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穿书女配抢走男人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穿书女配抢走男人后》作者:竹系胖哒【完结+番外】 狐不归作为修真苏爽文的女主,原剧情中,将一生顺遂,修为逆天、秘宝无数,成为三位大佬心中的白月光,被甜宠疼爱,可这一切都在穿书女凤云莱穿来之后毁了。 秘宝、三位大佬、人生,全因凤云莱知道剧情而被抢夺,还四处黑她,让她一个气运逆天的女主,沦为了人人黑嘲的恶毒女配。 天之骄女变成小可怜,又出身废柴宗门,还有四位废柴师兄拖累,人人都等着看笑话。 可万万没想到—— 狐不归一皱眉,四位废柴师兄轮番哄。 二师兄:被谁欺负了? 狐不归:凤云莱叫我喊她宗主夫人。 二师兄:乖,你好好把饭吃了,我让她叫你祖宗。 三师兄:别闹,论资排辈,我才是三清宗的祖师爷。 小师兄:三位大佬?那三个小鬼的爹当年跪着求我收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 大师兄黎白懒洋洋的挑起眉,刚要开口。 三位师兄一道劝:别,你歇着,修真界经不起动荡…… 狐不归 :…… ???说好的废柴呢?说好的根骨奇差了却残生呢? 【总结版文案】 你抢老子气运,还黑老子,你以为抢了我的一切我就无路可走了?不好意思,我更苏了! 原以为自己是全村希望,刻苦修习光耀废柴宗门,万万没想到,村里个个是大佬,这个世道乱不乱,居然是我家说了算! 【PS】苏爽打脸,绝美爱情,超甜系。 内容标签: 系统 甜文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狐不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三清宗有三宝。 废柴 、 穷逼、白莲婊。 这说的是一个人,狐不归。 狐不归家世贫寒,从一个犄角旮旯的破落小宗门考进三清宗,在那一届的入门弟子中出类拔萃,再加上惊人的美貌,理所应当的成了众人的焦点,但从村里来到大宗门,又受到诸多追捧,一夕之间便迷失了本心,一边同家世显赫的凤云莱做好姐妹,一边却佯装清纯的勾搭姐妹喜欢的宗主少子方景休。 好在方景休没有被她迷惑,一片丹心向云莱,可这个白莲做作的狐不归,居然开始模仿凤云莱的一言一行,妄图引起方景休的注意,还几次三番陷害凤云莱,最终被众人识破真面目,成为人人黑嘲的白莲婊。 但狐不归虽然坏事做尽,可修为依然碾压众人,这导致没人敢当面比比,可就在一次大比之后,狐不归失足落崖,刚刚筑基的丹田顿时溃散一空,境界直接跌落到练气初期,比刚入宗门的弟子还要不如。 众人欢呼雀跃,嘲讽羞辱甚嚣尘上。 至此,狐白莲在三清宗一丝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三清宗有三好。 矜贵、娇美、心头好。 这说的也是一个人,临阳凤家的小公主凤云莱。 她出身高贵,举止优雅,天赋卓绝,性格温和善良,同那个虚伪的狐不归完全是两个人。 起先大家都误会她仗势欺人,心思歹毒且善妒,可后来误会澄清之后,才发现她是个十足十的好人,不但在三清宗声名赫赫,连其他宗门的天之骄子,也暗暗将她视为白月光。 更为特别的是,她就像是自带幸运光环,所到之处秘宝丛生,人人都想得到她。 三清宗·九峰·黄字居 狐不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脑袋愈发疼痛起来。 自那次跌落悬崖,灵气溃散,她便时不时的头晕目眩,甚至陷入昏睡。 不过每每想到那次落崖,她便觉得奇怪。 宗门大比之时,方景休为了拔得头筹,强行催动尚未稳固的灵气,导致根基出现裂痕,留下隐患,她知道青木崖上有一味百噬灵草有奇效,便在大比之后上了青木崖。 百噬草有看护妖兽铁鳞狼,一大一小,她便利用陷阱引开大的,击败小的,可就在她进入洞穴取灵草之际,却发现灵草已经被人取走,懊恼之余离开洞穴,大的铁鳞狼却早已守在洞口,她勉强逃至青木崖边,却依然因为不敌被撞落悬崖。 她那时候不明白,灵草是被谁取走的,怎么会那么巧的正好在她引开妖兽之时取走,还有,大的那只怎么会那么快转回,按她设置的陷阱,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回来…… 后来回到宗内没几天,就传出凤云莱替方景休取药,让他感动万分的事儿来。 她不是没怀疑过,得知这件事之后立刻进行了调查,可第一,她从未将知道百噬草的事儿告知第二个人,第二,凤云莱一直都老老实实在宗门修炼,没有跟踪过她,也没有打听过相关消息,而凤云莱取药那天,的的确确是她第一次去青木崖,这就与她无关了。 只能说她运气好吧,正巧上山,正巧妖兽被引走,正巧看见了灵草,就取了,又正巧对方景休有用。 有些人,气运确实逆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三清宗·九峰·天字居 凤云莱摩挲着掌心温润的乳白色玉佩,笑意愈发灿烂。 “我果然没记错,在这本书里,女主狐不归就是因为送了方景休百噬草,才导致后来方景休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将从小贴身带着的玉佩送给了她,最后更是成为他执念深重的白月光,这是一个关键转折点。” -- 第2页 “趁她跟铁鳞狼争斗之时,悄悄取走百噬草,再送给方景休,他果然将这个玉佩送给了我,这几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方景休这条线基本上搞定了。” “她有什么?不过是长的漂亮而已,家世垃圾,几个师兄一个比一个废柴。” “我熟知剧情,气运掌握在我手里,她家世贫寒,师兄又废柴,唯一能翻身的不过就是修炼天赋了。” “没想到那只铁鳞狼这么给力,不枉我千辛万苦的引回来,这下好了,修炼一途也给她折了,我看她还能怎样。” 凤云莱本来穿进书里,拿了个恶毒女配的剧本,只要远离女主,也可以安稳过一生,但自从成功攻略方景休之后,她便忽然想起许多曾看过的穿书女配文,她们穿进去,因为熟知剧情,不是嫁给了更为牛逼的残疾人哥哥,就是嫁给了昏迷的幕后大佬,或者成为暗黑反派的唯一救赎,不但从前做过的事儿洗的干干净净,女主也莫名成了恶毒女配,原本的善良变成白莲花,原本的娇憨甜美变成心狠手辣,就连可爱的撒娇也变成做作虚伪。 她也完全可以,她甚至已经成功了,看看狐不归现在的风评,再看看方景休的态度,就知道,她已经走对了方向。 只要利用好她知道的,她完全可以走上人生巅峰,还做什么垫脚石?又凭什么默默无闻? 无论是嫁给幕后大佬,终极反派,植物人哥哥,还是成为这些人唯一的白月光,或是全都要,她都可以,只要女主不来碍事就行。 那就必须彻底踩低她的风评,让她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女配。 亦或是成为一个连戏份都没有的炮灰。 三清宗·九峰·黄字居 狐不归觉得哪哪都疼,她轻轻扯开衣领,发现一条伤痕横贯胸口,这是被铁鳞狼堵在洞穴中硬吃的一记,差点要了她的命,即便到了今天,那条伤痕仍未消散。 可一想到方景休,她便觉得挺值的。 她刚入山门的时候,是个土包子,什么也不会,道书看不懂,灵石不会用,没少遭到大家的嘲笑,正当她握着灵石不知所措的时候,方景休走了过来。 少年像一株挺拔的翠竹,清新、桀骜、生机勃勃。 他在众人的视线中走过来,轻轻握住了她捏着灵石的手。 狐不归当下便觉得,这灵石,真白啊。 自那之后,虽然他们再无交集,但她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比之日,她便看出他根基受损,如若不治,后患无穷,便拼着性命替他取百噬草,可性命是拼了,但灵草却没摘到。 后来再见他时,他已经好了。 他依然是那个矜贵高傲的大师兄,三清宗百年第一人,宗门的骄傲,弟子们的信仰。 她觉得挺好。 狐不归利落的爬起来,苍蓝色的暖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她望见薄薄的云层,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峰顶。 “大哥,你醒了!”一声呼唤拉回了她的视线。 门前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忽闪着一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黑眼睛,欣喜的看着她,正是池暝。 这小子是她从天级弟子跌落到黄级弟子时,顺手捡的,彼时他正因为吹牛逼被同班同学羞辱,她看不过眼就把他拎了出来,这小子从此就大哥大哥的叫,天天缠着她。 “大哥,你好了?”池暝走进来,站在她身边啧啧称奇,“大哥不愧是留级生啊,恢复能力就是强。” 狐不归:“……” “大哥,你睡着了你不知道,我们黄级马上就要境界测评了,如果你还是练气初期的话,可能就要失去修炼资源,被发配去打扫后院了。” 狐不归眉毛一跳,问:“你不也是初期?” 池暝道:“我是初期,但我比你晚入宗两年啊,我还有时间,不过大哥你别担心,就是去扫地了你依然是我大哥。” 狐不归:“你把嘴给我闭上。” 池暝想了想又说:“上次测评有人没通过,本来要去打扫后院,但因为家里及时塞钱,所以顺利留了下来,灵石可以买名额,大哥你要不叫你家里人送些灵石来?” 狐不归摇头:“不行。” “为什么?” “我小师兄放牧,三师兄打铁,二师兄卖艺,也只能这样维持生活而已。” “那你大师兄呢?” 狐不归远目。 “大师兄身残志不坚,满头白霜,垂垂老矣,等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终于开啦~先给我自己撒花~本文宗旨——苏爽打脸,绝美爱情 以为家里都是废柴,结果全是大佬。 大家都是演员,只有她在认认真真勤勤恳恳修真~ 狐不归表示,她太难了…… ********************************** 【预收文名】【我养大的崽都黑化了】 【预收文案】阮冬穿成了一本修真里的工具人炮灰女配,她谨记人设,高冷淡漠,么得感情,在完成“养大四个亲传弟子”任务之后成功死遁。 却没想到再次睁眼之际,又穿回书里,成了暗黑反派白月光的替身,被暗黑大魔王困在府中。大魔王长着一张同她那个乖徒儿一模一样的脸,单膝跪在她面前,红着眼一遍遍的叫她师尊。 她这才知道,她一死,已经成为各方大佬的徒弟们集体黑化了。 -- 第3页 小徒弟表面天真无邪内里暗黑偏执。三徒弟表面温润如玉内里疯狂崩坏。二徒弟表面落拓不羁内里孤僻阴暗。 而最乖巧懂事的大徒弟傅白,则成了终极反派病娇大魔王:师尊,你就是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后来,四个徒弟发现,师尊居然没死! 呵! 阮冬瑟瑟发抖,她才不要陷入这种可怕的黑化修罗场,绝对不能掉马,要远离剧情,演好一个疯狂示爱一心想转正的替身,让傅白厌恶她,赶她出府。 【演技高光时刻】 阮冬:傅白,你师尊就是个混蛋,只有我对你好。 阮冬:傅白,我真的好爱你,我不甘心,我想要更多。 阮冬内心:快,推开我,叫我滚,说我自不量力。 傅白将她困在怀里:师尊,你真乖,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半步。 阮冬:┭┮﹏┭┮ #师尊每天都以为自己是替身,哭着说爱我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每日三问】 师尊今天马甲掉了嘛? 师尊今天被徒弟们找到了嘛? 师尊今天还活着嘛? 第2章 池暝在一旁惊愕的看着她,片刻没有合上嘴。 “大哥,你家真穷啊。” 狐不归点头。 “大哥,那你怎么办?” 狐不归沉默一会儿,转身瞅瞅他:“上次你说你家很大,挺富裕啊。” 池暝挺胸骄傲:“大哥,是很大啊,是富裕啊。” 狐不归温和的笑:“憨憨,你天天大哥大哥的叫,要不然交些保护费?” 池暝毫不犹豫,说:“可以啊,大哥,等我下次回家拿给你。” 狐不归好奇的问:“你家在哪?” 池暝喜滋滋:“大哥,你是问晴天还是雨天?” 狐不归拧起眉毛:“有什么区别?” 池暝道:“晴天的话好找,雨天就得收起来啦,也可能会被水流冲走。” 狐不归:“……” 狐不归:“你家该不会是个帐篷吧?” 池暝想了想,迟疑的道:“也不一定……看我用什么盖……这都说不准……” 狐不归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池暝急忙道:“大哥别慌,我还有一个交易行呢。” 狐不归缓过来了,问:“在哪?” 池暝小心翼翼:“大哥,你是问晴天还是雨天?” ! 狐不归深吸一口气,放下拳头,抬脚迈出门。 池暝在后头喊:“大哥,你去哪?” 狐不归道:“我去找把扫帚,先练着。” 池暝一惊,一边追一边真心实意的赞:“大哥睿智。” 狐不归觉得,自从收了憨憨做小弟之后,一天心梗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目前能解决现下困境的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筹钱买名额 ,二是在测评之前突破境界。 筹钱买名额,家庭条件和自身条件都不允许,只能寄希望于突破境界,唯一的希望便是明天的黄级弟子试炼,若能在试炼之中有所收获,兴许可以突破目前的境界,也就不用沦落到扫院子了。 狐不归带着池暝一路走到传送阵,打算去修炼塔临时抱一下佛脚,正要进修炼塔,却听见旁边传来对话声,扭头一看,一个白净漂亮的少年正被几个人围在中间。 “昨天你答应给我们的灵石呢?带来没有啊。” 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把下品碎灵石,眼巴巴的递给对面的人,期盼的说:“那我们约好了,明天的试炼组队啊。” 对面的人一边数灵石一边忙不迭的点头:“好的好的,答应你肯定不会反悔。” 少年便感激的离开了。 看少年走了,几人旋即将灵石分了,嬉笑道:“这傻子果然出了名的记性差,昨天刚给过今天就忘了,我们这已经白拿他多少灵石了?” “合起来有十数颗下品灵石了,估计攒了很久,等他攒攒,再骗过来,反正他也不记得。” “说什么他三哥生辰,想靠自己去试炼之地寻找宝物送给他,他也不想想,就他那废物劲儿,能干的了什么。” “那咱们明天带他去试炼么?” “带什么啊,保准他明天就忘了。” 几人哈哈大笑。 池暝忽而觉得身边有些冷,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大哥已经抬脚朝那几人走了过去。 少女悠闲地走过去,在几人面前站定,摊开纤细的五指,懒洋洋的道:“保护费。” 为首的叫胡九,黄级弟子中的老油条,惯常的猥琐和欺软怕硬,他抬眼看是狐不归,有些犯怵,这女人虽然境界跌到练气初期,处在黄级弟子的底层,但一身剑术却无人能挡,尤其本命法器“不问”,可不是他们这些黄级弟子能抵挡的。 但胡九也不是随便能被吓唬的人,当下翻脸道:“狐不归,你什么意思。” 狐不归道:“你常收保护费的人,不知道什么意思?” 胡九冷笑:“那我凭什么交给你?我要你保护我什么?” 狐不归的嗓音带着一些沙糯,倦懒又柔和,即便是发脾气,也不见丝毫尖锐,她笑了笑:“就像这样……”话音未落,身影便消失在原地。胡九一愣,脖颈便是一痛,他低头看去,发现一柄薄薄的匕首正抵在喉间,散发出丝丝寒气。 -- 第4页 · 第二天便是黄级弟子的集体试炼,也是狐不归最后的机会。 狐不归和池暝赶到集结台的时候,便瞧见无数攒动的人头,他们被分在丙区,一区里约莫十数人,两名天级师兄师姐带队。其余人都已经组好队,唯有一人茫然而孤单的站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正是昨天那个漂亮少年,凤云卿。 所有人都组好队了,可没人愿意组他,试炼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他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提前做准备,并且奇怪的是,身上的灵石也全都没了,他明明有好好攒着,就为了今天换取一个入队的机会,可全都没了。 沮丧和难受将他淹没,他惊慌的四处寻找,看看是否有什么队缺人,可看来看去,人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望着他,他不禁更为不安,就在这时,他看见狐不归和池暝出现了。 少女一副慵懒的模样,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他急急忙忙跑过去,只有两个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一鼓作气跑到两人面前,涨红了脸,一字不顿的飞快开口。 “可不可以组我一队?我保证不拖累,听话懂事随便使唤,找到东西你们先挑,我最后再挑就好,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可以远远的跟在你们后面,如果嫌我吵闹,我可以不……” “好。” “我可以不说话,我还可以……嗯?啊?什么?” 凤云卿愣了,他抬起头来,看见了女孩漆黑的眼睛。 “我说好。” 少年怔了怔,像是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正呆愣的时候,她却已经抬脚走了,他顿了顿,便立刻跟了上去。 狐不归看着少年追上来,将一包碎灵石丢给他,懒得解释,只道:“你的。” 少年傻傻的抱着一袋灵石,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人也太好了吧,不但带他组队,还给钱,这是什么神仙队友啊。 狐不归不知道这家伙在那里感动什么,正要继续走,人群忽然传出惊呼,狐不归转头看去,便瞧见方景休和凤云莱走了过来,一群弟子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而其他大区的弟子瞧见这两人到了丙区,则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这主要是因为,这两人实在太受欢迎了。 方景休不用说,宗主少子,英俊朗润,修为高深,跟着养眼又安全。 而凤云莱,则是人人都想要的上上签,因为她很幸运,简直像是自带锦鲤光环,她出现的地方,总能发现重宝,总能令身边的人有所收获,是三清宗的幸运女神,人人都想同她组队。 这两人一走进丙区,丙区的弟子都欢呼起来。 凤云莱享受着仰慕和艳羡的目光,笑意更甚,她在人群中略略一扫,便瞧见了角落的狐不归。 自从她穿来后,先假意同狐不归做好姐妹,在她遇到危难之时提前提醒,刷满她的好感条,获得她的信任,然后再通过熟知剧情,故意设计她出现在方景休的沐浴之地,营造出她没脸没皮强追方景休的假象,再加上方景休本就寡言高冷,立时便谣言四起。 狐不归家贫貌美,又天赋卓绝,虽获追捧,私底下却也不忿和嫉妒的多,这事儿一出,那些暗藏的恶意便如潮水般涌来,越传越离谱,越传越黑,再加上后来境界跌落一事,众人便愈发的肆无忌惮。 比起花团锦簇,人们更喜欢看天之骄子跌落泥潭,狼狈痛苦,再也爬不起来。 而就像偷取百噬草一样,狐不归虽然对她有所怀疑,却丝毫找不到证据,不过依然凭借着本能疏远了她,但这对她已经无法造成影响。 凤云莱再次看向狐不归,忽而一顿,她的身边除了那个废物池暝,多出了一个人,这人她记得,戏份不多,路人而已。 在原书中,风云卿是临阳凤家旁支的孤儿,算是她的表弟,因旁支没落,他便流落人海,吃尽苦头,后被本家三少爷凤云礼寻回,入了族谱。这孩子没什么用,虽承袭了凤凰血脉,却资质平庸,一直默默无闻,同他一般大的凤家少年,几乎都在天字班,唯他因为资质过差磕磕绊绊留在黄级,性格懦弱,胆小如鼠,常被呼来喝去,在高傲的凤家人眼里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即便回了本宗,日子也不好过。 他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引出背后的男人凤云礼。 临阳凤家,乃凤凰世家,承袭了上古神兽凤凰血脉,虽延续至此,血脉已十分稀薄,但仍有偶尔觉醒的族人,即便不觉醒,资质也较其他修士强横许多,以目空一切和高傲著称,据书中所写,凤家这一代,唯一觉醒的族人就是凤云礼,这也是以后凤家真正的掌舵人。 凤云礼其人,高傲而克制,资质样貌,卓尔不群,不过骨子里依旧承袭着凤凰的傲慢,并未真正将什么人放进眼中,一直冰冷而高贵的活着。 唯有一人例外,便是凤云卿,自从捡回这个便宜弟弟,便一直小心的呵护在身后,不许他人轻贱分毫,在高庭大院的凤家,替他挡风遮雨,才让他平安长大,也是他顶住压力,将这孩子送进三清宗,只可惜这孩子愚笨又胆小,终其一生,也未能有所成就。 这样一个人,待在女主身边,能翻起什么浪花? 不过是废物配废物。 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凤家只要关注凤云礼就行。 更何况…… -- 第5页 凤云莱抿唇一笑,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透明面板,上书几个字——白月光攻略系统。 面板十分简单,按照一个人名,一段透明进度条这样排序。 第一行赫然是:方景休,进度80% 第二行:凤云礼,进度0% 后面的名字便全是问号了,进度条也显示为空,她仔细思索过,应当是与故事主线有关的重要人物都可以攻略,目标就是成为他们的白月光,兴许刷满之后,除了收获人物的痴心与帮助,还有什么额外的奖励。 这个系统是她在攻略方景休,成功获得他的玉佩之后出现的,正合她意,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方景休刷满,在她看来,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面板上有一点让她十分费解,在最下方的位置,有两条与众不同的进度条,名字依然是问号,但进度条却是深沉的红色,只是看一眼,便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压迫感太强,她迅速的移开视线。 可为什么是两条?难道是男主和暗黑大反派?可她记得这文是大女主爽文,虽然无数男的对女主趋之若鹜,但最终男主都没定下来,至于暗黑大反派,确实有一个,那个男人是全书中唯一对女主没有丝毫兴趣的人,傲慢、病娇、杀人如麻,喜欢长诗、鲜血和巨大的轰鸣,讲究礼节,又血腥暴戾。 是一位优雅又残忍的魔修帝皇。 这人本就是她的终极目标,不过目前阶段,她还惹不起,也碰不到。 耳边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众人抬头看去,刻着云纹的飞舟一艘艘悬浮在头顶,激起罡风阵阵,遮天蔽日,好不壮观。 弟子们开始陆续登船,前往试炼之地——凤鸣镇。 狐不归仰起脸,瞳孔中倒映出浩瀚的远空。 池暝在一旁问:“大哥,在想什么?” 狐不归道:“唯一的机会了,要努力啊。” 池暝以为是赛前动员,立刻把凤云卿拉过来一起聆听。 狐不归道:“绝不能被赶回家,也不能被叫家长。” 池暝恍然:“是怕家人担心吧?” 狐不归含糊的别开脸,不知道想起什么,声音抖的微不可察:“嗯……是怕……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萌包子”的四瓶营养液哦~爱你么么哒~ 第3章 三清宗山脚下便是临州,临州最大的城池名为临阳城,与三清宗最为靠近,凤凰世家便盘踞于此,因此凤凰世家的子弟,与三清宗过从最密,时常交换学习。 凤鸣镇便是临州的郊县。 黄级弟子试炼,各自前往不同区县,来到凤鸣镇的,便是丙区弟子。 十余名弟子陆续下了飞舟,随后自然的凝聚在方景休和凤云莱身侧。 凤鸣镇近日频繁大火,惹的百姓惶恐不安,有外门弟子将此事报告给了三清宗执事,因此凤鸣镇便成了此次历练的目标。 狐不归等人进城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远处的云层宛若泼上了橘色的油彩,红通通一片,长街上的商铺渐渐点亮门口的灯笼,行人熙熙攘攘,倒是一片热闹景象。 凤云莱走在队伍最前面,默默的打开自己系统面板。 方景休:85% 凤云礼:0% 昨天还是80%,今天已经到达了85%,看来只要自己常在他身边,就能持续增加好感,不过她不想浪费时间,她要借由这次试炼,直接将方景休刷到100%。 原剧情中,女主是全盛时期同方景休来到凤鸣镇的,大火是由火属性妖兽火狐引发,最终他们带领弟子,击杀火狐,成功制止大火蔓延,并取得了失落的宝物灵石精,再一次成为年轻弟子的楷模和骄傲。 现在方景休站在自己这边,弟子们也站在自己这边,狐不归境界跌落,还带着两个废物,她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去挑战火狐,但如果她当真挑战,不死也会身受重伤,这样就更好了。 她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想到这里,她便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们不如先去饭馆,一边休息一边打探消息。” 周围的人纷纷赞同。 她又转头看向狐不归,知她不会去,故意温和道:“不归,你也一起去吧?跟着景休,安全些。” 狐不归对凤云莱全无好感,虽调查之后,并未发觉她刻意抢夺自己东西,但巧合的次数一多,也不免让她心疑,这样的人,还是远离的好,便道:“不用了。” 凤云莱露出失望的表情,叮嘱她注意安全之后,便跟着方景休走了。 池暝凑过来问:“大哥,我们去哪?” 狐不归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道:“频繁大火,自然跟火属性有关,先去酒肆问问。” 池暝立刻道:“不愧是大哥。” 凤云卿一脸茫然,衣着鲜美,面孔精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他这便宜大哥确实对他不错,不过那些欺负他的人,从来都知道,他记性不好,只要不弄脏他的衣服,凤云礼就不会找上门来。 狐不归带着两个小弟往凤鸣镇的酒肆走去,沿街十分热闹,男人们身着单衣长衫,女人们则身着轻纱,娇俏可人,好一副夏日晚景,不过片刻,三人便到了凤鸣酒肆,掀开厚实的挡风门帘,里面便传出尘世的喧闹来。 宽敞的室内,几乎每张桌子都坐着人,大家或聊天或嬉闹,小二在人群中穿梭,不断的送上小吃或者美酒。 -- 第6页 狐不归挑了张桌子,要了几壶烧刀子,凡世的酒太温和,得烈的才喝的出滋味,这酒原本也不在临州一带,说起来还是三清宗祖师爷四荒老祖当年游历天下带回来的,之后才在温婉的临州流行起来。 说起这位四荒老祖,那可真是传说中的人物,课本和雕塑中出现的最多,至今还被供奉在三清宗的祖宗堂,受香火膜拜。 据说四荒老祖年纪轻轻就不寻常,爱自由,爱流浪,落拓不羁,每次回宗都带着满身风雪和喝不完的烈酒,一双眼看遍了山河湖海,人人爱他潇洒,却也恨他了无牵挂,他温柔也薄情,三清宗里的姑娘们眼睛都哭肿了,依然留不住他,可后来有一天,他剑没了,马丢了,也不浪迹天涯了,变得沉默且郁郁寡欢。 后来就多了新的爱好,炼器,炼好了随手丢,在他陨落之后,那些沾染了神性的器物,便引起了无数人的疯狂追寻。 灵修六宗,没人不知道这位的大名。 也正是因为这位,奠定了三清宗上三宗的地位。 周围也有人点了烧刀子,喝的十分惬意,姑娘们小口一抿,额角干净,饮这烈酒,丝毫不见狼狈。 狐不归一边嚼着小鱼干,一边问柜台上打算盘的大掌柜:“听闻你们北边郊区那地儿时常失火?还调查不出原因?” 掌柜一愣,奇怪的问:“失火?客官您在说什么?难道您说的是烟火?” 狐不归不明白,问:“什么烟火?” 掌柜的抬手指了指北面,道:“我们镇北边有个老头,驯养了许多兽类禽类,隔三差五便会展览表演,收点钱,大家闲来无事,都会去找些乐子,每逢重大节日,就会放烟火。” 就在这时候,他手指的方向,骤然燃起了一簇簇烟火,一点亮光急速升空,随后在墨蓝色的天空炸出一片璀璨星光。 酒肆的人纷纷欢呼起来,随后三三两两的起身,往酒肆外走去。 池暝跟着往外看,道:“大哥,他们好像是往烟火那处去了。” 狐不归将烧刀子一饮而尽,站起身道:“我们也去。” 三人便也跟着出了酒肆,随着人流往北郊去。 凤云卿跟上来,轻声说:“大哥,我们好像没给钱。” 狐不归轻咳一声,刚要开口。 池暝立刻道:“你懂什么,大哥没钱 。” 狐不归:“……” 凤云卿:“那我们走快点。”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张灯结彩的空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笼子,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人们在头顶绚烂的烟火中围着笼子嬉戏。 狐不归发现人群都聚集在一个很大的笼子边,便走了过去,刚看清那物,眼眸在一瞬间睁大了。 笼子里是一只被黑色羽毛覆盖的巨怪,牙尖爪利,一双凶狠的眼睛通红。 身边的人搭话:“这东西很多年前就出现过,伤人无数,后来好不容易驱逐走了,过了段顺遂的日子,没想到又出现了,还好这老张头有本事,居然能将这种怪物收服,不然又要弄的人心惶惶。” 狐不归很快便在人群中发现了穿灰布衣的老张头,挺慈祥的一个老头,她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修士的气息,怪不得可以收服这么多妖兽。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尖啸,随后便是孩童的哭声,紧接着人群开始骚乱,场地顿时乱成一团。 狐不归眉毛一拧,望过去,便发现一个女人正抱着自己流血的孩子痛哭不已,那只怪鸟的笼子不知道何时开了,正一步一步的迈出笼子。 凤云卿慌了神,急的说不出话,一边拔剑一边道:“要去帮忙,要去帮忙,救他们、救他们……” 狐不归拽住了他的领子,轻声道:“别动。” “你怎么不去帮忙啊。”一旁传来焦虑的声音,“那孩子要死了……” 狐不归扭头看,正是酒肆里的大掌柜,她轻笑一声,指掌中光芒吞吐,一柄长剑凭空浮现。 “我去帮忙,怕会被你烧死。” 一剑刺出,光芒隐秘而锋利。 大掌柜向后一跳,滚滚火焰霎时冲天而起,将一切焚烧殆尽,而大掌柜也在火焰之后显出原形,是一条通体银焰的火狐。 张灯结彩的节日氛围在一瞬间化为焦土,黑色的废墟映满了眼帘,嬉戏游闹、失声痛哭、流血的孩童,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银焰火狐口吐人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狐不归道:“现在凡世应当已经入秋,可大家却都是盛夏装扮,起先我以为这地界特殊,导致气温比别处高,可酒肆的帘子却是厚实的挡风门帘,夏天喝烧刀子,我仔细看过,他们甚至不出汗,这么违和,你不觉得奇怪么?” 火狐道:“倒是我疏忽了。” 狐不归又说:“而且我出门的时候故意没给钱,小二甚至笑着看着我出门,这不是幻象是什么?” 池暝立刻拍:“大哥果然深思熟虑。” 凤云卿学会了:“大哥原来不是穷。” 狐不归:“……” 银焰火狐一愣,表情旋即狰狞起来,身上银焰骤然高涨,尖啸一声便朝狐不归扑来。 “杀光你们。” 狐不归一个翻身躲了开去,带着银焰火狐便往远处跑,火狐怒火中烧,紧跟不放,狐不归滑溜的紧儿,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火狐冷哼一声,一口火焰刚要喷出,脚步一软,便踏入了奇怪的绵软之地,周围忽而升腾起茫茫白雾,遮蔽住了视线。 -- 第7页 “滚出来,杀光你们。”火狐嘶吼道。 狐不归冷淡道:“好不容易把你引进来,怎么可能出去。” 池暝:“怪不得大哥刚才路上就叫我们准备这个阵法,原来大哥早已洞悉一切。” 凤云卿觉得这人舔的太熟练了,他跟不上节奏,很懊恼。 就在往北郊前行的路上,狐不归就叫池暝和凤云卿将阵眼阵旗和催动灵石备好,等她一说开始,就立刻在原地布置阵法,方才她故意拉着火狐跑了很远,给两人拖够了时间,待火狐再次出现,阵法已经成型,成功困住了它。 火狐眼看无法冲出,眸中凶光一闪,身上的银焰便来越亮,随后“砰”的一声在阵法中炸开。 空气中很快传来凤云卿的惊叫:“烫烫烫……”随后他那处阵法便显而易见的出现了裂痕,火狐四肢蹬地,闪电般的朝破绽处冲去。 凤云卿甚少参与这种战斗,惊吓连连,眼见火狐愈来愈近,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在火狐张开尖牙,狠狠咬住他的一瞬,白衣少女一个闪身,挡在了火焰与他之间。 长剑光芒暴涨,横在尖牙之间,但这样的阻隔也不过只能支持片刻,火狐从喉咙里凝出火球,骤然喷出。 少女脸色一变,立刻带着身后的少年往一旁躲去,火狐却趁这个间隙挥出一抓,险险擦过了狐不归的手臂。 狐不归的手臂顿时涌出血线,染红了袖管,她没管,只轻声叮嘱:“小心些啊。” 凤云卿心里抱歉,眼圈都红了,他应了声,便快速跑回自己的位置。 三人在这之后配合默契,偶有失误,狐不归也紧急救场,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将火狐成功磨死。 池暝大口喘息,瘫倒在地,凤云卿头发乱糟糟的,不断的拍打着衣衫上的灰。 狐不归走到火狐身边,捡起妖丹,转手丢给凤云卿,“在你三哥生辰的时候送他,他一定喜欢。” 凤云卿抱着妖丹,错愕的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狐不归没解释,这孩子那副黑眸里又开始凝聚着感动的闪光,就像是没人对他好过一样。 池暝终于缓过来,激动的说:“大哥,我刚才看见前方有微光闪过,应当是火狐一死,洞府的禁制解除了,我们快去看看有什么宝贝。” 凤云卿将妖丹收了,跟着激动。 狐不归自然也激动,洞府里若是有宝贝,兴许她就能恢复境界了,恢复境界就不用扫院子,不用请家长,不用被二师兄责骂,不用被三师兄奚落,不用被小师兄鄙夷。 最重要的是,也不用被大师兄弄哭了! 那家伙,根本就是个魔鬼。 三人抱着火热的心欢快的来到洞府前,狐不归露出笑容,正要推门,门内却忽然传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哇,是灵石精,居然有这等宝物,这上面还刻着一个荒字,难道是四荒老祖炼制的?不可能吧?” “我的天,四荒老祖,女神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不愧是幸运女神,带着我们只是吃吃喝喝,看看烟火,居然就找到了宝物,太厉害了。” 随后凤云莱谦虚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只是运气好而已,谁想到这附近正好有一个废弃洞府,又留有这等宝物。” “感谢女神,女神万岁。” 三人僵停在洞府门口,鼻端满是焦土的烟火味儿。 少女的指尖还保持的推门的姿势,黑暗将她淹没,看不清表情。 门内传来一波一波的欢呼,光影交叠,热切浓烈。 “呵。” 静谧的黑暗中,少女讥讽的收回手指,抬起那张动人心魄的脸,毫不犹豫的踹开了洞府大门。 第4章 凤云莱握着灵石精,内心很得意。 原剧情中,女主来到凤鸣镇,凤鸣镇正在经历一场大火,百姓四散奔逃,她很快便发现了北郊火狐,带领众人轻易击杀,成功解救了受困的百姓,可现剧情中,他们到来的时候,凤鸣镇祥和平静,百姓正在饮酒游乐,虽然后面得知都是幻象,真正的百姓都被困在后山,但就这开头就与原剧情不一样。 她仔细想想,想到了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因为原女主的经历跟原本不一样了,原剧情中,女主筑基初期,方景休对她呵护备至,那个累赘的凤云卿还淹没在众多路人甲中,现剧情中,女主练气初期,方景休跟在自己身边,那个凤云卿居然拥有了戏份,因为蝴蝶效应的原理,后续的剧情也发生了变化。但经过众多事件,以及青木崖事件之后,她发现,虽然剧情不同,但书中的重要节点并没有变化,比如,她就算境界跌落,就算方景休没了,依然会去挑战火狐。 只不过是死是活,就很难说了,死了或者重伤当然更好,但若是活着,她就可以趁着狐不归击杀火狐的时候,在洞府门口等着,禁制一解除,就可以带领众人收获宝物。 第二个可能,剧情的改变是由自己引起的,这本书也许狐不归已经不再是女主,真正的女主是自己,所以剧情才会发生变化,毕竟方景休、人心、宝物都是围绕着自己的。这本书不应该再叫《修真》,应当叫做《穿成修真锦鲤》或是《穿成无数大佬的白月光》。 凤云莱想到这里,愈加开心,自己的锦鲤人设已经越来越稳了,现在整个三清宗都将自己当做幸运女神的象征,即便在整个仙元大陆,灵修六宗中,也将她视为一定要抢夺到手中的女神。 -- 第8页 这次她一进入凤鸣镇,便带着众人一同进入酒楼吃吃喝喝,打听消息,后来幻象消失,她便知道狐不归已经与火狐对上,便故意带着众人远离那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自己便悄悄摸到洞府附近,随手丢出几个屏蔽阵法,隔绝有可能传来的战斗气息,一直等待到火狐洞府禁制消失,便召唤大家一同进入洞府。 一切都天衣无缝。 众人一句一句的吹捧让她有些飘飘然,但面色上依旧保持着矜持优雅的微笑。 就在这时,大门忽而被人踹开,美貌惊人的少女一身白衣,冷漠又慵懒的提剑站在那里,半身红衣半身仙,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那张脸蛋白皙又干净,神情总是带些散漫,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那性子就像是苍茫天地间落下的细密粉雪,晶莹可爱却触之冰凉,往日里笑起来,是个温柔模样,可此刻那微扬的唇角,却让人有些害怕。 她分明是生气了。 凤云莱一愣,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没死,不过这副样子,想来也吃了大亏,她正要佯装无辜的微笑,少女却用那双黑眸冷冰冰的看向她,随后摊开纤细的掌心,嗓音沙糯,却满满都是强硬。 “火狐是我们杀的,还给我。” 凤云莱惊呆了,她凭什么跑来跟她要?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筑基期,弄死她一个区区练气初期绰绰有余吧?更何况自己这儿这么多人,还有他。 她朝旁边扫了一眼,方景休正英俊而高贵的杵着,目光落在狐不归身上,没什么起伏。女主就是女主,总是喜欢做些不自量力的蠢事。 凤云莱勾唇一笑,掩下诸多心思,只露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诧异的道:“不归,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懂。” 池暝走进来,怒道:“灵石精是火狐的遗留物,是我们三个杀的,你凭什么取了灵石精?” 周围的人方才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此刻反应过来,开始议论纷纷。 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凶兽气息,再加上少女流血不止的样子,有些人虽惊疑不定,但也有几分动摇,是啊,一个灵石精就这么赤、裸裸的放在台面上,感觉有些不现实啊。 一人冷笑道:“你们什么意思?怎么,三个废物一无所获,看见幸运女神拿到东西,就想抢?还编故事,就凭你们三个?你们口口声声说杀了妖兽,证据呢?” 那人心系女神,义愤填膺,正是胡九。 狐不归轻抚储物袋,一只银焰巨兽“轰”的一声便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众人都愣了,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的确是银焰火狐,这东西课本上有,画的明明白白,没办法否认。 胡九眼见为实,却还是不服,他围着犀牛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忽而愣住了,他立刻惊喜的道:“怎么没有妖丹?怕不是你们从哪里捡来……” 就在这时,凤云卿手指一松,一只妖丹咕噜噜的掉在地上,道:“哦,我忘记拿出来了。” 胡九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经此一事,信她的人又增加了几分。 这时候,凤云莱拿着灵石精,楚楚动人的站了出来,她柔声道:“不归,我信你,如若今天只我一人站在这里,无论你是否击杀了火狐,只要你要,我都会把灵石精给你,可是,今天是试炼,我得到了,就是整个小组得到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战利品,如若我给了你,对大家都不公平。” 她这话说的实在高明,宝物是她寻得,虽说一帮人跟她组了队,但她毕竟是天级师姐,分与不分她说了算,她这般说法,便是将宝物让了出来,同组的人都能分杯羹,方才还局外人一般的众人,一下子便变成了自己人,无论是否动摇,无论是否相信,都与她站在了一边。 谁跟宝物过不去。 一人的对抗,就由她这一句话,变成了小组间的对抗。 凤云卿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瞬间气的涨红了脸,明明是他们的东西,怎么就变成对方的战利品了,这叫什么道理? 狐不归沉默了会儿,忽而改了口风,语气温和的道:“我们杀了火狐,理应取得灵石精,你们先我们一步拿走,也不算没有道理,那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胡九听闻这一句,有些意外,狐不归方才还很强硬,此刻忽然软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他略一思考,朝狐不归身上看去,便看见她握着剑的手在微微发抖,呵,一定是撑不住了,装什么装。 胡九便道:“既然大家各有各的原因,不若这样,你们组派一个人,我们组派一个人,比试一下,谁赢灵石精就归哪个组。” 他这话一出,场上的人便都意味深长起来,看似公平,实则无赖,对方最高修为不过练气初期,还受伤流血,己方却有方景休这尊大神,真要比试,一目了然,不过这规矩也是三清宗原有的,本就是为解决小组间的争斗而定。 凤云卿和池暝听到这话都变了脸色,正要拒绝,狐不归却上前一步,轻笑了声:“好啊。” 胡九还未来得及说话,她便看向凤云莱,立刻说:“我代表我们组,你代表你们组,敢不敢?” 胡九一愣,本想说己方要上方景休呢,没想到她已经快他一步开口,那句敢不敢实在让人有些上火,好像女神怕她一样,反正女神已经筑基,击败她绰绰有余,便道:“女神,加油。” -- 第9页 他这话一出,“女神加油”便从角落里渐渐响起,随后汇聚成声势浩大的样子。 凤云莱就是不上也不行了。 凤云卿一方面很担心,一方面又隐隐觉得,狐不归是故意的,此刻正是她要的结果,但仍旧担心最甚,要不是自己太没用,也不用她总是冲锋陷阵,内心不由一阵懊悔。 狐不归提剑上前,她同凤云莱穿的都是三清宗的白衣弟子装,她却更纤细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气息,生生将凤云莱压了下去。 狐不归道:“我代表我们组,你代表你们组,如果你输了,请把灵石精还给我。” 凤云莱站在她对面,恨得牙痒痒。 她这话也属实高明,自己好不容易将两人之间的矛盾拉成了两个群体的对抗,可她这一番话,又将两个小组之间的对抗转回到了两人之间的矛盾,让自己失去援助,单独面对她。 狐不归练气初期,又身受重伤,如果自己赢了,是理所应当,一旦输了,就是把整个小组的宝物输了,还输的很难看,一定会被众人指责和嘲弄。 本来这事儿让方景休上就行了,他现在对她言听计从,可狐不归却从一开始就没给这个机会,一句敢不敢就让她骑虎难下。 这个女人,看似天真无邪,却处处好算计。 不过,这得要她能赢才行,她练气初期的灵气根本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战斗,自己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只要长时间维持灵气护罩,她破不了盾,便伤不了自己,拖一拖,稳赢不输。 这般思虑好,凤云莱保持着优雅,微笑道:“那就对不起了,不归,为了我们小组的宝物,我不能让你。” 对面的少女没什么表情,一双墨瞳淡漠如水,她手指一抖,长剑遥指,忽而勾唇冲她笑了笑,下一秒,罡风四起,灵压四溢,白衣倩影在一个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 凤云莱遍寻不到,心头焦躁,耳边却忽而传来细微风声,她立刻撑起灵气盾,只要抵挡住她这一击,后面就…… 少女骤然出现在她的脸上,剑尖直指灵气罩,电光火石之间,两者便碰撞在了一起,“砰”的一声,暴戾的灵压不受控制的四散而逃,一屋子的人灰头土脸东倒西歪。 凤云莱脸一白,没想到她真敢捅,不过也真蠢,这样一击,她的灵力该要耗没了吧?那只要挡下这一击,后面还不是随便她搓扁揉圆?嘲弄的笑容刚刚浮现,却陡然间僵在了嘴角。 “咔嚓”。 碎裂的声响在耳边响起,她惊恐的看见自己的灵气罩先是破了一个洞,紧跟着便呈蛛网版蔓延,随后星火燎原一般,飞快的布满了整个灵气罩,就在她手忙脚乱输送灵气的时候,整个灵气罩再也承受不住冲击,在“砰”一声响之后,痛快又惨烈的彻底崩碎了。 长剑穿过苍茫星海,带着浩瀚无匹的力量,精准又尖锐的朝她的胸口刺来。 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少女的红唇擦过她的耳边,在凑近的一刹那轻笑出声。 “杀你,一击就够了啊。” 第5章 生死一瞬间,凤云莱惊叫出声,腿一软,便摔倒在地,少女的长剑轻描淡写的落在她的喉间。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没人想到这个结果,也没人会想到这么快。 风云莱脸上血色全无,先前的自信满满已变成惊恐与狼狈。 狐不归俯身,朝她摊开掌心。 凤云莱紧紧咬着嘴唇,一双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片刻后强挤出笑容,不情愿的将灵石精搁在了她的手中。 狐不归收起灵石精,手指一动,长剑骤然崩碎,化作一片星光。 凤云莱这才松了心神,瘫软在地,大口喘息。 狐不归表面淡然洒脱,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开心坏了。 耶,有了这个宝贝,她就能恢复境界,解除危机了,她依然是十里八乡的骄傲,她家破落宗门的顶梁柱,毕竟四位师兄境界都不高,每天最喜欢的事儿就是混吃等死。 小师兄和三师兄混,二师兄吃。 大师兄,等死。 光耀宗门的事儿就指着她了。 一击击败凤云莱,当然在她的计划之内,这个女人,空有境界,毫无实战经验,对灵气的运用简直糟糕到极点,空有大量的灵力,但只会乱挥一气。 而她正好相反,她只有练气初期,灵气匮乏,但实战经验十分丰富。 这份实战经验,大部分是跟青木崖的铁鳞狼炼的,大比之后,她为了给方景休取百噬灵草,苦心研习铁鳞狼的弱点,又花了一个月每晚去挑战,直到确认计划万无一失,做好万全准备,才去取灵草。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努力这么用心,结果却是凤云莱因为运气拿到了。 不过她的实战经验却练出来了,她知道,击败凤云莱只有一次机会,比试一开始凤云莱肯定不会全力以赴,只会拉出稀薄的灵气盾,只要自己将所有的灵气化为一击,她定然手忙脚乱,无法应对,绝对可以破她盾,要她命。 事实就像她想的那样,轻而易举。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望向凤云莱的眼神中也多了异样和嘲弄。 筑基期一击败给练气期,说出去真的要笑死人,更何况人家还在流血,明显有伤在身。 -- 第10页 一直沉默的方景休抬起脚步,走到凤云莱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凤云莱说不出话,软绵绵的靠着他,也不知说给谁听,他低声道:“她亦有伤在身。” 狐不归顿住脚步。 方景休又道:“我上次大比之后根基出现裂痕,云莱为了给我取药被铁鳞狼所伤,伤口至今未愈合。” 这分明就是替她解释,大抵是看她狼狈,心疼了。 方景休握住凤云莱的手腕,将腕间的伤露出来。 狐不归站的近,瞧的清,便道:“多亏看的及时。” 方景休剑眉微扬:“怎么?” 狐不归继续道:“要不然都愈合了。” 方景休:“……” 浅浅的一道疤,不深不长不见骨,不会痛的满地打滚。 周围的人原本因为凤云莱输给狐不归惊讶不已,此刻听到方景休说她被铁鳞狼所伤,纷纷恍然大悟。 铁鳞狼那种东西,最是难缠,一旦被伤,总要痛个数月,若是见骨,更是痛的撕心裂肺,若凤云莱真被此兽所伤,不敌……也勉强可以理解吧…… 一时间那议论之声便被压了下去,这事儿便算是结了。 狐不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抬脚要走,眼角忽然瞥见了一抹黑色,那是一枚黑色尾羽,她不动声色的收进储物袋,转身出了火狐洞府。 凤云莱跟在方景休身后,脸色灰青,她到现在都在后怕,方才那柄剑,只要再用一分力,就会刺穿她的喉咙,她禁不住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但也更加愤怒,狐不归凭什么?一定是女主光环,不然怎么可能一个练气初期能一击打败她一个筑基初期?这根本不可能,一定是女主光环。 凤云莱眸中怒火直烧,再度看向自己的面板,发现方景休对自己的好感度降到了75%,因为自己输了就降好感度?渣男,她咬牙,虽然输给狐不归没面子,但如果今天能拿下方景休,于她而言,还是赚的,关于方景休,她还有后一手的计划,应该快来了。 就在她思虑万千的时候,人群起了骚扰,有人指着山头惊叫:“那些绿眼睛是什么?” 来了,凤云莱往上一瞧,便发现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绿眼睛,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她做出一副惊慌又委屈的样子,一把拽住了方景休的衣袖。“是狼,是铁鳞狼。” 方景休的眉毛第一瞬间拧了起来。 “景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取了百噬灵草,他们报复我来了?” “别怕,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凤云莱悄悄勾起嘴角,脑海中响起提示音,方景休的好感度又涨回了85%,呵,她就知道,这招管用。 她一直在考虑如何刷满方景休的好感度,临行之前查了资料,发现凤鸣镇离青木崖并不远,那么附近应当也有游荡的铁鳞狼,没什么能让他心疼更能刷好感度了,只要他一看到铁鳞狼,便会想到她为他的付出,便会想到她为他受的伤,自然而然就会增加对她的怜惜。 因此她从宗里偷取了铁鳞狼最喜欢的灵兔碎肉,洒在了附近的山头。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来的也太多了,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 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方景休会保护她的,其他人死不死的,她不是很在意。她只是偶尔的尖叫一声,再不小心被铁鳞狼抓一下手臂,方景休的好感度就蹭蹭蹭的往上涨,眼看已经97%以上,只差临门一脚了。 狐不归觉得很怪,按理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铁鳞狼,他们聚集的太快太多了,就像是有人刻意引来一样,所幸当中没有她曾对付过的狼王,都是一些普通种族。 许多弟子没有对付铁鳞狼的经验,不少被咬断了胳膊,鲜血直流,还有一个的腿被狼口咬住,正被飞快的拖进狼群之中,只要拖进去,大概率尸骨无存了。 那人吓的涕泪横流,面露绝望之色,狐不归眸光一压,立刻提剑冲过去,毫不犹豫的刺出一剑,直中腰腹,铁鳞狼一哆嗦,便疼的松开了口,随后凶狠的转向了狐不归。 狐不归将那人拽出来,往身后一丢,厉声道:“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那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血和泥土模糊了他的脸,正是胡九,胡九颤抖道:“对、不起,对不起……” 狐不归踹了他一脚,他便哆哆嗦嗦的朝人群中跑去,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又是感动又是懊恼,可眼泪和伤口让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狐不归专心致志,铁鳞狼浑身坚硬刺不穿,但腰腹脆弱,捅的准,割破脏腑,就能一击必杀,她不断的在狼群穿梭,所过之处,炸出一片片血花,许多弟子被她拉回,捡回一条小命,都泪眼婆娑的频频看她。 方景休看着远处的狐不归,脑中疑惑愈来愈大,为什么狐不归对铁鳞狼的弱点了解的那么清楚?要说了解,他身后这位与狼王正面较量且取得百噬灵草的人,才应该最为了解啊。 默了片刻,他忽而问道:“铁鳞狼的弱点是什么?” 凤云莱正在发呆,没想到突然还有考题,顿时愣住了,铁鳞狼的弱点?原剧情确实有写到女主战斗过程,但她是个狗血情爱读者,一般都选择跳过,她当然不知道铁鳞狼的弱点。 她一连茫然的看着方景休,想了想,试探的道:“头?” 方景休拧起眉毛,问:“你不知道?那你怎么从狼王手中取得百噬灵草的?” -- 第11页 凤云莱觉得这题得认真答,便道:“我与狼王周旋,数度被它击伤,但我还是寻了个间隙将它甩开,拿到了灵草,然后快速逃走了。” 方景休一想,好像也是,但远方的狐不归一人实在危险,他自是不会让她一人战斗,便叮嘱凤云莱躲好,一个闪身,冲入了狼群。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自然战斗轻松许多,狐不归略微松了口气。 方景休道:“求援信号已经发出,如果坚持不住,便退到人群,那里安全些。” 狐不归却半天没说话,方景休奇怪的看她一眼,才发现她脸色很难看,便问:“怎么了?” 狐不归指了指狼群的最外圈,沉着脸道:“这下糟了,是狼王。” 方景休脸色亦是一变,他当然知道狼王有多难对付。 狐不归苦笑道:“凡是被狼王伤过的人,都会被他标记,这家伙很是记仇,一定会攻击被他标记的人,不死不休。” 方景休一愣,会被标记?就在这时,凤云莱惊慌失措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景休,手腕的伤口在发红。” 方景休一愣,这是青木崖的狼王?那糟了,一定是冲着凤云莱去的,他正要闪身回去,脸色却骤然一白,毫无血色。 就在狐不归的胸口之上,横梗一道巨大的红光,如若那是伤口,像是要把纤细的她横切成两半,触目惊心,让人遍体生寒。 这是,狼王的标记? 为什么狐不归身上会有青木崖狼王的标记? 第6章 狐不归胸口之上的巨大伤痕像是生生要将她劈成两半,红的令人胆颤心惊。 方景休震惊的看着红光。 这是狼王的标记? 可为什么狐不归也有青木崖狼王的标记?难道她也去过青木崖? 方景休遍体发寒,问:“你去过青木崖?” 狐不归毫不回避,直视着他,道:“去过,为你取百噬灵草。” 方景休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为我?” 狐不归道:“为你。” 方景休五味陈杂,心中太多情绪翻涌,问:“那又为何……” 狐不归轻笑,眼底是浅浅的月光,她不甚在意的说:“就跟今天一样,我运气不好。” 方景休彻底僵在当场。 跟今天一样?也就是说,也是她引开狼王,凤云莱才机缘巧合进去拿了百噬灵草,那本应该是她的东西…… 方景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也从来不知道她去做了这件事,他其实一直以为,她当年的那句话,是开玩笑的。 那时候他路过课室,看见她一个人默默的坐着,紧紧的攥着一颗碎灵石,分明是不会,可却不肯同旁人说话,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好面子,以后道之一途怕是走不远,正欲离开,却忽然瞧见她掩在浓密长睫下的神色。 她竟是在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同人接触么? 他有些不明白,走的近了些,便真的发现她在微微发抖,原来只是个初入大宗门,对一切感到害怕不安的孩子啊,他便轻轻握了她的手,认真的教导了她关于灵石与道书的知识。 他只是顺手行了方便,可他离开的时候,她睁着那双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会报答你的。 他笑,举手之劳。 她却极认真,我会报答你的。 那架势,像是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善事一样。 那之后,他与她再无交集,他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之后凤云莱为他取了百噬灵草,他虽冷漠,凡事不上心,却一直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便一直保护她,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都是狐不归为他做的,受伤的是她,报答他的也是她。 他艰难的开口,问:“那你为何从来不……” 狐不归笑:“为何从来不说?说了你信么?今天我甚至带来了火狐的尸体,可你们,又有谁站在我身边?还要逼迫我同一个筑基期一决胜负。” 方景休喉咙一哽,一句话说不出来。 狐不归道:“被狼王所伤之后,我跌落悬崖,昏睡一个月才醒,我又要如何说?” 方景休那张脸更为难看,努力半天,只吐出几个字:“不归,对不起,我不知道……” 狐不归却道:“不必抱歉,你帮我的事儿,我铭记在心,现下已经报了你的恩情,我们两清了。” 方景休一怔,道:“不归,都是我的错,让我回报你……” 狐不归笑了,月色下,笑的极好看,却也极疏远。 “方师兄,我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事儿。” 方景休惊讶的看着她的脸,少女笑的极坦荡,好像这件事在她的生命中只是沧海一粟,而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从前不是这样的,她看向自己时,总是略有特别的,现下想来,应当是她极重感情,因为对她小小的帮助,他在她心中便特别起来,可现如今,看向自己时,她的眼中再也没有那样的光芒。 是他错了吧? 他天资出众,又身为宗主少子,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接近他的人总是意图明显,为了不惹麻烦,他向来谨言慎行,独来独往,渐渐养成一种冷漠寡淡的性格。 -- 第12页 但他这人,唯有一点不能舍弃,便是知恩图报,大比之后,根基受损,凤云莱送上了百噬灵草,她一脸狼狈,手腕有伤,却小心翼翼将灵草捧在他面前。 他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回报这个女孩。 她要他保护她,他便保护她,她要他寸步不离,他便寸步不离。 于他而言,除了报恩,别的并不关注,因此,狐不归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师妹,受伤昏迷,境界跌落,都只是道之一途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没什么需要特别唏嘘和遗憾,毕竟,这世间修士,每日陨落的不知有多少。 可今天他才知道,为他取来灵草,为他受伤堕崖的,是狐不归,他真正要感恩的人,是狐不归,一直以来,他都搞错了对象,甚至在她流血之时冷眼旁观…… 懊恼、悔恨将他淹没,心脏也开始疼痛起来,就在他思绪万千,痛苦万分的时候,女孩的声音落在耳边,几分轻快几分随意。 “喂,你发什么呆啊?” “这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也是我没有告诉你,你完全不知道,犯不着这么懊恼,你没做错任何事儿。” “我原本也没打算当面给你,即便拿到了,也是偷偷放在你寝室门口,你还是不知道,一样的。” “受委屈的是我,不是还要我来安慰你吧?” “快快,别难过了,狼王要过来了。” 方景休抬眼看他,女孩手握长剑,飒然而立,她五官绝美,眼底有月光,她明明站的那般近,可那双漂亮的黑眸看过来时,却又那么遥远。 他知道,他不再重要,也不再特别,在她的生命中,他真的沦为了一个再无交集的陌生人。 凤云莱原本窝在最安全的地方享受好感度的飞涨,在某一个瞬间,方景休惊骇望向自己的时刻,那好感度陡然飙升到了99%,就在她欣喜若狂之际,脑海中却陡然传来尖刺般的警报音。 警告!警告!警告! 随后她就震惊的看见方景休的好感度哗啦啦的往下掉,像瀑布上往下坠落的急流,根本拦不住,她头痛欲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好感度一直从99%掉到了0%。 她睚眦欲裂,正要愤怒的寻找原因之时,突然发现方景休那个进度条快速的闪动了两下,随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灰色。 上书四个大字。 不可攻略。 为什么!凤云莱瞪着因愤怒而发红的眼睛,彻底气疯了。 狐不归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狼王身上,手中长剑紧握。 就在这个瞬间,巨大的灰色身影低吼一声,猛然朝空中跃起,那巨大而可怖的身影甚至挡住了半空中的月光,狼爪锃亮,目标正是狐不归。 狐不归头皮发麻,哪敢硬杠,她全盛时期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立刻掉头跑路,狼王落地扑空,嘶吼一声,身影快如闪电,再度追来,狼爪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一个火球猛然击在狼王眼上,狼王吃痛,攻击动作一缓,狐不归便成功拉远了距离。 远处传来凤云卿的大喊:“大哥,快跑。”与他的话音同时发出的,还有他手心的火球,再一次精准的击中了狼王的眼睛。 狐不归感动万分,不愧是她的小弟,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这孩子明明打火狐的时候还手忙脚乱,这会儿居然能击中高速移动中狼王的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狼王只认标记,丝毫不理会袭来的火球,再一次朝狐不归追去,可就在它动身之际,又一连好几发火球击中了他的眼睛,他喉咙中发出愤怒的嘶吼,终于决定先干掉这只可恶的小蚂蚁,四肢蹬地,调转方向,闪电一般的冲向了凤云卿。 狐不归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没了,凤云卿那小子,一爪子就能被打的灰飞烟灭,她急的眼圈都红了,可远远的凤云卿却丝毫不慌,镇定的朝她大喊。 “大哥,脱衣服。” 脱衣服?脱衣服!这孩子在说什么?狐不归迷糊一秒,忽然明白了,立刻用剑割破肩头的布料,露出里面的伤口来,狼王闻到强烈的气味,再度停滞了,远处小仇敌发出甜美的香味,不断的刺激他的食欲,而且小仇敌跑的速度还很快,稍一耽搁就跑远了,绝不能让她逃掉,这般一想,它便再次调转狼头,嗷呜一声,朝狐不归追去。 狐不归狼狈逃窜,一边跑一边感动,这孩子不但控火炉火纯青,居然还有脑子了,可太感人了。 凤云卿则故技重施,用他惊人的控火术不断的发出骚扰小火球,每一只都精准无匹的击在狼王右眼的同一个位置。狼王愤怒嘶吼,想召集普通狼群围攻小蚂蚁,方景休青剑长鸣,游龙一般挡在凤云卿身前,不让任何狼群碰触到他。 凤云卿甚至觉得,他保护的有些过头,看着师兄伟岸的双肩,默默的又有些感动。 量变累积成质变,狼王痛苦不堪,又被甜美滋味吸引,分身乏术,几近崩溃,每当他想调转狼头干掉小蚂蚁,前面那只小仇敌便会轻佻的掀开自己的一点布料,他根本无法抗拒。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对一头狼做这种事! 它只是一头简单的狼啊! 就这般轮回几次,狼王不但没有追上狐不归,反而……瞎了。 它再也无力承受,嗷呜一声,叫上徒子徒孙,飞速的溜了,拦都拦不住。 -- 第13页 狼群潮水一般的来,又潮水一般的退去,黑色的焦土重新裸露在众人眼前。 十数名弟子都很狼狈,鲜血未干,泪痕亦未干,胡九一跛一跛的,从人群中着急的往外看,直到少女的白衣出现在视线里,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凤云莱这时候从人群后走出,她弄乱发髻,撕坏自己的裙摆,做出一副激烈战斗过的样子,眼含泪光的道:“大家都没事吧?” 其余弟子有气无力,但师姐这般关心,心中还是涌过暖流,纷纷摇头,表示他们没有大碍。 凤云莱翻开自己的储物袋,取出药物,分发给每一个弟子,这是她惯用的伎俩,储物袋里常备药物,是收拢人心最快捷的方式。 果然,弟子们一拿到药物,便流露感激的神色,有些脆弱的,当场就哭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谢谢师姐。” 凤云莱便会借机上前,摸摸他们的头,将他们轻轻的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效果拔群。 凤云莱心情终于有所和缓,不再像方才那般崩溃和愤怒了,刚才站在场外,她明确看到了狐不归胸口的标记,知道了方景休不可攻略的原因。 原剧情中,方景休虽然高冷寡言,不喜交际,但只要别人帮助过他,便会一直铭记在心,时时想着要报恩,所以她知道,只要送他百噬草,他一定言听计从,但这样的人,一旦知道真相,对他打击也是颠覆性的。 他看到那个标记,稍一询问,就会知道狐不归为他受伤,以他的个性,定然会懊恼崩溃,觉得亏欠狐不归,一生都耿耿于怀。 她哪里知道狼王标记这回事,也是倒霉透顶。算了,反正在方景休眼里,她只是运气好,虽然好感没了,但断然没道理记恨她,毕竟她也没抢不是,最多就形同陌路,无所谓,反正还有下一个。 先把这群人糊弄好。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的少年忽然从山头跑了下来,他手中捏着一物,冲大家说:“看我找到了什么,灵兔碎肉。” 正是池暝。 众弟子都露出了不明白的神色,唯凤云莱脸色一变。 少年严肃的竖起食指,年轻俊秀的脸孔显得博学而睿智:“灵兔碎肉,是铁鳞狼最喜欢的食物。” 弟子们都露出了然的神色,有人说:“哦,所以才引来了这么多的铁鳞狼。” 少年循循善诱,又道:“可你们仔细看这个灵兔碎肉,身上有我们三清宗的本源气息,所以灵兔不是野生的,而是我们三清宗圈养的。” 有人惊讶的问:“所以,是有人从宗里带出来的?” 另一人推理的显然更深入,他惊骇的喊出来:“所以,是我们当中有人把灵兔碎肉带出来,洒在了这个山头,故意引了铁鳞狼来?” 少年给他一个赞赏的笑容,说:“不错,就是这样。” 弟子们都吓坏了,纷纷看向自己四周,互相打量,有人问:“是谁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胡九本想“嗖”的一下站起来,可惜腿不允许,于是颇为坎坷的,在别人的帮助下站起来,愤怒的道:“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害老子,我把他砍成八块。” “就是就是,把大家害的这么惨,实在是禽兽不如,站出来,站出来。” 大家群情激昂,愤怒溢于言表。 凤云莱脸色十分难看,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这根本不科学,那么多狼,怎么可能吃不完她带来的灵兔碎肉,可事实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不过没关系,她可是从预备送下山已经装好的储物袋里偷的,不可能有任何人发现。 心情略定之时,忽然察觉到一束目光,她抬眼看去,正对上高瘦少年的一双黑眸。 他勾起嘴角,朝自己露出了微笑。 那个笑容极浅,就像是……看了一场拙劣的表演。 她忽然慌了,甚至不知所措起来,就见少年忽然一拍脑门,道:“对了,负责饲养灵兔的师姐云儿把她记录灵兔每日活动的传影书拉在我这儿了,我们正好可以看一看,也许能有什么线索。” 胡九大吼一声:“好,现在就看。” 凤云莱却松了一口气,云儿的传影书她知道位置,绝对不可能照到她,偷灵兔碎肉那天她是刻意避开的。 众人便都围了过来,池暝冲狐不归招手,说:“大哥,快来看,说不定能找到那个害你的人。” 狐不归便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一靠近,便离胡九近了些儿,他立刻往旁边移了点儿,他觉得自己太脏了,而她又白又干净,不想弄脏他,忽然又想起方才狐不归被狼王追的事儿,顿时怒火中烧,鸡血吼道:“砍成八块!” 狐不归:这人好奇怪呀。 众人全部围过来之后,池暝输入灵力,传影书立刻开始启动,随后便在空中浮现出画面,正是一幕幕的灵兔活动记录,片刻之后,画面一转,竟真的照到一个人,戴着兜帽鬼鬼祟祟的来偷灵兔肉。 凤云莱僵在原地,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震惊的看向少年,少年亦眉眼带笑的看向她。 就在这个时候,那名来偷肉的人已经辗转移动了很多地方,终于停下来,摘掉了兜帽,画面一定,便清晰的显现出凤云莱的脸。 凤云莱一颗心沉到谷底,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 第14页 清瘦少年轻巧的朝凤云莱走去,嘴里道:“抓到了哦。” 凤云莱过于震惊无法动弹,脸上因恐惧而毫无血色,她蠕动嘴唇,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个字,直到少年走到她面前,才终于吐出几个字:“不、不、不可能!” 少年笑的欢快,那张英俊的脸孔顿时显出非凡的魅力,他侧过脑袋,满眼无邪。 “最近都是晴天。” 凤云莱恐惧的看向他:“晴天又如何?” “晴天的话,我的交易行就开了啊。” 凤云莱听不懂这句话,但她的瞳孔却骤然一缩,因为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让人崩溃的警报音。 警告!警告!警告! 池暝的名字和进度条陡然出现,快速闪动之后便清晰的留在了面板上。 只不过那进度条,却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第7章 池暝转身面向大家,气愤道:“大哥,原来是凤师姐害了大家。” 从刚才传影书中显出凤云莱的相貌之后,场上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看向凤云莱,并且充满了愤怒震惊与不解。 这时候,方景休打破沉默,走了出来,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凤云莱语无伦次,只不断摇头,说:“不是,不可能,不是……” 胡九不耐烦的喊道:“你还在演什么?老子都被你害跛了,还要不要脸,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歹毒?” 凤云莱这下才回过神来,证据太过确凿,导致她没有丝毫狡辩空间,她忽而掩住面容,眼泪滚滚而落,一边哭一边道:“对不起大家,我没想害大家的,我偷灵兔碎肉只是用来喂宠物的,只是一时……一时……” 胡九吼道:“一时什么啊?” 凤云莱看向方景休,泪眼婆娑,轻咬红唇,最后豁出去的喊道:“我因为太喜欢方师兄,想他多在我身边,于是才偷了灵兔碎肉,想引几只普通的铁鳞狼,好让他更靠近我而已,我……我……我真的没想害大家啊……方才我第一时间就拿出了灵药,也只是想尽力补偿大家而已,我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我不是有心的。” 她一边痛哭一边懊悔,十分逼真,毕竟就事论事,她的确是为了刷方景休好感度,只不过不小心多带了兔肉,引得太多而已。 “我知道今天害大家受伤是我不对,这并不是我本意,这样吧,大家后续的疗伤全部由我凤家承担,作为赔偿,我再给大家每人十块下品灵石。”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十块下品灵石什么概念,他们黄级弟子每隔一个月可以领一次下品碎灵石,四块碎灵石才能凑出一整块下品灵石,这十块下品灵石,他们得攒四十个月,更何况,她方才的话提醒了大家,她是凤家人。 谁又惹得起? 凤云莱是筑基期,天级弟子,凤家小公主,他们即便再愤怒也动不了她一根毫毛,如果认真起来,补偿拿不到不说,丢了小命都是可能的。 比起讨回公道,实际的利益反而要重要吧。 一时间,挣扎与无奈让场面变得安静起来。 忽而有一人恼怒道:“老子不要,老子只要你做一件事。”咆哮音量加上惯常的粗鲁,正是胡九。 凤云莱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方才救了我们的是小仙女,老子不要我的那份赔偿,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们小仙女道歉。” 众人俱是一愣。 狐不归惊呆了,她是幻听了么?小仙女?胡九?这人怎么肥事? 凤云莱气的说不出话来。 胡九恶狠狠的瞪着她,说:“愣着干什么?差点害死人还敢生气?” 大家都憋着一股子火没处撒,又被她十块灵石震慑了,这会儿幡然醒悟,有不少人都是方才狐不归冒着生命危险救的,纷纷喊道:“对,道歉,道歉,我们也不要了,给我们小仙女道歉。” 凤云莱气的脸都涨红了。 狐不归一看事态要乱,急忙出来打圆场:“大家不要这么愤怒,道歉就道歉嘛,干嘛不要灵石,人家堂堂凤家怎么会出不起区区十块灵石?既然答应了你们,肯定会给的,凤师姐为人热忱善良,知道自己差点害死大家一定后悔莫及,现在满心满眼的痛苦和自责,别说跟我道歉,凤师姐一定会挨个跟你们道歉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便立刻道:“对哦,小仙女说的对,道歉加赔偿一个都不能少。” 凤云莱气的几乎昏厥,但此时此刻,面对众人的怒火,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虽然肺都气炸了,也只能拼命挤出歉疚,走到狐不归面前,瞪着红通通的眼,咬牙切齿的道:“不归,对!不!起!” 狐不归笑着点头,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 凤云莱万万没想到她这么说,这人怎么跟刚才的态度不一样?顿时一怔。 狐不归却黑眸一沉,迅速抬手,狠狠的甩上了她的右脸。 “啪”一声,响亮、凶狠、快速,巨大的声响甚至惊飞了群鸟。 这一巴掌下去,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凤云莱打的跌倒在地,她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手指印,唇角亦涌出鲜血。 凤云莱捂着脸,反应过来后立刻疯了,她凶神恶煞的爬起来,冲向狐不归,口里吼道:“你这个贱……” 狐不归打断她:“他们有的断腿,有的伤及内腑,若不是我,有的已经进了狼口,一巴掌很轻了吧?” -- 第15页 她这样一说,那些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接受赔偿的黄级弟子顿时义愤填膺,纷纷喊道:“对啊,差点害死我们。” 凤云莱那些滚到喉咙口的话便一个字儿也不能说了,她僵在原地,发髻凌乱,唇角有血,面色青灰。 狐不归走上前,柔声道:“这一巴掌是替大家打的,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责,这样一来,你就再也不用背负良心的谴责了啊。” 凤云莱狠狠的瞪着她,这个贱…… 狐不归微微俯身,安慰的拍了拍凤云莱的背部,随后贴在她耳边,嗓音沙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不过……” “下次再这样,杀了你哦。” 凤云莱瞳孔一缩,身体陡然僵直,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她惊悚的看向狐不归,后者只是友好的冲她笑了笑,月色下,很是温柔好看。 池暝看着狐不归,满眼都是小星星,崇拜的道:“不愧是大哥,大哥牛逼。” 凤云卿一脸挫败,又慢了。 在这之后,凤云莱强忍怒火,跟每个人道歉,并承诺会支付灵石赔偿,轮到方景休的时候,方景休不要她道歉也不要她赔偿,只说自此两不相欠。但因她严重干扰试炼,还几乎害死同门师兄弟,他便在试炼反馈之中记录了此事件,要求她回去戒律堂领罚,凤云莱虽不满,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试炼完成,打道回宗,众人互相搀扶着上了飞舟,飞舟很快发出晶莹的白光,船身略一震颤,便消失在了原地。 · 三清宗·三峰·戒律堂 凤云莱跪在惩戒室中思过,刑期是三天。 对于一个几乎害死数十名弟子性命的人来说,实在太过轻罚,可她是凤家人,且那数十名弟子,不过是黄级,在残酷的修真界,一百名黄级弟子的性命也比不上一个天级尊贵,因为修炼峰值的不同,黄级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筑基,可天级弟子,却潜力无穷,哪个宗门都不会轻怠。 象征性的罚一罚,做做样子,便罢了。 凤云莱跪在中央,头顶上满是祖宗牌位,最上首的自然是四荒老祖,整个灵修六宗的男神,只可惜走了,不然也是个风流人物。 惩戒室很暗,穹顶很高,巨大的瘦长雕花木窗缝隙中,透出熹微的光线。 凤云莱忍不住想起狐不归当时的样子。 月光下,少女白衣胜雪,肩头胸口鲜红,冲她温柔的说。 下次再这样,杀了你哦。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狐不归是开玩笑的吧?就她那家世,凭什么敢跟她正面刚?她就是料定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她狐不归再女主光环,再大胆无畏,家里那个四个废柴总不能不管吧? 就她知道的,女主与这几个废柴关系十分深厚,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让他人伤及分毫,如此努力修真的原因,也是为了保护这几个废柴,她应当不敢跟凤家作对,即便她自己跑了,那四个废柴肯定也无法逃脱被波及的命运。 想到这里,凤云莱松了口气,对,一定是这样的,她就是吓唬自己,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考虑完这个问题,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便在脑海中调出系统,熟悉的面板立时在眼前铺开。 还未来得及看向进度条,却发现面板最上面出现了一个玻璃圆盘,现在圆盘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贯穿了整块玻璃。 凤云莱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 她尝试着点击,镜面上便出现了一条白色讯息。 通知:凤鸣镇北郊致命杀意,已为宿主成功拦截。 方法:在对方脑海中循环播放至亲至爱人的画面,以亲人的爱和温暖遏制对方内心的杀意,成功避免宿主惨死剑下。 必看:失败补救措施 凤云莱震惊了,致命杀意?狐不归当时居然真的想杀自己?如果不是系统帮她拦截了杀意,那她现在岂不是……这个可恶的贱人,她恨的咬牙切齿。 视线一转,落在必看上,失败补救措施? 如果没拦截成功还有补救措施?那必须得看一下。 凤云莱便点开了相对于的链接,随后便跳出了一行字。 换一任宿主。 凤云莱:amp;#@¥ 三清宗·六峰·修炼塔 狐不归在单独隔间里盘膝坐着,本想入定,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方才在北郊的时候,凤云莱做了那么多恶事,怎么看都不是巧合了,害的自己落崖,跌落境界,几次三番陷害,要不是凤云卿控火了得,她恐怕已经死于狼王爪下。 她的确起了杀心,可忽然之间,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令人潸然泪下。 那是一个冬日的深夜,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天空黑的发蓝。 大师兄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摸着她的脑袋,一边赏雪。 大师兄总这样,她有时候觉得,在大师兄眼中,她只是一个可以撸毛的宠物,可在他怀里,着实是不敢动的,他心情好,她便能心情好,他心情略有不好,她必定不能好。 这种亏她吃过很多次了。 大师兄面皮白皙,五官极俊,喜穿月牙白软绸,惯常懒散、目中无人,看谁都耐不住性子。 唯在望向她时,那双漆黑眼眸里才会泛出温柔笑意。 他这人,平日里惊鸿一瞥都叫人惊艳,何况笑起来的时候,她即便看惯了,也时有发怔,他便轻笑一声,将她捞进怀里,好生抱着。 -- 第16页 不多片刻,三师兄顶着风雪回来了,他身材瘦高,肩宽腰窄,十足十的好看朝气,斗笠上积了一层薄雪,他伸手解下,抬起头来。 那双快活的鸦灰眼眸里便盛满笑意。 他总是带着鲜活又自然的气息,像后山那片郁郁的竹林,青葱又锋芒。 他将一个热乎乎的瓷碗递过来,对狐不归道:“不归,我回来的时候路过村口的羊肉馆,特意给你带了份羊肉,趁热吃。” 狐不归开心坏了,一骨碌爬起来,从大师兄的膝上跳下,一伸手就接过碗。 三师兄从大厅给她搬出一个小桌子,让她在前庭,一边看雪一边吃。 狐不归小小年纪,感动万分,眼眶湿润道:“三师兄,你人真是太好了,我喜欢你。” 三师兄便在一旁乐。 大师兄不知何时坐在她身边,拖着腮看她。 狐不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便问:“怎么了师兄。” 大师兄垂了眼儿,叹息道:“明明刚刚还说喜欢我。” 狐不归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道:“我也喜欢你。” 那边三师兄挑了挑眉。 大师兄用那双漂亮的眸子瞅着她,慢悠悠问:“那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狐不归这道题常做常错,已不知如何是好,还好二师兄和四师兄不在,若是在了,难度又得成倍增加。 她试图把脸闷进羊肉碗里,可发尾被大师兄轻轻扯住,他的手惯常是凉的,可是摸上去的时候,又很温柔,他没有弄疼她,只是不让她逃避。 狐不归只好道:“都喜欢。” 大师兄笑了笑。 好,答错了,他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可三师兄靠在门框上,目光亦炯炯的望着她,她要是敢开口说出“大师兄”这三个字,这碗羊肉汤是绝对保不住的,可要是说“三师兄”,身边的大师兄就会明确的不高兴了。 这个人,她犯了什么错他都无所谓,一副“哎呀我家孩子连这种错都能犯,真是可爱又聪明”的样子。 但一旦涉及这种送命题,只要他不高兴了,他总要讨回来的。 她这些年,委实太难了,时常要回答许多不该她这个年纪承受的问题。 例如那个莺飞草长的春日,大家正在整理采摘来的果子。 二师兄:“如果你有两个苹果,我们四个,你给谁呀?” 狐不归已经很难了,大师兄慢悠悠走过来,轻巧的拿走一个,在掌心掂了掂,道:“别为难她,就问一个好了。” 狐不归:“……” 大师兄在她身侧坐下,轻轻靠过来,发丝落在她肩膀,他将那个苹果咬的汁水四溢,轻描淡写的问:“呐,只有一个的话,你给谁呀?” 四双眼睛便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大师兄轻声笑:“没事儿的,随便说,他们承受的住。” 狐不归:“……” “呵,我要是那三个没被选上的人,我都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我一定当场从青竹宗后山断崖跳下去。” “我要是那三个没被选上的人,我就吞了今天刚给镇上打好的铁锹。” “我要是那三个没被选上的人,我就亲身喂了我养的羊。” 大师兄托着腮,落在狐不归煞白煞白的小脸上,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最多就是不高兴,别怕。” 其余三个师兄也连连安慰:“别有压力,随便选,没事的。” 狐不归:“……” 她太难了! 院外的风雪还在继续,狐不归小脸苦着,不知所措。 见她迟迟不作答,大师兄便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狐不归不明白,顺着大师兄修长削瘦的指尖望出去,便见一片苍茫雪雾里浮出了一幅幅画面。 是传影书。 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一间挂着厚厚门帘的羊肉馆正传来鼎沸的笑闹声。 老板爽朗的笑着:“老三,今儿个怎么没吃完啊?” 三师兄笑眯眯的端着碗出来,道:“您这儿太好吃了,一不小心点多了。” 老板嘿嘿笑,问:“还是照常喂狗么?” 三师兄道:“是啊,大黄呢?” 老板:“今儿个不在。” 三师兄一愣,看看碗,又找了找狗,思索半天,嘀咕着“倒掉也怪可惜的”,将碗揣进怀里,顶着风雪离开了店铺。 狐不归惊呆了。 三师兄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心虚不已。 大师兄垂着眼儿,嫌弃的将牛肉汤拨到一边,从兜兜里掏出一块儿蜜饯,摊在掌心,哄道:“别理他,吃我这个。” 狗不吃了才带回来给她吃,狐不归很受伤,还是大师兄温柔,她捡起正要吃,忽然觉得不对,扭头看向大师兄。 “你昨天逗小师兄养的羊时,是不是用的这个?” 大师兄:“……” “我记得羊不吃,还吐了口水。” 大师兄心虚的移开视线:“我擦过了……” 狐不归:“……” 真是一段动人心弦的回忆。 狐不归擦擦湿润的眼角,你问她还想不想杀凤云莱? 凤云莱是可恶…… 但能有这两个家伙可恶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年阿狐做过的送命题】 -- 第17页 二师兄:不归,如果你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我们四个分别站在四个方向,你会跟谁走? 三师兄:嗯,你选你喜欢的就好,不要有负担,被选择的人就是你最喜欢、最爱、最想待在一起的人。 四师兄:没被选择的就是,你超级讨厌,恨不得碎尸万段,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人。 大师兄:别理他们,随便选就好,我遗书都写好了,不要有压力。 狐不归:┭┮﹏┭┮ 感谢墨清源小宝贝送出的66瓶营养液,大大的笔芯~爱你么么哒~ 第8章 三清宗·六峰·修炼塔 狐不归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 随后摸出了那根黑色尾羽,入手坚硬如玄铁,却轻巧如鸽羽,实在是一个炼器的绝佳材料。 她仔细看着尾羽,忽而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那里见过,她左思右想,眼睛一亮,对了,在凤鸣镇火狐的幻象中,北郊烟火展览时,那只走出笼子伤了人的怪鸟身上似乎有相同的羽毛,难道,是那只怪鸟的毛? 这么说来,那幻象是真的了?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她说出幻象古怪之时,火狐说是它疏忽了,可这分明是显而易见的漏洞,只要心细的人便一定会发现,火狐应该立刻修改才对,可它却并没有修改,除非,这幻象非它所造,而是本身就存在的,它并没有能力去修改,只是借用而已。 也许,的确有那样一个夏天…… 烟火滑过长空,人们饮酒嬉戏,拖家带口的去往北郊看展,直到出现怪鸟伤人事件…… 狐不归摇摇头,拉回思绪,再次看向尾羽,材料很好,可眼下寻不到炼器师,只能暂时搁置,她将尾羽再次塞入储物袋,掏出了另一个宝贝。 灵石精。 灵石精这个东西,是个实打实的宝贝,因为其中储存着海量且惊人的灵气。在仙元大陆,灵石里含有灵力,既能修炼,也能当成货币交易,但同样面积中所含有的灵力是相同的,也就是说,想要灵气含量更高的灵石,就需要携带面积更大的灵石,这一般的人根本无法带在身上,带的多了又显眼又笨重。 当然,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灵石中,每面积的储存灵气含量是由低到高的,同样面积中,极品灵石自然灵气含量最多,但一般修士连中品灵石都见不到,更何况极品灵石。 后来有人闲得无聊,便发明了灵石精这个储存灵石的宝物,不用说,这个伟人自然是四荒老祖,他炼出这个小玩意儿,炼完就随手丢,完全不顾外界的人有多疯狂。 一块普通灵石大小的灵石精,可以同时储存五十块下品灵石的灵气,分量轻,好携带,杀人越货必备良器。 回宗之后,狐不归要同凤云卿和池暝分宝贝,那两人却坚持不要,凤云卿说有妖丹就够了,池暝说能跟着大哥就是他的福气。 凤云卿一张小脸上满是“卧槽,我又输了”的懊恼表情。 狐不归自然很是感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得到什么宝贝,统统留给给两个小弟。 再次收回思绪,狐不归正式入定。她缓缓的将手指按在灵石精上,丝丝灵气便顺着指尖进入体内,很快滋润起她干涸已久的经脉,狐不归舒服的闭上眼。 三清宗·三峰·戒律堂 凤云莱盯着镜子,觉得这玩意儿大概可以算作一枚护心镜,既然上面会产生裂纹,便说明有使用次数,如果裂纹过多,镜子崩碎,她大概就会失去这个保命的宝贝。 不过,照镜子的描述看,狐不归的确受制于她的废柴师兄们,她大概是想到了那些与自家师兄相处的温暖时光。放弃杀她,很明显是担心牵连到师兄们。 这将是自己的一张底牌,若实在遏制不住她,倒是可以从她师兄们下手。 凤云莱了解完新技能护心镜后,便将视线转向了那条突兀出现的鲜红色进度条。 名字是池暝,没有百分比数值,显然是不可攻略。这个好理解,方景休是因为好感度跌到负数所以不可攻略,池暝身为狐不归的舔狗,当然不可攻略。 可为什么进度条是鲜血一般的红色?她忍不住朝最下方看去,两条如地狱般暗红的进度条静静的待在那里,像是潜藏在暗处的狰狞巨兽。 同是红色,只是程度不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不敢多看,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她认真思索,白色的进度条是可攻略,方景休证实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凤云礼也是可攻略的,她曾在家族聚会上见过凤云礼,在见面之时,得知他是本家三哥,面板上就跳出了凤云礼的进度条,这两个都是原剧情的主线人物,或重要人物。 那池暝呢?一开始没出现,但在自己得知他不寻常之时,面板上就跳出了他的名字,难道说,他是现剧情的主线人物?因为原剧情中,女主境界未跌落,一直待在天级,未与池暝有交集,所以没有戏份,可现在女主境界跌落,与池暝有了接触,所以池暝晋升为主线人物了? 那为什么进度条是红色?从他当时表现出来的神秘和手段而言,危险程度挺高,难道红色代表警报,代表危险程度? 此时,她忍不住又将目光移到末尾。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两位,是有多危险? 她稍一思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第18页 凤云莱飞快的关掉面板,开始琢磨另一件事儿,池暝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什么人? “最近都是晴天。” “晴天的话,我的交易行就开了啊。” 这两句话她到现在都不懂,左思右想不明白,索性便先放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新的助力。 方景休攻略失败,凤云礼不知喜好,且凤云卿还跟狐不归混在一块儿,只能等以后试探再说。她必须有新的帮手,才能同狐不归对抗。 幸运的是,这个人选,她早就有了。 那就是三清宗前宗主方泊远。 原剧情中,狐不归一生将有三位大佬守护,其中一位就在三清宗,正是将来风云之上的方景休,不过目前看来,狐不归对方景休的重视程度同原剧情相差甚远,会不会照原剧情走还两说。 但在原剧情中,三清宗最强的男人并不是巅峰时期的方景休,而是那个在后山闭关的前宗主,亦是方景休的二叔方泊远。 方泊远执掌三清宗后,倾宗门之力收购珍惜材料供自己修炼,对宗门事宜不闻不问,导致宗门资金亏空,灵力枯竭,无法运转,而他本人也在一次晋升之际,堕于心魔,晋升失败,从此瘫痪在床。 之后宗主之位便移交给了清心寡欲的方泊行,即是方景休的爹。而这位传奇的前宗主便在后山疗伤,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但凤云莱知道,方泊远一直野心勃勃,渴望东山再起,而他对于修炼一途的执着与坚韧,会让他最终达到巅峰,只不过曾有的内伤限制了他的境界,将他长久的困在后山。 而她则有一个可以治好他旧疾的关键性灵器——方景休的玉佩。 这枚玉佩蕴含了强大的木属性治愈灵力,治疗旧疾有奇效。 原剧情中,这枚玉佩在狐不归手中,她误打误撞将玉佩掉入寒泉水中,解了封印禁制,释放出了玉佩本源的木属性治愈灵力,也正是用了这枚玉佩为乌月宗的大师兄姬星和治伤,由此收获了另一位大佬姬星和。 现在玉佩在她手中,既能与方泊远建立联系,也为以后攻略姬星和做了铺垫,还掐断了狐不归的主角线,一举三得,十分划算。而先前用玉佩布的局,也差不多到了收网的时候。 狐不归勾搭方景休,那她就去勾搭方景休的二叔,以方泊远的本事,宗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她要让狐不归卑躬屈膝的叫她宗主夫人! 三清宗·六峰·修炼塔 狐不归万万没想到,这个灵石精居然从未被人动过,是满的,因她原本就筑基成功,在吸收灵气之时,完全没有任何的桎梏之感,一路摧枯拉朽,接连破境,练气中期、练气后期,练气后期大圆满,最后一鼓作气冲到了筑基初期。 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经脉之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亲切。 狐不归睁开眼,感受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力量,十分开心,她起身离开修炼塔。 彼时已经秋末冬初,三清宗上四季无替,杏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她穿过花海,回到了黄字居,一进院落,便瞧见等在那儿的池暝,少年瘦高清秀,一双黑眸像是看惯烟雨,那点子水气都沉在眼底,润而晶莹。 作者有话要说:  凤云莱:实在对付不了女主,就把她师兄抓来,用她师兄们威胁她。 狐不归:您请,您请。 第9章 池暝立刻跑上来问:“大哥,破境了么?” 狐不归嘿嘿笑:“是啊。” 池暝熟练的道:“大哥牛逼。” 狐不归诚恳道:“池暝,谢谢你啊。” 池暝摆摆手:“大哥说的什么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狐不归莫名觉得他熟练的让人心疼,正要问,眼角余光却忽然撇到一抹白,她抬眼瞧出去,便看见凤云卿抱着一个储物袋,正在她院落外面发呆。 凤云卿本就内向胆小,一定是不好意思了,狐不归便走过去,笑道:“阿卿。” 凤云卿一身华服,警惕的抬起眼,问:“你谁?” 狐不归:“……” 跟凤云卿一同过了试炼,她险些都要忘记他这个毛病了,只好道:“狐不归。” 凤云卿认真思索一会儿,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郑重的伸出手,说:“你好。” 狐不归:“……” 池暝在一旁撸袖子。 凤云卿一看苗头不对,便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狐不归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轻声叹了口气,那抹白便愈走愈远,她转身欲走的时候,那人却又折了回来。 少年笔直的站在她面前,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年轻英气,眉宇俊朗,一双墨瞳雾气蒙蒙,像是时常迷失,却又带着几分执拗。 他将手里一直抓着的储物袋塞给她,认真道:“不知道为什么来,不知道你是谁,但……这个是给你的。” 狐不归惊讶的仰脸看他。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露出笑容:“不知道啊,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总觉得是给你的。” 入手沉甸甸的,狐不归打开储物袋,发现是一枚一枚的碎灵石,塞了满满一袋子,也不知道攒了多久。 狐不归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没意义,心里头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 三清宗·后山·方宅 凤云莱端着一盘煎好的药,轻巧的走进方泊远的宅邸,随后进入方泊远的卧房。 -- 第19页 方泊远躺在床榻之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照顾方泊远,给方泊远送药,一直都是由天级弟子负责,今日轮到凤云莱,她将煎好的药搁在方泊远的床榻边,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他,随后她应该离去,却忽然蹲在方泊远的身前,怔怔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眼眶一红,居然哭了出来,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了方泊远的手臂上,后者似是受到惊扰,眼皮便动了动。 凤云莱浑然不觉,依然小心翼翼的哭着。 静谧的房间里只余细微的啜泣和均匀的呼吸声,忽然一道沙哑的声音低沉的道:“哭什么。” 凤云莱吓得跌倒在地,立刻擦擦眼泪道:“打扰到师叔,弟子有罪。” 方泊远勉强坐起上半身,凤云莱立刻上前搀扶,随后便红着眼睛,乖巧的站在一边。 方泊远眯着眼,低声问:“怎么了?” 凤云莱只好小声道:“为师叔不值,我、我、我心疼您……” 方泊远冷笑出声。 凤云莱认真道:“在我心中,师叔才是三清宗第一人,才是真正的三清宗之主,我一直相信,师叔有一天,一定会重回巅峰,达到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度,叫那些暗地里嘲笑你的人都闭嘴。” 方泊远冷眼瞧她,没说话。 凤云莱却丝毫不怕,因为脑海中已经多次响起了提示音。 方泊行,15%。 呵,嘴上硬,身体还不是很诚实,拍两句就乐开了花,还要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方泊远正准备要她回去,经脉里却忽然起了异变,丝丝木属性灵气突兀出现,开始滋润他已经坏死的部分,许久没有知觉的身体,陡然有了一线生机,这是怎么回事?他惊骇的看向凤云莱,单薄脆弱的少女被他吓的退了一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方泊远压下震惊,尽量柔声问:“你方才做了什么?” 谁知少女脸一红,咬着红唇,嗫嚅着回:“对不起师叔,我方才没有控制好情绪,哭了……对不起……” 哭了? 方泊远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还有眼泪的残存水渍,震惊再一次浮上心头,这个少女的眼泪可以治愈他的伤? 凤云莱看着好感度跳到了20%,暗自得意,没想到吧?玛丽苏吧?眼泪治伤优不优秀?她特意从凤家藏宝阁取出了寒泉水,浸泡过玉佩后,又将具有木属性灵气的液体在假哭的时候洒在他的手臂上,造成了这个效果。 就不信他不动心。 这设定哪个心灵脆弱的反派能躲得过? 方泊远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笑了笑:“你很好,过来。” 少女纤细的身体僵了僵,但还是缓缓的靠近了方泊远,还未挨到床铺,便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猛然拖上了床。 凤云莱惊叫连连,男人却不由分说的朝着她压了下来。 凤云莱:%¥#@ 不愧是反派,真他娘的禽兽,让你动心你给我动肾,可她没有丝毫反抗能力,只能看着他的面容愈来愈近,脖颈间忽然一阵撕裂的痛,他竟咬了她,她倒抽一口凉气,痛的眼泪乱飞,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人却又放开了她。 凤云莱跪坐在床榻上,涕泪横流,脖颈间血流如注,捂都捂不住。 男人眯着眼,薄唇猩红,哑声道:“真是奇怪,眼泪里有木属性灵气,血液里却没有,当真不合常理。” 凤云莱哭的极惨,她刚才差点就没了,就在她哭的梨花乱颤的时候,方泊远却又凑过来,温柔的舔了舔她的眼泪,道:“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了。” 脑海中不断的响起提示音,最终方泊行的进度条定格在50%。 凤云莱哭的瑟瑟发抖,好刷是好刷,就是一个刷不好,小命就没了,这人太可怕了。 凤云莱哭了片刻,终于和缓,她悄悄看了一眼方泊远,咽了口口水,道:“师叔……” “嗯?” “有人欺负我。” “名字。” “狐不归。” “狐不归?” 方泊远狭长的眼眸一眯,在舌尖又细细念了一遍,随后轻声笑了。 · 每年一度的测评是三清宗的惯例,由黄级到天级轮番测评。以黄级为例,年纪、根骨、修为进境,只要符合条件,便可晋升为玄级弟子,甚至更高,但若是连黄级弟子最低修为都达不到,要么离宗返乡,要么在宗内谋个差事,比如打扫院子等杂事。 优胜劣汰,虽然残忍,却也一直让三清宗保持着源源不断的新生资源。 按照规定,若有低阶弟子达到天级弟子的条件,只要随意挑战一名天级弟子,如若胜出,不但能成功晋升为天级弟子,还可以向他提一个不太过分的条件。 狐不归如今筑基成功,已经符合天级弟子的条件,只要通过测评之后,随意挑战一名天级弟子,便可重回天级弟子之列,因此她这几日都在修炼塔入定吐纳,巩固修为。 忽而身边风风火火的跑来一人,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喘息的道:“大哥,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狐不归睁开眼,问:“什么?” 池暝道:“黄级测评原本评审是六大长老,今年多了一个人。” “谁?” “前宗主方泊远。” 狐不归有些吃惊,问:“方师叔?他身体恢复了?” -- 第20页 “不知道,但他今年亲自到宗主那里说要参与评审,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狐不归也觉得纳闷,道:“他素来痴迷修炼,从不参与这些门派事宜,的确有些奇怪。” 池暝道:“不过应该影响不到你,以你现在的修为,通过黄级测评绰绰有余。” 狐不归却莫名有些不安,她低声道:“但愿吧。” 第10章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丛林,头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月亮,云层很低。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很冷。 远处亮起火把,许多人手握铁锹不断的寻找,不时发出惊叫。 身体被枝叶覆盖,丝毫不敢移动,狐不归清晰的知道,如果被找到,就死定了,她屏住呼吸,浑身紧绷。 那些火把时近时远,不断的撩拨她的神经,就在人群渐渐远去,她终于放松下来的一刻,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张脸。 “找到你了。” 她吓得立刻跌倒在地。 那人的面容有几分熟悉,他笑了笑,轻声说。 “别怕,我保护你。” “他们怕你,是因为你是凶兽,但若你向他们展示你的乖巧和驯服,他们就不会怕你了。” “总不能藏一辈子吧?” “你难道不想,光明正大的看一看这个世界么?” 他朝她伸出手,温柔的道:“跟我走吧。” 狐不归擦擦眼泪,握住了那只手。 狐不归猛然坐了起来,视线里是自己卧房的场景,窗外黑魆魆一片。 天还未亮。 她转头看向桌面,那枚黑色尾羽正微微发出光芒。 是个梦啊。 三年天后就是黄级测评,又加入了新评审方泊远,狐不归不敢掉以轻心,几乎整日待在炼塔修修炼,因此份外疲惫,早早入睡,却没想到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狐不归仔细回忆梦中的脸,那人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倘若真跟黑色尾羽有关,就应当与凤鸣镇相关,她细细一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个驯兽的老张头么? 如果说话的人是老张头,那她的视角是谁? 凶兽?尾羽? 所以她的视角是那只怪鸟? 可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是有人想告诉她什么?狐不归看向黑色尾羽,可尾羽却陡然熄了光芒,变回了原本暗淡的样子。 狐不归心中纳闷,将尾羽拿在手心,仔细观察,便发现了尾羽上附着的细微灵气,灵气粒子的排列组合与凤鸣镇幻象十分相似,她想了想,试探着将灵力一丝丝渗入,尾羽开始变得晶莹发亮,片刻后,“轰”的一声,眼前便浮现出一幕幕的画面。 这只黑色尾羽的确记录的是怪鸟的生平,怪鸟叫阿云,单纯又善良,他一直藏身在凤鸣镇后山,直到一次意外被村民发现,村民太过惊骇,便集体上山围剿,阿云躲在灌木丛里,被老头发现,带回了家。 阿云十分信任老头,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接受他并向他伸出手的人,他感激万分又满心欢喜。 老头不慎被他锋利的羽毛划伤,他便一根一根的拔掉自己的羽毛。 老头说村民依然害怕他,他便心甘情愿戴上枷锁,钻进牢笼。 老头说你如果能展现你的温顺,村民就会渐渐接受你,我们就不用躲躲藏藏,他便磨断自己的尖爪收起自己的锋芒。 因为这个人朝他伸出了手,他总是那样温柔又慈悲的笑着,他便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变故发生在那个夏天,男孩带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白骨针伸进铁笼刺他,他忽然意识到那并不是针而是一条白骨蛇,他只想救这个孩子,可未来及,蛇已经咬上了孩子的手臂,他急的想看孩子的伤情,便撞开铁笼,将蛇赶走。 孩子嚎啕大哭,他的母亲冲出人群,将他抱进怀里,大声哭喊。 人群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人们眼中那森然的恐惧与恨意将他吓坏了,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老头面色铁青的赶过来,将他关回了牢笼。 几天后,老头对他说,别怕,我看见那条蛇了,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还救了那个孩子,明天我带你去跟他们解释,他们会明白的。 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要反抗。 能做到么? 阿云想起黑暗中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以及那句“跟我走吧”。 认真点了点头。 他们会喜欢你的。 老头笑了,像从前一样温柔。 那天,阿云被烧死了。 火光滔天,将整个北郊席卷在内,阿云的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天空。 老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开心的数着钱。 他没想到那只蠢鸟那么好骗,便一直利用他赚钱,男孩受伤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亲眼看见了那条蛇,村民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原本是要说出这件事的,毕竟阿云是他的摇钱树,又很好控制,他并不想轻易交给村民。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带来了一大笔钱,因为阿云伤人事件,他们希望能处理掉阿云,但整个镇上,能控制阿云的只有他。 他看见那么多钱立刻心动了,眼珠一转,便说亲眼见到阿云伤人,且最近很暴躁,自己已经渐渐控制不住他了,村民更为害怕,他便借机提出要更多的钱,村民没法子,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 -- 第21页 其实老头虽然能够控制阿云,但阿云天性善良,根本不会做伤人的事情,他也只能将他关在笼子里展览而已,并没有更多的益处,如今可以一次性捞到这么多钱,他便干脆利落的将他卖了。 不过是一个怪物而已,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他也不懂,不过就是朝他伸出手而已,用得着那么感激么? 太蠢了。 狐不归闭上眼又睁开,心里沉甸甸的,她始终难以忘记阿云那时候亮起的双眸和满心的喜悦。 可阿云已经死了,这黑色尾羽又想传递给自己什么呢? 狐不归思来想去不明白,夜色依然浓郁,她合衣躺下,满脑子都是阿云的样子,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眼前忽而燃起大火,灼烧身体的痛令她不住崩溃哭喊,火光隔开了人们冷漠又残忍的脸,模模糊糊的声音随着焦烟飘过来,那些只言片语全部落入耳中。 心脏仿佛被撕开,空了好大一块儿,眼前渐渐被黑雾覆盖,在意识快要消失的一瞬间,有人冲进火里,一把将他拽进怀里。 那人有一张好看的脸,此刻发疯一般,像是要哭出来。 “别怕,我带你回去。” 狐不归再次惊醒了。 她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扭头看向窗外。 天亮了。 她来不及思考,穿上鞋便往外走,刚才那人的脸,她认得。 在经过试炼场的时候,她找到了要找的人,少年正对着试炼假人不断的凝聚火球,可不知是灵力过低,还是本身技巧问题,始终不成型。 狐不归走过去,轻声道:“阿卿。” 凤云卿转过脸,立刻高兴起来,说:“我们昨天见过。” 狐不归也没过多解释,只问:“你是怎么回到凤家的?” 凤云卿道:“我有些事儿忘了,但有些事儿记得,这事儿忘不了,我差点被烧死,是三哥救了我,把我带回凤家。” 狐不归怔怔的看着他,果然,凤云卿就是阿云。 她方才在梦境结尾的时候,看见的那张脸,正是凤云礼。凤云卿的怪鸟形态也许是因为凤凰血脉的关系,出现了异变。 那么说,阿云没死,是凤云礼在最后关头救了他。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有人照顾他,也挺好的。 可能黑色尾羽就是想告诉她这件事,她不由得想起在凤鸣镇的时候,出现怪鸟伤人那幕,一直胆小的凤云卿忽而拔出剑来,着急的说救他们救他们,她起先以为说的是那对母子,现在想来,他本能的是想救那个孩子,还有自己吧? 那些人又不喜欢他,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笨…… 狐不归有些难受,视线落在凤云卿的掌心,那里停留着奄奄一息的火球,丁点儿大,病恹恹的,她有些不解,凤云卿在凤鸣镇打狼王的时候,明明控火了得,怎么会现在连个火球都凝不出?不然以他当时的能力,绝对不应该只是黄级弟子。 凤云卿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不记得事情之后,连原先会的技巧也忘了。” 狐不归明白了,忽而想起两天后的测评,有些担忧:“那你,黄级测评……” 凤云卿笑着道:“通过没问题。” · 池暝带着一兜鲜果,挑了个最大的递给狐不归,随后才在她身边坐下来。 “大哥,你怎么看上去有些忧郁?” 狐不归咬了一口儿鲜果,问:“池暝,你了解凤凰世家么?” 池暝摇头,片刻后抬头看看天色,发现是个晴天,便道:“大哥你等等,我去问问。” 狐不归:“……” 青竹村·青竹宗·后山 潺潺溪水欢快流过,无尽竹林碧绿幽深,一只岸几搁在溪水边,正有一人趴着小憩,他月牙白的宽袖长衫铺散在木几上。 不知睡了多久,身上落满了竹叶,脸颊几乎埋在臂弯里,只能瞧见长而浓密的睫毛,肤色白到近乎透明。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鸟鸣在林外响起,他缓缓睁开眼,随后坐了起来,漂亮的五官便显出全部轮廓,叫人不舍得移开目光。他望着空落落的竹林,有些发怔,随后单手撑着脸颊,轻轻叹了一口气。 “别等了,今儿个不会来信了。”一人走进竹林,轻快的道。 那人懒洋洋的,理也不理。 “不归要出去游学,你就由着她,我们四个什么教不了,要她出去吃那些苦?” “你平日里最见不得她受一点罪,怎么那时候被她求几句便心软了?” “现在孩子在外面有了新朋友,逍遥自在,你在这里日思夜想,盼着来信聊以慰藉,又何苦?” “明明舍不得,明明想她陪在身边,为什么不留下她呢?” 男人瞧着苍蓝的天空,目光随着一只飞鸟移动。 “你懂什么,那是不归想要的人生。” 他低下头,又轻声道:“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另一人不服,道:“她若是想要云游四海,再也不回宗呢?” 男人皱了皱眉毛,道:“可以。” “若是想要登上巅峰,开山立宗呢?” “可以。” “若是觉得你份外无趣,再也不认你这个大师兄呢?” “可以。” 另一人凑近他,望着他的眼睛,将双手按在岸几上,笑眯眯的道:“她要是告诉你,她有了心上人呢?” -- 第22页 嗯? 男人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圆,一张俊脸吓的煞白煞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心上人???????!!!!!! 第11章 三清宗·后山·方宅 凤云莱将泡好的药水端给方泊远,仔细的替他涂抹在身上。 方泊远则闭着眼调息。 凤云莱一边抹一边不经意的问:“师叔,你知道,晴天,交易行就开了是什么意思么?” 方泊远睁开眼,目光凌冽,问:“问这个做什么?” “我偶尔听到,好奇。” 方泊远沉默片刻,道:“晴则招摇过市,雨则江树孤舟,半晴半雨天初暖,轻歌小调风月闲。” 凤云莱不明白。 方泊远缓缓道:“这说的是云烟客栈大掌柜。” 凤云莱一脸求知欲。 方泊远便道:“甚少人见过他,神秘莫测,莫说是你,即便我全盛时期,也不是他的对手,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大概只有四荒老祖才知道,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不是你我可以接触。” “如今灵修六宗、魔修四宗以及妖修四宗,能与云烟客栈大掌柜齐名的,不超过十位,都是各宗的祖宗辈,或是太上长老,这当中就包括我宗已逝的四荒老祖。” 凤云莱想到池暝,莫名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有些结巴,道:“这么厉、厉害?” 方泊远瞥她一眼,道:“怕什么,假以时日,我也能达到那般高度。” · 凤云莱从方泊远府邸出来,立刻去了藏书阁,专注搜索云烟客栈,翻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些相关描述。 晴则招摇过市,雨则江树孤舟,半晴半雨天初暖,轻歌小调风月闲。 这段话说的是仙元大陆上最为神秘的一个宗门,云烟客栈,仙元大陆以永泽河为界,分为灵修六宗和魔修四宗,当然还有在海域和山林的妖宗,各有归属,但云烟客栈却是一个神秘中立的宗门,不属于任何一方。 晴天的时候,如果有缘,便能在热闹的集市中寻到营业的客栈,可若是一旦阴雨连连,便再难寻到其踪迹。云烟客栈不提供住宿,只卖消息,只要付的出代价,便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而支配云烟客栈的,则是传说中的男人,云烟客栈大掌柜。 据传他容貌极好看,喜穿鸦青色软缎,惯常解了颈前几粒扣子,懒散的半躺在大红酸枝的软塌上抽云烟,修长指尖握着一柄细细长长的玉烟杆,薄唇一抿,丝丝缕缕的烟气便从唇舌中溢出,一双漆黑眼眸从烟霭里望出来,若隐若现,夺魄勾魂。 他偏爱晴天,所以晴天便开门见客,讨厌雨天,因为雨天会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令他伤心且念念不忘的人,他会孤坐在木舟之上,独看江树暮云。而半晴半雨之时,则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月上西楼,懒卧软榻,弹琴、轻歌、醉眼看新月。 凤云莱看到这里,一怔,等等……池暝该不会是云烟客栈大掌柜吧? 片刻后,她肯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那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决计不会陪他们玩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再说了,要是那位,这颜色怎么也要再深一些,池暝不是大掌柜,但一定跟云烟客栈有关系。 这也很好的解释了池暝为什么能拿出照到她的传影书,一定是从云烟客栈交换来的。 不知道池暝到底什么身份,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弟子,那就没什么好担心,如果身份重要,那就麻烦大了。 不过原剧情根本没有介绍到云烟客栈,池暝也名不见经传,应当不会牵连出身后这位,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方泊远刷满。 · 池暝站在不远处,对狐不归招手:“大哥,我问到了。” 狐不归离开试炼场,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有些惊讶:“你这是……剧烈运动了?” 池暝耻辱的别过脸,道:“嗯……跑的太快了……” 他怎么好意思告诉狐不归,他跑去找那人要消息,那人便要他做一千个负重深蹲作为交换,简直魔鬼。 狐不归见他涨红了脸,便不逗他了,只问:“你问到什么了?” 池暝认真道:“凤凰世家这些年血脉稀薄,甚少有觉醒的族人,我问到了久远的资料,有觉醒征兆的族人会在年幼时产生异变,化为黑色怪鸟,羽毛锋利、力大无穷,无论是修为技巧进境都极快。” 狐不归一怔,这样说来,阿卿岂不是会觉醒?可他明明弱不禁风…… 池暝继续道:“化为怪鸟之后会在几年内逐渐恢复人形,成就不死身,那之后,修炼速度十分惊人,只要成功觉醒,修为进境更是一日千里,不过也不是所有有觉醒征兆的族人都能觉醒成功,一旦失败,也不过是一名普通修士罢了。” 狐不归叹口气,所以阿卿现在这个模样,应当是觉醒失败了。 青竹村·青竹宗·后山 溪水竹林,橘色暖阳。 男人着一身烟青长衫,伏在岸几上写字,片刻之后气恼的将宣纸揉成一团,随手砸去,正砸在来人脑门上。 来人年轻英气,漂亮的眼眸总是笑意盈盈,他道:“你做什么?” 男人不应他,皱着眉又认真写起来。 来人蹲在地上,将团成一团的纸展开,每张纸上都写的很零碎,几乎就一句话,一直在斟酌措辞,像是才落笔就觉得不满意,发泄般揉的皱巴巴。 -- 第23页 不归,经年不见,甚为想念……皱巴巴…… 不归,我们想你想的很克制,你不要挂怀不安……皱巴巴…… 不归,许久未收到你的书信,近来可…… 不归,不写信也没有关系,我们并不是那样苛刻要求,不放心孩子的固执大哥…… 不归,你独身在外,是否有了心…… 不归,外面的人居心叵测,你莫要轻易…… 不归,你不是说过最喜欢大师兄么,怎么可以有心…… 不归,他们都不好!!! 不归,我不放心!!! 到底有没有心上…… 你还太小,是人是狗分不清…… 想你…… 以泪洗面…… 第12章 既然凤云卿的事情已经弄明白,狐不归便不再分心,黄级测评就在明天,她一定要全力以赴。 如果能重回天级,每月可领的灵石数就会增多,她想把领到的灵石寄回家,四位师兄毕竟也是修士,虽然受限于资质,停留在筑基期,但全天下的修士,即便资质不好,天赋很差,也没哪个会心甘情愿放弃修炼,师兄们虽然每日放羊、打铁、卖艺、等死,但心里一定还潜藏着对修炼的渴望。 这些日子事情颇多,许久未写信回家,不知他们此刻如何。 走的那日她踩着夕阳,频频回头。 师兄四人站在宗门口,其余三人都红了眼眶,唯大师兄坦然潇洒。 “不亲眼看看这世间,怎算活过一生?” 不愧是大师兄,境界开阔,恣意妄为,不会轻易被情绪牵绊。 她便擦干眼泪,勇敢的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后来那位硬汉大师兄哭了三天三夜,谁劝谁挨打。 狐不归前两夜因为阿云频频惊醒,现在既已解决,今夜应当可以安然入睡,可万万没想到,子夜一过,狐不归又满身是汗的从梦中惊醒。 她又梦见了那场大火,火势滔天,生生不息,凤云卿凄厉的惨叫不住的在耳边回荡。 这梦实在蹊跷,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狐不归果断的爬起来,决定找凤云卿再问一下,她趁着夜色赶到凤云卿的住所,曲起手指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不在么? 这么晚去哪了?难道因为明天黄级测评,去试炼场练习了? 狐不归便又赶去试炼场,试炼场确实有几名弟子,但并没有凤云卿。 也许去了凤云礼那里,毕竟明天测评,自家大哥教授一些技巧也很有可能。 如果去了凤云礼那里,那只能明日再问,总不能擅闯天字居,可她的脑海却骤然疼了起来,眼前再度浮现出绵延不绝的大火,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脑袋,瞳孔却陡然一缩。 这大火……似乎有哪里不对…… 明明那天周围全是人,老头在一旁数钱,说着那些令阿云绝望的话,可现在这大火烧灼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阿云凄厉的叫声,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这不是同一场大火? 狐不归忍着头痛,细细分辨周围的景物,渐渐她便发现,这何止不是同一场大火,如若根据周围景致的变化,这至少是不同的四五场大火。 如果这是真的,阿云他……被烧死了几次? 狐不归不由觉得遍体生寒。 这事儿,一定跟凤云礼有关。 狐不归咬牙提气,静悄悄的摸去了天字居。 天字居守卫森严,但狐不归如今已经筑基,又曾是天级弟子,并未产生太大的气息波动,她从兜里掏出临行时大师兄给的隐匿符纸,打出一团白色的灵气,符纸骤然崩碎将她包裹其中,纤细的身影便飞快的消失在空气中。 凭借着记忆,往高阶区域走,很快便找到了凤云礼的住所,她轻盈的跃过高墙,进入院落之中。 天级弟子的住所同黄级弟子相差甚大,黄级弟子不过一间卧房,但天级弟子则一人一间宅邸,且灵气充裕。 宅院深沉,有几间亮着灯,她想了想,略一搜寻,进了凤云礼的书房。 书房里没点灯,空气里净是油墨的味道,她略一停顿,走向书架,指尖握着荧光石,开始查看,很快,便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枚储物盒,她刚打开盒子,里面便掉出了一张羊皮纸的碎片。 狐不归将碎片捡起来,发现上面记录了这样一段话: 化为黑羽鸟之后会在几年内逐渐恢复人形,成就不死身,可抵挡致命伤害,涅槃重生,但每死一次,灵力修为包括记忆都会被剥夺一次。” 狐不归愣住了,每死一次,灵力修为包括记忆都会被剥夺一次?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阿卿每次失忆,都是因为死过?可是,在整个三清宗,谁会杀死他?大家虽然欺负他,可都知道他是凤家人,凤云礼在保护他,没人敢真的要他命…… 狐不归想到这儿,胃里猛然一沉,凤云礼?对了,阿卿同他们一起去凤鸣镇的时候,一直到回去,都未曾失忆,可刚回了三清宗,第二天就失忆了。 狐不归握紧手掌,片刻说不出话来。 她小心的将碎羊皮放回盒中,闪身出了书房。 无论凤云卿是否在这里,先找到凤云礼再说,想到这里,狐不归开始在凤宅四处搜寻。 说来挺不可思议,大师兄给的隐匿符委实厉害,即便误触某些禁制,也丝毫不会惊动主人,不知他哪里得来,当真是个神物。 -- 第24页 狐不归就这样隐匿身形,在凤云礼的宅邸四处寻找,一直走到院落最深处,发现后院被厚厚的禁制包裹,她不敢冒险,又加持了一道隐匿符,才钻进了厚厚的禁制之中。 刚一进去,空气中便传来浓厚的血腥味儿,视线所及,后院紧闭的房门的缝隙中,正不断的涌出猩红的鲜血,血液顺着门前的石阶往下流,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狐不归敛起震惊之色,压抑着情绪,缓缓走到门前,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的缝隙望进去。 心脏在一瞬间停拍了。 一人四肢大开的被钉在墙上,玄铁钉穿透了他的四肢,鲜血从伤口处不断的涌出来,他垂着脑袋,发丝凌乱,看不清脸,脚下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一小洼,渐渐向门缝处蔓延。 另有一人背对着她坐在桌边,不知在做什么。 房间里烛火跳动和鲜血流动的声响,几乎盖住了墙上那人微弱的喘息声。 “咳……咳……所以说……”墙上那人在剧烈的咳嗽之后,轻声道,“你也是骗我的么?” “你现在处于濒死状态,应该什么都记起来了,怎么还问这种蠢问题?”另一人轻快的道,“当然是骗你的,不然呢?” “所以……”那人默了默,缓缓抬起脸,“从来就没把我当做弟弟,是么?” 那人像是觉得份外好笑,也真的笑出声来,他凑近看他,说:“这都多少次了,每次开头还是这句话,你不腻么?” 就在他前倾的一瞬间,狐不归看清了墙上那人的脸,气息在一瞬间发生紊乱,她立刻屏息凝神。 不过瞬息,另一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警惕的观察四周之后,顺手加固了禁制,才又回到屋内。 狐不归却无法冷静下来。 方才那人,是凤云礼,而被钉在墙上的人,是凤云卿。 凤云卿脸上很脏,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下来,染红了一只眼睛,看上去凄惨又狼狈。 他低声问:“为什么呢?” 凤云礼坐回方才的位置,高傲又优雅的望着他,慢条斯理的道:“我去凤鸣镇,本就是为了处理你,你想想,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污浊的旁支觉醒成功,抢夺宗主之位呢?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没用的被普通修士烧死了,我很失望,准备离开的时候,发觉你居然活过来了。” 凤云礼看着凤云卿脏兮兮的脸,笑的份外温柔:“所以,接下来,我烧死了你五次。” “前两次是为了测试,后三次……是因为高兴,所以,烧着玩儿。” 凤云礼停顿下来,满意的看着凤云卿崩溃的神情,继续道:“原来死掉重生会失忆,什么都记不得,且修为和灵力可以被别人夺取,取了你的修为和灵力,正好可以助我觉醒。” “本来只要杀掉就好了,可你忽然变得有用,所以,就演了一场戏给你看。” “我说‘别怕,我带你回去’的时候,你感动哭泣的样子真的好蠢。” “抱着你的时候,我只觉得很脏。” “你动动脑子,我怎么会喜欢一个肮脏又污浊的偏远旁支?” “虽然平时不记得,可濒死的状态会想起经历的一切。”凤云礼笑出声来,道,“是不是很奇怪,你明明已经想起曾忘却的一切,我却还要讲一遍给你听?” “那是因为……”他起身走到凤云卿面前,俯身看着他的眼睛,“我想看废物是如何歇斯底里的挣扎,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啊。” “果然没让我失望,满满都是绝望和黑暗,真可怜呢。” 