄辱骂,那自己不在的时候呢?钟意就是这般任人欺辱的吗? 顾允檀虽然现下还在和钟意置气,而且自己也时常欺负她,但自己欺负她是一回事,别人若是欺负她,那就得另算了。 叶芙等了半天不见顾允檀说话,不由得抬眼悄悄打量他,只见他十指紧握,面色黑沉,叶芙心里不禁窃喜,他都这么生气了,她不相信顾允檀能轻饶了钟意,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夜不归宿?钟意今日必然免不了一顿教训,说不准还会被人厌恶休弃,真是怎么想怎么开心。 “放肆!”顾允檀指尖微微发抖,连声音都沾染了些许怒火。 “燕王殿下息怒,”叶芙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冲着钟意道:“你个小贱人还不快给燕王殿下赔罪,夜不归宿,究竟去了哪里,见了谁,还不快给燕王殿下说清楚。” “本王说你放肆!”顾允檀直直的盯着叶芙,目光中简直能擦出火来,“言语不敬,冲撞王妃,该当何罪?” 叶芙搞不明白这怎么就突然冲着自己发作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夜不归宿顾允檀竟都能忍?叶芙连忙解释道:“这闺阁女子夜不归宿怎么说也不好听啊,臣妇总得管教一二,以正家风清明吧。” “昨日长公主想见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本王就带绎心去公主府走了一趟,长公主见了绎心欢喜的紧,就留绎心在公主府住了一宿,”顾允檀望向叶芙,面色绝对算不上友善,“怎么,这事也要提前跟叶夫人打声招呼吗?” 钟意昨天竟跟顾允檀一起去了公主府,那自己刚才的那般言语……叶芙双腿一哆嗦,几乎是即刻便跪在了地上。她生平第一次恨极了自己这张嘴,辱骂皇亲贵胄,简直是找死,方才骂野男人时气势有多大,这会儿心里就有多怵,叶芙几乎是在心里将各路神仙求了个遍,只求顾允檀大发慈悲,不要跟自己一般计较。 钟洵这会儿也是听明白了,他狠狠的剜了叶芙一眼,立刻行礼向顾允檀告罪,顾允檀在二人之间扫视一眼,道:“辱骂本王,诋毁王妃,本王瞧着这整个靖明侯府都嫌命太长啊!” -- 第14页 “王爷恕罪啊,”钟洵顿地叩首道:“下官知罪,下官今后一定严加管教家眷,还望王爷恕罪啊。” 钟洵边说边跟钟意使眼色,希望她能帮忙说上几句好话,顾允檀将他的反应全然看在眼里,只见他缓缓起身,不动声色的将钟意揽入怀中,厉声道:“钟大人好大的脸面啊!本王竟不知一个小小的官眷都能对本王的王妃动辄辱骂随意处罚了,靖明侯府好歹也是簪缨世家,现在竟连上下尊卑都不懂了吗?” 钟洵瞪了眼叶芙,在心里无声的骂了句蠢货,而后慌忙转向顾允檀,告罪道:“无知妇人一时口误无心之失,王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一个长嘴妇人一般计较。” “那可真不巧,本王天生没有容人之量,今日还偏要计较了,”顾允檀居高临下的望着叶芙道:“本王也不为难你,自己去院里跪上两个时辰向王妃告罪,不算过分吧!” 叶芙也是重臣家里出来的嫡小姐,哪曾受过这般屈辱,让她在院里跪两个时辰,人来人往都能看到,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可偏偏顾允檀还一幅并没有为难她的态度,简直让人有口难言。 叶芙还要争辩什么,被钟洵直接了当的打断道:“还不赶快谢过燕王殿下恩典。” 顾允檀道:“果然还是钟大人明事理啊,小惩大诫罢了,叶夫人也不必太过介怀,眼下光线正好,叶夫人不若早早出去跪着?” 日光最毒的时候被顾允檀称之为光线正好,叶芙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她也不敢争辩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出去跪着。娇生惯养了几十年的人,皮肤方一触到粗砾的地面就忍不住痛呼出声,更难忍的是毒辣的日头灼的人遍身通红,连眼睛都睁不开,活生生要晒掉人一层皮。 虞妈妈看不过去,低声询问道:“不若奴婢给您拿个软垫子来,实在不行拿把伞也好啊?” “没看出来顾允檀今日是存心给那小贱人出气吗,还拿把伞,你是生怕他找不到借口发作我吗?”叶芙只跪了一会儿,腿上便如针扎般难受,她不适的动了动身子,道:“你先下去吧,不就两个时辰嘛,我跪便是。” 钟宁得知叶芙受罚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本想大闹一场出气,却在看到顾允檀冷厉眼神的那一刻不自觉的泄了气,顾允檀不用问也知道她想干什么,他怀中还揽着钟意,这时恰为自然的牵起钟意的手道:“钟大人,还有,钟二小姐,绎心是本王的王妃,之前你们如何待她本王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但是自即日起至六月二十七完婚为止,本王的王妃若是受了半点委屈,你们可莫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钟宁本就是色厉内荏的性子,这时听了这话再不敢多言,钟洵亦是颔首低眉唯诺应是。顾允檀稍一思忖,又道:“王妃娇弱,放她一人在这本王终究是不放心,刚巧本王跟前有位不中用的下属,就派她来贴身保护王妃,钟大人没意见吧?” 这哪里是在跟他商量,顾允檀是担心钟洵阳奉阴违伺机报复,所以就找了名下属来贴身保护钟意安全,也在无形之中给了钟洵一层震慑,他还敢有什么意见,除非他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教训完这边,顾允檀又转向钟意,火气依然不减,“你是本王的人,断然没有被旁人欺辱的道理,遇事随心而为就好,出了事自有本王替你担着,知道吗?” “怎么又变成小哑巴了?”顾允檀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刚刚说话语气太重了,有意放低了声调道:“问你话呢?听见没?” 钟意许久没被人像今日这般保护过了,楚夫人教给她的大多都是隐忍退让,这么多年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顾允檀却告诉她,随心而为就好,无论有什么后果自会有顾允檀帮忙担着,这真的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微妙到让人忍不住贪恋,她抬手掩鼻,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听……听见了。” “听见就好,”顾允檀抬手自腰封中取出一枚玉牌,重新塞到钟意手里,“我给你的东西都给我收好了,下次再给我忘东忘西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昭和殿,燕和帝听闻懿德长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小佛堂,不免忧心,也将人请来闲聊一番。燕和帝将手中上好的雪山黄芽推了过去,随口道:“宜修的事情忙完了?” 宜修,也即懿德长公主的夫婿顾宜修,顾驸马去世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懿德长公主都会亲手抄录佛经为他祈福,闻言,懿德长公主轻和的点了点头,道:“劳皇兄挂念,已经忙完了。” “斯人已逝,你又何必太过挂怀呢?”燕和帝心疼妹妹,不免关切,“宜修看到你这样,想必也不会安心的。” 懿德长公主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道:“臣妹又何尝不知呢,只是臣妹真的放不下他,恕臣妹多一句嘴,皇兄这些年可曾忘怀过颜贵妃?” 提及颜俪,燕和帝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悲怆,沉默了许久,都道帝王无情,颜俪恐怕是燕和帝心中唯一的一片温情了吧。 懿德长公主又道:“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能走进自己心里的人不容易,臣妹待宜修一如皇兄待颜贵妃,又怎能轻易忘怀呢?” 是啊,都十九年了,又怎能轻易忘怀呢?燕和帝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颜俪那时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俪这个名字还是自己亲自给她取的,取伉俪情深之意,可是,或许先皇后说的是对的吧,俪者离也,自己合该尝不了和和美美,毕竟,自己的小阿俪去世那年才十七岁,宫中的花朵,向来都活不过冬天。 -- 第15页 懿德长公主看她情绪不对,起身颔首道:“臣妹失言了,陛下还有国事要忙,臣妹就不在此叨扰了。” “懿德” 在懿德大长公主将要踏出宫门的瞬间,燕和帝突然开口,“别总待在小佛堂里,没事的时候也出去走走,别让朕和母后挂心。” 懿德点头应了下来,许是燕和帝的这番话奏了效,又或是单纯的不想让人挂心,懿德在出宫后忽而道:“城西的庄子许久没去过了,你回去着人修缮一番,也请人过去热闹热闹。” 沫笙忙应了下来,自从顾驸马去世后,懿德长公主整个人都黯淡了许多,刚开始还有顾允檀在她跟前逗乐,自打顾允檀成年建府后,懿德长公主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将自己关在小佛堂里,也实在让人忧心,眼下她好不容易愿意出去走走,沫笙又怎能不着急命人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支持,鞠躬 第10章 自食其果 庄子很快便修缮一新,这日,懿德长公主请了些皇子公主,官家亲眷过来玩乐,众人大多都在席间闲谈,只有钟宁叫上刑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李思瑶,悄悄离了席,暗自打起了坏主意。 “你说要是让钟意当着自己未来夫君和婆母的面被人捉奸在床,会不会特别有趣?”钟宁眸子里满是光彩,“我就不信堂堂燕王殿下被人戴了绿帽还能一如既往地护着这贱人。” 李思瑶尚在思虑,未来得及多话,夏芷的眼睛里则满是担忧,“二姑娘,闺阁女子最是忌讳这些事了,所谓一损俱损,她毕竟是你的姐姐,若真坏了她的名声,对您的清誉亦是没有半分好处的啊……啊······”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夏芷话未说完,便迎面挨了钟宁一巴掌,“她算我哪门子姐姐,母亲说了,她不过就是那楚贱人生的小贱种罢了,迟早要处理掉的,你是收了她哪门子的好处居然敢为她说话!” 夏芷再不敢多言,李思瑶看着眼下这个情况一方面觉得这人真是蠢笨至极,一方面也不敢驳了她的意思,她将手搭在自己小腹上,谁让自己有事相求呢?再者说了,就算坏了名声,也不是坏了自己的名声,左右是这两姐妹自己的事,自己推波助澜一番,倒也不错。 “宁儿说的没错,咱们宁儿左不过是想坏了她的名节又不是要了她的命,她该感谢咱们宁儿仁慈才是,”李思瑶望向钟宁,“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钟宁脸上这才又重新挂上了笑意,“思瑶,还是你最好,”钟宁指着不远处的一间休息的屋舍,解释道:“我让夏欢买了最烈的催|情香,待会儿就点上,席间的时候我想办法把钟意带出来,只要她进了这个屋子,吸入足量的香,就别想再出来,我再让夏欢去找个马夫进来,剩下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李思瑶心道这人头脑果然简单,但是反过来,出了事又不是自己担着,索性也就随她去了,她道:“找一个马夫来,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钟宁道:“我也没想那么多,思瑶姐姐可是有更好的人选?” 李思瑶笑道:“还记得东市街头的那么乞丐吗?不若找人把他带进来,贱种配乞丐,这才最登对,不是吗?” 东市的那名乞丐是天生的畸形儿,样貌奇丑无比,因着这个,几乎人见人打,身上有着数不清的新伤旧痕,尤其在这样的天气,身上的脓包溃烂,无数的蛆虫在伤口上涌动,单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钟宁险些当场吐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单是一想都觉得恶心,一会儿让钟意跟这人睡在一起,岂不是更恶心。 李思瑶心中更是开心,甚至还有些隐秘的期待。她的样貌在京中也是人人称道的,可是只要跟钟意处于同意场合,自己永远都是黯然失色的那一个,她钟意不施脂粉都能将自己压的毫无颜色,怎能让人不气不恨?今日终于有机会将这朵纤尘不染的枝头花狠狠的踩在一堆烂泥里,又怎能不让人开心? “我将钟意带出来后,剩下的事情就拜托思瑶姐姐了,”钟宁的话语将李思瑶的思绪拉了回来,“还望思瑶姐姐卖力一点,务必让所有人都瞧清楚这贱人究竟是个什么德行。” 李思瑶点头,“这个自然,如何把那乞丐弄进来,什么时候点香,就是你的事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各是数不清的算计。 不远处的假山后,灼羽瞧她们走了之后才将钟意请了出来,道:“姑娘都听清楚了吧,我就知道这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准没好事。” 钟意尚未开口,初云倒先气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二姑娘也太不是东西了,姑娘,咱们惹不过还躲不过嘛,咱们先回府,好不好?” “躲?为什么要躲?”钟意面容沉静,“她们苦心算计,我不回敬一二,不也太对不起她们了!” “姑娘有何打算?”灼羽出主意道:“不若咱们将计就计,让钟宁自食其果倒也不错。” “将计就计不错,但又何苦将那无辜的可怜人牵扯进来呢?”钟意说的是那乞丐了,若真的将那乞丐牵扯进来,那乞丐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灼羽又问:“姑娘心中可是已有人选?” 钟意微一思虑,心中便有了计量,启唇道:“上次温琼暄放出谣言败我名声,今日钟宁又经营毒计坏我名节,我回敬一二,不算过分吧。” -- 第16页 “所谓破锅配烂盖,虎豹配豺狼,这两人才是天生一对的绝配啊,”灼羽曾是顾允檀的近卫,也算是见惯了王公贵族,设计一个亲王,在她看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甚至极为支持钟意以牙还牙。她道:“但凭姑娘吩咐。” 钟意玩笑道:“你就不怕我思虑不周,出了什么岔子?” “姑娘思虑周全,自然不会出岔子,”灼羽道:“再者说了,就算出了什么岔子,自有咱们王爷帮您担着。” “这种事就不必告诉燕王殿下了,”钟意不知道顾允檀跟灼羽是怎么交代的,她隐约觉得顾允檀待自己是不一样的,不过他脾气时好时坏还时常发疯,钟意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顾允檀心中的分量究竟能占几分,而且在钟意的心中,恐怕还是不想将自己的阴暗面展示给顾允檀看的。 钟意和灼羽细语几句,安排好一切,这才回到席上。席间,温琼暄正与诸人敬酒,只见一名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温琼暄随意找了个借口,跟着那名小厮离了席。 “王爷进去稍等片刻,我家侯爷稍后就到,”那小厮恭敬行礼,温琼暄瞧他又是钟洵身边的熟人,不疑有他,大步迈了进去,等他合上了门,那小厮紧张的冷汗直冒,慌忙找灼羽要解药。 “一颗黄豆而已,要的哪门子解药,”灼羽威胁道:“不过,今天的事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尝尝穿肠剧毒的滋味!”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那小厮见灼羽没有要处置他的意思,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屋舍内,温琼暄先是被里面不正常的香气冲的头脑发昏,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意识已经不大清楚了,只觉全身烧的厉害,口干舌燥,他想撑着桌子站起来,可那香的效用太过霸道,最终只无力的软倒在地上。 而另一面,钟宁算计着夏欢应该安排的差不多了,假装失手将清酒洒在钟意身上,忙装作无辜的样子,道:“这可怎么是好啊,不若我带姐姐下去换身衣裳?” 钟意定定的瞧了她片刻,方道:“好啊。” 钟宁将钟意带到了屋舍门口,刚想诱哄她自己进去,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竟是直接被人踹了进去。顾允檀极为嫌弃的将脚在地上踩了踩,顺便关上了门。 钟意吃惊的望向他,“王爷怎么来了?” “都一刻钟不见你人影了,谁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万一你要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顾允檀站在门外都被香味呛的直打喷嚏,他一手捂着钟意的鼻子一手揽着她的腰,道:“走。” 钟意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人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嘴上太犟,在燕王殿下心里,说两句实话哄哄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顾允檀带着她来到一处厢房,翻箱倒柜勉强找出一套合适的衣服,示意她将酒水沾湿的衣服换下来,“这庄子空置的时间久了,没怎么置备这些东西,你先凑合着穿。” “燕王殿下,”钟意捧着衣服,思虑再三还是将心中的顾虑问出了口,“今天的事仅仅是一个开始,日后我怕是会做更多让人看不惯的事,我并非良善之人,这样的钟意,王爷还能接受吗?”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是良善?被人欺负了还要宽宏大量笑泯恩仇吗?我告诉你,那不是良善,那是傻子,被人欺负了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让她长足了记性,这才是正理!”顾允檀简直想不明白了,自己也不是善茬啊,钟意跟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么久,自己的行事作风怎么就半点没学到呢?这年头细作的选拔标准就这么低吗? 他担心自己再跟她纠结下去自己先会被气疯,直接了当道:“你管别人看不看的惯呢,我看的惯不就行了。” 钟意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因着这一句话就被安抚了下来。重来一世,她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看法,却不能不顾及顾允檀的感受。 “行了,赶紧把衣服换了,免得待会儿着凉,别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啊,我是担心你病了会过病气给我,”顾允檀叮嘱几句,转身而出,顺便帮她带上了门。 钟意捧着衣服微微一笑,怕自己出事特意跟过来看看,担心自己着凉还专门给自己找了衣服,顾允檀,还敢说你不是关心我? 宴席上,李思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假装不经意道:“意姑娘不是下去换衣服了吗?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叶芙不知道这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最迫不及待想要看钟意出事的,就要属叶芙了,她连忙接话道:“我家侯爷最疼的就是意姐了,这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公主殿下可否容许臣妇出去找找?” 在场众人谁不知道靖明侯府那档子家事,说钟洵最疼钟意,也亏得叶芙张的开口,嘴上担心别人出事,可是神色之间全无担忧,想来必是别有所图。左右这些个人都无事,出去找个乐子倒也不错,谁知道这叶芙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来算计她这个便宜女儿呢? 不知谁开口道:“不若咱们出去随意走走,说不定就找到这孩子了呢?” 众人纷纷附和,懿德长公主倒也不好推脱,一方面悄悄安排人去找钟意,一方面应承下来,带着众人在园子里随意走走。 李思瑶根本就无心赏景,随着众人走了没多久,就借口乏累,提议大家去不远处的屋舍歇歇脚。叶芙心下也明白了,想来就是这里面有猫|腻,连忙帮腔说话,带着众人来到了屋舍前,可这刚到门前,就被里面传出的一阵阵暧|昧声响惊的不轻。 -- 第17页 李思瑶抬手掩唇道:“也不知道这意姑娘去哪换衣服了呢?” “哟,这谁家换衣服动静这么大啊,”人群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明显的意有所指,这靖明侯府的家眷在家里斗的不过瘾,都斗到外面来了,那她们自当帮着好好搭一搭戏台,也好让这笑话看着过瘾。 “别胡说,”叶芙假装不满道:“我们家意姐是知分寸的人,哪里会做出这种事。不妨请公主把门打开,让大家都瞧清楚了,也好还咱们意姐一个清白。” “叶夫人要还谁一个清白呀?”钟意跟着顾允檀不紧不慢的来看热闹,叶芙看到她先是一惊,随后没来由的心慌起来,钟宁可是也还没回来呢。众人这下算是更好奇了,钟意这好好的在门外站着,那这里边的,又会是谁呢? 懿德长公主这才稳住了心神,示意人把门打开,映入众人眼中的画面怎一幅香|艳了得。而这香|艳画面的主角更是精彩,一个是美名在外的贤王殿下,另一位就是靖明侯府的二小姐钟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支持,笔芯 第11章 教训 叶芙不知道钟宁和李思瑶在搞什么鬼,本想跟着看钟意的笑话,却阴差阳错的带着众人看了自己女儿的笑话,脸色又是红又是绿,活似一个大染房。在众人的私语声中,叶芙才反应过来什么,慌忙捡起地上的破碎衣物給钟宁披上,脸色更是难看极了。 懿德长公主显然也未想到这画面的另一个主角会是温琼暄,事关皇家声誉,懿德长公主只得先把这两人看管起来,恩威并施的给在场的众人下了封口令,冷静的命人进宫去请示旨意。 李思瑶一看情况不对,早早的就借故离开了,围观的众人也很快散去,在场的除了懿德长公主,也只剩与这事相关的几个人。 温琼暄此刻的药效已经醒了七八分,心中虽然憋屈的厉害,倒也勉强能压制的住火气不至失态,只温顺的唤了一句“姑母”便不再多言,倒是叶芙母女,哭啼叫骂,惹的人心烦意乱。 叶芙今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看钟意出丑,谁料竟把自己的女儿折了进去,又怎能不气。揽着钟宁哭啼的同时还不忘对着钟意大骂,“你个小妖精,是不是你做的?害人精,跟你待在一起准没好事!” 钟意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跟她争执,顾允檀却是听不下去了,刚要教训她几句,手腕蓦然一紧,钟意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凑近了低声道:“莫要失了体面。” 顾允檀回握住她的手,嘴角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但嘴上依然傲娇的不要不要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会帮你出头?想得美,我是来看笑话的。” 钟意不免有些想笑,迎合他道:“我知道,不过我承你的情。” 叶芙发作一通本来火气已经消了些的,回头看到这两人笑语相对的样子又是没来由的一阵火气,还待再骂,忽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十来个太监宫娥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对着钟宁便是清脆的两巴掌,钟宁直接就被打懵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妇人又指着钟宁的鼻子大骂,“你个不要脸的下贱东西,使的什么下|作手段勾|引我儿,来人,直接拖出去棒杀!” 来人正是贤妃,她早年是歌女出身,市井中的粗俗言语本就是听惯了的,此时气急攻心,骂起人来倒也顺口。只听她话音刚落,自有四个粗壮的太监上前不由分说的拉人,钟宁满脸的惊恐,叶芙也再没刚才那般骇人的气势,在紧紧护着钟宁的同时还不忘抽出时机低声向贤妃告饶。最后还是懿德长公主瞧着闹的不像话了,轻咳了一声冲着贤妃道:“你先安静着些,本宫知你爱子心切,但如此处置,着实不妥。” 贤妃恨眼前的这下|作玩意儿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又哪里听的进去旁人的劝解,但懿德的身份毕竟在那摆着,她只得暂时冷静道:“殿下,您让我杀了这下贱玩意儿解气,回宫后本宫自会向陛下解释。” “你杀了她是能当这事情没发生过,还是能堵住在场那么多人的嘴啊!本宫虽然下了禁口令,但当时那么多官眷可就在一旁看着呢,这事如何处置关乎的是皇家的颜面!”懿德长公主沉声道:“你杀了她简单,可你让我皇家的声誉往哪搁?” 贤妃狠狠的瞪了叶芙母女一眼,冷静了几分,可这叶芙却是越想越不甘心。今日的这一遭,可谓将靖明侯府的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自己见罪了懿德长公主不说,反而吃了贤妃一通教训,可她钟意又凭什么独善其身? 叶芙铁了心要拉钟意下水,忙扯着贤妃的裙角叩首道:“娘娘,不关宁儿的事,都是钟意那小贱人使计害的,今日宁儿是和她一起出来的,可这转眼宁儿就出了事,都是她,都是她害的啊!” “叶夫人注意言辞!钟意好歹是本宫未来的儿媳,谁给你的胆子随意辱骂!”懿德长公主早让人去查了钟意的底细,知道她心性不错,对钟意倒是颇有一番好感,再加上这钟意早晚都是自己的儿媳,是以懿德长公主在言语间也不自觉的偏袒了些许。 懿德长公主冷脸瞥了叶芙一眼,训斥道:“叶夫人张口闭口都是绎心害了钟宁,你又有何证据?焉知不是钟宁自甘下贱自讨苦吃!” 叶芙哭喊道:“殿下,宁儿是我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啊。” -- 第18页 “巧了,绎心是本宫的儿媳,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也最为清楚,”懿德长公主道:“叶夫人拿不出证据动辄辱骂随意攀咬,小心本宫治你个攀附之罪!” “对,我有证据,”叶芙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争辩道:“我进去的时候那屋里香气甚异,一定是那小……一定是钟意使了手段,害了贤王殿下和我的宁儿啊。” 钟宁听了这话无声的揪紧了衣角,朝着叶芙摇了摇头,叶芙还以为她是害怕,连忙劝解道:“宁儿别怕,贤妃娘娘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啊,只要娘娘查清是钟意在香里动了手脚,咱们就没事了。” 贤妃转而望向钟意,钟意脸上一贯的无甚表情,平静道:“贤妃娘娘想查那便查查吧,这香从何处来,又是怎么放进去的,相信定然有有据可查,”钟意似有若无的打量着一旁的夏欢,压低声调道:“看看究竟是谁使了这下|作手段,定要将她扒皮抽筋了才好。” 夏欢本就心虚,听到扒皮抽筋四字,更是连站都站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眼见众人的目光都向她望去,夏欢慌忙叩头求饶,哆嗦的话都说不清楚,“贤……贤妃娘娘饶命,那香是宁姑娘命……命奴婢放进去的,本是冲着意姑娘去的,却不知怎么竟害了宁姑娘……不……不关奴婢的事呀。” “钟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针对我的宁儿……啊……”叶芙话未说完,生生受了贤妃一巴掌,“你还敢喊冤枉,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呀,想荣华富贵想疯了吧,使出这等下作手段,简直比窑|子里的姐儿还不要脸!” 贤妃不仅恨这母女设计了温琼暄,害的他在众人面前失礼,在圣上面前失了圣心,更恨因着叶芙的一通胡搅蛮缠,自己今日怕是又将懿德长公主得罪了个透彻,接连的失利,如何能让人不恼火? 叶芙还想再说什么,一直静立一旁的顾允檀突然开了口,“叶夫人,疯狗乱咬人也要有个限度,绎心今日一直同本王在一块儿,不像某些人,有那么多的心力和大把的时间去琢磨着怎么害人。”顾允檀教训完那边还不忘给贤妃添堵,“你想让女儿嫁入贤王府直说便是,咱们贤妃娘娘和贤王都是明事理的人,这事都发生了,不会不负责任的,娘娘,您说是吧?” 贤妃自然不会回答他,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纯粹在这煽风点火。叶芙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顾允檀护短护的简直不要太明显,可偏偏自己哪个都得罪不起,直忍的面色青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顾允檀直接无视她,跟懿德长公主告了个礼,拉着钟意就走,“被疯狗攀咬不嫌恶心啊,走了,带你出去透透气。” 顾允檀拉着她就出了门,还未来得及开口,钟意抢先道:“我知道,你刚才不是在帮我说话,你就是闲着无聊想给贤妃添堵。” 顾允檀偏头冷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我是不可能为你出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钟意忍笑忍得肩膀直发抖,“嗯,我记住了。” 里屋余下的众人也没什么可说的,这钟宁杀不得,那就只能娶了,奈何贤妃看见她就跟吞了苍蝇一般恶心,没甚好脸色的道:“这样的下作玩意儿给我儿子做妾都抬举她了,叶夫人若是没意见的话,随意找个日子抬进门便是。” 言下之意,这正妃的位置钟宁是想都不要想,要么就乖乖做妾,否则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作者有话要说:顾允檀:“我就是蛮不讲理还护短,怎么着吧。” 周三章节奉上,感谢小可爱,鞠躬 第12章 仗势 藻华宮,贤妃遣退众人,指着温琼暄怒其不争的道:“你好端端的去招惹钟宁做什么,你说你要什么样的名门贵女没有,怎么就这么容易着了人的道呢?” 温琼暄将实情道来,贤妃听完非但没消火,反而火气更甚,“钟洵那老东西,算盘打的可真够长远的,还没助你成事呢,这就迫不及待的给你塞女儿了。” “应该不是他,”温琼暄道:“依着那老狐狸的心思,这些年虽然依附于我,但在局势未明晰之前,应该不会忙着把女儿塞给我,况且,那老狐狸死要面子,就算他要塞女儿,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 今日的这一遭着实将靖明侯府的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贤妃思虑片刻后点头,又问:“那有没有可能是钟意那丫头做的?” “这个更不可能,”温琼暄直接了当道:“且不说她根本使唤不动钟洵手下的小厮,母妃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一直惦念着年少时的那点恩情,根本就没有立场和理由这么做。” “可她今日看你的目光绝对算不上友善,本宫有预感,这丫头绝对不简单,”贤妃关切道:“你真就这么相信这个丫头?” “不是我有多相信她,而是我确信这丫头绝对不会叛我,”温琼暄十分自信的道:“一个小丫头罢了,你儿子还是有把握能驯服的。” 温琼暄这么说,贤妃也没理由不信。既然不是钟洵和钟意,那就是叶芙母女想荣华富贵想疯了,自己不顾廉耻也就罢了,反而带累了温琼暄,想到这,贤妃心中对这母女的厌恶更甚,她钟宁不是不择手段的恨嫁吗?那自己就让她领教一番宫里的手段。 贤妃放下茶盏,叮嘱道:“你父皇这两日怕是不乐意看见你,没事就在府中老实待着,别进宫惹他心烦,等过几日,本宫寻着机会,再帮你说几句好话。至于钟宁那边,寻个日子抬进门也就罢了,改明本宫再为你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做正妃。” -- 第19页 温琼暄见礼道:“有劳母妃了。” 与宫里比起来,靖明侯府也不算太平。叶芙认定了今日的事就是钟意做的,纠集了几个丫鬟婆子要给她吃些教训,结果反被灼羽一顿拳脚指教的服服帖帖,叶芙生生受了灼羽一拳,直打的她心口发闷,叶芙气急,指着钟意的鼻子骂道:“反了,殴打嫡母,你是想翻天不成。” 钟意平静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母亲命薄早逝,我肯称你一句叶夫人已经给你留了脸面了,你滋事在先,我自然也不会一声不吭的受着。” “那我也是你的长辈,”叶芙愤愤道:“你以为自己要嫁给顾允檀了,就可以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你以为你仗着顾允檀的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谁给你的胆量?啊!” “顾允檀给我的胆量啊,”钟意存心气她,“有句话叶夫人说对了,我仗着他的势的确可以为所欲为,也的确可以不把你放在眼里,就凭你今日直呼燕王殿下名讳,我就可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你……” “叶夫人还是消消气吧,”钟意无辜道:“燕王殿下既然已经给了你一通指教,那你就得长点记性,否则下次我在殿下面前说上那么一句半句的,倒霉的可是夫人你呀。” 灼羽她们几个在一旁听的忍不住低笑出声,叶芙面子上过不去,壮着胆子道:“你少拿顾允檀吓唬我,你害了我的宁儿,我今日定要为她讨个说法。” “叶夫人要说法,那我便给你个说法,”钟意不卑不亢道:“叶夫人生生咬定是我害了钟宁,说到底你今日闹这一遭究竟是为钟宁抱不平呢还是因为今日出丑的是钟宁你心里不痛快呢?不,我说错了,攀上了温琼暄这棵大树,叶夫人心里又怎会不痛快呢?我说的对吗?叶夫人。” 钟意说的半点不错,能够攀上温琼暄这样的人,即使不做正室,钟宁也算不上吃亏,倘若温琼暄日后真能荣登九五,那钟宁必然也能跟着尊荣一时。她今日发作这一通纯属是没事找事,想给钟意添点堵罢了,此刻被钟意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自己脸上不免也有些挂不住。 “都闹够了没?”钟洵从正门而入,满脸的愠色,冲着叶芙没甚好气的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不嫌丢人的吗?” 叶芙虽然不平,但还是忙跟了上去,“侯爷,陛下他怎么说?咱们宁儿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低贱到只能做妾吧?” 眼见他们已经走远,钟意疑惑道:“怎么回事?钟······我爹进宫了?” 初云点头解释道:“奴婢听说叶夫人在侯爷那哭闹了半天,侯爷被闹的实在受不了了,也顾不得脸面了,今日正是进宫为二小姐去求侧妃的位子。” 碗中的茶叶几许浮沉最终飘落碗底,钟意眼中满满的鄙夷神色,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前世靖明侯力保温琼暄登基,钟宁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朝皇后,何等尊荣,今日钟宁害人害己,一个侧妃的位置也要靠人去求,倒真是报应不爽。 “姑娘,你怎么了?”灼羽瞧她神色不对,连忙开口询问。 “没事,”钟意解释道:“刚才我气叶芙的那些话不要告诉燕王殿下。” 想起刚才那句“顾允檀给我的胆量啊”灼羽还忍不住暗自发笑,她故意装傻,疑惑道:“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句啊,您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属下的脑子是真的不太够用,要不您再说的明白点?” 拿这话去气叶芙可以,但若是让钟意再这么说上一遍,她是指定开不了口的。灼羽见状也不再逗她,随和道:“姑娘不必纠结,这有什么的,王爷若知道您拿着他的名头压人,指不定有多高兴呢。您本就是咱们未来的王妃,王爷又许您诸多特权,拿着王爷的名头压一压这些没事找事的又能怎么着?正好让她们领教一下咱们王妃的威仪。” “别说了,”拿着顾允檀的名头教训人一次就够了,做的多了难免要给顾允檀招惹是非,落人口舌,钟意正了正神色,道:“说正事,你觉得那个李思瑶对钟宁的态度如何?” 灼羽想了想,道:“我这几天也正琢磨这事呢,按说李思瑶也是刑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在京中的贵女中也是数的着的,但那天她对钟宁的态度难免太殷切了些,倒好像是有事相求一般。” 钟意轻飘飘的道:“那便查查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也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顾允檀:“对,没错,这胆量我给的。” 钟意(红脸):“别说了。” 第13章 下聘 莺飞时谢,暖阳回朝,靖明侯府的人进进出出,虽是热闹却瞧不见半点喜色,钟宁瞧着这十四台聘礼气的鼻子绿了,忍不住抱怨道:“便是最寻常的官家娶妻,也不止这十四台聘礼吧,贤妃娘娘这是把本小姐当叫花子打发呢?” 前来下定的主管也是跟在贤妃跟前的老人了,对上面人的意思自是能琢磨个清楚透彻,上面的人既然看不上钟宁,那他们也不必太把她当回事,出言嘲讽道:“二小姐说的对,官家娶妻的确不止这十四台聘礼,可您别忘了,您的位份说好听了是个侧妃,说难听点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妾,哪来的底气在这挑挑拣拣?咱们娘娘说了,这十四台聘礼,就当是她打赏给二小姐您的。” 他说的是打赏,仿佛是把钟宁当做人人轻贱的伶人戏子一般嘲笑逗乐,钟宁虽然憋屈,但也再不敢多言,贤妃本就厌恶她,此刻若是再使性子,以后便更没有好果子吃。 -- 第20页 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出了门就算是半个主子,把他们得罪了对自己必然是没有半分好处的,叶芙显然也是不想将人得罪透了,安抚的拍了拍钟宁的手腕,又给这些个人挨个塞了银子说尽好话,这些个人得了好处,这才知足的回去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没必要和这些人做口舌之争,”叶芙安慰道:“听闻那位贤王殿下贤德有为,又正是倚仗你父亲的时候,想必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会亏待你的。” 钟宁饱满的杏眼中充盈着水色,叶芙忙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厨房里炖了燕窝粥,娘这就拿来给你补补。” 叶芙看她还算安静,这才放心的下去了,可是钟宁瞧见这些个聘礼心中就来气,在看到他们送来的嫁衣后火气更甚,“怎么会是桃红色,贤妃娘娘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按理来说,王府娶亲,正妃着正红色,侧妃着紫红色,只有侍妾之流被纳进门之时才会穿桃红,粉红之类上不得台面的颜色。靖明侯虽为她求来了侧妃的位置,但贤妃还是要毫不留情的踩她的脸,有了侧妃的名分又能怎样?她在自己眼里依旧是个最下等的贱妾! 钟宁这边正发着脾气,恰巧钟意从旁路过,钟宁为了不让她看笑话,硬着头皮道:“看什么看,最起码本小姐是有聘礼有嫁衣的,你呢?不是燕王殿下的正妻吗?怎得连台聘礼都不见?就算做了正妃又怎样,还不是没过门就被人轻贱!” 钟意是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能说出这种话,她微微笑了笑,懒得跟她废话,正想侧身离开,便听身后有人高呼道:“燕王府入府下聘。” 钟意转身望去,只见顾允檀难得穿了身正装,一脸傲娇的走在前方,身后则跟着望不到头的送聘队伍。依着顾允檀的身份地位,下聘这种事他是不必亲自来的,钟意不禁有些吃惊,呆呆的望着他,顾允檀原本是想继续端着架子的,但他劝告自己,在场那么多人,还是要给钟意留几分面子的,于是十分轻浮的在钟意脑袋上点了一下,异常暧|昧道:“才两天没见,不认识你家夫君了?” 钟意微微摇头,“你怎么亲自来了?” “想你了,顺便过来看看,”顾允檀调侃道:“再说了,给我未过门的夫人下聘,可不得我亲自来嘛。” 钟意:“……”刚才是谁说才两天没见的。 顾允檀珍而重之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做工精巧的小木盒,在众人“王爷要放大招了”“这是什么稀罕玩意”的目光中,取出了一块儿银质的小平安锁。 众人脸上写满了无数个疑问,“这东西真不是给孩子戴的?” 就在众人自我安慰“王爷可能是在暗示王妃早些给他生个小殿下”的时候,只见顾允檀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正要把平安锁往钟意脖子上戴。 钟意显然也是受惊不小,手指曲了张张了又曲,“这……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是给谁的?”顾允檀满脸都是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钟意忍不住开口道:“我打从三岁起就不戴这个了。” “我送你的,你敢不戴?”顾允檀嘴角扯出一个极为危险的笑来,仿佛只要钟意说一个不字,他就要采取什么行动一样。钟意最终妥协,由着他把平安锁戴在自己脖子上,好在平安锁恰好能收进衣襟里。 事实证明,咱们燕王殿下送的平安锁虽然不靠谱,但总体上还是非常靠谱的,一百二十八台聘礼摆满了整个院落,首饰,绸缎,金银,玉器,鲜果,酒水,甚至各色摆件……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只多不少,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顾允檀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契和一枚钥匙来,解释道:“这些聘礼怕是到不了你手里,这些东西折合成金币呢,也确实不好抬,索性我就买了个庄子把金币都放进去了,这算是我给你下的聘礼。” 钟意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声音有些许沙哑,推脱道:“我也用不着这么些呀……我……” “给你了就是你的,钥匙自己收好了,”顾允檀逗弄道:“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要把我送的聘礼给退回来?嗯?” 钟意慌忙解释,“我没有。” “没有就好好收着,也好让我安心,”顾允檀挥了挥手,自有几名喜气洋洋的小丫鬟捧着赤红嫁衣上前,嫁衣所用的布料皆是最上等的赤云烟罗,上绣大幅的翟鸟图案,周边皆用金线盘绣,鸟羽的部分则用孔雀最里层的细绒毛以点丝法绣成,远远的看上去溢彩流光,好似要活了一般,鸟的眼睛则用黑曜石点翠而成轻灵有神,两袖缀饰东珠各九颗,象征着身份的尊贵…… 如果说这套嫁衣已经是尊奢至极的话,那可谓是太小看我们燕王殿下的手笔和财力了。大婚所用的冠饰仍然以翟鸟为主体,鸟头的部分用极软的金丝纹盘而成,口中则缀了一颗极为难得的赤红珊瑚珠,鸟身的部分由十二支精致的金步摇组合而成,如果仔细看的话,步摇的柱身部分应该刻了什么文字祝祷恩爱和美,流苏则用一百九十八颗大小饱满均一的珍珠和玛瑙珠组成,一步一摇,甚为美观。 婚鞋就比较简单了,但就是这么一双简单的婚鞋,顾允檀都要玩个情趣。婚鞋所用的布料和喜服一样,但不同的是上面绣尽了大红石榴花,花蕊的部分用红玉点缀,简单而又不失美观。 -- 第21页 钟意不自觉的红了眼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顾允檀瞧了她的表情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得意神色,他道:“不知我家王妃可还满意?嗯?满意就夸我两句,笑一下也行啊。” 钟意果真轻笑了那么一下,顾允檀也跟着开心,他不经意间瞥见一直在一旁站着不敢走的钟宁,想到她刚才的话,有心要指教她一番。顾允檀牵着钟意的手解释道:“聘礼我是早就备好了的,可是你都不知道尚宫局的绣工有多差,照着图纸都能绣的不像样子,我让她们拿回去改了几次,这才耽误了些时间,得亏我们家小王妃脾气好,没跟我置气。” 尚宫局的三十六名绣娘都是从各地优中择优挑出的绣工最拔尖的人物,当年皇后册封的礼服就是出自她们之手,嫌弃尚宫局的绣工不好,估计顾允檀得属第一个了。 顾允檀朝钟意走近一步,鼻尖满是她身上清新的山茶花气息,顾允檀迷恋的深吸一口气,这才不疾不徐的道:“可还满意否?我的小王妃。” 爱你如狂,宠你入骨,如何能不满意。顾允檀轻勾嘴角,又问:“那我的小绎心打算如何回报我呢?” 钟意微微低头,似是真的在认真思索。顾允檀满意的点了点头,帮她把一缕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轻声道:“成亲之后要好好报答我的,知道吗?” 这次钟意果断的点了点头,顾允檀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捏了一把,“真乖,安心待嫁吧,我的小绎心。” 哄好了钟意,顾允檀这转向众人,负手而立道:“本王和王妃大喜,今日凡见者皆有恩赏,每人各赏银十两,也沾沾喜气。” 一众小厮杂役纷纷领赏言谢,顾允檀存心给钟宁难堪,特意让人也赏了她十两银钱,钟宁无措的站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终还是在顾允檀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中不忿的领赏谢恩。 按理说下聘必得见过长辈以示尊重,可是一来钟洵不在,二来顾允檀因着前世的事对他诸多不满,也不想跟他有过多交流,在见过钟意后,只留了一个管事将聘礼的清单拿给钟洵看,这就带着人哼着小曲走了,当然,顺带着还捎带了一个钟意。 顾允檀带着钟意出门后直接将人挤进了一方小角落,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钟意还未从刚才的温软情话中缓过神来,下一瞬就只听顾允檀冷冷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非得要亲自来下聘,我就是顺路,顺路你懂吗?” 钟意无奈的扶额,“又来了。” 顾允檀却依旧在喋喋不休,“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当真啊,没有一句是真心的,所以你不要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钟意刚升起的一点旖旎心思被顾允檀的这番话给浇了个透心凉,尽管她知道顾允檀这会可能又是在死要面子的胡说八道了。顾允檀瞧她半晌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话说的太过分惹人伤心了,不自在的挠头道:“那什么,我刚才说的也是有几句真心话的,你也用不着这么伤心,但是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 “我知道,”钟意十分配合,“所以我会注意好分寸尽量和王爷保持界限的。” “那倒也不用,算了,我跟你说那么多干嘛,”顾允檀大手一挥,“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自己回去吧。” 钟意追问道:“你去哪?” “怎么?这么关心我的行踪啊?”其实被钟意问道自己要去哪的时候顾允檀心里是有一种隐秘的高兴的,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依旧欠揍,“窑|子,想跟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窑|子是不可能去的,除非到手的媳妇不想要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笔芯 第14章 请辞 顾允檀说是要去逛窑|子,实际上只是邀了三两好友一同前往八宝斋喝酒,这些人都是自小就打下的情谊,现下在一起玩闹仍旧是一贯的没大没小。辛铭和他碰过杯后,直接一拳头招呼到他肩膀上,“燕王殿下是不是还欠咱们点东西?” 顾允檀轻笑了声,不知从哪摸出两包点心果子,朝着辛铭和苏怀瑾便扔了过去,“请你们吃喜果。” “怀瑾兄都看见了吧,”辛铭朝苏怀瑾使了个眼色,“燕王殿下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下聘的时候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眼睛都不眨一下,多阔气呀,到咱们兄弟这儿,两包果子就打发了。” “你够了啊,”顾允檀拿起一个干果便朝他招呼过去,被辛铭抬手接下,顺手扔进嘴里,顾允檀好笑的摇了摇头,“学学怀瑾,人怀瑾就没你那么多牢|骚,怎么着,本王也给你下个百十来台聘礼,你敢接吗?” “哎,你敢下我就敢接,”辛铭拿了个果子丢进嘴里,“我说咱们燕王殿下出手可真够大方的啊,前朝太子娶妻的时候七十二台聘礼就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了,没想到咱们殿下更阔气,娶个王妃都要弄的这么张扬。” 辛铭就着桌子朝他移近了些,小声道:“你下这么些聘礼该不会是为了打温琼暄的脸吧?” 顾允檀嗤笑道:“这么点儿聘礼也值当,我这是打他脸呢还是给他挠痒痒呢?” “那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辛铭惋惜道:“那可是一百二十八台的聘礼啊,你是有钱没地花了还是怎么滴?娶个媳妇儿值得闹这么大阵仗吗?” “值当,”顾允檀毫不犹豫的答道:“我要用这些个聘礼,让钟绎心瞧清楚了,温琼暄能给她的,本王都给的起,而且本王出手比温琼暄更阔绰。” -- 第22页 辛铭被顾允檀乱七八糟的逻辑绕的脑子险些转不过弯来,“不是,你娶她不是为了对付温琼暄吗?我怎么觉得你实际上还挺在意人姑娘的呢?” “谁说我在意她的?”顾允檀像只炸了毛的刺猬,“就算我这辈子讨不到媳妇常伴青灯古佛,我都不可能在意她!” “清醒点,你已经讨到媳妇了,现在就差过门了,”辛铭道:“我越来越怀疑你说要拿钟姑娘对付温琼暄是给自己找的借口了,直接承认你喜欢人家想娶人家过门有那么难吗?” 眼见顾允檀又要炸毛,苏怀瑾自觉的转了话头,“京畿大营的谭大统领最近上了封请辞的折子,内阁已经递上去了,我估摸着君臣之间上演几次推拒的戏码,陛下八成也就准了,这个职位很快便会空置出来,王爷可有意愿一争?” “自然要争,”顾允檀道:“京畿大营总领京城防务,重要性可见一斑,温琼暄和温琼昕无论哪一派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军方的力量无疑都会大涨,本王自然要早做打算。” 辛铭道:“王爷终于打算掺和到夺嫡这趟浑水里去了?” “别胡说,我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没那么大的野心,”顾允檀道:“本王就是觉得,既然温琼暄和温琼昕争破了头都想让手下的人坐上这个位置,那我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顾允檀这么做并非只是单纯和这两人置气,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眼前,不想沦为他人鱼肉,那就只有让自己来做这个掌刀之人,温琼暄等都绝非善类,让他们的人坐上这个位置,自己怕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护住身边的人。再者说了,上一世的账,也是时候和温琼暄算算了。 苏怀瑾问:“那王爷可有主意?怀瑾但凭王爷吩咐。” “职位还没空出来呢,着什么急,”顾允檀十分放松的往背后的椅子上一靠,“我要想想接下来要怎么欺负钟绎心比较好玩。” 辛铭对他简直无话可说,苏怀瑾却明白,这人表面看起来虽然不知轻重,但心里八成已经有了主意,是以也不着急,只看他如何去做就是了。 靖明侯府,钟洵瞧着那看不到头的礼单和院子里摆的密密麻麻的聘礼也着实吃了一惊。叶芙在一旁酸道:“燕王殿下这是在给咱们出难题呢,自来这婚嫁之事,夫家出了多少聘礼,咱们娘家就要拿出与之相当的嫁妆方不会失了颜面,”叶芙望向钟洵,“可侯爷倒是看看,就算把靖明侯府搬空了,可能拿的出与之相当的嫁妆?” 钟意冷笑,心道:“既然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索性连便宜也别要了。”钟意抬头,脸上又换上了不同的神色,她转向钟洵,轻笑道:“让父亲拿出那么多嫁妆来的确为难,我刚才算了下,殿下送来的聘礼除了清酒,果品还有百十箱的玉器,金银,不若把这聘礼换了箱子抬回去也就是了,如此,既不会让父亲为难,也不必让父亲失了颜面,岂不甚好。” 叶芙也就是吃酸才那么一说,可这已经到手的聘礼你让她吐出来,她又哪里舍得,急的舌头直打卷,道:“把……把聘礼当嫁妆使,咱们侯府是穷疯了吗?天底下哪有这般规矩,传出去可不让人笑话。” “咱们候府连嫁妆都拿不出来,可不就是穷疯了吗?”钟意笑道:“叶夫人口口声声为父亲考虑,担心父亲拿不出嫁妆失了颜面,而现在父亲既不必准备嫁妆又不用失了颜面,叶夫人又不乐意了,您究竟想怎么样呢?” 叶芙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把聘礼当嫁妆用,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疯了,难道这样侯爷就有颜面了吗?” 这么大手笔的聘礼,让她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叶芙又怎么肯。 “聘礼的清单只有父亲和叶夫人知道,外面的那些个人也只知道燕王殿下送了这么些东西来罢了,把这些聘礼换了箱子当嫁妆,谁又能看的出来?”钟意似有若无的嘲讽道:“难不成父亲连这百十来个箱子的银钱都拿不出来吗?” 这就是在逼钟洵了,钟宁虽为侧妃,钟洵都为之准备了三十来台的嫁妆,同样都是女儿,钟洵在为一个女儿大操大办的同时却对另一个女儿诸多吝啬,传出去钟洵的脸面就是真的没处放了。眼见钟洵真的在认真思虑钟意的建议,叶芙这下是真的急了,“哪里就使得那么多的嫁妆了?依我看啊,燕王殿下既出了一百二十八台的聘礼,那咱们索性出个五十台嫁妆也就是了,出的多了,倒像是在攀比似的,燕王殿下的脸上不也不好看嘛。” 钟意也不着急反驳她,叹气道:“可是出的少了父亲的脸上就不好看了。” “燕王和贤王同为一品亲王,钟宁一个侧妃,父亲都能准备三十余台嫁妆陪嫁,若是依着叶夫人的说法只陪嫁五十台嫁妆,不但父亲脸上不好看,燕王殿下怕也不会高兴的吧?”钟意望向钟洵,勾唇一笑道:“父亲,您说呢?” 顾允檀自是不会在意他陪嫁多少嫁妆,但他绝对会在意钟意是否受了委屈。若是钟洵厚此薄彼太甚,凭着钟意在顾允檀心里的分量,他是铁定不会给钟洵好果子吃的。钟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略一思忖,道:“就按钟意的法子来吧,不过百十箱的嫁妆也确实太多了,七十箱总也应该够了,把聘礼中的绸缎,摆件等物换了箱子当嫁妆也就是了。” 顾允檀单是各类珍宝就送了整整三十箱,现在钟洵却只说把绸缎当嫁妆,钟意又怎会答应,她坚持道:“一百二十八抬,一箱都不能少,那些个清酒果品自然没有再抬回去的道理,既如此,少了的那几台,就劳烦父亲费心了。” -- 第23页 “凭什么!”叶芙怒道:“我自己半点儿好处没落着还要白搭你几抬嫁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还没过门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为顾允檀打算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吃里扒外的东西。” “叶夫人说什么呢?几台嫁妆罢了也值当您这么动气,”钟意道:“这话要是传出去,说您为了几台嫁妆在这斤斤计较,可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嘛,传将出去岂不有损父亲声名。” 她这话说的随意,钟洵却听出了她的意思,若不能按她说的准备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明日京中指不定怎么说自己苛待长女呢,毕竟叶芙这现成的话不就在这摆着呢吗?钟洵心里暗骂叶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得忍下这口气,按着钟意的说法点头应了下来。 钟意得了准话,正要往外走,却听钟洵意有所指的叮嘱道:“别忘了让你嫁过去是做什么的。” 钟意心道:“这可由不得你们了。” 第15章 夜无歌 青山巍巍,白云缈缈,在这重峦叠嶂之间却别有一番风景,因着青翠绿蔓的遮挡,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天然的藏兵场。山洞内潮湿昏暗,丝丝的凉意直入人心底,摇动的烛火如跳动的鬼火一般,诡异而又阴邪,结合着洞内间或传来的操练之声,更令人觉得阴寒入骨,诡魅至极。 “夜大人,”一名身着银鹰振翅袍的人匆匆跑了进来,将一封信呈递上去,“京中来信。” 他口中的那位夜大人暂停操练,缓步走下台阶。一样的黑衣银鹰服饰,护肩和腕扣处皆以银鹰装饰,腰封则是纯银的银鹰镂空雕花制成,尊贵而卓然,仿佛在昭示着和这些人身份的不同。 他口中的夜大人瞧着左不过十八九岁的一个姑娘,眉宇间已经隐隐透出杀伐果断的气势来了,小山眉飞云入鬓,凤目锐利有神,脸色可能是因为整日少见阳光,透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白来。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银鹰卫之首夜无歌了。 夜无歌取过一旁的帕子净了手,这才从下属手中接过那封信来,或许没人注意到她那一贯冷厉的眼眸中透出了些许期待和喜悦的神采来,她一字一句的将这封信仔细的读了一遍,这才珍而重之的将信件叠好放在心口的位置上,转身对身后那人吩咐道:“王爷急召,我回京一趟,这里交给你了。” 六月暑热,靖明侯府的两桩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钟宁虽为侧妃,但毕竟嫁的人身份尊贵,理论上也是有一套流程的,可贤妃惦记着上次的事,认准了她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下作之人,存了心要给她难堪,将整套流程一简再简,只让一个小管事并几个小厮将人从侧门抬进来就算了事。 一个侧妃,自然也不值得温琼暄亲自上门迎娶。接连的下马威让钟宁委屈的眼泪啪嗒直掉,夏芷忙取了帕子递了进去,“二姑娘快擦擦吧,大喜的日子,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钟宁哭诉道:“贤妃娘娘这是存了心要给我难堪,我……” “二姑娘快别说了,”夏芷环视四周,见并未引人注意,这才稍稍安下了心,压低了声音道:“二姑娘且先忍忍,您嫁的是贤王又不是贤妃,她就算要给您难堪也左不过这么一天,依着咱们夫人的意思,贤王殿下既然愿意迎您进门,那心里必然还是有您的,只要您能让贤王殿下把心牢牢拴在您身上,日后还有谁敢给您难堪呢?” “你说的对,”钟宁拿帕子随意擦了把脸,“我忍就是。” 新人入府后,贤妃坐在主位上受礼,钟宁从夏芷手中接过茶水,恭敬的呈给她,“儿媳钟氏给贤妃娘娘敬茶。” 贤妃连头都懒得抬,也不着急接茶,半晌才慢悠悠的道:“本宫的儿媳只有出身名门,家世清白的正妃才当得,你不过是暄儿随便纳的一个妾,哪里来的脸面忝称本宫的儿媳?” 钟宁忍气忍的双手直发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手中的茶递了过去,恭敬道:“娘娘说的是,刚才是妾身糊涂了,侧妃钟氏,给贤妃娘娘敬茶。” “侧妃就要有个侧妃的样子,这么趾高气扬的,给谁看呢?”贤妃细细打量自己艳红的指甲,悠悠道:“陪你耗了这么半天,这茶怕是都凉了,你亲自为本宫烹一盏再来吧。” 一屋子的丫鬟小厮,却偏用钟宁这个刚进门的新人,摆明了是要告诉她,她在自己眼里跟这些个丫鬟小厮没什么不同,都是伺候人的命,说不定钟宁在她眼里比丫鬟还不如,谁让她做下那等丑事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呢?真真一个十足的扫把星转世。 钟宁身体颤抖,眼眶发红,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温琼暄虽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但她毕竟是钟洵的女儿,日后朝堂之上还要指望钟洵出力,所以也不能将人折辱的太狠,给她个下马威让她日后能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是以及时向贤妃使了个眼色。 “算了,本宫今日还要回宫呢,没这么多时间陪你耽搁,”贤妃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顺手赏她一枝金钗,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晚间的时候,贤王府的管事悄悄带进来一个人,一身的玄色斗篷,脚步迅疾,却在看到王府红灯喜字的时候不自觉的驻了足,神色微微有些错愕。她满是失落的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来。 那管事瞧她顿步不前,解释道:“今日王爷纳了钟大人的次女为侧室,这些喜字都还没来得及揭呢。夜大人,王爷已经在书房等着了,咱们快些走吧。” -- 第24页 夜无歌收回失落的目光,跟着他继续走却再无刚才洒脱的样子,那管事将人带至书房,把门关上后便乖觉的退下了。夜无歌一掀裙摆跪地道:“夜无歌拜见王爷。” “起来吧,”温琼暄喜服尚未换下,虚手将人扶了起来,“坐下说话。” 夜无歌领命起身,勉力扯出一个笑来,道:“还未恭贺王爷新婚呢。” 敏锐如温琼暄,又怎会察觉不出她的反常,他捻起茶盏,帮她倒了杯水推了过去,状似不经意道:“也没什么好恭贺的,被人算计,而本王又刚好需要靖明侯府这个助力罢了。” 夜无歌一直紧绷的心情不自觉的缓和些许,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温琼暄却从她微妙的神色变化中捕捉到了,他唇角微动,这才不疾不徐的说起了正事。 他的眼眸一如往常,话语却透出一股狠厉来,他道:“帮本王解决一个人。” 这样的事情夜无歌本就是做惯了的,是以也未有丝毫惊讶。她本就是他手中一把听话的刀,温琼暄把刀尖对准谁,她便帮他解决了谁。夜无歌也不问缘由,只道:“不知王爷要杀谁?” “魏瞻,”温琼暄要杀谁从来不屑于解释缘由,但此刻却少有的耐着性子解释起来,“魏瞻是温琼昕的亲信,此次谭大统领请辞,温琼昕多半会推他上去,据线人回报,温琼昕已经密令魏瞻速归,替本王除了他,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夜无歌神色如常,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平静道:“王爷放心,一月之内,魏瞻必死。” 温琼暄悠悠道:“你出手本王自然是放心的,但本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务必做的干净些。” “遵命,”夜无歌正要领命退下,却听温琼暄十分温柔的道:“夜儿,注意安全。” “暄哥” 夜无歌自认不是一个轻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可刚才的那六个字的确让她眼中热泪翻涌,她回眸深望了温琼暄一眼,这才勉力压下心中情绪,不舍的转身离去。 在她离去后,厚重的屏风后才走出一人,那人沉思片刻后道:“王爷,除了魏瞻只是让温琼昕一党无人可举,那顾允檀呢?” “本王也想过这个,”温琼暄在书房反复踱步,“可是顾允檀手下无人可举啊,那个辛铭,为将绰绰有余,但让他独领京畿大营却是万万不能的,父皇必然会想到这一点,先不论顾允檀会不会举荐,就算他举荐,胜任的可能性怕也不大。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温琼昕手下这个可用之人除了,至于顾允檀,见招拆招就是。” “那倒也是,”那幕僚道:“想必咱们这位燕王殿下这段时日正忙着娶妻呢,又哪来的心思操心京畿大营的统领人选呢。” “你先下去吧。”温琼暄显然不欲多言。 眼见温琼暄目露不快,那幕僚也不敢打扰,识趣的退下了。温琼暄一时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情绪,他刚见到钟意那会儿,那丫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瞧着可怜兮兮的,分外惹人怜爱,到如今,已经过了七年了,就算他当初接近钟意别有用心,就算钟意不过是他精心挑选的一颗棋子,七年的点滴相处,大抵也是会动些真感情的吧。 只不过,这点掺杂着利益与目的性的感情与冰冷的权利比起来,太过于微不足道罢了。 “王爷,”突然传来的声响将温琼暄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只听小厮在门外恭敬道:“侧妃娘娘已经派人来请过您几次了,今日毕竟是王爷您的大喜之日,您看……” 大喜个屁,提到这个温琼暄就头疼,他以手撑头略带疲惫的道:“就说本王身体不适,让她早些歇了吧。” 温琼暄满脑子的杂乱思绪,而身在燕王府的顾允檀此时的心情也不见得多好,他重新让人查了钟意的幼时过往,发现这小傻子这些年过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惨,也怨不得她前世那么信任依赖温琼暄,有那么一个混账爹,温琼暄又是个惯会玩弄人心的,别说在困境中拉她一把了,他就算只是朝她动动手指头,这小傻子都能对他感激不尽。 造孽呀! 顾允檀半是心酸半是苦涩的想,小时候不该那么欺负她的,自己小时候若是把温琼暄玩弄人心的手段学到一星半点,初次见到钟意的时候没有闹得那么糟,前世就没那么多糟心的破事了。 说不定钟意前世就已经躲自己怀里了。 那还有温琼暄那混蛋什么事啊? 他娘的越想越糟心,顾允檀现在的心情就是郁闷,外加非常郁闷。 林管事瞧着他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适时插话道:“王爷查了钟姑娘的幼时过往,难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什么,”顾允檀脸色要多差有多差,“就是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把她欺负太狠了,让温琼暄那混蛋钻了空子。” “那可不是嘛,”林管事开解道:“王爷您就是不会合适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才吃了大亏。” “那本王要怎么表达?”顾允檀反问。 林管事看了眼他的脸色,举了个例子道:“就像王爷去给钟姑娘下聘那天,又是亲自挑选聘礼又是亲自登门表示重视的,可您回过头来对钟姑娘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就是顺路,不是专门跑去给她下聘的,让她别自作多情。” 林管事恨其不争:“您就不该这么说,老奴看的出来,您是真心喜欢钟姑娘的,可是您既然喜欢为什么就不能直说呢,您本来就是专程跑去下聘的,可您为什么非要说是顺路呢?这样钟姑娘听了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 第25页 “你是没看见,她当着我的面都敢跟温琼暄拉拉扯扯,我要是再惯着她,她就该上天了!”顾允檀一口气说完对上林管事锐利的目光不免有些心虚,“那什么,我也有错,小时候不该那么欺负她,可她跟温琼暄拉拉扯扯就没错了吗?” 林管事对这档子事还真不清楚,也不接话,顾允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道:“你说她心里真的会难受?” “估计是个姑娘听到您那么说心里都不会好受。” “完犊子了,”顾允檀认真反省了自己一下,自打再次见到钟意以来,这种伤人心的话自己都不记得说过多少句了,而且自己还是想着法子的故意气她,可想而知她该有多难受。 “你说她该不会一气之下怒而退婚吧?”顾允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自己当初刚讨了封赐婚圣旨来,这小没良心的不就嚷嚷着要让皇帝收回成命吗? “这个可能性不大,”林管事解释道:“王爷可能是气糊涂了,王爷和钟姑娘明天就要成婚了,这会退婚怕是来不及了。” “对呀,”顾允檀突然开窍,“本王喜服呢?把我喜服拿来,咱们这就去接亲,省的那小没良心的跑了。” 这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林管事一看他真要立马换了喜服去接人,赶忙拦了下来,“王爷,这黑灯瞎火大半夜的,钟姑娘妆容未修,您现下闯过去接人实在不合适啊。” “我管她妆容修不修的,她什么样我没见过,快把人都叫起来去钟家接亲,待会儿那小没良心的后悔了。” 林管事笑了笑劝解道:“王爷,您这就是自己吓自己,您就是忽然觉得前段日子对钟姑娘言辞太过,一时之间患得患失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待钟姑娘好一点弥补回来不就行了吗?” “你说她不会记我仇吧?其实我比温琼暄那混蛋玩意强多了,我虽然偶尔欺负她,但我本意不坏,不像温琼暄,表面看着是一朵温良无害小白莲,其实良心早就坏透了。” “这话您得跟钟姑娘去说,”林管事推着他去休息,“时间不早了,王爷明日还要接亲呢,早些歇了吧。” 第16章 大婚 微风清扬,喜鹊啼鸣,连日来的阴雨天气终于放了晴。燕王府和靖明侯府俱是一派张灯结彩之景,佳偶天成,御旨赐婚,自然是热闹非凡。 靖明侯府内,喜娘子正在帮着钟意上妆,因着新婚所制的礼服太过繁琐,她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服侍钟意穿好了喜服,而后才取过一旁的犀角梳,细致的帮她梳头发,连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柔和的意味。 十二支金步摇依次挽上青丝,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步摇下缀的珍珠和玛瑙珠在烛火的映衬下好似被镀了柔光般明亮,随着人的轻摇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仿佛都被笼上了喜悦的色彩,翟鸟口中含的赤红珊瑚珠更是成了点睛之笔,为这副头饰添了层明艳的颜色。 开面,敷粉,点花钿……一切都如期许的那般进行,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钟意才装扮得当。喜服将少女的曼妙身姿勾勒的恰到好处,柔和的烛光更是将少女姣好的容颜映衬的更为细腻光滑,钟意由内到外都散发出一种动人的神采来,唇角微扬,好似九天谪仙一般。 “琼华公主到。” 钟意闻听声音忙要起身相迎,琼华已然快步迈了进来。许是因为今日大喜的缘故,琼华褪去一身素衣,一袭鹅黄裙装倒衬的她更为活泼了些,她环视众人,温声道:“大家随意就好,不必多礼。” “姑母担心你一个人无聊,先让我过来陪陪你,”琼华拉着钟意的手在她身旁坐下,凑近了贴心道:“燕王殿下马上就到,表嫂可不要等着急了。” 钟意笑道:“谢谢公主。” “还叫什么公主啊,”琼华温和道:“虽然你年纪比我小,可是按照辈分,这声表嫂我是非叫不可了,表嫂以后唤我琼华便是了。” 钟意笑应了下来,两人又拉着手说了些会儿子话,忽听外头鞭炮齐鸣,想来是顾允檀带着迎亲队伍到了,全福婆婆忙帮着钟意把一旁的红盖头盖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枚合欢果。钟意则端正身姿,静静的坐着,紧张的同时又含有一丝丝甜蜜的期待。 顾允檀一身赤红麒麟纹正装,腰悬软玉腰带,头配红玉七珠紫金冠,端的是贵气逼人,他本就一幅极好的相貌,此时懒洋洋的一笑,少了些凌厉,多了几分柔和,更显得亲和了些许。 婚礼本有拦门的习俗,但顾允檀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也没哪个不开窍的二百五敢故意为难他,不过做了些样子,也就放他进去了。 顾允檀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写意苑,看到了那等了两世的熟悉身影,眼眶不禁绯上一层微红之色,他上前轻执了她的手,微微压低了腰,在她耳畔轻声道:“小没良心的,来接你回家了。” 顾允檀带着钟意在正厅拜别靖明侯夫妇,钟洵倒还算是神色如常,叶芙却是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了,嘴里一句祝福语也没有,脸色更是冷淡的能结出冰来,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千恩百求的才得了个侧妃的位置,而钟意这个她一贯看不上眼的竟然做了燕王的正妻,这心里就堵的发疼。 女宾席上钟宁的脸色更是难看,同样都是侯府的嫡小姐,同样得嫁王府,凭什么钟意起点就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自己日后见了她还要行礼问好?单是如此也便罢了,凭什么顾允檀可以为她准备万人的迎亲阵仗,风光大嫁,而自己却只配的上一顶寒酸的小轿从偏门而入,凭什么自己在新婚第一夜就被温琼暄厌弃,而顾允檀就连望向她的目光都是满满的宠溺。 -- 第26页 不甘,嫉妒,愤怒,扭曲在这一刻完全迸发而出,艳红的指甲生生剜进肉里,殷红的血珠顺着指尖无声滑落。 顾允檀也不乐意和钟洵过多客套,在正厅走了个过场也就带着钟意上轿了。院里因着前些天下了雨的缘故有些湿滑,钟意被盖头挡了视线明显不方便,顾允檀也不避讳众人的目光,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钟意几乎是瞬间就慌了,“大家都看着呢,这样……有失体统,殿下快放我下来。”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揽紧你夫君的脖子,免得摔下来,”顾允檀隔着盖头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还不忘故意颠了她一下,吓的钟意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这才满意的扯出一抹得意的坏笑。 天潢贵胄,肯为她屈尊至此,自然惹人艳羡,人群中时不时的有人议论,一人道:“不是说燕王殿下是碍于谣言被逼无奈才娶的她吗?这哪是被逼无奈,分明就是千肯万肯的嘛。” “千肯万肯?怕是迫不得已吧,燕王殿下向来爱惜名节,前些日子的流言传得那般厉害,殿下又怎会放任这么一个女子败坏自己的声誉。” “是啊,我还听说啊,这流言是有人为了算计燕王殿下故意放出的,这面上就算做的再好看,实际上过的是什么日子,恐怕只有她嫁过去才清楚吧。” “燕王殿下性情有多冷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会就凭着一张脸就栽在她身上了,你们等着瞧吧,等着这阵子风头过了,钟意被休弃是迟早的事。” “何止是被休弃呀,流言的事八成就是钟意故意放出去的,她敢这般算计殿下,你们觉得殿下可会轻饶了她?现下也不过在众人面前演的好看罢了,怕是今晚就没有钟意的好果子吃。” “说够了就把嘴闭上!整日话这么多真不怕把舌头闪了!”顾允檀将众人的议论都听进耳朵里,原本不想理会的,可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自己大婚的日子都不会盼着点好,顾允檀本不想在自己大喜的日子发火的,可是这会儿是实在忍不了了。 这些人整日都想什么呢,自己大喜的日子就没人盼着点好吗? 自己砸那么多聘礼这些人就看不出自己半分真心吗? 说一句和和美美长长久久就这么难吗? 顾允檀脸色顿时差了许多,但是在将钟意抱进了花轿后,还是控制好情绪,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用不着听她们胡说八道,你且安了心,你家夫君这辈子只疼你一个。” 任何玩笑的话语中都包含着认真的成分,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有效而实在的缓和了钟意一直紧张的心情。顾允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低声嘱咐道:“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待会儿这仪仗要绕城走三周,还要去太庙祭祖,没有两三个时辰怕是结束不了,你也不必这么守规矩,坐着不舒服就躺一会,左右也没人看见,怎么自在就怎么来。”言罢还不忘在钟意掌心轻捏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的翻身上马。 禁军开道,万人迎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二十四抬金绶镂空雕花轿尊奢至极,婚礼场面更是盛况非凡,百年之内,无可出其右者。 钟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但高兴的同时还有一点隐隐的担忧,顾允檀今天有些太不对劲了,钟意是真的担心待会儿顾允檀忽然掀开轿帘,然后板着一张脸告诫自己:“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大庭广众之下给你留了面子的,但你千万不要多想。” 钟意正在出神之时,感觉迎面吹来些许凉意,盖头被人挑开一角,下一瞬一张冠玉般的俊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钟意被顾允檀刚才的做法感动的心头到现在都是暖的,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听顾允檀在大喜的日子给自己泼凉水了,连忙开口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想多的。” “你知道什么了?”顾允檀满脸的莫名其妙,小心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取了一颗牛乳糖直接喂进钟意嘴里,而后把剩下的糖都递给她,“刚才把这个忘了,不过这东西太甜,也别吃太多了。” “哦,”钟意闷闷不乐的收下糖,心情更苦闷了,这估计是还没到顾允檀给自己泼凉水的时候,一般顾允檀这么殷勤的时候,基本上都在憋大招。 晚上只剩下自己和顾允檀两个人的时候,顾允檀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扎自己的心呢? “我告诉你,我虽然娶了你,但是我真的半点都不喜欢你,王妃的位置可以给你,但你千万不要妄想能够走到本王的心里。” 钟意失神的想,这还真有可能。 “你想什么呢?”顾允檀屈指在她额头轻点了一下,“怎么不说话了?” “我就有一个小请求,”钟意小心翼翼道:“如果你还是要给我泼凉水的话,能不能别选在今天晚上,大喜的日子,能不能稍微待我别那么残忍?” “我什么时候泼你冷水了?”顾允檀就不明白了,这人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大喜的日子,顾允檀不想跟钟意发火,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好端端的我泼你冷水干什么?”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了半天,钟意彻底放弃跟顾允檀沟通了,她心道:“你泼我冷水的次数还少吗?” 顾允檀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又不高兴了,耐着性子哄道:“别想那么多,我晚上待你温柔点就是了。” “谢谢啊,”钟意不无苦涩的道。 -- 第27页 顾允檀道:“我疼自己夫人不是应当应份的嘛,道谢做什么,倒显得挺见外的。” 非常好,钟意闭嘴再不说话了,如果顾允檀今天不是吃错药了的话,那自己今天晚上怕是完蛋了。 “好了,”顾允檀身体放松后仰,双手交叠懒散的搭在脑后,“用不着坐的那么乖,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一会儿你想休息怕是都休息不了,趁着没人看见好好睡一会,到了地方我叫你。” 顾允檀说的没错,这一场大婚下来的确费时费力,在太庙祭拜的时候直跪的人腰酸腿疼,好在顾允檀还算体贴,时不时的过来搀扶一把,倒也不算太难受,等告祭完先祖,仪仗队这才浩浩荡荡的涌往燕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顾允檀:“我就是前段时间一直戳你心,这会儿想尽力弥补一下,在你心里我是憋大招害你不成?” 钟意:“刀子发的多了,这会太不真实了。” 第17章 青姨 自来婚嫁都有射门驱邪的习俗,等花轿停稳,顾允檀从一旁的随从手中接过裹着红绸的弓箭,朝着轿门一角轻轻一射,这射门之礼便算是成了,意喻着新娘子往后都会无病无灾。顾允檀将弓放回去,这才小心的牵着红绸的一端将钟意带出来。 二人在正厅内行三拜之礼,懿德长公主则在主位上满脸喜色的受了礼,可能是因着新人进门的缘故,懿德长公主脸上的气色都红润了许多,笑意就未从脸上褪去过。 三拜礼成,饮合卺酒,送入洞房,婚礼流程这才算是基本走完。顾允檀招呼着宾客在前厅用膳,觥筹交错,宾客尽欢,温琼曦双眼都盯在顾允檀身上,看他得了空子,忙端着酒盏迎了上去,道:“亲哥,我敬你一杯。” 顾允檀笑着和他碰了杯,劝道:“小孩子家少喝点,一会儿喝多了,不许哭鼻子。” “我才不会喝多呢,倒是亲哥你千万不能喝多了,”温琼曦示意顾允檀弯腰,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道:“嫂嫂还在新房等着你呢,你要是喝多了,没法洞房。” “小孩子家家的,懂的可真多,”顾允檀轻敲他的脑袋嗔笑道:“你这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温琼曦不服气道:“亲哥不许取笑我,我是认真在跟你说话呢,我刚才都看到了,新嫂嫂长的可好看了,亲哥,你可不能亏待了嫂嫂。” “我自个儿的夫人我还能亏待了不成?”顾允檀简直要被这孩子逗笑了,又叮嘱他几句少喝酒之类的话,便打发他去玩了。 另一桌上,温琼锦许是喝多了,不厌其烦的诉起了苦水,“你说顾允檀是怎么长的啊?打小背书比我快,骑射比我好,娶个媳妇还比我早,凭什么啊?凭什么!本王不服。” 温琼昕十分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人夫妻俩造包子还会比你早,你这辈子注定被人压的起不来了。” “温琼昕,你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话就多吃点菜,这么些菜还堵不上你的嘴,”一提到这个,温琼锦就想到顾允檀一旨赐婚诏书赶在他前面抢了钟意的事。其实他对钟意有那么点兴趣无非是觉得这姑娘好玩罢了,也并非是非娶不可,可是这人被顾允檀抢走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是以温琼锦醉呼呼的道:“钟意本该是我的。” “钟意本该是我的,”听到这句话,温琼暄眸子里的光黯淡些许,他一整晚都在喝闷酒,也不与人交流,也就听到这句话,死气沉沉的脸上才微微有了些反应,可这反应也不过一瞬间的事,随即他又释然一笑,“想什么呢,落子无悔。” 话虽这么说,可是心里若是半分波澜也无,却也不太可能,他抬手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暗自嘲弄道:“顾允檀,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总有一天都要给我还回来。” 夜色深重,宾客相继散去,府上也重新安静下来。月光为整片荷塘镀上了一层银色,红莲柔光,甚为恬淡,拱形的桥边,顾允檀好似正与一妇人低语些什么,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妇人正是今日为钟意梳妆的喜娘子。 顾允檀谦和一笑道:“劳烦青姨特意走这一遭了,您能过来,允檀真的很高兴。” “九殿下” 被他唤做青姨那人话未出口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九殿下说的哪里话,能看到殿下您成亲,老奴求之不得,哪里称的上劳烦。” 她的目光一直紧盯在顾允檀身上上下打量,眼里泛着莹莹泪光,满是欣慰的道:“长公主她把您照顾的很好,转眼间殿下您都成了家了。” 顾允檀诚恳道:“母亲她待我很好,日后还有绎心陪着我呢,青姨不用担心。” 那妇人点头,拭去了眼角的泪花道:“奴婢今日在给王妃梳妆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咱们王妃的模样性情当真是极好的,贵妃娘娘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殿下今日成了家,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王爷,”一旁的暗卫道:“车马都备好了,该送青夫人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奴婢就先告退了,王爷快进新房吧,莫要让王妃娘娘久等了,”青姨笑着催促了声,顾允檀也对她笑了笑,招来一旁的暗卫,吩咐人好生护送她回去。 