鲜血染透了苍白的皮肤,少年的瞳孔渐渐失去神采,他低垂着视线,嘴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凤云礼听不清,便将耳朵凑过去。 彻底的…… 杀了我吧…… 呵,蠢货。 怎么可能呢。 这是凤云卿最后一次重生机会,今晚,他将得到他所有的灵力和修为,以及觉醒的关键血脉,凤云卿会彻底成为一个没用的废物。 他已经通知凤家族人上山,守在宗门四周,明日测评之后,他们会将他带回凤家,研究他为何拥有觉醒征兆。 有价值的人,总要物尽其用。 凤云礼站直身体,指尖骤然腾起大火。 “弟弟,明天测评,我教你如何凝出火球,很简单,就像这样。”话音刚落,火球便落在了凤云卿的身上。 少年身体略一颤抖,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对了,忘了这个。” 凤云礼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传影书,随后丢进火里。 火舌腾空而起,将传影书一并吞没,一个高大的人影幻化而出,面目悲悯,将痛苦灼烧的少年揽入怀中。 狐不归捂住口舌,擦了一把眼睛,快速出了院落。 一轮弯月悬在高空,清冷遥远。 狐不归站在路边,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片刻后,有一人踏着冷霜而来,摇摇晃晃,单薄又清瘦。 狐不归抬眸看他。 少年愈走愈近,他虽瘦,却有一双清澈的眼,他穿着漂亮的衣服,皮肤白皙,没有丝毫伤痕,像是一个养尊处优被人照顾的很好的小公子。 狐不归在他经过的时候,伸手拦出了他。 少年一愣,警惕的问:“你谁?” 狐不归挑起眉,道:“你大哥。” -- 第25页 少年:“……” 少年虽一脸莫名,但仍乖巧的站在一旁,十分有涵养。 狐不归望着他,仔细道:“若我说你三哥不是真的对你好,只是在利用你骗你,你可信?” 少年一惊,连连摇头:“不信。” 狐不归又问:“若我说你失忆是因为被你三哥杀死了一次又一次,你可信?” 少年又摇头:“不信。” 狐不归明白,凤云卿刚濒死重生,已经丢失全部记忆,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而凤云礼是从火场中将他救下的恩人,又是血脉亲人,自是不能信他。 狐不归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他却忽然向她走了两步,从口袋里掏啊掏啊,掏出了几枚碎灵石。 少年摊开手心,冲她笑:“给你。” 狐不归不明白。 少年道:“我不太讨人喜欢,身上的东西别人都觉得脏,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给你能让你高兴的东西,这是我仅有的,讨人喜欢的东西。” 狐不归鼻尖蓦然一酸,少年小心翼翼的将灵石搁在她的掌心,丝毫没有碰触到她。 狐不归垂下视线,将表情隐在暗处,她轻声问:“若我要你现在跟我离宗,你愿意么?” 少年的表情明显一滞,瘦高的他立在微凉的风中,眸色沉沉,许久没有说话,就在狐不归以为他没听清,想再说一遍的时候,他微微侧过脑袋,清澈的黑眸凝出温柔笑意。 “不行啊,明天还有测评呢。” 少年顿了顿,像平时那样傻乎乎的笑了笑。 “大哥,早点去休息吧。” 说完,他朝狐不归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夜色中。 少年的背影淹没在层层暗影中,渐渐瞧不分明,他像是时常迷失,不知该往何处去。 不行啊。 因为我,没有未来了啊。 可是大哥你,路还有那么长。 我怎么舍得,将你一起拉进这泥泞之中。 第13章 三清宗·二峰·试炼场 三清宗一年一度的测评正式开启,绵延数日,从黄级弟子到天级弟子,合格便留下,不合格便降级,或是成为后勤弟子,或是直接驱逐出宗。 硕大的试炼场层层加固,几位长老亦打下厚厚的防护禁制。场边挤满了围观的弟子,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今日要进行的是黄级弟子的测评,黄级弟子都在紧张的准备中,玄级和地级有的围观有的进了修炼塔,唯有天级弟子全部坐在上首。因为若有黄级弟子天赋惊人,直接达到天级弟子的条件,可随意指定一名天级弟子,只要挑战成功,便可晋升天级弟子。 凤云莱坐在高处,视野开阔、灵气充裕,十分惬意,这是方泊远特意留给她的,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她又看向自己的右腕,那里藏了一道剑气,是她暗示自己会被挑战时,方泊远打进她体内的。 这道剑气,含着他的本源威能,金丹以下无法抵挡,谁挑战她,都是个死。 三清宗测评这个剧情在原文中也有,那时候狐不归未跌落境界,黄级出了个天才少女林昕,向来对狐不归有敌意,测评成功,昂起骄傲的头颅就要挑战狐不归,自是被女主直接打脸,狼狈收场。在这之后,因狐不归获得胜利,便得了奖品玄级材料陨铁,成功提升了自己本命灵剑“不问”的等级。 如今林昕依然天才,在黄级崭露头角,可狐不归却已经泯然众人,不过,上次狐不归从火狐那里得了灵石精,怕是会恢复一些境界,但她再怎么厉害,也最多练气后期,一个练气后期,连地级弟子的标准都达不到,对自己根本够不成威胁。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她得到陨铁。 在凤云莱看来,狐不归之所以厉害,不过就是捡到天材地宝的狗屎运,和男人莫名其妙爱上她的玛丽苏设定,再加上本命灵剑这个金手指,她本人根本就一无是处。她要是有这些她也行,而陨铁就是剧情中提升本命灵剑的关键性材料,狐不归那把剑要是再厉害,就更难处理了,要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视线落回场中,便看见熙熙攘攘的黄级弟子,有一名单独坐在场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略一打量,发现是凤家那个废物凤云卿,冷笑一声,喝骂出口:“废物。” 一道人影从她面前经过,微微顿了脚步,凤云莱凝神一看,居然是凤云礼,霎时脸色一白,谁不知道他护着凤云卿,正要道歉说自己口不择言,凤云礼却抬脚走了。 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了提示音。 凤云卿,好感度+10%。 凤云莱惊讶的睁大眼,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她看看下方的凤云卿,略一思索,似乎有所明悟。 · 池暝从兜里掏出两枚鲜果,将大的递给狐不归,道:“大哥,你看见了么?今日天级挑战的奖品是‘陨铁’,十分难得的炼器材料,多少人眼馋呐,你看见林昕了么?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狐不归接过果子,咬了一口,轻轻“哦”了一声。 池暝跟着啃,随后又道:“凤家的小孩真可怜,就连测评家长都来监督,啧啧,压力太大。” 狐不归心头一跳,问:“你说什么?” 池暝解释道:“我今天早上陪云儿师姐下山送灵兔,沿途看见许多凤家人,你知道的,个个都很高傲,就算没在衣襟上绣凤凰,也一眼就能认得出,他们陆陆续续上山,又都是生面孔,不是监督是什么啊?大概是遴选优秀弟子吧。” -- 第26页 狐不归细想了一下昨晚的事儿,觉得没那么简单。 池暝又道:“像我们一般人,没有背景,黄级测评不合格也许会留在宗门做后勤弟子,但他们世家子弟,八成要回去族内任职。我听说,凤家族人上山,就是带不合格的族人直接回本家的。” 狐不归听到这里,脸色便沉了下来。 八成,是带凤云卿走的。 可是为何呢?事迹并未败露,怎么会突然要将他带回本家…… 除非……除非凤云卿已经没有待在三清宗的必要,对了,即便是重生,也要靠血脉和灵力支撑,不可能无限重生,凤云卿每死一次,都会比先前更为虚弱和单薄,难道他已经没有重生能力?又或者凤云礼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凤云礼最想要的,自然是凤云卿的血脉和灵力,所以,现在凤云卿没用了? 这样的状态被带回凤家,凤云卿恐怕生不如死。 这就麻烦了,她本想在测评之后找机会劝说凤云卿,想办法阻止他去见凤云礼,可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快。 狐不归站起身,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凤云卿。 · 凤云卿默默坐在场边,目光中满是茫然和无措。 他的灵力……消失了…… 今晨起床,头痛欲裂,恍惚间什么也记不起来,若不是外面太过嘈杂,他险些连今日测评的事情都错过了,因为连这个也忘了。 但最令他惊讶的,还是他的灵力,丹田从未如此枯竭过,甚至调动不起一丝一毫,他现在与一个俗世的普通人没有半点区别,这让他开始慌乱起来,甚至考虑是否要向三哥寻求帮助。 脑袋尚处在混乱中,面前的黄级弟子却忽然开始骚动,原来是测评开始了,忽然几只手莫名将他拽起来,直接推了出去,他就踉踉跄跄的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玄级师兄站在测评柱前,记录他的名字,随后冷淡道:“开始吧。” 他无奈的将手放在了测灵柱上,测灵柱一阵光华闪耀,随后便暗淡下去,甚至一丝儿光都未发出。 周围一片哗然,随后便是幸灾乐祸的笑声。 师兄仔细看了看测评柱,略显惊讶之后宣布:“未通过,无灵力者。” 凤云卿比起沮丧,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他让开位置,走到一边,忽然便围上来几个人,个个身着华服,衣襟上绣着凤凰。 他知道,这是凤凰世家的人,亦是他的族人。 为首那人叫凤五,他直截了当的道:“我们是三少爷叫来接你回宗的,既然你没有通过测评,跟我们走吧。” 凤云卿问:“我三哥?” 为首那人道:“不错。” 凤云卿莫名有些心慌,扭头往上首看去,果然瞧见凤云礼冲自己笑着点头,他放下心来,刚要跟着走,一只纤白的手臂蓦然拦在身前。 他转过脸,便看见了那个女孩。 漆黑的眼眸,红润的花瓣一样的嘴唇,白皙的脸蛋瘦而尖,是极出尘又惊艳的容貌,表情淡漠微寒,但眼眸深处却藏着让人难以割舍的温度。 他记得这张脸。 昨夜他从三哥的府邸回来时,曾在小路见过,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似乎还想起了许多久远的令他不舒服的回忆,虽然很快便忘记了,但再次见到她,那些关于泥泞的词儿又再度出现在脑海。 不想弄脏她,她是很好的人。 凤五有些恼火,但仍耐着性子道:“请让开。” 狐不归收回手,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她道:“他欠我良多,不能就这样走了。” 凤五不想节外生枝,便朝她丢去一枚黑乎乎的东西,道:“这枚印鉴你拿着,欠你什么,可直接去凤府辖内拍卖行领取,别妨碍我们。”说完,便将凤云卿一拽,急着要走。 那纤细漂亮的小丫头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凤五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少爷可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凤云卿带回去,这妮子再三阻挠,可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他便喝道:“我不管你什么理由,请不要让我们凤家为难,请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丫头却理也不理他,一双琉璃般清透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凤云卿,忽而眼圈一红,水汽便涌了上来,一张俏脸梨花带雨,真真儿我见犹怜。 她刻意加重了音量,羞恼的道:“你前些日子答应同我双修,才占了我便宜,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还要撇下我走,你这薄情寡义之人,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池暝手中的果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 第14章 狐不归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凤家家大势大,又与三清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无人敢惹,即便说出真相也无济于事。 首先没人信,凤云礼断不会认,凤云卿又全忘了,就算有人信了,又如何?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敢站在她这边,一个卑贱渺小的草芥,一个显赫的庞然大物,谁都会选。 武力就更不可能,她虽已筑基,但前来接凤云卿的四五人修为均不弱于她,她根本不可能阻拦。 想要留下凤云卿,就只有吸引大家的注意,什么事情大家最感兴趣?无非是这种狗血爱情了。 -- 第27页 一丢出去,宛若炸弹,效果拔群。 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又恍然大悟紧接着便露出神秘的微笑的样子。 凤云卿自然是一脸惊讶加无措,一张俊脸涨的通红,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 狐不归却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道:“你休想一走了之。” 凤云卿都快红到耳朵根了,一双眼睛不敢往狐不归身上放,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狐不归挑眉,厉声道:“说你会负责。” 凤云卿看着姑娘又气又恼的样子,自己又时常失忆,也许他真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的夜里同这个姑娘私定了终生。 又或者…… 内心深处的真正原因是……他一瞧见她,就不想让她生气,亦不想让她失望。 他始终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姑娘。 他总想把自己最好的、最讨人喜欢的给她。 全都给她。 凤云卿望着姑娘的眼儿,红着脸,却异常认真的说:“我会负责。” 狐不归一愣,他不紧张害羞了,倒说的自己不好意思起来,她立刻摇摇头,又大声道:“说你不会离开我。” 凤云卿那张小脸就更红了,脖子耳朵都跟着红,他道:“我不会离开你。” 哇哦。 围观群众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狐不归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拽:“那跟我走吧。” 凤云卿立刻点头:“好好好。” 凤五猝不及防一口瓜,吃的目瞪口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立刻拦住,道:“我们要带他回……” 狐不归将凤云卿挡在身后,知道不能逼的太死,得迂回着来,便道:“那至少,让我们再相处一段时光。” 凤五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并且吸引到了那么多围观的人,现在强行带走自然十分可疑,便扭头看向上首的凤云礼,后者点点头,他便道:“那好,等全部测评结束,我们再带他走。” 狐不归终于松了一口气。 凤云莱远远望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狐不归说了什么?难道是真的?她几乎要笑出眼泪来,这也……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女主勾搭不上方景休,勾搭不上凤云礼,勾搭不上方泊远,所以自暴自弃跟个废物混在一块儿?还被这个废物给甩了?真真是笑死人了。 不愧是女主,都到如此境地,满脑子依然装的都是男人,甚至连这种废物都吃的下,当真是来者不拒。 狐不归被人群围着,哪能不知道众人的心思,不过此刻顾不了这么多,她拉着凤云卿,正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嗤笑。 一个清秀的少女大声说:“一个境界跌落,一个天生废物,不得不说,土狗配山鸡,还真是般配。” 这话引得周围一阵大笑。 狐不归转身一看,正是林昕。 这姑娘不知为何,始终对她有敌意,在她境界未跌落前便有些咄咄逼人,只是碍于修为不敢造次,后来她境界跌落,便愈发肆无忌惮,现在想来,自己昏迷不醒恶评漫天的时候,她定然贡献了不少。 狐不归眼眸微眯。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句“林昕”。 原是玄级师兄老实吃完瓜,继续开始测评。 林昕趾高气昂的瞪了她一眼,转身上前,将手放在了测评柱上,光柱开始剧烈的闪动起来。 玄级师兄侧眸瞅了瞅,旋即露出了不亚于方才的惊讶:“筑基初期。” 林昕得意的看着周围人的艳羡和崇拜,不屑的瞥了一眼狐不归。 玄级师兄态度立刻认真起来,毕竟这位已经符合了天级条件,只要挑战成功,便可以跻身天级弟子,那可是要做他师姐的人,便恭敬的道:“请在一旁等待。” 林昕很是受用,面带微笑的站在一边。 玄级师兄又开始叫名字:“狐不归。” 狐不归叮嘱凤云卿哪里也不许去,便只身上前,毫不犹豫的握住那根灵柱,很快,灵柱便一阵光华涌动,甚至爆发出比林昕还要璀璨的光芒,却在几息之后迅速黯淡下来。 玄级师兄平淡的道:“练气中期。” 狐不归心中一凛,立刻往评委的方向看去,个个都罩在云雾之中,有一人离的最近,露出了一些真容。 正是前宗主方泊远。 有问题,方才测试的时候,狐不归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只针对她而来的灵压,导致她无法正确测试,她明明已经达到了筑基期,这人分明是想压制她的修为,不想让她成为天级弟子。 可是为什么? 狐不归不明白。 一旁又传出毫不掩饰的笑声,正是冷眼旁观的林昕。 这时候大家便纷纷想起她方才说的话,两个废物,这么一看,还真贴切呢。 顿时又是一阵哄笑和窃窃私语。 林昕内心实在爽快,当初她二人一同入黄级,只一年,狐不归一介寒门,就挑战成功跻身天级,而她选错了人,挑战失败,至此与她天差地别,本想刻苦修习挑战狐不归,可没想到,她竟堕入悬崖,境界跌落,成了一个废物。 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当初成为天级,她就怀疑狐不归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眼下看她修习这么久,只有练气中期,就知道她的猜测没错。 废物始终是废物,上不了台面。 -- 第28页 由于测评分好几个区域同时举行,因此境界测评很快便结束,有不少达到了玄级或地级,这类弟子不用挑战,测评结束直接转班即可,而达到天级弟子条件的不过三人而已。 随后场地便空了出来,为天级挑战准备好了比赛场地。 一块巨大的黑色陨铁被术法悬在空中,宛若一枚黑月。 下级弟子挑战天级,如果赢了,可晋升天级弟子,并可向对方提一个不痛不痒的要求。 而关于陨铁,则自动归属于获胜一方。 围观的弟子都份外激动,每年这个时候,总能调动起大家的热血与斗志,让无数人暗下决心,来年也要站在这万众瞩目的高台上。 林昕同另外两人走上高台,享受欢呼与掌声,内心充满了自豪。 狐不归带着凤云卿和池暝坐在场边,那些凤家人若有若无的围绕在他们身边,狐不归暗自观察片刻,目光落在高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挑战便开始了,另外两人不出意外的失败了,林昕左思右想,挑了一个去年挑战成功的弟子,使出浑身解数,又肉疼的消耗掉许多宝贝,才勉强打败对方,成功晋级。 在那一刻,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大长老宣布林昕晋级天级弟子后,便要宣布黄级弟子测评结束,忽然有一道声音清脆的响了起来。 “我要挑战。” 大长老有些发愣,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说话的瘦弱女娃儿。 周围也立时安静了下来,纷纷错愕又嘲讽的看向她。 说话的人正是狐不归,她毫不犹豫的迈步走向场中,环顾四周,再次肯定的说:“我要挑战。” 凤云莱没想到她这种时候还要强行出风头,果然女主就是会不停的做这些蠢事,好像所有的人目光不集中在她身上难受一样,真是个白莲婊,行吧,来挑战她,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剑气,正好送她归西。 林昕更为惊讶,随后表情便转为嘲弄,果然,这种人就是不能忍受别人的忽视,一定要作才行,不过她一个练气中期,上来也只是出尽洋相,她就睁眼瞧着,看她如何狼狈退场。 大长老沉默片刻,道:“你尚未达到天级弟子的条件,下去吧。” 狐不归仰起头,道:“长老,我宗有规定,未达到条件也可以挑战。” 大长老一愣,道:“你确定要挑战?” “是的。” 大长老佩服她的勇气,不欣赏她的鲁莽,但不会阻挠她,便道:“我宗不鼓励越级挑战,实力差距过大易导致未知的伤亡与损失,因此未达条件挑战者,获胜无奖品,挑战生死不论,如若失败,逐出宗门,你可明白?” 狐不归点头,道:“明白。” 大长老有几分惊讶,但依然平淡的问道:“你要挑战谁?” 凤云莱冷笑一声,正要起身,却听到少女毫不犹豫的道:“凤云礼。” 这下,周围彻底死寂了。 池暝和凤云卿一瞬间便站了起来。 就连几位长老,也露出惊讶之色。 凤云礼何人?即便在天级弟子中也出类拔萃,更何况有凤凰真血,一般的天级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小丫头不过练气中期,居然敢挑战凤云礼,不是找死么? 大长老提醒道:“生死不论。” 狐不归点头:“我知道。” 大长老便道:“好。” 天级弟子没有拒绝的权力,凤云礼噙着笑意走进了场中。 “小师妹好胆色。” 狐不归笑道:“师兄,如果我赢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凤云礼礼貌的示意她说。 狐不归羞涩一笑,道:“师兄,凤云卿前些日子答应同我双修,我们情投意合,若是我赢了,我希望你能让云卿留下,别带他走。” 凤云礼脸色一变,但他很快便掩饰过去,轻咳一声,道:“这也要看云卿的意思。” 狐不归立刻道:“也就是说,只要云卿同意,师兄就答应了?” 凤云卿一噎,她这样问,他丝毫没办法说不行,毕竟,整个三清宗都知道他疼凤云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当真骑虎难下,他一时竟分不清,这小丫头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 狐不归却不管不顾,像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女,直接对着场外的凤云卿喊道:“你愿意同我在一起么?不分开的那种?” 凤云卿站在场边,看着少女的笑颜,今天发生的事儿他迷迷糊糊的到现在也没理清,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却分明想哭。 她好像一个人在努力着什么。 很拼命,不计后果。 那双眼时常淡漠,可却藏着让人难以割舍的温度。 他想让她下来。 可她执拗的站着,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周围满是嗤笑和嘲弄,所有人看他们都像是一个笑话。 可他却像是心脏被攥住一样。 就像是期待了很久,又等待了很久,那人终于来了,她毫不犹豫的蹲在他身前,不在意地面的肮脏和他的狼狈,于血泊之中握住了他的手。 鼻尖一酸,眼中顿时浮出雾气,他用手背擦了一把眼睛,用尽力气喊道。 “我愿意。” 周围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哄堂大笑,这两人在这演什么情深义重,不过也有人有所感动,暗自祝福。 -- 第29页 狐不归得了想要的答案,利落的转过身,对凤云礼道:“谢谢师兄成全。” 凤云礼被她摆了一道,十分不爽,他勾起嘴角,轻声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搞错了?得赢了我才作数呢。” 狐不归敛了笑,认真道:“那是自然。” 场上霎时风动,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萧杀起来。 少女的娇憨与柔情尽数消散,她神情肃穆,眼神犀利,朝一侧伸出手,轻喝:“剑来。” 剧烈的罡风平地而起。 一柄晶莹剔透的灵气宝剑凭空出现,寒气四溢,灵压四散。 少女长剑遥指,气势滔天。 无论是否有人知道,无论承受多少嘲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哪怕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也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呵呵”小宝贝赠送的营养液哦~ 第15章 周围一霎那变得很安静。 没人想到狐不归能有这么强的气势,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凤云礼已快到筑基中期顶峰,与后期只有一步之遥,这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已是难得的资质,再加上凤凰真血加持,对上筑基后期,也不遑多让。 一个练气中期,居然能隐隐与凤云礼抗衡?要知道,先前凤云礼生气的时候,一位筑基中期的天级弟子,在他面前也瑟瑟发抖。 狐不归,凭什么? 众人讶异之余,更加惊奇的看向场中。 凤云莱脸色十分难看,恼火与恨意烧灼着她的内心,别人不明白,她自然是懂的,想来是方泊远为了她,在测试时压制了狐不归。真是万万没想到,她这么努力的阻挠,狐不归依然筑基成功,并且强行挑战主线人物。 她气的几乎想将身边的东西通通砸毁,碍着公共场合,只得压抑下来,转念又一想,即便狐不归再厉害,也不过是筑基初期,差着境界,筑基之后每差一级都是天差地别,她决不可能是凤云礼的对手。 凤云礼必定会杀了她,即便杀不了,击败也绰绰有余,反正她越级挑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那块陨铁。 这样一思量,她便放下心来。 狐不归站在场中,对面凤云礼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人影在原地一个波动,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太快了。 狐不归眼皮一压,提剑横档,“砰”一声,凤云礼现出身形,手臂化剑与她撞在一起,随后借力后退,再一次消失在空气中,不给她丝毫的喘息机会,又一次从肩头袭来,狐不归立刻凝出细小气盾,挡住了他这致命一击,在盾尚未消失,她灵力供给中断的片刻,凤云礼忽然在她身前现身,手臂拉出透明长弓,几枚火焰箭便闪电般的扎向她的胸口。 狐不归的长剑骤然崩碎,又在胸口凝结,瞬息之间挡下了火焰箭。 这一连串的交手之后,两人发丝未乱,衣摆整齐,甚至连喘息声都没有,就像是进行了一场微不足道的热身。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惊骇在他们心中蔓延,凤云礼强他们都知道,可狐不归竟然有这么强?要是换了他们,恐怕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狐不归哪里是废物,她根本就是个奇迹。 荒诞与不可置信让所有人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情。 就在所有人懵逼的当口,忽而一人站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呐喊道。 “小仙女牛逼!小仙女打死这个龟孙子。” 周围人:“……” 这是什么品种的憨批?众人扭头一看,发现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恶霸胡九,他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一块儿破布旗子,来回挥舞着,嘴里还不住的喊着。 “小仙女牛逼。”撕心裂肺的破音。 身边的人忍无可忍,道:“你闭嘴,再不闭嘴就揍你。” 说话的人身边忽然站起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一个特别柔弱的女孩挥舞着拳头,道:“早就看你们不爽了,天天嘲讽我们小仙女,废物废物的叫,我们小仙女强着呢,你们算个屁。” “就是,再侮辱小仙女一句,我们就揍你。” 那人一愣,才发现自己落入了敌方的啦啦队,一句话不敢多说。 这群人正是在凤鸣镇同狐不归一起试炼过的黄级弟子,他们纷纷站了起来,跟着憨批胡九一起喊道:“小仙女加油。” 林昕站在远远的看台上,看到这一切,顿时气的脸都白了,一群智障,滑稽又可笑,狐不归这点东西,算什么,起初她也惊骇,但很快就想通了,看着精彩,但狐不归分明是强行透支了灵力才勉强撑住,这能撑几回合?怕不是片刻之后就灵力空乏,她就等着看她怎么死! 生闷气之余,眼角余光忽然撇到了左手边,那里坐着一个相貌英俊,身材颀长的少年,他一言不发,神情冷漠的看着场内,正是宗主少子方景休。 对这人,她从入宗之时,就有仰慕之情,她就喜欢他这种冷冰冰谁也不搭理的气质,正打算上去搭讪,却忽然发现他的脚尖一动一动的,像是在打拍子,她疑惑之余,便发现他打拍子的声音同胡九挥舞旗子的频率一致。 林昕:…… · 狐不归听不见场外的声音,她已经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对面的凤云礼身上。 这人很强。 -- 第30页 境界比她高,灵气比她充裕,战斗经验与她不相上下,为人高傲,战斗却十分谨慎,并没有因为她弱就放松警惕。 这种人实在很难找到弱点。 思考间凤云礼已经冲了过来,来势汹汹,狐不归不得不保持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并持续性的消耗灵气。 凤云礼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几番交手,他便迅速摸清了狐不归的境界,与测试结果不同,应当在筑基初期,他境界更高,灵气远超于她,时间拖的越长,狐不归就越难以坚持。 对方既然打不了消耗战,他就一开始发动猛烈的攻击,让她疲于抵挡,从而快速消耗灵气。 这招见效的很快,狐不归在高强度的攻击之下,很快便捉襟见肘,气息亦开始紊乱。凤云礼几发攻击直接落在她身上,将她击飞出去,差点撞上防护罩。 场上几乎是一面倒的局势,嘲弄声四起。 原来一开始只是花架子啊。 怪不得一开始那么强,原来就只想帅那一下,根本就没为后面考虑。 反正都是输,我上我也行。 与此同时,场上依旧保持着高强度的战斗,一刻钟之后,狐不归的气盾明显变得单薄,应对也渐渐力不从心,就在一个恍神的当口,被凤云卿的风刃刮中,直直摔倒在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身下的石板受力过巨,骤然崩碎。 尘土飞扬间,狐不归勉强擦掉唇角的鲜血,好不容易爬起来,那人却丝毫机会不给,迅速冲过来。 凤云礼扬起自信而残忍的微笑。 结束了。 死吧。 右臂凝聚着全身的灵力,化成锋利的短剑,凶狠的朝她胸口扎来。 避无可避。 死定了。 观众也惊骇的忘记了说话。 凤云莱和林昕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冷笑。 谁知就在凤云礼靠近的一刹那,少女忽然爆发出冲天的灵压,身形速度得到了惊人的提升,趁着凤云礼冲来的当口,侧身避开他的锋芒,随后闪电般穿透他的防护,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狠狠的往地上一掼,随后抬脚踩上他的胸膛,一柄灵剑骤然化出,她毫不犹豫,双手紧握,携着万钧之力扎进他的胸口。 鲜血四溅。 凤云礼因为鲜血涌出而不断抽搐,他恐惧的看着狐不归,嘴里含糊的道:“不可能……不可能……” 少女黑发飞扬,脸颊带血,美眸带煞。 “呵。” “谁告诉你我打不了消耗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安璇小宝贝的地雷和10瓶营养液~么么哒~爱你~ 感谢妖妖小宝贝的1瓶营养液~么么哒~爱你~ 第16章 狐不归一开始就很清楚。 对方谨慎、狡猾、境界高、灵气充裕,不是凤云莱那个笨蛋。 这次战斗与上次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筑基了。 二次筑基之后,她的肉身强度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后期修士,再加上她跌落境界,长期处于炼气期,对于灵力运用的第一要则是不能浪费,因此极为精细,操控灵力的程度在整个三清宗也屈指可数。 但致命的缺点还是灵力不足,对方筑基中期顶峰,硬拼自然拼不过,但这不妨碍她使一些小小的手段。 在对方高强度的攻击之下,用最低限度的灵力凝结成盾,并不抵挡全部的攻击,而是抵消一部分,另一部分用强悍的身体硬抗,这样看似一直处于挨打,实际上保留了大量的灵力,且未实际受到损伤。 看上去狼狈了些,好像分分钟就会败下阵来,但实则是她有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凤云礼放松警惕,尝到甜头,认为她灵力空乏。 风云礼的攻击一直落在她身上,他自会认为她已无力再使用灵力,借此推断出她灵力空乏程度,再加强攻击给她致命一击。 她一直高强度消耗,他又何尝不是?他作为攻击一方,自然消耗的更多,尤其最后一击之时,他以为胜券在握,调动了几乎全身的灵力,且去势凶猛,一旦击出,力量之大根本无法收回,她只要能避开这一击,击败他轻而易举。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最后一刻,她爆发出积攒下的所有灵力,看清他的动作,避其锋芒,化灵为剑,穿透他的防护,扣住他的咽喉,最后一击刺入他的胸口。 又狠又快,水到渠成。 打架,要动脑子的。 硝烟弥漫的二峰试炼场上。 天之骄子凤云礼躺在地上苟延残喘,那个不被看好的女孩儿俏然站着,神色坦然而淡定。 四周的人面露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林昕脸色发白,喉咙发苦,眼前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想象,她方才还在嘲讽她,一眨眼,她却又站上了巅峰。 她二人一同挑战天级,狐不归成功,她失败,她一直以为,狐不归只是靠手段,而不久之后,狐不归便跌落成炼气期,她更加深信不疑,她以为自己终于踩在她头顶了,她却毫不畏惧的挑战了凤云礼,再一次用事实打了她的脸。 狐不归站在场上,没什么表情,没有赢得欢呼与荣誉的兴奋,亦没有做作佯装的冷静,好像就应该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她忽然有些明悟,一直以来,都只是她单方面的将她当做假想敌,而那人的眼里,从来都没把她当回事儿,这个认知让她五味陈杂,愈加憋屈与难受起来。 -- 第31页 狐不归目光一直看着凤云礼,他那般对待凤云卿,方才也想杀了自己,她最后那一剑用了十足的力,一丝机会都没给他留,反正大长老刚才说的明明白白。 生死不论。 不过他拥有凤凰血脉,她还得防着一手。 凤云礼胸口的灵剑已经溃散,没有钝器阻碍,鲜血大量的涌出,飞快的染红了他的衣襟,就在这时,一人忽然从高台跃下,嘴里叫着“三哥”,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冲进了比赛场地。 狐不归也吃了一惊,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冲到了凤云礼身边,将奄奄一息的凤云礼抱了起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呼喊:“三哥,三哥,你怎么样?” 狐不归挑眉,这人是凤云莱,按道理,大长老尚未宣布比赛结果,她是不可以进来的。 大长老瞧见异变,考虑到凤云礼毕竟是凤家人,自是不希望他死,没硬赶人,便道:“试炼结束,我宣布狐……” 凤云莱忽然喊道:“三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大长老疑惑的望去,众人的视线也一并被吸引,便发现奄奄一息的凤云礼忽然无火自燃,随后身体被火焰包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灵压。 凤云莱跌跌撞撞的爬出试炼场,喜极而泣的喊道:“三哥他,涅槃了……” 众人本就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此刻居然亲眼看见涅槃,纷纷又是激动又是羡慕。 “卧槽,活的涅槃。” “凤家数十年都没出过可以涅槃的族人了,凤云礼果真天纵奇才。” “这样的话,比赛是不是没结束?” “那狐不归岂不是还要再打一场?可方才最后一击,她已经用尽灵力了啊。” “对呀,前期一直被压着打,胜的那么艰难,如果又要战斗的话,岂不是死定了?” “她方才一直被动挨打,定然受了伤,最后一击虽是赢了,但也是侥幸才能获胜,恰巧躲开了凤云礼的攻击,这种运气上的事儿又不能复制,肯定完了,可惜可惜……”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火中人形虚影几翻变化,连带着那片火云也愈来愈大,灼热的火浪将天空烧的变了颜色,忽而一声尖啸从火中传出,振聋发聩。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随着这声尖啸,火焰渐渐散去,一只火红的凤凰虚影便盘旋在天空之上,美艳四方,灵压四溢,仅仅只是仰望,便觉得双目被灼烧的酸痛。 距离最近的狐不归,衣衫被灵压刮的四下翻飞,在庞大的灵压之下,连身体的灵力运转都变得凝滞。 凤凰虚影渐渐消失,凤云礼的身影重新浮现,浑身上下被细小的火焰包裹,随着“砰”的一声轻响,化作了一件血红的衣袍,随后他轻盈的从天空落下,潇洒自若,鲜血与伤口皆消失不见。 狐不归面色沉了下来。 从那张字条上她了解到,凤凰涅槃,每死一次,灵力修为包括记忆都会被剥夺一次。 凤云卿涅槃之后,剥离出的部分全被凤云礼抢夺,无法与本体融合,才会失忆且变得愈来愈虚弱。可凤云礼涅槃被剥夺的灵力,已全部与本体融合,如果让他消化完毕,定然要比方才更强,此刻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不能等! 狐不归眼眸一压,不再保留,灵力一瞬间全部爆发,身上骤然凝出寒冰般的铠甲,薄薄的覆盖全身,随后,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凤云礼面前,右手虚握,灵剑凭空现出,她毫不犹豫,抬手便刺,凤云礼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后退,却不曾想她只是虚晃一枪,人影一闪,已出现在他身后,灵剑崩碎,化作匕首,往他后心扎去。 这么快! 凤云礼刚刚涅槃,灵力正在重新凝聚中,哪里躲得开,只得咬牙硬吃一击,随后借力前冲,拉开距离。 狐不归灵剑化弓,几发冰箭如影随形,凤云礼身前立时凝出火墙,将将隔开冰箭,头顶又传来呼呼的风声,他心头一跳,脸颊便是一痛,抬手一摸,满手血红。 她方才一击,划破了他的脸。 心头怒火升腾而起,却还没来及攻击,那人又鬼魅般的出现在他身前,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灵力凝结成剑,再度朝胸口扎来,凤云卿急忙聚集灵力,护住心脉,就在这个间隙,他看见了少女勾起的红唇,随后一股巨力踹在他小腹之上,他的身体便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狠狠的撞上了防护罩,又狼狈的跌在地上,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 举座皆惊。 “卧槽,压着打?这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卧槽,居然不是运气?” “卧槽,这是狐不归?” “你们不觉着这跟刚开始凤云礼打狐不归那幕一样么?只是人反过来了。” “所以一开始狐不归一直挨打,都是演的?她赢也不是凑巧,而是有意为之?” “我的天,太牛逼了。” “她居然这么强。” 大长老站在上首,露出赞许的神色。 好聪明的打法。 知道对方此刻灵气匮乏,便采取爆发式的压制,切断他的灵气供给,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要做到这点,必须有精准的灵气控制力和丰富的战斗经验。 这小丫头的灵气控制力已经达到了骇人的程度,为了不被火焰灼伤,竟然能够将灵力覆盖全身形成铠甲,光这一点,整个三清宗年轻一辈,能做到的也没有几人。 -- 第32页 狐不归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她只知道,必须快,时间拖的越久越不利,她红唇一抿,俏脸微寒,丝丝灵力便疯狂的涌进了冰剑之中,随后身影一动,便在凤云礼尚未爬起来之前闪到了他面前,灵压爆发,封锁了他所有的可活动空间,双手握剑,毫不犹豫的向他胸口刺去。 凤云礼瞳孔一缩,满脸惊骇,就在狐不归刺入的一瞬,他单手握住了冰剑,忽而凝出一个寒气森森的笑意,左手对着狐不归,一股磅礴无匹的巨大灵压骤然爆发,向狐不归席卷而去。 狐不归立刻察觉出这根本不是凤云礼本身的力量,但她被灵压锁定,只觉得浑身僵硬,丝毫无法动弹,这是一种本源上的境界压制, 无法避开。 死定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狐不归忽然被人撞开,那恐怖无匹的剑气也毫不留情的轰了过来。 灵力之巨几乎要摧毁整个比赛场地,刺目的白光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待得尘埃落地,狐不归便看见了身前缓缓倒下的单薄少年。 鲜血从他的脏腑漫出来,渐渐染透了他的全身。 这样的时刻,他好像经历了无数回。 明明从血泊中复生,经历了那样的黑暗与绝望,却依然笑的很温柔。 我不太讨人喜欢,身上的东西别人都觉得脏。 我想给你能让你高兴的东西。 这是我仅有的,讨人喜欢的东西。 全都给你。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一看见你,就觉得高兴。 大概是因为…… 你是这世上,唯一喜欢我的人吧。 狐不归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等到凤云卿满身是血跌倒在地时,她才跌跌撞撞的走到他身边,表情惊慌而无措,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停都停不下来。 她轻声唤:“凤云卿……你醒醒。” 少年却丝毫声息都没有发出。 凤云礼趁着这个间隙爬起来,满不在乎的道:“是他自己冲进来的,我可没想杀他,不过他死了,但我们比赛还没分出胜负吧?快,有没有后勤的弟子?快点把他拖走,别耽误我们比试。” 后勤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进入场内。 凤云礼踉跄着站直,冷笑不已,方才那道威力无匹的剑气,正是凤云莱在扶他起身时,转移到他血脉之中的,她对自己说,这是秘密武器,保证可以一击必杀,没想到威力居然如此强,只可惜没杀掉狐不归,浪费在了一个废物身上。 不过经过方才的拖延,他已经彻底完成融合,不但恢复了巅峰状态,甚至突破筑基中期,达到了筑基后期,此刻的他,有信心立刻杀掉狐不归。这贱人让他遭受的屈辱,他定要百倍奉还。 凤云礼感受着澎湃汹涌的力量,又眯着眼看向狐不归,后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耐烦的冷哼一声,抬手凝出一把剑,想也不想的朝狐不归攻去,嘴里道:“比赛还没结束,哭什么丧?” 声音虽慢,剑势却丝毫不慢,虽是轻飘飘一剑,比之方才却不知要强上多少倍,这一击,以狐不归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躲。就在剑即将刺入少女身体之时,少女猛然抬起头来,双目通红,满眼憎恶,她不闪不避,单手握住了剑身。 白嫩的手掌瞬间被割破,鲜血直流。 凤云礼没料到她如此果决,有一瞬间的惊骇,他用力想将剑抽出,可她却握的极紧,随后一柄匕首便从刁钻的角度刺过来,可却只划破他手臂的一层表皮,浅浅的血珠涌出,旋即跌落,却又在瞬间愈合,连短暂的阻碍都没有做到。 凤云礼嘲讽的笑道:“不自量力,死吧。”随后催动灵力,猛然抽出狐不归握在掌心的剑,再度袭向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方才凤云礼跌落的那枚血珠慢悠悠的往下坠,终于触碰到了少年单薄的胸膛。 一簇细小的黑色火焰凭空出现,旋即以点成面,骤然扩张,转瞬间便形成了一片火海,巨大的灵爆铺面而来,猛然将凤云礼掀开。 罡风霎时四起,火借风势,迅速攀升,天地间的灵力随着火龙凝聚成一个漩涡,往少年的身体中涌入。 火龙疯狂蔓延,席卷了整片天空,比之方才凤云礼的涅槃,更加恐怖和压抑。 漆黑又灼热的天空之上,陡然浮现出一只金色的凤凰虚影,冰冷的眼睛中凝聚着深渊一般的火焰,扫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从内心深处感到畏惧。 有人惊叫出声。 卧槽,这又是什么? 好像也是凤凰,不过怎么是黑色的? 卧槽,好像比刚才更牛逼啊。 这是凤云卿?那个废……啊……少年? 他也是凤家人,所以,这也是涅槃?天那……很帅啊…… 我特么何德何能,一天看两次…… 黑色的火焰围绕着少年的身躯,化为了一件黑色的长衫,金色的火焰点缀其上,形成细小又精致的云纹,少年从空中落下,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双眸中跳动着两簇黑色的火焰,随后一闪而逝,那幽深的瞳仁中便落下点点碎金。 凤云莱被这一系列的事情惊的大脑都死机了,这会儿脑海中的警报几乎要将她撕裂。 警报!警报!警报! 系统面板之上,凤云卿的名字和进度条陡然出现,快速闪动之后便停留了下来,红中透黑,比先前池暝的颜色还要深上许多。 -- 第33页 警报还在不断的嘶吼,间或穿插着凤云礼好感度的提升。 方才她故意冲进比赛场,将剑气转移给凤云礼,他的好感度便一路暴涨,再后来凤云礼杀了凤云卿,又刺向狐不归时,好感度几乎飙到了99%,还差一步就能刷满,至少让她拿到奖励吧。 她焦急的看向场中,她只要在这个时候对凤云礼略作关心,就能达到100%,她正要开口,脑海中却忽然一阵钝痛,随后比先前更加刺耳的警报音响了起来。 警报!警报!警报! 她凝神一看,脸色煞白。 只见凤云礼的进度条在快速的闪动之后,忽然变成了灰色,四个字突兀出现。 不可攻略。 为什么? 凤云莱惊骇的看向场中,瞳孔陡然一缩。 黑衣少年噙着一抹笑,单手插进了凤云礼的胸口,而后者脸上还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场上冷静一秒之后,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黑衣少年笑容和煦的从凤云礼胸腔中拽出一颗滚烫的心脏,毫不在意的扔在地上,他甩干指尖的血,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了凤云莱脸上。 他咧开嘴角,冲她露出了天真却又残忍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妖妖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7章 变故发生的太快,没人反应的过来。 黑衣少年涅槃重生之后,明明是凤云礼急怒攻心先动手的,可剑还没有刺出去,少年已经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他。 大部分弟子不知道内情,可也看出凤云礼与凤云卿之间怕是有什么问题。此时最惊慌无措的是凤家人,欺负过凤云卿的都在瑟瑟发抖,那可是凤云礼,一击就杀掉了,他们要怎么办?而另一部分则已经开始通过玉简向本家传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有几人冲进场中,急忙将凤云礼抬出来,试图抢救,却发现一丝儿生机也无,死的透透的。 二峰之上一时间兵荒马乱。 狐不归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万万没想到,少年居然复活了,开心之余擦了一下眼角,轻声道:“阿卿。” 黑衣少年原本邪气纵横,听到这句话,满身的戾气顷刻间散了,眉眼一弯,变回了从前那个温柔的少年,他立刻转身朝狐不归走去,可视线却在看见少女鲜血淋漓的手指时一凝。 空气骤然一紧,周围的人立刻感受到了压力。 有人迫不得已拽住身边人的袖子,防止自己跌倒。 “他、他现在究竟什么境界,怎么生个气都这么恐怖。” “不知、知道啊……” 凤云卿在狐不归身前站定,双手轻轻牵起她鲜血淋漓的右手,随后撕下自己衣袍一角,小心又仔细的缠在她的伤口上。 他那衣衫,明明是由凰火化成,落在她掌心,却丝毫不觉滚烫,温润舒适,伤口肉眼可见的复原了。 少年低眉瞅她,小心翼翼问:“还疼么?” 狐不归糙惯了,陡然被这般关怀,一时适应不了,脸颊略红,道:“没事儿。” 少年侧过脸,细细感受空气中的灵气因子,问:“大哥,你的灵剑是不是坏了?” 狐不归一愣,才想起这事儿,她的灵剑在凤云礼使用剑气的时候,被轰碎了本源。 少年道:“凝出来我看看。” 狐不归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抬手虚握,一柄剑的虚影凭空出现,剑身虚实变化几番,眼看承受不住要崩碎的时候,少年掌心中忽而凝出一枚通体漆黑的凰羽。 他略一用力,凰羽便化作碎光洒在剑身之上,原本要崩溃的剑身顿时凝实,变得漆黑无比,视线略微扫过,便是一阵心惊肉跳之感,那剑吸饱了灵力,似是大为欢快,竟骤然放出嘹亮的尖啸,随着那声尖啸,剑身之上便现出一只黑色的凤凰虚影。 剑身光华四射,锋利无匹。 凤凰长鸣,神兵初成。 由于方才过于恐惧而躲在方泊远身后的凤云莱:¥%@# 凤凰真羽…… 她该死的认得,凤家秘籍上写的清清楚楚,这可是天大的宝贝,跟修士的金丹元婴都差不多,居然剥出来就为了给女主补剑,她真是气到语无伦次。 她千算万算,一切都乱了套,凤云礼死了,凤云卿涅槃重生,狐不归毫发无损,赚大发了,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女主没得到那块陨铁,且毁了本命灵剑,可万万没想到,她竟得了凤云卿的凤凰真羽。 比陨铁不知道牛逼多少倍,气到崩溃。 “黑金皇凤?”方泊远挑眉。 提起这事儿凤云莱就更气,这小王八羔子觉醒就觉醒,还是上古血脉最稀薄的皇凤,真是要命,早知道她也去温柔呵护一下,又怎会让狐不归捡了便宜,真是不公平,这狗屎运也未免太好了。 大长老眉头紧锁,眼下二峰一团乱,凤云礼一死无法跟凤家交代。可黑衣少年实在动作太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道:“试炼结束,结果等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狐不归正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灵剑,听到这话,立刻收起宝剑,她根本不在乎结果,只要凤云卿不被带回凤家就好,立刻道:“阿卿,我们走。” 凤云卿十分乖巧的跟着她。 可就在他们要下比试台的一瞬,台上传来一声怒喝:“且慢。” -- 第34页 狐不归心头一跳,知道担心的要来了,她不动声色的将凤云卿护在身后,仰头看去。 评审当中的二长老一个闪身,出现在试炼场中,他年过中旬,眉目威严,厉声道:“你可以走,但这小子不能走。” 狐不归认得这个长老,他大名凤弘毅,乃是凤家的长辈,她不卑不亢,问:“为什么?” 凤弘毅道:“若你在比试中杀了云礼,我自然没有异议,但是这小子并未参与比试,却残害同门,怎可置之不理?” 狐不归道:“明明是凤云礼先动手杀了他。” 凤弘毅道:“是么?云礼明明要杀的是你,他没有针对另外的目标,是这小子自己扑到台上找死,云礼并没有破坏规则,我凤家人造杀孽,自然要由我凤家处置。” 狐不归咬住红唇,说不出话,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一点儿,本来若由她击败凤云礼,那么自然可以留下凤云卿,再找机会带他下山。 可眼下状况有变,凤云卿在台上杀了凤云礼,若他们真要硬来,她并没有什么办法,尤其在他们看见凤云卿觉醒之后,定然不会让这样一个后患留下。 凤弘毅道:“来人,将凤云卿带回凤家。” 场上顿时涌上几名凤家人,正是今晨一早打算带凤云卿回去的那几人。 狐不归头疼不已,这几人修为不俗,在凤家应当地位不低,再加上一个凤弘毅,根本无法从他们手中抢下凤云卿。 凤云卿笑着向前一步,将狐不归拢在身后,轻声道:“大哥,你先走,我待会来找你。” 狐不归哪里能放心,即便他涅槃重生,也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明明是凤云礼先犯规。”冷漠却清晰的少年音响了起来,随后一人便出现在场中。 少年朗润,不苟言笑,惯常独自一人,此刻手持长剑,挡在两人身前,正是方景休。 凤长老得给他几分面子,便道:“此话怎讲。” 方景休道:“他用来攻击狐不归的剑气,并不是他的本源之力,我看得出,相信长老也看得出。” 凤长老冷笑一声:“携带长辈赐予的保命法宝,本就在规则之内,不是他的本源之力又如何?” 方景休摇头,道:“他可不是自己携带的,而是凤云莱中场冲进去给他的,这违规了吧?” 风长老冷哼一声:“即便违规又如何?他可有造成任何伤亡?现在死的是云礼,你说的这些与此并无关系。” 只有实力平等,才能讲道理,以势压人,最为简单。 几个孩子,无依无靠,还不是随他捏扁揉圆?凤云礼死就死了,但凤云卿身怀黑金皇凤血脉,定然不能放走,他与凤家嫌隙颇重,自是不愿归顺,那就带回去,换另一种方式利用。 他们又能如何? 凤长老道:“还请让开,不要干扰我族办事。” 方景休不说话,掌心长剑发出轻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凤长老正要发怒,一人却突兀的在他身边现身,阴恻恻的道:“方小子,刀剑无眼,识相点让开,不然有什么三长两短,对不起你爹。”凤长老一瞧,居然是方泊远,这人也下场了,且同自己站在一边。 这两人境界高深,最起码都是元婴期,几个孩子不过筑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是站在他们面前,高阶灵压便铺天盖地的压在身上,身体几乎都站不稳。 方泊远眯了眯眼,又道:“凤老头,你没听见这小丫头同这小子情深义重么?你干脆把这小丫头一并带上,难题自是解决了。” 凤弘毅老奸巨猾,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方泊远想要狐不归,至于拿去做什么,他可管不着,反正这丫头也是个祸害,有人帮忙处理,他乐的自在,便道:“是我疏忽了,将她一起带走。” 狐不归眼眸一暗,长剑在掌心蠢蠢欲动,正要有所动作,膝盖却是一重,摇晃一下,差点跪下去。 凤弘毅勾起嘴角,小小筑基,也敢跟他斗,恶意散发出灵压,压的少女脸色一阵发白,哼,看她能倔强到几时,正欲加大灵压,天空却忽然传来凤凰长鸣之声,嘹亮高亢。 不多会儿,几只大鹏便从空中划过,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身后则拉着几架鎏金车辇。 车辇四角坠着琉璃铃铛,车身则雕刻着凤凰金纹。 凤弘毅抬眸看,这是凤氏本家的车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想必是为了凤云卿的事儿。 狐不归眸色沉沉,这下糟了,正在想办法的时候,车辇的轿帘一掀,走出了一个瘦高青年,那人的身影一个闪动,便出现了众人面前。 明明穿着纯色的烟青色长衫,明明浑身上下灵力稀薄,瞧着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却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容貌极好看,年轻俊朗,朝气勃勃,一双鸦灰眼眸藏着快活的神色,那般闲散游刃,像是这人世间,于他不过一场游戏。 料峭春风吹酒醒,一蓑烟雨任平生。 恣意任性,年少轻狂。 实在是个让人心旷神怡又赏心悦目的男人。 狐不归一瞧见他就愣住了。 她想起他掀起斗笠,露出笑意的眼睛。 想起新雪那日,他捧上来热乎乎的羊肉汤。 这人,是她的三师兄啊。 三师兄怎么到这儿来了?又怎么会从凤家的车辇上跳下来?难道被凤家要挟了?一时间满脑子都是疑问。 -- 第35页 师兄本就境界不高,实在不能卷入到这些纷争中,她不免焦虑担忧起来。 可青年在瞧见她后,满心欢喜,无视场上的剑拔弩张,抬脚便往她身边走,片刻后在她面前停下,抬手便捏她的脸,轻笑:“崽啊,叫谁欺负了?” 狐不归没来及回答,凤弘毅忍不住了,他怒道:“你谁?滚开。” 青年长身玉立,闻言敛了笑,微微侧过脸,眼眸一压。 “扑通”一声响。 凤弘毅双膝一重,丝毫控制不住,当场就跪下了。 全场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狐不归骄傲脸:像这么牛逼的,我们家有四个! 感谢“流光”小可爱送的地雷,么么哒~爱你哟~ 感谢“杨昭”小可爱送的地雷,么么哒~爱你哟~ 感谢“绮岚玦”小可爱送的30瓶营养液,么么哒~爱你哟~ 第18章 青年转过身,勾起唇角笑了笑:“使不得啊,凤长老。” 凤弘毅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他明明丝毫危险都没感知到,怎么忽然就跪下了,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实在羞愤难当。 他咬牙想站起来,可肩上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硬是半分也挪不动,由于过分用力,脸色已经由红转紫。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青年?这怎么可能呢,他看上去灵力稀薄,最多筑基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强?这种毫无反抗的绝望,通常只在自家早已避世不出的老祖凤子默身上能感受到。 一旁的方泊远微眯了眼,察觉出不对,凤弘毅断不会无缘无故跪下,一定是出现了高位者,会是谁?眼前的青年?不太像,还是说,他仰头看向车辇。 就在这时,车辇上再度出现一人的身影,亦是一息之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锦衣华服,衣襟上绣着一只凤凰,眉目清秀,墨发梳的一丝不苟,举止高傲而克制。 凤弘毅一惊,急忙低下头,恭敬的道:“大长老。” 凤家素来由大长老凤子明管理,这位长老修为极高深,是老祖风子默的胞弟,他的确是个天才,可凤子默却是个神,在神明一般的哥哥身边,他只能显得平庸,但即便如此,宗内弟子依然难以望其项背。 他万万没想到,本家居然派出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来处理凤云卿,忽然一顿,难道是凤子明要自己跪?如果是他的话,自己的确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可是为什么呢? 此刻的凤子明一个头两个大,原本宗内凤云礼的魂牌碎裂,便立刻派人前往三清宗,可出去的人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最后实在没辙,他才亲自出马,没多久就遇见了这个麻烦。 这人,他认得。 当年他还年轻的时候,便常见这人同自家大哥风子默大打出手,他只有躲起来瑟瑟发抖的份儿,后来便传出他身陨道消的事儿,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遇见了他。 这哪是他能对付的人,立刻便传书给了自家大哥,大哥早已不问世事多年,不知是否能及时赶到。 老实说,他有些害怕。 凤弘毅这样受辱,显然是惹恼了那人,凤子明硬着头皮呵斥道:“我们凤家何曾教过你以势压人?要你跪,你可服?” 凤弘毅在一群小辈面前丢尽了脸面,却又不敢忤逆自己大长老,便垂着脑袋道:“服气。” 凤子明自不想折辱于他,只是迫于无奈,便试探的问:“那……能起来么?” 凤弘毅听不明白,也不知道他在问谁,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凤子明见对方没反应,便道:“这事儿是我们凤家做的不对,我向诸位道歉,诸位所遭受的损失,我凤家定当赔偿。” 围观群众纷纷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 众人都以为狐不归他们定要被强行带回凤家,结果来了一个神仙一般的青年,凤弘毅忽然就跪了,然后又来了一个大人物,本以为剑拔弩张,要打起来,结果开口就道歉了? 思路跟不上啊。 场上的几个孩子也是懵逼的。 连狐不归都弄不明白,一头雾水,她试图进行分析,凤弘毅被新来的凤家大长老逼着下跪,然后跟他们道歉,嗯……听上去就很奇怪…… 头顶上忽然落下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狐不归茫茫然抬头,看见了师兄温柔的眼睛。 “这位凤家大长老是个好人,我来的路上,偶然遇见他,他便叫我搭车,带我一同来了三清宗。” 好人? 狐不归抬头看向凤子明,那位大长老正努力挤出和善的微笑,由于不常有这种表情,便显出几分生疏的狰狞,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但眼下,除了他是个好人,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系列的诡异事件? 而且既然是师兄说的……狐不归信了。 青年这话一出,凤弘毅的肩膀陡然一松,他立刻爬了起来,站在凤子明身边,一句话不敢说。 凤子明道:“既然如此,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然后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行么?” 众人:这人也太客气了吧? 一场争斗能这样解决自然是最好,众人并无异议,青年沉迷撸崽儿,含笑不语。 凤子明表面微笑,内心却在暗自计算时间,他的视线落在黑衣少年身上,黑金皇凤,若是大哥知道了,定然不会让他流落在外。 -- 第36页 自他到三清宗已过了一个时辰,大哥应当快赶来了。 大哥若是到了,局势便又在掌握之中了。 · 凤子默接到传书,丝毫没有耽误,立刻起身,可刚一跨出洞府,便看见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年轻客人。 这人穿了一身月牙白,悠然自得的坐在他的玄冰八角桌前,头顶是一颗开的正旺的杏花树,一簇簇粉白晶莹,压得枝头低压压的,风吹过,粉白花瓣骤然崩散,落了他满身,他也不恼,半敛着眼皮,懒洋洋的数花瓣儿玩。 他眉毛一拧,迈步走过去,便听见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想我、不想我、想我、不想我。” 凤子默:“……” 凤子默伸手按上桌面,那人一顿,抬起了脸。 凤子默冷不丁与他打了个照面,瞳孔顿时一缩,惊悚的道:“是你!” 这人依然懒洋洋的,视线落在凤子默掌心下的花瓣上,轻声道:“若结果错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明明说的不甚在意,凤子默却周身一寒,如坠冰窖,他立刻抬起掌心,一片花瓣悠然而落。 那人捡起花瓣,眉眼一弯:“想我。” 一触即发的气氛陡然缓解了。 凤子默撩起衣摆,在他对面坐下,问:“黎白,怎么是你?” 黎白挑眉:“害怕了?” 凤子默略有些心虚,道:“怎么可能,你来这儿做什么?” 黎白不玩花瓣的时候便更懒了,像是这世间万物都勾不起他的兴趣,他问:“你又去做什么?” 凤子默不明白,自家的事儿怎么同他扯上关系,便问:“你特意来阻止我?” 黎白捏碎传影书,三清宗二峰试炼场的画面便清晰的显现出来。 凤子明、凤弘毅、青年以及几个后辈,全都出现在画面之中。 黎白指着其中一个小姑娘道:“我的。” 凤子默一看便明白了,道:“我只要那个黑衣少年,不会动这小丫头一根毫毛。” 黎白摇头:“不行,她同意,你才能带走,你猜她同不同意?” 凤子默有些恼火,便道:“黎白,你别太过分。” 黎白轻声笑了笑:“我过不过分,你还不知道么?” 凤子默:“……” 这人从前便嚣张跋扈,恣意纵横,天下间没有不可做不敢做的事儿,人人谈之色变,他仗剑潇洒,无所畏惧,那时候四荒惊才绝艳,他却比四荒威名更盛。 因为他更强、更疯狂,还不讲道理。 凤子默很头疼,这人既然要保,那黑衣小子他便必定无法得到,只能从长计议,他便转向黎白,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脸色煞白煞白的,显然受到了惊吓。 这人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 难道其中藏着什么上古的秘密? 他急忙看向画面,同方才没什么区别,只是凤子明笑的更加尴尬了,没什么问题啊…… 此刻的大师兄黎白: 崽在宗门里混的不错,持剑的那孩子虽然看着冷漠,却刻意挡在崽的面前,一旁穿着黑衣服的孩子亦将崽护在身后,眼里的依赖和保护欲简直满的要溢出来,还有场外焦急看着崽的那个孩子,脸上写满了“我不能一起上去,如果他们都被抓了,我要想办法搬救兵,可是我好担心她,我受不了,我要一起死”。 崽人缘好自然是好事…… 可问题是…… 怎么都是男的!!!!!! 第19章 双方和解之后,大长老便宣布狐不归获得胜利,凤云卿涅槃之后也达到了天级弟子的条件,因为一击杀了凤云礼,两人一同晋升为天级弟子。 凤子明左等右等,大哥也不来,又不敢得罪青年,满心苦涩的带着凤家弟子散了,至此,黄级测评终于全面结束。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虽然有些莫名,但凤云卿好好的,又见到了自家师兄,狐不归自是开心不已,便拽着自家师兄的衣袖,同他一道在九峰散步。 狐不归一肚子疑惑,此刻终于忍不住,便问:“师兄,你怎么来了?” 青年有几分委屈,道:“想你了呀,你许久不曾来信,也不知近况如何,最近打铁挣了些钱,我就想着来看看你,正巧赶路的途中碰到凤家大长老,也往三清宗来,就捎了我一路。” 狐不归很愧疚,垂下眼睛道:“对不起,我最近……” 青年揉揉她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忙,没事的没事的。” 他这般体贴,狐不归更感愧疚,便道:“是我害大家担心了。” 青年一愣,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担心,他们几个压根没有想过你,一个塞一个混蛋,最疼你的永远都是三师兄我,现在记住了么?” 狐不归:“……” 青年抓住机会,叮嘱道:“下次知道怎么选了么?” 狐不归:“……” 青年趁热打铁,喜滋滋的问:“崽,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眼前只有一个人,这题不难,但狐不归还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习惯性的问:“大师兄呢?” 青年叹口气:“害,这人一天到晚净躺着,什么也不干,根本没有我想你,快把他忘了吧。” 狐不归:“……” 远在凤子默家的黎白,忽然打了个喷嚏。 -- 第37页 三师兄占据有利地势,十分得意。 几日前 青竹村·青竹宗·后山 青年再次被一团团的宣纸淹没,他终于忍受不了,同黎白道:“你若这么想知道不归的消息,问温十安啊。”他抬眼看了看天气,补了一句,“正巧是个晴天。” 黎白叹口气:“我不想干涉不归的生活,这样同监视她有什么分别?” 三师兄冷笑:“心上人!” 黎白瞬间便崩溃了。 三师兄说完的瞬间,自己也崩溃了。 崩溃的两人拿出一枚细长烟杆,轻轻在桌面扣了扣,不多时,空气里便浮现出一扇雕花木门,黎白抓起桌上的纸团砸了过去,木门应声而开,纸团则咕噜噜的滚进了草丛之中。 一人手持烟杆,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眯着眼儿,不耐烦的问:“做什么?” 黎白道:“看看我家崽儿。” 温十安眼皮都不掀,吐出一口苍蓝烟圈:“找我,要付报酬的。” 黎白道:“你说。” 温十安笑了一声,伸个懒腰,慢悠悠的道:“叫爹。” 黎白把老三推出去,道:“叫。” 老三:“温十安你别欺人太甚,信不信我现在就砸了你的店!” 温十安笑眯眯,说:“黎白,一声猫叫也行。” 黎白:“……” 温十安:“你哄丫头的时候,什么没学过?不算为难你吧?” 黎白:“杀了你……” 老三:“温十安,你胆子真大,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温十安搁下烟杆,摊开掌心,一副画面便浮现在两人眼前。 月色下,少女一身白衣,单薄纤细,白瓷一般的皮肤,樱桃一般的嘴唇,五官柔美精致,像是不染尘埃的仙子。 那双眼看着远处,仿佛在看什么人的背影,眼尾处微微泛着红,有一丝水汽蔓延,份外惹人怜惜。 黎白、老三:“崽哭了!!!!!!” 温十安翻过手掌,画面顿时熄灭了。 黎白:“喵!” 温十安:“……” 黎白抬眸看他。 温十安憋着笑,立刻道:“我也不是万能的,只是那里正巧埋着本传影书,才录到这一幕,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黎白冷笑。 温十安往后躲了躲,道:“别生气别生气,这样吧,哪日不归若是遇到麻烦,我免费通知你们。” 这之后的一日,黎白的烟杆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他稍稍一握,狐不归与凤云礼战斗的画面便浮现眼前。 他起身要走,被老三拦住了。 老三道:“我去吧。” 黎白不语。 老三语气软下来,道:“你若去了,我三清宗怕是没了,给我留个根吧。” 黎白看他一眼,道:“四荒,我当你再也不管了。” 青年嘟囔道:“那也不能让你毁了。” · 三师兄,也就是人人敬仰的四荒老祖,正一脸严肃的看着狐不归,再次强调道:“记住了么?” 狐不归被迫点头。 四荒心满意足,可忽然又想起一事,便试探的问:“那几个臭小子,跟你什么关系?” 狐不归被问的莫名,便道:“同门师兄弟呀。” 四荒不放心,又问:“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狐不归摇头,老实道:“没有。” 四荒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崽,你还记得你离宗之时我们几个叮嘱你的话么?” 狐不归道:“记得啊,小师兄说,出门在外要记得保护自己,你说不要轻信他人,二师兄说行事要谨慎小心,大师兄说……” 四荒眯了眼儿。 狐不归顿了顿,说:“除了他以外,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包括你们三个……” 四荒:“……” 就在这时,有人笑了笑,道:“我又没说错。” 狐不归一愣,抬眸看去,便瞧见一个穿着月牙白软绸衣衫的英俊男人,正悠然站在不远处。 天高云阔,白玉石阶,他微微弯了眼儿,天地便骤然失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君把短小君一把摁到墙上,捏着她尖细小巧的下巴,不悦的道:“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嗯?” 短小君红着眼抽泣:“人家……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粗长君眼眸微沉,俯身凑近短小君,满意的看见她绯红的脸颊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哑声道:“亲我一下就原谅你。” 短小君羞怯的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握紧细白的手指,努力许久,终于鼓起勇气。 么么哒~小宝贝们~就原谅我吧~ 第20章 黎白走上前,握住狐不归纤细的手腕,略一查看,放下心来。 狐不归的腕间还余留一点温热,大师兄已经松开手站在一侧。 三清宗上灵气充裕,四季无替,永远繁花似锦,温润如春。 两位师兄这般闲散的站在她身边,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路过的弟子都忍不住瞧过来,有些女孩儿甚至看着看着就红了脸。 大师兄的视线里却全然没有这些景致,他满心都装着另一件事,斟酌了好久,终于问出口:“不归,我听到他们说什么双修、什么情投意合,怎么回事?” 一旁的四荒立刻竖起耳朵。 -- 第38页 狐不归愣了一下,便道:“这是个意外。”她便将前因后果大概说了说,略去了血腥与自己遇到危险的部分,两位师兄这才神色稍霁。 狐不归认真的道:“师兄放心,我对这种事儿没兴趣。” 两位师兄眉头一皱:“嗯?” 狐不归握拳:“师兄们教导的是,未成大道,怎可耽溺于儿女私情,我已经决定,不踏入无上仙境,绝不考虑多余的事。” 两位师兄:“……” 完了,把崽教坏了…… 黎白试图掰正,便道:“也不一定非要如此……” 狐不归正色:“师兄不用试探,我意已决!” 四荒急忙劝:“崽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修仙一途漫长而遥远,你没必要……” 狐不归目光坚毅:“如果师兄不信,我可以以心魔起誓,我狐不归未踏入无上仙境之前,若是耽溺于……唔……” 唇舌猛然被捂住,男人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她身前,他修长的指掌轻捂住她的口,缓缓俯下身,漆黑墨瞳凝着一抹苦笑。 “嘘……” “别说了,师兄知道了。” 他不知从哪里沾染了淡淡的花香,一下子便扑进了狐不归的鼻端,再加上他幽深如海的双眸,狐不归的脸颊“腾”一下便红了。 · 狐不归同池暝凤云卿一道将东西搬往天字居,本就没什么东西,零零碎碎的丢进储物袋,也就差不离了,临走之时,凤云卿忽而化了形,一只通体黑金威严高傲的凤凰。 一双凤目满是期待和害羞。 “大哥,上来。” 狐不归:“……” 三清宗上骑凤凰?狐不归想想就头疼,这样未免太过招摇,她频频摇头,凤云卿眸色一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狐不归正要劝,身边却忽然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转头一看,原是新招来的黄级弟子,一个皮肤白皙个头不高的少年,正不耐烦的对一对中年夫妻道:“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 那女人频频拭泪,泪眼婆娑的道:“我们这就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 中年男人长相魁梧,没有自家娘子那般脆弱,只道:“那我们走了,你保重。” 四周的同门正在看着,少年颇觉丢脸,便胡乱的挥挥手,忽然又叫住二人,道:“对了,别在给我同门塞钱了,人家修士不吃这一套,你们那些银子赶紧带回去。” 两夫妻听了这话,立刻露出羞赧的神色,随后友善的向周围的弟子们笑了笑,转身相携下山去了。 两人身影一消失,周围的弟子便哄堂大笑,那小少年的脸便挂不住了,初来乍到,说不出话,顿时因为羞愧和难堪涨红了脸。 狐不归走过去,将一众人赶走,站在小少年面前。 小少年抬起脸,眼眸里有积蓄的水汽,茫然无措的看向面前的师姐。 狐不归问:“很难过么?” 小少年愣了一下,有些话像是憋了很久,一股脑儿道:“我说了不要跟来,可他们非要跟来,我也说过不要像在家里那样塞钱,可他们还是不听,这么丢脸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呢?” “他们为什么就不明白呢?还要我说多少次?” “畏首畏尾,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一点都不潇洒,也不自由,甚至不要尊严,也毫不在意丢脸。” “我就是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才选择了这条路。” “我知道你一定要说,这都是为了我,可我不想他们这样,除了让我难堪,还能怎样呢?” “他们的性格本就是这样,大概只能唯唯诺诺的过一生。” “我不想成为这样无趣刻板的大人,我不想被困在一处,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少年说完,便看见身前的师姐弯着眼眸笑了笑,随后道:“跟我来。” 少年一愣,师姐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他丝毫不能反抗,就被拎到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凤凰身上。 那凤凰眸中陡然黑雾迷茫,锋利如刺般的杀机顿时将他锁死。 小少年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哆哆嗦嗦的哭道:“师姐……” 师姐白衣洒然,跨坐在凤凰上,将他拎在一旁,施了个轻身术,他便浮在了凤凰上,随后他听见师姐温柔的唤了一声:“阿卿。” 杀机陡然间便散了。 像是大雪骤停,忽而晴空万里,他正奇怪,一声凤鸣长啸,他的身体陡然升空,风刮过他的脸颊,他毫不犹豫的惨叫出声。 啊!!! 万丈深渊皆在脚下,风云皆从眼前过。 红尘俗世,大千世界,不过渺渺。 这、这、这就是修真? 胸腔中浮起汹涌的情绪,小少年看着师姐绝美的侧颜,忍不住热泪盈眶。 黑金凤凰在空中风驰电掣,几下挥羽便到了四峰。 狐不归一落地,便带着少年进了藏书阁,一旁的凤云卿恢复人身,漂亮的眼眸扫过大哥,又看向大哥身后的小少年,眸中一片黑沉沉。 狐不归换了符牌,带着小少年进了妖兽图鉴区域,随后在一片冒着各色光芒的传影书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小少年凑过去,上书三个大字“朱怨鹰”,他不明白的看着狐不归。 狐不归将符牌丢进记录“朱怨鹰”的传影书中,传影书一阵波动,便化作光华崩碎了,三人眼前画面一晃,便出现在一个残垣断壁之中。 -- 第39页 少年惊慌失措。 狐不归轻笑:“别怕,这是某位师兄同‘朱怨鹰’的战斗画面,记录下与妖兽的战斗,供其他弟子研习,可以换取贡献度和灵石,这些只是残影,不会影响到我们。” 小少年点点头,却不明白师姐为什么要带他看这个。 狐不归不说话,静静站着。 凤云卿挨着她,长睫微弯,眼里再无其他。 画面终于开始变化,天色暗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云聚集在一起,像是要将城墙吞噬。 一位身着白衣的三清宗弟子站在长街上,对面则是满城的百姓。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对着百姓道:“我有一法宝可对付‘朱怨鹰’,但若是我靠的近了,‘朱怨鹰’因为害怕会盘旋至上空,很难击杀。因此我需要一个诱饵。” 他顿了顿,伸手指向天空,道:“一个可以将所有‘朱怨鹰’引下来的诱饵,有谁愿意去么?” 小少年眼中满是惊恐,头顶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居然不是云,而是蜂拥而聚的朱怨鹰,就是一个黄级弟子也不敢说做诱饵能全身而退,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满城百姓皆骇然。 这当中夹杂着孩童的哭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纷纷低下头。 忽然一人举起手中剑,清脆的道:“我来。” 众人惊讶之余,扭头看去,便瞧见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嘴里叼着草根,头发乱糟糟的,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白衣修士凝神望去,问:“你当真愿意?” 那人吐掉草根,昂起头,将手中的剑扛到肩上,咧开嘴角:“老子没有怕的,我剑指我心,我来。” 白衣修士露出欣赏之色,朝他丢出一物:“这是我炼制的二阶符篆,留给你在意的人,可保她一生平安。” 这就是在买他的命了,白衣修士丝毫没有掩饰此行的危险,他明确的告诉他生还几率不大。 那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他嬉笑的转过脸,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心爱的姑娘。 姑娘穿着鹅黄的裙子,站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之中。 那人毫不犹豫的走到她面前,拉开姑娘的小手,将那符篆往她手里一塞。 “给你。” “你娘你爹不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你。” “你拿着这个,找个好男人,把我忘了吧。” 他说完后,不等姑娘回话,转身便朝城门方向走去。 满城百姓看着他的背影,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姑娘推开人群,跌跌撞撞的追过去,紧紧攥着那枚符篆,大声喊道:“你若回不来,我就自杀,我要让你死了也内疚。” 那人顿住脚步。 姑娘攥紧手指,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你若回来,我就嫁你,天王老子阻止都不行。” 青年身体一僵,随后转过脸,笑的开怀:“好啊。” 他朝姑娘挥挥手,随后敛了笑,转身走向城门,两旁的卫兵帮他拉开城门,他将剑抗在肩上,毫不犹豫跨出了结界范围。 天空骤然一沉,无数“朱怨鹰”尖啸着冲了下来。 白衣修士神色肃穆,手握一枚青濛濛的竹尺,一个闪身,冲进了鹰群之中。 小少年看的激动,表情份外精彩,一时惊惧一时放松,一时甚至捂上了眼睛。 白衣修士在法宝的帮助下,成功的解决了朱怨鹰,青年躺在一片血泊中,仰脸望向天空,少女不顾一切跑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脖子。 青年和女孩在一起了,他们泛舟游湖,游走在每一处摊贩集市,青年生性自由,不爱拘束,女孩便将长发扎了马尾,同他一起,饮酒弹琴,快意恩仇。 这之后画面中断了片刻,恢复之后已是一年后,想来是白衣修士回宗处理后续事宜,一年后又来到了这个镇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继续记录了后面这段。 他找到了青年和姑娘,他们同每一个野心勃勃又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一样,活的十分潇洒。 白衣修士看了看青年,问:“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去修真?” 青年一愣,指着自己:“我?” 白衣修士道:“不错,那时候你被朱怨鹰围攻,生死存亡之际开启了灵根,但灵气甚微,今日一见,壮大了许多,已经达到了可修炼的程度。” 青年摇头:“不行,我要陪娘子。” 白衣修士道:“你娘子亦有灵根,只不过需要法器法阵加持开启,你帮过我,这件事我可以做到,你们可以一同去。” 青年喜道:“当真?” 白衣修士正要点头,却忽然瞧见走出来的姑娘,她像当初那样坚强和温婉,修士一愣,便道:“你娘子有身孕了?” 青年喜气洋洋,道:“是呀。” 白衣修士一顿,道:“如果法器加持开启灵根,这胎便保不住,不过若你们修真,来日方才,孩子可以再生。” 青年和姑娘俱是一愣。 白衣修士道:“修道寻长生,与这个相比,孰轻孰重,很好选吧?事不宜迟,我们走……” 青年笑了笑,握紧自家娘子的手:“我们不去了。” 白衣修士道:“可你的灵根不是生来就有,如果不趁现在最强的时候修炼,再往后几年,便会彻底消散,变为普通人。” 青年毫不犹豫,就像当年那声清脆的“我来”。 -- 第40页 就像将符篆塞进姑娘的手中。 就像无畏的笑着跨出结界。 “可是,家人最重要。” “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衣修士看了他许久,最后终于走出了房屋。 他依然很欣赏他。 那之后,青年的灵气一日一日消散,娘子的肚子愈来愈大,他丢了剑,开始学习各种挣钱的技能,从前骄傲潇洒的他,也开始学会为了生计卑躬屈膝,弯下了挺直的脊梁,唯那双眼眸依然清澈,像当年一样毫不犹豫。 姑娘松开飒爽的马尾,细细盘了发,再也不饮酒泛湖,她开始学做针线,扎破了手,却依然笑的开怀,她不再青春,不再傲气,不再轻易撒娇,她变成了芸芸众生,但她在夕阳下煮饭绣花的模样,依然美不胜收。 后来,孩子出生了,从前那个潇洒的青年变成了满身铜臭的商人,从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变成了爱唠叨无趣的老板娘。 小孩子长大那年,夫妇两再次遇到了白衣修士。 商人拿出积攒了许久的银两,对白衣修士说:“仙长,我儿子有灵根么?” 青年与娘子已经成了中年人,但白衣修士依然年轻,他仔细看了眼,道:“有,不过需要法阵辅助。” 商人道:“麻烦仙长帮帮忙,我什么都可以做。” 白衣修士问:“你不是说家人最重要么?怎么又肯让儿子离家?” 商人道:“他同我们不一样,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不应该困在这里,同我们一般碌碌无为。” 白衣修士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们本可以不这样的。” 商人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可是家人最重要啊。” 三清宗招新那一日,商人和妻子看着孩子上了车,心里却还是舍不得,孩子这么小,会不会吃苦?会不会害怕?如果跟着去,他是不是会有安全感?他们搬出了家里积攒的所有银子,这是最值钱的东西,跟着孩子上了山。 不是硬要不听劝,不是不知道丢脸。 只是因为…… 至此一别,再难相见。 找了这么多的借口,也只是想再多看他一眼。 因为那是搁在心尖尖上,最重要的人啊。 小少年看到这里,眼中震惊至极,他一把拽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用力捏碎,便看见了一张符篆。 留给你在意的人,可保他一生平安。 小少年眼眶一红,眼泪便涌了出来,哀求道:“师姐,师姐。” 狐不归拍拍他的脑袋,道:“我知道。” 随后便带着少年出了藏书阁,为了赶时间再一次骑了凤凰,但少年却再也无心欣赏美景,只是一门心思盯着下山的路,片刻后,终于发现了一辆马车,一位妇人掀开轿帘,一边看一边拭泪。 小少年泣不成声,激动的喊道:“爹,娘。” 狐不归一脚将他踹了下去,少年急忙掐诀,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的摔在了轿前,马车便停了。 少年什么都顾不上,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脖子。 父母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曾大海中游泳,风雪中逆行,也曾一把钝剑走天涯,潇洒任性无所畏惧。 直到他们有了你。 少年搂着母亲的脖子,哭的十分惨,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道。 “我想要成为,你们这样的人。” · 狐不归第一次见到少年的时候,就发觉他的名字有些耳熟,她曾为了打败铁鳞狼无数次泡在藏书阁里,妖兽图鉴都被她翻烂了,自然也看过朱怨鹰,今日竟然见到那孩子,自然要带他看一看。 不过她忽然想起在藏书阁看过的另一份天级传影书。 那是份年代十分久远的记录,关于上古凶兽“穷奇”。 穷奇世家地处澜州澜阳城,与凤凰世家相似,也继承了凶兽穷奇的血脉,家族中个个力大无穷,但因为脾气火爆,彼此看不顺眼,时常大打出手,血脉传续至今,也已稀薄,觉醒的很少。 而这份传影图鉴里记载的却是血脉浓郁时期的觉醒凶兽穷奇。 那时候的穷奇世家几乎人人可以觉醒,族中有一天才弟子进境神速,血脉也极为纯真,可就在进阶无上仙境之时,竟被心魔所扰,堕魔了,身心被上古凶兽残魂占据,疯狂杀戮。 他愈杀人修为愈高,化形便愈完整,没人拦的住他,整个修真界岌岌可危。 那时四荒老祖还是个少年,他连同那时候的顶尖修士共同抵挡,却依然无法阻止,各大修真宗门皆被重创。 史称血月之夜。 就在众人面露绝望,决定自毁根基施展封魔**之时,有个身穿红衣的少年嬉笑着走了出来。 一步风云变幻,两步山河崩碎,三步天地震颤。 空气撕裂,嘶嘶电光从裂缝中响起。 他穿过无数罅隙。 世界在他身边灰飞烟灭。 片刻后一道玄天紫雷滑过天际,他翻身骑在了烈焰燃烧的穷奇身上。 穷奇疯狂挣扎,之后一蹬后蹄,跃上高空,迎着玄天紫雷的雷云奔去。 他却丝毫不惧,眉眼皆轻狂。 雷云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云层中电闪雷鸣,很快便凝成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四周的人抬起头,目露惊骇的仰望这神祗般的年轻人。 -- 第41页 粗壮如游龙的雷电骤然劈下,巨大的轰鸣和爆破音震聋了鼓膜,世界消弭了声形,一切化为乌有。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人死定了的时候,一声震彻天地的凶兽嘶吼传了出来。 苍茫天地间,红衣少年骑着穷奇,骤然冲出了烟尘与迷雾。 放肆轻狂,无畏天地。 少年一战成名,至此风云无双。 最终成为了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魔修老祖,修真界第一人。 狐不归常常想,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后来去了哪里呢? · 四荒掏出一枚小型飞舟,问:“走么?” 黎白站在宗门口,依依不舍的瞅了瞅,道:“走啊。” 三清宗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亭台楼阁,以及漫山遍野的粉白杏花。 眼前忽而飞来一只通体纯白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跌进了黎白的掌心,化成了一张玉简。 “大师兄,三师兄,你们在哪里?” 四荒立刻跳了过来。 黎白笑着道:“我们在宗门口,要回去了。” 那声音立刻惊慌起来:“等我,我耽搁了一下,这就来送你们。” 黎白心道,崽来了,哪里还舍得走,便说:“不用了,我们已经上了飞舟。” 少女的声音充满了遗憾,还有一丝丝委屈:“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这样不声不响的……” 黎白失笑:“乖,下次再来看你。” 少女便又开心起来:“好,你们路上小心。” 黎白轻嗯了一声,就要掐断通讯,那边却忽然传来一些杂音。 “大哥,骑我。” “阿卿,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不好。” “大哥,这种事儿,多做几次就习惯了,快,骑我骑我。” “你别闹啊……” 黎白:“……” 四荒:“……” · 狐不归好不容易劝走凤云卿,心里还是惦念着两位师兄,便立刻赶往宗门,可才走到一半,眼前忽起白雾,什么也瞧不清了。 糟了,把这茬忘了。 因为妖兽图鉴蕴含大量灵力,每次看完,总要短暂的失明一会儿,这可怎么是好,即便能赶到宗门口,也定然看不到师兄们了,心里一堵,鼻子竟无端的酸了起来,眼眶便蓄了水汽。 满心焦虑,难受无措之际,手腕忽而被人握住。 温柔的声音落下来。 “怎么了?” 狐不归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眼圈立刻红了,她像从前那样扑进他怀里,哽咽的道:“看不见了。” 那人揉揉她的脑袋,无奈道:“笨蛋,缓一会儿就好了,哭什么。” 狐不归在他怀里蹭了蹭,道:“可是一会儿,就看不见你们了。” 男人一怔,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眼睛上,轻声笑了:“不哭,师兄等你好。” 狐不归这才好,她离开他的怀抱,擦了擦眼泪。 黎白便带着她坐在一旁的白玉石凳上,安静的等着。 狐不归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不过灵丹阁记录过一个偏方,只要在眼前挥舞什么,好像会加快好的速度。” 黎白:“……” 狐不归一掏口袋,摸出两只小旗子,她说:“师兄,你挥着试试看吧。” 黎白:“这你也信,不可能的。” 狐不归:“你试试嘛。” 黎白拧起眉毛:“不要,太蠢了。” 狐不归摊开掌心,她记得是两个颜色,问:“粉色的,还是绿色的?” 黎白略一迟疑,道:“绿色的。” 狐不归开心的笑了。 黎白托着腮,无奈的捏着一柄绿色小旗子,很蠢的在她眼前挥来挥去。 他曾穿过雷电,踏过四海,也曾年少轻狂,无畏天地。 直到他有了你。 剑锈了,马卖了,天地给你。 一切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们,粗不粗长!快来表扬我~ 感谢妘妘妘~媱小宝贝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感谢溺水小宝贝10瓶,妖妖小宝贝1瓶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第21章 一株杏树,万里澄空。 男人如玉如琢,俊逸出尘,一边托着腮,一边认命的摇旗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她虽看不见,红润的唇瓣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像一只餮食满足的猫儿。 男人摇的久了,薄唇一抿,眼眸微弯,悄悄的朝少女靠过去。 微风四起,繁花似海。 他愈凑愈近,微微侧过脸,鼻尖与她的小巧琼鼻交错,薄唇便停在红唇上方。 没有再靠近。 心情大好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师兄,我看见了。” “扑通”一声,大师兄连人带旗摔在了地上。 狐不归惊慌的伸出手,在空气中摸了摸,问:“师兄,你怎么了?” 大师兄咬牙爬起来,俊脸有些红,道:“你不是看见了么?” 狐不归道:“看见了旗子上的一点绿光。” 大师兄:“……” 片刻之后,狐不归终于恢复了视力,一眼儿便看见了自家大师兄,立刻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有些惊讶的道:“师兄,你脸怎么这么红?” 颇有些狼狈的大师兄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 第42页 狐不归又问:“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黎白这才想起回来的初衷,道:“你三师兄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你。” 狐不归好奇的看着他。 黎白从兜里摸出一只储物戒,一丝儿灵力打进去,随后在桌上抖了抖,便噼里啪啦掉出了许多竹制小模型。 小桌子、小板凳、小木舟,甚至还有一只竹制小毛驴。 每一只都精致可爱,笼着青濛濛的灵光。 黎白将小木舟拎出来,语重心长的道:“崽啊,出门在外,有些坐骑不安全,往后代步,便用这枚飞舟吧。” 狐不归虽然不知道师兄们为何要送她这个,但心头暖暖的,师兄们不知攒了多久灵石,才能给她换了这个东西,小是小的些,但她一人用足够,她立刻高兴的道:“替我谢谢三师兄。” 黎白敷衍的“嗯”了两声,道:“都是他应该做的。” 狐不归哈哈大笑。 · 凤云莱有些头疼,一切都出乎意料又叫人烦躁,什么都搞砸了,狐不归晋级成功,得了神兵,重新搬回了天子居,而自己这边,好不容易快刷满的凤云礼死了,唯一的优势就是方泊远的进度条一直稳定增长中,已经达到了90%。 不过让她更郁闷的是,虽然在她的破坏下,方景休与女主的关系没有原剧情那般密切,但女主的修罗场居然不减反增了,原本只有方景休一个,现在居然有池暝和凤云卿两个,一个比一个厉害,池暝神秘,凤云卿天才,而且身负尊贵血脉的凤云卿,简直就是狐不归的终极舔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前几日比试狐不归的师兄们出现了,脸确实不错,可修真界强者为尊,光好看有什么用,那两人修为一看就很低,以后把方泊远刷满了,倒可以利用一下。 算算日子,离狐不归遇到生命中第二位大佬姬星和的日子也近了。 乌月宗大师兄姬星和同方景休不一样,方景休自闭冷漠又温柔,但姬星和是个实打实的嗜血狂徒。 原剧情中,狐不归因故去了魔宗交汇的澜州雾城,偶遇姬星和遇险,误打误撞用方景休的玉佩救了他,从此被姬星和放在心尖尖上,成为他一生追寻的人。呸,还不是靠狗屎运?现在关键的治愈灵器玉佩在她手上,姬星和,她一定要抢过来。 · 几日后,一年一度的宗门交流会开始了,乌月宗的魔修,太虚门和灵心宗的灵修,纷纷交换来了三清宗,而三清宗的优秀弟子有部分也交换到了其他宗门。 从前魔修灵修妖修各自为政,擅入他境通常视同宣战,摩擦不断,杀戮不断,这几年稳定多了,不知道背地里打着什么算盘,但表面温和多了,甚至开始交换修炼心得。 三清宗隶属临州,乌月宗隶属澜州,被一条永泽河分为两边,隔水相望,但实际上距离不远,因此两宗时有交换。 乌月宗最邻近的城池为澜陵城,穷奇世家便盘踞于此,因此,乌月宗中常有穷奇世家的族人,而这一代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便是大师兄姬星和。 因为交换来的弟子,三清宗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二峰清静崖,高耸入云,绿植郁郁,安静祥和,是三清宗的最高点,从传送阵才能进入。 啼玉师兄在清静崖上教授公开课,狐不归同凤云卿到的时候,已经坐了许多人,她便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 旁边坐着个姑娘,皮肤白皙,脸蛋清秀,满头黑发编了许多小辫子,还坠着细细的铃铛,她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目光便与狐不归撞了。 狐不归被迫社交,只得冲她笑了笑。 那姑娘也跟着笑,黑不溜丢的圆眼睛,一笑两个月牙儿,她客气的说:“你好,坐这么远,不怕听不懂么?毕竟你们都蠢。” 狐不归:“……” 那姑娘热情的替她把垫子铺铺好,道:“快些过来坐,不过嘛,听懂又能怎样,还不是弱小又没用。” 狐不归:“……” 狐不归叹一口气,明白了,问:“你是穷奇家的吧?” 姑娘昂起脑袋,骄傲的道:“姬若遥。” 凤凰家骄傲,穷奇家就一个字,狂!因为修的魔道,性子更野,跟穷奇家的人聊天简直就是一种灾难。 狐不归拉过蒲团在她身边坐下,笑着道:“你大概是不太狂的那个了。” 姬若遥笑眯眯,得意道:“我是我们家最有礼貌的。” 狐不归认同的点点头。 就在聊天的当口,她分明感受到了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微微侧眸,便瞧见围绕在凤云莱身边的几人,看样子像是太虚门和灵心宗的小师妹,还有几位外宗的师兄师弟。 凤云莱一直名声在外,人人都知道这位得天独厚的凤家小公主,仰慕她的男弟子不少。凤鸣镇那事儿,即便是本宗,除了他们那几位黄级弟子,也没什么人知道,更何况外宗。 因此这些弟子一来,就热络的围绕在她身边,很正常。 但……这眼神什么意思? 狐不归微微挑了眉。 “师兄,你既然说到驭器,光这样听课有什么意思。”坐在凤云莱身边的一位太虚门小师妹站起身,笑着道,“清静崖四面布满结界,又是三清宗最远最高的,除传送阵外很难进入,不如,我们就来比试一番。” -- 第43页 “以清静崖为起点,驭器前往临近的三峰。”那姑娘挑衅的看了一眼四周,道,“若谁出不去,或是输了,作为惩罚,便公开认输,在公告栏挂一周,如何?” 一众少男少女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同意,随后便各自拿出珍藏的宝贝,有的是尺子,有的是玉葫芦,最多的是飞舟,一个个站在崖边,跃跃欲试。 凤云卿凑到狐不归耳边,道:“大哥,轻而易举,骑我就好了。” 狐不归立刻否决,道:“太高调了,不成,再说是驭器啊。” 凤云卿墨瞳一弯:“我不在乎,但大哥说的对。” 一旁的姬若遥彬彬有礼的道:“这女的又弱又蠢,还喜欢出风头,大概脑子有问题吧。” 狐不归:“……” 姬若遥又道:“驭器不就是拼家底么?飞行法器那般贵,普通修士哪里得来?就是个会飞的鸡毛掸子,都要倾家荡产才买的起。” 狐不归问:“那你呢?” 姬若遥道:“我这么穷,当然是没有的,我等下打算直接跳崖。” 狐不归:“……” 可眼前这些能来听课的天级弟子和外宗交换生,都是家底颇厚的,一掏就是好几个。 三个穷孩子站在一块儿,半天没动静。 周围的弟子已经开始往自己的法宝上注入灵力,玉葫芦、碧玉尺、飞舟等骤然变大,约莫能乘坐三到五人,随后纷纷站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宝。 太虚门的小师妹手一挥,一枚气派的飞舟便浮现眼前,她招呼凤云莱等五人一起上了飞舟,随后看了一眼狐不归,笑道:“怎么,没有啊?这么寒酸么?” 狐不归还没说话,姬若遥礼貌的道:“滚!” 太虚门小师妹没遇到到如此绅士的粗鲁,一张脸气的通红,道:“果然是穷奇家的野蛮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姬若遥杏眸一睁,就要拔刀。 狐不归劝:“冷静。” 姬若遥冷哼一声,收敛了杀气。 小师妹整整衣领,道:“还等什么?要所有人都等你们三个么?” 狐不归确实在等,她原本想等这些人走了,再拿出师兄送的飞舟,不是觉得丢脸,而是她不想师兄送她的宝贝被别人嘲笑。 但如今被这小师妹一嘲讽,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狐不归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中掏出了木舟。 好小一只。 人群骤然发出了嗤笑声。 小师妹笑道:“这么小,怕是只能站一只脚吧,买不起就买不起,打肿脸充胖子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狐不归充耳不闻,往木舟中注入灵力,飞舟法宝,靠灵力催动,小型飞舟,约莫能承载三到五人,狐不归这个迷你型的,大概极限也就是三人。 输入的灵力越多,船体就会越大,但也就是它原本的极限值,如果只独自一人乘坐,自然可以减少灵力输送,减少船体空间,保持更久的续航。 眼下要坐三个人,灵力自然要稍微的多一些。 狐不归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到木舟之中,随后将木舟往空中一抛,等待它恢复原貌。 太虚门小师妹轻蔑道:“这么小,抽干你的灵力也不可能坐三个……” 耳边忽而传来疯狂的破空声,话音戛然而止。 原本澄澈苍蓝的天空陡然被一个庞然巨物盖住,黑暗骤然降临。 小师妹张着嘴,满眼都是惊恐,震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清静崖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只见空中浮起一艘参天巨舰,将整个天空尽数遮盖,整个三清宗都被笼在阴影之下,他们头仰的那般高,都只能看见它宛若没有尽头的船底。 巍峨如山,辽阔如海,高耸入云,无边无际, 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姬若遥发自肺腑的喊道:“卧槽,太牛哔了。” 青竹村·青竹宗 四荒正要啃手中的苹果,一不小心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立刻捡起来,随手擦擦,习惯性的想递给那个只到他胸口的丫头,却发现没人,好一阵怅然若失。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轰鸣,他一愣,朝远空望了望,同一旁的黎白道:“给崽做的木舟,我担心不够坐,又被哪个臭小子占了便宜,特意拓展了空间。” “不过别担心,我很克制。” 黎白懒洋洋的道:“我也担心空间不够,顺手拓展了一下。” “问题不大,我也很克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妘妘妘~媱”小宝贝送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感谢“梦璎珞”小宝贝送的营养液,爱你么么哒~ 第22章 狐不归一脸呆滞的望着头顶上的参天巨舰,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明明只输入了一点点灵力,怎么会这么大?若是再多些,岂不是更夸张?这天地间可还装的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思右想,莫名想起那些话本子,运气逆天的主角,随便路上捡个东西就是天材地宝,三师兄该不会就是这样的气运之子吧?不然这个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了。 周围的师兄弟都陷入了惊悚的状态,啼玉师兄也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三清宗该鸣钟议事,讨论是不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了。 可这般庞然大物,要如何收回?狐不归心念一动,那巨舰眨眼间消失无踪,威压和黑暗亦一瞬间消失,她低头看,发现木舟已经重新变回了迷你形态,乖巧的躺在自己的掌心。 -- 第44页 老天,即便是迷你型木舟,收回也需要吟唱法决,直到点亮收缩法阵,这个东西居然只要信念一动?这究竟是什么神器? 狐不归还在感叹,无数双眼睛已经望了过来,方才那位气势汹汹的小师妹宋莞尔此刻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狐不归面上十分淡定,也不解释,只是略微手抖的拿出那个木舟,小心翼翼的丢进去芝麻粒一样大的灵力。 “砰”一声响,木舟便原地变大,化成了一只中型飞舟。 狐不归再次受到惊吓,但她掩饰的很好,转身叫凤云卿和姬若遥上船,姬若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东摸摸西摸摸。 啼玉师兄擦擦额上的汗,指挥众人选好地点,口里喊着“一二三”,随后炸了个空气弹。 众人的飞舟便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狐不归这回不敢输入过多灵力,只是稍微试探的控制,飞舟便“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十分灵活,亦十分好操纵,轻而易举便行进在最前方。 紧随其后的,正是宋莞尔和凤云莱的飞舟,那艘船质地精良,平稳快速,想来也是出自大师之手。 其余弟子坐在自己的飞舟上,仍在窃窃私语方才的震撼场面,目光纷纷好奇的落在狐不归的船上,不时发出惊呼和艳羡的声音。 宋莞尔站上船舷,不屑的道:“我这艘飞舟乃是出自工匠大师天斧真人之手,他在飞行法宝的打造上已是登峰造极,我从来就没见过那般大的船,再者说,那么大,得需要多少灵力才能操控?怕不是有些人为了虚荣使了幻象符篆吧。” 有人紧跟着帮腔。 “就是啊,收回的时候更是夸张,一眨眼就没了,就算是迷你飞舟,也不能这么快,既然作弊,就彻底一点啊,这么大的漏洞是要笑死谁。” “小师妹提议大家学以致用,是好事儿,有些人却看不惯,非要强行炫耀成为焦点,心机可真重。” “ 就是,一帮穷鬼,明明只有一艘破船,还在那里演,未免太作了。” “又穷酸又婊。” 姬若遥毛都气炸了 ,恶狠狠的瞪着对面。 狐不归站在船头,轻声唤:“阿瑶。” 姬若遥知道她又要劝,正要说话,狐不归却笑眯眯的道:“拔刀吧。” 姬若遥错愕的看向她:“什么?” 就见少女白衣白裙,仙女一般的站在云雾之中,弯着眼睛,轻描淡写。 “你现在可以砍她了。” 姬若遥一愣,惊讶的道:“我以为你要劝我,你不是以和为贵么?” 少女摇摇头,轻笑出声:“刚才砍她会被啼玉师兄制止,没意思。”她扭头看向万丈深渊,风吹起她的长发,漆黑墨瞳里满是快活,“这儿多好玩。” 姬若遥一怔,再次看向这个漂亮姑娘,她纤细单薄,站在猎猎罡风里,看着柔弱天真,那双眼儿却满是肆意张狂,实在……美的惊人。 “你这人真有趣啊。”姬若遥爽快的笑出声,“看我的。” 她大刀阔斧的走到船尾,一脚踩上船舷,眸中闪过厉芒,轻喝:“苍梧。”随着这声轻喝,她的脊骨处竟开始发出白濛濛的光,她凝出一个森然的微笑,抬起手来,从脊骨上方抽出了一把白骨刀。 白骨刀快要赶上她人高,冒着森森寒气,带着地狱来的腐蚀气息,让人心惊胆战。 对面看到这一幕,立刻就吓尿了。 宋莞尔苍白着脸,惊恐的问:“疯子,你干什么?” 姬若遥冲她笑笑,白骨刀上光华凝聚,随后狠狠向下一劈,一道巨大的刀影便气势磅礴的冲了出去,像是要把那艘小舟拦腰斩断。 宋莞尔吓得花容失色,凤云莱面色一沉,抬手丢出一只精巧的白玉葫芦,那葫芦迎风便涨,化成了一张薄薄的光幕,将小舟笼罩在内。 一直守在大哥身边的凤云卿墨瞳一眯,抬手一指,白骨刀影便骤然被一团黑色凰火包围,气势陡然又增加几分,光幕便隐隐开始抖动,未接触到已有崩碎的迹象。 船上都是方才围绕在凤云莱身边的人,各个家底不弱,此时眼看危机到来,纷纷祭出法宝,加固防护。 燃着凰火的白骨刀影电光火石间便砍上木舟,与光幕僵持片刻,终是被众多法宝消耗掉威能,溃散消失。 对方一愣,得意起来,宋莞尔一改方才的胆怯,讥讽道:“我还当多厉害,原来不过是花架子。” 这群人当真不要脸,姬若遥又炸毛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柄漆黑小剑从对方的船上掷出,速度极快,角度极刁钻,运行轨迹时隐时现,等姬若遥发现时,已到了她的身前,她想也不想,打算硬抗。 腰忽然被人搂住,一阵香气骤然窜进鼻端,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搂着腰转了个身,姬若遥感受着少女的柔软,一时说不出话来,视线掠过少女单薄的肩膀,才发现那柄剑已经到了她的后心。 “小心……”话还没说完,就见少女的背后骤然升起薄薄的一层灵气盾。 恰好与剑的冲力抵消,不多不少,一丝儿都没浪费。 她有些惊讶,控制力未免太过精准了吧? 狐不归松开她,轻声道:“硬抗做什么。” 姬若遥看着她,脸一红,头一次乖巧的“哦”了一声。 对面的人此刻已然不慌,因着家底丰厚,法宝众多,重新占据了优势。 -- 第45页 不但用众多辅助性法宝加固了防护,还掏出了不少的攻击性法宝,纷纷朝狐不归船上砸来。 凤云卿冷笑一声,在飞舟侧面布下凰火,多数的低阶法宝,将将触到火焰便消失了,有些杀伤力强的冲进来,也被他轻易解决。 不过对面有钱,仍然面不改色的拼命砸,掏出来的东西威能也愈来愈大,一边砸一边羞辱道:“穷鬼,等死吧。” 姬若遥再次站上船尾,目光狠戾,双手握刀,就要再次劈出,手腕忽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按住。 她不解的看向她。 狐不归抬手指了指,道:“看见了么?对方的木舟虽然层层防护,但因各个法宝属性不同,并不规整,有薄弱的地方。” 姬若遥向来是大开大合的打法,以力破之,并不知道有这么多弯弯绕,她本想一次砍不破就多砍几次,现在听了她的话,凝神看去,确实隐约看到一处的灵力流转比旁处更艰难,但再艰难也是多重防护叠加,她一刀劈过去,没那么轻易打穿, 狐不归看出她的迟疑,轻笑:“试试嘛。” 姬若遥苍梧刀横举,点点灵力再次朝刀上凝聚,片刻之后,苍梧刀发出一声嗡鸣,凝出了巨大刀影。 狐不归握了姬若遥的手,美眸一压,层层青芒剑意便顺着刀锋涌入刀身,巨大刀影几乎凝实,刀影吸饱剑意,发出了畅快的尖啸,随着这声尖啸,凤凰虚影成型,盘旋在刀影上方。 凤云卿看着大哥的背影,掐了个决,凤凰虚影便陡然喷出黑色凰火,带起毁天灭地的威能。 对面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卧槽”,紧跟着法宝便像不要钱一样的砸了过来。 凤云莱察觉出不对,立刻捏碎了方泊远给的护身符,先将自己包裹起来,再将保护光幕一层一层的加固。 姬若遥眸光一沉,腰部用力,巨大刀影咆哮而出,一路摧枯拉朽的撞上了对方的木舟,光幕抵挡不过片刻,便层层碎裂,刀影毫无阻碍的切上船体,“砰”的一声巨响,木舟便炸了个粉碎。 硝烟弥漫,罡风四起。 一众少男少女灰头土脸的从船上跌落,惨叫连连。 狐不归看了一眼姬若遥,挑眉。 姬若遥会意,立刻走上前,看向狼狈的众人,礼貌微笑:“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正在跌落的诸位,都是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何野”小宝贝的一颗地雷~爱你么么哒~笔芯哟~ 感谢“何野”“呵呵”还有两位没有刷出姓名的小宝贝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3章 啼玉师兄用飞舟把那几人从半空中接下的时候,各个都梨花带雨,毕竟这万丈深渊底下全是不知名的危险。 凤云莱惯常装的宠辱不惊,艹的是云淡风轻仙女人设,这会儿全崩了,衣衫被锋利刀气和剑芒割的七零八落,要多惨有多惨。 方才她故意在宋莞尔面前抱怨几句狐不归,激的暴躁小师妹立刻替她出气,谁料搞成这样,这么多法宝都没能击落那条船,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真是晦气到极点,她压下心头愤恨,柔声对身旁的宋莞尔道:“你还好么?我这里有一颗养神丹,拿去调息休养一下,相信不归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宋莞尔从没这么狼狈过,又被凤云莱激的火冒三丈,她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狐不归,道:“不过一个筑基初期,你等着。” 狐不归没来得及说话,姬若遥冷哼一声:“你也配。” 狐不归轻笑:“阿瑶,以和为贵。” 姬若遥:“……” 以和为贵? 呵! 这家伙一定是觉得嘴炮没意思! 少女摆摆手,转身离开,懒洋洋的嘟囔了一句:“没劲儿。” 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 · 狐不归本想好好听个课,没想到被迫战斗一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更没想到,境界居然有突破的迹象,这收获着实不小,她同姬若遥和凤云卿告别,立刻抱着全部家当去了丹房,把所有的灵石换了丹药,准备进修炼塔密室冲击筑基中期。 做好准备的第二天,狐不归便踏上传送阵,准备前往六峰修炼塔,途中要在五峰交易广场中转,光华闪动,她便出现在人群密集的交易广场。 在她出现的一瞬,有一个人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在她身上,正是太虚门小师妹宋莞尔,她站在公告栏前,那里正贴着他们几个的认输公告,别提有多丢人了。 宋莞尔满是怨毒的看着狐不归,这家伙平日不往这里来,偏偏今天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来嘲笑她的,果然人品低劣。她一路盯着,狐不归果然愈来愈近,她紧紧的握着拳头,愤怒的瞪着她,准备等狐不归一张口,她就先发制人。 狐不归愈来愈近,眼看就要到面前了,忽而一个转弯,走了。 宋莞尔愣在当场。 这人,怎么回事? 她居然无视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宋莞尔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子拦在狐不归面前,倒把狐不归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问:“有事儿?” 宋莞尔没想到这时候她还在演,便道:“少假惺惺了,你不就是来嘲讽我的么?” 狐不归疑惑脸:“嗯……为什么?” 宋莞尔气急败坏的一指公告栏,道:“你演什么呢?不就是因为这个来的么?” -- 第46页 狐不归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恍然大悟,赞许的道:“你真写啦?挺有诚意啊。” 宋莞尔 :“……” 宋莞尔:“狐不归,你到底什么意思?” 狐不归满头雾水,莫名其妙,问:“你究竟什么意思?” 宋莞尔头都被她气炸了,吼道:“你到底在装什么,要羞辱就利索些,别在这里恶心人。” 狐不归顿了一秒,虽然感到很不可思议,但还是打算满足她这个愿望,认真的道:“你真蠢。” 宋莞尔:“……” 白衣少女说完之后,匆匆忙忙转去了传送阵,宋莞尔看着她的背影,几乎快要气哭了,所以她这么在乎的事情,那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么?实在太过分了,她一定要让她后悔,最起码,也要让她记住她! 狐不归带着自己的宝贝丹药转了传送阵,终于到了六峰修炼塔,遇见宋莞尔的事儿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还有什么比进阶更激动人心? 狐不归推开密室的门,将储物戒的丹药倒出来,随后盘膝入定,开始细致的梳理体内的灵力。 · 宋莞尔兀自生着闷气,将手中的道书狠狠的往地上掷去,忽而一人走进来,俯身捡起书册,柔声道:“怎么还在生气?” 宋莞尔一看,发现是凤云莱,便闷声不语。 凤云莱自是知道她为何生气,缓步走到她身边,慢悠悠的道:“你若实在气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宋莞尔抬头看她。 凤云莱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四方玉盒,道:“狐不归正在修炼塔密室闭关,冲击筑基中期,她那人心性坚韧,突破轻而易举,若是让她晋升成功,恐怕气焰会更嚣张。我这法宝能强化心魔,你只要趁她闭关之时点燃,她自然会被困在心牢之中,别说晋升失败,走火入魔境界跌落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宋莞尔没接,只道:“你们三清宗的修炼塔,还是密室,我又如何进得去。” 凤云莱笑道:“盒子里有一枚高阶符篆,可以消除气息和踪迹,甚至可以穿透密室,你考虑一下,当然你要是不想报仇,就当我没说过这话,等狐不归进阶成功,我们一同恭喜她便是了。” 宋莞尔立刻道:“我去。” 当晚,宋莞尔便拿着那枚玉盒,点燃符篆,溜进了修炼塔,根据凤云莱提供的资料,轻易就找到了狐不归闭关的密室,随后她利用符篆的威能,挤进了密室之中。 眼前的狐不归正在入定,丝毫未察觉她的到来,她摸出那枚铜钱大小的心魔引,用灵力引燃,明明眼前什么东西也没有,她却分明觉得心悸,符篆的威能也不允许她多待,等心魔引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她立刻出了密室。 · 狐不归梳理的很快,静脉顺畅,灵力温顺,一切都水到渠成,她一遍一遍的冲击着丹田的桎梏,只要冲破,自然便晋级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密室内静坐的少女面色平静,不断的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因子。 就在这时,丹田蓦然一黯,灵气一阵波动,竟生出几缕黑丝,那黑丝随着时间的增长,愈来愈粗,也愈来愈密集。 狐不归胸口一滞,眼前一黑再一亮,已经站在了一片茂密的草地之上。 瘦小的女孩衣衫褴褛,脸蛋上有几道血痕,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便显得那双眼睛出奇的大。她走了很久,此时已经没有半分力气,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便摔在了地上。 她没有费力气站起来,干脆躺着一动不动。 天空很蓝,没有云。 视线渐渐模糊的时候,忽而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她猛然惊醒了。 那人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喂,要不要跟我走?” 他很好看,干干净净,声音也好听。 她不说话,也不起身,只用那双黑眼睛看他。 他没有因为她的警惕和自闭气恼,很有耐心的问:“要不要抱?” 她脏兮兮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那人默默瞅了她半天,掏出一枚蜜饯,试探的问:“那……吃么?” 她喉咙不受控制的动了动,但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一副冷漠的样子。 男人在她身边盘膝坐下,单手托腮,慢悠悠的道:“因为害怕被再次抛弃,所以干脆不接受别人的好意,这样就不会遭受被背叛的痛苦,对么?”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宁愿孤独的活着,也不敢再次拥有温暖。” “你还真是可怜啊。” 女孩一怔,转过视线,用尽全身的力气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草丛里,草汁和泥土的腥味儿便钻进了鼻腔之中。 “猜中了,所以不敢面对我么?” “是不是有些喜欢我了?所以赶紧逃开?” 他笑了笑,声音落在耳中,有些暖。 “喂,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走?” “你再不说话,我可要走了哦。” 她咬住牙关,手指攥紧了泥土。 每一次那些人都是这样说的,可倒头来,总是骗她利用她,她已经不想再相信任何人了。 不再渴望,也许还能活下去。 再次被骗的话,就真的……太可怜了。 那人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远去了。 -- 第47页 她紧绷着身体,许久没有缓过来。 这样很好,独自一人也没…… 身体忽然腾空,被塞进了暖和的怀抱,那人将她的脑袋按进胸口,无奈的道:“明明就想被我抱,倔强什么。” 她慌乱的挣扎,他却抱的极紧,她浑身脏兮兮的,把他的衣服也全都弄脏了,他却毫不在意,将兜兜里的蜜饯塞给她,笑着说:“回家。” 蜜饯很甜,她却不知所措,整个人僵在他怀里,像是坏掉的布偶。 他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眼,轻声道:“别害怕,不会抛弃你,也不会跟你分开。” 她的手骤然捉住了他的衣衫,攥的紧紧的。 这人,说的好像真的啊…… 她要动心了…… 快停下,别再说了…… 他温柔的道:“是真的啊。” 鼻尖一酸,再也无法抑制,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起先只是委屈,片刻后情绪愈发汹涌,最后便演变成发泄式的大哭。 男人停下脚步,轻抚她的头顶,无奈又温柔。 “是真的啊……” “没有骗你……” “说好了,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他越说她便哭的愈大声。 她想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为你奋不顾身的人。 他会比任何人都温柔。 密室中,少女依然盘膝入定,面色坦然。 丹田内的黑雾胡乱窜动,接连碰壁,挫败的纠缠在一起,这少女的心智异常坚定,即便拥有黑暗的过去,也很难找到裂缝。 因为曾遇到了那样一个人。 可既然侵入成功,就不能轻易认输,既然她心智这样强悍,就只能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先摧毁最重要的东西,才能完全占据她的神识。 丹田内,黑雾陡然增多,凝聚之后掀起了一场浓黑风暴,无数灵力被卷入进去,连神识也难以逃开。 狐不归站在青竹宗门口,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件往事,她就是这样被大师兄捡回来的,一晃就这么多年,她推开房间的门,走出了卧房。 青竹宗还是这么舒适惬意,师兄们忙碌的时候,总是格外热闹和温暖。 狐不归左右没看见大师兄,便往后山寻,不久便在竹林间找到了他,他正坐在岸几边画画,她轻巧的走上前,俯身去看他的画,一看便愣住了,画上是个她不认识的女孩子。 她正想问这是谁的时候,从溪水边传来的一串笑声,随后便有一个穿着绿色纱裙的女孩儿跑了过来,径自跑到大师兄面前,撒娇道:“大师兄,你画好了么,我累了。” 狐不归又惊讶又疑惑,这人是谁?为什么管自己大师兄叫大师兄?为什么大师兄要画她?她不记得这个人啊。 黎白搁了笔,将那副画捧给女孩看,女孩喜不自禁,道:“比我好看多了。” 黎白笑了,说:“不及你万分之一。” 女孩脸颊上立刻飞出两道红霞。 狐不归不明白,想要再问,脑袋却忽而一痛,所有的理智和情感全部被剥离,只留下最本能原始的那条,那点小情绪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她醋了。 她拉住大师兄的衣袖,问:“师兄,她是谁啊?” 黎白奇怪的看着她,说:“这是你师妹啊,跟你一起抱回来的,你忘了?” 狐不归摇头,倔强道:“没有,你只有我。” 黎白却扯开自己的衣袖,不再理会她,对那女孩说:“顽皮,衣服都湿透了,别生病了,快去换。” 女孩却缠着他道:“师兄抱我。” 狐不归立刻看向他,轻声求:“师兄,别……” 黎白却当真站起身,笑了笑就将女孩儿打横抱了起来,那女孩儿顺势搂住了大师兄的脖子,笑的天真无邪。 这之后的日子里,大师兄眼里根本没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孩儿,甚至都没有对自己笑过。 难过便愈积愈多,渐渐密集到无法承受,她背地里哭了很多天,终于忍不住,拽着大师兄的袖子,红着眼问:“你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黎白道:“她听话,乖啊。” 狐不归立刻道:“我也听话,我也乖。” 黎白道:“她撒娇起来很可爱。” 狐不归:“撒娇我也可以学。” 黎白摇摇头:“别勉强,你们不一样。” 狐不归还想说什么,那女孩儿却忽然出现了,大师兄立刻甩开她的手,朝那女孩儿走去。 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狐不归看着空落落的指尖,情绪在一瞬间崩溃了。 静坐的少女面上忽现痛苦之色,丹田内骤然出现了几道裂纹,黑雾微微一顿,便欢快的朝那处涌去,几道裂纹很快蔓延成蛛网状,更多的黑雾涌了出来,眼看就要崩碎。 当晚,狐不归伤心欲绝的来到大师兄的卧房前,想找师兄,却瞧见那女孩儿推门进去了,她一愣,僵硬着脚步走到门口,透过没关严的门缝,便看见那女孩儿解开了衣扣。 不行……不可以…… 许是听到动静,大师兄推门走了出来,他发髻松散,衣衫还有些凌乱,他抬手丢给她一个包袱,说:“你长大了,是时候离开宗门了。” 眼泪一瞬间涌出,她哽咽道:“师兄,别赶我走。” -- 第48页 师兄看了她一会儿,说:“别哭了。” 狐不归想,师兄还是心疼她的。 结果师兄顿了顿,说:“她睡了,你哭的太响,会吵到她的。” 狐不归一顿,眼泪再度决堤。 “你明明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你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 “为什么要骗我呢?” 大师兄懒散站在她面前,不耐烦的道:“抱你回来只是一时觉得有趣,照顾这么久也够了,时光那么漫长,不过是几句玩笑话,怎么做的了真?” 狐不归泪痕未干,僵在当场。 丹田骤然崩碎,黑雾凝聚成股,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狐不归的掌心忽然多了一枚通体漆黑的匕首,脑海中尽是叫嚣的声音。 “杀了他,他就永远不会背叛你。” “杀了他,他就永远属于你。” “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大师兄。” 狐不归握着匕首,一步一步朝大师兄走去。 黑雾在她体内欢快的翻转,这才是真正的陷阱,本来场景是虚构的,执念也是强行放大情绪,时间长了难免露出破绽,但她若是在刺激之下杀了大师兄,这段梦魇就会成为她真正的执念,将她困死在心牢之中。 快些,杀掉他。 青竹宗 黎白蓦然睁开眼,往某一个方向看去,随后脸色一沉,人影便消失在了卧室之中。 三清宗·六峰·修炼塔密室 狐不归握着漆黑的匕首,脑海中满是暴戾的尖啸。 痛苦愤怒占据了所有思绪,就在这极度的崩溃之中,竟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 密室,白衣……男子?大……大师兄? 丹田内的黑雾一滞,没想到正主居然出现在了密室之中,不过这更好,它愈加兴奋的旋转起来,比起杀掉幻境中的大师兄,杀掉真正的更好。 反正宿主此刻被梦魇操控,是绝对无法摆脱的。 就见宿主站起身,握着匕首,朝男人走了过去。 黑雾兴奋不已,对,杀掉他,杀掉他,正兴奋着,忽然顿住了。 就见少女走到男人面前,把掌心的匕首随手一扔,凶色一敛,委委屈屈的扑进男人怀里,抱的紧紧的,一边哭一边道:“师兄,我听话,我乖,你别离开我。” 心魔:??? 男人亦吃了一惊。 少女死死搂着他的腰,哭的可怜兮兮,抬起手指,哆哆嗦嗦的开始解自个儿的衣扣。“师兄,只要你别走,我、我都可以、都可以……” 心魔目眦欲裂:“我刀呢?你出息呢?你不是应该砍死他么?我不许你认输,给我站起来!!!” 美人在怀的黎白:苍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明天就入V啦~感谢一路陪伴,如果能继续支持,就真的感激不尽啦~鞠躬,爱你们~ 在这里求一下接档文预收~ 【接档文文案】阮冬穿成了一本修真里的工具人炮灰女配,她谨记人设,高冷淡漠,么得感情,在完成“养大四个亲传弟子”任务之后成功死遁。 却没想到再次睁眼之际,又穿回书里,成了暗黑反派白月光的替身,被暗黑大魔王困在府中。大魔王长着一张同她那个乖徒儿一模一样的脸,单膝跪在她面前,红着眼一遍遍的叫她师尊。 她这才知道,她一死,已经成为各方大佬的徒弟们集体黑化了。 小徒弟表面天真无邪内里暗黑偏执。三徒弟表面温润如玉内里疯狂崩坏。二徒弟表面落拓不羁内里孤僻阴暗。 而最乖巧懂事的大徒弟傅白,则成了终极反派病娇大魔王:师尊,你就是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后来,四个徒弟发现,师尊居然没死! 呵! 阮冬瑟瑟发抖,她才不要陷入这种可怕的黑化修罗场,绝对不能掉马,要远离剧情,演好一个疯狂示爱一心想转正的替身,让傅白厌恶她,赶她出府。 【演技高光时刻】 阮冬:傅白,你师尊就是个混蛋,只有我对你好。 阮冬:傅白,我真的好爱你,我不甘心,我想要更多。 阮冬内心:快,推开我,叫我滚,说我自不量力。 傅白将她困在怀里:师尊,你真乖,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半步。 阮冬:┭┮﹏┭┮ #师尊每天都以为自己是替身,哭着说爱我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每日三问】 师尊今天马甲掉了嘛? 师尊今天被徒弟们找到了嘛? 师尊今天还活着嘛? PS:依然绝美爱情~么么哒 第24章 1 三清宗·六峰·修炼塔密室 密室四周包裹着厚实隐形的屏障, 将里面的光景严严实实的隔了开来。 白衣少女一双眸子黑的诡异, 隐约浮动着丝丝缕缕的黑雾, 她猛地撞进男人怀里,男人措手不及, 两人便一同摔倒在地,少女不管不顾的爬向他, 一边抽泣一边抬手解自个儿的衣扣,眼尾泛红, 楚楚可怜, 口里连连道:“师兄别走,我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那双颤抖的小手骤然被握在温热的掌心, 男人哑着声音道:“别……” 这声拒绝令少女整个人都慌乱了, 她像一只胆怯的兔子,红着眼问:“我、我不行么?” 她本就娇美可爱, 红着眼,咬着唇,怯怯糯糯,小心翼翼的模样, 实在让人受不了, 黎白一时间移不开目光,甚至连话都忘了说。 -- 第49页 她见他一动不动, 更慌了,手忙脚乱往他面前爬了爬,用毛绒绒的头顶蹭蹭他的脖颈, 嗓音又糯又软,还带点委屈和哭泣后的鼻音,低低的求道:“我可以学的。” 心跳骤停。 黎白一把挡住自己的眼睛。 她却因为他这个动作僵住了,开始放声大哭。 “果然不要我了。” “骗子。” “我学也不行么?” “呜……” 黎白:“……” 她哭的可怜兮兮,一边又悄悄拿眼睛看他,愈看愈哀怨,愈看愈难过,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委屈巴巴又不敢上前。 黎白脑子和心脏都要炸了,他知道她心魔入体,但并不知道她究竟陷入了什么,这副样子实在让人……咳咳…… 越是坚韧,打破之后便越是脆弱。 越是执念,越是深陷。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圈在怀里,问:“到底怎么了?” 少女低垂着脑袋,头顶顽强的竖起几根毛躁的头发,她伸出手,攥紧他的衣衫,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亲了她。” 黎白头疼:“谁?” 狐不归又开始抽泣,像是光想想心就碎了,她缓了好半天,才说:“师妹。” 黎白:“……” 黎白耐着性子哄:“你没有师妹,我也没有亲别的女孩。” 狐不归却似乎完全听不进去,她攥着他的衣衫,抽抽噎噎的控诉:“你给她画画,还抱她去换衣服,你对她笑,理都不理我。” “你嫌我哭的太大声,吵到她睡觉。” “你还给了我一个小包袱,叫我滚。” 黎白:“……” 狐不归擦了擦眼泪,哽咽的道:“我太伤心了。” 她隐约记得手中出现了一枚匕首,脑海中还有人催促她去杀掉他。 怎么可能呢? 这是大师兄啊。 哪怕受尽委屈、哪怕他真的转身就走,她也不会想要伤害他一丝一毫。 她只想留住他,撒娇听话什么的,她都可以。 只要他不走就好。 黎白拉开她的手,不让她揉自己的眼睛,抬起指腹轻巧的擦掉她的眼泪,哄道:“这都是幻象,假的,没有别人,我只给你画画,只有你一个师妹。” 狐不归抽泣了一下,问:“真的么?” 黎白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在你身边么?” 狐不归愣了愣,情绪终于有几分松动。 黎白修长指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细细看她的眼睛,她被这样望着,脸颊红扑扑的,又热又烫,害羞又难为情,便扭着脖子想躲开。 黎白轻声道:“别动。” 她便一动不敢动,仰着脖子,巴掌大的脸蛋搁在男人的手掌里,泪痕未干,她跌坐在地上,白色衣裙四散开去,更显得娇小脆弱。 眼里的黑雾散了不少,应当不至于走火入魔,看来只是时间问题,黎白放下心来。 他方才认真看她的状况,此时查看完毕,才发现她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黎白心里一动,轻声问:“我亲别的女孩儿,你为什么伤心?” 狐不归一愣,浓密又黑长的睫毛眨了眨,轻轻覆在眼睛上,闷声道:“你被抢走了。” 黎白故意道:“我又不是你的,被抢走怎么了?” 狐不归有几分委屈,不满道:“是我的。” 黎白笑的份外开心。 他便又问:“那如果我想画画……” 小脸严肃又认真:“画我。” “我想抱……” “抱我。” “我想……” “亲我。” 真是又软又乖又听话,这么可爱的小狐,他有多久没见过了?心都要化了。 黎白张开双臂,道:“来,师兄抱抱。” 狐不归乖顺点头,刚要靠过来,身体却陡然一僵,她面色痛苦的捂住了眼睛,就在这时,大量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疯狂的涌入她的身体,她咬牙强撑,飞快的盘膝坐下,结印入定。 心牢破了,她要渡劫了。 黎白神色一敛,立刻加固结界,为她护法。 狐不归面色逐渐变为平静,丝丝灵气在密室的结界和阵法梳理之后变得温顺而有规律,原先藏在丹田中的黑雾也在大量灵力涌入之后被驱除出体外。 黑雾不断的从狐不归身体四周溢出,随后被精纯的灵力绞杀,直至干干净净,一丝儿不剩。 不知过了多久,狐不归缓缓睁开眼,发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丹田内灵力充沛,五感比从前更加敏锐清晰,她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好像发生了什么,可真要细细探索,却丝毫记不起来。 她仔细查看了自己的灵力与神识,吃惊的发现竟远超筑基中期修士数倍。这很奇怪,她神识的确比普通修士要高上不少,但晋级之后绝不至于如此强横,一定发生了什么。 通常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要么在晋升时服用了高阶炼神丹,要么找到了灵气浓郁的遗失仙府,但这两种都不可能,她仔细想了想,想起了一个更不可能的原因。 心魔入体。 她曾见过有些师兄师姐晋级之时心魔入体,情绪崩溃走火入魔,自此一蹶不振,但这样的情况,在于那人心智本就不稳,才被心魔有机可乘。 -- 第50页 心魔一旦入体,细小的情绪便会被无限放大,理智会彻底崩碎,只剩无穷无尽的欲念与本能的渴望,只要有一丝执念便可能被困守其中,实在可怕。 但若能打破心牢,摒除执念,神识和灵力都会在心魔的洗练之下产生的质的飞跃。 她目前的神识和灵力,倒有点像是经历了心魔淬炼。 可怎么可能呢?她常年在青竹宗长大,师兄们待她极好,并未有过重的执念,心魔根本不可能突破她的心理防线,又如何能侵入她的体内? 狐不归想不明白,只觉得经脉神识都十分轻松,仿佛心中真的有什么执念被清除了。 罢了,晋级成功就好。 狐不归起身出了修炼塔。 回到居室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鸟鸣,她抬眸一看,一只白玉小鸟由远及近,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她轻轻一握,白玉小鸟便化成了一枚洁白的玉简。 狐不归有些惊讶,打入一丝灵力,玉简便浮在空中,显出几行字来。 “不归,近来可好?” 落款是一个“白”字。 这是大师兄寄来的玉简,狐不归自然开心,便凝出灵力,回复道:“一切都好,想你。” 玉简很快便浮现出新字符。 “不归,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狐不归一愣,回复道:“师兄是指什么?” “不会同你分开。” 狐不归看着这几个字,忽而想起遇到大师兄的那日,心头一暖。 那时候她四处流浪,冷漠又自闭,遇到黎白之后极其没有安全感,便时时缠着他,他一消失在眼前,就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哭的撕心裂肺,他哄了一遍又一遍,承诺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那么任性又执拗,他一定很辛苦吧。 “师兄,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让你很辛苦,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师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玉简默了良久,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许久才有新的动静。 “所以分开也可以么?” “自然可以,师兄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成为师兄的负担。” 玉简又没动静了,很久之后才重新亮起来。 “带回一个新的小师妹,也可以么?” “可以啊,我不在师兄们身边,如果多一个小师妹照顾你们,我会放心很多的。” “我会对她很好,给她画画……。” “师兄一向这样温柔,师兄画的那样好,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 “你不担心我被抢走么?” “师兄别笑我了,那都是小时候说过的蠢话,师兄哪怕同别人成亲生子,也是我的师兄啊,怎么会被抢走呢?” 这句话发过去后,那边许久没回复,久到狐不归以为师兄不会回复了才亮起来。 “成亲生子?” “师兄难道没有考虑过么?” “如若我成亲生子,你……” “我一定会祝福师兄的。” “啪”一声响,玉简碎了。 狐不归吓了一跳,走近一看,玉简不但碎了,还碎成了渣。 后来狐不归跑到交易广场,又买了好几个传讯玉简,一次次的给大师兄发讯息,可一次回复都没有得到,正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收到了三师兄的回复。 第一条是: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条是:我可太高兴了。 第三条是:你对他说了什么,把他弄的那么自闭? 狐不归很愧疚,便说了成亲生子那事儿。 三师兄:成亲生子? 狐不归:师兄没想过么? 三师兄:没…… 狐不归:若是师兄能得到幸福,我会很高兴。 那边也消弭了声息。 狐不归不禁有些紧张,她忽然想到,他们几个时常要分高下,已经惹毛了大师兄,就不能让三师兄也不高兴,于是补充道:我会比看见大师兄成亲生子还要高兴。 “砰”一声响,空中的玉简又一次炸了。 狐不归吓了一跳,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又传来几声炸响,她低头一看,刚才买的另几块玉简也炸了。 这……身边紧跟着又传来几声炸响,她左右一看,就看见了售卖玉简老板一张茫然欲哭的脸,他摊铺上的玉简也全都碎成了渣。 狐不归眨眨眼,一头雾水,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脚下骤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她立刻架起遁光,浮在空中,就见交易广场地皮翻滚,宛若土龙翻身,所有修士都惊慌失措的架起剑光,跳上飞舟。 整个五峰都在颤抖摇晃,像是随时要坍塌一样,长老们也坐了飞舟前来查看,可怎么也找不到根源。就在众人的惊骇与莫名之中,五峰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动荡,开始出现裂缝,云雾碎石尘埃被搅动在一起,声势浩大,遮天蔽日。 持续半柱香之后,漫天尘埃终于落定。 众人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一道巨大的深渊裂缝横亘在五峰之间,宛若巨人手持神斧,将五峰一劈为二。 五峰……裂了…… 2 狐不归亲眼目睹了这一神迹,惊的说不出话来。 大长老驾着飞舟盘旋在深渊上空,头发都愁白了也没得出结论。 最后盖章“老祖之怒”,记载进了三清宗史鉴之中。 -- 第51页 但四荒老祖为何怒,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大长老沐浴焚香,对所有弟子集中教诲,严令所有弟子在接下来一个月内谨言慎行,以洗涤内心浮躁,平息老祖怒火。 狐不归横竖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便不再关注,她回到天子居,仔细翻了翻储蓄,顿时觉得问题有些大。 先前为了晋升,把所有家当都换了丹药,刚刚为了跟师兄联络,买了几块传讯玉简,还被炸碎了,此刻身上穷的叮当响,一块儿灵石也拿不出来。可晋升成功之后,需要大量的灵力巩固和提升境界。 她缺灵石了,得想办法挣钱。 第二天,当狐不归再次在清静崖上遇到宋莞尔和凤云莱的时候,这两位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宋莞尔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而凤云莱亦没能维持住往日的从容。 凤云莱再一次气炸了,她观狐不归形气,分明是进阶成功了,并且愈加深不可测,从前她还能看透她的境界,眼下竟是一丝儿也瞧不清了,没想到心魔引都伤不了她,心中愈加愤恨。 那可是她从方泊远手中讨来的玄级宝物。讨的时候,方泊远就告诉她,心魔引这种东西,凭它对晋升时神识和修为的提升,足以评上天级,但因副作用太过可怕,一旦没扛过,就会身陨道消,才被评为玄级。若真有人能抵挡心魔引,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毫无杂念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正巧狐不归晋升,简直天赐良机,几句话就勾的宋莞尔跑去复仇,可谁能知道,她居然扛过了! 实在是令人绝望。 狐不归一眼儿就瞧出了不对,凤云莱倒还好,她平常看见她,也是这副鬼样子,明明恨的要死,却又强装出一副热络又友善的模样,倒算不上特别。 但这个宋莞尔就有些过于奇怪了。 她晋升的时候引动天地灵力,知道的人不少,筑基初期到中期,虽然确实比一般人厉害,但也不是特别惊人的事情,正常看见成功,也不会这样吃惊,可宋莞尔的表情仿佛在说。 “她怎么在这里?” “她怎么成功了?” “她怎么活着?”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嗯……得问问…… 狐不归冲宋莞尔友善的笑笑,惊的对方差点跳起来,她弯着眼睛,淡定的道:“拔刀吧。” 宋莞尔:“……” 凤云莱这时候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笑着过来调解,说:“不归,有话好好说,怎么上来就这么粗鲁。” 狐不归道:“我开玩笑的,只是想与师妹切磋一下而已,师妹意下如何?” 宋莞尔却不敢轻易开这个口,她又不是傻子,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跟她打一架?她本身筑基初期顶峰,虽说也快突破,但最终不是没突破么,差着境界,同意不是找死? 狐不归善解人意的道:“我听闻太虚门以善制法宝闻名,我只是想见识一二,我境界比师妹高,算是欺负师妹,待会比试时我会将境界压在初期,但即便如此,还是对师妹不公平,所以,如若师妹同意比试,师妹可随意使用法宝,无论等级。” 周围人皆是一惊,议论纷纷。 “狐不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比试随意使用法宝,无论等级?想死也不用这么上赶着吧?” “这位小师妹在太虚极为受宠,可是有‘太虚小宝库’之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压箱底的宝贝,随便掏一个出来都很要命啊。” “狐不归不过是晋升筑基中期,用得着这么狂么?” “就是,怕是跟那个穷奇傻子待一起久了,脑子也不好了。” 宋莞尔亦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心头便不忿起来,凤云莱说的没错,这人晋升成功,气焰竟嚣张至此,品行心性真是极差。 狐不归见她不语,便道:“小师妹若还心有顾及,这样吧,不过一场切磋,自然点到即止,不过师妹若使用法宝,威能难以收制,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与师妹无关。” 对方依然沉默不语,狐不归便道:“这样吧,我将不使用“不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同意就显得过于怂了。 于是人群便又炸了锅。 “不问剑?就她那把神兵?不用灵剑与宋莞尔比试?” “狐不归疯了吧。” “人家都这样了,太虚门都不敢应战?是不是过于怂了?” “难怪这几年太虚门越来越没落,原来都是怂包蛋。” “莞尔师姐,同意啊,给她点教训,为我们太虚门争口气。” “莞尔师姐,我们支持你。” 人群很快便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亦吸引来了更多看客,一个个昂着脑袋往里面望。 宋莞尔脸上阴晴不定,这人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晋升成功就狂妄挑衅,实在卑鄙,她也是全然忘记自己前些天忽然就要比试驭器的事儿了,不过既然狐不归主动找死,她自然奉陪,便道:“好,我同意。” 人群便立刻欢呼起来,没什么比一场精彩刺激又热血沸腾的比试更能让人兴奋了。 人群指指点点,开始争论起法宝与修为,到底哪个更强。 有人压狐不归,有人压小师妹,毕竟在境界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法宝是致命性的,而这个小师妹,致命性法宝可不止一两件。 -- 第52页 啼玉师兄见两人同意,自是不会阻拦,只让众人围在外围,给她们空出场地。 狐不归轻笑,语气温柔:“小师妹,你可随意使用法宝,我会压制境界,不使用灵剑,可以开始了么?” 宋莞尔点头,悄悄捏紧了掌心的迷你铁尺,这是她出门时,师尊给的防身宝物“逆天尺”,此物只要祭出,见血才收,金丹以下根本无法抵挡,虽然只能用一次比较肉疼,但若是能报仇,倒也不算亏。 既然狐不归这么狂妄自大,她也不介意给她上一课,方才她一直不答应,虽然确实有害怕不安的成分,但也有别的原因,一是放松她的警惕,二是迫使她主动降低条件,毕竟她法宝众多,光这一只“逆天尺”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自己说生死不论的,跟她没关系,人总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低价。 两人准备好之后,便站在了场中。 众人议论纷纷,啼玉师兄按照惯例,在喊完“一二三”之后,炸了个空气弹。 宋莞尔立刻捏紧铁尺,因狐不归不使用灵剑,那么短时间内不能给她造成重大伤害,逆天尺又需要大量灵力激活,因此她一开始便准备使用这枚法宝,她便将全身灵力汇聚到右手,悄悄的给逆天尺积蓄力量。 可谁知,就在灵力将将接触到“逆天尺”之时,眼前就晃过一道人影,太快了,她甚至看不清,胸口的布料忽然一紧,她便被一股大力拽起,悬空起来。 高阶威压强势笼罩下来,立刻切断了她的所有灵力供给,她不能动弹了。 宋莞尔吓得失声尖叫,头晕目眩之际,耳边骤然传来呼呼风声,她吓的一机灵,偏过脑袋,便看见了身下的万丈深渊。 “啊……” 宋莞尔再度惨叫起来。 众人也跟着惊叫起来。 有人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 “你们看清发生了什么么?” “大概是狐不归一个闪身冲到对方面前,拽着宋莞尔胸口的衣服,把她拉到悬崖边去了……” “宋莞尔好像吓晕过去了。” “不能吧,好歹筑基了,这点心理素质……好吧,好像真的吓晕了……” “被风又吹醒了……” 狐不归拎着宋莞尔的衣领,像拎只小鸡一样,她站在悬崖边,将宋莞尔的身体悬空拎在深渊之上,她稍稍一动,脚下碎石便纷纷而落。 宋莞尔脸色发白,惊恐连连,吼道:“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放开我。” 狐不归笑笑:“比试呢,怎么能随便放开你?” 宋莞尔道:“我认输,我认输。” 狐不归道:“我不许你认输,你给我坚强点儿。” 宋莞尔:“……” 啼玉师兄也着实没想到这一幕,立刻便要宣布结果。 狐不归道:“师兄,比试正在进行中,莞尔师妹法宝一个都没用,仍有余力,不能轻易就判太虚门输,这对太虚门不公平。再着说,师妹并没有生命危险。” 她笑了笑,安慰道:“我手很稳。” 宋莞尔快哭了。 凤云卿同姬若遥坐在一边,也一起看向狐不归。 姬若遥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她怎么做到的?不可能啊,对方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宋莞尔筑基初期,还有那么多法宝,断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怎么说也要经历一番苦战吧。” 姬若遥又道:“不过这人真有意思,比我还狂。” 凤云卿目光只为少女一人停留,他摇摇头,道:“她一点儿都不狂,她是我见过最谦逊温和的人 。” 姬若遥道:“方才那些话,还不狂?” 凤云卿笑了:“你不懂她。” “她一开始挑战,知道宋莞尔不会同意,故意提出压低境界 ,且让宋莞尔任意使用法宝,无论等级,宋莞尔的注意力便会集中在自己的最强法宝上,她当时一定会想,用什么法宝能赢得胜利,那么思维就会局限在‘最强法宝’上。” “但大哥紧接着又说,她点到即止,宋莞尔因为法宝的特性如果给她造成伤害,不予追究,并且强调她不使用灵剑。” “不使用灵剑,短时间就不会对宋莞尔造成威胁,宋莞尔一定不会选择防护法宝,而是考虑用什么法宝可以快速对大哥造成伤害,思维便会局限在‘最强击杀法宝’上。” “而我们都知道,‘最强击杀法宝’激活需要大量灵力,不可能在战斗中期使用,只能在威胁最小的前期使用,所以,她只能在战斗一开始使用。” “大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宋莞尔一开始并没有开启防护盾,而是将所有灵力汇聚到右手,试图一击必杀,以大哥的本事,自是轻而易举便冲到她面前。” “大哥她,一直都很聪明。” 姬若遥目瞪口呆,她以为狐不归只是狂妄,却没想到每一步都有深意,跟自己这种野蛮又粗鲁的狂是真的不一样。 她自暴自弃的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真牛比啊。” 凤云卿得意的道:“我大哥当然牛比。” 姬若遥想了想,又问:“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单纯看宋莞尔不爽?为了报复上次驭器事件?” 凤云卿轻笑着摇头:“我大哥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儿,她一定有她的原因。” 崖边的罡风吹起了白衣少女的裙摆,她面容恬静,笑容亦恰如其分,她瞅了瞅宋莞尔的脸,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 第53页 宋莞尔扑腾半天也没挣扎开,又恐惧又疲惫,便问:“什么?” 狐不归压下眼眸,问:“有没有瞒着我做什么?” 宋莞尔心头一惊,不可能,这人不可能知道的,高阶符篆,心魔引,都无声无息,她不可能知道的,便硬着头皮道:“你别胡说,没有。” 狐不归漆黑的眼眸一弯,轻巧的问:“你觉得我会不会松手?” 宋莞尔的脸顿时一白,这女人瞧着善良,有时候却心狠手辣的厉害,她立刻想起上次飞舟被拦腰斩断的事儿来,额上顿时冒出冷汗。 狐不归道:“因为是比试,啼玉师兄不会阻止,我灵力有限,累了就会松手,你自己考虑清楚,是撑到最后跌落悬崖,还是说出来免的受苦。” 宋莞尔还没说话,她却忽然将她往悬崖外送了送,纤白的手指倏然松了几根。 宋莞尔吓得立刻尖叫起来,道:“我说我说,是心魔引,我在你晋升闭关的时候,对你使用了心魔引。” 狐不归冷笑一声。 周围皆哗然,这宋莞尔也未免太歹毒了,用这种东西害人。 宋莞尔生死危机中 ,急忙握住她的手,道:“我错了,对不起,是我不对,你放开我,我的法宝随便你挑一样。” 狐不归想了想,说:“好。” 就在宋莞尔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狐不归勾起唇角,冲她温柔的笑笑,随后毫不犹豫的松了手。 “啊……你……” 宋莞尔的瞳孔因为恐惧瞬间收缩,随后身体急速坠落,她在反应过来之后崩溃痛哭,失声尖叫。 狐不归走回场中,看了看惊呆的啼玉师兄,提醒道:“师兄,宋莞尔有生命危险。” 啼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驾起遁光,跳下悬崖,去追绝望的宋莞尔。 狐不归慢悠悠的回到两人身边。 姬若遥崇拜的看着她,道:“所以你是故意的?” 狐不归道:“我只是想跟她聊聊,但她定然不肯说实话,若是暗地里找她,说不定引起两宗矛盾,只有比试中,才没人阻止我,也只有比试中,才会有这么多人听见,我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罢了。” 姬若遥目瞪口呆。 狐不归转过脸看她,阳光下,漆黑双眸像那日一样清澈透亮。 “况且,看着她痛哭求饶这种事,光天化日之下,坦坦荡荡的做,不是更开心么?” 姬若遥再次愣住了。 片刻之后,看向狐不归的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尊敬了。 3 宋莞尔被啼玉接上来之后,整个人都傻了,看见狐不归就瑟瑟发抖,她自己主动说出来的事儿,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大长老查过之后,便将宋莞尔遣送回太虚宗,太虚宗表示一定会严惩,并给狐不归赔偿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东西。 狐不归收下后,让凤云卿和池暝分了,并没有过多追究。 几天后,狐不归正在自己的天子居调息,姬若遥找上门来。 小姑娘活泼可爱,小辫子精气神十足,她道:“我有一事儿拜托你。” 狐不归邀了她坐下,给她泡了杯茶。 姬若遥喝了后,神神秘秘的掏出一枚月牙形玉佩。 “你听过‘白月仙府’么?” 狐不归看着那枚月牙,点点头,道:“听过,是白月真人坐化后的遗迹,据说藏有不少好东西。” 姬若遥道:“我这枚玉佩便是可以进入的关键钥匙,本月十五的时候,便是遗迹开启之日,你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前去?” 狐不归问:“为什么找我?” 姬若遥道:“你有趣啊,我们各自找到的归各自,一同找到的对半分。” 狐不归笑道:“你还真爽快。” 姬若遥道:“倒也不是,持有钥匙的不止我一人,一枚钥匙可以进两个人,我一人前去,并没有胜算,所以才邀请你。” 狐不归仔细看了看姬若遥,片刻后道:“好。” 在这之后,狐不归便用太虚门赔偿的东西换购了一些丹药符篆和灵石,又进入修炼塔调息,直到十三那日,才离开修炼塔,她找到等在宗门边的姬若遥,架起飞舟,与她一同离了宗。 澜州·雾城 长街上行人匆匆,因着两宗交汇,肤色样貌各不相同,又靠着港口,贸易极其发达,随处可见兜售的摊贩,品类繁多,稀奇古怪。 狐不归和姬若遥初到的时候,都被这繁华盛景惊呆了。 耳边时常有大鸟飞过,带着海水的湿咸和腥气,偶有汽笛响起,便能瞧见一艘艘巨型海船入港。 这些巨轮都由修士改良过,动力自然使用的灵石或魔石,又平稳又快。 姬若遥满眼都是苍蓝天空和辽阔海域,快活的欢呼出声,她拉着狐不归,道:“这里常年晴空,你知道为什么叫雾城么?就是因为‘白月仙府’,每年降临之际会引发灵气旋涡,让整座城镇都被白雾包裹,持续数十天,所以才得了雾城这个名字。” 她说完便拉着狐不归往城镇深处走。“具体入口我还不清楚,不过雾城有一处修士互换消息的地方,我们去打听打听。” 狐不归便同她一并进了城镇上最大的一间酒楼。 醉云居。 醉云居立在大街上,约莫五六丈高,十分恢弘显眼,寻常百姓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 第54页 姬若遥走到醉云居的侧面,拿出一块红色云状令牌,往空气中一抛,那令牌便渐隐了去,随后两人眼前出现了一只虚幻的大门。 姬若遥率先踏了进去,狐不归紧随其后。 刚一进去,景象便如水纹一般波动了一下,很快趋于平静。 热闹鼎沸的声响一瞬间响彻在耳边。 宽阔的长街可以并驾数十辆兽车,街上修士众多,不断的在各种摊贩搜寻着什么,天空中浮起五彩灵光,无数飞舟呼啸而过。 长街的四处都散落着数不清的荧光石和夜明珠,将整个城镇衬的亮如白昼。 两人的眼前依然是醉云居,可此时的醉云居巍峨宏伟,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尽头。 姬若遥道:“醉云居隶属于云烟客栈,没有云烟客栈那么神秘,但却更适合普通修士,毕竟风雨无阻,交换消息最好不过。” 狐不归听过,但还是头一次见,不免有些惊讶,随后便被姬若遥挽着胳膊拉了进去。 醉云居很空旷,远比看上去空间更大,一楼是大厅,头顶是高的望不到尽头的穹顶,因内置芥子空间,层层叠叠,时常错乱,只能根据不断变幻的指引牌寻找方向。 大厅里灵气浓郁,熙熙攘攘站着不少人,纷纷昂着脖子在一堆频频变幻的木牌里寻找目标,有交易行、养生驿站、私人拍卖、不可描述的舒爽生活、灵宠之家、药王圣手、天工制器、重口味同好等…… 无数修士驾驶着遁光飞上飞下,找到后便将红色云状令牌投进木牌中,人便骤然在空气中消失了。 姬若遥找了找,指着三楼的一块木牌——云雾酒肆,说:“去哪里打听打听。”她说完,便将令牌投掷出去,恰好没入了云雾酒肆的木牌之中。 两人面前便出现了薄薄的光幕,抬脚进入,场景便在一瞬间切换了。 酒肆里坐满了人,在看见她们的一瞬,纷纷抬眼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写出来啦~ 能看到这里的小伙伴都是真爱,我爱你们,今后会更加努力的写好这个故事~感谢每一个小宝贝的支持,在此致以诚挚的谢意~么么哒~ 感谢“许嘉怡”6瓶,“凡辰”1瓶,还有一位没刷出名字的小宝贝1瓶,感谢三位小宝贝的营养液,么么哒~爱你们~ 第25章 云雾酒肆内上下两层, 摆满了木制桌子和板凳, 雕龙画凤, 十分精致。 内里坐了不少人,一见新客, 都望了过来,目光里满是探究, 见是两个年轻的女孩,便又多了一抹嘲讽和轻视。 狐不归同姬若遥寻了个空座, 桌上有一枚悬空玉简, 轻轻一触,便浮现出一面虚幻的玉牌, 上面写着今日特供——醉生梦死。 在往下还有尸山血海、共赴巫山、梨花海棠、无雨无晴等, 倒不难理解,应当对应着以杀入道, 以欲入道,以寂入道等,想来应当是能提升对应的情绪和心性。 至于醉生梦死,任何修士都可以来一杯, 舒缓神经还不上头。 两个姑娘正看得仔细, 便有一名黝黑壮汉笑出声来,对着姬若遥道:“大哥请你喝一杯共赴巫山如何?” 姬若遥礼貌一笑, 道:“谢邀,滚。” 黝黑壮汉面色一沉,道:“性子挺烈, 不识抬举。”说着就要起身。 “对女孩怎么可以这么粗鲁。”一人从侧边走了过来,瘦高瘦高的,穿一身黑,衣襟上绣着一枚八瓣金刚菩提,约莫二三十岁,他冷冷的望了壮汉一眼,壮汉许是有些怕他,便不忿的坐下了。他则径自走到两人身边,看着狐不归,道:“姑娘来此地可是为了白月仙府?” 狐不归点点头。 这人便友善的笑了笑,顺势落了座,随手在浮空的玉牌上点了几下,玉牌便渐隐了去,他道:“我有些消息,不知道姑娘感不感兴趣?” 狐不归道:“你且说说看。” 这人正要开口,几杯玉瓶装的醉生梦死便送了上来,液体晶莹剔透,透着扑鼻的香气。 那人一笑,便道:“姑娘喝完酒可来右方雅座寻我。”说罢,便要起身。 狐不归眼皮微敛,道:“酒带走。” 那人微微一愣,说:“不过十枚下品灵石,姑娘不会付不起吧?”他说完一顿,有些错愕的道,“没有灵石,为什么要点酒?” 周围人哄堂大笑。 谁不晓得,这人是血菩提的人,血菩提是魔修宗门,在雾城也有分会,有几名高阶修士镇守,又在流氓地痞中招了不少外门弟子,这些人常仗着宗门威名作威作福,普通修士自是不敢得罪,真被欺辱也只能忍气吞声。 宋昌便是外门弟子中的头儿,常年混迹在云雾酒肆中,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许多新面孔的年轻修士为了碰运气来到雾城,打听白月仙府的消息,他便会狠狠的赚上一笔,顺便给他们上一课。 修仙成大道,太过天真总是不好的,他这是在行善积德。 常来酒肆的人自是知道宋昌这一招,壮汉亦是他的下属,不过配合着演戏,让新客放松警惕罢了,酒已上桌,再吵闹着自己被骗,也得乖乖把钱付了。 两个年轻姑娘修为能高到哪里去,还不是涉世经验不深,任人宰割的命,长辫子姑娘脾气火爆,稍微厉害些,另一个柔柔弱弱,说话都不甚大声,想来是胆小,这也是宋昌上来就盯着她说的原因。 -- 第55页 柿子总要挑软的捏。 一时间,酒肆的人都纷纷露出了看热闹的表情。 灵石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和神品,练气期和筑基期修士一般常用的也只是下品灵石而已,更多的则是碎灵石,三清宗黄级弟子一月也只能领一份下品碎灵石,四份碎灵石合一份下品,即便晋升为天级弟子,一月也不过领两块下品灵石。 不过几杯酒,开口就是十块下品灵石,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了。 宋昌当然知道,来白月仙府碰运气的人,自然做足了准备,身上带的都是最值钱的家当,凑凑合合,十块下品灵石自是有的,这也是他回回能宰到肥羊的原因,这两个姑娘,一看就天真单纯,就这样跑出来,一定带着不少好东西。 两个女孩一言不发,定然是被吓傻了,宋昌才不管这些,正要起身离开,那白衣姑娘忽然说话了。 声音清清淡淡,还很礼貌:“来拿。” 宋昌得意的微笑,便朝那白衣姑娘伸出手,就在等待的间隙,手腕忽然被她拽住,猛然向前一拉,整个上半身便趴伏在了桌上,还没反应过来,脑袋被人重重一按,猛然砸在了酒杯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汁水四溅,鲜血横流。 宋昌捂着眼睛,一边惨叫一边滚倒在地。 白衣姑娘从容的在宋昌口袋里掏出储物袋,摸出十枚下品灵石,整整齐齐的码在桌上,声音依然毫无火气,问:“够么?” 宋昌根本说不出话来,那名黝黑壮汉冲出来,胆怯的看她一眼,将宋昌连拖带拽的拉出门去。 酒肆其他人都被白衣姑娘这雷霆手段震惊了,一时间安静下来。 忽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清清脆脆的,还挺好听,他道:“姑娘想知道白月仙府,可来我这里一叙。” 狐不归四下一看,便找到了角落里一身青衣的年轻男人,她便带着姬若遥往那处去了。 姬若遥问:“你信他?” 狐不归道:“我们惹了麻烦,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这人坦然自若,还敢招呼我们,大概可以请我们喝一杯。” 姬若遥若有所悟。 狐不归带着姬若遥走进,才发现青年是个盲的,眼睛上蒙着一圈白色素锦,头发柔软的垂下来,脸庞甚是白皙,像是常年不见阳光,身旁还坐着一个阴郁的男人,五官俊逸,只是过于冰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少年微笑,露出白白的牙齿:“不要客气,随便坐。” 狐不归便同姬若遥坐了。 少年果真点了酒,还顺手付了钱,他笑笑,说:“我叫秦不乱,他是我大哥,秦不方。” 狐不归便道:“狐不归,这位是我师妹,姬若遥。” 酒在这时候送到,少年将两杯酒送到两人面前,狐不归笑笑,仰头便喝了,少年露出微笑,道:“人人都说白月仙府是希望之地,姑娘可知为何?” 狐不归摇头。 “白月仙府每年年末降临,降临之际会携云裹雾,整座雾城都会被灵气浓雾笼罩,持续数十天,整城的百姓和修士,乃至每一株花木砖石都会受惠于此,因此,哪怕不进入仙府之中,也会有无数旅人在此刻来到雾城,承享这天地恩泽。” “这也是雾城成为经济大都的根本。” “原本雾城只是沿海渔村,时常遭受海寇袭击,物资空乏,自从白月仙府降临之后,便逐渐演变成一座繁华富庶的巨大都城。” “所以它才会被称为希望之地。” 原来还有这种关联,怪不得这座港城这般繁荣。 “据说白月仙府有白月真人遗留下的宝物,这么些年,年年都吸引无数人前往,不过风险与危机并存,有满载而归的,也有困死其中的,但观这满城灵雾,就知道,最核心的那件宝贝一定还在。” “白月仙府会在月中十五降临,开启则在三日之后,等到白雾满都,自然可以寻找到开启的入口,今日已是十五,姑娘只要在城中住些时日,自然便能等到。” 狐不归道:“多谢相告。” 秦不乱笑了笑,说:“方才那人名叫宋昌,乃是血菩提的外门弟子,姑娘还是小心些,以免遭到报复。” 狐不归感激的道:“多谢提醒。” 同秦不乱告别,狐不归便同姬若遥出了云雾酒肆,离开须臾幻界,回到了凡世雾城。 清晨刚到时还万里晴空,此刻街上已经起了雾,白茫茫一片,只能勉强看清周围人的脸,街上的人不减反增,比之先前还要热闹。 狐不归伸出手,便感觉到丝丝灵气沁入心扉,灵力立刻自动运转,竟自发提升起来,她转过脸,看见姬若遥也一副惊讶的样子,这仙雾竟真是浓郁的灵气团,实属天地灵物。 狐不归同姬若遥往客栈走,沿途见到许多百姓坐在路边,有不少身有顽疾之人,在灵雾的滋养下,竟当真站了起来。药堂的小童也将药材全数铺散在街边,让浓雾淹没,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浓雾做准备。 姬若遥咋舌:“我以为我拿到钥匙,是一个秘密行动,万万没想到,人人都知道,居然这么盛大。” 狐不归笑道:“我也这样以为呢。” 姬若遥想了想:“那你说,入仙府的修士会不会很多?” 狐不归道:“那得看钥匙有多少把。” 两人寻了个简易客栈住了,三日后推开窗,白雾浓郁,切断了一切,茫茫然一团,什么都看不清。 -- 第56页 狐不归于姬若遥对视一眼。 来了。 两人立刻出了客栈,往长街上去,秦不乱说白雾之中有入口,那定然不算难寻,果然没走多远,便瞧见一个灵气旋涡,白色雾气被搅动成一条长龙,在天地间旋转,有人试探的上前,便被旋涡卷起又扔出,昏迷不醒。 姬若遥拿出钥匙,握着狐不归的手,走到了旋涡之前,随后将钥匙往旋涡中一丢,一道白光闪过,两人便凭空在原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整座雾城开始出现数道旋涡,不时有人靠近,消失,约莫一个时辰后,旋涡消失,整个雾城又恢复了安静。 狐不归同姬若遥身体轻飘飘的,随后脚便踩到了实处,她一睁眼,便看见了身边无数遁光翻飞,一个个人影不断闪现而出。 甚至还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人——凤云莱和太虚门的大师兄。 狐不归四下打量。 嗯…… 作为一个秘境来说,进来的人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妘妘妘~媱小宝贝的一颗地雷~爱你么么哒~ 感谢whatever,5瓶,八爪鱼,5瓶,水木清华,20瓶,还有以为没刷出名字的小伙伴,1瓶,感谢这4位小宝贝的营养液,么么哒~爱你们~ 第26章 云雾渐渐散去, 此时已是日暮, 天空晦涩阴暗, 日光早已坠入雾海,显得一片死气沉沉。 眼前是一条长街, 两边林立着不少残破的商铺,像是年久失修, 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地上满是跌落的碎石和倒塌的门框。 唯有一间客栈崭新异常, 伫立在一片断壁颓垣里, 格外的突兀。 客栈立在长街尽头,木制招牌上用白漆画着歪歪扭扭的“白月客栈”四个字, 飞檐之上点着两只红灯笼, 摇摇晃晃,更映衬着那四个字惨白惨白的。 姬若遥小声说:“也太诡异了。” 眼前的一切的确诡异, 这个白月客栈怎么看怎么有问题,狐不归侧眸看了一下,方才数以千计的修士全部消失在了眼前,不知去了何处, 不过白月仙府那般大, 几乎涵盖了一整个城池,应当都去不同区域探索了。 身后骤然想起脚步声, 应当是有人与她一同进入了这条街道,她扭头一看,约莫有二三十人, 有男有女,都是生面孔。白月仙府因为结界残破的原因,限制进入的修为为筑基期,如若超过这个期限,便会被结界排斥,无法进入,因此她倒不太担心偷袭,只是略微提高了警惕。 身后的人群渐渐接近,有人道:“那个客栈好奇怪,很明显有问题,我们去别处吧。” 随后有人附和,也有人默不作声,那人便带着他的同伴往长街边缘探索,很快便发现城镇边缘亦是白茫茫的雾区,他急着想找到白月仙府,便钻进了白雾之中。 众人尚在长街之上,便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他的同伴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满身都是血,惊恐的道:“白雾里面有……有东西……他……他死了……” 众人皆是一凛,纷纷沉默起来。 有人道:“看来只能先探索这个区域了,等查清楚古怪,再去寻仙府,大家也不用急,别人估计也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种边缘地带。” “那我先附近搜索一番,反正那个客栈我是不会去的,看着就很有问题。” 这话一说,引起了大部分人的附和,随后人群便陆陆续续散开,往周边的店铺搜寻去了,白月仙府终年大雾弥漫,灵气浓郁,哪怕一株杂草也是吸收灵气精华孕育而成,都是宝贝。 大家纷纷行动,生怕晚别人一步,好东西就没了。 姬若遥问:“我们也去找?” 狐不归看了一眼客栈,又转向街道,道:“去看看吧。” 两人便也同其他人一样进入了店铺之中,铺子里面桌椅板凳倒是整齐,只是没有人,狐不归与姬若遥散开搜寻,很快,她便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一株炼神花,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炼神花是炼神丹的主材料,在境界提升之际可以洗练神识和魂魄,在外界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有价无市,可在这白月仙府,居然在地上就捡到了一株。 狐不归立刻将炼神花放入储物袋之中,正准备继续搜寻之际,耳边忽然传来破空声,一回头,便看见一只惨白的手臂从墙中伸出,正要扣向她的脖子,她尚未动作,便又听到“叮”的一声响,一柄匕首擦着耳边飞过,将那只手臂钉在了墙上。 手臂痛苦的四处用力,将墙壁撞破,很快便渐隐了去。 一个青年急急的跑过来,问:“你没事吧?” 青年约莫二三十岁,面目清秀,满身的书卷气,甚至不像一个修士,他走到近前,目光透露出关切,见狐不归面露警惕和疑惑,便道:“我叫林隐之,也是才进来的,我没有恶意,你别害怕。” 狐不归上下打量他一番,问:“你是儒修?” 林隐之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原本考中了状元,本以为能光宗耀祖,但得罪权臣,功名被替,苟得性命回了家乡,后来遇到我师父,说我有灵根,便叫我修仙,后来学有小成,成功筑基,可我爹却身患恶疾,师父告诉我,白月仙府有灵药,可救我爹,我就来了。” 原来是个读书人,怪不得气息同清和书院那群人有些相似。 林隐之小心的问:“我花光积蓄买了个进入名额,但与同伴走失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么?” -- 第57页 狐不归很爽快,道:“好啊。” 林隐之松了一口气,也高兴起来,说:“天快黑了,我们再找一会儿就要找地方休息了。” 确实,这种地方,天一黑,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毕竟灵草灵药得了天地灵力,那些妖物定然也一样,变得更加强大和难缠,方才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狐不归略一思量,走到了毁损的墙壁附近,蹲下来查看碎石,这墙壁不是一般厚,表面滑唧唧的,像是某种黏液,她伸手捡了一块,看了半天没什么收获,正要丢下,忽然发现侧面的横截面渗出一丝丝的红色,隔一段有一点。 心里奇怪,化出匕首,轻轻的将墙壁的表皮揭掉,便看见了三个红色的字。 快离开。 她又用匕首将这一层剥开,又是三个红色的字。 快离开。 就这样她一层一层的剥,接连发现了这样的字,约莫有五六层,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些字笔迹相同,乃同一人所写。 就像是有人在墙上写了字,又被黏液覆盖,过了许久,这人又写下了这三个字,又被黏液覆盖,如此反复。 林隐之站在一旁,他初入修真界,又一直野路子出身,更觉得惊讶和害怕,问:“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像是血写的?” 狐不归低头嗅了嗅,道:“是血。” 林隐之更害怕,问:“刚才那又是什么东西?” 狐不归想了想,说:“也许是某种妖物。” 狐不归看着那面墙,站着不动,林隐之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狐不归道:“我在想,这面墙上是不是都是那些字。” 林隐之立刻打了个哆嗦。 正巧这时候姬若遥满脸兴奋的跑了过来,一看就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狐不归道:“阿瑶,劈开这面墙。” 姬若遥问都不问,直接拔刀,旁边的林隐之又吓了一跳,随着一声“苍梧”,室内立刻灵气涌动,因着白月仙府的特殊性,刀气凶猛,更胜以往,一道光华闪过,墙壁应声而碎。 狐不归走上前,便发现碎落在地的石块上,也全是那些细碎的红色。 快离开。 姬若遥目瞪口呆,问:“不归,这是谁写的?怎么写了这么多?” 狐不归道:“也许是某个曾经来过白月仙府的人,为了提醒后人留下的,总之,一切小心。”她又指了指林隐之,道,“这人叫林隐之,孤身一人,跟着我们一起走。” 姬若遥无所谓,大大咧咧的道:“好啊,不过你真弱啊。” 林隐之紧张又愧疚,白白的面皮都涨红了,道:“我、我会努力的。” 三人又仔细的将店铺翻了个底朝天,果然又找到不少好东西,灵草灵植不但稀有而且年份高。 狐不归出神的看着那株摆在店铺柜台后的百年份的炼神草,半天没有言语。 姬若遥和林隐之装好宝贝,好奇的问:“不归,你在看什么?” 狐不归轻声道:“我有一个问题。” 姬若遥:“什么?” 狐不归皱着眉头,问:“你们俩看,这株百年份的炼神草就放在柜台后,只要稍微搜索一下就能看到,白月仙府一年降临一次,那……为什么这株炼神草还在,为什么……是百年份?” 她这话一出,那两人齐齐吓了一跳,身上亦密密冒出冷汗。 对啊,这么显眼的地方,一年就会进来一波人,为什么炼神草能长到百年份? 难道说,所有进入这条巷子的人都没出去? 想到这里,三人都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正在三人愣神的当口,夜幕降临了。 黑暗迅速笼罩下来,空气变得冰凉透骨,连灵气运转都变得凝滞。 狐不归三人出了店铺,发现街上熙熙攘攘站着不少人,也有些尚在店铺之中。 一轮红月渐渐升起,薄薄血色覆盖了大地。 就在这时,店铺里忽然传出连连惨叫,很快,便有两句尸体被无情抛出,像腐烂的番茄一样砸在地上,鲜血内脏溅的到处都是。 众人都惊呆了,随后人群中亦有人发出惨叫,原来是被突兀伸出的手臂捉住了手脚,一时间,人群四散奔逃。 无数手臂从地底墙边钻出,血红一片,十分恐怖。 狐不归抓住正要乱跑的姬若遥,道:“我们去客栈。” 姬若遥头一次露出惊恐的神色,问:“白月客栈?” 狐不归立刻道:“对,快走。” 林隐之瑟瑟发抖,道:“真的要去……啊……”话还没说,就被狐不归拽着领子,拖着往客栈方向奔去。 群魔乱舞的修罗长街里,血光飞溅、惨叫连连,唯有那处亮着光。 白漆招牌,大红宫灯,摇摇晃晃,安详又诡异的伫立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白哥:我知道你们想我,心疼我,哈哈哈我,我很快就会粗来的~ 荒哥:为什么我没有牌面?哼! 感谢“打酱油的小王”送的18瓶营养液,么么哒~ 第27章 身后不断传来惨叫声, 狐不归拽着林隐之, 同姬若遥一口气跑到白月客栈前, 望着白惨惨的招牌,狐不归一脚踹开了大门。 大堂里意外的安详。 柔和的油灯, 整齐摆放的桌椅,同寻常的客栈没什么区别, 除了没有活人。 -- 第58页 三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一时有些愕然, 门后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狐不归回头一看,又陆续跑进来四五个人, 最后一个人满脸惊恐的跑进来后, 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外面腥风血雨,客栈里倒像一道避风港。 温暖的油灯发出哔哔啵啵的细微声响, 灯火随着气流微微摇晃。 所有人的脸色在这样的烛火下显得诡异而灰青,气氛凝重而紧张。 狐不归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仔细看去,却又找不到怪异的地方, 索性笑着道:“反正大家都被困在这里, 外面那些东西大概天亮才会消失,不如坐下来休息。” 众人便沉默的挨着一圈坐了, 身处秘境,彼此之间多少有些防备,没人开口说话。因为众人最低都是筑基修士, 常年面对险境,外面的场景虽然可怖,倒也不至于吓破胆,最基本的体面尚能维持的住。 一旁的林隐之依然神色紧张,狐不归便笑道:“说起来你也挺厉害,高中状元,又仕途坎坷,最终郁郁回家,年纪应该不小了吧?居然还能开启灵根,并且成功筑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隐之轻声道:“我其实天赋也不出众,只不过能坚持,寒窗十年,不敢丝毫懈怠,才堪堪高中。” 狐不归钦佩的道:“那般年纪还能开启灵根,又成功筑基,怎样也算有天赋了啊。” 林隐之摇摇头:“其实我灵根也是个废的,师父当时不肯收我,叫我别想不可能的事儿,但我不甘心,求着问,后来师父提供了一个法子,日日雷符淬体,也许有一线机会,可雷符多贵啊,于是我就去地下联盟做了测试傀儡。” 狐不归愣住了。 林隐之见她的模样便笑了,说:“不错,就是那种专门用身体帮别人测试符篆和法宝威能的活人傀儡,就是危险了些,时常受伤,其他也没什么。” 姬若遥吃了一惊,凑过来问:“你做了多久?” 林隐之道:“十年。” 姬若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十年?你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开启的废灵根做了十年傀儡?” 林隐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是啊,我这人没天赋,唯一能做好的就是坚持了啊,有一丝希望,就不放弃,也常听人说执拗一根筋什么的。” 狐不归崇拜的道:“别听他们胡说,你很厉害。” 林隐之便有些害羞,连耳朵尖都有些红。 林隐之左手边那个圆脸的年轻姑娘听见,也忍不住崇拜的看向他,问:“那你来白月仙府是为了晋升么?” 林隐之道:“我爹病了,我是为了给我爹寻药,药材我刚才已经在街上找到了,只要我能从白月仙府出去,我就能和我爹……” 狐不归听到这句,眉头一跳,道:“别轻易说这种话……” 圆脸姑娘甜甜一笑,眼睛里闪着光,道:“我是为了我的偶像,我若是能晋升成功,就能参加不久后的斗法盛会,就能见到我的偶像,我是因为他才修仙的,我只想一点一点的靠近他,哪怕只是看他一眼我就满足了。” 圆脸姑娘旁边的执剑少年此时听到两人交谈,有些焦躁的道:外面那些东西是什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阿媛还在等我,我一定要活着回去娶她。” 狐不归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掠过,抿唇不语。 几人这一开口,气氛便明显松动了不少,一直沉默的中年女子开口道:“不能留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去。” 剩余的两个青年亦面色严肃凝重,想来也有前来的理由,并不简单是为了探宝和晋升。 狐不归看了一眼姬若遥,姬若遥笑眯眯的道:“我肤浅,我穷,我就是为了钱,为了宝贝。” 几人围着桌子,正说着话,忽而一阵微风掠过,油灯骤然灭了。 室内忽然之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寂静一瞬间降临。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狐不归终于明白那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太静了。 虽然坐着八个人,可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就好像这里除了她和姬若遥以外,没有活人。 就在这时,地板忽然震动起来,整个客栈也开始不断的翻滚,不知哪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随后一股腥臭味便从厨房的位置喷了出来,脚底下骤然变得湿软和腥臭。 狐不归一个不稳,向一旁倒去,林隐之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道:“小心。” 狐不归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却已经飞快的收回手,不好意思的道:“抱歉,一时情急。” 这时候众人已经站起身来,有人随手丢下几枚荧光石,却发现客栈的木头碎屑都已经不在,周围是红色的肉壁一样的东西。 林隐之道:“大家小心,我们似乎在某种妖兽的腹中。” 狐不归略一思量,明白了:“整个城镇都是妖兽所化,外面那些攻击性残臂是他的触手,客栈则是他头颅所化,我们躲进客栈,便被他吞进了腹中。” 姬若遥道:“那是不是留在外面更安全?” 狐不归道:“并非如此,妖兽最强战斗力应该就是那些触手,他故意将客栈做的突兀又诡异,就是不想让人靠近,恐怕这是他力量最薄弱的地方。” 圆脸姑娘道:“那如果我们从内部捅穿它,是不是就能杀掉它?” -- 第59页 执剑少年抬手一指,道:“有道理,不过首先我们得小心他的胃部溶液。” 狐不归向前一望,便瞧见一个深而广阔的碧绿水潭,横亘在他们行进的通道前,执剑少年话音刚落,那水潭里便喷、出一股绿色的液体,转瞬间化作碧绿小蛇,速度极快的朝几人扑来。 一时间遁光频闪,小蛇很快便被解决,可紧接着更多的溶液涌来,汇聚成股,化成数条巨蟒,再度向众人袭来,一个青年抵挡不及,衣袖上便沾染上少许,粼粼鬼火瞬间燃起,很快席卷到手臂上,连骨头都烧化了,他只得忍痛将整条手臂扯下来,这才保住性命。 巨蟒已经遍布整个空间,所有人都开始捉襟见肘,即便可以击碎,但也要防止沾染在身体上,一个不小心,便万劫不复,可那溶液即便击碎也毫无意义,因为眨眼间便又愈合了,众人不禁流露出绝望之色。 狐不归化出不问剑,手腕却忽然被人温柔盖住,林隐之看向她的眼睛,问:“信我么?” 狐不归看向他,轻笑:“从未怀疑。” 林隐之一怔,随后垂眸笑道:“好,你随我冲进寒潭之中,我会保护你。” 姬若遥听见了,立刻道:“喂,再信你也不能往寒潭里冲啊,你没看到么,都烧没了。” 狐不归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阿瑶,没事。” 姬若遥皱着眉头,一副郁闷的样子。 狐不归唤出不问剑,剑身青芒如月,随着灵力的注入,隐现凤凰虚影,她持剑轻盈一跃,便冲进了寒潭之中,林隐之紧随其后,骤然化为一片白色虚影,将狐不归包裹在内。 姬若遥莫名觉得这种白色虚影的气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痛苦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狐不归被白色虚影包裹,只觉得灵气运转极快,极为清凉舒适,绿色溶液丝毫无法伤到她,她冲进绿色寒潭内部,便瞧见了一枚发光的碧绿珠子。 林隐之道:“斩碎它。” 狐不归运气,一剑刺出,剑光与珠子相触,迸发出亮眼的白光,一时间,四周都消弭了音形。 身体仿佛被抛出,又重重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待眼睛适应光线,狐不归便看见了四散的众人。 天光已然大亮了。 城镇消失,眼前是一座伫立在白雾之中的仙府,雕梁画栋,隐隐传来钟声。 圆脸少女欢呼雀跃,执剑少年面露欢喜,就连沉默的中年女子,也微微有些激动,断臂青年和他的同伴甚至已经开始探索起四周来。 狐不归看向林隐之。 林隐之指着前方,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不要与他们中任何一人同行,你就能到达终点,不要停留,拿了想要的东西,直接走吧。” 狐不归问:“那你呢?” 林隐之道:“不知道能走多远,试试看吧。” 狐不归看着他没说话,也没走,就在这时,执剑少年惊呼一声,被一枚突兀刺出的长矛洞穿了胸膛,彼时他正将找寻到的丹药塞进储物袋,脸上还残留着即将见到心上人的喜悦,一切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少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胸口,随后脑袋便无力的歪向一边。 姬若遥惊呼一声,便看见少年的身体逐渐消失,随后化作了白色雾气,融进了空气之中。 白色雾气? 姬若遥一愣,猛然转身看向林隐之,方才他化身白色虚影,气息同白色雾气一模一样,这当中有什么关联? 林隐之目光悲悯。 狐不归亦一言不发。 就在两人的沉默之中,周围的人接二连三的出现变故,圆脸少女欢呼声断了,中年女子僵直了身体,断臂青年无火自燃,随后他们几人的尸体便同少年一样,逐渐消失,最后化作了白色雾气。 狐不归看着这一切,有些明悟,神色便冷了下来,问:“这就是白色雾气的由来?” 林隐之道:“不错。” 狐不归转眼望去,苍茫大地,一片洁白,无边无际的白色雾气浮浮沉沉,她不由得心头一寒,道:“在白月客栈时,我就察觉你们没有活人的气息,你们究竟是……” 林隐之道:“我们同你们一样,是来白月仙府碰运气的修士,可惜不慎在白月仙府陨落了,便再也走不出这地方,每逢降临之日,我们便会同你们一样,再度化身为人,以为自己是第一次前来,满怀期待和兴奋的去探索秘境,但永远会轮回经历第一世的死亡过程。” “在希望和绝望之中死去,化为最精纯的雾气,为白月仙府提供养分。” “永世轮回,无法挣脱。” 狐不归和姬若遥都愣住了。 一年降临一次的白月仙府,整座城池里的白色雾气,竟都是希望与绝望交替的产物?那得死多少人?狐不归想起初次进入秘境之时,那密密麻麻的修士,她当时还感慨人数过于多了,却万万没想到,其中大半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直被困在秘境里,无法挣脱的孤魂野鬼。 “店铺中的那些‘快离开’是你写的?” “每年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入白月仙府,但真正能走出去的并没有几人,我不想再有人经历这些,于是在每一次清醒的时候都会刻下来,希望能引起新人的警醒。” “他们似乎都不记得曾经,为什么你能记得?” -- 第60页 林隐之抿了抿唇,道:“这个嘛,因为我唯一能做好的事儿就是坚持了啊。” “每次轮回,都要经历希望和绝望,可却无法摆脱这个怪圈,因为过于痛苦和折磨,大部分人都会变得浑浑噩噩,唯我执拗些吧,次数多了,临近结局时便能够唤醒一些记忆。” 狐不归一怔,忽然想起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快离开”,如果他每一次清醒就写一次的话…… “五十年。” 林隐之淡淡的笑道。 狐不归猛然抬头看他。 “因为知道有多痛苦,所以不希望别人同我一样承受这些,便一直坚持着,想着,哪怕多一个人离开这炼狱,也是好的。” “大部分人不信我,死在他们手中的次数数不胜数,但偶尔也会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好像很戒备,却又轻而易举的接受了我。” “我就会想,再坚持一下。” “哪怕被踩进命运的最底层,也不想轻易妥协,因为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坚持了啊。” 狐不归鼻尖一酸,朝他伸出手,道:“跟我走。” 林隐之摇摇头,苦涩道:“走不了啊。”他话音刚落,身体骤然浮现出一道道血痕,皮肤的每一块都渗出血来,他惨然一笑,渐渐化为了白色雾气。 那些白色雾气落在狐不归的指尖,化作了最精纯浓郁的灵气。 狐不归五味陈杂,姬若遥也一时有些颓然。 姬若遥垂眸道:“所以,明年白月仙府降临的时候,他又回变成那个满心希望与期待的青年,希冀着能带药回去给他的父亲么?在拿到药的那一刻都充满希望,直到临近死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着白月仙府的傀儡和养料么?” 狐不归低头不语,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的纷乱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便看见凤云莱和太虚门大师兄尤长平从浓雾中现出了身形,紧随其后的,是曾在云雾酒肆中请她喝过一杯酒的秦不乱和秦不方。 秦不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蒙着布的眼睛看向狐不归的方向,微笑着点头示意。 作者有话要说:  *********************** 感谢“闵suga”小宝贝的手榴弹,这是本文第一个手榴弹,十分感谢~么么哒爱你~ 感谢“又青”“草莓味小雪发”两个小宝贝的各1个地雷,十分感谢~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沐”1瓶,“洛九江”1瓶,“西瓜瓜233”5瓶,“刹那芳华”37瓶,“墨”10瓶,“又青”1瓶,“啦啦啦”3瓶,“冯舒媛qwq”10瓶,“是经经啊”20瓶,“草莓味小雪发”5瓶,营养液~ 感谢以上所有小宝贝~爱你们,么么哒~ 第28章 云雾深处一共走出十来个人。 狐不归粗略一扫, 心里一沉,这人数未免过于少了些, 除去那些早已死去又陷入轮回的修士,此次新进入的也有数百人, 可最终走到这里的, 竟然只有十数人, 她不禁想起, 其他的秘境钥匙极其难寻,一个秘境最多只有十来把钥匙, 可这个秘境的钥匙却多达百把,仿佛随处可见。 她忽然开始不确定,究竟是她们进入秘境寻宝,还是秘境利用她们来寻求养分,如若真是这样, 这秘境恐怕没那么简单。 能走到这里的人,自然都不寻常,众人互看一眼, 也没合作的意思,便四散开去。狐不归亦同姬若遥选了与他人不同的道路。 眼前的仙府云雾缭绕, 一根根白玉石栏支撑着穹顶,从正门进入, 那白色雾气便更浓郁了, 在这样浓度的灵气滋养下, 仙府内定然有比外界更稀有的宝贝。 两人顺着花园长廊转进附近的房间, 便看见木牌上刻着丹房甲、丹房乙的字样,稍作观察,便推门而入,狐不归径自走到丹炉附近,便发现了一堆废弃残渣,而残渣的附近,则有一只方桌,方桌上轻巧的放着几枚玉盒。 狐不归释放出神识,仔细辨别附近是否有禁制,却发现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难道进入核心之后,便进入了薄弱地带,所以危险度降低了? 她想不明白,索性走上前,将玉盒搁在掌心,打开了玉盒,顿时清香扑鼻,她满是震惊,盒子里竟然是一枚炼神丹,炼成度还很高,她紧接着打开另外两个盒子,是两枚补灵丹。 修士提升修为容易,提升神识却极难,只能日积月累的缓慢增长,神识高的好处自不用说,抵抗心魔,抵抗精神类的攻击和穿透,炼制身外化身,操控多重傀儡,探究对方修为时也极难被对方发现,总之好处极多。 而炼神丹能在晋升时安全无反噬的情况下淬炼提升神识,十分珍稀,亦售价极高。 狐不归想起巷子里得到的一株炼神花,有些明白,白色雾气是希望与绝望交替的产物,本就与精神层面的神识有关,在雾气滋养下,产出炼神花,实属正常。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说明,这里应该有更多的炼神花? 狐不归立刻开始四处寻找,丹房一无所获,她便出了丹房,沿着长廊一间间找去,可无论她如何寻找,都没找到任何一株炼神花,这不正常,狐不归仔细一思索,便放出神识。 经过心魔引淬炼过的神识强大而隐秘,一寸一寸的从仙府的土地上扫过,终于在后花园发现了一处不同,她便立刻穿过圆形拱门,到了后花园,这里依然白雾茫茫,瞧上去同别处没有任何区别,地面空荡荡的,伫立着一座八角凉亭和零星的石子路。 -- 第61页 可透过神识,却能发现白雾茫茫中熹微的红光,宛若红色丝线一般,错综复杂的同白雾纠缠在一起,像是某种隐蔽禁制。 狐不归盘膝入定,放出神识,开始认真解红线。 不过片刻,额上便冒出细密的汗珠,操控神识解红线,金丹修士都未必做得到,狐不归若不是神识强于旁人,自然也不敢冒险。 姬若遥翻遍了这片区域,收获不少,兴高采烈的找到狐不归,正要炫耀,便瞧见她面色痛苦的盘膝入定,她想她一定是在做什么。 姬若遥原本还要去外面找宝贝,这时候哪儿也不去了,警惕的站在狐不归身边替她护法,虽然不能找宝贝让她很肉疼,但她更不想这漂亮姑娘出什么事儿,这家伙比宝贝重要的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狐不归的脸色愈来愈苍白,像是耗神过度,整个人都虚脱了,姬若遥不敢大意,仔细的盯着她,就在这个当口,耳边忽然听到什么破裂的声响,随后声音便连绵成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大面积破碎了。 她一愣,扭过头,瞳孔顿时一缩。 方才还空荡荡的地面,此刻却变成了一亩亩灵田,而在灵田中摇曳的六瓣小白花,正是炼神花。 那么密那么多,连绵成片,摇曳生姿。 姬若遥口水哗啦一声流出来,道:“不归,发、发、发财了……” 狐不归从入定中睁开眼,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看着约莫五六亩灵田的炼神花,也露出了笑意。 就在这时,前门别院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凤云莱那熟悉的声音:“隐约觉着这里灵气密度同别处不一样,直觉告诉我,这里有好东西,不过也不一定准的。” 有人恭维道:“仙子过谦了,方才那些宝贝,哪一个不是仙子凭着直觉找到的?当真是气运之子了,从前我听别人说,还不信,眼下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凤云莱温婉的笑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过了圆形拱门,紧接着就传来激动的惊呼声。 “这是,天哪?成片的炼神花?” “外界一株难寻,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发财了发财了,这里约有六亩,我们正好六个人,一人一亩如何?” “仙子带我们找到,自然可以再多一些,毕竟,今后还要仰仗仙子的。” 一个青年眼上蒙着白布,身后跟着一个高大英挺的护卫,慢悠悠的走在队伍最后方,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前方似乎有人呐。” “有人又如何?修真界秘境之中,还有先来后到这种说法么?” “这么多,她们也吃不下吧,贪心不足可不是个好品质。” 几人自顾自的商议,此刻已经走到了灵田附近,凤云莱看到灵田中间站着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轻声道:“不归,你怎么在这里?” 狐不归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说话。 凤云莱道:“秘境中,宝物本就是无主之物,这么多炼神花,你二人都占,总也说不过去,不若这亩归你们,其他的我们分了如何?” 狐不归站在灵田中,俏脸上满是倨傲,道:“就知道抢的废物们,一棵也不给。” 她的视线慢悠悠落在几人身前的炼神花上,道:“有本事自己拿啊。” 这话成功的激怒了一个阴沉的青年,他恼道:“跟她费什么话,我们直接拿,她还能阻止不成?”这人说完便朝附近的炼神花抓去,可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忽然宛如针扎一般,传来撕裂的痛,他一声惨叫,抱着脑袋滚倒在地,不住的嘶吼抽搐,片刻后才终于停止,但已经面目呆滞,涕泪横流了。 那几人纷纷一惊,有人看向狐不归,怒道:“你做了什么?” 狐不归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随后依然懒散微笑,道:“都说了你们不配,一群废物。” 太虚门的尤长平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人,又转眸看了看狐不归,后者一副嘲讽不屑的神情,他略一思量,将灵力包裹住手掌,再度朝最近的炼神花抓去,就在快要触碰的一瞬,脑海中亦如同雷击一般,痛的仿佛要裂开,他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虽然也很惨,但比先前那人要强上一些。 这下,没人敢在上前了。 狐不归半敛着眼皮,嘲讽道:“呵,一群蠢货,怎么,炼神花不想要了?” 众人不爽她的态度,却一时没人敢上前,尤长平仔细盯着她的脸,就见在没人敢上前之后,她露出了一丝挫败恼怒的神色,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仍然被他捕捉到,在加上一开始那一闪而逝的失望…… 尤长平冷笑道:“大家别被她骗了,她现在应当是被困在灵田之中出不来,想骗我等冲进去打破禁制呢。”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两人在面对众人之后,还能如此淡定并出言嘲讽,除非是嫌活的太长了,不然谁敢这么胆大妄为? 联想到方才尤长平都被禁制击退,就更加确信了这一事实。 狐不归和姬若遥是被困在灵田中无法离开,所以才出言讥讽,想激他们破阵。 听闻尤长平这般一说,狐不归脸上立刻浮现惊慌之色,虽然她强行掩饰,但声音却有些发虚:“胡说什么,怎么,修真修到今天,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么?看着这般多的炼神花,居然也不动心?真是一群懦夫。” -- 第62页 她这话一说出来,众人便十足十的确定有问题了。 尤长平道:“你别装了,我们是不会进去的。” 狐不归立刻恼羞成怒:“你居然如此聪明!” 姬若遥“噗嗤”一声当场笑了出来,狐不归瞪她一眼,她立刻正色道:“居然被你、你给看穿了!” 尤长平得意的道:“别以为你们想什么我不知道,这时候还试图骗我,没可能的,我们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狐不归露出些许急躁,随后言辞恳切的道:“不瞒诸位,我们的确被困在灵田之中,诸位若是能将我二人救出去,炼神花随便拿,我们一株不要,另外,我们在秘境中的收获,也可分给诸位一二。” 她这话一说,众人愈加不敢上前了,这仙府本就诡谲难明,是什么危机能让两人一株炼神花都不要也想逃出来的? 狐不归看着明显退却的众人,恳求道:“诸位不试试么?这可是炼神花。” 众人哪里敢试,方才第一位便罢了,第二位尤长平可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人了,连他都吃了大亏,哪里还有人敢贸然行动? 尤长平冷笑道:“你想的美,就呆在里面吧。” 狐不归有些失望,丧气道:“看来我只能先将这些炼神花收起来了。” “阿瑶,动手吧。” 姬若遥立刻打开储物袋,欢快的开始收取炼神花,一朵两朵三四朵,灵光漫天,香气扑鼻。 众人在外面看着,口水横流,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收取。 姬若遥一边收一边问:“怎么回事?” 狐不归指了指身后,道:“看见那个女人没有?我一发现宝贝她就会出现,比狗鼻子还灵,这么大片的炼神花,我就觉得她会来,果然……所以我方才在打开这片的神识锁之后,略微做了一些改变,我神识有限,并不能做大面积更改,我就将附近灵田朝向仙府的那面,加入了几枚神识穿透,若是神识不够贸然硬闯的话,便会遭受神识攻击,尤其头脑简单的人更容易受创。” “但通常来说,第一个取炼神花的,都聪明不到哪去,随便羞辱一下就会上当了。” 狐不归笑了笑,像是在说,你也看见了吧。 姬若遥立刻想起第一个人,又贪婪又愚蠢,还抵挡不住丝毫诱惑,毫无防备就去抓炼神花,自然容易受到重创,当时的场面确实很能唬人。 狐不归看了看灵田,提醒道:“别这么欢快,悲伤一些。” 外面几人看的眼馋又无奈,可方才的事儿又摆在眼前,但就这样看着她们两人收取炼神花,又实在痛苦。 尤长平因为看穿了对方的伎俩,在众人中威望水涨船高,立刻指挥道:“让她们先收好了,反正也出不来,我们全部待在这里也浪费时间,不若留一个人守着,其余人继续搜寻,如果她们出来了,便传讯通知我们。” 众人便都同意了。 尤长平点了其中一个中年男子,让他在这里等,那人在灵田边入定,其余人便四散走了。 狐不归却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只是自顾自的收炼神花,不一会儿功夫,整六亩的炼神花便几乎要收完了。 姬若遥收完了一半,跑过来把储物袋丢给狐不归,说:“你都拿着。” 狐不归道:“一人一半啊。” 姬若遥摇头,说:“我说的是,我找到的东西一人一半,你找到的自然归你。” 狐不归失笑,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姬若遥却说:“不管,都是你的,快收起来,别让外面那人看见。” 其实白雾茫茫的,那人未必瞧的清。 狐不归没法子,只得先装进储物袋,姬若遥便爽朗的笑了,狐不归看看天色,转身走向中年男人。 “大哥,其实我是骗他们的,这灵田哪有禁制,若真有禁制,我们又是如何进来的?不过障眼法而已,现在反正只有我们三个,你放过我,我就把炼神花送你三分之一,如何?” 中年男子没搭话,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你不信么?你自己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中年男人冷静的看着她表演,随后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走之前,尤长平就叮嘱过,千万小心这个女人,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听,只要盯紧她就好。 那女人果然恼羞成怒:“这么孬种还修什么仙?连试都不敢试么?” 他不受她的挑衅,继续一言不发。 那女人果然被他激怒了,猛然往灵田边界扑来,却在扑来的一瞬,如遭重击,脸色蓦然发白。 呵……果然出不来…… 她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目光怨恨的看着他,不死心的再度扑来,他轻蔑的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就在他以为她会再度被禁制所伤之时,她却蓦然勾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一把青芒灵剑陡然穿胸而过,他连话都说不出,便颓然的倒下了,鲜血很快染透了他的衣襟。 狐不归轻盈的走出来,白裙子掠过他抽搐不已的身体,笑着道:“都说了没骗你,怎么就不信呢?” 他无法动弹,眼中满是惊恐,将心一横,就要捏碎掌心的玉简。 少女俯下身,笑意盈盈,道:“若是不传讯给他们,我便留你一条性命,你说好不好?” 那人一惊,便将玉简扔了出来,很懂规矩的立刻起了心魔大誓。 -- 第63页 狐不归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将他弃在原地,便带着姬若遥走了。 两人出了后花园,一路小心的往核心大厅处走,为了避开那几人,刻意隐匿了身形。 核心大殿里白雾更甚,稍微远些便瞧不清轮廓。 狐不归一直觉得奇怪,核心大殿里的灵气浓郁程度是镇上的数十倍,镇上都能孕育出那样的妖物,核心大殿怎么可能没有?别说大妖,即便小型妖兽也没有。 而且这里也太过于安静祥和了。 除非,大殿中镇着令所有妖物更为恐惧的东西,才导致无人敢上前。 但想要出去,恐怕大殿是唯一出口,据说在仙府即将离开之际,大殿的后方会出现灵气旋涡,如同进来时一样,只要进入灵气旋涡,便能回到雾城。 炼神花应当是整个白月仙府最为贵重的东西,得了这么多炼神花,收获已经十分巨大,自然是离开之际。 大殿高而空旷,进入其中,便觉得阴冷的可怕,白雾遮盖了一切,什么都看不真切,就在她靠近大殿后侧之际,一抹寒光疾掠而来,狐不归立刻侧身躲避,可紧接着,又有无数寒光朝她切来。 尤长平在雾气之后道:“云莱说你们会在这里出现,果不其然,方才被你骗了,我看你们这次往哪里逃。” 话音刚落,地面便陡然升起无数剑芒。 竟是万剑寒光阵。 这阵法本就极强,更何况是在灵气浓郁的大殿之中,威力增了十倍不止。 狐不归将灵力覆盖全身,在空中辗转腾挪,险险避开寒光,她一把抓住被剑芒所伤,流血不止的姬若遥,往前一推,厉声道:“立刻跑出阵,躲起来,等旋涡开启。” 姬若遥眼圈一红,但也知道她本就不是精细的人,在阵法中只能成为狐不归的负担,便二话不说,立刻提速往阵外跑去。 无数剑光寒芒便追逐她背影而去,电光火石之间,眼看就要将她洞穿,狐不归灵剑青芒暴涨,一个闪身,便挡在了姬若遥身后,灵剑幻化成一张青蒙蒙的剑网,将攻击全数挡住。 这一个眨眼的功夫,姬若遥已经出了剑阵,狐不归却因为冲击过强,脸色一白,吐出了一口鲜血。 经过加持的剑阵果然不能硬抗。 “识相的,把炼神花交出来,我们还可以饶你性命,不然,就等死吧。” 狐不归冷笑:“怎么可能,一棵都不会给。” “哼,死吧。” 随着这声冷哼,剑阵的气势陡然变得更强,狐不归被凌冽的剑光割破了衣衫,就连脸上也出现了细小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她不在意的抹了一手血,再度握紧灵剑。 一定要冲出这个剑阵。 剑阵的气势在一波一波的攀升之后,终于形成了毁天灭地的力量,一股庞然杀意冲天而起,幻化成了一只巨剑,随后便毫不停顿的朝狐不归冲来。 少女纤细的身影与巨剑相比,实在渺小,她的衣衫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她面容冷静的看向巨剑,掌心青芒愈来愈盛,终于将自身包裹在内,转身便往剑阵边缘冲去。 只要冲出剑阵,就有一线生机。 狐不归提起全身灵力,闪电一般冲向了边界,就在接近边界间的一瞬,身后巨剑也轰在了她的身上。 巨大的灵力爆炸令一切消弭了音形。 狐不归觉得浑身都在痛,不由自主吐了一口鲜血,但她还是勉强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残破的剑阵,好在是出来了。 她转身打算继续跑,瞳孔却陡然一缩。 “哈哈哈,白痴,你以为我们只有一套阵法?我们特意设了双重阵法等着你,快点把炼神花交出来。” 狐不归冷然站着,一言不发的握紧长剑。 不可能给。 死也不可能给。 脚下一痛,无数剑芒再度升起,竟是一个比方才更为巨大的万剑寒光阵。 可怎么可能呢?这么大的阵法,方才那些人绝对主持不过来,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狐不归一怔,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主持阵法的人中,有才认识就死去的圆脸少女,持剑少年,中年女人,还有残臂已经恢复的青年。 他们就像是第一次进入秘境中一样,又紧张又兴奋。 显然是进入了新的轮回。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进入新的轮回?是因为人手不够主持阵法,所以必须增加人手,才把这些人又拉进来了,谁有这样的本事?是白月仙府本身?这阵法分明是对付她的,可白月仙府为什么要她死? 狐不归不明白。 尤长平喊道:“这人抢了我们的炼神花,大家只要帮忙击杀她,炼神花可以与诸位平分。” 众人纷纷火热起来。 阵法立刻便被激活,无数剑芒凭空化出,凌冽的剑光割的狐不归皮肤生疼。 有人喊道:“交出炼神花。” 凤云莱道:“不归,交出炼神花,何必强撑呢。” 狐不归双手握剑,勉强站直身体。 不给。 死也不给。 剑阵终于完全发动,狐不归渐渐被剑芒淹没,就在这时候,忽而有一人从远处跑来,毫不犹豫的冲进剑阵之中。 他挡在狐不归身前,道:“怎么别人说什么,你们都信?若这姑娘并未抢呢?” -- 第64页 众人不语。 其实谁抢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愿意平分。 见众人沉默不语,他又转过身,温和的道:“你也是,生死之间怎么还这么倔强,宝物乃身外之物,给他们便是,何苦伤了性命。” 这人一身书卷气,眉眼清秀,满含关切,像是无论遭遇什么挫折,都能从容面对,像是无论跌进多深的泥泞里,都能重新站起来。 狐不归一怔,垂下眼,有水汽跌落,她轻声道:“因为,是给你的啊。” 第29章 青年疑惑的看着她, 不太明白,问:“给我的?” 就在这时, 剑阵的威能却已经到达了顶峰,快要发动了。 狐不归看着他的眼睛, 问:“林隐之, 你信我么?” 青年还未来及回答, 巨剑已经成型, 携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两人劈砍下来,猛烈的罡风将两人卷进剑芒之中, 狐不归勉强握紧巨剑,刚想将青年推开,青年却骤然化作一团白濛濛的光盾将她笼罩在内。 巨剑挥扫而下,狐不归听见光盾层层破裂的声响,耳边是青年爽朗的笑声。 “当然信你啊。” 巨剑再一次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次有林隐之的保护,几乎所有的伤害都被他承受,狐不归最多被余波攻击, 并未受伤,狐不归指着阵法中的一个点, 道:“那是弱点,我们劈开那里, 就能出去。” 林隐之毫不犹豫的便同她一起冲了过去。 趁着巨剑刚刚消散, 新的威能尚未聚集的空隙, 两人瞬间便冲到了阵法边缘。 “不问剑”青芒爆涨, 短时间内便凝聚出巨大威能,狐不归一剑刺出,眼看就要破阵,身后却陡然传来巨大的破空声。 本能告诉她,不能硬抗,硬抗林隐之的神识体一定承受不住,会溃散消失,但她现在去势太猛,根本无法停下。 “林隐之,你让开。” 青年却没有回应她,她只觉得自己身体外的光盾愈来愈盛。 “林隐之!” 青年终于开口,柔声安慰道:“又不是没死过,别担心。” 狐不归眼圈一红,咬牙想收回剑势,可万钧之力,实难撼动,眼看身后的攻击就要落在两人身上,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娇喝。 “苍梧。” 巨大刀影在空中成型,随后猛然朝两人身后横扫而来,精准的与身后的攻击相撞,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流的余波将两人冲向了阵法边缘。 狐不归的青芒巨剑成功切进阵法的薄弱处,轰然一声巨响。 阵法嗡鸣两声,便失去了所有威能。 破阵了。 林隐之带着狐不归快速向深处逃去。 尤长平气急败坏,可却无可奈何。 三道遁光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一处云雾缭绕的藏书阁停下,三人毫不犹豫的躲进了藏书阁深处。 藏书阁里木柜林立,十分高大,每一个格子上都整齐的摆放着玉简。 三人坐在地上,背靠着木柜,互相看了一眼,便笑出声来。 实在是狼狈啊。 不过好在活下来了。 狐不归感激的看向姬若遥,道:“阿瑶,要不是你方才那一刀,我们恐怕……” 姬若遥摆摆手,无所谓的道:“说什么傻话。” 林隐之靠在木柜上,沉默了半晌,眼眸逐渐变得清明,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副温柔又平和的样子:“全部想起来了。” 狐不归掏出储物袋,轻声道:“这也许有帮助。” 林隐之看向她。 “我曾想过,你们重新经历轮回的究竟是什么,是否还是原本完整的自己?” “身体经过第一轮死亡之后,断然没有修复的可能,即便修复了,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多次死亡,有的甚至被妖兽吞吃入腹,有的被轰为残渣,这修复起来几无可能。” “而白月仙府之所以要让你们经历希望与绝望,就是要你们爆发出最大的痛苦,它要的是神识之力,神识之力有没有身体其实关联不大,所以我猜测你们再次进入轮回的应该是魂魄。” “一般修士,最多只能剥夺对方修士的灵力,神识之力则绝无可能,神识之力只能通过自身缓慢提升,或者服用炼神丹之类的辅助灵药。但白月仙府却采用这种方式,强行剥夺神识之力,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的上天才了。” “白雾中有魂魄残留的灵力,是以精纯,有每次绝望之后淬炼的神识之力,是以强大。” “人在经历痛苦与绝望之际,有的人会一蹶不振,陷入自毁,有的人会突破迷茫,百炼成金。” “所以,有些人永远不会记起之前的事儿,是因为魂魄和神识之力一点一点的在消失,而有些人,比如你,则一次比一次记得的更多,因为每一次痛苦,都令你的神魂之力更强。 狐不归顿了顿,看向林隐之:“我曾在典籍上看到过,有一种修士,乃魂修,抛弃肉身,专修神识之力,等到元婴期结婴之际,便可重塑金身,比之普通修士强上千倍,光神识穿透,普通修士就无法抵挡。” 林隐之吃惊的看着她:“魂修?” 狐不归道:“不错,但魂修极其难修,因为神识之力提升并无可取巧之处,依然是靠自身缓慢增长,也就比一般修士稍快一些,并且没有肉身之时,十分脆弱,容易被专克魂魄的法宝制服。” -- 第65页 “所以一般的魂修,除了自行提升神识之外,还需要寻找各种可提升神识的天材地宝。” 狐不归将储物袋递给他,道:“炼神花就是其中一种。” 林隐之接过储物袋,低眸看了看。 狐不归又道:“你现在的状态并不能脱离轮回,但神识之力提升之后未必不行,你试着服食炼神花,如果可以结丹,也许能打破这种灵魂烙印。” 林隐之手指紧紧捏着储物袋,沉默了片刻,问:“所以,一开始就是为了我么?” 狐不归一愣。 林隐之道:“这可是炼神花,无价之宝。” “那些人之所以针对你,就是因为这是炼神花,你怎么就这样给了我。” “还差点丢了性命……” 狐不归笑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林隐之忽然一怔,问:“那如果我这次没在机缘巧合下被拉入轮回呢?” 狐不归认真道:“明年我再来。” 林隐之怔怔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许久之后,他攥紧手指,声音低且抖:“你是笨蛋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差点送了性命,居然还要再搭上余生……” 狐不归打断他:“所以,你能结丹么?” 林隐之错愕的抬起头。 狐不归道:“为了报答我,结丹吧。” 林隐之眼圈一红,眼底立刻泛起水汽,他出神的看着少女精致又严肃的小脸,微微握紧手指。 “好。” 狐不归松了一口气,露出笑脸。 姬若遥站起身,口里道:“我去外围护法。” 狐不归点点头,自己则在内围看着林隐之。 姬若遥起先走的很慢,随后便小跑起来,等到两人终于消失在视野中时,她才扶着木柜缓缓坐下 。 胸口火烧一般,脑海中也时不时的钝痛,就连眼睛也偶尔会变得漆黑一片。 还是……有些托大了啊…… 方才狐不归将她推出第一重剑阵之时,外围的剑阵尚处在隐藏阶段,因此她十分成功的便跑了出去,可因为担心狐不归,便没有跑远,而是躲在一旁。 亲眼看见狐不归和林隐之破阵之际,背后有人发动了攻击,这一击时机选的太过巧妙,他们避无可避。 林隐之会死,不归最多轻伤。 林隐之反正也死过很多次……再多这一次…… 可不归会难受…… 她那样的人,即便林隐之死过无数次,哪怕他已经习惯,哪怕他自己都无所谓,她也不会答应…… 她曾以为她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可她现在知道了,凤云卿说的对。 她是她见过最温柔谦逊的人。 在炼神花田的时候,起先她也觉得奇怪,两个人占了六亩炼神花,一定会招来觊觎与灾祸,与其被其余人视为目标,不如分给对方一半,以不归的聪明,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她还是强行占据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不归虽然没说,但看着她时,总是满怀歉疚,甚至分她一半,要她先行离开。 怎么可能呢,她姬若遥也不是抛弃同伴的人。 她同不归相处这些日子,对她算是有些了解,她做什么事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人愚笨,猜不出原由,但不知为何,她就是心甘情愿的跟她走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她就让她上了船吧。 那时候起,就是同伴了啊。 剑光转瞬即至,她无论如何不能让林隐之死,因为她无论如何不想看见不归难受的样子。 可是剑光有阵法加持,那么强,远非现在的她可以比拟,要怎么办,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她情急之下忽然握住了储物袋。 对啊,这里有她进府以来搜集的所有灵丹灵药,如果一同服下…… 可是,没有炼化过的灵丹灵药首先残留毒性很强,其次这么多一起服下,药性相冲,短时间能爆发出巨大灵力,但爆发过后就会因为相冲而撕裂经脉,继而冲进丹田,毁了根基…… 最重要的是,这些丹药,她要带回去,给那个重要的人…… 要怎么办? 剑光冲到了狐不归身后,一切都被卷入剑芒。 少女豁然起身,眼泪不断的涌出,她拿出储物袋,一边哭一边将所有的灵丹灵药塞进口中,身体骤然发热,灵力一瞬间爆发,她的头发被气浪吹起,眼神坚定而无畏。 “苍梧。” 一柄白骨长刀骤然出世,无穷无尽的灵力幻化成巨大刀影,狠狠向前劈去。 因为是同伴,所以心甘情愿。 也害怕,也遗憾,也担忧,也难过,也不舍,也恐惧。 但是是你,所以可以一边痛哭,一边毫不犹豫。 长刀所向,万物皆空。 · 姬若遥眼前再度失去了光明,她软软的跌坐在冰凉的白玉地砖上,背靠着木柜。 手臂上因为经脉的撕裂已经涌出细小的血珠,鼻端一痒,她抬手一抹,一股子血腥味。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搅烂了,痛的她难以呼吸。 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她想试图盘膝入定,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就在濒临崩溃之际,忽而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拽进怀里。 “你是笨蛋么。” 是不归啊。 -- 第66页 她嘿嘿一笑:“因为你们太蠢了,所以需要我保护啊。” 少女抱着她,许久没说话,她忽然觉得脖颈处一阵温热,湿湿的,是水。 她叹口气,道:“哭什么,你们女孩儿都这么脆弱么。” 狐不归松开她,轻声道:“阿瑶,你别担心,我先帮你压制,等出去了,带你去药王谷,杜易安一定可以治好你。” 姬若遥笑了笑,说:“好。” 狐不归便同姬若遥相对坐下,缓缓替她梳理体内躁动的灵力。 谁都知道,这种破坏趋势,根本不可能撑到药王谷。 但谁也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月仙府离开雾城的时间也快到了。 姬若遥体内的暴动勉强被压制,她脸色苍白,全无血色,但已经可以行动,狐不归时时关注着她,以防意外。 而林隐之还在吸收炼神花的药力,他的神识体愈发凝实,边缘处隐现金光。 他必须在白月仙府离开之前成功结丹,否则即便结丹成功也无法离开,如若被白月仙府带走,白月仙府察觉他的异常,兴许会采取特别手段。 狐不归一边观察着林隐之的状况,一边往藏书阁内里走,随后放出神识一点一点的扫过木柜上的玉简,几乎都有禁制笼罩,无法取阅。 就在她走到最深处之时,视线忽而一顿,有一枚玉简同其他的都不一样,在神识中散发着细微的红光。 同在炼神花田一样,是神识锁,她略一思量,开始尝试解锁,半柱香之后,竟真被她解开了。 随后空气中便传来破裂的声响,眼前的巨大书柜忽然化作了一扇雕花木门。 她试探着推门,门便“吱嘎”一声朝两边打开了,狐不归踏进门内。 便怔在门口。 门内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圆型的古怪阵法,散发出诡谲的黑色光芒。 阵法中间有一株漆黑的古树,枝干枯瘦嶙峋,没有枝叶,而充当枝叶的则是一枚枚白色光团,有大有小,最大的鸡蛋一般,最小的芝麻粒一般。 就在狐不归愣神的当口,已经有几枚芝麻粒一般的光团消失了,而另外几枚光团则缩小了许多。 在这其中,有一枚光团亮度惊人,不但没有缩小,反而不时的涨大,狐不归走上前,仔细一瞧,便看见里面有一张白色符篆,画着三个字“林隐之”。 这是…… 白月仙府困住的所有魂魄? 大小应当是神魂之力的大小,一次次的经历绝望和失望之后,便愈来愈小,直至被完全剥夺,而林隐之因为自身坚韧和服食炼神花的缘故,不减反增。 他那道光团已经愈来愈大,压低了枝丫,上部只有一根细小的灵线吊着,如果分量再重些,挣脱灵线,应当就可以逃离白月仙府的掌控。 这树在阵法之中,层层禁制隔绝,无法触碰,无法伤害。 否则,狐不归定然一剑劈出,将这物给毁了。 就在这时,古树一阵闪烁,又浮现出几个光团,狐不归凝神一瞧,待看清那个名字,面露惊骇,久久不语。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视线落在古树之后的木柜上,木柜里整齐的码着一块块玉简,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狐不归走上前,随意取下一枚,打入灵力,空中便浮现出发光的字符。 陈子昂,复州长平镇人,年二十八,筑基期,与张西媛相恋,家境相差甚远,被女方家主奚落赶出,誓要苦修,娶张西媛为妻。性情坚韧,可用,以白月仙府诱之。 狐不归一怔,张西媛?她记得执剑少年曾说过,阿媛还在等他,他一定要活着出去娶阿媛,阿媛该不会就是张西媛吧? 她想了想,又取下另一枚。 陆婉柔,血菩提教徒,年三十八,筑基期,因不满宗门行事准则,叛出教宗,隐于乡野,嫁人生子,一家幸福,年三十夜血菩提教徒找上门来,丈夫儿子惨死,之后踏上复仇之路。性情极坚韧,可用,以白月仙府诱之。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白月客栈里,那个中年女人阴郁的脸,没有笑容,永远沉默。 狐不归心中一震,再度在一堆玉简中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林隐之,浮州甜水镇人,年二十九,三起三伏,仍感恩于世,性情极坚韧,可用,以白月仙府诱之。 狐不归捧着这堆玉简,怒火中烧。 她原本以为这些人都是自发的寻找到白月仙府,为了探索秘境被秘境反噬,这在修行中也实属正常,可如今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人的生平资料居然如此清晰,很显然是经过了缜密的调查,那这个白月仙府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他是在筛选自己想要的目标。 大量清晰又指向明确的调查,很显然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如若是组织,那便与外界的人脱不了干系,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利用白月仙府的特性,将凡世在痛苦中迷茫,却又异常坚韧的人诱进白月仙府。 让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生命中最痛苦不堪的过去,在希望与失望之中坠入深渊。 连神魂之力也剥夺干净,最终什么也不剩。 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神识之力……种植炼神花? 所以在自己收取了所有炼神花之后,被尤长平围杀之际,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又进入轮回,就是为了再布置一个截杀阵,为了让自己死。 -- 第67页 因为不能让自己带着炼神花出去么? 这样一想,倒是有几分可能。 狐不归再度看向另一个木柜,那里也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玉简,但却没有闪光,只是普通的玉简,狐不归随意抽出一看,与先前的大同小异,只是字符并未发光。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明年的目标。 当真是骇人。 狐不归捏着玉简,久久说不出话来,究竟是什么组织,什么人,要做这样的事? 她想不出,只得暂且搁下,屋内再也没有其他,她便打算出去,视线忽而落在一枚玉简上,便下意识的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姬若遥,澜州乌月宗弟子,一生孤独,与南瑞相遇,相依相伴,后南瑞重病,四处寻药。性情极坚韧,可用,以白月仙府诱之。 怪不得,姬若遥会有白月仙府的钥匙,原来如此。 狐不归淡扫一眼,便合上玉简,阿瑶的私事她不想窥探,每个人都有藏在深处的东西。 就在这时,外界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屋顶都要被掀翻,无数的灵力疯狂的朝着一处汇聚而去,形成了巨大的灵力旋涡。 狐不归转头看了一眼古树,发现古树在巨大的灵气波动中纹丝不动,显然只是某处的投影,实体并不在这里。 而上方象征着林隐之的光团,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就在狐不归支撑不住,唤出不问灵剑,扎向地面稳住身形之际,那枚光团终于发出了“扑”的一声,脱离了枝丫,随后“砰”的一声崩碎了。 狐不归大喜,立刻唤出遁光,顶着灵气风暴往林隐之身边去。 劫云快来了。 狐不归冲到林隐之身边,一把拽住姬若遥的手,便往藏书阁的门口冲,随后快速打开门,出去之后又反手将门带上,落下层层禁制之后便守在门外。 动静这么大,那些人一定会察觉。 果不其然,片刻后,人群便涌了过来。 尤长平首当其冲,凤云莱却不见踪影,秦不乱和秦不方也站在队伍的侧面。 狐不归笑着道:“炼神花没了,找我也没用。” 尤长平气愤的道:“为了独占炼神花,竟然直接生服,这天地灵气和劫云,是那个男的引来的吧?难道他要结丹?” 狐不归没说话。 尤长平更恼了,道:“结丹要受雷劫,在未完成之际,可以打断,真让他结丹成功,恐怕第一个就要杀了我们,大家不要犹豫,随我一起冲上去。” 众人看着雷云阵阵,自是也害怕不已,竟当真听了他的蛊惑,浩浩荡荡朝狐不归冲了过来。 狐不归将姬若遥挡在身后,握紧长剑,正要动作,一个人影却忽然跃过众人,落在了她身边。 蒙着眼的青年气质温润,发丝柔软,他微微偏过脑袋,带着笑意:“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来帮你。” 狐不归诧异的看着他,随后亦笑了,说:“好啊。” 众人越冲越前,狐不归站在秦不乱身侧,握紧长剑,凝神御气,直视前方。 秦不乱当真沉稳,面对状若疯狂的众人,面对无数遁光与飞剑,竟轻描淡写丝毫不慌,指尖轻响,便凝出一枚乳白色的炽热灵火,随后向外一挥。 那方向却不是朝向众人,而是突兀的一个转折,直朝狐不归而来。 狐不归挑眉冷笑,长剑立身前,四两拨千斤,便将灵火推向众人,随后一剑刺出。 秦不乱不闪不避,那剑便划破了他的脸,一道血痕骤然浮现,颗颗血珠翻滚而出。 秦不乱瓷白的指尖擦过自己的脸,沾了血珠,伸出舌尖舔了舔,语气依然轻快,问:“你怎么知道?” 狐不归抬手指了指尤长平,道:“你不觉得他现在就像个傻子么?哪里有一点脑子?或者再简单一点,他不就是个工具人么?还有他们,哪里像是有思考能力?” 秦不乱轻声笑了笑。 狐不归道:“现在这里的人,怕是没一个活着的吧?是你令他们更疯狂?不辨是非?” 不错,尤长平应当已经死了。 方才她在古树那里时,古树曾一阵闪烁,多出了几枚光团,她当时便看见了尤长平的名字。 而这些光团中,偏偏没有秦不乱和秦不方的名字,当然也没有凤云莱,她仔细算过,这几枚光团,正巧就是一同走进大殿的那几人,除去他们,数量刚刚好。 也就是说,除了她和阿瑶,再加上秦不乱和秦不方,以及凤云莱,整个白月仙府已经没有活人了。 她仔细想过,白月仙府每年引诱那么多人进入,除了引诱的,还有同伴和自发进入的人,这么多人,如果出去的人数过多,自然会带走大量的宝贝,尤其是炼神花,但如果无人生还,自然进入的人会变得寥寥无几。 所以,每年都得有幸运儿出去,携带着大量重宝,一战成名,为白月仙府带来名望,吸引更多的人进入。 但这个组织这么歹毒,又怎么会允许有人带着大量宝物活着出去?那么出去的人选自然得是自己能控制的住,且亲密的人。 得是自己人。 狐不归知道,凤云莱一定是得知了什么秘密,作为交换,才保住了性命,她不会是那个组织的人,自己和阿瑶定然不是,那剩下的,便只有秦不乱和秦不方了。 -- 第68页 秦不乱轻声笑了笑,道:“你很聪明。” 狐不归道:“只是没你想象的那么笨。” 秦不乱明明蒙着眼,却像是在仔细的打量她,片刻后,他像是有些难以克制,嗓音有细微的发抖,缓慢且认真的道:“你真可爱。” 狐不归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秦不乱站在雾气中,衣袂翻飞,他皮肤苍白,有一种阴郁的美,他微微偏过脑袋,像是有些羞涩,又有些渴望。 “要把你留下来……” 第30章 姬若遥轻声道:“不归, 这人好可怕。” 狐不归也打了个哆嗦,道:“看不穿实力, 不知道他与白月仙府究竟什么关系,如果这些白雾真为他所用的的话, 我们多半麻烦大了。” 就在这个当口, 藏书阁内的雷云已经越积越多, 几乎将整个藏书阁笼在身下, 云层内电闪雷鸣,骤然间, 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狠狠劈下。 姬若遥和狐不归都吓了一跳。 不过结丹修士引动的天地灵力本就深厚,再加上身处白月仙府,那灵气几乎已经浓郁到粘稠的地步,两人体内的灵力飞速流转,狐不归原本刚到筑基中期, 经过白月仙府一程,此刻已经快接近中期顶峰,俨然快要破境入后期了。 姬若遥的伤势也在浓稠的灵力灌输之下得到抑制, 不再那么痛苦。 总之,不能让秦不乱打扰林隐之结丹, 必须在雷劫结束之前拖住秦不乱。 狐不归问:“所以,今年从白月仙府满载而归, 即将扬名修真界的幸运儿, 是凤云莱?” 秦不乱笑了笑, 道:“不错,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也是极其坚韧的一个人,并且内心深处,藏着黑暗又隐蔽的东西,连我也看不透呢。” 说话间,又是几道紫色雷劫落下,衬着众人的脸明明灭灭。 跟在秦不乱身后的众人面目凝滞,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甚至没有眨眼,秦不方默默站在秦不乱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狐不归总觉得秦不方的身体涨大了一圈。 狐不归又问:“我反正都出不去了,就不能告诉我,你们隶属于什么组织么?” 秦不乱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一道青芒陡然刺出,打断了他的话语,直逼秦不乱身前,原是狐不归趁秦不乱不备,突然袭击,随着一声轻喝,刀影也紧随其后,跟着劈向了秦不乱。 秦不乱坦然自若,站在原地未动,刀光剑影同时落在他身上,却虚虚落了空,他勾起嘴角,指尖“腾”的跃起白色灵火,随后朝狐不归点去。 那灵火将将靠近,便是一阵彻骨的寒冷,狐不归急忙闪避,一道刀影则在这个间隙中劈向了秦不乱,秦不乱理也不理,那道刀影便毫无阻碍的穿透了秦不乱的身体,随后冲向了一旁的假山,“砰”一声响,假山便炸了个粉碎。 姬若遥大惊失色,道:“怎么劈不中,这要怎么打。” 狐不归亦眉头紧锁,握紧长剑,秦不乱食指点在虚空之上,白色灵火骤然浮现,他从一团火焰之中抽出一把长剑,迎风而立。 “何必挣扎,留下来陪我不好么?” 狐不归没说话,姬若遥道:“好个屁,心里没点数儿。” 秦不乱也不生气,他握着长剑,并未攻击,像是没有丝毫担忧,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狐不归:“你觉得呢?” 狐不归思考了一下,道:“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要不,你给我一点时间。” 秦不乱居然点了点头,道:“可以。” 狐不归和姬若遥都愣了。 姬若遥无语的道:“他怎么对你这么宽容?该不会真的喜欢你吧?” 狐不归打了个哆嗦,摇头道:“不要。” 随后场面便诡异的安静下来,只有头顶的雷云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拖时间对她们有利,越拖离林隐之完成结丹越接近,秦不乱愿意等,她们自然也愿意。 片刻后,狐不归站起身,丧气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了,不若就跟了你算了。” 秦不乱闻言笑了,他道:“你这丫头,诡计多端的很,八成是骗我的,我可不信。” 狐不归略受伤的道:“那我过去,反正我也伤不了你,你别攻击我就行。” 秦不乱张开手:“好,过来。” 狐不归便当真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离的愈近,秦不乱的笑容便愈明显,就在她即将靠近秦不乱的一瞬间,巨大刀影突兀袭来。 狐不归立刻朝秦不乱身后跳去,嘴里道:“哎呀,你喜欢我,她吃醋了。” 秦不乱笑出了声,道:“你别怕,我保护你。” 刀影眨眼便到眼前,秦不乱薄唇一抿,抬手便凝出灵火,可那刀影临到他面上的一瞬,却忽然转了向,直直朝他身后的秦不方劈去。 而躲在他身后的娇俏少女,已不知何时唤出了不问灵剑,亦在同一时间朝秦不方刺去。 秦不方大惊失色,就地一滚,竟化身成了一只巨大白虎,可剑影和刀气却还是交织在他身上,毛绒绒的身体上骤然间血痕遍布。 他嘶吼一声,发出震天的咆哮。 秦不乱终于恼了。 狐不归嘿嘿一笑:“果不其然。之所以劈不中你,是因为你只是一个投影分、身,真正的本体,是秦不方吧?” 秦不乱面上浮现紧绷和恼怒,渐渐失去了先前的优雅和从容。 -- 第69页 狐不归长剑横握,挑眉笑道:“他根本不是你大哥,你说话之时,他便沉默不语,你动作时,他与你形影不离,怎么都有些奇怪。” “想来也是,如果你真的这么强,一开始为什么还要偷袭我?现在想来,应当是为了让我划伤你的脸,看到你流血受伤,造成一种你可以攻击的错觉吧?你只是想让这个投影分、身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忽略你的本体而已。我跟阿瑶方才就上了个当,全部攻击都落了空,根本没办法给你造成伤害。” 狐不归顿了顿,扫过雷霆和众人,又将目光落在化身白虎的秦不方身上,道:“另外,我以为是我要拖时间,万万没想到,其实是你要拖时间。我就说么,你身后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任由林隐之结丹不管,还在这里同我谈笑风生,原来是没力量了。” “将神魂拖入轮回,自然需要大量的准备和精神控制力,白月仙府一年降临一次才堪堪积攒够,你凭什么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第二次?如果这么容易的话,白月仙府还需要一年一次这么大费周折么?让旧人不断轮回耗干神魂之力,再去找新人好了,还能避免暴露和危机。” “所以,先前为了击杀我设置了第二重万剑寒光阵,短时间内再度将这些人拉入轮回,也耗干了你仅存的力量吧?” “在阵法中,他们一个个听命行事要杀掉我的时候,我就很奇怪了,有些人我在白月客栈中并肩战斗过,并不是贪财无道之人,心性之坚韧远超常人,绝对不会这般滥杀残暴。再加上方才他们一个个冲过来,完全无脑的样子,就说明你的轮回并不完美,现在竟然完全停滞,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可见你并未成功完成轮回。” “你现在是在等,力量缓慢恢复吧?” 秦不乱薄唇紧抿,虽看不见双眸,但显然是一副愤怒紧绷的模样,他冷哼一声,身影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 “你猜对了又如何,反正不可能让你走出去。”声音轰隆隆的,却是从白虎口中发出,随后白虎涨大的身形再一次缩小,身后的尤长平众人便再次恢复了行动力,手握长剑朝她们冲了过来。 狐不归朝老虎攻去,不用说话,姬若遥已经长刀拦向众人。 而紫雷劫云仍在毫不顾忌的接连降落,云层电芒频闪,正在凝结最后的几道破境天雷。 狐不归提起长剑直冲白虎,白虎一昂头,一团炙热灵火便陡然喷出,狐不归立刻闪身避开,体内灵力不断运转,不问灵剑的青芒愈来愈盛,肩上凤凰虚影凝实,竟脱离剑体而出,张口长鸣,化作一团团黑色凰火,与白色灵火对上。 强烈的爆炸几乎将整个仙府夷为平地,无数碎石砖瓦被狂风卷起。 狐不归毫不停息,疯狂吸收空气间的天地灵力,只觉得经脉胀痛,再也无力承受之时,才再次凝聚成巨大光影,黑金凤凰脱剑而出,围绕着剑身化成熊熊凰火,气势惊人,威压过强,令人不敢直视。 对面白虎终于察觉到巨大危机,不敢有丝毫保留,身形立刻涨大,一眨眼便膨胀数倍,抬起一只爪子便向狐不归压来。 狐不归立在风中,双手握剑,道:“方才在积蓄力量之时,秦不方的的身体逐渐变大,我就在想,为什么拉入轮回的力量会积蓄在秦不方体内,就在看到分、身投影时,我明白了。” “我曾在藏书阁内看到古树的投影,与秦不乱的投影如出一辙,我斗胆猜一下,真正的古树,也就是白月仙府的核心,就在你的身体里吧?” 白虎嘶吼一声,愤然道:“猜中又如何?死吧。” 随着他一声大喝,白月仙府猛然发生震动,地动山摇一般,山石簌簌而落,无数的白色雾气往白虎身上凝聚,他的气势陡然之间无限攀升。 狐不归望向他,竟觉得宛若高山一般难以翻跃,高阶威压直接压迫的她无法动弹。 该死。 就在狐不归打算咬破舌尖,以痛觉恢复行动力之时,天地劫云终于降下了最后一道游龙般的紫色雷霆。 藏书阁内金光大盛,巨大的冲击力掀开了藏书阁的穹顶。 林隐之终于结丹了。 白虎眼看不对,抬脚便往狐不归身上踩,狐不归无法动弹,就在这危机之时,一道身影化作白色雾气冲进了白虎身体之中。 白虎立刻僵在原地。 是林隐之。 狐不归不敢耽搁,立刻出了白虎攻击范围,这白月仙府,本就不该存在,早就想一剑砍碎了它,想到这里,狐不归举剑便要刺。 眼前一亮,秦不乱的投影忽然浮现在她面前。 周围消弭了身形。 安静的像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秦不乱笑了笑,说:“你知道,白月仙府为什么叫希望之城么?” 狐不归刚想说放屁,秦不乱却抬手指了指下方。 狐不归疑惑的向下望去,却看见苍茫白雾中,分开了一个缺口,底下是繁华的雾城,无数百姓涌进城中,欢呼雀跃。 有从军归来,双腿残疾的将士,明明为国牺牲,却因为无法劳作,连一口饭都吃不饱,父母劳累致死,只剩他孤独等死,他颓然坐在雾中,面如死灰,忽然面露惊喜,他试探了片刻,竟重新站了起来,他虎目通红,立刻跪地叩首。 “感谢上苍。” 有因饥饿而躺在地上的乞儿,本已失去生命气息,却在白色雾气的滋润下,重新睁开了眼睛,他茫然无措的坐起来,随后便嚎啕大哭,再站起来之际,身体竟比先前好上许多。 -- 第70页 而更远处,则有一队队互相搀扶着,衣衫褴褛,满面风霜,不知道跋涉了多少路途才来到雾城的苦难病人,他们的村落被怪病侵袭,死伤无数,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已是最后的希望。 当全身被雾气包裹时,他们终于站直了身体,一个个泪流满面。 这样的事情,在雾城的每一个角落发生。 濒临绝望的少女,痛失爱子的少妇,无家可归的乞儿,忽然打通灵根的凡人,久久未曾突破境界的修士。 都在这样一个时刻,骤然间得到了希望。 他们感恩于此,想起那流传于世的话。 在人生最艰难,活不下去的时候,再去雾城看看。 那是一座希望之地,奇迹之城。 那是人生最后的坚持。 秦不乱轻声问:“你还要毁了白月仙府么?” 狐不归握剑的手在发抖,她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秦不乱道:“修士是人,凡人就不是人?修士独占天地灵气,脱离凡尘俗世,明明占尽了好处,却丝毫没有顾及天下人,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秦不乱温柔的笑了笑,发丝柔软,他道:“从看清世间苦难的那一天起,我就蒙上了双眼,惟愿拆下白布的那一天,能得见盛世安康,天下太平。” 狐不归垂下眼眸,咬牙道:“可是……” 秦不乱道:“你若是一剑砍下去,他们的这些希望便没了,而你在乎的,不过是死去的修士而已,活着的人,不是更重要么?” “你能背负的起,他们那些沉重的绝望么?” 双腿恢复的士兵流着泪回到了茅草屋,开始重新擦拭起曾佩戴过的宝剑。 乞儿跑到学堂外,蹲在墙角偷听今日的新课。 重病初愈的人们,带来了所有的家当,开始寻找新的家园。 飞鸟划过天空,巨轮从港口发出长鸣。 新的征途,新的人生。 狐不归手握长剑,却再也无法落下。 林隐之的力量逐渐衰退,姬若遥也渐渐无法阻挡越来越强的众人。 可没有人催促她。 白虎终于挣脱了林隐之的控制,再度抬脚向她踩去。 就在这时,狐不归猛然抬头,握紧长剑。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命运负责,又凭什么抢夺别人的命运。” 白虎的前脚掌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狐不归一矮身,钻进了白虎肚腹之下,反手握紧长剑,全身的灵力都涌向灵剑,猛然往白虎的腹中刺去,待扎进去之后,奋力向外一滑,长剑便在白虎肚腹之中划出了一道长而深的口子。 鲜血狂涌而出,伴随着鲜血涌出的,还有无数的白色光团。 就在此时,雾城的所有白色旋涡之中都显现出一副画面。 白衣少女手持长剑,猛然砍向一株形貌枯瘦的黑色古树。 一道道古朴浑厚的声音响彻在雾城所有人的耳中。 “狐不归夺得白月仙府重宝,贪心不足,致全程百姓不顾,竟想毁坏白月仙府根基,让雾城毁于一旦,特发全城通缉令。” 这道声音一共传达了三遍,整个雾城的人们都在这声音之中沉寂了下来。 方才的热闹不复存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向了空中突兀浮现的巨大城池。 城池白雾缭绕,此时却传来坍塌之声,巨大仙府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彻底解体崩碎。 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愤恨与崩溃的神色。 白月仙府治愈了数以百万的人,是整个雾城的信仰,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他崩落。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杀了她,杀了她。” 这一声宛若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众人双眼血红的盯着白月仙府,等待着那个罪人的出现。 狐不归一击用尽了所有灵力,全身一丝力气也用不上,古树被毁之后,整个仙府都开始坍塌,终于在一刻钟后全面崩碎。 狐不归无力站起,随着崩落的石块一并坠入空中。 耳边是猎猎风声,四肢无力,只能任由身体坠落,白色衣裙同碎石纠缠在一起。 心中满是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本能的想哭。 雾城下方黑压压的全是人,有凡人,也有修士,动作令人惊骇的整齐。 漫天碎石落下,夹着一抹柔弱的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是她。” 无数剑光刀芒烟火一般的朝少女脆弱的身体袭去。 就在这时,有人轻哼一声,从人群中走出。 月牙白衫,年轻俊美。 一步剑芒皆碎,二步白雾尽散。 世界在他行走间风云变幻,他随性潇洒,宛若一个任性的神。 弹指间已经到了空中,他伸出双手,准确的将少女接到怀中 。 少女茫然无措,在看清他的一瞬,眼睛一红,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抱的死死的。 嚎啕大哭。 那人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 “别怕,师兄在。” 第31章 白月仙府终于不堪重负, 在空中彻底崩碎。 男人抱着女孩,缓缓落在地上, 不远处,林隐之搀扶着姬若遥, 也从碎石中站了起来。 众人将他们层层包围。 目光有愤恨、有恼怒、亦有探究、茫然和不解。 -- 第71页 许多人并未真正明白发生了何事, 只是白月仙府在众人心中向来神圣, 亲眼看着信仰坍塌, 无法承受,便自然的将矛头对准了几人。 尤其是狐不归。 狐不归还闷头在师兄的胸口,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无穷无尽的伤心,眼泪濡湿了师兄的衣衫,片刻后,她吸吸鼻子, 轻声道:“师兄,我好、好了,放我下来吧。” 大师兄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狐不归以为他没听清, 便又说了一声:“师兄,我好了。” 大师兄依然不松手。 诶? 这…… 这就…… 狐不归原本还很悲伤, 觉得难受,没有勇气面对无穷无尽的指责和恶意, 可师兄一抱住她, 她便觉得浑身的重担都卸下了, 往他怀里一窝, 便觉得份外温暖和安全。 好像什么都无法伤害到她。 再加上哭了这么久,情绪缓和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可以面对了,可师兄…… 原先难受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脑子清醒些,便觉得不妥,这么多人看着,她已经这么大了,还被师兄抱在怀里,总觉得哪里…… 就这样又被抱了一会儿,狐不归的情绪已经从悲伤痛苦转化为了不好意思,眼下又再一步转化为了羞窘,脸颊甚至都开始微微发烫。 她像只猫儿似的用柔嫩的脸颊蹭了蹭师兄的胸口,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师兄不为所动。 这…… 狐不归更加不好意思,她抬手扯了扯师兄的衣襟,仰头看他,焦急又小小声的喊:“师兄……师兄……” 黎白终于低下头,一双黑眸凝着笑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 狐不归见师兄终于有反应,便努力道:“我、我行了……” 师兄笑眯眯:“你不行。” 狐不归:“……” 诶? 怎么这样…… 狐不归只好求道:“师兄……放我下来吧。” 黎白轻声问:“抱的你不舒服?我换个姿势?” 他明明只是正常的询问,明明只是真的担心她不舒服,就像小时候她在他怀里爬来爬去不安分的时候,也这么问,可她就是因为他这一句话羞红了脸。 师兄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狐不归眼下什么悲伤什么难过什么痛苦,甚至周围的人都忘了,只剩下赤、裸裸的害羞了。 师兄询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狐不归脸颊更红了,只好羞耻的点点头,道:“舒、舒服。”刚说完,便瞧见师兄憋笑的唇角,一瞬间便有些羞恼,挣扎着要跳下来。 师兄微微眯了眼儿,轻声道:“别动。” 狐不归不想听他的,可挣扎一点儿用都没有,她好歹也是筑基期,可在师兄掌心里,却丝毫无法挣脱,因着她灵力未恢复,反倒把自己折腾的气喘吁吁。 黎白低头笑:“累了么?” 狐不归很屈辱:“累了……” 黎白便道:“抱好。” 狐不归无奈的呜咽一声,只好再度抱紧他的脖子,她太羞耻了,只好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嘀嘀咕咕的道:“我能面对,我可以……” 师兄温柔的声音落在她耳中。 “我不要你面对。” 狐不归一怔,眼睛便又湿了。 周围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有修士上前,厉声问:“就是你们毁坏了白月仙府?已经取得重宝,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白月仙府是我们的信仰,每年治愈那般多的人,你们怎么可以因为一己之私,毁了他?” “雾城将不复存在。” 男人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只关心怀里的女孩,也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 有人怒吼出声:“太嚣张了,杀了他们,祭奠白月仙府。” 随后便有不少人应和。 人群中一时间便起了无数灵光,各色法宝纷纷注满了威能,就在攻击一触即发之际,忽然有人踩着一枚飞舟飘然而至。 “都住手。” 一个长发锦衣女子从飞舟上一跃而下,容貌清秀,约莫二十多岁,她眼圈通红,显然是哭过。 有人看清了她的容貌,惊呼道:“是城主家大小姐,大小姐怎么来了?” 女子径自走到包围圈之中,看向狐不归,俯身便拜。 狐不归还被大师兄抱着,吓了一跳,大师兄这时候总算松了手,她刚一落地,便去扶那姑娘,那姑娘哭的极伤心。 “他一直叫我阿媛,因我父母不同意,他为了娶我去了白月仙府,可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方才,方才忽而有一团白光来到我身前,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他那般辛苦……” “若不是为了我,他又怎会如此……” “是你救了他,他的神魂终于得到解脱,从今往后,若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来雾城找我,我叫张西媛。” 狐不归想起来了,这是那位执剑少年的心上人,张西媛。 就在这时,白雾散尽的雾城上空,又出现了无数遁光,密密麻麻的涌到了面前。 他们群情激愤,直冲到了包围圈之内。 他们将狐不归几人护在身后,面向众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白月仙府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是这几位救了我们被困的亲人,你们所得的恩泽,本就是从他人处剥夺而来。” -- 第72页 “谁要动狐不归,就是跟我过不去,除非踩着我的尸体,否则决不允许你们碰她。” 狐不归目瞪口呆,她不知所措的看着身前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黎白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大约是那些被困已久的亡魂一解脱,便去同自己最思念的人告别了吧。” 狐不归一瞬间便想起那些四散的光点,密密麻麻的,甫一挣脱束缚,便迫不及待的远去。 那是经历无数轮回,积攒多年的爱与思念。 众人亦被这突兀的变动惊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西媛尚未从悲伤中走出,她擦擦眼泪,挡在狐不归身前,那个英俊的男人走到她近前,语气淡漠的道:“张姑娘,接下来可否请你替不归解释?