新房外的红绸喜字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耀眼,顾允檀整理了下衣摆,这才推门而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榻边的芙蓉小案上,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下去。 -- 第28页 陪侍的人依次退出,顺便带上了门。钟意还安静的坐在屏风后的雕花软榻上,顾允檀轻笑了声,缓步走过去揭了她的盖头。少女两颊绯红,好似染上了一层霞光,目中眼波微动,望向他的目光满是甜蜜,朱唇轻启,舌尖微扬,“王爷回来了。” 顾允檀点了点头,温热的掌心将她的指尖紧紧的包裹住,就着这个动作在她身畔坐下,眸中满是浓浓的宠溺,他道:“都成亲了是不是该换个称呼?” “殿下?”钟意试探性的询问。 “果然还是要多补补脑子,”顾允檀以手支额满是无奈,殿下和王爷有什么区别。他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我姓顾名染字允檀,你称呼我的名或字都可以,当然,叫我染郎,檀郎我也是很乐意的,但你若是再敢叫的那么生分,我定然是要好好罚你的。” 钟意微微点头,顾允檀轻握了她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累了一天了,饿坏了吧?先过来吃点东西。” 顾允檀将食盒打开,先取出几样荤素小菜,最后则端出一碗喜面来,他娴熟的帮着她摆好碗筷,示意她垫垫肚子,“快点吃,凉了要伤胃的。” 钟意确实是饿坏了,这才执了碗筷,夹了喜面来吃。喜面是用一整根面做成的,寓意夫妻白首,长长久久。 瞧着钟意小口小口的咀嚼喜面,顾允檀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时不时的执筷帮着钟意夹些小菜,满目的柔光,一片静谧美好。不知过了多久,钟意碗中的喜面终于见了底,她吃的很干净,仿佛担心得不了长长久久一般,连汤水都喝的干干净净,顾允檀满意的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嘴角,温柔而又细致。 刚放下帕子,顾允檀又开始小心的帮她拆解头上的金步摇,钟意怎好意思劳烦他做这种事,忙止住他的手道:“妾自己来吧。” “不必称妾,”顾允檀手上动作未停,将拆下来的步摇放在一旁的托盘上,解释道:“在我跟前用不着遵那么些个规矩,怎么自在怎么来。” 乌黑秀发如缎般洒落,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山茶花清香,顾允檀用心帮她梳理娇软的发丝,在这样旖旎的气氛中,更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忙完了这些,顾允檀才行至榻边,将里面的红枣,桂圆等物小心的挑拣出来。 “我来吧,”钟意忙跟了上去,尚未来得及动作,只觉口中一甜,顾允檀将一颗剥好的莲子喂入口中,勾唇道:“甜吗?” 钟意不明所以,“甜呀。” “嗯,”顾允檀点头,“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乖乖去旁边休息一会儿,这种小事交给你家夫君就可以了。” 钟意原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的,可顾允檀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从迎亲到拜堂再到送入洞房,顾允檀貌似对自己有些太好了点,而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泼自己冷水,这好的都有点不真实了。 虽然听人说成亲了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可顾允檀这转变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成个亲成的性情都变了?现下顾允檀对自己的态度反而更像是前世了。 钟意轻悠悠走到他身后,温声问道:“我再确认最后一遍,殿下今天晚上是真的不会再泼我冷水了吧?” 顾允檀床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索性拉着她在榻边坐下,满目柔情的询问道:“是你自己让我待你温柔点的,我这好不容易表现一次你又开始疑神疑鬼了,那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呢?” 钟意老实交代,“你之前待我特别好的时候,最后都会再说几句话来戳我心,但你今天直到现在都没戳我心,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以后不会了,”顾允檀突然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直到将钟意的过往彻底查清,顾允檀才知道她这些年能平安活下来有多不容易,那一家子用虎豹豺狼形容都是轻的,也怨不得她前世会那么信任温琼暄,说到底,终归是自己待她还不够好罢了。 钟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顾允檀转变这么大,但心里还是温暖了许多,柔声道:“我以后会乖乖的。” 会尽全力补偿你的。 顾允檀似乎轻笑了声,手掌在她发梢轻抚了一把,道:“不早了,休息吧。” 钟意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顾允檀则和她并排一块躺下,牵着钟意的指尖放在心口,微阖眼眸,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枕边人的呼吸渐趋平稳,钟意缓缓的睁开眼眸,借着月光打量枕畔之人过分好看的眉眼,上一世的诸般在脑海中依次闪现。 前世,虽然自己只是温琼暄故意安插到顾允檀身边的细作,可她承认,经过那么多天的点滴相处,悉心陪伴,他对眼前的这个人是动了真感情的,及至顾允檀命陨凉州城,她对他又平添了几分愧意。现在这七分情意三分愧意,简直让人不知该如何待他才好。 有些时候越是在乎,便越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抬手抚上顾允檀眉心,眸中半是情意半是愧意,嗓音喑哑,“我好好补偿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笔芯 第18章 怀疑 次日清早,两人几乎同时醒来,气氛倒还算融洽,顾允檀两世以来第一次把钟意的过去查了个清楚明白,对钟意多了层理解,再加上自己自己前段时间因着置气干的那些混事自己都想抽自己,此刻只想尽力多弥补一二,钟意则因着前世的事对顾允檀怀着满心的歉意,只想尽力补偿,这二人虽然嘴上都不说,但是相处上倒是比前段时间和谐多了。 -- 第29页 在外等候的众人端着衣衫盆盏鱼贯而入,他们伺候顾允檀洗漱更衣后,钟意则取过一旁的发冠要帮他戴上,奈何顾允檀故意使坏,钟意惦着脚尖才勉强能够到他的耳朵,可他还故意将头往后仰,不给她够到,从旁伺候的几个丫头看这夫妻俩玩闹都不自觉的掩唇轻笑,不过这林管事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他趁几个丫头收拾床铺的空档看了一眼,并没有该有的痕迹。 感情这小两口新婚燕尔是盖着被子纯谈理想的? 而另一面,由于顾允檀故意使坏,使得钟意不由得往他身上靠,尚未来得及束起的发丝似有若无的滑过人的唇角,顾允檀喉结微动,深知再玩下去怕是要过火了,这才老老实实的任她把发冠戴上。 折腾了快半个时辰,两个人才收拾停当,在正厅用膳,桌上摆的大都是甜食,一看就是特意为钟意准备的,钟意冲着他微微一笑表示谢意,顾允檀故意装傻,“瞧我做什么?难道我家小王妃觉得本王比这些饭菜更加可口?”顾允檀若有所思的以手撑颌,“那这样的话,本王就给你咬一口如何?” 钟意的理解能力也是可以,竟然莫名其妙的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玩笑道:“王爷皮太厚,我咬不动。” “你还没咬呢怎就知道咬不动的?”顾允檀反问。 钟意还未接话,只见清岩端着一碗汤圆并两个勺子在桌旁行礼,笑道:“新婚的第一日,是必定要吃上一碗汤圆的,奴婢恭祝王爷王妃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许久寂静,清岩大着胆子望向顾允檀,只见他眸子里是满满的寒意,直看的人心底犯怵。清岩自认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顾允檀,礼数言语也算周全,可是顾允檀望向她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 钟意明显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起身接过汤圆,给清岩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下去,这才转向顾允檀,用素白瓷匙舀了一颗圆润的汤圆喂到他嘴边,轻唤道:“殿下?” 顾允檀这才回过神来,就着她的手将匙中的汤圆吞了下去,他吃的心不在焉,显然是有心事。钟意试探性道:“殿下要是用好了,我命他们把这些菜都撤下去?” “吓到你了?”顾允檀一手虚握住她的掌心,腾出另一只手帮她夹了一筷子菜,“不用管我,你继续吃。” 顾允檀成亲以来对着钟意的态度何止是好了一星半点,他越是这么好,钟意便越是想多了解他一点,待他更好一点。 “殿下有心事,我吃不下,”钟意诚恳道:“能跟我说说吗?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说出来的话,心里应该会好受些。” 顾允檀无奈的笑了笑,平和问道:“刚才那个丫头,你很信任她?” “殿下是问清岩?”钟意不明所以,“她和初云两个都是打小就跟着我的,又是我的陪嫁,我待她确实比旁人亲厚些。殿下是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可能是我记错了,”顾允檀又帮她夹了块儿点心,道:“你再用些,待会儿带你去见母亲。” 顾允檀又陪她用了会儿子早膳,趁着她整理妆容的空档召来灼羽,冷声吩咐道:“那个叫清岩的,多留意一些。” “王爷是怀疑这人有问题?”灼羽不解道:“要不属下用些手段直接让她消失,再不济,直接驱逐出府也就罢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劲防着她呢?” “清岩是绎心的陪嫁,”顾允檀道:“本王倒是可以让她直接消失,但府中的人会怎么看?王妃刚嫁过来本王就迫不及待的处理她的贴身丫鬟了?府中的人是什么心思你比本王清楚,本王一旦摆出不重视王妃的样子来,他们可会给绎心好脸色看?” 灼羽不明白顾允檀为何忽然之间态度转变这么大,但还是颔首道:“王爷思虑周全,属下受教了。” 顾允檀摆手让她下去,其实灼羽说的没错,直接处理掉确实干净利落,倒也免得她以后作妖了。可是一来顾允檀要给钟意足够的面子,让府中众人不至于轻贱了她去;二来,依着钟意刚才说的,清岩是打小就陪着她的,情分自然非比寻常,若是就这么除了清岩,难免钟意会伤心。 可是他再不想看见她伤心了。 顾允檀深吸一口气,只要她不像前世那般设计自己,那自己看在钟意的面子上留她性命倒也可以,若是她还敢兴风作浪……那就怪不得自己了,时候久了总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他相信钟意分的清孰是孰非。 “殿下,”钟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温声询问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咱们是现在就走吗?” “叫我什么呢?”顾允檀此时神态已经自然了许多,他屈指在钟意额前轻敲了下,“都说了叫错了要罚你的,算算你今天都叫错多少声了,自己说说,怎么罚你好呢?” 钟意满脸的无辜,顾允檀瞧见她心就软了,又哪里舍得真罚她,牵着她的手叮嘱道:“这次就罢了,下次若还是这么叫,我是必然要罚你的。” 钟意被他握住手心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懵的,顾允檀这态度转变的让自己一时之间都感觉有点消受不起了,虽然这样还挺好,自己也确实很开心,但是······ 顾允檀真不是忽然中邪了吧? 钟意暂且压下心思,有些胆怯的跟在他身后,尽量去追赶他的脚步,顾允檀还刻意放缓了步子照顾她。二人牵手上了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公主府,管事的已早早在门前等着了,他迎上前行礼道:“王爷,王妃,长公主已在正堂等着了,你们快进去吧。” -- 第30页 顾允檀微一点头走在前面,钟意牵着他的手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轻轻扯着他的衣袖,顾允檀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安抚性的拍了拍,小声道:“母亲人很好的,不用担心,再说了,你家夫君还在呢,没什么可紧张的。” ‘你家夫君’这几个字实实在在的安了钟意的心,她亦步亦趋的随着他进去,懿德长公主果然已经在等着了,她今日的妆容精致了许多,一看就是悉心打扮过。钟意微微颔首,刚要见礼,便被懿德虚手扶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第一次正式见母亲,规矩还是要有的,”钟意执拗行了礼,懿德笑着受了,拉着人在自己身旁就坐,“本宫就说这小子眼光好,竟给本宫娶回这么好的一位儿媳,真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钟意原本还担心懿德长公主因着上次别院的事不待见自己,毕竟自己也是从钟家走出来的,听完她这句话,才彻底安了心。懿德长公主为人和善,性情也随和,跟钟意很是谈的来,三人又说了些会子话,懿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通灵剔透的翡翠镯,要给钟意戴上,“受了这孩子这么大的礼,本宫也该给个见面礼才是。” 钟意连忙推辞,这镯子她是知道的,这是懿德长公主和顾驸马成亲当晚,顾驸马送的成亲礼,懿德长公主日日戴着,向来视若珍宝,她是万万收不得的,顾允檀也从旁劝解,“母亲,这个使不得。” “本宫跟自己的儿媳妇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本宫说使得那就是使得,”懿德长公主坚持要给钟意戴上,皓腕灵翡,煞是养眼,她拉着钟意的手笑道:“你肤色白,戴这个也是好看的。” 钟意推脱不过,只得生受了,懿德长公主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陪你们坐了这么久,本宫也乏了,让这小子带着你进宫去给太后见个礼吧。” 二人笑应了下来,给太后问过礼后,顾允檀见时候还早,就带着她在宫里随意走走,二人新婚燕尔,自是羡煞旁人,顾允檀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时不时的偏过头来低语一两句,笑意就未从嘴角下去过,钟意亦是嘴角微扬,眉间带笑。不过从另一侧走来的李思瑶显然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自打她从藻华宫出来,就满脸的心不在焉,此刻更是未注意到前方说笑的二人,身旁的婢女提醒,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要去见个礼。 自己的家世并不比钟意差,可眼下钟意入了燕王府的大门,上下尊卑立现,就算她再不情愿,也要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句燕王妃。钟意倒是没说什么,倒是顾允檀从旁道:“李姑娘这礼行的好生敷衍啊!” “臣女不敢” 顾允檀就在一旁站着,她就算在看不惯钟意,也不敢当着他的面给钟意难堪,现下这情况分明就是顾允檀存心挑刺。 “李姑娘太谦虚了,”顾允檀唇角依然挂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般温和了,“本王瞧着,李姑娘在别院给钟宁出谋划策的时候,胆子倒是大得很呐!” 他说的是李思瑶为钟宁出主意设计钟意的那一次,钟意虽然不会在顾允檀跟前多说什么,但是灼羽毕竟是顾允檀的下属,顾允檀若是想知道前因后果的话,自然有你灼羽说个清楚明白。她 就算再愚钝,也知道顾允檀是在拿着上次的事敲打自己了,她不禁有些胆寒,怪不得上次屋子里的人会阴差阳错的变成钟宁,若这件事的前提是顾允檀什么都知道的话,那这样的结果就是在正常不过了。可顾允檀又怎知是自己给钟宁出的主意?他现下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好在顾允檀暂时没有与她多做计较的意思,只是告诫道:“李姑娘还是收敛一二吧,否则下次绎心若是出了什么事,难保本王第一个拿你下手。” 这话只是告诫,可李思瑶偏偏不知进退,自己诸事不顺,她钟意又凭什么事事顺遂。 李思瑶存心挑拨,有关钟意和温琼暄之间的渊源,她是听钟宁说过一些的,此刻正好拿出来添油加醋的说上些许,她不信顾允檀能轻饶了钟意,想到这儿,她便正了神色,轻笑道:“燕王殿下可知您身边这位与贤王交情匪浅呢?” “本王不知道啊,”顾允檀懒得听她废话,直接了当道:“本王只知道绎心现在是本王的妻子,若是有人胆敢诋毁中伤,那本王势必不会放过她。” “可是她跟贤王······她······” 顾允檀一个眼刀扫过,李思瑶慌忙闭了嘴,只听顾允檀冷冷道:“收收你的小心思吧,听说贤妃正有意和你们尚书府结亲,再敢搬弄口舌是非,用不着本王出手,单是温琼暄就不会放过你!” 李思瑶这才闭了嘴,悻悻然的溜了,倒是钟意疑惑道:“贤妃要和尚书府结亲?温琼暄要娶李思瑶吗?” “你挺关心温琼暄啊,”顾允檀压低目光,玩味的审视道:“你家夫君这么信任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当真无情啊。” “我没有,”钟意慌忙解释,“那个李思瑶不太对劲,我正让灼羽查她的猫腻呢,我······” 顾允檀故作怒态,道:“你跟温琼暄什么关系啊?他未来王妃的底细还要你帮着查?” “你别生气,我······” “噗······,”顾允檀实在绷不住了,没办法,自家小王妃根本就不经逗,实在是太好玩了,他轻敲钟意额头,调笑道:“想什么呢,你是我妻子,我还能不信你不成?我若真怀疑你,刚才就顺手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处置了。” -- 第31页 “你逗我玩?”钟意这才反应过来,正了几分神色道:“所以李思瑶是真的要嫁入贤王府吗?” “你若是再问我就真要怀疑你和他有什么了,”顾允檀本想再玩笑几句,看钟意没有玩笑的意思,遂道:“贤妃那边应该是这个意思,她要拉拢刑部尚书这个助力,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她这几天频繁召李思瑶和尚书夫人进宫,打的应该也就是这个主意。” “那你还有心跟我玩笑,”钟意道:“六部之中一半都是温琼暄一党的人手,他若再把刑部尚书捏在手里,那在六部之中,你岂不是更加无从插手。” “看不出来我们家小王妃野心不小嘛,”顾允檀满脸的玩味神色,“不过这话不适合在这说,咱们回家关起门来慢慢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鞠躬,笔芯 第19章 算计 一月之时转瞬即逝,君臣之间演足了戏码,京畿大营统领的位置终于空了下来,燕和帝准其请辞,大加赏赐,允其风光还乡,而围绕这个位置展开的较量,则被提到了明面上。 豫王府,家将神色匆忙来报,“王爷,出事了,魏将军死了。” “你说什么?”温琼昕又惊又怒,“魏瞻死了?怎么回事,把话给本王说清楚。” “这……说不清楚啊,”那家将看了他一眼,满脸的恐惧,“魏将军身上的伤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啊,您不知道,他……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窟窿,心脉处更是被直接掏了一个大洞,他们都说是魏将军平时杀戮太重,冤……冤魂来索命了啊。” “无稽之谈,哪里来的冤魂,”温琼昕怒道:“给本王查,一定要将凶手给本王揪出来。” “九司蜀的归大人亲自去查的,”那家将胆怯的抬头看他,“一……一无所获。” 九司蜀专查各类疑案命案,几乎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可如今连九司蜀都查不出来,那这案子八成要成一桩悬案了。 “你说魏瞻要是出了事,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谁?”温琼昕突然发问,那家将微一迟疑,不确定道:“燕王一党?亦或是贤王一党?” 温琼昕道:“最有实力跟本王相争的可不就是他们两个嘛,温琼暄就不必说了,从小就喜欢和本王对着干,顾允檀虽然明面上不争不抢,可父皇的心里偏偏还就向着他,就差给他改了姓认祖归宗了,不是这两个人还能是谁!” 温琼昕面色狠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又岂会让你们如意。” 燕王府,钟意闲来无事便到园中散步,却被一个抱着盆栽的花农迎面撞了上来。 清岩训斥道:“哪里来的奴才,冲撞了王妃还不赔罪!” 那花农急忙叩首赔礼,钟意则握紧了手中的纸条,这是那花农刚刚撞上来时塞过来的,那花农低着头道:“奴才一时不查,冲撞了王妃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奴婢先陪您回去换身衣裳吧,”清岩从旁劝解,却听钟意悠然开了口,“驱逐出府。” 花农不可置信的瞪着钟意,活要将人瞪掉一层皮来,自己明明是遵温琼暄的指令做事的,这钟意明明也是温琼暄安插进燕王府的细作,可她眼下这番做法,为的又是哪般?她竟敢背叛温琼暄不成?可还未等这花农理出个头绪来,便被两名家将拖着直接丢出了府外。 钟意趁回去换衣服的空子打开了纸条,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时至今日,他温琼暄凭什么还以为自己会任他摆布。纸片在火光下顷刻燃尽,钟意看到这堆灰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忽的黯淡下来,“那便再送你一份大礼。” 钟意铺纸研墨,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待墨迹晾干,将它折好装进信封,又召来灼羽,嘱咐道:“想办法把这个送到豫王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送给豫王?”灼羽满脸为难的样子,“王妃,那什么,其实咱们殿下在这种事上心眼儿特别小,比针眼都小,他要是知道你瞒着他跟豫王通信,一定会跟您闹脾气的,就连我恐怕也要遭受池鱼之灾。” 灼羽眼看着自己家王爷和王妃这一个多月来感情越来越好,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再因为这么些事闹别扭,好心的开口劝解,钟意一听却是直接笑了。 “你想哪去了,”钟意简直哭笑不得,不过灼羽是顾允檀指派过来的人,有些事情钟意也不必瞒着她,遂问:“最近各党是不是都在争京畿大营统领的位置?” 灼羽点头,钟意又问:“那你觉得贤王一党最有可能举荐谁坐上那个位置?” 灼羽想了想,贤王一党可用之人不少,但是既能力排众议又能让燕和帝满意的,除了宋平,暂时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况且京畿大营统领的人选,燕和帝心中自然早有考量,贤王举荐是一回事,燕和帝用不用就又是一回事了,若是燕和帝已经培植了亲信,那他铁定不会用宋平,能用自己的亲信,又何须旁人举荐呢? “以防万一罢了,”钟意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解释道:“既然温琼暄要举荐他,那我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这里的东西可以让宋平再无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且留着让温琼暄和温琼昕慢慢斗去吧。” “为什么交给豫王而不交给咱们殿下呢?”灼羽提议道:“直接交给咱们殿下,让咱们殿下去争胜算岂不是更大?” -- 第32页 钟意摇头,“京畿大营统领的位置不比其他,你越是争,只会让陛下更加忌惮而已,等到温琼暄和温琼昕斗到两败俱伤,陛下会想起咱们殿下的。”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她不能让顾允檀冒这个险。 而另一面,温琼昕认定魏瞻之死与温琼暄或是顾允檀脱不了干系,刚想收拾温琼暄就有人给递把柄,更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温琼暄好过。 次日早朝,众人围绕京畿大营统领的人选展开争议,魏瞻已死,温琼昕手下无人可用,而温琼暄则不出意外的举荐了宋平。温琼昕想到自己手中的那封密信,当殿驳斥宋平侵占田产,以下贿上等数条罪,且都列有实证。言明宋平品行有失,不堪大任,又言温琼暄举人唯亲,别有用心。 宋平私下里的所作所为温琼暄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这么巧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温琼昕竹筒倒豆子般全抖了出来,当即就变了脸色,二人之间互相攻讦,恨不得将往前八百年的烂账悉数翻出来,最后还是燕和帝气的摔了镇纸,二人这才消停下来。 燕和帝的目光扫过太子,意味难明,扫过齐王时更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最终将目光停在了顾允檀身上,“燕王可有人选举荐?” 顾允檀瞧了半天好戏,勉力才压住嘴角不上扬,听燕和帝发问,这才恭敬答道:“回陛下,臣无人可荐。” 燕和帝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别的儿子为了这么个破位子抢破头的时候,只有顾允檀不争不抢,简直跟当年颜俪的性子一样,想到颜俪,燕和帝心中感伤更甚,责令退朝,由元寿陪着在御花园里走一走。 “你觉得允檀这孩子怎么样?”燕和帝突然发问。 一代亲王,他一个做奴才的怎敢随意品评,除非他膀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可他又不能不答,元寿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打算,难不成是属意燕王?凭着这些年过格的恩宠,这倒是真有可能。沉默了半晌,他才笑道:“燕王殿下自然是极好的,与其他几位殿下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的。” 他这话说的巧妙,既夸了燕王,也顺带将其余的几个人都夸了一遍,揣着明白装糊涂。燕和帝指着他的鼻子笑道:“你个老狐狸,朕问你允檀如何,你带上他们几个干嘛?” “是老奴糊涂了,可这几位殿下确实都不错啊,”元寿乐呵呵的扶着他继续走,燕和帝哼笑一声,抽出袖子自己走,“算了,朕不问你了,净在这跟朕装糊涂。” 燕和帝自己往前走,不知不觉在同心殿前驻了足,不禁有些伤感,喃喃道:“竟走到这儿了。” 伤心之地,徒留伤感,燕和帝刚要往回走,却听殿内隐约传出许久未闻的歌谣。 元寿是跟着燕和帝的老人了,这种歌谣他当然熟悉,这是颜氏一族的歌谣,当年颜氏部族首领将颜贵妃送进宫后,颜贵妃思乡之时便时常哼唱。只是颜贵妃玉殒香消后,这歌谣便也绝了响。 “阿俪?”燕和帝眼含热泪,深情回望,许久才自嘲一笑,“朕还真是糊涂了,阿俪都故去十九年了,怎么会是她呢。” “魂魄不曾来入梦啊,”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位一贯面无表情的帝王眼角是有些湿润的,“阿俪当年也是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可是那些人有放过她吗?朕当年犯的最大的错就是给了她无尽的恩宠,却没能给她足够的保护,才让那些混账敢肆意妄为,朕……咳……” 燕和帝情绪激动,险些站不稳,他鹰勾似的手紧紧握着元寿的胳膊,待呼吸微微平稳后道:“传朕旨意,燕王德才兼备,勇冠三军,朕特嘉之,着令其领京畿大营统领之职,以示褒奖,钦此。” 元寿惊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这京畿大营统领之职,可向来没有亲王能担任的啊!如此恩宠,燕和帝究竟是有多信任抑或是有多放心这位燕王?可他也只来得及这么想了想,便慌忙命人拟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静静的看着你们不说话,真的不收藏一个再走吗?可怜巴巴,嘟嘴 第20章 身份 这道旨意下的可谓是石破天惊,不但在前朝激起了千层浪,后宫诸人亦是难以置信。殷贵妃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昏厥过去,贤妃更是再三向人确认,“你确定是顾允檀?” 宫娥肯定道:“真的是顾允檀,绝对错不了。” “本宫的暄儿和温琼昕争了那么久,竟让他一个外姓之人捡了便宜?”贤妃满脸的怒火,艳红的指甲生生抠进肉里。 宫娥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奴婢还有一件事禀报。” “说,”贤妃话语中都不自觉带了隐隐的火气。 宫娥小心道:“咱们埋在燕王府的眼线回信,顾允檀大婚当日,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做喜娘子,更让人惊奇的是,婚礼结束后,顾允檀亲自派人送她离开,称呼她为青姨,而她更是直接称呼燕王为九殿下。奴婢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颜贵妃身边的一品女官可是叫青鸾?颜贵妃诞下的死婴可是排行第九?” 顾允檀的身份原本就惹人怀疑,她这么一说,贤妃心中疑虑更甚,不得不忆起了一些往事。青鸾是颜俪入宫之前就贴身伺候她的,颜俪待她向来亲厚,青鸾对颜俪亦是忠心非常,可是十九年前颜俪难产而逝后,这个颜俪最为信任的,待她最为忠心的人竟然一声不响的消失了,又怎能不惹人怀疑。 -- 第33页 十九年前的旧事了,可贤妃至今却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的同心殿一片混乱,颜俪去世后,皇后一口咬定她是难产,母子俱亡,燕和帝马不停蹄归来后红颜早已香消,险些当即掐死皇后,最后不知为何,蓦然收了手,内外统一口径,颜贵妃难产而逝,以国礼葬之,更是下令任何人不得妄议,这件事便再也无人提起了。 可是现下贤妃却忽而疑惑起来了,母子俱亡?当年的颜俪确实是已经死了,这点没什么好怀疑的,可当年那个死婴呢?他真的是颜俪诞下的死婴吗? 偷梁换柱的把戏算不上新鲜,依着一位母亲对儿子的疼爱,在得知自己被人设计性命难保时,会不会尽力一试,保全自己的孩子?要不然怎么解释青鸾在她去世当晚突然失踪,又怎么解释那位被称为青姨的妇人刚好叫顾允檀九殿下? 九殿下?这个九是怎么来的?顾允檀真的是懿德长公主所出吗?可当年懿德长公主和驸马遭人行刺,伤了身子,太医都断言她再不能有孕,这个顾允檀又是怎么来的?又怎会那么巧,宫里颜俪刚没了孩子,宫外懿德就毫无征兆的多了一个顾允檀? 巧合一多,人为的痕迹就未免有些太明显了。 贤妃大胆猜测,颜俪在临死之际使了一出偷梁换柱的法子,让自己的心腹青鸾带着自己的儿子趁乱逃出,保全性命,而青鸾也的确聪明,当年皇后一党何其势大,若是让她知道这孩子还活着,不管逃到哪里也都难逃一死,索性她就直接带着这孩子投奔公主府,她算准了懿德长公主会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收留这孩子,也算准了顾驸马手握重权,定然能护得这孩子周全,而她自己怕暴露了身份连累这孩子,更是悄无声息的隐匿了十几年。 这样一来,就什么都说的通了。为什么顾允檀眉目间的神韵像极了颜俪,为什么燕和帝这些年对顾允檀这个外甥比亲儿子都亲,为什么顾允檀的身上总是有那么多的特权,超出寻常的恩宠,扑朔迷离的身世…… “呵呵,”贤妃没来由的冷笑出声,“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他顾允檀根本就是燕和帝和颜俪的亲子!” 燕和帝当年没能护得住颜俪周全,是以今日提前为顾允檀做了打算,京畿大营统领之职,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别有用心之人,另一方面,也是他留给顾允檀的一道保命符。 “不对……不单如此,”贤妃神色慌张,“他都这么宠顾允檀了,为何不索性给他改了姓认祖归宗?为何不将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娘娘冷静您一些,”宫娥连忙劝解。 “哈哈哈,本宫告诉你,皇上他算计的可真够精明的啊,他宠极了顾允檀,却并不着急带他认祖归宗,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是想等着本宫的暄儿帮他除掉所有的竞争对手,再带着他干干净净的认祖归宗,他顾允檀什么都不用做,坐闲其成就好了,”贤妃完全不顾形象,状若癫狂般笑道:“你说,本宫的暄儿算什么?一个帮他扫清障碍的利用品吗?凭什么啊?凭什么!” “娘娘您先别着急,这只是您自己的猜测,况且储君之位,陛下未必就心属燕王,太子不还在的吗,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刻,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宫娥将手中的帕子沾了水递过去,劝解道:“娘娘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冷静,就算陛下他真的有那种打算,我们不也得为咱们贤王殿下好好合计一番?咱们也不是任人算计的,早做打算,才能在日后立于不败之地,贤王殿下还指望着娘娘您呢,您可千万要冷静。” “对,你说的对,本宫不能慌,不到最后一刻,他又怎能料定本宫不能逆转乾坤,”贤妃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嘱咐道:“马上给暄儿报信,让他小心提防顾允檀。” 第21章 处理 钟意借着温琼昕的手,让温琼暄和温琼昕斗了个两败俱伤,但钟意显然并不打算止步于此,她依着前世与她传递消息的脉络,将隐匿于燕王府的暗线处理了个干净。这些人被处理掉的时候都露出了和那花农一样的表情,更是有人壮着胆子道:“你敢背叛贤王不成?殿下他不会放过你的!” “谈不上背叛,一报还一报罢了,”钟意脸上毫无波澜,“他是不会放过我,可我又岂会饶了他!” 这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晚间顾允檀回府的时候钟意已经命人摆好了酒菜,倚在莲池边对着顾允檀笑的眉眼弯弯,顾允檀静望着她,倒真生出了一种寻常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停顿片刻才上前轻握了她的手,嘱咐道:“以后我若再回来这么晚,就不必等我了,要是饿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我愿意等你,”钟意随着他的步调往前走,随口问道:“殿下最近很忙吗?” 钟意话音刚落,却发觉顾允檀脸色有些不对,正纳闷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下巴却突然被顾允檀扳了过去,似怒非怒道:“又叫我什么呢?” 钟意不禁有些想笑,一个称呼罢了,也值当这样在意,顾允檀却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吃味道:“我就是这么在意。” 自己刚生出那么一点儿新婚燕尔的感觉,转头就被钟意一句“殿下”浇了个透心凉,也是无奈。 “我上次好像说过,要是再叫错的话,我是会罚你的对吧?”顾允檀仍保持着扳着她下巴的姿势,审问道:“自己说,怎么罚。” -- 第34页 钟意自知理亏,有心让他高兴,趁势扯着他的衣角撒娇道:“允檀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好不好?” “既然叫错了,那便罚你叫些别的,”顾允檀对她的这些小动作很是满意,调笑道:“成婚这么久了,你还没叫过我一次夫君呢。你要是实在叫不出来,那叫我相……” “夫君,”钟意轻唤了一声,笑意盈盈的望向他的眉目,打量着他的神色,又唤了一声“相公,”她半倚在顾允檀怀里,笑道:“允檀喜欢听哪个呢?” “这还是钟意吗?乖的有点不像话了吧?”顾允檀脑袋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并不指望她真的会叫,可钟意真的叫了,他又觉得患得患失的,生出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半晌才收了情绪,无声的揽紧了钟意,“怎么这么乖,不怕把我惯坏了?” 钟意也不回答他,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最近很忙吗?” “嗯,”顾允檀点头,满眼的疲惫,“我刚刚接手京畿大营,一应事物还不太熟悉,免不了要学的,再者我年纪轻资历浅,突然担任这样的职位,总要有那么几个刺头来找茬的。” “那就挑几个尤为出众的,处置了便是,杀鸡儆猴,也好让旁人有个忌惮,至于空下来的职位,允檀既然信任辛将军,那不妨把他调过去,也好帮衬一二……”钟意话未说完,便见顾允檀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着自己,他疑惑道:“你怎知我信任辛铭?” 她当然知道,上一世顾允檀战死后,辛铭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给他收尸的,也因此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没有过命的交情,他又怎会为顾允檀做到如此地步。别的她不敢保证,但是辛铭是绝对可信的,但前一世的事,她不能也不敢拿到顾允檀跟前说,只能搪塞道:“允檀和他来往甚密,我自然以为你信任他。” 瞧他不说话,钟意转移话题道:“饭菜都凉了,快进去吧,我帮你添菜。” 顾允檀自然是不信的,但也没有拆穿她,只抬手刮她的鼻子,轻笑道:“我可舍不得使唤我们家小王妃,走吧,陪我一块用膳。” 与燕王府的温柔遣眷不同,贤王府和豫王府早就闹翻了天,温琼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当刀子使了,自个儿跟温琼暄斗了大半天,最后却让顾允檀捡了个便宜,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幕僚从旁劝解,“不管怎么说,温琼暄也没讨到什么便宜,臣下近来听说一则传言,温琼暄本打算拿钟意做刀,对付顾允檀的,可不知为何,钟意突然反了水,非但没帮着温琼暄,反而将他安插在燕王府的眼线除了个干净,这温琼暄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活该,谁让他满肚子坏水,再说了,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本王又比他强到哪里去了?”温琼昕气道:“他废了一个宋平,本王折了一个魏瞻,可结果呢,谁能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一个顾允檀?” 贤王府,温琼暄也有此一问,“怎么又是顾允檀?父皇这些年对他的恩宠还不够吗?父皇究竟是有多信任他?连这样的职位都能直接给他?” 温琼暄气的直接掀了桌子,杯盏碎了一地,他这些天可谓是接连走霉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京畿大营统领的位子没能拿下不说,钟意这个向来听话的又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他多年来耗费心力才安插进燕王府的眼线,被钟意一股脑给端了个干净,简直是霉运罩顶。 “殿下,”小厮在门外小声道:“宫里来信儿了。” “讲,”温琼暄气极反笑,“本王接着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我就不信还能更坏!” 小厮如实道:“贤妃娘娘传来消息,顾允檀可能真的是燕和帝和颜俪的亲子。” 温琼暄先是愣了那么一瞬,而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直接跌坐在身后的榻上。 顾允檀是燕和帝和颜俪亲子,他不敢想象,凭着燕和帝对颜俪的追忆和对顾允檀的偏宠,还会做出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来!直接废了太子将东宫之位送出?还是等自己和温琼昕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给顾允檀改了姓氏认祖归宗?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够令人胆寒的了。 而且这不单是自己的猜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颜俪当年恩宠如何自己虽未见过,但也是听过一些的,传闻颜贵妃姝色天成,入宫当天便得封贵妃,燕和帝当年更是有意废皇后而立之,因群臣反对,这才作罢;帝为其建同心殿,扩俪韵池,三千恩宠,尽在一人,真真是皱个眉头都能惹帝无尽怜爱之人。所谓爱屋及乌,燕和帝因着颜俪的缘故给予顾允檀什么特权怕是都不足为奇,再者说,顾允檀身上的特权还少吗! 不单是燕和帝,温琼暄在心里暗自盘算,还有懿德长公主,顾允檀毕竟叫了她那么多年的母亲,他又是懿德长公主一手带大的,亲厚程度自与旁人不同,公主府虽不如从前,但从前跟着顾驸马的旧部还是卖她几分薄面的,朝堂之上更是有三分份量,若是懿德在夺嫡中站在顾允檀那一边,并非若是,温琼暄无奈的闭上了双眼,他几乎可以断定,只要顾允檀有夺嫡之心,懿德必然是会站在他那一边的,这不仅仅是血缘亲疏的问题,试想,若有机会做太后,谁又会甘心只做一个长公主呢? 若真如此,自己想要成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温琼暄脑中虽然乱的厉害,但还是勉力理了个头绪出来,眼下钟意已然不受控制,自己的眼线又被除了个干净,那加快栽培安插新人手便成了重中之重。 -- 第35页 “钟意,”温琼暄眉头紧皱,“你可真是本王走的一步好棋啊!” 自来朝堂后宫便是一体,温琼暄这边刚有了计划,贤妃便迫不及待的动作起来。 这日,贤妃在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将几个花朵似的姑娘带了上来,解释道:“臣妾这些日子想着再给暄儿屋子里添两个人,后来这不想到豫王和燕王的后院也是人丁凋零的,索性就多挑了几个可心的,将她们送过去伺候着也尽心,太后觉得可还好?” 不过是屋里添几个人的事,太后懒得管也乐意卖这个顺水人情,点头也就准了,贤妃出去便命人套上马车,将这几个丫头分送诸府。 顾允檀是在京畿大营里收到这个消息的,温琼曦累的气喘吁吁,喘着气道:“亲哥,信儿我可是给你带到了啊,眼下人已经往你府上送了,我是真不敢想象,嫂嫂看到了会气成什么样,你快回去看看吧。” 钟意的脾性顾允檀是知道的,不是那么容易动气的人,他倒是真想看看这小丫头吃起醋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又担心钟意应付不来再让人给欺负了去,忙命人备马回府,温琼曦不迭的跟了上去,“亲哥,你等等我。” 不过,顾允檀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钟意并没有露怯,非但没露怯,反而表现的格外让他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周五更,周一周三晚上不更,一般晚上9点更新,9点没更的话就是0点了,谢谢大家,鞠躬 第22章 在乎 钟意压根就没让人进门,贤妃送的人连人带车全被堵在了燕王府门外。钟意立在门前不卑不亢道:“我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贤妃娘娘,让她这么给我难堪,我与燕王殿下成亲不过几日,她就忙送这么几个人要为我分忧了,这世上有这么做长辈的吗?” 围观的人群逐渐增多,听了钟意这话,不乏有为她抱不平的,不知哪路看不过眼的义士拔高了嗓门道:“人家小夫妻成亲才几天啊,就变着法的往人屋里塞人,这是人干的事吗?” “对啊,是人干的事吗?仗着自己年纪大点儿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燕王妃别怕,我们给你撑腰。” …… 顾允檀混在人群中本来听的挺开心,听到这话不免皱了眉头,轻嗤道:“我的人还用的着你们来撑腰?” 钟意堵在门口不让人进门,马车里的两个丫头没法下车,贤妃身边的太监虽然着急也不敢贸然将人抬进去,半是为难半是威胁的道:“这也是太后的意思,王妃娘娘莫让小人难做。” “太后那边本王去解释就是,”顾允檀在人群中看了个够,这才不慌不忙的走上台阶,轻柔的将钟意揽在怀里。那太监见了他连忙行礼,低眉道:“还望王爷开恩,莫让小的为难。” “谁为难谁啊?”顾允檀当着众人的面也丝毫不避讳,“本王刚成亲,与王妃正是蜜意情浓的时候,你们就迫不及待的送了这么几个碍眼的来,诚心给本王添堵呢是吧?”说完还不忘将揽在钟意腰间的手收紧了些,望向钟意的目光中满是柔和,“要是把本王的小王妃给气跑了,你们谁给负责?嗯?” 那太监明显也是被他这番高调的言论给震惊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顾允檀大发慈悲的给他支招道:“本王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这两个人给温琼暄送去,他不是缺人伺候嘛,索性这两个也送给他了,这你也交了差,也不用为难了不是。” “可······可是······”那太监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顾允檀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务必把人给本王带到了,听清楚了吗?” 这不是在跟他商量,这是直接在下命令了,那太监心里明白,自己刚才显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这位燕王殿下给得罪了,他可不想领会被顾允檀反过头来收拾的滋味,忙不迭的带人退下了。 顾允檀心情颇好的执了钟意的手,耳语道:“留着这两个给那黑心肝的夫妻俩添堵去吧。” 钟意只笑了笑没说话,温琼曦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上来就要牵钟意的手,被顾允檀没好气的一把拂开,“说话就说话,总惦记着拉人手是什么毛病。” 温琼曦看着某人还搭在钟意腰间的手满脸的鄙夷。 “可是拉着嫂嫂的手说话比较亲切,”温琼曦不服气道。 “你们用不着这么亲切,”顾允檀一本正经道:“你嫂嫂你也见过了,若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宫吧,慢走,不送。” “我不走,”温琼曦嘟着嘴道:“我要留下来陪嫂嫂玩。” “你嫂嫂没空陪你玩,”顾允檀直接召来林管事,吩咐道:“把那盒芙蓉酥给他带上,好生送他回宫,整日里逃课偷跑出宫,那些酸腐老头都是怎么教他的。” 林管事也顾不得温琼曦哀怨的眼神,拿着芙蓉酥哄道:“小殿下,您也看到了,我们王爷王妃确实是没空招待您啊。” “我就不回去,我看他能拿我怎么样!”温琼曦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开始耍无赖。 钟意刚想劝解,被顾允檀眼光一扫,也不说话了。顾允檀完全不理会温琼曦不满的小眼神,随口道:“让我想想现在教你课业的是哪个老头来着,是不是他给你布置的课业太少了呀,让你每天这么有闲心的跑出来玩。” “亲哥,”温琼曦一激灵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我自小就没了母妃,也就你待我最好了,你可千万别在老师那边胡说啊,他要是跑父皇那告我一状,我铁定一个月都出不了宫了,亲哥你就一个月都见不着你亲弟弟我了呀。” -- 第36页 “别跟我套近乎,我闲着没事见你干嘛,再不回去,我亲自去告你的状。” 温琼曦点头,做了一个看穿了一切的表情,“亲哥你跟嫂嫂慢慢玩啊,你亲弟弟我先回去了。” 顾允檀见他走了这才拉着钟意往里走,钟意望着他道:“你不回军营了吗?” 顾允檀逗弄道:“怎么?你夫君刚回来,我们家小王妃就这般无情的要赶我走了?果然是个小没良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意拉着他的手在院中的小石桌旁坐下,解释道:“你昨天说想吃这个,今日他们刚好送了来,你若不急着走的话我刚好剥给你吃。” 顾允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小石桌上正放了一篮翠绿的莲蓬,茎上的汁水还未干,想来是刚摘下来不久,自己随口一句戏言,她竟能这般当真,顾允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正这么想着,钟意已小心的取出一颗莲子,仔细的剥去莲子翠绿的外皮,又认真的剔除莲心,这才将饱满圆润的莲子递到他嘴边,笑道:“你尝尝可还好吃?” 顾允檀顺势把莲子含在嘴里,想起她刚才的表现很是满意,又起了些许逗弄的心思,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道:“刚才在门口,我们家小王妃好生威武啊。” “她们都是贤妃送过来的,恐怕动机不纯,我不敢把她们留下来,”钟意的样子似是很为难,连剥莲子都有些心不在焉,半晌才不情不愿的道:“你若是真的想要屋里人伺候,我改日给你挑几个家世清白的就是了。” “我是不是有点太惯着你了呀钟绎心?往自家夫君屋里塞人这种话是你当夫人的应该说的?”顾允檀将她刚刚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若非她表现的不情不愿失魂落魄的,顾允檀这会儿铁定要生气的。 她还是有点在乎我的吧,顾允檀忍不住暗自窃喜,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转向自己道:“有些话我在大婚的时候已经说过一次了,今日就再跟你说一次,钟绎心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屋里人只有你一个,也只会有你一个,明白了吗?” “做了我的夫人,还想把自己的夫君往外推,世上哪有这样的事?”顾允檀轻敲她的小脑袋,“谁家夫人能做成你这样子,这么大度,嗯?” 听到“我的屋里人只会有你一个,”钟意僵硬的嘴角才微微有些笑意,听完他这句话又忍不住轻声询问道:“你不喜欢大度的?” “我不,”顾允檀神采奕奕道:“我喜欢因为一点小事跟我捻酸吃醋撒泼打滚的,越醋越好。” “哦,”钟意万没想到他会喜欢这样的,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将盘中剥好的莲子给顾允檀推了过去,红玉盘做底,上面躺满了十来颗圆润饱满的雪白团子,看起来甚为养眼,她道:“剥好了,你吃吧。” “喂我,”顾允檀得寸进尺的提要求,钟意倒也顺着他,果真挑了颗最大的莲子喂到他嘴边,皓腕素手,佳人投喂,顾允檀难免想入非非,将莲子连带着人的指节一同含入口中,末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一口。 灼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极其有伤风化的场面,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抱怨,他们王爷也太不像话了,都不知道照顾一个孤鸾下属脆弱幼小的心灵吗?闪瞎了人的眼都不知道付医药费的吗? “回来了,”钟意打了声招呼连忙收回手,顾允檀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在桌下虚握了她的手,指尖有意无意的在他刚含的指节上摩擦,还不忘抽出空隙教训女下属,“你这踩点踩的还能再准时一点吗?” 灼羽默默撇嘴,心道:“我还没那么好的兴致看你们在这儿不分时间场合的那什么。” 钟意道:“是上次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灼羽点头,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娘娘绝对想不到,贤妃万分属意的贤王妃敢跟旁人珠胎暗结。” “谁?”钟意不免有些吃惊,“李思瑶?” 作者有话要说:顾允檀:“我最喜欢为了一点小事捻酸吃醋的,越醋越好。” 作者:“檀宝啊,你这爱好是不是独特了点呢?” 第23章 杀意 李思瑶对钟宁的态度的确让人费解,她毕竟也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实在没必要巴结奉承钟宁,可上次在别院里,她为钟宁出主意的态度带有明显的讨好意味,也不怪钟意疑心她,刻意让灼羽去查上一查。 钟意顿了片刻,道:“你说她和人珠胎暗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个人娘娘应当知道的,”灼羽道:“大理寺卿叶光的儿子叶琦。” 灼羽继续解释:“叶琦和那个李思瑶暗生情愫,珠胎暗结,本应早早的谈婚论嫁,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着早些年的一些恩怨,死活都不同意,李思瑶就想着从钟宁那边找找门路,让她帮着在叶芙和叶光面前说几句好话,结果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和叶琦的事还没成,贤妃又属意她来做儿媳妇,她自个肚子里揣个孩子,进退维谷,也是为难。” “叶琦,”打从听到这两个字开始,钟意和顾允檀的神色都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顾允檀忍不住轻嗤冤家路窄,钟意则没来由的慌张起来。 怨不得她多心,前世凉州城的守将就是叶琦,凉州一役,顾允檀所带兵马全军覆没,可这位凉州城的主将,非但毫发无损,反而在温琼暄登基之后连升三级,钟意几乎可以在心里断定,这个人和顾允檀前世的殒命脱不了干系。 -- 第37页 “允檀,这个人不能留,”钟意望向顾允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此时的言语神态是否有不妥之处,顾允檀原本正在出神,听了她的话心里也渐渐生出一些疑惑来。 叶琦这个人,无论钟意今日提与不提,自己迟早都是要剐了他的。前世若非他与北凉大军里应外合,自己何至身死,所率三千兵马又怎会全军覆没,这个人,欠自己三千条人命,也欠自己那三千个弟兄一个交代。 可顾允檀疑惑的是钟意的那句话,她一个刚出阁的少妇,又是叶琦名义上的表妹,为何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怨念? 顾允檀忍不住细想,钟意对温琼暄的态度也跟前世不太一样了。 还有她对自己,现在的钟意对自己似乎格外的温顺。 “如果我曾经做过很对不起你的事呢?”这是成婚前钟意对自己说的,顾允檀从未细想过,可现下想来,好像是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对劲,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为什么······没事,”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可到了最后关头,顾允檀生生忍住了,如果她不想说,那自己这样问岂不是让她更加为难,顾允檀暂且压下心中疑虑,含混带过,“既然我们家小王妃觉得他不能留,那就处理掉吧。”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钟意方才一时情急难免失态,现下冷静些许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态度难免惹人疑惑,不免有些慌张。 顾允檀将她的慌张看在眼里,也不多问,只道:“你不想说我不会问,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主动告诉我,好不好?我们是夫妻,我会给你留相处的余地,但我更希望你对我毫无保留,最起码不要瞒着我太多,好吗?” 钟意沉默良久,半晌才肯定的点了点头,“等我想好该怎么说,我都告诉你。” 尚书府,李思瑶看着满屋的聘礼,简直坐立难安,贤妃聘她做儿媳妇,无非是看上了她爹这个助力,她不自觉的捂紧了小腹,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和叶琦,那入主王府,满门尊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先不论她能否舍得叶琦,就单是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就足够让她她头疼的了。 皇家看重她做儿媳妇那是给她脸面,她若是推辞,那就是在打皇家的脸,简直是自寻死路,可若是不推辞,自己肚子里这个迟早要被人给发现,到时候依旧是死路一条,就在李思瑶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收到了宫里给下的帖子。 钟意同样也收到了宫里来的帖子,她一目十行的看完就把帖子丢在一边,聘礼已然下了,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贤妃这时候让她们进宫应当是想带李思瑶见过各位族亲,也就将这桩婚事给彻底的放在明面上来了,可是……钟意轻笑一声,“这桩婚事注定是成不了了。” 钟意猜的不错,自己到的时候贤妃正带着李思瑶依次见过各位族亲长辈,一个满脸笑意,一个则是连笑都掩饰不住的紧张。钟意低头跟初云吩咐了几句什么,初云忙下去办了,她跟贤妃本就无话可说,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只安静的坐在一旁偶尔跟琼华低语几句。 内侍奉了新鲜的茶点上来,贤妃则在与一位老王妃品谈李思瑶的家世品貌,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好一通夸奖,李思瑶掩饰性的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水,紧张的连手都是抖的,钟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与琼华品谈近日来的趣闻。 杯水下肚,一股不适蓦然而生,刚开始李思瑶还能撑着,可是随着时间越过越久,这种不适便更为强烈,让人几许难忍,她撑不住由人扶着站起来歉首一礼道:“还望贤妃娘娘和各位娘娘恕罪,臣女身体不适,可否容臣女先行告退?” 贤妃眼见她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这才从攀谈中回过神来,惊讶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你们几个都是棒槌吗?不知道去请个太医来看看。” 李思瑶一句拒绝尚未出口,门口的一个小太监便匆忙跑了出去去请太医,李思瑶恐惧到极点,勉力强撑道:“臣女无事,真的不必劳烦太医了。” “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说无事,这孩子为了不扰大家的兴致也未免太懂事了些,”贤妃这么说,众人自然也帮着劝解,李思瑶推脱不得,几乎是被强按着由太医把了脉,额上的汗珠如雨滴般滚落,却是被吓的。 那老太医的脸色比李思瑶还要难看,接连诊了三次脉后,紧张的连话都不敢说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半晌才哆哆嗦嗦的道:“这位贵人误食了苦针菊,这……怕是……” “到底怎么了?”贤妃不耐烦道:“这苦针菊大家都喝了,也没见大家出什么事啊?” 老太医出了一身细汗,索性豁出去了,叩首道:“这苦针菊常人喝了无事,可若是孕妇喝了,就会腹痛如绞,微臣刚才确认再三,这位贵人的确是喜脉啊。” 此话一出,殿上可谓是寂静万分,气氛尴尬又微妙,贤妃脸上更是青一阵紫一阵,恨的几乎咬牙切齿。自己刚当着众人的面将李思瑶一通夸,转眼就被打了这么大一个耳光,上次温琼暄跟钟宁那档子事风头还未过去,这次李思瑶又整了这么一出,贤妃当即掐死这丫头的心都有了。 生气归生气,可若是真把这丫头给掐死了,这事情就更麻烦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各位宗亲。聘礼已下,今日自己又专门请了这么些宗亲来认人,虽然她李思瑶还未过门,可在这些宗亲眼里,早将李思瑶当做贤王府的人了,如何让这些宗亲把嘴闭上,就成了重中之重。 -- 第38页 贤妃这边又是哭诉又是落泪,好容易安抚住了众位宗亲,将人好生送了回去,又忙召来身边的得力宫婢,神色狠厉的吩咐道:“替本宫去尚书府走一趟,告诉李氏夫妇,李思瑶做下这等丑事本应即刻处死,但本宫姑且慈悲一回,让李家的人都把嘴闭严实了,贤王府与李家从未有议亲之举;还有,再去一趟贤王府,那些个宗亲虽然嘴上答应不会说出去,但本宫信不过他们,让暄儿抽调家将将那些个茶楼,酒肆等人流来往密集的地方都给我看好了,敢有妄议者,他知道该怎么办。” 那宫婢正要领命去办,忽见一名小太监匆忙跑了进来,神色慌张道:“娘娘,消息怕是压不住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现在外面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贤妃险些昏厥过去,勉强冷静下来后才道:“外面都说什么了?” “说什么的都有,”那小太监道:“这些人传的像模像样的,连她腹中胎儿的父亲都扒出来了,他们还说李思瑶和那什么叶琦情投意合,是咱们王爷非要横刀夺爱来着。” 贤妃脸色乌黑,“呵,他们情投意合,那本宫的暄儿成什么了?强抢民女吗?” “不单如此,”小太监看了她一眼,畏畏缩缩的道:“他们说咱们王爷强抢民女不成,反被人家给戴了绿帽。” 贤妃简直要被气昏,流言伤人,贤妃也终于尝到了这般滋味。宫婢忙扶着她坐了下来,帮她倒了杯茶道:“娘娘,流言传的这么快,必然是有人操纵啊。” “当然有人操纵,今天那盏苦针菊摆明就是人设计好的,好端端的,上的哪门子苦针菊?李思瑶怀孕的事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来,还有那孩子的父亲,传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没人推动,哪来的这么大的动静!” 贤妃喝了一口茶,稍稍平静了些,“只是不知道这设局之人整这么一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单纯看本宫的暄儿出丑?还是有什么更大的图谋呢?” 燕王府,初云随着钟意回府后也有此一问,“王妃今日如此设计,当真只是为了看贤王出丑吗?” “只看他出丑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钟意似是轻笑了声,眼眸中情绪莫辨,反问道:“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叶琦若是出了事,众人又会怎么想?” “众人怕是会觉得温琼暄被人戴了绿帽,恼羞成怒,气急之下杀了叶琦,失了独子的叶光,必然要和温琼暄斗个不死不休,而温琼暄非但得不到刑部尚书这个助力,反而折了大理寺卿这个臂膀,朝堂上的格局又要改上一改了,再者,流言矛头直指温琼暄,陛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怕是会对温琼暄做出一番处置,此消彼长,各党利益必然有所变动,”顾允檀不知何时迈了进来,悠然走到钟意身后,将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轻笑道:“我说的对吗?我的小王妃。” 钟意道:“你既然都清楚,那叶琦?” “处理掉了,”顾允檀揽着她的肩膀,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调笑道:“怎么样?你夫君没拖你后腿吧?” 钟意问:“你怎么知道我打算怎么做的?” “心有灵犀呗,”顾允檀玩笑几句,这才稍稍正了神色,“本来呢是不知道的,但这个流言传出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除掉叶琦好处也实在太多了,再者说,你之前不是说过叶琦不能留嘛,那我就顺手把他解决了。”说完还不忘叮嘱道:“下次再做这种事跟我商量一下,传播流言这种事,一旦被人查到源头,贤妃不会轻饶了你的。” 钟意轻笑道:“就算她查到了,不还有殿下护着我呢吗?” 这话说到顾允檀心里了,揽着钟意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些,钟意依在他肩膀上,轻声询问道:“你就这么信任我吗?我说叶琦不能留,殿下不问缘由就把他处理掉了。” “你是我夫人,我不信你还能信谁,”顾允檀眼眸纯澈,目中的爱意简直要溢出来。 再者说,叶琦还欠自己三千多条人命,就算活剐了他都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柚子给大家表演个撒泼打滚,不是,给大家卖个萌 第24章 风月 李思瑶被送回尚书府后,便被李尚书远远的送到京外的尼姑庵清修;而叶琦死后,也正如钟意料想的一般,温琼暄作为最有嫌疑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燕和帝为了平息民议,只得先责令温琼暄回府思过,叶光则投入豫王一党,彻底站在了温琼暄的对立面上。 钟意给温琼暄摆了这么一道,自然也没忘了钟宁。在旁人看来,最不想让李思瑶嫁入贤王府的,那便是钟宁了,是以钟意找人放出消息:李思瑶若不进府,钟宁还是有可能被扶为正妃的。 贤妃本就对钟宁存着三分猜忌,听了这半真半假的话更是猜疑更甚,当即召了钟宁来训斥。而钟宁自打入了贤王府后便颇受冷落,温琼暄虽然给她几分面子,那也是看在钟洵的脸面上,根本毫无夫妻情分可言,是以听了这般训斥的话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就不是擅长忍气之人,在家中更是未曾受过委屈,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跟贤妃顶撞起来。 “贤妃娘娘好大的口气,您无理无据,单凭这几口唾沫星子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钟宁道:“我是不受你们待见,可娘娘别忘了,我在府中的时候也是爹娘放手心里疼着的,你拿不出实据来,也莫要随口诬赖了我去!” -- 第39页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这么一说贤妃的火气也上来了,“怎么?嫁给本宫的暄儿还亏了你不成!” 钟宁冷笑道:“亏不亏的娘娘心里比我清楚,您平常是怎么刁难我的?那些个通房侍妾又是怎么三天两头的往府里送的?还有今日您是如何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的?” “可真委屈死你了,”贤妃心里没来由的涌过一阵愉悦,“你可别忘了,这门亲事是你自己巴巴的倒贴上来的,用不用本宫提醒你一下,看你当初究竟有多不要脸,自从你这个扫把星入门之后,我的暄儿就没遇见过半点好事。” “哈哈哈,”钟宁忽而仰头,没来由的大笑起来。贤妃不解,“你笑什么?” 钟宁依然是刚刚那般姿态,“我笑娘娘把自个儿摘的可真干净啊,怪不得他温琼暄被人戴了绿帽呢,这就是活生生的报应!” “住嘴!”贤妃气急攻心,被人勉强扶着才堪堪站稳,“把她嘴给我堵上,杖责五十!” 贤妃本来是想从她嘴里听两句实话的,可看她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属实被气的够呛,索性就将人给打发了。 钟宁平时张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当然也包括宫中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此刻钟宁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她,是以这五十下杖刑完全不带虚的,等到五十下杖责完毕,钟宁早疼昏了过去,地上的血迹更是看的直骇人。 初云如实跟钟意描述,“叶夫人得了消息便往贤王府去了,又是哭闹又是请大夫的,折腾了大半天,但大夫说了,二小姐髌骨破裂,日后怕是不良于行。” 初云瞧她半晌没反应,还以为她被吓着了,忙道:“好端端的我跟您说这个做什么啊,王妃是被吓着了吧?” 钟意摇了摇头,她只是髌骨破裂,不良于行罢了,跟生生被挖去膑骨的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叶芙呢?”钟意问:“她肯咽下这口气?” “叶夫人当然不肯,”初云道:“叶夫人本来哭闹着去找贤王,但府里的小厮以贤王禁足,外人不得探视为由将她挡在了门外;叶夫人又去找贤妃理论,连宫门都没进,便被贤妃身边的宫婢以娘娘心情不佳为由给打发了,叶夫人这才想到回去跟侯爷商量,可侯爷直骂她糊涂,勒令她安分点,别总妄想着替钟宁出气。” 初云道:“我估计叶夫人也是气糊涂了,竟然想着去找贤妃理论,且不说人家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她就算勉强得了理又如何,日后贤妃母子岂不是会加倍报复在钟宁身上。” 钟意笑道:“她替钟宁出气出惯了,却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钟意正走神的时候,林管事送了一对玉娃娃上来,却并不着急退下,钟意瞧着那对眉开眼笑的小娃娃,总觉得林管事意有所指,她道:“林管事可是有话要说?” “咳,也没什么大事,”林管事掩饰性的干咳一声,试探性的问道:“王妃跟咱们王爷夫妻感情还和睦吧?” 钟意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懵懵的点了点头。 林管事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是,这王妃是自家王爷亲自到圣上面前求来的,想来不会出现夫妻感情不睦这回事,但这两人都成亲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圆房,这就太不正常了。 林管事像位慈祥的老妈子一般盼着他俩赶紧成事,也好早些给府里添个新丁,奈何这两口子就是不着急,既然这夫妻和睦,那这问题究竟出在哪了呢?林管事细想了下,最终着双眼一亮,终于明白了。 八成是自家王爷不会。 林管事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自家王爷一向洁身自好,从来没收过通房侍妾什么的,更别提出入风月场所了,这忽然间娶了王妃,又没个人教她,那可不就不会嘛。 “林管事?”钟意忽然出声,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林管事想通关窍,琢磨好了主意,又叮嘱钟意一定要将那对玉娃娃放在显眼的地方,这才不慌不忙的退下了。 于是,当晚顾允檀回到书房的时候就收到一本极为详尽的——咳,春|宫集。 顾允檀只看了一眼封面便不耐烦的丢到一边,满脸的烦躁,“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林管事非常会为自家王爷考虑,还以为他是面皮薄不好意思,于是非常贴心的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不会咱就得学嘛。” “不是,你从哪看出来本王不会的?”顾允檀被他气的没脾气,反问道:“十几岁小孩都懂的东西,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不会?” “你会你倒是付诸实践啊,”林管事急的直咬牙,“你自己也才十九,哪有那么老成。” 顾允檀彻底懒得跟他废话了,将这本图集丢进一旁的炉子里烧了个干净,林管事反应过来要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颇为不忿的收回了手,道:“烧就烧吧,反正王妃那也有一本,王爷不会王妃会也是一样的。” “不是,你给绎心看这种东西干什么?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我的人我自己会教,别给她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顾允檀来不及跟林管事多言,快步去了寝殿。 寝殿内,钟意看到这外皮还以为是典籍之类的东西,好奇心驱使她翻了那么一下,岂料钟意只翻了那么一页便火烧似的把书丢了出去,这也怪不得她面皮薄,她前一世跟顾允檀从未成事,出嫁的时候叶芙也不会好心去教她这些,猛然间看到这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一时接受不了,也的确情有可原。 -- 第40页 顾允檀进来的时候钟意脸上的红意还未消退,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刚要去藏丢在地上的那本图集,顾允檀已经顺手捡了起来,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顾允檀恶劣的调笑道:“看了多少?” “一点儿,”钟意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脸更是红的能滴血。 “一点是多少啊?”顾允檀显然是找到了逗弄她的乐趣,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就……就一页,”钟意垂着脑袋,活像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那你记住了多少?”顾允檀恶劣起来绝对是让人招架不住的,钟意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撅着小嘴赌气似的道:“没记住。” “生气了?”顾允檀微微低头与她平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我跟你说你生气的时候特别可爱,”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吹气,“让人更想欺负。” 钟意眼底情绪莫辨,顾允檀轻笑几声,“跟你开玩笑的,但是想欺负你是真的,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肯给我这个机会啊?” “我们是夫妻,这种事自然什么时候都可以的,”钟意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果然和顾允檀料想的一样,不管他什么时候提,钟意都不会拒绝,可这纯澈清明的眼眸却更加勾人,不会拒绝的样子也更惹人遐想,她越是这样,顾允檀就越忍不住多逗她几句,顾允檀欺身凑近一步,下颌刚好擦过她发梢,坏笑道:“什么时候都可以?” 钟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顾允檀恶劣到了极点,继续发问:“那你知道那事该怎么做吗?” 钟意愣了一会儿,才道:“有······有图集。” “还想着图集呢,”顾允檀转身将这本图集也烧了个干净,“你家夫君就在你跟前站着呢,我教的不比那本破书强?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知道那事怎么做吗?” 钟意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不会的,她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随即双手攀上顾允檀的肩膀,踮起脚尖来才堪堪够到他的耳廓,钟意望了他一眼,随即毫不迟疑的在他侧脸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倔强道:“我知道的。” 可怜钟意前后两世加起来,在这事上的阅历实在是白纸一张,懵懂的让人恨不得把她按在怀里狠狠蹂|躏,顾允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下情绪,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揉了一把,道:“乖,你年纪还小,别逼我做畜牲。” 这倒是真的,顾允檀不急于那事,一来是心疼她年纪小,二来是不能确定她对自己的心意。直到现下,顾允檀觉得她对自己也是有那么一丝丝心动的,可是这么可人疼的小人,自己就更舍不得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管事可能是催生办的,但是这小两口有自己的想法 第25章 送子娃娃 顾允檀不知默念了多少遍清心咒,这才勉强压制住了自己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躁火。他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将人稍稍推开些许,道:“刚才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早点休息。” 他转身去收拾床铺,这才发现上面还有一对儿尚未来得及收拾起来的精致的玉娃娃,他转而望向钟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这是什么?送子娃娃?怎么?我家小夫人还真想给我生一个?” 钟意解释道:“这是林管事送过来的,他说让我放在显眼的地方,我还没想好放哪呢。” “我告诉你放哪,”顾允檀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钟意霎时便红了脸,顾允檀见状也不再逗她,正了神色道:“林管事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跟着我的老人了,本意是好的,但对有些事情难免有些操之过急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这个怎么办?”钟意抱着两个玉娃娃为难道:“给林管事送回去?” “他孙子都抱三个了,你给他送回去,是想让他再多抱几个儿子吗?他就算想生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顾允檀调侃道:“先收起来吧,你还别说,这娃娃还挺好看。” 夜色渐深,多数人家都熄了灯盏,贤王府的书房却是灯火通明。温琼暄连续被禁足几日,火气也是愈发的大了,从旁伺候的人除了端茶送饭之外基本上都不敢去招惹他,夜无歌翻窗进来,就见迎面而来的一个杯盏再窗柩上摔成了碎片,随之而来的还有温琼暄的暴怒,“滚出去!” “暄哥?” 温和的轻语稍稍唤回了他的理智,涣散的目光这才有了焦距,他叹了口气,道:“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了一点京中的消息,不太放心,就回来看看,”夜无歌试探性的问道:“我听说叶光投向了豫王一党,王爷可是在为这个忧心吗?” 温琼暄点头,忽而又摇头,“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最近京中的事看似简单,可最终倒霉的都是自己,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叶光虽不算自己这一派的嫡系,可也跟随了自己多年,一个对自己有着深刻了解的人,一个掌握着自己无数痛点的人,忽而转投自己的对立一派,温琼暄又怎会觉得安稳。 “那王爷打算怎么办?”夜无歌压低声线询问道:“要不要属下杀了他?” “不,”温琼暄苦笑道:“死了一个叶琦,那些人已经认定是本王争风吃醋痛下杀手了,若是再除了叶光,本王难免还要担一个灭人满门的名声。” -- 第41页 夜无歌了然,倒不是温琼暄不想动手,只是在这个时间动手,无论成功与否,最终的矛头指向都会是自己,得不偿失罢了,她思量片刻,又问:“那王爷心中可有计量?” “既然暗杀不行,那就光明正大的除掉他,”温琼暄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本王自有打算。” 夜无歌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试探性问道:“属下听说钟意好像有些不受王爷控制?” “不受本王控制?”温琼暄自嘲一笑,可眼角却泛起了莹莹泪光,没人能看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喑哑道:“何止啊,这颗棋子算是彻底废了。你知道吗,本王落到这番境地,绝对有她的手笔!她对顾允檀……怕是……” 怕是什么?温琼暄虽未明说,可夜无歌却明白他的意思,她对顾允檀怕是动了真感情了。 那温琼暄今日发作这一通究竟是为了什么?惋惜自己精心栽培的棋子不受控制?痛恨钟意背叛了自己?还是遗憾钟意完全站在了顾允檀那边呢?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的,夜无歌心里很清楚,温琼暄绝不是仅仅把钟意看做一枚棋子那么简单。 “属下去除掉她,”夜无歌眼中腾起一股杀意,刚要有所动作,温琼暄却出言制止了她,夜无歌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遗憾,她道:“王爷舍不得?可是您别忘了,背主的棋子不如废棋,留着这么一颗危险的棋子在,终究是个祸患。” “顾允檀把她保护的很好,你不可能得手的,”温琼暄眼中既无奈又苦涩,“与其为了一颗无用的棋子暴露了你,倒不如先把你保护好,知道吗?” “属下不怕暴露,更不怕死,”夜无歌瞧了眼他的脸色,犹豫了许久才道:“属下斗胆一问,王爷究竟是怕属下暴露身份,还是您根本舍不得对钟意下手?” “你用不着知道这么多,”温琼暄眉宇间已经隐隐有股怒意,可他越是逃避,夜无歌就越是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她少有顶撞温琼暄的时候,此刻疑心上来更是不管不顾,她道:“请王爷给我一句实话。” 死缠烂打的女人最可怕,蛮不讲理的女人最可恨,遇上既死缠烂打又蛮不讲理的女人,那你怕是完了。 温琼暄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被她缠的没办法了,连音量都不自觉的加重许多,“她现在是顾允檀的人,本王有什么舍不得的!” 夜无歌虽然得到了答案,但还是满脸的不信任,温琼暄简直被她问的没脾气,解释道:“银鹰卫是本王手里的一把利刃,现在还没到展露它锋芒的时候,你明白吗?” “可是······” “没有可是,”温琼暄打断了她,“钟意已经彻底不受控制了,本王以后能依仗的也就只有你了,别平白无故暴露了身份让我担心,行吗?” “王爷,”守门的小厮轻呼道:“侧妃娘娘来了,您可要一见?” “见你鬼的见,没瞧见本王正禁足呢吗!”话一出口,方觉不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钟洵的生辰好像就是这两天了,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靖明侯府走一趟,虽然在禁足期,可燕和帝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这唯一能出去的机会,自己可得好好利用了。 “罢了,让她进来,”温琼暄吩咐完外边,这才转向夜无歌,“你先回去,无事的话这几日就不要进京了。” 钟宁腿伤未愈,坐在轮椅上由人推了进来,可能是上次吃了教训的缘故,抑或是靖明侯夫妇嘱咐了她什么,整个人的态度都乖觉了许多,她先是颔首示意自己行不得礼,而后才将来意慢慢道来,“三日后便是我父亲的寿辰了,王爷可要随我一起回去。” “岳丈的寿辰,本王自然不能缺席,”温琼暄少有的态度这么和缓,“不过本王还在禁足期呢,你得先容本王给父皇上封折子。” 钟宁这才放松些许,她道:“王爷放心,我父亦会在陛下面前说明一二。” “那就劳烦钟大人了,”温琼暄语气平静道:“你先回去吧。” 温琼暄少有的能跟自己说上一两句话,钟宁也不敢忤了他的意思,只得由人推着下去了。屋内只剩温琼暄一个人了,他不自觉的想起夜无歌刚才的话,自己真的舍不得对钟意下手吗?他颇为自嘲的想,“自己和钟意之间有利用,有背叛,但或许也真的有那么一丝不舍吧。” “不舍?”温琼暄冷笑一声,“既然有不舍,那便再堵上一把吧。” 钟洵的寿辰,自己不但要出去,更要好好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温琼暄:“桃花太多也是累啊,应付完这个应付那个。” 顾允檀:“男主当的真是累啊,引桃花的功力还比不上一个男配?我还是言情文男主吗?” 钟意:“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顾允檀:“其实一朵桃花挺好的,太多了应付不过来。” 第26章 寿辰 三日后,靖明侯府。 正厅中的红底黑纹寿字格外显眼,小厮杂役在各桌之前来回穿梭,忙个不停,侯府门外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靖明侯夫妇亲自出门迎客,与来客笑着见礼。 “王爷,”贤王府马车刚到,钟洵便急忙过去见礼,叶芙也忙跟了上去,满心满意都在钟宁身上,几人在门外寒暄了几句,钟洵刚要请人进去,却听迎宾大喊“大理寺卿叶大人到。” -- 第42页 温琼暄和叶光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这气氛就尴尬了。 叶琦之死,叶光认定了是温琼暄所为,是以此刻对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而温琼暄更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绝对容不得这等背主之人,气氛一时凝固到极点。 钟洵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简直里外不是人。好在这时温琼暄开了口,“本王还有些要务想请教钟大人,书房等你。” 钟洵这才松了一口气,召来一旁的小厮道:“没眼力见儿的,好生送贤王殿下去书房休息。” 安抚完这边,钟洵才转向叶芙兄妹,“大舅兄也先进去休息吧,芙儿,你在这招呼一会儿,我去书房看看。” 钟洵不敢耽搁,快步来到书房,还未进门就先乐呵呵的道:“还未来得及恭贺王爷终于解了禁足呢。” “解了禁足又如何,那么大一个黑锅依然在本王头上扣着呢,”温琼暄脸色冷的像冰一样,钟洵瞧着他的脸色,脸上的笑意也不自觉收敛些许,只听温琼暄嗓音低沉,“说起来,本王还真要感谢钟大人给本王出的好主意,还有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钟洵满脸的不解,“王爷这是怎么了?请恕老臣愚钝,还望王爷明示。” “不明白?行,”温琼暄强压着火气,“你告诉本王,当初是谁给本王出主意,把钟意送入燕王府做细作的?我问你,你送出去的女儿现在可还听你的话?这些天来她都干了什么好事,本王费尽心思插入燕王府的暗线被她端了个干干净净,还有这次,本王被人扣了这么大一口黑锅,你以为她手上是干净的?” 他这话乍一听是在责怪钟意不受控制,但细细品来竟是在责怪钟洵,当初出的什么馊主意,为什么偏偏要把钟意送给顾允檀! 不可否认,他后悔了,这种后悔不单是因为钟意不受自己控制,更是因为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钟洵也是委屈,当初虽说是自己出的主意,可温琼暄明明也是默认了啊,现在钟意不受控制了,这竟还能怪自己乱出主意了。 “既然这丫头留着也是祸患,不如早些送她送她上路,免得后患无穷,”钟洵说这没有话时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顺其自然,就像早就打算好的一样。 “本王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硬了,没想到钟大人的心才是硬如顽石啊,”温琼暄眼眸冰冷,自愧不如道:“虎毒还不食子呢。” 钟洵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他道:“留之无用,不如早弃。” 温琼暄静静的盯了他半晌,从他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他收回视线,道:“罢了,本王今日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本王想要钟大人帮忙除掉一个人。” 钟洵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平复了下情绪,才道:“不知王爷想要臣除掉谁?” “这个人钟大人熟悉,”温琼暄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叶光。” “这······”钟洵为难道:“王爷您知道的,叶光毕竟是内子的兄长,我这······” “本王刚说钟大人铁石心肠,您这转眼间就动起恻隐之心来了,还是说您这铁石心肠只是针对钟意一个人的?其实本王有时候也挺不明白的,同样都是女儿,钟大人的区别对待怎么就那么明显?”不等钟洵解释,温琼暄直接打断了他,“本王没工夫听你废话,留之无用,不如早弃,这是钟大人您自己说的。” 钟洵道:“可他毕竟是内子的兄长啊。” “所以才要钟大人您亲自动手啊,”温琼暄话语十分闲适随意,却听的人不寒而栗,“叶光此次弃我转投温琼昕,本王不可能容他,钟大人既然和他是姻亲,为了摆脱您的嫌疑,由您来动手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你说对吧?”温琼暄顿了顿又道:“还是说,钟大人也和叶光一样,对本王存有异心不成?” 钟洵虽然听的冷汗直冒,但斟酌再三,还是求情道:“叶光也曾对王爷唯命是从,求王爷看在这个份上,饶他性命,哪怕把他远远的罢职贬官打发了也行啊。” “可他现在唯命是从的人是温琼昕啊,”温琼暄冷冷道:“本王之前有多依仗他,现在就有多忌惮他,这样的人不除,难不成还等他回过头来反咬我一口吗?本王绝不容背主之人。” “本王绝不容背主之人”这话表面是在说叶光,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指代钟洵,换句话说,若钟洵不能如他所愿除掉叶光,让他生了嫌隙,那他下一个要除掉的,怕就是自己了。 在情分与利益,或者说在情分与性命之间,钟洵自然更倾向于后者,他微微叩首,终于打定了主意,“微臣领命。” 寿宴之上,钟洵这顿饭吃的完全心不在焉,温琼暄却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只管下令,至于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为难也是他的事,与自己何干,温琼暄这样想着甚至还有种莫名的轻松惬意,不过当他的目光停留在钟意那一桌上时,这股惬意便荡然无存了。 如果目光能够化为实质性的东西的话,钟意此时怕是要被盯的褪一层皮了。 钟意如有所感似的抬头,正对上温琼暄灼热的目光,温琼暄毫不避讳的和她对视,甚至还冲她轻笑了下,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对视,顾允檀的万年醋坛子又翻了。 -- 第43页 下颌传来温热的触感,还未等钟意反应过来,顾允檀直接扳着她的下巴把人转了回来,丝毫不掩饰内心波涛汹涌的醋意,“你夫君在这儿呢,要看就看我。” 钟意轻轻的笑了下,无奈道:“殿下。” “殿什么下啊,”醋坛子翻了的人轻易是哄不好的,顾允檀看到一盘肥美的蒸蟹,耍脾气道:“帮我剥蟹。” 钟意拿起蟹剪,刚将螃蟹的一对蟹颚剪下来,顾允檀又舍不得使唤她了,他将螃蟹拿了过来,直接掰开蟹壳,用银匙将里面的一整块蟹黄挖了出来,送到钟意嘴边,“张嘴。” 钟意支着脑袋瞧着他不说话,顾允檀看她没反应,还以为她受不了蟹黄的味道,遂道:“你是想蘸醋吃?” “我不啊,”钟意笑道:“醋不是都被你吃完了嘛。” 顾允檀也被她逗笑了,在她面颊上轻捏了一把道:“胆子愈发大了,都敢打趣我了。” “那也是王爷肯迁就我呀,”钟意实话实说。 这话说的顾允檀心里一暖,他将蟹黄喂进钟意嘴里,颇为得意的道:“那是,我的人我不迁就谁迁就。” 钟意在芙蓉小案的掩映下轻摇他的手,温声道:“不生气了吧?” 气是早就不气了,但该吃的醋还是要吃的,他若有所思的打量钟意一眼,“看你表现吧。” “那王爷想让我怎么表现呢?”钟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顾允檀侧身不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钟意笑着应了,顾允檀也笑着把她揽在怀里,要不是顾及在场这么多人,他简直想把人揽过来亲一亲。可不远处的温琼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他在妒忌,且妒忌的想要发疯。 第27章 失踪 寿宴结束,钟意委婉的提出想去城外的小佛堂看看,顾允檀不解,“好端端的去佛堂做什么?” 钟意道:“我母亲的灵位供奉在那里,我想去看看。” 顾允檀道:”怎么把灵位供奉在佛堂呢?钟家的祠堂呢?” 钟意苦涩的笑了一下,“我母亲是新年的夜里去世的,叶芙说母亲的灵位供奉在家里不吉利,我就在佛堂里寻了处地方,好歹有个容身之地。” 当年叶芙的原话是死也不会挑时候,好好的大年夜里惹人晦气,那时的钟意听到这句话险些冲上去和她拼命,结果她不过咬了叶芙一口,却被钟洵罚着在雪地里从天黑跪到天亮,最后整个人都失去知觉了,小小的一团缩在雪地里,活像只兔子一样可怜,府里的奶娘看不过眼,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人命,帮着在各位宗亲面前求了情,这才将这孩子从雪窝里抱了出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顾允檀在不经意间揭了她的伤疤,有意缓和气氛,“成亲这么久了,我也该去祭拜一下岳母大人。” 钟意点头,顾允檀刚要扶着她上马车,宫里却传来消息,让他进宫一趟,钟意善解人意道:“你去吧,我很快回来。” 顾允檀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下次一定陪你一起去。” 极短的一段路程,却是变故横生。 马车出城门不久就被人劫了,钟意在慌乱之中捡起掉落的匕首,毫不迟疑的冲着那领头人的后心便是狠狠一刺,结果那人微一侧身,只是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狭猝的划痕,她的反抗无疑激怒了那领头人,气急冲昏了理智,以掌作刀,冲着她的后颈猛力一劈,接过昏倒的钟意,带着她策马而去。 灼羽被一群劫匪缠的腾不开手,等她终于解决了这群缠人的东西,哪里还有钟意的影子,而另一边,顾允檀入宫之后才知被骗,出宫之时刚好撞上满身是血慌忙无措的灼羽,心里那根弦突然就断了,他快步走了上去,环顾四周道:“不是让你跟着绎心吗?她人呢?” “娘娘她被人劫走了,”灼羽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属下知罪,但凭王爷责罚。” 顾允檀没空搭理她,刚好巡防营巡视路过,顾允檀劈手从一名将领手里夺过一匹马来,他凌厉的翻身上马,道:“巡防营现在听本王调令,马上出城随我找人,”他随手扯下一枚腰牌丢给离他最近的那名小兵,“你,拿着本王的腰牌去京畿大营调兵,让辛铭抽调人马立马出城,找不到人,谁都别给我回来。” “还有你,哭什么哭,”顾允檀冲着灼羽喊道:“还不带路。” 裕和山庄,钟意后颈一阵痛感传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那一掌的力道不是虚的,打的人整个脖颈都是酸痛的,她尚未来得及想通其中因果,便听不远处一人道:“醒了。” 钟意循声望去,只见温琼暄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木小案旁,身上带血的衣袍尚未换下,正将琉璃壶中的茶水倒在杯盏中,见她转醒,起身将手中的茶水递了过去,缓声道:“刚才下手没轻没重,把这个喝了,止疼的。” 钟意冷冷道:“什么意思?” 温琼暄握杯的姿势不变,温声道:“请你喝水。”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钟意依旧冷着一张脸,“你把我带到这什么意思?” “你先喝水,喝完我就······” 温琼暄话未说完,手中的杯盏已经被人摔成了碎片,他颇为自嘲的苦笑一声,“真不乖。” “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听话多了,”温琼暄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我记得你那时候是七岁还是八岁来着,那还是我第一次见着你呢,小小的一个团子,可怜极了,受了伤也不敢吭声,还是我把你扶起来的,我给你送了一瓶伤药,你就跟我熟络了许多,整日跟在我身后暄哥哥,暄哥哥的叫着,我问你为什么跟我这么亲近,你说从来就没有人待你那么好过,我自认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是那一刻我是真的想着以后要好好疼你的······” -- 第44页 “别煽情,煽不动,”钟意冷冷的提醒他,“欠你的我早就还清了。” “行,你不想提这个,那咱们换个话题,”温琼暄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随和道:“除了我那么多暗线,看了我那么大的笑话,又把那么大一顶黑锅扣在我头上,高兴吗?” “高兴啊,”钟意依旧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如果能看着你死的话我就更高兴了。” “你倒是不否认,”温琼暄苦笑道:“知道吗,如果你肯骗骗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高兴的。” 钟意笑道:“贤王殿下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没义务让你高兴。” “是,我的确搞错了,我原本以为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可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恨我,”温琼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和道:“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恨你这样的人还需要理由吗?”钟意反问。 “你现在的言语还真够锋利的,”温琼暄不经意间扯动了身上尚未处理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下手也够狠。” “是吗?”钟意毫不在意的接茬,“对你的话,我还能更狠一点。” “你是真的想要我死?”温琼暄忽而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刀来,哐当一声撂在床前的小圆台上,“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恨我。” 钟意丝毫没有犹豫,干净利落的抽出短刀,腕部发力,对准温琼暄的心口便是一刺,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刃滑落在冰凉的掌心,刀尖却不能再前进一步,钟意双手用力将刀尖竭力往血肉中推,可温琼暄只用一只手就将她的双手牢牢的固定住,他的表情似是在隐忍,可又好像很痛苦,嗓音更是透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来,“我可不想现在就死在你手里。” 言罢,他眉头紧蹙,手掌发力,兵刃应声落地。 他原以为钟意只是在跟他赌气,可他没想到,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钟意懒得和他纠缠,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便要夺门而出,温琼暄一手堵着伤口提醒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个山庄有多少人你比我清楚,我不开口放人,谁敢让你出去。” 钟意不理会他,从墙上抽出一把长剑径自出了门,几乎是霎时便围上来一堆暗卫,钟意看也不看,提剑便刺,这些个暗卫自然条件反射似的还击,不说钟意这胡砍乱刺的招式,单是姑娘家的力道,就比不过这些精心栽培出来的暗卫,温琼暄慌乱之下出了门,慌忙喊道:“别伤她,混蛋,哪个准你碰她的!” 这些暗卫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终还是温琼暄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长剑,将人捆在了屋内的木椅上,钟意愤愤的瞪着他,他倒也不在意她的目光,只道:“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的,我算不得什么好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乖一点,我让你少受点罪。” 钟意道:“你现在把我放了,待会儿允檀来了,我倒是可以让你少受点罪。” “你管他叫什么?允檀?真够亲热的,”温琼暄冲着她扯出一个阴冷的笑来,“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太高估顾允檀的能力了呢?” 钟意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太高估他了,是你太小瞧他了。” “行,那咱们等着瞧,”温琼暄不以为意的道:“看看你的那位燕王殿下什么时候能找到你。” 城外,搜寻了近半日的顾允檀正在恼火,忽而收到了一封密信,他神色一暗,对不远处正在搜寻的人冷声吩咐道:“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解释一下,前世的钟意刚开始对温琼暄完全就是感恩,直到最后一刻见到了温琼暄的真面目,知道自己被利用甚至伤害了顾允檀才发展成了恨意,但她对温琼暄是没有一丁点感情的,而对于顾允檀,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动了真感情的,所以她前世在发现自己对顾允檀动了感情之后,在恩与情之间无法抉择,最终选择抽身而出。而前世钟意之所以那么听温琼暄的话,一方面是钟洵的施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温琼暄给予的所谓的恩情,她特殊的生长环境造成对温琼暄极小的一丁点善意都能抱以最大的回报;而温琼暄从一开始接近她动机就不纯粹,怀着一种利用的心思相处日久也生出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是这种感情和自己一直追求的权利比起来太过于微不足道罢了,所以对她依旧是利用多过于感情,现在对于钟意生出的这么一点不舍完全就是自己的心理原因,他只是见不得钟意和顾允檀好,可能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犯贱心理在作祟,但是请大家放心,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钟意对于温琼暄都没有一丁点的感情,现在对他最多的就是恨,对于温琼暄的态度就是一虐到底,所以大家看檀檀和钟意谈恋爱就好了,对于渣男不用给他眼神的啦 第28章 对峙 酸麻的感觉从手腕处蔓延向上,针扎一般难受,钟意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温琼暄瞧她难受,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似要帮她按揉肩膀一般,不过他还未碰到钟意,便见她十分嫌恶的竭力躲开,冷声道:“别碰我,恶心。” 温琼暄失落的收回手,口气上却不肯示弱一点儿,“你还是乖一点吧,不然,我会做什么还真是不确定呢。” “你把我捆在这什么意思?”钟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想干什么?这对温琼暄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现在的钟意已经不会乖乖听话了。现在,他只是想要尽力把钟意留在自己身边,能留几日,是几日吧。 -- 第45页 “你猜?”温琼暄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道:“我如果说我不想看着你亲亲热热的围着顾允檀转,你信吗?” 钟意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他一眼,终于得出了结论:“你如果就因为这个把我捆在这的话,那你确实病的不轻。” 温琼暄却并不理会她,他的神态近乎扭曲,自顾自的道:“你除掉我的暗线我不生气,给我扣上这么大一顶黑锅我也不生气,可我今天看到你笑着依在他身边的样子,我恨不得立马把你抢回来,好好的藏起来,谁也不给看见,我他娘的当初是脑子抽了风才答应把你送给顾允檀,我……”温琼暄无奈的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可否认,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意儿,”他在她跟前蹲下,望着钟意厌恶的眼神恳求道:“再给我笑一个吧,像小时候那样,真心的给我笑一个吧。” “不好意思,对着你,我还真笑不出来,”钟意还待再说什么,忽听外面一阵骚乱,下一瞬,眼前的温琼暄直直的被人踹了出去,他本就有伤,这一脚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只觉喉咙口一股咸腥的味道,还未来得及站起来,顾允檀已经单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空出的一只手冲着他的面门便招呼上来。 新伤的钝痛这才缓缓传来,他被迫挨了数拳,竟无招架之力,辛铭一看这情况连忙去拉顾允檀,“王爷,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他不该死吗?”顾允檀对温琼暄本就怀着满腔的恨意,此刻脾气上来更是不管不顾。从门外冲进来的灼羽则急忙解了钟意的绳子,钟意这才叫了一声,“允檀。” 这一声如春风化雨,顾允檀的理智这才悄然回笼,他瞧见钟意身上沾染的血迹,冲上前去关切的道:“伤哪了?” “我没事,”钟意瞧了眼自己的衣袖,解释道:“不是我的血。” “燕王殿下来的好快呀,”温琼暄这才撑着桌面慢慢站稳,“看来本王身边的人也要好好盘查一番了。” 顾允檀也不否认,“那也要你查的出来才行。” 温琼暄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打量钟意,咧嘴笑道:“看来她在你心里的分量的确不一般,找个人而已,燕王殿下居然动了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不知道你带着她从我这出去,要怎么跟外面的那些人解释呢?” “表兄会弟妹,传出去应当也还不错,”温琼暄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笑来,“你说呢?燕王殿下。” “你闭嘴!”顾允檀出声警告。 温琼暄轻笑两声,却并未老实闭嘴,他十分欠揍的道:“燕王殿下这么喜欢她,想必也不想看着她名节受损,流言传得满天飞吧。” “你敢!”顾允檀双目赤红的瞪着他。 “本王敢不敢得看燕王殿下你打算怎么做啊?”温琼暄提醒道:“这件事闹大了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不如咱们各退一步,这庄子跟本王毫无干系,你今天从未见过本王,当然,本王也没见过燕王妃。” 这就是要各退一步的意思了,温琼暄担心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的德行,如果传到燕和帝耳朵里,自己怕是夺嫡无望了;顾允檀则担心钟意声誉受损,顾允檀虽然不忿,但为着钟意考虑,还是点了头。 片刻后,一个家仆打扮的人从门口跑了进来,大声道:“王爷,娘娘去小佛堂迷了路,现下已经回府了,林管事听说您还在找人,刚才特意找人来跟您交代一声。” 屋外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是说人被劫了吗?这怎么又变成迷路了呢?还有,这人说回去就回去了? 他们虽然这么想着,不过这都是上面的事,他们这些人也管不着,既然人都找到了,那上面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办呗。 顾允檀给辛铭使了个眼色,辛铭乐呵呵的跑了出去,爽朗的道:“辛苦兄弟们了啊,你们也都知道,咱们王爷和王妃感情深厚,这忽而找不到人,难免着急对吧,这既然王妃已经回去了,那咱们也都回去歇着吧,巡防营的兄弟们都跟着辛哥走啊,辛哥请大家喝酒。” 有人请喝酒,这些个人自然高兴,也没时间纠结那些个有的没的,跟着辛铭就先回去了。等到外面的人都走完了,灼羽这才准备了辆马车来,小心的扶着钟意上马车,顾允檀回头狠狠的瞪了温琼暄一眼,对灼羽吩咐道:“查查他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暗庄,给本王一锅端了。” 顾允檀暂时动不了温琼暄,也只能先拿他的庄子出出气了。 温琼暄这才松了口气,刀伤的钝痛和心口的闷痛一阵阵的传来,明明困的厉害,可身上的伤口又折磨的人分外的清醒,他不自觉的想起那年梅花树下的小姑娘,纯澈的笑容消融了整个寒冬,她笑望着他,道:“我叫钟意,钟情的钟,意中人的意。”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啊,”温琼暄不无苦涩的想,“可她再也不会对着自己笑了。” 马车徐徐前行,顾允檀抱了钟意好一会儿才舍得微微松开她一点,双手从她的脸颊流连到肩膀,关切的道:“真没伤着?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钟意如实的摇摇头,“就是绑的时间太久手有点麻了。” 顾允檀撩开她的衣袖,钟意肉皮本就白净,是以上面被麻绳勒的红痕分外显眼,看上去颇有一种被凌虐的味道,钟意不自在的想收回手,可她刚一动作,顾允檀就把她的手腕攥的更紧,她顺着顾允檀的目光看去,只见在遍布红痕的手臂上,还有一块儿极为陈旧的疤痕,是被火烧伤后留下来的。 -- 第46页 这块疤痕太丑了,原先有衣袖掩盖不至现于人前,可现下她被顾允檀这么盯着看,活像被麦芒扎了一般不自在,她微微解释道:“这疤都留了好长时间了,我也忘了是怎么留的了,快别看了,丑死了。” 钟意不适的拿袖子遮住疤痕,顾允檀眼中却流露出几分不明的情绪来,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他突然伸手将她的手臂轻柔的捧在掌心,那上面的疤痕已经结痂很久了,显然已经不会再疼,可顾允檀却像是怕她疼似的,万分小心的对着那疤痕轻轻吹气,半晌才抬眸望向她,问:“想起来了吗?” 钟意微微一愣,分明是一副极为迷茫的样子,顾允檀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眼中也不见失望,只是抬手抚上她的发梢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以后会想起来的。” 二人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擦黑了,顾允檀抱着她下了马车,让人准备热水,放她先去洗澡,自己则不知去忙什么了。 钟意洗完澡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物,顾允檀已经在卧房里等着了,瞧见钟意进来,他冲她招了招手,随即将人一把揽进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瓷瓶帮着她上药,等到把这些都忙活完了,他才状似不经意道:“伤口都不疼了吧?” “早就不疼了,”钟意话一出口,方觉失策,因为他发现顾允檀望向自己的目光实在是不妙。 果然,顾允檀嘴角扯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来,他道:“既然不疼了,那就来算算帐吧。” 第29章 调戏 顾允檀在有些事上是绝对的小心眼,媳妇儿被人绑走那么长时间,不吃醋?怎么可能,只见他抬手把钟意揽在怀里,悠然的开了口,语气算不上严厉,但也绝对说不上温和,他道:“你先跟我说说,你小时候是怎么叫温琼暄的?” 钟意第一反应,温琼暄身边果然有顾允檀的眼线,不过接下来,她的脸色就没这么自然了。 温琼暄身边有顾允檀的眼线,那他们今天说的话,顾允檀全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钟意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似的,顾允檀既然问起了这个,那今天她和温琼暄说的那些话估计是被人一字一句的学给了顾允檀,那当初温琼暄设计自己嫁给他的目的,顾允檀应当也都知道了,这档子事钟意自个都说不清,待会儿顾允檀要是问起这个,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桩婚事本来就是温琼暄别有用心的结果,当初的目的也的确不纯粹,前世那些个事钟意是不敢在这时候拿出来说的,可是自己要是告诉顾允檀自己早就迷途知返和温琼暄一刀两断,温琼暄的那些筹谋自己也不会沾染半点关系,顾允檀会信吗? 钟意不说话,顾允檀也不着急,就那么耐心的等着她,钟意看着他的脸色,半晌才试探性的问道:“你既然都听到了这个,那你应该也知道,温琼暄把我安排到你身边,目的也不单······单纯吧。” “我知道啊,”准确的说,他在成婚前就知道,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钟意在自己身边,那就足够了,只听他毫不在意的道:“我没问你这个,那档子事,你想不想说,什么时候说,决定权在你手中,我说过,我愿意给你留相处的余地,也不会逼你,但你得先告诉我,”顾允檀朝她凑近些许,“你小时候管他叫什么?” 钟意呆呆的抬眸望着他,这是重点? 顾允檀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再三确认他真的只是问这个后,钟意不自在的嘟起了小嘴,“你不都知道了吗,还问我。” 顾允檀在她腰间用力掐了一把,吃味的道:“你管谁叫哥哥呢?” 钟意自觉理亏,服软道:“我错了,少不更事,还请殿下宽恕我则个。” “少不更事就能拿来当借口了?”顾允檀本来是想好好跟她翻翻旧账,可看到钟意无辜的双眼,自己就先不忍心了。他告诫自己,是温琼暄那畜生伪装的太好,自己家的小绎心是被骗的,对,你看,自己媳妇儿多纯良,多无辜啊,都是温琼暄的错,没错,就是这样,这笔帐应当算在温琼暄头上。 “罢了,”顾允檀的醋意来的快去的也快,他道:“你叫我一声檀哥哥,我今天就饶你一次。” 钟意仍保持着坐在他腿上的这个体态,远远的看上去分外亲密,顾允檀原意只是想逗逗她,并不指望她真的能叫出口,可没想到钟意今天听话的过分。只见钟意笑着攀上他的肩膀,鼻尖猝不及防的传来温热的触感,如蝶翼一般一触即过,在顾允檀尚未缓过神时,她贴近他耳边轻声道:“檀郎。” 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酥麻的感觉从耳廓流窜全身,顾允檀直接愣了,半晌才从巨大的喜悦中缓过神来,他不可置信的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钟意攀着他的脖子笑道:“檀郎,染郎,顾郎,你喜欢听哪一个?” 顾允檀由衷的怀疑,不是媳妇儿被掉包了,就是自己幻听了,他道:“你再叫一次。” “檀郎檀郎檀郎······”钟意轻依在他怀里,唇角始终挂着笑意,她仰着小脸望着他道:“够不够呀?” “不够,”得寸就要进尺,这个道理顾允檀还是明白的,他扶着钟意的腰,使人不至于掉下去,提要求道:“以后就这么叫,知道吗?” 钟意有心让他高兴,笑道:“都听檀郎的。” -- 第47页 “嗯,”顾允檀满意的点点头,“我刚想起来,夫人刚刚是不是调戏我了?” “我没有,”钟意直觉不妙,刚想跑,下一瞬整个人就被顾允檀拦膝抱了起来,十分轻巧的就把人压在塌间,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为夫可得收点利息。” 不知过了多久,钟意被折腾的实在受不了了,顾允檀这才堪堪放过她,瞧着她秋波盈盈眼角微红的样子,顾允檀尚未压下的那簇火苗腾的就窜了上来,他半是苦涩的想,“这哪是欺负她呀,自己分明就是自讨苦吃。”偏偏钟意还不知好歹,揉着被咬的发麻的唇角委屈道:“檀郎欺负我。” 谁欺负谁呀? 要不是顾及她年纪尚小,顾允檀铁定当场就把她给办了。现在自己忍的辛苦不说,偏偏这小家伙还不识好歹,不过嘛,媳妇儿是用来哄的,这点顾允檀还是知道的,他单手抚上她嫣红的唇瓣,心疼道:“咬疼了?” 其实也不是很疼,就是顾允檀刚才又咬又舔的,难免有些怪怪的。瞧见她没反应,顾允檀只当是自己刚才没分寸,把人给欺负狠了,揽着人哄了好一阵子,这才不慌不忙的说起了正事。 顾允檀随手从床头的翡翠流光小案上捻了块点心喂进钟意嘴里,不急不徐道:“今日救你回来的时候探子回信,温琼暄八成要对叶光下手,你怎么看?” “这也正常,”钟意微一思虑,解释道:“叶光跟随温琼暄多年,手里多少会拿着他些把柄,此番叶光骤然投靠豫王,温琼暄未免以后多生事端,自然容他不得,可是因着上次叶琦的事,若是暗中动手,温琼暄身上的脏水怕是洗都洗不清,所以温琼暄应该会推出一个倒霉鬼,让他想办法光明正大的除掉叶光,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了。” 顾允檀瞧着她不说话,钟意不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是问谁那么倒霉吗?”顾允檀定定道:“你爹。” 钟意眼中无甚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半晌才不甚在意的开了口,“那叶光怕是死定了。” 顾允檀道:“为什么这么讲?” 钟意道:“简单啊,叶光和钟······和我父亲狼狈为奸了那么多年,对彼此做过的好事可谓是一清二楚,随便挑哪个发作都能将对方压的毫无反抗的余地,但是论起玩心机的话,我父亲绝对能把叶光吃的死死的,你信吗?” 钟意话中对钟洵的排斥暂且不论,但是钟洵真的会对叶光下手吗? 钟意明显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敛眸道:“殿下可能不清楚,大义灭亲可是我父亲常用的手段。”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分明无悲无喜,可不知为何,顾允檀还是从她眼中读出了几分悲凉之意。钟意继续道:“在亲情和权柄之间,我父亲永远更倾向于权柄。” “温琼暄存心要取叶光性命,而叶光却是半路转投温琼昕的,背主之人最为人所不齿,他对于温琼昕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所以温琼昕也不会为了他去和温琼暄较量,一个一心要他性命,一个对他放任不理,再加上我父亲从中推动,叶光,必死无疑。” 不得不说,温琼暄打的一手好牌,自己不用动手,就将叶家之人赶尽杀绝,只要钟洵对叶光下手,温琼暄就又捏了钟洵一个把柄,不怕他以后不听话,这也是钟洵当时没有立刻答应杀了叶光的原因,倒不是他真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只是不想被温琼暄捏了把柄任人摆布罢了,可温琼暄却硬逼着他做了选择,一举两得,好不深沉。 叶光和钟洵都不是什么善茬,这次倒是被温琼暄硬逼着演了一场恶人相斗的戏码,不过此番安排倒也颇合自己心意,且看他们如何出手吧,顾允檀这样想着,又把钟意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哄道:“不想这么多了,快睡吧。” 暖玉温香,一夜好梦。 因着钟意那一句“檀郎”的缘故,顾允檀可谓是心情甚佳,就连早朝上被人参了私调军队也不甚在意。这事本来就可大可小,奈何温琼昕揪住了他的把柄,偏要跟他过不去呢。 朝会上,温琼昕使了个眼色,自有早就准备好的御史出列,义正辞严的指责顾允檀私调军队,充为私用,简直目无法纪,随心所欲,长此以往,怕是都不把国君放在眼里了。 这话纯属挑拨离间,顾允檀只笑了笑不说话,一旁的苏怀瑾却是听不下去了,当庭就和那御史对辩起来,他不卑不亢道:“敢问宋御史,您说燕王殿下私调军队,敢问他调的是哪一支?您说他充为私用,您又有何证据?” 宋御史也不甘示弱,“昨日燕王殿下带着巡防营出城,大家可都是看见了的,众目睽睽,还能有假不成?” 苏怀瑾道:“巡防营本就总管京城内外治安,城外出了事,燕王殿下带人查询有何不妥,怎么到你宋御史嘴里,就成了私调军队呢?” “可臣分明听说,昨日燕王妃不见踪迹,燕王殿下私自动用巡防营出城寻人,”宋御史转向顾允檀,“敢问燕王殿下是与不是?” 顾允檀不承认也不否认,调侃道:“宋御史对本王的家事似乎挺关心?这都什么毛病啊?” 朝堂上不少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掩嘴轻笑,宋御史憋了个大红脸,争辩道:“还请燕王殿下回答微臣,是与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顾允檀讥诮道:“依着宋御史的意思,本王动用巡防营寻人的话,就成了私调军队了。要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开春的时候豫王还以私宅入贼为由动用了巡防营来查人呢,那依着宋御史的意思,难不成豫王也是私调军队,那时候怎么没见着御史大人这么义正词严的站出来说话呢?” -- 第48页 “臣这是在和殿下就事论事。” “本王的确在和你就事论事啊,”顾允檀道:“本王调用巡防营就成了私调军队了,宋御史这差别对待怎就这么明显。” “你······”那姓宋的御史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转折话头道:“调动巡防营的事暂且不论,可燕王殿下私自动用京畿大营的人马,又该怎么解释?” 苏怀瑾驳斥道:“燕王殿下本就掌管京畿大营,有调兵节制之权,按照宋御史的意思,堂堂一个一品亲王,难道连区区二百人马都动用不得了吗?” “陛下,臣也插句话,”辛铭慢悠悠的站了出来,帮腔道:“昨日事出紧急,臣就没来得及和兵部报备,殿下他并不知情,都是臣的错,今早臣也已经去兵部报备过了,陛下您如果真要发火的话,就冲着臣来吧。” 这两个人一个直言此事与顾允檀无关,另一个则煽情,堂堂一品亲王,京畿大营统领,调动区区二百人马都要被一个小御史咬着不放,多可怜啊。两厢对比之下,就显得宋御史无事生非,小题大做了,宋御史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弄得自己简直里外不是人。 宋御史站了半天,愣是无话可说,吭吭巴巴的道:“陛下······我······我这······” “住嘴,”燕和帝申斥道:“无中生有,挑拨离间,朕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在这无事生非的?” 宋御史再不敢多言,燕和帝又转向顾允檀,“允檀此番受委屈了,库里新进了一批皎云纱,朕回头让他们给你送府上去。” 顾允檀本想推辞一番以示敬意,可转念一想,自己家那小东西穿上皎云纱指不定有多好看呢,索性也就不推辞了,自己被人‘污蔑’了这么半天,也不能白白受气不是。 燕和帝这才转向温琼昕,随和道:“宫里还有一批文书整装不清,左右你闲着无事,索性帮忙整理一二吧。” 这是暗讽温琼昕无事生非要给他找点事做了,温琼昕虽不情愿,可也只能应了下来,还不忘狠狠的白了顾允檀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请问两位对自家对象都是怎么称呼的?” 钟意:“檀郎檀宝檀哥哥。” 顾允檀:(满脸满足) 言瑾:“混球畜牲王八蛋。” 景淮:“……” 第30章 旧案 钟意说的不错,钟洵对叶光做过的勾当实在是太清楚了,随便挑哪一个发作,都能压的他毫无反抗的余地。温琼暄吩咐下来不久,钟洵便将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捅到了御前。 十七年前卫家谋逆一案,天子盛怒,卫家男子凡年满十二周岁者,悉数斩立决,女子则尽数充为官妓,荣耀一时的显赫卫府就此覆灭,菜市口的鲜血月余未干,卫皇后亦畏罪自尽。百年卫府,倾倒也不过一瞬间。 钟洵却在此时忽然上书,“卫家幼子卫澜并未依律被判斩刑,而是被叶光以死囚换出,从此不知所踪。” 燕和帝脸上无甚情绪,可没人注意到他放在龙椅上的右手险些生生把扶手掰断,终于,他缓缓的开了口,语气还算是平和,道:“十几年前的旧案,钟大人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说呢?” 钟洵扑通一声跪地,告饶道:“陛下恕罪,臣当年实在是不知情啊,前两天臣的寿宴,叶光他送了臣一件明净琉璃盏,这东西实在稀有,臣追问了几句,叶光许是喝多了酒,才将当年收受贿赂,以死囚换卫澜的真相和盘托出,臣思虑再三,觉得瞒着陛下良心上终究是过不去,这才将实情告知,还望陛下明察啊。” “看不出来,你倒是忠臣。” 燕和帝这话讽刺意味可谓十足,钟洵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过了许久,才听燕和帝开口道:“那此案就交给钟大人去办吧,朕要的是实证。” 钟洵眼见目的达成,悠然领命不慌不忙的退下了。元寿乐呵呵的给他续了杯参茶,道:“看不出来,钟大人倒是大义灭亲呐。” “大义灭亲?”燕和帝讽刺一笑,“怕是利益相左吧。” 元寿道:“那陛下为何还让钟大人主理此案呢?” 燕和帝冷冷道:“一群老狐狸,且让他们慢慢过招去吧。” 燕和帝虽未明说,但元寿还是明白的,卫家一案,终究是梗在帝王心头的一根刺,叶光胆敢以死囚换真犯,怕是性命危矣。 巨变来的实在太快,叶家人被抄家之时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叶光一句“放肆”尚未出口,便被人干净利落的按在地上,正当他惊慌之时,忽而瞥见后方钟洵的身影,忙求救道:“钟大人,这帮混账胆大妄为,你快带我去见陛下。” 钟洵道:“胆大妄为的是叶大人你吧。” 叶光心念一动,还未想清楚钟洵为何会跟这帮人在一块,便听钟洵不紧不慢的道:“逆臣叶光,胆大妄为,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本官受陛下圣令,特押叶光前往刑部受审。” “是你?钟洵你个畜生,你连本官都算计,本官宰了你,”叶光猛的挣脱出来,刚碰到钟洵的衣角,便被人重新压着脖子按了回去,钟洵轻飘飘的抖抖衣角,无所谓的道:“押下去。” 叶芙听到消息赶到叶府之时,相干人等早已被捉拿下狱,户部的官员则正将查获的赃物封存入库,叶芙数次要冲进去,皆被人拦下,最后那官员被扰的实在受不了了,不耐烦道:“叶夫人,本官劝你一句,叶府没落已成定局,所谓祸不及出嫁女,您若是知道好歹呢,不妨早些回去待着,若是再胡搅蛮缠,就莫怪下官不客气了。” -- 第49页 “是呀,叶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待着吧,”叶芙循声望去,只见钟意正由人扶着下马车,举手投足之间贵态尽显。 叶芙满目赤红的怒视钟意,恨不得撕碎了她,可说到底,钟意现在的身份终究是不一样了,她粗喘了半天,梗着脖子道:“来看我笑话?是,我的娘家是倒台了,可你别忘了,我终究还有侯府可以依仗。” “自己的夫家除掉了自己的娘家,叶夫人觉得很光彩吗?”钟意垂眸笑望着她:“您当年仗着自己有个做大理寺卿的哥哥胡作非为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叶芙心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等我一笔一笔跟您算账的时候,叶夫人会想起来的,”钟意朝她走近一步道:“毕竟叶夫人现在无所依仗,我想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 “你胡说,”叶芙再也顾不得形象,咆哮道:“我哥哥只是暂时下狱而已,焉知日后没有起复的可能?” “没有,”钟意十分肯定的下了论断,“以死囚换重犯,且不说陛下会不会放过他,就单凭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大狱,钟洵和叶光相互扶持多年,为何在此时突然对他发难,叶夫人想不明白吗?” 钟意向她走进一步,提醒道:“依着叶夫人对钟洵的了解,他若存心置一个人于死地,可会让他有一丝一毫活命的机会?” 叶芙尚在犹豫,便听钟意悠悠开口道:“你若是不信的话,不如随我去看看。” 潮湿的地牢满是阴腐的味道,这里不见光不见风,甚至连人的气息都是死气沉沉的。叶光蜷缩在满是霉味的草席上,含恨的双眼怒瞪着前来审讯的钟洵。 钟洵慢悠悠的道:“叶大人考虑的怎么样了?好歹姻亲一场,等你死后,本官可以将你的后事办的体面一点。” “钟大人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讲啊,”叶光的眼眸凶狠的能烧出火来,他恶狠狠的道:“可我偏不让你如意,钟洵,你可别忘了,当年换死囚的事是你出的主意,卫家吐出来的东西你也没少拿,你以为你当年没有出面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我告诉你,要么想法子保我一命,要么,老子就拉着你一块下地狱!” 钟洵和他对视片刻,末了竟哼笑出声,“你不会的。” “我不会?”叶光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现在连命都快没有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你不是还有一个最为疼爱的妹妹吗,你尽可以要挟我,也可以不顾一切将当年的实情捅到御前,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和你的妹妹一起上路了,”钟洵笑的脸庞几近扭曲,“我说的对不对?大舅兄。” “畜生!”若非有牢门阻隔,现下的叶光简直能冲出来直接掐死钟洵,“芙儿她是你的妻子,她敬你,爱你,毫无保留的支持你,和你相濡以沫十余年,你就这么待她?” 钟洵道:“我如何待她取决于大舅兄你的态度呀,你若是真的疼爱这个妹妹,就请早些签下认罪书,伏法上路,以免拖得太久,连累了旁人。” “大舅兄莫不是以为自己死扛着不认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不妨告诉大舅兄,当年大舅兄收受贿赂的物证,本官一直给你留着呢,这人证嘛,只要本官想要,那就自然会有,怎么样?想清楚了吗?叶大人。” 叶光垂眸不语,似是在犹豫,正在这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叶芙突然挣脱了灼羽的束缚,拼命奔向叶光,灼羽刚要追上去,却被钟意拦了下来,“追上去也没用,今日到这已经够了,我们回去吧。” “哥” 瞧见叶芙,叶光和钟洵俱是一愣,叶光尚未来得及和叶芙说上一句话,就见钟洵手指发力,忽然掐住了叶芙的咽喉,他不顾叶芙的挣扎看向叶光,神色凉薄的道:“大舅兄这回想清楚了吗?” “反正都是要一道下黄泉的,那不如,我先送她上路!”钟洵眼眸中有着说不出的阴狠,“叶大人还要跟我同归于尽吗?” 叶芙的脸色已经涨的发紫,叶光毫不怀疑,这疯子真的能当着自己的面掐死她,片刻后,叶光认命一般跌坐在地上,“放了她,我如你所愿便是。” 殷红的指印出现在认罪书上,钟洵收起认罪书勾唇一笑,“大舅兄也真是的,早些签了她不也能少吃点苦头嘛。” 叶芙被随意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捂着脖子咳个不停,叶光虽然心疼,但此刻也无暇顾及她,他望向钟洵,说不上是威胁还是恳求,他道:“我不奢求你待她如初,我恳求你,留她一命,否则我······” “大舅兄说什么呢,她可是我夫人,我怎么舍得对自己的夫人下手呢?”钟洵笑着望向叶芙,却不见丝毫温情,“只要她不乱说话,我不会动她。” 叶光像得了什么允诺一般看着叶芙,他声音微颤,“芙儿,你都听到了,今日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出了这个牢门,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忘掉,记住了吗?” “哥,”叶芙满面泪痕,哭诉着摇头。 “都忘了知道吗!”叶光训斥道:“好好活着,别让大哥死的一文不值。” 作者有话要说:从某些程度上说,钟洵和温琼暄应该属于同一类人,都是可以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往上爬的薄情冷血之人,所以他拿着叶芙去威胁叶光也没什么奇怪的,当然,钟洵和叶光都不算是什么好人,这一遭纯属叶光生了二心,被温琼暄逼着来了一场狗咬狗 -- 第50页 第31章 有喜 叶家的覆灭已然是定局,而自打叶芙从狱中出来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满嘴的毒言咒骂,甚至险些拿剪刀跟钟洵拼命,被众人拦下来才作罢,钟洵将人软禁起来,只对外放出口风,说是叶夫人痛失兄长,精神不稳,命旁人不得探视。 昏黄的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叶芙将能摔的东西悉数砸了个遍,钟洵毫不在意的踩着碎片上前,冷声道:“砸够了?” 叶芙亦是没什么好脸色,“钟大人又想干什么?您若是想杀我的话用不着绕那么大的圈子,给我一把剪刀,我自己能了断。” 钟洵不接她的话茬,提点道:“你以为我想对兄长下手,他拿着温琼暄那么多把柄还敢转投温琼昕,你觉得温琼暄能容得下他?本官若不下手,陪葬的就是整个钟家!” 叶芙冷哼道:“钟大人倒真是迫不得已啊,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留了我一命没有赶尽杀绝呀?为了自己的仕途,除掉我娘家十几条人命,钟大人,您倒真的是大义凛然啊!” “行,你继续闹吧,若是还不解气,就把这件事捅到御前,让我陪着你兄长一块下地狱,可你别忘了,钟宁还在贤王府艰难求生呢,你若觉得失了本官这个依仗,温琼暄还能好好待她的话,你就尽管闹,大不了大家一块死,”钟洵道:“温琼暄究竟有多狠,你不是领教过了吗?” 叶芙瞬间老实了。 “我······我不能死,为了我的宁儿,我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叶芙双手紧紧的插在发丝中,言语几度哽咽。钟洵瞧她态度软化,适时道:“有些事情必须要烂在肚子里,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清楚吧。” 燕王府,钟意瞧着窗外的满地落叶,感叹道:“好快呀,都入秋了。” 灼羽感觉她心情不太好,不知该如何接话,只道:“娘娘可是觉得冷了,属下去给您拿件外衫来。” “我不冷,”钟意随口道:“钟家情况怎么样了?” 灼羽道:“说起来也奇怪,我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叶芙和钟洵怕是有得闹腾,可钟洵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叶芙现下倒是安静了许多,也不嚷嚷着要为兄长讨回公道了。” “她不是还有个钟宁嘛,为了钟宁,她现下也舍不得跟钟洵拼个鱼死网破,”钟意不知是对她说还是自言自语,“我母亲若是还活着的话,也应该会像这般疼我吧。” 灼羽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您虽没有母亲陪伴,可好在咱们王爷疼您,我就没见过王爷对谁有这么上心过。” 提及顾允檀,钟意嘴角才微微有了些笑意,她道:“把针线拿过来吧,上次那个花样还没绣完呢。” “我找我嫂嫂,你们不要拦我,”温琼曦像个猴子似的在燕王府窜上跳下,林管事则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殿下,您倒是慢点,容老奴先进去通报一声啊。” 钟意在里屋听到动静刚想出去看一眼,就见温琼曦不知何时已经蹿到了门口,正躲在门框边猫着个小脑袋偷偷瞄着钟意,做口型无声道:“嫂嫂,我亲哥今日不在吧?” 钟意笑了笑,上前帮他擦了擦汗,朝着累的气喘吁吁的林管事道:“快将殿下请到正厅去,再命人准备些糕点来。” 温琼曦欢喜的在正厅落了座,一边跟屋里的一只鹦鹉斗嘴,还不忘腾出空闲来告顾允檀的状,“嫂嫂你都不知道,我好几次想来看你,都被我亲哥随随便便的就给打发了,你抽时间管管他。” “好,我管管他,”钟意招呼着人将一碟碟精致的点心摆放在桌上,温和笑道:“我听王爷说小殿下喜欢吃甜的,你尝尝可还喜欢?” “亲哥还跟嫂嫂提过我?”温琼曦满眼的惊奇,“那我亲哥是怎么夸我的?” 顾允檀其实也就在钟意面前提过一次温琼曦,还是因为钟意也喜欢吃甜食,顾允檀随口提了一句“怎么跟温琼曦那臭小子似的,那么爱吃甜的,”这话实在不好往外说,好在温琼曦忙着吃点心也没追问,钟意自然也不会再提。刚巧初云端了一碗药膳上来,好生递到钟意手中道:“这药凉了药性就不好了,娘娘快趁热喝吧。” 温琼曦疑惑的抬起头,嘴角的点心渣还没擦干净,担忧道:“嫂嫂病了吗?” “没有,”初云端着托盘从旁解释道:“只是我家娘娘小时候受了寒气,每到这个节气,必要喝上一段时间的药膳祛除体内寒气的。” “哦,”温琼曦懵懵的点了点头,钟意则将喝干净的药碗递给初云,免不了被苦味冲的眉头微蹙,温琼曦忙挑了块儿点心递了过去,“这个最好吃,嫂嫂快吃了解了苦味吧。” 钟意也没注意,咬了一口才发现这点心是木薯粉做的,她因受不了木薯的味道,平日里是不怎么吃木薯做的点心的,是以只咬了一口就将点心放在了一边。温琼曦倒是吃的开心,不但将桌上的点心扫荡一空,末了还吃了一碗掺着干果的蒸乳酪,满足的打着饱嗝。 钟意道:“可要到院中走走,消消食?” “好,”温琼曦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嫂嫂陪我一起去。” 钟意笑着点头,刚要起身,却没来由的一阵头昏恶心,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连同刚吃的点心和药汤一块吐了出来。 “我······呕······”钟意话未说完,胃中又是一阵翻涌,初云在一旁瞧的心慌,刚要去请个太医来瞧瞧,却听温琼曦十分欢喜的道:“我知道了,嫂嫂一定是有喜了,我听宫里的嬷嬷们说女子害喜就是这个样子的。” -- 第51页 “我要告诉我亲哥,”温琼曦欢喜的跑了出去,“亲哥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坏的。” 钟意头昏的厉害,根本来不及拦他,也拦不住他。林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温琼曦已经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欢天喜地的喊道:“嫂嫂有喜了,有人陪我玩了。” “有喜了?”林管事一激灵这才回过味来,自家王爷王妃面皮倒是挺薄,这原来不声不响的已经把事给办了,林管事高兴的简直合不拢嘴,在心里将诸天神灵感谢了个遍,又慌忙的命人给宫里和公主府先后递了消息,这才反应过来要先找位太医确认一下。 而另一边,温琼曦满脸喜色的跑去京畿大营找顾允檀,守营的将士权当没看见,只见他欢脱的跑进营帐,也不顾及在场还有那么多人,拽着顾允檀的袖子道:“亲哥,嫂嫂有喜了,你快回去看看。” 在旁人道喜的言语中顾允檀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活见鬼的模样,他脸上扯出一个十分扭曲的弧度来,语调维扬,“你在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顾允檀的心中万马奔腾,开什么世纪大玩笑SOS 第32章 刀子 温琼曦还在一个劲的鼓动顾允檀快回去看看,还不忘卖乖道:“我特意跑来给亲哥你报信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包一个大红包啊?” 顾允檀只当他是胡闹,不知从哪摸出一包金叶子丢给了他,道:“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是真的忙,闹够了就回去吧啊。” “我没胡闹,”温琼曦不服气道:“嫂嫂害喜害的可厉害了,又是头晕又是恶心的,亲哥你不能这么混蛋,刚把嫂嫂娶到手就这么不管不顾的。” 顾允檀猛然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亲哥你不能这么混蛋。” “闭嘴!”顾允檀道:“我问你上一句说什么?” 温琼曦如实道:“嫂嫂害喜害的可厉害了,又是头昏又是恶心的。” “辛铭,这里交给你,我回去看看,”顾允檀边交代边往外走,将温琼曦刚才说的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钟意害喜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她又是头昏又是恶心的,顾允檀免不了要担心,自然而然的要回去看看。 顾允檀刚到府前,尚未来得及下马,就见燕和帝身边的宣旨太监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告礼道:“老奴恭贺王爷大喜,陛下得知府中大喜,特意让老奴送了些补品来,顺便传道旨意,娘娘若是诞下位公子,即刻册封世子,赐皇室玉碟,食邑万户;若是诞下位郡主呢,就封一品嘉和郡主,同赐皇室玉碟,食邑万户。” 一日之内,顾允檀因着同一件事受到了又一轮的震惊,额头上飘过满满的疑问,这是自己癔症了还是皇室的这些人想新生儿想疯了? “劳烦公公走这一遭了,”顾允檀勉力平复了下情绪,确认是这些人疯了,他道:“不过这圣旨本王现下还接不得,稍后自会进宫向陛下告罪,还请公公谅解。” 那宣旨太监尚未来得及追问清楚缘由,就见顾允檀三步并两步登上台阶冲入府中,刚巧碰上了正要迎出来的林管事,林管事道:“老奴听说宫中宣旨的公公到了,怎么?王爷刚才没见着人?” 顾允檀没空跟他扯这个,反问道:“谁跟宫里递了消息说绎心有喜的?” “我呀,”林管事现下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满脸乐呵呵的解释道:“咱们府里好容易出了回喜事,自然该同宫里递个消息,好生热闹一番。” “不好意思,绎心她一个人怀不上,”顾允檀大步往卧房走,还不忘吓唬他道:“欺君死罪,你掂量掂量该怎么办吧。” 林管事将他刚才的话在心里咂摸一番,什么叫王妃她一个人怀不上?难到……思及此,他不由得心中一凉,这两人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圆房吧? 卧房里,懿德长公主不知正跟初云几个丫头叮嘱些什么,钟意简直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是无奈的紧,看到顾允檀进来,这才如看到救星般微微松了一口气,顾允檀跟懿德长公主打了声招呼,在塌边紧挨着钟意坐下,钟意拉着他的袖子轻声解释,“我不是害喜。” “你若是害喜才是见了怪了,你夫君心脏不好,你可别吓我,”因着顾允檀的这句玩笑,钟意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松泛些许,她看了眼懿德长公主的方向小声道:“母亲她以为我怀上了,待会要怎么解释?” “别担心,好好休息,我来处理,”顾允檀将掌心贴在她额头上,倒不是发热,刚巧这时太医被人急急忙忙的拎了进来,顾允檀忙起身道:“快帮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谨而慎之的搭上脉搏细细探之,不由得神色大变,他从随身带的药箱中抽出一根银针,刺向钟意的食指,银针尖部瞬间变黑,在场的众人也不由得跟着捏了把汗。 太医将一应用具收拾好,擦掉头上的汗珠,行礼道:“王爷,王妃娘娘这······这是中毒啊。” “什么?”顾允檀尚未发作,懿德长公主便先来了火气,“给本宫查,绎心今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一一拿来给太医过目,若是查出有人胆大包天,害主犯上,你们是知道本宫的脾气的!” 钟意今日所饮所用很快都被端了上来,老太医一一查验,在查到钟意喝的那碗汤药时,终于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味汤药中加了一味泛微子,这药药性温和,毒性也不明显,但若是经常服用,毒性郁积于心肺而不得解,久而久之,性命危矣。从脉象上来看,王妃服用这药时间不长,毒性入肺但却不甚明显,是以不曾显现出来,可是王妃今日除了服药外应该还服用了木薯粉之类的东西,二者药性相互冲撞,这才造成头昏恶心之状。” -- 第52页 懿德长公主取出些许药渣看了看,“这是什么药?怎么会加了味毒药进去呢?” 初云连忙跪地解释,“这药是奴婢抓来为娘娘祛除体内寒气的,可奴婢确定,这药方中绝对没有泛微子啊。” 既然药方中没有,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查,”懿德长公主吩咐道:“这药是从哪个药房购入的,谁去抓的药,谁煎的药,谁送的药,煎药时都有哪些人在场,都经了哪些人的手,给本宫一个一个细细的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何须如此麻烦,”顾允檀此时的脸色简直阴的能掐出水来,他望着清岩站的方向,厉声道:“拿下!” 清岩连连后退,求饶道:“王爷明察,不是奴婢做的。” 顾允檀丝毫不心软,“是不是你做的,查查不就清楚了。” “夫人,不是我,不是我啊,”清岩求饶般看着钟意,眼中蓄满泪水,当真可怜至极,钟意心中有所动摇,刚要开口说情,顾允檀却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她是你的陪嫁丫头,没有实证,我不会动她,但查一查总是没问题的。” 钟意不知顾允檀为何那么肯定就是清岩做的,但他说的没错,查一查总是没问题的,是以也没有多说什么,顾允檀见她不再开口,转向灼羽冷声吩咐道:“你亲自查,务必有理有据。” 顾允檀处理完那边,这才转而询问太医,“此毒何解?” 太医恭敬道:“依着那位姑娘刚刚的说法,娘娘体内寒气重,以药解毒,惟恐伤身,所幸娘娘中毒未深,不若泡几日温泉汤浴,将药性发散出来,这毒自然也就解了。” “去汤泉山庄吧,”懿德长公主提议道:“你现在就带着绎心过去,这里本宫来处理。” 顾允檀点头,命人备上马车,当天就带她去了汤泉山庄。钟意思虑深重,又泡了温泉,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当天泡了温泉就歇下了,一直到第二日午时方起,顾允檀瞧着人还是没甚精神的样子,帮着给她喂了几口汤粥,温声哄道:“还不舒服?” 钟意摇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枕在他腿上,哑着嗓子道:“我就是想起来我母亲当年喝的药膳中也被叶芙加了一味泛微子,死的不明不白的,而我的药膳中这么巧,又是泛微子,不是巧合就是咱们府里有叶芙的人,若不是后来在你府里买通的,那就是我带过来的,可她们毕竟是打小就跟着我长大的,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可有时候现实就是现实,”顾允檀道:“能够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人,必定是你亲近的人,因为旁人,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 钟意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虽然矛头都指向自己的身边人,但毕竟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她不愿意相信罢了,她问顾允檀,“你好像特别不信任清岩,咱们刚成婚的时候就是,现在也是,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吗?” 顾允檀反问:“那你现在还信任她吗?” “我也不知道,”钟意老实道:“她毕竟跟了我那么些年,如果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她做的,我应该还是会相信她的。”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信任她,可你知道她的底细吗?”顾允檀不急不徐缓缓道来:“她父亲本是个读书人,家境原也算殷实,可惋惜的是,他的那位父亲不知怎就沾染上了赌博,把家底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把她娘卖进了妓/院,可是赌博留下的窟窿就是个无底洞,最后实在偿不过来,那混蛋就把主意打到他们姐弟身上,本想将他们也卖了偿债来着,结果清岩听着了消息,就带着她那痴傻的弟弟跑了,也就是在那段时日,这两姐弟遇见了叶芙,叶芙将他们两姐弟都留了下来,许诺只要她好好听话,就替她弟弟治病,后面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她弟弟?” “你倒是关心这个,”顾允檀道:“叶芙自然不会有那么好心,把清岩送到你身边不久,就把那小男孩丢在了闲置的庄子上,那孩子本就痴傻,庄主能给他口饭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去照料他,前年冬天,那孩子跌进池塘淹死了。不过清岩应该还不知道,否则应该不会到现在还为叶芙卖命。” 钟意良久不说话,半晌才道:“你一早就怀疑清岩,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她不顺眼罢了,”顾允檀明显没说实话,他不想说,钟意也没再追问。顾允檀倒是微微出神,前世自己之所以带兵去凉州城,也不过因为清岩的一句“娘娘身陷凉州城,危矣,速救。” 她是钟意的陪嫁,顾允檀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事关钟意,他向来都是那么冲动,可谁能想到就是这句话引得自己身陷重围不得好死呢。 他不是恨清岩骗了自己,他只是恨自己死的不清不楚,到死也没能护得钟意周全。 清岩没理由这么设计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和温琼暄或者钟家有某种联系,是以顾允檀成亲后初次见到她就让人将她对底细查了个清楚明白,本想着她若能安安分分的,自己可以看在钟意的份上留她一命,可终究是不该心软,若是知道她竟胆大到给钟意下毒,就算知道除了她钟意会伤心,顾允檀也绝不会容忍她活到现在。 “你怎么了?”钟意望着他突然出声。 “没事,”顾允檀勉强一笑,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哄道:“带你出来是解毒的,别想那么多,这庄子上的菊花开的不错,等你改日精神好了,带你出去看看。” -- 第53页 第33章 赎罪 二人在庄子上住了几日,钟意每日泡着温泉,身上的毒解的差不多了,顾允檀则带着她到庄子外随意走走,也好散心。 庄子上的菊花开的碗口一般大,各色的几乎都有,看起来霎是美观,周围皆从竹管中引来温泉水,蒸汽缭绕,恍若仙境。 钟意消沉多日,好容易精神好了些,顾允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提议道:“庄子后面还有条小溪,里面的活鱼很是灵动,要不要出去看看?” 钟意自然是不无不可的,二人也不让人跟着,沿着溪流走过,全当是散心。钟意在溪水边驻足,捻着手指去逗弄里面的活鱼,那鱼也是有灵性的,竟不怕生人,张着嘴巴直往人指尖上凑,钟意也被逗乐了,她小心的掬起一捧水,将里面的三两活鱼凑近了给顾允檀看,顾允檀凑了上去,唇角的笑意却忽然凝固,一把将她揽到身后,劈手夺过刺客的利刃,将来人一刀毙命。 更多的刺客从周围腾跃而起,黑压压的一片顷刻袭来,顾允檀紧紧的握着钟意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眼眸中的寒光紧盯着面前的这些人,面容冷峻狠厉,那些人像是被震慑住了一般,一时竟无人敢轻举妄动,对峙良久,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顾允檀拉着钟意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刀锋,下一瞬,只听骨骼的咔嚓作响声以及来人的尖叫,顾允檀反手夺过刀刃,干净利落的将其毙命。 余下的众人铺天盖地般袭来,周围只闻刀锋的呼啸以及兵刃撞击的脆响,不时有新鲜的血液喷溅在人的脸上,带来一片粘腻血腥,顾允檀将人揽在怀里,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她的眼睛,下颌划过她的发梢轻声道:“乖,不是你该看的,把眼睛闭上。” 过了许久,周围的打斗声再不像刚开始般强烈,钟意只能听到顾允檀粗喘的呼吸声以及鲜活的心跳,不远处,不知潜藏了多久的黑衣身影手持两柄玄月弯刀,如猎鹰般迅捷而至,黑衣在迅疾的动作下呼啸作响,玄月弯刀毫不藏锋的划出优美的弧度。 顾允檀一声闷哼,钟意几乎是瞬间便脱手而出,那黑衣身影转而向钟意袭来,顾允檀又哪里会让她如愿,手持一柄利刃飞身挡在钟意之前。顾允檀手中的利刃不过是随手夺下的一把凡器,与经万次锤炼,烈火提淬的玄月弯刀比起来,根本就没有抗衡的可能,两声脆响,顾允檀手中的兵器齐刷刷的断成三截。 顾允檀丢掉手中的刀柄,赤手空拳与那黑衣人过起招来,他一手架住迎面而来的刀锋,下一瞬,就见那黑衣人手腕反转,另一柄弯刀直冲他腰间袭来,他连忙后退,腰间布帛还是应声而裂,顾允檀找准时机,在那弯刀又一次袭来的时候侧身躲过,抬手在她左手的麻筋上用力一敲,在弯刀坠地的瞬间着力一踢,接过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利刃,冲着那黑衣身影用力一劈,那黑衣人的长帷帽顷刻间一分为二,不是夜无歌又是谁? “哟,姑娘家家的打打杀杀可不招人喜欢,”顾允檀话音未落,夜无歌朝着他的咽喉又是一刀,顾允檀闪身后退,翻转刀刃架住了她的刀锋,动作间几根碎发悠然落地,他侧眸看了一眼,吃力的往外吐字,“暗中偷袭的更不招人喜欢。” 顾允檀用力将她的刀锋挑开,翻转刀柄侧身而过,银亮的刀刃上依旧干干净净,夜无歌的肩头却出现一道狭长的伤口,她捂紧伤口腾挪而走,顾允檀原以为她要跑,可下一刻,只见她手中弯刀脱手而出,刀尖直逼钟意,顾允檀无声的骂了句脏话,飞身上前挡下了弯刀,二者相撞擦出零星的火花,一柄弯刀颓然落地。 “你敢碰她,就不仅仅是不招人喜欢了,”顾允檀双目发红一字一顿道:“你是找死!” 两团黑衣人影就这么纠缠不休的过起招来,没了兵器的夜无歌以手发力,硬生生扛了顾允檀数招,顾允檀在她腹部留下一刀,她则着力于指,朝着顾允檀的心口一击,顾允檀虽然闪避及时,但衣服上还是免不了五个毒辣的黑洞,银鹰铁爪,果然歹毒。 二人较量许久,夜无歌逐渐落于下风,身上的血迹沾湿了大片衣襟,体力明显不支,她无声的吞咽了一口口水,随即恶狠狠的望向顾允檀,手指微一动作,袖中丝夺命而出,顾允檀足尖点地轻掠而起,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夜无歌早已不见了身影。 两人缠斗许久,却没人注意到钟意的异状。 顾允檀丢下手中的兵刃去找钟意,钟意却止不住连连后退,只见她面色惨白,瞳孔微缩,身体更是止不住不的微微发抖,那是显而易见的害怕。 “不怕啊,没事了,”顾允檀将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随意抹了一把,将那娇小的身躯揽在怀里,连她止不住的颤栗都清晰可感,他本想再安慰几句,却被钟意一把推开,她捂着头蹲在地上,连声音都在发抖,喃喃不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可顾允檀却莫名听明白了,她说的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顾允檀想不明白也没那个心思去想,他试探着去接近钟意,温声哄道:“不怕,没事了啊,是我,你抬起头来看看我,不怕了啊。” “允檀” “我在,”顾允檀双手扶着她的手腕,安慰道:“不怕。” 小小的一团缩在地面上,连牙关都在止不住颤抖,顾允檀慢慢靠近她,钟意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刚想捂着脑袋躲开,被顾允檀强硬不由分说的拉了回来,他耐心道:“你看着我,看着我,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 第54页 顾允檀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这个姿势避无可避,沾满了鲜血的熟悉的面庞又一次映入眼帘。 “啊!” 钟意瞳孔骤缩,直接跌坐在身后的草坪上。 顾允檀现在的样子,跟她前一世最后一次见到顾允檀太像了。 凉州城是钟意永远也不愿意回忆起的噩梦,那大片的鲜血,殷红的颜色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不怕血,可她见不得顾允檀身上沾染鲜血,那样就好像回到了她前世抱着顾允檀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她真的忍受不了再一次失去顾允檀啊。 眼前的这张脸和她在凉州城见到顾允檀时的那张脸朦胧的重合在一起,她本就思虑过重,神经衰弱,此刻受了刺激,更是分不清真假,亦不知身在何方,恍惚中,她好像又听到了凄厉的乌鸦鸣叫,看到尸骨遍地血流不止,看到顾允檀满脸是血的躺在自己怀中,自己想叫醒他,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顾允檀看着眼下的情形,只能先将人劈昏带了回去。 钟意当晚高烧不退,顾允檀一直守着她,不时伸手去感受她额头上的温度,抑或是打来温水帮她擦洗一番,钟意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她道:“允檀,你起来······别走,回家······你带我回家······” “我不走,等你烧退了我们就回家,”顾允檀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只能尽力去安慰她,钟意却依旧模糊不清的往外吐字,她一会儿说“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带我回家,”一会儿又不厌其烦的重复“对不起。” 这是顾允檀不知第几次从钟意口中听到对不起了,他不解道:“对不起什么?” “凉州城······允檀,对不起。” “凉州城”,顾允檀什么都明白了,为何钟意在自己跟前突然这么的乖巧听话,为何她对温琼暄态度转变的那么大,为何她对钟家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她什么都知道,她一直在自责,在忏悔,在赎罪。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钟意的眼睫,顾允檀无声的揽紧了钟意,他是个从不落泪的人,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把头埋在钟意的肩膀上,哽咽道:“道歉做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为什么要你来赎罪,”顾允檀几欲泣不成声,“你是故意惹我心疼你吗?” 第34章 动心 贤王府,睡梦中的温琼暄感觉额头传来一阵麻痒的触感,像是细小的水滴一般,他下意识的睁眼去看,正对上一颗悬挂着的人头,那人头血痕遍布,正瞪着猩红的双眼与他对视,温琼暄一声尖叫直接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可他很快便受到新一轮的惊吓。 床榻边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三十多个人头,每一个都是面目狰狞,修罗一般,随着温琼暄的动作在他身边滚落一地,目之所及,手之可触皆是人头,他甚至都来不及站起来就连滚带爬的往门外跑,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脸色更是像见了鬼一般难看,“来人,来人啊!” 值夜的小厮早就被惊醒了,他慌忙的跑了进来,惶恐道:“王爷怎么了?可是有何吩咐?” “你是死的吗!不会自己看!”温琼暄声线都在忍不住颤抖,“本王养你们有什么用,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睡梦中被人割了脑袋怕是都不知道吧!” 那小厮这才注意到地上还在滴血的人头,七魂八魄当即被吓飞,痴傻的站在原地,温琼暄抬脚去踹他他才反应过来,双目无神的听着他吩咐,唯唯诺诺的应是去办。 夜无歌是后半夜才偷偷爬进来的,她伤的不轻,又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失血过多,体温都是凉的。温琼暄一看她身上的伤再结合刚才那几十颗人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厉声质问道:“谁让你自作主张对钟意出手的?这次吃了教训了!” “背主之人不能留,王爷舍不得对钟意出手,可属下舍得,”夜无歌说这话时身体已经站不稳了,温琼暄看她都这样了还在犟嘴,本想再训她几句,下一瞬就只听夜无歌声音微弱的道:“暄哥,我冷。” 温琼暄满腹的火气现下也发不出来了,他一把将夜无歌打横抱起,将人安置好后又连忙命人去请了位信得过的太医过来,端出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折腾到天色将明之时,夜无歌的伤口才勉强止住,太医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擦掉头上的冷汗向温琼暄行礼道:“这位姑娘伤的不轻,不过也不碍事,好生将养着,勿要让伤口沾到水,再过一段时间,伤口愈合就没甚大碍了。” 温琼暄点头将手中的银票递了过去,那太医连连推脱,温琼暄却突然抓紧了他的手腕,将手中的银票强硬的塞进他手里,他敛眸道:“本王刚才忘了,太医刚才说什么来着?” 那太医顿时大悟,忙组织措辞道:“王爷忽感风寒,特命下官连夜前来诊治,现下服了药已无大碍。医案上这么写,王爷可还满意?” 温琼暄点头,打发他退下了。 钟意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才悠悠转醒的,顾允檀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双眼都是血红的,不必说,她睡了多久,顾允檀就不眠不休的陪了她多久。顾允檀看她醒转,用掌心在她额头上轻触了一把,终于放松些许,道:“还好,烧退了不少。” 钟意刚想开口,顾允檀却直接打断了她,将人小心的扶了起来又加了几个小软枕,这才不慌不忙道:“有话待会儿再说,我让他们准备了你最爱喝的红豆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我这就去给你拿过来。” -- 第55页 他待钟意和平常别无二致,甚至更好,可钟意却更加不安起来,她现下烧已经退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糊糊涂涂的好像说了许多梦话,那顾允檀······都听到了多少? 钟意没时间细想,顾允檀已经端了红豆粥回来,清甜的香气触碰着人的每个感官。他舀了一匙,自己先尝了一小口,确定不热了这才喂给钟意,还不忘闲聊道:“这粥煮的时间不短,倒是软糯不少,你应该会喜欢。”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烧糊涂时都说了什么,说了多少,顾允檀又听到多少,再喜欢的粥吃到嘴里也无甚滋味,顾允檀瞧她麻木吞咽的样子还以为她不喜欢喝,解释道:“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可你还病着,不能吃那么多糖,我就没放那么多,你先凑合着吃,等你病好了我······” “允檀,”钟意突然出声,小心翼翼的询问:“我睡着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她说这话时一直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顾允檀,双手更是无意识的绞紧,显而易见的紧张。顾允檀腾出一只手来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你先把粥喝了,我就告诉你。” 钟意迟疑了一下,忽而夺过粥碗,一股脑喝了个干净,速度之快甚至险些被呛着,顾允檀取出帕子帮她擦了嘴,似是在考虑该从哪里开口似的,半晌才决定直入主题,钟意还睡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想的差不多了,虽然有些东西钟意恐怕不太愿意提起,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本来就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让她来赎罪。 “你睡着的时候提到了凉州城。” 顾允檀终是开了口,语气虽然和缓,但每个字还是像刀子一样割在钟意心上。 “你都知道了?”钟意嗓音中都带上了丝丝的哭音,沙哑的让人心疼,她把身体蜷缩起来,像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允檀似的,双手紧紧抱头埋在自己膝盖上,口中不住的重复“对不起。” “这三个字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能不能说些别的,或者听我说几句,”顾允檀把手搭在她背上轻拍,就像在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他道:“凉州城的那事,说到底局是温琼暄设的,套是我自己要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分明也是被设计的那个,为什么偏偏要你来赎罪?” 钟意不可置信的抬眸望向他,“你怎么······你······” “你猜的没错,我什么都知道,在我们成婚之前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你发烧的时候说漏了嘴的话,我可能也会把这事一直埋在心里吧,但是既然你提起来了,那我就索性一次性跟你说清楚,那件事跟你没关系,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不用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说到底,终归是我没能好好的保护你,所以,别再拿这件事折磨你自己了,也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顾允檀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嗯?好不好?” 钟意几近崩溃,情绪失控道:“对不起。” “怎么又是对不起?”顾允檀道:“你如果一定要说对不起的话,那你也给我说明白,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嗯?” 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钟意自己都说不明白,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连累了顾允檀?还是因为当年自己去的太迟没能救的了顾允檀性命?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不管是因为哪一个,钟意都把顾允檀的死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且自责内疚了这么久,可钟意却忘了,自己当年也不过是温琼暄设计中的一环,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去救顾允檀?蜉蝣妄想撼动大树,终归是不可能的。 顾允檀问:“知道我为什么去凉州城吗?” 刚开始的钟意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当时被温琼暄变相软禁,之所以去凉州城也只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两个看守说温琼暄要在凉州城搞大动作,而顾允檀又刚好带兵去了凉州城罢了,她心头隐隐觉得不对,是以匆忙赶去凉州城想提醒顾允檀退兵,可没想到自己到的时候凉州城已然是修罗地狱了;及至后来,钟意被逮捕回京,打入大牢,听着钟宁在那耀武扬威才知道顾允檀去凉州城竟也和自己有关,她将顾允檀的死归罪在自己头上,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赎罪。 “有人跟我说你在凉州城,告诉我情况危急,让我速去救援,”顾允檀道:“我信了。” 钟意轻声啜泣,“就这么一句话你就信?” “我不是信她,我是挂念你,你那么长时间杳无音信,就算是陷阱我也会往里面跳的,如果能见你一面最好,就算见不到,知道你不在里面,我也能稍稍安心一些,但你若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你不如直接拿把刀杀了我。”顾允檀道:“我说这些不是让你自责内疚的,我就是想让你知道,那陷阱我跳的心甘情愿,我心甘情愿为你死。” “我不知道,”钟意眼睛红肿,泪珠顺着脖颈滚落,“我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你跑去凉州城找我了?”顾允檀说不出自己是欢喜还是遗憾,“那照你这么说我其实死的还挺值的,好歹我夫人还放心不下去看了我一眼,就是我都没能来得及再看你一眼,亏了。” “那也不对呀,”顾允檀自说自话,“你当时去的时候我那死相应该挺难看的吧,那么狼狈的样子还让你给看见了,赶紧忘了啊,太丑了。” 顾允檀有意缓和气氛,钟意心中依旧是满满的愧意,她道:“你不怪我?我能赎罪的,你想让我怎么赎罪都行。” -- 第56页 “你没罪,赎什么赎,都说了错不在你,你还内疚上瘾了是吧,”顾允檀叹了口气,“那行,既然你自己讨罚,那我就罚你好好陪在我身边,一刻也不准离开。” “你真的不赶我走?”钟意不可置信的同时又怀着些许忐忑不安,迫切的问道:“先不说以前的那些事,就连这次我嫁给你都是钟洵和温琼暄设计好的,我瞒了你那么久,你真的不怪我?” “你倒是能瞒得住我,满身的破绽,”顾允檀笑了笑又反问,“那你这次还站在温琼暄那边吗?” 