她累了,我想带她走。” 张西媛立刻点头,道:“放心,白月仙府的事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绝不会让狐姑娘蒙受不白之冤,雾城这么多年,看似带来希望,其实满是黑暗和罪恶,是她拯救了雾城,她是我们雾城的英雄。” 黎白笑眯眯的点点头,道:“你很好。” 张西媛摇摇头,道:“是狐姑娘好,我很感激她。”说完,她递给黎白一张令牌,道:“这是我的别院,你可带狐姑娘和朋友们前去休养。” 黎白接过令牌,彬彬有礼:“辛苦你了。” 张西媛急忙鞠躬以示回应。 狐不归眼看一场战斗居然这样解决了,心情立刻雀跃起来,正要高兴,身体一斜,竟又被师兄打横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只好搂住他的脖子。 她面红耳赤,问:“师、师兄,你做什么……” 黎白坦然自若:“带你回去休养。” 狐不归脸蛋红扑扑的道:“我自己可以走。” 黎白语气温柔,但没得商量:“你不能。” 狐不归:“呜……” 根据张西媛的指示,四人很快便寻到了靠山临海的别院。 此刻白雾已散,天空再度恢复成空明澄澈的模样,别院藏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鼻端是湿咸的海风,视线所及,一片蔚蓝。 狐不归被黎白抱着进了卧房,他将她轻轻搁在床铺之上,便去握她的手腕。 冰凉指尖落在她的腕间,细细探查。 狐不归自是害羞,一双眼睛一会儿低垂一会儿瞧向大师兄,他微微颦着眉,漂亮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覆着,有些严肃,但也是清凌凌的好看。 大师兄松开她,严肃的道:“灵力耗用过度空了,过些日子自会恢复,最近不宜动作,好好休养才能不留后患。” 狐不归乖巧的道:“哦。” 黎白撇了她一眼,叮嘱道:“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狐不归“嗯”了一声,便想起姬若遥的事儿,道:“师兄,我要去看看阿瑶和林隐之,他们也受伤不轻。” 黎白很好说话,道了一声“好”便要伸手抱她。 狐不归立刻往后退,羞窘的道:“我、我自己可以走。” 黎白挑眉:“要么我抱,要么不许去。” 狐不归委屈的瞪着他,同他对峙良久,恼怒、羞窘、恳求、都没有任何作用,只好苦着一张脸,默默的爬进他怀里。 窝在黎白胸口的狐不归又委屈又无奈,她好没有尊严啊…… 好在师兄在她无言的控诉下,在阿瑶的房门口将她放了下来。 狐不归立刻冲进去,阿瑶正坐在椅子上,一张小脸有些发白,看见狐不归之后,满面笑意。 “不归,你好些了么?” 狐不归立刻道:“我好些了,师兄,能不能给阿瑶看看?” 黎白便走上前,瞅了一眼,淡淡道:“哦,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大量灵药相冲,烧毁了五脏六腑,冲破了丹田,不能再修仙而已。” 这叫没什么大碍?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发白。 阿瑶都是为了她,狐不归心里难受,道:“阿瑶,你别担心,过两天我带你去药王谷。” 姬若遥心里自然难受,强颜欢笑。 两人出了姬若遥的房间,又去了隔壁的林隐之房间。 林隐之盘膝坐在床上,身体亦虚亦幻,像是一个不小心,就消失了。 黎白瞅了一眼,有些惊讶,道:“竟是个魂修?” 狐不归便将白月仙府的事儿大概说了说。 黎白道:“怪不得,唯有这种心性的人,才有修成大道的可能,倒是个好苗子。” 狐不归担忧的指了指林隐之,道:“那他现在这样,有没有问题?” 黎白又瞅了一眼,道:“哦,没有大碍,不过就是金丹刚凝结就碎了,八成补不好,永生停留在假丹境界吧。” 狐不归:“……” 狐不归有些气闷,道:“师兄,这叫没有大碍么?” 黎白道:“留得性命就很好。” 狐不归道:“可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 黎白笑了笑:“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 狐不归还要再说。 黎白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目光一冷,道:“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再不顾生死做这些事儿,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哪都去不了。” 狐不归一缩脖子,乖乖的道:“哦。” 再之后的几天,黎白呵护备至,狐不归一边觉得很温暖一边又觉得压力很大,师兄看着温柔,有时候可太凶了。 -- 第73页 她想去看看阿瑶和林隐之都不让,这天,师兄一早便来看她,查看了她的情况之后,便说要出门一趟,叮嘱她老实待在别院。 狐不归自然乖巧点头。 师兄临走时不放心,她便再三保证,他才终于出了门。 狐不归眼看着师兄的身影消失在别院门口,立刻打算跑去找阿瑶,没想到这时候却来了几个客人。 正是城主大女儿张西媛,她身后跟着不少护卫,还有几位仙风道骨的修士。 狐不归招呼她进来,刚要给她沏茶,张西媛笑着摆摆手,道:“狐姑娘先不忙,几位从白月仙府跌落,我担心落下顽疾,便找了几位医仙来看。” 狐不归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觉得有些奇怪,医修需要木属性灵根,一般人可修不得,因此修真界的医修极少,多数都是药王谷的门徒。眼前这几个,并未穿药王谷的常服,更像是散修,可一个小小雾城怎么能一下子聚集这么多医修。 张西媛看出她的疑惑,便笑道:“狐姑娘,这得感谢你。” 狐不归诧异的看着他:“我?” 张西媛道:“你击碎白月仙府,被困的魂魄得到解脱,纷纷回归了原处,许多人为了感谢你,来到雾城,雾城原本的人起先不明白,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也得知了真相。” “许多曾得到恩泽的人身怀愧疚,有凡人,也有修士,为了回报,便集资请了医仙,为每年来到城中的人免费诊治,也为落魄流落到雾城的人提供帮助。” “雾城依然是那个希望之城。” 狐不归愈听愈吃惊,终于露出了笑容。 张西媛忽而停下话头,看了看狐不归,道:“不过,往后再也没有雾城了。” 狐不归惊讶的抬眸看她。 张西媛道:“大家不愿意再叫这个名字,经过一致商议,从此以后,雾城改名为‘归城’。” 狐不归愣愣的看着她。 “没错,就是‘狐不归’的‘归’。” “我们希望,每一个在外游荡的亡魂 ,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狐姑娘,归城永远为你敞开。” 狐不归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西媛看着她小脸上精彩的表情,笑道:“感动到不好意思了?那我要跟你说,我们还为你做了一面旗子,准备插、在城墙最高的地方,你要怎么办?” 狐不归受惊过度,脸颊因为尴尬和羞窘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不、不要吧……” 张西媛哈哈大笑。 狐不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张西媛拍拍她的肩膀,道:“让这几位医仙帮你们看看。” 狐不归应了一声便将姬若遥和林隐之叫了出来。 几位医修左看右看,一看到姬若遥便连连摇头:“苍唐老祖在上,没救了。” 看到林隐之纷纷一顿,道:“仙长境界高深,我等无可奈何。” 狐不归:“……” 苍唐老祖她倒是知道,是所有医修的信仰,这人实力超群,也是上古的传说。 一般医修主丹术、医术、以及毒术,但修为境界通常不够高深,简单而言,就是最强辅助,但不太能打,不过凭一手丹术和医术,便能找来无数拥趸,无数人心甘情愿为之卖命。 但苍唐老祖是个例外。 他不但丹术出众,还很能打。 在第二纪元那个人才辈出的破晓时期,与四荒、凤子默,以及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红衣少年齐名。 如今修真界已经行进到第四纪元曙光纪元,这些璀璨又夺目的人也成为了口口相传的神话。 苍唐就活在所有医修的心中,是药王谷的开宗祖师爷。 所有医修一边念着祖师爷的名字,一边频频摇头,表示无能无力。 林隐之凑过来,在她耳边轻笑:“看来实力有限。” 姬若遥面色依然苍白,几天了也不见好,此刻听到这些话,表情更不好,她勉力压住,但瞧上去,总是有几分郁郁。 张西媛眼见毫无帮助,脸上浮现出歉疚的神色,想了想,道:“归城不远处,有一处临渊岛,轮渡不过半天便到,岛上有一个医仙,虽然医术超群,但脾气古怪,不若我送诸位前去,看看可否能求得他医治。” 狐不归答应过姬若遥,只要有机会,肯定要带她去尝试,便道:“不劳烦张姑娘,我们可以做飞舟去。” 张西媛给了她一张地图,详细的指点了方向,归城突兀涌入那么多人,又面临白月仙府的崩碎,自然事务繁忙,她不敢多留,便带着那几名医仙走了。 狐不归取出飞舟,小心翼翼的打入一丝儿灵气,飞舟便立刻膨胀到中型船那般大,她招呼两人上了船,便要走。 忽然想起大师兄的叮嘱,心虚不已,但想着自己很快便回来,应该不会惹他生气吧,便不再犹豫,驾驶着飞舟往临渊岛去。 飞舟飞的极平稳快速,不过片刻便到了临渊岛。 临渊岛说是个岛,但面积还挺大,岛上种满了各色花植,灵田苗圃更是成片,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颜色各异,十分好看,几名小童拎着水壶不断的在灵田中忙碌,倒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可此刻岛上竟有不少人,围着岛中心的府邸排起了长队。 狐不归下了飞舟,一打听,这些竟都是修士,全都是慕名前来瞧病的。 -- 第74页 狐不归带着姬若遥和林隐之排在队伍之中,便跟前面的人熟练的搭讪起来。 “这里面的是谁啊?怎么会这么多人?” 前面的兄弟没好气的道:“你不知道你排什么队?” 狐不归讪讪笑:“我是听人说的,不过不太了解。” 那人白了她一眼,道:“这里面的是药王谷的小师叔杜临风。” 狐不归惊的眼睛都圆了,道:“杜临风?他怎么会来这里?药王谷除了宗主和那位惊才绝艳的大师兄杜易安,就属杜临风最强了,一般人连他的面都见不上,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我哪知道,总之,来的人都是求医的,这些人排队,也不知道几个人能看到,全看他心情。” 狐不归本就想带姬若遥去找杜易安,但说的好听,她同杜易安也不熟,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杜临风,找杜临风也是一样的,可她看着漫长的队伍,却属实没底,这么长,能不能看到真的难说。 更何况,杜临风的脾气出了名的难伺候。 不过为了阿瑶,再难伺候也得捋顺了。 三人随着队伍渐渐往前走,前方有人欢呼雀跃的进了府,也有人垂头丧气的被请离,等到日头渐渐坠入西山,三人才终于排到门前,得了应允,走进了庭院之中。 杜临风是个清瘦的年轻男人,没什么笑容,看什么都懒洋洋的不太在乎,他躺在一个摇椅上,手里抱着一包瓜子,一边摇一边嗑,吱吱呀呀的发出声响。 随后狐不归身后又陆续走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 杜临风掀起眼皮,望了望天,道:“我累了,只医一人,你们一起进圈战斗,最后留在圈内的,我便医,若都留在圈内,则一个也不医,当然也可以直接走,自己选吧。” 几人面面相觑。 狐不归很是无奈,自己灵力空乏,姬若遥内伤严重,林隐之金丹刚碎,都不能动用大量灵力,怎么可能赢。 狐不归道:“前辈……” 杜临风眼皮抬也不抬,只道:“不医就滚。” 姬若遥拉着狐不归便要走,狐不归却不能意气用事,她道:“自然是医。” 杜临风瞧了她一眼,道:“你灵气空了,现在不过是个废物,进圈也是第一个淘汰的命,你就算了,过来给我捶捶腿。” 姬若遥立刻要拉狐不归,狐不归却当真抬脚朝他走了过去,乖顺的在他面前蹲下来,双手握拳,正要锤。 门外却忽然走进来两个年轻男人。 头一个着月牙白的衫子,眉目俊美,气度非凡,一双墨瞳微微一眯,便叫人不敢直视。 后一人纯白锦衣,温润如玉,年轻的脸孔清秀好看,满身都是甜软的气息,一双鸦灰鹿瞳如水如露,总有股悲天悯人的劲儿。 狐不归一愣,杜临风也是一愣。 待杜临风看清后一个人时,手心里的瓜子“哗啦”一声洒了一地,一时不慎便从摇椅上翻了下来,哆哆嗦嗦的趴伏在地上,口里亦不甚利索:“苍……祖宗……您……怎么……” 纯白锦衣那年轻人走上前,赶紧将狐不归扶起来,一脚便往杜临风身上踹,口里道:“你让她给你捶腿,嫌我活的太长了?嗯?” 杜临风被一脚踹翻在地,哭丧着脸不敢回嘴。 狐不归站在年轻人身后,不敢往后看,这时候悄悄的望了一眼,便同头一个人的黑眸对上。 她心虚的笑了笑,道:“师、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同那年轻人一道走进来的,正是狐不归的大师兄黎白。 黎白站在原地,眼眸微凉,问:“自己说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第32章 狐不归斟酌了半天,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家大师兄显然是生气了, 她本能的想往白衣青年身后躲躲,白衣青年却突然向前走了两步, 将她露了出来。 狐不归:“……” 黎白道:“过来。” 狐不归立刻便走到师兄身边, 轻轻拽拽他的衣袖, 小声求饶道:“师兄, 我错了,人多, 回去再算账吧。” 黎白差点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脸,便将她揽在身边。 杜临风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头朝向白衣青年的方向,连抬都不敢抬起来。 狐不归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又扯了扯师兄的衣袖,拉的她俯下身来,指着白衣青年, 悄声问:“这人是谁啊?” 黎白挑了挑眉,道:“不认识。” 不认识? 白衣青年, 也就是威名赫赫的苍唐老祖脸一黑,差点气的跳起来。 不认识一大早跑到他的老窝砸场子, 把他从温暖的床上揪下来, 二话不说就要他跟着走? 他本来闭关闭的好好的, 心情舒畅无忧无虑, 这人忽然就冲进来,非要他去医个人,他寻思着能劳烦这人出手,得是急症,要么四分五裂身体没了,要么碎婴碎丹碎魂吧? 这人揪住他的衣领,一脸严肃,面色十分凝重。 他想这恐怕得是山崩地裂海水倒灌日月皆陨落,肯定是修真界的大事,便也跟着紧张,急急忙忙问了情况。 “嗯……崽昨日晨时只吃了一碗饭,比往日少吃了半碗……” 苍唐:…… 苍唐:你特么玩我是吧?你找茬你就…… 黎白:走不走? 苍唐:好嘞。 -- 第75页 打又打不过,除了听话还能有什么办法?屈辱的苍唐老祖被迫带上了珍藏的药材,被迫赶路来到了雾城,结果到了别院,一个人都没有。 又被这家伙迫着赶路来到了临渊岛。 他真是倒了血霉。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杜临风在欺负小女孩,真要命,少吃半碗饭都能把他家拆了,这要是真锤了腿,那还得了? 这家伙本就记仇,要因为这事儿欺负他,他还活不活了! 想到这里,又抬脚踹向杜临风。 杜临风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老祖,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黎白摸摸崽崽的脑袋,毛绒绒的,心情这才有一点好,便对白衣青年道:“过来瞧瞧。” 苍唐真是一肚子火,还没面子,但那小姑娘倒是粉雕玉琢的可爱,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瞧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丝丝好奇。 杜临风趴在地上,听了这话,抖得更厉害,这人谁啊?怎么胆子这么大?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白衣青年可是药王谷祖师爷苍唐老祖,这普天之下谁敢这样跟他说话?活腻了么? 那小姑娘又是谁啊?怎么这么大能耐,老祖避世不出已有数十年,怎么为了个小姑娘特意跑到这里来?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明白,但闯祸了他清楚,不由得哀嚎自己命苦。 苍唐被他嚎的头疼 ,便道:“去,把那几个人带出去医,医不好就不用回药王谷了。” 杜临风连连磕头,苦着一张脸把后面几个男女带出去了。 此时庭院里便只剩狐不归、姬若遥、林隐之、黎白和苍唐。 苍唐朝狐不归走去,小姑娘抬头看着他,毕恭毕敬的问:“杜前辈那般怕你,想来您是药王谷的大前辈,您一定很厉害吧?” 这小姑娘上道,苍唐很是受用,但撇了一眼她身后的黎白,便道:“凑合。” 小姑娘闻他所言,漆黑的眼里便立刻涌上崇拜,道:“那能不能请前辈帮我朋友先瞧瞧?” 这…… 又不是他能做决定的。 苍唐气苦的瞄了一眼黎白,后者虽然不悦,但还是点点头。 苍唐便道:“可以。” 小姑娘一张小脸霎时便亮了,立刻激动的道:“谢谢前辈。” 苍唐便叫了姬若遥和林隐之,去了左边的厢房。 庭院里顿时空了,只留下狐不归和黎白。 狐不归悄悄看了一眼大师兄,眼睛一转,一边往厢房跑一边道:“哎呀,师兄,我跟着去看看阿瑶……”话音未落,衣领便被揪住。 狐不归讪讪的停下,苦着脸转过去,便对上了大师兄戏谑的眼。 天光尚亮着,空气中传来灵草的香甜味儿,庭院里也种植了各色花木,郁郁葱葱一片,微风吹过,红绿飘摇。 庭院一角置了木制矮几,底下几方绵软的蒲团。 黎白牵了狐不归的手,一路将她带到院落的岸几前,拉着她坐下。 狐不归盘着腿,仰脸看师兄,他那般高,她仰的脖颈都有些酸,乌黑的发丝随意挽着,几缕漏出来,有些散漫,背后是橘色的云层,暖暖的,光线勾勒出他的侧颜,高挺的鼻梁,尖削的下巴,微微有些红润的唇,实在是好看的过分。 冷不丁他忽而转过脸,深邃的眼眸便于她对上,微微一弯。 狐不归的脸颊立刻便红了。 黎白勾起她滚烫的小脸,让她无法逃避,挑眉问:“想好怎么解释了么?” 狐不归伸手攥住他的衣袖,笑:“师兄真好看。” 黎白:…… 黎白:不能笑,冷静! 黎白:崽崽这是想逃避惩罚,故意的,做不得真,是哄你的,冷静! 黎白:冷静! 片刻后。 黎白:“有多好看?” 狐不归早已掌握精髓,一张小脸满是真诚,大大的眼睛里亦散发出光芒:“是四位师兄中最好看的。” 黎白低下头,一把捂住眼睛。 不能被崽崽天真的容颜欺骗!冷静! 崽从前就这样,犯了错就一幅可可爱爱的样子,不能上当! 衣袖忽然被轻轻扯了扯,他扭过头,看见崽崽的眼里有水汽,鼻尖也有一点红,小脸上委委屈屈,又带着内疚,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像两颗黑曜石。 “师兄,我知道答应你还跑出去是我不对,可阿瑶她是为我受的伤,城里的医修都医不好她,听闻临渊岛有神医,我们才来的。” “我并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只是阿瑶她等不起,但不管怎样,还是我做错了,师兄对不起。”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最难过的是,让师兄担心了,师兄回到别院发现我不在,一定很焦急,都怪我。” 漂亮、完美、无懈可击。 狐不归抬手抹了一把几乎没有的眼泪,继续真情实感:“师兄是四位师兄中最善良,最心软,最好看,我最喜欢的人了,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致命一击。 黎白捂住胸口,转过脸,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这小可爱! 怎么忍心罚她! 无法抵挡! 听听,崽崽说他是她最喜欢的人。 不行了! 看着自家大师兄那副感动的模样,狐不归就知道,一切尽在掌握中。 -- 第76页 黎白捂着胸口,看着崽崽,小小一只,可可爱爱的,想再听一遍。 “你再说一次。” 狐不归勾起嘴角,立刻道:“师兄是四位师兄中最善良,最心软,最好看,我最喜欢的人。” 黎白几乎要老泪纵横了。 狐不归逃过一劫,正要开心,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那我算什么?” 狐不归立刻转身,便瞧见庭院里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 身材颀长,目如星,眉若剑,一身潇洒,如松如竹。 男人冷着眼走到近前,挑起眉:“崽,你再说一遍。” 瞧清这人的脸正是自家三师兄后,狐不归脸一苦,顿时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显然冷静了下来,亦懒洋洋的瞅着她,轻描淡写的道:“不归,告诉他,你最喜欢的是谁。” 一个三师兄,一个大师兄。 狐不归哪敢说,一张小脸憋的像茄子。 大师兄半敛着眼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原来方才都是哄我的。” 狐不归吃痛,这回当真憋出了些儿泪花,含含糊糊的道:“不、不是……” 四荒走上前,坐在她另一侧,侧身问:“那我算什么?既然崽眼里根本没我,我这就……” 狐不归立刻扯住他的衣服,眼泪汪汪的道:“别吞剑啊……动不动就吞剑……不好的啊……” 两位师兄纷纷看向她。 狐不归这回真急出了眼泪。 她心里苦哇。 她太难了啊。 还好二师兄和四师兄不在。 这要是在了。 明年她的坟头草该有两尺高了…… 苍唐从厢房走了出来。 一出来,便看见小姑娘苦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身边竟然还多了一人。 四荒。 这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啊,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硬着头皮走过去,没走两步,便瞧见小姑娘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得救了的模样。 那表情太过明显,热恼了身旁的黎白,小姑娘便被他捏了脸,捏的眼泪汪汪的,不敢吱声。 “咳……咳……”苍唐轻咳了两声,“那两个孩子看过了,休养半个月就好了。” 狐不归听闻这个好消息,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立刻崇拜的道:“大前辈,您真厉害。” 三师兄不屑的道:“厉害什么,居然还要半个月才能好。” 狐不归生怕不给治了,急忙拉住自家三师兄,对苍唐道:“大前辈,我三师兄不太会说话,您别生气。” 苍唐道:“我不生气,有些人就是这样,当年腿断了,哭着求我的时候可乖巧了,一旦医好就翻脸不认人,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狐不归问:“谁呀?” 苍唐还没回答,三师兄打断道:“快给崽瞧瞧。” 苍唐便笑了,他并未切脉,只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狐不归,问:“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啊?” 狐不归:“……” 苍唐又道:“修仙之人虽已辟谷,但均衡饮食有益无害嘛。” 狐不归:“……” 狐不归:“大前辈,我身上的灵力最快什么时候能恢复?” 苍唐悄悄看了一眼黎白,便道:“你这病还挺严重。” 狐不归大惊失色,问:“挺严重?难道不能恢复?” 苍唐道:“恢复是能恢复的,但从今天开始,你必须仔细遵循以下几点。” 狐不归认真点头。 苍唐道:“好好吃饭,听师兄的话。” 狐不归:“……” “静心休养,不宜耗用灵气。” 狐不归等了片刻也没等来下句,问:“没了?” 苍唐点头:“没了。” 这叫挺严重? 狐不归一头雾水,但是看病的话,尊医嘱是最起码的,这大前辈人长的好看,性格好,还善良,狐不归自然听话。 就见大前辈将手肘撑在矮几上,单手托着腮,一双鸦灰鹿瞳满是笑意。 “不过我有些好奇。” “如果真让你听师兄的话,这两位师兄,你比较想听谁的?” 第33章 场面一度很尴尬。 明明天气这般好, 狐不归仍觉得心口凉飕飕的。 大前辈一副温良的模样,像是单纯的好奇。 但狐不归分明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情绪。 大师兄侧眸望过来, 三师兄的手轻不轻不重的按在自己的短剑上。 狐不归抿抿干涸的唇瓣,忽而一手按上额头, 痛苦的道:“大前辈, 我头忽然很疼。” 两位师兄一瞬间看向苍唐。 苍唐顿时头皮发麻, 急忙道:“不忙, 我看看。” 他的指尖将将落在少女腕间,便瞧见少女冲他挤眉弄眼,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憋着笑,放过了她,道:“回去休养几天便是。” 狐不归总算逃过一劫。 在这之后,几人便一同回了归城别院, 姬若遥和林隐之有苍唐照料,不但隐患根除,甚至还有突破的迹象, 两人俱待在后院休养。 而狐不归身体并无大碍,灵气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她灵力全空,同普通人并无区别, 因此两位师兄严令禁止她单独出门。 白月仙府靠着暗藏的组织诱人进入, 秦不乱一死, 这组织便断了线索, 隐在暗处,狐不归击碎白月仙府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这个组织自是将她当成目标,她毫无灵力出现在外面,很容易出现危险。 -- 第77页 狐不归很苦闷,这灵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回回出去两位师兄陪着,压力真的十分大。 两位师兄此刻也很苦闷,两人一同与苍唐坐在院中,十分不解:“为什么崽崽最近天天头疼?不是说不严重么?怎么瞧着像是病入膏肓了?” 苍唐无奈的叹口气,这两人当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 因着狐不归的头疼愈演愈烈,这下连房门都不让出了,狐不归真是当场落下泪来,两位师兄还在商议,这么严重,是否要将老二和老四叫来,话音刚落,崽便利落的走出来,说自个好了,可到第二天,又不断反复。 一时间,大家都很愁。 这天晚上,狐不归像往常一样,同自家师兄道了晚安,安稳的掖好被窝,陷入睡眠。 可却在睡着不久后,却被敲门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开门,一开门,便愣了。 门外是许久不见的池暝和凤云卿。 池暝开心不已,雀跃的道:“大哥。” 凤云卿一见到她,那张俊脸便满是笑意,也轻声唤:“大哥。” 狐不归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来了,一时间也开心起来,将两人迎进屋中,问:“你们怎么来了?” 池暝笑眯眯:“我听到了关于雾城的消息,也知道了大哥做的事儿,我担心大哥的身体,便同阿卿来寻你。” 凤云卿在一旁默默的瞅着她,这孩子自从觉醒后就变得不太爱说话,从前善良到有一些懦弱,可心智坚定,亦算的上活泼。而如今冷漠又自闭,唯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会露出发自肺腑的笑意。即便待在她身边,他也不常说话,就默默的瞅着她,然后自己抿唇微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池暝问:“大哥,你好些了么?” 凤云卿也抬眸瞅她,墨瞳里满是担忧。 狐不归笑道:“好了啊,我本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灵力匮乏,需要时间恢复而已。” 池暝左右看了看,忽然乐了,道:“大哥,你是不是很闷?” 狐不归被戳中了,立刻苦着脸道:“是啊,师兄们不让我出门。” 池暝笑了笑,便问:“大哥,你来雾城这么久,可去过醉云居内城?” 狐不归一听便明白了:“你是说醉云居的里世界吧?刚来为了打探消息便去了。” 池暝道:“醉云居内城可不止雾城一个入口,它在许多城池都有入口,今夜正在举行盛会,大哥要不要去玩儿?” 狐不归想起第一次同阿瑶去醉云居,没活动的时候就相当好玩儿,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没进入,只去了云雾酒肆,一想到举行盛会,整个人都激动了,她猛点头,道:“想去。” 池暝站起身,说:“想去就走啊。” 凤云卿看着狐不归:“大哥去哪我去哪儿。” 狐不归很激动,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师兄们可是禁止自己出门的,转念又一想,先前不让自己出门,一旦出门两人都陪着,是因为阿瑶和林隐之都在养伤,没人陪自己出去。而现在,池暝和凤云卿来了,池暝虽然修为差点,但阿卿不一样,阿卿觉醒后,可是连筑基后期的凤云礼都一击秒杀了,保护她绰绰有余。 毕竟,两个师兄也只是筑基期而已…… 阿瑶和林隐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养,基本已经痊愈,阿瑶将将突破筑基中期,林隐之已经结丹成功,达到了金丹初期,这两人的修为,应付一般的场面完全没问题。 狐不归思前想后,觉得可行。 便悄悄传音给阿瑶和林隐之,将两人也叫了来。 四人在房间里一密谋,便欢快的打算去醉云居。 至于是否应当通知两位师兄,狐不归思前想后,觉得没必要。 两位师兄已经睡了,再叫起来总归不好,再加上修为只到筑基期,这几天为了她的事情格外劳累,也应该好好休养一番。 更何况她现在有四个保镖,战力比两位师兄高那么多,平常两位师兄都能陪着她出门,眼下有四个,更没有理由拒绝吧? 狐不归思来想去,都觉得逻辑通顺,完美无缺。 她就是死不想承认,怕把师兄叫起来后,一问不让去…… 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五人达成共识,便要在月黑风高之时溜出别院,庭院里忽而传来一声轻笑,有人问:“去哪儿呀?” 狐不归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纯白锦衣,鸦灰鹿瞳,笑的特别温良,让人轻易就卸下心防,这不是大前辈么? 狐不归赶紧跑过去,朝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声,尴尬的笑:“大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苍唐慢悠悠的道:“看月亮。” 狐不归跟着“哦”一声,随后道:“大前辈,您能帮我保密么?” 苍唐心道,若不是我帮你设置了屏障,你以为这两个臭小子能大晚上跑到你卧房?你以为能这么容易把你拐走? 苍唐很好说话,道:“自是可以。”他有些不明白,便又问:“为何不通知你两位师兄?” 狐不归贴心的道:“两位师兄近日份外疲惫,既然都睡下了,自然不好再打扰他们。” 苍唐世纪疑惑:“他们居然还会疲惫……” 狐不归道:“是啊,都是为了我,太过操心了。” 苍唐:“……” -- 第78页 狐不归道:“我这几位伙伴修为尚可,陪着我出去没有问题,想来师兄们不会介意。” 苍唐扫了一眼,嫌弃道:“这修为……” 狐不归立刻道:“我知道这修为入不了大前辈法眼,但保护我足够了,毕竟四人加一起,怎么也比两位师兄高些吧?” 苍唐拧眉:“嗯?你说什么?” 狐不归便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遍,生怕说的不清楚,这位大前辈便去告状,不让她出门了。 苍唐听清了她的每一个字,顿时眉毛都扬起来了,问:“你觉得你师兄们什么修为?” 狐不归老实道:“筑基后期。” 苍唐:“……” 很棒,筑基后期,把他困在这里,又是恐吓又是威胁,筑基后期……呵呵…… 狐不归说:“大前辈,我保证天亮就回来,绝对不会让师兄们知道的。” 苍唐大前辈笑眯眯的挥挥手,慈祥的道:“去吧,玩的开心。” 狐不归立刻感激的朝他鞠了一躬,同小伙伴们快乐的出了别院大门,往醉云居去了。 苍唐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坐着,甚至惬意的倒了一杯茶,直到月上中天,夜色已经浓郁到化不开的时候,才俏然解开屏障,为了不惊动两人,他还特意从内部设置屏障,再慢慢扩散到外围。 平常他想骗这两个家伙没这么容易,可他们一直认为自家崽崽又乖又听话,是以十分放心,才让他有机可乘。 不趁机报复一下,他可消不了这个气。 他将茶水悠然注入到茶杯中,看着碧绿的茶叶被烫的漂浮起来,轻声道:“不归不见了。” 骤然间,两个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黎白问:“去哪了?” 苍唐仰起脸,认真思索片刻后,道:“不知道,我睡不着来这里沏茶喝,随意一扫,就发现不归的屋子是空的。” 四荒跃上屋顶,神识散开,却依然没有发现丝毫线索,俊脸便是一沉。 黎白指尖轻扣桌面,随后人影便消散在了空气中,屋檐上的四荒也紧跟着消失不见。 苍唐深吸一口气,立刻拿好自己的小包袱,轻声笑道:“不归,对不起,没想害你,不过半夜跑出去这么不乖,被师兄们找到,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嘛。” 他就是想走而已,医也医了,病也治了,可黎白却非要等不归灵气恢复才放他走,他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可他毕竟也是祖师爷啊,这么屈辱也太惨了。 这下两个人都不见了,他可以跑路了。 至于不归,回来哭一哭,道个歉,两个师兄一定会原谅她的,毕竟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会为难她嘛。 苍唐老祖喜滋滋的背上小包袱,临走前还心怀愧疚,将自己炼制的唤灵丹搁在狐不归的床铺边,聊表歉意。 他这计划是很不错,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在这个世上,没人能毫无察觉的从黎白和四荒手里把人劫走。 如果真的有,那一定是上古那些老家伙。 再联想到狐不归的处境,两位师兄都疯了。 归城·醉云居内城·云雾酒肆内 狐不归许久没这么放纵,极其开心,今日醉云居里的修士比平常多了数倍,处处燃着灯火,挂着条幅,条幅上不断的闪现着一幕幕各种秘境宝府的画面,让人热血沸腾。 耳边传来丝竹之声,窗外悬着一轮圆月,又大又冷,让人看着便觉萧瑟。 狐不归抱着酒坛子,从前她就爱烈的,这是他们三清宗四荒老祖留下来的传统,不过醉云居内城都是专供修士的地方,这酒自然也不是俗世里的酒,全都是仙酿。 烈,上头,但让人快乐。 姬若遥喝的鼻尖通红,林隐之抱着酒坛子,整个身体都虚幻起来,像是被酒精泡软了一样,池暝早已趴伏在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一旁的凤云卿乖巧的坐在狐不归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大哥给他倒,他就一口灌下,然后再小心护着她,他身具凰火,喝多少都不会醉。 可他抬眸看向大哥的时候,她娇俏的模样,却让他觉得意识都不甚清晰,大哥脸红的样子实在可爱。 狐不归觉得自己有些过度,她喝了一坛之后,才发现她现在没灵力,没从前那般厉害,只不过一小坛,就有些晕,她不敢再喝,立刻放下酒坛,想寻一杯清水润润喉咙醒醒酒,刚站起来,便踩着一个空酒坛子,身体不由自主往前一扑。 凤云卿立刻接住了她。 狐不归歉疚的道:“阿卿谢谢你,不过,你脸怎么这么红?” 凤云卿别过脸,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 狐不归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抓着一杯清水就往脸上泼,冰凉的水立刻让她的神智清醒了许多,就在她寻找更多清水的时候,云雾酒肆又走进来一个人。 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怎么瞧怎么像自家大师兄。 此刻,从得知她失踪便一刻没有休息,翻遍了整个修真界,担忧到心脏都要裂开的黎白,终于在云雾酒肆找到了崽崽。 找到了那个乖巧说晚安,却转眼就跑出来喝酒放纵同年轻男孩搂搂抱抱的崽崽。 第34章 狐不归受到惊吓, 她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 发现门前没有人,她惊魂甫定的垂下眼, 方才一定是幻觉吧?她想了想, 从桌上找到清水, 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 第79页 可胸口还是热的厉害, 眼睛不由自主的又往门口瞄去,空空如也。 一定是太过心虚产生了幻觉…… 不要慌, 冷静…… 凤云卿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大哥,怎么了?” 狐不归因为方才往脸上泼过水,冷白又细嫩的皮肤上湿哒哒的,头发也湿漉漉的拧在一起, 她甩甩头发,擦了一把脸,道:“我可能喝多了, 出现了一些幻觉……” 凤云卿别开眼,不大敢看她, 轻声问:“什么幻觉?” 狐不归哪里能察觉到凤云卿的小心思,只自顾自的紧张:“我方才在门前瞧见大师兄了。” 凤云卿疑惑的回头望望, 道:“没有啊……” 狐不归跟着探头, 巡视一圈, 长舒了一口气, 道:“没有就好。” 池暝睡饱了,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揉揉眼睛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心虚?我瞧着师兄们脾气都很好的样子啊。” 狐不归默了默,道:“是很好……” 但现在么……咳咳……不好说…… 池暝又道:“师兄们肯定累了在休息,你知道的,年纪大了,总归力不从心。” 狐不归瞪他一眼,道:“你才力不从心。” 池暝嘿嘿笑:“大哥别生气,不过为什么师兄们不让你出门?” 狐不归道:“怕危险吧。” 池暝想了想,说:“可是我们在啊,能有什么危险?” 狐不归愧疚的道:“其实我……也这样想……” 池暝睡饱爬起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伸个懒腰,道:“那不就得了,喝酒不快乐么?” 狐不归:“快乐。” 池暝眨眼:“那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狐不归认真思索一下,道:“有点道理……” 话是这么说,狐不归在之后却滴酒未沾,同老板讨了一杯解救汤,咕噜噜灌下去,整个人都清醒了。 云雾酒肆虽在醉云居内,但并不是封闭的空间,四周有窗,窗外就是长街。 长街上不时传来欢呼,狐不归望过去,便瞧见满眼花火,璀璨又夺目。 空中悬浮着各类飞舟,不时有人从空中跃下。 就在这个当口,云雾酒肆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还是个熟人,穿一身黑,衣襟上绣着一枚八瓣金刚菩提,正是狐不归初来时,在云雾酒肆遇到的宋昌。 宋昌的身后跟着几个人,同他做一样的打扮,其中一人气质阴沉,地位明显要高上不少,宋昌也对其毕恭毕敬。 狐不归看着那几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正想着,那气质阴沉的男人忽然抬眸看了过来,视线冰冷冷的落在她身上。 狐不归心头一跳,本能的察觉到不对,那人却已经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凤云卿第一时间看向那人,姬若遥也坐直了身体,林隐之的身体也从虚幻中凝实,池暝想了想,往狐不归身边坐了坐。 那人已走到近前,瞧见众人警惕的神色,笑了笑,道:“别担心,我是血菩提的弟子,叫林谓,不过是久仰狐姑娘大名,特意来打声招呼而已。” 狐不归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吧。” “狐姑娘可是最后从白月仙府出来的人,白月仙府害人不浅,狐姑娘的确做了件大好事,不过……”林谓顿了顿,视线扫过周围,提高了音量,“我倒是很好奇,都听说白月仙府有重宝,狐姑娘可否能告知,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这话一出,整个酒肆的气氛都不对了,原本嘈杂的环境居然有一瞬间变的安静,随后又逐渐变得嘈杂,可整体的感觉却同先前完全不同了。 狐不归的心便是一沉。 当时她从白月仙府出来,确实有不少人看见,但看清她脸的,真没几个。 说起这事儿,还得感谢大师兄,她后来才知道为何大师兄一直坚持抱她,原是为了保护她,不让众人看清她的脸,也就是张西媛来了,才放下她。 她也问过,为何那时候又放下她,让张西媛看清? 大师兄只道,恩人的脸,总要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张西媛为了报答她,做了不少事情,澄清误会,雾城改名,甚至要城主施压,消除了那些看过她脸人的记忆,也就是这样,她才敢这时候出门,可这人开口就提了这件事,直接就将她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绝对的善者不来。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大师兄的叮嘱。 “崽崽,听话,这几天乖一些待在别院中,如果闷了,师兄可以陪你出门。” “我知道你闷,有医修在这里看着,灵力很快就会恢复,等到灵力恢复后,你想去哪儿师兄都不拦着。” 狐不归忙不迭的答应,也不想违背师兄的意思,可多少年轻气盛,觉得能有什么事儿,是以虽答应了,心里却是不服的,因此池暝和凤云卿一来,姬若遥和林隐之伤势恢复,便欢呼雀跃的出了门。 一直到方才,她都觉得是师兄们太关心她,才过于担心,但这人的到来,直接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师兄是对的。 白月仙府毁了,众人表面一片和谐,可内地里却暗潮涌动,有本就与白月仙府牵连的组织,有觊觎重宝的各方势力,而这中间的关键人物,就是自己。 她这时候一想,她每回觉得大师兄过于担心,过于强势,过于凶的时候,事后都发现他其实才是对的,那关于出别院这件事,他一定有他的思量。 -- 第80页 她做错了。 林谓还在含笑看着她,不过那笑意并未到达眼睛,他很有耐心,也没有催她,但非常执着的等她的回答。 酒肆里的其他人虽在喝酒,可心思却也全在她身上,亦在等她回答。 狐不归骑虎难下了。 即便她说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任何人信,白月仙府光是护府的雾气都那般强横,更何况内里,但她更不可能说有。 无法回答。 狐不归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以后有缘再见。” 林谓却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道:“狐姑娘说的哪里话,这夜才刚开始呢。” 狐不归刚想叫身边的人,却忽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而自己四肢仿佛被什么定住,不能动弹,糟了,她被单独拉入了奇怪的空间。 是阵法?还是幻术?她猛然抬头看向林谓,却忽然发现根本无法看清他的修为,这人……比林隐之还要强。 目标明确是她,并且派出了这等高手,那么定然势在必得。 此刻狐不归灵力尽失,正拼命思考如何脱困,林谓却一眨眼来到她的身边,抬手便去搂她的肩膀。 狐不归表面不动声色,指尖却不知何时握了一片破碎的瓷片,她努力将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上,终于勉强可以动作,便毫不犹豫的朝自己掌心扎去,只要流血,便能破了这个幻境,只要破了幻境,他们四人定能保护她出去。 手腕忽然被温柔的握住,整个人被人一拽,压进了怀中。 她惊慌失措,拼命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瓷片依然捏在手中,立刻便要使劲握紧手指,结果那枚瓷片竟变成了粉末,从指缝间滑落。 这要怎么办? 狐不归终于开始慌了。 没想到林谓比她还慌,怒道:“你是谁?怎么可能有人能进我的幻境?” 狐不归一头雾水,这才发现,林谓正站在自己对面,而这个将自己压进怀中的人并不是林谓,她抬起头,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冷漠异常,一双眼眸似寒冰一般,像是心情十分差,他忽然将狐不归转过身,大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脸压进怀中。 眼前顿时一黑,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饶是她,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随后,她被松开了。 狐不归立刻转身,发现四周已经没了林谓的身影,云雾酒肆还是云雾酒肆,只是没有一个人,窗外也一片死寂,她仍处于幻境之中。 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知道,林谓被这人杀了。 瞬息之间! 他瞧上去心情还非常不好! 这就麻烦了…… 狐不归站在原地不敢动,对面是个喜怒无常修为深不可测的年轻男人,他垂手立着,目光冷冷的落在她身上。 狐不归试探的道:“前辈,能放过我么?” 男人冷漠的看着她:“你能付出什么?” 这个问题,狐不归不敢随便回答…… 男人忽然伸出手,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随后手指下移,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微微用力,她便憋的通红,眼角亦泛出泪花。 “灵力空乏,身无重宝,除了身体,似乎也没什么可以付出。” 狐不归急忙拽住他的衣袖,艰难的道:“不不不,前辈,我还有别的用处。” 男人语气依然冰冷:“可我不需要。” 狐不归绞尽脑汁的道:“您都不先听我说说么,我可以……” 男人却像是失去所有耐性,他松开她的脖颈,将她拽进怀里,俯身去寻她的唇。 狐不归吓坏了,可却丝毫推不开他,眼泪都急出来了,就在避无可避之际,她忽然瞥见他的表情,顿了一下,立刻往他怀里一扑,紧紧搂着他的腰,哭着道:“师兄你别吓我了,我知道错了。” 男人停下动作。 狐不归把脸埋在他胸口,低声道:我知道是你,你生气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男人任她抱着,随后面容起了变化,很快便换了一张脸,正是大师兄黎白。 他拎着狐不归的后衣领,将她拽离了自己。 狐不归红着眼看他,在一旁默默罚站。 大师兄冷着眼,语气亦凉薄。 “若是图重宝,可杀人取之,若储物袋有神魂联系,就拘束魂魄,以灵火炼化。” “若是图修为,可炼制为炉鼎,直至油尽灯枯。” “你告诉我,你选哪一个?” 狐不归自是知道当中凶险,小声说:“师兄,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黎白却不再言语,抬脚便走。 狐不归立刻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袖。 他却甩开了她的手。 第35章 狐不归指尖空落落的, 心里一时有些难受。 大师兄没看她,抬脚便走, 他刚一动作,幻境便如冰雪消融般消散了, 周围鼎沸的人声又响彻在耳边。 小伙伴们像是丝毫没发现她的异常, 只是奇怪的看着仓皇逃离的宋昌, 有些搞不清状况。 狐不归同他们打声招呼, 说师兄在醉云居外等她,先行回去, 便急急追出门去。 凤云卿担心她,却被林隐之按住了,凤云卿眸黑雾渐起,道:“大哥现在没灵力。” 林隐之摇摇头:“有她师兄在,没问题。” -- 第81页 凤云卿一滞, 没再坚持,他不由想起,就在林谓靠过来之后, 大哥身边的气场忽然起了变化,虽看着很正常, 但神魂却有些不对,他原本想强行破境的, 但忽然一阵冰凉彻骨的灵压笼罩了他, 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威压, 他惊惧的几乎无法动弹。 一定是有个很强的人来了。 他看向林隐之, 林隐之比他更强,应当感觉比他更清晰。 林隐之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应当没恶意,如果有恶意,谁也活不了。” 这边狐不归已经追出门去,长街上依然热闹,醉云居亮如白昼,狐不归穿过人潮,紧紧追着前面一抹白,可师兄走的极快,眨眼间便没了。 狐不归眼圈一红,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 四荒不知何时来的,坐在醉云居的屋顶上,凝神看着底下的小姑娘,看崽崽难受,是想哄的,但想起那人的用心,便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崽崽真的出了事,他大概会疯掉吧。 等过会儿回去,再悄悄哄一哄崽崽吧,现在这个时候,就默默守着好了。 狐不归现在不过一个普通人,没有神识追踪,没有遁术,想在茫茫人海中追上大师兄,根本就不可能,周围的人渐渐将远处的缝隙填满,她的视野里再也没有那个人。 心里又是后悔又是难受。 不管是在别院中待上一段时间,又或是出门前同师兄支会一声,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大师兄那般好,从来都顺着她依着她,为何要惹他生气,愈后悔便愈气恼,眼睛便红红的,一恍神,便同一人迎面撞上,她没了灵力,被撞的后退了几步,肩膀生疼,那人一瞧见她没有修为,顿时便怒目圆睁,冲她扬起了巴掌。 狐不归知道应该躲,但身体不允许,对方是修士,她不过是个单薄瘦弱的小姑娘,只得瑟缩着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狐不归睁眼看,那人已经被扔在一边,大师兄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她身边,冷着脸看她。 狐不归眼圈发红的看着大师兄,轻声求道:“别不理我呀。” 黎白依然没说话,却冲她伸出手,狐不归一怔,欢天喜地的上前握了,眼巴巴的看着他,黎白转身便走,只是这次走的慢了些。 手里还牵着狐不归。 四荒捂住了眼,崽这个小机灵鬼,分明就是追不上黎白,故意撞了壮汉,惹恼他,引起骚乱,她当然知道大师兄疼她,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惹了麻烦,他一定会回头。 就是仗着黎白疼她,偏黎白还特别吃这一套。 不过这个笨蛋,当黎白看不出来么?她从前讨饶时总用这招,黎白疼她,看出来但还是心疼,她哄哄便罢了,但今天在气头上,她还想蒙混过关,只怕黎白更生气了。 不过看出来,更生气,而且知道他在后面守着,却还是回头来救崽崽,黎白也是无药可医了。 狐不归跟在大师兄后面,一直仰着脑袋看他,脖颈都仰酸了,但他连头都不回,好像没她这个人一样。 她也是没办法嘛,追不上只能出此下策,师兄的手原本很冰凉,同她牵的久了,也渐渐暖起来,灯火落在他发间,明明灭灭的。 “师兄,我以后都听你的,别生气了。” “是我思虑不周,我同你道歉。”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 师兄忽然顿住脚步,狐不归冷不丁撞上去,鼻尖一酸,眼角便泛出点泪花儿,师兄的肩膀可真硬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一枚绿豆糕蓦然塞进口中,止住了她喋喋不休的话头。 狐不归愣愣站着。 哦,不想听她说话…… 手腕一紧,师兄又迈步走了,狐不归被迫跟上,可口里的绿豆糕丝毫不觉得甜,只觉得满满都是苦涩。 长街上明明那么热闹,人人都很高兴,唯她难受的要命,鼻尖还在酸,心里也酸起来,眼圈热热的,竟当真哭了出来。 她原本没那么难过的,觉得师兄嘛,哄一哄就好了,可眼下哄了这么久也不见好,就真的又慌又难受。 师兄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冷漠过。 狐不归想的是,完了,冷战了,因为她不听话,所以师兄不要她了,以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师兄了,师兄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娶妻生子,过完一生。 这一切都源于她不听话! 因为不听话,所以即将失去师兄,她越想越难过,便哭的愈凶,又不敢哭的大声,就拼命憋着,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师兄忽然停下脚步,她立刻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模样,冰凉的手掌却摸上她的脸蛋,粗鲁的擦掉她的眼泪。 他皱眉,不知道崽崽为什么忽然这么伤心,问:“哭什么?” 崽崽:“你不要我了……” 黎白 :“……”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黎白气崽崽不听话,差点受伤,更气崽崽半夜出门喝酒,同年轻男孩搂搂抱抱,瞧见的当下,真是气死他了,可他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崽崽?崽崽大了,总要……不行,一想就来气,消不下去了……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崽崽在身后哭的乱七八糟。 太闹心了。 这小脑袋瓜里每天都装着什么? 难道是凤家那个臭小子? -- 第82页 不行,不能想,一想他这脾气就上来了…… 生气…… 崽崽还在哭,眼泪越擦越多,他干脆将崽崽打横抱起来,沉声道:“再哭就真不要你了。” 崽崽一听这话,便努力憋着了,一双黑眼睛里含着水泡,要落不落的,一副可可怜怜的样子。 黎白默默叹口气,踩着遁光回了别院。 在崽崽的门前扔下崽崽,他转身便要走,他太难受了,需要冷静。 看在狐不归眼里,就是大师兄决绝的要走,他这一走,怕是不会回来了,女孩儿总是脑补的特别多,她急忙拽住他的袖子,口里道:“别走,我知道错了。” 黎白顿了顿,问:“你当真知道错了?” 狐不归眼看有希望,立刻猛点头。 黎白问:“那为何街市上还故意撞人惹事?” 狐不归张了张口,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被发现了…… 黎白扯开她的小手,走了。 狐不归可难受了,站在庭院里抹眼泪。 “好啦,别哭了。”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出现在她眼前。 狐不归仔细一看,三师兄,更委屈了。 四荒拉在狐不归在院中坐下,道:“你大师兄也是关心则乱,你体谅他一下,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你别太难受了。” 三师兄这么一说,狐不归就更难受,连平日里同大师兄吵的最凶的三师兄都叫自己体谅一下,那肯定是自己太过分了。 “好啦,难过也要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四荒揉了揉她的脑袋,取出一个食盒,在她面前打开,有三层,是各色糕点和汤汁浓郁的小笼包。 狐不归现在同普通人没区别,费了力气自然容易饿,便点点头,取出木筷吃起包子来,原本还好,因担忧着大师兄,并没什么胃口,可皮薄肉鲜的小笼包蘸了醋,竟让她开了胃,一口一口的,吃的停不下来,一不小心就把整笼都吃完了。 狐不归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吃的太撑,软绵绵的趴在木桌上。 四荒劝:“回去睡吧。” 狐不归问:“师兄,你说大师兄今晚会回来么?” 四荒道:“放心吧,会的。” 狐不归又问:“会一直生我的气么?” 四荒想了想,道:“不会生你的气,多半是气自己,别乱想。” 狐不归不明白,问:“为什么气自己?” 四荒笑了笑:“你不懂,不早了,睡去吧。” 狐不归握拳,道:“不,我要在这里等大师兄,他不回来我不睡。” 四荒愣了愣,笑着道:“好吧。” 三师兄说完便回了房中,庭院里只剩下狐不归一人,她本就穿的单薄,又折腾了一晚,这时候寒意上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她没回房拿毯子,就这么直挺挺的坐着。 就在鼻腔痒痒的,打了一个喷嚏的时候,大师兄重新出现了。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问:“怎么还不睡?” 狐不归道:“怕你不回来,等你。” 黎白默了默,问:“饿了么?” 师兄心疼她了,有机会,狐不归抿了抿唇,垂下眼,道:“你不理我,我太伤心了,没、没有胃口。” 黎白挑眉:“一直到现在都没吃?” 狐不归心虚道:“太难受了,吃、吃不下……” 黎白叹口气,取出一个食盒,亦是三层,一层糕点,一层皮薄肉鲜的小笼包,还有一层装着暖和和的鱼汤。 黎白道:“吃了去睡。” 狐不归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不撒谎了,她小心翼翼的道:“我没什么胃口,明天再吃吧……” 黎白道:“乖,吃了就原谅你。” 狐不归:“……” 她只好露出惊喜的表情,取出木筷,艰难的将小笼包送进口中。 醋还是一样香,小笼包薄薄的皮一咬开,汁液里全是蟹黄的味道,但她却完全没法欣赏。 因为她太撑了! 可大师兄终于肯原谅她,她自然不能叫他知道自己在撒谎,不但吃了,还吃的很饱…… 一口一口艰难的吞下小笼包,终于吃完了最后一个,她觉得自己快吐了。 正要说自己饱了,大师兄带回来的实在太好吃的时候,她惊悚的看见大师兄取出了那碗鱼汤。 ! 大师兄取出调羹,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轻声道:“张嘴。” 狐不归眼含泪光的张开嘴,乳白色的鱼汤有葱和姜的味道,温热浓郁,送进口中,十分鲜美。 狐不归努力咽下去,还没来得及回味,第二勺已经送到了嘴边,狐不归撑的快哭出来了。 大师兄却浑然不觉,只是捧着瓷碗,细致的喂着,大有不喂完不罢休的气势。 在喝下小半碗之后,狐不归终于撑不住了,她觉得食物已经快顶到嗓子眼了,可怜巴巴的捉着师兄的袖子。 “其实我……我……” 师兄挑起眉:“嗯?” 狐不归刚要说,师兄却又慢悠悠的开了口:“其实什么?我知道你方才骗了我之后,绝不会再骗我,别犹豫,说罢。” 狐不归:泪流成河。 狐不归憋着两包泪,和快要撑破的肚子,道:“其实我很喜欢鱼汤,师兄哪里买的?也太好喝了。” 黎白笑了笑,没说话,又舀了鱼汤来喂,狐不归苦不堪言,但好歹吃完了,就在她感叹总算结束之后,大师兄说话了。 -- 第83页 他搁下碗和汤匙,慢条斯理的道:“鱼汤和小笼包,是与你三师兄在同一家店买的。” 狐不归一脸懵比的看着他。 “我倒是想问问,是老三买回来的好吃,还是我买回来的好吃?” 狐不归宛若被雷劈中,呆愣愣的看着自家大师兄。 黎白笑眯眯的捏了捏她的脸。 “崽崽,你怎么总也学不乖?” 狐不归当场泪崩,她记住了,撒谎是不对的…… 第36章 那之后狐不归明白了, 在大师兄面前,最好诚实一点儿, 他生气的时候也挺恶劣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待在别院再也没出去过, 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个客人, 一个冷漠一个慵懒, 冷漠的那个刚进来, 凤云卿身上便无端升起凰火护盾,那人仔细打量片刻, 抬起手指轻轻一点,护盾便骤然崩裂。 他的衣襟上绣着一枚金色凤凰,长相同先前见过的凤子明有些相似,更冷漠薄情些,全身气息内敛, 丝毫瞧不出修为,一双狭长眼眸看着少年,直截了当的问:“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凤云卿冷冷的凝视他, 满脸都是抗拒。 他站在少年面前,比他高了半个头, 表情淡薄,语气冷硬:“我知道你恨我, 我也没打算爱你, 只不过, 你不想更强么?” 少年冷漠的瞥他一眼, 眸中黑雾渐生。 那人不以为杵,只道:“我喜欢你这个表情,所以要跟我走么?” 少年握紧手掌,全身戒备的像一只炸毛的猫儿。 那人不像是个有耐心的人,却在面对凤云卿时,意外的宽容,他又道:“从前孤身一人便罢了,如今有了惦记的人,不强大些,怎么保护的了她,又如何抢得到手中?” “噗”,坐在一旁喝茶的黎白一下子喷了出来,四荒笑的前仰后合。 黎白瞥了一眼凤子默,道:“这人,故意气我的吧?” 四荒慢悠悠喝茶,道:“八成。” 慵懒的那人不知何时也摸过来坐下,同他二人一起喝茶,他眯了眯眼儿,笑道:“十成。” 黎白:“……” 而凤子默这话一出,少年明显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边充满担忧的少女,随后又掩饰般的压下视线,只不过抗拒却没那么明显了。 片刻后,少年咬牙道:“我跟你走。” 凤子默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融化,他轻咳一声,又恢复了冰山的模样,示意凤云卿跟上,自己则抬脚迈出门去。 凤云卿便跟上去,临行时,扭头看向狐不归,喉咙动了动,声音低却极慎重:“大哥,我们以后再见,你……等我……” 狐不归还未说话,他却转身走了,就像是不走的快一些,便再也无法做出决定一般。 见凤子默走了,慵懒那人眯了眯眼儿,抬手把一开始就瑟缩在角落的池暝叫了过来。 他身着鸦青色软缎,衣襟扣得严严实实,没得法子,黎白不让解扣子,可憋死他了,这会儿天朗气清,硬招了他来,耽误他做生意。 池暝站在他面前,不怎么敢说话。 他懒洋洋的,脸皮白皙漂亮,眼眸一眯,清清冷冷的好看:“学了这般久,还是炼气期,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这都要筑基后期了,你脸还要不要?” 池暝低垂着脑袋,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道:“要的。” “呵。” 池暝便不说话了。 “谁让你大半夜拐人家小姑娘出门的?”他语气渐冷,但嗓音却清脆好听,他转过脸,看黎白,笑了笑,“可不是我教的。” 黎白凉凉看了他一眼。 温十安抿唇一笑,站起身来,道:“罢了罢了,在三清宗这般久,至今都是炼气期,混的不好,便不混了,回家继承家业吧。” 池暝脸色一白。 温十安安慰道:“男人光贪玩可不行,有朝一日,百万灵石做聘,霞光法宝铺路,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 池暝还没说话,温十安已经转过头,看向少女,问:“丫头,你喜欢么?” 狐不归想,百万灵石,霞光法宝,谁不喜欢,便道:“喜欢。” 温十安便笑的更开心。 他看了看池暝,道:“听见了么?走吧。” 池暝依依不舍的看向狐不归,随后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这个热闹的上午总算结束了。 狐不归眼看着两个小伙伴就这样没了,直到此刻都觉得在做梦,虚幻一般。 日光极暖,笼在别院上空,院落里起了风,有几分惬意。 狐不归同两位师兄坐在院中,捧着一汪茶水,有些恍惚。 她一肚子疑惑都问了,比如: 苍前辈为何愿意不收报酬的为几人医治? 大师兄:大概善良吧。 苍前辈为何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了? 大师兄:怕死吧。 以后还能见到他么? 大师兄:崽崽,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可苍前辈看上去很健康啊。 大师兄:健不健康的,他自己说了也不算。 大师兄你为何一击便杀掉了金丹期的林谓? 大师兄:刚突破了,如今也是金丹期了,所以…… 突然来的那两人是谁?跟凤云卿和池暝有什么关系? 大师兄:家长吧…… -- 第84页 为何会来呢? 大师兄:有人叫来的吧。 是谁呢? 大师兄:我也不知道呢。 为何把他两人带走了? 大师兄:不听话吧…… 回答挺天衣无缝的,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她能察觉出带走凤云卿那人没恶意,带走池暝那人更是恨铁不成钢,气他给自己惹麻烦,一副更亲密的样子。 如若对他二人将来有帮助,她觉着也挺好。 又过了几天,林隐之彻底休养好了,便同狐不归交换了传讯密匙,表示要寻求魂修的道途,告辞离去,但只要狐不归需要他,无论多远,一定会来到她的身边。 黎白站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挑了挑眉。 林隐之走后,黎白跟崽闲聊,试探的问:“崽崽,他们这样走了,你不会伤心吧?” 狐不归摇头:“人人都有自己的道途,既是对他们好的,我怎会伤心?我替他们高兴。” 黎白没料到崽崽这么豁达,又问:“这些男孩中,有没有特别的?” 狐不归不明白,道:“他们每个都是特别的啊。” “不是,我是说,对于你而言的特别。” 那时候天空很蓝,云很白,岸几上的圆形茶碗里盛了碧绿的茶水,茶水面上落下一瓣桃花。 风吹起少女的发丝,她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她认真的看着他,许久许久不说话。 黎白问:“怎么了?” 少女眼眸弯弯,问:“对我而言特别么?” 黎白点了点头。 “有的啊。” 黎白抬眸看她。 “是你啊,师兄。”像是怕他没听清,少女笑着重复道,“在我心中,你最特别。” 黎白一瞬间愣了。 少女看着他,眉眼一弯,笑的可爱又娇憨。 当然是师兄最特别了,无论她在外有多坚强,在师兄面前永远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无论她在外有多勇敢,哪怕无惧风浪无惧刀光,刀子捅进肺中也不过拔、出来笑一笑,但在师兄面前,只是划了一道细小的伤口都要扑进他怀里求安慰,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疼她,他心疼的说崽崽别哭的时候,永远都让她觉得温暖。 在他面前,她不想勇敢不想强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总有人能让你卸下所有防备,甘愿坦露所有的脆弱和依赖。 这世上,唯他而已。 黎白久久没有说话。 狐不归凑上去,奇怪的看着自家师兄,问:“师兄,你怎么脸红了啊……” 大手覆上她的眼睛,嗓音带着一点儿尴尬和微不可察的羞窘:“咳咳……你看错了……” 狐不归双手扒拉开他的手,圆不溜丢的大眼睛望着自家师兄,眼前的师兄面色如常,好像确实看错了。 黎白轻咳一声,问:“所以,你对他们没有别的想法?” 狐不归摇摇头,道:“师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怕我误入歧途嘛……” 黎白:“……” 黎白:“咳……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事儿,不叫误入歧途……” 狐不归严肃道:“师兄,你放心,我知道,等我寻得大道,男人多的是,随便挑嘛。” 黎白一滞,头便痛起来,咬牙问:“谁教你的?” 狐不归老实道:“方才带池暝出去的那个温前辈。” 黎白:温十安这个王八蛋! 再往后几日,姬若遥体内的余毒也已排清,又成了一条好汉,活蹦乱跳的,而在同一个下午,崽崽的房间忽起一道遁光,随后少女便踩着剑光跃上了高空,笑的好不开心。 “我狐不归又回来啦。”她得意的飞上飞下,却因修为暴涨,许久未曾练习,难以保持平衡,一个不慎,便从空中栽了下来。 她索性弃了剑,也不做任何防御,任由自己坠落。 柔风从耳畔掠过,发丝飞扬,衣衫猎猎作响,很快,便要摔在地上,却在坠落的一瞬间,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嬉笑的搂着他的脖颈,道:“就知道师兄会接住我的。” 黎白笑着将她放下来。 嗯,无论何时,都会接住你的。 白月仙府一行,让狐不归的修为直接暴涨到筑基中期顶峰,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突破,到达筑基后期。 她恢复修为的这天下午,便同姬若遥一起向两位师兄辞行。 黎白与四荒站在别院门前,狐不归同姬若遥站在门外的青石板路上。 狐不归看着别院,她来时还觉得这个地方陌生,可两位师兄一来,忽然便觉得亲切。 无论外面如何风雨飘摇,有师兄们在的地方,永远是温暖的避风港。 她眼眶一热,便蓄了些水汽,笑的便愈加灿烂,用力挥了挥手,转身同姬若遥走入尘世之中。 四荒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回回出门还哭。” 黎白道:“崽这么小,情感充沛些正常,可能舍不得我们吧。” 四荒猛然回头,咬牙切齿道:“我说的是你,给我适可而止好么?” 黎白以手掩面,泣不成声:“崽那么小只那么可爱,出门在外没人照顾,她又向来糙惯了,定然要吃很多苦,心疼呐……” 四荒:“你闭嘴!” 黎白:“你还记得崽小时候么?瘦小的一只,可可爱爱的,跟着老二去卖艺,回来挣了钱,给我们一人买了一只葱油饼,热乎乎的,从怀里掏出来,说,师兄,给。我们因为第一只究竟给谁差点打起来,崽善解人意,为了我们不争吵自己一个人全吃了,撑的肚子圆滚滚的。” -- 第85页 四荒:“别说了。” 黎白:“你还记得崽陪你去给村里送铁锹,你粗心大意把她丢了,她坐在原地明明怕的要命,在你找到她时,还先安慰自责的你么?” 四荒捂住眼睛。 黎白:“你还记得崽崽通红的小手,含着泪水的眼睛,和一声声软糯的‘师兄别哭’么?” 四荒嚎啕大哭。 黎白擦擦眼泪,冷眼瞧了瞧崩溃的四荒,转身走进院中。 很好,舒服了。 狐不归同姬若遥出了别院,走在归城的长街上。 归城依旧繁华,只是再也没有白雾,天空放晴,海鸟悠然划过。 长街上依旧人声鼎沸,交换着从其他城池带来的新鲜玩意儿。 姬若遥道:“不归,你接下来去哪儿?” 狐不归望了望天,道:“我要去寻找破境的机缘,你似乎也到了筑基初期瓶颈,是否一同去?” 姬若遥道:“我有事儿要回一趟澜州,从白月仙府出来后,林隐之将带出来的灵药灵草全给了我,我攒够了,所以要回去。” 狐不归一瞬间想起在白月仙府中,看到有关姬若遥的生平。 姬若遥,澜州乌月宗弟子,一生孤苦,与南瑞相遇,相依相伴,后南瑞重病,四处寻药。性情极坚韧,可用,以白月仙府诱之。 她是为了那个叫南瑞的人,才去的白月仙府,此刻回去,也是为了他吧? 狐不归不愿探究小伙伴的私事,便道:“好,那我们就此分开吧。” 姬若遥笑了笑,说:“我不过回去一趟,很快便会再来,我办完了事,便来寻你。” 狐不归道:“好。” 之后,狐不归陪同姬若遥在附近的航运大厅里买了去澜州的船票,目送姬若遥登船离去,送别了自己最后一位小伙伴。 接下来,狐不归转去了散修联盟,散修联盟亦在醉云居内,她摸出一枚红色云状令牌,投入到了高处的散修联盟的木牌上。 场景一阵波动,她便在原地消失了。 很快,她便出现在一片空旷的大地之上。 一座座古朴又厚重的大殿拔地而起,云雾缭绕在屋脊和飞檐之上。 狐不归推门而入,便瞧见数十面水幕浮在半空之中,周围皆围满了人,水幕之上不时滚动过字符,有人轻触水幕,便有字符飞出,凝实成一枚白色玉简,那人伸手接了,那条任务的左侧便显示出数字“一”,表示有一个人接下。 狐不归走到一处水幕边,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任务也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越困难报酬自是越多。 归城在澜州与临州交界处,临近的暗魔山脉一半在魔修境内,一面在灵修境内,她原本便想进入其中历练,寻找突破的契机,但忽然想到,暗魔山脉中妖兽众多,市面上对妖兽材料的需求很大,如果一边历练,一边还能挣些钱便更好了。 挣的钱多了,便能寄回家,让众位师兄不用那么辛苦。 这么一想,便想起散修联盟,常年发布各种任务,于是便来了这里。 她转悠一圈,便选了几个常见妖兽的任务接下,看了一眼任务左侧,显示出十一,接下的人不少。 她接了任务后,没再逗留,径自出了醉云居,不需要买船票,直接唤出飞舟,便往暗魔山脉去了。 飞舟速度极快,不过三日光景,便到了暗魔山脉的边界。 边界是一座小型补给镇,名唤暗魔镇,镇上有医馆、散修联盟分会、小型坊市,甚至有一间小巧简陋的拍卖行。 虽小,却很完备。 镇上停留着无数来来往往的修士,多半是往暗魔山脉修行的。 狐不归没停,直接进入了暗魔山脉。 暗魔山脉绵延数万里,核心区域是妖族领地,有修炼已臻化境的大妖,自然没人敢头脑发热的靠近。 而边境则是尚未开启灵智的低阶妖物,时常袭击百姓与低阶修士,是以常有争斗,互相猎杀。 狐不归在一处茂密之地落下飞舟,将飞舟收入储物袋中,开始屏气凝神,寻找目标妖物。 红媚狐。 这东西幻术惊人,时常化作美艳女子或俊俏郎君迷惑敌人,身上气息更能轻易勾起欲、火,趁敌人放松心防之余,趁机猎杀,在心智不坚定的人面前,简直无往不利。 而她接的任务,便是收集红媚狐的气息,一瓶一枚中品灵石。 这一定是哪个大土豪为了快活发布的任务。 一瓶一枚中品灵石,狐不归无法抵挡这种诱惑,立刻便接下了,她按照地图,直接将飞舟落在红尾狐惯常居住的领地,开始等待猎物。 天色渐渐黑了。 狐不归收敛心神,一个人穿梭在漆黑的丛林之间,途径一个小溪之时,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她偏过脑袋一看,便瞧见一个俊俏的男子,正从水里“哗啦”一声钻出来,水流顺着他乌黑的发流下来,滚过了他的喉结,又顺着他修长的颈,一直流到了胸膛之上。 衣衫尽湿,他微微侧过脸,皮肤冷白,眼眸倒影着溪水的碧波,忽而笑了一笑。 狐不归脸颊通红,张着口说不出话。 男人冲她勾了勾手指,狐不归便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最终停在岸边。 男人从水中走过来,他身材极好,坚硬的腹肌若隐若现,他停在狐不归面前,舔、了舔红润的唇、瓣。 -- 第86页 狐不归痴痴的笑了笑。 男人眼看猎物到手,毫不犹豫朝她俯下身,就要咬住她的脖颈,腹部忽然一痛,巨力传来,一个趔趄便向后跌去,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他愤怒的瞪向少女。 狐不归走到他面前,举着手里只攒了一半的粉色气雾,蹲下、身,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得骚啊,你看,一瓶都不满。” 男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眼睛一红,就地一滚,化作了一只火红的狐狸,转身逃走了。 狐不归看着半瓶红色气雾,肉疼的冲他喊道:“怎么这么容易受伤?你要坚强啊,不坚强怎么勾引人?” 狐狸跑到一半,脚一崴,差点摔倒,气的不住的悲鸣呜咽。 狐不归连连叹息,好在不久之后,她就又遇到了一只霸道冷酷美男,他眼眸狠戾,容颜绝美,将她一把摁在身后的树上,不允许她看向别的地方,充满占有欲和男性荷尔蒙。 狐不归激动的心跳如鼓。 可就在美男使出浑身解数,以为终于捕获了她,打算咬她的时候,又被踹开了。 “你强一些,一瓶了。” 霸道狐狸悲愤欲绝,亦是气的转身逃了。 在这之后,狐不归接连遭遇了冰山美男、娇软美男、骚气美男、温柔美男,但没一个能成功魅惑她。 红媚狐们都疯了,聚在一起开会,分析各种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这姑娘要么是个男人,要么修的是绝情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大终于站了出来,冷着脸走出了洞穴。 狐不归只觉得狐狸越来越少,她积攒气息的速度也愈来愈慢,便打算去另一片区域,沿途经过一个丛林掩映的山洞,原本要直接略过,却忽然瞧见了细微的火光。 有人? 她轻巧的走近,耳边忽然传来的男人的轻、喘…… 那一声激的人骨头都酥了,她眼眸一亮,这夜深人静,鬼都没有的地方,又是火光又这么撩人,除了狐狸还能是什么? 希望这个段位高些,她悄悄走进,果然瞧见洞穴的墙壁上倒影出男人的身影。 与狐狸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对狐狸的气味有些敏感,鼻端嗅了嗅,果然传来狐狸那独特的味道。 她欢天喜地的转进洞穴,抬眼望进去,顿时便愣了。 只见一个清瘦的男人坐在一只石凳上,面颊微红,眼眸若水,跳跃着盈盈的烛火,他的衣襟微敞,里面的皮肤若隐若现。 那张白皙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好看的惊人,眼眸一眯,夺魄勾魂。 这都不叫事,她抵挡的了。 可是…… 可是…… 可是为何那张脸,和大师兄一模一样? 他似是嫌热,轻轻扯开了衣襟,一点白在眼前一闪而逝。 呼啦一声。 狐不归口水流了一地。 第37章 狐不归脸颊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 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她一步也迈不动, 呆愣愣的看着对方。 男人掀了掀眼皮,也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她。 好在他不掀衣服了, 狐不归赶紧擦了一把口水, 努力镇定心神。 男人在看清她的表情后, 故意伸出红润的舌、尖, 慢悠悠的舔、了舔嘴唇,一双眸子却不沾丝毫媚气, 清清冷冷的,带着一抹嘲讽的笑。 “哗啦”一声。 狐不归的口水又流了满地。 她立刻捂住眼睛蹲下,口里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师兄使不得啊……” 同样是舔嘴唇,方才溪边那个, 她毫无感觉,怎么换了一张师兄的脸,就完全顶不住了呢? 狐不归你清醒一点儿, 这是大师兄啊。 她强令自己冷静,脑海中疯狂冒出一大串形容大师兄的词汇——德高望重、宽厚慈祥、和蔼可亲、老当益壮、慈眉善目, 用以压抑自己的邪念,很好, 这些词儿起了显著的效果, 她终于可以移开手指了。 可就在缝隙中看了一眼, 脑海中涌动的词汇就变成——白皙、红润、诱、人、坚硬、宽阔 、想在你的腹肌里捉迷藏…… 狐不归迅速蹲了下来, 再次捂住眼。 没出息啊,狐不归! 对了,看别的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狐不归试探的挪开手指,目光看向烛火,试图转移注意力。 看了片刻,这烛火……真白啊……阿不是…… 脑子不由人啊,天啊。 狐不归欲哭无泪。 她僵在原地不敢看也不敢动。 亵渎,狐不归,这是亵渎! 男人轻笑一声,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还带走过来的?不行不行不行……看一眼都有罪,快离开,可腿纹丝不动,眨眼间男人已经站在了她面前,狐不归眼睛闭的紧紧的。 “怎么了,怕我?”男人微微俯下身,呼吸的气流从她脖颈处掠过,声音温柔的要命,“都不肯睁眼瞧瞧我么?” 狐不归哆嗦的道:“大哥,有话好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男人便笑了,尾音上扬,勾的人心尖尖酥麻,他低声慢语:“你替我穿好不好?” ! 男人一边说一边凑的愈近,白净宽阔的胸膛也离她愈来愈近,口里道:“小东西,把你交给我。” 忽而腹部一凉,他吓得急忙退了一步,低头一看,一柄散发着青芒的灵剑正抵着自己的腹部,他的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 -- 第87页 狐不归睁开眼,惋惜的看他一眼,道:“我师兄不这么说话。” 男人气恼道:“那你师兄怎么说?” 狐不归道:“我师兄都叫我崽崽。” 男人抿唇一笑,一双眸子晶亮,半敞着衣衫,轻声唤:“崽崽。” “啪叽”一声,剑掉在了地上。 狐不归满面通红。 苍天呐,她又行了! 男人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往她贴近了几分,狐不归忍不住退了一步,男人伸手抵住她身后的石墙,将她困在怀中,顺着她的心意,低而温柔的诱、哄:“崽崽听话,别动。” 狐不归的脑子瞬间便炸了。 这句话,师兄常说,在青竹宗的时候,师兄喜欢在后山给她画画,有时候画的久了,她腻了便会乱跑,师兄总是一边笑一边说这句话。 那场合多正经,可眼下他这么不正经,这话出来,意味儿便全变了。 男人敏锐的察觉出这个称呼对她的杀伤力,顿时得寸进尺,微微俯下身,寻着她的唇,便要亲上去,口里道:“崽崽,你乖,别怕,师兄疼你。” 狐不归眼看他愈凑愈近,又是师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丝毫不敢碰,身后是石墙,身侧是他的手臂,无处可逃,她一时慌了神,连连道:“师兄别这样,我们这样不合适……师兄不要啊……师兄使不得……” 这般连连唤道,储物袋忽然一热,有什么发出盈盈白光,狐不归立刻取出来,发现是一枚传影玉简,是没见过的样式,这时候男人已经靠近了她的唇、瓣,她手一抖,玉简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随后一阵乳白色的光华闪过,出现了庭院的画面,大师兄的声音由远及近。 “崽崽,你叫我?” 狐不归瞬间便清醒了,一脚把狐狸踹开,飞快的整理自己的衣服。 大师兄有些慵懒的出现在画面中,像是小憩过,发丝有些凌乱,衣襟扣的也不是份外严谨,松松散散的。 狐不归刚清醒的脑子瞬间又混沌了。 大师兄拧眉看着她古怪的表情,带着些懒洋洋的鼻音,有几分可爱,问:“嗯,崽崽,怎么了?” 一声崽崽扯断了狐不归的理智。 脑海中竟是大师兄那又欲又仙勾魂夺魄的模样。 狐不归捂上眼。 她脏了! 她不干净了! 她对不起大师兄! 小姑娘羞涩难当的这副样子,让黎白更疑惑,许是有些热,他微微扯了扯衣襟,随后又靠近了些,关切道:“崽崽怎么了?别怕,师兄在,你在何处,我去寻你。” 狐不归脸颊通红,立刻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师兄,我好的很,好的很,你往后去些,别靠的这么近……” 黎白满头雾水,问:“可你瞧上去不太好。” 狐不归连连摇头,说:“我很好很好。” 黎白拧着眉毛想了想,道:“是不是病了?可惜我不在你身边,没法抱你。” 抱? 狐不归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大师兄将她抱在怀中的画面,白皙的胸膛,红润的嘴唇…… 狐不归想也不想的伸手掐断灵力,大师兄的脸一瞬间消失了,整个洞穴立刻便安静下来。 呜……大师兄对不起,是我太年轻,经受不住诱惑……原谅你还在长身体的师妹吧…… 身后男人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狐不归背对着他,一柄青芒小剑骤然飞出,擦过他的脸颊扎进硬石墙壁中,她咬牙切齿的道:“换回来,不许你用这张脸,不然杀了你。” 男人愣了愣,只好丧气的照做。 可身后却依然传来细微的喘、息。 狐不归道:“你闭嘴。” 狐狸很委屈,辩解道:“不是我……” 嗯? 狐不归转过脸,发现狐狸已经化为原型,倒是一点儿也不骚,干干净净的,像个读书人。 狐不归皱起眉毛 。 狐狸不屑道:“这你就不懂了,看着傲骨凌霜的,衣服一脱,又娇媚入骨,对比强烈,一般人都受不了。” 狐不归道:“你还懂的挺多。” 狐狸凑过来,嘿嘿一笑:“你方才不就着了这个道么?平日里你那师兄是不是很正经?突然欲起来,受不了了吧?” 狐不归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被他拉扯起来,顿时恼了。 狐狸急忙安抚,道:“恼什么,我帮你认清自身还不好。” “认清什么自身?” 狐狸瞥她一眼,道:“你觊觎你家师兄的身体。” 狐不归抬手就要揍他:“你才觊觎,你全家都觊觎!” 狐狸嬉笑着躲开,暧昧的眨眨眼,抬手摸上自己的喉结,纤白的手指顺脖颈滑下来,又没入衣襟,哑声道:“方才你看的最多的部分,是这儿,原来你喜欢你家师兄这儿。” 狐不归恼羞成怒,抽出灵剑,道:“现在就杀了你。” 狐狸吓的往旁边躲,叫道:“为什么。” 狐不归仰起小脸:“你知道的太多了。” 狐狸当场吓尿了,狐不归一剑刺出,还未击中他,摔倒在地的那人已经再度变成了师兄,一双漆黑眼眸委委屈屈的看她,痛心的道:“崽崽,你当真要杀我?” “吧唧”一声,剑又掉在了地上。 趁着这个当口,狐狸一骨碌爬起来,顶着师兄那张脸,一边扒拉自己的衣服一边道:“只要你不杀我,我给你表演一个当场脱、衣。” -- 第88页 狐不归气的快吐血了,连连道:“我错了我错了,快穿上快穿上……” 一番折腾,身心俱疲。 狐不归颓然坐在石凳上,捂着脑袋懊恼。 就在这时,那喘、息声又响了起来。 她猛然抬头,狐狸连连摆手,确实不是他,那这声音就很奇怪了,她站起身,往洞穴深处搜寻,随着愈来愈深、入,那声音虽断断续续,却也更响了。 她小心翼翼的继续深、入,洞穴便有了分岔,她选了一条进去,很快便瞧见几块堵住的碎石,而清晰的声音就从碎石之后传来,她没有轻易拨开石块,而是小心的放出神识,在神识的观察之下,她终于看清了室内。 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少年正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左耳上坠着一枚漆黑的龙形曜石,衬的那张清秀的脸更苍白,眼眸紧闭,却从眼角不断的涌出血泪,脸颊上布满青筋,他像是奋力在抵抗什么,不时的发出低吼,脱力时,便会大口喘息。 方才那细细弱弱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他。 狐狸跟在狐不归身后,这时候凑上来看了看,惊讶道:“这、这、这是堕魔了?” 正在这时,少年的身体一颤,周身忽然浮现出一只凶兽的虚影,额生两只威武龙角,背生宽阔双翼,身形似虎,巨大而可怖,一双猩红双眼猛然看向狐不归,彻骨寒意倾泄而出,她身体一僵,仿佛被困在了冰山之中。 狐狸受不住,已经摔倒在地,他哆哆嗦嗦的往外爬,口里直道:“完了完了,快跑,这是穷奇家的小子,堕魔了堕魔了。” 狐不归把他拎起来,冷静道:“说清楚。” 狐狸快要吓哭了,道:“小祖宗,你不知道么?穷奇世家承袭穷奇血脉,虽进境一日千里,但凶煞之气伴身,一个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成为魔不魔鬼不鬼的奇怪物种,没有神智,只知杀戮,直至毁灭。” 狐不归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曾在藏书阁看到的天级传影书“穷奇”。 那人便是堕魔后只知杀戮,差点毁了整个修真界,还是红衣少年降服了他,可惜没有记载后续,谁也不知道后来那只穷奇怎样了。 少年痛苦的直冒冷汗,那穷奇虚影不再看向狐不归,而是狰狞的看向少年,随后张开大口,咬住了他的脖颈,渐渐沉入他的身体之中。 狐狸急的腿都软了,道:“这过程外人阻止不了,等虚影彻底与他融合,他便堕魔了,到时候你我都得死,快跑吧,反正堕魔的穷奇会有人收拾的,小命要紧啊。” 狐不归没动,问:“谁会管这事儿?” 狐狸道:“我怎么知道,穷奇一族是最容易堕魔的种族,得了上天的馈赠,便要承受相应的代价,一旦堕魔,万劫不复,家族应当会派人将他接回去,但是接回去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狐不归松开手,狐狸得了自由,停也不停,一溜烟儿跑了。 狐不归看着痛苦的少年,想起了凤凰世家,也是得天独厚,承袭了凤凰血脉,铸就不死之身,但涅槃重生便会被剥夺记忆和修为,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看来,世事往往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少年还在痛苦的融合中,狐不归阻止不了,但也没有离去,转身寻了个干净地儿,盘膝坐了。 “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不过我曾看过有人这样驯服了……嗯……大概是你祖宗……” “那人是我的偶像,看一眼就难忘。” “他曾骑着穷奇冲进玄天紫雷之中,后来又潇洒的出来了,你家祖宗经历雷劫之后,凶性好像被抹掉了一些,虽然没有记载,但应该是成功活下来了。” “我快渡劫了,劫云中一定有玄天紫雷,若你能成功压制凶性,兴许有一线生机,总比浑浑噩噩做个魔物要好吧。” “也不是单纯为了帮你,我没那么好,若你以后清醒了,我有个朋友,叫阿瑶,是个顶好顶好的姑娘,若她有一天陷入困境,希望我不在她身边时,也有人能帮她。” “阿瑶明明身负穷奇血脉,又身处乌月宗,可在白月仙府之时,记载玉简上却写着一生孤苦,我就知道,阿瑶一定过的很辛苦。” “多一个人帮帮她,也是好的。” “不过,我渡劫的契机还未到,需要一场战斗。” “你应该……”她顿了顿,笑着望过去,“是个很好的对手吧?” 就在这时,一直痛苦挣扎的少年猛然睁开双眼,血腥而冰冷的眼眸第一时间锁定了狐不归。 融合完成了。 狐不归眉毛一扬,站起身,踢开脚边的碎石,手指虚空一握,不问灵剑骤然化形。 少年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但尚未兽化,他裂开嘴角,惨然一笑,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狐不归面前,抬手便朝狐不归抓来。 不问灵剑骤然立起,挡住了这一击,少年的手与宝剑相撞,竟发出了金戈相击的脆响。 两人的身影不断的消失又出现,洞穴内不断的发出撞击的声响。 终于在一次剑光与利爪交锋之际,洞穴被炸开了,轰然一声响,碎石乱飞,两人灰头土脸的从洞穴冲出来,狐不归停也不停,穿透烟尘,又提剑迎了上去。 凶化的穷奇悍不畏死,力量又出奇的大,几次在狐不归身上留下血痕,狐不归若不是避的快,腹部几乎被他洞穿。 -- 第89页 鲜血顺着四肢留下,但眼眸却越来越亮。 暗魔山脉漆黑一片,唯天边一轮弯月留下点点辉光。 银色清霜照亮了两人狼狈交战的身影,却每一击都叫人心惊胆战。 狐不归休养了这么久,灵气修为都提升了一大截,此刻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彻底激发了她的血性,胸腔内吐出一口浊气,十分快意。 修真成大道,生死皆坦然。 长剑横握,凰火骤起,剑式疾而险,穿过薄薄月光,刺向鬼魅般邪气的少年。 少年歪着脑袋,脸颊上血痕鲜明,他猛然发出长啸,巨石松木拔地而起,他面部狰狞,骤然化为兽首,身子痛苦的弓起来,再猛然撑开,一双庞大的地狱黑翼便自双肩展开。 黑色羽毛从月光中落下,纷纷扬扬似无边落雪。 兽化了。 狐不归的剑已到他身前,他羽翅轻挥,人影一个波动,便消失在狐不归眼前,耳边骤然传来劲风。 糟了,狐不归立刻要躲,却不敌他速度,被他一把抓在肩上,猛烈向后一撕,血雾喷出,狐不归受力前冲。 半边的身体仿佛被撕裂,痛的打起冷颤,不止是单纯的撕裂,还有渗透进经脉的魔气,正不断的与体内灵气冲撞。 狐不归痛苦的捂着肩,兽化完全的穷奇却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他只会凭本能行事,杀掉眼前看到的一切,身影一个波动,便又在狐不归面前现形。 狐不归体内灵力疯狂涌动,提前避开了这一击,她嗑下一颗唤灵丹,勉强止了血,再一次同穷奇战在一处。 就在灵力即将耗空之际,丹田中有什么骤然破碎,灵力再一次滚滚涌来。 突破了。 头顶忽而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抬眸一瞧,圆月已不见踪影。 破境劫云来了。 前有劫云,后有穷奇,她不能出任何闪失。 没人会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迎接劫云,通常都要准备丹药法宝,再寻个僻静安全的地儿,好生养到巅峰,再去应对,狐不归原本也想这样做。 可遇见了这个少年。 瞧见他,就想起阿瑶,没办法放着不管,只能出此下策。 好在储物袋里有苍前辈留下的唤灵丹,可以短时间内恢复灵力,当真是世上罕见的灵物。 雷云愈积愈多,渐渐形成声势浩大的模样,方圆百里的妖物精怪全躲了很远,狂风大作,吹得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穷奇被这变故扰了心神,但很快又将目光重新凝聚在狐不归身上。 狐不归警惕着他,与此同时,第一道劫雷终于从高空落下,紫色电光缠绕,宛若游龙,携裹着恐怖的力量,朝她劈来。 穷奇似是畏惧这雷光,竟往后调转身体,这就打算跑了。 狐不归:…… 为了让你挨雷劈,命都要送了,关键时刻,居然想跑? 狐不归脚下遁光一亮,立刻便升上空中,她飞快的追上穷奇,一个翻身,骑在他身上,拽住了他的双角。 穷奇拼命挣扎,疯狂翻滚,狐不归死死拽着不放,白色的单薄身影像一片在风雨中飘摇的落叶,随时随地都会被撕裂。 雷云追随她而去,在追上的一瞬,将一兽一人笼罩在内。 “砰”一声巨响,将两人电了个外焦里嫩。 狐不归拽着他的角,矮身伏在他背上,任他如何飞上飞下,翻滚嘶吼就是不松手。 第二道劫云如期而至,轰然巨响之后,穷奇发出了一声悲鸣。 毕竟不是他的劫云,被劈真的又疼又崩溃。 随后第三道,第四道……一直到第八道,两人都一同承受了,劫云并不因承担的人多而减弱,而会因为承担的人多而根据修为增强,是以,狐不归承受的远比她原本需要的更要强烈。 她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但又在唤灵丹的作用下疯狂重塑,那种断骨再生的痛感几乎要了她的命,她勉强睁开眼,终于要到最后一道雷劫。 只要撑过最后一道,她就能破而后立。 不过最后一道乃天道雷劫,穷奇定然承受不了那么多,可他眼中凶性亦然,如此时松手,将功亏一篑,这少年便再也无法作为人活下去,这辈子便完了。 狐不归想到这里,忍着断骨之痛取出唤灵丹,调整灵息。 雷云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罡风也愈来愈猛烈,一道数人合抱般粗壮的雷劫渐渐成型,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之后,俯冲而下。 狐不归分了一半灵力护住穷奇,又将另一半分为细小的部分护住自身要害,兜里的诸多渡劫法宝被她扔出,形成一个个叠加的防护罩。 雷劫如期而至。 狐不归的身体仿佛被万千洪流冲击,骨骼尽碎,人猛地一软,再也握不住穷奇,从空中跌落,狠狠的砸在地上。 少女的每个关节缝隙都在渗出血来,她四肢大开的躺在地上,连眼睛都无法转动。 全身的血液在身体下方流动,汇聚成一朵巨大的红色蔷薇。 穷奇受了最后一道雷劫,终于变回了少年的模样,没了翅膀和灵力,亦从高空坠落,摔在一片泥泞之中,昏迷不醒。 狐不归仰脸望着天空,劫云渐渐散开,露出了头顶一轮弯月,清辉像轻纱一样洒下。 薄薄的,一片霜银色。 狐不归听见了骨头疯狂生长的声音,转过脸去看少年,他紧闭双眸,却终于祛除了凶性。 -- 第90页 她笑了笑。 太好了啊。 以后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第38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骨头不断疯长又愈合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鼻端是自己血液的腥气, 狐不归躺在地上,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 破布娃娃指尖一动, 猛然从血泊之中坐了起来。 丹田里是浩如烟海的灵气, 比先前多了数倍, 她分明感受到不同以往的五感和灵力吸纳速度,因为不断的碎骨重生, 骨骼的强韧程度也已远超普通后期修士。 成功破境,心中自然欢喜,欢喜之余才关注自身状况,白色衣裙被血液染透,又沾染上尘埃, 黏腻腻的难受,而身体上亦因为雷劫淬体而排出了大量的尘垢,此刻身体还在缓慢修复, 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她以手撑地,艰难的爬起来, 瞥了一眼尚在昏迷的少年,往先前看到的溪边行去。 月色迷蒙, 层林郁郁。 狐不归把黏腻肮脏的衣裙扔在岸边, 只着单衣跳进水中, 全身没入水中之后, 才把衣物除净,扔向岸边,痛快的在水中洗了个澡,随后换上干爽的衣裙,又去寻那个穷奇少年。 少年依旧昏迷着,没有苏醒的迹象,狐不归便拽着他的双臂将他背在背上,以她的修为,背个男人轻松至极,她本想直接带他离开,神识却忽然一动,察觉到不远处有数十人正在林中疾行,方向正是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她考虑过,野外渡劫,通常动静过大,时常有渡劫失败的修士,身死道消,但遗留下的尸身和储物袋里,都有不少好东西,是以每回遇到渡劫,都有许多人闻讯而来,像等待猎物的鬣狗。 带走自是来不及了,只能先藏起来再想办法,她立刻将少年往林木浓郁处一扔,丢出几块下品灵石,匆匆布置下隐匿阵法,随后点燃一张幻象符篆,人便紧跟着消失在空气中。 她打算探查一下这些人什么来头。 就在她行进没多远的时候,林中便骤然窜出数十人,披着黑色长袍,骑着低阶的土妖狼,众人簇拥着中间一人,训练有素的往前行进。 中间那人戴着黑色兜帽,骑着一只银月狼王,狐不归隐在高处,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苍白的皮肤和挺直的鼻梁。 正在她想仔细瞧一瞧的时候,那人忽而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脸,略一抬头,视线准确无误的朝狐不归的位置扫来。 黑色兜帽因着这个动作有些散开,狐不归冷不丁便对上一只锐利又锋芒的眼。 漆黑深邃,寒的彻骨。 狐不归第一时间屏息凝神。 “唐长老,怎么了?”身旁的人察觉到他的异样,急忙问道。 那人收回视线,淡声道:“看错了。” 身旁那人“哦”了一声,又不放心的凑过来,轻声问:“这罗盘显示的没错吧?那堕魔的小子就在这附近?可怎么一点魔气都没有?按理说,动静应该不小才对。” 男人目光落向远处,语气平缓:“方才有人在这儿渡劫,兴许是劫云冲散了魔气。” 狐不归暗自惊讶,这些人竟不是来捡漏的闲散修士,而是专门冲着穷奇少年来的,难道这就是狐狸说过的,专门处理堕魔穷奇的组织? 在她思考的当口,底下的人又开了口,那人见识过男人的手段,对眼前的唐长老极为尊敬:“唐长老,找到之后,是否直接带回总部?” 唐长老脊背挺直,声音凉薄:“自然。” 那人听到这句,脸色便是一白,道:“真是可惜了,听说这小子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就结丹成功,原本前途无量的,就这样带回去,是否太残忍了?” 唐长老淡淡瞥了他一眼,表情冷漠:“堕魔的穷奇,已经不是人了。” 那人打个哆嗦,顿时噤声了。 狐不归听的心头一跳,她从前也知道堕魔的穷奇没有恢复的可能,破坏力极强又能修炼,只会越来越没有理智,疯狂杀戮,这几年也出过几起这样的事件,但那些小穷奇很快就被制服,再也听不到消息。 现下想来,连内部人都觉得残忍,恐怕下场……她不敢细想,却也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群人找到少年,哪怕他已经恢复神智,一旦被这群人带走,恐怕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可又要如何引开这些人? 她心头一动,掏出了储物袋里的收集瓶,大部分都是粉色雾气,但有一瓶却一半粉色,一半黑色,黑气雾气浮在上半部,张牙舞爪的不断冲撞瓶身。 果然有! 当时她为了收集红媚狐的气息,特意打开了收集瓶,却因为狐狸化成大师兄的模样而一时失神,忘了关,后来又听见少年的喘、息,紧跟着寻去,把收集气息的事儿忘了,瓶口自然也未封,竟不知不觉收集了半瓶魔气,后来想起,却没时间查看,匆忙封了口。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口,魔气一丝一丝的逸出在空气中,随后她往身上拍了一道速符,火速往少年停留的反方向逃窜。 唐长老原本正冷静的看向前方,鼻端一动,脸色一沉,道:“是魔气,走。”说完便调转狼头,往狐不归消失的方向追去。 其余人立刻追上。 狐不归逃的极快,她不敢懈怠,上来就开启了最大遁速,因为那位唐长老让她本能的觉得危险,即便她晋升成功,这人也叫她觉得心悸。 -- 第91页 也许是修为,也许是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残忍和冷漠,她毫不怀疑,如果被他追上,死大概是最舒服的事儿。 至于那位少年,她只能帮他到这里了,之后的事儿,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收集中的魔气已经用完,以她的遁速,也拉开了很远的距离,那群人应当找不到少年了,狐不归松了口气,认真思考如何甩掉身后的几人,刚准备摸出飞舟,眼前忽然一道劲风掠过,她立刻偏开头,一道鞭影便擦着耳边飞过,直接撞在了山石之时。 “砰”的一声巨响,碎石漫天。 狐不归立刻调转身体,可刚回头,瞳孔便是一缩。 兜帽男人正站在她面前,皮肤苍白,薄唇血红,眼眸被兜帽的阴影盖住,瞧不分明。 狐不归的心脏立刻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太快了,他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她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遮了面,他不能看清她的面容。 男人瘦高颀长,背后是一轮弯月,浅浅月光照亮了他冷白的脸,他偏过脑袋,裂开嘴角,露出一颗尖牙,冷声道:“骗我?” 狐不归压下心悸,悄悄把手伸进储物袋,翻找唤灵丹。 男人猛然出手,一把扼向狐不归的咽喉,狐不归身体灵力自动化盾,男人冷笑一声,不偏不倚,依然扣向她的咽喉,在他靠近的一瞬,盾便毫无抵抗力的碎了,但少女也在一瞬间撤出了身体,她毫不犹豫的往嘴里丢了颗灵药,转身便跑。 男人鬼魅般的向前行进,明明走的极缓,却在几息之间出现了她的身后,一掌轻飘飘的推出,少女躲避不及,便被击在背上,她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趔趄跌落遁光,翻身朝下方栽去。 男人立刻紧追而去,却在一瞬间失去了她的踪影,他疑惑不已,放出神识查看,脸色忽而一变,抬眼朝上空看去,原本应该跌落在地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空,正有气无力的趴在一艘小型飞舟上,随后飞舟一个加速,跑了。 他这才看到空气中已经烧成灰烬的替身符篆。 居然被这种小把戏骗了,不过,小型飞舟有什么追不上的,他再度施展那精妙的遁术,几个来回之后,满脸铁青的从空气中显出身影。 还真追不上,这究竟是什么飞舟…… 不过,如果使用秘法,再催动飞舟,也不是不能追上,可这少女并不是那个堕魔少年,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罢了。 他沉着脸,回到了队伍中,打开罗盘,试图再次寻找少年,可因着四周有残留魔气的缘故,那罗盘的指针永远指着原地。 他气恼的砸了罗盘,阴沉的望向暗魔山脉。 狐不归皱着眉毛盘膝坐在飞舟上,小脸上满是痛苦,因了他那一掌,五脏六腑几乎都碎了,真是要命,最后关头,她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替身符篆,那玩意儿低阶又便宜,因为表情僵硬思维不够灵活很容易被识破,不过那什么唐长老瞧着就是个自负至极的人,他可以轻易破她的盾,轻易追上她,轻易击伤她,自然从未把她放在心上,觉得受他一掌失去战斗力再正常不过,而且替身符篆僵硬不灵活,演个濒死的身体再合适不过。 趁着他放松的当口,她立刻掏出飞舟,如今进阶筑基后期,对灵力的把控更加精准,一丝儿灵力便将飞舟控制在小型范围内,这样遁速会提升到最大,她毫不迟疑,全速前进。 终于甩脱了那人。 松了一口气,她颓然倒在了飞舟之上,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的陷入了昏睡。 这一睡竟然长达一周。 等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停在了云层之上,探出脑袋一看,底下是苍茫海域,顿时惊出一声冷汗,也不知没了操控的飞舟竟然跑到了这里,她急忙调转飞舟,心里惦记着那个少年,便又花了些时日回到暗魔山脉,寻到丢下少年的地方,发现空空如也。 罢了,她尽力了。 掉转方向,往三清宗行去,约莫一周之后,终于回到了宗门。 宗门里同离开那日没什么区别,只是前来交流的弟子们都回了各自的宗门,狐不归先去修炼塔领了这些日子积攒的灵石,一共领了八块下品灵石,攒了这么久,才攒下八块下品灵石,储物袋里又空空如也,实在是穷的厉害。 通常练气期筑基期的修士,手中拥有的大多是下品灵石,再高一级的中品灵石都很难见到,一块中品灵石约等于十块下品灵石,但胜在面积相同,储量更大,方便携带。战斗时补充灵气,便不用扛着硕大的储物袋,也不会才吸收一会儿,灵石便耗光灵气没了,陷入频繁更换灵石的尴尬窘境。 毕竟,战斗中,对手哪会给你机会让你慢悠悠的掏灵石。 狐不归叹口气,苦兮兮的打开储物袋。 一枚耗光了灵气的灵石精,十五块下品灵石,一艘飞舟,一只竹制小毛驴,一只竹制小桌子,一把竹制小板凳。十瓶红媚狐气息,一整瓶唤灵丹,约有数十颗,还有在白月仙府得到的一颗炼神丹。 这样看来,宝贝还是有的,只是货币太少了,她将十五块下品灵石的灵气全部装入灵石精中,这样,就不需要携带十五块下品灵石,能省出很多地方。 炼神丹她打算结丹之时服用,唤灵丹实在用处巨大,也得留着,现下能做的,便是将红媚狐的气息任务交掉,能换来十颗下品灵石。 -- 第92页 又要考虑如何赚取灵石了,没有灵石,光靠吸收天地灵气,那不知要花上多久。 因着受了那人一掌,她便在宗门内休养了些时日,彻底恢复那一日,便离宗去了最近的大城池临阳城。 临州最繁华的城池便是临阳城,凤凰世家便盘踞在此。 狐不归在城门外落下遁光,步行进了城内。 宽阔长街四相交错,蔓延向远方,两边则林立着店铺和高楼,街上行人很多,几乎都是普通百姓,城中有一条内河,河两边种满柳树,随风摇曳,不时有孩童嬉笑打闹,几个手艺人担着货架四处游走,很快便被年轻的姑娘和小孩围住,买些胭脂水粉、拨浪鼓、糖人、糖葫芦之类的小玩意儿。 午后的阳光格外惬意,天空苍蓝,白云铺满了半边天空。 狐不归来此主要为了交任务,她上次在归城进入醉云居后,便从醉云居的书斋里购买了各个入口的地图。 原来仙元大陆里世界的入口遍布整个修真界,业务范围横贯整个仙元大陆,她按照地图的指引,很快便在临阳城的中心,临阳楼的侧面找到了入口。 严格来说,从不同的入口进入的并不是醉云居,而是仙元大陆修真界的里世界,其实不算是真正的世界,是由无数的芥子空间构成,地域辽阔,与外界的距离差不多,甚至还要远,因此并不能从临阳的入口进入,眨眼就从归城的醉云居出来。 如果从临阳楼进入,确实可以通过很多传送阵或长时间飞行到达归城的醉云居,但与从外界所花费的时间也差不多。 仙元大陆的里世界,真正的名字应当叫做云烟客栈,就是那个下雨关门忧伤,晴天懒散营业的云烟客栈。 主人则是那个多愁善感美貌惊人修为逆天的大掌柜。 这鬼斧神工的奇迹之地就出自他手。 狐不归将红色的云状令牌往空气中一抛,空气便如水波纹一般四散而去,一座虚幻之门很快在眼前浮现。 狐不归毫不犹豫的抬脚迈入,短暂的五感消失之后,鼎沸的人声便响彻在耳边。 同醉云居一样,眼前伫立着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临阳楼。 无数遁光从眼前划过,飞起又落下。 狐不归抬脚走入临阳楼中,内里构造同醉云居一般无二,她找到散修联盟的木牌,将令牌投入,人便在原地消失了。 眼前很快便出现了散修联盟那一座座古朴的大殿。 云雾缭绕中,狐不归走进大殿之中,直接来到了交任务的地方,点开水幕,找到红媚狐那一栏,痛快的点了交付,水幕之中便出现一个小型旋涡,她将收集瓶全数丢进去,旋涡便将东西卷入水幕之中,片刻之后,另一个旋涡形成,里面则躺着十枚下品灵石。 她取了灵石,旋涡便消失了。 她本以为还要与发布任务的人见面,没想到如此方便,竟然有寄存服务,这省去了不少时间,她本打算再看看水幕之中还有什么好赚钱的任务,人群却忽然骚动起来。 她急忙拽住一个从她身边匆匆跑过的修士,问:“怎么了?” 那人瞪圆了眼睛,说:“你居然不知道?拍卖开始了啊。” 狐不归一头雾水,问:“什么拍卖?” 那人道:“十年一度的云烟客栈大型拍卖会,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还有特别珍惜的材料,错过就要再等十年,许多卡瓶颈需要功法的,炼器需要顶级材料的,炼丹需要千年药材的,都能在这儿找到。” 狐不归摸了摸兜里,里面躺着热乎乎的刚收到的十块下品灵石,大概能买个屁吧…… 不过这么多人赶着去凑热闹,自己去开开眼界也不错,看看又不要钱。 想到这里,狐不归便紧跟人潮,出了散修联盟,往城中心的高楼走去。 刚到高楼之前,便发现身上起了一团薄雾,将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再转眼看别人,也已经朦朦胧胧看不清,这应该是一种保护机制。 她抬脚迈进高楼之内,便发现里面是一个圆型大厅,中间凹陷下去,搁着一个圆台,而围着圆台辐射出去的,是一圈一圈的座位,穹顶十分高,镶嵌着巨大的透明水晶窗,能清晰的看见苍蓝的天空和浮动的白云,二楼则沿着墙壁多出一圈突出的厢房,想来便是贵宾席了。 狐不归羡慕的看了一眼,便随便挑了一处座位,静静的等待开始。 不多一会儿,身边便坐满了人,头顶上的贵宾席亦坐满了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佬。后来不但座位全部坐满,就连缝隙中也站满了人, 狐不归抱着开眼界的想法,只想一毛不拔的坐到结束,片刻之后,万众期待的拍卖会终于开始了。 拍卖师是一位戴着银色半边面具的年轻人,他身着鸦青色的长袍,气质儒雅稳重,含笑站在圆台之上,简单的介绍之后,就毫不啰嗦的开始今日的拍卖。 开场便是一枚由天斧真人制造的玄级飞舟,起拍价五千下品灵石。 狐不归:! 疯了吧?五千下品灵石?她一个月只能领一枚下品灵石,领五千个月,嗯……真是让人绝望的贫穷…… 她忽然想起三师兄给她的飞舟,那得卖多少钱?三师兄果然是天选之子吧? 就在她恍神的当口,飞舟已经拍到了一万灵石,最后以一万一千下品灵石成交。 -- 第93页 随后便是各种灵丹灵草,最低也是百年份,每一个成交价都令人咋舌,她虽然也眼馋,但囊中羞涩,只能流着口水羡慕。 拍卖物件一件件很快过去,在一枚玄级丹药之后,拍卖师取出了一把沾着铜锈的古朴断剑,道:“这是陨落的剑修长隐真人留下的本源灵剑,对淬炼本源灵剑有极大好处,相信大家都知道,起拍价一万下品灵石。” 狐不归还没细想,体内的“不问”灵剑已经蠢蠢欲动,发出欢快的嘶鸣了。 本源灵剑除了跟随自身修为成长以外,便要靠外界的稀世材料淬炼,才能凝实、坚硬、锋利,在战斗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问灵剑先前得了凤云卿的凰火,成长飞快。 还有一种成方式,便是吞噬他人的本源灵剑,汲取其中的杀气和经历,一位剑修已经成型的本源灵剑,自然是最好的补品。 不问灵剑不断的在身体中上蹿下跳,甚至激动的发抖,显然是极想要。 狐不归哭笑不得,只得一边压制加安抚,大多数修士都有本源灵器,形态为剑的更多,这哪是她能买起的,不过若说真的买不起,也不见得,她手中还有数十颗唤灵丹,这东西可是宝贝,拿出去绝对惊人,卖掉几颗换把灵剑,应当没问题。 可真要让她拿出去换,她又觉得肉疼,就算真的卖掉了,她也只想把这些灵石统统交给师兄们,让她拿数万灵石去买断剑,她实在是舍不得…… 就这般思前想后,天人交战之际,断剑已经以五万下品灵石成交了。 不问灵剑气的一动不动,再也不搭理她了。 狐不归叹口气,就在这时,台上已经推出了新的物品,漆黑的角状物,搁在一只白玉盘中。 拍卖师朗声道:“这件乃是一件地级宝物,其稀罕程度已经可以媲美天级宝物,简而言之,这是一对神兽的角,炼化之后用处极广。” 当他说出神兽之时,场上便突然陷入了寂静。 狐不归甚至能听见身边的人粗壮的喘、息声。 拍卖师道:“起拍价,一万中品灵石。” 一万中品灵石,相当于十万下品灵石。 狐不归却没像方才那样露出惊讶贫穷的表情,而是死死的盯着圆台,表情难看至极。 那哪是什么类神兽之角。 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一个月前还亲手握过。 那是一对穷奇兽化后的龙角。 为了保持新鲜和真实,龙角的根部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触目惊心。 第39章 那对角上传来若有似无熟悉的气息。 狐不归脑子“轰”的一声便什么也听不清了,她陷入了短暂的失聪, 只能看见拍卖师不断的张口闭口, 含笑说着什么。 这种状况持续了片刻, 听力和神智才渐渐恢复。 她终于明白所谓的处理是什么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内部人都要说残忍了。 唐长老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响彻在耳边。 堕魔的穷奇, 已经不是人了。 所以, 他的角是材料,双翅是材料, 就连坚硬的身体也是材料,反正已经疯狂没有神智, 干脆带回去物尽其用么? 可穷奇家怎么会允许?这样盛大的拍卖会,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会看见这对角,不明白的人也许会将之当成大妖的类神兽角, 可若是场上有穷奇世家的人,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即便普通弟子认不出, 家族的长老也一定认得出, 还是说,穷奇家族已经默认了这种行为? 又为什么呢? 虽然穷奇世家因为性格中的暴戾狂妄很难群居,往往各自为政,互不搭理,但怎么会容忍族人这样被对待?拆骨啖血, 像牲口一般的被摆上拍卖台? 那个唐长老怎么看也不像是穷奇世家的人, 可又是专门处理堕魔穷奇的组织, 难道是和穷奇世家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共识? 她愈想愈混乱,思路像乱麻般纠缠不清,如果少年的角在这里,那说明少年大概率没撑住堕魔兽化了,最终被唐长老带走,那他的身体呢?他现在是死是活? 胸腔像是被堵住,沉甸甸的说不出话来,没人在意她的变化,顷刻间,场上的竞价已经开始了。 一万中品灵石不过是起拍价,这种稀罕之物用处极广,炼器,提升法宝品级,添加特殊属性,都是上品,因此价格很快便被炒到很高,起先是楼下的人纷纷举牌,直到拍到一万五中品灵石后纷纷败下阵来,二楼一间传出一个女声,轻飘飘的,很随意:“二万。” 楼下的人彻底偃旗息鼓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修士所能掏出来的了,就连一般的杂牌宗门也不可能拿出这个数目,这得是中型宗门一年的收入了。 狐不归听清了楼上人的声音,很熟悉,带点礼貌和骨子里难以掩饰的傲气,是凤云莱。 自从白月仙府一别,两人还未见过,不过她一回宗门,便听闻凤云莱成功进阶筑基后期,竟比她还快上月余,按照常理来说不太可能,她中期时凤云莱不过初期,并且修为不精,断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连升两级。 不过她从白月仙府带走了大量宝物,想想那么多炼神花和浓郁的灵气,在这些灵丹灵药的灌溉之下,强行提升到中期,再加上方泊远对她莫名的偏爱和关注,灌注灵气再拉上一个台阶也并非难事。 -- 第94页 只是这样一来,境界虽高,却只是一个花架子,恐怕连强横一些的筑基中期都打不过。 不过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她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虽天资聪颖,但跟真正的天才比起来还差着等级,即便晋升天级弟子,也不过吊在末尾之名,她这时候不顾后果的连跳两级,不过是因为,凤云礼死了。 凤云礼死了,凤家年轻一辈的弟子中便没有几人能挑起大梁,家中长辈自然要在后起之秀中重点培养,凤云莱在年轻一辈中尚算不错,但却不是拔尖的那个,想成为凤家举足轻重的人物几无可能,她便抓住机会,不顾往后道途艰险的风险,疯狂连跳两级,一举晋升筑基后期。 凤家小辈在她这个年纪,达到这个成就的,有,但那位亲手杀了凤云礼,恨凤家还来不及,除此之外,仅有她。 毫无意外的,凤云莱便成为了凤家新一代的接班人。 资源倾斜,重点培养。 在凤云莱轻描淡写的喊出两万灵石的时候,狐不归便想透了这当中的道理。 而独坐高台的凤云莱亦看着楼下,这对神兽之角她势在必得,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身后的凤弘毅和方泊远都说是好东西,那自然不能放过。 她早就想的明明白白,修为这种东西,靠境界唬人就够了。境界过低的,修为碾压,境界比她低但她打不过的,或是境界比她高的,她根本用不着动手,只要家族重点培养,她永远都是被簇拥在中心的,有的是打手,更何况身边还有方泊远这种忠心耿耿的高阶修士。 而且,空有境界怎么了?只要有灵石,什么法宝买不来?打不过跑,跑不过就买最上等的飞舟,实在不济,往人后一躲,多得是为她前仆后继的勇士。 随着这声淡淡的两万,众人都被镇住了,虽然眼热,但没钱只能闭嘴。 就在拍卖师等了片刻,无人喊价,准备一锤定音的时候,有人慢悠悠的接了一句:“两万零一。” 这声音没听过,是年轻男子的腔调,散漫又好听,像是哪家的纨绔公子,含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凤云莱平稳的继续:“两万一。” 那人紧跟着又道:“两万一……零一。” 怎么听怎么讨打,那声音带着一骨子风流劲儿,满满都是戏弄的意味儿。 凤云莱不由得有些动怒,声音便蓦然尖锐起来,道:“两万二。” “两万二……零一。” 慢悠悠的,毫不犹豫的,又跟上了,尾音轻佻上扬,让人想起站在桃花林下摇扇子的年轻公子。 这就较上劲儿了,凤云莱却没法像方才那般从容了,她能动用的数目有限,她本以为两万一出,必定拿下,可万万没想到,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凤云莱咬牙道:“道友,这又是何必,这物我势在必得,还请道友高抬贵手。” 那人道:“可我也想要啊。” 凤云莱道:“道友难道不明白,有些东西,不该拿的时候便要学会放手么?” 那人蓦然笑了,笑了片刻后道:“凤姑娘怎么这般凶。” 他竟一下子报出了她的名字,凤云莱不禁面露薄怒。 那人笑道:“凤姑娘不必动怒,能上贵宾席,是个年轻姑娘,又在临阳楼这地界,且一口气报出两万中品灵石的高价,除了凤家云莱公主,整个临阳还有谁?” 凤云莱自然知道一争起来,自己的身份定然会被识破,但她没料到这人居然直接昭告天下了,胆子还真是大,她压下心头怒火,道:“既然知道,道友还要同我抢么?” 那人道:“我自是不愿与凤家和三清宗为敌,但这物我亦有用处,不然定然不会惹美人生气。” 万万没想到,已经识破她的身份,这人竟还如此肆无忌惮,他就不怕即便拍到了,也无法离开临阳么?一口气能拿出这么多灵石,年轻男子,究竟是谁?可这毫无头绪的,根本不可能猜的到。 眼看锤子要落下,她只得忍痛报出:“两万三。” 男人轻笑一声,却未在加价,而是慢悠悠的道:“这样吧,这物也不是不能让,我出门的时候带着一个小辈,这孩子向来内向,我想让他锻炼一下,姑娘只要派一个小辈出来同他比试一场,如果姑娘赢了,我便放弃,如何?” 他这话一出,全场都愣了,这人怎么在拍卖会上比试? 不过,这里倒的确是人多,比平日的比试要多数倍,十年一度的拍卖会几乎可以吸引大半个修真界的修士,只要能赶来的,基本都会来看热闹。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这人,难道是想立威?凤云莱代表的可是凤家和三清宗,如果在众人面前打败了凤云莱,自然名声大噪。 凤云莱没料到他这样说,若是一月前她还不敢应,但今日,她看了一眼角落里沉默的英俊少年,自信的微笑道:“就依你。” 那人拍拍掌心,笑的开怀:“凤姑娘真爽快。” 拍卖师见双方同意,自然没意见,他抬手一点,圆台便缓缓沉入地下,连带着龙角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他又随手捏碎几块灵石,碎末一般的灵石便沿着特殊的轨迹汇合成一枚圆型的阵法图。 中心圆场便骤然升起透明屏障。 两道身影从贵宾席走出,缓缓往中心走去,每走一步身上的白雾便会散去一些。 -- 第95页 毕竟若是战斗,自然要让众人看清两人,是以防护白雾便会自动消散,等到两人走到中心,穿透屏障进入内场之时,身上的白雾终于散尽了。 一个是身材高挑曼妙的娇俏少女,一个是修长清瘦的放肆少年。 但就这样一看,确实养眼。 狐不归盯着场上,眉心皱的紧紧的,这个少年,怎么看上去这般眼熟?只可惜他背对着她,没有转过脸。 凤云莱的声音响起来:“星和,能为我赢下这场么?” 少年转过脸,朝贵宾席的位置微微颔首:“愿为您拼尽全力。” 他转过脸的一瞬,一枚黑色的龙形耳坠划过细小的弧度,映入了狐不归的眼帘。 她一愣,终于看清了少年的脸。 正是那日林中的穷奇少年。 他没死,台上的不是他的角。 高台之上的凤云莱十分满意,这个少年正是穷奇世家的姬星和,亦是乌月宗前途无量的大师兄。她从第一天穿来就在谋划这个事情,先攻略方景休,得到方景休的玉佩,然后用玉佩替方泊远治伤,攻略方泊远,之后便一直冷静等待,直到狐不归去了雾城,她便跟去了白月仙府,跟秦不乱达成共识后,携带大量灵药灵草回宗,只可惜秦不乱这个白痴,居然让狐不归反杀了,还击毁了白月仙府,不然她就可以借白月仙府唯一幸存者造势,现在只能默默的沉寂下去。 回宗之后,她利用大量药草成功晋升中期,再叫方泊远灌灵强行拉到后期,成功成为凤家的核心,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也到了狐不归遇见姬星和的关键节点。 原剧情中,狐不归引开神秘组织之后,约一周后回来,而少年在狐不归离开两天后苏醒,明明什么都记不得,却不肯离去,固执的在原地等待,后成功与返回的狐不归相遇,得知了这一切,从此将她视为心中的白月光。 她就是要利用这段空白期,将姬星和抢过来,于是她掐着时间节点,在狐不归引走神秘组织,而神秘组织挫败离开之后进入了暗魔山脉,找到了昏迷的姬星和,那枚玉佩遇寒泉水便会激发木属性治愈灵力,她便用这灵力为他一遍遍滋养经脉。 原剧情中,狐不归误打误撞将玉佩跌入寒泉水中,发现了治愈灵力,便是这样为姬星和疗伤,让姬星和往后的日子里,一想起她,便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张狂一世,只在她面前,温顺柔情。 就在她花了一天时间,不断的替姬星和疗伤之后,姬星和终于睁开眼睛,他坐起身体,迷茫的看着她,眼神很快便由模糊转为了清晰,问:“是你救了我?” 凤云莱一边细致的替他温养经脉,一边脸红低头,柔声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不忍心罢了。” 她这话一出,姬星和看她的眼神便立刻变得柔软起来。 她知道,成了。 脑海中响起提示音,姬星和,70。 之后,她便借由为他治伤的借口将姬星和带回凤家,他感恩于她,便对她言听计从。 凤云莱勾起唇角。 若是狐不归在这里,看见这一幕,怕不是要气的吐血? 愈想便愈是开心,视线悠然转向场中。 拍卖师一声令下,场上的战斗便开始了。 姬星和身为乌月宗的大师兄,又身负穷奇血脉,早已结丹,同辈之中罕见敌手,再加上穷奇家特有的大开大合刀法,一般人很难招架。 而且穷奇家向来钢铁直男,不大会怜惜女孩儿,对面的小姑娘水当当又娇俏漂亮,硬是没有激起他一丁点儿的怜爱,反而砍的更凶了。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果真年少有为,没想到凤家居然又多这一大助力,难道穷奇家要和凤凰家联姻?看那小子对凤云莱那言听计从的样子,难道已经身陷爱情无法自拔? 凤云莱真是好手段啊。 一时之间,凤云莱的身价在众人心中又暴涨一截。 少年骁勇、果敢、放肆,狐不归都看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跟凤云莱待在一块儿,但活下来就很好 ,他记不记得自己,她并不在意。 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不安也愈来愈大。 她没法抓住这令她恐惧又心悸的感觉,总觉得哪里出了大错,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她的心脏愈跳愈快,注意力甚至不在场上,只觉得难受的快要无法呼吸。 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拼命回想方才的场景,那一对龙角。 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对了! 她抓住了关键点,如果不是姬星和兽化的龙角,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她仔细的回忆方才龙角的气息,那种熟悉感愈加明显。 不问剑忽然躁动起来,在丹田中横冲直撞,不断的发出一声一声的悲鸣。 就像是在哀悼。 那种熟悉感,就像是曾一起并肩过。 脑海一空,宛若一道惊雷闪过,一幕画面浮现眼前, “苍梧。”女孩扬起笑脸,骤然拔出一把白骨长刀。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这是阿瑶的气息,是苍梧的气息。 那对角,是阿瑶的。 她手脚俱在发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阿瑶。 阿瑶明明说办完事就会回来找她,怎么可能,不可能…… -- 第96页 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可体内的不问剑不断的冲撞丹田,崩溃一般的将自己撞碎在重塑,似在哀悼同伴的逝去。 狐不归仿佛置身冰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全身都在发抖,完全无法冷静。 她无法想象那画面,无法面对这个事实。 就在她崩溃的当口,场上已经分出胜负,姬星和胜了,对面的小姑娘深深的看他一眼,面颊绯红的退却了。 拍卖师拍拍手,屏障便消失了,两人回到贵宾席,圆台重新升了上来,那对角依然搁在圆台之上。 拍卖师道:“比试已经结束,拍卖继续,类神兽之角,地级材料,二万三中品灵石,还有没有人出价?如果三声之后还没有人出价,这件宝物便归5号贵宾所有。” “二万三一次,二万三二次,二万三三……” “二万四。” 一道女孩的声音响起,却没有寻常女孩的朝气与娇媚,空而冷,像是没有灵魂一般,还带着隐约的哭腔。 众人都愣了,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敢跟凤云莱抢,听声音不像游刃有余的样子,反倒像是强撑。 凤云莱没说话,拍卖师却开口了,他语调温柔的道:“103号客人,您的卡上未有这么大数额灵石,您并不具备竞价的资格。” 是了 ,一般拍卖会为了避免恶意抬价,或者抬高价格之后放弃不要,便规定每一位参与拍卖的客人必须将灵石存入特质的水晶卡中,只有在卡的限额之内才能参与竞价,一旦竞价成功,金额便会被锁定。 众人不由哄堂大笑,原来是个没钱博关注的,现在的年轻女孩真是好笑,为了博个声明竟然脸都不要了。 凤云莱一下子便听出来这是狐不归的声音,暗自得意,这是看见姬星和在自己身边气哭了?还真是没用,不就被抢个男人么,至于这么脆弱么,真是太好笑了。 凤云莱直接道:“狐不归,你够了,原先在宗门里便好抢风头与我为难,如今竟连脸面都不要了,真实浅薄到可怜,我不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拍卖师,不用理她,继续吧。” 拍卖师点点头,制止场下骚乱,便要一锤定音,那姑娘却又开口了:“我可以现场出售物品么?” 拍卖师一愣,这倒是可以的,只是这姑娘能拿出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能筹到两万四千中品灵石?这几乎不可能,这妹子的卡上可是只有二十五块下品灵石…… 凤云莱嗤笑出声:“一个常年兜里不到五十块下品灵石的穷酸鬼,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 狐不归却像丝毫听不见她的嘲讽,也听不见场上人不怀好意的笑声,她紧紧捏着储物袋,眼泪一颗颗砸在上面,她毫不犹豫的掏出那瓶唤灵丹,全部交给拍卖师。 方才明明连断剑都不舍得换的人,此刻却份外大方。 拍卖师接过唤灵丹,原本不在意,想着小小筑基器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接过一看眉毛都飞起来了。 玄级唤灵丹。 元婴以下修士只要一颗,便能瞬间回满干涸的灵气,当然包括元婴期,天哪,居然是这等神物,要知道,元婴修士在整个修真界数量也不多,在大宗门中至少也是长老级别,这姑娘竟然能拿出这种好东西? 拍卖师十分公正,他品鉴过后,便开始拍卖,起拍价一枚一千中品灵石。 场上都沸腾了,最终十数颗一共拍出了两万两千中品灵石的高价。 拍卖师没想到她能拿出这种东西,这下也对她肃然起敬,便道:“103号客人,两万两千中品灵石已经划到您的卡上,可若您要拍神兽之角,依然不够呢。” 那姑娘毫不犹豫的从储物袋中又掏出一颗丹药,递给他。 那姑娘不小心碰到了他,那纤细的手真是冰的惊人,并且潮湿异常,像是沾了水。 拍卖师接过那颗丹药,看完之后瞳孔一缩,竟又是一枚罕见的丹药,炼神丹。 这小姑娘究竟是哪里来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离的近了,便能从白雾之中窥得一二,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纤细单薄,叫人心疼。 这枚炼神丹拍出了三千中品灵石的高价,加在一起是两万五千中品灵石,够了。 拍卖师正要说你可以拍了,凤云莱冷笑着开口:“两万五。” 这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那个白雾中带着哭腔的小姑娘。 离她近的人甚至听见了她细微的抽泣,她像是在拼命忍耐,隔很久才发出细微的声音。 拍卖师甚至替她感到心疼了,他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何一定要拍这对神兽之角,但从她的动作来看,她存货应该不多了。 他柔声问:“你还要加价么?” 小姑娘慢慢走上前,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物,轻轻搁在圆台上,说:“我还有。” 拍卖师以为又是什么稀世丹药,低眸一看 ,竟是一块灵石精,灵石精是不错,可惜是只能储存五十块下品灵石的黄级灵石精,不值什么钱,而灵石精里也只储存了二十五块下品灵石的灵气。 实在是有些寒酸,他都不忍心报出货物名字。 最终,带着二十五块下品灵石的灵石精一共只卖出了三十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大概是某个长辈买回去给自家小辈玩儿。 狐不归捏着几乎空空如也的储物袋,目光空洞,轻声道:“两万五千零三十……” -- 第97页 那边停也不停:“两万五千零三十一。” 只比她多一块。 狐不归擦擦眼泪,又往台上走,她咬牙从储物袋里掏出那枚飞舟,一时间泪如雨下。 三师兄送给她的。 可那是阿瑶。 她不能让阿瑶一个人在外面…… 就算倾家荡产,就算一无所有,她也想,带阿瑶回家。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捏着飞舟,压抑着声音,尽量平稳的道:“我、我还有这个……” 刚要把飞舟搁上圆台,手腕忽然被人温柔的握住。 “我给你买,别哭了好不好?” 她茫然的转过脸,便对上一双星眸璀璨的眼,少年的左耳上坠着一枚龙形黑曜石。 不知为何,一看见他,眼泪愈加止不住。 台上的凤云莱一脸莫名,好好的姬星和怎么跑到圆台上去了,怎么还突然关心起狐不归来?难道他其实是个花心的渣男,见不得女孩哭?不可能啊,他同自己相处的这段时光里,对所有的女孩都没有好脸色,刚才同那个年轻姑娘战斗,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那对狐不归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喊道:“星和,你做什么?回来。” 少年充耳不闻,他将女孩的飞舟装回她的储物袋,把自己的卡塞进她的怀里,说:“用我的买,不够的话……”他掏出自己的储物袋,往圆台上一丢,说:“都卖了。” 狐不归陷入巨大的痛苦与失神之中,她紧紧捏着自己的储物袋,茫然无措的看向少年。 少年亦回望着她,蓦然眼圈一红。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别哭了,好不好?” 第40章 饶是拍卖师也没料到会有这个变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少年对拍卖师道:“我的卡算她的, 我替她竞价, 两万六。” 这样不合规矩, 但拍卖师见两人没有异议,自然不会阻拦,便问:“还有没有竞价的顾客?” 凤云莱气的一下子站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姬星和一见狐不归,不但立刻跑到她那去, 还把魂儿都丢了,这是什么奇葩的事情? 姬星和堕魔时根本没有神智, 他绝不可能想起之前的事情, 难道又是什么见鬼的女主光环?她咬牙道:“星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姬星和朗声道:“感谢凤姑娘治伤之恩,我已任姑娘差遣一月有余, 这一月言听计从, 姑娘交代的任务尽数完成,也将收集的珍稀灵草赠与姑娘,我们之间也该两清了吧?” 凤云莱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该两清了吧?什么意思?他姬星和没有心么?先前听话的时候又奶又凶, 只在她面前收起獠牙, 随叫随到, 温软柔顺, 对别的姑娘连个正眼都没有, 她以为于他而言,她是特别的,甚至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些许感情,可他如今在说什么? 两清? 难道在他眼中,她就只是一个需要还清人情的路人么? 脑海中忽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姬星和,0,不可攻略。 什么鬼?凤云莱炸了。 自觉没有亏欠了就收敛一切感情?一个人怎么可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从70降到0?姬星和到底有没有良心?天天面对方泊远那个变态,身边总算多了一个奶狗狼狗随意切换的姬星和,自然开心,没想到一见到狐不归就彻底毁了,当真是气炸了。 凤云莱无法容忍,立刻道:“两万……”话音未落,便被一人冷淡打断, “够了。” 是凤弘毅的声音。 凤云莱脸色一阵铁青,但又不能违逆他的意思,目露火光的盯着场中。 方泊远沉声道:“买不到,不代表不能拥有,你现在不是知道在谁手里了?拿回来就是。” 凤云莱一怔,侧眸看向方泊远,强压怒火道:“那有劳方师叔了。” 方泊远笑了笑,没再说话。 至此无人竞价,拍卖师将一对神兽之角用羊脂白玉盒装了,递给狐不归。 狐不归沉默的将盒子抱在怀中,冲姬星和鞠了一躬,便匆忙跑出拍卖行,头也没回。 姬星和没有犹豫的追了上去。 因为人全都聚集在拍卖行的缘故,此刻街上空荡荡的,临街是一条云烟星河,浮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狐不归抱着盒子,巨大的痛苦让她失去理智,只知奔跑,却不知往何处去,跑到河边时,被少年按住了肩膀,他略一用力,将她拦住了。 狐不归紧紧抱着盒子,红着眼瞪他。 少年像是怕吓着她,指了指玉盒,语调格外轻:“这个……不一定死了。” 狐不归猛然睁大眼,死死的盯着他。 姬星和目露悲哀,道:“我不想骗你,但……也不算活着……” 狐不归几乎干涸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姬星和于心不忍,想抱她又不敢,只好站在她面前,试图给她一些安慰,他原以为她要伤心很久,却没想到,她哭了片刻,忽然抬手擦了一把眼睛,低声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姬星和惊讶于她突然的振作,却没有多说,只道:“这儿不安全,跟我走。” 狐不归没有犹豫,立刻跟上他,姬星带着她进了临阳楼中,挑选了一块儿浮动的木牌,随后投出云状令牌,两人眼前场景一阵变化,便出现在了一间简单整洁的厢房之中。 -- 第98页 一张床一张木柜和一张木桌。 狐不归知道,这是云烟客栈提供的厢房,可供休息,因为是独立的芥子空间,十分安全,用来交换秘密再好不过。 她同姬星和在木桌上相对而坐,随后便抬眼看他。 姬星和没有废话,直接开始解释。 “你怀里抱着的,正是我们穷奇一族兽化之后的类龙之角,要保持灵力,必须从上拔下来,而今日的拍卖会上并没有类神之翅,那个作为材料,比角价值更高,定然会被拿出来拍卖,所以,她一定还活着。” 狐不归的手指倏然握紧,她想起少年曾展开的巨大双翼。 少年顿了顿,神色黯然的道:“不过穷奇一族一旦堕魔兽化,便会被魔气剥夺神智,成为依靠本能只会杀戮的低等生物,又被困在那样的地方,所以并不能算活着,也许……死了更好……” 狐不归垂下眼睑,表情藏在暗处。 “因为穷奇一族背负着这样的血脉诅咒,虽比同龄人进境快,但也极易堕魔兽化,兽化的族人给修真界和凡人界造成了巨大危害,惹了众怒,因此修真界便组织了猎杀团队,一旦发现堕魔穷奇,便进行绞杀,可长此以往,势必损失惨重,后来,便有组织想出了这个法子,将捕获的兽化穷奇当做材料拍卖。” “结果引起了修真界的哄抢,一物难求。” “看到同伴被摆上拍卖台,族人都疯了,纷纷想要前去阻止,但族长却强权镇压。” “他也没办法,如若不这样,组织猎杀穷奇遭受的损失,便要穷奇世家来赔付,这是一笔巨款,为了家族的发展,只能硬下心来不管。” “毕竟,活着的族人,更为重要。” 原来是这样,所以穷奇世家才默认了这样的行为。 姬星和看着她,继续道。 “拍卖会持续到明天,明天的压轴一定是那对类神之翼。” “为了保持灵力,只有在上台前才会从上拔除。” “所以,她能活着的时间,只到明天拍卖会压轴之时,从现在起,约十二个时辰。” 姬星和说完之后,抬眼看向狐不归。 狐不归沉默片刻,道:“阿瑶不会好端端的堕魔,一定有什么原因。” 姬星和道:“每一个穷奇世家的族人,在晋级之时都会有堕魔的可能。” 狐不归去摇头:“阿瑶不会。” 姬星和略微吃了一惊,看了她半晌,没再多言。 狐不归站起身,又回头看他,问:“你会阻止我么?” 姬星和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狐不归轻声道:“你不用。” 姬星和定定的看着她,忽而道:“这就是你跟她的区别。” 狐不归疑惑的看着他。 姬星和道:“凤云莱救过我之后,总是若有似无的描述为了救我受了多大的苦,一举一动都在提醒我报恩,要因此对她另眼相待,就像是为了让我报答才刻意救我,所以我报恩了。” “但你不一样。” “你救我,只是希望我活下去。” 狐不归一怔。 姬星和眼圈微红:“我的丹田里有你的本源气息,我虽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你一定来过。” 狐不归一愣,想起他们曾一道扛过雷劫,尤其是最后一道天道之劫,便道:“你堕魔兽化了,我引雷劫击散了魔气。” 姬星和满眼都是震惊。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随便哪个字都叫人心惊胆战,他知道女孩应该帮了他,却不曾想过是这样的大恩,喉咙一时有些发堵,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道:“我与你一同去。” 狐不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因着拍卖的缘故,今日的临阳楼区域聚集了大量修士,此刻拍卖刚结束,全都四散在街上,三五成群的聊着什么,这样的盛况还会持续一天,因此大部分修士都会在临阳楼住下,继续参加明日的拍卖。 狐不归与姬星和走在街上,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思考如何行动。 就在这时,街上忽然骚乱起来,众位修士纷纷让开到两边,一群身着黑色长袍的人骑着低阶的土妖狼从中央长街上冲了过来,中间簇拥着一人,戴着兜帽,骑着一只银月狼王。 狐不归瞳孔一缩,唐长老。 身边有修士激动道:“是唐少禹啊,我的天,居然能看见他,我也想有朝一日加入银月狼团。” “谁不想啊,知道么,穷奇家的魔化族人都是他们负责灭杀的,不然修真界哪来那么多年和平?” “我知道,我还亲眼见过呢,那些没有神智的畜生差点毁了一个村庄,唐长老神兵天降,手起刀落,啧啧,可当真是帅呢。” 狐不归没想到唐少禹居然这般有声望,周围不少人都认识他,他负责猎杀魔化穷奇,又出现在拍卖会这样的地方,会不会,阿瑶就在他手上? 想到这里,心脏便扑通扑通跳起来,狐不归小声同姬星和道:“这人,就是在你魔化时追踪你的人。” 姬星和道:“很多族人都死在他手上。” 狐不归一愣,问:“修真界中猎杀魔化穷奇的有多少组织?” 姬星和道:“因为魔化穷奇的材料默认可以售卖,所以有许多。” 狐不归问:“那为何偏他猎杀最多,声望最高?” -- 第99页 姬星和道:“他很强。” 狐不归顿了顿,问:“你有什么办法能看到堕魔的原因么?” 姬星和想了想,说:“有些难,不过可以一试,你带着那对角吧?我可以试试血脉唤醒,不过十有不成,得找个灵气浓郁的地方。” 狐不归便同姬星和买了灵酒和数枚灵草,又租了一个修炼塔灵气最浓郁的密室,准备好之后,狐不归凝出不问灵剑,让它盘旋在类龙之角上方。 姬星和伸出手指,割破之后涌出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类龙之角上,直到他面色苍白,鲜血都快将龙角淹没,龙角也没有任何变化。 姬星和没有收回手,依然倔强的任血液流下。 死寂在密室蔓延。 就在两人的目光露出绝望之时,龙角忽然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白光,随后,那点白光忽明忽暗,像是在痛苦的与什么抗争,随后一点一点的推开禁锢的力量,终于放出了刺目的白光。 有什么陡然出现在了眼前。 · 我叫阿瑶,出生在穷奇世家,父母早逝,我与其他族人不一样,我太软弱了,所以没什么人喜欢我,大家都崇尚强壮和暴戾美学,一言不合就动手,可我不知道是哪里生错了,我总是很胆小,甚至连重话都不敢说。 所有人都说我根本不配做一个穷奇族人。 大家总是欺负我,我懦弱的说对不起,只会引来更恶劣的对待,我始终鼻青脸肿,他们说瞧这个废物,又哭鼻子。 哭泣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尤其在狂妄的穷奇世家。 我格格不入,大家都说我不对,那就是我不对,为了跟上大家,我躲在后山,拼命的学习大声说话,学他们神气的样子,学他们挥拳头的凶悍,学他们瞪着眼睛说滚。 我始终学的不好,但也终于学成了,我小心翼翼的从后山出来,试图融入他们,可还没融入,却因一次历练跌落山崖,等我清醒,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茫然无措的找到了一座村庄,村里有许多孩子,我很开心,想同他们一起玩耍,可我力气大,很容易便伤到他们,说话的样子很凶,总是口出狂言,他们哭着逃开,说我是讨厌又奇怪的人。 我很难过,我站在整个村落的阴影里,看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 我原先在穷奇世家,他们就说我是讨厌又奇怪的人,我拼命努力跟上大家,好不容易成了,来到这里,又变成了讨厌又奇怪的人。 没有人教过我要怎样生活,我一直都在努力,可最终却成了一个人人都讨厌的人。 我只是不想孤独一个人,可是好难啊。 我难过的直掉眼泪。 后来他就来了。 他很高,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哭,轻声问:“哭什么啊?” 我红着眼说:“滚。” 说完我就哭的更凶了,我不想凶他的,可是我这些年待在穷奇世家,为了融入大家,早已根深蒂固,这些词儿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了,我好后悔,他若是被我气走了,我便又要孤身一人了。 “今天可是除夕,外面这么冷,你同我回去一起吃口热饭吧。”他不但没走,还向我伸出了手。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他俯下身,眉目十分动人。 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胳膊当场便脱了臼。 周围有人道:“哎呀,这丫头真是太凶悍了,脾气真臭,人家好心邀请你,居然还打人,那副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原本喜悦的胸腔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我是个笨蛋吧?我明明是想同他走的,可我已经用了最小的力,我明明想要微笑的,可我已经忘记怎样温柔了,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奇怪又讨厌的人,无论在哪里,我都是那个奇怪又讨厌的人。 不值得被喜欢。 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他的表情很痛苦,我不想看见他失望又厌恶的脸,转身便走。 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吧…… 一个人便一个人…… “喂,跟我走嘛。” 是他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 头顶被人轻柔的按住,他的声音比任何人都暖:“我已经支好了铜炉,有烧酒、羊肉、豆腐和白菜,一起去吃吧。” 我不敢回头,握紧了拳头,道:“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别人说话,我都说了不……” “因为我能听见你心里的声音啊。” 眼泪瞬间决堤。 我哭的好大声,他在旁边哭笑不得,哄了我很久,后来我一边哭一边陪他去大夫老爷爷那里接骨,接完骨同他一起回去吃饭。 那是第一次有人带我回家。 后来我便整日同他待在一起。 我求他教我说话,他便一点一点的教,可我随着年岁增长,骨子里的暴戾显露出来,愈教反而愈凶悍,我拼命变的温柔,可性格却越来越奇怪。 我时常很懊恼,垂头丧气。 有一天上街,他同一人不小心相撞,开口便道:“对不起,滚。” 那人愣了,道:“你这人真奇怪。” 我惊讶的看他。 他笑:“既然教不会你,干脆同你一起奇奇怪怪,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啊。” 我又被他惹哭了。 我想,我要一辈子同他在一起,到死也不分开。 -- 第100页 可是这样好的人,有一天生病了。 他一天比一天苍白,一天比一天憔悴,我带着他四处求医,终于找到了一位医修,那人说,要救他,需要数十种珍惜药材,一共需要十副。 从此,我便踏上了寻药之路,后来,我在三清宗遇见了一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她从未觉得我奇怪,甚至让我上了她的船,我很喜欢她。 白月仙府一程之后,我从林隐之手里得到了最后一副药。 经过漫长的时光,我终于凑够了南瑞的药,他只要喝下最后一副,便能好起来,我欢呼雀跃,同阿狐告别,坐船回了澜州。 我找到南瑞,他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枯槁如柴,但一双眼睛却依然很亮,他看见我之后便笑的很开心。 我说,我找到最后一副药了。 他摸摸我的头,这几年辛苦你了。 我不觉得辛苦,只要能救他,我都不觉得辛苦。 我带着南瑞找到医修,医修炼好最后一副药,郑重的交给我。 我开心的直掉眼泪,南瑞一直在咳嗽,我扶着他坐在庭院中。 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我端着熬好的药,递给南瑞,他温柔的看着我,毫不犹豫的便喝了药。 我挨着他坐,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我亲眼瞧见他干枯的嘴唇变的红润,枯瘦的身体恢复了坚硬,就连灰白的头发也恢复了色泽,眼看着精神便好了起来,我特别高兴,扑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紧实的腰。 你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语无伦次,一边哭一边说,可掌心却突然一空,仿佛有什么一下子消失了,我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却发现南瑞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 他的目光悲凉又哀伤,可却在努力挤出笑容。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我的头发,却最终定格在空中。 一阵风吹过,南瑞的身体化作星光,骤然崩碎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手,一脸茫然,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南瑞呢?南瑞去哪了?我拼命喊着医修的名字,医修慢悠悠的走进庭院。 我扑过去,哭着问:“医修,南瑞呢?南瑞怎么没了。” 医修笑了笑,说:“没了,就是没了啊?” 我震惊的看着他忽然大变的性情,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我问:“什么意思?” 医修道:“你给他吃了整整三年的化魄丹,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愣住了:“化魄丹?” 他笑着看向我,态度很轻蔑:“不错,就是吃了之后,会将三魂七魄蚕食的一干二净的化魄丹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化魄丹?怎么会是化魄丹?明明是救他的养神丹啊? 他继续道:“你知道么?他本可以不死的,是你一口一口喂他化魄丹,害死了他啊。” 我不明白,我无法思考,我看着他,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他冷漠的道:“我说的明白点儿,他病了,我告诉你的材料,炼成的是化魄丹,所以,时至今日,他的灵魂被蚕食的一干二净,所以,没了呢。” 我问:“可是为什么?” 他道:“为什么?因为有趣啊,我就想看看,你能有多蠢嘛。” 我胸腔内渐渐升起一团火,眼睛被什么遮盖,几乎要看不清眼前。 “你知道么,食用化魄丹是很痛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啃食一样,日日夜夜遭受折磨,没人可以撑三年,连一些金丹元婴修士都不行,何况他一个凡人。他其实早就撑不住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坚持到今天么?” 他笑了笑。 “因为你啊,因为你每次都对他说,别丢下我,你要是走了,就只剩下我孤独一个人了。” “所以他每每痛不欲生,却还是强撑了下来。” “让他痛苦,害死他的,一直都是你啊。” 脑海中有什么炸开了,神智仿佛都被蚕食一空,只想杀掉眼前的人,眼泪不断的往外涌,无法控制。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其实他一开始生病,只不过是我喂了一颗小小的噬心蛊罢了,很好治的呢。” 我强撑着最后的理智,问:“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啊,因为类龙之角很值钱,我们最近穷嘛,你能体谅的吧?” 那人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其实他作为一个凡人,本应顺遂的过完一生,可都是因为遇见你,才平白多受了这些折磨,我都替他惋惜,真可怜呐。” 后悔与痛苦灼烧着我的心脏,理智在这句话后彻底烧毁,本能的杀戮叫嚣着冲进了血脉之中,有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嘶吼,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巨大的黑色双翼终于在身后展开。 “穷奇堕魔了,穷奇堕魔了。” 有人大声喊着,无数人看见了这一幕,他们瑟瑟发抖的躲在远处。 他们不明白,这只兽化的穷奇,明明那般凶悍,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哭。 他们只是不知道,这只穷奇,刚刚失去了最后的温柔。 第41章 画面的最后, 一队训练有素的猎杀小队骑着低阶土狼来到了现场, 为首那人戴着兜帽, 骑着一只银月狼王。 所有人都在火光漫天中欢呼起来, 感激又一次得到了庇护。 -- 第101页 白光散去,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药材药草失去灵性, 枯黄的散落在岸几上,不问剑一阵颤动, 崩碎在了空气中。 狐不归紧紧攥住手指,低垂着视线,脊背绷的紧紧的。 姬星和失血过多, 脸色苍白,他望着血泊之中的龙角, 亦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狐不归将龙角妥帖收好, 站起身,道:“走吧。” 姬星和一言不发的跟上了她。 两人出了修炼塔, 再次来到长街上,里世界昼夜亦同外界一样, 只不过会点亮漫天的夜明珠,星河璀璨,一片盛景。 许多人白天在拍卖会上得了宝贝, 此刻都在沿河两边的小型摊铺上挑选辅材, 一时间熙熙攘攘, 热闹非凡。 狐不归同姬星和走上长街,狐不归问:“阿瑶现在在唐少禹手中,你觉得会在什么地方?” 姬星和道:“如果是落在唐少禹手中,就不用知道在什么地方。” 狐不归看向他。 姬星和道:“唐少禹这人骄傲自负,有个习惯,为了保持最大灵性,拍卖出最高价格,材料一定是在临近拍卖时才会拔除,所以,临近压轴之时,阿瑶一定会被运送到拍卖会场的珍稀物品临时储存室。” 狐不归明白了,道:“所以我们现在并不需要知道阿瑶在哪里,只要等到拍卖那一刻就好。” 姬星和点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拍卖准确的时间表,我们就能知道阿瑶被运送到储存室的准确时间。” 狐不归:“这种事那位拍卖师最清楚,可是断然不会告诉我们,得想个办法。” 在这之后,狐不归四处搜集消息,打探到银月狼团共有团员数十人,除了唐少禹,还有一位医修,叫杜奇,就是回忆中那个混蛋,其余人修为不高,勉强算是好对付,但就唐少禹一人,即便合她与姬星和之力也不见得能够战胜,更别说还有一个医修,除了擅医,还擅毒。 如果是在拍卖会压轴时刻才将阿瑶送往储存室,那么在这段时间内,银月狼团定然会寸步不离守在储存室,任何调虎离山都不大可能成功,但若是硬闯,只凭她二人,恐怕…… 而且,既然进入拍卖行的珍惜物品储藏室,那么拍卖行方也会派出专人守护,防护之严密,几乎毫无机会。 受些伤倒没什么,但若是无法救出阿瑶,就一切都毁了。 姬星和显然也思虑到这一层,显出担忧之色,正冥思苦想之际,身边的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疑惑的扭头看去,却发现狐不归目露惊讶的望着前方,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愣了。 只见前方站着三个男人,一人瘦高元气,一人腼腆清秀,一人儒雅清隽。 那元气活力的跑过来,在狐不归面前站定,正是池暝,他严肃的喊道:“大哥。” 狐不归微微发愣,万万没想到会在此遇到他们三人。 池暝很紧张:“大哥,我听说了你在拍卖会上的事儿,你怎么了?我太过担心,就把他们都叫来了。” 腼腆清秀的正是凤云卿,他满眼都是担忧,池暝问了,他便没开口,只是认真的看向狐不归。 儒雅的那个自是林隐之,他是魂修,一瞬间就察觉到狐不归情绪不对,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狐不归很感动,眼眶微微发热,她擦了一把眼睛,平复情绪后简单介绍了姬星和,随后便将阿瑶的事儿说了。 林隐之同阿瑶感情亦深,当日在白月仙府,也是阿瑶拼死相救,他才能得以存活,眼下得知这个消息,顿时眼眶泛红,气到发抖。 池暝同凤云卿与阿瑶仅有几面之缘,但听闻阿瑶的遭遇,亦是气到说不出话来。 池暝想了想,说:“类神之翼的准确拍卖时间,珍惜物品储存室的位置,这两件事交给我,到时候我想办法带你们混进去。” 最难办的两件事就这样解决了,随后几人便进入坊市,打算购买一些防身丹药,没想到大家都很穷,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姬星和身上,姬星和爽快的把卡丢出来,说随便买。 狐不归满满都是歉疚,只道往后挣到钱会还给他。 姬星和原本想说不用还,却忽然有些舍不得,如若能因此建立一些联系,更让他觉得开心,于是便没有说话。 五人购置了简单的丹药和一些小型法宝,最重要的是购买了几枚避毒丹,能短暂的在身体形成细小的防护,避免毒气入侵,但等级有限,抵挡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略作休息之后,便到了第二日下午,池暝将类神之翼的准确拍卖时间发了过来,在戌时三刻,又用传讯玉简发来了储存室的坐标。 众人略微调整了面容,便赶去与池暝会合。 珍稀物品储存室就在拍卖会的公务大厅一楼,拍卖会的会场则在公务大厅的前方,有一扇联通的大门。 公务大厅内铺满了柔软的皮草地毯,头顶是一盏缀满夜明珠的吊灯,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山河社稷图,图像不断变化,时而显示白雾缭绕的洞府,时而显示魔气缭绕的深渊。 尽是绝景。 门内陆续走进不少修士,个个华服玉冠,仆从甚众,想来非富即贵,他们很快便由专业的引导人员接走,进入贵宾室。 狐不归几人钻进一旁的更衣室,池暝正等在里面。 -- 第102页 他穿着一件鸦青色的衣袍,发丝用木簪挽了,清爽好看,他手里攥着几件衣服,一一分发给众人。 姬星和和凤云卿穿的是同色系的鸦青色衣袍,一个内敛清秀,一个放肆张狂,真真是好看的过分。 林隐之摇摇头,道:“我不用,我本就是魂修,没有形体。” 接着就剩下狐不归,狐不归看了一眼衣服,还未有动作,池暝便抱歉的道:“大哥,没办法,拍卖会里的女孩儿都得这么穿,这是工作制服。” 狐不归却没有丝毫心理障碍,她直接躲在衣柜之后,爽快的开始换。 衣柜外面的三个男孩听见衣物细细碎碎的声响,脸颊都有些发红,唯林隐之靠在衣柜之上,没什么表情。 片刻之后,狐不归走了出来。 一身贴合的素锦色紧身旗袍,勾勒出女孩凹凸有致的纤细身材,下方的开叉一直开到大腿处,露出大片引人遐想的白,行走间摇曳生姿,宛若一朵出水之莲。 三个男孩都愣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若是往日,狐不归死都不会这样穿,但是为了阿瑶,这一点不算什么,不过为了方便,她的储物戒里装了好几件裤装,有机会,自然要换回来。 林隐之看向女孩素白的手腕,略一思量,身影一晃,便化为了一枚白玉手镯,轻轻套在她的皓腕上。 凤云卿看到这一幕,眸中渐起黑雾,他抬手按住眉心,别开眼。 狐不归道:“等下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众人皆慎重的点了点头。 经过众人商议,如果让阿瑶进入储存室,那么他们不单需要面对银月狼团,还要面对拍卖会方面的高手,失败的几率极高,但如若能在进入储存室之前截下,那便是与银月狼团单独的较量,胜率自是要高一些。 因此,在池暝能将众人带入拍卖行内部之后,大家便觉得假扮拍卖行人手,在拍卖会人员接触银月狼团之前带走阿瑶,更为有效。 于是才有了方才一幕。 众人只要换好衣服,混入拍卖行的服务人员之中,静静等待银月狼团的到来就行。 夜幕渐渐降临,大厅的灯光愈加明亮,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大厅的贵宾愈来愈多,想来都是冲着某样东西来的。 很快,戌时的夜色便笼罩在里世界的上空。 大厅的正门终于进来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直往拍卖行的事务处跑来,池暝立刻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池暝便示意那人稍等,叫上了略微改变容貌的凤云卿、姬星和和狐不归。 三人低眉顺目的跟着池暝,随银月狼团那人出了大厅,辗转进入一片苍茫夜色之中,那人在前方带路,很快,众人便瞧见了一个巨大的被黑布笼罩的笼子,笼子里十分安静,银月狼团的人围着笼子绕了一圈。 唐少禹在前,杜奇在后。 池暝出示了手中的令牌,笑道:“诸位请跟我来,诸位是打算自己推,还是交给我们?” 唐少禹道:“不劳您了,我们自己来。” 池暝微笑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唐少禹一挥手,身后的兄弟便推着铁笼往前移动,因为铁笼极重,并贴满各种禁制,是以行动的极缓。他则警惕着注视着周围,觊觎这个铁笼的人可不少,不过他已做过详细的调查,修为低下的不用在意,需要在意的人他都提前打过了招呼,即便不在意他,也会给他身后的组织一个面子,这一路也如同他预料的那般,有惊无险。只有几只不入流的小杂鱼,自不量力的试探,都被他斩于刀下。 只要没有隐世的高手,这一次交易自然十拿九稳。 他向来谨慎,即便是拍卖会的人,也不会全然信任,在自身能确保安全的状况下,东西自然还是留在自己手中保险。 铁笼缓慢的沿着狭窄通道往储存室走去,一众人都沉默的跟着前行。 狐不归仔细盯着铁笼,随后悄悄的摩挲了一把白玉手镯。 白玉手镯优雅的在她瘦削的腕间旋转一圈,随后散发出微不可察的白光,顷刻间,巨大威压从天而降,所有人都觉得肩膀一沉,修为低的已经喉咙一甜,咳出血来。 寒夜里,笼着铁笼的黑布忽而无风自动,散发出呜咽的悲鸣。 唐少禹亦被这威压震慑的停在原地。 这是神识之力,这神秘人的神识之力竟然还在他之上,居然是个隐世的高手?他脸色一沉,抬眸看向夜空。 一路走来,都没有出过手,偏偏选在此时?是有意为之,还是本性狂妄?可这神识之力分明证明了他不是那种虚张声势的人。 他同队尾的杜奇对视一眼,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就在他游移不定之时,身侧的队友忽然发出一声闷声,竟软软的倒下了,队友身侧的女拍卖师穿着高叉旗袍,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的躲在男拍卖师身后。 那个神秘人出手了?不待他细细思考,又有几名队员闷哼的软倒在地,在他想要查看之际,前来接洽的拍卖师悄无声的后退了两步,礼貌发问:“是您自己推,还是我们来?” 唐少禹一瞬间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您自己推,我就要带着我们拍卖行的人先行退却,到安全的地方看戏了,如果我们来,就相当于将物品与拍卖会完成了交接,如果灭失,拍卖会也会负责任,我们就可以申请庇护,一起来对抗神秘人。 -- 第103页 他还在犹豫,那巨大的令人恐惧的威压又再次出现了。 这次,比上次更加凶狠和不留情面,他脸色一白,气血便是一阵翻涌,笼子上黑布疯狂的开始飘动,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掀开。 他果断做出决定:“有劳阁下。” 池暝微笑致意,随后凤云卿与姬星和同时向前,握住了铁笼,与此同时,狂躁的黑布也在两人的联手镇压下恢复了平静。 唐少禹趁着这个间隙,放出神识,往远空辐射而去。 而狐不归手镯上的光芒却彻底熄灭,失去了全部灵性。 林隐之沉睡了。 方才放出两次威压神识的正是林隐之,他在白月仙府炼化大量炼神花,仅凭神识之体就结丹成功,与普通灵修修士相比,单就神识程度而言,已接近元婴初期,只可惜没有身体,大量术法无法运用,并且一旦被得知为魂修,只要提前准备专门克制神魂的法宝,便能轻易将其制服。 因此,他不能直接出现在唐少禹面前,而是隐在背后,放出威压恐吓唐少禹,让他以为被某位不知名的高人盯上,继而在压力之下将铁笼交接给池暝。 这便是计划的全貌。 池暝朝狐不归使了个颜色,狐不归便苍白着脸走到铁笼之前,纤细的手臂便要去掀黑布。 唐少禹眼眸一眯。 池暝望向他,语气略冷:“您不会认为我们连货都不验,便全盘接收吧?” 唐少禹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道:“您验吧。” 池暝便示意狐不归继续。 狐不归走上前,指尖在抖,她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拽住了布料,随后用力一拉,黑布便骤然滑落。 她脸色一白,瞳孔狠狠一缩。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浑身漆黑的虎首巨兽,眼眸猩红,满是恨意,背部一双狰狞巨翼,压抑又痛苦的收拢在一方小小空间中。 她不断的嘶吼着,朝困住她的铁笼撞去,她没有双角,因着这撞击,头部鲜血淋漓,但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仍旧在不断的嘶吼撞击着。 可奇怪的是,她那般疯狂狰狞,可外界一丝儿声音都没有,就像在看一部默片。 唐少禹解释道:“是消音符。” 狐不归垂下眼眸,紧紧咬着嘴唇。 唐少禹觉得有些异常,便道:“看好了吧?” 池暝道:“自然,您请放心,既然我方已经接手,接下来自会负责到底。” 可就在这个当口,异变突生,就见那名旗袍少女掌心一亮,突然袭上铁笼,铁笼的自动防护禁制立刻启动,她娇叱一声:“不问。” 一把青芒宝剑混合着黑色凰火,凭空出现在空气中,空气中的灵力疯狂的向剑身涌去,随后狠狠的斩在铁笼之上。 禁制屏障一阵摇晃。 唐少禹脸色大变,飞快的朝铁笼冲去,可还未走两步,便被凤云卿和姬星和联手拦下。 杜奇从最后方移动,池暝挡在了他的身前,杜奇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人是领头人,他不明白为什么最厉害的来对付自己,但小心防范总是没错。 其实池暝很慌,他怎么可能打的过杜奇,但要拦下唐少禹,他俩单独一人可不行,最终只得他来拦杜奇,他露出高深莫测云淡风轻的笑容,强行装、逼,暗暗希望那两位大哥能在间隙中给自己一个眼神,保护一下他。 狐不归将身后交给伙伴,一心一意要击破防护屏障。 她将全身的灵力灌注在不问剑上,不问剑愈来愈亮,威能也愈来愈强。 她沉声道:“不问,你也想再见苍梧吧?斩碎它。” 随着一道苍茫的清啸,剑光再度斩在铁笼的同一方位,“咔嚓”一声响,禁制终于出现了裂痕。 而身后方已经交起手来。 凤云卿和姬星和加在一起也只能勉强困住唐少禹,他在看到禁制出现裂痕之后便怒了,咬破舌尖,气势陡然提升。 凤云卿眼眸一压,化身为凰,周身燃起凰火,将唐少禹困在禁制之内,姬星和厉声喝道:“奔雷。” 白骨长刀响应真名,陡然从他的脊骨处发出嗡鸣,他抬手向后,猛然拔出一把跳跃着紫色雷霆的巨大白骨刀,随后双手握刀,毫不犹豫便朝唐少卿劈去。 池暝神色如常的在原地装逼,他淡淡道:“杜仙师,同我一起看戏可好?” 杜奇本就修为不高,只是擅于下毒而已,刚才他试探的释放出毒粉,却发现对面的人面色丝毫不变,便再也不敢动作,生怕对方一个眼神便解决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连连点头。 池暝刚刚吞下避毒丹,内心颤抖,但面上丝毫不显,留给杜奇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继续高贵不可捉摸。 唐少禹被凰火和白骨刀短暂逼退,冷哼一声,转身朝围在身侧的凰火圈踩去,那凰火竟承受不住,当场崩碎,他的掌心又凝出细小的红色雾气,朝白骨刀抓去,白骨刀躲避不及,被他握在掌心,略一用力,竟寸寸断裂。 凤云卿和姬星和都闷哼一声,纷纷吐出了鲜血。 池暝冷汗都冒出来了。 唐少禹击退两人,成功出圈,立刻一掌往少女那轰去。 少女却猛然转过脸来,目光如利剑一般望向他。 皮肤又冷又白,嘴唇红润,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穿的极少,四肢都裸露在外面,更显的楚楚动人,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刻骨的恨意,毫不掩饰的瞪向他。 -- 第104页 这表情他极喜欢。 这种刻骨的恨意,他在许多地方看到过,困在笼子里那个,还是他一手策划的,少女崩溃痛哭,在最有希望的时刻陡然失去最重要的东西,那一霎那崩溃又绝望的表情,真是令他着迷。 那是跌进深渊,陷入黑暗的表情。 这个比那个还倔强,崩溃的时候定然更美。 他这样想着,掌心已到少女的后心,眼看就要挨上,铁笼骤然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吼声。 禁制碎了。 他一愣,愤怒的想解决碍事的少女,她却一把拽开了铁笼。 呵,无知。 兽化穷奇六亲不认,只会撕碎眼前的一切,现在后面有他,前方穷奇,看她还能往哪里逃。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掌心挨上少女的一瞬,穷奇也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少女一个翻身,骑在了穷奇身上,她掌心一闪,一件长袍兜头罩下,将自己裹住,随后她紧紧拽住穷奇的颈毛,伏下身体。 穷奇身上陡然吊了个小东西,立刻便想弄下来,第一时间张开双翅,飞向了高空。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等唐少禹轰到,穷奇已经带着少女跃上了高空,他那一掌轰到了铁笼,铁笼顿时炸了个粉碎。 他眸中血红,正要追击,那两个臭小子却又缠了上来。 狐不归趴在阿瑶背上,她不断的翻滚腾挪,颠的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几乎要吐出来,她死死拽着颈毛,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那一对角,大声叫着。 “南瑞,看见了么?这是阿瑶,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龙角毫无动静。 狐不归被阿瑶吊在空中不断翻滚,她艰难的抓着,随后将食指伸进口中,咬破指尖,让鲜血不断的流进龙角之中。 “南瑞,快醒醒,快醒醒,求求你。” 鲜血不断的涌进龙角之中,可龙角却像是灵力尽失一般,没有丝毫的回应。 狐不归的眼泪涌了出来,她一边被阿瑶震的骨头都快断了,一边不断的将血液滴入龙角之上。 “这是阿瑶。” “你曾答应她,陪她一起的。” “你看看她的样子,你救救她。” “她是你的阿瑶。” “你醒醒啊。” 狐不归因为血液流失过多,脸色愈加难看,身体也一阵一阵的发冷,可她却没有收手的意思,那些血液淋湿了龙角,又濡湿了穷奇的皮毛,可却丝毫作用都没有。 狐不归失声痛哭。 先前在修炼塔中,姬星和就试图用血脉唤醒查询堕魔之因,融了那么多血却丝毫作用没有,直到最后时刻,才突然成功,可有一点狐不归不明白,血脉唤醒为何可以看的那般清晰,连阿瑶的一生都完整看见,她问了姬星和,姬星和说一般不是,通常只能看见临死时相近几日的画面。 这让她觉得十分奇怪,姬星和流了那么多血才最终唤醒,这让她觉得,最终唤醒的画面,并不是依靠血脉,而是靠血脉中携带的其他物质,比如,神魂之力。 神魂之力本就难以从他人身上剥落,林隐之的神魂之力倒是强,可他连血液都没有,更无法剥离,即便是正常修士的血液之中,也携带很少,所以才会需要那么多。 那这龙角之中,给他们看了完整堕魔之因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是谁,能了解阿瑶的一生?是谁,即便死了,也不离不弃的想要守护她? 只有南瑞。 他在阿瑶堕魔兽化的时候在现场,他一定亲眼目睹了阿瑶的一切,他用仅剩的残魂之力依附在阿瑶的龙角之上,用尽一切力量想要救她。 所以他才会拼命的努力的,在修炼塔里给他们看了所有的真相。 也许那是他最后的力量,也许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但狐不归还是想试试,也许,把他带到阿瑶的身边来,一切还有希望。 狐不归愈来愈觉得冷,视野也越来越黑,她渐渐听不见声音,也用不上力气,周围的一切变得无声而血腥。 她看见狼狈流血的凤云卿和姬星和,看见无数的修士驾着遁光往这里涌来,看见附近修士惊骇莫名的脸,以及面对穷奇时的嫌恶和愤怒。 她渐渐什么也抓不住,血液像是流尽了。 她终于再也没有力气抓住阿瑶,手指一软,人便向下坠去。 世界变得黑暗,就连最后的希望也失去。 视线里是璀璨的银河,风声从耳边过。 真是残忍又真实的世界。 就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么? 视野被彻底剥夺,黑暗终于降临。 就在这时,一声震彻天地的吼声响起,随后便是少女狂妄的厉喝。 “苍梧。” 一柄白骨长刀骤然出世,照亮了整个长空。 眼泪终于决堤。 第42章 四肢软软的, 使不出力气, 仿佛要坠进这无垠的黑暗之中。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涌出。 身体忽然一轻,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很香很软,满满都是思念的味道。 那般熟悉。 狐不归瞳孔一震, 立刻转身搂住她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阿瑶, 阿瑶, 阿瑶。” 少女红着眼睛, 星眸璀璨, 她搂着她纤细的肩膀,安慰的拍拍她的脊背,随后笑了笑。 -- 第105页 “不归,别哭了别哭了。” 狐不归听见她的声音, 哭的愈加厉害,可她知道身后还有唐少禹,只得强忍悲痛, 松开她, 泪眼婆娑的抬眸看去,就见少女一袭霜白长裙,头顶上是两只黑色龙角, 背后则是一对巨大的黑色双翼, 正抱着她, 飞在空中。 这…… 姬若遥苦笑着问:“不归,我现在,是不是更加奇怪了?” 狐不归一边哭一边笑:“阿瑶,你不奇怪,我最喜欢你了。” 姬若遥一怔,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他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狐不归知道她想起了南瑞,心里顿时十分不忍。 周围的人从未见过此种奇观,从未有人见过穷奇兽化之后还能找回神智,并化成此种半人半兽的模样,一时愣住了。 唐少禹也万万没想到这种状况,这在穷奇的历史上也是一个奇迹,她究竟是怎么从深渊之中爬回来的?此种状况,反而让他更感兴趣,若是能带回去,交由组织研究,势必会有新的发现。 那位大人物原本就对姬若遥十分感兴趣,如此一来,说不定会更加器重于他。 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有顾忌,用尽全力挥开凤云卿和姬星和,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漆黑的傀儡,用精血浇灌之后,那傀儡竟慢慢涨大,随后他将傀儡往身上一按,他身上顿时魔气滚滚,大有一举突破元婴之势。 姬若遥看清唐少禹的变化,将苍梧长刀递给狐不归,身影一晃,化为了完全的穷奇形态,让狐不归骑在她身上。 狐不归紧紧攥着她颈部软绒绒的毛发,任她带着她飞到空中。 唐少禹亦踏破虚空,朝她们飞快的冲了过来。 狐不归脸色苍白,立刻吞了一枚低阶唤灵丹,体内的灵力才缓缓运作起来,在唐少禹冲来的一瞬,阿瑶知道不能硬接,便带着她一个侧移避开。 唐少禹再度施展他那鬼魅一般的身法,步步紧逼,阿瑶带着她辗转腾挪,小心的躲开每一次攻击。 狐不归的灵力终于恢复了一半,她立刻凝出不问剑。 不问剑在见到苍梧的一瞬,立刻光芒大盛,竟比她全盛时期还要强横几分,她尚未有动作,苍梧竟飞快的同不问剑融合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天空都被这刺眼的光芒照亮。 凤云卿看到这一幕,抬手一指,不问剑上的凰火焰芒竟一下子窜出三尺高,附近的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变形,甚至发出细小的破裂之声。 姬星和大喝一声:“接着。”亦将奔雷朝两人掷去。 一道紫雷在空中炸响。 奔雷转瞬间便靠近了不问剑,随后毫无意外的相撞,滋滋火光之中,一刀一剑竟相互抵触,极难相融,眼看就要崩碎之时,不问剑忽然再度膨大了一圈,一下子吞没了奔雷刀。 狐不归脸色发白,猛然咳出了一口血。 方才正是她加大了灵力输送,才千钧一发的解决了危机,不过此刻灵力被不问剑抽空,又陷入了空乏的状态。 原本不问剑体根本不可能承受这么多威能,但凰火是早已炼化的,苍梧与不问十分亲近,而奔雷因受过同一雷劫,带着相似的本源之力,而且奔雷与苍梧属于相通血脉,才勉强达成了融合。 这样的威能,终于可以与唐少禹对抗。 唐少禹看着声势浩大的不问剑,不禁冷笑出声。 靠着融合确实可以与自己勉强抗衡,但是,那把剑也只有一击之威而已,看少女吃力的样子,恐怕剑都握不稳,要如何才能击中自己?而且这群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能力再做第二次攻击。 不能给丝毫机会,他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 狐不归强撑着握起不问剑,因为失血加上灵力空乏,握剑的手在不断的颤抖。 阿瑶背着她艰难的不断躲避,就在这时,狐不归一个不稳,竟从阿瑶身上翻了下去。 好机会。 唐少禹立刻追上去,只要毁了她那把剑,他们就再也没什么可以伤到他了,轻飘飘的一掌,却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狐不归身上印去,就在这个时候,狐不归的手镯忽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陡然传来,唐少禹因为去势极猛,被这威压一下子震的踉跄几步,喉间一甜,丝丝鲜血溢出唇角。 原来威压是这丫头搞得鬼,他愤恨的握拳,正要打算再次攻击之后,头顶忽然传来猎猎的破空声。 随后,巨大的生死危机将他一瞬间笼罩,他艰难的抬眼看去,便瞧见头顶双角的少女双手倒握长剑,携着万钧之力朝他头顶刺来。 怎么可能…… 本命灵剑外人怎么操控? 不可能! 他脸色大变,而那把携裹着万千威能的灵剑终于碰触到了他的头顶。 “阿瑶?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因为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说。 第一次见你哭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儿哭的那般伤心,好像被世界遗弃一样,仿佛生活皆是苦楚,那我就做你的甜,让你一想起我,就会开心的笑出来。 我想做你心底的温柔。 所以阿瑶,也许你会因为许多艰难的事情堕魔,但那个原因不应该是我。 因为我,从来都希望你在想起我时,笑的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 第106页 因为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遗弃你。 阿瑶,你看看我,我一直在。 我永远都喜欢你。 所以,醒过来,好不好? 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入唐少禹的头顶,他身上黑芒大盛,可也未曾抵挡片刻,便宛如豆腐一般的被切碎,他的脸色终于变了,长剑在他惊恐狰狞的挣扎下彻底刺入他的身体,将他贯穿。 鲜血疯狂的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了。 姬若遥耗尽了力量,往下跌去,一艘飞舟稳稳的接住了她,狐不归手忙脚乱的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不肯松手。 唐少禹的尸体从空中跌下,狠狠的砸在地上,鲜血四溅,汁液横飞。 凤云卿和姬星和躺在地上,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池暝也松了一口气。 狐不归的飞舟尚悬停在空中,她将陷入沉睡的姬若遥抱在怀中,又哭又笑,正在她想将姬若遥带走之时,忽而被数道气机锁定,丝毫无法动弹。 头顶的天空忽而一阵波动,有什么发出沉重的轰隆之声,随后空气仿佛被撕裂,一艘参天巨舰陡然凭空出现,占满了一整个天空。 狐不归警惕的抬眸,数道气机正是从这艘巨舰上传出来的。 一人带着黑色兜帽,走出内舱,站在巨舰的船舷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气流带着乱晃的小舟,道:“把她交给我们。” 这人的打扮同唐少禹很像,但气息更强,难道是他背后的组织?狐不归将姬若遥搂的更紧,她绝不会将阿瑶交给这些可怕的人。 那人冷笑一声,正要有动作,可空气中的气流猛然强了起来,天空之中又是一阵波动,随后空气被撕裂,一艘虎首龙角,展开漆黑双翼的巨舰亦穿透空气,停在了对面,与先前那艘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一个身着黑衣的瘦高青年走上船头,抬手就拔刀,随后冷笑道:“我穷奇家的人,凭什么交给你?做你、妈的梦,给我滚。” 狐不归望着后来的巨舰,心头却依然不安,阿瑶原先吃了那么多苦,家族对她不闻不问,此刻见她出现异变,竟直接同神秘组织对上,恐怕也目的不纯。 她的阿瑶,绝对不可能想同这两方离去,可是这双方势力,却不是她能对抗,要怎么办? 戴着兜帽那人道:“这穷奇本就是我方猎物,如今即便异化,也应属于我方。” 青年道:“真是不要脸,堕魔兽化的便罢了,已经恢复神智,却还要用猎物相称,也太恶心了,当我穷奇家无人么?” 戴着兜帽的那人看向狐不归,道:“小姑娘,将穷奇交给我,你自可以安全离去。” 青年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交给我,我保你安全。” 狐不归紧紧抱着阿瑶,疯狂的思考应对之策,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诡计都是痴心妄想。 就在这时,空气却再次波动起来。 兜帽和青年都神色肃穆起来,什么人这时候还想分一杯羹? 空气一阵波动,便同先前一样撕裂开了,一只巨大的苍蓝色巨鲲从苍茫夜色中游了出来,悠然自得的停在了两艘巨舰对面,呈三角之势。 鲲体型巨大,比之两艘巨舰还要大上许多,关键这可是永泽山的神兽,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了? 两人顿时警惕的望过去。 就见鲲首上坐着一个懒洋洋的青年,面容年轻又俊美,一双星眸泛着墨蓝,像是深海的颜色,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都给我滚。” 兜帽硬着头皮道:“前辈,您上来就抢,这不合适吧?” 穷奇青年也道:“前辈,她毕竟是我穷奇弟子,我要接回去,不过分吧?” 青年眯了眯眼儿,道:“她的血脉已经彻底激活,算我妖族,关你们屁事。” 两人还要再说,鲲猛然发出一声长啸,天空之中忽现蔚蓝深海,巨浪滔天,眼见一个浪头打下来,便要将两艘巨舰击沉,那两人脸色一变,不敢再说,纷纷鞠躬离去。 狐不归同围观群众一样懵逼。 这是发生了什么?虽然听不清对话,看不清后来的人,但是那头鲲够让人吃惊的了,而且那人一来,先来的那两位便夹着尾巴滚了,后来的那人竟厉害到那种程度么? 如果他也索要阿瑶的话……要怎么办……她不由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那青年竟从鲲首上一跃而下,径自往她的小舟上跳了下来。 狐不归心头一跳,忍着剧烈的头痛就要凝聚不问灵剑,那人却已经轻巧的站在了飞舟之上,不给她丝毫反应时间的便冲到她面前,毫不留情的揉乱了她的头发,眼泪汪汪的道:“崽崽,可想死我了。” 狐不归懵逼的抬头看他。 青年捏着她的脸颊,心疼的直掉眼泪:“哎呀,崽崽怎么瘦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狐不归目瞪口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人,是自家小师兄,御冬啊? 看见狐不归的表情,御冬那双墨蓝的眼睛瞬间睁的滚圆,委屈的道:“崽崽,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么?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 狐不归已经陷入了持续懵逼中,张了张口,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 狐不归昏睡了两天,等她睁开眼,便瞧见了守在床边的小师兄御冬,她一睁眼,他就立刻冲过来,问:“崽崽,你好些了嘛?” -- 第107页 狐不归点头,看见许久不见的师兄自然很高兴,可那晚的事儿还是像浆糊一样的在脑海里转悠,她忍不住问:“师兄,你怎么会骑着一头,嗯……鲲?” 御冬表情一滞,有些卡壳。 狐不归暗自思量,便道:“难道你也同三师兄一样是天选之子?” 御冬挑起眉毛,问:“天选之子?” 狐不归点点头。 那日在三清宗上赛舟震惊众人后,她曾问过三师兄,为什么舟输入灵力会变得那般大,当时三师兄脸色一白,尴尬的说,这个舟是他在摊贩处随手买的,他丝毫不知道这个事情。她便又去问了大师兄,大师兄心虚的看了她片刻,说,可能你三师兄是天选之子吧,他也对这个事情丝毫不知情。 狐不归向来信任师兄们,便没再过问过。 御冬看了她半晌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只鲲其实是我养的鹿啊……” 狐不归:“……” 御冬道:“不信你看。” 他抬手抹过灵兽袋,一只心不甘情不愿,头上有角,眼睛深蓝的鹿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御冬道:“那时候我出去卖羊,赚了些钱,想买些新鲜的动物回去养,正巧你三师兄在,便要他帮我挑了几只鹿。”他昧着良心,指着目光愤恨的鹿道,“这只,就是你三师兄挑的。” “回来后,我越养越不对,直到有一天,它忽然化为了一只鲲,那时候吧,不大……”他比划了小小的一个圆,鹿毫不客气的顶了他一下,他吃痛,道,“别闹别闹。” “后来越养越大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御冬恍然大悟的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老三是天选之子啊,随手挑了个鹿,居然能养成鲲,不得了不得了。” 不远处的四荒,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狐不归虽然觉得荒谬,但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好像也很合理…… 她起床之后,推门出去,才发现自己还在里世界,正住在一家名叫旧时桃花的客栈里。 客栈的芥子空间很大,有日照、微风、桃花树,十分惬意舒适。 她出了房门之后,便发现凤云卿和姬星和正在庭院中下棋,略一打听,得知阿瑶和林隐之正在休养。 她不禁问:“池暝呢?” 凤云卿道:“他说家里有事儿,先回去了,过些时日再来找我们。” 说起来,这次的事儿能成,还多亏了池暝,若不是他能取得唐少禹的信任,她肯定没法打开铁笼,将阿瑶放出来。 · 屋子里有几分暗,那人没开窗。 池暝跪在榻前的软毯上,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 忽而冰凉的云烟嘴伸进他的下巴处,强迫他抬起脸来,他不敢忤逆,便与那人对上,正是大掌柜温十安。 他的脸隐在一片云烟之后,瞧不出情绪,但以他多年的判断,此刻定然极差。 他开口了,声音和缓,听不出喜怒:“以自己的身份进入拍卖行,私自带外部人员进去。” 池暝有些害怕,想躲避温十安的目光,他却没有松开他的意思,逼迫他看向他。 “我问问你。” “给唐少禹看的,是真正的身份令牌?” 池暝便微微有些发抖,他当时给唐少禹看的,的确是真正的令牌,不然以唐少禹的狡诈,又怎会轻易信他?正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以真正拍卖行拍卖师的身份与他交涉,他才会深信不疑。 语调骤冷:“说话。” 池暝手脚冰凉,道:“是、是。” “啪。” 一道极重的耳光声响起,池暝被打的歪倒一边,脸颊立刻厚厚的肿起,唇角亦溢出鲜血。 这还是温十安留情了,不然以温十安的脾气,怕是一掌他便灰飞烟灭了,脸肿的发痛,连眼睛都睁不开,但他不敢揉,爬回来跪好。 “我云烟客栈经营数百年,拍卖行更是重中之重,无论何方势力,最终都会选择将货物交给我,纯是因为我的信誉,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百年基业都会毁于一旦?” “我拍卖行不问来路,不问出处,无论何方顾客,都会保守秘密,这才打造出这样一幅金字招牌,你可知今日的事儿,会引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要我如何自处?要拍卖行如何自处?是否要众人都说我们云烟客栈监守自盗?” 池暝将头重重的磕下去,道:“是我错了,您罚我吧。” 空气陷入冷寂,只有那人缓慢的吐出烟圈的声音。 池暝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紧张的绷着身体。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 “算你运气好,唐少禹死了,给我滚去反省。” 池暝松了一口气,伏在他脚下,大气也不敢出。 · 又是两日过去,阿瑶和林隐之醒了,阿瑶背上的双翼收了,可头上的龙角却无论如何收不起来,她头痛不已,时常闷闷不乐。 这个下午,她刚到院落,便瞧见众人都在。 微风掠过,桃花花瓣落了满地,她微微怔了怔,眼圈便红了。 只见凤云卿顶着一双温顺的兔耳,姬星和同她一般是一双龙角,那位好看的惊人,又时常脆弱的御冬师兄则被迫顶着一双鹿角,同自己身下的鹿互看不顺眼。 林隐之则笑眯眯的顶着一双狗狗可爱的折耳,而狐不归,则满脸通红的顶着一双雪白的狐耳,别提多可爱了。 -- 第108页 阿瑶顿时哭了,但很快又笑了。 既然教不会你,干脆同你一起奇奇怪怪,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啊。 · 狐不归南瑞还有救么?” 御冬擦了一把眼泪,崽崽她,实在太好看了吧,自己也太有本事了,怎么能养的这么好,都是他的功劳。 狐不归见他没回应,探过脑袋去看,因为不适应耳朵的高度,没注意耳朵便蹭到了御冬的下巴。 御冬一愣,捂着心脏便从椅子上直直摔了下去。 顶、顶不住…… 狐不归手忙脚乱的把师兄扶起来,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她一奇怪,那耳朵便微微折了下来,同她的表情如出一辙,刚刚站起来的御冬师兄,又倒下了…… 狐不归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完全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了让阿瑶开心,耳朵是去一旁的兽形体验室做的,很真实,甚至还有触觉神经,就像是真正的耳朵一般,现在还挺适应。 御冬好不容易爬起来,便道:“南瑞尚有一丝魂魄封存,我把老大老三一起叫来看看。” 狐不归立刻道:“好,好,三师兄是天选之子,也许他有办法。” 御冬没说话,站在一旁的鹿气不过,猛地向他顶来。 御冬:“……” 几日之后,旧时桃花客栈来了两个青年。 容颜绝世,气质若仙,往那一站,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狐不归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看清两位师兄之后,笑意简直要从心口泛上来。 大师兄还是那般俊美无俦,她笑眯眯的刚想扑过去,大师兄轻唤了一声:“崽崽。” 脑海中不由自主便想起暗魔山脉那一幕。 大师兄扯开衣领,将自己压在墙上,低头凑过来,轻声唤她崽崽。 血气一瞬间上涌,脸颊红的发烫,她立刻捂住口鼻,耳朵却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 她、她、她顶不住了! 大师兄刚跨进庭院,便看见了崽崽小可爱,崽崽忽然脸颊一红,一双雪白狐耳“嗖”的竖了起来。 他瞳孔一缩。 苍天啊…… 第43章 狐不归捂住口舌, 耳朵“嗖”的一下便竖了起来, 面红耳赤的不敢看大师兄的眼睛。 大师兄倒是同往常没什么区别,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眼眸微微发亮,衬的天地都失去颜色。 表面云淡风轻实则石化的大师兄:我死了! 三师兄闷哼一声,抬手捂住鼻子, 猛然蹲了下去, 一点血红从指尖涌出来, 他流鼻血了…… 狐不归一看三师兄受伤了, 立刻什么害羞都抛到了脑后,急忙忙跑过去,蹲在三师兄面前,焦急的歪着脑袋要看, 她脑袋一歪, 耳朵便跟着歪,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竖起来一会折下来。 三师兄的鼻血流的更凶了。 御冬这几天已经稍有适应, 眼看四荒就要失血过多, 急忙赶过来,拽着崽崽的领子把小狐狸拎走了,口里道:“给他们些时间。” 狐不归不明白,攥着双手, 偏过脑袋, 一脸茫然的问:“什么时间?” 她因为疑惑, 表情甚无辜,眼角微微下垂,那双眼睛又圆又大,带着疑惑和不安,耳朵也跟着一起下垂,满满都是求知欲。 御冬当场撒手人寰。 狐不归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三个师兄,三个居然都病了…… 一养就是好几天,别提多愁人了…… 这天天气晴好,众人一并在庭院中喝茶,狐不归担忧三位师兄的身体,总是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看,眼角眉梢便挂了些焦虑。 不远处的姬星和瞧见了,默默咽下口中的茶,他想让她开心一些,这几天他可没闲着,去隔壁“海棠书院”苦学了一番如何逗女孩开心,遂轻咳一声,道:“奇怪,你闻到什么味道了么?”话像是说给大家的,目光却直勾勾的看向狐不归,那自然是狐不归来答。 狐不归仔细嗅了嗅,困惑的摇头,道:“没有啊。” 姬星和凝神着她,笑的情真意切:“那为什么你一出来,空气就变得甜甜的?” 狐不归一愣,旋即害羞的笑出声来。 “啪”“啪”“啪”。 三只茶碗都碎了,三双凌厉的目光骤然落在姬星和身上。 这狗东西在说什么? 疯了吧? 你带出去做的干净点。 姬星和吓了一跳,无形的压力让他冷汗直冒,立刻道:“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狐不归坐在四荒和御冬之间,虽然大师兄怨念满满,但她也不能挨着他坐,自从暗魔山脉一事之后,她已经不能直视大师兄了,一靠近他,便会想起那时他诱惑的样子,完全没法抵挡,只能离得远些。 本来情绪有些紧绷,姬星和这样一打岔,倒叫她轻松了几分。 喝完茶众人便商议起南瑞的事情,几位师兄说魂魄单薄,需要滋养,御冬师兄的鹿吐出了一颗苍蓝色的珠子,名唤养魂珠,他指引南瑞依附其上,等几年后魂魄修复完整,可以选择转世或者魂修。 阿瑶喜极而泣,将养魂珠好生抱在怀里。 至此,南瑞的事情也解决了,而云烟客栈因为十年一度拍卖会成功结束,开启了持续一周的盛典。 繁花似锦,灵气满城。 原本就热闹的云烟客栈更是盛况空前,街边巷弄因为浓郁的灵气开出一簇簇灵花异草,云烟客栈的管事十分大度的表示可以任意采摘,许多低阶修士便欢呼雀跃的涌上长街。 -- 第109页 狐不归同阿瑶走在长街上,眺望不远处的星河,星河上有几艘游舟,正慢悠悠的荡开水面,狐不归看了片刻,忽而叹了一口气。 阿瑶问:“不归,你怎么了?” 狐不归眼睛一黯:“我有罪。” 阿瑶皱起眉毛,不明白,问:“什么罪?” 狐不归扭头看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一张脸憋的通红。 要怎么说? 难道说她一看见大师兄,就想起他半裸的样子? 一看见大师兄,就想弄皱他的衣服,拉下他的领口? 一看见大师兄,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无法思考? 不能! 要脸! 她踌躇半晌,红着脸道:“就是……就是心有杂念……” 阿瑶比狐不归还糙,亦没有细腻的女孩心思,满脑子都是修炼,立刻惊讶的道:“会不会影响道心?” 狐不归忽然想起自己晋升筑基中期时的心魔劫,那时就与大师兄有关,若这事儿再纠缠着她,晋升金丹期的时候,恐怕会更厉害,顿时愁容满面。 阿瑶想了半天,道:“不归你别急,杂念又不是不能驱,我前两天在临阳楼逛的时候,看见了三层有个木牌,上面写着“万念皆空”,好像是无相寺的高徒开的,专替人解惑,不然我们去看看?” 狐不归立刻拉了她的手,道:“快走快走。” 阿瑶便带着她一路回了临阳楼,在一堆指路牌中找到了“万念皆空”,随后将云状令牌丢进去,两人面前的场景一阵变幻,再度成型之时,便出现在了一间燃着檀香的小型禅房之中。 一方岸几,几只蒲团,檀香的香气悠然飘来,窗外是翠绿的竹林和潺潺的溪水,温和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干净的地面上。 正墙上挂着一副笔墨苍劲的字,写着一个狂放的“无”字。 阿瑶拽着狐不归的胳膊,小声问:“好舒服的地方,你说会不会是无相寺的大师兄无闻啊?听说那和尚漂亮的紧,一张面皮白皙干净,念起经来可太撩人了。” 狐不归不服:“再撩人也没……咳咳……我也不知道呢。” 阿瑶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岸几后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定睛一看,便瞧见了一截霜白的僧衣。 “你们是来找我的?”话音刚落,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和尚抱着一坛子奶咕噜噜的从岸几背后的蒲团里滚了出来,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好奇的看着两人。 狐不归:“……” 阿瑶:“……” 这小和尚实在太可爱了,生的白嫩俊俏,抱着一坛子奶不撒手,脖子上还挂着一圈超大的佛珠,狐不归小声问:“你师兄呢?” 小和尚道:“师兄在寺里啊。” 狐不归又问:“那这里没人主持啊?” 小和尚道:“我就是这里的主持。” 狐不归惊讶的看向他。 小和尚搁下奶罐子,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道:“我就是无闻大师兄的小师弟,我叫无知。” 噗…… 两个女孩子没忍住笑喷了,随后赶紧憋住。 无知老气横秋的叹口气,道:“狐狸小姐姐,是你遇到困扰了?” 狐不归立刻点头:“嗯,我有杂念。” 无知道:“这个嘛,杂念总有因,我们的首要应对之法,是面对。” 狐不归:“面对?” 无知点点头,道:“对,正视、面对、克服。” 狐不归求知若渴的看向他。 无知道:“越害怕就越要靠近,越胆怯就越要勇敢,直视内心的恐惧,越不敢就越去做,才能最终堪破困扰。” 狐不归细细一品,觉得很有道理,她道:“小师父果然有智慧,我这就去试试。” 阿瑶听的一头雾水,被狐不归拽着出了门,一出门,狐不归便拍拍自己的脸颊,严肃的道:“阿瑶,你先逛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瑶一脸懵,问:“你去做什么啊?” 狐不归视死如归,道:“直面内心的恐惧。” 阿瑶看着狐不归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想,这是什么恐惧啊,能把不归吓成这样? 狐不归知道大师兄此刻正在旧时桃花的庭院里喝茶,他素来不爱热闹,这种时候,惯常一个人待着。 四师兄去集市上兜售他的羊,还把三师兄也叫走了。 庭院里空荡荡,只那一人而已。 狐不归没敢进去,扒在门边偷偷往里瞄。 恐惧实在生的太好看了,越看越恐惧。 他懒洋洋的躺在竹椅上,悠然自得的晃着,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搭在眉眼上,遮了天光。 她有时候觉得,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天地,不在乎万物,慵懒中总透着骨子倦意,就像是……累了。 她手指紧紧扣着门框,一想到要走进去,胃里便一沉,紧张感快要溢出身体,再想到还要坐在他身边,脸颊便红了,硬是没勇气挪动一步,她不断的深呼吸,不断的回想无知小师父告诫她的话,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压下心头的躁动,准备跨步的时候,那人却冷不丁转过脸来。 一双眼里瞬间起了光,淡漠的面容陡然生动起来。 桃花 、白茶、柔软的天光,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他才是这片天地里最动人的景致。 -- 第110页 “崽崽,过来。”他勾起唇角。 耳朵炸毛一样的竖了起来,狐不归被这一声唤,从脑袋红到了脚趾头。 无知小师父,你没告诉我,恐惧太过强大,要怎么办呢? “怎么,要我抱你么?”大师兄见她愣着,打趣道。 狐不归面对黎白的时候,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状态,被他这句话激的几乎想掉头就跑,但她想,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对她对大师兄都不好,遂强撑着,僵硬着手脚走到他面前,随后硬邦邦的挨着他坐下。 耳朵亦僵硬着竖着,显出出主人极度的不安和紧张。 狐不归刚来的时候,黎白便瞧见了,她藏的倒是好,可那对耳朵却露在外面,真够笨的,一双雪白狐耳时而沮丧时而振奋,无意识的动个不停,看的他心痒难耐,想一把抓在掌心里。 此刻崽崽安静的坐在他旁边,可浑身都硬邦邦的,一双耳朵更是直挺挺的。 小丫头在紧张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纤长的指便轻飘飘的落在她耳朵上,轻轻弹了弹。 “啊!”小丫头立刻弹了起来,她急忙用手护住耳朵,一张小脸滚烫通红,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大师兄……” 他笑着问:“怎么这么大反应?” 小丫头吓了一跳,低头不敢看他,脸颊红扑扑的道:“没事没事……” 他不再吓她,叫她坐下,她踌躇半晌,还是挨着他坐了,可表情却实在紧绷,丝毫都不自在,他便有些担忧,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她却受到惊吓,浑身都在抗拒,立刻闪开,手指便落了空。 心里陡然空落落的。 崽崽不让他碰? 为什么? 崽崽怎么了? “师兄抱抱好不好?”他垂下眼,轻声问。 “不、不要了吧。”崽崽不但拒绝了,还往旁边挪了挪。 嗯? 这是嫌弃吧? 崽崽居然开始嫌弃他了? 对了,这几天崽崽确实对他很冷淡,甚至不愿意坐在他的身边…… 他做错了什么? 喉咙一堵,酸涩自心口浮起,他看向崽崽,可崽崽居然躲开了他的目光。 这真的太难受了。 他忍不住问:“不归,你究竟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崽崽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连道:“师兄很好,师兄很好。” 她脸颊愈来愈红,仿佛身体都在散发着热气,该不会病了吧?他伸出手掌,想摸摸崽崽的脑袋,崽崽却“嗖”的站了起来,惊慌失措的道:“我、我先走了。”随后她转头看向门外路过的姬星和,连连喊道,“星和等我。” 不等他回应,她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庭院,像是他要吃人一样。 掌心很空,眼前也很空。 一眨眼,人没了。 他看着远处欢声笑语的崽崽和姬星和,忽然明白了。 崽崽这是,喜欢上姬星和了吧? 她曾严肃的同他们说过,不成大道便不会考虑儿女私情,但遇上了姬星和,动了心,又觉得自己曾信誓旦旦的说过那样的话,便羞愧的无法面对他吧。 一定是这样了,那崽崽的行为便能解释的通,想同姬星和在一块儿,又碍于誓言,想同自己说,却羞愧的无法面对,所以来了又走,一直紧张害羞。 崽崽真是的,这种事儿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作为宽宏大量的师兄,当然会支持她。 修道一途当然得认认真真,绝对不能考虑儿女私情啊,这种事他怎么会阻止呢? · 狐不归简直是从大师兄那里逃出来的,就在他身边待了一会儿,已经汗如雨下,身子半边都麻的使不上劲儿,她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她跟姬星和打了招呼,便又摸去了无知小师父那里。 无知抱着奶罐子,喝的正开心。 狐不归狼狈的冲进去,道:“师父,无法面对。” 无知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奶声奶气的道:“无法面对就逃避嘛。” 狐不归道:“怎么逃避?” 无知道:“云烟客栈后街有一汪冰泉,一枚中品灵石洗一次,多冻几次,什么杂念都能消。” 狐不归火速便去了。 后街临河,两岸遍地花灯。 狐不归很快便在人潮汹涌处找到了冰泉,临近百米之内,便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气,愈往里走,便愈冷,一片凝霜挂雾。 外界明明温暖如春,可冰泉这片地域却宛如来到了冰川之上,白雪皑皑,沿途的树枝花木都被冰雪覆盖,气温也极低,饶是修士,都冻的有些发抖。 狐不归看见前方有人“扑通”跳了下去,瞬息间又爬了上来,哆哆嗦嗦的道:“算了算了。” 狐不归捏着刚同姬星和借来的几块中品灵石,缓缓走到寒泉边,丢进入一枚灵石,那寒泉之上的禁制便渐渐消融,露出清澈的冰泉之水来。 狐不归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冰泉之内。 真的,不能再这样了。 这次同大师兄见面之后,她话不敢说,更不敢靠近他,甚至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这样,实在是太难受了。 那样好的大师兄 ,若是知道她有这样龌龊的想法,怕是一眼都不想在看见她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仿佛哪里坏掉了一样,总是无法自控,但不能任由这样亵渎的想法再继续了。 -- 第111页 她只是想回到重前,好好同大师兄相处而已。 不能被他知道。 不想被他讨厌。 冰泉水很快濡湿了衣袍。 冷,冷的彻骨,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一切杂念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她试图回忆大师兄的画面,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他衣衫半褪的样子,可在这极寒之中,那点燥热却被很好的压制了下去。 她不断的回想,不断的往下沉,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想起大师兄之时,是他微笑冲她招手的模样。 正常了。 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冰泉冻的她灵力都无法运转,她立刻开始上浮,终于露出了水面,呼出一口热气,转瞬成冰,她湿漉漉的爬上岸,觉得命都去了半条。 实在太冷了。 可那些奇怪的念想终于压下去了。 她躺在岸边瑟瑟发抖,等待体温的回复,可片刻之后,脑海之中陡然又出现了那日的画面,白皙、红润、血脉贲张…… 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岸边,一骨碌就滚了进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不行,又开始了。 她再一次沉到泉底,皮肤因为低温渐渐发白,可她固执的不肯出来,不断的在脑海中想着那样的画面,直到恢复正常,却又持续浸了半个时辰。 再次湿漉漉的瘫倒在岸边,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脑海中再也没有那样的念想,她闭目躺了片刻,体温略有恢复,她运转灵力烘干了衣物,可体内的寒气却一时无法祛除,她瑟瑟发抖的离开寒泉,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旧时桃花走。 长街上人来人往,各有各的热闹。 她蹒跚在其中,觉得很累。 她奔波了一整天,紧张了一整天,焦虑了一整天,总算解决了这件事,只要能不再胡思乱想,像从前那样,待在大师兄身边就好。 浑身的寒气不断的涌上来,她冷的厉害,但心里很高兴,现在回去,就能好好的和大师兄说话了,她最近一直在躲着他,他一定很难过,她想好好的同他道个歉。 长街的尽头就是临阳楼,她正要继续走,却忽然瞧见一人出了临阳楼,一身月牙白,站在灯火之下,神仙一样,正是大师兄。 脑袋“轰”的一下便炸了。 克制许久的情绪一下子排山倒海的涌了上来。 狐不归一怔,委屈的几乎哭出来。 她都已经这么努力了,怎么还是忘不了那样的画面?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真的正常么? 大师兄那样的人,光这样想想她都觉得亵渎,而且,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抱有这样龌龊的心思,怕是再也不想看见她了吧? 可如今要怎么办?无法面对,无法逃避,无法祛除,难道要远走天涯再也不见么? 这事儿不能想,光想想就觉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不想离开他,她想像从前那样,同他谈天嬉闹。 寒气不断的钻进骨髓深处,她冷的舌关都开始打颤,人就在前面,她却一步都不敢迈。 她究竟还能怎么办? 远远的,大师兄终于看见她,他抬脚朝她走来。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满满都是苦涩。 大师兄这么好,这么干净,可她却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了,她满心满眼里都装了奇怪的东西,她可能哪里坏掉了。 这般一想,愈加难过,而大师兄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在她面前站定,本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收回了手,他看着她,犹豫片刻,却还是轻声道。 “崽崽,你不是说过,不成大道便绝不谈及儿女私情么?我仔细想来,觉得你说的很对。” “杂念太多,终会影响道心。” “你眼看就要结丹了,眼下应当将重心放在修炼之上。” “别的事情,以后再考虑吧,好么?” 他刚一说完,便瞧见崽崽苍白的脸,她抿着唇,一副悲伤的样子。 他心又一软,后悔的一塌糊涂,急忙道:“如果你实在……” 崽崽却打断他的话,转过身,轻声道:“师兄我知道了,我会遵守的。” 黎白:“……” 黎白:果然爱姬星和爱的深沉,瞧把崽崽难受的。 狐不归心头却一阵冰凉,师兄他,一定是发现了吧?不然怎么会好端端说这样的话?一定是讨厌这样的我吧?果然,只有远走他乡了吧? 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觉得师兄明明离她这么近,却丝毫碰触不得,便份外悲凉。 黎白却终于发现了不对,崽崽的情绪不对,身体也不对,她仿佛很冷,情绪也很低落,他走上前,想拽她的手,她却立刻躲开,他再次握住,将她拉进怀里,女孩的身体简直冰的瘆人。 他低头问:“你去什么地方了?” 女孩不说话,闷头在他胸口,他只能望见两只耷拉下来的狐耳。 他握着她的肩膀,又问:“你究竟怎么了?告诉师兄。” 女孩依然闭口不言。 黎白急了,正要再问,衣袖却忽然被她扯住,他俯身,她仰头。 “想要你啊。” “师兄。” 第44章 狐不归觉得自己在滋滋冒烟, 她猛然低下头, 眼睛因为惊吓和羞愧而睁的极大,望着黑魆魆的地面,整个人都懵掉了。 -- 第112页 她刚才说了什么? 没有吧?这话虽然这几天一直盘旋在脑海中,但决然不可能说出来的, 她刚刚还泡了冰泉,应该还残留了一丝理智吧? 一定是幻听了,她不可能说这样的话,不可能…… 可浑身却渐渐发起烫来, 尤其是拽着他袖口的手指,简直像被灼烧一样,大师兄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息刺激的她思绪开始混乱,那丝绸质地的衣衫握在掌心,滑不溜丢又丝顺柔滑, 她猛然像是被烫到一般, 松开了手,想缩回来, 却忽然被人用力握住。 她吓了一跳,忍不住抬起头来。 “好。” 师兄握着她的手,不让她退缩。 诶? 师兄在说什么?没等她反应过来, 师兄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在她耳边道:“抱紧我。” 狐不归吓傻了, 彻底僵在他怀里。 师兄轻笑一声, 便抱着她往旧时桃花走去。 狐不归忘了挣扎, 她缩在师兄怀里,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回忆闪电般的划过脑海。 想要你啊,师兄。 好。 等一下…… 师兄说了什么?他说好?好?好!!! 狐不归终于回过神来,在师兄的怀里红成了一个柿子。 师兄他,开玩笑的吧? 长街上已经开始炸响了烟花,一簇簇的,照亮了一整个夜幕。 狐不归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师兄尖削的下巴,和白白的面皮,她靠在他胸口,胸膛也硬邦邦的,师兄的身体……向来都很好啊…… 想摸…… 嗯?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给我把眼睛闭上! 狐不归拼命压抑脑海中的旖旎念想,快要被自己气哭了。 不过这能怪她么?原本只是站在远处看看都受不了,现在抱在怀里,她怎么可能顶的住? 她真的委屈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师兄已经抱着她回了旧时桃花,他直接踹开厢房的门,随后关上,便抱着她往床铺走去。 室内陡然一暗,一枚白烛自发燃起,室内顿时恢复了一些光线。 狐不归看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兄……” “嗯?怎么?” 好听的声音又酥又低,听的她眼睛都染了水汽。 她被他抱在怀里,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强压着情绪,小声道:“师兄我开玩笑的,你别逗我了,放我下来吧……” 师兄笑了笑,没说话,他抱着她走到床铺前,将她搁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狐不归刚要松一口气,师兄却跟着要上来,她吓了一跳,急忙抵住他的胸膛,道:“别、别呀。” 师兄笑了笑,没硬来,他拽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了,道:“说说吧。” 狐不归立刻警惕的道:“说什么?” 师兄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道:“这几天怎么回事?” 啊? 这能说么? 这要是能说,她还受那些苦做什么? 她眼巴巴的看着师兄,一时想靠近他,一时又克制的想远离,可那些令她羞愧的话儿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 她跪坐在床上,手指紧紧的攥着裙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大师兄,眼睛里仿佛有火在烧,嘴唇因为热而愈显红润,脸蛋亦红扑扑的,她努力张了张口,却最终一个字儿也没说。 说什么? 想摸摸你的腹肌? 想看你半、裸的样子? 她沉默了片刻,艰难的笑了笑。 “师兄,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我气。” 师兄看着她,半天没说话,片刻后笑了,说了声“好”。 狐不归又是解脱又是失落,手脚并用的往床边爬,想快点逃离这致命的诱惑,一对耳朵却忽然被揪住了,她一愣,动弹不得,被困在了原地。 大师兄一只手将她两只耳朵捏在掌心,迫使她抬起头来。 致命弱点被擒,她手脚俱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他一用力,她便被带着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一双眼儿雾蒙蒙又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既然没事儿,那便陪我会儿。” 啊? 什么? 师兄握了她的小手,道:“近日舟车劳顿,崽崽给我锤锤可好?” 这要是往常,她定然立刻跳起来,直接就开始上手,锤的师兄舒舒服服,躺着都能直接睡着,但现在不行! 她僵了僵,搜索着借口,道:“我临时有些事儿……我得去办……” 师兄笑眯眯的看着她,不说话,但也不放手。 耳朵被他抓着,走不了。 狐不归丢给他一个哀求的眼神,但师兄丝毫不为所动。 师兄凉声道:“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崽崽也不愿意么?” 狐不归含着两包泪,道:“呜……愿意的……” 师兄便笑了,松开她的耳朵,转身坐在床沿上。 狐不归跪坐在床铺上,欲哭无泪,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的按上师兄的肩膀,触电一般,心脏瞬间跳的飞快。 室内烛火不住的跳动,温度莫名有些上升,空气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个均匀沉稳,一个却分明乱了些。 -- 第113页 乱了些的那个正是狐不归。 小手一下一下锤在师兄的肩膀上,闭眼不敢看,想当个任务快速完成,可在他身体的热度传来之后,脑海中的火却忽然烧了起来,因为故意克制,此刻冲破束缚之后便成燎原之势,将她的理智尽数烧毁。 师兄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来:“崽崽,你在做什么?” 小手猛然被握住,清冷的声音宛若一盆冷水,一下子将她浇醒,她迷迷蒙蒙的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上了师兄的腰。 羞耻、愧疚、委屈一瞬间将她淹没,她飞快的抽出自己的手,因这难堪的场面,眼里当场便蓄了水汽,在师兄的目光之下,忍不住便落下泪来。 师兄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脊背,轻声哄:“真是个笨蛋呐。” 狐不归只觉得太过丢人,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克制,却还是被当场捉住,这道坎她迈不过去了,大概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又是在她最喜欢最崇拜的的大师兄面前出丑,愈想愈伤心,便哭的大声了些,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谁都好,可不能是他。 谁讨厌她都没关系,可不能是他。 在谁面前这般尴尬丢人都行,可不能是他。 她伏在他怀里哭的泪眼朦胧,只觉得自己彻底坏掉了。 师兄低声哄:“好了好了,说吧,告诉师兄,究竟怎么了?” 狐不归忙着哭,大概也是觉得只有哭才能掩饰目前的尴尬和羞愧,她丝毫不想面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手再度捏住了她的耳朵,强迫她抬头,目光严厉的看着她红肿的眼,道:“不许哭了。” 那怎么行…… 脸更重要啊……只能用哭掩饰啊…… 师兄眯了眯眼,显然有些恼了,他勾起她的小脸,低头就要亲上去。 狐不归吓得眼泪瞬间就没了,立刻用双手抵着他的胸膛。 师兄眼眸微沉,冷声道:“不说我们就继续。” 狐不归吓坏了,只好道:“我、我、我最近总是……” “嗯?” “总是,对你有非分之想……” “什么非分之想?” 要说的这、这么详细么? “我一瞧见你就会想起你……”狐不归咬着牙,豁出去的道,“想起你衣衫半褪……” “我总是想起你将我……将我那样……又那样的画面……” 师兄挑眉,问:“哦,哪样?” 狐不归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我一瞧见你,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无法思考,只想……只想……” “什么?” “就……压抑不住……” 狐不归总算磕磕绊绊的说完,汗出了一身又一身,但却意外的解脱了,她垂着眼眸,低声道:“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没想到自己是这般肮脏不堪的人,如果师兄不想看见我,我这就……” 一声叹息从头顶落下。 “真是个笨蛋呐。” 狐不归茫然的抬头看他。 师兄几乎气笑了,问:“去暗魔山脉了?” 狐不归点点头。 “遇见红媚狐了?” 狐不归没想到师兄居然知道,惊讶的看着他,道:“嗯,当时在一处山洞里,他化成了师兄的样子……”她脸颊一红,又道:“那些画面在一遇见师兄之后,就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想……控制不了……” “因为你中了红媚狐的心蛊啊。” “啊?” 狐不归彻底呆住了。 心蛊? 那是什么? 师兄道:“你是笨蛋么?一个修士,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些画面就成为一个满脑子被欲、望主宰的人?你之所以这么反常,只是因为中了心蛊,心蛊会扰乱你的思绪,放大关于欲的部分,让你情动无法自制。” 狐不归呆愣愣的跌坐在床上,喃喃道:“所以说,我不是哪里坏掉了,我只是中了心蛊?” “不错,只是中了心蛊。” 狐不归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并不是满脑子废料,原来是中了心蛊,原来她对大师兄并没有那些亵渎的想法,她还是个好孩子,她擦了擦眼角,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仰头问师兄:“大师兄,你是不是在街上遇到我的时候就知道了?” 师兄冷酷的点头。 狐不归委屈巴巴的问:“那你问什么不告诉我?要我自己一直挣扎反复,那般痛苦。” 师兄问:“你为何不说?” 狐不归一滞。 “我有没有问你?是否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问你?为何不肯说?” 狐不归依然觉得委屈,道:“我是女孩啊,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我怕说出来,师兄会讨厌我,再也不要我了。” 大师兄明显生气了,沉声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狐不归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黎白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按在怀里,恶狠狠的道:“你给我记清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不要你,你自己也不许说。” 狐不归嘟囔道:“我没说,我就偶尔会想……” “想也不行!” 狐不归连连道歉:“知道了知道了,师兄对不起。” 师兄许是气到了,半天不说话。 狐不归在他怀里闷声道:“那你干嘛还故意要我捶背,明知道我中了心蛊……” -- 第114页 她发现自己失态时,多崩溃绝望啊,又是在大师兄面前,那种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一直纠结痛苦一直情绪反复,如果师兄抱她上来的时候就告诉她,她也不至于这么丢脸。想起这个,心里亦有些堵,师兄该不会,故意要看她笑话吧? 她闷闷不乐的道:“如果早些告诉我,我也不至于……” “这么丢脸的事儿都被我看见了,以后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师兄了?” 嗯? 师兄他,说了什么? “无论多丢脸,无论多害怕,无论多无措,只要困扰你的,是不是,都可以敞开心扉告诉我了?” 狐不归一怔,抬起脑袋看黎白,他亦垂下头,声音很轻。 “我只想让你知道,在师兄面前,永远不用害怕。” “无论哪一个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崽崽。” “绝对不会不要你。” “你听明白了么?” 你要成大道,我便做你的引路人。 你要行走江湖,我便在故乡为你煮一壶热茶。 若你累了倦了想休息,我便做你的依赖。 若有朝一日你见我脸红心跳,愿意牵我的手,我便做你的良人。 倘若你对着他人展露笑颜,我便…… 做一个永远将你放在心上的师兄。 我所求不多。 唯你而已。 狐不归心头一震,眼圈便微微发红,师兄低下头,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她的额头上。 “修真一途,道阻且长,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这次是心蛊,下次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你不明白,便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厌弃,如果不解开,便会成为心魔劫,折损在上面。” “所以,我才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狐不归这才知晓师兄的用意,一时五味陈杂,她歉疚的道:“对不起啊,师兄,我以后都告诉你。” 师兄摸摸她的脑袋,道:“好了,心结解开就好了。” 狐不归便问:“可心蛊要怎么解?” 大师兄想了想,瞅了瞅小丫头,道:“心蛊的能量是有限度的,只能通过不断的刺激耗空,想要短时间耗空,就需要……嗯……” 狐不归惊讶的发现自家师兄居然脸红了,眼巴巴的问:“什么?” 大师兄轻轻咳了咳,道:“你遇见红媚狐时他做了什么?” 狐不归一愣,脸颊便充了血,这事儿不能想,一想就完蛋,但师兄一副认真的样子,她便强压下心头的旖旎,努力的回想起那夜,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复述给了师兄。 师兄听完之后沉默片刻,道:“那……给你看看吧……” ! 狐不归眼睛一瞬间睁圆了。 看、看、看什么? 师兄轻笑:“就你一直想看的。” 口水“哗啦”一声,便流了出来。 狐不归立刻擦了一把嘴,哆哆嗦嗦的道:“我没、没有想要看。” “真的不看?” “嗯……也不是,如果真的是为了祛除心蛊的话,看看也不是……” “崽崽,口水擦一擦。” “嗯、嗯……师兄,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是猴急……我、我就问问……” 黎白立刻就被她逗笑了,他正经的解释道:“心蛊的能量是有限的,受一次刺激便会消耗一部分能量,如果想快速破除,自然是受到强烈的刺激。” 狐不归觉得有道理,但口水却无论如何止不住,她脑子里都炸了,脸上强装镇定,点头道:“嗯嗯,师兄说的对。” 师兄笑眯眯的捏着她的小脸蛋,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叮嘱道:“所以,你待会儿不许移开眼睛,不许躲开,不许逃避。” 狐不归“咕咚”一声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师兄哈哈大笑。 师兄怎么还能笑出来,她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了,现在竟然比先前没说开之前更紧张,她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师兄问:“听清了没有?” 狐不归点头。 “能做到么?” 狐不归握拳:“不能。” 师兄又笑出声来。 “那怎么办?” 狐不归想了想,视死如归:“要不,给我拍个定身符?” 师兄说了声“好”,竖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她便丝毫无法动弹了。 随后师兄站起身,手指搁在自个儿的衣扣上,烛火在他的漆黑眼眸中跳跃,面皮白皙俊美,薄唇殷红,眼眸微微一弯,星光若水。 “崽崽,我来,还是你亲自动手?” 狐不归当下就不行了。 月上中天,远处的烟花仍在热切浓烈的绽放,暮色中是一片灯火辉煌。 庭院中却安静悠然,一盏油灯被挂在桃花枝上,同月光交相辉映。 岸几上的茶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桃花被风吹落,落了满庭院,花瓣刚落,那枝头便又郁郁葱葱的一片,连绵似海。 不多时,庭院里便落了厚厚一层花瓣,幽香扑鼻。 左侧厢房里终于有了动静,门突然朝两侧洞开,随后一只靴子踏了出来,踩在了花瓣之上。 院中忽然风起,掀起了一地桃花。 男人轻轻笑了笑,低眸看怀中抱着的人。 她闭眼缩在他怀里,全身都被汗液濡湿了,像只被喂饱恹懒的猫儿,手指紧紧搂着他的腰,还不住的往他怀里钻。 -- 第115页 想起方才他就想笑。 不过问了她一句,就吓的不知如何是好,扣子才解了两颗,就脸红的想逃开,他连外衫都没褪下,她就连连告饶,眼含泪光的道:“呜……师兄,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心蛊居然就这样解了…… 真是令人遗憾。 黎白惋惜的瞅了瞅怀中人,真情实感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狐不归后来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到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晨时,她深吸一口气,发现精神倍儿好,淡淡的皂角香飘进鼻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表情便是一僵。 身上这件,不是自己的! 这月牙白,这软绸,这熟悉的样式,这是大师兄的! 脸蛋“嗖”的就红了。 她记得自己睡过去了,似乎出了很多汗,难道是大师兄给她换的? 那不是……那不是…… 她不敢想,如今心蛊解了,她没有先前那般一点就燃,情绪正常了,但难免还是害羞。 她仔细盯着身上的衣服,鬼使神差的,忽然抬起袖子,送到鼻端,轻轻嗅了嗅。 忽而一声轻笑。 她惊慌的往门边一望,便瞧见大师兄斜倚着门框,正满是深意的笑着瞅她。 完了! 狐不归立刻躺下,拿被子裹紧自己。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拽开被子,把她揪了出来。 师兄笑眯眯的道:“昨儿个那么好的机会,让你抱你不抱,躲在这里偷偷闻,怎么想的?” 狐不归红着脸不说话。 冰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故意道:“也不烫,也不躲我,这是好了?” 狐不归道:“好了。” 黎白道:“好了便出来吧,浑浑噩噩几日,是时候透透风了。” 狐不归点点头,立刻跳下床。 天光晴好,有几分明媚。 狐不归站在院中,直勾勾的看向大师兄,看了半天,那种让她崩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再也没有了,心情顿时好了。 师兄坐在岸几边,慢悠悠的喝茶,她挪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了。 “不躲着我了?” “不躲着了。” “不害羞了?” “不害羞了。” “不脸红了?” “不脸红了。” “不动心了?” “嗯!师兄,你喝的是什么茶?好喝么?” 含笑的目光转过去,素白指尖握着茶碗,递到少女手中,与她的纤白手指相触,少女忽然像是触电一般收回手指,脸颊立刻飞上两朵红晕。 师兄奇怪的道:“怎么了?没好全?”伸手便要去握她的腕。 少女忙不迭的避开,急忙把茶碗抓在手中,觉得渴的厉害,立刻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黎白微微拧起眉毛,不明白她又怎么了,便默默的瞅着她。 狐不归喝完大口茶,一抬头就瞧见师兄的目光。 哦,对了,师兄说过,有什么真实的想法要对他说。 嗯…… 还是不行…… 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只觉得师兄真是好看的惊人,指尖那般白,笑意那般暖。 想…… 藏在心里…… 终于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同师兄相处,这是今天最开心的时刻。 阳光很好,心情也很好。 师兄满身茶香,落在鼻端,清新又好闻,她便凑的极近。 师兄将热水注入白瓷碗中,忽而问:“那日你身体极冷,做什么去了?” 狐不归一滞,不太敢说,师兄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平常她在外历练,受伤什么的,师兄从不会说什么,但这种无妄之灾,还是由于自己的愚蠢受的罪,以大师兄的性子,一定会生气。 “我……吃了枚冰果,阿瑶说好吃,我就跟着吃了一枚。” “嗯,那中蛊之事原本不肯同我说,打算要如何处理呢?” “咳咳……还没想呢……”狐不归心虚的垂下眼,站起身,道,“不说这个了,师兄……我去给你取新茶。” 就在她离开的当口,一个少女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声音焦急,开口就唤:“大师兄,大师兄。” 黎白转眸看去。 就见阿瑶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道:“大师兄大师兄,不归为了对抗……嗯……她说是内心恐惧,昨夜跳了街后的冰泉,之后就再也不见了,我到处找她都没找到,您快找找,我担心她浪迹天涯去了。” 师兄眸色一沉。 阿瑶立刻解释道:“不归说她无法面对,无法祛除,只能远走天涯,再也不见了,您快找找吧。” 姬若遥一口气说完,视线忽然一顿,便看见了大师兄身侧刚走回来,捧着新茶的狐不归。 小丫头脸色苍白,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额……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大师兄转过脸,目光危险的落在少女脸上。 “崽崽,她说的是真的么?” 第45章 狐不归僵在原地。 师兄搁下茶杯, 慢悠悠的问:“崽崽,阿瑶说的是真的么?” 狐不归立刻冲阿瑶使了个眼色, 随后走到师兄身边, 道:“阿瑶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嘛。” 大师兄凉凉的看着她。 -- 第116页 狐不归耳朵耷拉下来,眼睛无辜又委屈:“师兄这是不信我么?” 被她骗了无数次, 可她一旦这个模样, 他就只能缴械投降,默默叹口气, 摸了摸她的耳朵,问一旁的阿瑶:“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阿瑶突然被叫,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 立刻认清了形势,道:“大师兄我说着玩儿的,没有的事儿, 没有的事儿。” 黎白转眸看了她一眼, 漫不经心的道:“小丫头, 我有个朋友,能炼制养魂丹,我若是心情好, 讨个几枚不是难事儿, 你那朋友若是炼化了养魂丹, 兴许能提前苏醒呢。” 阿瑶一愣, 立刻跑到黎白面前,指了指狐不归,干脆利落的道:“师兄,昨天的事儿我跟你详细说说。” 狐不归:“……” 黎白瞥了一眼狐不归,满意的看见她惊慌的小脸,笑道:“你说。” 阿瑶忽略狐不归愤怒的眼神,坐在黎白对面,道:“不归昨天跳了后街冰泉,还不止一次,那冰泉寻常修士一刻钟都撑不过,我跑过去寻她的时候,听周围的人说她跳了两次,都在半个时辰以上,第二次更久,甚至超过一个时辰。” 狐不归握拳挡在嘴唇上,愤怒的瞪着姬若遥:“……咳……闭嘴……咳咳……” 阿瑶转过身,避开炽烈的目光,又继续道:“对了,说到远走天涯这个事儿,大师兄,我也劝了,但不归说没有办法,恐惧太强大,眼不见为净……” 大师兄转头看向狐不归,细细咀嚼这几个字,那张俊脸明显浮出愠怒:“眼不见为净?” 狐不归立刻心虚的别开视线。 说确实是说了,但那种情况下,太崩溃才说的,没那么严重吧…… 阿瑶道:“大师兄,我该说的都说了,养魂丹……” 黎白道:“放心,一个月之内给你。” 正在云游的苍唐蓦然一哆嗦,差点从飞舟上栽下去,他警惕的四处望望,他这预言术向来灵验,这么大动静的话,他近期得倒大霉,细细掐指一算,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缓缓浮出一个“黎”字,他脸色一白,叫苦不迭,思来想去,往飞舟上一躺。 算了,等死吧。 阿瑶得了承诺,不敢看自己的小伙伴,飞快的跑了。 狐不归更苦,这家伙居然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她紧张的看着大师兄,大师兄也笑眯眯的看着她,片刻之后,蓦然朝她伸出手。 “不问。” 狐不归第一时间唤出灵剑,往脚下一踩,飞快的往庭院外逃去,没跑两步,就迎面撞上刚进来的三师兄和四师兄。 四荒打了个响指,她脚下的不问剑一瞬间便溃散了,狐不归受到惊吓,摇摇晃晃的掉下来,四荒笑嘻嘻的伸手接住她,扶她站好,才问:“崽崽,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狐不归一愣,决定先发制人,道:“三师兄,四师兄,大师兄又乱发脾气了。” 四荒挑眉:“又发脾气了?” 御冬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崽崽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过分。” 四荒道:“别怕,我们在。” 御冬道:“去问问。” 狐不归一边往外钻一边小声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出去躲片刻,大师兄就消气了,等大师兄消气了,我再回来。” 那怎么行,眼看狐不归都要跑到门口了,衣领忽然被三师兄拽住,硬生生又拽了回来。 狐不归:呜…… 四荒和御冬带着狐不归又回到庭院中,黎白冷眼瞧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四荒摸过一个茶碗,为自己添了口茶,随后道:“崽崽还小嘛,你别总是发脾气,吓着她多不好。” 御冬道:“崽崽这么脆弱,要呵护着才对啊。” 黎白瞅了一眼缩在两人身后的狐不归,问:“你说呢?” 狐不归立刻诚恳的道:“这次是我不对,只要师兄原谅我,我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四荒道:“你看崽崽多乖,听话又可爱,谁舍得怪她。” 御冬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哽咽道:“是谁把崽崽教的这么好,这么优秀?只有我了,我可太感动了……” 黎白搁下茶碗,慢条斯理的道:“不归说,她要远走天涯,同我们再也不见呢。” 四荒:“……” 御冬:“……” 被三双目光注视着,狐不归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抓了一把剑光往脚下一扔,飞快的窜出庭院。 逃之夭夭了。 闪电般的遁出旧时桃花,立刻在临阳楼里随意点了个木牌钻了进去,一群修士正在听一个年轻的师父讲经,狐不归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抱着个蒲团坐在最后跟着听。 讲经的和尚年轻漂亮,唇红齿白,一件霜白僧袍穿的严谨克制,又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让人很想弄乱他。 狐不归听了半天,原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无相寺大师兄无闻小师父,怪不得听经的小姑娘那么多。 她本也不是为听经来的,就是进来躲躲,过了片刻,便悄咪咪的又摸了出去,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才发现天都黑了。她瞅了一眼旧时桃花,一想到回去就胃疼,苦着脸沿着长街溜达。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直接就逃走了,若当时勇敢一些,认个错道个歉,可能就被原谅了吧?但也可能不会…… -- 第117页 毕竟,“我当时脑子被烧坏了,才胡言乱语的”这种理由怎么看都像是在胡扯吧? 说起来都是眼泪,她当时怎么会这样想……还有阿瑶,居然敢背叛她,被她抓到,就死定了! 哎,她默默叹口气,躲躲吧,等师兄们气消了,就会原谅她了,现在回去道歉,怕是正好撞在枪口上。 长街上燃着细碎的灯,星河之中波光点点。 行人依然很多,毕竟盛典持续一周,身为修士,生死往往一瞬间,因此放纵起来便愈加肆意。 狐不归沿着星河往前走,明明眼前璀璨热烈,她却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盛典开启,她却中了奇怪的心蛊,什么都来不及欣赏,满心满脑子都是焦虑和难过,好不容易解决了,又把三位师兄全都惹生气了。 要是一开始老老实实的告诉大师兄就好了,现在一定还好好的。 她怎么会说出“远走天涯再也不见”这种混账话?之所以逃出来,不是因为害怕面对惩罚,而是无法面对三位师兄失望的眼睛吧,?这种事,光想想,心都揪在一起。 他们一定很伤心。 自己怎么那么混账。 狐不归烦躁的揉乱头发,暴躁的踢向街边的石子,石子便“嗖”的一下飞出老远。 烦闷的心情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街边走过无数男男女女,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小姑娘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道:“今天还有烟花么?” 男人笑着道:“哪能天天有?今天没了,盛典惯例,只有第一天。” 那姑娘说:“好可惜啊。” 狐不归一愣,烟花?对哦,昨天放烟火了呢,可不是普通烟火,而是各色灵气弹,又壮观又漂亮,可她心事重重什么都没看到,看吧,就因为一时糊涂,什么都错过了。 她幽怨的望向天空,虽有星子,却异常安静。 她叹口气,正要移开目光,忽然“咻”的一声,有什么带着璀璨的光尾急速冲上了长空,随后“啪”的一声,在高空炸开,无数闪烁的细碎灵气点亮了整片天空。 烟、烟花? 狐不归惊喜不已,不是说没了么?怎么还在放? 周围人也欢呼起来,纷纷仰起头。 烟火一簇一簇拖着长尾冲上高空,一朵一朵的在空中炸开,无数星光亮起又坠落,璀璨夺目。 狐不归心情略有好转,总算还有些好事吧,她转过身,沿着长街继续走,走了没两步,周围的人却忽然齐齐看她。 她不明白,摸了摸自己的脸。 方才那鹅黄姑娘惊讶的道:“你看她,走到哪烟花开到哪。” 狐不归一愣,仰脸看向高空,试探的挪动脚步,结果就在踩下去的一瞬间,与那处对应的天空便陡然升起一簇烟花,随后在空中开出一朵盛大的花。 狐不归目瞪口呆。 一连又走了几步。 “嗖”“嗖”“嗖”烟花随着她的步伐,接连在空中炸开。 周围人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那鹅黄姑娘喊道:“这么厉害么?哥哥,我也要。” 身边的男人苦笑道:“我没这本事。” 狐不归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儿,惊讶之余少女心完全被点燃了,一张小脸在明明灭灭中格外开心,她快速走了几步,烟花果然随着她的步伐回应,她一时玩心大起,唤出不问剑,往脚下一丢,架起剑光,便快速顺着长街飞了起来。 随着少女的前行,烟火便跟着她素白的身影沿途炸响,一时间盛况空前,无数颜色落在她纤细的身影上,将她映的五彩斑斓。 乘风御剑,无拘无束。 她的烦闷随着一簇簇烟花俏然而逝,只剩下快意和舒爽。 她御剑在前,身后跟着一串小朋友,纷纷追逐着仙女小姐姐,一个个快活不已。 狐不归飞了片刻,终于玩累了,按下遁光,落在地面上,随后便瞧见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她素来不爱瞧热闹,但刚玩闹一通,心里还有些余劲儿未消,便也挤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修,他的面前悬浮着一个四四方方约有一个水缸大的透明盒子,盒子上不时浮起符文的闪光,显然是被禁制锁着。 而盒子里则放着中品灵石,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一整个盒子,周围人无不看的口水横流。 那男修道:“还有没有人要上前试试的?一枚下品灵石就可以试着破除禁制一次,只要能破除,这盒子里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一枚下品灵石就可以换取一盒子的中品灵石,不来搏一搏么?” 周围的不少人走上前,交了灵石,便试着破除,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盒子就是纹丝不动。 那个男修很快便积攒了一大堆的下品灵石,暗自窃喜。 这群傻子,没有一个人看透,眼前的这个只是幻象,真正的盒子在他同伴手中,他们对着一个幻象就是用尽了力气,也不可能破除。 “神仙小姐姐,你试试吧,你试试吧。”一群小毛孩簇拥着一个白衣少女,不停的喊着。 少女被推搡着上前,她笑着说:“好好好。” 少女走进圈内,一群小孩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她对着男修说,“我试试。” 男修掀起眼皮,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娇滴滴的,行吧,又来一个送钱的,他伸出手,小姑娘乖巧的搁上了一块下品灵石。 -- 第118页 这姑娘正是狐不归,她当然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八成有陷阱,但一群小孩子在后面渴望的看着她,她便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她常跟着三师兄的牛车出去给村民送铁器,三师兄总是神神秘秘的靠过来,笑着道:“崽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便很激动的问什么,三师兄正正经经的道:“这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是一个万能破咒术。” 狐不归竖起耳朵,握着小拳头,听的可认真了。 三师兄便道:“整个修真界炼器祖师,唯有四荒,但凡遇到破除不了的器皿上的符咒,你只要举起双手,高呼一声‘四荒老祖,唯我独尊’符咒必解。” 她那时候年纪小,傻不拉几,信了他的鬼话,当真羞耻的高举双手呼喊,他笑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还同她说过什么,吃红烧肉的时候,只要高呼“四荒老祖最棒”,红烧肉就会自带灵气。睡觉之前,只要默念“四荒老祖天下第一帅”,就会做美梦。 她那时候乖巧听话,总是被他骗,每每引得他哈哈大笑,一边叫她小傻子一边继续骗她。 后来渐渐长大,再也没被他骗过,他每次眼睛发亮凑过来说,崽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都会一把把他推开,我才不会上你的当。那之后,他总是略有黯然的叹息,崽崽长大了啊。 狐不归知道师兄是骗人的,也知道这个男修所谓的游戏也是骗人的,可今天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幼稚一把。 她缓缓走到人群中间,目光盯紧那个盒子,高举双手实在耻度过高,她便双手掐诀,随后气沉丹田,红着脸喊道:“四荒老祖,唯我独尊。” 众人:“……” 男修:“……” “噗嗤”一声,众人哄堂大笑,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原来是个小傻子啊。 男修看着红着脸宛若有病的小姑娘,也几乎笑岔了气。 狐不归喊完之后,就想快速逃走,那个盒子却骤然放出光芒,“咔嚓”一声,符文层层断裂,随后盒子应声而开,中品灵石顺着开口的盒子咕噜噜的滚下来,一路滚到了狐不归的脚边。 众人:“……” 男修:“……” 狐不归:“……” 身后一众豆丁欢呼起来,神仙小姐姐好厉害。 狐不归懵逼的将中品灵石一颗一颗的收进储物袋,难道这么多年她都误会三师兄了?他其实没有骗过她?不管怎样,她意外收获一大堆灵石,心情简直好到飞起。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她转身离开。 走了片刻,便瞧见一个巨大的围栏,周围亦是围了许多人,她好奇的走过去,便瞧见围栏里是一汪深潭,貌似丝丝寒气,周围的修士都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娘亲,他还会出来么?我们还能看见么?” “不知道呀,盛典开始到现在,他都没出来过一次。” 狐不归瞅了一眼,也有一丝丝想看,就在她探头探脑的一瞬,水潭忽然有了动静,一条巨大的金色鲤鱼猛然窜上高空,随后在四溅的水珠中化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小白龙,猛然发出一声惊天龙吟。 哇哦,好好看。 就在这时,那条龙瞅了一眼人群中的白衣少女,屈辱的遵照命令扭成了一个诡异的爱心,随后点点金光全数落在了少女身上。 少女看着漫天金光洒落在自己衣服上,惊讶的睁圆了眼睛。 今天这是怎么了? 狐不归觉得身体暖融融的,这金光似乎有神奇的力量,连气血也变得顺畅。 她出门时的那点烦闷尽数消了,此刻只想回头去找师兄们,老老实实道歉,告诉他们她没有那个意思,想到这里,她也不想在外游荡了,便掉头往临阳楼走,可没走两步,便瞧见不远处热热闹闹的,挂着一枚枚的木牌,围着不少修士。 她走过去,惊讶的看见一个个木牌上,刻着不同的神器,那些神器都很有名,全都印在历史教科书上。 那个补天鼎是苍唐老祖的成名神器,那个玉烟杆是大掌柜温十安的宝贝,第二纪元成名的人物全在上面。 苍唐老祖、四荒老祖、大掌柜、凤家老祖凤子默,还有一位狐不归听过,是妖宗的一位大前辈,在妖修的地位同灵修中的四荒老祖一般,是条五爪金龙,居住在永泽东海域,天下妖修皆俯首称臣,乃四域之王。 还有那位念起名字就叫人心惊胆战的红衣魔尊,后面还有许多,狐不归有的听过,有的没听过。 有人走过来,塞给狐不归一枚红红的果子,道:“今儿个热闹,大家投着玩儿,选第二纪男神呢,你喜欢谁,就把果子给谁,想要果子的话,那里有很多小任务,做了可以得到更多的果子,要是真喜欢其中某位,就为他多赢一些呀。” 狐不归呆愣愣的捏着那枚果子,视线挪到了木牌之上,每个木牌的下面都有一个小木框,有的下面很空,有的红红的一片,她看着众多木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一只缩小的鲲浮在空气中,上面坐着三个男人,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们。 四荒道:“喂,生气呢,谁让你给崽崽放烟花的?” 黎白道:“你不也开锁了么?” 四荒道:“我开锁是因为崽崽那么羞耻的事情都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崽崽丢脸啊。” -- 第119页 御冬道:“说好谁也不准先理崽崽的呢?说好要让崽崽得到教训呢?” 四荒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小白龙摆爱心?你真的够了。” 御冬道:“那也没有放烟火过分。” 黎白懒洋洋的道:“崽崽想看,我有什么办法。” 四荒道:“不能这样惯着她。” 御冬道:“对,不能!” 黎白不理他俩,低眸往下看,道:“你们说崽崽会选谁?” 四荒道:“肯定是我啊,她是三清宗的弟子,当然选自家祖师爷,难道能选凶残的魔尊和莫名其妙的海王么?” 御冬道:“方才我命金鲤化龙的时候,不归可喜欢那条小白龙了,她是喜欢龙的,定然选我。” 黎白懒洋洋的,单手撑着脸颊不说话。 御冬道:“崽崽要选了。” 三人皆认真的望下去,就见少女捏着枚红果子,犹犹豫豫的,片刻之后,终于走到了一个木牌前,将果子丢了进去。 一只补天鼎,是苍唐。 三人一时之间全愣了。 四荒道:“我先说好,我绝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我生气是因为崽崽口不择言,所以等下回去,谁也不准先跟崽崽说话。” 御冬握拳:“我能做到!” 黎白慢悠悠的在崽崽的头顶炸了一朵烟花,笑眯眯的道:“不选我,我就生气,不过嘛,烟花还得给崽崽放。” 四荒:“……” 御冬:“……” 三人因为心情不爽,在外吹了很久的冷风,回到旧时桃花时已经很晚。 夜色深深,月光许许。 三人刚跨进庭院,便看见少女一袭白衣,坐在桃花树下。 一瞧见他们,便凑上来,乖巧的站着。 三人皆不说话,冷冷的瞅着她。 少女低头在储物袋里掏啊掏啊,扒拉出一个大大的木筐,筐子里全是红红的果子。 她可怜兮兮的道:“师兄师兄,我带礼物赔罪来了,能不能原谅我呀?” 三人一愣,看向那筐红通通的果子。 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想起那句话。 你喜欢谁,就把果子给谁。 那点沮丧和郁闷眨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黎白薄唇微勾,抬手便捏上她的脸颊,直捏的她眼泪汪汪。 “知道错了没?” 狐不归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下次还敢么?” “不敢了不敢了。” 黎白冷哼一声,抬脚便往圆桌走,走到桌边,拉过椅子坐了,道:“过来。” 狐不归便捧着果子站了过去。 御冬和四荒也走过来坐了。 黎白挑了枚红通通的果子,丢进口中,一咬,汁水四溢,真甜。 他挑眉看她,道:“说,我以后绝对不会离开大师兄,一百遍。” 狐不归还没说话,四荒和御冬不服,纷纷道:“凭什么?” 后来在两位师兄的不满之下,这话变成了“我以后绝对不会离开大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兄”。 