钟意十分果断的摇了摇头。 顾允檀十分满意,“那不就结了,我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夫人,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赶她走。” 钟意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她从不敢奢求真相大白之后顾允檀还能待她如初,顾允檀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有一种满满的不真实感,她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会休了我?” 顾允檀玩笑道:“欠了我那么多钱还想说走就走,你倒是想得美,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钟意微微一愣,实在是不记得自己还欠过这么一笔债。 “彩礼钱不是钱啊?”顾允檀十分理直气壮,“上一世你跑我这骗钱骗色骗感情,结果目的达成之后一纸休书就把我踹了,这一世目的还没达成呢,又想踹了我,枉我对你掏心掏肺掏感情的,还有良心吗你?” “我错了,”钟意前半句认错态度良好,但后半句就变了味,“但休书是你下的,跟我没关系。” “敢顶嘴了?”顾允檀本来想着媳妇儿再不指教就管不住了,但转眼看到钟意不情不愿的小眼神这才回过味来,他朝着钟意凑近些许,试探性的问道:“其实你当初也是不想走的对吧?你上一世就对我动心了吧?我说你当时犯的哪门子倔?怎得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顾允檀说的不错,她上一世就对眼前这人动了心,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自己为人细作,于恩情,不能对不起温琼暄;于感情,却又不忍心伤害顾允檀,她本以为因着自己的身份远远的离开才是对顾允檀最好的,可谁又能想到,哪怕没了她,温琼暄依旧不会放过顾允檀呢? “怎么又不说话了?”顾允檀逗她道:“想什么呢?” “想你当时休了我,”钟意自觉岔开了话题,“阴着一张脸,吓死个人。” “讲点道理好不?”顾允檀捂着心口比划道:“我当时对你算是掏心掏肺了吧?可你呢?说和离就和离,我那年轻气盛的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姑娘对人用尽了感情最后还被人给踹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虽然阴着张脸,可没冲我发火,”钟意讨好性的朝他笑了笑。 “那是,夫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凶的,朝自己夫人发火的男人最没本事了,”顾允檀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岔题了,又强硬的把话题拉了回来,“刚还没回答我呢,什么时候动的心?” “我困了,”钟意掩饰性的打着哈欠要去拉被子,顾允檀却并没打算放过她,抓着人的手娴熟的将人挤在了床角,不怀好意的笑道:“说完就给你睡,我给你当被褥,怎么样?” 在顾允檀的死缠烂打外加威逼利诱下,钟意终于说出了某人想要的答案。 第35章 指教 二人把话都说开了,心理上自然会释然不少,钟意长时间背着的包袱因着顾允檀的一句话顷刻瓦解,顾允檀不眠不休的照料了钟意这么久,加上精神上大起大落,这会瞧她已经没事了,困意也是真的上来了,当晚两人早早的洗漱睡觉,不过顾允檀好不容易确认了媳妇的心意,不逗弄她几句又怎么可能。 顾允檀洗漱过后抱臂倚在屏风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钟意,钟意收拾好了床铺见他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还以为他中了什么邪,疑惑道:“你不困?” 顾允檀反问:“那夫人是希望我困呢还是不困呢?虽然你夫君我熬了好几天了,但夫人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还是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钟意早领教过他这张嘴的功力,也不接他的话茬,只道:“早点休息吧,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睡上面,”顾允檀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耍起流氓来也是得心应手,钟意陪他待了这么久,理解能力也是与日俱增,当即羞红了脸,偏偏她越是内敛含蓄顾允檀就越不会放过她,他继续道:“我们家的规矩,男人在这种事上绝对不能让媳妇累着,这是男人的尊严。” 钟意性格过于内敛,顾允檀若是直入主题,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可顾允檀越是耍流氓,她就越是别扭的难以招架,她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顾允檀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来。 “这么乖呀,”顾允檀将人拦腰抱起,小心的搁置在榻上,玩笑道:“随我胡作非为?” 钟意也不说话,只是用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算是默许,顾允檀轻笑一声,下一瞬俯身吻上了那诱人的唇瓣,辗转研磨,勾唇调弄,钟意在这事上的经验实在是匮乏,只会被动的由着他动作,不过一会儿便被吻的喘不上气,顾允檀瞧着她生疏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在人鼻尖上落下最后一个轻吻便放过了她,将人往怀里轻轻一揽,道:“今日先教你这个,睡吧。” -- 第57页 事实证明,顾允檀也就是嘴上厉害些,钟意年纪尚小又是大病初愈,他就算再混蛋也舍不得。 燕王殿下没占到实际便宜就罢了,偏偏连觉都睡不好,自个揽着钟意刚阖上眼,卧房的门就被叩响了。 顾允檀不耐烦的披衣开了门,灼羽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门外,顾允檀打着哈欠没好气的道:“给我一个你半夜打扰本王跟你家娘娘睡觉的理由,否则,你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的月例银子全扣了给你家娘娘买胭脂。” 灼羽连夜奔袭了一路,明显也是累的不轻,她气喘吁吁道:“清岩自杀了。” “这就是你大半夜跑过来报信的理由?你这半年的月例索性都别要了,”顾允檀道:“就凭她做的那些事我就不可能放过她,不是看在你家娘娘的面子上她能活到现在?” 灼羽心疼自己的月例银子为自己辩解道:“可您不是说了,无论查出什么结果都等着娘娘回去处置吗?” “那她要自杀本王还能管得住吗?”顾允檀话音刚落,这才想到她毕竟跟了钟意那么多年,担心钟意再因着这个伤心,自觉的转了个话头道:“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清岩原本是什么都不肯说的,可当奴婢告诉她她的弟弟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招了,不过是叶芙嫉恨娘娘嫁的比钟宁好,让她悄悄取了娘娘性命罢了,属下还在她住处的床下发现了剩余的泛微子,是以绝对不会错的,”灼羽说完转向钟意,“她死前让属下给娘娘带句话。” “她都说什么了?” 灼羽道:“她让属下转告娘娘,她自知对不住娘娘,也无颜再见您,可她亦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她不奢求娘娘的原谅,只求今世恩情来世再报。” 钟意也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被自己那么信任的丫头摆了一道,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那么多年的情分若说没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死者为大,也没必要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只吩咐道:“我记得她好像说过自己是滁州人氏,你把她的骨灰带去滁州好生安葬吧。” 送走了灼羽,钟意也无甚睡意了,顾允檀担心她再伤心,遂道:“虽然有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虽然可怜但也不值得原谅。” 钟意点头:“前世设计引你去凉州城的应该是清岩吧?” “我夫人忽然变聪明了?” 钟意道:“昨天猜到的,能够用一句话就引得你出兵凉州的,必然有足够的资本取得你的信任,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我身边的人了,而你对清岩的敌意又那么大,想来也只会是她了。” “都说了我不是信她,我是挂念你。”顾允檀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以后就都忘了吧。” 前世钟意被温琼暄软禁之前先将自己的两个婢女安置好了去处,以免被连累,可谁又能想到清岩本就是叶芙的人,钟家忠于温琼暄,而她最终又在顾允檀的殒命中扮演了那样的角色呢。 “咱们明天就回去吧?”钟意突然出声。 顾允檀温声道:“好。” “我想顺便去小佛堂祭拜我母亲。” “我陪你。” “我还想进宫去看看琼华。” “都依你。” …… 回程的时候倒是没出什么意外,进京之后,钟意挑帘看了眼外面的景色,疑惑道:“咱们不是直接回府吗?” “先不回府,”顾允檀平淡道:“带你去钟家出气,清岩虽然死了,可那罪魁祸首不还在嘛。” “灼羽,”钟意对外吩咐道:“掉头,回府。” “你敢,府里谁当家你不清楚啊,”顾允檀慵懒的靠坐在马车后方,“听我的,去钟家。” 灼羽稍稍纠结了那么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回府。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抱紧了王妃的大腿,不怕王爷朝自己发作。 “不是,你应该听谁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啊?”顾允檀刚要发作,被钟意握着掌心拉了回来,当即火气泄了一大半,但脸色依旧冷冷的,“别以为你撒个娇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好了,先听我说两句,”钟意自觉的换了个跟他面对面的位置,耐心哄道:“知道你心疼我,看我受了委屈难免看不过眼,但这件事你去真的不合适。” 顾允檀满嘴的歪理,“哪不合适了?替自己夫人出气天经地义。” “那檀郎打算怎么办?带着我大闹钟府?还是随意给叶芙安个罪名处置了她?”钟意道:“可檀郎别忘了,清岩已经死了,单凭这几包来历不明的泛微子根本治不了叶芙的罪,还有,我虽然也恨她,但毕竟她还有那么个长辈身份在那摆着呢,你出面的话又让旁人如何议论你?” 顾允檀回握住她的手,“旁人如何议论我根本不在乎,可我绝容不得你受委屈。” “可我也不想看旁人议论你啊,”钟意将头枕在他肩膀上,“知道檀郎心疼我,可后宅的事我自个应付的来,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钟意瞧着他质疑的眼神,为自己解释道:“就那么不信任我呀?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啊。” 顾允檀是发自内心的不信任她,叶芙生就一幅豺狼相,更是长了一幅蛇蝎心肠,反观自家这个,怎么看怎么娇弱,哪里像能讨到便宜的,不吃亏就不错了。可钟意这样坚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你要是应付不来的话,不准再阻止我出手。” -- 第58页 钟意这回倒是爽快的应了下来,二人入府的时候林管事已经早早的带人在府门前等着了,顾允檀瞧着他那半酸不苦的老脸,打趣道:“你这什么表情,瞧着本王和你家娘娘回来不开心?” 林管事心痛的惋惜道:“我这心心念念的小世子没有了,这大起大落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顾允檀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心道:“又来了又来了,被你一天八百遍的念叨,我心脏才受不了好吧。” 林管事瞧他不接话茬,意有所指的继续道:“我这心脏哟,我还是去求求送子菩萨,让她早些给咱们府里送位小世子吧。” 顾允檀心道:“你求她不如求我,”但嘴里还是道:“您要是对小娃娃这么感兴趣的话,不若您回家跟尊夫人努力一把?” 林管事当即闹了个红脸,既好气又好笑道:“王爷您嘴下留情吧,我这、我都奔六十的人了、我……” “别激动别激动,跟您开玩笑的,”顾允檀适时开口,“本王现在是真不想要孩子,所以您也别天天在这念叨了,成吗?” “啥?不想要孩子,这对得起祖宗嘛,您这让我到了地底下怎么跟顾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呀,怎么跟长公主交代啊,唉,王爷,”林管事话未说完顾允檀便已经走出了老远,钟意本来也想跟着溜的,谁料没及得上林管事眼疾手快,他快步阻到钟意跟前,行礼道:“娘娘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吧?” 钟意瞧着远处的顾允檀给自己使眼色,心焦道:“已经解了,劳您挂念了。” 林管事嗯了声,轻声道:“娘娘您莫嫌老奴聒噪,老奴就仗着自个儿多伺候了王爷几年跟您多一句嘴,这王爷他不想要,娘娘您可得多努把力呀。” “我尽量,”钟意找准机会,跑上前去拉着顾允檀的手直接进了书房,顾允檀瞧他没跟上来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对着钟意道:“我有时候真挺怀疑的,你说林管事他没投错胎吧,怎么比碎嘴的老妈子话还多,你说你管什么不好,你整天嚷嚷着催生。” 钟意道:“你真的不想要孩子?” “暂时不要,”顾允檀坏笑道:“带一个孩子就够累了,我不想带俩。” 钟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这个孩子是谁,作势要打他,争辩道:“你才是孩子。” “再说一次谁是孩子?”钟意感觉到那么一丝危险的气息,刚抬脚要跑,被顾允檀一把捞回怀里扣紧了腰,薄荷的香气充斥鼻尖,顾允檀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现在带着你就跟带我姑娘似的,还说你不是小孩子?” 钟意不服气道:“你分明只比我大三岁,谁是你姑娘。” “大三岁也是大,”顾允檀恶意的用拇指触碰她的嘴角,“来,姑娘,该管我叫什么?” 钟意抬眸望着他,她本来不想占他便宜的,但既然如此的话,她轻柔展唇,恶劣道:“檀宝。” “反了你了,把你惯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啊,”顾允檀笑道:“今儿非好好收拾收拾你不可。” 因着钟意的那句话,被顾允檀按在书桌上足足指教了半个时辰,到最后整个人都红成了虾米色,身体更是软成了一摊春水,被顾允檀抱回了卧房这才作罢。 第36章 行动 二人又在卧室闹了好一阵子钟意才敛眸说起了正事,眼下叶光既已伏法,大理寺卿的位置自然也就顺势空了下来,如何趁势让朝堂格局再动上一动,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钟意提议道:“苏怀瑾跟随王爷许久,也是时候该往上面提一提了,他为人处世稳妥,资质也聪慧,想必推举上去陛下会好好考虑的,王爷觉得呢?” 顾允檀原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也已经着手开始安排了,可这举荐的主意从钟意嘴里说出来总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对味来,尤其听到“处事稳妥,资质聪慧”几个字,顾允檀的脸色已经不易察觉的变了变,他轻捏着钟意的下巴,吃味道:“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将别的男人好一顿夸奖,钟绎心,你还有良心吗?” 这怎么又抓错了重点? 钟意争辩道:“我这不是在为王爷打算吗?怎就没有良心了?” “你举荐他就举荐他,你夸他干嘛?”顾允檀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心眼儿该小的时候那就得小,钟意则对这种这种状况有些招架不来,“我怎么夸他了?” 顾允檀理直气壮,“你别告诉我处事稳妥,资质聪慧是贬义词?” 咱能把重心放回事件本身别死抠字眼吗? 钟意辩解道:“别的咱们先不提,你举荐人的时候还不夸人几句?” “第一,你夸和我夸性质完全不一样;第二,我还真没夸他,”顾允檀从外间的书案上拿过一道折子递给钟意,“不信你自个看。” 钟意从头看到尾,发现咱们燕王殿下还真是惜字如金,那么大的一张折子上只不过寥寥数语。 “陛下曾问臣大理寺卿之擢用人选,臣思虑许久,苏氏子怀瑾或为可用之人。” 不多不少,惜字如金。 这哪里有一点举荐人才的恭敬谦卑之态?这简直就是直接了当的告诉皇上,我觉得苏怀瑾还能用,陛下您自己看着办吧。 这行事也未免太大胆肆意了点。 “这就没了?”钟意将折子前前后后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出一个多余的字眼,顾允檀则是满脸的悠哉妙哉,“当然没了,不然你还想怎样?” -- 第59页 钟意顿了下还是追问道:“殿下知道别人举荐贤才都是怎么写的折子吗?” 顾允檀盯着钟意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来,我纵横朝堂也有那么……有那么几年的阅历了,这事我不比你清楚? “一个标准的举荐折子呢,要写上被举荐人的姓名,年龄,家庭关系,师从何处,曾任职何处,任职年限,政绩如何,官民评价等一大堆没用的东西,”顾允檀说到这里忽而转了话头,“但你真以为皇上他老糊涂了,他嘴上让你举荐,实际上心里早有了属意的人选,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吹破天也没用。政绩考核,人品德行,皇帝他老人家心里门清。” 钟意道:“那你也不能三两句话就把陛下给打发了呀,这态度未免也有些太张扬了,万一陛下他降罪的话……” “我倒巴不得他降罪呢,”顾允檀解释道:“我这身份摆在这本来就尴尬,皇帝整日里大加恩宠,一个外甥把人几个亲儿子都生生压了一头,温琼锦那天生不带脑子的便也算了,温琼暄和温琼昕哪个是省油的灯,我可没那么好的兴致给他们立那当活靶子。” 钟意道:“那陛下为何偏偏对你大加恩宠呢?” “行了,小狐狸,想知道直接问就是了,跟你夫君还用的着拐弯抹角的套话,”顾允檀屈指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关于我身世的传闻,这些年也传的神乎其神的,估计你也听说了不少,你跟我说说,你比较信哪一个?” “反正不是菩萨显灵,天赐神子的那个。” “对,其实我有时候也挺怀疑的,这种东西都有人传,还真有那些个相信的人,”顾允檀道:“我的生母呢,估计你也听说过,确实是让陛下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那位,大鄞孝贤皇贵妃,颜俪。” 若他的母亲是颜俪的话,那顾允檀岂不是真的一出生就没了母亲,钟意安慰似的虚握住他的掌心,顾允檀倒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都那么多年了,我就算再伤心这泪不也早哭光了,再者说,我这刚一出生就被青姨抱进了公主府寻求庇佑,对生母呢确实没什么印象,放心吧,我这心理还没那么脆弱。” 钟意知道他是宽慰自己,只抱紧了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但也不说话,顾允檀拍了拍她的背,“不用担心,我真没事。陛下之所以这般优待我呢,不过因为我生母是颜俪,他觉得对不起我母亲,就想从我这里补偿回来罢了,但是要我说呀,他要是真心为我好,还不如赐我个庄子将我远远打发了,我没那么多心思跟他那一堆儿子明争暗斗,当然,温琼暄除外,谁做皇帝我都没意见,但是温琼暄必须死。” 钟意道:“你真的不想争那个位置?” “哟,看不出来,我们家小王妃野心不小啊,”顾允檀调笑道:“怎么,你想当皇后,你若是想当皇后的话那咱们去争一争也无所谓。” 钟意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挺委屈的。” 他分明没那个野心,可却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世和皇帝的偏宠被所有人针对,或许皇帝宠他的初心只是想好好补偿他,也好让自己的良心上好过一点,目的虽然纯粹,但也确实给顾允檀带来了无以复加的后果。 “唉,你是不是心疼我啊?”顾允檀朝着她凑近些许,坏笑道:“你要是真心疼我的话你得付出点实际行动啊。” “不行,”钟意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天不行。” 她方才被顾允檀好一顿折腾,到现在唇角还是麻的,顾允檀若是再折腾,那他们俩今天算是不用睡了。 翌日清早,顾允檀早早的出门上朝,就大理寺卿的擢用人选跟温琼暄展开了好一番唇枪舌战,燕王殿下虽然折子写的不怎么样,但是嘴上功夫绝对不含糊,直把温琼暄逼的无话可说,燕和帝倒是乐意看到他和人争抢,总是不争不抢的,他就算想向着他也不能不顾及在场的众臣直接给他个恩典啊,不像现在,他既都把温琼暄说的接不上话了,那燕和帝顺其自然的给个恩典也就是了。 不过燕和帝可能不知道,咱们燕王殿下今天之所以争的这么卖力呢,那纯属是不想让温琼暄顺心罢了。 燕王殿下朝堂大捷,钟意自然也没闲着,她抽空回了趟钟府,叶芙的账也是时候和她算一算了。 钟意回府的时候未在正厅多做停留,直接进了后院,虞氏看见她则是满脸的惶恐,慌忙带着人迎上去道:“王妃怎的突然回来了呢?” “怎么?”钟意望着她道:“我回来还要跟虞妈妈你报备不成?” “那自然不用,”虞氏说话慌慌张张,险些把舌头咬了,“只是侯爷上朝还未回府,您如果找侯爷有事的话难免不方便。” 钟意利落道:“我不找他,我找叶芙。” 她话音刚落,虞氏便噗通跪了下来,叩首道:“老奴知道夫人这些年对王妃诸多苛待,老奴带她跟您赔个不是,求王妃娘娘看在我们夫人病重可怜的份上,饶她一回吧。” “你倒是心中有数,知道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好事,”钟意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或者说你们这些年都帮着她做过什么好事。” 那些个婢子听罢都纷纷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这些年她们瞧着叶芙的脸色对钟意做过什么心里自然都是一清二楚的,换掉她的饭食甚至在她的碗里放上死老鼠蟑螂;克扣她的月例银子百般欺辱让她这些年过的连府中的下人都不如,在大冷天克扣她的炭火甚至在她的被子里洒满了冰水…… -- 第60页 以前的事做的多顺手,现在就有多亏心。 “让开,”钟意敛眸吩咐道:“从前你们做过的事我不跟你们计较。” 这些人一贯势利眼,胆小怕事却又喜欢跟着人拜高踩低,眼下叶芙失势,钟意的靠山却是整个燕王府,谁强谁弱自然一目了然。钟意已经放了话不跟她们计较了,她们自然没必要为了叶芙这么个已然失势的去得罪眼下这个风头正盛的燕王妃。 这些人也都是知道好歹的,听了钟意这话一窝蜂的散了,虞氏本想大骂却又顾及着钟意在场不敢发作,只跪求道:“从前是我们夫人对不住娘娘,我替夫人给您赔个不是,求娘娘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夫人这回吧。” “她对我母亲下手的时候,对我下手的时候我可没瞧见她心慈手软一点啊,”钟意冷漠道:“我这人天生没有容人之量,她叶芙既然敢做,就别指望我会饶过她!” 听到钟意的前一句话,虞氏已然全都明白了,钟意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她这已经不单单是报复了,她是来寻仇的啊! “娘娘,都是老奴做的,跟我家夫人没关系,”虞氏紧紧的抓着她的裙角叩首道:“当年在楚夫人药膳中下药的是我,指使清岩谋害娘娘的也是我,夫人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老奴一个人的主意,娘娘您要处置的话就处置我吧,都是我做的,跟夫人她没关系啊。” “你倒是忠心,可你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吗?”听她提及楚夫人,钟意心中火气更甚,她闭眼隐去眼角的泪水,抬眸又是一幅冰冷神色,“不用急着顶罪,今日你和叶芙一个都跑不了。” 钟意望向灼羽,冷声道:“把她一块儿带进来。” 第37章 动手 钟意本以为叶芙是装病,进门之后才发现她是真的病了,满屋子都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叶芙虚弱疲惫的躺在榻上,看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过想来也是,自己的夫家灭了娘家满门,自己为着那唯一的血脉还要苦苦的撑着,明明知道真相可却报不了仇,只怕单是生气也要气病了。 钟意在木墩上坐定,轻咳了一声,叶芙这才缓缓醒转过来,极为艰难的睁开眼皮,看到面前的人是钟意后不由得往床榻里挪,虚弱的质问道:“怎么是你?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来人啊。” “来人?”钟意轻笑道:“该在这的人一个不少,不知道叶夫人在叫谁呀?” “你来干什么?”叶芙抱着被子往床榻里挪,“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是侯府,由不得你胡作非为,我要是出了事,我······” “你若是出了事会怎样?”钟意不甚在意的反问道:“你是想指望你的那位侯爷为你出头呢?还是指望你那做大理寺卿的哥哥来给你出气呢?可在此之前我得提醒叶夫人一句,你的那位哥哥收受贿赂私换重犯,已然依法伏诛,叶家满门,如今只剩你一个,你所依仗半生的那位侯爷,现在恐怕比我都巴不得你死吧!” “你究竟想干什么?”叶芙眼中半是惊惧半是胆怯,不住的往床榻里缩,钟意看到她的样子嘲讽般的轻笑一声,“来找叶夫人讨债。” “叶夫人若是不记得的话,我可以给您提醒几句,数年前,我母亲缠绵病榻之时,您让您的这位得力婢子在我母亲的药膳中加了什么味东西,害的她毒入五脏,死的不明不白,今日您又是如何依法炮制,指使清岩在我的药膳中加入一样的泛微子,想要不动声色的取我性命,”钟意提点道:“叶夫人,您想起来了吗?” “不是我做的,”叶芙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争辩道:“是清岩那小贱蹄子污蔑我,你让她过来,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清岩已经死了,叶夫人要和谁对峙,拿着别人的至亲威胁人替你做事,好玩吗?”钟意道:“叶夫人有没有想过,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那别人也不会把你的性命当回事呢?” “你想干什么?”听到清岩已经死了,叶芙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她壮着胆子道:“我告诉你,想取人性命也是要讲证据的,那小贱蹄子既然已经死了,单凭那几包泛微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钟意笑道:“谁说我要跟你讲证据了?” 叶芙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你······” 钟意无所谓道:“叶夫人这么喜欢给人下毒,那您自己也尝尝这毒药的滋味,如何?” “你敢!我是朝廷官眷,我哥哥位列大理寺卿,我的女儿她,她是贤王的侧妃,你不能杀我,你杀不了我的,杀不了,对,杀不了。” “叶夫人现在说话可还有底气?”钟意轻蔑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你可还有挣扎的余地。” “不,我不,”叶芙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恐惧,她从床榻上滚下来直接爬到钟意脚边扯着她的衣角哀求道:“我不能死的,我还有宁儿,我死了你让她可怎么活呀,你不知道贤王和贤妃娘娘是怎么待她的,我若是死了,她就真的没有依仗了啊,对,她是你妹妹,你就当是心疼心疼她,饶我一命好不好?我以后天天吃斋念佛,我给你娘抄诵经文赎罪,你饶我一命好不好?” “你还有脸提我娘?”钟意冷冷道:“我娘她性情恬淡,与世无争,何曾开罪过你?可你又是如何待她的?她一个原配夫人被你在府中排挤得几无立足之地!她病体孱弱依药续命之时,你让人在她的药膳里加上慢/性/毒/药;她中毒不治撒手人寰之时,你说她死都不会挑时间,在大年夜里平白惹人晦气!那是大年夜呀,你们一家人欢聚一堂热热闹闹过年的时候,我母亲却在床榻之间垂死挣扎!你现在有什么脸面提我娘?又哪里来的脸面求我放过你?” -- 第61页 叶芙失落般的跌坐回地上,不住的叩头道:“我不能死的,我错了,可我真的不能死的啊。我给你磕头,给你娘赔罪,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陪你耗了这么久,也该跟你了结了,”钟意丝毫不为所动,冷声对初云吩咐道:“动手吧。” 初云不知端了一碗什么东西,干净利落的掰开她的嘴便灌了下去,叶芙虽然挣扎,但毕竟病体虚弱,在手腕强硬的小姑娘面前实在是使不上力气,虞氏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给叶芙灌药,但苦于被灼羽狠狠的压制着,别说上去帮忙,连半点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钟意望着叶芙惊惧的眼睛不慌不忙道:“这药药性很快,不会让叶夫人很痛苦的。” 叶芙眼眸一阖被初云随手丢在地上,虞氏好不容易才从灼羽手下挣脱出来,望着叶芙久不言语,忽而发疯一般冲出门去,大喊道:“出事了,夫人出事了,杀人了。” 灼羽刚要追出去却正见到钟洵下朝后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虞氏慌忙抓住他的袖子手足无措道:“杀人了,侯爷,她杀了夫人,她杀了夫人啊。” 钟意不急不徐的迈下台阶,脸上无甚表情的道:“父亲回来了。” 钟洵看了看虞氏,又转向钟意,“怎么回事?” 钟意一脸无辜道:“听闻叶夫人身体不适,我就特意赶回来看看,谁知就见到这刁奴偷偷摸摸在叶夫人的塌前不知干些什么,我刚叫了她一声,就见她状若癫狂的跑了出来,非说是本宫杀了人,父亲您正好回来,不若好好查查,明辨一二?” 钟洵听罢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跑进屋里,见到叶芙的尸体不由得一愣,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叶芙死了也算不上什么坏事,毕竟她知道的太多,什么时候忽然发了疯反咬自己一口也是不妙,早在设计叶光时钟洵就盘算过要不要送叶芙一起上路,可叶光死后外面对自己议论纷纷,自己虽然想动手也只能按捺着,现下她忽然死了又跟自己没半点关系反而省事;可不妙的事这事怎么就把钟意牵扯进来了,叶芙的死是必然要给外边一个交代的,若真的跟钟意有关,他就此把钟意交了出去,顾允檀那边他也是吃罪不起的。 叶芙的死讯没瞒多久,钟宁便得了消息,拉着温琼暄一道回了府,进门后索性连轮椅也不要了,直接由夏芷扶着进了里屋,抱着叶芙哭了好一阵子才被带了出来拿帕子擦脸,她不住的啜泣道:“母亲之前分明好好的,怎就突然过世了呢?” 虞氏将刚才所见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钟宁听罢顾不得膝盖发疼上来便要打钟意,钟意丝毫不躲,甚至朝她挑衅的笑了笑,“这一巴掌落下去是什么代价你先想清楚了。” 钟宁被她那淡定的笑给震慑住了,手掌在空中几个起伏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钟意似乎轻嗤了一声,这才不紧不慢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二小姐随手打人的毛病还是改一改吧。” 钟宁怒声吩咐道:“去请京兆府尹来,查出了证据即刻将这贱人处死!” 早在钟洵回府时,就已经命人去请了京兆府尹,这样的话自己大可看神仙斗法去,无论查出和钟意是否有关,顾允檀总没有借口找自己的麻烦。 钟意安静的出奇,甚至十分悠闲的喝了一杯茶,温琼暄倒是不淡定了,他悄悄溜到钟意的身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我提前去安排,待会儿等柳缪真的来了,顾允檀也保不住你。” 钟意头都没抬,冷淡道:“不劳贤王殿下费心。” “你别赌气了成吗?”温琼暄又急又气,“谋害嫡母是多大的罪名,被人抓到了证据那是要凌迟的!” “贤王殿下这是已经认定是我做的了?你都认定是我做的了又何必来问我。”钟意冷冷道:“还有,我母亲才是这候府的正妻嫡母,贤王殿下可别记错了。” “行,你就继续硬气吧你,”温琼暄也隐隐有了火气,“本王倒也想见识一下燕王妃如何大显神通为自己洗脱嫌疑。” 第38章 嫁祸 柳缪是到了侯府之后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在心里默默将钟洵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合着这孙子是自己吃罪不起人,就把自己叫过来替他接这个烫手山芋,简直太不是东西。 他深呼了一口气,恨不得把钟洵蘸酱生吃了,他奶奶的,你吃罪不起,老子就吃罪的起了? 柳缪正了正衣襟,跟在场的众人依次告了礼,钟宁还在一个劲的鼓动虞氏,“快,把你看到的再跟柳大人复述一遍。” “这个先不急,”他转头向钟意告了个礼,“不若下官先进去查探一二?” 钟意笑道:“柳大人职责所在,该如何查就如何查也就是了。” 她的通情达理非但没让柳缪松一口气反而让他紧张更甚,这事真不是她做的还是她真的无所顾忌呢?如果她真的无所顾忌,那她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呢?这案子毕竟敏感,若是真的查出什么来传将出去,他可并不觉得顾允檀能压的下来的啊,当然,若是燕王殿下真的不计后果搭上名誉也要为她开罪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趁着柳缪进去查探的功夫,钟意甚为悠闲的逗弄起脚边的一只花斑猫来,她玩的高兴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直把钟宁气的险些吐血,她脸色憋的发紫,眼角泪痕未干,愤愤道:“燕王妃的心境倒真是异于常人啊,都这时候了你还能笑的出来,究竟是谁给你的底气?” -- 第62页 “我给的,”顾允檀大步从门口迈了进来,不动声色的在钟意身旁坐下,将人揽在怀里,轻蔑的望着钟宁道:“你有什么意见?” 钟宁自打看到顾允檀进来气势就不由得矮了一截,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连忙垂了脑袋不再多言。钟意问了几句他怎么突然过来了之类的话,转而把猫抱起来给他看,顾允檀不太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只是用手在它脑袋上点了两下,将钟意的手包裹在掌心低声道:“真是你做的?” 钟意朝着他无辜的挑了挑眉,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顾允檀轻笑一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小瞧你了,胆子真不小。” “胆子太小怎么能配得上檀郎呢?”钟意瞧钟宁望向这边,自觉的换了个话题,“我回去之后也想养只猫。” “养就养呗,”顾允檀道:“你拿主意就是。” “那我要养两只,”钟意继续提要求。 “哪怕你养一窝呢,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边钟宁气的肺都要炸了,这边这两人还在闲适的讨论要养几只猫,钟宁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温琼暄,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上两句话,可温琼暄也不过偏头看了她一眼便烦躁的移开了双眼。钟宁有气没处发只好暂且憋着等结果,也正巧这时柳缪终于从里屋迈了出来。 钟宁慌忙道:“怎么样?柳大人,是不是那贱人杀的?您快把她拿下啊。” 顾允檀冷厉的瞥了她一眼,“嘴里再不干不净本王直接拔了你的舌头!” 没人注意到柳缪从里屋出来后脸上的紧张神色已经和缓了许多,他向在场的众人微微颔首道:“微臣查探发现,叶夫人身上并无外伤,自然也没有内伤,听闻叶夫人近来身体不适,想来是真的寿数已尽。” “你胡说,”钟宁顾不得腿疼,将虞氏一把扯到柳缪跟前,怒道:“虞妈妈明明看到是这贱······是燕王妃给我母亲灌了毒药。” “你说的可是这一碗?”柳缪派人将药碗拿了上来。 虞氏看罢连连点头,“就是这一碗,老奴亲眼看到燕王妃给我们夫人灌了这碗毒药,紧接着夫人就咽了气。” 柳缪放下药碗,喝斥道:“大胆刁奴,竟敢胡乱攀咬,人家仵作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一碗最普通不过的补药。” “你胡说,”钟宁又气又怒又伤心,指着柳缪的鼻子骂道:“狗官,顾······燕王殿下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为燕王妃开脱?” 温琼暄转向钟宁,斥道:“闭嘴!” 柳缪被他这么一骂心里也不舒服了,钟洵接不得这烫手山芋把他找来自己已经窝了一肚子火了,自己堂堂一个京官被一个妇人这般辱骂,自己又怎能受得了,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清高,柳缪也怒了,他道:“无中生有,构陷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侧妃娘娘若是信不过仵作,自己找个信得过的太医过来一验便知。” “我才信不过那些个老头,都是被你们收买了的,”钟宁一把夺过药碗,直接递给了夏芷,下令道:“给我喝了它!” 夏芷连连摇头,不住的后退,钟宁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发狠道:“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给你灌下去,开罪了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你信不信我先送你上路再送你那瞎眼的老母上路!” 夏芷胆怯的伸出手接过药碗,眼中全是对将死的恐惧,她无可选择的闭上了眼睛,将碗中的最后一口药渣吞了个干净。 濒死的感觉并没有如期而来,夏芷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疑惑道:“这······这好像确实不是毒药。” “怎么可能?”钟宁这会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不管不管的冲到钟意跟前道:“你找机会把毒药换了是不是?你把毒药藏哪去了?” “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既说我藏了毒药,那你倒是说说谁看见了?我又藏哪了?”钟意瞧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虞氏,笑道:“你与其在这质问我,倒不如去问问她,她刚才可是一口咬定我毒害了叶夫人,而且也承认了就是那个药碗没有错,现下这药汤并没有问题,虞妈妈又要如何解释呢?保不齐是虞妈妈坑害了叶夫人,看到我进来一时惊惶推脱给了我,又刻意编出这么一套毒药害人的说辞也说不定呢?” “二小姐,真的,不是老奴啊,老奴对夫人忠心耿耿,这些年你是看见了呀,老奴没有理由去害夫人啊,二小姐,你得相信我,你得相信我啊。” “笑话,你没有理由去还叶夫人,我就有理由去害她了吗?”钟意居高临下道:“或者说虞妈妈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去加害叶夫人?” “因为······”虞氏话未说完,忽然就住了嘴,她若是把昔日叶芙指使自己谋害楚夫人,毒害钟意的事抖落出来,那自己今日才是真的死定了。 钟宁道:“到底因为什么,你说啊。” “没什么,是奴婢记错了,”虞氏叩首道:“但是二小姐你得相信老奴,夫人真的是被燕王妃给害了呀。” 钟意笑道:“你说是我害了叶夫人,我还说是你害了她呢,嘴长在自己身上,你大可以胡说,但你若拿不出证据,我就治你个攀污之罪。” 虞氏争辩道:“燕王妃进夫人卧室之前支走了院里所有的婢子,这您总是无法否认的吧?” 钟意道:“你说我支走了所有的婢子,那为什么你还在呢?按着你的说法,我若真的要杀叶芙,还能留下你目睹全过程?” -- 第63页 “你······”虞氏简直无从辩驳,她转向钟洵道:“侯爷,燕王妃真的支走了所有的婢子,您把她们都叫来,一问便知。” 钟洵看了眼顾允檀的脸色,又去看温琼暄,温琼暄不在意道:“那就把她们都叫过来问问呗,孰真孰假,自然有所分辨。” 温琼暄发了话,钟洵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这些个婢子全都支支吾吾,厅上的这些人她们一个都得罪不起,最终还是虞氏急道:“燕王妃可曾把你们支开,你们都哑巴了吗?说话呀。” “燕王妃不曾将奴婢支开,”一人看着顾允檀的脸色率先开了口,“奴婢们的身份哪里是能跟燕王妃说的上话的,她若诚心把我们支开,还用得着娘娘亲自开口。” “对,我们跟王妃娘娘说不上话的。” “奴婢今日就未曾见过燕王妃。” ······ 虞氏简直气急,指着她们大骂道:“你们这般吃里爬外的畜生,昧着良心说话,不怕遭报应吗?” 一个婢子道:“谁知道到底是谁昧着良心说话,说不定是自己没照顾好夫人,出了事,怕担当不起才要嫁祸给燕王妃呢。” “对,我也这样觉得。” “自己做了亏心事,还要嫁祸给王妃娘娘,脸皮倒是真厚。” “你们,你······”虞氏话未说完,忽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身体一歪,竟是活活把自己给气死了。 第39章 温情 叶芙和虞氏已死,她们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真是钟意做的,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钟洵一则得罪不起顾允檀,二则家丑不可外扬,于是悄声和柳缪商量道:“内子这些天本就病着,我估计她也是寿数将近,伺候的人瞧见她咽了气怕担待不起,这才胡乱编了个借口攀咬燕王妃,柳大人您觉着呢?” 柳缪巴不得早点把这烫手山芋丢开,眼下钟洵既然给了说辞,那他自然也乐的顺着台阶下,于是向着众人又施一礼道:“下官探查一番并无所获,初步推断叶夫人是因病而死,诸位若是有意见的话,不若请刑部或大理寺的人再来查探一番,若是无事的话,下官就先告退了。” 钟宁虽然不忿,但被温琼暄一个眼刀瞥过去,便老实的闭了嘴,顾允檀和钟意自然乐见其成,柳缪瞧他们都没什么意见,便自觉的退下了。 待人走远后,钟宁拉着钟洵的袖子哭诉道:“爹,母亲她绝对不是病死的,咱们去请刑部的人来,去请大理寺的人来好不好?” 温琼暄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感叹她是真不带脑子,且不说钟洵根本就无意追查叶芙的死因,就算他真的想要追查,他还真能把刑部或大理寺的人请来不成?上次因着叶琦和李思瑶那档子事,叶家和李家早就势同水火,就算勉强把李尚书请来了,人家真的会如她所愿站在她这一边? 大理寺就更不用说了,温琼暄是真想提醒钟宁一句,知不知道现在的大理寺卿已经不姓叶了,还去请大理寺的人,顾允檀一句话,别说治钟意的罪了,这不带脑子的自己都得折进去。 “你母亲是病死的,”钟洵终于开了口,“你给我记住了,再敢胡言乱语招来事端别怪为父没提醒过你。” 钟宁悻悻的闭了嘴,叶芙既已过世,她这做女儿的少不得要留下来料理后事。 顾允檀见事情已然了结了,以燕王妃受人攀污,心情不佳为由要带她回去休息,钟洵怕他发作,巴不得他们早点走,忙恭敬地将他们送了出去。钟意回去之后,则先去了楚夫人的灵前祭拜。 上次钟意和顾允檀提起楚夫人的旧事,顾允檀特意在府中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将楚夫人的灵位从佛堂请了回来,钟意祭拜的时候也方便些,二人一同给楚夫人上了香,顾允檀这才问起今日那碗药的事。 “那本就是一碗寻常的补药,她自己亏心事做多了,活生生把自己给吓死的,”钟意道:“我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明火执仗的跑人家里去给人灌毒药。” 顾允檀调笑道:“你这胆子还不够大?” 钟意拉着他的袖子解释:“我就是因为知道柳缪查不出什么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嘛。” “你要是说你仗着你家夫君给你撑腰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我可能会更高兴,”顾允檀逗了她几句,这才恢复了几分正经神色,“我待会儿要去营中走一趟,这么多天没过去了,公务怕是堆积的不少,晚膳的时候我若没回来就不必等我了,让她们伺候着你用膳,早些休息。” 钟意笑着应了,顾允檀瞧周围没人,将人按在怀中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到营里的时候,辛铭看到他就跟看到了再生父母一样,感动的热泪盈眶,迫不及待的扑上去道:“我的亲殿下呀,您终于舍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在这英勇殉职了。” 顾允檀抬手止住他的肩膀,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哦,那我先回去溜达一圈,等你英勇殉职了我再回来。” “别别别,那多不够意思啊,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好容易把您给盼来了,您不会这么无情无义的抛下我就走吧,”辛铭笑呵呵的将人请进营帐,将小山一般的公文卖力的放在案上,不好意思道:“其实也不是很多,是吧。” “这叫不是很多?”顾允檀道:“敢情你这些天什么也没干,净在这给我吃白饭了吧?” -- 第64页 “也不是,”辛铭满怀歉意的笑道:“我这刚开始是想着帮忙处理点的,可您是知道的呀,这舞刀弄棒我在行,我看见这字我头都大了,这不一堆积就成这样了嘛。” 顾允檀也没和他计较,随意拿起折子翻看起来,辛铭在一旁殷勤道:“我去给您倒杯水来。” “不用了,”顾允檀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去给我挑两只小花猫来,要伶俐点的,成色好看的。” 辛铭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晌才试探性问道:“您确定是要猫?” “嗯,”顾允檀随手将看过的折子丢在一边。 “您不是最讨厌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嘛?”辛铭举例道:“上次苏兄家的那条金毛白蹄犬没被您给活活嫌弃死。” 顾允檀哼道:“那狗又蠢又笨,见个人就往人身上蹭,本王嫌弃它不是很正常?” 在辛铭怀疑的目光中,顾允檀不情愿的道出了实情,“绎心喜欢,带回去给她逗个乐,你还有问题?” “您这是被王妃给治住了,”辛铭笑的神采飞扬,“您再问问娘娘喜欢耗子不,我可以再送她两只耗子,跟猫做个伴。” “你快滚吧你,”顾允檀拿折子扔他,辛铭这才笑着跑了。 这么大堆的折子处理起来的确费时费力,不知不觉早已月上中天,顾允檀将这些个折子归置好,这才终于找出空闲来伸了个懒腰。 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笼子上,里面的两个小家伙睡得倒是正香,两只小猫一个全身雪白,只有爪子和尾巴尖上带了那么一点黄色,另一只的颜色分布就是黑白相间了,活像一只小熊猫,顾允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成色倒是可以,就是没看出来哪里伶俐了。 他提起笼子出了帐篷,寒风挟裹着往人脖颈里吹,这才感觉到了些许凉意,驻营的将士早已入眠,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兵发出与地面的摩擦声响,顾允檀出了军营,径直往王府里走,到了卧室门外,才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 钟意还没睡? 顾允檀不由得冒出这个想法,他小心的推门而入,穿过屏风才发现趴在芙蓉小案上已然睡熟的钟意,她只着一件素白色的棉质小中衣,外面披了件轻薄的织花斗篷,如缎般的秀发散落肩头,露出一段细嫩白皙的脖颈来,面容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得温柔恬静。 顾允檀心中的暖意直流到心底,她给自己留了灯,她就一直坐在这等着自己回来吗? 他放慢了脚步,将笼子放在小案边,一只手揽着钟意的腰,另一只手托过她的膝弯将人小心的抱了起来。钟意在感觉身体一轻的时候就已经醒了,等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整个人已经被顾允檀小心的放在了榻上,她揉着惺忪的双眼,嗓音微微有些发哑,“你回来了,厨房里热了宵夜,我去给你拿。” 钟意刚要有所动作,被顾允檀眼疾手快的揽着肩膀按了回去,钟意不解:“怎么了?” 下一瞬,顾允檀倾身将人压回榻上,俯身吻上了那泛着莹润光泽的红唇,长长的一吻结束,钟意的脑子更不清醒了,顾允檀微微稳住了急促的呼吸,帮她把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轻笑道:“没事,就是想亲亲你。” 钟意还惦记着宵夜的事,可她还没动作便被顾允檀压了回去盖好了被子,顾允檀在她额头上印下最后一个轻吻,温声道:“你接着睡,我待会自己去厨房。” 顾允檀将人哄好,轻声阖上了门,对值夜的人低声吩咐道:“备水,要凉的。” 第40章 赈灾 翌日清早,钟意是被小奶猫奶声奶气的叫声给唤醒的,她缓缓睁开眼睛,刚一动作,便被顾允檀揽着细腰压回怀里,顾允檀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嗓音低沉道:“还早,再陪我睡一会儿。” “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猫在叫?”钟意在他怀中转过身来,两人的鼻尖几乎紧贴在一起,顾允檀轻笑一声,“有啊,昨晚才给你带回来的,看你睡的迷迷糊糊的就没告诉你。” “真的?”钟意瞬间清醒了不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循着猫叫就找了过去。她小心的打开笼子,温柔的将两只小奶猫抱了出来,蹲在地上就陪着两个小家伙玩了起来,顾允檀摇头笑了笑,大步走上前去连人带猫都给抱了起来,找了张八鼓木凳坐了下来,轻声道:“连鞋都不穿,你是真不怕着凉啊。” 钟意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这个,她将两只小奶猫抱在怀里,亲亲这个,又摸摸那个,玩了好半天这才转向顾允檀,道:“它们有名字吗?给它们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顾允檀满脑子都是大早上你不亲我你亲它,内心醋意翻涌,酸溜溜的提建议道:“一个叫白面,一个叫黑炭得了,多贴切啊。” “我们才不叫白面和黑炭呢,”钟意抚着猫的毛发思虑了片刻,这才道:“我们叫饺子和汤圆。” “这也不比白面黑炭好到哪去呀,”顾允檀道:“那只叫饺子也就勉强凑合吧,这只都黑成这样了,你还管它叫汤圆?” “我们汤圆是黑芝麻馅的,”钟意小声狡辩,两只小家伙也跟着“喵喵”叫起来,钟意十分满意道:“你看,它们也乐意这么叫。” 顾允檀好心提醒,“它们乐不乐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俩小崽子估计是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可没给它喂过东西。” -- 第65页 他这么一提醒,钟意才让人端了碗蒸乳酪来,两个小家伙欢快的摇着尾巴吃的开心,顾允檀正想再逗他几句,却听林管事在门外小声拍门道:“王爷,宫里来消息,让您赶快去一趟。” 顾允檀不再耽搁,梳洗了一下也就进宫了,在路上顺便问了那宣旨的公公几句,那公公满脸急态,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今儿早上刚收到的急报,益州地震,皇上让奴才请您进宫,协商赈灾事宜,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顾允檀敛了神色,跟着他一块儿入殿,发现除了太子以及贤王,豫王外,还有几位老臣已经在阶下候着了,顾允檀上前给他施了一礼,直入主题道:“地震的事臣在来的时候已经听人说过些许,赈灾事大,臣暂且思虑出以下几点浅见,一,开仓放粮,从京城调粮耗时费力,怕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不如命临近州县开仓放粮,公力救济,共度难关,朝廷可以给这些个州县减免部分农税;二,疫病防治,灾后疫情多发,朝廷不若调派医官,协助当地州县做好疫情防治措施;三,灾后容身所,同样需要朝廷调配人力,钱粮与地方州县配合处理;四,朝廷委任赈灾救济官,押送钱粮,亲赴灾区,一则实时掌握灾区情况,二则督促地方官府及时采取救济举措。至于这赈灾救济官的人选,陛下心中若没有合适的人选,臣斗胆自荐,愿亲赴灾区,体察民情。” 燕和帝不发一言,似是在认真思虑,倒是温琼暄抢先接过话茬道:“儿臣觉得这燕王殿下所言有理啊,不过这赈灾救济官的人选嘛,恕儿臣直言,一来燕王殿下资历尚浅,对具体的救灾流程不慎熟悉,恐怕容易耽误事,救灾如救火,这救灾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没那么多时间给你练手;二来,燕王殿下这身骄肉贵的,怕是受不了这舟车劳顿,磕磕碰碰的吧。” 顾允檀道:“贤王殿下都说了救灾如救火,允檀自然无暇顾及自身安危,陛下一声令下,允檀自当亲赴灾区,全力救济,至于这资历问题,贤王殿下若是有能人举荐,本王自当让贤,若是无人可举,这赈灾之事怕是耽误不得。” 这二人正在打口水仗,自是无暇顾及一旁的钟洵早已泪光盈盈,忍不住啜泣出声,燕和帝听到动静自是要询问一番,遂平和道:“钟卿这是怎么了?” 钟洵以袖掩面,擦去眼角泪痕,但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道:“臣殿前失仪,惊扰了陛下,自知有罪,可臣祖籍益州,眼下家乡突遭大难,臣实在是忍不住为家乡父老痛心啊。” 顾允檀望向他的表情满脸的一言难尽,有这脸皮,你不去边境打仗简直是可惜了! 燕和帝支着额头悠悠思虑,“朕倒是忘了,钟卿是益州人。” 温琼暄适时的接话道:“钟大人既然是益州人,这赈灾的人选也就好办多了,陛下不如委任钟大人为赈灾救济大臣,亲赴灾区,体察民情。一来,钟大人出身益州,对家乡风物,地理面貌自然比旁人熟悉;二来,钟大人心系家乡,处理灾情自然比旁人上心;三来,钟大人一向恭敬勤俭,由他处理灾情,陛下也可以放心。” 温琼暄给钟洵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伏首顿地痛哭流涕道:“若得陛下信任,臣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臣代家乡父老谢过陛下了。” “钟卿出身益州,处理起家乡事务来自是会比旁人熟捻,”燕和帝道:“朕就委任钟大人为赈灾救济大臣,亲赴灾区,体察民情,并命户部调拨赈灾银两,分批送抵灾区。” 钟洵仍然维持着伏首的姿态,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领命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一直到出了殿门,顾允檀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温琼暄并钟洵笑呵呵的赶了上来,似是无意道:“这赈灾救济大臣嘛,自然要找一个资历丰富的,燕王殿下年纪尚轻,揽不来这等重任。” “那倒是,”顾允檀也不生气,反讽道:“本王一及不上你一大把年纪,二比不上你脸皮厚度惊人,三及不上二位蛇鼠一窝,一唱一和,刚才的那出好戏,若是拿到楼里去,怕是那楼里的姑娘都甘拜下风。” “你!”温琼暄抬眼打量四周,来来往往有不少的宫婢太监,他压着怒气道:“顾允檀,你说话注意场合,把握好分寸!” “跟你说话还需要注意分寸?”顾允檀故作吃惊,“本王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吧,就这么两句你就受不了了?那你怕是没见识过我们家绎心私下里是怎么骂你的,改天带你见识见识。” 他说这话时不着重分寸,重点自然也不在骂人,而是刻意咬重了“我们家绎心”几个字,直气的温琼暄脸上五彩变换,而后挥挥衣袖扬长而去。 一直到回府后,顾允檀还纠结在刚才的不对劲中回不过神来,钟意自觉的把两只小家伙放到一边,在他身旁坐下道:“出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益州地震,理论上这个赈灾救济官只要是干实事的,派谁去都一样,可我总觉得今天这事有点不对劲,”顾允檀斟酌了一下用词,似是在考虑怎么开口,半晌才淡淡道,:“就赈灾这回事,里面弯弯绕绕的,派去的赈灾救济大臣里面,十个有九个都是冲着那笔救济款去的,只要他们不是特别过分,把救灾的事处理好了,陛下大多数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我总觉得温琼暄今天这差事接的有点太殷切了,还有温琼昕,从头至尾不发一言,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 第66页 钟意轻声询问:“这话怎么说?” 顾允檀屈指轻敲桌面,“我跟你说了这里面大多都是冲着那笔救济款去的吧,当然,我不是啊,你男人向来不贪那种亏心的钱。” 钟意简直无奈,伸手在他腰间轻掐了一把,“我还能不信你不成,说正事呢。” “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吗?”顾允檀这才回归正题,“以前赈灾的事不是没有过,但温琼昕哪次不是为了那么点黑心钱跟温琼暄争个昏天黑地的,但这次表现的也太过淡然了些。太子也就不说了,他手无实权,又胆小怯懦,在这种事上别说跟人抢了,简直就是把自己当个隐形人一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温琼昕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不争不抢了?还有那什么,你爹,就那钟洵,为了个赈灾救济官的位置在大殿上哭的感天动地的,我跟你说,要不是我深知他的为人,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钟意惊讶道:“你说我爹为了个赈灾救济官的位置在大殿上痛哭?” “嗯,”顾允檀一想起这个就来气,“你是没看见,那简直就跟死了亲爹娘一样。” “那就绝对有问题了,”钟意道:“我爹天生就不是那悲天悯人的主儿,他费尽心思得了这个位子,八成也是为了那么些个黑心钱。还有温琼昕,他之所以表现的这么淡然倒不是真的不争不抢,而是因为他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或者是说对温琼暄和钟······我爹,简直太熟悉了,他知道钟······” 顾允檀道:“你还是直接钟洵吧,你一叫爹我这倒感觉挺别扭的。” 钟意点头,继续道:“他知道钟洵不会老老实实去赈灾,也知道他会去昧这黑心钱,所以他就刻意让给他这个赚黑心钱的机会,估计是想趁机拿个把柄什么的,趁机除掉钟洵,顺便削弱一下温琼暄的势力吧。” “带我去灾区看看吧,”钟意忽然开口,“他们造孽归造孽,爱怎么斗法呢我也管不着,可那些个灾民终归是无辜的。” 顾允檀道:“跟我想一块去了,我让人去库里清点银钱,咱们一块去益州走一趟。” 顾允檀话音刚落,林管事便迈了进来,焦急道:“懿德长公主刚在府里忽然昏厥,王爷和娘娘快去看看吧。” 顾允檀微一思虑,转而对林管事吩咐道:“去库里清点些银钱,让灼羽送去益州赈灾,”这才回过头来牵着钟意的手道:“你先陪我去看母亲。” 第41章 序幕 众人对赈灾事宜本就各怀鬼胎,赈灾一事也成了各方势力较量的博弈场。 钟洵亲赴益州,主持赈灾事宜不过几日,便有御史上书弹劾,直言钟洵不做实事,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某朝廷要员却与地方官员齐聚一堂,珍馐美酒,好不快活。不过这道折子刚到内阁,便被温琼暄一党的人给压了下来。 温琼昕倒是毫不意外,他本就是让人拿折子试试水罢了,这么一纸不疼不痒的折子,可达不到他心中想要的效果。 温琼昕收到消息丝毫不见失望,甚至心情颇好的笑道:“他温琼暄能压得下御史的折子,可他拦不住手下的人作死啊!” 温琼昕说的没错,赈灾这块肥肉那么多人都盯着呢,钟洵得了好处不知足便也罢了,却还丝毫不知收敛,不过短短几日,便又惹出了祸端。 原本一日两餐的救济粮改为了一日一餐,汤水清透,粒米可见,百姓食不果腹,本就纷纷抱怨,偏偏在这个时候,又酿出了命案。 钟洵为了减少赈灾房投入成本,拿着次等木材滥竽充数,房屋尚未建成,便已轰然倒坍,当场砸死了两名建房的百姓。 坍塌的房梁从中折断,露出了里面早已被白蚁驻空的斑斑驳驳,霎时激起了轩然大波。 一位民工见此情形,捞起一旁的斧子劈向另一根原木,内部情况亦是如此,接下来的几根原木亦然,这位民工还待再劈,旁边一位眼生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不用试了,里面都是一样的。”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那年轻人悠然起身,慢悠悠的道:“朝廷来的要员,有几个是正儿八经为咱们谋福利的,人家肯纡尊降贵的到咱们这破落地方走一遭,看上的也不过就是那笔赈灾款罢了,建房用的木材越好,投入的银钱也就越高,赈灾款就那么点,多投一分,那些个官员也就少贪一分,若给你们都用上好木材,又怎能够得上那些个要员到这辛苦一趟该拿的劳碌费呢?” 一位刚失了儿子的老妇抱着地上的尸体痛哭道:“那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吗?房子还没建成,我的幺儿就没有了,我老婆子找谁说理去啊。” 那年轻人道:“你真以为在那些个狗官眼里咱们的命有多值钱?我告诉你,在他们眼里,咱们的命就是贱如草芥,不就是一条人命吗,随便报个震灾,疫情什么的,破席一卷,大火一烧,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他这么一说,周围不乏有人跟着惶恐起来,“那怎么办?咱们就只能任这些狗官欺辱,活活等死嘛。” “老子才不在这等死呢!”那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来,“横竖也不好过,老子就偏要到官府去闹上一闹,分钱抢粮,咱们这么多人呢,还怕那些个狗官不成?” “对,算我一个,分钱抢粮,”人群中不乏有人附和,“老子都半个月没吃过饱饭了,就算要死,老子也要做个饱死鬼。” -- 第67页 “我也去,他奶奶的,分钱抢粮!” “带我一个” “算上我们兄弟俩” ······ 短短几个时辰,这些人已经集成了不小的规模,手拿锄头,镰刀,将地方官府的门前大闹起来。钟洵接到消息的时候酒意正酣,满脸都是被人扰了兴致的不满,他由地方官员扶着骂骂咧咧的出了府,官府杂役和闹事群众分立而对,钟洵酒虫上脑,指着闹事的百姓大骂道:“大胆刁民,官府门前,岂容尔等放肆!” “就是这狗官,”人群中有人喊话道:“咱们拿下他,进府抢粮。” “对,拿下他,”这些个百姓和官府杂役推搡起来,人群中不知谁扔了块石头,正正砸在钟洵的额角,鲜血瞬时蜿蜒而下,钟洵一摸额头本就火冒三丈,再加上喝多了酒头脑不慎清醒,竟公然下令道:“刁民岂敢放肆,来人,给我将这群暴民拿下,如有反抗,就地处决!” 那地方官员头脑倒还是清醒的,对那些个杂役吩咐道:“驱散即可,莫要闹出人命。” 他话虽这么说,可若真动起手来,谁又能估计那么多,百姓虽然人多,可比起装备精良又长期练武的官府番子们来说,到底是差了那么点,双方闹腾了两个多时辰,到最后人群虽然散了,可还是闹出了人命。 失了亲人的老弱妇孺抱着尸体哭哭啼啼,那年轻人环视一周,计上心头,再次出主意道:“左右地方官府也不可能给我们公道,咱们不妨去京师,咱们去京兆府击鼓告状去,这么多条人命,咱们必得要讨个公道回来。”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出了这档子事,老婆子我豁出去了,要是不能为我儿讨回公道,老婆子我就撞死在京兆府门前!” “我们家也出了事,我们也去。” “劳烦小兄弟捎上我们几个,我们家也去。” ······ 那年轻人欣然应了下来,趁人不备,将一只信鸽放了出去。 地方府衙,钟洵缓过了酒劲,脑袋微微清醒了些,那地方官员正站在不远处急得满头大汗,看他转醒,忙奔了过去,焦急道:“大人,不好了,出人命了!” 钟洵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印象的,他不甚在意的道:“几个贱民罢了,一把火烧了就是,对朝廷上就说这些个百姓感染了疫情,本官为防疫情扩散,不得已而为之,再有刁民闹事,皆按此法处理,本官就不信震慑不住这帮暴民了!” 那地方官结结巴巴的道:“出了事的那几家人,他、他们已经去京师,说是要找京、京兆府告状啊!” “什么!”钟洵这才变了脸色,“你没拦着?” 地方官诚恳道:“拦不住啊,除了闹事的暴民,还有一拨不知是哪里来的人,武艺绝非暴民可比,咱们官府的番子根本就拦不住,只能由着他们护送那帮刁民走了。” “完了,”钟洵这一刻才知道害怕了,他不受控制的跌坐在身后的靠椅上,几乎是瞬间想清了其中的缘由,自己怕是钻到别人设的套子里了。 从暴民闹事,到酿出命案,再到现在进京告状,怕都是别人一早就设计好的,否则又何以解释这环环相扣如此紧凑,贱民告状都有专人护送呢。 钟洵惶恐的起身,脚步几乎虚浮,他颤着嗓音道:“我只能先回京去求王爷了,如果能赶在那些人的前头,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豫王府,温琼昕将刚到手的信纸在火炉中燃为灰烬,一旁的幕僚道:“是十七来信了吗?情况如何?” 温琼昕笑道:“作死的人拦不住,本王倒要看看这次温琼暄还能使出什么能耐。” 第42章 较量 钟洵几乎是紧赶慢赶才在那帮人之前赶到京师,他片刻不敢耽误,着急忙慌的进了贤王府,见到温琼暄直接叩首道:“求王爷救命啊!” 温琼暄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就知道他怕是惹了不小的麻烦,暂且稳住心神道:“又出什么事了?本王要你收敛点,你权当耳旁风了不是!” 钟洵也不敢和他争执,只哀求道:“下官多喝了几两酒,正赶上那帮刁民闹事,我这头脑不清醒,就胡乱下了令,没想到就弄出了人命。” “那你来找我干嘛?”温琼暄训斥道:“给那些个暴民随便安置个什么罪名,将这事压下就是,一帮刁民都震慑不了了,你是生怕这事情闹得小不是?” “已经压不住了啊,”钟洵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下官怕是钻进了别人的套子,眼下已经有人护送着这帮暴民进京告状了。” “作死的玩意儿!”温琼暄一脚直接踹在他肩膀上,钟洵当即被踹的一个趔趄,他赶忙老实跪好,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温琼暄,小声狡辩道:“贪墨赈灾款的事,王爷也是默许的了,这银钱您也没少拿,这眼下出了事,还望王爷能出面,压制一二。” “你还敢威胁本王?”温琼暄简直恨不得当即踢死了他解气,“本王准你贪墨,但本王何时让你去杀人了?你以为本王神通有多大?下次你捅破了天要不要试试本王能不能帮你补上?” 温琼暄虽然生气,但脑子还是清明的,这事摆明就是人家设计好的,搭了这么大一个戏台,目标必定不会只有钟洵一个。心念斗转之间,便已有了主意,他召来夜无歌吩咐道:“带上你的人,先将这帮自不量力的暴民给我解决了,只要死人开不了口,这事就还有回环的余地。” -- 第68页 “怕是来不及了,”夜无歌摘下长帷帽解释道:“属下刚从外边回来,正要跟王爷说呢,这群暴民就赶在钟大人的后脚进了京,眼下正往京兆府去呢,属下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在京城放肆啊。” “咚咚咚-” 一生生登鸣鼓敲响之声如实物般撞击在人的心上,直听的温琼暄心烦意乱,钟洵试探性的出主意道:“要不跟柳缪通个气,让他想法子把这案子暂且压下来?” 温琼暄气急反笑,“先不说柳缪为人清正,并不为本王所用;你倒是先支起自己的耳朵听一听,登鸣鼓已响,京城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这出了几十条人命的案子压下来?” 另一面,在公主府侍疾的燕王夫妇也收到了灼羽的消息。 灼羽神色匆忙,显然是有话要说,顾允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帮着懿德长公主盖好了被子,这才拉着钟意的手出了内室。 顾允檀道:“赈灾款已经全部送到益州了?” 灼羽如实道:“属下奉王爷之命押送赈灾款去益州,可还未到益州,银钱便被沿途州府洗劫一空,属下和他们争辩,他们却说这是历来的规矩。” 钟意道:“灼羽此去未打燕王府的旗号,这些官员估计还以为这是朝廷划拨的赈灾款呢,仗着朝中有人撑腰,愈发肆无忌惮了些。” 顾允檀冷声道:“都洗劫到本王头上来了,确实肆无忌惮。” “还有一件事,”灼羽长途劳累,嗓音都有些疲惫,“钟大人在益州为非作歹,酿出了命案,那些家里出了命案的灾民已经闹到京师,属下进城的时候,那些灾民正在京兆府门前击鼓鸣冤呢。” 钟意和顾允檀对视一眼,彼此心里也都明了了,温琼昕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事明摆着是温琼昕在和温琼暄斗法,却平白无故的搭了这么多条人命进去,简直是作孽。 “你说人命在他们眼里究竟算什么呢?”钟意沉默片刻,忽而开了口,顾允檀默不作声的将人揽在怀里,轻声道:“他们都会付出代价的。” 京兆府,柳缪盘问灾民不过片刻,便被这些个官员的胆大妄为给惊到了,他片刻不敢耽误,直接换上了官服进宫面圣。而另一角的贤王府,温琼暄左右思量之下,也提着钟洵进了宫。 昭阳殿,燕和帝听完柳缪所奏简直震怒,尚未来得及发作,就听人禀报,“贤王殿下求见。” “让他滚进来,”燕和帝气的险些压不住气息,他见到温琼暄,直接将案上的镇纸摔在了他头上,“你自己也来听听,你举荐的好人选。” 温琼暄顾不得额上血迹,一掀衣摆下跪道:“儿臣正是为此事而来,儿臣一时识人不清,酿成大错,心中已是悔恨万分,特来向陛下告罪,父皇如何处罚,儿臣绝无怨言,还有钟洵,儿臣听说他胆大妄为,已命人将其捉拿回京,现下就在殿外跪着,任由父皇处置。” “贤王动作好生迅速啊!”燕和帝道:“你们私下如何,朕不是不知道,贪墨赈灾款,只要你们不过分,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呢,几十条人命啊!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放肆!” “儿臣知错,”温琼暄言辞恳切道:“可儿臣真的不知钟洵竟敢如此妄为啊,儿臣愿意开私库,清点银钱,充当赈灾款,还望父皇看在儿臣一时糊涂,识人不清的份上,宽恕儿臣一回吧。” 燕和帝道:“钟洵在益州所作所为,你当真不知情?” 温琼暄叩首道:“儿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指使他如此轻贱百姓性命啊。” 燕和帝不理会他,对内侍宣旨道:“靖明侯钟洵,胆大妄为,草菅人命,着暂押大理寺,审其罪状,昭告天下,择日处斩,以平民议,安民心。” “还有,让允檀进宫一趟,”燕和帝吩咐完后在身后的龙椅上落了座,也没有要让温琼暄起来的意思,身旁的内监十分有眼色的沏了碗新茶过去,本想求情来着,看了他的脸色,自觉的闭了嘴。 顾允檀没耽误多长时间就进了宫,直接无视跪在地上的温琼暄,径自向燕和帝见了礼,燕和帝叹了口气,道:“益州之事怕还是要劳烦燕王走上一遭,安抚民心了。” “陛下吩咐就是,分内之事,谈何劳烦。” 燕和帝满意的点点头,“那朕就命燕王即日赴益州,视察灾情,安抚民心,至于这赈灾的银钱,就从贤王的私库里扣吧。” 顾允檀故作为难道:“全从贤王殿下的私库里扣,贤王还不得心绞痛发作,正好臣前些日子送了批赈灾款去益州,被沿途的官员克扣了大半,这些人都贪到臣的头上来了,臣觉得也有必要让他们出出血不是。” “你呀,”燕和帝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自来有主意,就按你说的来办吧,涉事官员不可能悉数处理完,如此惩治一番,也算给他们长个教训,不过这事不能让你来办,让九司署的归延陪着你去,你只管赈灾,惩治官员的事交给归延就行;还有贤王殿下既然愿意开私库赈灾,朕也不能驳了他的情面,既然要放血,也该一视同仁不是。” 这些个涉事官员处理起来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燕和帝不愿意让顾允檀接这个烂摊子,干脆就把归延推出去当这个活靶子,顾允檀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欣然领命,大步出了昭阳殿,燕和帝这才将目光转向温琼暄,血液沿着额角滑落沾湿了衣襟,别有一番可怜之感。 -- 第69页 “滚起来吧,”燕和帝悠悠发了话,“既然你要开私库,那也要你亲自出面清点一番,再罚俸一年,滚回府思过去吧。” 哪怕温琼暄气得牙疼,也只能暂且先隐忍下来,在心里将钟洵暗自骂了百十来遍,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开自己的私库赈灾,确实要犯心绞痛了。 不过也算是破财消灾了,否则燕和帝怕是不会这么轻飘飘的放过自己。 顾允檀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公主府,钟意正拿着小银匙给懿德长公主喂药,顾允檀见了忙将药碗接了过来,“我来吧,你去旁边歇一会儿。” 懿德长公主约莫是觉得好笑,丝毫不掩饰微微上翘的嘴角,钟意脸色也有些发热,小声嘀咕道:“我不过喂个药,还能把自己累着不成?” “那可说不准,万一累着呢,”顾允檀倒是毫不脸红,“你家顶梁柱在这呢,这端茶喂药的能让你干?” 算了,她就不该跟顾允檀争辩,反正自己永远争不过他。 顾允檀见她不再说话,这才摆出了几分正经姿态说起了正事,“我要去益州走一趟。” 懿德长公主倒也听说了益州的灾情,她将最后一匙药咽了下去,问:“主持赈灾?” 顾允檀将药碗放在一边,点了点头,“那边闹出了不小的乱子,必然是要过去走一趟,安抚民心的。” “那你也别在本宫这耗着了,我这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办你的正事去吧,”懿德长公主话音刚落,却见顾允檀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钟意身上,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小子压根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懿德自觉好笑的摇了摇头,摆手道:“行了行了,是我这老婆子自作多情了,本宫困了,你们俩有话出去说去。” 顾允檀微感有些不好意思,帮着懿德长公主放下床帐,这才拉着钟意去了隔壁,钟意疑惑道:“你不是要去赈灾吗?有什么话不能等回来再说?” “不能,很急。” 钟意瞧他神情严肃,还以为真出了什么大事,不过她显然料想错了,下一瞬,她就被顾允檀整个压进怀里,低头和她交换了个绵长的亲吻,末了,顾允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喘息道:“先这样,等我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第43章 面议 豫王府,几乎每一步都在按着温琼昕算计的走,他的野心自然也就越来越大了,他挑眉对一旁的幕僚吩咐道:“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只算计进去一个钟洵,作用也太微乎其微了,给十七捎句话,让他把那几十条人命好好利用利用,想办法把温琼暄也给本王拉下水。” “豫王殿下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点,”温琼暄也不让人通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大步迈了进来,身后戴着长帷帽的夜无歌直接将手里的一个年轻人丢在地上,温琼暄瞥了他一眼道:“豫王殿下的好狗,本王给你带来了。” 温琼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年轻人不是十七又是谁? 他看似随意却又极具压迫感的笑道:“贤王殿下连自己的下属都管不好,现在都管到别人家的下属头上了,未免也有些太没有教养了!” 温琼暄丝毫不示弱,道:“你看不好你的疯狗,把他放出去乱咬人,本王替你管教一二,有何不可?” “贤王殿下都有心情来跟本王打口水仗来了,”温琼昕状似随意道:“本王听闻陛下命贤王回府思过,您这么大大咧咧的跑出来,就不怕哪个御史看见了,在圣上面前参您一本?” 温琼暄若有所思的点头,“只要豫王殿下管好你手底下的疯狗,本王相信陛下不会知道的。” 温琼昕好笑道:“本王好像没那个义务这般为您着想吧?” “那你用几十条人命算计本王的事相信很快也会捅到御前!”温琼暄也丝毫不让。 “你说本王用几十条人命算计你,你有证据吗?”温琼昕笑道:“贤王殿下有这工夫,不如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万一那些个灾民忽然改了口供,这些个人命再跟贤王殿下您扯上关系,那可就不好看了。” “不劳豫王殿下操心,”温琼暄道:“那些个刁民现下还不敢胡乱攀咬本王。” 温琼昕好奇道:“贤王殿下这是用了什么法子,本王可得好好的听听,跟您涨些见识。” “也算不得什么好法子,本王不过让人给他们带了句话,凡事要见好就收,若再敢为人蛊惑胡乱攀咬,本王绝对掘其坟曝其尸,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稳,这些个人把死后看得比生前都重,这么随便一吓唬,果然老实多了,”温琼暄道:“所以本王也奉劝豫王殿下一句,凡事要见好就收,得了好处还是安分点好。” 温琼昕道:“若本王就是不安分呢,贤王殿下要用什么法子让本王闭嘴呢?” “豫王殿下的嘴长在自己身上,本王能有什么法子管住您的嘴呢?”温琼暄难得服了个软,“这事深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钟洵就当是本王送给豫王殿下的见面礼了,本王这次来是想跟豫王殿下合作的。” “哈哈哈,”温琼昕简直合不拢嘴,半晌才不紧不慢的道:“贤王殿下怕是贪了杯,要不本王让人给你煮一盅醒酒汤来,好好给您解解酒气。” 夜无歌明显听不下去,当即便抽刀出鞘,温琼暄抬手止住了她,转而对温琼昕道:“跟您合作自然有跟您合作的道理。” -- 第70页 “哦,”温琼昕依然是一副放浪的样子,“来来来,本王洗耳恭听,你跟本王明争暗斗了这么久,这脑子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把合作两个字挂在了嘴边。” “顾允檀是陛下和颜贵妃亲子,这个理由够了吗?” 温琼昕嘴角的笑不受控制的僵持了,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毕竟是见多了风浪的人,这么点事还不至于失了态。准确的说,顾允檀的身世传的扑朔迷离,燕和帝又待他恩宠深厚,他不是没怀疑过顾允檀和燕和帝的关系,只是这关系现下被人摆到明面上来,难免觉得有些棘手罢了。 温琼暄继续道:“豫王兄虚长本王几岁,陛下当年待颜贵妃如何,本王只是听过,可豫王兄是亲眼见到过的,子以母贵,你觉得顾允檀坐上那个位置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现下跟本王斗个你死我活,到最后不过是渔翁得利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联手,先除了这个渔翁呢?” 温琼暄说的没错,子以母贵,燕和帝看在颜贵妃的份上都会高看顾允檀一眼,说起来也可笑,一个死了二十来年的人都能左右帝王的心意,可偏偏那么多的大活人,燕和帝就是看不见。 燕和帝现下还未下旨让顾允檀认祖归宗,一来是懿德长公主教养了他那么多年,燕和帝一时张不开这个口;二来,是为了给顾允檀多一层保护;三来,也就是最可怕的了,燕和帝莫不是真的等着自己和温琼暄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而后再扶顾允檀上位? “豫王殿下觉得如何?”温琼暄忽然开了口。 “贤王真是说笑呢,”温琼昕神色不变,话语却是一贯的冷淡,“合作也是要挑人的,跟您合作,我怕您背后捅我一刀。” 温琼暄也跟着笑了笑,“豫王殿下不若在好好考虑考虑,本王就不在这叨扰您了。” 回去的路上,夜无歌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豫王他真的会跟殿下合作吗?” “这个不重要,”温琼暄嗤笑道:“他怕本王背后捅他一刀,本王还担心他在本王背后放刀子呢。本王不过给他提个醒,让他莫要轻视了顾允檀罢了,既然都不可能置身事外,那就索性把这个局搅得更乱,至于最后谁生谁死,各凭本事!” 京城状况如何,顾允檀暂且倒是无暇顾及,他押送赈灾款去益州,随着归延把沿途那些个官员整治了个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顾允檀不介意给他们长个记性。 燕和帝虽然不让顾允檀插手惩处官员的事,但顾允檀又不听话了。 那些个官员刚开始只当顾允檀是个纸老虎,只想拿着过往的法子糊弄过去罢了,可一经手,方知眼前这人不好对付。这顾允檀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软的人家压根就不吃,来硬的他们也没那个胆。 这年头的清官简直就是稀世珍宝,坐到他那个位子上手上还那么干净的就更少见了,可恨的是他自己不贪也就罢了,他还不让别人贪。 既然拿不到好处,他们只想早早的把人给打发了,可这个时候顾允檀却悠悠的开了口,“前些日子,本王让人押送赈灾款去益州,可在沿途便被洗劫过半,姚大人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他这么一提醒,被他点名的那位姚大人也慢慢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自己也确实跟着捞了点好处,那押送的丫头说那是燕王府送去益州的赈灾款,他当时压根就不信来着,可是看顾允檀这个态度,那些个东西难不成真是燕王府送出去的? 这年头还真有动用私产给灾区救急的? “姚大人?”顾允檀开口提醒,“您想什么呢?” “哦哦哦,”姚清全连忙应声,他脑子转的也算灵活,忙解释道:“王爷说的下官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都是下官手下的这帮人不懂事,益州的百姓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这些个人竟然连王爷送往灾区的私产都敢侵吞,不过王爷您放心,下官已经训斥过他们了,那些个赈灾款下官也已经清点过了,这两日正准备送往灾区呢。” 顾允檀道:“姚大人既然已经训斥过了,那本王也就不多事了,姚大人刚说那些赈灾款已经清点出来了,不若带本王过去看看,本王一并送往益州便可。” 他这么说了,姚清全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忙命人将以前私吞的赃款清点出来,带着他过目,没想到顾允檀看了这么一圈却并不满足,他嘴角微勾道:“姚大人,这数目好像不对吧?” 数目不对?他姚清全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他玩心眼,那这就是顾允檀单纯的在找他麻烦了。感情这位祖宗不但要人把私吞的赈灾款吐出来,还要让人往里面倒贴钱不成? 看这姚清全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顾允檀依旧是一副笑脸,道:“本王来之前呢,就听说沿途州府不知是遵着哪里来的规矩,凡过境赈灾款,必要克扣一二,”看着姚清全一脸紧张的样子,顾允檀笑道:“姚大人不必着急解释,本王也知道这么做的不止你一个,不过是陛下得了消息,顺便命本王和九司蜀的归大人在沿途彻查整治一番,苛责过重,也非本王本意,但姚大人也要为益州表示点心意,到时候陛下问起来,本王也好交代不是。” 归延也适时道:“王爷何必跟姚大人说这么多呢,王爷一心为人家着想,人家姚大人还未必领情呢,反正这贪污之风都是要整顿一番的,依着我朝律法,贪污达六十两及以上者即可判处死刑,本官瞧着姚大人前些日子克扣的赈灾饷可不止六十两吧?” -- 第71页 归岩转向顾允檀,“王爷您心软,不忍心重责,可下官却是一贯按着律法办事的,这整治贪墨呢,总要杀那么几只鸡,震慑一番下面的猴子的,您心肠仁善,下官可向来都是无情冷血的,这么些个贪官,不杀还留着他们为祸一方吗?” 