因为二师兄不在,所以他不配有姓名,三位师兄坚决不同意她加…… 狐不归老老实实念了几遍,大师兄忽然仰头看她,轻声道:“崽崽。” 狐不归低下头,对上大师兄温柔的眼睛。 “你今晚开心么?” 狐不归一愣,想起漫天的烟花,羞耻的开锁密码,还有会摆爱心的龙,眼睛一弯,道:“开心呀。” 大师兄笑了笑,道:“趁着你开心,问你个问题。” 狐不归一愣,傻傻的看着他。 大师兄抬手指了指筐。 狐不归低头一看,发现筐里孤零零的,只剩下一只果子。 第46章 这事儿没法解决。 狐不归看了看三位师兄, 翻身就从悬浮的庭院栏杆跳了出去。 也不掐诀也不叫盾,临近地面的时候便被大师兄稳稳接住。 狐不归勾着大师兄的脖子, 掀开眼皮,悄悄说:“最喜欢你,快把我抱走。” 黎白几乎笑出声来,他轻轻“嗯”了一声, 心情很好的便把小丫头抱走了。 狐不归窝在大师兄怀里, 觉得自己十分机智。 第二天, 凤云卿收到了凤子默的来信, 一枚化作小只白玉凤凰的玉简。 云卿,我对你在何处无所谓,也不是催你回来,当然, 更不是想你。 我只是觉得, 你是时候回来修炼了。 对了,你养的兔子大了。 挺香的。 阿卿原本表情还正常, 不打算搭理, 看到这句, 整个人都炸毛了,他站起身想走,可却舍不得自家大哥,狐不归道回去吧, 过两天来三清宗看我, 阿卿这才火急火燎的走了。 三清宗·六峰·修炼塔 凤云莱觉得狐不归简直是要上天了, 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从云烟客栈回到三清宗之后,她的气焰简直压都压不住。 她忍不住回忆自己得知的剧情,发现爽文里的狐不归都没有现在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原剧情中,她也不过就是得到方景休和姬星和的另眼相待,被一众小迷妹羡慕罢了,可现在呢? 在三清宗山头,每天去修炼场,不是骑凤凰就是骑穷奇……这特么什么待遇?姬星和就像个舔狗,方景休表面冷漠,却总是暗地里偷窥。 -- 第120页 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现在同她一样都是筑基后期,但她连她一击都不可能接下,要不是身后还有凤家和方泊远,她连她一个指头都比不过,可恶…… 对了,她还有钱,她现在还比她强的,就是她有钱,可以随便掏出上万中品灵石,现在只能靠灵石硬拉一下修为,看什么时候能到筑基后期大圆满。 狐不归此刻亦在修炼塔中,同凤云莱隔了几个密室,她坐在灵气旋涡中盘膝吐纳,原本气息平缓,呼吸忽然一滞,她收了诀,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向自己掌心的灰白小石块,那是一枚耗空了灵气的下品灵石,不过片刻功夫,果然不经用。 上回在长街上羞耻开锁赢来的中品灵石,全都还给了姬星和,自己还欠着他一千中品灵石,这笔巨债哪年才能还?更别提后期想要提升丹田内的灵气需要吐纳多少个周天了。 好像一辈子也没可能结丹了…… 狐不归又叹了口气。 “不归不归。”密室的门被轻轻扣响,这声音是姬若遥,她道了声“进来”。 阿瑶便推门冲了进来,喜滋滋的跑到她面前,摇了摇手中的特制水晶卡,说:“猜这是什么?” 狐不归看着水晶卡,有些眼熟,忽而想起来了,这正是她在拍卖会时用过的水晶卡,顿时惊讶的道:“拍卖行储存灵石的水晶卡,你拿这个做什么?” 阿瑶笑嘻嘻的道:“这就是你拍卖会上的钱啊,你忘了么?你当时不是花了两万五买了我的角么?” 狐不归一脸懵:“是啊,可是怎么会在你手中?” 阿瑶便神神秘秘的道:“大师兄带我讨回来了。” 狐不归目瞪口呆,问:“什么?” 阿瑶往后躲了躲,说:“我上回不是……咳咳……为了帮你,告诉了大师兄真相么?” 狐不归眼皮一压。 阿瑶立刻挽着她的胳膊,摇了摇,道:“别恼别恼,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不坦白,被大师兄知道了不是更受罪么?” 狐不归:“哼!” 阿瑶嘿嘿一笑,继续道:“这不一个月了么,大师兄给我发了传音,叫我去取养魂丹,我就去了,养魂丹存在云烟客栈里,我忽然就想起先前拍卖的事儿,你花两万五买了我的角,那两万五呢?不可能给唐少禹,他已经死了啊,角是我的,不应该给我么?” “我就顺便问了大师兄,大师兄说,哦,那就帮你要回来。” 阿瑶顿了顿,眼里全是星星,道:“大师兄可真帅呀,轻描淡写的一句‘跟上’,我就不行了。” 狐不归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知道知道,你的大师兄。”阿瑶道,“我跟大师兄去了拍卖行,里面的管事二话不说就还给我了,连手续费都没扣,整整两万五千中品灵石。” “诺,这都是你的。”阿瑶将卡塞进了狐不归的怀里。 狐不归当场停止了呼吸。 她那时候为了阿瑶,一件一件的卖,压根没在意具体的金额,她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如何凑够钱,看着金额往上加,却全然没有真实感,只想着不够不够,在那之后便遭遇大战,更是把这笔钱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切结束之后,便只记得自己的账务了,万万没想到,这笔钱兜兜转转居然又回来了。 两万五千中品灵石! 这是什么概念! 狐不归激动的捏着卡,抱着阿瑶就狠狠的亲了一口,阿瑶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嫌弃的瞪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摸出储物袋,噼里啪啦往外倒,不一会儿,地上便堆积了两百多块中品灵石,阿瑶气喘吁吁的道:“背的我累死了,我知道你在修炼塔,先取了这么多,拿去用,用完再取。” 狐不归看着两百多块中品灵石,比看见大师兄解扣子还开心,口水止都止不住,她立刻将两百多块中品灵石装进储物袋,开了一间密室,钻了进去。 修士进入修炼塔修炼,一入定便是十数天,就算月余都是常事。 凤云莱默默坐在修炼塔天级区域,认真吸收中级灵石中的灵气,她身边已经堆了不少废石,丹田内的灵气亦是越积越多,她不由有些开心,只要再继续数月,达到后期大圆满不成问题,然后就可以考虑结丹的事情。 她已经在修炼塔待了一月,是时候略作休息,再继续修炼了,她站起身,推开门,刚跨了一步,便听见离自己不远处也同时响起了推门声,她扭头一看,居然是狐不归。 狐不归转过脸来,也看见了她。 凤云莱刚想开口讥讽两句,却见她头一转,抬脚就走,临走丢下一句:“别问,没时间,赶着结丹。” 凤云莱一愣,凝神望去,一下子呆住了。 卧槽,后期大圆满了! 这个穷比凭什么! 狐不归趾高气昂瞪了她一眼,转身出了修炼塔。 她掩饰不住自己突然暴富的喜悦,笑的眼睛都快没了,拉着姬若遥上了飞舟,马不停蹄的赶到临阳,钻进云烟客栈,直接找到拍卖会的储存灵石处,给姬若遥、姬星和、池暝、凤云卿、林隐之和大师兄各办了一张卡,将两万五千灵石分了七份,包括自己一人一份,每人约三千五百中品灵石,又从自己卡里划了一千给姬星和,她便只剩两千五。 分配完毕,她将水晶卡分开寄给了每个人,给大师兄的,就是给四位师兄的,阿瑶的那份,便直接递给她。 -- 第121页 阿瑶说什么都不肯收,大家为了救她才弄成那样,怎么好意思收狐不归的钱,狐不归说阿瑶在白月仙府救过她的命,这点钱不算什么,阿瑶却执意不收,还是狐不归最后说南瑞养魂需要灵草,是笔大开销,阿瑶才终于收下。 在这之后,两人花钱买了些符篆和必备丹药,将储物袋装的满满当当,随后阿瑶要去为南瑞寻药,两人便分了手,约好来日再见。 狐不归临近结丹,但机缘不够,且还需几味护心草,以及保护魂魄的凝魄丹,不过这些东西都可遇不可求,她现在略微有了钱,便去散修联盟发布了任务,求购护心草、凝魄丹,或者相关线索,酬劳根据价值结算。 发布完任务,便收到传讯,原是三位师兄准备回宗,叫她再去云雾酒肆见一面。 狐不归正要离开,忽然看见一条光幕上写着,出售红玉果一枚。 这种果子大师兄喜欢吃,不但他喜欢吃,家里的羊和她都被喂的也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平日里没见过,既然遇上,她便掏钱出来买了,等下见到师兄,便悄悄的给他。 手里攥着颗红玉果,心里亦有些高兴。 她出了散修联盟,直接便转去了云雾酒肆,进门之后,便在人群中寻找三位师兄,不得不说,很好找,因为十分醒目。 狐不归藏好果子,往他三人面前去,却在走进的一瞬间愣了。 大师兄的身边竟然坐着一个十分娇美的女人。 大师兄冲她温柔的笑了笑,道:“崽崽,这位是灵前辈。”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木愣愣的站着。 大师兄身边怎么会有个女人? 虽说师兄们这个年纪,认识女修很正常,可那是大师兄啊…… 嗯? 为什么大师兄不行? 她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私,凭什么要限制大师兄呢?大师兄也是男人啊! 这个姑娘坐在大师兄旁边,眼神都落在大师兄身上,她多少能瞧明白一点儿,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自从她看过大师兄解扣子,她已经一夜之间长大了! 狐不归想明白之后,便坐到了三师兄和四师兄之间,打定主意不打扰大师兄,想想都觉得自己好贴心呢。 大师兄却轻轻扣了扣桌面,道:“过来。” 狐不归越犹豫他便越生气,她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离大师兄稍稍有了些距离。 黎白瞅着小丫头怪异的举动,先是不明白,后来细细一品,这副别扭的样子,难道是吃醋了? 心情忽然有一点好,他忍不住勾起唇角,正想说,崽崽别担心,我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大师兄。 崽崽忽然悄悄的抬起头,往常都会扯扯他的衣袖,这会儿刻意保持了距离,一双眸子贼亮。 “大师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找道侣的。” 第47章 狐不归是逃出来的, 要不是她跑的快,要不是三师兄拦着,要不是四师兄护航, 她恐怕屁股都被大师兄打开了花。 不就是说了几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么…… 也太凶了吧…… 她驾着遁光,一刻不敢停,在三师兄和四师兄幸灾乐祸, 不是, 痛心疾首的目光下,头也不回的跑了。 遁光不停,身边却忽然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寻着间隙偷偷一看,四周的建筑忽而毫无征兆的爆炸起火,片刻后,便炸成了无数碎片,碎片由于冲击力冲上天空, 像一场盛世烟火。 狐不归吓尿了, 立刻催起遁光,全速逃窜。 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烟尘滚滚,漫天火光。 狐不归一袭白衣从滚滚烟尘中冲出来, 踩着一道青芒直冲向天际。 她没敢回头看, 闷头跑路。 等她终于按下遁光, 已不知逃了多远, 底下是个新鲜的小城镇, 城门上规规整整的写着“陌上镇”三个字,不时有百姓挑着担子,或是牵着马车往城里走。 狐不归略作整理,便也跟着进了城。 小城镇行人不多,但也挺热闹,她摸了几个铜子买了三四个水当当的梨子,揣在兜里,一边逛一边吃,没走几步便听见嬉笑声。 她转过眼睛一瞧,便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正闭眼盘膝,不断的掐诀念咒,随后使出力气,头顶“砰”的一声,便发出了光。 一众围着看的小孩顿时笑出了声。 狐不归跟着哈哈大笑。 旁边有一扛着锄头的男人走过,笑着骂道:“你这老郭头,每天不务正业,家产都败光了,还不知悔改。” 老郭头睁开眼,收了势,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你懂什么,我修仙呢。” 男人道:“你修个屁仙,这把年纪了,还做白日梦。” 老郭头看着他,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他瞪着男人,片刻之后,脑门“砰”的一声亮了。 男人:“……” 狐不归哈哈大笑。 男人懒得搭理他,扛着锄头要走,狐不归伸手拦了拦,好奇的问:“这老头,怎么回事?” 男人瞧了她一眼,水灵灵的,心情有几分好,便耐心的跟她解释。 原来这老郭头一直梦想修仙,这小城镇偶尔也会有路过的仙师来收徒,老郭头每次都去拜师,可测试的结果都是毫无灵根,根本无法修仙,但他就是不死心,镇上来过一些散修仙师,他便巴巴去拜师,那些仙师忽悠他买灵草灵丹,他便将家产耗光,去买这些所谓的灵草灵丹,谁都知道,俗世的银两哪能买来真正的灵丹灵草?他回回被骗,天天吃一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病了好几回。 -- 第122页 后来有一天,他在念那些奇奇怪怪咒语的时候,脑袋“砰”的一下发光了,他便觉得自己终于开了窍,找到了修仙的法门,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狐不归听的津津有味,一只梨子都吃完了,便又摸出一个,“啊呜”又是一口。 男人道:“后来他便日日念这个咒,但这个咒时灵时不灵,他就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了一大堆灵丹灵草,不灵的时候吃一点儿,除了哄孩子,一点儿用都没用,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狐不归没想到还有这种人,她转眼望过去,就见老头又开始掐诀,片刻之后,那脑门“砰”一声又亮了。 狐不归笑的腰都弯了,她跑到老头面前,笑着道:“你这人,真有趣啊。” 老头发完光,收势吐气,随后睁开眼,正经道:“厉不厉害?” 狐不归竖起大拇指,道:“厉害。” 老头甚得意,狐不归在兜里翻啊翻啊,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头,她道:“我这是个宝贝,你若想继续修炼,你就去买些普通的药草,同这物放在一处,十天后就可以食用,你就能继续发光,哦不,修仙啦。” 老头激动的看着她,也在兜里掏啊掏啊,掏出一个沾着灰的铜子,道:“这是我最后一枚铜子,给你吧。” 狐不归将铜子抛起又接住,笑眯眯的道:“好啊。” 狐不归捏着那枚铜子,叼着梨子便走了。 她方才仔细瞧过了,老头毫无灵根,那发光的脑袋,不过就是炼气期最初级的法术,叫萤火术,通常是指尖亮,他这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变成头顶亮了。他之所以能使这个决,不过是因为吃了那些所谓的“灵丹灵草”。 说穿了也不是什么灵丹灵草,不过是普通药草,被灵泉浸泡过,带了一点儿灵气,他没灵根,吃的多了,总要散出体外,正巧他念了这个决,便发光了。 她给了他一枚中品灵石,普通药材跟灵石待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沾染上溢出的灵气,他吃了,自然便能使那个诀,一枚中品灵石,大概能让他发一辈子光吧。 一个小奶娃走过来,摇了摇她的袖子,问:“姐姐,我娘说郭爷爷是个废物笨蛋,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狐不归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一个人忍着嘲笑,付出一切,坚持做着明知无望又幼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原因吧。” 小奶娃不明白。 狐不归没再解释,将怀里的梨都给了奶娃,抬脚走了。 陌上镇民风淳朴,她不过走了几步到了郊外,便瞧见许多壮汉赤着上身在田野农作,各个挥汗如雨,身体结实,肌肉虬结,女人们则端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水果食物和煮好的浓茶,穿过长长的田埂,给自己男人送吃食。 天空湛蓝,白云浅淡。 狐不归坐在田埂上,听着不远处溪水的声音,决定给大师兄写信。 她取出玉简,灵力化笔,略一思量,开始一笔一划的写。 师兄。 那日一别,甚为想念。 今日我途径一座小镇,风光无限好,便想与师兄分享。 这里的老爷爷会发光,这里的男人身体好,这里的姑娘水当当。 哦,对了。 最重要的一点。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学习。 这里的师兄,从来不打师妹。 传讯玉简化鸟,骤然隐入了空气之中。 狐不归刚准备走,一只白玉小鸟突然从空气中退了出来,随后,“吧唧”一声,当着她的面,摔了个稀巴烂。 狐不归不禁捂住了屁股。 呀! 气性怎么这么大…… 狐不归咽了一口口水,慢吞吞的离开了田埂。 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从散修联盟领取的令牌发出了光芒,她取出一看,竟是有人回复了她。 她曾在散修联盟发布了求购护心草和凝魄丹的任务,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回复了。 她点开玉简一看,只有四个字——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有护心草?她从前在典籍上倒隐约翻过,不过典籍也只是粗粗一笔,她没放在心上,此刻略一思索,打算去看看,她绕回城镇,买了些果子和酒,便坐着飞舟往迷雾森林去。 迷雾森林临近暗魔山脉,不过极易迷失方向,没带定位罗盘的修士根本不敢轻易涉足。 狐不归在途径的坊市中购买了一些定位符,又买了一只定位罗盘,才全速催动飞舟,往目的地赶去。 三天后,她终于站在了迷雾森林的外围。 散修联盟 凤云莱拿着光幕吐出来的一块中品灵石,在手心里颠了颠,露出微笑。 她知道结丹需要护心草和凝魄丹,原剧情中,护心草存在于清和书院的禁地和迷雾森林,但迷雾森林没人走的出来,狐不归是去清和书院讨来了护心草。 她亦知道狐不归在散修联盟发布了任务,便故意告诉她迷雾森林,狐不归为了结丹,一定会去的。 迷雾森林 狐不归将定位符打入进入的枝干上,随后打开定位罗盘,抬脚走进了森林之中。 那枚打在枝干上的定位符,在她进入森林一刻钟之后,便渐渐被枝干吞噬,一丝儿也瞧不见了。 狐不归握着定位罗盘,行进在漆黑的森林中,愈往里走便愈黑,不知过了多久,那罗盘竟然一顿,指针便指着一处一动不动了,彻底罢工了。 -- 第123页 这下糟了。 她试着寻找先前打下的定位符,可丝毫联系都没有,显然也失去了作用。 这下麻烦了,她该不会被一直困在这里吧? 没有办法,她只好摸索着往前走,又走了片刻,不但视野没了,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狐不归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了轻巧的说话声。 “我一定能出去,一定能出去,加油。” 狐不归抬头一看,就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吓了一跳。 小姑娘结结巴巴的道:“你是人是鬼?” 狐不归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小姑娘道:“我是修士啊,误入迷雾森林,迷路了……” 狐不归道:“正好,我也是。” 狐不归仔细看了看,小姑娘练气后期,不过此刻灵气溃散所剩不多,她问:“你在迷雾森林待了多久?” 小姑娘哭丧着脸道:“我不知道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人了。” 很久? 狐不归问:“那你有没有见过这种草,长着五瓣红花,手指触上去,会化作霞光?” 小姑娘懵了一会儿,指了指身后,道:“有啊,就在那儿,有一山谷。” 一山谷? 狐不归惊呆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便问:“你不是不辨方向么,怎么能准确指出山谷的位置?” 小姑娘道:“我有一个术法,可以指明方向,不过时灵时不灵,所以一直走不出去。” 狐不归便摸出一块中品灵石,递给她,道:“你带我去。” 小姑娘惊讶的道:“你怎么信我?我曾经也遇到几个人,没一个信我。” 狐不归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温柔的道:“骗我的话,杀掉就好了。” 小姑娘脸顿时吓白了。 狐不归笑了笑:“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找方向。” 小姑娘紧张的点点头,随后蹲个马步,双手握拳放在腰上,长出一口气,大喝道:“嘿呀!” 一连三次,然后收了姿势,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指了指前方,道:“这边。” 狐不归:“……” 狐不归忍着额头上乱跳的青筋,咬牙道:“带路。” 小姑娘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便在前方带路了。 狐不归跟着她,沿途她又使了几次那一看就像骗术的胡扯术法,带她纠正了方向,约莫一刻钟之后,他们真的到了一处山谷中。 狐不归爬上山顶,往山谷下一看,顿时惊讶不已。 真的是一山谷的护心草。 她忍不住看向小丫头,小丫头哆哆嗦嗦的回望着她。 狐不归又摸出几枚灵石,塞给她,叫她在上面等着,自己则一跃而下,跳进了山谷之中。 她从储物袋中掏出准备许久的玉匣,不敢用手碰,而是小心的用玉匣子收取,一边流口水一边收,不过片刻,便将一山谷的护心草收了个精光。 这才真是发财了。 她跳出山谷,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夸道:“干的不错。” 小丫头害怕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狐不归被她逗乐了,捏了捏她的脸,道:“别怕别怕,走吧,咱们出去。” 小丫头点点头,又开始使那个滑稽的招数。 不过她灵力实在匮乏,用不了两次便气喘吁吁,即便吸收了灵石中的灵气,也坚持不了几次,狐不归便握了她纤细的腕,分了些灵力给她。 两人就这般,磕磕盼盼的前行。 小姑娘虽然灵力不够,但韧性却极强,不叫苦也不叫累,从她灵气匮乏的程度来看,她在这迷雾森林中待的时间绝对不短,最起码几年以上。 一个小姑娘,在没有灵力没有声音又走不出去的地方,怎么能这么久不崩溃? 狐不归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小姑娘道:“我想回家。” “回家?” 小姑娘认真的道:“嗯,只要这样走下去,总能回家,如果崩溃的话,就永远不可能回去了。” 狐不归忍不住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小丫头道:“从前我那术法总是时灵时不灵,可自从遇到姐姐后,那术法便一直很灵。” 狐不归问:“你这到底是什么术法啊?” 小丫头道:“嗯……姐姐可以自己看。” 狐不归一愣,小丫头已经握住了她的手,随后又做了她那个极羞耻的动作,随着一声嘿呀,狐不归听随小丫头的指令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漆黑的视野里忽然“砰”的一声亮起了一团光。 那团光实在太熟悉了。 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某个老爷爷“砰”的一声亮起的脑门。 狐不归猛然睁开了眼,惊讶的看向小姑娘。 陌上镇 “你看看老郭头,真是笑死人了,天天亮着个脑袋,像个白痴一样。” “别理他了,脑子不好,我们千万别被他传染了。” “听说他又把刚收的粮食拿去卖了,这几天光靠喝水填饱肚子。” “绝对的有病,这种人都不配得到救济,一天天竟想着歪门邪道,不值得同情。” “村口王大妈曾听他说过,好像是他曾做梦,梦见自己孙女待在一片漆黑的迷雾里,哭着跟他说‘爷爷,我怕黑’,他才这样的,好像从那天起他就疯狂的拜师学艺,最终把自己脑门弄亮了。” -- 第124页 “胡扯的吧?” “肯定是脑子坏了。” “不然谁会做个梦,就把脑门弄亮啊?” “对啊,谁会因为一个梦,就把家产卖了,粮食卖了,付出一切就为了把脑门弄亮啊?还一亮好几年。” “绝对是有病。” 第48章 这天,陌上镇的人都看见了, 一个小姑娘红着眼睛从远处飞快的跑过来, 一下子扑进了老郭头的怀里, 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怎么都不肯松开。 那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 穿着一身白裙子,站在不远处看着, 笑的没心没肺的。 当天晚上, 狐不归跟着郭爷爷和小孙女回了家。 家特别简陋, 一栋可怜兮兮的茅草屋,孤单又破烂的杵在小溪边,旁边是几亩农田,种满了萝卜。 郭爷爷开心的去拔了几根萝卜, 三人用溪水洗了洗,就着微风,蹲在河边啃萝卜。 天空上几枚稀疏的星子,一闪一闪的放着微弱的光芒。 狐不归一边啃一边问:“玉儿, 要不要拜我为师?” 小丫头很激动, 道:“真的么?我、我、可以拜您为师么?” 狐不归懒洋洋的道:“当然可以,我瞧你资质还凑合, 不若跟了我,保你青云直上……” 小丫头大萝卜一扔, 立刻跪下磕头, 连连道:“师父在上, 请受徒儿一拜。” 狐不归嘿嘿直笑,兜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掏出储物袋,噼里啪啦往下倒灵石。 小姑娘口水流了一地。 这反应颇得她的真传,狐不归很得意,道:“徒儿,见面礼,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爷爷,你就跟爷爷待在这儿,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给为师发传讯玉简。” 小姑娘惊喜连连,手下师父的赏赐,开心的直转圈。 狐不归瞧着丫头开心,便问:“丫头,还有什么想要的?” 小丫头看了看爷爷,扭过头来道:“师父,我黑暗里待太久了,想看烟花。” 狐不归一怔,烟花得去买啊,但他们三个都是穷光蛋,她现在也没俗世的银两,这一时半会儿的…… 等等…… 她好像有办法了…… 狐不归想了想,摸出一块儿传讯玉简,化灵为笔,开始写信。 师兄们。 几日不见,甚为想念。 今夜瞧见漫天星子,觉得真是美不胜收。 不过无人同赏,颇觉遗憾。 如果要我选一人陪伴,我早有思量。 想起那人,便心生欢喜。 那人自然是…… 村口的铁匠王师傅。 我始终难以忘怀,他打铁时赤着上身挥汗如雨的样子。 玉简化鸟,快速融进了空气中,这次没有很快退出来。 狐不归立刻叫出飞舟,随后哆哆嗦嗦的爬进去,对着自己的宝贝徒弟道:“师父给你放一场旷世烟花,但这种烟花一生只能看一次,你可要珍惜。” 小丫头问:“师父,为什么一生只能看一次?” 狐不归擦了一把汗,道:“因为有些人,说着说着就没了。” 小丫头不明白,呆呆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忽然惊呼起来。 “师父师父,烟花啊。” 狐不归扭头看去,便见夜空中忽然窜出了数枚拖着尾的灵气弹,窜到高处之后陡然炸开,碎光一下子铺满了整个天空,五颜六色的,明灭之间,盛大动人。 玉儿一张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眼睛里落满了星光。 郭爷爷在一旁亦笑的极开心。 烟火一刻不停的在天空炸响,狐不归估量了一下规模,顿时觉得直冒冷汗,便催动飞舟打算跑路,临走前冲小徒弟和郭爷爷挥手。 小徒弟仰起脸看自家师父,道:“师父,感谢您大恩,徒儿无以为报,就、就、就给您发个光吧。” 狐不归一怔。 就见小丫头握拳、马步、叉腰,“嘿呀!” 郭爷爷的脑门“砰”一声就亮了。 狐不归哈哈大笑。 狐不归回到三清宗之后,老老实实上了几天课,便开始思索凝魄丹的事儿,只要再得到凝魄丹,就可以为结丹做准备了。 看见她回来之后,凤云莱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这人究竟怎么回事? 迷雾森林怎么可能走的出来? 明明没人可以出来的地方……她究竟如何做到的? 这日,狐不归正在清静崖听啼玉师兄讲解修真史,啼玉师兄刚念到“仙元大陆的修真历史分为四个纪元,第一纪元——混沌纪元,那时候混沌初开,万物灵长,一切皆为初生”时,狐不归就睡着了。 模模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被周围的嘈杂声吵醒了。 “欺人太甚,就是。”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大家都完不成任务。” “那能怎么办?谁能打赢他?” 狐不归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几个新来的师弟师妹灰头土脸,义愤填膺的在说些什么。 狐不归扯了扯一旁的凤云莱,问:“说什么呢?” 凤云莱惊的跳起来,道:“为什么要问我?” “你离得近嘛。” “可我凭什么……” 狐不归眼眸一眯,道:“快说,不说揍你。” 凤云莱气红了脸,道:“你!” 狐不归一抬手指,一簇黑色凰火“腾”的从指尖跳了出来。 -- 第125页 凤云莱脸一阵红一阵白,偏生不敢发作,这家伙说动手就动手,可狠了,她只好瞪了她半晌,随后屈辱的道:“这个月的门派任务是泽灵岛灵草采摘,每个弟子按照不同的等级,必须上泽灵岛采摘泽灵草,天级弟子要上交一百支,而我们这个月的对手是无极剑宗的人。” 狐不归一愣,她光顾着跑,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个月是门派任务发布的时候,所有弟子都必须上缴一定的灵草,而灵草则分布在与其余几宗交界的地方,属于中立区域,抢夺区。 这也是相邻几宗有意为之,主要是为了锻炼门下弟子们的实战经验而特意设立的。 这个月的门派任务是泽灵岛的泽灵草,对手是无极剑尊的门下弟子,他们的任务与他们相同,也是泽灵草。 而她若是上交足够的泽灵草,甚至更多,就能换取门派贡献,门派贡献则可以在丹药房换取丹药或者法宝。 无极剑宗可真是打不过…… 太难了…… 大师兄柳长笙天赋出众,一柄万古剑无人能挡,关键这人吧,性格不像一般的剑修严肃冰冷,他特别热情,羞辱人的花样儿实在太多。 连狐不归都有些头疼起来,她的门派任务还没做呢,等等,她忽然一愣,又去戳凤云莱,问:“我记得门派贡献可换取的丹药和法宝一直都在换,这个月换成什么了?” 凤云莱气的不想同她说话,但她问,又不能装不知道,只好道:“凝魄丹。” 凝魄丹? 狐不归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凤云莱气的牙痒痒,不错,门派贡献可换取的丹药最近正是换成了凝魄丹,因为门下弟子进步飞快,尤其天级弟子,许多人都已经筑基中期,是时候为结丹做准备,护心草太过难得,但凝魄丹所需药材不算太过珍惜,只是炼制过程太过复杂,因此宗门便为弟子们准备了凝魄丹,只要贡献度达到,就可以换取一枚凝魄丹。 而那个剑道第一的嚣张青年,正是与狐不归有关联的未来第三位大佬,柳长笙。 原剧情中,狐不归正是在抢夺泽灵草时与柳长笙不打不相识,最终惺惺相惜成为挚友。 柳长笙一身逆骨为她正,一身潇洒为她流连。 人群中忽然吵吵嚷嚷的,又有几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小师妹哭红了眼睛。 有人问:“怎么了?” 小师妹伤心欲绝:“我原本都收集够了泽灵草,可快要到出口时,被柳长笙抢了,他还说我没本事只会哭鼻子。” “柳长笙今天在永泽岛?”少女笑眯眯的问。 小师妹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天级师姐狐不归,这位师姐可了不得,宗里满都是她的传说,她立刻点头道:“师姐,那混蛋今天就在。” “哦,抢了你几颗草?” 小师妹笑着道:“五颗。” 狐不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道:“好,替你抢回来。” 小师妹喜笑颜开,立刻道:“谢谢师姐,谢谢师姐。” 狐不归便唤出飞舟,出了清静崖,穿过薄雾,直往永泽岛飞去。 这般飞了一会儿,便瞧见了永泽岛的轮廓,临到上空时,她一跃而下,随后收了飞舟,优哉游哉的晃到了入口处。 永泽岛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别处被两宗合力设置了禁制,休养生息三年,开启一个月,只允许两宗弟子进入。 狐不归刚准备从入口进去,身后忽然响起数道破空声,扭头一看,微微挑起了眉。 身后的人正是同为天级弟子的凤云莱,还有不久前和她一同晋升天级弟子的林昕,那时候这姑娘天天看她不顺眼,还曾在黄级测评时嘲讽过她,后来经过凤云礼事件,那股子劲儿终于压下去了,老实了许多。 除了她二人,身后还跟着几名天级弟子和数名其他弟子。 狐不归转过身,扭头走进了永泽岛。 永泽岛丛林密布,因为刻意的放养和灵气滋润,遍布泽灵草,可在两宗弟子的虎视眈眈之下,想带回去也没这么容易。 狐不归刚踏入泽灵岛,略一打量,便发现周围的泽灵草几乎都绝迹了,想来是被先进入的弟子搜刮光了,门派任务自然越早进入越容易,到后面可能搜寻数日,都不见得能找到一枚完整的。 四周没有,只能深入,耳边忽然听得女孩儿的哭声。 狐不归便往前走了几步,转过一片丛林,眼前豁然开朗。 就见一个俊美英气的少年坐在一堆泽灵草上,嘴里叼着根碧绿的草根,手里玩着一把灵气匕首,身后跟着一众小喽啰。 第49章 泽灵草堆的像小山一样,显然是整个泽灵岛基本都被搜刮完了。 柳长笙懒洋洋的坐在草堆上, 像一个混不吝的大哥, 一双眸子清清亮亮, 装满了少年的肆意与锋芒。 三清宗一众弟子都进到了空地上, 一看见这恶霸, 顿时愤愤然。 “从前大家都有商有量,柳寒松大师兄在的时候, 绝没你这样混蛋。” “你又用不了这么多, 何必做的这样绝。” “还从低阶弟子手中抢灵草, 无耻之极。” 少年听得这些声音,浑不在意,只是懒洋洋的道:“无能狂怒。” 三清宗一众弟子就更气了。 柳长笙笑嘻嘻:“我家寒松师兄出门历练,无极剑宗现在我说了算, 没本事就回家哭鼻子去,想要东西光靠嘴么?” -- 第126页 “我就明着儿告诉你们,这些泽灵草,你们一支都别想拿走。” “无耻、卑鄙、不要脸。” 三清宗弟子都炸了锅。 就在这时, 人群中忽然传出少女的笑声, 不带丝毫火气,懒洋洋的。 “你这么折腾, 不就是想找架打嘛,下来, 我陪你。” 柳长笙转过脸, 黑眸一眯, 略一打量,扬起了嘴角。 诸位师弟妹的视线也全都看了过去,有人忍不住举起手,喊道:“师姐加油!” 狐不归眨眨眼,又眨眨眼,有些想不明白。 这是怎么回事? 凤云莱怎么会脱口而出她正在脑海里转悠的话? 没错,这突然出声的人,正是三清宗的凤云莱,她轻巧的走进场中,唤出了自己的灵剑“凰引”,正英姿飒爽的站在众人面前。 狐不归站在人群后,仍然很困惑,方才她一进来,看清楚柳长笙后,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了,那张英俊又无赖的脸上,明晃晃的挂着几个字“没劲儿”,他这分明就是皮痒了。 无极剑宗个个都是好战分子,最喜欢的门派任务是月剑谷,那是乌月宗和无极剑宗的交汇处,乌月宗多穷奇,个个脑子不正常,见面一个眼神就动手,绝不磨磨唧唧,所以月剑谷休养八年才开一个月…… 这家伙显然是耐不住,想找人打架。 所以,她才想,同他打上几架,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他大概就能放这些师弟师妹一条生路。 可她还没出声,凤云莱就先她一步开口了,这说的话,竟同她想的一模一样。 虽然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凤云莱能看出来也正常,毕竟柳长笙的心思可全挂在脸上了。 嗯…… 凤云莱愿意做苦力她自然开心,省了力气,她便靠在一侧的枝干上,优哉游哉的当个看客。 凤云莱持剑而立,挑眉看向柳长笙,那慵懒又桀骜的神情,竟有几分像狐不归。 对面的柳长笙眼眸果然亮起一些,成功被勾起了兴趣。 凤云莱握剑的手有些抖,心道,这次一定要成功。 这段剧情她回忆过无数遍,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原剧情中,因着方景休外出历练,三清宗没有带头人,狐不归便当着众人的面叫柳长笙下来,答应陪他练剑,柳长笙被勾中心思,只道,无论是不是女孩儿,他都不会放水,狐不归自然回应不用,于是两人就当着众人的面交起手来,一直打了好几天,柳长笙不停,狐不归就一直陪着。 原剧情那会儿狐不归才筑基中期,不是柳长笙的对手,但她人机灵,往往能祭出奇招,勾的柳长笙欲罢不能,起先还存着些逗弄的心思,后来发现这女孩韧性极佳,甚至在战斗中学会了他的技巧,便渐渐认真起来。 刀剑无眼,难免受伤,狐不归境界比他低,自然吃亏多些,但她浑不在意,这种洒脱又悍不畏死的利落,逐渐吸引了柳长笙的目光。 而师弟师妹们见师姐为了他们这般拼命,自然也萌生出崇拜和敬仰的心思。 凤云莱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藏着方泊远给的剑气。 同上次凤云礼事件一样,这也是她向方泊远讨来的,就是为了柳长笙。 她虽然不像狐不归那般厉害,但原剧情中狐不归不过筑基中期,她现在已经达到了后期,应对起柳长笙来自然要容易些,她没有狐不归那样的令柳长笙惊艳的身手,便打算利用腕间方泊远的剑气达到同样效果,相信他看到这样的剑气,一定无法自拔。 柳长笙一跃而下,指尖的匕首随手一掷,便一分二,二分四,化为数十支锐利长剑,围在他身体四周。 哟,厉害。 狐不归忍不住挑起眉,这样的话,凤云莱撑不了几回合啊,她仔细看向场上,两人已经交上了手。 周围的师弟师妹看的认真,个个握紧掌心暗自紧张。 狐不归轻声数:“一、二、三,咦?”她第三声结束,凤云莱居然没败,反而发出了一道璀璨的剑气,成功扭转了局势。 可以啊,凤云莱,有点东西。 狐不归略一思量,等等……也就是说能坚持很久喽?她勾起唇角,轻快的便往前走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场上交战的两人吸引,狐不归大摇大摆的走到泽灵草堆面前,略一检查,便掏出了储物袋,迎风抖开,开始一支一支往储物袋里装灵草。 无极剑宗的弟子:“……” 林昕远远瞧见,顿了一顿,跟过来,站在狐不归身边,问:“你做什么?” 狐不归认真道:“不能浪费凤师妹给我们争取的时间嘛,你看,她都流血了,啧啧,心疼。” 林昕:“……” 狐不归斜了她一眼,道:“愣着做什么,装啊。” 林昕被她一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话,反正就顺从的掏出了储物袋,然后迎风抖开…… 无极剑宗的弟子眼睛都气红了,从没见过这种路数的人,几个弟子唤出灵剑便要冲过来,脚边忽起诡异凰火,那凰火飞快的画出一条火线,将无极剑宗的弟子隔在远处。 一群弟子无所适从,纷纷看向自家师兄。 而三清宗的弟子则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一看,顿时喜出望外,纷纷朝泽灵草堆跑来。 有样学样,都掏出了自己的储物袋。 -- 第127页 狐不归很欣慰。 正在与柳长笙辛苦周旋的凤云莱趁着间隙一看,气的几乎吐出血来,狐不归这样一折腾,那群师弟师妹的注意力便全被勾走了,根本就没人在意她。 而她这一分神,则立刻被柳长笙找到机会,一脚踹在腰腹上,受力过大,人便向后飞出,随后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灰头土脸的。 又痛又难受,凤云莱恨得几乎要哭出来,但不行,得忍,原剧情中,狐不归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才让柳长笙另眼相看,她都演到这一步了,得接着演。 她努力装作轻松的爬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满不在乎的擦掉脸颊上的血,随后挤出一个斗志被激发的灿烂笑容,说着狐不归剧中的台词:“你挺厉害呀,再来打过。” 柳长笙望着她的目光微微一亮,多了几分赞赏,他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乱状,只专注于自身的战斗,抬手一招,灵剑再次化作剑网,蓄势待发的停在他的身侧。 凤云莱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打起了鼓。 她在读到原剧情这里的时候,觉得女主就是在装、逼而已,不过就是仗着女主光环,假兮兮的同柳长笙打几架,然后装模作样说几句话,柳长笙就开始欣赏她,简直就是个笑话,这谁不会? 可她不过同柳长笙过招三回合,就已经浑身酸痛要死要活了,身上到处都是剑气割出的细小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她,现在她只想丢下剑,立刻离开这里。 可不行,事到如今,只能坚持了。 柳长笙一剑刺来,凤云莱躲避不急,手臂被割伤,还未反应,密密麻麻的气剑又冲上了面门,她立刻抬高手腕,一道苍茫剑气摧枯拉朽的冲出来,将所有的气剑一并绞碎。 “你很不错。” 她听见了柳长笙的评价,脑海中亦响起了提示音。 柳长笙,1。 受了这么多苦,总算开启了好感度,接下来只要遵照剧情就…… 嗯? 柳长笙人呢? 凤云莱一愣,四下张望,发现本该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居然一瞬间没了…… ??? 狐不归一边装泽灵草一边偷看,很快收拾了满满一储物袋,觉得差不多,便打算逃之夭夭,泽灵岛上不允许使用飞行法宝,她便唤出不问,剑光刚现,她便抓着往脚下扔,随后人浮在空中,一催遁光就要走,一柄巨剑却直直劈在她身前一尺的地方。 要不是她停的快,怕是整个人都要被砍成两半,几缕秀发被锋利剑刃割断,纷纷扬扬飞向空中。 柳长笙扛着巨剑,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前,俯身在她耳边,笑着问:“小师妹,泽灵草装的开心么?” 狐不归默默扎好储物袋的口袋,尴尬的笑道:“师兄不是正在切磋么,怎么突然来了。” 柳长笙指了指她空空如也的身后,咬牙切齿的道:“你但凡给我留点,我也不至于来找你!” 狐不归:“额……” 柳长笙不耐烦的朝她伸出手。 少女紧紧攥着储物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随后做出了决定,将储物袋轻巧的搁在了他的掌心。 哼,算她识相,正要一把抓过,再去寻找那个有趣的战斗对象时,她却冲他狡黠的挑了挑眉,随后趁他不备,极快的抢过储物袋,脚下遁光一闪,人便窜出了百里之外。 这家伙,居然敢骗他! 黑眸一眯,剑芒飞快的凝聚成一条白色巨龙,毫不客气的朝娇俏的少女咬去。 少女回头一瞧,漂亮的小脸蛋神情淡定,她纤长手指一握,掌心便凭空出现了一柄青芒灵剑。 凰火俯首,雷电称臣。 巨大的威能疯狂的吞噬着天地灵力,不过瞬息,便涨大了数倍,无穷无尽的能量在剑体内翻滚。 这恐怖的可摧毁一切的力量,在她掌心却如玩具般驯服。 罡风吹乱了她的黑发,俏脸被这光火映衬的明明灭灭,她勾起唇角,一剑劈下。 屠龙灭天,弹指之间。 第50章 底下一排小白菜全都昂着头,张着口, 被这震撼的场面惊的回不过神。 也太牛、逼了吧! “都愣着干什么, 跑啊。”头顶上忽然传来师姐痛心疾首的呵斥, 一群小白菜这才反应过来, 纷纷拿好自己的储物袋, 踩上遁光,四散逃窜。 无极剑宗的弟子们亦手忙脚乱的追了上去。 一时间, 泽灵岛便乱成了一锅粥。 狐不归喊完话, 一马当先, 第一个跑了。 柳长笙愣愣的站在原地,瞳孔里满是少女仓皇逃走的背影。 甚至忘了去追。 凤云莱的脑海中则意料之中的响起了警报音。 柳长笙,不可攻略。 狐不归竟然靠一剑就完全掩盖了她做的所有努力,只靠一剑就吸引了柳长笙的所有注意。 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凤云莱愈想愈气, 当真呕出了一口血来。 · 狐不归一口气跑回了三清宗,找到那位哭唧唧的小师妹,潇洒的分了十支给她,随后便赶去门派贡献登记处, 将所有的泽灵草换了贡献度, 然后又赶去丹药房,用贡献换了两颗凝魄丹。 狐不归将两颗凝魄丹珍而重之的放进储物袋, 结丹的准备终于做好了,接下来, 只要静静等待那个机缘到来就好。 -- 第128页 于是她便平心静气, 打算接下来养好心态, 为结丹时对抗心魔做准备。 说起平心静气,自然还是得去清静崖,啼玉师兄的温文尔雅,最能舒缓人心。 狐不归便一连几日泡在清静崖,听啼玉师兄讲修真史,只不过每次听个开头便控制不住陷入昏睡,啼玉师兄定力极好,不管底下睡成什么样,总是淡定的上自己的课。 “修真史第二纪元——破晓纪元,这时候灵气浓郁,人类吸收天地灵气,开始摸索着前行,渐渐发展出不同的宗门和术法,一时间蓬勃发展,百花齐放。后来震惊世人,成为传说的四荒老祖,便是在这个纪元的末尾出生。” “与四荒老祖齐名的苍唐老祖、凤家老祖凤子默、震惊四海的神兽金龙——御冬老祖等都是在这个时期崭露头角。” 狐不归模模糊糊睡醒,擦了擦口水,慢悠悠举起手。 “啼玉师兄,那红衣魔尊呢?” 啼玉道:“红衣魔尊也在这个时期出现,那时候魔修、灵修、妖修泾渭分明,谁都不服谁,正处于大肆扩张地盘四处征战的时期,因此修真环境比现在恶劣许多,许多地域都是禁地,稍有行差踏错,就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所以很少涉足敌对地域。” “这天下间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红衣魔尊。” “他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狐不归喃喃道:“帅啊。” 啼玉道:“艺高人胆大嘛,谁也留不下他。” 狐不归点点头,问:“后来呢?” 啼玉看了看玉简,照本宣科,道:“后来因为连绵的征战,破坏了大量的天然灵泉福地,导致天地间的灵气出现紊乱,变得愈来愈稀少,修真者得不到足够的灵力,便无法修炼,将目光渐渐放在了同伴身上。” 狐不归道:“那可太惨了。” 啼玉有些忍无可忍,说:“不归,我每次念到这儿,你都说太惨了,你听了这么多次,究竟有没有过脑子。” 狐不归:“……” 狐不归:“师兄对不起,您请继续。” 啼玉便继续道:“因为灵气的持续稀薄,修真界迎来了第三纪元——末法纪元,这个纪元资源匮乏,互相争斗,世家和大宗门垄断了修真界最后的资源,争斗也愈演愈烈,后来引起众怒,推翻了暴、政,一切秩序重新建立,修真界渐渐迎来了复苏的时机。 这个狐不归知道,第二纪元末到第三纪元中,因为灵气匮乏,许多小宗门纷纷破灭,真正站住脚跟的只有三大宗门,灵修、魔修、妖修各一,而灵修的大宗门名唤仁王宗,实际上的控制权已经与俗世的皇室没有区别,在散修们因为缺少灵气身体溃烂自相残杀之际,仁王宗宗主还在大摆灵宴,饮酒作乐,宗主夫人和孩子们还在日日用灵泉洗澡。 这不难理解,一个王朝的覆灭,在尾期总是伴随着奢靡无度和制度的腐朽。 后来宗主为了平息民怨,向众修士分发灵泉水,当身体溃烂皮肤脱落的修士伸手接的时候,宗主家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嫌弃他弄脏了自己的白裙子,命令手下将这人丢进了喂养的狮鹫口中。 这一事件被载入史册,一切的爆发都从此开始。 英雄横空出世,出手拨乱了历史的轮、盘。 修真界便迎来了第四纪元——曙光纪元,也就是他们目前所处的时代,英雄们重新制定了规则和秩序,新的宗门开始繁衍生息。 没等啼玉师兄念完,狐不归已经又睡着了,等她醒来后,天色已经晚了,云霭消散,夜风微凉,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角便泛出了一抹泪花。 “醒了?”耳边忽然传来男孩儿清爽的声音。 狐不归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便往后躲了躲,结结巴巴的道:“怎么是、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前几日见过的柳长笙,他托着腮,认真的瞅她,笑道:“小师妹,别来无恙。” 狐不归苦着脸:“不就几支泽灵草,你不至于吧?” 柳长笙道:“怎么不至于?还没人能抢了我的东西全身而退的。” 狐不归问:“你怎么上的了我三清宗?” 柳长笙道:“我申请了交换学习。” 狐不归默了默,开始扒拉自己的储物袋,随后掏出几支皱巴巴的泽灵草,道:“给你。” 柳长笙道:“我不是来找你要东西的。” 狐不归问:“那你要做什么?” 柳长笙嘿嘿一笑:“你很厉害,我想再看一次你的剑法。” 哦,这样啊。 狐不归一仰头,道:“祖传的,哪能随便给你看。” 柳长笙:“……” 柳长笙道:“我不白看你的,我知道你要结丹了,作为交换,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狐不归:“什么?” 柳长笙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音修么?” 音修?狐不归自然听过,这是与医修齐名的另一个辅助修士,可攻可辅,稀少且强横,最为特殊的是,音律之中,可提升神识,平缓心态,压制心魔,这一特性独一无二。 是以得天下人追捧。 柳长笙道:“我家师尊与一音修结识,为我求得一曲,你装作我的丫鬟,我悄悄带你去听。” 狐不归道:“当真?” 柳长笙道:“自然,若你结丹成功,便与我一战,可好?” -- 第129页 狐不归立刻点头,道:“这都不是事儿。” 柳长笙道:“一言为定。” 两人第二日天亮便离开三清宗,往月剑谷方向去,据柳长笙所言,音修正在月剑谷左侧的红枫林中。 狐不归带他做了飞舟,好好欣赏了一下柳长笙没见过世面大呼小叫的样子,喜滋滋的往红枫林去,沿途竟然遇见数架飞行宝器。 有马车、有巨轮、有兽首,还有花瓣状。 狐不归奇怪的道:“怎么这么多飞行宝器,看样子都是去同一处?” 柳长笙瞅了瞅,面色有些不好看,道:“去处似乎同你我一样,都是往红枫林去的,这下糟了,想来都是去求曲的。” 狐不归问:“这么多人?” 柳长笙叹口气:“音修过于稀少,修为高的更少,但凡出世,总会令无数人趋之若鹜。这个虽然修为不高,但也不轻易允诺,还是我师尊前去,才给了面子。” “你瞧方才这些,个个都是大宗门,车里坐的都不是普通人,方才那个兽首飞舟,里面坐的便是乌月宗的大长老,大概也是替小辈求曲。” “毕竟晋升最大的魔障就是心魔,若能有所克制,多一份保障,自然是极好的。” “可若是去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那位前辈还会不会同意赠曲。” “看来只能各凭本事了。” 狐不归听他所言,也紧张起来。 柳长笙却忽然笑了笑,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听的到,自然保你听的到。” 狐不归仔细的看了看他,道:“你人不赖。” 柳长笙道:“那你别忘了承诺。” 狐不归道:“自然。” 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近前,红枫林种满枫树,满道火红,阳光落在枝叶上,像滚烫的碎金。 一条石板路落满了枫叶,空气格外的清新,就连林间的鸟雀,都仿佛在鸣唱特殊的旋律。 林中已经有了不少人,都下了飞舟,徒步往林中唯一的院落走。 “你怎么也来了?”熟悉的讨人厌的声音。 狐不归一抬头,发现是太虚门的小师妹宋莞尔,她跟在自家大长老身边,早已忘记了当日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趾高气昂的看着狐不归。 “你不会也来求曲吧?是不是想太多了?你以为随便什么人来都行么?果然穷酸没见过世面。” 狐不归还没说话,一旁的柳长笙长剑一抖,直指她喉间,他黑眸一压,懒洋洋的道:“小师妹,小心点说话,惹恼了她,我可是会生气的。” 宋莞尔一愣,脸都气红了,道:“狐不归你勾搭了凤云卿、方景休不算,这么快又勾搭上柳长笙,真是好不要脸。” 狐不归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漂亮吧,我也没办法。” 柳长笙收了剑,哈哈大笑。 说话间,身边又有几人走过,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身着轻纱,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气质样貌都是一等一的柔美。 狐不归知道,这是盛产美女的灵心宗,那位着轻纱的女人,则是灵心宗的圣女秦诗尔,修为高深莫测,而那个年轻的姑娘,则是爱徒董小湉,看样子也是来求曲的。 果然音修一出世,大家都耐不住了,乌月宗的大长老带着一个沉默冷酷的少年,无相寺的主持带着漂亮稳重的无闻师父,无闻怀里抱着无知,正拿着奶瓶灌他奶,无知呛了好几口,奶汁都从唇角溢了出来,可无闻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表情冷静自持,但动作却像是在发脾气。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狐不归扭头一看,哦后,凤云莱也来了。 方泊远跟在她后面,看样子方泊远打算替她出面。 这一小会儿,小道上便汇聚了不少人,各个都不简单。 彼此互相打量,互相评估,猜测究竟谁能拿出叫音修心动的东西,或是谁能让音修给个面子。 唯狐不归孤家寡人,纯靠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四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多带着不屑和鄙夷。 狐不归不太在乎,柳长笙却忽然往她身前一横,挡住了那些讨厌的目光。 嗯,这人不错啊。 很快,众人便走到了林中的院落前,长长的栅栏,木制的门扉,落满了整个院子的枫叶。 有人想先行敲门,门内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浑身剑气凌然,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他气恼道:“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狐不归不认得这人,柳长笙轻声叫了句师尊,狐不归便知道这是无极剑宗的剑圣了。 太虚门的大长老道:“怎么,你来得,我们来不得?” 剑圣道:“你们这么多人惹他清休,脾气全发我身上了,让我出来,叫你们都滚。” 太虚门长老道:“你别欺人太甚。” 剑圣道:“又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还不许我改一个字,我犯得着得罪你们全部么?都回去吧,他今儿个心情不好,谁来都不行。” 秦诗尔笑了笑,道:“怕不是赶我们走,好让你的宝贝弟子独自听曲吧?音修素来涵养高,怎么会一下子得罪我们这么多人,说这种不得体的话,况且,以你的修为,谁能让你说出‘不敢’两个字?怕不是你编的吧?” 剑圣面对秦诗尔,脾气倒好了许多,他道:“你不明白,都回去吧。” -- 第130页 这些人却一步不肯退,只冷笑着看他,随后乌月宗的大长老先行上前,推开了宅院的门,大声道:“乌月宗前来拜访。”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他一带头,后面的人便陆陆续续的进了门。 狐不归跟着柳长笙,柳长笙跟着连连摇头的剑圣,也进了门。 门内是一个偌大的庭院,一个青年着烟青色的长衫,坐在庭院里摆弄一架焦尾琴,身边落满了枫叶,那身气质被音律和暖阳浸润,清雅若仙,宛若画中人。 众人进门之后纷纷鼻息凝神,不忍打扰这画卷美景。 青年乌发用一只木簪子闲闲挽着,几缕松散,被风吹起,让人心驰,他背对着众人,脊背挺直,脖颈纤白优雅。 太虚门长老先人一步道:“太虚门前来求曲,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 秦诗尔也优雅颔首,柔声道:“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我灵心宗能办到,自然为阁下尽力。” 其余人也纷纷表达了诉求。 青年伸出修长手指,在琴弦上拨了一个音儿,随后道:“都滚。” 太虚门长老脸一沉,到:“我宗为阁下准备了礼物,阁下可亲眼瞧瞧。” 秦诗尔道:“我灵心宗修心为上,也为阁下准备了我宗……” 青年转过脸来。 秦诗尔话卡到一半,一下子红了脸。 这人生的实在好看。 青年表情淡漠,道:“不感兴趣,滚。” 太虚门大长老略有恼怒,正要再劝,他却神情一敛,忽然站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凛,纷纷朝他看去。 青年眼眸微亮,朝人群中走去,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跟着他,就见他毫不迟疑的穿过众人,径自停在了一个小姑娘面前。 他半蹲下来,柔声问:“你真好看,想听什么?随便挑。” 众人都愣了。 那青年千挑万选的人,竟然是那个独身前来的小丫头狐不归。 被众人瞪着,狐不归也觉得紧张,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二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 二师兄轻笑:“生活困苦,卖艺呀。” 第51章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两人身上。 青年浑然不觉, 站起身, 朝狐不归伸出手。 狐不归脸皮薄,这么多人看着, 怎好意思去握那只手, 便犹豫了半天没动。 青年微微眯了眼,神情便冷了些,他俯身凑过去, 在她耳边轻声问:“怎么,崽崽长大了, 嫌弃我了?” 狐不归急摇头, 道:“没有没有。” 青年冷哼一声, 又问:“那为何不牵?还是说,同我比起来, 你更喜欢那三个家伙?” 狐不归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熟悉的味道…… 青年摸摸她的脑袋,问:“来, 崽崽,告诉我,你更喜欢……” 狐不归立刻牵住他的手。 青年一愣, 满意的笑了, 他牵着她汗津津的小手, 带着她往后院走。 太虚门大长老道:“阁下这是……” 青年脚步一顿, 侧过脸, 道:“诸位请回吧,我的曲儿只弹给这个小美人听。” 太虚门大长老脸一沉,道:“我敬重阁下,但阁下未免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吧,音修虽稀少,可修为过低的话,自保也没那么容易。” 他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求曲不成恼羞成怒。 青年瞅了瞅从进来后就垂头丧气的剑圣,道:“听见没有,嫌我修为低,威胁我呢。” 剑圣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他挑眉道:“保护我啊。” 剑圣:“……” 他有一肚子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祖宗还要他保护?那小姑娘又是哪里来的?这祖宗平日里谁都不待见,怎么对这个小姑娘这般亲切慈祥?一想起这两个词儿用在这人身上,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想吐……谁不知道他那琴弦都快被血染透了…… 剑圣面目扭曲的道:“这里交给我,我那徒儿,长笙,能不能……” 青年瞥了一眼少年,半敛着眼皮,道:“不是喜欢打架么?你带着练练,精力磨没了再送来。” 剑圣:“……” 这人有病吧?站在这里的是谁?太虚门乌月宗的大长老,秦诗尔、方泊远,让长笙跟这群人练?不是找死呢么! 他扭头看自家徒儿,发现徒儿的视线落在小姑娘同青年相牵的手上,顿时有所明悟,“啪”一巴掌扇他脑门上,问:“你怎么招人家小姑娘了?” 柳长笙委委屈屈的揉脑袋,道:“师尊,就练剑来着。” 剑圣气炸了,直戳他额头,道:“你特么找她炼?你要脸不要?人家娇娇嫩嫩,万一炼坏了呢?” 柳长笙被自家师尊点的小鸡啄米一样,道:“师尊,不是你说男女都一样么……” 剑圣又扇了他一巴掌,心虚道:“我没说过。” 柳长笙被打的不敢吱声,气呼呼的看着自家师尊。 剑圣看着徒儿,忧心忡忡的开口,也不知道问谁,嘀嘀咕咕的道:“孩子小,不懂事,我回去多教育,差不多就行了吧。” 青年领着小姑娘悠闲的往内室走,丢下一句:“男孩儿见点血挺好的,长记性。” 剑圣:“……” 他又积攒了一肚子脏话想送给这位祖宗,可是他不敢说,就很气。 -- 第131页 青年带着小丫头从容进了后院。 剑圣收回视线,道:“人家不愿意弹给你们听,强迫有什么意思?都是大门派的人,要点脸。” 太虚门长老道:“剑圣,你不也被拒之门外,怎么做舔狗这么快乐么?” 剑圣点头:“嗯,是你想象不到的快乐。” 太虚门长老:“……” · 青年带着狐不归一路走到后院,拉着她的小手带她坐在夕阳下。 狐不归忍不住问:“剑圣前辈不会有事吧?” 青年叹口气,道:“有事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去拖他后腿罢了。” 小女孩到底善良心肠软,道:“可是,就把他丢在后面不妥吧……” 青年揉揉她的脑袋,道:“大宗门再闹腾,总要给对方留些薄面,倒是我们比较危险,外面的各个厉害,师兄也没办法呀。” 狐不归立刻握住师兄的手,道:“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要你去,你别难过。” 青年笑了笑,捏着她的小脸蛋:“还是崽崽贴心。” 可即便青年如此说,狐不归还是没办法放松下来,她一想到剑圣和柳长笙在外面,就紧张。 青年见她如此,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片树叶,稍稍一卷,便道:“吹你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曲子好不好?” 狐不归经他一提醒,这下想起这茬儿,问:“师兄,你怎么好好的,成了音修?” 二师兄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坦然自若,道:“那些年日子苦,老四的羊跑了,老三的铁器卖不出去,你大师兄,害,就是个废物,你嗷嗷待哺,哭的小脸都红了,于是我……” 狐不归打断他,轻声道:“师兄,我来时已经懂事了,我没那样哭过……” 二师兄略一停顿,改口道:“那时候你被老大抱在怀里,哭的小脸都红了。” 这么一改,可信度强多了,那时候被大师兄抱在怀里,多半是要吃些亏的,被他欺负哭也是常有的事儿。 狐不归没有异议了。 二师兄接着道:“全宗上下,靠我弹琴卖艺挣钱,才终于渡过了那个难熬的冬天,后来我常年在外弹琴卖艺,遇见了一个师父,授我音修之道,不过我苦练多年,技艺不精,不过尔尔。” 狐不归立刻道:“不不不,师兄弹的可好了。” 二师兄很欣慰。 狐不归忽然问:“师兄,我能不能求一曲?” 二师兄道:“一曲?崽崽,我可以天天弹给你听。” 狐不归道:“不用不用,我知道平心静气压制心魔的曲子很耗心神,我不想师兄太过劳累,我只求一曲,只是,我能不能带小伙伴一起听?” 二师兄笑了笑:“那是自然,你现在就可以邀请。” 狐不归扭头看了看前院,剑圣和柳长笙正好走进来,剑圣气息明显不稳,柳长笙那桀骜的小脸上也挂了彩。 剑圣道:“同太虚门那家伙打了一架,方泊远也来凑热闹,不过现在都走了。” 狐不归感激道:“多谢前辈。” 剑圣摆摆手,坐在一旁。 青年便慈爱的看向狐不归,道:“崽崽,叫你朋友来吧。” 狐不归便拿出传讯玉简,开始叫人,等到夜幕降临之时,姬若遥、姬星和、林隐之、凤云卿和池暝都来了。 原本心情不错的青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打开传讯玉简,问:“谁来告诉我,这么多男孩儿都是怎么回事?” 御冬擦眼泪:“我也难受……呜……” 四荒:“都杀了。” 黎白:“呵,从不担心,崽崽眼里只有我。” 四荒:“那你前两天找村口王大娘闲聊,求助如何吸引女孩儿注意力是怎么回事?” 黎白:“呵,都杀了。” 四荒:“王大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黎白:“王大娘说,你再啰嗦连你一起杀了。” 御冬:“呜……那也挺好的……” 四荒:“……” 二师兄初尧愤怒的捏碎了玉简。 “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有人轻声道。 初尧没回头,只道:“凤子默,你怎么来了。” 凤子默冷酷的站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凤云卿身上,道:“我怕你杀了他。” 初尧:“……” 凤子默道:“他本来性格就有些问题,若你不怀好意,弹些乱七八糟的,我的弟子就没了。” 初尧笑了笑:“你还挺宝贝,你要担心,就别让他来。” 凤子默道:“你以为他听我的?你家小丫头只要一招呼,他定然是命也不要的赶来,我心里也苦。” 初尧很骄傲:“那可是我的宝贝。” 凤子默顿了顿,问:“这孩子哪来的?怎么连你也……” 初尧道:“黎白捡来的。” 凤子默道:“捡来的,随便丢个宗门或者百姓养养不就行了,何须你们……” 初尧瞅瞅他,道:“你不是知道么。” 凤子默:“什么?” 初尧:“养崽的乐趣啊。” 凤子默:“养崽的乐趣?” 他默默看向凤云卿,少年正乖巧的坐在女孩儿身边,女孩儿神采飞扬,同身旁的人说说笑笑,而少年满心满眼只有一人,只看着她,便满心欢喜,眼角全是笑意。平常跟着他的时候,总是绷着一张小脸,稍微逼的急了,就化成一团黑雾自闭,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同他袒露心扉? -- 第132页 初尧看着狐不归,抿唇轻笑,忽然就想起她初来的时候,那一天,天空很蓝,没有云。 他们三人正在青竹宗崩溃,因为黎白不见了。 黎白这个人,性格肆意,难以捉摸,谁也拦不住,他们三个也是勉强才同他达成共识,不参与世事,隐居在此。 他突然不见,该不是单方面撕毁协议吧? 修真界刚刚复苏,实在经不起动荡,这家伙没个准星,若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他,怕是要一怒之下,将修真界搅个天翻地覆。 三个人四处寻找,却连个影儿都摸不着,万念俱灰的回到青竹宗,想起修真界的未来就痛苦万分,商量着干脆先走算了,正在研究哪种自杀方式比较痛快,黎白抱着个孩子出现在宗门口。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坠落在云层之后,橘色的暖光像烘烤过后,剥开皮的香甜红薯。 黎白一身潇洒,珍之重之的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娃,月牙白的衣袍上满是污渍,他却笑得极开心。 “从今往后,我养她。”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我哪儿也不去。” 没人敢相信,恶魔竟真的为了一个女娃儿放下屠刀,开启了养崽生涯。 第52章 初尧一曲, 小伙伴们都感动哭了, 阿瑶抱着养魂珠, 姬星和抱着林隐之, 凤云卿痴痴的看着狐不归,一个个都心潮澎湃又归于平静, 像是将曾经的人生又波澜壮阔的经历了一遍,却在回首往事之时大彻大悟, 心境愈加平稳。 唯狐不归泣不成声,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凤子默抽了抽嘴角, 问:“你给她弹了什么……” 初尧道:“游子归乡。” 凤子默:“那也不至于……” 初尧默默的补完:“亲不在。” 游子归乡亲不在? 也太狠了吧…… 凤子默瞅了瞅哭成泪人儿的小可怜, 替她感到悲伤。 初尧很平静, 道:“一不看着,就给我招来这么多桃花, 生气呢。” 凤子默:“……” 多亏他来看着凤云卿,不然不知道这冷血的家伙要给他弹什么。 初尧走上前, 朝狐不归伸出手,狐不归毫不犹豫的握了,随后猛地扑进他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 初尧很满意,摸摸崽崽的头发, 温柔哄:“崽崽不哭,师兄一直在。” 狐不归还是难受, 这情绪根本散不去, 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她终于学成归来, 成为一代宗师,就在她欢呼雀跃的回宗,打算将师兄们接走共享荣华之际,却发现竹林塌了,小溪干了,竹屋前埋着四冢孤坟。 那天不冷也没下雨,天气晴好,很蓝,没有云,就像她第一次进宗一样。 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 平常到她觉得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四位师兄一边斗嘴一边叫她崽崽。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站在和风暖阳里,却觉得彻骨的冷。 仿佛人生都空了。 “哇”的一声,狐不归哭的更凶了。 “崽崽,别怕,师兄在。”温柔的声音响起来,狐不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抱着不松手。 初尧勾起嘴角,装作为难的样子,笑着说:“哎呀,这么大了还黏着我,以后可怎么办。” 凤子默瞪他一眼,明明笑的很开心啊,再说,还不是你自己故意的?好好的女娃儿,就生生给弄崩溃了。 初尧牵了她的小手,让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提多乖了,他稍微远离她的视线,她便坐立难安,四处寻找,找到就紧紧跟着,像个小可怜似的拽着他的衣角。 初尧的心都甜炸了。 他给崽崽顺毛,喂崽崽吃饭,温柔的安慰伤心的崽崽,崽崽全心全意的依靠他,没有讨人厌的其他人,简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初尧哄:“崽崽,别伤心了,生死乃人之常情,二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狐不归:“可是太难受了。” 初尧道:“有人说过,对于恐惧最有效的方式是面对,你告诉师兄,你都看到了什么。” 狐不归红着眼点头,拿了只小棍子,在地上画圆圈,一边画一边扑簌簌掉眼泪,一共画了四个,道:“这是大师兄,这是二师兄,这是三师兄,这是四师兄。” 初尧仔细看了看,又仔细看了看,甚至拿出手比划了片刻,道:“崽崽,别的我都能理解,为什么我的坟最小?” 狐不归一愣,道:“我随手画的啊,脑子里这样想,所以就这样……” 初尧语调危险的道:“所以是最真实的反应么?” 狐不归委屈:“师兄,我真的随手就……” 初尧温柔一笑,牵了狐不归的手,道:“来,师兄再给你弹一曲。” 狐不归一脸茫然。 随后初尧叫了众人,在漫天的枫叶下,又弹了一曲。 几个孩子都空明澄澈又明悟的模样,可狐不归又哭成了泪人儿。 凤子默看不下去,问:“又弹了什么?” 初尧道:“一场梦境一场空。” 凤子默:“那也不至于啊,一个修士断然是能分清梦境还是现实……” 初尧道:“七层梦境。” 凤子默:“王八蛋。” 初尧捏着崽崽的脸蛋,看着她失神的眼睛,直到那瞳孔中倒影出他的脸,才问:“崽崽,怎么了?” -- 第133页 狐不归吧嗒吧嗒掉眼泪:“师兄,你是真的么?你真的是我师兄么?我现在是真实存在的么?还是我其实只是一直被困在黑暗的地方,这一切都是我的梦境?我其实根本没有师兄,我甚至没有宗门,这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凤子默看不下去,瞧瞧,都把孩子逼成佛学家了。 初尧道:“不是的崽崽,师兄是真实的,来师兄怀里,感受一下真实的热度。” 狐不归一头扑了进来。 初尧抱了个满怀,心满意足。 狐不归仰脸问:“可是师兄,其他师兄也是真实的么?还是他们也是我臆想出来的?我只有你一个师兄么?” 初尧:“在我怀里,怎么还提别人?” 狐不归缩了缩脖子,道:“我需要区分真实与虚妄啊,其他三位师兄也很好,我……” 初尧眯了眯眼。 狐不归觉得自己在玩一个危险的闯关游戏,一句答错似乎就要重新来过。 她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小命,但面前这关似乎又希望渺茫了。 温和可人的二师兄说:“崽崽,别想那么多了,听曲子。” 狐不归不知是否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一张小脸都白了,眼泪早已哭干,挤都挤不出来。 凤子默摇摇头,问:“这回弹什么?” 初尧摸了摸崽崽头顶乱糟糟的毛,道:“师兄独宠。” 凤子默松口气:“终于甜了啊?” 初尧:“不是我。” 凤子默:“老子¥¥。” 狐不归再度哭的泣不成声之时,终于偷偷的掏出了玉简,小心翼翼的写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大师兄。” “救我。” “我把二师兄惹毛了。” 在初尧人面兽心的再度打算独占崽崽之时,一身月牙白的男人终于踏着月光出现了,他踩过遍地红叶,冷着脸走到初尧面前,抬脚就踹,初尧避不开,硬生生挨了一脚,刚要跑,就被另一人拽住了胳膊,他一抬头,是四荒,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挨了御冬一脚,直把他踹了趔趄出去,扑在了枫叶堆里。 黎白一把将狐不归抱在怀里,察看孩子的状况。 小丫头哭的直抽气,看见是他,便直往他怀里钻,哽咽道:“新来的小师妹是好,我比不过,我所求不多,就偶尔看我一眼行么?” 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 黎白气的又踹了初尧一脚,抱着狐不归回屋哄去了。 御冬和四荒将初尧从枫叶堆里刨出来,道:“你好好反省,接下来都不许你碰崽崽。” 初尧慌了:“别呀,我都是为崽崽好。” 凤子默:“呸。” 黎白、御冬、四荒一连哄了好几天,狐不归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 在这期间,小伙伴早就走了,初尧被三人关在屋外,一眼都不让看,急的不行。 后来狐不归好了,瞧见初尧,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连二师兄叫她崽崽都不回应。 初尧便一个人在前院,整日愁容满面,弹些哀伤的曲子。 这日,狐不归的机缘终于到了。 初尧的别院本就灵气充裕又地处偏僻,在此结丹十分适宜。 狐不归将准备好的丹药一一取出,在后院盘膝入定,等待劫云的降临。 三位师兄在一旁喝茶,亲自护法。 初尧不被允许进入,坐在屋檐之上,指尖捏了只火红的枫叶,稍稍一卷,搁在唇边。 音起,雷劫现。 狐不归处在旋涡中心,听见了那悠扬的旋律,心境意外的平和,她屏息静气,守心合一,等待第一道雷劫的降临。 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霆骤然劈下。 神识开始产生缝隙,黑色的魔气缓缓渗入,搜寻溢出的记忆碎片。 四位师兄? 这可太容易做文章了。 心魔冷哼一声,开始寻找裂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魔游走不停,却始终一丝儿裂痕都找不到,它崩溃的不断撞击在丹田壁上,哭喊的撕心裂肺。 “亲情不行……” “梦境不行……” “占有欲也不行……” “一丝儿缝隙都不给我们留?” “怎么可以挡的这么彻底?” “这小丫头怎么全都经历过,甚至产生了抵抗意识?” “这究竟是哪个狗男人,居然比我们心魔还狠?” 狐不归觉得份外顺畅,水到渠成,一帆风顺,如丝般顺滑,预期中的心魔居然丝毫作用没有,那些小把戏全是二师兄玩剩下的,至于雷劫,更是轻松承下。 待她再度睁眼之时,已经劫云消散,金丹初成了。 不但如此,因为她轻易抵抗心魔,神识竟然直接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原来真的错怪二师兄了,这几天不搭理他,他人都消瘦了。 她站起身,跑到三位师兄面前。 “师兄,我们都误会二师兄了,他其实真的是为我好,他是为了让我克制心魔。” 黎白:“我知道。” 四荒:“不然的话。” 御冬:“早打死他了。” 狐不归:“……” 狐不归觉得很愧疚,道:“那我应该去跟他道歉,我前些日子,对二师兄不好……” 黎白喝了一口茶,道:“那我叫他。” -- 第134页 狐不归没想到大师兄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有些错愕。 就见黎白转头看向屋檐上的初尧,慢条斯理的道:“你不是嫌自个儿的坟小么?你下来,我给你埋个大的。” 第53章 狐不归金丹初成, 回了修炼塔, 吸收中品灵石巩固境界, 一连数日,终于功成出塔。 她略一停留,想起自己的便宜徒儿,便动身前往陌上镇,沿途给徒儿买了许多符篆丹药, 还斥巨资买了一枚小巧的飞舟,兜里便只余百十来块中品灵石, 看来,又要想法子挣钱了。 狐不归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赶到了陌上镇, 按下遁光,沿着城门进入,很快便在郊外找到徒儿。 原先的茅草屋已经拆掉了,现在是一栋漂亮的砖瓦房。 淡烟碧草一清泉, 天高云阔山林间。 小丫头正跟爷爷蹲在溪边啃萝卜, 看见狐不归, 萝卜一丢, 欢欢喜喜的跑过来, 大眼睛满是雀跃,湿哒哒的小手在自己裤子上抹干净, 朝她作揖道:“师父师父, 您来啦。” 狐不归摸摸她的脑袋, 大方的递过一个储物袋,道:“练气后期了啊。” 郭小玉嘿嘿笑:“师父教的好。” 远处忽而传来滴滴答答的声响,狐不归扭头看去,小玉说:“村口的大牛哥娶媳妇呢,师父要不要去看?” 狐不归道:“走。” 小玉便带着狐不归一直走到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憨厚的大牛哥正被众人推搡着进入挂满红喜的低矮房屋。 小玉道:“师父你知道嘛,大牛哥追了小喜姐很久很久,但是小喜姐一直都拿他当哥哥,可把大牛哥急坏了。” 狐不归不知哪里摸了果子,塞给小玉一个,啃的津津有味。 小玉道:“后来大牛哥心灰意冷放弃了,决定跟邻村的梅姐儿成亲,小喜姐才慌了,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喜欢大牛哥,连夜赶到大牛哥家,同大牛哥告白,才终于在一起。” 狐不归连连点头,道:“为什么之前意识不到呢?” 小玉:“可能习惯了大牛哥对她的好吧,而且大牛哥也不说,憨憨傻傻的。” 狐不归问:“一定要失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嘛?” 小玉想了想,忽然脸红,道:“也不一定呀,有时候就能突然意识到。” 狐不归仔细瞅了瞅她的脸,狐疑道:“小玉,你告诉为师,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小玉别开脸,道:“嗯……嗯……” 狐不归来了精神,问:“谁?有宗门么?长的俊么?修为高么?有丹有洞府么?月入多少灵石?” 小玉一跺脚:“师父!” 狐不归瞪了她一眼,道:“要跟我报备知道么!坏人多!师父一定要先看过才行!” 小玉连连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告诉师父。” 狐不归这才放下心来,她又摸出个果子,一边啃一边问:“怎么能忽然意识到呢?” 小玉道:“很简单嘛师父,他一定是不一样的,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人群中,你首先看的一定是他。” 狐不归受教的点点头。 就在众人嬉嬉笑笑之时,前方忽然遁光一亮,现出几个人影的轮廓。 几人在前,围绕着一顶雕龙画凤的马车。 狐不归瞧过去,眉毛一拧,是修士。 一个男修走上前,冷声道:“别碍事,速速散开。” 随后一道剑光划过,地上便现出一个大坑,众人吓得纷纷逃窜,连吹吹打打的乐手都吓得四散而逃,原本喜庆的场面一下子变得慌乱不堪。 吓走了路人,那位男修抬脚走进新房,冷漠道:“滚出来。” 大牛原本家贫,也没什么亲人,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和新娘子,他护着新娘子,问:“请问仙人,有什么事儿?” 男修道:“房子我们征用了,你们速速离开。” 大牛护着发抖的新娘子,道:“仙人能告知原由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仙人?” 男修道:“叫你滚就滚,问那么多。” 大牛强忍着怒火,新娘是个朴实的姑娘,害怕的躲在他身后。 男修瞧见他的神色,道:“怎么,不服?你尽可以挑战我。” 大牛虽怒火中烧,但也毫无办法,他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对付了这位修士,只好牵着自己新婚妻子的小手,出了房屋。 刚一出来,那房屋便在修士一击之下毁了,坍塌在他身后,碎石尘屑落了两人满身。 大牛睚眦欲裂,怒道:“仙人怎好毁我房屋。” 修士道:“不过一间茅草屋,再盖就好了啊。” 再盖就好了? 这房子是他省吃俭用为了娶小喜才盖起来的,两人辛苦好几年,昼夜劳作,用光积蓄,东拼西凑,才一砖一瓦盖起来的,什么叫再盖就好了? 大牛咬牙瞪着那人,手掌忽然被握住,女孩儿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哭腔。 “大牛哥。” “房子再盖就好。” “无论多久,我都陪着你。” “你别冲动。” 修士轻蔑的看着他们,道:“还不快滚。” 小丫头跟狐不归蹲在不远处,气不过,道:“这些人实在欺人太甚。” 狐不归继续啃果子,道:“一般修士不会无缘无故同凡人有所牵扯,这样做,也许有什么原因……”她话音未落,轿子里便传来一呵欠声,随后一人懒洋洋的道:“这样就舒服多了,悬在檐上的红灯笼总是晃我眼睛。” -- 第135页 一枚水果“吧唧”被扔在地上,一阵风过,轿子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众位修士急忙回头,一看,俱愣了。 就见一个白衣少女一脚踩在轿沿上,一柄细长匕首搁在轿中人细嫩的脖子上。 众位修士脸色都变了,手握在法宝上,却不敢轻举妄动。 轿中坐着的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少年,生的几分纨绔模样,他被匕首搁在脖颈上,脸都吓白了,口里道:“给你个机会,快点放开我。” 狐不归:“盖房子。” 少年叫道:“我爹姜道渊!” 狐不归:“盖房子。” 少年瞪着她,继续叫道:“我爹姜道渊!” 狐不归不耐烦,匕首往里一送,血线顿时蔓延出来。 少年闻见血腥味,顿时尖叫起来,道:“盖房子盖房子,快盖房子。” 几位修士互相对视一眼,留下几人守着,其余人当真去盖起了房子。 狐不归用匕首拍拍少年的小脸,问:“姜道渊是谁?” 少年恼道:“你连我爹都不知道么?锦州姜家!” 啊哦! 狐不归想起来了,锦州是有个姜家!饕餮世家! 这下麻烦大了! 饕餮世家同凤凰、穷奇世家一样,继承了饕餮血脉,凤凰高傲,穷奇凶悍,饕餮家的人容易饿还贪婪,家主就叫姜道渊,极为护短,只有一个独子,叫姜锦佑,那是心肝宝贝一样的疼。 这家伙……该不会……狐不归悄悄看过去…… 姜锦佑抓住了她的偷窥,立刻叫道:“没错,我就是姜锦佑!你死定了!” 狐不归:“……” 狐不归沉默片刻,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块白纱,慢条斯理的遮住了脸。 姜锦佑:“……” 姜锦佑:“你这时候遮是不是晚了些儿?” 狐不归慢悠悠的道:“你知道有些术法吧,身死后还能从魂魄中提取生前最后一刻的记忆,我再留你一会儿,就算你爹找过来,也只能提取到我蒙面的样子。” 姜锦佑:“?!” 姜锦佑朝外大声喊道:“盖房子,盖三层,快点快点。” 狐不归拿起匕首,从兜里掏出个果子,就着鲜血淋漓的刀开始削皮,一边道:“我活着一天,你若惹事,被我知道,我就杀了你。” 果子削好了皮,沾着血,她纤长指尖捏着果子,轻轻送到他口中,问:“听明白了么?” 姜锦佑从没被人这人威胁过,那纤长指尖送来的果子,血腥气扑面而来,叫他震颤不已,他含泪吞下那枚果子,连连点头。 一阵风过,白衣少女已经失去了踪影。 姜锦佑摸了摸脖颈,鲜血染透了手指。 · 狐不归连夜回了三清宗,躲进了修炼塔。 好死不死的,居然惹上了姜锦佑,这家伙又怂又刚,仗着自己亲爹为所欲为,好吃贪婪脾气差,若被知道,就麻烦大了。 不过她在冲出去的一瞬间,已经略微改变了容貌,后来遮白纱,也是为了让他误会那是真容,混淆他的视线罢了。只要拖得时间一久,找到她的概率就越小。 姜锦佑原本想,哪个傻子用真容威胁他?那姑娘定然是易容,可没想到他自报家门之后,她竟然铁憨憨的取出白纱遮面,原来没易容。 修为很高,可惜是个傻子,他立刻绘了画像去找,本以为很容易找到,可竟然一丝儿线索都没有,这时候他才知道被骗了,这不是傻子,这姑娘聪明的很,他立刻搜集当时的残留灵力,用卜卦术法寻找,可已经消散过久,线索无法成形,最终彻底失去了踪迹。 姜锦佑恨得牙痒痒,可却无计可施,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个姑娘。 凤家大小姐凤云莱。 那姑娘坐在茶楼里喝茶,指尖捏着他绘的那副画,笑意盈盈的问:“姜公子可是要找这人?” 姜锦佑气恼的道:“假的。” 凤云莱道:“是真的啊。” 姜锦佑疑惑的看向她。 就见凤云莱将那画像往桌上一放,画面陡然起了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柔美动人,漂亮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姜锦佑一愣,道:“这人是?” 凤云莱笑着道:“狐不归,三清宗弟子,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姜锦佑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凤眸一眯,咬牙道:“她此刻在哪儿?” 凤云莱道:“三清宗躲着呢。” 姜锦佑一把将画像抓在了掌心,揉成皱皱的一团。 凤云莱轻轻的喝了一口茶,含笑不语。 姜锦佑,父亲姜道渊,极为爱护独子,溺爱造就了他跋扈放肆的性格,谁惹了他的宝贝,追杀千里也不会放过。 原剧情中,狐不归惹到了姜锦佑,回宗内躲了数月,风头过了才出宗,直到后来修为提升,才与姜锦佑再次相遇,被其父追杀,勉强与之抗衡,多数还是避开。 可见,狐不归也不敢与姜道渊正面相抗,怎么能让她轻易躲过? · 狐不归在宗内躲了数月,想来并无追踪之法可以定位到她,才大摇大摆的出了修炼塔。 她并不担心姜锦佑会对村民出手,她那句话暗示的足够了,只要她活着一天,被她知道了,就会杀了他,姜锦佑若是对村民出手,没有引出她,一生都会活在恐惧中。 -- 第136页 接下来该考虑挣钱的事儿了,她翻了翻干净的兜,正在考虑要去接什么任务,三清宗忽然骚动起来。 “所有弟子试炼场集合。” 嗯?出什么事儿了? 狐不归不知道,但还是根据指示往试炼场去。 沿途无数弟子往试炼场汇集,这定然是大事,不然怎么会整个宗门都动员起来。 很快,狐不归便到了试炼场,所有弟子已经按照天地玄黄站好,天级弟子数十人,站在队伍最前端,狐不归走过去,站进了队伍之中。 弟子们已经集结完毕,大长老环顾一圈,又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几人,头皮便有些发麻。 今日晨时,姜道渊带着家族中那位隐居已久的大前辈姜道成来兴师问罪,陪同的竟然还有太虚门的前宗主宋永峰,宋永峰早已不问世事多年,不知为何竟然出山。 原本姜道渊来,他会给些面子,但断然不会允许他这般放肆搜山,但蒋道成和宋永峰一出面,他就没辙了。 当年四荒老祖在的时候,这两个尚算小辈,可如今四荒老祖不在了,这两位一出山,便全然没了他说话的分量。 这两人的修为皆在他与宗主方泊行之上,以势压人,不得不低头。 姜道渊来他能理解,大概是门下哪个弟子惹了他儿子,他来报仇。 姜道成出山,他也勉强可以理解,是为了给他施压,可宋永峰这是为什么?怎么也与太虚门没关系吧?太虚门也不会闲的为姜道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出山。 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便索性放下,面向全场道:“今日姜少宗主有事来我宗,说弟子中有一位同他有缘,大家稍安勿躁,且在原地稍待片刻,等姜少宗主一一辨认。” 狐不归一听姜少宗主,整个人都不好了,抬眼一看,大长老身边站在一个瘦高的少年,他望着人群,冷着一张脸,身边围绕着几个中年人,对他很尊敬。那凶戾的少年,不是姜锦佑又是谁? 狐不归心头一跳。 这不可能啊,她已经够小心了,这家伙怎么还能找到这里? 也不一定是找自己的……也许有别人也得罪他了。 狐不归悄悄安慰自己,硬着头皮站着。 她仔细观察了片刻,身后那几个中年人对少年都很尊敬,显然姜道渊不在此列,有两人悠然坐在上首,态度散漫,也不像是姜道渊。可从传闻来说,姜道渊绝不是能安稳在家中坐着的人,那他去哪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姜锦佑已经向前一步,开始一个一个观察弟子们的脸来,他从黄级弟子们看起,一个一个看的极仔细,速度倒也不慢,片刻之后,已经转向了玄级弟子。玄级弟子的人数比黄级弟子少多了,不过片刻,他便转向了地级,地级更少,匆匆掠过,他抬起脚步,终于站在了天级弟子面前。 那双目光冷漠又凶戾的望了过来。 狐不归站在原地没动,坦然自若的与他对视。 姜锦佑慢悠悠走到她面前,仔细的看她的脸,随后道:“仙子,说一句话。” 狐不归:“什么?” 姜锦佑一字一句的道:“我活着一天,你若惹事,被我知道,我就杀了你。” 狐不归面不改色的重复了一遍。 姜锦佑笑道:“不太像呢,看来不是仙子。” 狐不归平静的看着她。 姜锦佑抬脚便移向下一个,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脸来,对狐不归笑道:“不知仙子可听过青竹宗。” 狐不归瞳孔一缩。 姜锦佑道:“听闻那里风景极好,家父前去拜访了。” 狐不归咬牙:“姜锦佑!” 姜锦佑嘻嘻一笑:“仙子现在记得我了么?” 狐不归从未如此慌乱过,立刻道:“是我,你别乱来。” 姜道渊这人修为高深,又谨慎又不要脸,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他找去青竹宗,四位师兄凶多吉少,狐不归心里一片冰凉,恨不能立刻赶回青竹宗,可姜锦佑挡在她身前,一步都不让。 姜锦佑道:“仙子真让我好找呢。” 狐不归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别碰我师兄。” 姜锦佑的道:“我要你在我姜家门前跪上一月。” 这话一出,周围的弟子便纷纷看了过来,眼中有惊恐有疑惑,都不知道师姐怎么得罪了这个混世魔王。 姜家向来横行无忌,这个姜锦佑更是纨绔中的纨绔,家世显赫,独得爱宠,一般人碰到他,都只有俯首的份儿。 人人都知道,狐师姐家境贫寒,出身废柴宗门,师兄们各个境界低下,早已融于凡世,荒废了修为,对上姜家,怕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狐师姐为人很好,大家都为她担心,如若能保住性命,跪上一月便跪上一月吧。 凤云莱隐在人后看戏,一副雀跃的样子,姜道渊绝不是狐不归现在能抗衡的人,看她站在众人面前,难堪又绝望,实在是太舒爽了。 狐不归转头看向大长老,红着眼道:“我愿意,我都可以,师尊,请让姜宗主回来,这事儿与我师兄们无关。” 大长老自然于心不忍,这孩子是天级弟子,资质天赋都是绝佳,他便转身,刚要开口,姜道成慢悠悠的道:“怎与他师兄无关?若不是不好好教导,怎能教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师妹?” -- 第137页 宋永峰也笑道:“将她师兄们叫来也好,我也想亲口问问,怎样的教养,才能让她割伤姜道友的小公子。” 大长老听他两人一言,忽然有些明白。 原来,当真是找茬来了。 前些日子,红枫谷出现了一个音修。 那个音修修为低脾气差,硬是一个人面子没给,挑了个小女孩儿,这小孩儿就是宗门的天级弟子狐不归,因着狐不归的缘故,乌月宗两个小孩受益匪浅,但太虚门和灵心宗吃了个闭门羹,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后来听说,那个音修是狐不归原先那个破落宗门的二师兄,难怪垂青于她。 姜道成和宋永峰一口一个师兄们,原来是打这音修的主意,原本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儿,被他们拿来借题发挥,就是为了给他施压,借机将那音修逼上山来,怕是要出当日吃闭门羹的恶气。 当然,也是不想音修成了他三清宗的人,这等好事儿,他们占不得,便不能允许三清宗拥有,得不到就毁了,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孩子的师兄若真被逼上山来,怕是不得善了。 大长老不免焦虑,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姜道成和宋永峰在这儿坐着,他不能不顾及对三清宗的影响,难怪这两人联手上山,早就算计好了。 狐不归看见大长老脸上的难色,又听闻上面两人所言,哪里还不明白,她转向姜锦佑,道:“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放过我师兄。” 姜锦佑没正面回答,他掀起眼皮,轻描淡写的问:“仙子,那些血什么时候还我?” 狐不归伸开五指,一柄细长匕首凭空显现,她道:“这有何难。”说完,刚要动作,却被姜锦佑按住,他伸出手指,一弹,青芒小剑立时溃散了,他凝出一柄漆黑的匕首,轻轻搁在她掌心,道:“用我这把。” 众弟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姜锦佑咄咄逼人,还是十分愤慨。 可他家大势大,又能怎样?甚至没人敢为狐不归出头。 林昕握紧手指,从前是不喜欢狐不归,大概是讨厌她那张无畏又自由的笑脸吧,可如今她被逼迫至此,又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受到如此折辱,心里竟隐隐替她难受起来。狐不归几位师兄没什么本事,若待会真的出现,怕是只会受辱,狐不归又极在乎她的师兄,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林昕也不过小宗门出身,不免一阵悲凉。 狐不归在手中颠了颠那把匕首,轻声道:“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我师兄不行,你考虑清楚。” 姜锦佑不说话,只看着她笑。 狐不归握了匕首,搁在颈间,正要用力,忽而有弟子跌跌撞撞的跑上来,道:“狐、狐师姐师兄们来了。” 场上的众弟子都看向试炼场的入口。 大长老长长叹了一口气。 姜道成和宋永峰相视一笑,果然,姜道渊出马,还怕这四个人跑了么?怕不是吓的瑟瑟发抖连滚带爬。 林昕心跟着一紧。 而凤云莱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用四位师兄威胁狐不归,是她一早就想到的计划,但始终没有时间去做,上次在红枫林,得知音修是狐不归二师兄的时候,这个事儿就非做不可了,绝不能让狐不归得到助力,能毁一个是一个。 呵,一群乌合之众,她倒要看看,这五个人互相掣肘,还能露出怎样让人赏心悦目的表情。 视线转向上坡的地方。 片刻之后,一袭月牙白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没有众人想象的抖如筛糠、痛哭流涕、血迹斑斑、倔强愤怒。 他闲庭信步般的走到中间,同身边的初尧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儿,滚去道歉。” 凤云莱本以为最起码要倔强硬气一下,没想到这位这么识时务,上来就道歉,顿时嗤之以鼻。 初尧这次很听话,抬脚便朝中间走去,可却一直走到了狐不归面前,怜爱的摸摸她的脑袋,道:“都是师兄不好,害你受苦了。” 凤云莱:“……” 这跟谁道歉呢? 狐不归万万没想到师兄真的来了,这可要怎么办,一时间眼圈都红了,她低声道:“你们快走吧。” 好一副令人伤感互相友爱的画面啊。 众人不禁潸然泪下,可有什么用,台上那两个大前辈都气的站起来了,想必不会善了。 黎白从崽崽身上收回视线,抬眼往上瞧,懒洋洋的道:“你们俩找我?” 姜道成和宋永峰在他进来时就看清了他的脸,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到现在都不敢坐下。 黎白笑了笑,问:“有事么?”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该说这位大师兄有胆识还是傻,阵仗如此分明,还需要问?都默默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就听姜道成道:“当、当然有事儿,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交代。” 黎白轻轻“嗯”了一声。 姜道成道:“您看,让道渊和锦佑去青竹宗跪一个月如何?” 黎白挑眉。 姜道成立刻擦了擦汗,道:“不够、不够还可以再商量。” 众人:“?!” 凤云莱:“?!¥¥” 第54章 试炼场上鸦雀无声。 没人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是怎么回事? 姜道成和宋永峰频频擦汗, 若不是站的高远,怕是那发抖的样子都被底下的小辈瞧了去。 -- 第138页 初尧摸了摸崽崽的头发, 亦抬眸看去, 嘲弄的问:“我便是那名音修, 怎么,要我道歉?” 他方才一直跟在黎白身后, 进来后又径自去了狐不归那里,背对着二人, 这才抬起脸,那两人一看,顿时脸都吓白了, 汗如雨下。 怎么是这个祖宗? 修为低脾气差的音修?这是哪个龟儿子跟他说的?回去定要扒了他的皮。 从另一方面来说, 这个祖宗比黎白还要难伺候, 黎白反正不爽就杀了,这个祖宗爱好折磨……且在这方面特别……匠心独运…… 姜道成哭丧着脸, 道:“对对、道歉,一定要道歉。” 姜锦佑听到这里, 立刻道:“对,师祖, 一定要他们跟我……”他说着说着, 忽然发现自己没声了, 随后腿窝一软,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狐不归面前。 姜道成道:“快跟狐仙子道歉。” 姜锦佑哪里肯, 跪在那里, 梗着脖子直挺挺的倔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 黎白薄唇轻抿,目光懒散的落在姜锦佑的脖颈处。 姜道成吓尿了,一个闪身出现在姜锦佑身后,按着他的脑袋就往下磕去,力道之大,惊天动地,极重的“砰”的一声,地面便被砸了个深坑,一时间碎石飞溅,姜锦佑半天才抬起头,一张脸已经血流满面。 姜道成胆怯的看向黎白,发现后者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嘲弄的笑。 这是不满意。 姜道成便按着姜锦佑又磕了一个,比方才更地动山摇。 这声音太过惨烈,整个三清宗的弟子都抖了三抖。 黎白总算移开目光,姜道成松了一口气,至少锦佑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许得想办法叫祖爷爷出山,可祖爷爷出山,面对黎白也发憷啊……他悄悄的抬眼看宋永峰,发现宋永峰跟他同样的想法,也在想要不要叫太虚宗老祖出山。 可这两个加起来,也不是这两个的对手,但至少能给几分薄面吧? 姜道成想到这里,还是决定发个讯息,正要动作,便闻得一声嗤笑。 “没大人在,都被欺负到家里来了,可真是惨。” 这声音,他一抬头,便看见悠然坐在看台上的青年,眉目俊脸,肆意潇洒,这人……这人……怎么这么像那个陨落的四荒老祖? 不对吧,四荒老祖不是陨落了么?他和宋永峰来的时候,大长老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定然不知道四荒老祖还在,也是,大长老这个年纪,显然未曾见过四荒老祖,书上、画册上、雕像上的四荒,容貌都有所改变,唯他们这群见过的,才知道真正的模样。 可是,四荒老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四位师兄,难道! 他惊骇的抬头。 四荒笑眯眯:“听说你找我?” 姜道成:“!” 这不是真的,他要哭了,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宋永峰肯定也要哭了。 真是倒了血霉! 他得立刻、马上给祖爷爷传讯了,希望祖爷爷能保他一命,他扭头一看,发现宋永峰也在埋头操作,两人在这种事儿上不谋而合。 姜道成正忙着组织语言,忽而听到一声啜泣,谁哭了?他奇怪的抬起头,就见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材修长清瘦的青年,他站在狐不归面前,眼泪汪汪的把她往怀里扣。 小姑娘手足无措,抬手替他拭泪。 那青年几度哽咽,说不出话,忽而侧过脸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墨蓝,眼尾泛红,一脸阴郁。 等等、等等! 姜道成难掩震惊,瞳孔地震。 这、这、这不是统御四海的那条龙吗? 他的老天爷! 为什么那条龙会在这里! 为什么还会抱着狐不归哭?难道? 没等他思考,青年眼眸一压,冰冷阴郁的问:“你找我?” 姜道成当场落下泪来! 宋永峰亦震惊的传讯玉简都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玉简时偷偷抹了抹眼泪。 他们这是招惹了什么神仙? 今天还能活着出去么? 没事儿……冷静……还有老祖…… 就在这时,两人的传讯玉简同时泛起了微光。 姜祖爷爷、太虚门老祖:叫我做什么?跟你一起罚跪么? 姜道成:…… 宋永峰:…… 场上很安静。 没人说话。 大家都一脸懵逼的看着核心人物,渴望得到一点解释。 狐不归也不懂,她原本正崩溃,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没想到一切忽然就风云变色了。 姜锦佑在她脚边跪着,四位师兄都好好的待在这里,等等,姜道渊呢?去哪了? 一切都像谜团。 姜道成憋回泪水,思考如何收场,这四个祖宗,他一个都惹不起,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人家的师妹,道歉是一定的,跪一个月不行的话,半年也可以,或者让整个姜家都去……这也太丢脸了,要不,叫上太虚门一起?可这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他疯狂思考中,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四荒老祖出现了,却没有告知大长老的意思,只是为了小丫头出头,那是不是说,其实四荒老祖是想隐藏身份?如若这样,那其他三位,应当也是想隐藏身份吧?那他就不能揭穿,得配合。 -- 第139页 如果配合的好,再道歉多一点诚意,也许这几位祖宗能放他一条生路。 姜道成理清思路,便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第一条,不出汗不发抖,可谁能在这四位面前坦然自若,他已经很努力克制了,但效果并不是十分好,他便扶着旁边的把手,轻咳一声,道:“我同太虚门宋道友此次上山,主要是为向狐仙子表达歉意而来,锦佑不懂事,惹恼了狐仙子,理应受罚,道渊不分原由袒护,也应该同仙子赔不是。” “我这便让他二人去青竹宗跪上一月,给仙子造成的伤害亦会赔偿,往后他二人再胡作为非,我定不会轻饶。” “还请仙子大人大量,宽恕一回。” 他说完这话,思虑一番,看向了初尧,恭敬的问:“音修大人,您看呢?” 初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人讨厌,但脑子不错,知道如何收场。 周围人这才有所明悟,原来是因为这个音修大人,从前就知道音修稀少,但没想到这么受人尊敬,一时间都投来惊讶羡慕的目光。 凤云莱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懵逼转为了纯粹的气恼愤怒,甚至认真盘算转音修的可能性。她哪里想的到,一个小小的音修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她曾听过,想要拉拢音修的人很多,也许这人背后有大人物,早知道,在红枫林就该动手的。 初尧摸了摸狐不归的脑袋,问:“不归,你说呢?” 狐不归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师兄却不知何时走到近前,他牵了她的小手,同初尧道:“你自己决定。”说完,不再理会其余人,只牵着狐不归,慢慢的走出了试炼场。 狐不归茫茫然被大师兄拽走了,她有些不放心,频频扭头看着,便听见隐隐约约传来对话。 “音修大人,道渊呢?” “许是听了你的教诲,青竹宗跪着呢。” “哦……活着就好……不不不,我是说跪着就好……” 试炼场外很安静,风和日丽。 大师兄一路牵着她,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的手掌有些凉,可牵起来很舒服,他行在她前面,她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脊背和一点点尖削的下巴。 狐不归动了动喉咙,笑着开口:“还好二师兄厉害,是音修,不然今天可惨了,没想到二师兄这么有本事,连那两人都吓到了。”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上山了,当时真是吓死了,好在是虚惊一场。” “对了,师兄,我这里还有些中品灵石,都给你,你拿回去购置些法宝符篆,权做护身吧。” “嗯,我左思右想,青竹宗缺防护禁制,我打算过两天去拍卖行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法器出售。” “对了,师兄,我结丹后,‘不问’剑可以脱体成型,我做成小型法宝,留在青竹宗吧。” 她说到这里,便觉得很有道理,手掌便往心口的方向去,没留意大师兄什么时候停了,她一头撞上去,硬邦邦的,撞的鼻尖都红了。 大师兄转过身,她茫茫然抬起头,他眼角微垂,眸光深深,忽然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按着她的脑袋将她压在胸口上。 “崽崽,别自责,不怪你。” 狐不归一怔,愣了片刻,眼圈迅速红了。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泛滥成灾。 怎么不怪她? 她没有后悔帮忙,也没有后悔招惹姜锦佑,她只恨自己藏的不够好,暴露了踪迹,害了师兄们,叫师兄们受这无妄之灾。 试炼场上,姜锦佑说姜道渊前去拜访,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真是该千刀万剐。 师兄们都是那样肆意洒脱的人,却要因为她受这种折辱,不怪她怪谁? 是她没本事,是她蠢,是她没能力。 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师兄们。 她怎能不自责? 二师兄是音修,一场劫难化险为夷。 可这丝毫无法减轻她的痛苦。 如若不是呢? 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师兄们受辱? 因为她的愚蠢,因为她的无能。 叫她如何不自责? 师兄们是她竭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她不舍得他们受到一丝儿伤害。 可今日那种无力和绝望,叫她彻底失了章法。 她该怎么办? 狐不归本想将这些藏在心里,她不想让师兄们担忧,在经历风波之后还要安慰她,便佯装淡定,挤出笑容。 可还是被大师兄一眼看穿。 他说。 崽崽,别自责,不怪你, 眼泪一瞬间便汹涌而出。 无论你是笑着,还是哭着,无论你是看向他,还是在远方。 他总能一眼看穿。 什么都藏不住。 悲伤、难堪、绝望、无措,那些一直压在胸口的黑色情绪终于破闸而出。 她抓着他胸口的衣料,哭的泣不成声。 并且愈哭愈大声。 狐不归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悲伤那么多,根本停不下来,她哭自己没用,哭那些绝望和无能为力,等她终于停下来,黎白胸口的布料都湿了。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道:“对不起师兄,我现在好了。” 黎白道:“好了?” 狐不归点头。 黎白轻笑:“那你说说,怎么想的?” -- 第140页 狐不归一愣,错愕的抬头看他。 “方才哭的那样惨,想必很苦恼,既然好了,那自然是想通了,你且同我说说,想通什么了?” 狐不归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哭了一下,觉得好多了,但关于这件事,还未思虑清楚,打算回去再慢慢考量,没料到他这样问,一时卡壳说不出话来。 但大师兄很有耐性,他也不催,就慢悠悠的在一边等。 狐不归当下便认真考量,片刻后道:“我要苦修,变得更强,我要挣钱,买更多的法宝给师兄们,对了,我的‘不问’剑可以……” “砰”一声,脑袋便被他敲了一下。 狐不归吃痛,立刻捂着脑袋,茫然又委屈的看他。 黎白道:“你这同方才有什么分别?” 狐不归不服:“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黎白道:“对是对的……” 狐不归控诉:“那为何打我!” 黎白:“就是想打你。” 狐不归:“……” 黎白见小丫头生气了,转过身不理他,便捏着她的脸又拽过来,低眸道:“崽崽,能与你有所牵连,我们都很高兴。” 狐不归怔了怔,抬眸看他。 黎白温柔的笑:“所以你不要愧疚,也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狐不归又要哭了。 黎白揉揉她的头发,说:“如果你什么都能解决的话,还要师兄们做什么?” 狐不归拽住他的袖子,嗓音已染上水汽,低垂着视线,软声道:“师兄……” 黎白道:“真是个笨蛋呐,我们固然欣赏你毫无畏惧意气风发的站在前方,但更喜欢你软软糯糯的躲在怀里说‘师兄,我怕’呀。” 这话太暖心了,狐不归眼泪便止不住,扑进他怀里,嘴里喊着师兄。 黎白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 “那么坚强做什么。” “师兄的怀里,就是让你哭的啊。” 狐不归一顿,将他抱的更紧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 就是这样哭哭啼啼无依无靠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感觉。 黎白很满足。 崽崽是养来做什么的? 当然是养来玩的。 欺负哭的时候最好玩。 可怜巴巴,红着眼,扑进怀里叫师兄就更好玩。 远处三个人面面相觑。 四荒:“草,阴险。” 御冬:“被他抢先了。” 初尧回味无穷:“前两天刚体验过,别提多好玩了。” 第55章 四位师兄在大长老的盛情邀约之下, 当晚住在了三清宗。 姜道成和宋永峰没敢走,跟在身边提心吊胆的伺候着。 让人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灵心宗的人便来了。 灵心宗的弟子皆是女子,个个娇艳欲滴,因着功法特殊, 修为愈深,气质样貌便愈惊人, 自从上得山来, 三清宗的男弟子都疯了。 里面就有狐不归见过的秦诗尔和董小湉, 但两人此刻都毕恭毕敬的跟在一个大美人后面。 狐不归站在天字居外面, 看见这几人朝师兄们居住的别院去了。 狐不归想了想,觉得不像是找茬, 便没往那处去, 片刻之后, 董小湉一个人出来了。 狐不归冲她招招手, 董小湉略一迟疑, 跑了过来,漂亮的小脸蛋又白又嫩,腰细胸大, 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狐不归想, 若自己也这般柔弱和楚楚动人, 大师兄会不会就不舍得打她了? 董小湉被她看的发毛, 抱住自己的身体, 问:“你干嘛。” 狐不归收回贪婪的视线, 问:“你师尊来干嘛?那个大美人又是谁?” 董小湉道:“上回在红枫谷,师尊对音修大人多有不敬,道歉来的。你说的大美人,是我家师祖,她听说了这事儿,勃然大怒,便带着我们亲自上门来了。” 狐不归倒抽了一口凉气,问:“师祖?灵纤前辈?” 董小湉道:“是啊,不过师祖同你家大师兄是旧识,这事儿便算了。” 狐不归问:“旧识?” 董小湉眨眨眼,道:“是啊,你不知道么?好像感情很不一般呢,想想也是,这天下间的男人,有谁能拒绝我家师祖呢?不是我贬低你家大师兄,但是他那修为,同我家师祖还是很有差距的,师祖放下身段,你家师兄当然受宠若惊了。” 狐不归冷眼瞧她:“我家大师兄天下第一。” 董小湉失笑,道:“好好好,天下第一。” 就在这时,大师兄同那个大美人出来了。 灵纤与大师兄站在一起,当真丝毫架子没有,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眉目含笑,温顺乖巧,大师兄不像从前那样懒,同她说说笑笑。 狐不归和董小湉站在一旁,她这才看清灵纤的脸,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就是先前在云雾酒肆里,坐在大师兄身侧的灵前辈,她当时还以一句“天作之合”惹恼了大师兄,果然是旧识啊。 灵纤看到她们二人,笑着开口道:“小丫头,过来。” 狐不归还没反应,大师兄却道:“不用了,自己玩儿去。” 灵纤有些惊讶,笑着责怪道:“怎么跟丫头这样说话。” 黎白淡淡扫了狐不归一眼,转身道:“走吧。” 灵纤冲狐不归笑笑,便转身同黎白一道走了。 -- 第141页 转过身的黎白一想起呆愣愣的小丫头,火气便涌上来。 看见他跟别的姑娘在一起,也不会吃醋,也不知道发脾气,就知道傻乎乎的说天作之合。 还特么特别自觉,站的一米远,为了避嫌也不让亲亲抱抱,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叫过来干什么? 叫过来惹自己生气么? 这事儿说起来是真的生气。 衣服也脱给她看过,抱也天天抱,也脸红害羞,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是不开窍。 铁憨憨一样。 狐不归半天没说话。 董小湉瞅瞅她,问:“这么凶,还天下第一么?” 狐不归委屈但坚定:“那也是天下第一。” 夜幕降临的时候,因着灵心宗的弟子们,三清宗五峰起了夜宴。 夜明珠荧光石铺了满路,弟子们都涌上了广场,因四荒老祖之怒,原先的交易广场裂成了两半,便干脆引了白玉桥,一座座晶莹剔透,好看又别致。 两边广场上人潮涌动,有的兜售货物,有的表演简单术法,更多的是以交流修炼心得摸女孩的手。 几位师兄站在高处的白玉石桥上,靠着石栏看云海。 狐不归懒洋洋的坐在一位师弟的摊位处,一口一口的喝果子酒。 董小湉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狐不归便推出去一杯果子酒。 董小湉喝一口,脸颊便红了,眼眸亮晶晶,嗓音沙软的道:“这酒可真烈。” 狐不归叹口气,换了纯浆果汁给她。 董小湉笑嘻嘻的接了,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眸一弯,便道:“不得不说,你家四个师兄真好看,我要是师尊,我也愿意……” 狐不归问:“那你觉得谁最好看?” 这问题几乎每年都被问一次,狐不归早就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各有各的好这句不被接受,装病也就头几次有用,最后都被逼的跳楼了。 董小湉看了半天,最后严肃的道:“四个师兄,从左到右,气质样貌,是渣男、渣男、渣男、渣男。” 狐不归:“……” 董小湉道:“你明白嘛?那般俊俏又放纵不羁,是特别容易伤女孩儿心的类型,笑一笑,心都愿意掏给他,但他们那,谁都不爱搭理,你四个师兄,俊美的俊美,轻狂的轻狂,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狐不归也看过去。 四个师兄的确气质斐然,明明修为不高,但往那儿一站,却让人极难忽视,表情淡漠,身材修长,各有各的好看。 就这一会儿,灵心宗的姑娘们的目光几乎都落在师兄们身上。 董小湉凑过来,问:“不归,你有没有心上人?” 狐不归摇摇头:“没有。” 董小湉道:“那你不想求道侣么?” 狐不归:“没想过。” 董小湉很惊讶,问:“没想过?难道你想一辈子单身,不求道侣么?” 狐不归愣了愣,问:“不可以么?” 董小湉:“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人生这么漫长,总要有人伴着啊,你师兄虽好,但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啊。” 狐不归:“我知道,师兄们总会娶妻生子,离我而去,不过我的确打算一个人,不求道侣。” 董小湉不明白,问:“为什么啊?” 狐不归:“没有想要在一起的人。” 灵心宗以修心为上,情、欲入道,董小湉筑基后期,多少比狐不归这个憨憨敏锐,她仔细打量一番,忽而神秘兮兮的问:“不归,你是没有在一起的人,还是……” 狐不归:“?” 董小湉:“还是,如果不是他,那就谁也不要?” 狐不归傻兮兮的看着她,这太绕口了,她根本听不懂。 董小湉道:“有些事儿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狐不归更迷糊了。 董小湉道:“我换个问法。” 董小湉:“三清宗以外,你认识的男孩,若要你选一个结为道侣,你选谁?” 狐不归:“我选择单身。” 董小湉:“整个三清宗,若要你选一个结为道侣,你选谁?” 狐不归:“我选择单身。” 董小湉微微一笑,指了指远处,“你四个师兄,若硬要选一个,你想和谁结道侣?” 狐不归拧起眉毛,问:“为什么要问这个,师兄就是师兄,我没有更多的想法……” 董小湉道:“不过就是问问。” 狐不归低头沉思,半天憋出几个字:“没有。” 董小湉哈哈大笑,戳了戳她的胸口,问:“你怎么不说你选择单身?” 狐不归一怔。 董小湉:“你呀,仔细想想。” 狐不归傻乎乎的看着她。 董小湉叫了两坛竹叶青,推给狐不归:“想不明白,就多喝些。” 狐不归抱着竹叶青,看靠在栏杆上的师兄们。 如果你四位师兄,硬要你选一个作为道侣,你选谁? 这个答案,认真一想,是有的。 从前她没想过,此刻细细想来,有一个人同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困了倦了都是他抱,累了伤了都是他哄。 人群中最先看到的一定是他。 在他怀里哭的最凶,笑的最开心。 最可恶却也最温柔。 -- 第142页 是恶鬼,也是神明。 她抬起目光,看向那人。 他安静的靠在栏杆上,年轻的脸孔在灯火之下,显得冷漠而疏离。 如果这个世上,硬要选一个人结为道侣。 一定是他。 如果不是他。 那就一个人过一生。 谁也不要。 董小湉道:“看来是有答案了啊。” 狐不归正要回答,却见灵纤走到大师兄身边,同他说了什么,他便笑了,眉目生动,宛若画中人。 狐不归道:“我选择单身。” 董小湉:“……” 狐不归转过身,又要了几坛竹叶青,咕嘟嘟的喝,喝了片刻,斜睨着董小湉:“就你话多,以后不该问的别问。” 董小湉:“……” 狐不归原本没事儿,还能真心诚意的祝大师兄百年好合,经董小湉这么一点拨,竟无端的烦躁起来,尤其那大师兄笑的那般开心,就更不舒服。 这感觉实在难受。 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她想不明白,干脆不断的喝酒,一坛一坛的,不知道喝了多少,模模糊糊的,手中的酒坛子便被夺走了。 她醉眼朦胧的看过去,大师兄拧着眉毛看她:“这么烈的灵酒,怎么喝这么多。” 狐不归有些错愕,道:“师兄,你怎么……灵前辈……” 黎白道:“你一个人在这喝闷酒,怎么了?” 怎么了? 狐不归呆愣愣的看着他的脸,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说。 黎白道:“不是答应过我,什么都可以同我说么?” 狐不归一瞬间想起云烟客栈里中心蛊的事儿,那时候她也是藏着瞒着,差点远走他乡。 一想起这事儿,脸颊便有些红。 黎白哄道:“崽崽,怎么了?” 狐不归张了张口,可这事儿,要怎么说?这点女孩隐秘的小心思,实在难以开口。 黎白却忽而凑近了她,轻声在她耳边道:“是不是看见师兄同别的姑娘在一起,心里不舒服?” !!! 狐不归眼睛一瞬间睁圆,脸颊“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师兄说了什么?说了什么?难道连这个也能看穿么?不会吧?她惊讶的看着他。 黎白笑眯眯的道:“崽崽别怕,告诉我。” 狐不归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像是闷在喉咙里,脸颊又热又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终于小声开口:“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忽然之间,心里烦闷……”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头顶忽然传来放肆的笑声:“笨蛋,跟我撒什么娇?” 狐不归抬头一看,一张脸顿时气的乌黑乌黑的,这哪里是大师兄黎白,这分明是暗魔山脉的那只臭狐狸。 臭狐狸洋洋得意的笑道:“笨蛋啊,人家在桥上跟大美人谈笑呢,哪里看得到你在这里烦闷吃醋?哈哈哈。” 狐不归恼羞成怒,抬脚踹翻椅子,抬手拔剑,咬牙切齿:“不问,斩!” 一道惊天光华闪过,锋利无匹的巨大剑芒悍然劈下。 “轰隆”一声巨响,半个广场都被劈的摇摇欲坠。 狐狸全身的毛都没了,光溜溜的,只留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勉强挂着,一脸惊恐的坐在地上。 一时间,广场上的弟子都惊悚的看了过来。 大师兄一个闪身,便出现在她面前。 他问:“怎么了?” 狐狸尖叫道:“她说看见你在桥上和别的……唔……唔……” 狐不归一下子冲上去捂住了狐狸的嘴,道:“师兄,没事,我喝多了不小心……没事……你去忙……” 黎白瞧了瞧乱七八糟的酒坛子,问:“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回事?” 狐狸又支支吾吾的想说话,狐不归捂的死紧,道:“没事没事,师兄你快去忙吧。” 刚才臭狐狸把她所有的耻度都逼出来了,这回看见大师兄,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都希望师兄赶快走,这事儿够尴尬难堪了,决不能让师兄知道。 黎白忽而笑了笑,问:“不归,你一直叫我去忙,你是叫我去忙什么?” 狐不归一怔,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桥上,灵纤正站在那里,含笑望向这里。 黎白的黑眸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狐不归忽然觉得哪哪都冷,狐狸也吓得忘了挣扎。 片刻后,那人笑了笑,抬脚走到近前,温柔的牵了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去,你且同我仔细说说。” 第56章 狐不归不想走, 用尽全身力气抗拒。 不是不想同大师兄说话,至少今晚,至少此刻不行…… 她还乱着呢…… 正倔强着,大师兄冷笑一声, 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 抬脚便往五峰边缘走。 这么多人看着呢。 要脸啊。 狐不归想挣扎, 但挣扎无用, 这人力气出奇的大。 越挣扎就越丢脸, 反正他是不会放手的。 平常他也常抱自己, 狐不归也就略微一害羞,适应的很好, 毕竟从小抱到大,但董小湉点拨过后,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师兄的怀里滚烫,烫的她手足无措。 僵硬着四肢缩成一团, 他的身体是一丝儿也不敢碰,而他手掌触碰的地方, 也是酥酥麻麻的叫人颤抖。 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低垂着眼儿,丝毫不敢乱看。 -- 第143页 完蛋了, 她死了! 黎白抱着小小的一团,更气了! 什么时候这么乖巧懂事了? 连脖子腰都不搂不抱了? 谁要她这么自觉的避嫌来着? 恨不得他立刻娶妻生子么? 肺都要气炸了。 狐不归哪里知道师兄在想什么, 她被他抱在怀里, 根本不敢碰他, 小脸愈垂愈低,觉得自己都要冒烟了。 耳边忽而闻得一声轻哼。 “抱不抱随你。” 嗯? 师兄说了什么? 狐不归一愣,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她抬眼一瞧,顿时魂飞魄散。 师兄抱着她,正在站五峰的悬崖边,他这是、这是、打算做什么啊? 悬崖下是无尽深渊,还有罡风剑阵和锁魔阵…… 怎么…… 现在教育师妹都这么严格了么? 没必要啊! 狐不归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师兄朝前迈了一步。 狐不归:! 小手立刻拽住他的衣领,哆哆嗦嗦的道:“师、师兄,回六峰要走传送阵,这、这、这不行的……” “呵。” 师兄冷笑一声,一跃而下。 “啊!” 狐不归瞳孔一缩,脸一下子白了,她立刻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搂的紧紧的。 柔软的娇躯紧紧贴着他胸膛,黎白心情这才有一些好,小丫头闭着眼,将脸蛋埋在他的胸口,直到已经平安落地,她还抱着不松手,他挺高兴,也不提醒她,抱着她站在庭院中。 片刻之后,小丫头终于察觉到什么,缓缓收回手臂,不再碰他,又默默缩成一团,僵成了一只鹌鹑。 ! 真是让人火大。 黎白抱着她一路回到寝室,抬脚踹开门,走到床铺间,将她一下子扔到床上。 小丫头咕噜噜的滚了一圈,随后爬起来,竟然不生气不懊恼,还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劫后余生? 黎白抬手就捏上她的脸,用了些力气,她“哎哟哟”含糊不清的叫唤了几声,睁着眼儿委屈巴巴的望他,随后竟像是触电一般,缓缓躲了开去,连看都不看他。 真是要上天了。 食指戳上她的额头,戳的她往后仰,他问:“你怎么回事?” 小鹌鹑捂着脸,避开他的视线,道:“我没事啊。” 黎白挑眉,道:“没事怎么这么奇怪?” 小鹌鹑都快躲到角落里去了,还嘴硬的道:“我不奇怪啊,我平常不就……” 脖颈一热,猝不及防的便被勾着脖子一把拽到了那人面前。 她没反应过来,突然被拽,导致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白嫩的脸颊便“腾”的一下红了,随后耳朵、脖子也一并红了,四肢着地,僵硬着脊背不敢动也不敢抬头,像是一只僵硬的猫儿幼崽。 他怀里是好闻的竹香,她闻惯了的,但此刻却丝丝缕缕的,直往心窝里钻,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 脑子里都是浆糊,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黎白眉毛一拧,这个笨蛋又僵住了,就这么不想被他碰么? 他抬起她的脸,低眉凑过去,眼眸幽深,嗓音微凉:“就这么希望我跟别的姑娘在一起?” 他摸过的地方炽热又滚烫,躲不开又逃不掉,狐不归说不出话,只能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 “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有的了别的姑娘,自是再也不会碰你,亦不会抱你。” “你也再不可能扑进我怀里哭,不能随时叫师兄救你。” “你可曾想过,我这样的人,若真是喜欢一个姑娘,哪怕死了,也不会放手,一旦在一起就是一辈子。” “你就永远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靠近我,不能找我撒娇,不能随时找我安慰。” “你明不明白?” 小家伙僵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 呵。 知道害怕了吧? 知道心酸了吧? 知道失去师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了吧? 铁憨憨,榆木脑袋。 快哭着扑进我怀里,说师兄不要走! 我不要你有别的姑娘! 小家伙听他说了片刻,眼眸里终于含了细微的水汽,红润的唇瓣翕动着,像是在挣扎煎熬。 呵,说到心坎里去了吧? 他就知道这笨蛋没想过这些…… “我明白!” “师兄,我做的到!” 呵,果然吃醋伤心……什么? 黎白眉毛一扬,震惊的看向小丫头。 铁憨憨笨蛋勇敢的直视着他,认真又坚定:“师兄,我认真想过的,许多个夜晚我都在琢磨这事儿。” “等师兄有了心爱的姑娘,我绝不会打扰。” 铁憨憨眼含泪光握拳:“毕竟,师兄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幸福啊。” 想过的? 认真? 许多个夜晚? 黎白额上青筋乱跳,曲起手指就敲上她的脑壳。 狐不归莫名被打,捂着脑袋缩成一团。 太凶了。 这谁受得了啊。 她根本不能想象灵纤前辈被这样打啊…… 她小声嘀咕道:“师兄你这脾气得改改,我是没问题,可别的姑娘,比如灵纤前辈修为高深,我怕你被……” -- 第144页 她这样一想,脑海中甚至浮现出大师兄被灵纤前辈捆绑住,然后敲脑壳的画面,不由得道:“这可真是难以想象啊……” “啪”又是一声。 她立刻老实了,嘴也闭上了,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缩成一团。 黎白恼火的道:“你天天都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说,你硬要我去同别的姑娘在一起,好自己也求个道侣么?” 狐不归:“我不要求道侣。” 黎白:“你总不能一直不求。” 狐不归:“我不求。” 黎白闻她这样说,心头的火气莫名就散了,问:“我求了你也不求?” 狐不归:“不求。” 黎白问:“就这样想要求得大道?一心修炼?” 狐不归点头:“嗯,还有……” 黎白:“还有什么?” 狐不归看着他,轻声道:“即便师兄求了道侣,我也会一生守护师兄,我哪里都不会去,就像师兄当年守护我那样。” 黎白一怔。 狐不归继续道:“师兄放心,我绝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我会离得很远。” 黎白垂下眼,表情藏在阴影里,他轻声问:“所以你不求道侣,是为了我么?” 狐不归有些慌:“不全是啊,我也想修炼求大道的,师兄你别有压力,也别往心里去,我就说说,也不一定做得到……” 身体猛然便被拽进了温暖的怀抱,男人将她抱的紧紧的,轻声道:“你做不做的到,我还不知道么?” 狐不归一愣。 黎白轻声笑了笑:“你这个笨蛋,说出去的话,就是拼了性命也会做到的。” 狐不归被他抱在怀里,又害羞起来,脸颊靠在他肩膀,硬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袋上落下一只温热的手掌,他在她耳边柔声问:“打疼了吧?” 小家伙摇摇头,又点点头。 黎白失笑,轻巧的揉了揉,掌心里的小家伙温顺乖巧,这会儿不说话,也不气人,柔柔弱弱可可爱爱的,他揉的有几分舒心。 算了,虽然是个笨蛋,但好歹心里还是有他的,那点气因着她几句话便烟消云散了。 急不来。 他正揉的开心,手腕忽而被一只纤白的小手握住,她低着头,声如蚊蚋。 “师兄,我是不是、是不是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自然可以。” 握着他手腕的小手微微发抖,她猛然抬头,一张脸红的像个柿子,头顶几乎冒出烟来。 “我好像、好像又中心蛊了。” 黎白:“?” 狐不归咬牙道:“刚才,那只臭狐狸又骗我,然后你、你碰我,我就……”她说不下去,便羞愤的闭了口。 心蛊? 黎白捏着她的小脸蛋,翻来覆去的看,又握着她的肩膀,翻来覆去的看。 没有啊。 黎白不放心,便问:“你说我碰你怎样?” 狐不归羞愤不已,道:“就像上次……” 上次? 黎白拧着眉毛,仔仔细细的打量她,没有心蛊的迹象啊。 但小丫头确实不太正常,这脸蛋热的烫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对,虽然没找到心蛊的迹象,但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他想了想,说:“那我直接脱吧。” 狐不归:“……” 大师兄利落的解开扣子,将外衫一拽。 狐不归捂着鼻子,迅速的倒了下去。 流鼻血了。 · 云烟客栈·临阳楼 狐不归在一众木牌中寻找到了四个字“万念皆空”。 她投入云状令牌,眼前一阵波动,便出现在了一个素雅的禅房之中。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到“哐当”一声,一个奶瓶砸在了地上,还好结实,没碎,没等她抬头,便听见一声冷哼,随后恼怒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狐不归抬起头,便看见无闻冷着脸走到发脾气摔奶瓶的无知面前,一手捡起奶瓶,一手拽住无知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无知双手握住他的手臂,两只小脚胡乱蹬着,拼命挣扎。 无闻拿起奶瓶,漂亮的狭长眼眸微微一眯,便粗鲁的将奶瓶塞进无知嘴里,道:“让你喝就给我好好喝。” 奶瓶摔过,脏兮兮的,无闻擦也不擦,就硬邦邦的捅进无知嘴里,无知呛的不行,奶便从唇舌间溢了出来,无闻也不在乎,捏着他不松手,灌的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狐不归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满脸尴尬,只想退出去,无闻侧过脸来,道:“快好了。”随后便不耐烦的挤了挤奶瓶。 狐不归:“……” 一瓶奶半灌半漏,总算见了底,无闻将奶瓶和无知一起随手扔了,冷漠道:“地板擦了,换身衣服。” 无知摔在地上,倔强的绷着小脸,眼圈还红红的,但还是一骨碌的爬起来,跑进室内,不多会儿,拿着个抹布出来,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清理奶渍。 虽然别人的家事儿最好别管,但狐不归还是不忍心,便道:“他还是个孩子。” 无闻道:“孩子就要好好教育,你瞧见没,发脾气扔奶瓶,是你在我才没打他。” 狐不归不好再说什么,她只是不知道,霜白僧衣的无闻,明明高冷矜贵,怎么脾气竟这么坏。 -- 第145页 无闻打量她一眼,道:“找我何事?” 狐不归摸出一枚中品灵石,放进不远处的功德箱,道:“十遍清心咒。” 无闻指了指蒲团,示意她坐。 这和尚温柔微笑的样子同方才判若两人,狐不归也没多问,随他坐上了蒲团。 室内很安静,只有无知擦地板的声音和檀香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 无闻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捻着佛珠,道:“十遍这么多么?” 狐不归轻咳一声,道:“再不听多些,我就要失血而亡了。” 想起这几日,狐不归头都要炸了,因着她那症状总是不消,大师兄每晚都来她房里,替她“治疗”,可越“治疗”就越严重,后来大师兄察觉出不对,去找了狐狸,回来后,斩钉截铁的告诉她,的确是心蛊。 她欲哭无泪,鼻血都不够流的。 这样的治疗一直不见效,她身体实在是跟不上,听说无闻的清心咒很有效,便想着再来“万念皆消”看看。 无闻摇头,道:“有些事儿,听经可不行,时间愈久,就愈烦恼。” 狐不归道:“我这事儿,听经就成。” 无闻:“呵。” 狐不归:“……” 这和尚怎么还嘲讽人呢。 狐不归:“念呗。” 无闻:“你不妨说与我听听。” 狐不归:“念!” 无闻摊手:“好啊,念给你听。” 狐不归盘膝入定。 无闻当真闭目,念起了清心咒,一段一段的经文化作清澈的溪流在心口流淌。 片刻之后,咒文停了,无闻睁开眼。 狐不归:“再来一遍!” 无闻便又念了一遍。 狐不归看着他。 无闻:“你的眼神告诉我,再来一遍。” 狐不归掏出灵石:“一百遍。” 无闻:“……” 一百遍之后,狐不归觉得自己人都傻了,但脑子也不会乱七八糟的转了。 好像还挺有效。 这之后的几天,狐不归白日里都跑去听经,自觉已经快要无欲无求,飞升成仙了。 这天,刚回到天字居,便瞧见大师兄候在庭院之中。 黎白发现这孩子眼睛呆呆的,像个小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玩坏了。 不过,小傻子没中心蛊,瞧见他脸红心跳又害羞,怕是离开窍不远了。 他就是想要她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才不会轻易逃避。 他走上前,笑着问:“今日如何?” 狐不归木愣愣的道:“我好了。” 昨天还面红耳赤说师兄我不行了,今日竟然没感觉了?他抓起她的小手,按在他的胸口上,问:“这样呢?” 狐不归冷笑:“没感觉。” 黎白捏了捏她的脸,问:“这样呢?” 狐不归:“没意思。” 黎白轻巧的解了自己的扣子,微微一扯,露出一点锁骨。 狐不归擦了一把口水,道:“呵,男人,不过如此。” 黎白:“……” 小傻子怎么回事? 黎白正奇怪,忽而听到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狐仙子,这几日听经的费用结一下。” 他扭头看去,便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和尚,抱着个奶瓶子,站在不远处。 他问:“什么经?” 小和尚道:“清心咒,一天三百遍,我师兄嗓子都念哑了,正上火,我需要灵石买药给他吃呢。” 黎白拧眉:“清心咒?” 狐不归道:“对呀,师兄,很有效呢,我现在看见你,跟看一条狗没区别。” 黎白:“……” 狐不归正要摸储物袋,被黎白按住,他走到小和尚面前,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摸出一把灵石,道:“再给她买一个月的。” 无知抱着一堆灵石,乐滋滋的鞠了一躬,转身跑了。 狐不归道:“师兄怎么给那么多,我已经好了,接下来不用去了。” 黎白走回来,轻笑:“接下来,你需要每天五百遍。” 狐不归疑惑的看着他,说:“不可能的师兄,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你再怎样也不可能……” 黎白却将她向后一推,按在枝繁叶茂的杏花树下,俯身吻了下来。 狐不归瞳孔一缩,脑子便炸了。 第57章 狐不归满脑子浆糊, 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发生的。 师兄离的那么近,睫毛黑而浓密,敛着细碎的光。 她伸出双手想推开他,却被他一只手捉了按在胸口, 吻的更深。 等他好不容易松开她, 她已经气喘吁吁, 连站都站不稳了。 师兄好心的伸手揽着她的腰, 给了她一些支撑。 狐不归心脏跳的飞快, 一张脸也烧的通红, 她慌不择路的往后退,可背后却是粗壮的枝干, 退无可退。 黎白看着她的表情, 心知不能太过逼迫, 可那滋味实在甜美, 舍不得放手, 便又凑到她面前, 低眸问:“怎么了?” 狐不归面红耳赤, 语无伦次的道:“师、师兄、你、你怎么……” 黎白弯了眼, 理所应当的道:“替你解心蛊啊。” 狐不归结结巴巴的问:“解心蛊?” 黎白逗她:“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狐不归紧张道:“我、我不知道……” -- 第146页 黎白憋笑道:“是不是没好?” 狐不归脸蛋发烫的看着他,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何止是没好, 更严重了好么。 黎白勾起她的小脸, 轻声:“再试一次好不好?” 狐不归吓坏了, 立刻去推他, 道:“不、不用了……师兄……别……” “闭眼。” “我……” 那人便再次低头吻了下来,将她的害羞和扭捏尽数堵在口中。 · 狐不归找到臭狐狸的时候,他正美滋滋的在酒肆里喝小酒,狐不归一把剑直接插在桌面上,吓得狐狸立刻抱住了自己。 狐狸惊恐的问:“你做什么?” 狐不归问:“心蛊怎么解?” 狐狸稀里糊涂的,问:“什么心蛊?” 狐不归道:“你装什么傻?再不老实杀了你。” 狐狸立刻想起先前那男人来找他的事儿,本能告诉他不能惹。男人问狐不归是否中心蛊时,他便连连摇头,表示没有动手,也不敢。 那男人听完之后,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同他道:“若她来问你,实说便是。” 狐狸不明白,为何他自己不说,要他来说,还有,为什么这姑娘要来问他? 他一头雾水了好几天,没想到,她今天真的找上门来。 狐狸莫名其妙的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根本没中心蛊,我也没动手啊。” 狐不归恼了,道:“你还谎言欺我,明明就有,再说,我师兄来问过,他亲口同我说中了心蛊,他才不会骗我。” 狐狸太冤枉了,连连叫屈,道:“我怎么知道,我真没动手,你师兄上次来问,我也如实相告,你想打我就打我,犯不着找这种借口吧?” 这臭狐狸言辞凿凿,又委屈又无奈,倒有几分真,可师兄又怎会骗她? 狐狸道:“你不信的话,我给你看,你若是中了心蛊,我手臂这里会有标记。”他伸出手,撸开袖子,上面光滑干净,什么也没有。 狐不归上次中心蛊之后去翻过典籍,确实如狐狸所言,会有标记,那当真是大师兄骗她? 他不但骗她,还…… 那件事之后,她的心更乱了,简直如坐针毡,时时煎熬。 大师兄平常逗她就算了,这种事也拿来逗趣,未免太过分了。 狐不归又羞又恼,当下便回了三清宗,直奔大师兄暂住的别院,推门进去,便瞧见他在院中慢悠悠的喝茶,眉目清俊,赏心悦目。 不过狐不归没心情欣赏,她直愣愣的冲过去,恼道:“师兄,你为何骗我?” 黎白轻笑,问:“哦,我骗你什么了?” 狐不归夺下他的茶杯,往桌上一磕,道:“我去找过狐狸。” 黎白笑着问:“嗯,所以呢?” 狐不归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气,怎么可以这样,她道:“狐狸说我根本没中心蛊,你明明去问过,为何要回来骗我?” 黎白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回事。” 狐不归气不过,道:“师兄平常逗弄我便罢了,怎么这种事儿也拿来骗我,还……那样对我……” 黎白抬眸,轻描淡写的问:“崽崽,若你没中心蛊,你那状态是怎么回事?” 狐不归一愣。 黎白笑眯眯的问:“你告诉我,我一碰你,你就面红耳赤是怎么回事?” 狐不归说不出话。 没中心蛊的话,这症状…… 没中心蛊的话,面对大师兄,脸红心跳…… 这…… 她再铁憨憨,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一时间脸颊便悄悄的又烧了起来。 黎白勾起唇角,问:“崽崽,怎么回事?” 狐不归手脚僵硬,转过身,低声道:“师兄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呵。 就知道她一旦直面内心就要逃避,才利用狐狸让她自己送上门来。 若不是这样被拆穿,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想清楚。 不过即便如此,第一时间也还是想着逃跑。 行,她若要装傻,他亦可以奉陪。 反正这么笨的小家伙,又能跑到哪里去? 黎白笑道:“崽崽,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吧,心蛊的事情是我弄错了,不是故意骗你。” 狐不归心里还乱着,道:“不了师兄,我还有事,我……” 黎白语气低了些,自责道:“崽崽是生我气了么?也是,这种事儿我也能弄错,确实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这就回青竹宗,再也不……” 狐不归转过身,坐在他的身边,道:“师兄别乱想,没有的事儿,我陪你喝茶。” 黎白道:“崽崽真是善解人意。” 此时此刻,狐不归并不想善解人意,可又见不得师兄伤心,只能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坐在师兄身边,反正只是陪师兄喝茶,喝茶能有什么事儿…… 黎白取了茶碗,拎起茶壶,徐徐注了热茶,待那茶微微凉些,便握了杯,往小姑娘唇边递,一个不小心,茶水溢出些,沾湿了她的唇,他歉疚的伸出指尖,按着那处柔软,轻轻擦去,口里道:“怪我不小心。” 指尖下的小姑娘立刻羞红了脸,身体都紧绷起来。 他关切的问:“怎么了?” 小姑娘羞窘的道:“没事。” 黎白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道:“可崽崽你脸色红的很不正常,难道……” -- 第147页 狐不归立刻道:“不是不是,应当是茶水太烫了。” 黎白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崽崽这么乖,怎么会对我有些奇怪的想法呢,不可能的。” 狐不归手指脚趾都攥紧了,尴尬笑道:“是啊,不可能的,哈哈哈。” 黎白伸出手,都:“来,师兄抱一下。” 狐不归僵在原地。 黎白挑眉:“平常不是都抱惯了,怎么今天不行了,还是说,崽崽,你对我……” 狐不归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往师兄怀里爬。 黎白看着她毛绒绒的头顶,忍不住笑。 不敢直视自己内心的小家伙,似乎更好调戏啊。 越倔强越可爱,越害羞越有趣。 他将她好生抱在怀里,抬手取了杯子,递在她唇边,柔声道:“张嘴。” 狐不归小脸贴在他胸口,小声道:“师兄,我不渴。” 黎白憋笑憋的辛苦,他嗓音沉沉,含着笑意:“怎么会呢,在我怀里,你一定渴坏了。” 第58章 三清宗·六峰·天字居 狐不归渴的厉害, 倒了一杯清水, 咕噜噜的灌进口中, 心中的躁动才终于平缓下来。 大师兄肯放她回来时, 她几乎要感激涕零了,一冲回房间, 果然就渴的厉害…… 小丫头喝完水,顿了会儿,手指便鬼使神差的摸上了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大师兄留下的痕迹, 她的脸一下子便红了, 触电般的收回手。 狐不归, 你在做什么! 禽兽! 她一下子捂住脸,“哐叽”一声将脑袋撞在了木制桌面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心情实在是复杂的过分, 不知如何是好。 甚至想逃避躲起来。 但一想到被大师兄找到的后果, 又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 沉寂了会儿,她终于打起精神, 伸手去掏自己的储物袋,上次那批灵石已经花完, 又到了要挣钱的时候, 此刻储物袋里躺着上次在迷雾森林中收集到的大量护心草,得想办法卖出去。 这些东西卖出去, 可不是小数目。 目前护心草只有清河书院的禁地有, 本宗弟子也需要使用, 出售的少之又少,自己手上的这批,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得小心出售才行。 思来想去,也只有云烟客栈的拍卖行靠谱些了。 想到这里,她便启程去了云烟客栈,取出一半的护心草寄存在拍卖行,另一半备用,接下来只要拍卖行出售出去,自会将灵石打进她的卡中,她只需要等待就好。 随后她蹲在星河边上,捧着脸蛋思考人生。 自从董小湉点拨过后,她这心一直是乱的,后来以为中了心蛊,甚至松了一口气,可峰回路转,竟是大师兄弄错了。 那点心思便骤然发酵,再也无法收拾。 她没那么傻,心里的事儿,多少明白。 她只是,不想就这这样说出来。 师兄刚将她抱回来的时候,她因为没有安全感,很黏他,他走哪她去哪,像个小尾巴,她不太爱笑,嘴唇总是抿成一副倔强的样子,他逗她,她也不笑,只用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 他若是消失的久了,她就坐在他卧房门口,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哪里也不去,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亮,固执的不行。 其余三位师兄轮番劝都不管用,二师兄讲了十七八个鬼故事,她一边害怕一边自闭,但就是不走。 后来大师兄知道后,就天天陪着她,连门也不出了。 后来她心结渐渐解开,知道自己那时候不懂事。 因为这些小事将师兄困在身边,时常感到歉疚,便发誓再也不要成为大师兄的负担和困扰。 她只是担心,哪怕只是小小的说一句,师兄别走,师兄,我不开心,他就会像从前一样,放弃一切只守在她身边。 她不想这样。 她想让大师兄做他想做的事情。 越豁达越无所谓,越笑嘻嘻满不在乎,大师兄才能放下心来吧? 再者说了,大师兄那么纯洁无瑕的人,定然不会有这种邪念,他从来对自己,都是当师妹看待。 上回她中心蛊,对大师兄有非分之想的时候,大师兄找到她,说她杂念太多,终会影响道心。叫她应当将重心放在修炼之上,别的事情,以后再考虑。 这样看来,是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这捋着捋着,竟就捋顺了。 狐不归左思右想,打算将这个心思好好的收起来,反正同她原本的计划也不冲突,原本就打算一生不求道侣,默默守护大师兄,如今虽多了些欢喜,但也不影响嘛。 这样一想,心里便轻松了些。 若叫她直接去问大师兄,或是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告诉他,她宁愿远走天涯或是去暗魔山脉砍一辈子魔兽。 总之说是不可能说的,永远都不可能说的。 狐不归想明白之后,又跑去万念皆消听清心咒,无闻一见她立刻端起水杯喝水,哑着嗓子要退钱给她,狐不归不行,硬是要听经,后来无知悄悄给师兄送了一盅冰糖雪梨,今日份儿的五百遍才算了了。 后来听狐不归说明天再来的时候,无闻的眼圈肉眼可见的红了。 清心咒的效果挺好,至少没见到师兄之前,脑子里很冷静。 -- 第148页 狐不归刚准备回三清宗,接到了大师兄的传讯,说是打算回青竹宗,临行前一同逛逛临阳城。 狐不归回了个“好”,便又进了万念皆消,把明天的份儿也预支了。 走的时候,无闻已经是个废和尚了。 她出了云烟客栈,站在俗世的夕阳下,乖巧的在河边等人,不多片刻,大师兄便来了。 眼睛一亮,心口便不可抑制的跳了起来,她立刻掩饰的低下头。 几百遍清心咒瞬间土崩瓦解。 一次比一次不管用。 早知道逃走了,躲起来冷静冷静也好。 黎白走上前,轻笑:“好在没逃走。” ! 大师兄是住在她心里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立刻尴尬的笑道:“好好的我为什么要逃走,哈哈哈。” 黎白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俯下身,凑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危险的道:“崽崽,我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想做什么,若是给我逃走了,呵……” 狐不归:! 黎白微笑:“听明白了么?” 狐不归立刻表态:“听明白了。” 黎白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爱的道:“发誓。” 狐不归:“师兄怎么不信我?” 黎白斜睨着她,道:“你这小脑瓜里装的什么我不太清楚,所以不放心。” 狐不归不服:“师兄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黎白想想也是,便道:“行吧,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的就好。” 大师兄说完,同她并肩走在一处,彼时已近黄昏,橘色暖阳染透了半边天空。 临阳城浸润在暮光之中,显得分外温柔。 行人穿梭在街道两边,商铺点起了揽客的灯笼。 狐不归不知道大师兄想看什么,也不想问,她站在他身边,连思考都比平日困难。 手指垂在身侧,偶尔与他碰触,便抑制不住慌乱,干脆想收回来算了,却蓦然一热,被他整个握在了掌心。 心跳骤停。 她垂着视线,又僵了。 大师兄牵着她汗津津的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察觉,自顾自的往前走。 狐不归看着自己的脚尖,佯装镇定的道:“师兄,我已经这么大了,牵手什么不太好吧……” 黎白坦然道:“从前上街不牵还要生气,怎么现在生分了?还是说,崽崽你对我……” 狐不归立刻慌乱的打断他,道:“没有没有,大师兄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想法,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黎白:“……” 黎白气的眼眸一压,咬牙道:“那就最好了!” 狐不归认真回应:“是啊是啊,我也这样想。” 黎白:“……” 黎白斜睨着小家伙。 他倒要看看,这笨蛋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降临的暮色模糊了视野,一切都显得缓慢而缱绻。 无数行人在长街穿行,偶尔停留在摊铺上挑选,亦或是买下一串糖葫芦,递给身边的孩童。 一身月牙白的俊美公子牵着一个柔美娇软的小姑娘,慢悠悠的走过长桥,那位公子一双眼睛狭长漂亮,宝石一般,他时常低眸去瞅身边的人,可小姑娘却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乖巧还是乖巧。 那公子经过卖糖葫芦的摊贩,买了一支,转身就喂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抿着唇,摇头说不要,他便有些恼,俯身像是要亲她,她吓得一张脸通红通红,连连后退,差点跌倒,还是那公子揽了她的腰,才让她免于受难,待她站稳,那糖葫芦便又送到嘴边,她这回学乖了,张嘴就吃,一口气吞了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那公子便笑的格外开心。 小姑娘不敢反抗,可怜巴巴的嚼着裹了糖的山楂。 公子慢悠悠的沿着河边逛,一手牵着小姑娘一手拿着糖葫芦,时不时的喂她一颗。 小姑娘身材纤细,因着那公子身材修长,她的脑袋便只到他的肩膀,他喂的时候有些高,那姑娘便不得不仰着脑袋去够,有时候实在太高了,够不到,她便委委屈屈的扯他袖子,他一边笑一边低一些,戏谑的看她羞窘和屈辱的表情。 小姑娘真是可怜极了。 那位公子皮相是真好看,性格却是真恶劣,小姑娘不一会儿就被他逗弄的悲愤不已,他像是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炸毛一样,总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歉,一双漂亮的黑眸敛着俗世的光火,柔情似水,那小姑娘便彻底败下阵来,一张小脸蛋像绽放的红色蔷薇。 嘴里结结巴巴的,好像说着什么“师兄没有,都可以,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喂吧”之类的话。 那位公子兴致一直很高,沿途瞧见小玩意儿,都喜欢,零零散散买了一堆,用个布袋装了拎在手上。 他牵着小姑娘走到第二座拱桥中间时,忽然顿住了脚步,小姑娘没反应过来,便撞了上去,那位公子立刻扶稳了她。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她的唇边,那里沾了些糖粉粒子,他眼眸一弯,满是笑意。 小姑娘像是察觉到了,抬手想擦,他却将手中的袋子和糖葫芦递给她,她下意识便接了。 那公子微微俯身,凑到她的唇边,嗓音低哑的道:“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 -- 第149页 小姑娘一手糖葫芦一手布袋,压根腾不出手来推他或是做什么,丝毫抵抗没有的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只纯白的傻兔子,在他凑过来的一瞬,小兔子一双眼睛因为害羞便凝了些水汽,亮晶晶的。 公子像是故意折磨她一般,离的那么近,却不靠上去,只微微笑了笑,嗓音撩人又低沉:“我给你擦擦。” 他微微前倾,眼看就要触到她的唇角, 小姑娘眼眸立刻睁大,连呼吸都停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却没有亲她,而是骤然退后,只是抬起手指,按上那处柔软,用指腹擦去了那些许的糖粉沫子。 小姑娘全身都虚脱了,张开红润的嘴唇轻轻、喘、气。 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放松。 她不敢看他,方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他要亲过来,紧张害怕羞涩,可却奇怪的多了一份期待,她甚至默默的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谁知他却撤走了,一瞬间的空虚搅的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她不断的告诫自己。 就在这个当口,师兄含着笑意的声音温柔的落在耳边。 “崽崽,是不是没亲你,心里难受啊?” 第59章 大师兄一定是个魔鬼! 狐不归几乎要尖叫了! 他轻描淡写的问, 她硬着头皮的答。 “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哈哈哈, 怎么可能呢,哈哈哈。” 黎白随口道:“崽崽, 若是想亲亲,可以告诉我。” ! 师兄他又随口胡说了什么? 为什么在师兄的口中,亲亲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普通? 亲亲? 她快要烧坏了! 大师兄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她很自然的就牵了。 因着亲亲的关系, 牵手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 已经完全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 黎白勾起嘴角。 你看,这不就乖了么。 两人沿着河岸两边慢悠悠的游逛, 河面上飘来几艘画舫, 夜色朦胧间便响起丝竹之音, 宛转悠扬。 黎白带着狐不归正行在垂杨绿柳之间, 面前的画舫上忽而走出一位绝色佳人,腰肢婀娜,脸蛋娇美。她身披轻纱,优雅的走到船舷的扶手处,眉目含情的望了过来。 大师兄向来对这些个不感兴趣, 狐不归以为他会略过的时候, 他却忽而转头问她:“崽崽, 她美么?” 狐不归一愣, 老实道:“美。” 黎白望着她, 道:“我也觉着美。” 美人望过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黎白又看向狐不归,道:“美人儿邀请我们,去看看可好?” 小丫头呆愣愣的,攥着师兄的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前几天遇到这种事儿,还能为师兄感到高兴,可这几天不行了,师兄也觉着美的时候,她心里便堵的慌,这会儿说要上船看看,她就更闷了。 黎白问:“崽崽,怎么了?” 狐不归想了想,道:“师兄若是喜欢,师兄去看吧,我……我临街逛逛,在外面等……” 黎白道:“那怎么行,若崽崽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师兄分明就是想去啊,狐不归丝毫不想他失望,虽然心里堵的慌,但还是道:“那我陪师兄一同去吧。” 黎白瞅了她片刻,轻声问:“崽崽,你没有什么想同我说么?” 狐不归抿着唇,摇了摇头。 黎白又道:“若你不想我去,我便不去。” 狐不归避开他的视线,道:“没有,师兄若是愿意,我为师兄高兴。” 黎白眼眸一眯,道:“崽崽真是善解人意。” 狐不归握着他的手,胡乱的“嗯”了一声。 黎白牵着她,一个闪身,便从河岸边上了船,脚刚踩到实处,那姑娘便笑意盈盈的转过身,朝他两人走来。 狐不归莫名有些紧张,正在愣神之际,手掌忽而一空,原是大师兄松开了她。 他不同她牵手了。 哦,也对,要见别的姑娘了。 这样想着,狐不归却不由自主的攥紧手指,心里更堵了。 那姑娘的确漂亮,气质优雅,体态柔美,嗓音更是动听,她左右一打量,掩唇一笑,道:“公子,怎的听曲还带着妹妹。” 黎白:“我妹妹听话乖巧,不碍事。” 那姑娘笑了笑,柔声道:“公子,请跟我来。” 黎白没拒绝,两人便并肩行在前面。 狐不归一个人站在后面,视线落在他两靠的极近的身体上,思绪便有些混乱,这一停顿,两人已经走了很远。 大师兄同那姑娘谈笑风生,没有回头。 她回过神来,咬着唇追了上去。 那姑娘叫柳儿,她将大师兄带进了画舫中间的包厢里。 简单的桌椅,靠窗的位置置了软垫,窗外是一轮弯月,霜色铺满了江面,波光粼粼,凉风徐徐。 柳儿引大师兄坐了靠窗的位置,自己则坐在他身边。 狐不归只得坐在了对面。 柳儿叫了酒,打开酒坛,缓缓斟了一杯,美目扫了一眼狐不归,问黎白:“公子,妹妹当真不介意么?” 黎白懒散的靠在木窗上,不在意的道:“你问她好了。” 柳儿当真转过身,笑着问:“小姑娘,我请你师兄喝杯酒,可以么?” -- 第150页 狐不归原本就闷堵,她这般一问,竟无端窜过一股子火气,从来没有过的。 大师兄要喝酒听曲,美人在侧,为何非得她陪着? 喝就喝,为何还要问她? 方才明明还牵手,还问她要不要亲亲,这下就同别的美人喝酒听曲了。 那姑娘穿的那般少,贴的那样近,他也丝毫不抗拒。 可真叫人火大。 “姑娘?姑娘?” 柳儿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狐不归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掌心里攥着的软垫一角都变了形。 她默默看向大师兄,发现大师兄目光幽深的看着自己,她莫名又有些火气,便闷声道:“不在意。” 大师兄听得她这句话,似乎动了动,可柳儿的纤纤素手立刻盖了上去,将他留在原地。 狐不归瞧见这一幕,心头便更难受了。 而黎白方才瞧见狐不归难受,是想拉过来哄一哄,但被柳儿拦住了,她此刻横在他身前,挡住了他望过去的视线。 柳儿同他悄悄传音:“仙长,再忍忍,您瞧她,小脸都气红了,定然是醋了。” 黎白不忍心,道:“算了。” 柳儿道:“别呀,仙长,这眼看就快成了,不要功亏一篑呀。” “您听我说,您家这个当初入我暗魔山脉,我族中那么多精壮的汉子,愣是一个都没能迷惑住她,连心跳都不曾快过一分,我们都怀疑她修了绝情道,后来还是我幻化成您的样子,才制住她。” “我有经验,您家这个,百分百对您有想法,就是笨,不开窍,您要是不逼逼她,说不定哪天就跑了躲起来。” “您是不知道,她当时瞧见我,那个口水流的啊。” “我发誓,当时我可没下心蛊。” “仙长,您家这个,一遇到您,那小脑瓜里就跟浆糊一样,你不让她自己想通,下回还得祝您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四个字有魔力,听的黎白眼眸都眯起来了。 臭狐狸继续道:“仙长您别担心,我是个公的啊。” 他目露垂涎的望着黎白的脸,口水都快滴下来了,道:“我同您拉拉小手,摸摸胸膛,她保管……” 冰冷的目光掠过。 狐狸哭丧着脸,道:“不、不拉手,您只要就着我的手喝了这杯酒,小丫头保管得疯,您试试?” 黎白得空看了一眼小丫头,小丫头气鼓鼓的坐在对面,低着脑袋不笑不说话,但也没走。 手攥着软垫一角,捏的紧紧的,不断的扯着。 都这样了,还不掀桌子,还在那憋着。 也太乖了。 狐狸冲他娇媚的挑挑眉。 他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微微别过脸。 狐不归不想看不想听不想动,虽然心里有火,可不想跟大师兄发,是她自己要进来的,大师兄在外面就问过她了,这时候发脾气就是不懂事,她只能把满腔怒火与不爽发泄在软垫上,就在这时,她忽而闻得一声轻笑。 柳儿娇娇软软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公子,柳儿敬您一杯。” 她忍不住抬起头,便看见柳儿抬手执酒,袖口宽敞,因着这个动作,露出了白、嫩的手臂,她几乎快要贴在大师兄身上,软绵绵的将酒杯递在大师兄唇边,娇笑道:“公子,喝嘛。” 大师兄黑眸半敛,懒洋洋的张开了唇。 “轰”的一下,狐不归炸了。 她也不知要如何,“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尤其是大师兄的目光,探究的、疑惑的,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火气“唰”的就涨了上来。 “我先出去了。”她别开视线,站起身,气闷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没想到才转身就撞进结实的胸膛里,这熟悉的气息,是大师兄。她一愣,调转方向就要走,他却又拦在她面前。 更恼了。 真过分! 走也不让走么? 就非得在这看? 是不是太霸道了? 头一回,狐不归冲大师兄挥了挥拳头,道:“师兄,你让开。” 黎白一怔,开心的几乎笑出声来。 生气了! 崽崽她,终于吃醋了啊! 见他没反应,狐不归更恼了,抬手便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攥在掌心。 黎白道:“崽崽,你先别气,你听我说。” 狐不归:“我没生气。” 黎白轻声问:“那你这是……” 狐不归:“我要出去。” 黎白:“你没生气你为何要出去?” 狐不归:“我、我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黎白:“为什么?” 狐不归:“……” 又沉默了! 这小家伙一到关键时刻就做缩头乌龟。 黎白道:“那好,我来问,你老实答。” 狐不归本能的不安,那点火气顷刻间散了,她避开他的视线,慌乱的想逃走。 黎白冷笑,向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他再进一步,她又后退,最后便退无可退的靠在了木窗之上。 黎白双手撑在窗台上,将她困在怀中。 狐不归咬着嘴唇,想说柳儿还在,这样不合适,可抬眸一看,房间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了柳儿的身影。 -- 第151页 这可要怎么办? 黎白居高临下的望她。 “崽崽,你瞧见我同别的姑娘在一起,生气了,是不是?” 狐不归不言。 “她靠我近,你吃醋了是不是?” 她依然不说话。 “她喂我酒,你看不下去,所以想离开是不是?” 他凑近她,黑眸微微发亮。 “崽崽,你喜欢我是不是?” 这! 大师兄怎么! 可是…… 她有些恼有些不安有些无措的道:“可是大师兄,你并不……” “我也喜欢你。” 他俯下身,毫不犹豫的吻住了她。 第60章 狐不归睁大了眼, 大师兄英俊的面容近在咫尺,那般近, 她旋即闭上, 僵硬笨拙的不知道回应。 身体紧紧贴在木窗上, 一动不敢动。 脸蛋滚烫, 心脏乱跳,小手汗津津的。 许久之后,黎白才松开她,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眼睛, 没漏过她任何表情。 狐不归被那灼热的目光看的皮肤发红, 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黎白依然将她困在怀中, 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愈看她,她就愈害羞, 一双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 黎白不说话也不放她走,很有耐心的等。 狐不归手指绞在一起, 轻声问:“你、你方才说的, 是、是不是真的啊?” 头顶上半天没有回应,狐不归等了许久, 忍不住抬头看,便见他期待似的望着自己。 狐不归便问:“怎么了, 师兄?” 黎白依然不说话。 狐不归被他看得不知所措, 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师兄亲也亲了, 方才还说了那样的话, 怎么这个时候忽然沉默起来,他在等什么啊? 又期待又有些恼怒,不放自己走,也不肯出言提醒…… 狐不归一怔,忽然顿悟了,脸颊“腾”的一下便发起烧来。 她扭捏片刻,伸手贴上师兄的胸膛,踮起脚尖,凑到他唇边,轻声道:“你低下来些呀。” 黎白便俯下身,更靠近她些。 狐不归踮着脚尖,仰着脑袋,拽着师兄胸前的布料,拽的他微微侧过脸来。 “师兄。” “嗯?” “我、我也喜欢你呀。” 她涨红着脸迅速说完,飞快的在黎白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害羞的打算逃跑,却被他一把摁在木窗上,低头堵住了唇舌。 · 狐不归摸了摸自己的兜兜,里面放着云烟客栈拍卖行刚交给她的卡,内里存着卖掉护心草换来的一万中品灵石,她分了一半给自己的宝贝徒儿,又从剩下的五千灵石中分了一半给几位师兄,兜兜里就还有两千五百中品灵石了。 用完这些灵石,境界提升到金丹中期应当没有问题,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师兄们已经回去了青衣宗,那天她甚至不好意思告别,大师兄倒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的一如从前。 在几位师兄面前,她已经尽量保持自然,好不容易熬到几位师兄快要离去,大师兄却忽然惊讶的说她唇边沾了东西,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凑了过来,吓得她几乎跌在地上,大师兄一手捞住她,还体贴的问她怎么了。 她魂都被他吓散了,那之后羞恼过度,一把推开他便跑了,几个师兄都傻掉了,唯大师兄在身后笑的格外开怀。 亲过之后就更肆无忌惮,这人,实在太坏了啊。 狐不归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可他当真回去了,她又忍不住想他,就很不争气。 眼下收了满兜的灵石,正打算回去修炼塔闭关苦修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传讯,打开一看,竟是郭爷爷发来的。 狐不归没犹豫,立刻乘上飞舟前往,片刻之后,便到了陌上城郊外,她在屋前按下遁光,找到了焦急的郭爷爷。 郭爷爷一瞧见她,便立刻跑了过来,道:“不归啊,小玉她不见了。” 狐不归掐了个净心决,打进郭爷爷眉心,叫他仔仔细细同她说清楚。郭爷爷这才冷静下来,站在木屋前,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 前些日子小玉上山打猎,误中了某个村民的捕兽夹,小玉已经练气后期,这夹子对她造不成伤害,她本想掰断逃出,结果引来了几只土狼,小玉对付几只土狼略有困难,但逃跑不成问题。可路过的一个文弱书生,瞧见这幕,慌慌张张跑上来救她,眼看土狼逼近,竟用石头砸伤土狼,将土狼引走了。 小玉太着急了,这一个凡人,引走这么多土狼,只有死路一条,她便掰断夹子,硬着头皮冲上去,结果两个人都受伤滚落悬崖,几天后才回来。 自从小玉回来后,整个人都不对了。 她恋爱了。 狐不归:“……” 这文弱书生叫顾长禾,是游学来的,不知家在何方,这事儿之后小玉先带他在医馆里住了些时日,好的差不多便将他带回家来,他生的白净,还腼腆,一着急就脸红,因着他伤没完全好,小玉水都不让他碰水,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照顾的无微不至。 他在院子里读书,小玉就搬个凳子坐在外面看,听他念那些晦涩的文章。 晚上的时候,两人一起去溪水边看月亮,小玉糙惯了,见他衣服脏了,就剥了他的衣服在溪水中洗,顾长禾文弱又害羞,力气没她大,被她轻而易举的剥了外衣,躲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几次三番之后学乖了,都自己主动脱。 -- 第152页 狐不归:“……” 本来两个孩子亲亲密密,互相喜欢,是极好的事情,可有一天早上,顾长禾忽然留下一封书信消失了,信中说自己有事要去一趟寒水城。 小玉看了之后,沉默很久,后来一直郁郁寡欢,在家里待了半月后,便说要去寻他,这一走又是半月,起先还能通讯,可就在几天前,传讯玉简却无论如何也传不出讯息,郭爷爷这才急了,不知所措之际,便传讯给了狐不归。 狐不归听完后,便想起前些日子大牛成亲时,小玉同她说的话,那时候她就有心上人了,她没追问,应当就是这个叫顾长禾的男人。 寒水城? 寒水城地处北方,是魔修的所属都城,得跨过永泽河才能进入,卖船票的地方,在归城。 狐不归安抚了郭爷爷,叫他在家里等候消息,实在担心可传讯给她,便驾着飞舟直奔归城,几日之后,终于到了归城的领域。 此刻的归城生机勃勃,空气中满是海水的湿咸,耳边不时传来汽笛的长鸣。 狐不归走过长街,去了售票大厅,买了一张前往魔域的票,等候几个时辰,便随着众人上了船。 船体很大很高,看着有四五层,但因为芥子空间和空间符篆,实际内里更大。 人群顺着指引牌前行,几乎都是凡人,修士数量极少,修为都不甚高,都在练气期左右。 狐不归有钱,买了带修炼室的隔间,上船之后便照着指引直接走了过去,快到的时候,发现船舷栏杆处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修为约莫在筑基初期,皮肤微有些黑,像是常年吹惯海风,身材健硕,面容英俊,他察觉到什么,转过脸来,朝狐不归咧开嘴角,露出了两颗虎牙。 倒是挺健气可爱的。 想来是没钱没隔间,便在靠近修炼室的外围待着,好歹有丝丝缕缕溢出来的灵气,比别处浓郁些。 这样的修士不少,狐不归便没在意,打算钻进隔间之时,前方忽而起了骚乱。 “都让开,全挤在船舷边,我家公子都呼吸不畅了,都到底层去,没钱别在这碍眼。” 随后几名站在船舷边的修士都被赶了出来,一名筑基中期的男修嫌恶的站在前方,道:“快滚快滚。” 那肤色微黑的小哥哥也被撵了过来,他虽然有些生气,但也没办法,毕竟人家家大势大,修为还高。 狐不归冷眼瞧了瞧,不打算惹事,便准备进隔间,那男修却忽而走了过来,傲慢道:“你这间我家公子要了,你也下去。” 狐不归正要说什么,那肤色微黑的男人却道:“你们也太过分了,赶我们就算了,人家姑娘花钱买了票,你们也这样霸道,还讲不讲道理?” 那男修被逗笑了,道:“道理?谁特么跟你讲道理,滚。” “你!” 那肤色微黑的男人本想说什么,又生生按住了,对着狐不归道:“姑娘,要不,还是走吧?” 狐不归站在原地,没说话。 年轻男人同她小声耳语:“别意气用事呀,你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你瞧瞧他衣襟上的族徽,惹不起啊。” 这时争吵声引来了不少修士,有的已经进了隔间,有的正要进,这会儿都悄悄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这种事发生的不少,那位公子娇气霸道,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发脾气,可因着家大势大,无人敢惹,真吃了亏也只有默默咽下的份儿。 众人冷眼瞧着,没有惹祸上身的打算,这姑娘是个生面孔,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脸上没什么表情,看样子是吓着了,其实这时候掉头下去,便能躲这一劫,无非是丢些面子。 生死攸关,面子值几个钱? “这是吓傻了还是故作坚强啊?”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孩,生的白皮大眼,有些美貌,她不屑的讥讽道:“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拎不清的,识相点的就快滚。” 这姑娘衣襟上绣着同样的族徽,只是花纹和精致度没先前那男修精细,想来是身份地位不够,或者是旁支与本家的区别。 狐不归冷声同那男修道:“叫你家公子出来见我。” 那男修还没说话,那姑娘倒先叫起来,盛气凌人的道:“我家公子岂是你能随便见的?你也配?” 有人见这小姑娘柔弱漂亮,不忍心的道:“算了,不就一个隔间么,让了算了,别惹祸上身。” 皮肤微黑那男人也劝,道:“我常坐这艘船,下层也有靠近修炼室隔间的,灵气密度虽不及这里浓郁,但也还凑合,我把最好那地儿让给你。” 狐不归没应,微微敛了眉,轻喝:“出不出来。” 周围人没想到这姑娘这般虎,这样劝都不肯走,正惊讶之时,那公子手里捏着个灵桃,一边啃一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几个修为高深的护卫。 他细皮嫩肉,被养的白白净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走过来,道:“叫你滚不滚,非得我亲自请是……” 他目光一凝,喉咙一堵,瞳孔一缩,伸出手指,抖啊抖啊抖的个不停。 狐不归走上前,缓缓抽出不问剑,手腕轻抖,凰火紫雷环绕,她瞥了一眼对方,凉声道。 “姜锦佑,我最近被人欺负的狠了,心情很差。” “你爹你师祖都不在吧?” 姜锦佑一哆嗦。 -- 第153页 “我要把你切成八块,丢到永泽河里喂鱼。” 姜锦佑手里的灵桃都不香了,他一下子扑过来,撕心裂肺的求。 “姐,我错了,放我一条生路。” 第61章 姜锦佑乖巧的跪坐在一边, 狐不归安静的盘膝打坐,忽而一阵风动, 她睁开眼, 拧眉看向姜锦佑。 姜锦佑一激灵,道:“姐,打扰到你了?可我没说话啊。” 狐不归不说话,冷淡的瞅着他。 姜锦佑就慌了,擦擦冷汗,小心翼翼的道:“我也没动啊。” 狐不归继续看他。 姜锦佑便心虚的避开她的眼, 略一思索, “啪”给了自己一嘴巴, 道:“姐,我错了,我呼吸了, 影响到你了。” 狐不归白他一眼, 这才看向别处。 这是跟那个可恶的大师兄学的。 总是不说话,默默的瞅着她, 让她害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然后就心虚的暗自琢磨,也没个提示, 说错了就欺负她。 果然就很舒服! 皮肤微黑的青年正坐在另一边,他叫江映南, 在姜锦佑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求之后, 那漂亮姑娘收回了灵剑, 周围一票人都目瞪口呆,那位出言嘲讽的小丫头更是被姜锦佑当场痛骂。 后来姜锦佑死皮赖脸的缠着漂亮姑娘,硬是要她进自己的修炼室。那漂亮姑娘拗不过,临走之时叫上了他,他便捡了个好运跟着姑娘进了上等修炼室。 狐不手肘撑着膝,手掌支着脸颊,懒洋洋的看姜锦佑,问:“你怎么还这毛病。” 姜锦佑哭丧着脸,道:“我混账惯了,一时难改,姐,你再给我些时间。” 狐不归挑眉:“给你时间?” 姜锦佑立刻道:“不不不,我马上改,再也不敢了。” 狐不归瞧见他那副惊慌又害怕的样子,就很舒坦,欺负人真舒服! 这些日子被大师兄欺负的狠了,真真是憋的慌。 姜锦佑谄媚的道:“姐,我方才听你说被人欺负了,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报仇。” 狐不归道:“怕你不行。” 姜锦佑拍胸脯:“为姐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行的。” 狐不归道:“哦,那去吧,是我大师兄。” 姜锦佑当场就哭了。 狐不归:“啧啧,出息。” 姜锦佑那日从三清宗回去后,被师祖喝令去青衣宗跪了一个月,还特别强调,这四个人都不能惹,得当祖宗般供着,尤其那个大师兄,一眼都不能看,一定要保持敬畏。 至于小师妹狐不归,师祖就一个命令。 舔。 做一个鞠躬尽瘁的舔狗。 姜锦佑平日里混账惯了,但做起舔狗来又十分自然,这人能屈能伸,仗势欺人的时候嚣张跋扈,舔的时候又唯命是从,尊严的弹性十分大,可要可不要的。 狐不归本就没指望他,想起小玉的事儿,便问:“你常在这片活动,你可见过我徒儿小玉?” 姜锦佑想起那日盖房子时旁边蹲着的小丫头,一抬手,在空中画了幅灵图,问:“是这画上的小姑娘么?” 狐不归点头。 姜锦佑道:“没瞧见过。” 狐不归当场就要揍他,一旁的江映南看了,惊讶的道:“我见过。” 狐不归立刻看向他,问:“你何时何地见过?” 江映南说:“十数天前吧,就在归城里,当时我为了凑船票,接了个任务,在任务中碰到那个小姑娘,她也是为了凑船票接了任务。” 狐不归:“什么任务?” 江映南道:“有个前辈喂养灵蛇,需要修士的血液测试毒性,因为要直接被蛇咬,所以给的报酬很高。我是在前辈洞府前见到这姑娘,她也是来完成任务的,我同她有短暂的交谈,她说要坐船出海,寻她的心上人,但钱不够买船票,迫不得已才来。” “谁不是呢,钱够也没人愿意拿身体开玩笑。” 狐不归又气又无奈:“这孩子缺钱怎么不找我,居然去做这种任务。” 姜锦佑痛心疾首:“小师侄怎么回事,这种事儿跟我说一声不就完了么?怎么能这样,瞧把我姐气的。” 江映南看着姜锦佑,道:“当时那艘船票价涨了,因为某个富家公子嫌别人的穷酸气息污染到他,于是支付更高的价格强行抢走了别人已经预定的座位,后来这姑娘迫不得已又去卖、了几次血,重新高价买了票。” 姜锦佑一边擦汗一边朝他使眼色:“是谁这么混账啊。” 江映南识相的不说话了。 狐不归一巴掌乎他脑袋上,恶狠狠的道:“不是你还有谁?” 姜锦佑赔笑脸道:“姐,我这不是不知道是小师侄么,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以贵宾相待的。” 狐不归揪住他的衣领,道:“你还是喂鱼吧。” 姜锦佑立刻开始哭:“姐,我再也不敢了啊。” 这家伙真是气的人胃疼,都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大的,按理早该被砍死了才对。 这之后一路顺畅,永泽河也没有大风浪,约莫六天之后,船只终于进入了魔域,而他们所到的城池便是锦州锦川城,锦城同归城一样,靠近永泽河,是一座港口贸易之城。 饕餮世家就坐落于此,正是姜锦佑的地盘。 几人下了船,江映南便告辞离去,姜锦佑执意要将狐不归送往寒水城,狐不归便没推辞,坐着姜家的豪华飞舟不过几日便到了寒水城。 -- 第154页 狐不归下飞舟之际,用淡漠的眼神看向姜锦佑。 姜锦佑便心虚不安,连连保证会改过自新,做一个好人。 狐不归便收回眼神,进了寒水城。 寒水城同一般的城池不同,寒水城在仙元大陆的北部,气温低,风沙粗犷,属极寒之地。 狐不归金丹修士,自是不会畏惧风寒,但为了不引起注意,还是披了件厚实的狐裘披风,雪白雪白的毛绒绒围在脖颈一圈,衬的那小脸更加白皙精致。 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裹着厚实的外套,戴着皮帽,不时有猎户经过,肩上扛着新鲜的肉类,街边、屋檐上有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 不远处一间木楼,门外竖起的木杆上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酒旗,一只只酒坛子堆在门边。 狐不归略一思量,抬脚往那处去,门框上挂着厚厚的皮制门帘,她抬手一掀,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 室内很暖和,中间点了火炭,一个个人喝酒吃肉,兴致高涨的样子。 狐不归一进来,周围人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身上。 这地儿的妹子大多彪悍高挑,忽然来了个水当当的白嫩小姑娘,一众汉子见的少,自然垂涎不已。 狐不归不动声色,要了壶酒,坐下慢悠悠的喝,不多会儿,便听见身旁人的交谈。 “你们知道那小姑娘被顾家赶走的事儿么?” “这谁不知道,城里都传开啦。” “说起来,也是痴心妄想,顾家怎么也是名门望族,顾家大公子又是筑基修士,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乡野丫头呢,” “顾家和陈家才是门当户对,陈家大小姐已经练气后期,两家这几天正谈论联姻的事儿呢。” “顾长禾都和陈如兰游湖去了,看上去两情相悦啊。” “可不么。” 狐不归听到这儿,搁下酒杯,起身离开了酒肆。 掀开帘子,走在街上,天空不知道何时落了雪,抬起脸颊,便瞧见无数白芒,纷纷扬扬。 狐不归叹口气,沿着寒水城仔细的排查位置,这是魔修的地盘,贸然放出神识可能会惹恼某些存在,她只能依靠这种简单的方式了。 约莫天快黑的时候,她终于在城郊一间客栈里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等再次出现之后,已坐在一间燃着灯烛的卧室之中了。 很快,卧室的门被推开,小丫头闷头走了进来,忽而视线一顿,不可置信的道:“师、师父?” 狐不归道:“怎的一声不吭乱跑,叫你爷爷担心。” 小丫头快步走到她面前,小声道:“我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去,可没想到来了这么久,师父给的传讯玉简灵力空了,便没法同爷爷报平安,我本打算挣到钱买一块,就给爷爷传讯的,师父,您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狐不归点头。 小丫头歉疚的道:“对不起师父,让您担心了,也让爷爷担心了,我办完事就很快回去,我很快很快……” 狐不归敲敲桌面,示意她坐。 小玉便坐在她对面,低垂着脑袋。 狐不归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便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小玉道:“我来找顾长禾。” 狐不归不说话,只目光悲悯的望着她。 小玉便局促不安起来,在这样无言的压力下,不待她问,便继续说:“师父,我同你说过的,顾长禾是我的……心上人。” 狐不归暗自叹息,这招真好使啊,大师兄可真是个鬼才。 小玉道:“他其实也是修士,只是受伤失了修为,后来养好伤便说想回家一趟,留书走了后说很快回来。可我等了许久,也没收到他的消息,我不放心,便沿途寻找他的踪迹,一路走到这里,才终于找到他。” 狐不归听到这里,忽而伸出手,纤长食指搭在小玉的腕间,略一试探,眉心一皱,问:“我方才就见你不对,怎的境界跌落了?” 小玉道拢了拢袖口,道:“我见他修为跌落,于心不忍,就帮了他一把。” 狐不归没多说,只问:“你找到他,他怎么说?” 小玉道:“他说要我等他,他处理完家中事宜就同我回去。” “他真这么说?” “是啊。” “你信他?” 小玉看着她,认真道:“师父,真心喜欢一个人,难道不应该相信他么?” 狐不归想了想,道:“那你知道他同陈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么?” 第62章 “那你知道他同陈家小姐订婚的消息么?” 狐不归觉着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利索的说出来, 省的这个傻徒儿越陷越深。 没想到小玉怔了怔, 道:“知道啊。” 狐不归:“?” 小玉说:“师父, 这事儿他同我说了, 说是父母没经他同意就商谈了婚事, 他根本不知情,让我等等, 他会处理好的。” 狐不归头有些疼, 抿着唇不说话,小玉察觉到师父的不适, 便乖巧的走到她身边, 替她按摩放松。 小姑娘的手指挺有劲儿, 按得她挺舒服,可一想到这个孩子大概率被骗, 她又烦闷起来,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轻声问:“小玉, 你为何喜欢他?” 小玉手指一顿,复又按了起来,声音很小,却带着少女果汁般的甜味儿。 -- 第155页 师父,我其实什么都不怕。 我从小一直被爷爷疼爱, 哪怕身处黑暗, 爷爷也一直给我光亮, 我从未害怕怯懦过。 别人家的女孩子在家绣花,我上山打猎,别人家的女孩子有父兄疼爱,我坐在房顶修复破碎的砖瓦,我没觉着不好。 我也一直是这样生活的。 那天他慌慌张张冲上来救我的时候,我还嫌他笨手笨脚把事情搞砸了,害的我还得回头救他,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冒冒失失的跑过来? 他说,因为你是女孩子啊,要保护你啊。 我说不需要你保护,我比你厉害多了。 他特别认真,说不管你强不强,我想保护你啊。 师父,我被这句话击中了。 习惯坚强习惯黑暗之后,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上山打猎,漏雨修屋,砍树劈柴,我力气大,我不觉得苦。 可那个人突然出现,笨拙却特别温柔,坚硬的盔甲就有了裂痕。 后来我把他带回了家。 他很温柔,我从小没读过书,他会念书给我听,我看他的时候,他会害羞,红着脸颊的样子很可爱。 他会陪我啃大萝卜,坐在溪水边冲凉,一起看月亮。 他方向感不好,一进后山就回不来,我叮嘱他如果迷路,就站在最高的那棵树下,我会去接他。 他每次丢了,都会乖乖站在那里,瞧见我时,眼里会发光。 师父,我劈柴很容易,他不让我做,我挑水也简单,他也不让做。 他说,你是女孩子,这些我来做,你坐在旁边,把我教你的那些字念给我听吧。 师父,没人跟我说过这些。 我也不在乎这些。 可有人同我说的时候,伸手挡在我前面的时候,将我按在椅子上,把笔塞进我掌心的时候,我还是……挺想哭的。 师父,我喜欢他,特别的喜欢他。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极认真,赤诚的简单的,一颗心就这么欢喜的捧在你面前。 狐不归叹口气,不知要如何说,也许误会了顾长禾也不一定,还是先深入了解再说吧。 她叮嘱小玉去睡,自己则出了客栈。 长街上还在落雪,街上行人不多,纷纷撑着伞,走的飞快。 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呆愣愣的站在街心,他瘦高修长,像一株青郁拔节的翠竹,在这落雪时节,格外的清傲英气。 这少年仰脸看雪,目光有些茫然。 狐不归瞅了瞅他衣襟前的族徽,立刻便明白了。 这是混沌世家的人。 混沌家的人功法特殊,主修神魂,却又时常神魂割裂,走着走着魂魄就丢一部分,因此总在找自己。 同其他世家一样,混沌家的人,也有自己的特点,因为总丢自己的原因,显得特别……迷茫。 这孩子衣着华美,怕是家族里的小公子,跑到这极寒之地自是有他的原因,狐不归没多事,同他擦肩而过,去往顾府。 顾氏在寒水城算是大氏族,与陈家联姻之事自然极为重要,狐不归沿途走来,这样细碎的传闻听了不少,愈听愈叹息。 前方的人群忽而起了骚乱,都嬉笑着往一处去,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狐不归略一打听,在街心顿了顿,给小玉传了讯。 没多久,小丫头就从暮色深处跑了过来。 长街寂寥,风雪依然。 飞檐上的风铃覆着积雪,发出短促的铃音。 狐不归抬手撑伞,将两人一并笼在伞下。 目光所及的尽头,人群明显多了起来。 狐不带着小玉,往那处去。 世间本天寒地冻,可愈往那处去,却愈温暖,身边亦多了孩童和老人,人人惊喜好奇的往前走。 小玉拉了身边的人,问:“前面怎么了?” “前方神降奇迹啦。” “怎么说?” “我们这风雪一片,前方却温暖如春,百花盛放呢,大家这都是去看奇景的。” 小玉一听这个,便来了劲儿,跟着自家师父一边走一边眼巴巴的往里瞧。 不多一会儿,两人便随着人群出了主城,郊外原本是一望无垠的冻土,硬邦邦又覆满冷霜,此刻却绿荫满地,绽放出一朵朵鲜艳的春时之花。 小玉挤到前头,惊叹道:“哇,真好看,这是怎么做到的?师父,是用灵力扭转的花期么?” 狐不归道:“是啊。” 小玉又问:“这是谁做的?” 狐不归没说话。 小玉自顾自的左看右看,忽然看到人群最前方站着的两人,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了。 众人簇拥崇拜的神明,正是顾家大公子顾长禾,而偎依在他身边娇俏可人的姑娘,正是陈家的掌上明珠陈如兰。 小玉呆愣愣的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年轻姑娘笑着同她道:“是吧,你也羡慕吧?我也羡慕坏了,听说这都是顾公子为了讨陈小姐欢心,特意为她做的呢。” “是呀,我也听说了,陈小姐从四季如春的南方来,受不得这湿冷,顾公子便耗费灵力为她造这盛景,就为了博她一笑。” 小玉不明白,问:“可他不是不喜欢陈小姐么?” 旁边姑娘惊讶的睁圆了眼,说:“怎么可能呢,陈小姐修为高,家境好,人又美,他为何不喜欢,如若真的不喜欢,为何愿意耗费灵力为她做这些?” -- 第156页 小玉喉咙一堵。 是啊,不喜欢为什么要耗费灵力为她做这些? 喜欢才愿意为了他耗费灵力啊。 她不也耗了一半灵力给他么? 她攥紧手指。 所以,她日夜苦修积攒的灵力,被他拿来给这个姑娘开花了么? 可是他明明叫她等他,说会处理好的啊,怎么会这样呢? 难过一瞬间就涌上来。 无法控制。 眼睛湿湿的,瞧什么都模糊,她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两人面前,抬眼着顾长禾。 周围人都奇怪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 顾长禾一瞧见她,神色一变,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在客栈么?” 小玉问:“你又在做什么?” 陈如兰不悦,问:“长禾,这是谁?” 顾长禾立刻笑着同她道:“一个远房妹妹,最近投奔我来,没事,你先等等,我叫她回去。” 顾长禾说完,便示意小玉同他避到一旁,小玉咬着嘴唇,虽然气闷难受,但还是同他走到一边。 顾长禾心里烦闷,他从未想跟这个姑娘有什么结果,不过是没玩过觉得新鲜罢了。 单纯的乡野丫头,思想简单,只要打开心扉,自然爱的死心塌地。 他不过就是图她水灵,图她那身修为,他甚至不用费劲演,寒水城多的是怡情丹,这是某个天才医修炼制的小玩意儿。 因着修士寿数绵长,这位医修为了能与道侣保持新鲜感,便炼制出能让人改变性情的怡情丹,品种很多,吞服一颗,便能性情大变。 他那日瞧见这姑娘,水灵灵又白、嫩嫩,便动了心思,不过这姑娘挺机灵,单纯演戏恐怕不能成,便特意吞了一颗怡情丹,果然成功让她爱上自己,他不过提一句自己受伤,她便傻兮兮的分了一半灵力给他。 这么好骗的,要去哪里找? 可这丫头很保守,非说那事儿成亲才能做,他玩腻了,便打算回去,故意留书一封,突然消失,本就是诱她来,没哪个年轻女孩能忍受心上人突然失踪,定然胡思乱想担惊受怕,他又刻意留了地址,她便一定会来。 待她来了,便一直诳她留在客栈,一边同陈如兰商议婚事一边吊着她,她在城中自然能听到传言,等她接受的差不多,再提出纳她为妾,留下做个炉鼎不是极好?陈如兰娇贵,这种采阴补阳,耗损修为的事儿粗野丫头来做最好不过。 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当众质问来了,陈如兰还在这里,就让人很烦躁。 顾长禾不悦的道:“你怎能当众给我难堪?不是告诉你,我处理好就去找你么?” 小玉低声问:“你是喜欢陈姑娘么?” 顾长禾不耐烦的道:“你先回去。” 小玉又问:“你都是骗我的么?” 顾长禾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我跟她只是逢场作戏,我只喜欢你,你快回去,别闹 。” 小玉却没走。 顾长禾怕陈如兰瞧出什么,急躁道:“你又怎么了?” 小玉道:“可是,我听说,你们要成亲了。” 顾长禾本想说没有的事儿,你别乱想,忽而改了主意,想试试她的态度,便道:“如果我们成亲了,你要怎样?” 小玉一下子愣住了,眼圈一红,水汽就涌出了眼眶,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道:“那我就回去了。” 顾长禾道:“回去?为什么?你别担心,即便我娶了她,也可以纳你为妾的。” 小玉怔怔的看着他,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她问:“顾长禾,你没喜欢过我吧?” 顾长禾:“你怎么会这样想。” 小玉道:“你要是喜欢我,怎么会这样伤我的心?” 顾长禾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一根筋,立刻道:“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好违抗啊,你能体谅的吧?” 小玉没说话,她的手腕有两个尖牙贯穿时留下的伤痕,至今隐隐作痛。 她可以毫不犹豫分一半灵力给他,可以为了见他做蛇毒测试者,可以蹲在封闭的船舱底层,可以听话乖巧从不质疑,可以将一颗心掏给他,但是这个事情,她体谅不了。 她光想想,就难受坏了。 小玉看着顾长禾,红着眼摇头:“不行,我体谅不了。” 顾长禾终于恼了,见她无法规劝,干脆撕破脸皮,道:“那你想怎样?要我娶你么?你别做梦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小玉没料到他这样说,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长禾声音大了些,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连陈如兰都走到近处,她扫过小玉的表情,自然有几分了解,便道:“长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长禾知道这时候已经做不了一箭双雕的美梦了,便故意厉声道:“你别再缠着我了听到没?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我只喜欢如兰一个,你好自为之。” 陈如兰道:“原来又是一个觊觎顾郎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般没脸没皮,顾郎可是顾家大公子,岂是这些小女孩高攀的起的。” 周围人都哄然笑了,纷纷对着小玉指指点点起来。 单纯如小玉,哪里知道会遇上这种变故,又难过又生气,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只是不明白,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何说变就变了。 -- 第157页 明明前些日子还待她那般好,这些时候怎会一点情面都没了。 若不是他那般好,她又怎会一头栽进去? 原来那样的好和温柔,都是假的。 没有义无反顾保护她的人,没有教她识字的人,没有脸红害羞躲在巨石后瑟瑟发抖的人。 她难过的一直掉眼泪,哭的停不下来。 原来这世上,终究没有那样的人。 顾长禾大声呵斥:“你别在这里哭,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与如兰小姐。” 陈如兰鄙夷的道:“不知廉耻。” 周围的则传来刺耳的嘲笑声。 她不知所措的往后退,顾长禾伸出手,正要推他,空气忽而一紧,随后破空声响起,一柄晶莹剔透的霜刀疾速冲来,狠狠的往顾长禾的手掌扎去,要不是他闪的快,定然会被沿着手腕斩断。 那柄霜刀掠过他的手腕,狠狠的扎在了地面上,尾部还在震颤不已。 顾长禾惊怒不已,猛然抬头,道:“什么人?” 小玉泪眼朦胧的望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从冰天雪地中走来,身后是城郊成片的雪松,风雪落在他肩上,衬的他越发清傲洒然。 他眉目俊美,一身华服,衣襟上绣着一枚金色混沌,他毫不在意的迎着众人的目光,坦荡荡的走到了小玉面前。 一双星眸倒映着风雪,将小玉护在了身后。 顾长禾恼羞成怒,道:“你是什么人?识相的快滚,知道我是谁……” 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年一把掐住了脖颈,他凑上去嗅嗅,道:“把我的灵魂碎片还给我。” 顾长禾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毫无抵抗能力,他挣扎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灵魂碎片,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道:“你吃过怡情丹,那玩意儿时常用我们混沌遗失的灵魂碎片炼制,你吃的那枚,有我遗失的灵魂碎片。” 顾长禾气道:“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年却一把将他贯在地上,抬脚踩上去,随后一掌轰在他的胸口,顾长禾喷出一口鲜血,胸口便溢出了丝丝缕缕的能量,那些能量汇聚成股,从少年的掌心钻进了他的身体。 陈如兰这才反应过来,尖叫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顾长禾狼狈的爬起来,用手捂着胸口:“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小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就要从少年的身后走出,少年却忽而低头道:“别动,我保护你。” 小玉道:“不要,我也……” 少年冲她笑了笑:“你只是个小姑娘,被欺负了当然由我保护啊。” 小玉一愣。 却听少年轻声道:“我迷路了,一直都找不到你,我在每个城市最高的树下等你,你怎么没来啊?” 第63章 这人在说什么啊? 小玉听不明白, 眼圈却一红, 眼泪便掉下来。 少年一见她哭, 手忙脚乱的哄:“是我呀,那个总是走丢要你找的我呀, 那个劈柴劈不好、挑水总洒的我呀, 那个说要陪你吃一辈子白萝卜的我呀, 虽然是灵魂碎片,不够完整,但那也是真正的我呀。” 小姑娘听他这么说, 哭的更凶了。 少年急的团团转,道:“我知道像你这么好的女孩, 是我痴心妄想, 是我配不上你,你别哭你别哭,我、我难受, 你若是不想看见我,我这就、这就……” 小玉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 少年眼睛一下睁大了,英俊的面容满是震惊, 直到软软的女孩儿香飘入鼻端, 那惊讶的表情才渐渐软化, 随后脸颊一下子红了, 他害羞紧张的不知所措, 笑意忍也忍不住, 结结巴巴的道:“小、小玉呀,我、我……” 女孩的眼泪濡湿了他胸口的布料,她闷声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啊。” 少年脸颊滚烫,视线都不敢往她身上落,嘿嘿傻笑。 顾长禾一脸莫名的站在旁边,胸口还在火辣辣的疼,他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两人怎么抱到一起了?又在说什么鬼话?他当时吃了怡情丹后,的确将身体的控制权交了出去,听这少年的意思,怡情丹里有混沌遗失的灵魂碎片,那碎片还是这人的,也就是说,当时控制他身体的,算是这个小子的分魂?那这小姑娘爱上的,是这个臭小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长禾气的牙都疼了,看这小子憨傻的样子,想必在宗内也就是个旁支,他顾家虽不能和混沌世家抗衡,但偏远小分支还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寒水城是自己的地盘,混沌世家远在千里之外,只要做的干净点儿,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咬牙道:“都站在旁边看什么戏,杀了他们。” 方才顾长禾被少年一脚踩在地上,众护卫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儿见他已经退到安全地方,立刻冲了上去。 围观群众早已四散而逃,春日盛景因为没有灵力加持早已溃散,视线中又是一片苍茫冻土。 一望无垠的冷霜之上,只有一个单薄的姑娘遥遥立着,着一身浅蓝长裙,肩头罩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撑一把二十八骨油纸伞,伞面殷红。 精致绝美的脸蛋表情淡漠,漆黑的眼眸里掩着几分慵懒。 而这边的护卫已经冲到近前。 少年将小玉挡在身后,扬起笑容:“你等我会儿。” -- 第158页 小玉乖巧点头。 少年抬手握向虚空,风雪便骤然凝聚而来,因着气流的改变,形成了小型旋涡。 那点沾染了俗世的冰雪在少年掌心飞快变化,渐渐凝成一把水龙唐刀的形状,窄刃细长,优雅又锋芒,时而凝实时而透明,甚至隐隐倒映出一张张不同的面容,像是俗世里的百味人生。 随着最后刀尖的成型,刀身锃然发出清越的龙啸,直冲云霄。 少年唐刀横握,轻喝:“红尘。” 平地骤然起风,少年脚尖一蹬,万千风雪在身后凝成一条巨大冰龙,随着他的前冲一并摧枯拉朽的前进。 巨大的龙啸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护卫们纷纷捂住胸口,脚步紊乱起来。 少年挑眉轻笑,轻而易举冲进护卫们中间,高举“红尘”唐刀,冰龙亦抬头,只见他狠狠一斩,冰龙便嘶吼一声,携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来,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所有护卫都喷血飞出,再也无法动弹。 少年长刀一握,不给任何机会的直冲向顾长禾。 顾长禾哪知道护卫们一击就被解决了,失声尖叫起来:“顾叔,救我,救我。” 一股巨大灵压从天而降,压得少年步履艰难,手中唐刀亦抖动起来,像是承受不住要崩碎一般,他星眸一压,再次催动灵压,唐刀便再度凝实。 一声冷哼从空中传来,随后一道雪刃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朝他胸口刺来,速度之快甚至撕裂虚空,少年脸色一白,知道硬接不了也无法避开,尽量侧身,抬起手臂,避开要害。 被称作顾叔的男人从风雪中现出身形,一身黑衣,约莫四十余岁。 他冷笑着看向少年,等着他成为一具尸体,就在他胜券在握的时候,眼前一花,脸颊上便扑上了细小的风雪,他眨眨眼,就见一个姑娘不知何时闪身到了少年身前,面容精致,眸光清冷,纤白皓腕上撑一把红伞。 呵,不自量力。 那就一起死吧。 顾叔勾起残忍而嘲讽的笑。 雪刃一闪而至,那姑娘闲散的将伞面一歪,随后手腕一转,那雪刃便撞上了伞面。 白痴,可是会产生灵爆的,居然这么没脑子,普通油纸伞,是要笑死…… 顾叔忽然一顿,像是喉咙被掐住的鸟一般瞪圆了眼,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听“扑”一声轻响,非但没有产生灵爆,那雪刃反而化作细小的雪团,软绵绵的从伞面滚落,而那姑娘手腕一转,伞已经重新撑上了头顶。 那姑娘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瞧不起谁?” 一柄油纸伞。 这般举重若轻。 顾叔的表情在一瞬间难看至极。 还没等他想明白,那姑娘将伞一丢,抬手扯开狐裘领结,红唇一勾,仰脸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随后一个闪身,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红唇轻启,眉毛微扬。 “都得死。” 巨大的灵压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风雪骤变。 顾叔手忙脚乱撑起的防护罩一瞬间便彻底崩碎,人像破布一般被狂暴的灵压卷上天空又狠狠砸下,“砰”的一声响彻天地,怕是全身骨头都被砸碎了。 顾长禾陈如兰修为低下,连余波都无法抵挡,在地上滚做一团。 那姑娘慢悠悠的走到顾长禾面前,风雪在她身边温顺的盘旋,她挑起漂亮的眉眼,冷声道:“我徒儿也是你能肖想的?” 顾长禾爬不起来,干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砰砰直响:“是我癞□□想吃天鹅肉,是我对不起小玉姑娘,我不配,我有罪,还请姑娘大发慈悲 ,饶我这一次。” 狐不归一脚踹向他的胸口,他便咕噜噜滚了好远。 狐不归眼眸一压,空气中便现出几枚雪刃,她手指一扬,雪刃便朝顾长禾疾射而去。 顾长禾吓得面无血色,根本无法避开,眼看雪刃尖锐的刺进周身气海,四肢关节都渗出血液来,一张脸上糊满涕泪,痛的不断哀嚎。 狐不归道:“这是我徒儿的灵力,你得还他。” 顾长禾疼得牙关打颤,丝丝灵气顺着关节溢出到空气中,渐渐凝成一团,狐不归手一招,那团凝实的灵力便进了掌心。 狐不归转身离去。 顾长禾刚要松一口气,瞳孔骤然一缩,只见一枚雪刃由远及近,携裹着冰寒之力疾射而来,直指他两腿之间,他吓得直哆嗦,可身体被钉住根本无法动弹,恐惧使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雪刃“嗖”的一声扎在他两腿之间的地面上,他眼前一黑,吓晕过去。 · 小玉笑嘻嘻的道:“这是我师父,师父,他叫卫君赫。” 少年捧着茶的手哆哆嗦嗦的,往狐不归面前递,口里道:“师父、父,喝茶。” 狐不归接了茶,强作端庄,轻咳一声,道:“可我不是你师父啊。” 少年为难的脸颊都红了,道:“可是小玉喊你师父呀,那我应该喊你什么?师伯?师叔?好像都不对啊,我、我……娘?” “噗”。 狐不归刚喝了一口茶,眼下控制不住,喷了他一身。 少年委屈巴巴的瞅着她,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像一只稚嫩的小奶狗。 小玉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师父,他是不是很可爱。” -- 第159页 卫君赫擦了一把脸,求救的拽拽小玉的袖子。 狐不归快要被这少年笑死了,她搁下茶杯,费了些儿劲儿憋住笑,尽量稳重的道:“叫前辈。” 卫君赫一愣,对哦,怎么一时半会儿忘了个精光,立刻道:“前辈。” 狐不归道:“既然叫我声前辈,我徒儿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总要送你个见面礼,你等等。” 卫君赫好奇的看着这个漂亮前辈。 就见前辈转过身去,在自己兜里左翻右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犹豫,好久都没转过身。 前辈那个兜看着不大的样子…… 狐不归很为难,兜里比脸都干净,啥也没有! 太尴尬了! 护心草留了一半,但这孩子才筑基中期,给了也保不住,还不如等快结丹再给。 她堂堂一个金丹修士,怎么穷成这样,连点像样的法宝都掏不出来,只能庸俗点儿,给灵石了。 狐不归转过身来,觉得第一回 不能小气,便掏出一百中品灵石,道:“这些你拿去用吧。” 卫君赫眼睛一亮,喜滋滋的道:“多谢前辈。” 就见他伸手将灵石抱在怀里,往小玉面前一送,道:“你帮我拿着。” 小玉甜甜的看着他,眼睛都笑弯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甜,狐不归羡慕哭了。 小玉道:“我师父给了我很多灵石,我用不完,你自己留着吧。” 卫君赫道:“那不一样,这是我给你的,以后会给你更多,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小玉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卫君赫脸一红,脑袋滋滋冒烟,开心的晕头转向。 狐不归再次羡慕哭了。 为什么大师兄画风不一样,总是欺负她啊? 她想起大师兄从小到大送她的东西。 烂苹果、羊吃过的蜜饯、无数道送命题…… 狐不归拿起传讯玉简。 师兄。 嗯? 你不是真的爱我! 黎白:???!!! 第64章 接下来的几天, 狐不归简直被虐坏了, 卫君赫甜的没眼看,她恨不能立刻回三清宗闭关,眼不见心不酸。 可寒水城一年一度的冰雪祭开始了,两个孩子期待的看着她,她也不好扫兴, 便同意过了冰雪祭再走。 这日风雪渐消, 冰雪祭终于开始了, 百姓涌上街头,戴着厚厚的帽子围巾, 在自己门前铲雪堆雪人。 城郊的寒水河面, 结了厚厚的冰, 按顺序摆放着修饰好的冰雕, 一座座惟妙惟肖。 沿河的两边点了油灯,无数小摊贩一字儿排开,贩卖着食物和新鲜物什。 头顶是墨蓝天空,视线里是人声鼎沸的俗世,红色灯火, 灰白烟气,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一张张通红冒着热气的笑脸。 狐不归看见卫君赫买了顶毛绒绒的帽子,认认真真的给小玉戴,小玉觉得碍事, 想拽下来, 他就亲了她一下, 把她亲老实了,又给她戴。 这小王八蛋是糖罐子转世么? 狐不归看哭了,迅速的远离了他两。 沿着四周的摊贩游逛,食物的香气刺激的味蕾,她虽是修士,早已辟谷,但并不影响口腹之欲,总是嗑丹药多没劲儿。 身边的火炉上转动着用竹签穿好的肉串,刷上薄薄一层油,在火舌的舔舐之下,逐渐变得焦香和金黄,油滴落在木炭之中,滋滋作响,大叔抓起香料均匀的洒在焦黄的肉串上,再娴熟的转动,使之受热均匀。 丝丝香气便窜进鼻端。 这谁顶的住。 狐不归流着口水买了十来串,边走边吃,她挤进人群,一座一座的欣赏冰雕,就在快到尽头的时候,忽而瞧见远离人群的地方,有一座造型独特的冰雕,特别的活灵活现。 好奇之下,迈步前进,很快便走到近前。 这是一座人形雕像,是一个人扎马步的姿势,表情惟妙惟肖,那冰雕玉凿的面容,竟隐隐有些熟悉。 狐不归有些纳闷,吃了一口肉串,准备离开之际,那冰雕居然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嗯? 这不是人饿肚子时的发出的声音么?为什么一个冰雕也会…… 等等…… 狐不归将脸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冰雕的脸。 她正看得仔细,那冰雕的眼睛忽然眨了眨。 狐不归吓了一跳,肉串都差点飞出去。 这里面该不会……有个真人吧…… 身旁忽然传来憨厚的笑声:“姑娘,别管他。” 狐不归回头一瞧,发现是寒水城的几位村民大叔和大婶。 狐不归问:“叔叔婶婶,这是怎么回事?” 大叔道:“这冰雕里确实是个人,不过呢,都是他自找的。” “这家伙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天天吊儿郎当,不是个好东西。” “从前大家还劝他,现下都随他去了。” “年轻人,贪生怕死,一点儿血性都没有。” “他还抢过我的糖葫芦呢。” 狐不归算是听明白了,这冰雕里的确有个人,不过是个混蛋,那他又为何会被关在冰雕里,又为什么不反抗呢? 正想着,几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很年轻,一副撵鸡逗狗的纨绔模样,周围跟着的几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想来是手下。 -- 第160页 那人晃晃悠悠的走到冰雕前,问:“还舒服嘛?” 没想到里面的人开口说话了,道:“舒服舒服,只要能让张三爷开心,我都行。” 名唤张三的男人哈哈大笑,道:“你倒挺会做狗。” 那人谄媚的道:“自然自然。” 张三抬抬手,一个男人走上前,一脚踹在冰雕上,冰雕一下子向后砸去,轰然一声响,碎成了几块。 一个人“哎哟哎哟”的从冰雕里爬出来,满身的冰碴子,那身衣服也湿漉漉的,他冻的嘴唇发白,脸色青紫,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狐不归站在一旁,自顾自的吃肉串。 那人走到张三跟前,身上的冰碴子和水珠滴滴答答的,因着凑的太近,滴到了张三的靴面上,张三刚要呵斥,他立刻跪伏下去,用衣袖和手掌不断擦拭,可身上有水汽,越擦越湿,张三便恼了,抬脚便踹,他咕噜噜的翻了好几圈。 张三瞪他一眼,嫌他脏,气呼呼的走了。 那人哆嗦着爬起来,看见周围指指点点的人,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周围人挥挥手,发出“戚”的不耻之声,纷纷散去。 狐不归握着竹签,站在原地没动,她问:“江映南,你怎么想的?” 男人正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听见这声,转过脸来,一下子愣住了,问:“怎么是你?” 这男人皮肤微黑,面容清秀,正是那日船上见过的健气青年,江映南。 江映南用湿哒哒的衣袖擦擦鼻子,问:“你怎么也跑到寒水城来了?” 狐不归道:“找人。” 江映南狗似的抖抖身上的水分,又拿手拧了拧衣角,这才走过来。 两人沿着长河往内城走,江映南带他上了一座废弃的塔楼,两人坐在塔楼的外墙上,吹着天寒地冻的冷风。 视野很空旷,一望无垠的或黑或白的冰冻土地,苍凉又辽阔,视线尽头是被雪覆盖白茫茫的成片雪松。 而近处则是灯红酒绿,川流不息的人群。 狐不归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掰开两半,热气腾腾又金黄酥软,她分了一半给身边瑟瑟发抖的江映南。 江映南笑嘻嘻的接了,啃了一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狐不归问:“你怎么回事?” 江映南道:“哦,你说那个呀,没事儿,就是冷一点儿疼一点儿,又不会受伤。” “为什么不反抗呢?” “为什么要反抗?我又打不过那些人,反抗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他们不过是拿我寻个乐子,我表现的好一点,惹的三爷高兴了,还会给赏钱。” “你刚来不知道,三爷家大业大,跟着他混,前途无穷啊。”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事法则啊,有些人勇猛血性,我这种怂一点软一点儿,也没什么错吧?” “你不知道,我原先就是个混混,混账事干的多了,反正猪狗都嫌,后来有一天,遇见我师父,说我有灵根,要带我修仙。” “天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兴奋的跟着师父上山,天天喝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洗髓啊,吐纳啊,养的白白胖胖的,后来终于引灵入体,练气有成,结果才知道,我师父竟是馋我身子。” 狐不归正啃红薯,眉毛顿时一跳。 “原来他羡慕我年轻力壮,根本就不是想教我练气,只是想教我炼好了夺舍我,我吓得连夜跑了。” “但我好歹练气有成,当然想继续修炼,可我没有功法也没有钱,没法子继续啊,后来就接乱七八糟的任务,挣钱啊,一点一点的修炼啊。” “能继续修炼就好了嘛,受点侮辱算什么,如果能成功巴结上三爷,日子就舒服了啊。” 狐不归半截红薯啃完,她笑了笑,道:“你开心就好。” 江映南啃红薯啃的高兴,道:“当然了啊,谢谢你的红薯。” 狐不归没再多言,一个闪身,离开了塔楼。 她往冰河深处走去,忽然回首望去,就见青年冻的嘴唇发紫,在一片暗色之中开心的朝她挥了挥手。 狐不归摇摇头,没再理会,走进人群之中。 这人的确是有些怂,那时候在船上,众多修士被赶,他是跑的最快的,言语之中,永远都是退让和逃避。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与她无关。 冰雪祭还在热热闹闹的进行,卫君赫和小玉跑不见影,至于去了哪儿,她也不想知道。 一瞧见那甜滋滋的小王八蛋就会想起自家大师兄。 可太酸了。 她冰雕也看了,逛也逛累了,便往内城走,打算回去休息,因着众人都在郊外,城中人甚少,她正往客栈走,神识忽而捕捉到一丝异动。 有些熟悉。 这是…… 方才那个张三? 她略一思量,拍了张隐匿符,往异动那处去,不多时,便看见在黑夜中穿行的张三几人,目标赫然是前面一座偌大的宅院。 顾府。 狐不归一怔,更加小心的藏匿踪迹,跟了上去。 张三几人一路从大门进庭院又一路进了主厅,主厅里候着的那人一副焦急的模样,一见他们,立刻迎上来。 张三目露不善,问:“顾长禾,急着找我们做什么?” 顾长禾一副恼怒的模样,道:“你们怎么能就这样弃我不顾?当初不是说好了么?” -- 第161页 张三道:“你不是没做到么?” 顾长禾气的吼起来,道:“我没做到?我怎么没做到?” 顾长禾道:“你们当初要我把那小姑娘骗到寒水城来,我不是骗来了么?她现在就在寒水城待着,你们要她,你们自己动手啊。” 张三道:“我们要你把她带回来,交给我们,你做到了?” 顾长禾道:“你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要求的,你们说,只要我把她带回寒水城,就帮助我提升修为,我成功把郭小玉带来了,你们自己不动手,现在怪我?” 张三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若是在她来的第一天通知我们,我们早就带走了,还不是你贪心,想利用她做炉鼎,便压着不肯通知我们,现在她师父坐镇,谁敢动她?那女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岂是我们可以抗衡?上面已经下命令,放弃郭小玉了,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承受吧。” 顾长禾恶狠狠的道:“我修为被废,连下面都不行了,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剥夺,陈如兰也悔婚离开,你们若是现在弃我不顾,我这就出去告诉她师父,是你们要劫持郭小玉。” 张三目光一凝。 顾长禾又道:“你们若是肯助我恢复修为,我保证一个字儿也不……” 顾长禾话未说完,身体一颤,口中便喷出血来,他不可置信的低头一瞧,便发现腹部被一只手臂洞穿了。 张三冷漠的抽回手,顾长禾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张三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血,将手绢丢在顾长禾身上,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走了。 狐不归坐在顾家屋顶的房梁之上,目送张三走远。 究竟是谁,想要小玉? 第65章 狐不归陷入沉思,原本她以为顾长禾和小玉只是偶尔遇见, 万万没想到, 竟是早有预谋, 是专门冲着小玉来的。 小玉身上有什么是遭人觊觎的? 修为?不过练气后期, 提升的也不快, 没有异灵根,没有特殊体质, 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身世?父母早亡,只剩一个会发光的爷爷,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世?也不像啊。 那是为什么? 张三又代表什么组织? 一切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打草惊蛇,狐不归便按兵不动, 回了客栈。 冰雪祭会持续好几天, 是寒水城的狂欢盛宴。 第二天, 狐不归叮嘱两个孩子注意安全, 遇到事情给她传讯, 便放了两人去玩。 自己则变幻样貌,入了城内,径自进了寒水城最大的酒楼,寻了个靠窗的座儿坐下。 狐不归要了几碟小菜, 一坛酒, 便怡然自得的吃着花生米, 喝着小酒。 附近不远处也坐着几个黑衣人, 正在肆无忌惮的谈笑风生, 周围的人都有些惧怕,离的甚远。 为首那个,正是张三。 张三就更惬意了,一边喝酒一边玩男人。 那男人正是被他冻成冰雕的江映南,他叫张映南站在墙边,拿着小刀一支一支的沿着他身体边沿钉,江映南吓得脸色发白,一动不敢动。 张三懒洋洋的,随手乱丢,倒还丢的挺准,没有刺伤他,身旁的人嬉笑的递来一杯酒,他拿酒的时候一扭头,丢出去的刀便歪了一瞬,“扑”的扎进江映南的手臂里,江映南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张三被这叫声弄的全然没了兴致,转身喝酒。 江映南拔出小刀,鲜血便涌了出来。 他是筑基修士,但是张三比他修为高,扎的挺深,他哆哆嗦嗦的走到张三面前,把匕首还给他,苦着脸道:“三爷,流血不止啊,能给解么?” 张三不耐烦的道:“滚一边去。” 他又喝了一口酒,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道:“也是,事了了,我们得离开这儿,顾家有些不依不饶,我们也缺些人手,你这小子挺乖,就跟着我们吧。” 江映南立刻惊喜的道:“真的么?谢谢三爷。” 张三看看天色,把酒坛子一扔,道:“走了。” 一众人纷纷起身,往门口去了,江映南也要跟着走,被店小二拦下,他只得掏出银子结账,随后立刻跟了上去。 狐不归的身影亦跟着消失在空气中。 一众人很快来到城郊,张三掏出一枚飞舟,注入灵力,飞舟便眨眼间涨大。 张三招呼众人上了飞舟,又仔细观察周围之后,才启动飞舟,飞舟飞快的浮上空中,一眨眼便窜了出去。 狐不归现出身形,唤出飞舟,根据灵力波动远远跟着,可就在跟了片刻之后,前方的灵力波动忽然消失了。 她面色凝重的停下飞舟,在消失的地面仔细观察,可却丝毫没有飞舟的踪迹。 她略一思索,难道是空间符咒? 空间符咒比较稀有,制作符咒需要掌握空间术法的修士,传送阵便是典型的应用,但一般人很少能得到这种符咒,狐不归这种穷光蛋更不可能有。 这就糟了,如果使用空间符咒,她就绝对不可能知道飞舟从哪一个传送点出来。 狐不归措手不及,站在原地很懊恼,就在这时,前方的空气中忽然亮起绿色的微光,狐不归一惊,立刻前去查看。 发光的绿色是一枚团在一起的幼虫,狐不归伸手接住,脑海中便传来遥遥的呼唤,并且能准确感知到方位。 是子母蛊。 -- 第162页 这是…… 飞舟上有人留下的? 狐不归一怔,第一时间想到了江映南。 母蛊离的已经很远,连呼唤都变得极为微弱,狐不归不再耽搁,立刻驱动飞舟,往母蛊的方向追去。 这一追,不知不觉便是几天,途中她穿过丛林,穿过深海,越过高山,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就在她晕头转向的当口,母蛊终于停了下来。 狐不归将飞舟的速度降下来,缓缓的接近,最终停留在了一片荒漠之上。 狐不归到的时候已经天黑。 荒漠之上有一座孤城,城门开启着,有人站岗巡逻,空中悬着一轮圆月,衬的孤城愈发萧瑟。 黄沙之上只有嶙峋的枝丫和碎石,没有大型遮挡物,入目皆是荒凉。 狐不归仔细观察之后,从兜兜里掏出了大师兄给的隐匿符。 大师兄给的时候很随意。 狐不归问的很仔细,这是师兄你买的,还是三师兄买的? 大师兄随口道,三师兄买的。 狐不归便珍而重之的塞进了兜里。 三师兄可是天选之子,随手挑的飞舟是灵宝,随手买的羊能养成鲲……这随手买的符篆,肯定也不简单…… 狐不归拍了一枚在身上,身体便消失在空气中。 她毫不迟疑的往城门走去。 孤城、冷月、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不是个善地。 狐不归小心翼翼的接近城门,先慢慢试探,虽然三师兄的符篆不简单,也不能拿小命开玩笑,在试探之后,发现守门的修士对她视而不见之后,她便放心大胆的潜入了城内。 与其说是城,更像是一个宗门,不时能看见走动的弟子,建筑群落,同三清宗也没什么区别。 暮色笼罩在黄沙之城上,荧光石丢进灯笼里,散发着微芒。 狐不归小心的收敛神识,沿着纵横的道路搜寻,不多时,听见了脚步声,她贴在墙上,让出道路,便见到几个人往这处走来。 当中有她见过的张三,只不过此刻的张三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这男人戴着半张白色骷髅的面具,露出另一半眉眼,眼眸狭长,眼尾上扬,薄唇凉薄,显出几分阴郁和暴虐。 张三擦擦汗,道:“萧长老,顾长禾我已经处理,可郭小玉的师父来了,我们只能返程。” 萧久慕道:“郭小玉不是只有一个爷爷么?何时有了师父?” 张三道:“似乎是迷雾森林认识的。” 萧久慕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眸一眯,凝神盯着他。 张三吓得冷汗连连,急忙道:“我知道是我办事不利,下次一定不会了,还请长老饶我这一次 。” 萧久慕冷哼一声,再度迈开脚步,口里道:“看好江呈安。” 江呈安? 狐不归一愣,这又是谁? 萧久慕独自前行,穿过长廊和花园,进入了安静的书房中。 狐不归小心的跟上去,在他推门的一瞬,趁着缝隙同他一道钻了进去。 萧久慕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手边一个玉简,用手掌抚过,半透明的字符便在空中跳动,形成了完整的句子。 郭小玉 陌上镇人氏,一个爷爷,血缘关系简单,生活边缘,迷雾森林失踪五年。 萧久慕指尖点上朱砂,在这一条上打了个红色的叉。 狐不归看着“生活边缘”这四个字,在想是什么意思,小玉只有一个爷爷,又住在远郊,即便失踪也没人在意,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自是不可能五湖四海的找她,如果小玉失踪,除了爷爷外,恐怕也没人知道和在乎吧? 所以,小玉是特意挑选出来的。 狐不归正在思考的时候,萧久慕的面前已经浮现出另一条记录。 江呈安 锦州远山城人氏,一胞弟,性情坚韧且心善,时常救助他人。 方才萧久慕让张三看好江呈安,应该就是这个人吧?同是江姓,江呈安又有一个胞弟,这个江映南该不会是江呈安的弟弟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映南不反抗张三的殴打羞辱,一门心思想勾搭上张三就说的通了。 应该就是为了混进这里,救自己哥哥吧? 狐不归脑海中浮现出江映南的面容和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等一下,她视线再度凝聚到字符之上,性情坚韧?这描述很熟悉啊,这不是她在白月仙府看到的描述么? 难道,这就是替白月仙府收集情报的组织? 而小玉也符合这个描述。 当时白月仙府崩碎,她曾试图调查背后的组织,可那个组织像是在人间蒸发一般,丝毫线索也没留下,万万没想到,居然在今天这个时刻,误打误撞的来到了据点。 而这个据点看上去还在继续搜集信息。 可白月仙府都没了,他们还搜集信息做什么?打造第二个白月仙府么? 这次并不是把人骗去秘境,而是直接采取劫掠的手段,将人强行控制囚禁起来,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也许,江呈安可以解惑。 狐不归小心的退出书房,打算搜寻一下江呈安的位置,如果江映南打算救自己哥哥,她应该能与他取得联系。 狐不归继续隐匿身形,快速的在城内搜寻,片刻之后,找到了聚集在一块儿喝酒的几位修士。 -- 第163页 其中一位很是眼熟,端着酒壶,战战兢兢的伺候其余几人,正是江映南。 狐不归便隐在一旁,默默等候时机。 江映南一边忍受呵斥,一边赔着笑脸倒酒,忽而眉毛一跳,往身后虚空处望去。 狐不归一愣,那视线直勾勾的,竟看向自己的方向。 江映南竟然能看穿自己的伪装?他难道隐藏了修为? 正胡思乱想之际,江映南找了个借口,独自往屋后走去。 狐不归心中一动,抬脚跟了上去。 江映南躲进隐蔽处,小声问:“你谁啊?” 狐不归轻声道:“我。” 江映南从声音里听出了她的身份,惊讶的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狐不归没回答,问:“你怎么发现我的?” 江映南道:“你身上有我的子蛊。” 狐不归恍然大悟,问:“你难道那时候就发现我,特意放的子蛊?” 江映南捂着脑袋道:“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发现你,这片荒漠整体存在空间法阵中,一直在变幻方位,寻常人根本无法出入,贸然强闯,只会迷失在空间裂缝中。” “我放子蛊,是为了自己出去能找到方向。” “这下好了,你把子蛊带来了,没有定位了。” 狐不归:“……” 狐不归:“我现在说抱歉还来得及么?” 江映南道:“不过我当时留了一手,还放了两只子蛊备用。” 狐不归惊喜道:“还好你想的周到。” 江映南脸色忽然一变。 狐不归:“怎么了?” 江映南苦着脸道:“被路过的飞鸟吃了……” 狐不归:“……” 狐不归斜了他一眼,道:“这样想来,也不能怪我吧?即便我不拿,你放在那么显然的位置,也肯定被鸟吃啊。” 江映南一脸痛苦。 第66章 狐不归和江映南都陷入了懵逼的状态中。 江映南一脸痛苦, 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狐不归面壁思过, 十分沮丧。 两人自暴自弃的好一会儿, 才终于平复了一些。 狐不归问:“你是来救江呈安的?” 江映南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狐不归道:“刚才在萧久慕的书房看到了。” 江映南道:“怪不得, 萧久慕你可千万小心, 这人不好对付。” 狐不归瞧瞧他,忽然笑了, 道:“你这人,还挺厉害。” 江映南:“有什么厉害的。” 狐不归道:“怎么不厉害啊, 为了救哥哥, 吃了那么多苦, 连脸都不要了。” 江映南:“……” 狐不归想了想, 问:“你既然调查的这么清楚, 知道空间法阵, 还放了子母蛊,你一定有计划吧?计划是什么?” 江映南来劲了, 道:“我自然是有计划的,是这样, 因为我修为低下, 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我的计划是,先继续讨好张三,然后哄他给我修炼资源, 我先慢慢修炼, 将修为提升到筑基中期, 这是第一个五年计划。” 狐不归眉头跳了跳。 江映南接着道:“然后继续勾搭张三,看能否让他把我推荐给萧久慕,如果成功的话,就算打入了敌人的核心区域,然后!” 狐不归抬眸看他。 江映南竖起一根手指,极其认真的道:“然后接着跪舔萧久慕,哄他继续给我修炼资源,我刻苦修习,将修为提升到筑基后期,这是第二个五年计划。” 狐不归:“……” 江映南继续道:“接下来,就要改变计划了 ,因为凭我的资质,是断然不可能结丹的,然后我就对萧久慕呵护备至,让他觉得没我不行,再从萧久慕身上得到密匙,偷偷潜入监牢,将他救出来,这是第三个五年计划。” “而我会在这些年里,好好表现,争取立功,兑换一枚带有空间符篆的飞舟,到时候乘上飞舟逃走就行了。” 江映南得意洋洋:“怎么样?缜密吧?” 狐不归一头黑线:“所以你的计划,要十五年?” 江映南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你要谨慎一些,是至少十五年。” 狐不归:“……” 狐不归忍了片刻,还是憋不住,狠狠敲向他的脑壳,道:“我在认真问你,你居然跟我开玩笑?” 江映南一头雾水,道:“我是认真的啊。” 狐不归一把揪住江映南的衣领,仰脸瞪着他,直把他瞪的心头发虚,从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册子,小心的递给她,上面用黑色墨汁写着几个丑不拉几又团在一块儿的字。 拯救计划! 狐不归抢过册子,粗略翻了翻,里面贴着不知从哪里撕来的各种功法碎片,还用毛笔鬼画符般的标注了各种心得,然后在最后几页发现了他的十五年计划! 还真特么是他缜密思考后得出的结果! …… 狐不归合上册子,气的心血一阵翻腾。 江映南在一旁察言观色,不敢吱声。 狐不归缓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仔细道:“你听好了。” “现在张三负责看管江呈安,他一定会去关押的地方,第一,你要跟着张三,确认关押江呈安的地方,第二,你要打听清楚,江呈安的牢房门究竟怎样开,密匙是否真的在萧久慕身上,第三,看守牢房的除了张三还有什么人,第四,这个据点,像萧久慕一样强的修士有几人。” -- 第164页 江映南愣了愣,问:“为什么现在就要……” 少女站在月色与阴影的交界处,微微勾起嘴角,笑意森然又肆意。 “因为你的十五年计划,提前了。” 江映南起先不明白,随后那双眸子便亮起来,兴奋的点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 第二天晚上,江映南就来汇报情况了。 狐不归藏在阴影处,因为兜里有子蛊的关系,江映南总是可以感知到她的方向,而自从她来到荒漠之城,子蛊就陷入沉睡,她没法感应江映南,所以都是江映南找她。 江映南经过舔狗一般的试探,大概摸清了状况。 这里叫空沙城,负责关押成员们从其他城池劫掠来的修士,关押的地方在空沙城左上角的黑沙监牢,目前负责看守的是张三,一同看守的也就是张三带领的那批人。 因为成员要不时出去搜集信息和资料,并且要想办法接触目标,因此空沙城里常驻的人并不多,目前负责整个空沙城的,只有萧久慕一人。 至于黑沙监牢,大门开启倒是不难,跟着张三就能混进去,但关押江呈安的门需要密匙,密匙就在萧久慕身上。 而萧久慕此人,即便死也不会说出密匙。 狐不归表示明白,又仔细看了路线图,同江映南说:“现在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空间符篆,得想办法弄一艘带有空间符篆的飞舟。” 江映南道:“只有离开宗门执行任务的领事有,目前的话,只有张三有。” 狐不归:“好,我们明天晚上就行动。” 天亮又暗下来之后,空沙城平淡的夜晚又来临了。 萧久慕巡视完城内,按照惯例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打开玉简,查看着完成进度,就在他查看的时候,荧光石忽而碎了,整个屋内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凝神看向四周,随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荧光石,丢在桌上,屋子里又亮了起来。 他正疑惑,视线落在书桌上,陡然一震。 书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泛黄的纸,上书几个大字。 江呈安,是我的。 随后黑沙监牢处便爆发出一阵巨响,萧久慕一怔,立刻起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的一角,狐不归略一停顿,提气跟上。 其实她方才在入夜之时,便依靠隐匿符篆尾随萧久慕进了屋内,默默待在一旁不动,紧接着在萧久慕最放松的时刻打碎了荧光石,在萧久慕将注意力集中在荧光石之际,将纸轻巧的搁在他的桌上。 这一手成功唬住了萧久慕。 而萧久慕这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这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书房,并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将纸搁在他书桌上,一定是个高手! 而且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千万要小心谨慎。 不过片刻,萧久慕便赶到了黑沙监牢大门前,大门洞开,地上躺着几个皮肤焦黑的修士,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了没。他脸色一沉,立刻冲到里间,里面倒还整洁,像是完全没有破坏过,一道道黑色的流沙形成一个监牢,将一个中年男人关在里面,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萧久慕顿时放下心来,正要离开,忽然觉得不对,外面一片狼藉,一个人没有,里间这么干净,总觉得不对。 他再次向监牢看去,发现江呈安的依然坐在那里,可身体却忽然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就像是眼睛花了,画面有重影一般。 萧久慕脸色一变,立刻放出神识,确定身边没人之后,开始默念密匙咒决。 随着咒决的完整,黑色流沙游动的便愈缓,终于在咒决完全成型之际,崩溃成了细沙,从围栏上跌落。 随后萧久慕掏出黑铁钥匙,打开了封锁已久的门。 江呈安安静的盘膝而坐,目光平静冷漠,没有看他一眼。 萧久慕无所谓,只是仔细确认了他的身份,随后放下心,打算锁门离开之际,忽而心有所感,一抬手,一道灵气屏障突兀浮现。 防护刚刚建立,一柄匕首便狠狠的扎在了屏障上。 因着这突兀的撞击,引发了小型的灵爆,匕首和屏障一并崩碎了。 少女懊恼的声音响起来。 “老狐狸可真警惕啊。” 第67章 江映南特别紧张, 一辈子没有过的那种紧张。 他慌不择路的在前面跑,身后跟着一长串人, 打头的正是张三, 随着时间的延长,追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先前狐不归给了他几枚灵气弹, 告诉他, 时间一到, 露个脸, 就把灵气弹往监牢大门丢,丢完掉头就跑。 他不知道这几枚威力如何,但对那姑娘, 莫名挺信任。便按照她说的, 在张三叫他倒酒的时候, 把酒倒在他身上,引得他气急败坏的来追, 在他跨出房门的一瞬,直接丢出一枚灵气弹。 “砰”的一声,天摇地坠,甚至炸出了一朵蘑菇云,张三都被炸黑了,一打嗝就吐黑云,其他小喽啰则直接炸晕过去, 张三气疯了, 想也不想就朝他追了过来, 一边追一边沿途叫人,就引发了现在的局面。 随着追他的人愈来愈多,他掏出了那姑娘交给他的宝贝,一枚竹制迷你飞舟。 那姑娘说,只要注入一点灵力就好,千万不能多。 他自打修仙以来,一直穷苦困顿,为了换灵石,卖过血、陪过床、身体差点被剥夺,好不容易才筑基,从未见过法宝符篆,更别说这种飞行法宝,简直稀奇的不得了,他小心翼翼的注入一丁点灵力。 -- 第165页 “砰”一声,那飞舟便在眼前放大了。 他来时坐过张三的飞舟,但还未自己操作过,此刻惊讶的瞪圆眼睛,扭头看看后方的人,立刻跳了进去,一催灵力,飞舟便飞上高空。 卧槽,也太好玩了。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沙城、黑衣人全都在脚下。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修仙感受,从前每一天都是在熬,修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工具,又因为什么都不懂,没师父,没宗门,一切都自己瞎摸索。因为总走弯路的关系,时常筋脉错乱,灵气倒流,疼晕的次数不计其数。 他从未体会过修仙的快乐。 但是此时此刻,他驾驶着飞舟,在空中自由的穿梭,终于体会到了修仙的意义。 张三原本都要追上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掏出了飞舟,咬牙切齿的也掏出自己的飞舟,注入灵力,飞舟变大,他立刻跳上飞舟,豪不停顿的追了上去,身后一众喽啰没有飞舟,只能靠灵器,但速度自是不能同两人相比,距离便越拉越大。 江映南看着身后的张三,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抢夺他的飞舟,而张三也如他所想的催动自己的飞舟,这时候,自然是需要…… 江映南站直身体,双手叉腰,清清嗓子:“张三,老子草你祖宗,你个龟儿子憨批!” 张三双眼几乎喷出火来,怒吼道:“你别让老子逮到。” 江映南无所谓的道:“你来啊,有本事你来追啊,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早就想把你大卸八块,剁碎了喂狗。” 张三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再度催动飞舟,飞舟的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大截。 江映南想也不想的提速跑了。 · 狐不归握着灵剑,将江呈安护在身后,他的灵力在关押期间已被抽空,此刻没有战斗能力,只能尽量不干扰她。 萧久慕没想到居然被摆了一道,还是自己打开的牢门。 这女人什么来路,他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她的气息,看这架势,是特意来救江呈安的,是江呈安的人?可据他所知,江呈安只有一个弟弟,可眼前的是个女人。 萧久慕没有过多思量,阴沉着脸便直接动手了。 狐不归亦提剑上前。 这家伙修为在金丹中期左右,比自己高上一个境界,但自己在神识之力上,可比他高出不少,很有胜算啊。 狐不归没有使用过多的技巧和花招,只是实打实的同他硬碰硬,因为修为上他要强一截,她总是略微吃亏。 萧久慕占着上风,自然攻势愈烈。 狐不归因着灵爆,有些狼狈,而萧久慕在一次次的攻击之后,终于耗光耐性,掌心的灵力明显聚集的更快更猛,力量也渐渐让人心悸,狐不归小心的撑开屏障,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 萧久慕丝毫喘、息不给的直接闪身到她面前,抬起手掌便往她胸口印,狐不归的小脸上先是露出惊慌之色,诱的萧久慕更深之后,表情忽而一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萧久慕暗道不好,正要后退,脑海却忽然针刺一般的疼了起来,他低吼一声,掌心的力道便消了大半,他立刻想强行压下,那姑娘却已然出现在他面前,双手反握着一把雷火萦绕的匕首,狠狠扎向他的胸口。 眼前一白,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全身骨骼因为承受不住冲突的灵爆纷纷崩碎,每一节骨缝都渗出血来,他像破布娃娃一般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 江映南抱着焦黑的张三滚了好几圈,才堪堪抵挡住余爆,他推开张三,他已经大睁着眼,僵硬在那了。 方才张三追上来,他见距离已经拉的较远,后面的人连影都瞧不见了,便故意放慢速度,等着张三冲上来的一瞬间,死死的抱着他,接连捏爆了狐不归给的灵气弹。 “砰”、“砰”、“砰”几声响,张三当场就炸晕了,而他因为戴着狐不归给的防护符篆,虽然炸的关节都不灵活了,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江映南满脸黑炭的爬起来,衣服被炸的七零八落,他不敢耽搁,一瘸一拐的走到张三面前,因为灵气供应中断,他的飞舟已经跌回了迷你大小。 飞舟已经出了储物袋,可以直接捡起,只需要消除附着的神识就行,不过他修为不够,只能交给狐不归。 江映南拿着飞舟,望着黑沙监牢的方向,目光微黯,他停顿片刻,催动狐不归的飞舟,将从张三那里抢来的迷你空间飞舟搁在上面,然后往黑沙监牢的方向投掷,飞舟便箭矢一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如果距离较近的情况下,飞舟可以寻找主人的印记,自动回到她身边。 随后他走向空沙城的核心大殿,就在那层层掩映的雕梁画栋之间,有一座被流沙覆盖的枯井。 江映南寻着枯井,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井很深,他滞空许久才踩到地面,地上也全是砂砾,行走甚为艰难,他顺着唯一的通道前行,很快便走到一个偌大的洞穴之中。 脚下皆是黑色的流沙,他站了片刻,流沙中忽然传出游动的声响,就像是有一只巨兽潜藏在底下一般。 他擦擦冷汗,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双腿,一点一点的向内里挪动,就在他神经紧绷的落下脚步时,一只黑沙化成鞭状骤然甩出,一下子缠绕在他脚踝上,用力一扯,便将他倒吊在了空中。 -- 第166页 江映南头部充血,身体里的灵力一点一滴消失,双手渐渐挣扎不动,无力的垂了下来。 有件事他未曾告知狐不归。 那晚,他特意灌醉张三,趁着他迷糊又兴奋的时候问了他很多问题。 张三说,我们这座城啊,监牢里的人转移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江呈安,早晚的事儿,所以人手不多。不过啊,别看人手不多,这城可危险着呢。 虽然只有一个萧久慕守着,但谁想不知不觉的出去,那也不可能。 张三指指城心,我跟你说啊,这城啊,它是活的,名字就叫空沙兽,这种东西,带有一定的空间属性,停留的地方啊,全是空间裂缝。 你是不知道那位大人有多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的出来,这空沙兽就是他培育出来的,简直像个神。 毫不夸张的说,他跟神也丝毫不差了吧? 他想问这人是谁的时候,张三吓的脸都白了,道,怎么能够询问神的真名?不可说不可说。 张三又絮絮叨叨的讲,如若有人来捣乱,只要黑沙铁牢开了,空沙兽就会苏醒,一旦苏醒就会带着整个空沙城沉入空间裂缝,那时里头的人就都死绝了。 他便问,只要黑沙铁牢开了就沉?你们难道送人的时候不开么? 张三道,开啊,关上不就好了么? 他愣了愣,哦,原来这么简单啊。 张三“戚”了一声道,是挺简单啊,只需要萧久慕念另一套关门密匙就好。 他还没来得及问,张三就笑嘻嘻的道,所以说安全啊,要逼迫萧久慕念关门密匙,比杀了他难多了,你是不知道,每一个空沙城的城主有多狠。 就拿萧久慕来说,死也不会交出密匙,只要出现异动,绝对第一时间启动自毁程序。 这些人啊,对那位大人言听计从,一个比一个狠,萧久慕都算温和的。 他便又问,那如果黑沙铁牢开了,空沙城要沉了,你们怎么办? 张三愣了片刻,问,门怎么会开呢?不可能沉啊。 他便赔着笑道,假如嘛。 张三想了想,说,空杀兽苏醒很快,只要苏醒就会沉,根本没时间走,都得死。 他不信,问,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 张三道,只能略微阻挡一阵吧。 他问,怎么做? 张三戳戳他的胸口,它的真身就在井里,你去给它吃啊。 他盯着张三,给他吃可以拖延时间? 张三被他看的毛毛的,道,废话,你进食的时候还管别的事儿么?不都吃完再说么……喂喂,收起你的眼神,你不用打我的主意,我们常年住在空沙城,为了防止空杀兽暴走吃人,入宗时都签了秘契,身体里有印记,空杀兽不会吃我们的。 倒是你,初来乍到,又没有印记,是它最喜欢的食物呢。 · 狐不归按照江映南的叮嘱,快速利落的击杀了萧久慕,随后便带着江呈安出了黑沙铁栏,外界的空气中传来不同寻常的波动,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正思考着,一艘飞船停在了自己身边,正是自己的飞舟,而飞舟之上,还搁着一枚迷你飞舟,上面隐有符篆闪光,应当是江映南抢来的刻画着空间阵法的飞舟。 张三的飞舟上有神识印记,需要炼化才能用,狐不归没有耽搁时间,立刻叫江呈安坐上飞舟,自己也紧跟着跳上去,随后让飞舟往城门飞去。 她正奇怪江映南去哪了,便看见船底压着一张纸,上面是丑不拉几很难辨认的字。 不归 城池要自毁了,你尽快往城门赶,炼化后直接带着江呈安走,我这几天认识了一个好兄弟,这家伙有一只飞舟,我同他先出去,我会在寒水城等你。 狐不归将纸收起,随后盘膝坐下,一边往城门赶一边开始炼化空间飞舟。 江呈安一直默默不语的坐在她身后,手里攥着这姑娘给的灵石,缓慢的恢复灵力,但因为被关的久了,恢复起来极其缓慢。 他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这种地方救自己,但先前情况紧急,也不好问,便一直未曾开口。 此刻终于得了空隙,便看着姑娘的背影,认真道:“多谢。” 那姑娘一边用凰火炼化空间飞舟,一边轻声道:“救你的不是我。” 江呈安一愣,不是她? 那姑娘道:“他为了救你吃了很多苦。” 江呈安不明白,问:“谁啊?” 那姑娘道:“江映南,你弟弟啊。” 江呈安奇怪的道:“我弟弟不叫江映南。” 狐不归一怔,抬眼看他,问:“可他说他叫江映南……也许是改了名字?总之应该是你弟弟吧。” 江呈安摇摇头,道:“不可能是我弟弟。” 狐不归疑惑的看向他。 江呈安道:“我弟弟并不想见我。” 狐不归惊讶的睁大眼,她开始混乱了,道:“不可能啊,都是姓江,如果不是你弟弟,为何要这样拼命救你?更何况,我曾说他是你弟弟,他没有反驳啊……” “等等,他似乎的确没有说过一次你是他哥哥,他一直说的是江呈安……” “难道他真的不是你弟弟?” “那他是谁啊?如果不是你弟弟,为何要拼死救你?” -- 第167页 狐不归陷入了茫然之中。 江呈安也不明白,他便将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的事儿告诉了狐不归。 他原本是远山城人氏,有些家底,时常收拢一些流浪人士进府,给他们治伤之类,是远近驰名的善人。 后来有一年忽然咳血虚浮,生了大病。 不知是谁说他这病会传染,一时间府中的人便走光了,连个煮药的人都没有,他曾帮助过的人也没人敢来看他。 他亲手养大的胞弟也搬出府去。 那时候,他时常胡乱吃些草药权做果腹,然后便坐在院子里等死。 院子里没有灯,杂草丛生,他一身里衣雪白,上面沾满了自己的血,他伏在案几上咳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那人就是那时候来的,着一身黑衣,踏着月色而来。 你对他们那样好,可在你遇到险境的时候,却纷纷弃你不顾,值得么? 愤怒么?生气么?不若杀光他们,叫他们用命来偿你的恩情。 他咳的肺疼的厉害,许久许久才能开口说话。 救他们的时候,只是我想救而已,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这副模样,怕不是应该的么? 那人微微一怔,笑道,你倒是豁达,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不是真心。 他尚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便忽然看见门前出现了许多火把,里面影影绰绰站了许多人,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弟弟。 亲手养大的青年站在他的对面,声音冷硬又嫌恶。 哥,你走吧。 他垂下双眼,鼻尖一酸。 青年不为所动,继续道。 他们都有老人和孩子,你在这里,大家都提心吊胆。 哥,你能理解吧? 他看着弟弟那张熟悉的脸,声音闷在喉咙里。 好。 他身体虚弱,走的极缓,可没人敢上来扶。 他穿过杂草丛生的院落,穿过一张张惊惧又麻木的脸,穿过熊熊燃烧的火把,穿过冷霜铺就的石板路,缓缓走出了自己待了大半生的地方。 黑衣人跟着他,问,你弟弟这样待你,你不难受么? 他叹息道,难受啊,可再难受也不想他死。 你不是为我来的么?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吧? 我跟你走,他们还有自己的人生,就放过他们,好么? 江呈安说完了,语气和表情都很淡,他道:“我说完那些话时,那黑衣人显得极为气恼,现在想来,当真有几分好笑。” 狐不归知道这人被这个古怪的组织看中,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胸襟的确宽广,对他自是有几分钦佩,可此时想到江映南,还是问道:“或者,他会不会是你曾救治过的人?” 江呈安问:“有没有他的画像?” 狐不归一挥袖,空气中便落下点点灵气碎光,很快形成一张年轻的脸。 江呈安仔细看了看,道:“不认识,完全没见过。” 狐不归道:“不会吧?也许你忘了呢?” 江呈安道:“不会,我原先就有灵根,虽然修炼资质不够,一直停留在练气后期,但是却有过目不忘的特质,只要接触过,无论相隔多少年,都能一眼看出。” 狐不归就更奇怪了,那江映南到底是哪儿来的? 脚下的飞舟已经到了城外边界处,只要炼化阵法飞舟,两人就可以直接逃出。 凰火威力强横,炼化迅速,到现在不过耗去片刻,再有一小会儿,阵法飞舟就能炼化完毕。 狐不归忽然想起从江映南拿出的东西——他那本小册子。 那时候她因为恼怒,一把抢了过来,后来忘记还给他,一直搁在自己的储物袋里。 她便摸出来看了看。 一本小册子,贴的乱七八糟,画的乱七八糟,标注的乱七八糟,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拼尽全力去摸索一样。 · 知道那人患病的第一天,他就想去看他了,可他没有钱,不识路,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孩子。 他从那天起不混不抢不惹人嫌了,开始求着别人给他活干,他跟大人一道上山下海,做各种脏苦累的活儿,他不太会数数儿,拿着个兜儿问车夫,我要去远山城,需要多少铜子?车夫给他比划,大概要装满这个兜儿。 他听明白了,更加辛苦的赚钱,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用铜子填满了兜,一股脑儿丢给车夫,叫他连夜带自己去远山城。 他躺在马车后面成捆的稻草上,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个茅草,仰脸看星空。 心里细细盘算。 找到那人后,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好? 可等他终于找到那人的府邸后,那人却不见了踪影,附近的村民说看见了霞光,可能修仙去了。 修仙去了? 也对,他那样的人,该是个神仙来着 ,只要他好好的,见不见他,无所谓的,他便高兴起来。 村口的二丫悄悄拽过他,说,不是修仙去了哦。 像是被坏人抓走了。 抓他的人是个会术法的,我看见他用这么粗的绳子捆了他的手脚。 