顾允檀笑道:“归大人这处罚未免太过严苛了些。” 归延道:“下官依律办事,何来严苛?王爷若是心软不忍动手,下官倒是可以代劳。” 姚清全今日算是领教了什么叫真正的笑里藏刀,如果说自己在顾允檀这里还有商量的余地的话,那归延简直就是直接了当的告诉他,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看着办。 偏偏这只朝廷鹰犬还是自己吃罪不起的! 归延可不只是说着玩玩,九司蜀横行无忌祸乱朝堂那可都是出了名的,这些个朝廷鹰犬手腕强硬冷血无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眼前这位归大人是真有资格一句话就让自己掉脑袋的人,他就算再惜财,可那跟自己的项上人头比起来到底算不得什么,因此姚清全也很上道,忙道:“下官也正想说呢,灾区百姓实在不易,下官也还有些私产,愿意悉数捐出,也算给益州的百姓尽上一份心力,王爷和归大人不若看在下官知错能改的份上,从轻处罚?” 顾允檀望向归延,“归大人,人家姚大人都知错了,你又何必揪住人家的错处斤斤计较呢?律法虽严,可咱们也得通人情不是,本王觉得人家姚大人的法子就不错,你又为何偏要跟人的项上人头过不去呢?本王做主了,就按姚大人的法子办。” 归延依旧冷着一副面孔,姚清全看他不再多言又得了顾允檀的准信,觉得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忙跟底下的人吩咐了几句什么,不多时便有人抬着两箱银钱走了上来,顾允檀嘴角微勾,双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也不说话,归延倒是开了口,“姚大人拿这么点银钱糊弄谁呢?” 姚清全又命人抬上来四箱,顾允檀笑着示意他去找归延,姚清全看归延依旧是一张臭脸,狠了狠心,又抬上来四箱······ 抬到十六箱的时候,顾允檀这才笑着开了口,“姚大人果然深明大义,本王先替益州百姓谢过姚大人了。”说完又转向归延,“归大人也别摆着一张冷脸了,人家姚大人做这个一方父母官容易吗?差不多得了啊。” “王爷都开了金口,下官还能说什么呢,”归延似是无奈,转而望着姚清全冷冷道:“若非今日王爷说情,姚大人的脑袋怕是已经不在了!” “是是是,下官谢过王爷,也谢过归大人网开一面,”姚清全积攒多年的家底就这么被人坑了个干净,明明心疼的直滴血,脸上却仍然是一副僵硬的笑意,“下官日后定然恪尽职守,造福一方。” 第44章 威胁 归延沿途走过,将所经州府官员整治了个遍,这些官员贪了这么多年,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这么清空家底,也是既气愤又无奈,这位年纪尚轻的归大人手腕有多强硬,他们算是领教了,这么沿途整治下来,倒是收获颇丰,这笔被人硬撬出来的赃款,一部分划归国库,一部分用于益州的百姓,也算是为灾民谋得了实在的利益。 收拾完了这些个官员,顾允檀才冲着归延道:“辛苦归大人唱这个白脸了。” “属下奉命办事,职责所在罢了,”归岩仍旧面无表情,仿佛对谁都是这么个冷脸,“下官来之前陛下特意嘱咐过了,惩治官员的事无论如何不能跟殿下扯上关系,殿下这次实在不该出头的。” 顾允檀也不回答他,只笑道:“归大人难道就不觉得委屈?” “被人口诛笔伐的朝廷鹰犬,谈何委屈,”归延道:“下官本就恶名昭昭,身上多一笔帐少一笔帐其实都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顾允檀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怜悯的味道来,这些人职责所在,其实未必就像传说中的那般天理不容,一个工具而已,把谁摆上这个位置都是一样的结果。 顾允檀在灾区一面注重灾后重建,另一面则立足稳定民心,短短半月,便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京城那边,钟洵被罢职抄家,罪行昭告天下,处斩之期也被提上了日程。 钟洵在狱中托人无数次向温琼暄求救,可都无所回应,钟宁亦是多次向温琼暄说情,可温琼暄也只是冷漠的留了一句,“本王若真有那么大的神通,又何至被他连累至此。” 钟意这日倒是颇有闲暇的去狱中看了钟洵一眼,钟洵本来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可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拼命的往她跟前爬,抓着牢门道:“意儿,你是来救爹的是不是,眼下到了这个地步,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你了啊,你救爹出去,爹以后都念着你的好。” 钟意笑道:“钟大人怕是糊涂了,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领救你出去。” “有,你有的,”钟洵慌乱道:“你去求燕王殿下,你去找他说情,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钟大人说的轻松,可是允檀他为什么要救你呢?” 钟洵就算脸皮再厚,也没脸把“因为我是他的岳丈”这句话说出口,钟意自然也不是来听他说这些话的,她冷声提醒道:“钟大人莫不是忘了,你和温琼暄从前是怎么设计他的,眼下你有什么脸面求他来救你。” “可是本官不能死的,”钟洵争辩道:“不过是几条贱民的命罢了,凭什么要本官为他们抵命!” -- 第72页 钟意厉声道:“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的命又比旁人金贵到哪里去了?钟大人,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个逆女!”钟洵咆哮道:“我是你的生身父亲,你连自己生父的生死都置之不理,简直枉为人女。” 狱中的灯火不甚明亮,他恍惚间好像看到钟意嘴角微动,似是轻笑了声,她道:“钟大人竟然还能记得自己是我的生身父亲,真是难得。我不过是对你的生死置之不理罢了,比起钟大人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上火刑台,又算得了什么呢?烈火焚身的滋味钟大人知道吗?被所有人背叛算计的滋味钟大人尝过吗?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惨死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钟大人体会过吗?” “哦,我忘了,”钟意淡淡道:“钟大人没有心的,您的心中只有权势利益,自然体会不到其间滋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钟洵咆哮道:“我生你养你十几年,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钟意不理会他,只道:“昔日您送我上路,今日我也来送您最后一程,望父亲好自珍重。” 钟意像是听不到钟洵的谩骂似的,说完就带着灼羽往外走,却遇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牢房另一侧的温琼暄。她本不想理会,可温琼暄刚才不知听到了多少,双目赤红的拉着她询问,“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的话可多了,不知道贤王殿下说的是哪一句啊?”钟意嘲讽了他这么一句,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却见温琼暄攥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询问:“你说被人送上火刑台是什么意思?烈火焚身又是怎么回事?” “贤王殿下觉得我是什么意思?”钟意冷声道:“我要回去了,贤王殿下若是还要脸面的话,烦请您松手。” 钟意直接抽袖而出,转身离去,温琼暄想拉着她问个清楚,可不知为何,心口就像被人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始终迈不开脚步,他闭上眼睛,沉沉的呼了一口气,转眼又换上另一幅姿态,大步去见钟洵。 钟洵看见他这才止住了谩骂,他急切道:“事情怎么样了?王爷可是有办法救老臣出去?” “钟大人太高估本王了,”温琼暄缓缓道:“钟大人也算是为本王谋划许久,本王也该来送你一程,当然,本王也想知道,你在信中提到的,究竟拿到了本王什么把柄?” “果然,王爷还是担心这个啊,”钟洵许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凡事也就无所顾忌起来,他放肆大笑,而后低声道:“真是不巧了,北凉王私下和王爷联络的事,不小心被老臣撞破了些端倪,所以,王爷还是想想办法把老臣弄出去吧,否则,臣就是死,也要拉着王爷一道下地狱的。” 温琼暄嘴角抽动,一字一顿道:“你、敢、威、胁、我?” “老臣可不敢,”钟洵瞧着他的表情低声笑道:“臣只是惜命罢了。” “你不怕本王现在就弄死你?” “这大理寺昭狱是顾允檀的地盘,老臣觉得王爷暂时没那么大的本事在顾允檀的地盘上迎风起浪,”钟洵盯着他道:“王爷若不能想办法保老臣一命,明日老臣怕是要当着刑场众人的面,把您和北凉王私自勾结的事传将出去了。” 温琼暄道:“钟大人果然打的好算盘,可您莫不是忘了,钟宁还在我府上呢,你就不怕把这事捅出去,陛下追查起来,您的好女儿受到牵连。” 钟洵面部表情几乎扭曲狰狞,“我连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王爷觉得我还有精力去顾及她吗?” “那倒是,从你拿叶芙的命威胁叶光开始,本王就应该知道,钟大人没有人性的,有时候做您的亲人,真的挺悲哀的,”温琼暄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既然钟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王就再帮你想想办法。” 钟洵终于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来,提醒道:“时间不多,王爷可要抓紧啊。” 温琼暄也冲他笑了笑,转身面色阴冷的出了大牢。 他回府后直接召来夜无歌,问:“进京告状的那几个刁民应该还在京中吧。” 夜无歌点头,“属下怕他们闹事,一直派人盯着呢。” “那就好,”温琼暄言语冰冷道:“今儿晚上找人给他们传个信,告诉他们钟洵明日处斩,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那就是不加干涉,有仇报仇了。 “还有,给押送钟洵的狱卒打个招呼,必要的时候行个方便,”温琼暄神色阴冷,“敢威胁本王,那我就给他张足了记性。” 第45章 回京 行刑那日,街道两侧挤满了围观人群,一切看起来都在正常不过了,可当将钟洵押至中途,忽而从人群中挤出一群情绪激动的人来,朝着钟洵便扑咬上去,钟洵在慌乱之中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撕裂般的疼痛从全身汹涌袭来,喉口只发出一个“温”字,便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押送的狱卒得了好处,只象征性的拦了几下,做个样子,等到□□结束,地上只剩下一整滩的血迹以及森森的白骨,破碎的骨骼沾染上殷红的血迹,感觉诡异极了,看上去便让人不寒而栗。 “死了?”温琼暄不甚在意的询问。 夜无歌点头,“他被那些暴民撕咬,现在只剩下一堆破碎的白骨。” -- 第73页 “本来他可以死的痛快点的,全是他自找的,”温琼暄的言语格外的冷淡,仿佛只是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对于温琼暄来说,一个没用的废物,还不如一只蚂蚁。 温琼暄得了消息,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满脑子都是昨天钟意和钟洵的对话。 火刑台?烈火?温琼暄的脑海中不住的闪过这些字眼,陌生的同时却又有一丝诡异的熟悉感,这些事跟自己有关系吗?钟意是因为这个才恨自己的吗? 他摇了摇头,心绪难安的往书房中走,而在书房的一角,一个人影正耐心的在暗格中翻找着什么,可能是由于翻找的过于认真,竟然没有听到愈加接近的脚步声,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人影躲闪不及,猝不及防的跟温琼暄打了个照面,余下的自不必多说,孤身一人自然逃不出贤王府的铜墙铁壁。 顾允檀是月底才回的京城,入京的时候刚过了午夜,周围都是黑黑沉沉的,大街上更是寂寥无人,回府的时候守门的门卫正做着美梦,顾允檀敲了几下不耐烦直接翻墙跳了进来,门卫这才被落地的声响惊醒,看到顾允檀结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王、王爷,您怎么进来的,怎么不见您敲门呢?” “我敲门也得你能听得见啊,”那门卫还待解释,顾允檀干脆打断了他,“别废话了,去烧水,一身的霉味,等着去见你家娘娘呢。” 那门卫也不再多言,急忙吩咐人去烧水,顾允檀随便擦洗了两把,这才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卧房的门。 房间内光线昏暗,顾允檀担心吵醒了钟意,把脚步放的特别轻,他挑开帷帐,只见钟意睡的正熟,两只小猫一左一右围在她脖颈边,显得格外温馨。顾允檀不自觉的想,果然,养宠物也是要分人的啊,就像苏怀瑾养的那只狗,怎么看怎么嫌弃,再看自己媳妇养的猫,还挺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顾允檀既然回来了,自然不会容许这两只小东西霸着自己的位置,他不顾两只小家伙的挣扎,不由分说的将其丢下了榻,自己紧挨着钟意躺下,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钟意如有所感,自觉的翻了个身,像只兔子似的在他怀中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安心的入眠。 顾允檀瞧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就露出些许笑意,还挺黏人。 翌日清早,钟意是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醒来的,她整个人都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低沉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夫人早啊。” “允檀,”钟意翻身坐起,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间惊喜的揽上了顾允檀的脖颈,把头埋在人的胸口乱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夜里,”顾允檀瞧她像只树懒似的趴在自己身上,逗乐道:“想我想得厉害?” 钟意也不吭声,只是一直抱着他不撒手,顾允檀笑了笑,双手扶上了她的腰,不正经道:“宝贝儿,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主动的。” 钟意原本还没反应过来,听完顾允檀的话才下意识的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她整个人跨坐在顾允檀腰上,双手抱着人的脖颈不肯放手,小脑袋还在人胸口左摇右摆,这姿势,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脸颊一红,从顾允檀身上翻了下来,只是仍然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顾允檀低笑一声,逗弄道:“你其实可以继续坐我腰上跟我撒娇来的,放心,你家男人腰特别好,”他微微低头,咬着钟意的耳廓轻声道:“肾也好。” 钟意跟他待了这么久,理解能力也是与日俱增,只是不好意思接他这话头,她自觉的换了个话题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信上不是说还有两日才能到的吗?” “想你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顾允檀言语上难得正经了一点,只是手上依旧不老实,拇指有意无意的紧贴着钟意细腰刮蹭,钟意实在招架不住,无奈道:“你都不累的吗?” “夫人指的是哪方面?”顾允檀一手垫在脑后悠闲道:“如果是那方面的话,斗志昂扬。” 很好,这又开始了。 钟意实在太了解他了,也就嘴上说的厉害,占占便宜罢了,她干脆不再接他的话茬,起身道:“你都跑了一路了,再休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准备些你爱吃的菜来。” “我夫人在这呢,还吃什么菜呀,”顾允檀重新将人捞回怀里,“乖,再陪我躺一会。” 顾允檀运气实在不好,小夫妻分别了近一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奈何他这厢刚抱着钟意躺下,那厢就被吵闹声扰了清净。 初云是知道顾允檀昨夜里回来的了,是以带着几个丫头端着梳洗的一应用具站在门外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灼羽神色匆匆的大步迈了进来,轻声询问道:“王爷回来了?” 初云点头,“应该是昨夜里才回的。” 灼羽急得抓耳挠腮,“还没起?” 初云给她使眼色,“你自己看嘛。” 灼羽急得直跺脚,在心中几番思忖,最后心一横豁出去了,在门前行礼大喊道:“王爷,属下有要事求见。” 林管事听说顾允檀回来,想着那什么小别胜新婚,这次再怎么说也该成事了,怕被这些不懂事的丫头扰了清净,忙过来看了一眼,谁知刚进来就听到灼羽这么一句,忙低声训斥道:“吵吵什么?” -- 第74页 他冲那几个丫头摆手道:“都下去吧,不叫你们不要过来。” 初云露出我懂的表情,刚要带人下去,就听灼羽高声道:“可我有急事。” “你有天大的事也不行,”林管事看了眼卧房的动静,焦躁的压低声音道:“有事等过会儿再说,你们几个把她带下去。” 论身手,十个初云也不是灼羽的对手,这么一拨人就在小院里撕扯起来,动静太大,顾允檀就算是想装聋也装不了了。 顾允檀早被吵醒了,本不想理会,奈何这帮人闹个没完没了了,半点眼力见都没有,他拉着钟意迈了出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冲着众人嚷道:“都闹什么?” 众人皆不敢多言,顾允檀又转向灼羽,“尤其是你,你是不是见不得本王好啊?整天那么会挑时间呢,月例银子又不想要了是吧?” “火祁突然没消息了,”灼羽神色严肃道。 她这么一说,顾允檀的神色也不自觉凝重起来,他问:“栽了?” “有可能,”灼羽道:“这小子从前没事都要传一份白纸回来逗乐,这都一连几日没消息了,多半是被抓现行了。” “派人去找过了吗?”顾允檀道。 灼羽如实道:“找过了,还没消息。” “这样,”顾允檀凝神细思,“如果是落在温琼暄手里的话,他把人提去牢里审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人多半还在温琼暄府上,你亲自带人去打探,柴房,别院,厨房,杂货屋之类的重点查找,一旦查到消息,直接把人给我劫出来,出了事本王担着。” 灼羽正要领命去找,钟意却忽然开了口,“你说人可能在温琼暄府上?” “这个可能性最大,总要先过去找找的。” 钟意道:“你的身手我是信得过的,你带过去的人身手如何?” “都是王爷找人□□出来的,就算比不上属下,身手自然也不会太差。” “等着,”钟意带着他们进了书房,提笔在纸上认真的画了起来,她完全是依着回忆,因此时而闭目沉思,约莫一刻钟的工夫,终于丢了笔。 她将手中的图纸交给灼羽道:“按着这个去找,温琼暄府中的概括图,西院假山后有一个洞口,进洞后大约走二十七步,右侧的墙壁边有一个麒麟形状的小兽头,逆时针拧三圈,记住,一定是逆时针,地面上会出现一个缺口,那是温琼暄暗牢的入口,里面是温琼暄专门用来关押犯人,动用私刑的,如果火祁真的被抓的话,多半就在里面。” 灼羽接过图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只留下一句,“王妃您对贤王府的情况了解的挺清楚的,那什么,属下先去救人了。” 钟意深吸一口气,转向顾允檀,咬牙道:“我可以解释的。” 顾允檀冷哼一声,“你说,我听着呢。” 钟意就势在他旁边坐下,道:“算上从前,我跟温琼暄认识了也十多年了吧······” “打住,”顾允檀直接打断了她,“什么叫你跟他认识了快十多年?换种解释,我听不惯。” “行,”钟意换了下措辞,“温琼暄别有用心的骗了我那么久,我对他府上的情况知道的详细一点,好像也不奇怪,是吧?” “你信吗?”顾允檀醋坛子翻涌,“他把你当个细作养着,你告诉我,谁养一个细作还把自个府上的机密都告诉她的?我告诉你,温琼暄府上有暗牢连他亲娘都不见得知道,你老实告诉你夫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小时候在他府上待过一段时间······” “嗯,”顾允檀替她继续往下编,“然后你闲来无事呢,就在他府里乱走,一不小心呢就看到一个假山,又一不小心呢,就进了个洞口,更巧的是,你还在山洞里发现一个小兽头,你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无师自通的就知道将这个小兽头逆时针拧三圈,然后就顺其自然的发现了里面的暗牢,对不对?” “允檀,你真聪明,”钟意的眼里满是讨好。 顾允檀望着她的眼睛,“你夫君的脑子还没老到不好使的时候呢。” “檀郎” “叫这个没用,”顾允檀这次态度十分坚决,钟意刚要有所动作,他又赶忙加了一句,“撒娇也没用。” 钟意这次是真没辙了,老实道:“我在暗牢里待过一段时间。”钟意看他情绪激动,急忙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没待多久,后来他把我放庄子上软禁着了。” “什么时候?” “就前世咱们和离之后。” 顾允檀道:“温琼暄是觉得自己一手培养的细作没有发挥应有的用途,想逼你回来继续帮他做事?” 钟意知道瞒不过,老实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他还逼你做什么了?”顾允檀随口道:“让你寻个机会要我的命?” 他猜的还真准。 顾允檀又问:“你就宁愿在那破牢里待着也没想过先答应他,为了我,值得吗?” “值得,”钟意答得非常肯定,“我那时候已经特别对不起你了,我不能再帮着他继续害你,我、有心的。” “都说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以后不准再提这几个字,”顾允檀将人往怀里抱了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前世他下了和离书之后就后悔了,四处找了许久,可没想到,温琼暄竟能狠心把她丢进暗牢,更没想到这小傻瓜连变通都不会,竟真的由着他关了那么久,若说亏欠,恐怕是自己亏欠钟意更甚,如果当时自己也能狠一狠心把人留下来的话,那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 第75页 第46章 勾结 灼羽带人连夜潜入了贤王府,因着有钟意提供的地图,行事果然方便了许多,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暗牢的入口,她留了几个人守住洞口,带着剩余的几个人悄悄的摸了进去。 几个人擦着墙壁前行,未及多远就听到了巡逻的脚步声,灼羽比了个手势,几个人急忙驻足屏息,待人经过之时趁人不备将人放倒,直接掐断了来人的脖颈,灼羽看了眼四周低声吩咐道:“把他们的衣服换上,尸体处理一下,跟我进去。” 暗牢的内部,燃烧的炭火正霹雳作响,阴潮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冲的人几欲作呕,四周都是被吊起的各种人犯,血珠顺着破碎的衣衫无声滚落,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暗牢。 正中的十字架上,夜无歌正捆了一名人犯在审问,那人脸色惨白,身上青红交错,显然是受了不少的刑罚,那人和灼羽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他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灼羽立刻命人驻足,小心的隐匿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夜无歌拿着皮鞭的柄部轻敲鞋底,悠悠道:“还不肯说?” “我不是说了吗,都是误会,我一个新来的人走错了地方不是很正常?” “那也真是巧,我一个使不惯刀子的人断你一条手臂应该也很正常,”夜无歌冷冷道:“我下手没轻重,你且担着点,等我把你这条手臂剐成一条白骨,你应该能想起来些什么。” 夜无歌丢下皮鞭,从皮靴中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来,半点不含糊的直接将他的手掌捅了个对穿,灼羽刚要动作,火祁忙冲她使了个眼色,转而对着夜无歌大声道:“我想起来了。” “这么快?”夜无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骨气有多硬呢,顾允檀手底下的人都像你这么没骨气吗?” 火祁疼的牙关直哆嗦但嘴上依旧不老实,“你的骨气能硬的过刀子,一个娘们下手这么狠,也不怕嫁不出去。” 夜无歌冷脸瞥了他一眼,火祁忙识趣闭嘴,夜无歌把刀钉在桌子上,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坐下,盯着他道:“你接着说。” “你问的太多我说不清楚,要不你给我找个纸笔来,我写给你看呗?”火祁耐着性子讨价还价。 夜无歌许是太过自信,量他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竟真的让人拿来纸笔,命人给他松绑,火祁老实的执了笔,嘴上却是半点不老实,他望着夜无歌小声道:“你刚才把小爷的手捅了个对穿,还挺疼的,要不你给我吹吹?我······” 火祁话未说完,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夜无歌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夜无歌冷冷的瞪着他,火祁倒是半点不在意,继续调侃道:“你还别说,你生气的时候还挺好看的,要不你亲我一下?你亲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你找死!”夜无歌一鞭子甩了过去,却没料到火祁单手接过鞭子,猛一用力就把夜无歌拽了过来,皮鞭刚好环在她的脖子上,他威胁似的收紧了皮鞭,冲着她道:“别动。” 一旁的暗卫一看情况不对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灼羽这才带人出来,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几个人,转而把火祁和夜无歌团团围住,回头对着火祁道:“带着她走。” 有夜无歌在手,这些人倒是不敢轻举妄动,是以灼羽他们出去的时候容易了许多,在外接应的人看到他们出来直接带着人从原路跑了出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些人才一同松了口气,火祁这才松了皮鞭,趁夜无歌还在喘气的工夫嘴贱道:“你应该庆幸小爷我不杀女人,不过你这么漂亮跟着温琼暄还挺可惜的,要不你跟着小爷我吧。” 因着这句话,火祁挨了夜无歌一巴掌不算,右脸又非常均匀的挨了灼羽一巴掌。 “你脑子有病吧?打我干嘛?” 灼羽不接他的话茬,只道:“王爷还在府里等着呢,先回去报个信吧。” 火祁见到顾允檀的时候倒是老实了许多,恭恭敬敬的告了礼,顾允檀微一点头让他起来,刚想问他伤的怎么样,却看到了他脸上更为显眼的五指印,不解道:“你这脸上怎么回事?” 火祁刚想喊冤,却听一旁的灼羽抢先道:“嘴贱的毛病又犯了。” 顾允檀道:“那你这挨的确实不冤。” 火祁冲着灼羽吵吵道:“我嘴贱我对着你贱了吗?你打我干嘛?”说完还不忘对顾允檀诉苦,“殿下你都不知道这野丫头有多过分,半点教养都没有,我压根就没招惹她,对着我就是一巴掌。” “行了,挨一巴掌你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着?”顾允檀嘱咐道:“先回去休息吧,把你这身伤好好养养。” “还有一件事,”火祁刚要退下,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道:“属下发现温琼暄和北凉王那边有勾结,不过属下还没找到证据就被抓了。” 顾允檀神色凝重,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贤王府,夜无歌跪地向温琼暄告罪道:“属下办事不利,让人给跑了。” 温琼暄放下茶盏,压抑着怒火道:“跑就跑了吧,只要你没事就好,” 夜无歌道:“救他的人分明就是燕王府的,王爷若是现在带人去找的话一定可以将人找出来,燕王他在您身边安插奸细,您不妨拿了人进宫求陛下主持公道。” -- 第76页 温琼暄摇了摇头,“且不说陛下未必就会帮本王主持公道,你让本王拿什么理由去搜顾允檀的府邸?兵围一品亲王府,顾允檀立马就有借口参本王一本。还有,你的身份也暴露的差不多了,顾允檀他心知肚明却不着急动手,他跟本王较着劲呢,本王除了他的心腹,你以为他能放过你?在有些事上装傻未必就是坏处。”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寂,温琼暄叹了口气道:“先把和北凉那边的联系断了吧,该处理掉的东西都处理掉,别被人拿了把柄做文章。” 而另一面,顾允檀得了消息也神色凝重的去找钟意商议。 “殿下说温琼暄和北凉那边有联系?”钟意听完顾允檀的话眉头微蹙,“竟然这么早。” 上一世凉州城一事虽然是温琼暄和北凉那边一手设计的,但钟意万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和异族勾结到了一起,凉州城的事绝不可能再次发生,那这次,温琼暄究竟又想干什么呢? “能拿到他们勾结的证据吗?”钟意开口询问。 顾允檀道:“如果不是火祁突然暴露的话,应该有可能,但现在人既然已经暴露了,依着温琼暄的处事原则,必然不会留着把柄让人去抓,想拿到证据,估计不大可能。” 钟意依旧蹙着眉头,顾允檀抬手抚上她的眉心,“这么担心做什么?胆敢和异族勾结,温琼暄脖子上已经悬着一把刀了,该担心的是他才对。”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别操那么多心,”顾允檀把人拉进怀里,“放心,我在一日,就护你一日周全。” 顾允檀的话总是能让人特别安心,让人不自觉的想去依赖他,钟意考虑到他折腾了那么一路,没怎么休息又开始操心火祁的事,不免有些心疼,温声开口道:“你早点休息吧,明日怕是还要早些起呢。” “明天有什么事吗?”顾允檀本来是打算带她去祭拜一下颜俪,听她这么说难免有些疑惑,钟意老实道:“殷贵妃派人来下了帖子,豫王府前不久喜得麟儿,要在宫里大办百日宴。” “她倒是会挑时间,”顾允檀心道:“她想出风头,不过陛下倒未必会赏她这个脸。” 第47章 作践 宴席尚未开始,众人三三两两的入了席,随和自在的聚在一起时常低语那么一两句,温琼暄看到对面顾允檀的身影,拿着酒盏笑着迎了上来,斟满了酒道:“本王敬燕王殿下一杯。” “他不喝,”钟意下意识的替顾允檀回答,在她潜意识里温琼暄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因此对他递过来的任何东西都格外抵触。 “意······燕王妃未免也过于小心了些,”温琼暄嘴角依旧挂着笑,“这是什么场合?您还怕我在这里边动什么手脚不成?” 钟意冷声道:“依着您的人品,还真说不准。” 温琼暄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有些许僵硬,半晌才转向顾允檀,“我这是跟您敬酒呢,您一句话也不说,好像不太合适吧。” 顾允檀的目光全在钟意身上,哪里还有闲暇去理会他,听他着急了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夫人管的严,有家室的人比不得您潇洒自在。” 温琼暄道:“看来燕王殿下是不打算卖本王这个面子了?” 顾允檀揽在钟意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半分不掩饰嘴角的笑意,“我们家是我夫人做主,本王得听我夫人的。” “燕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温琼暄没话找话,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凑到顾允檀耳边轻声道:“燕王殿下的下属前些天忽然跑到本王手底下当了几天值,下属嘛,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你看要不要本王帮你清理门户?” “劳您费心了,”顾允檀同样压低声音道:“不过呢,我的门户还用不着你来清理,我的人也轮不到你来管教。” 顾允檀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火祁是我派出去的,他人现在也的确在我府上,可我就是不给你。 “那燕王殿下可要把人给护住了,免得出门遇到仇家被人给夺了性命!”温琼暄撂下杯盏就走,脸色格外的难看,跟他脸色一样难看的,还有入席多时的殷贵妃。 眼见这开宴的时辰已经要到了,可是皇上和太后一个都没到,她又怎能不着急。 她抱着新增的孙儿,心中却是烦躁的厉害,婴孩的哭声就吵的人更加烦躁了,她将孩子递给豫王妃,刚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太后身边忽而来了人,说是太后身体不适,不宜走动,撂下赏赐就退下了,而燕和帝就像是和太后商量好的一样,同样的见不到人,只命人撂下赏赐也就罢了。 殷贵妃气的险些失态,但到底还是稳住了,硬撑出一副得体的神色命人开宴,皇上和太后一个没到,下面本来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但看她这副样子,还是连忙闭了嘴,贤妃倒是心情颇佳,十分闲暇的剥了块蜜柚来吃,还不忘给她找气受,“早告诉过贵妃娘娘了莫要把宴席摆在今日,可您非是不听,现下弄成这样,又怪得了谁?” 殷贵妃瞥了她一眼,道:“这蜜柚是不够甜吗?怎么就堵不上你的嘴呢?” 贤妃见好就收,嘴上得了便宜也不再跟她针锋相对。今日是颜俪的忌日,燕和帝哪一年的这一天不是在同心殿过的,可殷贵妃仗着父兄的军功,非要和一个死人争,把宴席摆在今日,也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事实证明,家世显赫如何,父兄军功耀又如何,照样争不过一个死人。当年先皇后背后倚仗才是正儿八经的百年望族,比着她只尊不低,可是对上颜俪又如何,灭族还不是一瞬间的事? -- 第77页 贤妃笑了笑,仗着父兄军功为所欲为,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步了先皇后的后尘呢? 三杯两盏下肚,酒气蒸腾,众人免不了又开始窃窃私语,顾允檀看出钟意的疑惑,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笑道:“走吧,带你出去透透气。” 钟意几乎是刚出了宴席就扯着顾允檀追问,“皇上和太后今日是刻意下殷贵妃的面子吗?” “算是吧,敲打她一番罢了,”顾允檀解释道:“殷贵妃的父兄在西北新立了军功,她仗着父兄的功劳行事难免张扬了一些,小打小闹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她非要在今日大办宴席,再不敲打,她怕是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今日怎么了?”钟意抬眸望向顾允檀。 顾允檀道:“今日是颜贵妃的忌日,陛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在同心殿待上一天,二十年的习惯了,殷贵妃不是不知道,可她偏偏要赶在今日大操大办,陛下又岂会由着她胡作非为?” “所以陛下虽然答应她大摆筵席可又故意不出席,给她难堪?” “她这是上赶着找难堪,”顾允檀道:“殷家近来行事确实太放肆了些,陛下早就有意敲打,在这个节骨眼上殷贵妃还上赶着往上撞,不给她难堪给谁难堪?” “恐怕不仅如此,”钟意思索了一下才道:“殷贵妃为着一个婴孩大办百日宴,无非是为了提一提温琼昕的位置,皇上有多看重这个小皇孙,那些个摇摆不定的朝臣就会有多偏向温琼昕,可是这么一来,朝堂上相互制衡的格局势必会被打破,这绝对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所以皇上故意不出席百日宴,且让那些个摇摆不定的朝臣自己琢磨去吧;太后就更不必说了,太子还在呢,他就算再不受陛下重视,可那再怎么说也是正宫嫡子,生来尊贵,手无实权任人欺压已经够可怜了,太后想必也不想看到温琼昕过于显赫,把太子挤得愈发无立足之地。” “你说的都对,可你打哪看出来太子可怜的?”顾允檀醋坛子说翻就翻,“你不觉得你眼前的这位更可怜吗?” 钟意不免有些好笑,“殿下别闹了。” “我没跟你闹,”顾允檀理直气壮,“平白无故的你心疼他做什么?” 钟意争辩道:“我哪有心疼他?” “你说他可怜还不是心疼他?”顾允檀一肚子的歪理。 钟意愈发的迷惑了,这都什么逻辑? 这两位虽然出来了,可是百日宴上却是并不太平。殷贵妃在燕和帝和太后那里丢了面子,满腹的怒气无处发,简直是看谁都不顺眼,她的目光在席间依次扫过,不知怎的就落在了琼华身上。 殷贵妃清了一下嗓子,没事找事道:“本宫听说公主精通音律,尤以箫为最佳,今日趁着大家都在,公主莫不如吹奏一曲,让大家都开开眼?” 此言一出,席间免不了议论一番,堂堂一个嫡公主让人当作伶人使唤,可不稀罕? 琼华呆呆地愣在座位上,尴尬而不知所措,温琼时平时从不敢多言,更别说帮人解围,此刻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着胆子站出来温声道:“华儿她技艺拙劣,怕是要让大家见笑了,娘娘若是想听曲子,我让他们去请余音坊的乐师来可好?” 殷贵妃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一番,坏笑道:“可是本宫听腻了余音坊的曲子,今日想换换口味,太子说说这可怎么是好呢?” 温琼时着急道:“娘娘若是听腻了,我刚好知道宫外有家乐坊新排的曲子很是不错,等我出宫后,立马请他们来为娘娘献艺可好?” 太子的语气极尽谦卑,殷贵妃却是丝毫不肯让步,强硬道:“可是本宫就是想听公主吹的曲子,这可怎么办呢?” 这摆明了就是没事找事,刻意折辱了,在场那么多人,大多都是揣着看笑话的心思静静等着,根本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上一句话。温琼时又怎会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难得的跟她争辩道:“华儿她是正宫所出,是嫡公主,不是任人作践的伶人戏子!” 殷贵妃故意装糊涂,“太子这么激动做什么,本宫不过是想听公主吹个曲子,这到了太子嘴里怎么就成了作践了呢?” 温琼时被她气得脸颊发红,隐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刚要和她争辩,琼华不知何时突然站了出来,冲他摇摇头道:“皇兄不必再多说了,贵妃娘娘想听,臣妹演奏一曲也就是了,”她转头对宫娥吩咐道:“把我的紫玉箫拿来。” “不许去,”温琼时平日里怯懦惯了,可今日因着琼华的缘故难得的动了脾气,“我妹妹生来不是给人作践的!今日只要孤还在这,就绝不会任由华儿被人给欺辱了去。” “皇兄······”琼华眼中几乎是霎时就涌满了泪水,有感动也有无奈。太子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他们兄妹在宫中本就步履维艰,今日若是再将殷贵妃得罪了,日后生存只怕是会更加艰难。 “别怕,”温琼时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哥哥在呢。” “娘娘若是听腻了宫中的曲子,臣近日倒是刚谱了新曲,今日诸位同僚都在,不若奏与诸位品评一番,”苏怀瑾在一旁听得于心不忍,顺势出来给二人解了围。 “苏大人还会奏曲子呢?”殷贵妃故作惊讶,却并没有打算放过温琼华,“那苏大人若是和公主合奏一曲的话,想必定然是天籁了。” -- 第78页 苏怀瑾道:“公主身份贵重,岂可与臣合奏,”不等殷贵妃争辩,他又道:“臣近日还学了一个词叫适可而止,太子和公主总归是天潢贵胄,千金之尊,今日被娘娘这般欺辱,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若是传到皇上或太后的耳朵里,您说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苏大人今日是铁了心要和本宫过不去了?” 苏怀瑾道:“臣不敢,只是臣觉得太子和公主着实可怜,忍不住多说了两句罢了。” 殷贵妃还要再说什么,身旁的宫婢小声提醒道:“娘娘,这位苏大人是陛下新进提拔上来的,眼下风头正盛,而且,他是燕王一党的人。” “那又如何?本宫还怕了他顾允檀不成?”殷贵妃嘴上虽这么说,可是气势却不由得矮了几分。 她尚未想好该如何开口,却见燕和帝身边的公公突然来传话,道:“陛下听说了宴上的事,想着贵妃娘娘怕是喝多了,特意让奴才来请娘娘回宫醒醒酒。” 这算什么意思?殷贵妃就是算准了这兄妹二人不受燕和帝待见所以今日才敢这般肆意欺辱,可眼下这又算怎么回事,合着他自己不待见可以,别人欺负他们就不行。 这还不算完,燕和帝身边的公公还没走,太后那边又派了人来,将太子和嫡公主请了过去,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对太子兄妹的维护之意已经分外明显了。殷贵妃这次是彻底闹了个没脸,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色,气冲冲的随人下去了。 第48章 生辰 翌日清早,顾允檀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钟意的影子,燕王殿下一觉醒来没有看到想见的人非常不开心,正盘算着要把人抓回来这样再那样,钟意便已经笑着迈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小托盘。 “醒了,”钟意将小托盘放下,笑着取过黄花梨木上的外衣要帮顾允檀更衣,却被顾允檀反压在了榻间,他目露锋芒自上而下的审视道:“起那么早干嘛?干什么去了?” “殿下这一大早上起来审犯人呢?”钟意笑着推搡他,温声道:“你先起来。” “刚又叫我什么呢?”顾允檀非但没起来,反而把人压的更紧,飞快的在人脸颊上占了个蜻蜓点水般的便宜,似嗔非嗔的威胁道:“你要再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我在这把你给办了?” “别闹了,快起来,”钟意下意识的望了眼门外,她是真担心突然进来个人看到他们俩大早上在这胡闹,用手推了推顾允檀道:“一会儿她们几个要进来了,你赶紧起来。” “我就不,”顾允檀使性子道:“你要是在不交代,我就当着她们的面把你给办了。” 钟意甚为闲适的看着他,“你也就嘴上厉害点了。” 成亲那么长时日,她算是把顾允檀摸了个透彻,也就嘴上占占便宜,真要付诸实际他自个儿都舍不得,还偏偏爱拿这个来吓唬自己。 “燕王妃,我怎么觉得你这有点挺期待的呢?真想让我把你给办了?”顾允檀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想来是初云她们几个来伺候梳洗了,钟意挣扎不开,反踢翻了床边的一个小摆件,初云她们几个听到声响刚要进来,就听顾允檀低声呵斥,“别进来,本王跟你家娘娘闹着玩呢。” 初云她们几个一边感叹着自家王爷和娘娘精力旺盛,一边红着脸退下了,钟意则望着他一个劲儿的笑,顾允檀则佯怒道:“还笑,到底干什么去了,再不说我亲你了啊。” 钟意笑着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目光盈盈望着他就是不说话。 “又调戏我是吧?”顾允檀俯身刚想亲个回本,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堪堪的停在了钟意鼻尖上方,“不对呀,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呢?老实交代,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生辰快乐,”钟意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略带歉意道:“虽然晚了点,但我给你下了碗面,补偿一下。” 钟意记得顾允檀说过,他出生当晚,颜贵妃就出了事,昨天是颜贵妃的忌日,那也确实是顾允檀真正的生日,她是昨天晚上才想到这一点的,是以早早的起来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顾允檀显然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从她身上翻下来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才是我真正的生辰。小时候怕惹人怀疑,又因为我生辰当天是母妃的忌日,母亲和皇上就合计着把我生辰给改了,我还从没在这个时候过过生日呢。” “那今天我陪着你过一回,”钟意帮着他穿好了外衣,悉心帮他理好了袖口,这才牵着他的手在紫檀木雕花小案旁坐下,把长寿面往他面前推了推道:“快尝尝怎么样。” 这面卖相倒是不错,白面清汤,佐以绿油油的小青菜,最上面给加了一颗荷包蛋,可能是考虑到顾允檀的口味,还在表面淋上了些许的红油辣子。顾允檀拿了筷子,将面随意搅拌一下,迫不及待的就吃了一大口,品评道:“好吃。” 顾允檀几乎是顷刻间就将面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连汤都不放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夸赞道:“还挺贤惠,还有别的吗?” “没了啊,”钟意懵懂的摇了摇头。 顾允檀不满,险些跳到凳子上和她理论,“我过生辰,你这就······就一碗面就把我给打发了?” “不然呢?”钟意反问。 -- 第79页 “我不管,”顾允檀霎时又耍起了小性子,“反正我不管,我过生日,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你前些日子绣的那什么蜈蚣还是长虫来着?那腰带不是送我的吗?”顾允檀就差说一句眼下这气氛正好,你赶紧给我得了。 钟意天生就不是做绣娘的料,那腰带绣的她自己都拿不出手,无奈只能打岔道:“你偷看我做绣工干什么?” 顾允檀道:“什么叫偷看,我那叫光明正大的看,我夫人什么东西我不能看?你不是绣完了吗,赶紧送我得了。” 钟意不好意思道:“我改天再给你绣一个好的成吗?” “不成,我就要这个,你不给我我就不走了,”顾允檀直接起身自己在绣篮里翻找起来,钟意阻拦不及,还是被他给找了出来,他拿着新腰带在自己腰间比划,得意洋洋道:“这长虫······应该是蜈蚣吧,绣的还挺像回事。” 钟意直觉他是疯了,趴在桌上强行辩解,“你见过谁家的腰带上绣蜈蚣的?” “我家啊,”顾允檀问:“难道你绣的不是蜈蚣?” “我那是祥云纹,”钟意红着脸替自己争辩。 “哈哈哈,”顾允檀一个人伏在案上笑的肩膀直发抖,半晌才直起身来透气,“不行了,哈哈哈哈,不行了,肚子疼。” “不许笑,”钟意上来就要捂他的嘴,“不许笑,你不许笑了。” “行行行,不笑了,”顾允檀好容易才忍住笑,安慰道:“那什么熟能生巧,其实还不错,我特别喜欢,真的,来你帮我配上,我今天就用这条腰带了。” “不行,”钟意赶忙上来抢,“你闹够了就赶紧摘下来。” “你本来就是送我的,我为什么要摘下来?”顾允檀说话间的工夫已经自己把腰带系上了,钟意急忙堵在门口,提高了音量道:“顾允檀,你今天敢把这个戴出去,我就跟你拼了。” “怎么拼?”顾允檀笑的痞里痞气,“去床上拼吗?你拼的过我吗?先说好,我要是把你欺负狠了,你可不许哭鼻子。” “顾允檀!” 钟意极少有这样连名带姓叫他的时候,把赶来报信的林管事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两口吵架了,忙加快了脚步进来,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俩闹着玩呢。” “他欺负我。” 这夫妻二人同时开口,林管事瞧这两人确实也是在闹着玩的样子,并未真的动气,忙劝解道:“王妃说笑了,王爷他疼您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您呢?” 得了,他们俩就是一伙的,钟意索性闭了嘴,气呼呼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顾允檀看了她不免好笑,摸着她的脑袋顺了顺毛,这才转向林管事道:“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大事,”林管事解释道:“昨日在宴上殷贵妃闹得不像话了,被皇上和太后派人轮番训斥,罚了三个月的月俸,现下还在宫里禁足呢。” 顾允檀满不在乎道:“她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是是是,”林管事道:“太子刚刚派人送了东西来,说是多谢王爷昨日给太后和皇上递了消息,否则他和公主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顾允檀打着哈欠道:“是你家娘娘看他们可怜本王才多了那么一句嘴,告诉他,这份恩情要记就记你家娘娘头上。没事就退下吧,本王跟你家娘娘还有话要说呢。” 林管事忙识趣的退了出去,顾允檀这才转向钟意,摸着她的脑袋慢慢顺毛,钟意气鼓鼓的偏向一边不理会他,顾允檀笑着在她旁边坐下,捏着她的下巴把人转过来,“生气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想让我怎么哄你?” “谁要你哄了?”钟意顺势在他指尖咬上一口。 顾允檀不但不觉得疼,那股酥麻的感觉还一直蔓延到人的心底,他笑呵呵的凑过去,道:“咬一口就消气了?还想咬哪里?我给你咬,真的,脱了衣服给你咬都成。” 钟意跟着顾允檀耳濡目染了这么长时间,早已被带歪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耳廓到脸颊霎时红成一片,半晌才愤愤道:“孟|浪。” “哎,咱们讲讲理成吗?我怎么孟|浪了?”顾允檀倒打一耙,“我只说脱了衣服给你咬,我又没说让你咬哪,你想哪去了?说呀。” 钟意算是想明白了,她就不该和顾允檀说这么多,左右也说不过他。顾允檀倒是不依不饶的,拿自己的肩膀去撞她的,“说说呗,想哪去了?” “不想说也成,晚上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实在不行咱们就实践一下。” “谁跟你实践,”钟意嘟着嘴忿忿的抱了两只小猫来玩,拿着一只小毛球把两只小猫逗得窜上跳下,活泼的紧,顾允檀直接被人给忽视了,这才找着机会把钟意绣的那条腰带重新给翻了出来,像模像样的品评道:“还行,最起码认得出这是条腰带。” “你还给我,”钟意说话间的工夫又要上来抢,顾允檀又怎会让她得手,侧身一躲,钟意便撞在了他身后的小檀木桌上。 钟意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望着他,顾允檀也不敢再胡闹了,上前帮她揉着小脑袋,“不会起包吧,要不拿个热鸡蛋敷一敷?” “抢到了,”钟意眼中的泪光顷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得手的笑意,顾允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给骗了,也不再动手跟她抢,只道:“厨艺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能把绣工做成这样的?” -- 第80页 “我小时候做绣工扎了几次手,奶娘就不让我做了,都是奶娘和初云她们几个帮着做的,”钟意说起这个挺不好意思的,“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那时候叶芙把持中匮,衣食皆得自己动手,奶娘帮着做了绣工,我总得把饭给做了吧。” “算了,不说了,”以前的事钟意不想多提,抬手把两只小猫归到小窝里,“我去看看琼华,中午就不回来陪你了。” “喂,我准了吗?”顾允檀尚未来得及阻拦,钟意已然大步出了门,顾允檀望着人离开的方向表情略哀怨,“小没良心的。” 第49章 茗溪 燕和帝刚一下朝就被请到了太后宫中,陪着一道用了些茶点,太后却没什么好脸色,她不厌其烦道:“有些话哀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皇帝想必也已经听厌了,但该说的哀家还是要说,我不管你跟先皇后之间恩怨如何,可琼时和琼华是哀家嫡亲的孙子孙女,一朝太子和嫡公主被人当着众臣的面欺辱,传出去像什么话!” 燕和帝垂眸道:“母后说的是,儿子谨记,殷贵妃那里儿子也已经派人训斥过了。” “你训斥,你训斥有用吗?这些年琼时和琼华被人欺辱的少吗?堂堂一个太子,在朝堂之上的分量还比不上那几个亲王,你不把他当回事,那些个朝臣又有几个会把他放在眼里!”太后话语之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怒火,想来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轻,她道:“你若真有心栽培他,从前你父皇是怎么待你的,你也给哀家学着点,你若无心栽培他,找块封地远远的把人给打发立刻就是,别让他平白顶着太子的名头给人当活靶子。” “母后教训的是。” 先皇去世的早,打从燕和帝十二岁起就是太后一手教他君臣之仪,制衡之道,尽管太后早早放权,不问朝政,可在燕和帝跟前说话还是一向有分量,燕和帝低头老实听着,不时应和那么一两声。太后交代完了这些,又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给哀家交代句实话,允檀那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不等燕和帝回答,她又补充道:“别给哀家装傻,你知道哀家问的是什么。” “太子性情过于懦弱仁善,不堪大任;豫王外戚强硬,若真有一天坐上这个位子,殷家怕是要掀了天,且殷贵妃的性子,也不适宜居中宫之位;贤王虽有才干,然生母出身低微,怕是震慑不住群臣;齐王就算了;琼曦年纪尚小,”燕和帝看了眼太后的脸色才道:“若是懿德愿意的话,允檀应当是最合适的。” “你当年差点废了先皇后改立颜俪,在你心里他可不就最合适,”太后这就是气话了,虽然燕和帝提到顾允檀确实有自己的考量,但太后还是难免替太子抱不平,白给人当那么些年的活靶子,到最后什么也不是,她道:“随你去吧,哀家只提醒你一句,只要太子还在一天,就不能让他们几个越到太子前头去。” “母后说的是,”燕和帝缓和语气道:“懿德毕竟教养了允檀这么多年,朕也确实张不开这个口,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也罢。”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燕和帝终于从仁寿殿退了出来,他静立了片刻,转而对元寿吩咐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命太子入内阁听政。” 元寿忙领命去办了,心头不禁微微有些诧异,皇上冷落了太子这么多年,这是终于要起用了吗? 御花园,贤妃漫不经心的扫过眼前的花朵,一旁的宫娥压低声音道:“太后刚宣了皇上去宫中,不知说了些什么,皇上出来就下了旨意命太子入内阁听政,眼下元公公已经去宣旨了。” “没想到殷贵妃这一通折腾倒是让太子捡了便宜,不过,冷落了这么多年,现在才想起来起用,怕不是太晚了些,”贤妃随手将枝头开的正盛的花朵折下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有些东西,注定是属于本宫的暄儿的,谁都抢不走。” “站住!” 贤妃正在出神,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下一瞬就被一个小宫娥撞的一个趔趄,那宫娥显然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了眼后面追来的人转身就跑,可没跑出多远就被人追上拿了过来,那老太监让人压着她跑到贤妃跟前见罪道:“宫里新来的丫头不懂事,咱家正在□□着呢,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还请您见谅。” 老太监说完话迟迟不听贤妃回话,微微抬眼才见贤妃正紧紧的盯着那小宫娥,他忙解释道:“这宫娥是新近入宫的,不懂规矩,犯了点小错,咱家还没杖责她呢,她这就自己推开行刑的太监跑出来了,若是她刚刚惹得娘娘不快的话,咱家今天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行了,”贤妃悠悠开了口,“这人本宫来处置,你退下吧。” 那老太监识趣的带人退下了,贤妃这才转向这跪地的宫娥,冷声道:“抬头。” 那小宫娥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的,一时竟没想起来行礼,贤妃跟前的人自然是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道:“娘娘让你抬头,听见没有。”她见那小宫娥还是没反应,正想给她一巴掌,却猝不及防的被她推的摔倒在地,霎时火气就上来了,“你个没眼力见的找死是吧!” “住手,”贤妃趁着这个空隙将人打量了个清楚,她对身旁的老嬷嬷道:“你看她像谁?” 那老嬷嬷本不觉有什么,听她这么一说才细细的打量起那丫头来,她回过头来对贤妃道:“虽然少了些神韵,但到底有三分相像。” -- 第81页 “三分就够了,若真出来个一摸一样的,本宫还怕镇不住她呢,”她冷冷的望向那丫头,“本宫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那小宫娥不卑不亢的和她对视,“自然是活。” 贤妃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想活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当晚,贤妃让人给那小宫娥好生打扮了一番,带着她去给燕和帝敬茶,燕和帝不出意外的将人收用,赐封茗夫人。 一直等到了殿外,贤妃身边的老嬷嬷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奴婢觉得那茗溪的性子怕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娘娘就这么把人送了出去,想必她日后未必会乐意听从娘娘的摆布啊。” 贤妃神色不明的打量自己新涂的蔻丹,“乐不乐意听从本宫的摆布先不说,把人送过去给那姓殷的添添堵也不错,当年颜俪在时,谁人还记得这宫里还有位殷贵妃,不知道咱们那位殷贵妃看着这张肖似颜俪的脸,心里是何感想?” 贤王府中,温琼暄正头疼的却是另一件事,身旁的幕僚告礼道:“卑职听闻皇上今日下旨命太子入内阁听政,殿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这个不急,左不过是殷贵妃这次闹的不像话了,皇上不得已提了提太子的位置罢了,他在内阁坐不坐的长久还要另说,”温琼暄道:“忠勇侯那边有消息吗?” 温琼暄刚失了钟洵这个助力,急于寻求新的助力,有些事上难免操之过急了些。那幕僚听罢有些紧张的道:“老侯爷命人将王爷送去的东西悉数送了回来,说是担不起王爷如此厚待。还让卑职给王爷带句话,”那幕僚看了一眼温琼暄的脸色小心道:“侯爷说皇上最见不得底下人结党营私,望王爷自重。” “不识抬举的东西!”温琼暄将手中的青瓷小盏摔了个粉碎。 那幕僚从旁调解道:“王爷莫气,忠勇侯虽然软硬不吃,可他的那位好儿子可是什么都吃的,王爷不妨从这处入手?” 忠勇侯老来得子,虽是个庶子,可到底是自个儿的血脉,全家人娇惯的厉害,可谓是将贵族子弟该有的毛病学了个透彻。忠勇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跟他比起来,他的那位庶子就显得愈发不堪了,是以那幕僚提议从这个庶子入手,也确实有合理之处。 温琼暄暴怒的神色这才有了些许和缓,他重新给自己添了杯茶,道:“去给那个蒙琇下个帖子,本王亲自去会会他。” 第50章 打趣 这日,顾允檀请了苏怀瑾和辛铭入府议事,刚巧温琼曦拉着琼华来找钟意,几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在燕王府碰上了。 因着上次宫宴维护之情,琼华公主对着苏怀瑾平添了几分好感,还未等苏怀瑾上前见礼,琼华便先笑着上前颔首致意,“上次宫宴还未谢过苏大人,今日刚巧遇上了苏大人,琼华在此谢过了。” “公主客气了,臣也没帮上什么忙,”苏怀瑾亦笑着回礼。 这两厢依次见过了礼,顾允檀倒是不淡定了,他冷眼瞧着钟意身后那小崽子,没好气的道:“你又来干什么?” 温琼曦倒是丝毫不见外,并不顾及自己已经踩在别人的地盘上了,反而底气十足,“我今日是来找嫂嫂的,又不是找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啊?” 顾允檀不淡定道:“你能告诉我你几岁了吗?你还能干点正事吗?整天围着你嫂嫂转像话吗你?” “我才八岁,我不管,我年纪小,你得让着我,”温琼曦一手拉钟意,一手握琼华,连声招呼都不打,拉着她们就跑,像是生怕慢一步就会被顾允檀拦下来似的,顾允檀若不是因为有正事,这会是铁定要追上去的,不过现下他倒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在她们后边大喊,“小崽子,你把手给我松开。” 一句话的工夫,温琼曦已经跑出老远,像是算准了顾允檀不会拿他怎么样似的,还不忘回过头冲着他做鬼脸,“亲哥,你慢慢忙,我和嫂嫂去茶楼听曲了。” 顾允檀笑着摇了摇头把他们两个往书房请,辛铭一手勾着苏怀瑾的肩膀打趣道:“我怎么觉得这琼华公主对你有意思呢?” “别胡说,”苏怀瑾严肃道:“公主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若是传出去,难免让人说闲话。” “一个正三品的大员配一个公主怎么了?你这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又能吟诗作对又精通音律的,公主若是看不上你,那她还想要个什么样的啊?”辛铭说着还不忘冲顾允檀挤眼睛,“王爷你说是吧?” 顾允檀嘴里是说不出几句正经话的,他听了这话也只是一笑带过,调侃道:“怀瑾抱琼华,两块美玉,绝配。” 苏怀瑾叹了口气,他们几个里边也就自个儿稍微正常些了,他道:“王爷,您今日让我过来不是特地来打趣我的吧?我一个大男人让人议论两句也就算了,但人家公主面皮薄,你总不能让人跟着我一块被人议论吧。” 辛铭道:“你看,还说没怎么样,这就维护上了吧?” “你家娘舅的那案子现在还在大理寺压着呢,”苏怀瑾目光不善的威胁道:“你说话还是小心点吧。” 辛铭:“······”自己家娘舅这都能中招? “说正事,”顾允檀在主位落了坐,从旁侍候的奉了茶点上来也就自觉地退下了,顺便带上了门,书房里只剩三个人,顾允檀这才开了口,“忠勇侯举家归京,温琼暄那边已经过去碰了个钉子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就忠勇侯那性子,不碰钉子才是见了鬼了,你们觉得,温琼暄下一步又会如何打算?” -- 第82页 “别看我啊,”辛铭自觉的充当隐形人,拿着顾允檀放在书桌上的折子遮住自己的脸,“武枪弄棒我在行,朝政上的事归苏兄管。” 苏怀瑾略一思索,道:“从正面啃忠勇侯这块硬骨头必然是要费上几分力气的,对于温琼暄来说,这段时日手上折损了不少人,急需补充,温琼暄拉拢忠勇侯打的必然也是这个主意,可是他拖不起更等不起,若我是温琼暄,既然正面行不通的话,那不如试试别的法子,比如说,试着从他身边人下手?” 他说的不错,温琼暄打的也确实是这个主意。 四方馆二楼,温琼暄请了忠勇侯的庶子蒙琇吃茶。依着温琼暄的意思,既然要谈正事,必然要寻一处安静整洁的雅间慢慢谈,可不知是不是这帮纨绔子弟的脑子天生和旁人不一样,偏偏选了这么一处聒噪的地方,一楼就是说书的,时不时有人鼓掌喝彩,别说是说正事了,听清楚他说话都费劲。 蒙琇本来还顾及着温琼暄的面子不敢太过胡来,可是坐的时间一长,骨子里的性子就有些按耐不住了,不时出言调戏夜无歌那么一两句,夜无歌忍无可忍,转头就走,若非是因为温琼暄要拉拢忠勇侯,夜无歌必然是要把这出言不逊的混蛋捅上几个血窟窿才解气。 “贤王殿下的下属脾气可真大,”瞧着夜无歌远去,蒙琇这才自觉无趣的回过神来,温琼暄压下心中的不满,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接,“本王平时确实有些太惯着她了,改日让他过来给世子赔个不是。” 蒙琇色心不死道:“赔个不是就算了,我瞧着这丫头甚合我口味,贤王殿下不妨把她送我如何?” 温琼暄勉强冷笑道:“她这个性子,就算本王把她送你了,世子降伏的了吗?” 蒙琇许久不接话,温琼暄还以为这白痴终于知道分寸,可以谈正事了,这人却又被楼梯拐角处的一处风景吸引了目光,温琼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姝丽身影翩然而至,她身着淡蓝色衣裙,镶银滚边绣的腰封刚好将少女曼妙的身材曲线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头上的首饰还是一贯的素净,可却愈发衬得她整个人都纤尘不染,不可逼视,肤如林间白雪,唇似枝头梅花,若隐若现的一段细白的脖颈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正是钟意。 跟她在一起的还有温琼华和温琼曦,想来是温琼曦贪玩,顺便把她们俩也给拉出来了。 “好一个人间尤物啊,”蒙琇毫不掩饰内心的贪婪和欲望,眼珠子险些掉到地上去,手中的茶盏顺势滚落在身上,浓茶沾湿了衣襟,他这才略显尴尬的稍稍端正了一下坐姿,但目光依然紧盯着人不放。 如果说温琼暄刚才还只是生气的话,这会儿就是难以掩饰的恶心了,尤其是看到他脸上因为贪婪而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时,这种恶心就更甚,就像是自己不容染指的东西被人玷污了一般,他没好气的出声提醒道:“她是顾允檀的夫人。” 只是不知这话是在提醒蒙琇还是提醒自己了,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人,这会儿竟能生出些不容旁人染指的独占欲来,也是可笑。 听了这话,蒙琇果然老实了不少,他虽然刚刚回京,但顾允檀的名头还是如雷贯耳的,眼前这尤物既然是顾允檀的夫人,那自己也就只能过过眼瘾,也只限于过于眼瘾了。 温琼暄命人重新给上了茶,提醒道:“世子出来了许久,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吧。” “不急,”蒙琇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敢问王爷,她身边的那位白衣姑娘是······” 若非要搭上忠勇侯这条线,温琼暄怎能耐着性子和他周旋这么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忠勇侯驰|骋疆场之时也是出了名的风云人物,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一个好色的废物脓包来,可也就是这时,他忽而灵光一现,心中也就有了盘算,他暂且按捺下心中的不满,不动声色的笑道:“那位是我大鄞的琼华公主,当朝唯一的一位嫡公主,我听说世子殿下尚未娶亲,依本王来看,世子和琼华正是登对啊。” 蒙琇听他这么说,眸中的欢呼雀跃险些溢出眼眶,温琼暄心中无声的鄙夷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面上却不显,他故作为难道:“世子身份虽然尊贵,但这声名恐怕是不大好,若是直接求娶琼华的话,怕是不太可能。” 蒙琇一听就急了,他道:“我知道王爷想要什么,你不就是想搭上我爹这条线嘛,只要王爷成全了本世子,那本世子也自当投桃报李。” “世子果然爽快,那本王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听闻这几日令堂要办乔迁宴,遍请京中世家,琼华必然也会到场”温琼暄凑近些许低声耳语,“世子先把人给要了,还怕琼华不答应吗?” 蒙琇乐得合不拢嘴,顾允檀的夫人招惹不得,娶个嫡公主回来倒也不错,他起身道:“本世子就谢过王爷提点了,王爷放心,事成之后,我忠勇侯府和王爷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等到人走远了,温琼暄才咽了口茶,低声骂道:“不带脑子的蠢货。” 他起身本想跟钟意打个招呼,却发现顾允檀不知何时已经找了过来,只得骂骂咧咧的转身坐好。顾允檀解下自己的披风给钟意披上,拉着她的手不知低语了几句什么,转而命人先送温琼华和温琼曦回宫,自己则牵着钟意的手甚为悠闲的下了楼。 -- 第83页 “时候还早,带你随意走走?”顾允檀握着她的手温声低语,左右无事,钟意自然也是愿意的,二人不过沿着街道随意一走,火祁手中的东西就险些拿不稳,顾允檀宠起媳妇来一套一套的,钟意看什么他就买什么,反正不缺银子,只是苦了火祁这样的小跟班。 他们走到一处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前,显然还要买,火祁不堪重负道:“王爷,属下腾不出来手了。” 顾允檀本想申斥他两句,可一看他这确实拿不了了,于是自觉的转了话头,“放心,这是给你家娘娘吃的,不用你拿。” 顾允檀耐心的给栗子剥了壳,喂了钟意两个她就没什么胃口了,可他明显不耐烦提着这么一包东西,钟意开口道:“还是我来拿吧。” “姑娘家适合干这种重活吗?”顾允檀直接将手中的东西丢给灼羽,自己牵着钟意的手进了最近的一处店铺,灼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这么一包东西,满脸的茫然,“王妃不适合干这种重活,我就适合干吗?” 火祁嘻嘻哈哈的从旁嘲笑,“可能在咱们王爷眼里,你算不上女人。” 灼羽眉头紧皱,“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嘴缝上!” 火祁讪讪摇头,女孩子不都该像王妃那样软软糯糯的吗?眼前这个女······还是算了。 第51章 筹谋 贤王府,夜无歌瞧见温琼暄回来才从房檐上一跃而下,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门道:“王爷和他谈的怎么样了?” “痴心妄想的东西,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子,”温琼暄现在满脑子都是钟意在顾允檀面前乖顺的画面,语气也不自觉的加重了些许,“他看上琼华了。” 夜无歌并不知他为何生气,还以为他是因为蒙琇看上了琼华而不满,遂从旁劝解道:“蒙琇举止轻浮,言语浪荡,确实配不上公主,王爷若是不愿意的话,咱们不妨再想想别的法子。要搭上蒙侯爷这条线,未必就一定要通过蒙琇。” “谁说本王不愿意?”温琼暄莫名其妙的反问,“本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突破口,怎么可能不愿意?忠勇侯府这两日就要办乔迁宴了,蒙琇打算趁机会先对琼华下手,再来个逼婚,就他那个脑子,别再被人瞧出破绽来,你去侯府买通几个人,安排一下,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夜无歌几乎是瞬时就知道他心中是如何盘算的了,他帮着蒙琇染指琼华是假,拿他威胁忠勇侯府才是真,若蒙琇和琼华的丑事刚好被老侯爷和温琼暄在‘不经意’间撞见,那后面行事也就方便多了,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还怕老侯爷不乖乖听话吗? “可若是琼华公主醒了之后不管不顾把这事捅到御前又该怎么办?”夜无歌满是担忧。 温琼暄倒是毫不在意,“她一个姑娘家把这事闹大了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行,就算她性子倔把这事捅到了御前,可是她不要脸面父皇也不要吗?事关皇室颜面,你说父皇是选择给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出气呢?还是维护皇室颜面呢?” 所以说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琼华乖乖闭嘴,吃这么一个闷亏,若真把事情闹大了,往好了说可能是一纸赐婚诏书,从此跟那个毁了自己清白的混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过一辈子,往坏了说那就是一杯鸩酒成全所谓的皇室体统吧。 可琼华分明什么都没做错,甚至什么都没做,又何其无辜。 夜无歌自认不是一个心软良善之人,从她拿起玄月开始,这些年手上沾满的鲜血数不胜数,可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帮着人用这么不入流的招数去算计一个女孩子,就为了拉拢所谓的人心。 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凉? 夜无歌静默半晌,终是缓缓开了口,“琼华她是今朝唯一的一位嫡公主啊!” 温琼暄脸上神情丝毫不变,“既然是嫡公主,那她自会有该担的使命,她若是能帮着本王把忠勇侯成功的拉拢过来,也不枉她来这世上走上一遭了。” “她还是您的妹妹!”夜无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对于温琼暄的命令,她向来是绝不多言遵命照办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生出这么浓烈的排斥的情感。可温琼暄还是一贯的冷心冷血毫无感情,削薄的唇瓣只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我知道。” 夜无歌跟随温琼暄许久,就凭这三个字她就知道这件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她沉沉的呼出一口气,转身去安排了。 ‘妹妹’这两个字对于温琼暄而言太过陌生了,他转眼望向窗外的梅树,上面只零星的结了几个花骨朵,还未到满树红梅压枝头的时候,他忽而忆起,那年钟意就是站在梅花树下对着自己浅浅一笑的,可那样的笑,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了,或许他见过,只不过那笑再不是对着自己的罢了。 虽然温琼暄不愿意承认,可他又不得不承认,钟意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在二十余年的人生中心神一动的人吧,就算藏得再深,却始终骗不了自己。他为了对付顾允檀,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心中挚爱亲手送出,为了拉拢忠勇侯,算计一个异母所出的妹妹又算得了什么呢? 忠勇侯府乔迁宴,遍邀京中贵族世家,门里门外宾客往来,好不热闹。燕王府的马车在侯府前悠悠停了下来,那管家忙迎了上去,“王爷肯赏脸亲至,我们侯爷怕是要高兴坏了。” -- 第84页 顾允檀轻缓的将钟意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这才不紧不慢道:“老侯爷半生戎马,为我朝鞠躬尽瘁,本王仰慕已久,自当前来拜会。” “王爷您客气了,侯爷在正堂招呼诸位大人呢,我这就带您过去,”那管家亲自在前面带路,穿过了月亮门才笑着转向钟意,道:“娘娘,女宾席在西院呢,老奴让人带您过去可好?” 钟意微微颔首,“有劳了。” 那管家笑着回了一礼,随手招来角门旁的一个小丫头,吩咐道:“你亲自带娘娘过去,好生将娘娘照料好了。” 那小丫头垂眸应是,刚要带钟意过去,却见顾允檀笑着将钟意扯的近了些,仔细的帮着她把小狐裘的带子系好,命人在她的银制雕花小手炉中添上了新碳,这才温声叮嘱道:“席间若是有人灌你酒,万不可多喝,推了便是,天气凉,生冷之物都不可多食,若是坐的时间久了不舒服,不妨让灼羽陪着你出来走走。” “还有吗?”钟意抬头,正对上顾允檀眼中满满的宠溺。 “还有,”顾允檀抬手将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低声笑道:“好好照顾自己,这边一结束,我就去接你。” 钟意笑着点头应下,由那小丫头带着去了,管家则带着顾允檀往正堂走,还不忘奉承道:“王爷待王妃娘娘可真贴心,不过王爷也太小心了些,今日女宾席中得属咱们娘娘最是尊贵了,旁人敬着娘娘还来不及呢,王爷实在不必如此操心的。” 顾允檀道:“我家夫人娇贵,本王是操心惯了的,免不了要多说几句,让你见笑了。” “不敢不敢,”那管家笑着打哈哈,“羡煞旁人啊。” 顾允檀这边由管家带着往正堂走,钟意那边也随之落了席,那管家说的没错,顾允檀如今在朝中正是得势,钟意的地位自然也就跟着往上抬,那些个夫人小姐一见了她就忙起身见礼,钟意笑着一一应了,言语亲和,举止有度,在众人心中平添了几分好感。 人群中不免有人啧啧出声,“这才是王妃的气度啊,不像有些人,一个侧妃罢了,整天还趾高气扬的,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去。” “你什么意思?”钟宁从前也是被众人簇拥着的,现下自己坐了半天的冷板凳不说,还要看着她们对钟意百般奉承,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当即就和人理论起来。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怎么,原来只是腿脚不好使,现在连脑子也不好使了吗?”不知是哪家的夫人掩唇讥笑出声,“侧妃娘娘今日怎么没坐着您那轮椅出来呢?说实话,您还是坐在轮椅上,我看着才比较顺眼些。” 钟宁忍无可忍,冲上去就和那位夫人厮打起来,这些人中没几个是善茬,侯府还在的时候,倒是还对钟宁存着三分忌惮,眼下侯府已然没落,钟宁又不受夫家重视,这些人便再也无所顾忌了,这一番厮打下来,钟宁倒是吃了不小的亏,最后还是开宴的时辰到了,这些人才勉强坐了回去。 钟意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这些人中她大多都无甚交际,也就能和琼华说上几句贴心话,这二人自入席开始就悄无声息的坐在一旁,偶尔偏头低语那么一两句。琼华笑着将剥好的蜜柚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这个不错,你快尝尝。” 钟意道了谢,捏了那么一小块,果然很不错。奉茶的婢女则奉了新的茶点上来,温声解释道:“酒水太凉,我们夫人怕王妃和公主吃不惯,特意命奴婢换了茶点上来,二位尝尝可还喜欢?” 初云看了眼她奉上的点心,提醒道:“这个木薯千层糕,我们娘娘向来都是不吃的。” 那婢女为难道:“奴婢也不知道这个,要不奴婢命她们换新的上来。” “不必麻烦了。” “给我吧。” 钟意和琼华同时开口,那婢女笑着将点心往琼华处移了些许,躬身退下了。琼华捻了块千层糕,轻咬了一口,“坐了这么许久,我倒是真的饿了。” 钟意将其余的几道点心都递到她跟前,笑道:“这几个也不错,你尝尝。” 侯夫人请了梨园的花旦来唱昆曲,咿咿呀呀的倒也热闹,琼华忽而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跟钟意低语了几句,这才由宫娥扶着出去透气。 琼华出去没多久,先前那个送点心的婢女关切的迎了上来,告礼道:“公主可是不大舒服?” 琼华脑袋昏沉的厉害,哪里能接的上话,她身边的宫娥适时接话道:“我们公主刚喝了几杯冷酒,许是有些醉了,可否劳烦这位姐姐帮忙熬碗醒酒汤来?” “这个有什么劳烦的,前院有几位大人也喝的多了,厨房正煮了现成的醒酒汤呢,我这就去盛一碗来,”她迈出几步,却又忽然回过头来,“公主喝多了酒,在外边吹多了冷风怕是要头痛的,不若这样,我带公主去西院的厢房休息,你穿过前面的月亮门去厨房端碗醒酒汤来?” 这宫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心机,且她又说的合情在理,一副为琼华考虑的样子,这宫娥只多问了几句厢房和厨房的具体位置,便放心的把琼华交给了她,那婢女唇角微勾,带着琼华去了。 第52章 大火 钟意在席间坐的时候久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侧过身问一旁的初云,“琼华出去多久了?” 初云倒是没觉察出什么来,没心没肺道:“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王妃对公主也有些太过关切了吧。” -- 第85页 “带我出去看看,”钟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由初云带着刚出了门,便见琼华身边的小宫娥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一见到钟意就跪地叩首道:“王妃娘娘,奴婢真的不知该找谁了,您跟我家公主最是要好,求您帮忙找找我家公主吧。” “怎么回事?”钟意抬眸打量四周,“琼华呢?你不是一直陪着她吗?” 那小宫娥抽泣着将原委到来,钟意这才反应过来,多半是被人算计了,自己不吃木薯做的点心,侯府这些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怎就那么巧偏就上了一盘木薯千层糕来,这摆明了就是冲着琼华去的! “先别哭,”钟意稳下心神,吩咐道:“这事闹开了反而不好,琼华是在哪里被人带走的,你这就带我过去,咱们几个分头去找。”安排好这边,钟意才仰头喊道:“灼羽。” 灼羽凌厉的从房檐上跳了下来,钟意看着她道:“你都听到了,我就不多言了,你这就去正堂请殿下过来,越快越好。” 钟意和她们两个分头去寻人,还没走出多久,温琼曦突然从一旁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冲着他做鬼脸,嬉笑道:“我是不是吓到嫂嫂了?” 钟意这会倒是没什么心情陪他胡闹,严肃道:“怎么跑这来了?看见你琼华姐姐了吗?” “琼华姐姐不是喝多了,被人带下去休息了嘛。” “你看见她了?她被带去哪了?”钟意满是担忧,温琼曦却不明白她这么紧张做什么,但还是诚实的指了个方向,这才不慌不忙的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刚才还没放在心上,那婢女的眼神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躲躲闪闪的。” 钟意没时间跟他解释,顺着他指的方向就找了过去,温琼曦本想跟上去看看,但又觉得找人没什么意思,继续蹲草丛里挖自己的蚂蚁洞,不远处的钟宁看了眼钟意的去处,紧紧的跟了上去,她在席上就一直盯着钟意,从她出来就一直紧跟不舍,不过是钟意一直惦念着琼华,没注意到她罢了。 正堂席上,先是夜无歌在温琼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什么,温琼暄脸色一变,还未及反应,就见灼羽匆匆跑了进来,急切的跟顾允檀说了几句什么,顾允檀放下杯盏,直接离了席。 钟意顺着温琼曦指的方向来到一处偏僻的所在,周围没什么人,只一处门前有两个守门的小厮,钟意想也不想,快步走了过去,那小厮自然要拦,争吵声愈大,终于吵到了里面的人。 蒙琇不耐烦的开门出来,看到钟意眼睛险些看直了,钟意不理会他,径自推门进去,看到衣衫完好的琼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刚要叫醒琼华,却见蒙琇丢了魂似的跟了进来,言语轻浮道:“娘娘放心,我还没碰她呢,现下您既然来了,我这就更瞧不上她了。” “放肆!”钟意盘算着顾允檀找过来的时间,冷静的和他对峙。 蒙琇现下色胆上来,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王妃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就算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女人最在乎的无非就是名节,今日若是真出了事,他不信眼前这丫头拼上身败名裂也要跟自己过不去。 蒙琇就想不明白了,看着那么清冷干净的那么一个人,怎就那么勾人,简直让人想的命都没了,他自顾自的道:“娘娘您不知道,自打我上次见了您,您这些天都快把我魂给勾没了,我现在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脑子里想的都是您,您就可怜可怜我,今日就成全我一回吧。” “无耻!”钟意简直要被他给恶心死,她一边护着琼华一边跟眼前这混蛋周旋,端过桌上的茶水直接泼在他的脸上,“混账!” 蒙琇却根本不在意被泼这么一下,他朝着钟意逼近几分威胁道:“娘娘今日跟我同处一室,传出去名声总是不大好听的,不若您让我尝些便宜,对你我都好,你说呢?” “你放肆!”钟意道:“我实话告诉你,燕王殿下马上就到,你若是不怕死,拼上满门的身家性命都要赌一把的话,那你大可试试!” “你吓唬谁呢?”蒙琇只当她是蒙人,“燕王殿下现下还在席间吃酒,哪里顾得上这边。” “殿下在不在席间又有什么关系,你今日胆敢放肆,我保证你活不过明日,”钟意话未说完,蒙琇又朝她逼近几分,钟意直接抓过一旁的一个粉釉花瓶,摔碎了拿锋利的那一面指着他道:“滚!” 她年纪虽小,却自带那么几分淡然的气场,蒙琇不由得被震慑住了几分,他还未接话,门外的小厮慌张道:“小侯爷,燕王殿下带人找出来了。” 蒙琇这才生出一丝惶恐来,色胆再大,可终归还是命重要,钟意将他的胆怯看在眼里,适时道:“不想死就快滚!” 他不甘的多看了钟意几眼,很快在色与命之间做出了抉择,慌忙带人跑了。隐匿多时的钟宁这才从不远处的假山后出来,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里屋,钟意缓缓松了口气,丢掉了手中的花瓶,将琼华小心的扶了起来,刚喂了她几口水,却被一阵浓烟熏得够呛,她抬眸望去,门口早已是大火一片。 顾允檀从灼羽那得了消息就忙找了出来,可是这么大的地方,找起来属实不易,顾允檀遇到初云她们几个,不免有些着急,话语都不由得加重了几分,“都是木头吗?还不去找?” 辛铭面色讪讪的,“得,公主没找到,又把王妃给弄丢了,你们猜王爷今天会不会把侯府翻个底朝天?唉,小丫头你瞪我干嘛,人是你跟丢的,若是真出了事,你家王爷第一个扯的就是你的皮。” -- 第86页 几个小丫头急得眼泪直打转,苏怀瑾没好气的给他个眼神让他消停会,却见顾允檀忽然加快脚步朝前方跑了过去,几人忙跟了上去。 屋里琼华已经悠悠醒转过来,只是火势越来越大,两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内难免被动,钟意一手护着她,一手拿了屋里的小摆件去砸窗户,但是蒙琇行事之前显然做足了准备,窗户被人从外边订的死死的,钟意砸了许久,仍是没有丝毫的松动。房梁上的小簇明火不时在她们身旁滴落,钟意逐渐体力不支,嗓子被浓烟呛得生疼,带着琼华避到了墙角。 火势渐大,外面三三两两的已经围了不少人,顾允檀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找了个火势稍小的窗口一脚踹开,直接扎进了火堆里,苏怀瑾一看这情形也顾不得其他,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外面的人这才慌乱起来,辛铭气急道:“都他娘的还看什么看,还不救火!” 这些人看到顾允檀一头扎进去早就吓坏了,听人提醒这才想起来救火这回事,忙提了水桶去灭火。顾允檀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蜷缩在墙角的钟意和琼华,狼狈的跟只小野猫似的,让人心疼的紧,这两个人吸了不少的浓烟,意识早就不大清醒了,顾允檀将琼华丢给苏怀瑾,自己将钟意拦膝抱了起来,大步迈了出去。 正堂上的人早围了过来,老侯爷听说顾允檀进去了,险些给吓掉半条命,看到人出来忙上去关切询问,顾允檀胳膊上被烧伤一大块,血迹和炭火烧伤的痕迹叠合在一起,看上去可怕的紧,他慌忙抱着钟意往外走,老侯爷还待再拦,顾允檀直接动了怒,“火是怎么起的,是否有人蓄意纵火,本王给你三天,把真凶给我找出来,否则,别怪本王跟你忠勇侯府过不去!” 老侯爷本想请人给他看看伤,看他这态度也再不敢拦。顾允檀一边抱着钟意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怀瑾,你亲自送琼华回去,灼羽,去请个御医来。” 温琼暄冷眼站在一旁,不知是不满还是担忧,钟宁看到钟意竟然还能出来,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神情,听完顾允檀的话,又不免有些恐惧。 第53章 彻查 燕王府,御医被人火急火燎揪着领子提了进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在给钟意把过脉后这才松了口气,老实道:“王爷,王妃娘娘没什么事,就是浓烟吸得太多,暂时昏过去了,该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顾允檀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御医看着他胳膊上的烧伤痕迹,明显这个才更加严重,忍不住开口道:“老臣帮王爷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滚!”顾允檀满门心思都在钟意身上,像是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似的,那御医听了这话乖乖闭了嘴,初云好生将人请了出去。顾允檀帮钟意盖好被子,悄声出了门,召来灼羽冷声道:“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查,暂时没什么结果。” “把忠勇侯府和贤王府都给我盯住了,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作妖,给他们点脸色还真以为本王是脾气好的,”顾允檀冷脸撂下这么几句,转身去陪钟意。 贤王府亦是一样的低气压,温琼暄满心算计,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头来半点好处没捞着也就罢了,反而惹得一身骚,他没甚好脸色的问:“钟意好端端的去找琼华做什么?还有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属下不知,”夜无歌诚恳道:“自打钟意过去之后,事态就有些不受咱们控制了。” 夜无歌瞧他不说话,继续道:“失火的事跟咱们没关系,他们就算再怎么查这事也记不到咱们头上,怕就怕他们查失火的缘由再把咱们设计琼华的事抖落出来,谋害嫡妹,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罪过怕是不小。” 温琼暄扶额道:“蒙琇那蠢货怎么样了?” “自打失了火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顾允檀让人彻查失火的缘由,倒是把他吓得不轻。” “怎就没把他吓死呢?”温琼暄敛眸沉思了片刻,道:“你悄悄去见一趟蒙琇,让他把嘴闭严实了,若是传出来什么不该传的,别说顾允檀饶不了他,本王第一个先宰了他;还有,侯府的那个丫头想办法处理干净了,别被人瞧出端倪,只要把这两边先稳住了,就算他们查出本王设计琼华,又能有什么证据,没证据不定罪,这个道理顾允檀明白。” 夜无歌不敢耽搁,立刻领命去办,先去警告了蒙琇一遍,那废物这回倒是识趣,恨不得把嘴给缝上,这也难怪,设计琼华的事要是被抖落出来,先掉脑袋的那就是他自己,夜无歌瞧他老实,这才想办法把那给点心下药丫头带了出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丫头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她瞧了眼四周,见没人跟上来,连忙给夜无歌下跪道:“姐姐,那银钱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侯爷和燕王殿下已经开始彻查了,他们迟早会查到我头上来的,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看在我也是为你办事的份上,你救救我。” “就是因为你是为我办事的,我才更不能饶了你,对不住了,”夜无歌原本已经抽刀出鞘,可不知为何又突然把刀收了回去,冲一旁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道:“把她嘴堵上,手脚捆好扔河里,我的玄月不沾女人的血。” 暗卫的手法倒是干净利落,那丫头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就被人绑上石头沉入了水底,宁静的水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水泡便再无波澜,夜无歌见状就带着人撤了。这些人走后不久,蹲守多时的火祁忙指挥着人道:“快,把人捞上来,看还有气没。” -- 第87页 子夜时分,钟意终于醒转过来,顾允檀小心把她扶了起来,没甚表情道:“我刚才看过了,应该没什么外伤,你还有哪不舒服吗?” 钟意摇头,顾允檀稍稍安下心来,起身去倒了杯水,喂给她道:“膳食一直在小厨房温着呢,先喝口水,我待会让人送些吃的来。” 钟意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烧伤,心疼的眼泪直掉,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你怎么都不知道处理一下的,你疼不疼啊你?” 顾允檀原本满门心思全在钟意身上,哪里有闲暇顾得上自己,不过现在看到自己家这小东西关切的直掉眼泪的样子,忽而觉得这伤受的挺值,一天来积攒的怒火不知不觉散了个干净,一直冷着的脸也逐渐有了温度,甚至颇有心情的开玩笑道:“我故意的,总让我心疼你,我总得让你心疼心疼我吧,好容易受了伤,我得等着让你给我处理呢。” “你这······”钟意不过多跟他贫嘴,对门外吩咐道:“去打些温水,再取些烧伤药来。” 初云她们几个飞快的准备好一应用具,看着她们俩都没什么大碍了,又飞快的退了出去,钟意一边去试水温一边疑惑道:“她们今天好像不大对劲呢?” 不大对劲就对了,钟意睡着的时候顾允檀险些把府中上下训斥个遍,那两只猫也因着在这让人看着心烦被清理了出去,钟意若是再多睡一会,顾允檀估计能直接提着刀去忠勇侯府砍人了。不过现在钟意既然已经醒了,顾允檀就不免有些尴尬了,他随口打哈哈道:“有吗?我觉得都挺正常的啊。” 钟意点了点头,惦念着他的伤势,也无暇关心这个,用布巾轻柔的沾湿了他的衣物,褪下了外衣,又小心的除去了中衣,里面的伤口因着长时间未处理,已然和衣服粘连在了一起,处理起来倒是有些麻烦,钟意轻轻吹气,帮着他把伤口擦洗干净,温柔的上了药,又小心的缠好了绷带,刚要帮他去找干净的中衣,却被顾允檀一把拉进怀里,坏笑道:“你刚才看到的,还满意吗?” “都伤成这样了我有什么好满······”钟意话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上药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耳朵尖却微微有些红了,但还是硬撑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把我衣服扒了个精光你说你什么都没看到?”顾允檀大大方方的往后躺,“来来来,随便看,说说对你夫君的身材还满意不?” 说实话,不满意是假的,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常年练武的身躯结实到没有一丝赘肉,小麦色的皮肤健康又有活力,猎豹一样削瘦却又充满力量,估计没有哪个小姑娘见了会不满意吧。 顾允檀凑近了咬着她的耳朵尖轻轻吹气,“还满意吗?” “满意,”钟意咬牙认命般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都对哪满意?给个范围,我以后给你着重展示一下,”顾允檀握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抱了抱,钟意简直无奈,“没范围,都满意,可以了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喜欢吗?” “喜欢!”钟意也不去看他,直接起身去找了件干净的中衣来,“现在能把衣服穿上了吗?” 顾允檀故作委屈,“刚还说喜欢呢,现在就让我穿衣服,你就这么不想看。” “我怕你着凉,”钟意也不跟他耍嘴皮子,干脆上手帮他穿好了中衣。顾允檀玩笑开的差不多了,这才端出几分正经姿态,“还没问你呢,今日在侯府,你俩去那么偏的地方做什么?还有,那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琼华怎么样了?”钟意反问。 琼华怎么样,顾允檀是真不知道,他让苏怀瑾把人送走就没再过问,不过现下钟意问起来,还是敷衍道:“应该没出什么事,估计也是跟你一样,浓烟吸多了。” 钟意点了点头,念及顾允檀的醋坛子属性,将一些情节隐去不提,这才道:“今日这事完全就是冲着琼华去的,我不过是误入,至于那火是怎么回事,我是真不知道。” “王爷,”灼羽在外面轻叩门户,“火祁刚从水里捞上来一个姑娘,应该是忠勇侯府的,您是现在审还是等明天?” “明天吧,”顾允檀转过头,这句话是对着钟意说的,“你也累了,我让她们把炖好的药膳拿来,你喝完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一道审。” 钟意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第54章 亏心 翌日清早,灼羽去提昨天捞上来那姑娘,顾允檀和钟意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顾允檀顺势躺在她腿上,问:“你昨天说这事是冲着琼华去的?” 钟意双手抚上他太阳穴轻轻按揉,“应该是这样,我去的时候屋里就蒙琇和琼华两个,而那蒙琇动机极为不轨,想来是一早就设计好的。” “蒙琇也在?”顾允檀暗骂了一句,“昨天失火的时候可没见着这兔崽子。” “被我吓唬两句,自己跑了,”钟意垂眸望着他,“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我原以为是蒙琇垂涎琼华,存心设计,可我昨日见了他,看他也不过是草包一个,且不说他能不能想出这么周全的计划,就凭着他昨日惜命那样,若说身后无人指使,他就敢设计一国嫡公主,我是不信的。” “这就对了,”顾允檀嗤笑一声,“我说这事跟温琼暄脱不了干系,你信吗?” -- 第88页 “你说,我信。” 顾允檀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十分满意的道:“前些日子温琼暄想要拉拢忠勇侯,结果碰了硬钉子,我若是没猜错的话,温琼暄是打算从蒙琇这下手,拿个把柄什么的,逼着老侯爷不得不站在他那边,如果昨天撞破这事的不是你而是温琼暄和老侯爷的话,你猜温琼暄接下来会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温琼暄亲手设计自己的妹妹去算计蒙琇,逼老侯爷站队?”钟意微一思虑,“也对,这畜生干得出来。” ‘畜生’二字也不知戳到顾允檀什么笑点了,一个劲的笑个不停。钟意倒是把这事给整明白了,如果昨天这事不是被自己恰好撞破的话,这事应该会按照温琼暄原本设计好发展下去,温琼暄牺牲一个妹妹,拿忠勇侯府一个大把柄,逼得老侯爷不得不听话,只是被自己撞破之后,这事态难免有点不受控制了,再加上失火什么的,可能温琼暄那边也正是一团乱麻。 “万幸” 顾允檀笑够了这才反问道:“万幸什么?” “万幸昨天琼华没事,若是真的被温琼暄算计进去,那就太无辜了。” “你还有心情在这同情别人,你知道我昨天若是晚去一会,你是什么下场吗?下次再出了事,能不能先把你自己给我保护好了?我告诉你,你男人心脏真不好,这样的事你要是再给我整两回,我就是吓也要被你给吓死了,”顾允檀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调转话题道:“你说昨天那火该不会是蒙琇那兔崽子一时失智给放的吧?算了,也不用失智,他根本就没脑子,说不定是被你吓唬几句想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 “不太像,”钟意深思了片刻道:“那就是个草包,恐怕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会想到放火,再者说,他只要出去把嘴闭严实了,这事说不定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可若是真的放火闹出了人命,就算他勉强把自己给洗干净了,也带累了整个忠勇侯府,他就算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份上吧?” 顾允檀点头,忽而心念一动,冲着钟意轻声道:“低头。” 钟意不解,但还是微微俯身道:“怎么了?” 顾允檀一笑,倾身含着她的唇瓣细细品吮,灼羽看门开着,也没在意,孰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画面,连忙转过身道:“王爷,昨天救上来那丫头已经带过来了。” 她更想说的是,大白天的,还开着门,你俩还能不能稍稍注意一下了? 对于被人撞破这回事,顾允檀是完全不在意,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甚至非常的理直气壮,自己夫人还不许自己亲一下了?相反倒是这下属,没半点眼力见儿,进来之前都不知道先敲门的吗? 一句话的工夫,顾允檀已经从钟意腿上起来了,一点也不尴尬道:“带进来吧。” 那丫头一见到顾允檀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招了,顾允檀和钟意刚刚的猜测基本上都对,顾允檀和钟意对视一眼,暂且放下这个问题,又问道:“那场火是怎么回事?” “奴婢真的不知道啊,”那丫头诚恳道:“夜姑娘只让奴婢想办法把琼华公主带进小院里,奴婢也照做了,可是之后的事,奴婢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只是一时贪财,听命行事,从未想过要加害王妃娘娘啊!” “没问你这个,”顾允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吩咐道:“先把她带下去安置好了,本王要盘算盘算怎么收拾温琼暄那畜生。” 灼羽这边刚带人下去,林管事又迈了进来,说是忠勇侯那边为表歉意送了些礼品来,顾允檀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你去告诉他,还有两天,让他先把那纵火之人揪出来再来赔礼。” 林管事正在为难,钟意温和开口道:“收着吧,蒙琇虽然混蛋,但老侯爷毕竟是军功累累清正刚直的人物,此番过来赔礼也算是放低了姿态,你若是再摆脸色,就显得是你的不是了。” 顾允檀冷哼道:“我夫人好容易出一趟门到他府上险些把命搭上,我不该摆脸色?” “行了,知道殿下疼我,但昨日发作那一通也该够了,老侯爷六十好几的人了,又是国之栋梁,殿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钟意转向林管事,“把东西收了,让人回去吧。” 林管事又望向顾允檀,像是在等一个准信儿,顾允檀没甚好脸色的道:“看我做什么?咱们家谁当家作主你不知道啊?” “得,”林管事悠哉游哉的领命照办。 待人走远,顾允檀面对钟意立马又换了一副姿态,“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发作了人?哪个跟你告的状?来,你告诉我,我得好好恩赐他一番!” 钟意笑道:“还用别人跟我告状?殿下的脾气我自认还是知道一二的。” “这么了解我啊?”顾允檀轻笑一声收了神通,一本正经道:“帮我合计合计怎么收拾温琼暄比较解气,早想收拾这混蛋了。” “收拾温琼暄倒是不难,只是······” 钟意话未说完,灼羽匆匆跑了进来,慌张道:“外面不知怎么回事,昨日忠勇侯府失火的事都传开了,说是蒙琇对琼华公主意欲不轨,被王妃撞破之后一时惊慌失措,放火杀人灭口。” 钟意被他这么一打岔,思路早就断了,她追问道:“这消息最初是从哪放出来的,能查到源头吗?” -- 第89页 “这就更奇怪了,”灼羽道:“贤王府。” “明白了,”钟意望向顾允檀,“我好像猜到纵火之人是谁了。” 钟意解释道:“温琼暄设计琼华的事传出去对他没什么好处,他比任何人都着急把这事压下来,他若是这时候把蒙琇卖了,蒙琇回过头来就能反咬他一口,所以传出这消息的人必然不是温琼暄,可是好巧不巧,这消息偏偏是从贤王府传出来的,这说明什么?” 顾允檀道:“说明有人做了亏心事,而且比温琼暄还要着急。” “对,”钟意继续道:“昨天的事不过两起,一则温琼暄设计琼华,还有就是那场缘由不明的大火,殿下和忠勇侯目前都在查大火的缘由,纵火之事和温琼暄无关,可他害怕查失火的缘由进而把他设计琼华的事给引出来,他着急让夜无歌杀那丫头灭口也证实了这一点,这件事他压都压不下来,跟别提故意放出风声往外传了,可那纵火之人不一样啊,他担心殿下和忠勇侯查到她的头上,而她又刚好撞破了蒙琇意欲对琼华不轨的事,索性就放出风声,把矛头往蒙琇身上引,从而把自己摘个干净。”钟意苦笑道:“纵火的事看来是冲着我来的,贤王府这么恨我的人,除了温琼暄,恐怕也就一个钟宁了。” 顾允檀点头,对灼羽厉声道:“去贤王府拿人,既然喜欢玩火,本王就让她玩个够!温琼暄若是不满,让他来找我便是!” “不用,”钟意轻敲桌面道:“温琼暄压都压不下来的事,被钟宁就这么捅了出来,温琼暄不会放过她的,你没必要因着这个脏了自己的手。” 顾允檀还要再说什么,钟意自觉的转了话头,明显是不想让他插手,顾允檀也就不再多提,只吩咐道:“把钟宁做的好事给温琼暄交代一声,问问他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本王帮他清理门户。” 钟意看他不再追究这个,岔开话题道:“外面传这些风言风语的,忠勇侯府情况如何?” 灼羽道:“听闻老侯爷生生打断了蒙琇两条腿,带着他入宫请罪去了。” 钟意笑道:“我听闻蒙家老太太最是娇惯这个孙子,竟然也没拦着?” “怎就没拦,可老侯爷这回显然是真的动了气,”灼羽聊起这些个家长里短十分随性自在,神叨叨的道:“老太太挡在前面,说是老侯爷要打她的宝贝孙子就先打死她,原本老侯爷应该是很吃这一套的,可这回却不好使了,老侯爷半是生气半是心疼道,您现在让我打他几下,他还能有条命在,你若是等着陛下来处置,别说是他,咱们整个忠勇侯府就要大难临头了,您若是想等着陛下来处置,就只管拦着!老太太这回算是知道轻重了,再不敢拦着,老侯爷把他打的血肉模糊的,这才带着他进宫。” 顾允檀嗤笑,“算他们侯府还有个明白人。行了,我也进宫去添把火。” 第55章 较量 昭阳殿内,蒙老侯爷带着被打的半死的蒙琇亲自请罪,燕和帝就算有再大的火气都没处发,琼华并未吃什么亏,且人家都把儿子打成这样了,他若是再做处置,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只是温琼时听了这消息就没那么好消气了,旁人拦都拦不住,直接提刀上了昭阳殿,非要一刀结果了这混账! 温琼时提刀跟七八个禁卫在一旁纠缠,蒙老侯爷和蒙琇待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燕和帝显然也被惊到了,拍案道:“御前提刀,你作死吗?” 温琼时跟人纠缠许久,终是不敌,被那些个禁卫夺了刀刃按倒在地,不住挣扎道:“父皇就当儿臣是作死吧,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容不得旁人欺辱,您让我砍了这混账,今日我任凭您处置。” 燕和帝道:“一国太子,说的是什么话,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太子?”温琼时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不住的大笑,毫无半分体面可言,“父皇可有把我当作太子看待?您相信吗?一国的太子,内无嫡母扶持,外无外戚依仗,朝中无人脉,军中无实权,父皇见过哪一朝哪一代的太子像我这般窝囊?我从小忍气吞声步步退让,从不敢跟人贸然相争,可这样做的结果呢?他们欺辱我还不够,现在还要欺辱我的妹妹!儿臣忍够了,谁敢欺负我妹妹,我豁出自己性命不要也要宰了他!” 温琼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众人,夺过刀对着蒙琇劈头就砍,蒙琇情急之下大喊道:“温琼暄!是温琼暄!” 这下不光温琼时,连燕和帝都愣了,追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蒙老侯爷忙道:“不得胡言。” 蒙琇吓得尿泪横流,血肉模糊的趴在地上痛哭道:“真的是贤王,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啊,就连把琼华公主弄去小院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啊!” 蒙老侯爷训斥道:“闭嘴!你有证据吗?” “证据来了,”顾允檀在外边站了许久直到此时才大步迈了进来,给燕和帝见过礼后让人把那落水的丫头带了进来,吩咐道:“把你刚刚在王府说的再重复一遍。” 那丫头也不敢欺瞒,把贤王府的人如何买通自己,如何设计,事发之后又如何灭口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燕和帝震惊之余忙召了温琼暄入宫询问。 温琼暄自从知道蒙老侯爷带着蒙琇入宫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他根本就不指望蒙琇能把嘴闭得多严实,只是想着只要把那丫头处理掉了,就算蒙琇指认,那自己也大可不认,无证据不定罪,能拖一刻是一刻,但还是不免有些烦躁,“算计琼华的事原本压的好好的,究竟是从哪走漏了风声?” -- 第90页 夜无歌老实道:“燕王府刚才派人来传话,说是侧妃娘娘蓄意纵火陷燕王妃于危境,该不会是侧妃娘娘做贼心虚传出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这个蠢货!”温琼暄万没想到,自己没在对手身上栽跟头,反而在自己人身上吃了教训,一时气愤不已,怒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夜无歌道:“侧妃娘娘刚出门了” “王爷,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温琼暄深吸一口气,跌坐在身后的小榻上,“该来的还是来了。” 同一时刻,钟宁被灼羽半是强迫的带进了茶楼,一把将她推了进去,随后关上了门。钟宁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钟意一时又恨又怕,勉力硬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贤王侧妃,你敢动我,贤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钟意轻笑一声放下茶盏,拿帕子将手上沾的水珠悉心的擦拭干净,不紧不慢的道:“这会温琼暄应当顾不上你,因为允檀正跟他算账呢!” “你究竟想干什么?” “巧了,叶芙死的时候也问过我这句话,”钟意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们觉得我想干什么呢?” “果然是你害了我母亲!”钟宁情绪失控,直接扑了上来,还未上前便被灼羽轻轻松松的推倒在地,忍不住要破口大骂,钟意一个眼刀撇过来,委屈的闭了嘴。 “你们母女俩这些年都做过什么好事,想必自个比我更清楚,她不该死吗?我杀她有错吗?还有你,就凭你蓄意纵火居心不良这一条,就足够你掉脑袋了!” 钟宁喃喃道:“你果然······果然都知道了。” “不过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钟意问:“打小爹娘疼爱,被人捧在掌心千娇万宠着长大滋味应当很不错吧?” “你什么意思?” 钟意不理会她,继续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舅舅不是大理寺卿,可轮得到叶芙在府中嚣张跋扈?又岂会轮得到你在府中作威作福!” “我的确杀了叶芙不错,可你知道最希望她死的人是谁吗?”钟意走进些许一字一顿道:“是从小就疼爱你的父亲,钟洵!” 钟宁争辩道:“父亲不会的,你骗我!” “你现在还有值得我欺骗的地方吗?”钟意道:“还记得叶光私放重囚案是谁检举的,又是谁带人抄的家吗?是你最为敬爱的父亲,钟洵,叶光在牢中苦苦挣扎不肯认罪,你知道钟洵是怎么做的吗?他拿着叶芙的命威胁他,逼着他不得不签字画押,叶芙出来后原本是要跟钟洵拼命的,可你的父亲继续拿着你威胁你母亲,让她就算知道真相也有所顾忌开不了口,这一环扣一环的戏码,好玩吧?” 钟宁捂紧耳朵慌忙躲避,可钟意的话语却丝毫未歇,“叶芙识破了钟洵的真面目,你以为你的好父亲会乐意让她活着?” “而让叶家灭门,叶芙失势,钟洵露出真面目的始作俑者你知道是谁吗?”钟意刻意加重了语调道:“是你的温琼暄!” “是不是觉得特别精彩?”钟意惋惜道:“可惜,更精彩的你怕是见不到了,因为,你也活不长了!” 直至钟意扬长而去,钟宁还愣愣的呆在原地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神志恍惚,几近崩溃,“假的,都是假的,都骗我,都是骗子。” 另一面,温琼暄在昭阳殿中见到那本应该处理掉的丫头,就知道自己这跟头,多半是栽定了。 蒙琇一见到他就声泪俱下的咆哮道:“是贤王殿下,都是贤王殿下指使的啊,是他给我出的主意,局也是他设的,否则,您就是借臣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设计一国公主啊。” 温琼暄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敢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分明就是你,”两人就在大殿之上争执起来,“人证都在,你还想狡辩。” 温琼暄故作镇定道:“人证都在才奇怪呢,从事发到现在不过两天,本王就奇怪了,你们究竟是有多恨本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齐人证来污蔑本王,九司署查案都没这么快吧。”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齐人证还得多亏了贤王殿下自己呀,”顾允檀道:“若非您做了亏心事着急处理人证,本王也不可能这么快抓到你的马脚把她带到御前啊。” 温琼暄意有所指的道:“燕王殿下盯本王倒是盯得紧。” “侯府大火我家绎心差点把命搭上,本王盯得紧一点有错吗?”顾允檀质问道:“说起这个咱们可以算算另一笔帐了,那场火是您的侧妃蓄意纵火所致,贤王殿下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或者说根本就是你指使她这么做意图杀人灭口掩盖痕迹的?” “你胡说,”温琼暄道:“本王究竟哪里得罪你了,让燕王殿下带着这么一帮人来合伙污蔑本王。” 顾允檀不甚在意道:“你口口声声说本王污蔑你,可本王这里该有的证据一样不差,那你呢?你说自己冤枉,可有证据洗脱自己的嫌疑?” 温琼暄争辩道:“你有心加害,本王能有什么证据,再者说,琼华她是本王的妹妹,本王加害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有的,咱们当初说好的,你帮我把琼华娶到手,我就帮着说服父亲站在你那一边,”蒙琇不确定看了燕和帝一眼,“这应该算是好处吧?” 顾允檀不动声色的一笑,再不多言,这何止算是好处啊,温琼暄这回不死也要褪层皮,设计嫡妹,拉拢重臣,结党营私,意图不轨,这桩桩件件已然碰到了燕和帝的底线了。 -- 第91页 燕和帝听罢果然气急,一旁的大监忙拿着茶水帮他顺气,温琼时却是直接跟温琼暄扭打起来,不过片刻,两人身上已经不同程度挂彩,旁边的内侍费力将二人拉开,温琼暄还在一个劲的喊冤,燕和帝随手将茶盏摔他头上,“你还敢喊冤!” 温琼时还要上来再打,燕和帝心烦道:“先把太子带下去,算了,你们都下去,把这混账东西给朕留下。” 蒙老侯爷在这待了半天,后背都被汗水浸湿透了,一听这话,忙招来几个内侍帮着把蒙琇抬了下去,顾允檀先让人把那丫头送回去,一看温琼时还要再打,虽然他也想上去揍他一顿,但还是要分场合的,忙扯着温琼时往外走,低声道:“差不多行了。” 温琼时急道:“他敢欺负琼华,我今天非跟他拼了不可。” “那什么,”顾允檀瞧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揽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你要真想揍他,趁他晚上回府落单的时候,找几个人套上麻袋给揍一顿,不比你这三两下打的狠,他挨了揍都没出说理去,学着点吧你。” 顾允檀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温琼时受到了新一轮的震惊,打人原来还能下黑手的? “谢谢,”温琼时冲着顾允檀真心实意道。 顾允檀悠闲回头,“谢什么?教你个黑招感动成这样?” 温琼时真诚道:“谢谢你还有燕王妃,如果不是燕王妃误打误撞救了琼华,我现在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客气,”顾允檀心情颇好的继续走,自家小王妃乐意救人那就让她救呗,谁知道琼华怎么入了她的眼了呢,就当是缘分吧。 第56章 处置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燕和帝呼哧呼哧的往外吐气,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自己还没老到掌控不了朝局的时候,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始拉拢重臣了吗!帝王对权力的掌控欲总是机警的,更是不容旁人染指的,今天的这事他只稍稍一想,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一旁旁敲侧击。在他的心里,他的儿子可以有野心,他也乐意看到他们各执一派互相斗法,可若是野心大到触碰到他心里那根敏感的底线,那就不得不忌惮了。 燕和帝喝了一口参茶,怒斥道:“设计琼华,算计蒙琇,拉拢忠勇侯,贤王殿下野心不小啊,这就是你的为兄之道!为臣之道!为子之道!” 温琼暄额上的伤还在不住的往外渗血,平添了几分可怜,他老实的跪好,哑声道:“儿臣冤枉,父皇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冤枉?”燕和帝冷笑道:“你倒是说说哪里冤了你,你没有设计琼华还是没有算计蒙琇,或者你要告诉朕,你设了那么大一个局,根本就没有威逼拉拢忠勇侯的打算!人证俱在,你还敢喊冤枉,你以为朕已经昏聩到不辨是非的地步吗!忠勇侯回京后你私下拜访他多少回,你以为朕眼瞎吗!” 温琼暄尚未来得及接话,内侍匆匆进来俯身在燕和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燕和帝明显正心烦着,不耐烦道:“让她滚。” 内侍为难道:“贤妃娘娘说了,您要是不见她,她就在殿外跪着,您什么时候见她,她就什么时候起来。” “这么喜欢跪,那就让她跪着,有本事就跪死在殿外,”燕和帝发作完殿外又转向温琼暄,“还有你,给朕跪好了。” 温琼暄此刻倒是不敢再多言,耷拉着脑袋老实跪好。贤妃听了内侍传话,虽然不甘心,可除了跪求也没别的办法。时间逐渐流逝,温琼暄额上的血迹已然结痂,膝盖上隐隐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燕和帝,见他神色间怒气更甚,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口气还没提上来,成摞的折子便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一同传来的还有燕和帝毫不掩饰的盛怒,“都为你求情,朕倒是没看出来,贤王殿下这么得人心啊!还有这些,笔述太子御前提刀乃大不敬,要朕废太子的,丁敏之起的头,余下众人纷纷附和,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贤王近来跟丁敏之走的很是亲近啊!” 他说的那些话温琼暄没听进去多少,他现在脑子里乱的厉害,自己进宫之前早就交代过,万不可求情,手底下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窍的,可也不能全是榆木疙瘩吧,再者说,自己何德何能可以煽动这么多人给自己求情,怕不是顾允檀嫌自己死的慢,看热闹不嫌事大又给自己添了把火。还有那丁敏之也是个缺心眼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煽动人上书废太子,这下好了,不管这事是不是自己授意的,燕和帝怕是已经把这笔帐记在自己头上了。勾结朝臣,煽动人废太子,自己这回怕是洗都洗不清了。 “贤王这次又打算用什么说辞来应付朕呢?”燕和帝怒气冲冲的下了台阶,“还冤枉要喊吗?朕倒是小看你了啊,谋兄害妹,勾结重臣,祸乱朝局,下一步呢?你还想做什么?逼宫造反吗?” “儿臣不敢。” “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燕和帝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温琼暄顾不得狼狈,连忙跪好,却听燕和帝嫌恶道:“贱婢之子,安敢妄想!” 温琼暄猛然握紧了衣角,神色有一瞬间的狠厉,他勉强压制住内心的不甘与愤怒,死撑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滚落,扯出一个狼狈之极的笑来,一字一顿道:“父皇教诲的是,儿臣谨记。” -- 第92页 燕和帝发泄够了,转身负手而立,“贤王?你可真够贤德的,朕看你这贤字也不必要了,滚出去,别让朕看见你!” “儿臣告退,”温琼暄拖着早已酸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出了昭阳殿,在殿外驻足,抬头望天使泪水不至滑落,贤妃看他出来忙上前询问,却被温琼暄一把推开,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神色冰冷的出了宫。 温琼暄回府不久,就等来了宫里来的圣旨,他不甘的跪在地上,将宣旨太监的一字一句狠狠的印在心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王温琼暄,谋兄害妹,不念手足,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才不堪大用,德不修其位,特褫其封号,降为安顺王,责令其闭府思过,无昭不得出,钦此。” “安顺王,接旨吧,”那宣旨太监翘着兰花指,故作恐惧道:“您瞪着咱家干什么,这是陛下的意思,还不接旨?” 温琼暄压下怒火,尚算恭敬的接过圣旨,冷声道:“本王得势的时候,你巴结奉承的模样,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那宣旨太监也不生气,讥笑道:“都说这今时不同往日嘛,王爷您得认清现实。” “你放肆!”温琼暄双目通红的瞪着他,“今时和往日又有何不同,本王依旧是天潢贵胄,而你,仍然是给本王提鞋都不够的贱奴才。”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原还被犬欺呢,天潢贵胄也是分高低尊卑的,就比如您,”那宣旨太监故意一字一顿道:“安、顺、郡、王。” “哎哟,时候不早了,”那宣旨太监捂着嘴轻笑道:“不能跟您废话了,咱家还要去燕王府宣旨呢,咱家就算是提鞋也要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来提呀,您说是吧。” 温琼暄将手握的喀哧作响,才勉强忍住没有上前一刀砍了他,等他们走后,抽刀冲着院中的梅树胡劈乱砍,红梅已然挂满了枝头,他这么一通发泄下来,漫天红云纷扬而落,残枝枯木铺满青石。他满头是汗的提着刀喘气,看着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红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对一直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小厮吩咐道:“把这些都给我恢复成原样,少了一朵花,你就不必活了。” 那小厮直接扑通跪地,“王爷,您饶了小的吧,这红梅都已经成这样了,怕是天上的神仙来了都没办法的啊。” “本王不管,少了一朵花,本王直接砍了你,”温琼暄说着就要动手,那人慌忙躲闪,夜无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连忙上前从背后抱住温琼暄,声音微颤道:“暄哥,你冷静点。” 熟悉的声音将温琼暄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无意识的丢掉了手中刀刃,缓缓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夜无歌跪坐在他身边紧紧的抱着他,像安慰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肩背帮他顺气,“殿下只是一时不查,暂时失利罢了,焉知日后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亲王和郡王不过一字之差,没什么大不了的,殿下志在九五何妨担心这个,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住性子,缓缓图谋,实力尚在,何须气馁。” “实力尚在?”温琼暄凄苦的笑道:“我什么都没有了。” “殿下还有我,还有银鹰卫,”夜无歌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了殿下,我也绝不会离开殿下,只要您想争那个位子,我就陪着您直至最后一刻,但凭殿下驱使,就算时运不济,事不如人愿,黄泉路上,我也陪您一块走,殿下,您在哪,我就在哪。” 温琼暄缓缓回抱住她,一滴清泪无声滚落,隐没在人的衣襟之间。 昭阳殿那边,燕和帝一日之内连下四道圣旨,一方面安抚住了琼华和燕王府,另一方面则处置了温琼暄和贤妃,一个着降为安顺郡王,另一个则着降为嫔。临近年关,可是温琼暄这个新年是注定过不好了。 第57章 查岗 贤王府,温琼暄和钟宁一坐一跪,沉默静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半晌,钟宁终于出声打破了沉寂,“王爷对我有动过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吗?” 温琼暄沉默不语,眼眸中满是寒意。 钟宁自嘲的笑了一声,又问:“那钟意呢?当初您设局把钟意送给顾允檀的时候,心里可曾有那么一瞬的不舍与留恋?看到她和顾允檀……” “你闭嘴!”温琼暄出声打断了她。 “王爷最在意的果然是钟意啊,”钟宁讥笑道:“可您就算再在意又能如何,她现在恨你入骨。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她背你叛你恨你甚至恨不能杀了你,王爷对她还是下不了手,可我父亲我舅舅究竟有哪点对不起你,竟值得王爷这般的痛下杀手!” 温琼暄懒得跟她多说,只道:“无用的人难不成还留着碍眼吗?” “那我呢?”钟宁道:“王爷现在又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你觉得呢?”温琼暄眼中是满满的凉意,“若非你自作聪明放出风声,本王又何至被顾允檀算计,何至被人打压起复无望!” “王爷果然无情啊,”钟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出言讽刺道:“果然是歌女贱婢生出来的杂种。” 钟宁话音刚落便狠狠的挨了温琼暄一巴掌,他紧紧的钳制住她的脖颈,像是要将人活活掐死一般,钟宁却硬撑着往外挤字,“下贱的人生出来的杂种天生下贱,亏得殿下空有凌云之志,一门心思的往上爬,可你的出身注定了天生被人踩在脚下,永远都只能仰人鼻息的活着。” -- 第93页 温琼暄不知不觉手上下了死力道,这些年他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别的皇子的母妃都是世族之女,出身名门,而自己的母妃,当过歌女,做过奴婢,自己生来就低了别人一头,他费尽心思的往上爬,好不容易有了一种终于可以和别人平起平坐的错觉,可燕和帝的一句‘贱婢之子,安敢妄想’生生将他打回了原地,他才终于明白,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哪怕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可在燕和帝的心里,自己仍然是贱婢肚子里出来的小贱种罢了,天生的轻贱不值一提。 “你特别看不起奴婢?”温琼暄忽然松了钳制,冷笑一声对外吩咐道:“把她丢生死局里去。” 生死局,京中豪绅拿人命博弈取乐的场所,被卖到这里的人大多连奴婢都不如,被那些豪绅逼着在比武台上博弈,美其名曰赌命,生死局,一死一生,一方命陨,赌局终结。 每局都能赢的可能性终究是渺茫,这里的人每一刻都无限逼近死亡。 钟宁既然看不起奴婢,温琼暄就偏要让她用这种连奴婢都不如的供人作践的赌局死去,她自认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温琼暄就偏要将她碾在烂泥里。 钟宁脸颊涨的紫红,耳朵中更是嗡嗡作响,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待听到生死局三字,不由目露惶恐之色,拉着温琼暄的衣角求饶道:“不要,你杀了我,你直接杀了我啊!” 温琼暄抬脚微一用力,钟宁便沿着台阶滚落阶下,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只冲人吩咐道:“还不带下去。”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闷响,钟宁在不远处的石桌前缓缓倒了下去,额头和石桌的一角满是鲜血,夜无歌面露不忍之色,终是不敢多说什么,她下去看了一眼,回头对温琼暄老实道:“咽气了。” “处理掉吧。” 夜无歌道:“宫里若是问起来要怎么办呢?” “弄死一个妾罢了,还要向人交代?”温琼暄最近性情愈发阴沉喜怒无常,随口敷衍道:“急病暴毙。” 夜无歌向他施了一礼,匆匆去处理了。 钟意听初云说起这个消息倒也不意外,她将刚洗过的头发绞干,望着窗外道:“下雪了吗?” 初云道:“刚飘起来的雪花,王妃要出去看看吗?” “允檀在就好了,”钟意低声嘟囔了这一句,闷闷不乐的趴在桌子上发呆。 今年的第一场雪,钟意是想陪着顾允檀一起看的,可是顾允檀这几日忙起来便没完没了,半夜三更的回来几乎是常事,想起这个钟意就不开心,她苦恼了好半天,突然开口道:“备车。” 钟意心中有种隐秘的高兴,“既然你不回来陪我看,那我去找你看也是一样的。”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到了地方还是不太好意思进去打扰,只撑了柄寒梅伞,小可怜似的立在雪中等着。营里的副将认识她,上前打了声招呼想请她进去,被钟意婉言谢绝了,他又道:“那我去请王爷出来?” “不必打扰他了,我没什么事,在这等着就行。” 那副将也是个心眼实的,钟意说不必打扰,他就真的没去打扰,一直到天色擦黑,那副将进去给顾允檀送东西才顺嘴提了一句,顾允檀恨不得拿折子拍死他,“你怎么不早说。” “是王妃不让我说的,王妃自己说的她在外边等着就行,”副将表情蛮委屈,顾允檀也没跟他多做纠结,起身出了大帐。 钟意也不知在雪里站了多久,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让人心疼的紧,一看到顾允檀出来忙笑着扑了上去,顾允檀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在手掌上哈了口气捂住了她的耳朵,“来了也不进去,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冻成这样存心惹我心疼呢是吧?” “那你心疼了吗?”钟意偎在他怀里小声撒娇,“我就是想让你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小傻瓜,”顾允檀触及她的衣物,发现上面被雪花给浸了个半湿,忙解下自己的大氅将人整个裹进怀里,回头对人吩咐道:“回府里找身干净的衣服来。” 顾允檀将人拦膝抱了起来,大步往营里走,钟意连忙挣扎,“我不进去,你忙完了吗?忙完了咱们就回去吧。?” “等她们把你衣服送过来,这样回去要着凉的,”顾允檀倒是没停下脚步,钟意不太好意思的把头紧埋在他胸口,耳朵尖都是红的,还好京畿大营军纪严明,大家各司其职倒也无暇注意他们。 顾允檀将人安置在小榻上,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把你的湿衣服脱下来,先将就着穿我的,不然要着凉的。” 钟意乖乖听话,把自己整个裹在顾允檀的外衣里,上面还残留着顾允檀身上的薄荷香气和体温,钟意贪恋的深吸了一口气,顾允檀转身倒了杯热茶塞进她手里,就势蹲了下来把她的一只脚搁在掌心,“鞋子也湿了?” 顾允檀倒也不嫌弃,脱了她的鞋袜把她冰凉的双足抱在自己心口暖着,钟意微微挣动了下,不太好意思道:“我待会拿热水一泡就行。” “刚受了凉还拿热水泡,你脚是不想要了吧?听话,这样捂热了就好了,不然要生冻疮的,”顾允檀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随口道:“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想起来过来接我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钟意到底没好意思把那句‘我就是想让你陪我看雪’给说出来,生硬的转了个话头,“我来查岗。” -- 第94页 顾允檀没绷住笑了出来,也没拆穿她,只点头道:“还行,有进步,知道来查你夫君的岗了。” “不过你这查岗方式太温和了点吧,我就是真跟别人有什么,你这会进来也晚了。” 钟意十分懂得虚心求教,“那我该如何?” “出其不意,迅猛出击,找准时机,一击制胜,”顾允檀十分得意,“不过你这辈子怕是抓不住你夫君的小辫子了。” 顾允檀在她形状漂亮的脚踝上亲了一口,可能是因为钟意来的时候洗过澡的缘故,是以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山茶清香,钟意当即便羞红了脸,忙要把脚缩回来,被顾允檀单手握住脚踝给拽了回来,调笑道:“不给亲?” “不是,”钟意脸烫的能煮鸡蛋,“这是在营里,万一有人进来呢。” “你的意思是我在家里就能胡作非为了?”顾允檀故意逗她,在看到钟意的小表情后心里一软,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放心吧,哪有那么多没眼力见的,知道你在里边还特意往里边跑。”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更何况这小美人还是主动跑过来的,顾允檀打量着钟意,眸色不由得黯淡些许,不由冒出了一些按捺不住的想法,但最后还是被自己强自压制下去,自家夫人还是小了点。 顾允檀随口道:“等你十七岁……” “王爷,衣服送来了。” 突然传出的话语打乱了顾允檀的思绪,钟意还在追问,“十七岁怎么了?” 顾允檀低笑一声,不知暗骂了句什么,嗓音喑哑道:“到时候再告诉你。” 他出帐从初云手里接过干净的衣物,却并不急着递给钟意,反而倚在墙边桌边坏笑道:“老实交代吧,今天到底来找我干嘛?” 来查岗,钟意这借口找的实在太拙劣了。 钟意在这缓了半天,身上的凉气早就散掉了,且她身上披的大氅十分厚实,是以顾允檀并不担心她会冻着,非常有耐性的跟她耗着,“往常那么好的天气都不见你过来,偏大雪天跑来查你夫君的岗,骗傻子呢?” “跟我说说呗,心里悄摸在盘算什么呢?你跟我说了我立马就把衣服给你,咱们马上就能回家,你要是不说的话,咱俩今晚怕是只能在这过夜了,你脸皮这么薄,怕是不好意思在军营里陪我折腾吧。” 钟意自然明白这个折腾是什么意思,抱腿反问道:“你好意思在军营里跟我折腾?”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允檀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随时随地都能把你给办了。” 顾允檀挑眉,“所以说,想让我在哪办了你?” 钟意到底是年纪小,被顾允檀随口一吓唬就全招了,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就是想让顾允檀陪着一起看雪给交代了,顾允檀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就这个?” 钟意诚恳点头,“你会不会觉得我巴巴的跑过来就为了这个特别的胡闹?” “怎么能叫胡闹呢,巴不得你天天这样跟我胡闹,”顾允檀把衣服递给她,“穿上,不是想看雪嘛,这就带你去。” “天都黑了,要看也要等明天了。” “放心,”顾允檀笑道:“给你看个不一样的雪。” 第58章 祈福 顾允檀出来之后先跟初云她们几个吩咐了几句什么,几个小丫头忙领命去办了,钟意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刚要上马车,顾允檀拉着她的手将人拽进怀里,唇角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发梢,“今天不坐马车了,我背你回去。” 钟意只当他是想散散心,与他十指交缠道:“我自己可以走的。” 顾允檀低笑一声,将伞柄塞进她手里,在她跟前半蹲下来,“快上来吧,待会儿鞋子又湿了。” 钟意依言上前揽住了他的脖颈,顾允檀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人背了起来,带着她在一片雪景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漫步,连着下了一个下午,这雪非但未停,反而有种越下越大的趋势了,钟意一手撑伞,一手去触碰外面的雪花,顾允檀瞧她玩的开心,刻意去逗她,一个趔趄吓得钟意赶忙揽紧了他的脖颈,顾允檀放声大笑钟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的偏过头去不理他,顾允檀笑够了才道:“小时候有人这样背过你吗?” 钟意仔细回想了下,钟洵虽说是自己的父亲,可是从小到大连多跟自己说句话都是奢侈,更别提会背自己了,别人自己也没有接触的机会,就更不可能了。钟意想了半刻,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顾允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小东西是真的忘的一干二净了,于是追问道:“你再好好想想,什么表兄表弟堂兄堂弟的背过你吗?” “我哪来的表兄表······”钟意忽而顿住了话语,“好像是有一个表兄来着,他好像叫······” “钟小檀,”顾允檀抢先答道。 “你怎么知道的?”钟意忽而回过味来,“燕王殿下,您闲来无事假扮我表兄,好玩吗?” “哈哈哈,好玩,怎么不好玩,”顾允檀道:“最起码你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钟意想到自己被他骗了这么多年就来气,“还钟小檀,燕王殿下,您的大名就这么见不得人。” 顾允檀笑够了,老实解释道:“当时不是做了亏心事嘛,大名确实没好意思说出口。” 钟意跟着他的思绪想了想,那倒是确实。 -- 第95页 顾允檀小时候在宫宴上见过钟意一次,当时自己因为身份原因被温琼昕他们几个排挤,在同龄人里边属于没人带着玩的那一类,顾允檀小时候也是傲气,你们不带老子玩,老子还懒得搭理你们呢,自此就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子,直至在那次宫宴见到了同样被人排挤的钟意,顾允檀豁然生出了种同病相怜之感。 他当时就特别不明白,自己被人排挤是因为身份问题,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也被人排挤那简直没天理啊,那次宫宴过后他特意让人去查了下钟意的底细,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这姑娘有多惨,生母离世,亲爹不疼,继母不爱,还有个别有用心的妹妹处处找茬,顾允檀捂着额头深吸一口气,能惨到这份上也是不容易。 一面之缘,顾允檀对她虽有印象但却没什么交集,直到那之后顾允檀在花灯节上又见过她一回,钟意应当是迷路了,在一群大人之间横冲直撞,顾允檀在阁楼上瞧见了她,想着这姑娘也挺可怜的,有意去逗她开心,可那时候的顾允檀实在是不擅长和人相处,也不知道怎么逗一个姑娘开心,他顺手从一旁卖面具的摊位上挑了一个面目最为狰狞的面具,猝不及防的晃到钟意眼前,直吓得钟意瞳孔皱缩,连连后退,更糟的是,钟意不小心撞倒了身后的一盏花灯,上面的灯油溅到她的袖子上,直接燃了起来。 顾允檀霎时就慌了,帮着她扑灭了火,可钟意手臂上还是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伤疤,顾允檀有点心虚,本意是想逗她开心,不过现在好像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钟意眼睛里的泪水要掉不掉的,瞧着让人怪心疼的,顾允檀情急之下,终于说出了不过脑子的第一句话,“那什么,也不算难看,你日后若是因为这个嫁不出去,我娶你就是。” 这下好了,钟意哭的更凶了。 顾允檀那时候毕竟年纪小,还没现在这满肚子坏水,瞧她哭的心烦意乱的,半晌才想起来要帮人处理一下伤口,好容易将人哄好了,这才把人背起来,送回了府。 钟意典型的记恩不记仇,一看他把自己送回了府,全然忘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了,可怜兮兮的跟人道谢道:“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顾允檀做了亏心事,没好意思提自己的大名,随口胡诌道:“我叫钟小檀,是你的远方表兄。” ······ 钟意趴在他的背上小声嘟囔,“我就不明白了,你把人烫伤之后不先想着处理伤口,怎么先担心人以后还能不能嫁的出去?” 可能有些感情来得的确猝不及防,在顾允檀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被某人扰乱了心窝吧。 顾允檀轻笑一声,“我那时就想着,你若是个男子,我必然要求了陛下让你来给我做伴读的,可惜你是个女子,我也就只能作罢了,后来又庆幸得亏你是个女子,否则我现在怎么能讨到你做夫人呢。” 钟意轻轻去揪他的耳朵,笑道:“原来燕王殿下打小心思就不纯良。” “那是,”顾允檀十分骄傲,“心思太单纯拿什么讨夫人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的都笑了,顾允檀难得正经道:“你今天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你刚才问我会不会觉得你胡闹,我说巴不得你天天跟我胡闹不是假的,我巴不得你跟我撒娇,更巴不得你跟我胡闹,那样我会觉得你是真的在乎我。” 钟意静默片刻,主动在他脖颈后落下一个轻吻,冲着他粲然一笑。 顾允檀得寸进尺,“就亲一下?” 钟意紧紧的贴在他背后,再不说话了,顾允檀摇了摇头,耐着性子背着她继续走,钟意瞧他半晌不说话,轻声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咱们第一次见面没弄得那么糟糕,或者我能比温琼暄先遇见你,那你小时候大约能少受些苦吧。” “不提这个了,”钟意转移话题道:“手臂上的烧伤好了吗?” “早结痂了,”顾允檀轻笑道:“咱俩这算什么缘分,烧伤的地方都一模一样,都跟火犯冲吗?” 两人就这么笑谈着往前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府门口,顾允檀这才将钟意放了下来,牵着她进了府,与往日不同,今日府里倒是热闹,林管事瞧见他们回来忙迎了上去,乐呵呵道:“王爷,城里能买到的所有的孔明灯都在这了。” 钟意不解的望着他,“你买这么多孔明灯做什么?” “不是要看雪吗,给你看个不一样的,”顾允檀吩咐道:“都点上吧。” 不多时,成百上千盏孔明灯悠然而起,在漫天大雪中别有一番意趣,钟意抬头望去,淡黄色的灯光和柳絮般的雪花交相辉映,如梦似幻,恍若仙境。莹白的雪花上面沾染了柔和的灯光,与平常风雪冷肃的意味不同,平添了几分温情。 钟意瞧着漫天雪景不由得勾唇轻笑,顾允檀看她高兴亦是展颜而开,林管事则捧了一盏尚未题字的孔明灯上前,笑的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一起,“王爷王妃也来题字许个愿吧。” 顾允檀满眼柔情的看了钟意一眼,“今生所愿已在身侧,还有什么好求的。” “求子啊,”林管事急得直跺脚,恨铁不成钢道:“早生贵子啊。” 顾允檀被他烦的脑瓜疼,这是什么气氛,你偏要提求子,倒是钟意主动接过了笔,笑望着他道:“那就求一个吧。” -- 第96页 “行吧,”顾允檀主动握上钟意的手,素洁的纸面上落下点点墨迹,二人相视一笑,最后一盏孔明灯轻轻飘上了夜空。 一愿家国安定。 二愿诸事顺遂。 三愿得绎心长伴,此生共白首。 第59章 将至 顾允檀自知这段时日沉迷军务冷落了钟意,特意抽出几日空闲一心的陪着她,自是一幅温馨景象,不过宫里,就没那么太平了。 太子御前提刀之事持续发酵,请废太子的奏折雪花似的一封接着一封,这也不奇怪,一个手无实权的太子,但凡有一点错处,都会被人群起而攻之,温琼暄此番得了教训虽然消停不少,但看不惯太子虚居高位的又不止他一个,但凡一个有点野心的亲王,都不会放过这绝佳的好机会,更何况太子的这些个兄弟没几个是善茬,他们只需稍稍给点眼色,手下的那些个官员自然都会望风而动,不过这倒是让燕和帝犯了难。 对于燕和帝来说,太子性情怯懦,手段不够果敢,根本就坐不稳储君的位子,此番顺势废了他也没什么不好,但前几日太子在昭阳殿的那番话,不免让燕和帝心生愧疚,自己因着皇后的缘故迁怒这一对儿女,多年来不闻不问,太子这软弱的性格多半是自己一手造就的,这么些年的不管不顾已是不尽责,太子御前提刀也是事出有因,若就势废了太子,燕和帝难免迈不过自己良心那道坎,更何况,若真废了太子,储君这个位子又要让谁来坐呢? 这些人吵嚷着废太子不过是急于推举新人上位罢了,温琼暄此番吃足了教训估计还没这个能耐来争储君之位;自己虽有意于顾允檀,可若真要把储君的位子给他,还要先想个法子让他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可是这么一来,懿德长公主那边又不好交代了,懿德毕竟一手教养了顾允檀二十年,燕和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要怎么开这个口;除此之外那便只剩下温琼昕了,这些吵嚷着废太子的人中,多半是温琼昕一党,燕和帝冷笑一声,少了温琼暄这么个对手,温琼昕倒是愈发超出自己的掌控了,殷家依仗军功已是嚣张至极,若真给了温琼昕储君的位子,殷家人岂不是要翻了天。 燕和帝正在为难之际,内侍通报太子求见,燕和帝让人进来,父子俩多年来倒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多说了几句家常话,太子瞧了眼他的神色,这才跪地告罪道:“儿臣自请父皇废儿臣储君之位。” 燕和帝默不作声,将其从上往下打量一番,似是再探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半晌才不慌不忙道:“你都知道了?” 太子点头道:“储君之位于儿臣而言,是枷锁,亦是负担,儿臣无才无德,担不起这千斤重担,御前提刀乃大不敬,父皇总归是要给朝臣一个说法的,倒不如趁势废了儿臣,一则平息非议,二则也还儿臣一个自在。” 燕和帝许久不言,对这个儿子的愧疚又加深了几分,太后说的不错,自己若是真没有重用他的打算,确实没必要让他一直居于高位给人当活靶子,燕和帝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朕也不能亏待了你,”燕和帝转向内侍,道:“拟旨,太子御前提刀,实属不敬,特昭告朝野,褫夺其储君之位,但念其仁孝,平日里亦无大错,改封襄王,年后赴襄州任职。” 襄州富饶,燕和帝虽夺了他储君之位,但这般属实算是优待,倒也省的他在京中跟一群野心昭昭的亲王玩权弄术,温琼时恭敬的谢了恩,燕和帝又道:“皇十六子温琼曦,天赋过人,当择太傅以教,特命大理寺卿苏怀瑾入昭文阁讲经论学,传授课业;另命齐王温琼锦入内阁见学听政。” 侍立一旁的大监得了旨意,忙领命去办了,太子安静了半天,终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告礼道:“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讲。” 温琼时道:“琼华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儿臣离京之前想看着她成家,也算了了儿臣一桩心愿,还望父皇应允。” 燕和帝神色一缓笑出了声,“这样啊,琼华可有中意的人选?” 原本有没有温琼时是不知道的,可温琼时刚去看望温琼华,见她正对着苏怀瑾的画像发呆,屋里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直到反应过来才慌张把画像收起来,脸红的跟红云似的,就是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温琼时拱手道:“大理寺卿苏怀瑾倒正是青年才俊。” “嗯,”燕和帝点头,“这孩子家世清白,人品贵重,年纪不大见识却是不浅,跟琼华倒是登对,想必琼华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当然还有一点燕和帝是未明说的,苏怀瑾和顾允檀向来亲厚,琼华嫁过去不自觉的就会拉近顾允檀和温琼时的关系,日后顾允檀若真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也算多了一分助力,对顾允檀和温琼时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坏事。 燕和帝对这桩婚事倒也乐见其成,吩咐道:“去请苏大人来。” 燕王府,灼羽和火祁他们几个正忙着窜上跳下的挂灯笼,这些个玩意顾允檀倒不见得喜欢,但他知道钟意肯定喜欢,眼看年节将至,是以早早的就命人忙活起来了,钟意果然看的欢喜,催促着人去搬梯子,非要亲手挂一个,却被顾允檀给烂了下来,“挂个灯笼罢了,至于这么麻烦。” 钟意委屈道:“我够不着。” 顾允檀抱臂坏笑道:“你亲我一下,我一定让你够着。” -- 第97页 “有人,”钟意并不避讳和顾允檀亲|热,但还是要顾忌场合的,是以揪着他的袖子做出一幅为难的样子,若是放在往常顾允檀一定舍不得再为难她了,但这次顾允檀却丝毫不为所动,钟意按捺了片刻,小心的看了眼四周,飞快的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就这样?”顾允檀得了便宜却是丝毫不受用,把人按在怀里亲了个够本这才心满意足。不远处的灼羽只当自己眼瞎,早就见怪不怪了,火祁一个不慎直接从房梁上掉下来摔了个讨压岁钱的熊样,按揉着酸疼的腰小声道:“王爷王妃这么放得开的吗?” 灼羽用一种看惯了一切的表情道:“这算什么,别吃惊,以后慢慢见识。” 这两人之间微妙的互动不远处的二人丝毫不知,顾允檀占够了便宜这才望向气息不稳的钟意,“还挂灯笼吗?” “挂,”钟意努力维持镇定,双腿一软直接一个趔趄,顾允檀低笑一声,上前将人放在了肩膀上,满脸无辜道:“燕王妃,你腿怎么软了?” “别说了,”钟意慌忙去捂他的嘴,顾允檀得了便宜也不再逗她,选了一个颜色艳丽的灯笼递给她,“不逗你了,今天你想怎么挂就怎么挂。” 顾允檀这人|肉梯子当的倒是尽职尽责,抱着钟意这么半天愣是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直到林管事匆忙来报宫里传出的消息,他这才将人平稳的给放了下来。 林管事捡着要紧的说,只说了太子被废,燕和帝先后提拔温琼锦和温琼曦,最后才道出皇帝给苏怀瑾和温琼华赐婚的消息。 钟意惊讶道:“皇上真的赐婚了?” “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礼部已经忙活起来了,现在那些个公公估摸着正在苏家宣旨呢,”林管事满脸的笑意。 钟意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顾允檀倒是满脸的淡定,“人家俩的婚事,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钟意嘴角笑意不变,“琼华喜欢苏大人,苏大人也喜欢琼华,他们能走到一起,我开心。” “你怎么知道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 “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你如果见了他们俩对视的眼神就知道了,”钟意答得飞快,丝毫未感知到危险的来临。 “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顾允檀满是疑问的复述外加翻旧账,“钟绎心,你之前瞒我怎么就瞒得那么严实,分明动了心,还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愣是骗得我给你下了休书。” 钟意自觉心虚,小声诱哄外带委屈,“不提这个了,我一个被休的都没说什么呢,你一个下休书的怎么一直翻旧账。” “翻旧账好让你心疼我啊,”顾允檀玩笑开的差不多了这才摆出几分正经神色,“皇上为了牵制温琼昕倒真是费了心思,让温琼锦去内阁听政,他是嫌那些个阁老死的太慢?” 那些阁老能不能被温琼锦气死暂且不知道,不过温琼昕着实气得不轻,自己费力扳倒了太子,什么好处没捞着不说,反而让温琼锦和温琼曦得了实惠,费力不讨好不说,反而平添了一肚子火气。 第60章 无赖 大雪给天地陇上了一层银色,转眼之间就到了年节,温琼昕因着连日来的糟心事,在这么喜庆节日也没什么好脸色,满脸都涂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温琼锦了,因着自己去内阁听政的事,见个人都要向人炫耀一番,在给齐妃见礼的时候直把齐妃晃的头昏,早早的把他给打发出去了。 一旁的宫婢换了新的茶水上来,乐呵呵的道:“咱们殿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赤子心性。” 齐妃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接话,那宫婢又道:“眼下太子已废,陛下又有重用咱们王爷的意思,娘娘真的不为咱们王爷打算一番吗?” “闭嘴!”齐妃低声训斥,“太子废了还有温琼昕和温琼暄呢,再者还有一个颇得圣心的顾允檀,哪里轮的到他!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 宫娥垂头道:“奴婢醒得了,可是陛下既然已经开始重用咱们王爷了,娘娘与王爷何妨也去争一争那个位子呢?” “你以为陛下真想重用他,”齐妃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眼下太子被废,温琼暄被禁足,温琼昕一家独大难免得意忘形,陛下左不过是想拿着本宫的锦儿牵制温琼昕罢了,若本宫没猜错的话······” “没猜错什么?”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陛下此番作为八成是在给顾允檀以后铺路了。 “没什么,”齐妃将小手炉放回桌上,“本宫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不争不抢日后做个闲散王爷富足一生也就罢了,若勉力与人相争,本宫可没有十全的把握保他性命,本宫不求他位及九五,只求他长命安乐。” “宫宴怕是要开始了,帮本宫换身衣裳吧。” 诸人心中虽然各有盘算,但宫宴之上倒还算是热闹,燕和帝身侧赫然是新近得宠的茗夫人,推杯送盏之间好不殷勤,太后被宫宴的歌舞震的头脑发昏,只待了半刻便由桂荣扶着回了宫。 “那个茗夫人是谁的好手段?”太后悠悠开了口。 “太后您也看出来她像是故人了?”桂荣一手搀扶着她,解释道:“老奴听说是贤嫔举荐给陛下的,当初贤嫔打的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可是老奴知道前些天安顺王出事贤嫔求着茗夫人出面说情的时候,茗夫人愣是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还出言好一番讥讽。” -- 第98页 太后轻哼一声:“倒也是个厉害角色。” “厉害是真的,蠢到极致也是真的,”桂荣老实道:“茗夫人这些时日几乎将宫中妃嫔得罪了个遍,前些日子更是撺掇着陛下将十六殿下过继到自己名下,不过陛下到现在都没准,老奴还听说这茗夫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竟还偷偷的去查了燕王殿下的身世。” “她去查了顾允檀的身世?”太后眉头一皱。 “宫里知道这些旧事的人不多,老奴估计她也查不出什么来,”桂荣低声道:“不过茗夫人手伸的确实太长了,太后觉得可要处理掉?” “蠢到这种地步倒也省的哀家动手了,自会有人看不过眼出面料理了她。” 桂荣点头道:“那倒也是,长着一张肖似颜贵妃的脸却不带半点脑子,一手好牌全被自己一手给毁了。” 太后喜静,问完这些就早早的休息了,年宴之上倒是依旧热闹,只是依旧没甚新意罢了。 顾允檀也不去看歌舞,只歪着脑袋笑看钟意,钟意被她盯的两腮微红,无声的做口形道:“别看了。” “我家王妃天人之姿,还怕我看啊?”顾允檀明知她不好意思,却偏要刻意撩拨她。 “这么多人,你稍微收敛些?” “我瞧我自己王妃为什么要收敛?”顾允檀将剥好的蜜柚递到钟意嘴边,钟意伸手接了过来随手放在面前的小碟子里,温声道:“别剥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这倒是真的,顾允檀自打坐在席上就只做了两件事,除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钟意看,也就是片刻不歇的帮钟意处理各种佳肴了,挑鱼刺剥蟹壳取蟹肉去果皮······顾允檀简直做的娴熟极了。后果就是,钟意坐在这不过半个时辰,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真吃饱了?”顾允檀满嘴的质疑手上也不停歇,趁人不注意一只不安分的爪子已经搭在了钟意的小腹上,“我摸摸。” 钟意脸上的红意一直蔓延到耳朵尖,若不是有衣襟遮着,脖颈间的红意恐怕更甚,顾允檀这才慢悠悠的收回手,随口调侃道:“两个月?” 钟意羞愤难当:“你才怀了。” 顾允檀憋笑憋得肚子疼,等到笑的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往外走,等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才给钟意使了个眼色。 钟意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待到离了宴席,钟意跟上去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顾允檀十分干脆的按在花园后的假山石上。 顾允檀一手搭在她腰间,一手支在她脖颈间,左膝则十分流|氓的抵在她膝盖上,嗓音异常低沉的蛊|惑道:“现在我可以调戏你了吗?我的小绎心。” 钟意被他禁锢在这方寸之地,根本连动都动不得,偏偏顾允檀还在憋着坏劲儿的逗她,这里地处偏僻,这个时间也少有人来,是以顾允檀根本就不担心被人给看到,耍起流|氓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钟意不接他的话,顾允檀坏点子就更多了,双唇含着她的耳珠厮|磨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那我现在能看我们家小绎心了吗?” “给不给看呀?” “给摸吗?” “怎么不说话了?” 钟意被他撩拨的双腿发软,咬牙道:“你是少看了还是少摸了?” 顾允檀低笑一声,却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继续蛊|惑道:“那,现在给亲吗?” 论起脸皮来,钟意是绝对比不过顾允檀的,她干脆也就自暴自弃了,微一仰头亲在顾允檀的下巴上,愤愤道:“给亲。” “这么敷衍我?那还是我来吧,”顾允檀把人抵在假山石上,削薄的红唇在人眉心鼻尖依次划过,最终才来到那略带凉意的唇瓣上,辗转研|磨,他微微使力迫使钟意张口,肆无忌惮的占尽了便宜。 不远处的烟花流光溢彩,把这二人拢在这片狭小的天地中。同一时刻,身在安顺王府的温琼暄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独自立在廊下,抬眸仰望这漫天花火,眼神中却尽是落寞,他甚至可以听到街巷上的百姓欢度年节的喜悦,可以幻想出一家围炉而坐的欢喜,可是这跟自己再没有关系了。 身在皇室,还没学会友爱仁善就先学来了满心算计,从小到大没体会过半分温情,哪来的家呢? 温琼暄出神之时,一件厚重的狐裘披风已经搭在了肩上,夜无歌正仔细地帮他系好衣带,温琼暄低头看了她一眼,“还没睡?” “睡不着,顺便出来看看,”夜无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询问道:“王爷想玩烟花?” “不想。” “可是我想,”夜无歌伸手将他拉到了院落中,变戏法似的取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几支条棒状小烟花,点燃了之后不等他拒绝直接将其中的一支塞进他手里,语气轻柔道:“王爷就当满足属下一个小心愿,陪着属下玩一回。” 温琼暄也没有拒绝,手势僵硬的拿着一根正泵出流光炫彩的烟花,夜无歌拿着两支烟花上前,轻笑着诱哄道:“大过节的,王爷好歹也换个表情。” 温琼暄这才十分勉强的勾唇轻笑了下,夜无歌见他终于笑了,一直紧绷着的心情这才舒缓过来,她有意让他高兴,变着法的让他多笑,温琼暄虽不见得笑的有多真情实意,但好歹嘴角有了些弧度,待手中烟花燃尽,夜无歌这才牵着他的手进了内室。 -- 第99页 夜无歌趁他坐定,笑着端了盘饺子上来,又将筷子塞进他的手里,温语轻声道:“今日是年节,这个是不能省的,王爷快尝尝。” 温琼暄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夹了一个,只吃了一口就觉察出和平日味道的不同了,他问:“你包的?” “是不好吃吗?” “好吃。” 夜无歌这才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没有人知道一个从未下过厨房的人为了在年节给他包上一盘饺子在膳房跟着厨娘学了有多久,也没人知道一双惯常拿刀的手握上那素白的饺子皮时有多么的小心翼翼,她尽自己所能,在这个年节给他送上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心意。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温琼暄放下筷子,突然开了口,“不过这样的时日本王不会忍太久的,不到最后一刻,谁生谁死,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你亲自去一趟北凉,告诉北凉王,本王要继续合作,条件随他开。” “是。” “还有,”温琼暄冷声道:“告诉扶翼,让他和他的北大营早做准备。” 夜无歌看了他一眼,眼中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半晌才压低声音道:“是。” 第61章 温泉 年节之际,罢朝七日,倒是少有的闲暇。林管事趁着这个空挡,有意无意的带着自家刚满三岁的小孙子在钟意面前晃荡,趁着钟意逗小孩子玩的空隙适时插话道:“王妃若是喜欢的话,赶紧跟王爷也生一个啊。” 生一个,钟意心念一颤,其实也挺好的,但是顾允檀会喜欢小孩子吗? 两人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顾允檀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实际上二人根本就没成过事,顾允檀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林管事瞧她面露犹豫之色,趁热打铁道:“王妃您想啊,女人这一辈子,能倚仗的除了丈夫那也就是儿子了,您现在就得趁着王爷宠您,赶紧生个儿子来固宠,否则要是等到来日王爷变了心,今日一个侧妃明日一个侍妾的抬进府,那您能不闹心?” “允檀他不会的,”钟意下意识的为顾允檀辩解。 林管事道:“怎么不会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从男人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句都不能信,您别看王爷他现在跟您这海誓山盟浓情蜜意的,改明他要是转头去宠别人了,您找谁说理去,所以说还是赶紧生个儿子可靠些,丈夫靠不住,您还有儿子呀。” “允檀说过只要我一个的。” “他说您就信呢?怎么就不听老人言呢?”林管事恨铁不成钢道:“成亲的时候情话说的漂亮的多了去了,真正做到一夫一妻只疼自己夫人的能有几个?改明王爷要是不疼您了,他再弄个侍妾回来,那侍妾再生个儿子,您这丈夫又靠不住,又没个儿子依仗,您说您这正室夫人的颜面往哪搁呀?” “再严重一点,王爷要是实在宠那侍妾,要休了您给他那侍妾腾位置呢?到时候王爷要是心软念旧情给您一间厢房住,那您好歹还有个容身之所,可他万一把您赶出府呢?您这年纪轻轻的流落街头多可怜啊!” “您这一把年纪的在这搬弄是非不嫌累呀?” 顾允檀在一旁听了半天了,原本只想听个乐子的,可这林管事越说越过火了,顾允檀想装聋也装不了了,他大步上前把钟意揽在怀里,冲着林管事道:“大过年的你是闲的没事干了吧跑来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你是见不得我们夫妻和睦非得让你家娘娘找借口跟我吵一架才开心是吧?” 林管事说人坏话还被人抓了个正着,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壮着胆子辩解道:“我这是在给王妃传授争宠之道呢!万一您日后变了心,再弄回来个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什么的,我们王妃找谁说理去?” “我谢谢你想的这么长远啊,”顾允檀既好气又好笑,由衷的感慨道:“您没托成个女儿身进宫跟那些个妃子贵人们斗,简直太屈才了。” 顾允檀拉着钟意往外走,林管事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出去散心可以,但赶紧生个小殿下才是正经事啊,长公主还等着抱孙子呢,皇上都等着府里添了新丁给封赏呢,生下来就有爵位,有爵位啊。” “都听没听见啊?”林管事挠了挠头,决定先不想了,先把自己孙子送回去再说,自己家那老太婆半天没看见孙子,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顾允檀早命人备好了马车,好不容易有个闲暇,自己不好好利用,简直太辜负时光了。上次二人一起去温泉山庄的时候,又是解|毒又是遇袭的,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好不容易赶上年休,自己和夫人也应当好好享受才是。 二人到达温泉山庄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擦黑了,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确实也累了,顾允檀索性命人准备晚膳,这个时节吃烤肉倒是正好,随行伺候的人在廊下将果木炭点上,又在上面架了一层细密的网,摆好肉类蘸料后就自觉的退下了。 顾允檀拉着钟意在廊下入座,净了手后亲自动手把新鲜的鹿肉码在炙炉上,这个时候的鹿肉正是肥美鲜嫩的时候,刚一放上去就滋滋往外冒油,香味直往人鼻尖里钻,顾允檀料理起烤肉来倒是很有一手,等肉的两面都煎的金黄冒油,这才不慌不忙的把肉夹出来抹上蘸料喂到钟意嘴边,钟意明显在跑神,经顾允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顾允檀直接把肉喂她嘴里,“我亲自动手烤的,也就你有这待遇,尝尝味道怎么样?” -- 第100页 有一说一,顾允檀烤肉做的的确很有一手,不过钟意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两片就再也吃不下了。 “不太给面子呀,是我厨艺不精还是你胃口太差呢?”顾允檀玩笑几句,估计她是不爱吃太油腻的,十分贴心的给她夹了片脆藕,“那就吃这个,解腻。” “我是真的吃不下,”钟意老实道:“你慢慢吃,我先休息了。” 顾允檀估计她是车马劳顿太累了,也没勉强她,只是让人又送了些清粥小菜进去,可直到晚间顾允檀洗完了澡要睡觉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钟意散着如瀑般微湿的长发端坐在铜镜前,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小姑娘脸色比平日里要红润许多,寝衣的颜色也要比平日里艳丽许多,领口处微敞松动,露出大片羊脂玉般的肌肤,空气中弥漫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甜香,想来是这小姑娘搽了香粉······ 顾允檀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不过去打扰她,甚至装模做样的拿出一本小书册来,倚在榻上像模像样的看了起来,眼神却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他一会看着小丫头把衣襟拉下来些许,一会又看她红着脸重新拉上去,想笑又不敢笑,直忍得肚子疼。 不知过了多久,钟意像是终于打定了主意一般,缓步走了过来,拉开被子的一角躺下,顾允檀故意不去看她,拿着本书故作淡定道:“你先睡,我把这本看完。” 话音刚落,钟意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些许,悉悉索索的攀着他的腰坐了起来,气鼓鼓的把他手里的书册丢在床下。 “怎么了这是?”顾允檀明知故问,“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钟意不理会他,攀着他的肩膀上前轻飘飘的吻在他的唇上,顾允檀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若是在往常,钟意敢这么勾他,他早把主动权揽过来把人料理的服服帖帖了,不过这会顾允檀有心逗她,放手大大方方的任她施为,半分回应也无。 钟意贴着他吻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应,气呼呼的在他唇角咬了一口,而后把自己像包子似的裹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不说话。 顾允檀自知自己玩的过分了,贴着她躺下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温声哄道:“怎么了这是,今天有点太主动了吧?” 钟意自觉的换了个姿势,与他目光相对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怎么?我家夫人想给我生一个呀?” 钟意红着脸点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 “不是,宝贝,”顾允檀急道:“白天林管事那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啊,他胡言乱语对你刺激这么大的吗?” “跟他没关系,他说的我一句都不信,”钟意这会儿说话软软糯糯的,“就是我······我想给你生一个,而且我们成亲这么长时间了,你都······都没······”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顾允檀也明白了,两人成亲的时日也不短了,自己和钟意从未成过事,也难怪这小丫头会多想。顾允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老实道:“听话,你还小,等在过些日子。” “我都十七了,”钟意大声争辩。 “纠正一下,十六岁半。” “过了年就是十七。” “十六岁半就是十六岁半。” ······ 两人就小半岁的问题争执了大半天,钟意彻底放弃和他争吵了,果断攀着顾允檀的脖子吻在他唇上,另一手已经去拉扯他的衣带,顾允檀又不是太监,被她撩拨了这么半天早就情|动了,若不是顾念她年纪小早就把她办了,偏偏这小丫头这么不知轻重,还这么一个劲的撩|拨自己,顾允檀眸色一暗,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钟意这会才知道紧张,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他,可她直等了半天也不见顾允檀有所动作,不由得抬眼悄悄去打量他。 顾允檀一手正握在她腰上,纤细美妙的触感不禁让人呼吸一滞,他的目光柔和的在她身上滑过,平心而论,还是太瘦了,这腰细的自己稍稍用点力就能掐断一般,还有这小身子骨,经不经得住都不知道,别再给折腾散架了。 可钟意就不这么想了,他愈发觉得顾允檀不对劲,自己已然跟他通晓了心意,这种事不是水到渠成的吗?除非······钟意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除非顾允檀他不行。 钟意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顾允檀嘴上言语那么孟|浪,可为什么成亲这么长时间都不肯碰自己呢,如果是他本身不行的话,那就什么都说的通了。 想到这,钟意不觉有些心疼顾允檀了,这些事是没法往外说的,想必顾允檀心里也是不好受的。钟意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没事了,睡吧。” 顾允檀正想着钟意怎么突然间这么乖了,又听钟意温声温气的道:“没事,我都理解你,你要是真的喜欢小孩子的话,以后咱们抱养一个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抱养?”顾允檀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只是心疼钟意年纪小而已,等她年纪再大些,势必是会有两人自己的孩子的,钟意这又是在赌什么气呢?怎么连抱养这话都说出来了? “你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我都明白,”钟意真心实意道:“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些。” 顾允檀愈发糊涂了,“你明白什么了?” 钟意想着这话现在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太伤他的心了?但眼见顾允檀多了几分较真的意思,钟意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 第101页 顾允檀气的直发抖,但是这火气不能对着自己夫人发,他心念微微一动,很好,这是欠收拾了。 第62章 招惹 顾允檀就不明白了,自己体谅她年纪小还体谅出难言之隐来了,这丫头整天脑子里想什么呢?非要自己把她给办了才能老老实实的吗? 钟意瞧着他脸色越来越差还以为他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十分善解人意的开解道:“你真不用想太多的,这事真的没什么的,我真的不在意······唔······” 钟意话未说完就被顾允檀俯身堵住了嘴,他一面同钟意厮|磨一面咬牙含混道:“受不住了告诉我一声。” ······ 暖阁外风雪愈加大了,不多时,皑皑的白雪便笼罩了整片大地,似血的红梅飘落在洁白的雪花上,在银白色的天地间格外耀眼。 不知过了多久,暖阁内的动静还未停歇,时不时传出一两句带着啜泣音调的求饶之声,沙哑可怜却又勾人的紧,红烛早已燃尽,山茶花的气息和薄荷的清香交|融在一起,空气中满是情|动的味道。 顾允檀在这事上自带三分恶劣七分温柔,他念及钟意是初次,没舍得过多折腾她,只发泄了一次也就放过她了,可就是这么一次也已经折腾到后半夜了,钟意早就被料理的服服帖帖,半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顾允檀眸中满是魇足,他赤着上身下床,肩膀上一圈殷红的齿痕分外明显,这是钟意刚刚受不住时咬的,顾允檀不甚在意的瞧了一眼,庸懒道:“牙口倒不错。” 壶中的茶早已凉透,顾允檀只得吩咐人煮了一碗新鲜的牛乳茶放在门口,自己端着牛乳茶挑开帷帐,只见钟意无力的伏在榻间,鸦色的秀发散落肩头,露出大片缀着朵朵红云的肌肤来,白净的脸上香汗未褪,汗湿的发丝沾在额间,娇软却又不失美感,美目微阖,双眸含情,简直好一幅美人春睡图。 “这回老实了?”顾允檀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来,小心的将人扶了起来圈在怀里,将手中的牛乳茶一口一口的喂给她,还不忘玩笑道:“还觉得你家男人不行吗?” 钟意这会儿不想跟他说话,事实上嗓子难受的厉害也的确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就把人推开了,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本想接着睡,却在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时淡定不下来了,她没甚力气的往床榻里面爬,音色沙哑道:“不要了。”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刚才撩拨我的能耐呢?”顾允檀笑着逗了她几句,把她连人带被的裹在怀里,在她眉心亲了一下温声道:“不招你了,带你去洗个澡。” 钟意被折腾的是真没什么力气了,泡在温泉池中的时候几次差点直接滑进去,顾允檀抱着怀中娇软无力的身体,帮她洗好了澡又绞干了头发,这才把人重新抱回暖阁,床铺已经被人换上了干净的,顾允檀把人放回去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好,凑在她嘴角亲了亲道:“下回还招我?” 钟意睡的迷迷糊糊的,躲避似的往被子里面拱了拱,顾允檀见状也不在逗她,眼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顾允檀迅速的梳洗一下,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接着睡。 托顾允檀的福,钟意直睡到第二日午时方醒,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疼的,钟意撑着床榻坐起来,顾允檀刚好拿了干净的中衣进来,挑眉笑道:“醒了?” 钟意这会儿还没什么精神,嗓音沙哑着跟顾允檀撒娇道:“难受。” “难受就先别起,”顾允檀眉眼间依旧带着笑意,温声哄道:“外面雪还没停呢,你起来了也没甚好玩的,”顾允檀说着就去解她寝衣的带子,“先把中衣换上吃点东西,待会儿再睡。” “我不,”钟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要是因为这个起不来床,还不得被初云她们几个笑话死。” “你因为哪个起不来床?”顾允檀明知她不好意思还偏要去逗她,说话间的工夫指尖已经轻滑到她肩颈间意有所指的按了按,“你确定你现在出去她们几个不会笑话你?” 钟意低头看了一眼,脸霎时就红了,昨晚上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有些难为情了。 肩颈间的点点红痕压根就不算什么,腰间的青紫痕迹简直就跟受了刑一般,钟意没好意思继续往下看,嘟着小嘴愤愤道:“我昨天晚上要是没挺过来,你就是罪魁祸首。” “怎么会呢,我这收着力道呢,”顾允檀的手不着痕迹的滑到她腰间,咬着她的耳朵尖低声道:“你肉皮太细嫩了些,轻轻一碰就是一个印子,可不是你家夫君没有分寸啊。” “你这有分寸都已经弄成受刑现场了,你要是没分寸,还不得······”余下的话钟意没好意思说出口,顾允檀的十分自觉帮她接了下去,“想多了,你家夫君可舍不得,再说了,昨天晚上是谁先招惹谁的?” 钟意瞬间没了底气,强自镇定道:“不说了,穿衣服。” “这个吗?怎么穿?”顾允檀手里拿着一个鲤鱼戏莲的红肚兜,前后翻看了一遍,最终得出了结论:“绣的倒是挺好看的,不过你这时候是不是该穿鸳|鸯|戏|水呀?” “顾允檀你敢再说一句······”钟意挣扎着要来抢肚兜,却忍不住一声痛呼,顾允檀看她眉头紧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坏笑着凑近些许道:“疼了?我给你揉揉?” “你出去,”钟意隔着被子没甚力道的踢了他一脚,顾允檀有没有感觉不知道,自己倒是疼的直抽气。 -- 第102页 “不逗你了,”顾允檀笑够了这才直起腰,“来我帮你穿衣服。” “我不用你,”钟意一把将肚兜从他手里抢了过来。顾允檀本来是想再逗逗她的,可是钟意的小脸已经烫的能煮鸡蛋了,他体谅的将中衣递给她,自觉的出去帮人带上了门。 初云她们几个端了梳洗用具过来,顾允檀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跟人‘好心’提醒:“不用忙活了,你家娘娘今天起不来。” 这几个小丫头顿悟,霎时羞红了脸,刚要下去却听顾允檀不紧不慢吩咐道:“让厨房整几个清淡点的小菜,蒸一个乳酪来,她爱吃那个,还有,煮碗红枣枸杞茶来,别放红糖,她不爱吃。” 初云忙吩咐人下去办了,顾允檀又道:“给账房递个消息,府中每人赏银十两,别把别院漏了,还有,告诉林管事,给温琼暄也送上十两银子,就说本王和王妃大喜,特意打赏他的。” 初云强忍着笑下去办了,这口陈年老醋吃的,太够味了。 顾允檀推开卧室门的时候钟意穿好了中衣正要下床,被顾允檀裹进被子里不由分说的按了回去,“这会儿还能下床,是你家夫君昨晚不够卖力吗?” “顾允檀!” “在呢,”顾允檀满脸的笑意,“你夫君耳朵还没聋呢,你不用那么大声。” 顾允檀诱哄道:“听话,今天就别下来了,我照顾你。” “我好好的,哪用你照顾,”钟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的坐了回去。顾允檀这会摆弄她倒是温柔认真了许多,拿了蒸乳酪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耐心又细致,末了才拿出那碗红枣枸杞茶来,钟意喝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怪怪的,不明所以道:“这什么东西?” “安胎药,”顾允檀随口胡诌,“不是你自己想替我生一个的吗?都喝完了啊,不许剩。” 钟意险些被喝下去的东西给呛着,她很想告诉顾允檀,一次是怀不上的,就算怀上了现在喝安胎药也是没用的,转头却见顾允檀捂着嘴使劲憋笑。 自己又被某人给耍了。 第63章 大白 虽然值着年节,可作妖的人依旧不会少,茗夫人妄为僭越之举已是不少,可这次却招惹到殷贵妃头上了。 殷贵妃前段时日吃了教训,这段时间还算安分,可她不去招惹别人,却偏有旁人来招惹她。茗夫人早早的前来拜访,更是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把本宫的儿子过继到你名下?还要本宫自己了断给你腾位置?”殷贵妃都要被她气笑了,“你脑子是进了多少水?温琼曦的主意没打成,倒把主意打到本宫儿子身上了,谁给你的底气敢让本宫给你腾位置!” “自然是陛下给本宫的底气了,”茗溪道:“豫王殿下在外空有殷侯爷依仗,在内贵妃娘娘您非但帮不上半点忙,反而时刻给他拖累,做母亲的做到你这份上,也真是够无能了。可本宫就不一样了,娘娘也看到了,本宫现下圣眷正浓,在陛下面前说上一句话比您说上百句都要有用,只要娘娘您愿意把豫王殿下过继到本宫名下,本宫自当和殷侯好好配合,力保豫王殿下登基,您看如何呢?” 殷贵妃冷笑道:“要本宫舍了性命给你腾地,你倒真不怕折了寿数!” “要保您的生子荣登大统,娘娘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茗溪轻轻放下茶盏,“本宫总不能劳心劳力,最后什么也落不着吧。” “原以为你只是睡昏了头,现在看来蠢到你这份上也是没治了,”殷贵妃道:“本宫跟那些唯唯诺诺的宫嫔不一样,你在别处作天作地本宫不管,但你要再敢在本宫面前作|死,本宫不介意成全你!” “娘娘唇舌果然厉害,可是您敢吗?”茗溪笑道:“听闻帝后情深,皇后娘娘的父兄当年犯下那般大错,陛下都能对皇后网开一面,皇后畏罪自尽后,这宫里更是再未进过新人,本宫既然有这个本事能让陛下把本宫纳入后宫,自然也有的是法子让娘娘顷刻之间跌落尘泥,娘娘还是不要把我得罪的太狠了才好!” “帝后情深?畏罪自尽?真是天大的笑话!”殷贵妃朝她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你口中那位对她情深如许的皇帝陛下亲手给勒死的!” 殷贵妃时至今日还记得自己当日偷窥到的情形,殿外滂沱大雨惹的人心烦意乱,殿内帝后对峙更是看的人焦躁难安。当时卫家满门已然伏诛,卫皇后素衣垢面跪在殿内,再无往日的半分华贵,嘴里还在止不住的谩骂。 “陛下这两年藏得可真够深的,终于找到机会给颜氏报仇了。可是你再宠她又能如何,你杀了本宫又能怎样,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了就是回不来了!” “听闻颜氏进宫当日陛下为其亲则小字为俪,取伉俪情深之意,可是,俪者离也,像陛下这等心性凉薄之人,合该尝不了和和美美。” “你杀我卫家满门只为给颜氏报仇,昏聩无道,惘为人君!” ······ 殷贵妃当时脑子里乱的厉害,帝后二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听不清,可她却清楚的记得,那位皇帝陛下,拿着一条白绫亲手了结了皇后性命。 一个毫不怜惜,一个死不瞑目。 “所以你清楚了,”殷贵妃转向茗溪,“皇帝这些年宠过的不过一个颜俪罢了,而你之所以能入他的眼,无非是长了一张肖似她的脸而已,一个让人对着吊唁故人的替代品罢了,也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 第103页 “再敢到本宫面前找死,本宫不介意成全你!” 茗溪再没了刚才张牙舞爪的底气,从殷贵妃宫中出来后,犯了失心疯一般去大闹了同心殿,惹得燕和帝不快,当着众人的面和燕和帝争执起来。 “陛下肯把臣妾收入后宫,可是因为臣妾这张脸和颜贵妃有三分相似?”茗溪也是个直脾气的,就这么不加遮拦的问出了口。燕和帝则因着她大闹同心殿惊扰了颜俪清净对她存着满肚子的火气,冷淡道:“你清楚就好。” 茗溪无奈的闭上了眼,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自幼凄苦无人疼爱,原以为燕和帝对自己有那么点真心,却不料这点真假难辨的真心也是占了自己这张脸的便宜。 她忽然忆起前些日子自己去查顾允檀身世的事,忆起燕和帝对他超乎寻常的恩宠,双目无神道:“那看来燕王殿下是陛下和颜贵妃亲子的消息也是真的了。” 果然,全是真的,燕和帝记挂颜俪,连带着对她所出的顾允檀都宠厚优渥,自己确实是那个一文不值的替代品,可她茗溪虽然低贱,也还没低贱到顶着别人的脸去讨宠的地步。 她愤恨的瞪了燕和帝一眼,竟当着他的面撞柱而亡。 死一个人罢了,在宫里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事,茗溪身亡的事很快就被大雪盖过,可顾允檀的身世却在前朝掀起了轩然大波。 茗溪和燕和帝的争执众人都听在耳里,那句‘燕王殿下是颜贵妃亲子’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前朝,燕和帝根本没想着要控制流言,甚至还有些纵容流言的意思。 他不可能只让顾允檀停留在燕王这个位子上,既要为长远打算,那顾允檀的身世迟早都是要大白于天下的,倒不如趁着眼下这个时机,把该处理的一并处理了。 前朝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这些朝臣早怀疑过顾允檀的身世,不过没人敢率先起头把这事往明面上谈罢了,眼下流言已出,自有那些个御史老臣带着头要把这事给闹个清楚明白。 这些人先去了燕王府,得知顾允檀不在,又把公主府给堵了个水泄不通,甚至有些个大胆的已经进宫问到太后头上了,太后被闹得烦了,直接称病不见,又把燕和帝叫到跟前好一顿训斥。 林管事被人问的应付不了局面,只得着急忙慌的命人去请顾允檀,只不过那报信的小厮跑到温泉山庄急得嘴角冒泡的时候,顾允檀正闲适的陪着钟意泡温泉。 温泉水舒筋活络,在眼下这个时节泡来倒是正好,池边的芙蓉小案上摆满了清酒果品,温酒尝鲜,正是惬意。 那小厮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朝着灼羽施了一礼,急道:“好姐姐,你就进去通报一声,王爷再不回去,林管事会杀了我的啊。” 灼羽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现在进去,王爷还会杀了我呢。” 那小厮又转向初云,不等他开口,初云自觉转身抬头望天,“我也不去,你别害我。” “王爷什么时候会出来啊?”那小厮急得直跺脚,灼羽倒是满脸的淡定,“那谁知道,等着吧。”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那小厮急得嘴上都冒一圈水泡了,顾允檀才引着钟意不慌不忙的出来,那小厮见了救星一般扑了上去,急得连话都说不清楚,顾允檀听了半天算是理了个大概,不满道:“那帮朝臣是吃饱了撑的吧,本王是不是颜贵妃所出他们来问我有用吗?那得要陛下承认才行,不去问陛下反而堵本王,脑子有病吧。”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那小厮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不过王爷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咱们府上和长公主府上都已经被堵得不成样子了,宫里闹得动静也不小,您还是回去看看该怎么办吧。” “那本王就更不能回去了,我不在这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反而回去被那帮老头堵着问这问那的,我脑子不清醒还是你脑子有问题啊?” 顾允檀说完就走,那小厮想跟又不敢跟,倒是钟意适时接话道:“回去告诉林管事,闭门不出不理会外界流言就是,等宫里出了旨意,咱们殿下自然就回去了。” 顾允檀听完她这话嘴角一勾,等钟意跟上来才轻声赞了句,“聪明。” “陛下是动了心思想让你认祖归宗了?”钟意轻声询问。 “八成是,”顾允檀解释道:“他若是不想让流言传出,有的是法子把流言扼杀在摇篮里,哪来的可能那疯女人临死之前胡言乱语就传的前朝后宫人尽皆知了,我估计陛下早早的就动了这心思,又不好意思直接跟母亲开口,这次借着这流言让我认祖归宗倒也干净利落,你等着吧,等母亲被流言闹得受不了了进宫去找陛下,这旨意差不多就要下了。” 钟意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哪由得了我怎么想,陛下放任流言传出的时候可没问过我的想法,”顾允檀顺势把钟意往怀里一揽,“与其问我怎么想,倒不如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这事跟我又没关系,我能有什么想法。” “怎么跟你没关系,我这认祖归宗的事八成就是板上钉钉了,以后做有些事就名正言顺了许多,”顾允檀意有所指的提醒。 “所以呢?”钟意故意装傻。 “所以我就想知道我们家小王妃野心有多大啊?”顾允檀道:“要什么给什么,你以为你家夫君跟你说着玩呢。” -- 第104页 钟意笑道:“要你一生一世,给吗?” “给啊,”顾允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求之不得。” 第64章 下旨 顾允檀说的没错,燕和帝动了让顾允檀认祖归宗的心思,可又不好意思跟懿德开口,索性就放任流言传播,等着懿德被流言闹得受不了了自己来跟自己提这事,懿德也的确如他所料,没过几天就进宫跟他说起了这回事。 燕和帝等的就是这个,自然也是心满意足,几乎是瞬时就下了旨意,谈及顾允檀身世坎坷,生母早逝,当年不得已寄养于长公主门下,虽然对当年宫闱私事一字未提,但也算变相承认了顾允檀的身世,命礼部算好时日带着顾允檀祭祖;与此同时又下了一道旨意,命顾允檀入主东宫处理内政,虽未明旨册立太子,但是明眼人还有谁看不明白的。 自己心里的这块大石头落了地,燕和帝这才想起来宽慰懿德几句:“允檀这孩子仁孝,你教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这辈子都会感念你的恩情的,等朕百年之后,朝政之上,还要你对他多多提点才是。” 言下之意,等顾允檀日后登临帝位,你就是一国太后。 懿德哪里还有听不明白的,但眉目之间也不见多少喜色,只道:“朝政上的事臣妹哪里懂那么多,只盼着这孩子开开心心的也就是了。” 燕和帝笑了笑也不接话,这事终归是自己做的不够地道了。 圣旨既下,顾允檀免不了要进宫谢恩,也不好一直在温泉山庄待着了,钟意则让人备了厚礼,趁着顾允檀进宫谢恩的空挡,去见了太后。 太后这会儿当然也看出来流言的事是燕和帝故意纵容的结果,在生皇帝气的同时连带着对顾允檀也没什么好脾气,顺带对着钟意也没什么好脸色。 钟意全然看不见她冰冷的脸色似的,对着太后还是一应得热情周到,亲自动手点茶侍奉瓜果,惹得太后也不好意思一直对她冷着脸,钟意看她神色和缓这才的让人取出一件火狐裘来,温和笑道:“允檀一直惦念着皇奶奶惧寒,这火狐裘轻盈保暖,给皇奶奶做个披风倒是正合适,妾身这次进宫,允檀叮嘱了几遍要让妾身带给皇奶奶的,皇奶奶看看可还喜欢。” 这句‘皇奶奶’叫的太后心里颇为熨帖,反正都是自己的孙子,左右这帝位落不到旁人家去,自己在这较这个劲做什么,再加上这钟意体贴周到倒是颇合自己心意,是以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拉着钟意说了好一会子话,临走的时候又赐了她一副贵重的头面,钟意估摸着太后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钟意出来的时候顾允檀已经在宫门口等半天了,钟意乖顺的依在他怀里,“等多长时间了?怎么不先回去呢?” “我夫人没出来,我怎么舍得放心回去呢,”顾允檀揽着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太后没为难你吧?” 钟意摇头,刚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却感觉顾允檀陡然收紧了手臂,下一瞬一个略带凉意的亲吻便落在自己唇上,钟意正想说还在宫门口呢发的什么疯,却见不远处温琼暄正神色狠厉的盯着这边,钟意嘴角轻勾,知道这醋坛子翻了要好好哄,是以也不再动作,任由他施为。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顾允檀这才舍得把钟意松开,像是刚刚看到温琼暄似的,十分欠揍的上去打了个招呼,“贤王,哦不,安顺王的禁足终于解了?本王跟我家王妃正是浓情蜜意呢,刚才没看到你,不好意思了。” 顾允檀一句话点了两个炮仗,温琼暄禁足这一段时日顾允檀接连攀升,他又怎能沉得住气,不过现在温琼暄更气的是钟意,她在顾允檀跟前怎么可以那么乖顺。 温琼暄压着满腹的怒火将钟意上下打量了个遍,在看到她细白的脖颈间未及褪去的浅淡红痕时怒意更甚,而顾允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抚上钟意颈间的浅淡痕迹道:“不是给你擦了药吗?这印子怎么还没消?” 钟意不太自在的缩了下脖颈,顾允檀逗弄的心思更甚,“怎么又不好意思了,在自家夫君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乖,等我回去再给你擦了药。” 竟是完全忽略了温琼暄的存在,温琼暄注视着二人,脸色由紫变黑,指骨被自己捏的咔咔作响,最后阴沉着一张冷的能掐出水的脸,脚步迅疾的入了宫。 顾允檀这才舍得把钟意松开,钟意既无奈又好笑的瞧着他,“酸够了?” 那是不可能够的,就凭着前世的那些过往,这口陈年老醋够顾允檀吃上一辈子。 两人牵着手回了府,钟意片刻没停歇直接进了厨房,顾允檀满脸的不解,“今天贤惠过头了吧?”他快步跟了上去,双手撑在案板边对着钟意笑的眉眼弯弯,“那什么,夫人,虽然我挺想尝尝你的手艺的,但你真不用这么贤惠的,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钟意解释道:“待会做几个小菜去公主府走一趟吧,送别的东西没甚新意长公主也未必喜欢,做几个小菜你刚好能陪着她好好喝几杯。” 顾允檀算是听明白了,感情是自己自作多情,闹了半天根本就不是给自己做的。不过钟意想的也没错,燕和帝这回的事办的实在说不上厚道,长公主难免心寒,做上几个小菜陪着长公主喝上那么几杯,也刚好帮她疏导心结。 “感情你这帮我哄完太后又帮着我哄母亲了?”顾允檀摇着脑袋满脸的感叹,“皇室的媳妇不好当啊,得亏我慧眼识珠,娶了这么一位贤惠的夫人,这要是换了旁人可怎么应付得来呀。” -- 第105页 “少贫,”钟意指使他,“去把菜洗了。” “遵命,”顾允檀活计干的倒是干净利落,钟意趁着他洗菜的空挡先将蹄花炖上,软烂的蹄花配上冬枣,看着漂亮的紧;除此之外还准备了金黄酥脆的藕盒,把莲藕切片混着剁好的馅料沾上面料炸了,金灿灿的分外诱人;松露拌青菜,虽然简单但是倒也爽口;钟意忙活了半天,又把那蒸好的山药淋上熬好的山楂汁,这才算完事。 顾允檀早就不老实的从她身后贴了上来,双臂环在她的腰间,下巴则枕在人的肩膀上,刚想趁机占些便宜,钟意将一片切好的凉瓜塞进他嘴里,“别在这胡闹。” 顾允檀哪里肯听,硬是逼着钟意也尝了尝凉瓜的味道,钟意将做好的膳食小心的装在食盒里,随着顾允檀一道去公主府。 懿德长公主原本因着白日的事是不大开心的,可是看这两个孩子这么有心意,心里也不自觉暖暖的,吩咐人又做了几道膳食,配合着钟意拿来的膳食,又开了坛子桂花酿,几人和和美美的围坐桌旁吃的倒也自在。 钟意拿了碟子小心的取了一块裹满了山楂汁的山药递给长公主,温声道:“允檀说母亲偏爱鲜甜口味,母亲快尝尝这个可还喜欢。” 懿德舀了一匙,还未及品出个味道,便听顾允檀在一旁帮腔道:“绎心忙活了一下午呢,母亲快尝尝。” 懿德本以为这是顺手从外面的馆子里带的,倒是没想到竟是钟意亲自动手做的,心里高兴慰藉的同时还不忘嗔怪顾允檀,“好容易娶个夫人竟是让你当厨娘使的,平时瞧着挺懂事的,竟也是个不会疼人的。” “绎心想着要尽孝心,儿子也不能不成全她呀,”顾允檀看了钟意一眼笑道:“儿子也刚好跟着母亲沾光,尝尝我夫人的手艺。” 懿德长公主被这二人一口一个母亲叫的心里颇为舒适,从宫里带出来的那点不自在早就消散了个干净,饭后拉着钟意的手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子话,直到天色渐暗,这才将他们两个给送了出去,还不忘吩咐人开库房取了些上好的补品给钟意带上,贴在钟意耳边叮嘱道:“本宫现在也没什么盼头,就盼着你俩能一直好好的,再给本宫添个孙子孙女,也就心满意足了。” 走在前面的顾允檀听的清楚,随口胡诌,“母亲放心,儿子和绎心回去一定多多努力,争取让您一年就抱俩。” 尾随着的丫头听了不免掩唇轻笑,钟意耳朵尖一红,简直想上去踢这口无遮拦的一脚,最后还是懿德长公主开了口,“你就没个正形的时候,本宫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欺负本宫的儿媳妇,就等着本宫收拾你小子。” 顾允檀勾唇一笑,接话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绝对不敢。” 儿媳妇过门没几天,自己这教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子就大有失宠的趋势了。 第65章 惊变 夜半时分,顾允檀才终于带着钟意回了府,推开卧房的门,先是被案台上的送子观音像惊了一跳,而后又被那屏风上的百子千孙图吓得不轻。 顾允檀这才注意到,屋内的摆设也被人重新换过了,床帐之上被人装点的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明日要大婚一样,顾允檀无奈的扶额,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安排的,难道还真要请个太医来给林管事治治脑子? 顾允檀怀着郁闷又无奈的心情,刚想吩咐人进来把东西撤掉,却见钟意对着那屏风上的百子千孙图看的认真,顾允檀上前从背后把人揽入怀中,忽然觉得这些东西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喜欢?”顾允檀沿着人的衣襟轻轻吹气。 钟意根本就不设防,想也不想的直接点头,随手指着上面的一个胖娃娃夸奖道:“好可爱的。” “喜欢的话自个给你家相公生一个,”顾允檀的手不老实的沿着人的腰肢下滑,不等钟意推拒,已经在那要命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按了按,嗓音低沉的蛊惑道:“这两天已经缓过来了吧?” 缓是当然缓过来了,但是一想到那晚那痛入骨髓的感觉钟意就吓得连连摇头,不由得脊背发凉。 “我······我困了,我想睡觉,”钟意没来由的一阵慌张,推开顾允檀就要跑,结果不到两步就被顾允檀重新揽了回来,扛在肩头十分轻巧的压在榻间,顾允檀只用一只手就禁锢住了她两只手,居高临下蛊惑道:“既然累了相公正好给你松松筋骨好不好?” 钟意这会儿是真的怕了,像只小兽一般徒劳无功的推拒道:“你······你太凶,我怕······怕疼。” “这回不让你疼,”顾允檀低声诱哄,还没等钟意琢磨出怎么个不疼法,顾允檀已经轻车熟路的解了她的腰封,不多时,内帐之中就传出了些许动静。 钟意被那说不出的感觉逼得直发疯,眼角似是被欺负狠了一般微微泛着红,迷离之间感觉有东西滴在自己颈间,睁眼才见顾允檀满头大汗,方知他忍得辛苦,钟意主动抬手环上他脖颈,摆出自己的姿态来,“你来。” 顾允檀也确实忍到了临界之时,安抚般的吻了吻钟意的嘴角,刚要将人就地正法,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却在这时匆匆响起。 灼羽刚抽签输了,冒着被顾允檀克扣月例银子甚至更严重的风险敲响了卧室的门,万般言语简略成一句话,“宫里出事了,王爷您还是去看一看吧。” -- 第106页 “滚!” 笑话,这个时候要是停下来,宫里出不出事顾允檀不清楚,他自己倒要出事了。 “可是宫里刚传来消息,小皇孙刚殁了,这宫里现在正乱成一锅粥呢,”灼羽也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了,刚想再多解释几句,便听内室传来顾允檀冷冷的声音,“备车。” 顾允檀脸色都是青的,钟意耐心的帮他理好了衣襟,这才随着他一道入宫。传旨的内侍瞧了眼他的脸色也不敢多言,钟意适时的询问道:“敢问公公,宫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小皇孙怎就突然殁了?” 这内侍也不敢托大,仔细的解释道:“具体的细节老奴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日奶娘带着小皇孙去园子里闲逛,贤嫔娘娘许是一时兴起就抱了小皇孙一会儿,结果这不多时小皇孙就出了事,太医说小皇孙是被人给捂死的,可是那奶娘和贤嫔娘娘谁都不肯认罪,正在昭阳殿里闹呢。” 钟意和顾允檀对视一眼,一时无从言,只得匆匆的先随着他入了宫。 昭阳殿内乱成一团,那奶娘和贤嫔互相指责,豫王妃更是哭的昏厥过去两次,豫王和殷贵妃则一心要皇帝给这孩子讨回个公道,太后和燕和帝更是久久无言。 钟意方一进门就被懿德长公主拉到了一边,钟意瞧她满身风尘应当也是刚入宫不久,温顺的唤了句‘母亲’,懿德长公主瞧她眼角发红,又见顾允檀脸色铁青,趁人不注意温声询问道:“那小子欺负你了?” 顾允檀听了这话脸色更青了,钟意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没有。” 宫里人太多,懿德没办法多问,只道:“要是那小子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母亲,母亲帮你出气。” 钟意点了点头,又牵过顾允檀的手,示意长公主二人之间是真的无事,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把目光转回了殿内那两人身上。 事关皇长孙,这事就算不想闹大也不可能。贤嫔和那奶娘喊冤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贤嫔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抱了小皇孙一会儿,把孩子还给奶娘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奶娘则言自己天天喂养小皇孙已经喂出了感情,实在没理由和那个胆量加害,争执的结果结果就是毫无头绪。 “陛下,太后,”殷贵妃突然跪地道:“那奶娘是臣妾亲自选的,人品德行臣妾自然是信得过的,反观贤嫔,她一向和臣妾不对付,焉知她不是嫉恨豫王府先得皇孙,一时不忿,蓄意加害,求皇上和太后还臣妾一个公道,还豫王府一个公道,也给小皇孙一个交代啊。” “殷贵妃就凭着一句嫔妾和您向来不对付就把这么大的一个罪名往嫔妾头上扣,恕臣妾万不敢认罪,”贤嫔也叩首道:“嫔妾也求陛下彻查,还嫔妾一个清白。” 燕和帝尚未发话,哭的几近昏厥的豫王妃忽然发了疯一般扑向贤嫔,掐着她的脖子就把人按在了地上,叫嚷着要杀了她,旁人赶忙将这两人拉开。 燕和帝命殷贵妃先将豫王妃带回宫休息,又命人将贤嫔和那奶娘分别禁足审问,不远处的温琼暄一直无甚反应,只是在此时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温琼暄冷眼瞧着殷贵妃把豫王妃带回宫中休息,又看了被人带下去禁足的贤嫔一眼,脑中已然飞快闪过数种算计。 燕和帝虽然命人回去休息,但今晚注定没人能睡得着。温琼暄给看守使了些药进了贤妃禁足的宫中,贤妃原本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看见他进来却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一般,几乎是爬到了他跟前,声泪俱下道:“暄儿,你是来救母妃的对不对,你去跟陛下说,真的不是我,我就真的只是抱了那孩子一会,真的不是我啊,你救救母妃,母妃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母妃,”温琼暄和她并排坐下,似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儿子还记得小时候因为出身低微,没少被人嘲讽欺负,母亲为了保护儿子,没少被人奚落,儿子就想着,倘若有一天儿子得了势,不,不是倘若,儿子那时那是想着,总有一天儿子会爬到那个最高的位子上,那些欺负过我的,奚落过母妃的,儿子要把他们一个一个的带到您面前,他们付诸于您身上的苦难,儿子会让您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贤嫔眼中泪痕未干,抓着他的手恳求道:“你先去跟你父皇解释,你先救救母妃。” 温琼暄突然拂开她的手,就在贤嫔尚未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时,温琼暄极低极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为什么说这个······” 贤嫔话未说完,温琼暄已经起身将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贤妃支支吾吾,徒劳的挣扎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温琼暄眼含热泪,手中的力道却是丝毫未松,他重复道:“母亲,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终双手无力的搭垂在地,温琼暄终于松了掐在她脖颈间的禁锢,尸身轰然倒地,一双凸出的眼球就那么直愣愣的瞪着他,温琼暄跪在她身旁,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对不起,母亲,我只能这么做,儿子此番若是能成事,今日在殿上的所有人,儿子会一个一个的送他们下去给您陪葬,若是天不护佑儿子,儿子亲自下去给您谢罪!” 温琼暄深吸了一口气,毫无留恋的起身,将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从贤嫔的梳妆盒中取出了一支珠翠,快步出了殿。 -- 第107页 贤嫔身旁的贴身宫娥已经在殿外等候了多时,温琼暄将手中的珠翠交给她,低声吩咐道:“拿着这个去见陛下,本王不管你哭诉也好求情也罢,务必要让陛下今晚到藻华宫里走一趟。” 那宫娥忙领命下去办了,那珠翠是燕和帝送给贤嫔的旧物,拿着旧物办事倒也方便,那宫娥言及贤嫔认罪,也愿意伏法,只是满脸是泪的哭诉求燕和帝去见贤嫔最后一面,到底是宫里的老人,燕和帝终究是于心不忍,随着她走了一趟。 第66章 危机 殷贵妃宫中亦是灯火通明,豫王妃痛失爱子,神智几近崩溃,殷贵妃好容易将她哄睡下,熄了灯下去小憩了一会儿,本来熟睡着的豫王妃突然睁开了眼。 她认定自己儿子的死和贤嫔脱不了干系,趁人不备出了殿直奔藻华宫而去,殷贵妃和豫王发现人不见的时候急忙追了上去,终于在藻华宫看到了贤嫔的尸体和满脸惊恐憎恨疯疯癫癫的豫王妃。 殷贵妃毕竟是宫里沉浸多年的老人了,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拉着豫王和豫王妃便要往外走,却和刚好赶来的燕和帝撞了个正着。 这会儿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这一遭算是被人给算计了,殿内的尸体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他们几个刚和贤嫔结了仇的却刚好从她宫中出来,更别提豫王妃还神志不清的叫嚷着要杀了贤嫔为子报仇,这才是真真的有嘴也说不清了。 殿外的侍卫早就被人给药昏了,期间还有没有旁人进过殿内根本就无从证明,更何况殿内站着的还是嫌疑最大的几人,燕和帝当即命人斩了那些玩忽职守的侍卫,又分别将殷贵妃和豫王夫妇幽禁宫中府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殷贵妃怕是觉察出尽头将至,召来贴身宫娥写了亲笔书信交给她,给看守诸人使了银钱打点,命她带着信物去向殷侯求助。 温琼暄将贤嫔的后事了结,看着事态朝自己算计好的方向发展,这才命人备车回了府,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夜无歌迎上前去,将殷贵妃命人往宫外送信一事告知,温琼暄点头,当是知道了,又让夜无歌挑选一名侍卫,假扮豫王府家将,将其一顿暴打之后才命他去给殷侯报信。 夜无歌刚要下去,只听主座上的温琼暄冷脸吩咐道:“给北凉王传信,告诉他,时候到了,还有,准备一下,本王要去见扶翼。” 从殷贵妃宫中出来的宫娥片刻不敢耽误,用了整整两天跑坏了三匹马这才见到了殷侯爷,也顾不得满身的狼狈,直直的冲进了军营,将殷贵妃的亲笔手书和信物交与殷侯爷,跪地叩首涕泪俱下道:“求侯爷救救我家娘娘,救救豫王殿下啊。” 殷侯爷看罢书信倒还算冷静,殷挺却是直接从帐外冲了进来,叫嚷道:“父亲,我听说妹妹和外甥出事了?” 殷侯爷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他一边匆匆扫过书信,一边听那小宫娥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殷挺当即大怒,向殷侯爷告礼道:“父亲,小皇孙死的不明不白,陛下不杀了贤嫔那贱人还小皇孙一个公道倒也罢了,现下贤嫔那贱娘们出了事,他倒怀疑到我妹妹和外甥头上了,别说此事未必就和妹妹有关,就算我妹妹真的杀了那贱人,难道那贱人就不该死吗?” “你先消停一会儿”,殷侯爷倚在靠椅上,脸色也不甚好看。 “父亲见谅,儿子冷静不了,”殷挺满腹的火气,“儿子不知道父亲您是怎么想的,儿子只知道,我殷家满门的尊荣都寄在豫王殿下身上,我外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算豁出这身家性命不要,也要颠了这社稷,覆了这朝堂!” “闭嘴,满嘴的胡言,脑袋不想要了!” “不要了,”殷挺打小就是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性子,此刻更是顾不得那么多,“本将的外甥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将就反了他奶奶的。” 殷挺眼见殷侯爷不说话,烦躁的追问道:“父亲,您还在考虑什么?难道您真的要等到皇帝那老小儿拿着那些个不严不实的证据处置了我外甥您才能决断吗!” 殷侯爷正在犹豫之际,忽听帐外传话,说是豫王府家将求见,殷侯爷直接让人进来,只见那家将几乎满身是血,头上一个血窟窿还在不住的往外冒血,腰腹部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身形几乎不稳,那家将踉跄跪地求救道:“求殷侯殷将军救救我家王爷啊。” 殷挺强压怒火道:“豫王现下情况如何,给本将细细道来!” “豫王殿下被那么大一个黑锅扣在头上,现下府中上下早就戒严了,皇上每日派人前来豫王府盘问,那些个见风使舵的狗官瞧着我家王爷失势,对我家王爷各般折辱,将军您若是再不回去看看,恐怕没等那些个狗官查出些证据来,我家王爷就得被他们给生生折辱死,属下冒死前来向侯爷求助,还请王爷早施援手,祝我家王爷早日脱困啊!” “父亲,”殷挺转向殷侯,“还请父亲早做决断啊!” 殷侯爷静默一刻钟,突然握紧了拳头,目光如炬道:“传本侯令,点兵。” 殷挺等的就是这个,急忙下去准备了,那跪在阶下的家将则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来。 殷家本就是沙场中拼杀出来的铁血家族,此番用兵虽然事出紧急一切倒也顺利,不过短短半月就斩杀了月溟关守将,拿下了月溟关,消息传入京师,满朝震怒。 -- 第108页 朝堂之上,据说是殷侯派出的死士入朝觐见,那死士面对满朝文武倒也丝毫不怯,在朝堂之上视若无人道:“我家侯爷说了,请陛下为我们豫王殿下和殷贵妃洗刷冤屈,严惩蓄意纵事之人,还殿下和娘娘一个公道,并立我家豫王殿下为太子,我家侯爷即刻就退兵,否则,”那死士忽然轻嗤出声:“剑指京师,指日可待!” 燕和帝在朝上直接掀了桌子,斥道:“还不斩了他,给朕斩了他!” “等等,”顾允檀直觉有些不太对劲儿,燕和帝只是禁足了豫王和殷贵妃,殷侯就派这么个死士来骂殿,是嫌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死的太慢吗?他忙命人拦下那死士,刚想细细的盘问几句,却见那死士嘴角渗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 燕和帝倚在龙座上不住的咳嗽,不等他想出应对之际,却听殿外传令兵大喊道:“八百里加急,闲杂人等退避!” 那传令兵手持令旗疾风一般冲入殿内,将急件呈递上去道:“北凉犯上作乱,侵扰我大鄞边境,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燕和帝一口气没上来,痰血卡在喉内,直接昏厥过去。 侍立一盘的大监忙将燕和帝扶回了内殿,又宣了太医前来诊治,顾允檀一直在榻前陪护,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燕和帝悠悠转醒,哼哧着要说话,顾允檀小心的帮他拉好了被子,安慰道:“陛下先不要着急,可否先听臣说两句?” 燕和帝微微眨了下眼皮。 顾允檀不紧不慢道:“据北凉前线来报,北凉大军只是小规模侵袭我边境地区而已,并未集中兵力做重点进攻,依臣看来,北凉王不过是瞧着朝中内乱想趁机讨些便宜罢了,北凉边境有张廷玉将军坐镇,想必北凉人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殷侯爷,不明朝中真相,贸然出兵,斩杀守将,内乱若是不处理,恐怕后患无穷,臣请亲往月溟关,督促作战,处理内乱。” “准,”燕和帝这次受的刺激的确不小,哼哧着嗓子往外吐字。顾允檀得了他的准允,只命人去给钟意送了消息,便要带人前往月溟关。 马蹄奔驰,尘土飞扬,顾允檀将要出城之时看到那立于城门前的熟悉人影下意识收紧了缰绳,凌厉的翻身下马,他一身轻裘上前,想要把钟意揽入怀中,又怕身上的铁甲硌疼了她,最终只是伸手帮她把狐裘的衣领拢了拢,温声哄道:“不是让人给你带过消息了吗?还巴巴的跑出来,冻坏了可怎么好。” 钟意主动上前踮脚攀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扫过鹅羽般轻柔的一吻,“我等你,早点回来。” 顾允檀点头,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叮嘱她早点回去,而后片刻不敢耽误,直接带人驱马出城,只留给钟意一个刚毅的背影。 钟意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看似毫无关联,可实际上却又环环相扣,小皇孙的死还未查个水落石出,贤嫔又死的不明不白,而后则是殷贵妃豫王相继禁足,殷侯起兵造反······ 每一件事好像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对味来,就像是背后有人在蓄意推动促成一般,可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笔芯,鞠躬 第67章 围城 顾允檀到达月溟关的时候因为主将阵亡,城上早早的就挂起了免战牌,顾允檀让人将最新战报送过来,结合城中环境,兵力部署情况与诸将商讨下一步的作战安排,而在京中的钟意,因着北大营兵力的调动,终于想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温琼暄要反。 眼见北大营已然拔营,时间紧迫,由不得钟意细想,她急忙进了书房,将京畿大营的兵符找了出来,召来了火祁和灼羽沉着的做了下一步的安排。 她将京畿大营的兵符交给火祁,嘱咐道:“拿着兵符去京畿大营调兵,告诉辛将军,配合各门守将,在北大营进城之前,务必要把四门守住,还有,去请苏大人,让他协同辛将军,守住城门。” “属下遵命,”火祁拿了兵符就匆匆去安排了,钟意又转向灼羽,“马上给宫里递消息,告知圣上,温琼暄要反,让御林军早做打算,若是四门失守,城中能指望的就只有御林军了。” 钟意吩咐完一切,想了想又去了公主府,亲自送长公主先到宫中暂避,北大营战力不亚于京畿大营,城门能守多久谁也说不准,把长公主送入宫中也算多一层保护吧。 城内城外兵力大规模调动,燕和帝尚还搞不清状况之时,却等到了温琼暄要反的消息。 “反了,都反了,”燕和帝倚在床榻上,双手枯木一般揪紧了锦被,“扶翼呢?朕有哪点对不住他?他竟然跟着那逆子造反!” “皇兄莫慌,”懿德长公主安慰道:“眼下辛将军已经带着京畿大营去城门守着了,就算京畿大营不敌,咱们还有御林军呢,再不济,等允檀那孩子处理完月溟关的事端也该回来了,到时候里应外合,这些个叛军得不了长久的,邪不压正,叛军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燕和帝接连经受多番打击,现下是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了,既然京畿大营和御林军已然各司其职,那倒也不用他多做安排了。懿德说的也不错,两军对峙,不过是时间问题,看谁先撑不住罢了。 不过半日的工夫,北大营已然在城门前和京畿大营对峙上了,温琼暄和扶翼亲自带兵,打着叛军作乱,入城护驾的旗号兵临城下。 -- 第109页 温琼暄原意是打算趁着京畿大营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入城,打御林军一个措手不及迅速拿下皇城,倒是没料想到京畿大营动作竟是这么快,也只能暂时调整了战略部署,在城门之前先和京畿大营交上了手。 弓箭齐发,碎石滚落,场面愈发混乱不受控制,北大营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弟兄们都看到了,京畿大营反了,都给我加紧攻势,随本将入城救驾。” “放你奶奶的屁,你个贼喊捉贼的玩意,”辛铭一听这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北大营反了,给本将就地正法!” 皇城之内,京畿大营和北大营打的热火朝天,传出去估计都没人信,这也是兵权□□的弊端,大多数将士只认主将,依着军令打的愈发胶着,却没人搞得清楚状况。 燕和帝在宫内气得心肺疼,勉强支撑着由人抬到了城楼之上,辛铭忙上去见礼,言明战况激烈,请他先行回宫,燕和帝一把将他拂开,由内侍扶着倚在城楼上勉强站稳,朝城下斥道:“逆子和扶翼造反,尔等也要与之同流合污不成!” 城下的士兵愣了片刻,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时便听扶翼施令道:“陛下已被乱臣贼子控制了,还不快拿下城门,入城救驾。” “扶翼,你个混账!乱臣贼子你······” 燕和帝被迎面而来的羽箭打断了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语,辛铭等人只得连拉带拽的先把人送到了楼下安全的地方,燕和帝一口气没提上来,直直的昏厥过去。 一日转瞬即过,城门依旧是坚不可摧,温琼暄也不着急,赢了就是赚了,就算是输了,也不过一条人命罢了,依着自己目前的境遇,也不会更糟了。扶翼挑帐入内汇报战况,温琼暄支着脑袋听完了示意他下去,继续眯着眼睛养神。 宫内,懿德长公主帮着给燕和帝喂了药,推门出来的时候只见钟意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望月,她缓步走了过去轻声道:“想允檀那孩子了吧?” 钟意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半晌才道:“陛下如何了?” 懿德长公主实话实说:“情况不是太好,皇兄本就上了年纪,再加上这段时日内忧外患不断,力不从心也是正常的。不过也没什么,等允檀那孩子处理完月溟关的事情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刚说什么?”钟意一整天脑子都是紧绷的,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听完长公主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恍然道:“可是允檀并不知道城中内乱啊。” 月溟关战事会打多久谁也不知道,温琼暄这个时机选的实在是太好,趁着殷侯作乱率兵直指京师,懿德长公主想的不错,如果月溟关战事顺利顾允檀及时率兵回援的话,重压之下想必温琼暄讨不到什么好处,可若是月溟关战事不顺呢?此战温琼暄拼的就是一个‘快’字,如果温琼暄在顾允檀回城之前已经拿下了皇城,那顾允檀回城之后又该是如何境遇?被温琼暄当作乱臣贼子处理掉吗? 事关顾允檀,钟意容不得他冒半点风险。 “我要去找允檀,”钟意不敢细想,现下连声音都是微微发抖的,她顾不上其他,转身就要往宫外走,被懿德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她道:“城外都是叛军,你怎么出去?你又往哪走?” 钟意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可她现在根本就冷静不下来,上一世的血泪还在眼前,她不能容忍顾允檀再出一点事,更忍受不了自己的人在外浴血奋战,而自己在宫中半点忙都帮不上。 “万一······万一有办法出去呢,”钟意喃喃道:“我就出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呢。” “本宫不可能让你出去的。” “母亲,”钟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险些给她跪下,哽咽道:“我就出去看看,如果不行的话我马上回来,马上就回来好不好?我想帮他,我想去陪着他。” 懿德长公主当年也曾和顾驸马两地相隔,比常人更能体会她这种感受,也明白她内心因为帮不上忙有多急切懊恼,被她这么哀求着终归是于心不忍,最终只能道:“那你就去城门看看,如果没办法出去,马上给本宫回来,明白吗?” 钟意得了她的准允忙带着灼羽走了,懿德瞧着她远去,虽然着急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温琼暄没那么大的胆子堂而皇之的对皇室下手吧。 钟意记得城墙处好似有一个极小的狗洞,小时候城禁她自己也从里面爬进来过,她带着灼羽找了小半天,终于找对了地方,还好姑娘家身量娇小,堪堪能从洞内爬出去,二人出了城,从死人身上扒下了叛军的衣服换上。 只不过这二人尚来不及下一步计划,便被城外巡逻的叛军发现了不对,那领头之人带着一队人马边走边道:“你们俩磨蹭什么呢?还不归队。” “你身手好,待会我把人引开,你趁乱走,”钟意慌乱中道:“务必将城中情况告知允檀,告诉他家国为重,保重自身。” 灼羽还未及出声阻止,便见钟意抢过了不远处的战马,策马便走,那些人见情况不对忙追了上去,灼羽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担忧,趁乱溜了出去。 钟意没跑出多远就被一队骑兵拦住了去路,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不回头看看我吗?意儿。” 第68章 疯癫 帐外兵器的碰撞之声,各军将士的厮杀之声不绝于耳,温琼暄督战半日,直到午间时分才拿着餐盒进了帐内。 -- 第110页 他将各式小菜一样一样在桌上摆好,当着钟意的面将各个菜肴依次试过,这才递给她一套干净的筷碟道:“口味应该还没变吧?尝尝?” “对着你吃不下,”钟意瞧着他在餐桌的另一端已经动起了碗筷,没甚好气的出声提醒。 温琼暄丝毫不在意的将口中的膳食咀嚼吞咽干净,片刻后才道:“你对着顾允檀倒是有胃口,但是不好意思,你就算再讨厌我,现下也只能对着我了。” 钟意愤愤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去桌上拿了个橘子自己剥着吃。温琼暄停下手中的筷子,也挑了个饱满多汁的橘子,仔细的剥去了外皮,甚至连上面的橘络都处理的干干净净,这才伸手递给她,钟意不接,温琼暄只能温言出声提醒:“意儿。” 钟意抬眸瞧了他一眼,忽而夺过他剥好的橘子劈头盖脸的朝他砸了过去,温琼暄躲闪不及,脸上正正的挨了那么一下,不见得有多疼,但是汁水确实溅了满脸。 “钟意!” 温琼暄满腹的火气可一对上她那双眼睛瞬间又没了脾气,他从袖中取出手帕将脸上的汁水擦拭干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道:“我从来没哄过人,所以别让我一直哄你,我的脾气你也清楚,你最好还是不要惹恼我。” “你昨天晚上要是没把我带回来,我就是想惹恼你也没机会吧!” “说起昨天晚上咱们还是来算算帐吧,”温琼暄就那么看着她,眸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那么晚跑出来干什么,给顾允檀报信?” 钟意不理会他,温琼暄自顾自的道:“你既然那么聪明,不如你来算算,是本王先拿下这座皇城呢?还是顾允檀先除了乱党呢?” “自然是允檀先除了乱党,”钟意想也不想脱口就答。 “呵呵呵,”温琼暄皮笑肉不笑,“你这么信任顾允檀,怎么还大半夜的跑出去给他报信呢?怎么?担心本王率先拿下了皇城然后拿顾允檀开刀?你觉得凭着本王对他的恨意,以后该怎么处置他比较好呢?” “你倒不如先想想等允檀除了乱党回来你会是什么下场?”钟意盯着他道:“乱臣贼子,谋逆犯上,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嗯,不错,骂的好,”温琼暄点头道:“像我这样的人,坏事做尽,下修罗地狱都不为过,但是,”温琼暄贴到她耳边,轻声道:“但是你最好祈祷我能活着,如果我要下地狱,那我一定带着你,生不能同床,那咱们就死一块。” “你这个疯子!” “知道我是疯子就不要一直挑战我的底线,”温琼暄声音低沉道:“否则我会做什么,还真是不知道呢。” 钟意瞧他这副疯癫的样子,自觉的换了话题,“小皇孙无故暴毙,是不是你的手笔?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你一早就设计好的?” “那小家伙的死跟本王还真是没关系,说不定真是那奶娘从殷贵妃那受了气索性报复到孩子身上呢?”不等钟意松一口气,只听温琼暄又道:“不过贤嫔突然薨逝,的确是本王亲自下的手。” 钟意看着他连连后退,声音发颤道:“你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别怕,意儿,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听话,至少暂时不会,”他朝着钟意不断逼近,解释道:“在昭阳殿,他们把小皇孙的死因归结到我母亲头上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算准了豫王妃痛失爱子一定会去找我母妃算账,所以我就赶在她前面,药昏了那些看守的侍卫,亲手掐死了我母妃,等豫王妃赶到藻华宫跟我母亲算账的时候,我又想办法请了陛下过来,你说陛下看到地上的尸体和疯癫到神志不清口口声声要杀人的豫王妃会怎么想?” “陛下优柔寡断,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会对人下手,更何况这事关乎他的妻子和儿子,但是为了堵住朝中那些人的嘴,禁足是一定的,殷贵妃眼见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不慌,她让人去给殷侯送信我是知道的,我担心殷侯看了信拿不定主意甚至还派人假扮豫王府的家将将温琼昕的状况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逼得他不得不反,而这也正合我意。” “而后就是月溟关主将被杀,北凉兵袭,陛下昏厥,顾允檀请命亲去月溟关稳定局势了,可是你知道吗?就算顾允檀不请命,陛下也会派顾允檀去月溟关的。陛下让顾允檀认祖归宗甚至入主东宫处理政事却迟迟不立太子,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缺少一个合适的由头,若是顾允檀亲入月溟关平定了殷家之乱,这由头不就有了吗?你看,陛下他多会为顾允檀打算,同样都是儿子,同样都是庶出,可就是因为顾允檀是从颜俪的肚子里出来的,所以在那位皇帝陛下眼里,他就处处都高人一等,他没能给了颜俪的,恨不能悉数塞给顾允檀!” “所以你明白了,不是本王要造反,而是本王不得不反,本王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来争,父不慈,就莫要怪子不孝了!” 钟意被他逼到帐边退无可退,定定的望着他道:“所以你杀了贤嫔陷害殷贵妃煽动殷侯造反,趁允檀去月溟关平叛京中空虚之际逼宫造反?” “你说的都对,”温琼暄突然出手扳着她的肩膀把人按回了擦桌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着她温和一笑,“不在这碍你眼了,好好吃饭。” 而另一面,灼羽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终于在第三日清晨赶到了月溟关,她手中持有燕王府令牌,守卫都不敢拦,她几乎是策马直接冲进了城内。 -- 第111页 内室,顾允檀还在与那些守将商定进一步的作战计划,可这些个守将前些天都被殷挺打怕了,不管顾允檀提什么,这些人的回应都不过四个字,‘万万不可。’ 顾允檀正是冒火之际,只见灼羽快步冲了进来,大喊道:“王爷,温琼暄造反,京中被围,形势堪忧,望殿下早做打算。” “绎心和母亲现下可还安全?”顾允檀紧皱着眉头问她。 “长公主在宫中,只要城门不破,应当是安全的,”灼羽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属下随着王妃出城的时候惊动了那些叛军,王妃应当是被俘了。” 顾允檀脸色突变,一脚将身前的桌椅踹了个粉碎,沉声道:“点兵,回援。” “殿下,此次之事分明就是温琼暄刻意为之,若此时回援,月溟关兵力不济,关口大破,殷侯率军入关,咱们只会陷入前后被动的境地啊!”灼羽上前一步道:“王妃说了,请王爷以家国为重,保全自身。” 顾允檀将指节捏的咔嚓作响,脸色青紫,额头脖颈更是青筋迸出,他忍了又忍,最终才对灼羽吩咐道:“你即刻回京,想法子护住绎心周全,最迟······”顾允檀握紧了手掌冷静道:“最迟七日,我一定率兵回援。” 灼羽得了准信片刻不敢耽误,策马便走。顾允檀转向余下的守将,阴沉着一张脸道:“出兵,三日之内,给本王拿下叛军!” “王爷万万不可啊,”一名守将站出来道:“如此仓促出兵应战,岂非置我城中守将性命于不顾,那殷挺蛮力过人,神勇无比,若无应对之策,这与他对上就是死路一条啊。”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本王现在就劈了你!本王提出应对之策的时候,你们左一个不行又一个不可,贪生怕死的鼠辈,项上的脑袋留有何用?”顾允檀一把将人推倒在地,内室的摆设随之碎了一地,他沉声道:“京中危急,本王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在这耗,三日之内拿不下那逆贼,本王亲手砍了你们脑袋。” 那被推倒在地的将领阴阳怪气道:“王爷若是着急回去救王妃呢,您就直说,何必装的那么大义凛然的,咱们这些人贪生怕死惯了,不比您燕王殿下义胆忠魂,您想要开战,那您请便,别拿着本将手下人的性命出去冲锋陷阵。”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顾允檀咬着牙往外吐字。 那将领只当他是京中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对军中诸事半点不通,还拿着之前对付那些个京官的那一套来应付他,皮笑肉不笑道:“说了又怎么着,我不出兵您顶多治我个消极作战之罪,殿下还真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人的脑袋了,真是笑······呃······” “贻误战机,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死不足惜,”顾允檀手中长剑上的血珠还在不住的往下滴落,他这才转向余下的诸将,神色狠厉道:“现在能出兵了吗?” 这些人早被外面殷侯所率军队给打怕了,本把他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能应付一日是一日,却没料想到顾允檀竟然是个硬茬,真动起手来竟是这般的不留情面,横竖都是一死,这些人再不敢随意糊弄,忙出去点兵了。 顾允檀登上城楼回望京城,声色喑哑道:“绎心,等着我。” 第69章 整顿 月溟关外,顾允檀率军与殷侯所带叛军对峙。殷挺大喝一声,当即提刀驾马而来,那些个守将脸色一变,皆不敢迎战,顾允檀提枪上前,硬接了他一刀,二人驾马在这沙场之间你来我往缠斗数个回合。 殷挺刀锋遒劲,势力霸道,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耍起大刀来得心应手,直往人致命之处招呼,顾允檀提枪和他应战百十个来回,虎口被枪柄震的生疼,额头之上青筋直爆,对面的殷挺亦是不好受,掌心冒汗滑腻,刀柄几欲脱手而出,不断的往外喘着粗气。 殷挺只当京中的那些人都只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位燕王殿下竟是有几分真本事,也不敢大意,一招一式皆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顾允檀应付起来也是十分吃力,二人你来我往又交手数招,顾允檀忽而腾出一手去摸马鞍上的长剑,殷挺余光瞥见提刀便砍,顾允檀侧身躲开,右手□□已经脱手而出,正中殷挺肩膀,殷挺闷哼一声,尚未来得及应付之时,只见顾允檀腾空而起,一脚直接将他踹下了马,下一瞬,银枪已经抵在了喉咙口。 “降吗?”顾允檀声音冰冷。 两方将士神色皆是一变,一边是惊,另一边就是惧了,不远处的殷侯看的心焦口燥,尚未来得及开口,只听殷挺直视顾允檀冷冷道:“要杀便杀,老子既然敢反,就没打算活着!” “闭嘴!”殷侯从方阵中策马上前,慌忙开了口,向顾允檀告礼道:“犬子无知,还请燕王殿下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可以,”顾允檀手中动作不变,直视殷侯道:“只看本王的条件殷侯肯不肯答应了。” “燕王殿下尽管提便是。” “借兵,”顾允檀答得干净利落。 要解京中之危,必得有一支战斗力过硬的军队听从调遣才行,月溟关的那些将士战斗力暂且不论,单是把这支散漫的军队调动起来都是问题,反观殷家军令行禁止,战力强硬,若是能调用起来,倒是比月溟关的那帮贪生怕死的鼠辈来得实在。 -- 第112页 “哈哈哈,”殷挺听完他这话竟是直接笑了,“燕王殿下,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呢?跟叛军借兵,亏你想的出来,你就不怕老子在背后给你一刀!” 顾允檀冷冷的盯着他道:“殷将军不要忘了,殷家军也是我大鄞的军队,叛军之名是殷将军您带头作出来的,可这些将士都是我大鄞的好儿郎,你可以为了你的妹妹外甥不计后果的背上叛军之名,难道我大鄞的好儿郎都愿意顶着叛军的名头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便殷家军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殷挺往身后看了一眼,愤愤道:“他们愿不愿意与本将何干,军令如山,老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得跟着反,燕王殿下现在去问问他们,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本将的?倒是燕王殿下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来跟叛军借兵。” “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瞒殷侯和殷将军了,”顾允檀对着殷侯道:“温琼暄反了,京城之危待解,除了殷家军,本王在短时间内找不到一支战力强硬可堪调用的军队。” “你凭什么觉得我殷家军就能任你调用了?温琼暄反不反与本将何干,那皇帝老儿不仁,不管是谁颠了那江山,本将都乐见其成,”殷挺道:“反的好。” “你先闭嘴,”殷侯瞪了他一眼。 顾允檀眼见还有个清醒的人在,继续解释道:“殷侯起兵,一来是觉得温琼昕平白无故背了黑锅,想要陛下还温琼暄一个公道;二来,恐怕是听了什么不实的言语,觉得温琼昕和殷贵妃性命堪忧,一时情急,怕也来不及细想。可是殷侯爷可曾想过,陛下只是责令豫王禁足尚未处置,殷侯就迫不及待的起兵造反了,这是在逼着陛下取了温琼昕性命吗?” “可那豫王府的家将来报,明明······”殷侯话未说完已然发觉不对,“难道······” “殷侯终于想明白了,”顾允檀继续道:“殷侯在月溟关跟本王打个你死我活,最后得利的是谁?焉知温琼昕被人扣了黑锅禁足其中没有温琼暄的手笔?抑或是说,你觉得如果温琼暄如果 登临帝位,是能容得下殷侯你呢?还是能容得下温琼昕?殷侯满腹筹谋,皆是为旁人做了嫁衣,您可甘心?” “温琼暄这混蛋!”殷挺这下也是终于想明白了,他冲着顾允檀道:“谋逆死罪,本将不怕死,可本将的妹妹和外甥并未牵涉其中,诸般因果皆是本将一人为之。敢问燕王殿下,本将若是能带着殷家军帮你解了京中之危,燕王殿下可敢允诺保本将的妹妹外甥一条性命?” “能,”顾允檀答得毫不犹豫,语气铿锵,“殷将军起兵谋逆,温琼昕不可能不受牵连,旁的本王不敢保证,但本王能保他性命无虞;殷侯和殷将军若能助本王解了京中之危,功过相抵,陛下会如何处置殷侯和殷将军本王不知,但殷家军上下谋逆的污名可洗,只要殷家军助本王解了京中之危,本王可向陛下言明,对殷家军众将士既往不咎。” “你说话算话?”顾允檀已然收了手中□□,殷挺则趁势站了起来,他道:“本将不怕死,也不吝啬这颗脑袋,但我殷家军将士,也曾是征战沙场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只是听令行事,本意并非谋逆,只要燕王殿下给我个准话,保全我殷家军众将士性命,本将就助你解了这京城之危,到时候,你押着本将去找那皇帝老儿见罪便是。” “殷将军果然豪爽,本王也自当说到做到,”顾允檀又转向殷侯爷,问:“殷侯觉得如何?” 殷侯干脆的下马行礼道:“只要燕王殿下说到做到,老夫和殷家军上下任凭殿下差遣。” 顾允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已经两天没阖过眼了,刚和殷挺对战也着实消耗不少,可顾允檀半点时间都没敢耽误,在月溟关的驻军还没搞清楚顾允檀怎么敢用叛军的时候,就已经整顿了殷家军上下,率军去解京中之危。 京中,温琼暄数日强攻,京中的守卫也终于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尽头了。温琼暄给扶翼下了死命令,最多一日,务必拿下城门,可却突然收到了月溟关之危已解的消息。 “半日,”温琼暄手持长剑,顶着满身的疲惫在地图上比划道:“本王在给你半日,拿下城门,只要有那些个皇亲在手,顾允檀就算回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末将听闻燕王妃还在殿下手中?”扶翼提议道:“莫不如拿着燕王妃相要挟,逼燕王退兵,也好给咱们攻下城门多争取一点时间。” “你想都不要想!”温琼暄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提到跟前,怒气冲冲道:“我告诉你,本王不可能拿着意儿去冒险,你也休想打她一丁点主意,她要是蹭破点皮,本王就扒了你的皮!” 扶翼争辩道:“拿着燕王妃去要挟燕王和拿着那些皇亲去要挟燕王有区别吗?现在拿着燕王妃去要挟他,还能为咱们兄弟们攻下城门争取时间,如果燕王带兵抵京咱们还没拿下城门,到时候咱们腹背受敌,后果王爷比末将更清楚。” “拿谁要挟他都可以,就是不能用意儿,”温琼暄失神的嘀咕一句,脸上又恢复一贯的冷硬,“去攻城,半日之内拿不下城门本王自有打算。” 直到人走远了,温琼暄还迟迟回不过神来,拿着钟意去威胁顾允檀胜算有多大他不是不清楚,可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的话,钟意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或者说,自己不希冀她的原谅,只是不想在她的心里平添怨恨罢了。 -- 第113页 这个时候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温琼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是下不了手罢了。 自己和顾允檀之间的较量,还没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扳回胜局。 中军帐内,钟意长时间收不到外面的消息,免不了焦急踱步,她想了片刻,还是冲外喊道:“来人。” 门外的看守立马跑了进来,想来是温琼暄吩咐过了,是以这人对她态度还算恭敬,他道:“小贵人有何吩咐,咱们王爷说了,只要小贵人不出这个营帐,您想干什么都行。” 这些人原本唤她燕王妃,不过有次当着温琼暄的面叫被他好一番指教,这些人便长了记性,为表尊重,便唤她一句小贵人。 钟意斟酌了片刻,问:“你们夜大人呢?我和你们夜大人是旧识,可否请她入账一叙?” “夜大人不在,”那守卫老实道。 不在?钟意免不了多想,夜无歌不在,那想来银鹰卫也不在了,温琼暄攻城的时候不带着夜无歌和银鹰卫,那他又会把这些人安排到哪里呢? 那守卫看她没别的吩咐,摇摇头就下去了,帐外另一个守卫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楚,随口攀谈道:“里面那位小祖宗找夜大人?挑衅,这摆明了就是挑衅啊,得亏咱们夜大人不在,否则这帐里还不得闹翻了天。” “夜大人在不在跟这有什么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啊,”那守卫双目炯炯有神,“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咱们王爷对里边那小祖宗是什么心思,再想想咱们夜大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也追随了咱们王爷这么多年了吧,夜大人要是知道咱们王爷在军营里玩金屋藏娇,那可不得掀了天吗?” “你快闭嘴吧你,”另外那守卫把手掩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要是让王爷听到了,你不想活了你。” 那守卫悻悻然的住了嘴,见着有人进来送饭还自觉的帮人掀了帐帘,那送饭的人将饭菜摆在桌上,冲着钟意小声唤了句,“王妃。” “火祁?”钟意看了眼帐外,“你怎么进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火祁扯嘴笑了笑,“灼羽那笨蛋进不来,那就只能劳动我了。” “允檀他怎么样了?”钟意满眼的关切。 火祁点头,“王爷让咱们给王爷带句话,最迟七日,王爷必然救娘娘您出去。” “你送饭送那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出来啊?”帐外的守卫在催,眼见就要挑帘进来,钟意神思斗转间,随手摔了桌上的碗筷。 第70章 抛弃 “都说了我不吃你怎么还送啊?回去告诉温琼暄,他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吃饭,”钟意言语之间,又是一阵杯盘碗盏破碎之声。 火祁十分上道,配合道:“贵人您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做事的,咱们都是遵着上面的意思办事,您摔杯碎碗的闹脾气不要紧,咱们这些人收拾起来着实麻烦啊。” 钟意又摔了几个碗盏,其中一个正碎在帐门口,门外那守卫一看这情况也不进来了,眼见那小祖宗在闹脾气,他又何苦进去触那霉头。火祁一看外面那人没动静了,这才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来递给钟意,小声解释道:“温琼暄让人往外传的,刚巧让咱们的人给拦下来,王妃您看看。” 火祁注意着外边的动静,钟意忙展信来看,这下算是搞明白夜无歌和银鹰卫去哪了,温琼暄果然给自己留了后路。 “王妃,信上说什么?温琼暄想干什么?”火祁小声询问。 钟意简略道:“温琼暄让夜无歌守住赤水渡,待情况危急之时,率军撤退。” 火祁尚在考虑该怎么办,只见钟意已然匆匆提笔,照着信上的字迹模仿起来,只不过把‘守住赤水渡’改为了‘放弃赤水渡,全力应战京城。’ 火祁大略扫了一眼,道:“王妃的意思是让夜无歌带兵回援京城?这可跟温琼暄的原意完全相反了,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守城的弟兄压力岂不是更大。” “无妨,告诉大家,最多再撑一天,允檀应当也就回京了,温琼暄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给自己安排后路,既如此,我就彻底断了他的后路,”钟意将临摹好的书信吹干,递给火祁,嘱咐道:“把这个给夜无歌送去。” 火祁看着这封就算是温琼暄本人都辨不清字迹的书信,脸上也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最终才调侃道:“王妃您这造假的本领咱们殿下知道吗?” 钟意没搭理他,火祁把书信收入袖中,径自整理了地上的碎片,叹着气装模做样的出了营帐。 火祁拿了书信,找了一个脸生的暗卫去给灼羽送信,自己和灼羽带着百十来个暗卫埋伏在不远处,等着夜无歌带兵撤退,自己就带人上去毁桥烧船。 夜无歌展开书信,看着熟悉的字迹倒是没起疑,召来身边的副将吩咐准备回援京城,那副将刚要照办,却忽见夜无歌眉头紧皱,抬手止住了他。 不远处的火祁看的着急,跟灼羽嘀咕道:“怎么又不动了?” “是不是她看出字迹有问题了?”灼羽低声道。 “不可能,”火祁万分肯定,“你都没见着咱们家王妃模仿温琼暄的字迹写的有多神乎,我跟你打把票,就算温琼暄自己见着了他都分不清真假。” 那副将也有此一问,“可是这字迹有什么问题?” “这字迹没问题,”夜无歌把信纸凑近鼻尖闻了一下,勾唇道:“可是咱们王爷身上可没有山茶花的味道啊。” -- 第114页 “守住赤水渡,”夜无歌吩咐道:“你亲自去面见王爷,瞧瞧王爷究竟是怎么个吩咐。” “不好忽悠啊,”火祁背靠着土方呼了一口气,提议道:“咱们这百十来个人不够给人塞牙缝的,要不然,先撤?” 灼羽也只好跟着点头。 京中那里,温琼暄亲自督促作战,终于攻破了城门,刚要率军进城,却等到了顾允檀率军来援的消息。 “王爷,最多一刻钟顾允檀就到了,”扶翼焦急道:“还请王爷早下决断啊。” 早下决断,还下什么决断,这个时候进城摆明了就是让人瓮中捉鳖,温琼暄满腹的不甘也只能暂且搁置,愤然道:“撤,去赤水渡,过河。” 温琼暄慌张撤退,营中早已大乱,钟意趁人不备打昏了两个看守匆忙便跑,只不过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一双有力了的手重新拉上马。 “去哪?”温琼暄只用一只手就牢牢的禁锢住她,神色阴翳道:“我说过了,我要留着你陪我一块下地狱的,我还没死,你也别想跑。” “谁要陪着你下地狱,”钟意猛然挣出了手,拔出他腰间短剑朝着他手臂便是一刺,血液蜿蜒而出,不过钟意用刀没什么章法,这一刀看着虽然严重,但却没什么实际杀伤力,温琼暄现下倒无比庆幸当初没教她玩刀,只见他反手一拧,利刃瞬间坠地,他哑着嗓子道:“我不想伤你,可你最好听话,不然我就把你打昏了带出去。” 顾允檀率军回援根本就没来得及进城,直接驾马冲进了叛军营地,却并不见钟意的影子,得知温琼暄已然带人撤退,顾允檀调转马头便追了上去。 辛铭一看这情况,留了一半人处理京中乱局,另带了一半人去追顾允檀。 温琼暄刚到赤水渡,顾允檀已然带人追了上来,夜无歌催促着众人赶快渡河,钟意却在这般情形下又和温琼暄争执了起来。 “直接捆了带走,”眼见顾允檀已经追上来了,温琼暄也没那么好的脾气和时间去哄人。钟意夺过一旁士兵手中弯刀,指着他道:“你敢!” “别在这时候跟我闹脾气,等渡了河到了北凉,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顾允檀能给的我都能给,但你现在给我乖乖听话渡河,”温琼暄上来就要抢她手中弯刀,夜无歌趁乱给钟意使了个眼色,钟意立即会意,将手中弯刀向温琼暄一掷,趁他躲闪,抢过一旁的战马便向顾允檀奔去。 温琼暄哪里会让她如意,翻身上马便要追,被夜无歌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王爷,快渡河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是啊,王爷,快走吧,”扶翼也从旁劝解。 “撤!”温琼暄握紧了拳头,满怀着愤怒和不甘瞪了钟意一眼,夜无歌这才安下了心,忙道:“王爷和扶统领先撤,属下带人断后。” 钟意策马往回走,在看到顾允檀的那一刹那,眼中热泪便已夺眶而出,顾允檀翻身下马,顾及着在场人太多,只是抱了抱安慰她几句也就松开了手,“没伤着吧?” 钟意摇了摇头,口中已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没······没有,不·····不是我的血。” “没事就好,”顾允檀抬手帮她拭去眼泪,道:“我先让人送你回京,等我解决了温琼暄就回去找你。” “我不走,”钟意忽然扑进他怀里,顾允檀又怎舍得把她推开,只是回头对辛铭吩咐道:“去追温琼暄,死生不论。” 温琼暄已经率人渡过了浮桥,眼见辛铭已经带人追了上来,扶翼忙道:“末将让人去通知夜大人撤退吧,再不走就真的撤不出来了。” 事实上是已经撤不出来了,辛铭已然带人和夜无歌交上了手,温琼暄回望一眼,下令道:“把浮桥砍断,船烧了,率军去北凉。” “可是夜大人和银鹰卫还没过来呢。” “他们过不来了,再拖延下去咱们一个都走不了,按本王说的做。” 扶翼回头看了一眼,终归是不忍心,哽咽道:“最起码带上夜大人一起走吧,他毕竟跟了王爷您那么多年啊!” “夜无歌若是撤了,那些银鹰卫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温琼暄的话里没有一丝温度,“断桥烧船,撤。” 大火轰然而起,把浮桥和船只烧成了灰烬,也把夜无歌对温琼暄最后的一丝眷恋烧了个干净。 “温琼暄!” 夜无歌隔着茫茫烈焰目送温琼暄率军离开,他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她,就那么毅然决然的带人离去,没过多久,竟是连他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两行温热的液体顺着人的眼角滑落,和颈间的血珠混合在一起,卑微却又无可奈何,夜无歌就那么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周遭的厮杀和银鹰卫不住的唾骂。 她早该知道的,从温琼暄杀|母|害|妹就该知道的,这么冷血的人,连自己的至亲都能痛下杀手,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琼暄,你这个畜生!” “夜大人,咱们被抛弃了,咱们被抛弃了啊!” “咱们兄弟为这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最后竟是被这畜生亲手绝了生路啊!” “他娘的,老子就算化作厉鬼都不会放过这畜生!” “夜大人,快拿个主意,您快拿个主意啊。” ······ “银鹰卫听令,”夜无歌闭上眼睛,无奈道:“自行突围。” -- 第115页 周遭不断有尸体倒下,夜无歌手持两柄玄月弯刀也杀到了筋疲力尽之时,银鹰铁爪也不过□□凡胎,在绝对的劣势面前,又岂有铁打的身躯,她腰腹部不知有多少创伤,手中鲜血更是滑腻的几乎握不住刀柄,青丝披散如瀑,脸上沾满了血珠,却仍在做最后的抵抗。 钟意看着那刀光剑影中的倔强身影,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感同身受之意,今日被温琼暄亲手斩断生路的夜无歌,和昔日被最信任的人推上火刑台的自己,何其相似啊。 “允檀,放她一条生路吧,”钟意小心去牵顾允檀的手,求情道:“刚才是她有意放我回来的。” 顾允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好。” 第71章 温存 温琼暄既然已经叛逃,顾允檀也只得先回京中稳定形势,燕和帝这次是真的病的不轻,精力大不如前,几乎将朝中事务全权交由顾允檀处理,顾允檀快刀斩乱麻,一方面让人抽调兵力,准备择日对温琼暄用兵,另一方面干脆利索的料理了殷家的事务。 殷家谋逆虽然罪不可恕,但念在殷家出兵解了京城之危,殷家谋逆也确实事出有因,顾允檀几经思虑,只是罢了殷侯以及殷挺的官职,降为庶民,殷家旁系不受牵连,至于豫王和殷贵妃,顾允檀请示了燕和帝的意思,命殷贵妃母子择日赶赴封地,无召不得归京,温琼昕经此一事,也确实与皇位无缘了。 对于殷家军,顾允檀则依着先前和殷挺约定的,命其驻守关外,对之前所为既往不咎,至于那领军之人,按着顾允檀的意思,是从殷家的小辈中择了名品德武艺都不错的小辈出来,殷挺知道殷家旁系不受牵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听到顾允檀还要重用殷家的人更是难以置信,他向来是个直性子,心里藏不住事,竟当面向顾允檀问道:“你还敢重用我殷家的人?” 顾允檀手里拿着折子,不紧不慢的翻看,反问道:“一念之差做了错事的是你殷将军和殷侯,本王为何不能重用殷家的人?” “是我小人之心了,”殷挺扑通一声跪地,七尺男儿眼中竟蓄起了热泪,“王爷此番作为,我殷挺着实敬佩,王爷您大可放心,日后殷家若再出心思不正之人,不劳您出手,我殷挺亲自料理了他,我殷家军愿为我大鄞永守关外,护佑我大鄞边境安稳。” 顾允檀忙着处理折子,摆手让他下去了。听闻殷挺和殷家老爷子后来将忠君报国写进了家训,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顾允檀回京之后几乎没得半点空闲,可就算这样,等到他将该料理的料理干净也已经是日暮时分了,他策马走在空荡的街道上,看着不远处飘起的袅袅炊烟,万家灯火,闻着偶尔溢出的烟火味道,不自觉的促马快行,等到了王府的门前才发现,钟意不知在门前站多久了,竟就那样巴巴的等着他。 他心里一暖,翻身下马就将钟意揽在了怀里,下巴搁在她发梢上轻轻的磨蹭道:“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钟意不解的抬头望他,只听顾允檀轻笑一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像等着自己相公回家用饭的小媳妇。” 顾允檀话音刚落,却见钟意眼角已经红了,顾允檀捧着她脸颊帮她拭去眼泪,温声道:“好好说话呢怎么又哭了?嫌我回来晚了?嗯?” “我就是想抱抱你,”钟意略带哭腔的嗓音小猫爪子似的挠的人心里愈发心疼的紧。顾允檀大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小家伙在叛军营中待了那么长时间,想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顾允檀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背部,像给小孩子顺气一般哄道:“乖,不委屈了,是我回来太迟了,下次再不会丢下你了,听话,不哭了。” “你说话算话?”钟意像受了伤的小兔子一样惹人怜爱。 “算话,你要是不信的话咱们再拉个勾?”顾允檀逗了她两句,几乎是拦着钟意的腰把人抱回了卧室,一路上府中的杂役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看到,林管事看完倒是大喜过望,吩咐厨房把那副收拾好的顶好的驴鞭给熬上。 林管事满脸的乐呵,感叹道:“小别胜新婚,这圣人说的果然有道理,都这样了,那离府中添个小殿下估计也不远了。” 顾允檀回到卧室直接将钟意按在了门上,一点一点的将她眼角的泪痕吻干净,钟意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就是舍不得撒手,顾允檀忍不住调笑道:“想我想的狠了?” 钟意吸了下鼻涕,使劲点了点头。 “可是夫人能不能先放我去洗个澡啊?”顾允檀的正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风流话说来就来,“待会儿到了床上,让为夫看看你有多想我。” 钟意脸颊一红,发现顾允檀一身盔甲还没来得及卸下来,直觉自己刚才闹得不像话了,这才不舍的松开了手,帮着他卸下了盔甲,又吩咐人去烧水摆饭。 夜间的美好时光独属于这两人,顾允檀将人按在榻上,吻得人几乎喘不过气,钟意主动去解他中衣的带子,这才发现他腰腹只见横亘着一条狭长的伤口,虽然不算深,但这么长一条红褐色的伤疤也足够看的人触目惊心了。 顾允檀感受不到她的回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道伤,满不在乎的随口自嘲道:“殷挺那孙子下手太黑,这一刀再往下滑点都能直接把我给阉了。” -- 第116页 顾允檀本意是想玩笑两句逗她高兴,却不想起到了反效果,只见钟意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已经下榻去寻药了,顾允檀自觉失言,老老实实的待在榻上等着钟意给他擦药,等到那温热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皮肉,顾允檀忍不住一个颤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道:“这可不能怪我。” 钟意帮他上完药抬眼触及顾允檀的眼神,耳朵尖一红就被顾允檀重新拉进了怀里,不等她说话就听顾允檀意有所指的蛊惑道:“你点的火你给灭,男人的腰是能随便碰的吗?” 钟意担心他伤口裂开,这会是真不敢陪着他胡闹,告诫道:“你身上的伤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顾允檀轻而易举就制住了怀中人的挣扎,咬着她的唇珠含混道:“正好你给检查一下。” 阔别日久,又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该是怎般的胡闹可想而知。 ······ 那些个丫头在耳房外听着二人折腾了大半夜,直感叹这二人精力旺盛,一个伤还没好,一个操劳了那么些天,是真的不能消停一会了。 直到后半夜,顾允檀才唤了人进来要水要茶,这些个小丫头低着头将手中温热的帕子递了过去,只见顾允檀掀了帐幔进去低声哄了几句,不多时几块沾满味道的帕子就被丢了出来。 这些个小丫头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就自觉退下了,顾允檀也说不清自己连续几日没阖眼了,这个时候困意上涌,这才揽着怀中娇软的小人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翌日早膳的时候,林管事十分贴心的将精心熬制的驴鞭汤端给顾允檀,但是当顾允檀得知这是什么东西后万分的不领情,直接摆手让人给撤下去。 林管事忙给拦了下来,“我这小火足足熬了两个时辰呢,大补着呢。” “本王身强体健的用得着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吗?” “就算您再厉害这该补还是要补。” “本王体谅你家娘娘辛苦,就不补了,”顾允檀吃个饭也不老实,直撩的钟意一个不慎直接将一颗红枣囫囵的就给咽了下去,钟意不自在的擦了擦嘴角,“我用好了,那什么,夜无歌应该醒了,我去看看她,免得再被人给发现了。” 当时因着钟意求情,顾允檀则留了夜无歌一命,对外只说是乱臣贼子已然伏诛,实际上则将人悄悄安置在了燕王府的别院里。钟意到别院的时候夜无歌已然醒了,看见她也并不意外,能从那么一个乱局里把自己保出来安置下来的,除了燕王夫妇,旁人怕也没有那个本事了。 “醒了,”钟意看了她一眼,转而将熬好的药汤递给她,“你伤得不轻,外伤昨日已经让人处理过了,把这个喝了吧。” 钟意若是要害她,赤水渡直接取了她性命就是了,又何必费那么大周折冒着风险把她给弄回来,是以夜无歌不疑有他,接过药碗干脆的一饮而尽,她被这苦药汤子弄得舌根发苦,缓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头道:“为什么救我?” “可能是同病相怜,”钟意想了下又道:“也可能是感念你放我回来的恩情。” 夜无歌轻嗤一声,“我那可不是要放你回来,只是若一直由着你跟温琼暄争执,我耽误不起那时间,”夜无歌望着她道:“知道吗?比起放你回来,我更想杀了你,可是我当时若真那么做了,温琼暄恐怕就更不会走了。” “夜大人虽然狠辣,但是对于老弱妇孺可是从来都不屑于下手的,这点绎心还是清楚的,”钟意老实道:“现下绎心更是救了夜大人性命,凭着夜大人您的三分君子骨,怕是做不出那恩将仇报的勾当的。” 夜无歌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可否认,她说的全对,无可奈何的嘲讽道:“燕王妃有必要把人心看的那么透彻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无歌道:“你既然救我一命,那我也自当投桃报李,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便是,只要我做的到,自会帮你处理的干净妥帖。” “这个你做的到,”钟意回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等你伤养好之后立刻出京,夜无歌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希望你能记得,免得给我和允檀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夜无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钟意已经抬脚跨了出去,夜无歌望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展颜一笑,轻声道了句‘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谢谢大家 第72章 醉梦 温琼暄带着兵马叛逃至北凉,不管原先北凉王和温琼暄是如何约定的,也不论温琼暄曾许给他何等优厚条件,自打京中局势日益明晰,北凉王就十分识时务的将边境的兵马撤了回去,对于温琼暄的求助更是置之不理,完全就是一幅划清界限的态度。 这也怪不得北凉王,原先跟温琼暄有联系也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现下大鄞的局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温琼暄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打至北凉,自取灭亡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也犯不得为个叛王得罪了大鄞朝廷,三十六计,自保为上。 温琼暄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率军先夺下了凉州城,也算是有了个落脚之地,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自己都不知道。 扶翼入殿汇报军务,温琼暄拿酒把自己灌得半醉,听的完全心不在焉,跟着他叛逃出来的北大营士兵中不时有人逃跑,这些人原先搞不清形势跟着造反完全是听令行事,可现在朝廷征讨的诏书已经下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在不明不白中已经背上了叛军的名头,留下来等着朝廷征讨是死,入京请罪那估计就是自投罗网,是以不少人选择弃甲逃匿企图博一条生路。 -- 第117页 温琼暄听罢将酒杯重重的掷在地上,醉醺醺道:“斩,敢有私自叛逃者立斩不赦,杀一儆百,杀,杀光他们。” 扶翼想了想还是小心劝解道:“王爷莫不如趁着朝廷征讨大军未到,也趁机逃了吧,只要藏好了身份,天高皇帝远,未必就没有一条生路。” “逃?”温琼暄嗤笑道:“我温琼暄就算战死也做不来这苟且偷生的勾当,顾允檀不是要来征讨本王吗,本王就在这等着他,将以往账目一并清算,本王倒要看看,是他死还是我死!” “去,在给本王启两坛子酒来,”温琼暄满身酒气的吩咐道:“要烈的,别拿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糊弄我。” 扶翼告了礼便退下了,温琼暄昏昏沉沉中也不知喝了多少,直觉脑袋疼的厉害,最后撑着小榻沉沉的睡了过去。 温琼暄半睡半醒之间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同样是在这个地方,在凉州城,他以钟意为饵,将顾允檀诱至凉州城,联合北凉大军,围而杀之;温琼暄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厉害,场景下一瞬竟然变到了宫中,他看到自己身着一身染血的盔甲站在御榻前,自己那高高在上不可逼视的父皇此时卑微的像个蝼蚁一般任人作践,他听到自己说:“父皇,本王提前送您那位宝贝的燕王殿下上路了,万箭穿心,血肉模糊,但愿到了地底下,父皇您还能认得他。” 他看着燕和帝在床榻间无助的挣扎,转而将一旨即位诏书丢了过去,脸上始终挂着傲慢的笑意,他道:“父皇觉得没问题就请盖上玉印吧,你知道的,我肯让您来盖印,不过是给您留最后一丝尊严罢了,就算你再怎么倔,也改变不了本王即将即位的事实。” “你······允檀······”梦中的那个燕和帝双手枯木一般抓着帐幔想要坐起来,却也是徒劳无功的,他哼哧哼哧的往外喘着气,却听温琼暄勾着唇角继续道:“父皇还惦念着他呢,既如此,您早些盖了玉印,儿子就发回孝心,早些送您下去见他。” 燕和帝想说话,可实际上却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药膳中早已被温琼暄下了□□,毒性累积至肺腑,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着实不易,只见他双目空洞的等着温琼暄,脸色涨的发紫,颈间的青紫色血管明晰可见······ 温琼暄也不着急,就像是看戏一样就那么定定的注视着他,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玩意似的,直到榻上那人一口黑血喷薄而出,口中无声的念了句‘允檀’,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允檀?”那个身着染血战袍的温琼暄似乎轻笑了声,说不清是愉悦还是嘲讽,而后十分不屑的帮他合上了双眼,“既然你这么念着他,那你们父子俩到地底下好好聊聊吧。” 温琼暄自己拿过玉玺盖上了玉印,轻慢的瞥了燕和帝一眼,“本王给你留了尊严的,是你自己不要,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梦境中的温琼暄军中有扶翼和夜无歌的支持,朝中有钟洵和叶光出力,是以这个皇位坐的还算顺当,刚开始虽然还有些老臣叫骂他谋朝篡位,不过当菜市口的鲜血几月未干之后,朝中的那些个臣子就像一个个待宰的羔羊一样,战战兢兢恭恭敬敬的认下了他这个新帝。 温琼暄一时间心情甚佳,在那些个酸儒惶恐的目光中‘名正言顺’的承应天意而即位,那位手段铁血狠辣的新帝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泰山封禅,也不是大赦天下,他下的第一道诏书竟是命人翻修同心殿。 那个在颜俪亡故后燕和帝再不许人涉足的同心殿,温琼暄怀着自己隐秘的期待,命人摘了同心殿的牌子,万分珍重的题了蒹葭宫的字样,亲自盯着人重新筑了门匾挂了上去,而蒹葭宫翻修之后更是比原来奢华近十倍,碗口大的夜明珠殿内整整镶了九九八十一颗,就因为温琼暄的一句‘意儿怕火,殿内不得见火烛’。 据说当年修建同心殿,耗费千金,被那些个御史谏臣痛批了近半年,而蒹葭宫,保守估算比前者奢华了十倍不止。 九重宫阙锁美人,大约是历代帝王的心之所向,尊奢到极致的蒹葭宫,可能是对钟意的补偿,也可能只是为了满足温琼暄心中那变态的占有欲吧。 “快,备轿,朕要去别院,”温琼暄的脸上始终挂着神经兮兮的笑意,“朕要去别院亲自接意儿过来,朕要让她看看,只要她喜欢,朕什么都能给她。” “陛下,燕王妃她······”那大监看着他的脸色,哆哆嗦嗦的下跪,连忙改口道:“小贵人她不在别院,她被关进了大理寺。” “朕让你们把她关大理寺了吗?谁下的令?谁?谁下的令?” 那大监惶恐道:“别院中侍候的人一时失察,让小贵人跑去了凉州城,皇后娘娘和钟侯派人将小贵人接回来后,就送入了大理寺。” 温琼暄看到梦境中的那个自己阴沉着一张脸召了钟洵等人进宫,勉强压制住自己不发火和这些个人周旋,他看着钟洵叶光等人一个个打着为君分忧的名义请求处死钟意,他看到自己忍无可忍一把掀了桌子,愤怒压抑的痛斥钟洵。 “钟宁已然是皇后了,你还不满足,非要逼朕处死了钟意你才甘心,她注定没名没份,朕连个封号都不能给,她甚至都见不得一丝光,可即便如此,钟侯你还是容不下她,同样都是你的女儿,你在为其中一个筹谋算计的同时,为何却连一条生路都不愿留给钟意!” -- 第118页 钟洵悠悠道:“陛下别忘了,钟意是燕王妻,陛下以她为饵设计顾允檀殒命,钟意已然对陛下满是恨意,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留在身边终究是大患,依臣看来,不若早除。” “钟侯可真会为朕着想,”温琼暄双目赤红的怒瞪着他,“朕若偏不呢?” 钟洵不甚在意的笑道:“燕王虽死,可他在朝中毕竟还有些根基,若是陛下您设计燕王殒命逼宫篡位之事一不小心传了出去,您猜燕王的那些旧部会不会拼死也要为旧主讨个公道呢?到时候国祚不稳,朝堂失衡,陛下这个皇位还坐得稳吗?” “你敢威胁朕!” “臣不敢,”钟洵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臣只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免得陛下声名受损而已。” 温琼暄犹豫了,那些个老臣骂他帝位来路不正,他挑几个刺头收拾了剩下的也就老实了;可顾允檀的那些个旧部一个个都是忠心到不怕死的硬骨头,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军中,都占着举足轻重的分量,若真是让他们知道顾允檀的死因闹腾起来,自己这个皇位,恐怕就真的坐不稳了。 钟洵适时插话道:“臣已经想好了由头,就说是钟意通敌叛国,联合北凉大军诱杀顾允檀,一方面给顾允檀的旧部有个交代,另一方面也帮陛下稳住了江山,何乐而不为呢?” 温琼暄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头,哑着嗓子道:“就依钟侯所言,赐······赐钟意鸩······鸩酒。” 钟洵笑道:“既然都是要处死的,不如张贴诏书,明示其罪行,在火刑台处以火刑,以彰陛下贤明圣德,如何?” “钟洵!你……” 你可真是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啊! 温琼暄双目红的像是要杀人,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极低极轻的说了一个“准”。 火刑台烈焰簇起的那一刻,温琼暄拿了火把,将蒹葭宫也烧了个干净。 …… 凉州城,温琼暄的额上早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自觉从醉梦中惊醒,手脚都是冰凉的,心跳更是快的似要从膛中跃出一般,他久久不能言语,半晌才捂着额道:“是梦啊。” 第73章 花落 钟意再一次去看夜无歌的时候,别院里早就不见她的人影,房间里已经被打扫过了,被褥也已然叠的整整齐齐,空荡的桌面上只留下一圈手编的草环。 钟意拿起草环看了看,又重新放了回去,召来别院的仆役问了几句话之后就回来燕王府。 顾允檀一身铁甲,穿戴的整整齐齐,麟光闪闪,恍若武神降世,他对着钟意笑了笑,钟意便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不得不承认,哪怕成亲这么久了,钟意还是会被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勾的心神荡漾,久不能平。 “打算对温琼暄用兵了?”钟意上前帮他理了理腕扣和衣领,顾允檀抬手在她发梢后揉了一把,嘱咐道:“去收拾一下,随我一道去凉州城吧。” “我去不太合适吧?”钟意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用兵还带着家眷的话,顾允檀免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顾允檀知晓自家小王妃心里在想些什么,揽着人的腰把人往怀里抱了抱,“我只是觉得,等了两世的结果,你亲眼去看一看,也是应当应分的。” 钟意还待再说什么,顾允檀直接虚指堵上了她的嘴,“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有我在,没人敢乱嚼舌根。” 顾允檀原先是给钟意备了马车的,但钟意觉得自己跟着去凉州已经给顾允檀添了麻烦了,坚决不肯受这诸多优待,索性驾了马和顾允檀并驾齐驱,倒也潇洒惬意,顾允檀瞧她坚持,也就由着她去了。 凉州城外,一黑衣身影驾马在城门前驻足,扶翼在城楼上与她对视,见她一把掀了斗笠,神色先是惊奇后是欣喜,随后立刻下楼驾马与之汇合。 “你还活着,”扶翼将之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既欣喜又纠结的道:“既然还活着,我劝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听闻顾允檀所率的征讨大军已经在路上了,你留下来估计也是平添一条性命罢了,莫不如就此离去,山高路远,好歹还能留条命在。” “承情了,”夜无歌冲他微一抱拳,随后紧握缰绳去驱马入了城内,轻飘飘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把和温琼暄的帐给算清楚了。” 温琼暄听闻夜无歌还活着,不可置信的出来和她对视,脸上先是惊,在看到她那满脸的寒霜时,就变成不安了。 二人相视对峙许久,终是温琼暄率先开了口,“回来找我算账?” 夜无歌盯着他道:“我银鹰卫诸多亡魂命丧赤水,我来替兄弟们向王爷讨个交代。” “你要对本王下手?”温琼暄将她上下审视一番,“你别忘了,当年你身陷狼群,性命攸关的时候是谁一力把你给带出来的。” “救命之恩,永生不忘,”夜无歌听他提起旧事,不自觉的先红了眼眶,“属下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不过九岁,遭兄嫂设计,险些命丧雪狼谷,是王爷您恰巧路过,施以援手,属下这才能活到现在,是以这些年我对王爷您言听计从,只为全了当年的情谊。” 夜无歌当年也不过是个连刀都提不动的小丫头,别说是杀人了,见上一丁点血腥都能吓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可是为了报人恩情,讨人欢心,这双手上沾满的血腥杀戮恐怕她自己都数不清!” -- 第119页 “我曾经以为我在王爷的心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可直到王爷将我弃如敝褛般丢在赤水渡,我才发现,我跟其他人,根本就没什么不同,我们都只不过是王爷您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我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你住嘴!”温琼暄大声呵斥。 “我为什么要闭嘴?”夜无歌嘲讽般轻笑一声,“是我太傻,我其实早该明白的,你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妹妹,甚至不顾生育之恩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痛下杀手,那属下又算得了什么?” 温琼暄被她刺激的情绪激动,夜无歌瞧着他的样子不屑的笑了一声,“对了,属下忘了,还有钟意,王爷在赤水渡舍了命都想带走的人,当初还不是为了算计顾允檀拱手便送了出去!” 夜无歌一字一句刻意往他心口上戳,不远处的扶翼一看情况不对忙要过来劝解一二,被温琼暄一个眼刀瞥的再不敢上前,只是从旁规劝了一句,“夜大人风尘仆仆也是不易,有什么话王爷不妨进去和夜大人慢慢说。” “你退下,”温琼暄冷冷道。 扶翼担忧的看了这两人一眼,可也只能领命退下,温琼暄这才转向夜无歌,眼神中都是满满的寒意,“你知道的,本王不容生了二心之人,你既敢来质问本王,就应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夜无歌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能不能容得下生了二心之人,关键还得看这个人是谁,总归,不会是自己罢了。她丝毫不怯的和温琼暄对视,“我说了,我今日来是为了给我银鹰卫数千冤魂讨个公道,念及王爷昔日对属下的恩情,还请王爷先出手。” 温琼暄定定的瞧了她片刻,下一刻剑芒裹挟着气流披风而来,夜无歌侧身躲过迎面一击,手持玄月架住了右侧的一击,另一只手留出余力朝着温琼暄便是一刺,温琼暄躲闪不及,左臂生挨了一刀,当即闻见了血腥。 温琼暄勾唇笑了笑,半是苦涩的想,曾经自己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终于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一个又一个,钟意是如此,夜无歌也是如此,那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夜无歌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手持双刀呼啸而来,刀锋凌厉,一招一式更是娴熟至极,直直的把温琼暄逼到了墙角,温琼暄持剑扛下致命一击,无奈道:“你果然更适合用刀。” “你果然更适合用刀,小丫头,挑把合适的刀刃为本王效力如何。” “别后退,更不要躲避,把你的刀锋亮出来,让本王见识见识你真正的本事。” “属下今日接了王爷七招,王爷输了,先前的约定可还算数。” “小丫头,怕血吗?” “怕。” “那你还敢为本王杀人吗?” “敢。” 温琼暄找准夜无歌出神的时机,借墙使力凌空而起,下一瞬就跃到了夜无歌身后,夜无歌反应过来急忙应付,身上还是凭空多了一道划痕。 “你这套刀法是本王亲手教的,本王既能教你,自然也知道他的破绽在哪,”温琼暄说话间的工夫朝着她的右肩又是一剑,“拿着本王亲自传授的技艺来对付本王,你可真不会让本王失望。” 夜无歌匆忙变幻刀法,刀锋旋转直取温琼暄面门,温琼暄闪身躲过,直接挑了她左手手筋,夜无歌闷哼一声,刀刃铿锵坠地,右手发力在温琼暄背部留下一道狭长的划痕,温琼暄吃这一招又岂会罢休,下一瞬,夜无歌右手玄月又被挑飞。 夜无歌本就重伤未愈,此刻应付起来颇有些吃力,温琼暄却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剑芒直指夜无歌咽喉,夜无歌以手作爪,鹰钩一般自剑身划过,在温琼暄面门留下几道鲜红的血痕。 二人交手多时,腾转挪移之间互有损伤,夜无歌身上多处剑伤,温琼暄身上除了玄月留下的刀疤,还有夜无歌一手一个留下的血窟窿,银鹰铁爪终于用到了温琼暄自己的身上,钻心的疼痛沿着伤口蔓溢开来。 夜无歌汇力五指,直取温琼暄脖颈,温琼暄虽然闪躲,还是听到了衣衫撕裂之声,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他侧眸去看,肩膀之上赫然五个正突突往外冒着鲜红液体的血窟窿。 夜无歌找准时机,直取他心脉,温琼暄慌乱应付,白刃进红刃出,泪水并着血水沾湿了夜无歌的脸庞。 温琼暄还没意识到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就见夜无歌像一朵凋零的花朵般在自己眼前缓缓的倒了下去。 她本来有机会可以取了温琼暄性命的,可不知为何,对上自己整整追随了十一年的人的脸庞,手上蓦然就卸下了力道,可她还是忘了,温琼暄的剑锋从来都是毫不留情的啊。 温琼暄注视着那再无焦距的眼神,忽然在她跟前慢慢蹲了下来,他感觉到疼,可是这种疼痛却并不是来自于躯体的,他的脸上传来湿热的感觉,可能温琼暄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落了泪。 温琼暄呆呆的愣了许久,忽然抬手把那已经微微发冷的尸体抱进了怀里,他想了想,还是帮着夜无歌把凌乱的发丝梳理了一番,取出帕子把她脸上的血迹擦洗干净,愣了许久才道:“下次投胎之前把眼睛擦亮些吧,为我这样的人,不值。” 扶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死一伤,温琼暄把人重新放回去,理了理衣襟站起来随口吩咐道:“找个好地方,葬了吧。” -- 第120页 扶翼点头,如实道:“燕王率的征讨大军已经在城下了。” “知道了,”温琼暄道:“取本王重甲来。” 第74章 终局 凌冽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吹的人脸颊生疼,铁甲生寒,战马嘶鸣,还是一样的终点,不过形势却是完全逆转了。 顾允檀给辛铭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驱马上前,望着对面的北大营众将士道:“燕王殿下仁德,北大营诸将士若有迷途知返立即投降者,既往不咎,若与逆首同流合污不思悔改者,立斩不赦!” 在这样的形势面前,没有什么比一条生路更具有吸引力,不少人纷纷放下武器和温琼暄保持距离,扶翼持剑斩杀了几人,但是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温琼暄像是被完全孤立了一般,身后的将士寥寥可数,他倒也不在意,冲着钟意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你也来了。” 顾允檀驱马将钟意挡在身后,温琼暄这才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大喝道:“久闻燕王殿下剑法出神入化,今日,本王就来讨教一下燕王剑术如何?” “你一个将死之人哪来那么多废话!”辛铭的神情间满是不屑,顾允檀不甚在意的上前,抽剑出鞘道:“如你所愿。” 二人在这片滚滚黄山中交手不过几个回合,温琼暄已经明显落了下风,刚刚和夜无歌交手,温琼暄虽然赢了,可也着实没讨到什么便宜,此刻痛感翻涌上来,应付起来的确吃力,更何况顾允檀招招死手,扶翼眼见温琼暄不敌,忙要上来助力,可不过两个来回就先被顾允檀斩断了右臂,后又被辛铭一箭封喉。 辛铭悠悠的放下弓箭,震慑众人道:“都看见了,再有偷袭者,辛爷我决不轻饶!” 温琼暄终究是不敌,不过多时就被顾允檀一个空翻踹落马下,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顾允檀的剑锋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冷冷道:“你想怎么死?” 都到了这个境地了,谁还会在乎死法,温琼暄沿着三尺青锋和他对视,“让我和她再说几句话,将死之人,燕王殿下不会吝啬这点时间吧?” 顾允檀回头看了钟意一眼,转过头来道:“时间我不吝啬,但人,本王不想给你看。” “燕王殿下可真是不留情面啊,”温琼暄无奈的苦笑,只见他抬手擦掉唇角血迹,冲着钟意大喊道:“我这一生害人无数,做过的事也从不后悔,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钟意下马上前,被顾允檀自然而然的揽在了怀中,温琼暄继续道:“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亲自把你送上了火刑台,不管这梦是真是假,我还是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对不起?”钟意讥讽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勾结外敌取了允檀性命?对不起谋朝篡位为人不耻?还是对不起把我烧成了飞灰撒入五岳四海永世不见呢?温琼暄,你根本就不敢见我吧!” 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温琼暄的脸色就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原来,竟都是真的吗? 前世钟意的结局如何,钟意从来都没对自己讲过,是以此刻听了这话顾允檀颇为心疼的把钟意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钟意则对着他轻和的一笑,“我没事。” “风大,咱们回去,”顾允檀带着钟意往回走,待到行至安全地界,顾允檀缓缓抬起了右手,万千羽箭蓄势待发,下一瞬,细密的羽箭雨点般密集而发,温琼暄无助的倒在了血泊中。 顾允檀让人打扫了战场,命辛铭率军先行回京复命,自己则和钟意同驾一马缓步慢行,二人许久无话,待到行至中程,顾允檀才突然开了口,“当时,很疼吧?” 钟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微微摇了摇头道:“火烧的很快,很快就结束了,我当时去凉州城看到你的时候,才是真的蚀骨锥心。” 又是许久无言,顾允檀心里却明白,一个打小就怕火的人,烈火焚身,又怎会不疼,他将揽在钟意腰间的手收紧些许,“都过去了,以后,咱们都要好好的。” 他带着钟意回京,刚将钟意安置好宫里就来了旨意,顾允檀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直接随着宣旨的太监进了宫,燕和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燕和帝将顾允檀叫到了床边,将一份已经盖好了玉印的圣旨递给了他,“朕已经让人去请宗人府的各位宗亲了,等他们来了做个见证,这江山朕就交到你手中了。” “陛下恕罪,这圣旨臣接不得,”顾允檀将旨意看罢,上面除了写立他为储君,还命他在登基当日另娶英国公嫡女为后。 燕和帝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是以也不意外,“就因为朕让你娶英国公家的嫡女?” 顾允檀道:“陛下既然清楚,这储君之位就请陛下另择贤者担之,至于这英国公家的什么劳什子嫡女,谁爱娶谁娶。” “你胡闹!”燕和帝被他气得喘不上来气,缓了许久才继续道:“英国公两朝元老,朝堂之上颇具威望,他的姑娘自然也是知书守礼的好孩子,你娶了她对你有什么坏处?” 顾允檀固执道:“臣说过了,谁爱娶谁娶,反正臣不娶。” 燕和帝考虑的其实不错,如今靖明侯府已然阖府衰落了,钟意的身份说到底和平民无异,就算是靖明侯府还在,侯府出来的嫡女也未必当得起储君的正妻,更何况现在的侯府已然不复存焉,立这么一个女子为正妻,非但在朝中对顾允檀半分助益也无,说不定还会给顾允檀平添事端,燕和帝自然不会放由这种情况发生;但是顾允檀若是娶了英国公家的嫡女就不一样了,朝中有着英国公阖府上下出力,宫中有一位身份贵重的皇后帮忙操持,对顾允檀有百利而无一害,偏偏这小子就是不听话。 -- 第121页 况且当初燕和帝同意顾允檀娶钟意,倒也不见得他对钟意有多满意,不过是顾允檀从小到大从没求过他什么,好容易有个合眼缘的姑娘,燕和帝也乐得成全他,可现下若要立顾允檀做储君的话,钟意的身份地位显然担不起这一国之母。 燕和帝夺过圣旨摔在了他脸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顾允檀发这么大的脾气,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朕只是让你另娶一个家世出众的姑娘为正妻,没让你休了钟意,日后你可以继续把钟意留在身边,哪怕你宠破天呢,没人管得着你,但是只一点,你的皇后,必须是英国公府出来的姑娘。” 顾允檀偏执的厉害,“钟意他是臣的正妻,也是唯一的妻,莫说是贬妻为妾,就算是陛下让臣留着钟意另纳她人,臣也是万不会答应的。” 眼见燕和帝气得厉害,顾允檀也不想在这平白扰他清净,告礼道:“储君的位置,陛下另择他人便是,臣不稀罕。” “滚,朕现在不想看见你,”燕和帝气得直咳嗽,侍候的大监忙端了参茶上来帮他顺气,顾允檀倒是求之不得,大大方方的溜了,燕和帝缓过一口气才道:“这混账,竟是被钟意灌了迷魂汤不成。” 那大监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燕王殿下是个长情的,也是随了陛下您了。” 燕和帝冷哼一声,不发一言,和顾允檀算是彻底杠上了。 燕和帝的意思很明白,皇位朕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得按着朕的意思来;顾允檀还是一贯的软硬不吃,大有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架势。二人僵持了小半个月,还是燕和帝先撑不住了,但燕和帝被顾允檀气得不轻,显然也没有轻易退让的打算。 燕和帝临终之前下了两份旨意,一份是立幼子温琼曦为储君,但念其年纪尚幼,封顾允檀为摄政王,命其从旁摄政辅政;与此同时,又给顾允檀下了一道圣旨,燕和帝给了他三年的考虑时间,如果想明白了,可废幼帝而自立,要是想不明白,你就当一辈子摄政王吧你! 但是燕和帝显然没想到,这份旨意刚到顾允檀手里,还没暖热乎呢,就被顾允檀随手丢进炉子里烧了个干净。 钟意眼见屋里起了烟尘,大步迈了进来见那圣旨的边角还没烧完呢,忙问询道:“上面说什么?怎就给烧了?” “没什么,”顾允檀浑不在意,“累赘。” 虽然他未明说,但钟意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燕和帝膝下子嗣虽丰,但目前来看最为合适可用的估计也就一个顾允檀了,钟意想着燕和帝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但顾允檀性子太犟,约莫着是燕和帝说了什么他没答应,所以燕和帝就挑了一个幼子即位,日后顾允檀行事倒也方便,再想想这些天来英国公府的帖子不要钱似的往王府送,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你可要想清楚了,”钟意乖觉的环住他的腰,“烧了,那九五之位可就和你再无半分关系了。” 顾允檀轻刮她的鼻尖,调笑道:“那么聪明做什么,我跟你说过的,那江山上坐的是谁,我根本就不在乎,但我家绎心身边站着的人,必须是我。” 钟意攀上他的肩膀主动的亲了亲他,顾允檀将人压在怀中占了个十足的便宜,半晌才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好好过。” 三愿得绎心长伴,此生共白首,诚然如此。 ------正文完------ 第75章 番外一新朝 燕和帝崩逝以后,年仅九岁的温琼曦懵懵懂懂的被人推上了帝位。在温琼曦的认知里,当皇帝属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美好,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就罢了,晚上还不能老早的爬上|床休息,温琼曦自打当了皇帝以来就没能好好的睡上一个囫囵觉。 温琼曦觉得已然仙逝的燕和帝存心折腾自己,自己那么多的哥哥燕和帝不选他们当皇帝,偏偏这倒霉担子就落在了自己头上,这摆明了是欺负自己年纪小,你说气人不气人? 什么狗屁皇位,这还没个酱肘子来的实在,谁这时候要是拿两个酱肘子过来,温琼曦立马就给换。 温琼曦对于祖辈们流传下来的夙兴夜寐的优良品德半点没学到,早上若不是摄政王亲自派人来请,温琼曦铁定能睡到日上三竿,至于晚上,虽然不能早早的爬上|床睡觉,但趴在御案上打个盹还是十分美好的,就像现在,尽管是在上朝,但这并不妨碍温琼曦睡觉,旒珠刚好将小皇帝那巴掌大的小脸遮了个严实,小皇帝再自觉的把那奶白的小脸往宽大的朝服中一缩,就像乌龟入壳似的,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小皇帝的睡梦实在太美好以致发出了鼾声的话,他还能多自在一会儿。 摄政王老早就发现小皇帝在睡觉,不过顾念着还在上早朝,免不得要给小皇帝留点面子,以免伤害到他那颗脆弱的自尊心,不过摄政王原先还能装聋作哑,但当那如雷般的鼾声传出来以后,他就算想装聋也装不了了。 “陛下。” 摄政王出声提醒,小皇帝一个哆嗦,嘟囔道:“朕的酱肘子。” 摄政王嗤笑一声,感情这在梦里已经吃上了。 小皇帝看到百十来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这才生出些许不好意思来,尴尬的用宽大的袖子将唇角的口水擦拭干净,这才不紧不慢道:“爱卿们说到哪了?继续,继续啊,哈哈。” 摄政王向前施了一礼道:“臣等刚刚正讨论今年开春开科取士的事呢,不知陛下有何看法?” -- 第122页 “没看法,朕完全没看法,”温琼曦立志要做一位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草包皇帝,不甚在意的甩甩袖子道:“往年怎么办的,今年也照旧就是,亲哥······不是,摄政王看着安排就好。” 摄政王也是无奈,跟诸位大臣合议了个章程出来,好容易熬到下了早朝,又被那小皇帝拽到了御书房批折子。 小皇帝十分懂得享乐之道,摄政王和太傅在下面批折子,他自己则让人寻了两只翠鸟来逗,还时不时的从袖子里翻找出一些拇指大的小点心来,一口一个吃的痛快。 顾允檀早朝之上替他操劳了半天,下了朝茶水都没喝一口就被他拽过来批折子了,此时正是又累又饿,看到那小皇帝那么悠闲自在难免有些心理不平衡,免不得要给他找些事做,只见他将一摞批好的折子摆在御前,用宽和却又不容拒绝的语气道:“请陛下过目。” “朕信得过摄政王,就不过目了,”温琼曦逗鸟逗得正开心,哪顾得上看折子,但顾允檀哪里会放任他逗鸟,只见他给一旁的大监使了个眼色,自有内侍上前将鸟笼拿了下去,温琼曦气得摔桌子,刚好将袖袍中的点心抖落了个干净。 这就有点尴尬了,温琼曦小心的看了眼顾允檀的脸色,轻手轻脚的从桌上挑了块小点心递给顾允檀,试探道:“亲哥,要不你也吃一个?” “收拾干净,”顾允檀从旁吩咐道:“陛下折子看完之前,不许给他这些个吃的玩的。” “亲哥你欺负我,”小皇帝抱着摄政王的大腿边哭诉边耍无赖,“我一看到字我就头昏眼花脑抽筋,长此以往,朕非得早逝不可。” 顾允檀笑道:“陛下慎言,您这活蹦乱跳的,离早逝可还远着呢。” “反正朕不看,”小皇帝态度很坚决,抱着摄政王的大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亲哥你看就好了,干嘛非要拉上我,我什么都不懂,看了也是白看。” “不懂才要看,日后陛下总要亲政的,这军国大事,早晚得您自己上手处理。” “不亲政可以吗?”小皇帝的眼泪要掉不掉的,“有亲哥你在,朝中的事朕特别放心,真的。” 顾允檀好笑道:“我什么都帮你干了,那陛下做什么呢?” “当然是混吃等死啊,”小皇帝答得理所当然。 “少来这一套,”顾允檀把他的手掰开,将人重新放回了龙椅上,用强硬的口气道:“这些折子看不完,陛下今天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小皇帝这回不干了,气冲冲的从龙椅上跳了下来,吩咐道:“摆驾,去摄政王府。” 内侍看着顾允檀的脸色皆不敢动,顾允檀不觉有些好笑,温声道:“你去我府上干什么?” “告状,”小皇帝双手叉腰委屈巴巴的怒视摄政王,“朕要告诉嫂嫂,亲哥你是怎么欺负我的,让嫂嫂罚你跪搓衣板。” “我府里没搓衣板,”温琼曦正想说没有的话朕送你一大车,就听顾允檀悠哉游哉的继续道:“而且你嫂嫂对我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你觉得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小皇帝瞬间觉得自己去摄政王府走一遭的成效不会太大,毕竟自己嫂嫂到了某摄政王面前就软的跟滩水似的,别说是帮着自己教训摄政王了,没准得被摄政王反过来给教训了,想通这点,小皇帝又把目光转向一直端坐一旁的太傅大人,泪眼蒙蒙的喊:“姐夫。” 苏怀瑾和温琼华的婚事还是燕和帝弥留之际盯着人给办的,闻听小皇帝出声叫自己,苏怀瑾只能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摄政王盯着小皇帝,“你是自己走回去,还是让我提你回去?” 小皇帝还是觉得自己被人揪着领子提到龙椅上属实不太好看,于是十分没骨气的重新坐了回去,随手翻了一封折子看得心不在焉。 顾允檀看他老实了片刻,刚想夸他一两句,不过当看到那折子上活灵活现的大王八时,刚准备好的溢美之词就不自觉的咽了下去,总不能夸他王八画的好吧?或者说在奏折上画王八真是史无前例的壮举,陛下您再接再厉? 小皇帝被抓了个正着显然有些不好意思,略带尴尬的揉鼻子笑道:“朕画的应该还可以吧?” 顾允檀盯着他不说话,温琼曦只能噘着嘴把折子拿起来老老实实的看,不过这老实听话的状态只持续了半刻钟不到,就见温琼曦掩口小声跟苏怀瑾打招呼道:“姐夫,我把这皇帝的位子让给你可好?你给我两个酱肘子,朕跟你换。” 苏怀瑾想笑又不敢笑,硬憋着道:“臣不敢。” 顾允檀拿着一只狼豪批折子,闻言头也不抬的道:“还请陛下认真些。” 温琼曦听罢非但不认真,反而贱兮兮的凑到顾允檀身边道:“亲哥,商量个事,这圣贤不是说嘛,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先成家才能立业呢。” “年纪不大盘算的倒挺长远,”顾允檀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他,“不过陛下年纪尚小,等您到了年纪,自有礼部的人帮忙操持选秀事宜,到时候哪怕你选一窝呢,你爱跟谁成家跟谁成家。” “朕不是这个意思,”温琼曦哥俩儿好似的挽着摄政王的胳膊跟人打商量,“朕的意思是亲哥你跟嫂嫂生个小郡主出来给朕当皇后吧?长相性情嘛随嫂嫂就好,千万不能随你,不然俩摄政王盯着我,朕受不了。” -- 第123页 “你想得倒美!”摄政王强行把小皇帝扯开,有些事他不欲解释的那么清楚,但想了想还是道:“趁早绝了这念想!” “为什么啊?”小皇帝不依不饶,“摄政王言而无信,你刚才还说让朕爱跟谁成家跟谁成家呢,转眼就不作数了。” “那臣就再加一条,”顾允檀态度坚决道:“除了臣的女儿,陛下您爱祸害谁祸害谁。” “凭什么啊?”小皇帝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过这显然都是摄政王当年玩烂的招数了,顾允檀根本就不把他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肯定道:“不凭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温琼曦抬头仰天长啸,来人啊,没天理了,摄政王又欺负小皇帝了。 第76章 番外二日常 顾允檀好容易将宫里的一堆乱摊子处理干净,等到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钟意一边帮着他解下官服换上宽松的常服,一边吩咐人去摆膳用饭。侍候的人流水一般将各类佳肴摆上了餐桌,不知道为什么,顾允檀总觉得今天府里的人似乎格外的高兴。 钟意将烫好的酒倒出一杯给顾允檀递了过去,春寒料峭,尝些温酒驱散寒意是最好不过的,她趁着顾允檀闭目养神的工夫帮他揉捏肩膀,驱除满身的疲惫,顾允檀笑拉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到身边坐下,“别按了,我不累。” 钟意止住了动作,又帮他夹了一筷子清爽的凉拌笋丝来,顾允檀尝了一口,又饮了一口小酒,这才觉察出不对味来,他疑惑道:“石榴酒?” 石榴酒一般是新婚夫妻成亲的第二日一同埋下的,等到府里再添了喜事才能启出来。顾允檀放下手中的酒盏,望向钟意的目光满目的柔和,“你……” 钟意对着他微微一笑,“恭喜摄政王,你要当爹了。” “真的?”顾允檀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也不避讳在场还有那么些人,抱着钟意连转了几圈,顾念着她身子不方便,这才舍得把人放下,语无伦次道:“太医都看过了吗?他怎么说?都有什么要注意的?我这第一次当爹还挺紧张。” “太医已然看过了,说是胎儿已经两个多月了,一切安好,”钟意握住他的手安抚他,“母亲今日也来看过了,叮嘱了我好些东西呢。” 顾允檀这才安下了心,从旁吩咐道:“安排下去,府中每人赏银十两,都跟着沾沾喜气。” 林管事这才笑着下去办了,府中的众人也是高兴,主子仁慈,他们伺候的也就更加上心。 顾允檀本就不见得对朝中事务有多上心,现下钟意有喜,操心自己夫人还来不及呢,朝中军中的事务算是彻底撂下了,顾允檀也不斟酌言辞,干脆大大方方的撂了折子,没时间,谁爱操心谁操心去。 反正眼下这家国安定的,也没什么需要他特别费心的,朝中的事务温琼曦早晚都要熟悉上手,也正好给他个机会历练一番,否则这小子恐怕真把混吃等死当作人生目标了,等到百年之后见了列祖列宗,不知道温琼曦会怎么交代,反正自己估计是没脸交代了。 想通这点,顾允檀旷朝旷的更是心安理得了,自己这怎么能叫旷朝呢?这是在给温琼曦历练的机会啊。 顾允檀每天坚持亲历亲为,收了自己的毛躁性子,好生妥帖的照顾钟意,可是这么一个月下来,钟意非但没按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比着以前反而愈加清瘦了些许。 害喜闹得实在厉害,钟意吃半口简直能吐一口出来,顾允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恨不能替他受了这份罪,先是不断的安抚钟意,等这一胎落了地,不管是男是女,以后都决计不要第二胎,后又命人斥重金去各地搜寻名厨,盼着能找出那么一两个得用的厨子,也让钟意能进补些营养,可是这么下来绕了一大圈,钟意该吐还是吐,丝毫不见进补,顾允檀也是后悔的没办法,早知道怀个孩子这么受罪,还不如干脆就不要孩子算了。 这边顾允檀着急的嘴角直冒泡,那边府里的杂役突然给支上了招,据那杂役说自己老家有位做针线活的老妈子,做的一手好汤,邻里谁家有了喜事都请她过去帮忙照料一二,熬过的汤就没听说过哪家的小媳妇儿不爱喝的。顾允檀也是急得没办法了,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派人赶忙去请了那老妈子来。 那老妈子倒也上心,刚到府里就去厨房熬了一碗酸辣老鸭汤上来,顾允檀瞧着那略带黑色的汤水,打心底里的不信任,自己先接过来尝了一口,倒也没尝出有什么特别的,他舀了一匙喂给钟意,老实道:“你试试看,若是喝不惯我再让他们换别的来。” 出乎意料,钟意将这满碗的汤水喝了个干净,顾允檀一看有效,索性直接将那老妈子留了下来,每日让人准备各类新鲜食材让她炖汤给钟意喝,这样将养了一个多月,钟意气色倒比之前好了许多,整个人也圆润了些,皮肤上更像是敷了层凝脂似的雪白光滑。顾允檀一高兴,赏了那老妈子一包金瓜子,让她专门看顾钟意饮食。 钟意气色好了,害喜也不像之前那般厉害了,顾允檀每日就扶着钟意在园子里透透气散散心,或者陪着她下棋听曲什么的,小日子过的悠哉快哉,唯一不太顺心的是,自己不过三个月没去上朝而已,小皇帝温琼曦直接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了,当然,所谓的怒火也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顾允檀撂挑子不干了,原还有个苏怀瑾帮着小皇帝处理政务,小皇帝虽然不及以前自在,但小日子好歹还能混的过去,可好巧不巧,前些天琼华公主也被诊出了喜脉,苏怀瑾跟着顾允檀有样学样,撂挑子不干了,天大地大没有媳妇大。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小皇帝每天对着小山般的折子,头疼且头疼。 -- 第124页 终于,自己单枪匹马扛了不过两天,小皇帝就来请摄政王重新出山了。 小皇帝觉得自己很有礼数,在表达自己诚恳的请求之前,先让人给摄政王送来了满满六篮子的爽口青梅,而后瞪着可怜兮兮的一双眼睛望着摄政王,我就不信你不心软。 可是很显然,摄政王现在不吃这套了,他慢悠悠道:“你怎的不抬着这些个青梅去找怀瑾?” “因为朕跟亲哥你更亲。” “陛下刚从苏府出来,苏大人带着琼华公主去寺庙礼佛了,这才让咱们带着青梅来请摄政王,还边走边说一颗青梅都不留给苏大人呢。” 两个人同时发声,小皇帝都不知道尴尬俩字该怎么写,气冲冲的瞪了那多嘴的内侍一眼,“闭嘴。” 顾允檀算是听明白了,“敢情陛下请不动怀瑾,这才来找臣了?这青梅陛下还是抬回去慢慢吃吧,林管事,送陛下回去。” “亲哥,”眼见顾允檀又要下逐客令,温琼曦立马又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抱着摄政王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我打小就没了母妃,就你最疼我了,要是你都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啊,我的亲哥啊。” 摄政王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太对味,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嚎丧呢? 没等摄政王拿个主意出来,小皇帝索性直接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做戏就要做全套,既然哭闹不管用,那朕就上吊给你看,还不信你今天不心软了。 小皇帝说干就干,直接解下自己腰间的盘纹腰带,找准院中的一课无花果树,绑好了腰带就要把自己的脖子往上吊,一旁的内侍忙要上去拦,摄政王倒是纹丝不动,瞧着小皇帝弯着腿还能够到地面的双脚,又好气又好笑的发话道:“找这么棵无花果树上吊,你怎得不找个灌木丛呢?” “朕真的要上吊了,”小皇帝小心翼翼的把脖子往腰带上放,“这次真上吊了。” “行,”顾允檀好笑道:“林管事,好歹给陛下找棵略微高点的树,拿这么棵无花果树看不起谁呢?” “哼!”小皇帝眼见他不为所动,干脆也不费那么大工夫演戏给他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无赖,“反正你今天不跟我回宫,我就不走了。” “随你,”顾允檀逗弄道:“我府里不管饭的。” “你还是不是我亲哥了?”眼见温琼曦又要闹,顾允檀赶忙制止了他,“声音小点,你嫂嫂休息呢。” 温琼曦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顾允檀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不让他闹他就闹得更厉害,敞开了嗓门往里屋喊道:“嫂嫂,你快出来看看啊,我亲哥他又欺负我了,他天天欺负我,你都不管管,啊……” “别闹了,”顾允檀制止不及,简直想将这小马蜂窝轰出去,他这么闹着,钟意不被吵醒是不可能的,由初云扶着走了出来满脸的倦色,温声道:“陛下怎么闹到这来了?” 温琼曦见她出来忙要扑上去,被顾允檀揪着领子重新提了回来,警告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温琼曦当着钟意的面哭的那叫一个可怜,皇帝的威严通通都是狗屁,先是声泪并下的将顾允檀欺负自己的事实好生数落了一通,后才将自己婉转的请求细细道来,简而言之,摄政王撂挑子不干了,朝政上的事朕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这世上还有朕这么悲催的皇帝吗?有吗? 温琼曦哭的直喘不上来气,“是嫂嫂有喜了又不是你有喜了,你跟朕撂什么挑子啊?那朝臣要是都跟你学,今天这个妻有喜了,明天那个妾又有孕了,一个个的都撂挑子不干了,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顾允檀道:“说话就说话,你扯那么远做什么?什么叫一个个的都撂挑子不干了?” “你还好意思说,”温琼曦满目含泪怒视着他,“都是你起的头,姐夫都是跟你学的,要不然朕身边至于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吗?” “咱们讲讲道理好吧,”顾允檀道:“你的江山你不该操心?我的媳妇我不该上心?朝中事务你早晚都要上手,你还真指望着我能帮你一辈子不成?” “难道不行吗?”小皇帝抽了把鼻涕,“可是朕就是想混吃等死。” 顾允檀懒得和他讲道理,钟意听了这么半天算是听明白了,看着这小皇帝哭的可怜,先是让人拿帕子帮他帮他擦了擦脸哄了一番,后又跟顾允檀商量道:“陛下他年纪小,朝中的事务,不如你先回去帮衬一二?” 顾允檀简直想翻白眼,年纪小就能当他偷懒的借口了? 温琼曦倒是立马的破涕为笑,没办法,小皇帝眼泪太不值钱,收放自如,眼见嫂嫂这边已经松了口,那自己再演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拉着钟意的袖子十分乖巧的道:“嫂嫂你看,我听说你爱吃酸的,特意让他们给你挑的最大最好的。” 顾允檀毫不留情的拆台,“原本打算带着青梅去求怀瑾的,结果人两口子都不在,这才想起你来了。” 温琼曦又要耍赖,钟意忙跟顾允檀使了个眼色,“行了,你跟陛下进宫去看看。” “还是嫂嫂好,”温琼曦说完还不忘冲着顾允檀吐舌头,“这亲哥当的半分样子都没有。” “那行,”顾允檀原本已经打算换衣服随他去了,听到这句话又自觉的转了回来,“我还是在家陪你嫂嫂吧。” -- 第125页 “别闹了,”钟意带着他进屋帮忙换了外衣,又被顾允檀挤在墙角占了个青梅味十足的便宜,这才不紧不慢的随着小皇帝去了。 第77章 番外三 盛京城中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摄政王府也喜迎一对新生儿。 明明只过了一个多时辰,可顾允檀却等的焦急难安,几次要冲进去皆被那些个稳婆给拦了下来,若非他身份尊贵,那稳婆铁定要骂他的,哪有这么裹乱的?妇人生孩子谁还不叫两声的,像他这样听不得自己夫人叫疼非要不管不顾冲进去的还是第一次见,这不纯属添乱吗?你进去是能怎么的?能帮她生? 伴随着一声新生婴儿的啼鸣,顾允檀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稳婆小心的抱着两个新生儿缓步迈了出来,满脸喜色道:“恭贺王爷喜得麟儿贵女。” 那稳婆话还没说完呢,便见顾允檀推开她大步迈了进去,见着钟意情况还好,他这才算是彻底安下了心,只见他万分珍重的在钟意眉心轻吻了一下,握着钟意的手温声道:“辛苦了。” 稳婆抱着两个新生儿尴尬的立在不远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打扰,自己这一手一个抱的手都酸了,怎也不见有人来问一句孩子呢。 那夫妻二人不知低声温语了些什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听这二人问了一句,“孩子呢?” 终于想起来了。 稳婆快步上前轻轻的将两个孩子递了过去,顺便活动了一下微微有些发酸的手腕,顾允檀看到两个孩子时不禁有些吃惊,“两个?” 稳婆点头,耐心解释道:“姐姐比弟弟出声略早那么一刻钟。” 顾允檀笑的简直合不拢嘴,将钟意好生夸奖了一番,又将两个小宝并排放在钟意身旁,轻手掀开小褥子看了一眼,毫不含蓄的下了第一个结论:“丑。” 顾允檀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的相貌再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吧,那自己夫人就更不用说了,两人这么优良的血脉就生出这么两只皱巴巴的小猴子?这小家伙到底会不会长? 不过谁的孩子谁喜欢,顾允檀看看这个又抱抱那个,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丑也是我的,我的两个小宝贝。” 稳婆及时开解道:“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个样子的,等过几天张开了就好了。” “听到没有?”顾允檀伸出拇指逗弄孩子的脸颊,“就依着你母亲的样子长,知道吗?” 两个孩子也不知听懂了没,只一个劲的傻笑,顾允檀玩的差不多了,让人先把孩子抱了下去,帮着钟意裹了裹被子,道:“困了就睡会儿,我陪着你。” 钟意这会儿是真的困了,不多时便熟睡过去,顾允檀瞧她睡着了,这才小心的把手抽了出来,轻轻的关上了门。钟意生了孩子倒是不必再像先前那样忌口,顾允檀特意吩咐了膳房,让人一天流水席似的准备各类补物,争取把这生孩子的亏空早日补回来。 长公主得了消息立马就过来了,见钟意还睡着,就先去看了两个孙子孙女,高兴的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悉心的给两个孩子戴上了刚从庙里求来的长命锁,又抱着两个孩子哄了好一会儿,这才舍得让人把孩子抱下去休息。 “绎心情况怎么样了?”长公主望向顾允檀。 “还好,”顾允檀老实道:“虚是肯定虚了点,等过些天一定会补回来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还不忘抽空教训顾允檀,“我可提前警告你啊,务必把绎心给我照顾好了,饮食皆要精细着来,地龙若是烧的不够旺,就再找几个火炉子点上,万受不得半点凉风,要是让本宫的儿媳受了委屈,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允檀点头应了,长公主转身又去了前院指点那些存着小心思的丫头,顾允檀人品如何长公主是放心的,怕就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丫头瞅准了时机往顾允檀身前凑,内宅中的手段她见得多了,免不得要过去指点一番。 “有些话本宫之前已经说过一回了,今天就再提点一次,”长公主的目光自这些丫头的身上依次扫过,“绎心如今身子不方便,若有谁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自不量力想替主子分忧的,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这些人得了指教,小兔似的都老实了不少,顾允檀哭笑不得,自顾去找钟意去了。 钟意现下已然醒了,正抱着自家姑娘喂奶,顾允檀快步走了过去,见榻边的膳食还未动,想来是她还没顾得上吃,自觉的净了手,盛了碗温补鸽子汤出来一匙一匙的喂她,钟意一手还抱着孩子,着实有些不太方便,遂道:“你放边上就行,待会儿我自己吃。” “待会儿就凉了,”顾允檀说话间的工夫又喂过去一匙,温声道:“别只顾着这俩小家伙,赶紧给我补回来,瞧瞧自个儿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两个这么能吃的,交给奶娘也就是了。” “我自个儿喂养的过来,怎就需要交给旁人喂了喂了?” “怎就不用了?”顾允檀瞧了眼她怀里吃的正香甜的小家伙,“就这么两个也是太能吃,照这么喂下去谁能顶得住,怎就半点儿不知道疼你自己呢?” 钟意也不跟他纠结这个,只道:“母亲来过了?” “来过了,”说起这个顾允檀就想笑,“现下估计还在前院帮你教训丫头呢。” 钟意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笑了笑也不说话,顾允檀半嗔道:“二十年的母子情分啊,现在我是愈发觉得你应该是她亲闺女,我充其量就是个白送的女婿。关键我这女婿当的也真委屈,身边除了你干净的连朵花瓣都没有,还要劳烦丈母娘出马震慑那些个花花朵朵。” -- 第126页 钟意朝他招了招手,顾允檀十分乖觉的凑了过来,只听钟意温柔却又不是严厉的道:“嫌委屈啊?” 顾允檀想也不想直接点头,钟意一手已经掐在了他侧脸上。 顾允檀捂着自己一边侧脸,钟意嘴角含笑道:“还委屈吗?” “委屈,”眼见钟意又要伸手,顾允檀连忙躲过,争辩道:“我又没说委屈这个,怎得抬手就掐人,我既然说了这辈子就你一个,自然懒得去招惹那些莺莺燕燕,夫妻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那你委屈个什么劲,”钟意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顺便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委屈个什么劲儿?”顾允檀意有所指凑到她耳边,低声蛊惑道:“夫人觉得呢?” “自己算算,都素了我几个月了?”顾允檀握住她的手,眼巴巴的望着她,“现下你姑娘倒是吃饱了,我还没饱呢。” “出息,”钟意笑道:“继续素着吧。” “遵命,”顾允檀讨价还价,“都给你记着帐呢啊,你晾我的时间越长,到时候讨的利息就越多啊。” 钟意嗔笑道:“想讨利息那你也得有手段啊。” “放心吧,你家夫君手段多着呢,到时候保管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钟意不接他的话,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垂眸去哄自己怀里的小宝贝,却见怀里的小姑娘骨碌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精神的很,想必暂时是不会乖乖睡觉了,顾允檀自觉的把孩子抱了过来,对着钟意道:“那食盒里还有一碗蒸乳酪,你爱吃甜的,特意让他们多放了糖给你解解馋,快些趁热吃。” 钟意那边拿了汤匙慢慢的吃,顾允檀这边抱着孩子倒是玩的开心,刚还嫌弃这没张开的孩子长得丑,现在抱着却是亲的不得了,扳着人的小指头一个一个的玩,顾允檀只逗这一个还不够,直接把那睡着的小家伙从小褥子里面给捞了出来,钟意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顾允檀已经把这睡着的孩子给弄醒了。 小家伙打着哈欠跟他爹大眼瞪小眼,钟意把小褥子递给他,“把他包好了。” “又不冷,”顾允檀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自觉的接过了小褥子,不过摄政王估计是运气不太好,还没搞明白这小褥子该怎么包,便被一股热流给呲了个满脸。 太好了,尿了。 钟意忍笑递给他一条手帕,顾允檀黑着脸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亲生的,不能打。 作者有话要说:顾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小时候往摄政王的脸上滋过尿。” 顾允檀(黑脸):“闭嘴!” 第78章 番外四 那稳婆说的不错,小孩子等过几天张开了就好了,不过几天的光景,这俩小家伙就长得圆圆乎乎的,讨人喜欢的紧。 小世子打小就稳重,吃饱了不哭也不闹,只那小郡主奶娘都哄不住,竟是只要钟意抱,左右钟意闲来无事,没事也就抱来哄哄,只是这么一来,顾允檀不干了。 顾允檀洗漱归来,看见自己的位置又被某个熟悉的小团子给占了,那张脸当即就拉了下来,唤来奶娘直接将那笑的跟花似的小郡主给抱了下去,那小郡主看到顾允檀的第一眼就绷住了嘴,眼泪要掉不掉的蓄在眼眶,顾允檀丝毫不为所动,直接将她递给了奶娘,下一瞬,就传来了熟悉的啼哭声。 钟意下床就要把孩子抱回来,被顾允檀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绷着张脸道:“别惯着她,哭累了自己就老实了。” “我再哄她一会儿,等她睡着了再让奶娘抱她下去。” “你哄她一会儿这丫头就彻底赖上你了,”顾允檀不满道:“这丫头年纪不大精明着呢,别的本事没学到,整日里就知道凑到你跟前讨你喜欢。生两个孩子就够累了,孩子交给奶娘带就行,让你赶紧把身体给养好了权当耳旁风,这都几日了,气色瞧着比前几日还差些。” 钟意瞧着他一本正经的关心自己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乖巧道:“还有吗?” “有什么呀有,我说那么多你可听进去一句了?”顾允檀严肃道:“我听初云她们几个说这几日的膳食你根本就没怎么动筷子,吃都吃不好,身体怎么补的回来,非得让我每日回来亲自看着你吃才行是吧?” “我吃不下,”钟意瞧他又要开口,忙解释道:“真的吃不下,太腻,再者说你每隔一个时辰就让她们换新的膳食上来,我就是每样动一筷子也要吃撑了吧。” 自从钟意生产以来,饮食方面不必太过忌口,顾允檀每天让人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类膳食,府里的小厨房扩建了近三倍,每隔一个时辰换上几道佳肴,每日不带重样的,可就是这么着钟意的气色也不见好转,听见钟意说太腻,顾允檀好似微微明白了些缘由。 自家夫人向来不喜食太过油腻的,自己只想着快些将她的身体养好了,命人准备的食材都是大补的,倒是忽略了她的口味,想通这点,顾允檀这才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嫌腻怎么不早告诉我?想吃什么?我让她们按你的口味来。”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钟意老实道:“但那几道汤就别熬了,我都要喝吐了,别的清淡些就行,太腻我真的吃不下。” “都听见了,”顾允檀隔着屏风向外喊话,“告诉厨房一声,别再整那些个油乎乎的东西了,当然也别太清淡了,谁把你家娘娘照顾好了,本王自有重赏。” -- 第127页 初云她们几个听罢就退下了,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顾允檀将钟意揽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俩孩子出声快半个月了,连个小名都没有,钟意晃了晃他的胳膊,道:“给你家姑娘儿子取个名字?” “这有什么好取的,”顾允檀还在生着那俩孩子的闷气,那俩小讨债的倒是吃的白胖,自己夫人到现在身体都没养好,想到这点,顾允檀随口胡诌道:“虎年生的,一个个又生龙活虎的,就叫虎妞和虎子。” “正经点,”钟意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你小心你儿子姑娘因为名字跟你拼命。” 顾允檀这才摆出几分正经的态度来,片刻后才道:“姑娘就叫楣晗,顾楣晗,楣者,佳人也,晗则取其沉稳宁静,含蓄内敛,可还好?” 钟意点头表示赞同,又道:“那儿子呢?” 这个更好办了,顾允檀枕着自己一条手臂悠闲道:“顾铖启,小字玉濯。” 玉不琢不成器,好名字。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钟意怀疑道:“偏要拿虎子和虎妞逗我寻开心是吧?” 顾允檀闭眼装睡,钟意却并不肯放过他,伸着小手抓他咯吱窝,顾允檀不住躲避,“别闹了,痒,不闹了不闹了。” 顾允檀被她闹得心痒,翻身将人压下,顾及着她的身子并不敢真的做什么,半真半假的威胁道:“再点火你给灭啊,我可提前告诉你啊,我这空旷了快一年了,正委屈呢,再撩拨我就动真格了。” “真的?”钟意轻笑一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顺势蜿蜒而下,而后是微凸的喉结,钟意不轻不重的在某人锁骨上咬了一口,顾允檀轻呼一口气,掩不住粗重的喘息,他眼下是真受不住这般撩拨,当机立断抬手止住了她,“不闹了,睡觉。” “你不是委屈吗?”钟意无辜道:“我帮你啊。” 合着这还不能让人委屈几句了,天理何在啊! “宝贝我错了,”顾允檀态度诚恳连忙道歉,“我再也不敢委屈了,不,我从来就没委屈过,没出月子呢咱不闹了啊。” “哼”,钟意心满意足,小脑袋抵在顾允檀胸/膛上,环着他的腰乖乖睡去,顾允檀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红血丝愈加浓重,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这都跟谁学的啊,越来越坏。 顾允檀深吸一口气,再看怀里睡得正香甜的人,“我忍!!” 作者有话要说:顾允檀:“这都跟谁学的,越来越坏。” 钟意:“跟你学的。” 总结:“论家庭内部因素对人的影响。” 第79章 番外五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这两个小娃娃已经满了周岁,钟意这几个月来身体也养好了许多,顾允檀自然高兴,命人大操大办,有摄政王夫妇和长公主在背后操持,周岁宴的盛况可想而知。 长公主满脸喜色,一大早就命人准备了抓周的一应用具,拿一块红绸子裹了均匀摆放在圆台上,等到了时辰,摄政王夫妇将两个孩子抱出来放在红绸上看他们抓周,这两个娃娃倒也有趣,满红绸的玩意不选,偏在一把小木剑上较上了劲。 原只是顾铖启对那小木剑感兴趣,一双胖乎乎的手抓着小木剑自己玩的开心,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笑声,纷纷赞赏道:“恭喜王爷王妃,日后府上怕是要出一位大将军了。” 钟意望着顾允檀笑了笑,只看顾楣晗怎么抓,结果这位小郡主对那么些个东西都不感兴趣,偏要来抢弟弟手里的小木剑,顾铖启哪里肯依,这两个小家伙就这么不依不饶的较起了劲,眼见分不出个胜负来,顾允檀索性直接出手将小木剑抢了过来,这下两个娃娃不干了,哭哭闹闹的将红绸上的东西扫落一地,顾允檀也不惯着他们,爱哭就哭,反正我不哄,最后还是钟意看不过眼,吩咐奶娘将两个孩子分别抱了下去,又让人招呼着宾客去前厅用膳,这才作罢。 相较于顾铖启,这顾楣晗打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顾允檀每天一万次的扪心自问,自己和钟意造包子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怎就生出了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小辣椒出来。 顾楣晗的样貌倒是和钟意有七分像,只这脾气秉性,也真不知是随了谁了。 顾允檀为她取名楣晗,本指望她能磨砺的性情沉稳,含蓄内敛,可这小郡主的脾气跟这八个字根本就沾不着边。 打小的脾气暴躁不服输,被顾允檀训斥还敢吹鼻子瞪眼,在旁人面前就更不必说了,挨完了训立马就忘,该怎么犯还怎么犯,反正我就是不改。七岁以前跟顾铖启干架是常事,两人互有胜负,不过顾楣晗仗着自己姐姐的身份,打赢的时候多一点;七岁以后,顾铖启万分感谢苏太傅将的小世子将自己解救了出来,从此苏明棠就成了自家姐姐的陪练。 这两个人怎么形容呢?冤家对头,一见面就掐,自打有了苏明棠这个陪练,顾楣晗彻底把自家弟弟忘在了脑后。 顾楣晗第一次见到苏明棠,打心眼里瞧不上他那白白嫩嫩的样子,整日躲在大人身后,瞧着比个姑娘都娇怯;苏明棠更是看不上顾楣晗,早听闻摄政王府有个小辣椒,领教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味道有多呛人。 最终的结果,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火|药味十足的掐了起来。 摄政王夫妇和苏太傅夫妇正在正厅用茶,听到动静赶出来的时候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顾楣晗把苏明棠压在地上打,苏明棠掐着她的脖子把人往外推,四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个孩子拉开,两个孩子却踢着小腿不依不饶的还待分个胜负出来。 -- 第128页 苏明棠脖子上被抓了好几道印子,泪眼汪汪的怒视顾楣晗,哽咽道:“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你以后铁定嫁不出去。” 顾楣晗轻飘飘抖落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本来已经熄了火了,听完他这话三分斗志立马被激成十分,撸着袖子道:“你敢再说一遍?说谁嫁不出去呢你,你看本郡主今天不缝上你的嘴!” “给我闭嘴!” 顾允檀冷脸看着自家姑娘道:“跟我来书房。” 阖府上下,如果说顾楣晗唯一还有点忌惮的话,那就是顾允檀了。闻听顾允檀发话,她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耷拉着脑袋撅着小嘴一步一步的跟着顾允檀往书房走。 这边钟意已经让人拿来了药油,满是歉意的帮着苏明棠擦药,苏明棠眼泪要掉不掉的,吸着鼻子一本正经的跟钟意诉苦,“舅母,她下手太狠了,我跟你说她再这样以后真的嫁不出去的。” 钟意不住的安慰他,“还疼吗?” “疼,”苏明棠道:“我现在是不是被抓破相了?” “还好,破了层皮,等结了痂就好了,”钟意望向温琼华,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温琼华适时一笑,开解道:“小孩子小打小闹,不必放在心上。” 钟意歉意一笑,又揽着苏明棠哄了好一阵子,那边,顾楣晗还被顾允檀训斥着在书房罚跪。 顾允檀随手拿了本书来看,也不理她,顾楣晗活像一只气炸了的汤圆,憋着一团子气跪在地上跟顾允檀较劲,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顾楣晗像是终于受不了了,按着地面要站起来,顾允檀扫了她一眼,“我让你起来了?” “可本郡主腿麻了,”顾楣晗愤愤道:“难受。” 顾允檀觉着时候差不多了,招招手让人过来,冷着一张脸道:“知道错哪了吗?” “本郡主觉得自己没错!” 顾允檀简直要被这丫头气笑了,“一个姑娘家,言语呛人,举止不雅,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你没错?” “是他先起的头,”顾楣晗梗着脖子和顾允檀争辩。 “那我问你,谁先动的手。” “我先,”顾楣晗虽然承认了,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句,忙加了一句,“他不找事本郡主能揍他吗?” 顾允檀拿书本在她头顶轻敲了下,“你还有理了?” “本郡主觉得自己是有理的,可爹爹你偏要罚我跪,那我究竟是有理还是没理啊?” “我让你自己反思,你倒来问我,”顾允檀绷着脸道:“一个姑娘家,动不动撸袖子揍人,你说你有理没理?你知道你娘有多温柔吗?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嗯,本郡主的娘亲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端庄大方,优雅贤良,关键还倾国倾城,”顾楣晗不耐烦道:“本郡主都会背了,爹爹,你夸人能有点新意吗?” “呵,”顾允檀笑道:“你既然都会背了,怎么你娘的优点你半分没学到?” “学不来,”顾楣晗想了想又道:“本郡主天生就这个性子,改不了。” 不等顾允檀插话,顾楣晗又争辩道:“爹爹你喜欢娘亲,所以在爹爹眼里,娘亲无一处不好;可是爹爹你整日看我不顺眼,所以我在你眼里哪哪都不好。” 顾允檀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语气过重了,这才把人抱到怀里,耐心询问道:“我怎么看你不顺眼了?” 顾楣晗抬眼与他对视,“你都没教训过弟弟,整日盯着我不放,不是看我不顺眼是什么?” 这都是什么歪理? “你弟弟他每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练武,我就算想教训他我也挑不出错处啊?”顾允檀哄道:“你若是也乖乖听话别动不动就跟人干架,我能整日盯着你?你以为你爹是有多闲啊?” “可本郡主跟弟弟又不一样,他读书练武是因为他有爵位要继承,对自己要求严一点是为了以后少犯错,可本郡主不用啊,”顾楣晗道:“本郡主一无爵位继承,二来也不用走仕途,为什么要学着他那么稳重?每日都不累的吗?他都不嫌没意思的吗?” 顾允檀好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给你预备一个爵位你就稳重了?” “那倒不用了,”顾楣晗道:“且不说本郡主对这爵位不感兴趣,等爹爹您哪日突然崩了,这王府的爵位不是弟弟的吗?哪里轮得到我。” “你闭嘴!”顾允檀这会儿气得真想揍她,他忍了又忍才道:“只要你不气我,你爹我还有几十年可活呢。” “您要不是整日跟我过不去,我能气您吗?您这是自己跟自己置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来的问题,顾允檀道:“姑娘啊,有时候女孩子更需要稳重,这是女孩子该有的涵养你知道吗?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像什么样子?” “可我一不用治国二不用入仕,为什么要学那劳什子涵养把自己整的那么累呢?随心所欲不好吗?弟弟他每日抱着本书圣人云云的他不累吗?” 顾允檀反问:“你怎知他只知圣人云云?许是书中自有乐趣呢?” “得了吧,本郡主一看到书本就头疼,能有甚的乐趣,”顾楣晗撑着下巴道:“自打皇叔跟弟弟说,这万里河山你我叔侄二人共治之后,弟弟都快变成个书呆子了。” 这事顾允檀也是知道的,温琼曦生性好玩,顾铖启却是个稳重的,那天顾允檀把顾铖启带进宫本指望给温琼曦立个样子,让他看看这么个小娃娃都稳重懂事,他还好意思整日不干正事?结果温琼曦还真不吃这一套,有了这小娃娃作伴倒是比以前更放肆了些,抱着这小娃娃坐在龙椅上,振臂高呼道:“铖儿你看,这万里河山以后就由你我叔侄二人共治了。” -- 第129页 结果第二日言官的折子雪花似的飞入内阁。 众人皆言,这摄政王果然狼子野心啊,自己没做成皇帝,就把这满心的希冀都寄托在这么个小娃娃身上了,野心昭昭不得不防啊!摄政王本人更是委屈,谁能想到温琼曦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这话是能随随便便往外说的吗? 好在这话有歧义,摄政王巧妙的解释了一番,言明顾铖启愿作襄王之事,为君分忧,不忘臣子本分,那些个言官这才作罢。 言归正传,顾允檀将自家姑娘抱在怀里,诱哄道:“你就告诉爹爹,以后能不能乖乖听话,别动不动就跟人撸袖子干架?一个姑娘家整日像什么样子!” “本郡主不知道。”顾楣晗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就不知道了呢?” “苏明棠生就一副讨打样,一个男孩子,长得比姑娘家都白嫩,娇娇怯怯的不像样子,他不该打吗?”顾楣晗嘟着小嘴满脸的委屈,抱怨道:“再说了,谁让她说本郡主嫁不出去的,他要是再敢说本郡主嫁不出去,本郡主还是会打他的。” 顾允檀不忍心告诉她,姑娘呀,你若是在这么蛮横下去,以后真没人敢娶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不说你嫁不出去,你就不会动手了?”顾允檀道。 顾楣晗十分傲娇的一瞥头,“看心情吧。” 得,这么半天白教育了。 事实证明,顾允檀的教育没起到半分作用,因为元宵宫宴那天顾楣晗又和苏明棠打了起来,这次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顾楣晗一战成名,从此无人不知摄政王家小辣椒的威名。 宫宴之上,酒乐正酣,就见顾铖启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父亲,出事了,长姐和明棠又打起来了。” 顾允檀撂下杯盏就往外走,文武百官闲着没事,索性也就跟着出去瞧个热闹,只见两个孩子正打的难舍难分,顾楣晗掐着苏明棠的脖子正把人按在地上打,苏明棠边挣扎边不住叫骂。 说起来也奇怪,顾楣晗不过大苏明棠三四个月,还是个女孩子,但是这两人动起手来,苏明棠竟是从来没讨到过便宜。 “顾楣晗,给我住手!” 眼见自家爹爹发话,顾楣晗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双手抱臂十分不服输的站在一旁喘气,苏明棠泪眼汪汪的,一见到顾允檀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扑进他怀里,诉苦道:“舅舅,你家顾楣晗又打我,她又打我。” 顾允檀手忙脚论的哄他,“等舅舅回去教训她。” “嗯,”苏明棠点头表示赞同,“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温柔,以后铁定嫁不出去。” “你说谁嫁不出去呢?” 苏明棠这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顾楣晗撸起袖子便待再打,被钟意眼疾手快的制止住了,可那小丫头还在不住的挣扎,似是铁了心要分个胜负一般,不远处的温琼曦看的目瞪口呆,不住道:“我滴个乖乖,这以后谁家敢娶?” “陛下说什么呢?”顾铖启不解的抬头望他。 温琼曦蹲下来看着这小萝卜头,“刚管我叫什么呢?” 顾铖启十分上道,立马改口,“皇叔。” “真乖,”温琼曦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轻敲他额头道:“走了,皇叔带你去寻个好玩的。” “可是爹爹说玩物丧志,”顾铖启一本正经道。 温琼曦停下脚步看着他,“那铖儿是听你爹爹的还是听皇叔的?” 顾铖启认真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觉得顾允檀暂时顾不上自己,欢喜道:“现在听皇叔的。” “什么叫现在听皇叔的?”温琼曦佯怒道:“皇叔生气了,不想带你去了。” 顾铖启忙抱住温琼曦的脖子,奶声奶气道:“铖儿抱抱皇叔,皇叔不气好不好?” “走了,”温琼曦在他鼻梁上轻刮了一下,“皇叔带你去玩小老虎。”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铖启都玩累了,摄政王夫妇才将前面的事料理干净拉着顾楣晗来寻他,顾楣晗眼角红红的,想来是刚挨了教训,刚哭过不久,顾允檀向温琼曦告了礼,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路上为了缓和气氛,还特意带着两个孩子去逛了花灯节。 顾允檀脖子里驮着一个孩子,手里抱着一个,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拉钟意,钟意则将剥好的温软香甜的炒栗子喂给两个孩子,顾楣晗刚挨过教训这会儿倒是老实了许多,顾铖启一贯的稳重,也不必人特意照顾,顾允檀却是不干了,眼见钟意把这俩小的喂了个半饱,自己一个都没尝到,心里瞬间不平衡了。 “我的呢?”顾允檀极度不平衡的望向钟意。 钟意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摸袋子,没有了。 顾允檀怔怔的望了钟意片刻,回过神来不满的大步往前走,钟意小跑着一直追他,醋坛子翻了的人轻易哄不好,酸起来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顾允檀也是没谁了。 钟意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小摊贩,随手买了几根糖葫芦来,快步跑到顾允檀前面拦住了他去路,挑了串最大最红的喂到他嘴边,“这个先给你,不气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顾允檀随口咬了一颗裹满糖衣的糖葫芦,钟意则将剩下的糖葫芦分给两个孩子,不紧不慢的跟顾允檀聊起了顾楣晗的事,提议道:“不然给她请两个教养嬷嬷来?” -- 第130页 顾楣晗在摄政王的肩膀上吃的正香甜,显然没注意到自己爹娘在说什么,顾允檀抬头瞥了她一眼,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都收拾不了她,请谁来能治得住她。” “可这么个脾气,以后谁家敢要啊?”钟意满目的担忧。 “我的姑娘谁敢嫌弃?”顾允檀发自内心的为自己姑娘抱不平,但想了想还是道:“要不然还是多准备点嫁妆吧,也不能让我未来的女婿太吃亏。” “什么嫁妆?”顾楣晗刚把糖葫芦吃了个干净,双手随意在嘴边抹了抹,疑惑道:“是给我准备的吗?” “不是给你,是给我未来姐夫准备的,”顾铖启莫名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笑道:“爹娘怕你嫁不出去,就想多多关照我未来姐夫一下,免得没人敢要你。” “你又找打是吧?”顾楣晗说着就要动手,顾允檀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方便,又怕他们这么闹着一会儿真摔了,索性将他们两个都放在了地上,和钟意一人牵着一个,眼见他们还要闹,钟意笑着将人拉开,“都别闹了,等回去煮元宵给你们吃。” “团团圆圆吗?” “对,团团圆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