二丫,你知道去哪了么? 二丫想了想,抬手往前一指,哪儿。 他抬眼一瞧,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他便闷头又上了路。 -- 第168页 他很快没钱了,便又开始起早摸黑的做活儿,后来他认真想了想,若是被会术法的抓走了,他就算找到,也没办法救他啊,也得修炼,可是到哪里去找师父呢? 他从小泥里长大的,不识字,便一个一个的问,经过的城池,只要有摊贩商铺,他都进去问,然后买很多关于修真的小册子,看不懂,就慢慢看,跟着瞎比划,可从来没有用。 即便这样,他也从未气馁,依然一边干活儿挣钱,一边朝太阳落下的地方前进。 后来有一天,在一个陌生的城镇里,他遇到了天大的机缘,有仙师收徒,他想也不想的,第一个报名, 仙师问,有父母么? 没有。 仙师说很好,又问,身体好么? 他“哗啦”一下脱的干净,说,仙师你摸摸,结实着呢。 仙师更满意,问,什么苦都能吃么? 他大声说,都能吃。 仙师问,肯听话么? 他道,仙师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仙师一眼就相中他,在一群孩子中挑选了他,将他带回自己的洞府。 自那以后,天天泡药浴,锻炼身体,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就是不用修炼。 他也觉得奇怪,但是他更听话,直到有一天仙师将他全身都绑住,搁在一个奇奇怪怪的阵法中,又拿刀给他放血的时候,他才慌了神。 他立刻假装昏死,在仙师查看的时候一下子将他撞开,疯狂的跑出了洞穴。 不知仙师是身体差还是不能出洞府,总之他逃了出来,保住了性命。 他又开始从前那种生活,赚钱、卖命,买书。 他认的字越来越多,渐渐能看懂书的内容,什么《四分五裂》《分魂禁术》《大宗门弟子都不得而知的秘密禁术》《血咒术》,他不管不顾,拿到什么练什么。 他这人就是胆子大,特别虎。 因为他知道,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宗门要,不可能找到师父,若是循规蹈矩,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进境,只能胡乱试探,也许能有突破。 因此,修仙一途对他而言,丝毫没有快乐。 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穷。 但是,他还没有找到那人,得练啊。 他就这样一边打听一边寻找,一边赚钱一边修炼,渐渐长大了。 这一生之中,他肝肠寸断过,七窍流血过,被人压在泥里踩在脸上过。 可他从来都擦擦脸上的血,将小包袱甩上肩头,笑嘻嘻的继续走。 他还没有走到落日的尽头。 他不会放弃。 他每到一个城池,总会坐在最高的城楼上俯瞰大地。 他常常想,若是再次遇到他,第一句要同他说什么。 可他走过那么多城池,想过那么多句话,却没有一句觉得好。 后来,他终于打听到他的消息,那是一个叫张三的喝醉时说的。 他说,江呈安这个人,真厉害啊。 他欣喜若狂,想方设法接近张三,张三这个人性格很恶劣,喜欢羞辱欺负别人。 这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他这一路上,最先丢弃的东西,就是尊严。 只有挣到钱,才能去找他。 只有活下去,才能救他。 这点屈辱算什么?不痛不痒。 后来,他终于搭上了张三的船。 坐上船的那时候,他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心想,如果见到他,第一句要说什么啊? · 阵法飞舟在此刻炼化完毕,狐不归收起自己的飞舟,向阵法飞舟输入灵力,阵法陡然发出一丝光亮,飞舟四周的空气便开始产生细小的波动。 狐不归叫江呈安同她一起坐上阵法飞舟。 狐不归道:“总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费这么大力气救你,肯定跟你有渊源。” “但这渊源也不可能小,他现在就在寒水城,等你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江呈安点点头,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人。 那时候他病重,胞弟弃他不顾,原先救助过的人,起先心怀愧疚,给他送过几次热粥,便再也不曾来过。 家宅荒芜,空庭冷灶。 也不是一点儿都不难受的。 在空沙城被困这些年,他偶尔也会想,这世上,还会有人记挂着他,从口舌之中念出他的名字么? 狐不归仰脸看着天空。 月亮很圆,天空很安静,可她却总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就像是此刻不走,便再也无法离开一般。 她眼眸一眯,毫不迟疑的催动飞舟,往边界处遁去,天空中忽而划过一道闪电,紧跟着响起闷雷,手边突兀的浮现出一道空间裂缝。 猛烈的罡风骤然刮来,她一个不甚,手中捏着的册子便脱手而飞。 那些积攒了多年的剪贴和乱七八糟的心得,被罡风一下子切成好几片。 纸张纷纷扬扬的洒满天际。 江呈安望着漫天飞舞的纸片,有些发愣。 忽而一片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低眸一瞧,记起了那一年的事儿。 那年饥荒,民不聊生,他于心不忍,连夜赶到偏远的郊县,带来了米面,向全村人分发,后来人人相传,来的人越来越多。 他便想起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 第169页 那孩子衣衫褴褛,面容枯瘦,立在寒冬苍蓝色的雾气中,捧着一碗稀薄见底的水粥,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像是在努力记住他的样子。 后来往事书中关于江映南的部分,有这样一段记载。 仙历四年冬,时逢饥荒,饿殍遍地,时年六岁的江映南流浪至郊县,遇江呈安施粥,于万万人之中分得一口薄粥。 铭记于心,一生不忘。 · 江映南渐渐丧失意识,他模模糊糊的想起很多事儿,又忘了很多事儿。 这一生,好像没什么值得回忆。 放弃了那么多,也不快乐,永远在赶路,永远在痛苦。 可是忽然想起那碗粥,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想不出要同江呈安说什么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啊。 那些一路走来的艰辛,一路走来的痛苦,又怎样同他说? 他的名字,他这一生都挂在嘴上,逢人就问,几乎每天都提无数遍,好像他真的生活在自己身边一样。 可实际上,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甚至,只有一面之缘。 所以,他才想不出啊。 黑沙再度分化出长鞭,缠上了他的喉咙。 他渐渐无法呼吸,脸颊也变得青紫。 其实,他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仗剑纵马,逍遥天下的,他混账的时候也拿过小竹竿扮演行侠仗义的剑客。 其实,他也想逍遥自在的乘上飞舟,在这世间遨游。 可是,活着本来就很难了。 他要的太多,终究是不被允许吧。 就偶尔,也会觉得遗憾,想要痛哭一场。 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出来,渐渐便无法抑制。 他其实也不想死,他还想见见那个人,他还想同他说句话。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思绪也完全停滞,就在他即将丧失意识的一刻,他听见了一声女孩震彻天地的喊声。 “不问,斩!” 随后便听到了轰然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洞穴地动山摇的震颤起来,连带着他一并甩来甩去,但困缚他的力道却小了很多,他强撑着头晕目眩,使出最后的力气开始挣扎。 黑沙却在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力道,他挣扎不过,又开始呼吸困难,这时候,爆、炸声接连传来,黑沙带着他“砰”的一声撞在石壁上,他摔的七荤八素,但黑沙也好不到哪去。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掰开了类似触须状的黑沙,踉跄着想往洞口跑,可脚刚踩到黄沙之上,却再也无法拔出,而是飞快的往下沉去。 糟了,是流沙。 他本就被黑沙吸光灵力,虚弱不堪,又身陷流沙之中,刚刚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挂在脸上,又陷入了巨大的生死危机之中。 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物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下沉去,头顶再度传来巨大的撞击,他仰脸看向头顶,那里正不断的跌落砂石碎片。 就在黄沙即将淹没他肩膀的时候,头顶那里终于被人破开了。 他一仰头,便看见了一张女孩的脸。 她头顶是明亮的月光,眼睛有些红,看上去湿漉漉的。 女孩望见他的一瞬,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跳下来,踩在自己的剑光之上,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将他从流沙之中拔、出来,随后带着他跳出洞窟。 他的泪水还没干,一时错愕不已,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恶狠狠的道:“喂,你回来干什么,再不走就……” 女孩摊开手,指指已经天崩地裂的城池,道:“走不了了。” 他恼了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么,我……” 狐不归不耐烦的道:“那麻烦你下次撒谎逻辑通顺一些,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我这几天认识了一个好兄弟,这家伙有一只飞舟,我同他先出去,我会在寒水城等你?” “你才来几天?你不是跟我一天来的么?你认识了一个好兄弟?你不是说只有张三这种领事才有么?你那个什么朋友会有?” “就算你那个朋友有,你干嘛不直接用你朋友的 ,还跑去招惹张三做什么?” “嫌我们暴露的不够快么?” 江映南被她问住了,一句话接不上来。 狐不归挑起眉,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恼怒的问:“我同意了么,你就跑去送死?” “你问过我么,就知道我保护不了你?” “瞧不起谁?” 江映南惊讶道:“你能在空沙兽里保护我?” 狐不归:“不能。” 江映南:“……” 狐不归道:“我是叫你最起码先问,谁准你擅自做主?” 江映南低声道:“没必要的,你直接走了就好。” 狐不归瞪他一眼,道:“我从不抛弃朋友。” 江映南一愣,忽然说不出话来,他抿着唇,快速低下脑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江呈安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认真看江映南的脸,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汹涌的情绪。 江映南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便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个饥寒交迫的冬日清晨。 “江老爷施粥了,江老爷施粥了。” -- 第170页 施粥? 他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推开人群,奋力挤到前头,伸手就去讨。 竟然真的有一只碗递到了他的掌心。 他迟疑片刻,飞快的将那口粥喝进口中 。 腹中便升起细微的暖意。 他捧着瓷碗,尚有余温。 他仰脸去看那个站在雾气中的人。 那么远,又那么近,温和又慈悲。 如果能活下去,就保护他一辈子。 那人终于站在他的面前。 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要怎么说? 要怎么解释? 要怎么告诉他,这漫长的追寻? 还是说,要先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曾演练过的句子,却发现没有一句合适宜。 他呆愣愣的站着,眼角还泛着泪花。 江呈安红着眼冲他微笑。 “江映南,我记得你。” “我都知道。” 江映南愣了愣,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狐不归偷偷抹了抹眼泪,扭头观察四周。 空沙城已经完全同四周的空间割裂,飞船无法穿过,他们三个只能被困在这里。 听江映南所言,这个玩意儿叫空沙兽,这么大只,又能化身为城,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白月仙府里的白月客栈,那也是一只妖兽所化。 大概同宗同源。 基本可以确定,是造出白月仙府的人培育出来的。 那些人在白月仙府损毁之后,并未放弃,还在不断的寻找神魂之力强横的人,小玉和江呈安都是目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狐不归想不明白,干脆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这个当口,脚下忽然震颤起来,身边的建筑一一崩塌,地面开始起伏不定。 狐不归急忙唤出飞舟,两个人也飞快的跟上来,狐不归立刻催动飞舟,在崩碎的空沙城中穿梭。 一枚巨大的铜钟从天空迅疾的砸下,还好狐不归灵活避开,另一边又有巨大石柱横扫而过。 狐不归的飞舟像一只渺小的云雀,在崩坏的世界里脆弱的飞行。 附近的空气中也渐渐出现裂痕,一个措手不及便会被吸入裂缝之中。 空沙城仍处在割裂空间的状态中,还没有向深渊坠落。 狐不归架势着飞舟,小心翼翼的寻找机会。 江映南问:“你这么认真的观察,在看什么?” 狐不归指指裂缝,道:“你仔细看,每一道裂缝都能隐约看到内里,有的是土地,有的是海水,有的是深渊,如果我们能找到正确的裂缝,兴许可以存活。” 江映南道:“可是空间裂缝并不连接仙元大陆,内里的土地也不是仙元大陆的土地。” 狐不归道:“有的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秘境,也许会有连同仙元大陆的传送门。” 江映南道:“有道理啊,可一般飞船并不能承受空间裂缝的罡风。” 狐不归道:“你放心,我的飞舟可是我三师兄买的,不在话下。” 江映南:“哦哦哦。” 于是,三个人便认真的盯着空间缝隙,仔细搜寻,这是最后的生机,自是一刻也不敢闭眼。 就在空沙兽彻底完成割裂,疾速向下坠落的一瞬,狐不归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一催飞舟,喊道:“走。” 飞舟猛然加速,化为一道流星,瞬间撞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三个人晕头转向,很快失去了意识。 · 蓬莱秘境 凤云莱从妖兽身上拔出长剑,气喘吁吁的擦擦脸上的血,感慨万千,她终于走到了这里。 方泊远说她太过缺乏实战经验,还是应该刻苦修炼,她也觉得最近实在倒霉,便想试着努力一下,斥巨资购买了开启蓬莱秘境的钥匙,进入了秘境之中。 头一次举剑,头一次同妖兽争斗,流血流汗,千辛万苦的终于走到最后的藏宝之处,一扇紧闭的白玉石门,里面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法宝“金扇”和灵草。 她一想到这里,便激动兴奋不已。 她平缓一下情绪,正要推门,忽而听到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砸在内室。 像是有什么从天而降一样。 她立刻推开密实的门。 当场呆住了。 只见内室的桌子上,歪七扭八的摔着三个人。 中间那个正是狐不归,她摔在一堆宝箱之上,怀里抱着的正是她千方百计想得到的“金扇”和灵草。 第68章 狐不归眨眨眼, 又眨眨眼,不由自主的动动手臂,怀中“哐叽”一声, 便跌进去一把小扇子, 金光灿灿,灵气浓郁到刺眼睛, 一瞧就不是凡物。 凤云莱震惊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大张着口, 处于失神的模样。 狐不归也愣住了。 场面一度很诡异。 就在这时, 凤云莱背后又传出脚步声, 有人探出脑袋问:“云莱,怎么了?” 来人正是太虚门小师妹, 宋莞尔。 凤云莱在这声的问候下,终于回过神来,她失去风度的尖叫道:“狐不归,你怎么会在这里?” 嗯…… 狐不归刚从高处坠落着, 满怀宝物,还处于懵逼的状态,一时不知道要怎样说, 她抬头看看头顶的大洞,正想如实相告的时候,一旁的江映南“哎哟哎哟”的爬了起来。 -- 第171页 江映南冲她眨眨眼, 随后道:“终于找到这里了啊, 不枉我们一路斩杀妖兽, 破解陷阱,总算没有白费啊。” 凤云莱一怔,气的浑身发抖,道:“你们别胡说八道了,明明是我一路斩杀妖兽,破解陷阱,你们、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这时候,一同进入秘境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藏宝阁。 蓬莱秘境乃是最近新发现的一个中型秘境,因为没被探索过,不少家族都参与了进来,纷纷斥巨资购买钥匙,沿途收获不少。 而凤云莱对这些低端宝物没兴趣,要拿就拿最好的,因此沿途都不带看的,一路直奔最终秘藏。 凤云莱自从攻略三个未来大佬都失败之后,便再也不想攻略原剧情主线人物了,她细细盘算过,觉得这一路走来,十分失败,但凡主线属于女主的男人,她一个没抢到,属于女主的秘境,她也一个没抢到。 她痛定思痛,觉得不能再去碰主线,而应该从支线或者隐藏的不为人知的高手和秘境入手。 原剧情的后期,有人曾制作出一本秘境大全,简略的记载了各个时期搜集到的秘境。 蓬莱仙境就是其中之一,原剧情中只在秘境大全上提到,薄薄一页上,简略的记载有重宝,并描述了取宝路径和守护妖兽。 她便想着前来提升一下战力,因为知道路径,且有方泊远的护体剑气,她便一路杀上藏宝阁,头一次认真又努力,使出了毕生的力气。 眼看着宝物就在眼前。 居然被!抢!了! 这叫她怎么忍?她快爆炸了 ,这个女人,凭什么可以抢夺走她千辛万苦,费尽心力才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 门口的人陆陆续续的增加,一看这个架势,纷纷看起好戏来。 凤云莱气红了脸,道:“还给我。” 江映南挑眉:“凭什么?” 凤云莱怒道:“我刚才才击杀了护山妖兽,身上的血都没有干。” 江映南不明白,把手伸给她看,又指指狐不归和江呈安,问:“我们的血干了么?” 众人凝神望去。 凤云莱衣裙撕裂,胸口和脸颊有血。 再看那边。 江呈安像是腿断了,苍白着脸一直冒冷汗。 狐不归头发都被炸毛了,衣衫破碎凌乱,染着血珠子,那小脸蛋上更是黑一块紫一块, 江映南更不用说,浑身青紫,手腕脚腕脖颈都显出明显的勒痕,就像是刚被捆绑过一样,更别说一站起来就咯吱作响的关节了。 大家都是明事理张眼睛的人,道:“他们更惨啊。” 凤云莱几乎要吐出血来。 凤云莱道:“不可能,进入藏宝阁的道路只有这一条,我是第一个从这来的,你们怎么可能比我更快?一定是躲在旁边,趁我跟妖兽搏斗之时钻进了藏宝阁,想赶在我之前取宝。” 狐不归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她理理自己的头发,慢条斯理的问:“这听上去怎么那么熟悉,你是不是常做啊?” 凤云莱一愣,旋即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你别血口喷人。” 狐不归问:“你怎么知道道路只有一条?” 凤云莱一滞,说不出话来。 狐不归还没开口,江映南又喊出声来,道:“不要脸啊不要脸,我们千辛万苦走到藏宝阁,这么惨了才拿到宝物,这个女人上来就伸手要,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怎么了?有钱有势了不起,就可以随便污蔑欺负人么?” “大家评评理,有没有这种说法?” 江映南说着说着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那叫一个演技精湛。 宋莞尔走到凤云莱跟前,面露嫌恶的道:“你也差不多得了,想抢东西怎么这么明目张胆?你看她不爽是一回事,我也讨厌她,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颠倒黑白,要我怎么帮你?” 凤云莱满脸震惊的看着她,气的尖叫出声:“我没有颠倒黑白,是她抢我东西,是她!是她!是她!” 宋莞尔不耐烦的道:“我知道是她的,算了算了,机会多的是。” 凤云莱暴躁的捂住脑袋,气的快要撞墙了。 狐不归抱紧怀中的东西,一脸无辜又紧张的看着凤云莱,就像是,生怕她冲上来抢她宝贝一样。 · 回了三清宗后,狐不归第一时间给小玉和卫君赫传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回了三清宗,然后将洞府里的灵草大方分给了江映南和江呈安,那把金扇自己就默默收下了。 她将江映南拖到修炼室,仔细检查了他的灵脉和灵力运转,发现这家伙身体里居然有好几个灵气旋涡,细细瞧来,每个旋涡都有细小的液体组成。 正常人只有一个灵气旋涡,练气时为气旋,筑基时形成液体,结丹时凝固为丹。 这家伙居然好几个旋涡…… 江映南紧张的问:“怎么样?” 狐不归道:“要么天下无敌,要么死于非命。” 江映南:“……” 狐不归想不通,问:“你都练了什么?” 江映南默默的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狐不归接过一翻,顿时一头黑线。 《阴阳毒术》《离恨王蛊》《残筋断脉通天术》等等…… 简直五毒俱全,这家伙练这么多邪门的东西,居然没死,还成功筑基了,当真是…… -- 第172页 狐不归:“你还真敢练。” 江映南道:“学习知识嘛,就是要全面。” 狐不归:“……” 狐不归道:“我可以给你基础功法图,你以后先按正常功法修炼,给你的灵草,可以去云烟客栈卖掉几株,换些灵石,保证接下来的修炼。” “至于你其他的灵气旋涡,就看你的机缘了。 江映南道:“谢谢你啊。” 狐不归丢给他一块传讯玉简,叫他有事儿给她传讯。 江映南将那块玉简捏的紧紧的,漆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随后他裂开嘴角笑着点头,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这之后,江映南便和江呈安同她告别,两人并肩而立,踩着三清宗的云霞出了宗门。 狐不归站在云雾之上,冲他两挥手。 人生那般苦,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啊。 · 经历过空沙城一事儿,狐不归的修为已经突破至金丹中期,但可能是被空间裂缝影响,时灵时不灵。 这本来没什么大事儿,躲在修炼塔里,等恢复就行。 但最近不太妙。 因为凤云莱气疯了! 每天瞪着她的眼睛都快滴出血来。 她刚从蓬莱仙境回来那时候,被她瞪的烦躁,干脆当着她的面,在炼器课上,直接把金扇炼化进了“不问”中。 现在凤云莱大概只想给她套个麻袋,把她拖到小巷子里暴揍吧。 她很识相的躲着走,尽量不同她对上。 不过“不问”自从炼化金扇之后,凰火、雷霆的威力都大增,轻轻一挥,便能平地起罡风,风借雷霆火势,能在背后化作巨大凤凰虚影和穷奇虚影,天地变色,帅的要命。 她实在满意的过分。 在修为没有恢复之前,她不想惹她,是以都躲着走,甚至躲进了深山之中。 这日,她攀在枝丫之间,正“吧唧吧唧”啃着摘下来的鲜艳果子,忽而听见惊呼之声,她凝神一看,便发现一个少年正狼狈在林间逃窜,而他的屁股后面则追着一只虎兽。 少年一边惊呼一边跑,老虎穷追不舍,只差几口便要咬上他的屁股。 狐不归将果子一丢,一跃而下,抬手拔剑,美眸一眯,“不问。” 灵剑半丝响应都没有。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尴尬。 少年带着猛虎已经到了眼前,狐不归尖叫一声,跟着少年一起奔跑。 少年懵逼的看了一眼她,更加铆足劲道飞奔,狐不归不甘示弱跟着跑,老虎咆哮一声,猛然扑了上来。 两人吓傻了,尖叫着向前跳跃,都想超越对方给自己争取时间。 林子里一时间鸡飞狗跳,两人体力渐渐耗光,猛虎终于逼到两人身前,咆哮之后一个前扑。 狐不归本能的一把将少年拉到身后,回身抬手格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之后,才想起自己不灵不灵的,顿时眼泪都飙出来了,猛虎扑食一瞬间,她的手臂之上忽然浮出细微的光盾。 呀,灵了。 只见猛虎狠狠的撞击在光盾之上,随后“嗷呜”一声摔在地上,撞晕了。 少年蹲在她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狐不归劫后余生,抹了抹泪花。 少年结结巴巴的道:“谢、谢。” 狐不归擦擦眼泪,道:“不客气,但这是哪里啊?” 少年回头一看,才发现两人已经深入密林深处,四周被高耸入云的枝干包围,稀疏的光线透过树冠落下来,形成细小的光斑。 周围都是茂密的灌木和乔木,没有路。 身后隐隐传来咆哮。 狐不归抬手拔剑,动作一顿,脸色一白,又不灵了。 咆哮声愈来愈近,随后,一只花斑豹从密林深处一跃而出,直朝两人冲来。 两人对视一眼,再度玩命奔跑起来。 · 凤云莱从溪边汲水,再一点一点涂抹到身边少年苍白的唇角上,少年一身蓝衣,紧闭着双眸。 她已经贴心照顾这个昏迷的少年五天了。 不眠不休,仔细贴心。 自从金扇被抢后,她已经将屋内的东西全部砸碎了,心情根本无法平复,偏偏狐不归她又打不过,又没那本事叫方泊远替她杀人,只能一口气往肚里咽。待得心情平复之后,才慢慢恢复理智,决不能轻易被打倒,她还有后续计划。 她依照依稀的记忆,跑到后山,找到了昏迷中的少年,这家伙虽然不及那几个风云,但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若能得到他的忠诚,未必不能与狐不归抗衡。 她找到少年时,少年便一直在昏迷中,她细心的用寒泉水替他处理伤口,又取来水,替他洁面。 她从未如此费心费力的照顾一个人,从前总是想着讨巧,这次想着付出心力他应当能感受到,便一直亲力亲为。 没想到,这般认真的照顾之后,她居然对他多了些好感,莫名开始期待,他睁开眼睛后,是什么模样。 凤云莱满怀着期待等待之时,蓝衣少年忽然动了动眼睫,喉咙里滚出哑涩的两个字。 “水、水。” 要醒了要醒了。 凤云莱欣喜若狂的跑到溪边,取了水,立刻便回到少年身边,正要给他水之时,林中忽然一阵窸窸窣窣,随后颤颤巍巍走出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一人一个树枝当拐棍。 -- 第173页 凤云莱浑身像被电一样抖了一下,尖叫道:“狐不归,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狐不归看着阳光微风溪流,眼眶一红,同少年抱头痛哭。 “终于出来了啊。” 凤云莱:“……” 狐不归哭完,扭头看见了凤云莱,又看看地上躺着的蓝衣少年,意味深长的道:“凤云莱,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坏事?” 凤云莱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狐不归也不想这时候惹她,凤云莱挨着她的修为不敢动手,她现在不灵不灵的,也不能把她逼得狗急跳墙,便道:“好好好,你继续,我走了。” 狐不归同少年搀扶着就要走,地上那人终于睁开了眼,扶着脑袋坐了起来,一副迷茫无知的的样子。 凤云莱大喜过望,那双眼眸是晶莹剔透的墨蓝色,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 她走上去,想把手中的水给他,却见他拧眉望向少年,随后起身,缓步走到少年面前。 狐不归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就见他朝少年伸出手,轻声道:“灵魂碎片,还给我。” 少年很好说话,朝他挺了挺胸。 狐不归尴尬的捂住眼。 那人摊开掌心,少年的胸口便溢出丝丝能量,那些能量汇聚成股,从那人的掌心钻进了他的身体。 狐不归一瞬间明白了,这家伙是个混沌啊,她在林子里遇见被虎追的少年不知为什么吃了怡情丹,里面有这个蓝衣少年的灵魂碎片。 只有凤云莱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蓝衣少年接受完能量,一把握住狐不归的双手,激动的道:“这五天,辛苦你了!” 凤云莱:???!!! 凤云莱:¥¥ 狐不归默默抽出双手,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蓝衣少年道:“我叫卫君麒,请务必记得我的名字,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狐不归:“……” 凤云莱终于受不了的冲过来,吼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这五天不眠不休的照顾你的,是我!她不过是刚出林子,怎么照顾你?” 卫君麒认真道:“我记得清清楚楚,虎口、豹口、蛇口,都是这位姑娘救的我。等等,你哪来的?” 凤云莱气的说不出话,差点当场昏厥。 卫君麒不再理会凤云莱,站在狐不归面前,腼腆可爱,道:“我都记得,你舀来的溪水都让我喝第一口,摘来的果子都让我吃第一颗,你对我很好。” 混沌都这么迷茫纯情么?她明明是让他试毒啊,从前师兄们带她出去,也都是这么干的。 崽崽,这是我摘的第一个果子,你试试,什么,肚子疼?原来方才树枝上滴落的毒液不是我眼花啊。 崽崽,你喝喝这水甜不甜,不甜啊?那正常,方才我瞧见上游有几只野象在洗澡。 …… 她可是吃过大亏的。 凤云莱哽咽的道:“明明是我救了你,这五天来,你躺在这里昏迷不醒,是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你,替你治伤,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卫君麒奇怪的道:“可我只是在这里小憩啊,不需要救治啊。” 凤云莱一脸懵逼,咬牙道:“你身上明明有伤。” 卫君麒道:“嗯……虽然你不管它也会痊愈,但是看在姑娘这么贴心照顾我的份上,这样……”他从兜里摸出几块灵石,塞进她掌心,道:“就当我感谢姑娘救治之恩了。” 凤云莱:“……” 随后卫君麒又红着脸看向狐不归,问:“你、你要去哪里呀?我可以跟着么?” 凤云莱恨声道:“狐不归,你上次抢我宝物,这次又抢我男人,你不要脸。” 狐不归想了想,同卫君麒道:“她骂我。” 卫君麒上前一步走,微一抬手,风云便尽握在掌心,天地变色,狂风涌动,渐渐凝成一把水龙唐刀的形状,唐刀由风云凝成,轻薄尖锐,时而凝实时而透明,倒映着俗世里一场场的悲欢离合。 随着清越的龙啸,唐刀成型,名唤“悲欢”。 少年锋芒锐气,唐刀一扬,直指凤云莱。 凤云莱当场就气哭了。 · 后来狐不归知道了,卫君麒是卫君赫的师兄,又甜又乖又软,难道混沌世家的甜是遗传的么? 卫君麒道,不是的,卫君赫是他教出来的,他更甜。 狐不归苦着脸说,自个儿不喜欢甜的。 卫君麒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狐不归想了想,说。 凶的、恶劣的、讨人厌的。 卫君麒当场陷入沉思。 狐不归顿了顿,也陷入了沉思。 远在青竹宗的大师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家伙对她很有想法,狐不归不敢让他多待,很快就将他赶下山,卫君麒临走之后依依不舍,眼含泪光。 从那天起,凤云莱就更愤怒了。 同在天字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狐不归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真小气,有些人呐,只不过用她的方式对待她,她就生气了呢。 何况自己还不是故意的。 狐不归不再将她放在心上,只是小心翼翼的避开,毕竟修为没有恢复,被她知道很麻烦。 但是气炸的凤云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 第174页 方泊远如今内伤尽复,不再受制于她,虽然不时给她提供一些帮助,但他精的很,太过冒险的事情绝不会做,大概也是碍于狐不归那个音修师兄。 除非给他莫大的好处,不然请不动他。 凤云莱回顾自己一路走来,愈加愤怒,她的房间已经扔无可扔,桌上只有刚从发髻上拆下的朱钗,她拿起朱钗就要扔,忽而被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 凤云莱瞳孔一缩,从铜镜中模糊的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 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脸上罩着半截骷髅面具,露出的一半眉眼精致漂亮,漆黑的眸子黑曜石一般,在铜镜中折射出惑人的光,下巴冷白尖削,薄唇微抿,瞧上去薄情而淡漠。 他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去的?为何一点都没感知到。 她忍不住扭头看去。 那人安静的立在她身后。 她不由升起一种心惊肉跳之感,害怕的靠在梳妆台上,问:“你、你是谁?” 那人勾起唇角,声音慵懒悦耳,像是某种温柔的乐器。 “从某种程度上,你也可以称得上坚韧不拔呢。” 凤云莱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害怕的不断冒冷汗。 男人拢袖而立,嗓音轻快:“毁了我一只空沙兽,我生气了。” 凤云莱还是听不懂,但待在他面前,她就害怕的不断发抖,好像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取走她的性命。 男人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目光凝视着她的脸蛋,道:“你不知道吧,其实她前些日子灵力时有时无,而接下来的几天,灵力会彻底为空,你要把握住机会哦。” 凤云莱咬牙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男人道:“我是来帮你的,毕竟,我也很欣赏你。” 凤云莱如果不知道这人的真实名字,就无法在面板上查看,自然也谈不上攻略,可她问了几次他都不予回应,她只好放弃,小命要紧。 凤云莱见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略有放松,便问:“可她是金丹修士,万一修为恢复呢?我不过筑基后期,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男人笑了笑,从她手臂上拂过,道:“三道金丹期的剑气,你好好用。” 凤云莱盯着自己的手臂,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自己不动手?” 男人懒懒的道:“因为他啊,小孩子小打小闹他不会管,我若是去了,呵。” 凤云莱想问,他是谁,但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室内。 她立刻站起身,四处找了找,甚至打开门窗,却一丝儿线索也找不到。 这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的男人,让她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可手臂中蠢蠢欲动的剑气却提醒自己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她一头雾水,这男人是谁,口中的他又是谁? 他说欣赏自己?为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苦思,原剧情中有这样的人么?那个傲娇、病娇的反派**oss?也不像,这人理智温和很多。 想不明白便算了,不过有人讨厌狐不归,还给了她三道剑气,那就是盟友。 这些日子,她真是受够了窝囊气,抢宝贝抢男人,还一副无辜善良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第二天,凤云莱就缜密的制定了作战计划。 几天后,通过跟踪彻底确定狐不归丧失灵力之后,便带上靠谱的凤家弟子,悄悄跟着狐不归,一路坐着传送阵,出了三清宗,最终到了临阳城。 狐不归独身在街上游荡,因为身处闹市,凤云莱便耐下性子,等在暗处。 因着狐不归失去灵力,自然不能靠神识察觉到她,凤云莱便不慌不忙的跟着。 夜幕渐渐降临,狐不归逛累了,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没有往传送阵走的打算,而是抬脚往城郊走去。 城郊偏僻,正是动手的好地方。 凤云莱示意小弟们跟上,尾随前行,狐不归走的很慢,沿途还心情很好的跟居民们打招呼。 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停,最终还是走到了城郊的一间宅院,她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像是今夜打算在此停留。 待狐不归进去片刻之后,凤云莱眼眸一眯,一个闪身,进了内院,内院只有一间寝室,她确定狐不归刚从就在里面。 呵。 凤云莱狠狠的一脚踹开了门,道:“狐不归,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一片兵荒马乱,夹杂着哎呦哎呦的呼唤。 凤云莱瞳孔地震,久久不能言语。 这一屋子都是什么啊? 正面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只铜炉火锅,一半红油一半清汤,滋滋滋的冒着热气。 姬若遥和姬星和正在抢羊肉,凤云卿抱着棵大白菜躲在狐不归身后,林隐之捉着酒坛子,像是喝多了,身体不断的虚实变幻,池暝端着一盆炖好的羊蝎子,正往铜锅里倒。 小玉叼着一片萝卜,一边吃一边道:“师父别问啦,又走丢啦,又走丢啦,临阳最高的地儿在哪儿?我待会去接他。” 卫君麒端着一只青花瓷碗,乖巧的坐在狐不归身边,红着脸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烫。”话音未落,就被凤云卿一脚踹去了墙角。 然后凤云卿抱着棵大白菜默默坐在狐不归身边,比卫君麒还乖巧。 凤云莱这一踹门,里面所有人都转脸看向她。 -- 第175页 凤云莱清清楚楚的记得,这里面的人,几乎都结丹了…… 一滴冷汗从额角滴落。 她收回跨在门槛中的脚,假装不经意的向后退。 狐不归从碗里抬起脸,红通通的,鼻尖还有汗,她问:“你刚说什么?” 凤云莱:“……” 凤云莱陪着笑脸道:“打扰了,你们吃,告辞。” 姬若遥“唰”的一声站起来,把碗搁在台子上,直接开始拔刀。 一屋子人鸡飞狗跳,连连喊:“出去拔出去拔。” 这边还没说完,另一柄裹着雷霆的长刀已经抢先一步砍了过去,是姬星和。 狐不归连连摇头,穷奇就是暴躁啊。 那头凤云莱吓尿了,急忙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为什么这些人会聚集在这里啊。” 狐不归大方的回应了她。 “因为我群发了讯息,‘灵力没啦。’” “他们就来了。” 她也没想到啊,她发现自己灵力没了后,其实也没有很担忧,原本打算去云烟客栈躲两天的。后来因为无聊随手发了讯息,原本只想得到一两句安慰,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就在她沮丧的当口,讯息接二连三的来了。 “临阳城见。” 这些人居然就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彻夜赶来了。 真好啊。 门外的姬若遥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狐不归想也不想的丢下碗,立刻跑出去门去。 结果刚跑出门外,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 天空蓝的发黑,遍布星子。 宅院外的灯笼在微风中摇晃,细微的光团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路。 一切都变得安静,像是一不下心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狐不归暗道不好,想回头,腿脚却不听使唤。 一声轻笑传来,她便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便看见桥边站了一个人。 一身黑衣,宽肩窄腰,修长笔直,脸上带着半截骷髅面具,露出的一半眉眼十分好看,眼尾一挑,勾魂夺魄。 狐不归看见那张同萧久慕一样的面具时,就知道这是同一个组织的人,可这人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特意找自己的么? 这人的危险系数比萧久慕高出太多,她竟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她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现在的她就宛若一个提线木偶,只能跟随对方的意愿行动。 额上沁出细密的汗,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距离近了,她渐渐可以看清面具上繁复的花纹,以及他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漏出来的半张脸应该也不是本来面目,平添了许多妖异之感,应该是那面具的作用。 她毁了空沙城,这人该不是杀人灭口来的吧?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慌了,就在她走到近前,那人微笑着朝她伸手之际,眼前忽然掠过一抹白,她的肩膀被温柔的按住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崽崽,要去哪里啊?” 脚步一顿,身体一下子停住了。 是大师兄。 恐慌的心情在一瞬间平复了下来。 她抬眸看见,只见大师兄一个闪身,鬼魅般的出现在黑衣男子面前,他轻描淡写的抬手,便覆上那人的面具,手指一握,就要扯下他的面具,黑衣男子不慌不忙的向后一仰,整个人便向后倒去,随后“砰”的一声,化作星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禁锢住她的力量骤然消失,她一时解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男人走回来,拽着她的小手,将她拉进怀里,温柔的揉揉她的头发,问:“没事吧?” 他的衣襟有些凉,但她贴上去,很快就热的发烫。 她原本很慌,这会儿知道是大师兄来了,顿时由慌乱转为了不好意思,她把脸闷进他的胸口,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黎白道:“想你啊。” 大师兄怎么总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狐不归决定避开这种话题,便问:“师兄知道那人是谁么?” 黎白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目光微凉。 能从他手下逃脱的人…… 他转头看向狐不归,摇头道:“不知道,藏得太好,那人不简单,以后出门要多加注意。” 狐不归乖巧点头,想着还是等灵力恢复再去调查。 黎白摸摸她的脑袋,问:“崽崽,灵力怎么没了?” 狐不归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穿过空间裂缝受到了影响。” 黎白道:“那不碍事,几天后就会恢复。” 就在这时,一直很安静的四周终于传来了俗世喧闹的声响。 虫鸣、树影、月光都变得真实。 街上传来小伙伴的声声呼唤,姬若遥离的最近,一边寻找一边喊道:“不归,你去哪儿了?不归?” 喊着喊着便近了,一个扭头便看了过来。 狐不归一激灵,一下子推开了大师兄。 被推开的大师兄微微震惊,表情瞧上去,既莫名又委屈,随后垂手而立,默默不语。 狐不归歉疚的扯扯他的袖子。 他才略微好一些。 姬若遥这是已看到两人,飞快的跑过来。 狐不归道:“我在这儿,我大师兄来了。” 阿瑶一直都很喜欢大师兄,很高兴,连声道:“大师兄怎么来了,跟我们一起吃火锅吧。” -- 第176页 黎白便随着狐不归一起回了宅院。 一众小伙伴加了木炭,又添了猪骨炖出的浓汤,池暝去切了羊肉和蔬菜,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 小玉吃到一半跑出门,把茫然若失的卫君赫接了回来。 一时间房间里满是食物的香气。 狐不归塞给黎白一只碗和一双筷子,又给他在她身边腾了个空儿,让他坐了进来。 黎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小丫头高兴,他自然乐意奉陪,虽然在大家面前,她始终跟他保持距离,叫他有些伤心,不过,时间长了,总会好的。 大家一边吃一边打打闹闹,卫君麒忽然看向狐不归,问:“不归,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狐不归直截了当:“你不行。” 卫君麒一脸沮丧,问:“我为什么不行?我尝人间百味,只要你喜欢,什么性格的都可以……” 狐不归道:“反正你不行。” 卫君麒难受的长叹了一口气,羡慕的看向甜甜蜜蜜的卫君赫和小玉,他也想要甜甜的爱情啊。 阿瑶吃的差不多,扭头看大师兄,问:“大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 黎白一怔,侧眸看向狐不归,她视线落在锅里,可耳朵却直勾勾竖了起来,黎白抿唇一笑,道:“我喜欢那种勇敢的,最起码敢在人前承认我的。” 阿瑶不明白,道:“大师兄这么好,为什么不敢承认?” 黎白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啊。” 阿瑶想了想,认真分析道:“如果不敢在人前承认,那多半是不喜欢,想脚踏几条船呢。” 黎白摊手,道:“可能我不够好吧,我不甚懂,你且再分析分析。” 阿瑶激动的道:“好嘞。” 黎白戳戳狐不归,支着脸颊笑眯眯的道:“崽崽,你帮我听听,阿瑶说的对不对。” 狐不归:“……” 阿瑶平常就虎了吧唧,眼见有人欣赏自己的才华,来劲了,道:“大师兄,你听我说,一般不敢在人前承认你,就是不想跟你确定关系,想边走边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大概就是,就是拿你当个备用,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就凑合跟你过了,要是找到合适的,就一脚踢开。” 黎白“哦”了一声,戳戳小丫头,挑眉问:“崽崽,对么?” 狐不归涨红了脸,道:“阿瑶你闭嘴。” 阿瑶不服气,道:“我哪句说错了?” 狐不归说:“也许有的人只是害羞呢?” 阿瑶道:“还不是爱的不够深?你瞧我,我家南瑞我天天挂嘴上,你再看看小玉和君赫,看看人家。” 狐不归瞧过去,卫君赫正把自己家的族谱掏出来,同小玉商量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狐不归:“……” 阿瑶道:“害羞什么的,都是借口。” 黎白轻声笑:“崽崽,对么?” 狐不归咬唇不语。 黎白原本笑眯眯的,忽然一怔,他微垂了视线,便看见小丫头悄悄的把手掌塞进了自己手心。 小丫头,偷偷摸摸跟他牵手了。 黎白笑的开心,道:“崽崽,很乖啊。” 狐不归“腾腾”的冒烟,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顿饭吃的狐不归面红耳赤,她原本想安慰师兄,便将手递给他,没想到他不肯放了,她又生怕被看出来,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吃完饭,大家都各自四散,寻地儿入眠。 狐不归这才得了解脱,同大师兄道:“师兄,不早了。” 黎白轻笑:“是时候该睡了。” 狐不归道:“师兄,左边的厢房是空的,没人,你可以……” 黎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崽崽,你没了灵力,我担心那人去而复返,今晚,我陪你睡。” 狐不归:???!!! 狐不归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不、不、不,我自己可以。” 黎白笑眯眯:“崽崽,我没在跟你商量。” 第69章 狐不归爆炸了。 大师兄他怎么能一本正经说这种话,他怎么每次都可以这么淡定又坦然? 崽崽, 亲亲么? 崽崽, 我陪你睡。 说的时候永远笑眯眯的, 像是在说, 崽崽,吃饭嘛?喝水嘛?散步嘛? 为什么不知所措的永远是她啊! 狐不归又羞又恼,指了指一旁的姬若遥, 道:“不用了师兄, 阿瑶可以陪我。” 因为喝多了,被姬星和扶着呕吐的阿瑶颤颤巍巍的道:“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姬星和左右看看,道:“没有吧。” 姬若遥“哦”了一声, 晕乎乎的栽了下去, 还好姬星和手快, 一把捞住了她。 黎白冲她挑了挑眉。 狐不归:“……” 这…… 狐不归转头对小玉道:“小玉, 今夜陪为师睡。” 小玉一双眼睛立刻瞪的滚圆。 卫君赫扁扁嘴, 眼含泪光, 委屈的道:“前辈, 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惩罚我?” 狐不归:“……” 这屋里拢共就两个女孩子, 两个都不行, 狐不归仔细打量片刻, 将目光落在了林隐之和凤云卿身上。 一个是魂体, 飘那儿就行, 一个乖的像小兔子, 让他坐在屋外,他就坐在屋外,只会温柔乖巧的守着她,说好的,大哥。 -- 第177页 狐不归反复甄选,正要开口。 黎白凉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而暗哑。 “崽崽,你要是敢说出来,你今夜就……完了。” 狐不归:“……” 她不敢去想是什么完法,但直觉告诉她不要轻易挑战。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有大师兄在的选择题,永远只有一个正确答案,选错的代价很严重。 可是…… 这就要睡了么? 她偷偷看向大师兄,他的衣襟扣的很严实,下颌线是完美的弧度,皮肤瓷白细腻,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双眼睛漆黑深邃,望过来的时候,总是很深情。 可她还没有准备好啊,这么突然不好吧…… 视线又不由自主的凝固在大师兄胸膛和腹部,看上去硬邦邦的很有力量,她其实都没真正看过,从前看的都是臭狐狸假扮的。 那几次跟心蛊有关的荒唐,都是大师兄刚掀个衣领,她就鼻血狂流。 狐不归看着看着,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 大师兄像是听见声音,笑的眼睛都弯了,覆在她耳边道:“崽崽忍忍,我们这就回房。” !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啊…… 她才没有这么下、流。 狐不归红着一张脸,道:“师兄,你别乱想,我没有我没有……” 黎白牵着她的小手,善解人意的道:“我知道,你只是渴。” 狐不归欲哭无泪。 众人渐渐散去,黎白带着狐不归往寝室走,沿途经过长廊的时候,便瞧见小玉和卫君赫坐在院中,不知道在聊什么,笑的十分开心。 狐不归默默道:“师兄。” 黎白回头:“嗯?” 狐不归指指两人,暗示道:“君赫总是很尊重小玉,什么都依他。” 黎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所以呢?” 狐不归试探的提出意见:“我可不可以也拥有一个这样的道侣?” 黎白笑着道:“不能。” 狐不归:“???” 大师兄在说什么?有这么说话的么?果然狗男人就是狗男人,根本就不爱她吧? 黎白解释道:“因为你不是小玉。” 狐不归不服气,道:“我不是小玉怎么了?难道你喜欢小玉那样的么?难道只有小玉配拥有甜甜的爱情,我就不行么?” 黎白瞅着她激动的样子,又笑了,握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身后的廊柱上推。 狐不归吓得眼睛都睁圆了。 黎白俯身下来,道:“亲亲。” 狐不归刚要说不要,就被他堵住了唇舌,她“呜”了半天,也没能从他的魔爪里挣脱,一开始的惊慌随着他的进攻变得绵软,最后只能软趴趴的贴在他的胸膛。 黎白松开她后,她便立刻恶狠狠的挥着拳头,道:“你不让我说话是不是心虚?为什么别人就可以乖巧甜软,你就这样……” “呜……呜……” 黎白不同她废话,只是握着她乱动的双手,摁在头顶,俯身又亲了下去。 几次之后,狐不归眼泪汪汪的,连看他的勇气都没了,脸蛋红的像个柿子。 黎白单手握着她的双腕,摁在她头顶的廊柱上,她背靠着廊柱,被困在他的怀中。 红唇微肿,发丝凌乱,她微微别开眼,又害羞又悲愤。 黎白勾起她的小脸,笑着问:“还要甜甜的恋爱么?” 狐不归:“不要了。” 黎白又问:“还闹么?” 狐不归:“不闹了。” 黎白:“乖么?” 狐不归悲愤欲绝,道:“乖!” 黎白亲亲她的小脸,松开了她。 狐不归一获得自由,抬脚便踹,踹完就跑,刚跑没两步,就被男人捞住腰扣在怀里。 黎白笑眯眯的道:“崽崽,别生气,你想要甜甜的恋爱,也可以,我也可以像卫君赫一样都听你的。” 狐不归惊喜的道:“真的?” 黎白道:“真的。” 狐不归道:“那……” 黎白道:“你先别急,你先看看小玉。” 狐不归虽然觉得他这话奇怪,但还是抬眸看了过去。 就见月光下,两个可爱的小家伙正脉脉含情的对望着,卫君赫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玉忽然凑过去,“吧唧”一下亲在了他的唇上,卫君赫一下子愣了,一把抱住了小玉,小玉傻乎乎的笑,又偷偷亲了亲他的脸。 偷窥徒儿让狐不归很羞愧,再加上这一幕,她简直无地自容,立刻扯着大师兄的袖子,道:“走、走。” 黎白低头问:“瞧清楚了没有?” 狐不归道:“瞧清楚什么?” 黎白道:“你若是能像小玉一样,主动亲亲,我就什么都依你。” 狐不归一下子爆炸了 。 这、这怎么……这、这不行…… 她正天人交战,就听见大师兄戏谑的声音。 “你自己说说,你配拥有甜甜的恋爱么?” “我若是卫君赫,怕是等到大乘期,都亲不到我的心上人。” 狐不归羞愧低头。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大师兄忽而低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让她的心跳不由自动的加快。 “所以,你愿不愿意不重要,我开心就好了。”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嗓音暗哑低沉,含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 第178页 “崽崽,今夜我想把你绑起来,欺负到哭出来呢。” 狐不归:!!! 师兄他!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她要哭了啊! 狐不归心事重重的咬着嘴唇,跟大师兄往寝室走。 大师兄说完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走的十分轻快,心情也愉悦。 徒留下狐不归一个人焦虑、紧张、崩溃、慌乱。 这要是进了房间,大师兄要真那样这样,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哦,对了,好像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那也不行啊! 该反抗还是要反抗啊! 可是绑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啊。 她还是个孩子啊,这不合适不合适…… 试试同大师兄说说,不要第一次就这么粗暴,温柔一点…… 等等,温柔一点就可以了么? 下流,呸! 但大师兄强硬起来,她说了也不算啊! 不过,大师兄强硬的时候,她其实还……咳咳……有点……嗯……喜欢的啊…… 不行不行不行! 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就这么短短一截路,她脑子都快爆炸了,塞满了黄色废料。 想到这儿,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悄悄仰脸看大师兄。 月色落在他的发梢和脖颈上,简直好看死了。 其实,真的要跟大师兄睡也不是不行啊,他那么好看,身体还好…… 狐不归直勾勾的望着,脸颊红通通的,挂着傻乎乎的笑。 其实,也想摸摸看…… 想着想着,口水就忍不住,想,如果待会大师兄真的强行要…… 她要是真反抗不了,享受享受也不错的。 这样想着,竟隐隐期待起来,很快,那点期待就席卷了四肢百骸,竟引发成一种渴望。 同大师兄牵着的手也不自在起来,渐渐变得滚烫。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寝室终于到了。 黎白抬手推开雕花木门,回眸瞅了瞅她,直瞅的她心跳加速,随后将她拽进门去,又反手将门带上。 屋内黑漆漆的,只有一丝儿透过窗棂的月光。 狐不归看不清师兄的表情,只能瞧见微弱月光中他窄瘦的腰身。 他不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声轻笑传来。 下巴蓦然被捏住,微微一抬,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狐不归害羞的闭上眼,一动不敢动。 黎白笑着在她耳边道。 “崽崽,该睡了。” 狐不归的心立刻被紧张攥住,连呼吸都忘了,整个人都僵住了,黎白牵着她的小手将她带到床边。 狐不归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先说好,她并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她不想! 但若是大师兄真的强硬的话…… 真的强硬的话…… 强硬的话…… 她反抗不了,也只能接受…… 一想到这里,狐不归的手指脚趾都蜷在一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向大师兄,渴望的眨了眨。 大师兄瞧她可爱,温柔的落下一吻,随后轻弹指间,点亮了烛灯。 室内陡然亮了起来。 这么亮? 狐不归脸色一白,惊慌起来。 这么亮怎么好意思? 大师兄果然是个变态啊! 她惊悚的望向大师兄。 黎白:“……” 这么亮的话,岂不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事儿,光想想就想钻到地洞里去。 但是,如果他硬要的话…… 她也不是真不行…… 黎白朝她伸出手,狐不归吓得一下子闭上眼,可片刻都没有动静,她疑惑的睁开眼,却发现黎白已经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正靠着小憩。 狐不归:??? 狐不归不明白,问:“大师兄,你?” 黎白道:“方才都是逗你玩的,你还小,我不急。” 狐不归:??? 这王八蛋! 她做了一路的思想动员,期待了那么久,渴望了那么久,他居然说都是逗她玩儿的? 管杀不管埋? 管撩不管泄? 这是人干事? 她现在浑身滚烫,满脑子胸膛腹肌,手掌都隐隐发抖,他居然靠在椅子上不管了? 狐不归脑子都要炸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说好睡的呢? 说好强硬,不管她愿不愿意的呢? 说好绑起来,欺负到哭出来呢? 大师兄怎么可以临阵退缩? 她可太难受了。 她坐在床边头脑风暴,眼圈气到含泪。 大师兄掀开眼皮,懒洋洋的问:“崽崽,你怎么看上去很失望?你若是想的话,我也可以……” 狐不归立刻跳上床,掀开被子,把自己盖好,面朝里侧,道:“不想,不用,睡了。” 黎白抿着唇,笑了笑。 室内很快便陷入安静,只余细微的呼吸声。 狐不归左右睡不着,从左翻到右,又从右翻到左,随后闷在被子里道:“灯太亮了。” “嗖”的一声,烛火便熄了。 室内又陷入安静。 片刻后,小虾子又开始翻来翻去,折腾了半天,又嘟囔道:“太黑了。” -- 第179页 “嗖”的一声,烛火又亮了,但只有一枚灯豆,将室内笼进昏暗之中。 没安静一会儿,小虾子又裹着被子坐起来,哼唧片刻,又窝回去,然后又坐起来。 黎白闭着眼,丝毫不动。 床上的小丫头拿被子裹着脑袋,憋的不行,终于喊道:“大师兄。” 黎白依然闭着眼,轻声“嗯”了一声。 小丫头支吾半天,又裹着被子躺下去,道:“算了。” 这次安静的时间长了些儿。 月光的影子也渐渐拉长。 小丫头闷着脑袋哼唧两声,又悄悄把被子掀开,露出两只眼睛,偷偷望黎白。 望着望着便又烦躁起来。 随后一咬唇,转过身不看他,但心头的烦躁却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那人含笑的声音响起来。 “崽崽,你想要什么,自己告诉我。” 狐不归的脸蛋一瞬间血红,这会儿哪还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大师兄真是个混蛋,每次都硬要逼她。 可她,真的就……不争气啊…… 狐不归一骨碌坐起来,赌气的看着大师兄,大师兄也缓缓睁开眼,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狐不归咬着嘴唇,一双眸子漆黑晶莹,水当当的,她努力半天,才终于说出口:“你、你过来,我想要你抱我。” 说完便一骨碌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一阵风动,整个人带着棉被都被抱进了温热的怀里。 小丫头整个都僵硬了。 大师兄轻声笑:“笨蛋,早这样不就好了。” 狐不归蜷成一团,又紧张又期待,可大师兄紧紧只是抱着她,又不动了。 过分! 狐不归没法子,只得主动掀开被子的一角,露了个小缝隙,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你进来呀。” 黎白笑了笑,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把小丫头抱进怀里。 狐不归得偿所愿,终于不再烦躁了,她转过身,紧紧抱着他的腰,八爪鱼一样的缠着他。 黎白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小丫头仰着脖颈,不服气,断断续续道:“我、我又没、没说要亲亲……” 黎白道:“你说了不算。” 狐不归气坏了,道:“你刚刚明明叫我自己说,怎么这会儿我说了又不算了。” 黎白道:“因为我就想欺负你啊。” “我就想看你又羞又急,委屈无措叫师兄的样子啊。” 狐不归:“那现在又是为什么?” 黎白道:“现在嘛,是想听你紧张却无能为力,喊‘师兄不要’呀。” 狐不归真真儿气坏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黎白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格外开怀。 狐不归欲哭无泪。 师兄绝对是个混蛋啊! 狐不归被大师兄折腾的身心俱疲,可睡得委实好,窝在他怀里,热乎乎,又舒服又有安全感,一觉到天亮。 阳光透光窗棂照进来,狐不归慢悠悠的睁开眼,便瞧见了大师兄那张好看的脸。 又白又干净,睫毛那般长,鼻梁挺直,薄唇柔软,睡颜安静又美好,一丝儿侵略性也没有。 狐不归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看红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哎。 嘿嘿嘿嘿。 正傻笑着,大师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眸。 几分惺忪几分慵懒,倒映着微光,没有平时作弄她的戏谑,只有毫无保留的深情。 像是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一般,深情到有些许哀伤。 狐不给看的一愣,鼻尖蓦然一酸。 大师兄神情一敛,立刻换上了平日里欢快的模样,轻笑道:“崽崽,我昨夜又没碰你,你做什么这副模样。” ? 一大清早的,这家伙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昨晚的确是没有…… 她本来已经做好的准备……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她睡着了…… 因为灵力尽失,喝了过多的酒,又被黑衣人带入结界,导致体力不支,大师兄抱着她没多久,就进入了熟睡之中。 也许是因为大师兄的怀抱实在太舒服了。 她也不想的。 大师兄起身下、床,揉了揉她的头发,随意道:“崽崽,下次准备好了告诉师兄。” 狐不归一抬头。 黎白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叮嘱道:“你说‘师兄,我想要’就可以了。” 狐不归:! 一只硬枕“嗖”的就朝黎白砸去,黎白笑着逃出了寝室。 狐不归挫败的捂住脸。 大师兄,真真儿就是个混蛋啊。 小伙伴们见大师兄来了,第二天便都散了,狐不归没了灵力,独自一人不安全,大师兄便留下陪她,要陪她一直到灵力恢复为止。 狐不归一半高兴一半担忧。 高兴是可以和大师兄待在一块儿,担忧是营养跟不上。 她可太难了。 热闹的临阳城人声鼎沸,无数人在城中穿梭。 日暮的斜阳笼罩在城墙之上,显出一片暖色。 城郊的一间大宅子,青瓦灰墙,宅门紧闭。 夕阳在灰墙上落下光影,又辗转落在庭院之中。 一个白裙的漂亮小姑娘正拿着根树枝,权当长剑,同一个俊美的男子过招。 -- 第180页 一剑刺出,直指男人胸口,男人轻轻侧身,避开长剑,向前一步,轻易便逼近少女身前,一柄折扇轻点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迫使她微微抬起头。 “又输了哦。” 少女一双美眸恼怒的瞪着他。 “老规矩,亲我一下,或者……” 少女打掉他的折扇,道:“别说了我选蹲马步半个时辰。” 男人:“……” 少女说做就做,当即一个标准的马步,就蹲了下去,倔强的昂起头颅。 男人气急败坏的道:“‘蹲马步’居然比‘亲我 ’好?” 他明明很自信的好么,这家伙居然给他选蹲马步? 肺都要气炸了 。 少女倔强的蹲着马步,看都不看他一眼,道:“这是剑客的尊严。” 男人气的坐回庭院的椅子上,恶狠狠的瞪着她,道 :“行行行,我看你倔强到几时。” 少女正是狐不归,男人自然是恼羞成怒的黎白。 狐不归没了灵力,待了片刻便觉得烦闷,拿着树枝比比划划,黎白瞧见,便道自己也锁住灵力,两人仅靠身体的力量比试比试。 狐不归立刻便高兴的答应了,平常使用灵器,都是伴随着巨大的灵压,剑招反而不好修炼 ,此刻没了灵力,正好单凭肉身的力量修炼。 黎白便道,光这样有什么意思,不如赌些什么,输了就当做惩罚。 狐不归一想,觉得有趣,又爽快的答应了。 黎白更开心,小丫头单单纯纯,逗弄起来实在太舒服了,第一局很快结束,毫无疑问他胜了,他喜滋滋的提出,要么亲他一口 ,要么把我输了写在脸上。 这个笨蛋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写在脸上 。 黎白立刻安慰自己,写在脸上只有自己看见,写一下又不痛不痒,小家伙本就害羞,要她主动亲自己,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她选择这个情有可原,算了算了,反正还有下一场。 第二场就在刚刚结束,他想得换一个难一些的选项,她就会选自己了,于是改成蹲马步,毕竟没有灵力跟凡人无疑,蹲马步还是很酸很累的,结果这个笨蛋又毫不犹豫的选了蹲马步。 黎白心态崩了啊。 哪有这样的? 甜美可口的自己就在这里,亲一下就能愉快的进行下一场,他就可以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一点一点的打破小丫头的羞耻心,一点一点的诱的她主动,又增进感情又能修炼,多么美好和甜蜜? 她居然能这么不开窍! 黎白当真崩溃了。 小丫头还在那里认认真真的蹲马步,一丝儿都不偷懒。 那股子倔强的样子,让人越看越恼火。 半个时辰后,小丫头慢悠悠的站起身,抬手揉揉腿,僵硬的朝他走来,问:“还比么?” 黎白眼皮一掀,道:“比。” 于是,小丫头便又挑了根树枝,黎白则依然用那把折扇。 小丫头握剑的一瞬,眼神就变了,极为认真。 黎白想,他倒要看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肯选自己。 这场比试,狐不归明显比方才有了进步,但依然以失败告终。 黎白虽然生气,但还是想尽量拉回暖暖的午后和甜甜的爱情,便道:“你是选亲我,还是我亲你?” 小丫头直接走到场中,道:“哪有这样的,我选蹲马步。” 黎白:“……” 黎白扇子一摔,发脾气了。 他走到小姑娘面前,恶狠狠的道:“选亲我 。” 小丫头扭头 ,道:“不行。” 黎白气的眯起眼儿,道:“好,选蹲马步是吧?” 小丫头愣愣的抬头看他。 黎白指尖轻弹,她的手臂和腿脚骤然像灌了铅一般,沉的抬不起来。 不过片刻,手臂和腿都开始微微发抖,额上也沁出细密的汗。 小姑娘咬牙不说话。 黎白气坏了,还是不忍撤了灵力,恼怒的问:“为什么不肯选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小丫头委委屈屈的道:“不是啊。” 黎白戳了戳她的脑袋问:“那是什么?” 小丫头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认认真真的说。 “输了当然要惩罚,可是亲你,是奖励啊。” 黎白一怔。 落日的余晖落在她身上,暖暖的,甜甜的,格外的令人……心动。 他一下子将她抱进怀里。 “崽崽,你好乖。” 狐不归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怀抱很舒服。 在这短暂的甜蜜温馨之后,两人的比试又开始了。 第一局,狐不归胜。 黎白直接走上前,将她抱起来搁在岸几上,亲的她气喘吁吁。 第二局,狐不归胜。 黎白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叫她酥、软无力,连连告饶。 第三局,狐不归又胜。 第四局,狐不归还胜。 小丫头看见师兄眼睛中的光芒,吓得一溜烟往门边跑。 奖励是好,可是身体吃不消啊。 她眼泪汪汪的夺门而出,背后是大师兄爽快的笑声。 入了夜的临阳城灯火如昼,格外好看。 狐不归经过河边,瞧见画舫,便想起那时候被大师兄调戏的事儿,一时间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过了这么许久,比那时候还要不争气了。 -- 第181页 师兄走在她身边,笑眯眯的,心情极好。 两人一直走到茶馆,便听见有人正在说着修真界的趣事,正说到四荒老祖的头上。 因是自家老祖,狐不归特别感兴趣,拉着黎白就坐下了,要了一壶茶,一碟瓜子,这就听上了。 她所知道的,也就是四荒老祖原本喜欢纵情山水,有一天回宗后忽而变得沉默,隐在宗里炼器,后来在一场历史上著名的猎魔之战中陨落,身死道消。 那说书先生正说到四荒老祖出宗游历的时候,激动的不行 。 “四荒老祖那时候年少肆意,还是个纯情少年,仰慕他的女孩儿数不胜数,每天寄来的情简都能把三清宗淹了,可他一心修道,谁也不喜欢,对女孩更没有兴趣。” “可是后来有一天,他骑马路过顺城,对,就是第二纪元修真界的王都,那时候修真界最大的宗门为仁王殿,就坐落在顺城。” “仁王殿名为宗门,实则与皇室无异,是仙元大陆上灵修宗门实际的统治者。” “四荒老祖骑着他的灰鬃马,游历四海,来到了顺城,他在客栈落脚的时候,遇见了一位姑娘 。” “这姑娘纯洁的像露珠,温柔的像月光,漂亮的像天上的仙子。”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善良,那双眼里常含悲悯,叫人忍不住想疼爱。” 狐不归:“……” 这样太能吹了吧? 说书先生继续道。 “纯情如四荒老祖,哪里见过这样云姿仙骨的姑娘,当场就沦陷了。” “四荒老祖挖空心思的对这姑娘好,姑娘也十分善解人意和温柔,待四荒老祖也极好,一双眼里总是含情脉脉。” “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便如胶似漆,甜甜蜜蜜了。” “四荒老祖想,姑娘这么柔软,怎么能跟着他去闯荡江湖?他怕这江湖的风吹坏了她,又怕地上的砂石搁伤了她的脚。” “苦想多日,终于想出了解决办法,他要给她一个家。” “这天,四荒老祖紧张的握着姑娘的手,问,你喜欢我么?” “姑娘大大方方,说,喜欢啊。” “四荒老祖激动坏了,当场就扔了剑,卖了马,要带姑娘回去合籍。” “可姑娘很奇怪,说为什要合籍?” “四荒老祖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便问,你不愿意么?” “姑娘说,我是喜欢你,可我也喜欢大家啊。” “四荒老祖如遭雷劈,万万没想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渣女,还是个海王。” “自此一蹶不振,隐在了三清宗上,日日练器以解伤痛。” 狐不归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自家老祖还有这种往事,同身边的黎白道:“没想到,老祖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黎白不屑道:“呵,就是个傻子。” 狐不归恼了,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家老祖。” 黎白眉毛一扬:“我就说了,怎么了?四荒就是个蠢货、白痴、铁憨憨。” “你他、妈说什么” 愤怒的男声响起,一人眨眼间出现在眼前。 青年挺拔俊美,正是四荒。 黎白挑眉:“说错了?” 四荒还没说话,狐不归生气的道:“说错了,我家四荒老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代宗师、人人敬仰。” 四荒顿时舒坦了,也不同黎白计较了。 但黎白气炸了,抬手捏着狐不归的脸蛋,捏的她哀哀直叫唤,恶狠狠的道:“你再说屁股就开花了。” 四荒看不下去,一把将崽崽拉到身边,道:“别欺负崽崽。” 狐不归躲在四荒身后,朝黎白吐了吐舌头。 四荒摸摸崽崽的脑袋,十分快乐。 他当年第一次见到崽崽的时候,她还那么小,但他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孩子只黏着黎白,对谁都警惕心很重,他便使出浑身解数的哄,每逢出门,都给她带各种吃的和小玩意儿。 她虽然不笑,警惕性很重,但总是将那些东西攥的很紧。 他不着急,她不理他,他依然天天给她带。 黎白不在家,她坐在门口等的时候,他就陪在旁边等。 下雨了,给她撑把伞。 小雪了,给她堆个雪人。 天黑了,给她点灯烛。 起风了,将她揽进怀里。 小小的一只,总是紧绷着身体,一点也不软,但是很暖和。 终于有一天,她冷着小脸叫了他一声三师兄,他高兴的热泪盈眶,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 他要做她最喜欢的人,再也不想经历曾经的痛苦。 他费尽心思的对她好,她渐渐开朗爱笑,也善解人意十分体贴,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孩子。 那天,他颤抖的问:“崽崽,你喜欢我么?” 崽崽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你呀。” 他欣喜若狂,刚准备把崽崽抱起来,崽崽又说:“也喜欢其他三位师兄啊。” 啊。 这熟悉的……令人心碎的……感觉啊…… 他再一次沉入谷底,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认输…… 一定要夺回崽崽的心。 茶馆里人来人往,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惹的众人连连叫好。 四荒的身边坐着狐不归,对面是讨人厌的黎白,他护着小丫头,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崽崽喜欢自家祖师有什么问题?” -- 第182页 狐不归大着胆子道:“就是。” 四荒:“你不能这么霸道,欺负孩子。” 狐不归跟着道:“就是。” 四荒:“你脾气这样恶劣,不可能有人喜欢。” 狐不归:“就是。” 四荒:“若是四荒同你站在一块儿,你这样讨厌,崽崽定然会选择四荒的。” 狐不归:“就是。” 黎白气笑了,道:“崽崽,你过来。” 狐不归哪里敢,往四荒后面缩了缩,四荒拦着,道:“你别一生气就打孩子,孩子是用来疼爱的。” 黎白咬牙切齿:“我不打她,我疼她。” 狐不归从四荒手臂中间探出个脑袋,道:“谁信呐。” 黎白手中的折扇“啪”一声折了。 狐不归:“……” 就在这时,说书先生一拍醒目,又开始了新的篇章。 “接下来我们说说红衣魔尊,就是第二纪元末那位惊才绝艳的红衣少年。” “他容貌极好看,也就比我们四荒老祖稍逊一筹。” 狐不归赞同道:“那自然是我们四荒老祖好看,他拿什么同我家祖宗比。” 四荒抿唇笑。 黎白气的说不出话。 “他性格极其恶劣,对待年轻女孩粗鲁野蛮,不及我们四荒老祖万分之一温柔。” 狐不归道:“那肯定的,魔修根本就不懂爱情,大部分都很粗鲁,怎么可能有我们四荒老祖温柔。” “他嗜血无情,杀人如麻,傲慢无礼,不及我们四荒老祖万分之一优雅。” 狐不归道:“对,我也觉得……呜……呜……” 说着说着,嘴唇便被一只手掌捂住了,四荒低声道:“崽崽别说了,长这么大不容易,我怕保不住你。” 狐不归不明白,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 四荒道:“你说的够多了。” 可怜的孩子对危险一无所知,一脸懵的看着他。 黎白眯着眼看四荒,问:“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四荒道:“崽崽灵力没了,我担心,所以来看看。” 黎白道:“不用你费心,我照顾就好。” 四荒道:“那怎么行,崽崽是我最重要的人。” 四荒一顿,扭头看崽崽,轻声道:“虽然在崽崽心中,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在我心中,崽崽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狐不归一愣,忽而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多了一丝愧疚。 她刚来三清宗的时候,眼里只有大师兄,对谁都防备冷淡,第一个让她卸下心防的,就是三师兄。 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快乐又洒脱的模样,好像没什么伤心事,把最多的温柔都给了自己。 下雨的时候,他撑伞在她头顶,问 ,崽崽,你喜欢我么? 她沉默的把脸埋进膝盖。 下雪的时候,他堆了雪人,仰脸问她好不好看。 她转过身体,闭眼不瞧 。 可他却从未露出一丝一毫的难受和失望,依然精力充沛,围绕在她身边。 给她送各种各样的小玩具,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从怀里掏出滚烫的葱油饼和羊肉汤。 费尽心思的对她好。 崽崽,你喜欢我么? 那时候天空很蓝,是一个平常的午后,三师兄递给她一枚果子,她牢牢攥在掌心 。 他像平常那样,随口问了出来。 这句话他常问,不抱希望,一边问一边啃果子。 喜欢你啊。 一枚果子“吧嗒”一声从他掌心跌落,滚进泥里。 他呆愣愣的扭头看她,激动的像是要哭出来。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太好了,我也有崽崽了啊。 她听见他这样喊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抱着她,微风掠过他的眉眼,快活又肆意。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不知他为何要这样说,可那一刻,心里却忽然暖了起来。 “崽崽,发什么呆?” 狐不归一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大师兄和三师兄都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问:“怎么了?” 四荒笑眯眯的道:“你还记得你大师兄说过的话么?” 狐不归想,大师兄说过那么多句,她怎么可能都记得,便疑惑的看向三师兄。 三师兄道:“就那句‘你还小,是人是狗分不清’。” 狐不归:“……” 黎白懒懒的望着她,片刻后笑了,道:“行啊,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选选看。” 第70章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选选看。 狐不归不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要她选什么? 一旁四荒解释道:“崽崽你还小, 不知人心险恶,也许只是被某些小人诱导,做出违背本意的选择,你大可认真思索, 重新考虑一番。” 黎白当场翻脸:“你说谁是小人?” 四荒冷眼瞧他, 道:“你这品行我还不清楚?崽崽本就没脑子,怕是被你欺负的北都找不到。” 狐不归:“……” 说谁没脑子呢,真是! 狐不归不服的撸撸袖子, 道:“三师兄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 四荒扬起眉,问:“大师兄和葱油饼选什么?” 狐不归:“大师兄。” -- 第183页 四荒:“大师兄和猪选什么?” 狐不归:“大师兄。” 四荒:“呵。” 黎白:“……” 四荒道:“你瞧瞧,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选, 就自动选了。” 狐不归嘀咕:“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选猪,猪又不会生气, 带着大师兄的选择题,答案不都是固定的么。” 黎白陷入沉思:“好像……是有点问题……” 四荒冷笑道:“这种傻孩子,选了你, 你能高兴?” 黎白道:“能啊。” 四荒:“……” 黎白道:“思想不重要,选我就行。” 四荒:“……” 四荒摸摸崽崽的脑袋, 道:“你不能强迫她, 你应该要她自己选。” 黎白道:“自己选也是选我。” 四荒挑眉:“那可不一定。” 黎白道:“不信你问崽崽, 选不选我。” 狐不归自动自发:“选啊。” 四荒:“……” 四荒压制着满头乱跳的黑线,道:“黎白,你要点脸。” 黎白问:“那你想怎样?” 四荒道:“崽崽这么大了,应该自己决定喜欢什么,而不是因为恐惧被迫选择。不若这样,我们从现在开始,不许生气,不许威胁,不许秋后算账,让崽崽彻彻底底的顺从心意,做出选择,如何?” 黎白半晌不说话。 四荒道:“害怕了?” 黎白道:“谁、谁怕了?” 呵,这家伙也有害怕的时候? 四荒差点笑出声来。 狐不归一脸茫然,两位师兄说什么呢? 她怎么完全听不懂? 大师兄忽然挪过来,坐在她另一侧,慈爱的揉揉她的脸蛋,问:“崽崽,刚才捏疼你了么?我给你揉揉。” 狐不归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黎白又道:“从前发脾气都是我不对,从今往后,不同你生气了好么?” 狐不归脊背一凉,感到了一丝害怕:“别这样,大师兄,你正常些。” 黎白眼眸一眯,狐不归本能的缩缩脖子,黎白一怔,立刻露出温柔的笑,道:“崽崽,别怕。” 狐不归更紧张了。 四荒伸手拦住他,解救了快哭出来的可怜孩子,问:“是不是输不起?” 黎白:“……” 四荒:“从现在开始,别干扰崽崽。” 黎白冷哼一声,道:“好。” 狐不归不知道这两个家伙达成了什么共识,但本能还是感到害怕,甚至想拔腿就跑。 四荒温和的道:“崽崽,从现在开始,你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感受,只要选你心里最想选的就好。” 狐不归默默的看向大师兄。 四荒道:“不用担心他,你随便选,我保证你的安全。” 这…… 还是不能放心啊。 狐不归看向大师兄,问:“真的么?” 黎白道:“自然,我保证,不发脾气。”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突兀出现,一前一后,占了空着的两只长凳。 眼眸墨蓝,面容俊美的青年一上来就要抱狐不归,被一旁的黎白不客气的隔开了,他悻悻的缩回手,又从兜里掏出一颗桂花糖,塞给狐不归,道:“崽崽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要参加。” 清雅若仙,手中捏着只竹笛的儒雅青年笑着问:“崽崽,想我没有?” 狐不归一激灵,这可是个连坟大小都会计较的男人,立刻道:“想。” 上回在红枫林,二师兄给她造成的阴影不亚于大师兄。 说起来,这四位师兄,最无害可爱的是小师兄,吃醋级别都是青铜级的。 崽崽,这果子你怎么给他不给我?我要不高兴了。 其次是三师兄,平日里总是精力充沛,笑意盈盈,吃醋表现大概是白银级的。 崽崽,我给你买的狗肉汤你怎么能给别人喝? 还给我,我拿去喂狗! 二师兄看着儒雅,抚琴望月,不问世事,实际上特别小心眼,性格恶劣程度跟大师兄不相上下。 崽崽,你给他的那半块芝麻糕,芝麻比我多两粒呢。 不生气,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 崽崽,你坐下,我弹一曲给你听。 就听《肝肠寸断》好么? 大师兄就简单多了。 崽崽,你不选我? 呵! 光想想就脑壳疼。 现在四个人坐在她面前,笑眯眯的看她,她紧张的脊骨都挺直了。 初尧单手托着腮,笑眯眯的捏了捏狐不归的脸,道:“崽崽,别紧张,师兄们疼你。” 御冬道:“对嘛,崽崽,别怕。” 四荒道:“既然你们两也来凑热闹,行啊,今天就来看看,谁才是崽崽最喜欢的人。” 初尧道:“可以,这样好了,就以一周为限,各凭本事如何?” 御冬道:“当然可以。” 四荒:“自然。” 三人扭头看黎白 ,黎白慢悠悠的道:“别问,问就是自信。” 三人:“呵,紧张了。” 黎白:“……” 随后,四人转过脸来看狐不归。 狐不归吓的桂花糖都掉了。 · 狐不归压力很大! 虽然师兄们都说不要紧张,正常生活就好,但她还是心神不宁。 -- 第184页 这四个家伙太可怕了。 那日过后,四人便要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她吓得饭都不香了,好说歹说才劝走。 灵力已经渐渐恢复了一部分,虽然不多,但在凡尘俗世,自保有余。 狐不归没有急着回三清宗,她摸摸兜里的灵石,进了云烟客栈,身上的符篆丹药在空沙城消耗一空,是时候补充一些。 进了云烟客栈之后,她便直奔丹阁。 丹阁里人不少,一楼都是适合筑基期以下修士的法宝符篆丹药,狐不归径自上了二楼,二楼的人明显冷清许多,只有两位少女在柜面挑选,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身后则站在两个修为不俗的老者。 狐不归没在意,便叫掌柜的拿出丹药给她看,掌柜扫了她一眼,她的修为只在练气期左右,心头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依然取出了最好的东西,新鲜出炉,由药王谷弟子炼制的丹药。 灵气浓郁,药香扑鼻。 狐不归眼前一亮。 掌柜的见她感兴趣,便仔细的同她介绍。 这边说的正认真,身后忽然传来“噗嗤”一声笑,满是嘲弄。 狐不归扭头看去,就见那站着的少女转过身,一脸不屑的道:“掌柜的,你瞎了么?这分明就是来寻你开心的,不过练气期的修士,怎么可能买得起金丹期的丹药。” 掌柜本就有疑问,但一直没说出来,此刻这少女这般说,倒叫他惊疑不定起来,表情一时有些为难。 少女道:“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谁知道是不是骗子小偷之类,目的不纯呢。” 这少女咄咄逼人,如此针对…… 狐不归扭头看去,怪不得了,这不就是那日她去寒水城时,船上遇到的那个饕餮世家旁支的姑娘么,当时就言语讥讽。 那姑娘见她望过来,更来劲的道:“看什么看?” 当日在船上,不知道这女人用了什么招数,看不清修为,她还被她唬住,被锦佑哥哥痛骂,今日再遇,陈叔告诉她这女人只有炼气期,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咄咄逼人的道:“当日在船上就一直勾引我锦佑哥哥,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别痴心妄想。” 她,勾引姜锦佑? 狐不归眼眸一眯。 四个青年坐在一头巨大的鲲上,隐在空气中,仔细观察着下方。 黎白:“这种小事崽崽可以解决,轻而易举。” 四荒:“崽崽一直都这么优秀呢。” 御冬抹泪:“崽崽一眨眼已经这么厉害,自己都可以解决问题,太感人了,真是岁月如梭啊。” 初尧:“眼泪甩我身上了,滚开。” 黎白:“所以,我们都不要干扰崽崽,让她自己解决就好。” 三人:“嗯嗯。” 就在三人认真点头的当口,黎白却一个闪身出现在丹阁之中,抬手挡在崽崽面前。 四荒:“卧槽!” 御冬:“无耻!” 初尧:“不要脸!” 狐不归见到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也吓了一跳。 等等,方才对面那死丫头说什么勾引不勾引的,大师兄该不会当真吧? 她不由有些心慌,便道:“没有的事儿,都是她胡说八……” “你都拒绝我那么多次了,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嗯? 大师兄吃错药了? 狐不归不知道他演那出,一动不敢动。 黎白冲她眨眨眼,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狐不归眼巴巴的看着他。 黎白转头对掌柜道:“所有丹药都拿出来,给我家小姐挑。” 掌柜打量了一下新来的青年,顿时冷汗直流,这人修为深不可测,绝不是个简单的随从,那这位小姐的身份,想来更为尊贵,当下不敢怠慢,立刻翻箱倒柜的,将所有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狐不归惊呆了,她给大师兄存的那些灵石,也不够他这么挥霍的呀,顿时慌了,轻咳一声,道:“不、不需要这么多。” 黎白道:“我家小姐,当然得用最好的。” 那少女被这突兀出现的青年惊了一惊,讶异他的英俊,更讶异他对狐不归毕恭毕敬的态度,顿时妒火中烧,面色难看起来。 一直坐着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这时候笑出声来,她衣襟上的饕餮族徽明显精致许多,看样子同姜锦佑一样是本家人,便听她道:“这种店里,还最好的,笑死人了,果然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 黎白站在狐不归身侧,异常温顺,道:“我说是最好的,自是最好的。” 狐不归一愣,就见一个少年懵懵懂懂从丹阁大门进门,很快上了二楼,出现在众人眼前,瘦瘦高高,眼睛下方有些黑青,像是消耗过度没有休息一样,一进来就四处打量。 两位饕餮家的姑娘立刻惊喜道:“杜易安?居然是药王谷大师兄杜易安?” 药王谷炼丹最好的丹药就出自杜易安之手,小小年纪天赋极高,炼制的丹药总是遭到众人哄抢。 杜易安此刻一头雾水,他原本炼丹炼的好好的,忽而就被苍唐老祖叫出来,说什么十万火急,让他立刻来云烟客栈给一个小姑娘送丹药。 他左右打量,立刻便发现了那个姑娘 ,径自走到跟前,规规矩矩鞠了一躬,道:“小姐,这是我家老祖特意给您炼制的丹药。” -- 第185页 狐不归惊呆了。 那两个姑娘也惊呆了。 鲲上的三个人则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御冬:“呸,不要脸,不就随便两个挑衅的毛孩子么,打一顿不就好了,至于这么装么。” 四荒:“就是,一剑就能解决的事儿,搞的这么迂回,这个级别的人物了,还跟两个毛孩子这么计较。” 初尧:“真是,这么掉身份的事儿,也好意思,还折腾苍唐,苍唐这会儿肯定又躲在丹房里哭,我就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三人纷纷摇头,就在这个当口,初尧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巨鲲之上。 御冬:“……” 四荒:“……” 初尧余音落在两人耳边。 “这么年纪小就欺负人,不能放过她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阶级,什么叫绝望,什么叫无法跨越的鸿沟。” 已经瞳孔地震,内心一片凌乱的两个姑娘眼睁睁的再度看见一个青年出现在面前,优雅无俦,清俊如画中仙,他径自走到狐不归面前,尊敬的向她鞠了一躬。 “小姐,您受惊了 ,您还好么?” 那两个姑娘分明感觉到,先前狐不归还好,听了他这话才是真正受惊了。 这一个这样俊,两个也这样俊,还有仓唐老祖居然遣杜易安送药,这完全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围,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听那个青年道:“既然小小年纪不懂事,那自然叫家人来管教管教。” 先前那个少女便罢了,鹅黄衣衫的少女却不以为意,她的父亲可是姜家的长老,谁能请的动,这人居然在这里胡说八道,未免有些…… 可他话音刚落,一个中年人便匆匆走进丹阁,飞速上了二楼,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瞬,两个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当场跪了下来。 居然是姜道渊。 居然是姜道渊。 居然是脾气最差修为最深的宗主姜道渊。 这人何方神圣,怎么可能请来姜宗主。 就见姜道渊一间两人膝盖便一软,初尧冷眼道:“免了,带回去好好管教。” 姜道渊连连点头,呵斥几句,便带走了。 那两人再看狐不归,就跟见鬼一样,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巨鲲之上。 御冬:“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四荒:“居然被这两个混蛋抢先了。” 狐不归怀里抱着新鲜炼制的丹药,一眼懵逼的看着自家两位师兄。 虽然眼花缭乱,但是居然莫名的有些爽。 黎白温顺的立在她身边,轻声问:“崽崽,你还满意么?” 初尧亦低垂眉眼,亦柔声道:“崽崽,还开心么?” 狐不归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面临选择题的恐惧。 巨鲲之上。 御冬:“这两个混蛋果然死性不改。” 四荒:“瞧把崽崽为难的,不要管,崽崽就会给他们两扣分。” 御冬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两人对视一眼,骤然同时出手,到底还是四荒跑的快些,第一个冲到崽崽面前,他往两人面前一横,道:“别欺负崽崽。” 狐不归躲在四荒背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御冬在巨鲲上捶胸顿足,又慢了啊。 黎白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会欺负崽崽。” 初尧也道:“疼她来还不急呢。” 狐不归头疼的厉害,便道:“那我要是想冷静一下呢?” 黎白乖巧退后:“当然可以,都听你的。” 狐不归倒抽一口凉气,问:“真的?都听我的?” 黎白道:“当然。” 狐不归想了想,道:“那你给我倒杯茶来。” 黎白便听话的走到搁着灵茶的岸几上,当真给她倒了一杯茶。 狐不归捧着茶,对初尧道:“不想喝了,你帮我倒掉。” 初尧便当真拿了茶碗,连碗带茶一起丢出门外。 天哪! 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有今天。 她狐不归终于站起来了。 她扫过三位师兄,一个比一个殷勤,一个比一个恭敬。 最狂妄的最温顺,最恶劣的最乖巧。 她想了想,道:“我想出去走走,可是一个人不安全……” 三人期待的看着她。 她嘿嘿一笑,轻声道:“小师兄,你陪我吧。” 瞳孔墨蓝的俊秀青年激动的在她面前现形,热泪盈眶。 狐不归表面淡定,心里还是恐惧,小心翼翼的打量,就见那三位依然维持着温和的态度,丝毫没有翻脸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走出丹阁,夜幕下的云烟客栈极美。 永远喧嚣,永远热烈。 狐不归同御冬走在前面,三位师兄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就见灯红酒绿的长街之上,一个小姑娘四处游荡,四个风格各异的男人呵护备至,偏偏还俊的叫人垂涎。 那修为瞧上去,至少也是金丹以上。 天哪,这是什么绝世好命? 一众小姑娘眼睛都瞧绿了,恨不能走在中心的是自己。 狐不归从没有这么爽快过! 周旋在四个师兄之间,要顾及每一个人的情绪,实在是太难了,日日艰辛,如履薄冰。 今儿个一朝翻身,心情愉悦的快要飞起来。 -- 第186页 就在她闲逛的当口,脚下一歪,便向前摔去,一下子四个人扑到她面前,纷纷伸手来接。 狐不归:“……” 周围传来惊呼。 狐不归把脸挡起来。 这也太羞耻了! 她谁的手也没接,自己咕噜噜爬起来。 四个师兄便悻悻的收回手,先是没被选择的遗憾,随后是大家都没被选择的庆幸。 星河璀璨,几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投影在长街上。 黎白走在她身侧,轻声道:“崽崽,刚才摔疼了吧?” 那声音极温柔,狐不归忍不住抬眸朝他看去。 黎白黑眸一弯,悄悄朝她摊开掌心,那掌心里乖巧的躺着一颗糖纸包着的蜜饯。 一看就很甜。 狐不归心头一暖,十分感动,然后道:“大师兄,羊吃过的我不吃。” 黎白笑意一凝,默默的收回了手。 四荒刚兴奋的凑上来。 狐不归道:“掉在地上的苹果我也不吃。” 四荒默默退下了。 初尧冷笑一声,刚要将竹笛搁在唇边。 狐不归:“《只有我爱你》我也不想听。” 初尧反手将竹笛捏碎了。 御冬还没动,狐不归就道:“别哭,不是你的错。” 御冬默默放下抹泪的手。 四位师兄努力微笑,谁都没有发脾气。 平常这几句话,每一句都是重磅炸、弹,她敢怒不敢言,此刻她扬眉吐气,终于说出来了! 狐不归,你行了,你站起来了! 狐不归正激动,忽而听见有人远远叫她的名字,她扭头一看,竟然是卫君麒。 卫君麒朝她挥挥手,激动的跑过来。 狐不归一愣,便被一股子花香包围了。 卫君麒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堆灵草,直愣愣的捧到她面前。 狐不归疑惑的看着他。 卫君麒红着小脸道:“送、送给你。” 狐不归很纳闷,道:“我要这些做什么。” 卫君麒道:“我一番心意,你好歹接一下。” 狐不归便伸手去碰,刚碰到,那些花儿陡然崩碎,一瞬间化作了漫天花海,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狐不归惊讶的睁圆了眼,情不自禁的道:“真漂亮啊。” 四位师兄的脸色都变了。 卫君麒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能请你一同游河么?” 狐不归想四位师兄在,这样不好,但转眼一想,有仇报仇啊,立刻点头道:“可以。” 黎白眼眸一眯:“惯的她,居然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孩儿游河。” 四荒:“这就是崽崽不对了,我生气了。” 初尧:“其他倒没什么,游河过分了,这些个男孩子个个心怀鬼胎,哪有我们单纯。” 御冬:“崽崽这样不行,我们不能让她这样堕落。” 四人刚说完,纷纷看向对方,几乎同一时间往前冲,可还是黎白衣袂一闪,将三人拦下,第一个走到崽崽身边。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狐不归和卫君麒中间,又顺其自然的牵了狐不归的手,一切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突兀之感。 狐不归仰脸看突然出现的大师兄。 黎白柔声道:“这儿黑,我怕你摔了。” 其他三个人:“卧槽,不要脸,呸。” 卫君麒的视线完全被黎白挡住了,上蹿下跳都看不到心仪的女孩,急的不行,后来不知被谁绊了一下,掉河里去了。 狐不归:“……” 卫君麒自己爬上来,湿漉漉的,伤心的回去了,四位师兄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无辜,狐不归也不好追究,只好算了。 逛到街心的时候,狐不归闻到了桃汁的香气,便要了四杯,正要递给师兄们的时候,四个人站在街边,纷纷看向她。 狐不归捏着桃汁,手心里都在微微冒汗,忽然一想,不对啊,她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啊,便开心的给了最近的初尧。 不用做选择的日子实在开心。 回头一看,四位师兄捧着桃汁,个个都很温和,没有一个发脾气。 狐不归忽然玩心大起,走到一旁的木艺铺子,挑了一只小马,塞在大师兄的手心,大师兄正要高兴,就听她道:“替我给三师兄。” 黎白一怔,居然没有一丝意见,很爽快就给了四荒。 大师兄真是让人吃惊的男人。 他从前那种秉性,脾气坏,性格恶劣,一句话不对就要欺负自己,眼下竟然能做到如此,实在是令人惊叹。 乖巧到狐不归都不忍心欺负他了。 就在这时,眼前忽而走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狐不归立刻想到那日他喂她糖葫芦的事儿来,心里的不忍立刻烟消云散,她招招手,叫老爷爷停下,买了四串,给其他师兄一人一串,自己拿一串,就是没有大师兄的。 黎白也不恼,依然温和的看着她。 狐不归朝他勾勾手指。 黎白便走到她近前。 狐不归试图捏着他的下巴,可他过于高了,她够的比较艰辛。 黎白弯眸一笑,一下子将她抱起来,搁在桥边的栏杆上,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边,俯身在她面前,她便比他高出一截。 狐不归惊呼一声,问:“你做什么。” 黎白道:“你不是要欺负我,结果够不到么?这不就可以了?” -- 第187页 狐不归莫名脸一红。 她捏着他的下巴,将糖葫芦伸过去,道:“吃呀。” 黎白刚要咬,她便笑嘻嘻的将糖葫芦移开。 一点糖粉沾上了他的唇,他便伸出舌尖舔了舔,狐不归一怔,心脏便“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别勾引她啊。 狐不归脸一红,一下子推开他,跳下了栏杆。 黎白轻笑一声,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 狐不归被他笑的有些恼。 哼,这么温柔一定是装的! 她倒要看看,这家伙能演到何时。 于是狐不归干脆回了岳阳楼,直接找到了风流天下的木牌,投入令牌,几人面前白光一现,便出现在了一片云雾之上。 亭台水榭,云烟渺渺,不时传来丝竹之声。 风流天下里面是女修找乐子的地方,寿数绵长,难免寂寞,道侣难寻,总要找人排解一番。 狐不归没想进去。 她觉着自己扔牌子的时候,几个师兄就该撕破伪装,前来阻拦了。 即便其余几位能忍,大师兄是绝对忍不了的。 结果四人一声不吭,居然就这么纵容她了。 现在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几个师兄也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御冬:“崽崽那么纯情,肯定不敢进,唬我们的。” 初尧:“谁先阻止谁被讨厌,我反正不说,我堵崽崽不敢进。” 四荒:“你看,崽崽腿肚子都在发抖,其实内心慌的不行,佯装镇定罢了,我们只要静静的等着,她就会认怂了。” 黎白:“她哪有那胆子,瞧那双眼睛,现在已经在害怕了。” 四人站在一旁,没有一丝一毫阻止的意思。 个个都是心胸宽广的好师兄。 狐不归的确很方,她演了这一出,居然没人拦她,可她真的不敢进去,算了算了,认个怂算了,她正要转头,手心忽而被握住,随后被人一拽,便拉进了门内。 狐不归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就听见大师兄温润的声音。 “崽崽,想进去就进去,不要担心我,我不会生气的。” 三人:“……” 黎白挑衅的看向三人,意味鲜明,眼眸含笑。 别问,问就是心胸广阔海纳百川。 三人顿时便恼了,这个王八蛋,崽崽都打退堂鼓了,脚都迈出来了,他居然给拽进去了,脑子坏掉了么? 从来都属他醋劲儿大,今儿个转性了? 崽崽天真无邪看不明白,信了他的邪,他们三个还能不知道? 这家伙一定气炸了 ! 就是演技好。 好好好,他们倒也想看看,这个王八蛋能演到什么时候。 三人也跟着踏进门去。 负责接待的小公子一看吓傻了,怎么一个姑娘后面跟着四个男的。 这四个公子都俊成这样了,什么闷儿不能解,还得上这儿来 顿时懵在当场,结结巴巴的问:“您几位,这是……” 黎白牵着狐不归的小手,将她推到前面,道:“我这妹妹素来害羞,不通风月,我们便带她来见识见识。” 那小公子明白了,可四个哥哥带妹妹来风流天下,这操作属实骚,他虽然明白,但理解不了,问:“那您要找个公子陪,还是不要啊?” 黎白推了推狐不归,问:“崽崽,要不要啊?” 狐不归跟小公子一样懵,都不知道怎么落到这副田地,可怜巴巴的看着四位师兄,可四位师兄是温和,但没一个肯解救她。 初尧道:“自然是要的,便要一个通曲艺的。” 小公子得了指令,便派人去请,自己则引着众人去了雅座。 风流天下像是建在天宇之上,木制窗棂外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紫蓝深黑,遍布星子,深邃迷人。 狐不归战战兢兢的坐下,四位师兄便围着坐了,各自斟茶,顷刻间,四杯茶水便递到眼前。 狐不归被大师兄拉进来,心里还有些恼,便挑了最近的三师兄。 大师兄笑眯眯的搁下杯中茶,不带丝毫火气。 饶是狐不归都开始怀疑,大师兄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啊? 演的怎么可以这么完美无缺? 连那双眼睛都温柔又纵容。 狐不归正想着, 一位儒雅的公子走了进来,本来眉目含笑,一瞧见几人,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愣住了。 他斟酌片刻,问:“我这是陪谁啊?” 黎白道:“我妹妹。” 那公子职业素养很高,便挨着狐不归坐了。 狐不归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到底要怎么办啊…… 她太难了啊…… 有谁能在自家四个哥哥的面前,同陌生男子愉悦的调、情的? 这谁能做到啊。 更何况她本就是个怂的。 初尧看了一眼黎白,挑眉轻笑,叫他演,看他能撑到几时,便懒洋洋的道:“你陪我妹妹喝杯酒吧。” 御冬、四荒耳朵一竖,黎白侧眸瞅了他一眼。 那公子笑着应了声,便挨过去,给狐不归倒了一杯酒,双手举着递给狐不归,狐不归要接他却不肯,原是要喂她。 狐不归一怔,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 第188页 初尧笑着看黎白,道:“你这么心胸宽广,自是不在意了。” 黎白一边倒茶一边道:“不在意。” 狐不归被这句不在意激怒了。 是他拽自己进来,又是他不在意。 这叫什么事儿? 她瞧见他同别的姑娘喝酒还气的要死,他怎么能不在意? 顿时脾气就上来了,握住那公子的手,就要就手喝下这杯酒。 空气一紧,虽然一个人都没动,但气氛一瞬间便剑拔弩张。 可四个师兄一个比一个看上去随意,这萧杀的气息究竟来自谁? 狐不归硬着头皮,就要喝,酒杯骤然便被打翻了,酒液溅出来,弄湿了狐不归的手和那公子的衣衫。 御冬冷声道:“不行!” 初尧、四荒、黎白:“啧啧,真是心胸狭隘不够宽广呢。” 御冬:“……” 御冬恼了,这几只狐狸,明明一个比一个紧张,就是不肯出手,还是他耐性差了些,先动手就输了,他咬牙道:“我瞧公子衣衫都湿了,不若脱了吧。” 初尧:“我不在意。” 四荒:“我不在意。” 黎白:“随便脱,让我妹妹开开眼界。” 狐不归欲哭无泪,好像根本没人关心她在不在意。 那公子便抬手按在衣襟上,一解扣子,就要拉下外衫。 空气一瞬间又变了。 狐不归眼前一暗,便被一个人捂住眼睛,拉进怀里。 四荒松开狐不归,叹口气,还是没那两只老狐狸能忍,终究是输了。 四荒也气不过,破罐子破摔,道:“妹妹她一直被我四人照顾,糙惯了,你技艺精巧,不知可会描眉?” 那公子道:“会的。” 四荒道:“那有劳公子。” 初尧和黎白都扭头看向他。 呵,看你们怎么忍。 崽崽一日日长大后,他们每个人都想将她像个女孩儿一般打扮,为了谁第一个描眉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至今没有定夺。 这事儿,就是两个老狐狸,也定然忍不得。 四荒走到御冬面前坐下,御冬搂着他的肩膀,道:“干的漂亮。” 四荒道:“这描眉自然是不可能成的,你觉得他两谁会动手?” 御冬道:“说不准,黎白这王八蛋今日已经超出了预期,就他那暴脾气,第一个出局才对,没想到坚持到现在。至于初尧,这个老狐狸,惯常心思难测,生气恼怒都带笑,说不准。” 那公子这便出去取工具了。 初尧便默默喝茶。 黎白却忽而站了起来,往狐不归身边走去,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狐不归尚恼火,便移了开去,他握了她的手,道:“你生气了?” 狐不归不说话。 他便笑了笑,自顾自的说:“崽崽,我不是真不在意。” 狐不归一愣,不由自主便抬眸看他。 他漆黑眼眸里是她的倒影,比往常更认真,比往常更深情。 “我其实很在意,很生气,但我从未有一刻想要离开你。” “你每一次不选我,我都会难过,但是,只要你不离开我,我都可以忍受。”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最重要的人是不是我,无论你最喜欢的人是不是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方式啊。” 惯常潇洒不羁的他,此刻卑微的望着她,说着那些令人心酸的情话,狐不归一下子便被击中了。 心脏骤然便暖了起来。 她立刻愧疚起来,她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道:“我选大师兄。” 御冬、初尧、四荒:卧槽,老狐狸,不要脸,骚不过! 这痛苦的一夜终于过去,狐不归也松了一口气。 三位师兄挫败的回了青衣宗,大师兄留下来陪她直到灵力恢复。 月色如霜,长夜漫漫。 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回到宅邸。 狐不归低声道:“师兄今天真的很感人。” 黎白忽而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 狐不归惊讶的看着他。 黎白垂眸冷笑,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到墙边,俯身道:“你想好怎么道歉了么?” 狐不归满脸疑惑:“师兄你说什么?” 黎白挑眉:“选都选了,我还演什么?” 狐不归眼睛都瞪圆了,师兄在说什么? 黎白低头,咬着她的嘴唇,笑容渐凉:“你等下就会知道,我到底有多生气。” 第71章 狐不归心态崩了! 这是什么玄幻的事儿? 刚刚明明真情告卑微又感人的大师兄, 这会儿竟然要算账了? 为什么? 她要哭了。 大师兄吻的她无法言语, 只能被动的承受,他用了些力气, 咬的她有些疼。 她呜咽了几声, 像只猫儿般绵软。 她寻着间隙,雾着眼问:“你方才,都是骗我的?” 黎白轻笑:“有真的。” 狐不归问:“哪句是真的?” 月色朦胧,黎白的面容隐在暗色与月光之间, 几分柔和, 几分认真。 “第一句是假的。” 狐不归一愣, 第一句是假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拼命回想他说的话,可今日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哪里还记得他说了什么, 她拧着眉毛冥思苦想, 想了许久许久也想不出。 -- 第189页 就在她痛苦的当口,忽然想起三师兄来后,他说的那句话。 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选选看。 这句是假的? 她猛然抬头看他,他低头凑近她, 问:“想起来了?” 狐不归缩在他怀里, 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瞅他。 黎白道:“都已经是我的了,怎么可能让你跑掉。” 狐不归:“那你为何还要我选?” 黎白:“我也没想到你真的选啊。” 狐不归:真特么委屈! 黎白道 :“事实证明, 小孩子就不应该拥有太多权力。” 狐不归:“……” 黎白咬牙道:“你今晚做了什么还记得么?” 狐不归脸一白, 细细想来, 都不太妙。 黎白将她一把抱起来,抬脚往寝室走,在她耳边道:“去床、上道歉。” 狐不归:“!” 狐不归揪着他领口的衣料,哆哆嗦嗦的道:“算了,师兄,算了,我还小。” 黎白:“今夜就教你长大。” 狐不归:“……”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师兄为何这般下流?为何这种话说出来脸都不红的? 一脚踹开寝室木门,薄薄的月色便将两人的身影投映在地面之上。 黎白带上门,又将狐不归一把扔在床上,房间里很黑,门一关上,连月光都微弱。 黎白问:“崽崽,点灯么?” 狐不归连滚带爬往床角藏,道:“点、点啊。” 黎白笑了笑:“也好,点灯看的清楚,第一次你总要看的清清楚楚才好。” 狐不归脸蛋都充血了,她甚至不敢想他究竟要她看清楚什么,立刻尖叫道:“不要点灯不要点灯。” 黎白便笑的很大声,连串的笑声从喉间滚落,虽然悦耳,但也邪恶。 黑漆抹乌的,狐不归缩在角落,自欺欺人的拿被子盖住自己,耳边忽而闻得呼吸声,吓得更是缩成一团,可片刻没动静,她不由得的悄悄掀开被子,露出眼睛查看。 那人一下子就吻下来。 她晕乎乎的还揪着被子,被他一把扯开。 他的手掌握着她的后颈,狠狠往身前一扣,她便不由自主扑进他怀里。 双手本能的推着他的胸膛,被他单手握了,拉高过头顶,按在身后的墙上。 脊背贴着墙面,已经退无可退了。 一面冷一面热,无法思考,无法自、拔。 模模糊糊之际,她察觉他冰凉的指落在她的系带上,轻轻一扯,她慌乱的不知所措,就被拥进了滚烫的怀中。 失去意识之前,她还听见他的声音,暧昧且低沉。 “崽崽,你不能光享受,道歉这种事儿,得主动。” · 狐不归腰间还搂着一只手,她低头瞅了瞅,一动不敢动,默默的把脸埋进被子里。 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荒唐事啊。 不能想,一想就羞窘的想钻进地洞里。 “醒了?” 宠溺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因着晨醒,带着一丝儿鼻音。 狐不归一下子炸了,虾子一般又往被子里蜷缩,只闷在里面轻轻“嗯”了一声。 几乎听不清。 男人便笑出声来,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狐不归害羞的捂住脸,看都不敢看他。 稀疏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 黎白慢悠悠的望出去,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温柔的顺了顺。 狐不归这时候才稍微清醒,她透过指缝瞧见男人尖削白皙的下巴,和红润带笑的唇,心脏便“扑通扑通”的直跳。 “崽崽,我气还没消呢。” 仿佛知道她在偷看,男人转过头来,低声同她耳语。 狐不归不服气的道:“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要我选,还一直骗我,就没一句真话……” 说着这里,她忽而一愣,想起了昨天他说的话。 她问他是真是假之时,他说,第一句是假的,那其他的呢? 她仔细一想,不由自主的抬眸瞅他。 黎白低头笑,问:“怎么了?” 狐不归戳戳他的心口,问:“你昨夜说,第一句是假的,可却没说哪句是真的,那其他的呢?” 黎白一顿,望了她一眼,便将实现默默转到了窗外。 ? 这是什么意思? 狐不归揪着他的衣领,凑过去,追着问:“师兄,其他的呢?其他的呢?其他的呢?” 黎白被他拽着直摇,却只是笑,抿着唇不说话。 狐不归试探的问:“其他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她想了想,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只要我不离开你,你都可以忍受?” 黎白将她一把拉进怀里,随后伸手捂住她的唇,不让她说话。 狐不归扒拉开他的手,心情不知道为何特别好,唇角挂着压抑不住的笑意,窝在他怀里,用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 “师兄,你不是演的吧?” 黎白不说话,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往被窝里塞。 狐不归哪里肯,又钻出来,笑眯眯的道:“三师兄临走时悄悄告诉我,你一开始吓坏了,因为平日里作恶多端的缘故,生怕我不选你。” 黎白咬牙:“没有的事儿。” 狐不归这时候哪里还信他,甜滋滋的回忆,道:“师兄你昨天真的很乖呢,原来不是演的啊。” -- 第190页 黎白捏着她的脸蛋,像个欺负小姑娘的恶霸,他眯了眯眼,威胁道:“崽崽。” 狐不归笑的傻乎乎的,问:“师兄师兄,我有些事儿很好奇。” 黎白:“嗯?” 狐不归开始发散思维:“若我跟别人甜甜蜜蜜,你也可以忍受么?” “若我见一个爱一个,你也可以忍受么?” “若我同时喜欢六七八个,你也可以忍受么?” “对你恶劣,只拿你当个玩物……” 嘴唇被堵住了。 男人一个翻身压了下来。 按住她乱动的小手,彻底制止了她的胡思乱想。 狐不归想反抗,可反抗不动,呜呜呜了半天。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样…… 在意识渐渐抽离的时候,她看见了他幽深的黑眸,以及落在耳边的细吻和情动。 “可以。” “都可以。” “无论如何,不会离开你。” · 狐不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床铺空荡荡的。 日光已经变成暖橘色,移到了房间的另一边。 已经黄昏了啊。 她揉揉眼,跳下床来,桌上有清水,她取了些,略一梳洗,走出门去。 师兄在院中喝茶。 湛蓝天光,红尘俗世。 他一身月牙白,纤尘不染,叫人……好生心动。 狐不归抬脚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黎白便取过茶碗,打算替她倒茶 ,她却一把夺走他掌心的那杯。 黎白眼尾一扬,抿着薄唇,仔细的望着她。 狐不归亦笑嘻嘻的回望着他,看着掌中茶杯,特意转到他喝过的那面,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 黎白喉结一动,抬手便朝她抓来。 狐不归嘿嘿一笑,唤出遁光,转身就逃。 叫他混账,叫他不让自己下、床! 她也要撩完就跑,让他欲、火焚、身,让他难受! 她刚刚起床,就发现自己灵力恢复了,不但恢复,修为甚至突破中期到达了后期。 没错,她现在已经是一个金丹后期的大能修士了。 据她所知,师兄也就在金丹期,她修为这一提升,便拥有了反抗之力,师兄再也无法强迫她了。 简直大快人心。 想起被他压在身、下,任她哭泣求饶也不为所动的悲伤,她就忍不住想要报复回来! 于是一起床,便暗暗计划,是以发生了先前的一幕。 狐不归踩着遁光,一路跑的飞快,以大师兄的个性,被抓住定然死的很惨,她不敢丝毫大意,激起全身的灵力,箭矢一般的往天边跑。 跑了约莫有四分之一柱香,才敢略微减速,扭头往身后看。 咦,身后看空荡荡的,只有橘色的云层和零星的飞鸟。 大师兄呢? 该不是修为太低被她甩开了距离吧? 一想起他挫败懊恼的样子就想笑。 哼,他也有今天。 从今往后,她狐不归要站起来,翻身做主人。 她同意他亲他才能亲,同意他抱他才能抱,不乖乖给她端茶倒水温柔背情诗,就把他关在门外让他数星星! 越想越开心,甚至真的笑出来声来。 “做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我大师兄修为过低被我甩在……”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狐不归脸一白,惊悚的扭头看去。 就见大师兄正站在身侧,笑眯眯的望她。 嗯…… 这就…… 狐不归灵气一动,就要再度逃窜,被大师兄一把拎住了衣领。 他俯身下来看她的表情,浓密的睫覆着温柔的眼。 “别害怕嘛,我又不凶。” 狐不归欲哭无泪,问:“师兄你不是金丹期么?” 大师兄淡然道:“哦,前几天突破了。” 狐不归:“现在呢?” 大师兄:“元婴了。” 狐不归:¥ 黎白将小丫头打横抱在怀里,抱着就要走。 狐不归紧张的问:“师兄你要做什么?” 黎白像是谈论天气一般淡然,随意道:“将你撩拨的欲罢不能,但是不会满足你,直到你哭着求我,我再考虑是继续欺负你,还是让你解脱。” ! 狐不归当场就哭了,揪着他的衣襟,尽量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软声道:“师兄我错了。” 黎白轻笑:“乖 ,省省力气,待会还要哭的。” · 那真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夜晚,狐不归至今想起,都要默默垂泪。 那天之后,她面对大师兄,乖了好多天。 并默默的告诫自己。 戒骄戒躁。 有些人,不能轻易挑战。 后来被放回三清宗的时候,都不敢表示出心中的喜悦,一张小脸上挂满失望的说“大师兄我舍不得你啊”一边遁光飞快。 呼吸到新鲜自由空气的狐不归喜极而泣,可没想到当夜身边空荡荡的又辗转难眠。 唉,人生真的苦短。 为了抚平心头的毛躁,狐不归进了修炼塔,这一去便是数月,直到耗尽身上所有的灵石才出关,而修为已经稳定在金丹后期,接近大圆满,只需一个契机,便可以结婴了。 元婴期的修士在整个三清宗也没几个,若当真结婴成功,甚至可以开宗立山,成立一些小宗门。 -- 第191页 狐不归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心情自然极好。 接下来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兜儿 ,又到了一贫如洗却还妄想结婴的时候了,先前剩下的一半护心草,全部分发给了小伙伴,目前大家也都结丹成功,其中凤云卿修为最高,在他师祖的悉心教导下,近期可能就要结婴了。 其次便是阿瑶,阿瑶自从魔化又恢复之后,便能借用魔化穷奇的力量,修为进境比姬星和还要快上一筹。 而池暝才慢悠悠的筑基成功。 至于林隐之,因为是魂体的缘故,进境颇慢,原本出白月仙府之时,就已经结丹成功的他,目前也才金丹中期,但他的神魂之力却早已达到元婴中期,甚至后期的程度,他一旦结婴成功,有了实体,怕是进境极为恐怖。 狐不归这样一想,小伙伴都很厉害,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强,又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狐不归打算出宗寻找机缘,便踏上遁光,一路往北行去,最终到达了归城,便又坐船继续北上,打算去魔域的更深处。 这日,天色渐晚之际,她来到了新的城池,抬眸一瞧,城门处写着三个字。 永夜城。 这座城市她听过,是一座只有黑夜没有白昼的城池,只能靠夜明珠和荧光石照亮,城中的人夜视能力、听力都极为敏锐,敏捷且擅于隐藏。 她抬脚跨入了城池,一切都新奇而有趣。 各式各样的灯具悬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里面装满了荧光石和夜明珠。 而脚底下的道路两旁,也镶满了光源。 每一栋房屋之间,都用荧光石围边以作区分。 像是一个奇幻而瑰丽的世界。 云烟客栈够瑰丽神秘了,可这里虽然不及那处宏伟,却别致宁静,是完全不同的有趣。 虽看上去像深夜,可人流穿梭,热闹非凡,更像是一个忙碌热烈的午后。 狐不归寻了个酒肆,掀开门帘,要了一坛永夜酒。 永夜酒盛名在外。 熬最深的夜,酿最痛的酒。 据说永夜酒能唤醒内心深处最纯粹的恐惧,十分刺激。 狐不归仔细一瞧,便见周围有好几个痛哭流涕的,手心里都捧着永夜酒。 有这么神么? 狐不归好歹也是金丹修士,晋升时心魔都遇过好几波,更何况还经历说二师兄血与泪的洗礼,她就不信还有什么恐惧能击倒她,让她痛哭。 她打开封口,抱着酒坛,往青瓷杯中倒酒,清澈透明的液体汩汩而下,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 狐不归端起酒杯,在鼻端轻嗅,随后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甘香浓烈。 没什么嘛,也不过如此。 就在她感慨之际,眼前一花,待她再度清醒之时,已经站在了同大师兄渡过的宅邸之中。 她在看清周围景色之时,腿就不由自主的一软。 夕阳西下,万里无云。 大师兄坐在那里喝茶,慢悠悠的,一举一动优雅无俦。 狐不归心头冷笑,什么嘛,虽然大师兄很凶很霸道,总是强行欺负她,但他吻下来的时候,永远都温柔又克制,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伤她。 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她怎么会怕大师兄嘛,即便他不让她下、床,将她这样那样,她虽然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很诚实嘛,虽然有时候眼泪汪汪,但内心深处还是喜欢啊。 这个永夜酒,也不过如此嘛。 就在这时,大师兄忽而抬眸朝她看过来。 虽然知道是幻境,狐不归还是心头一跳,就见大师兄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她想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求大师兄的那夜,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黎白走过来,指尖掠过她的小脸蛋,又擦过她的红唇,笑着牵起她的手,便往寝室去。 狐不归不由自主的就跟了去了。 难道,她这就要做那种梦了么? 不、不、不是吧…… 不过数月没见大师兄,身体已经诚实到这种程度了么? 狐不归开始方了。 大师兄将她带进寝室,就往床上扔,随后一掀被子,将两人都罩在里面,随后一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狐不归脸红心跳,害羞不已。 哎呀,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她这么大了,这种梦也是可以接受的,咳咳……快……快开始吧…… 就见大师兄勾唇一笑,将她拉的更近了些,随后伸出手,就在她紧张的想闭眼还是不闭的时候,大师兄忽而朝她摊开掌心。 掌心里隔着一枚荧光石。 狐不归一愣。 大师兄开心的道:“崽崽,你看我这枚荧光石亮不亮?” ! 我特么…… 裤子都脱…… 给我看这个…… ¥哔…… 是不是男人…… 是不是有病? 我不比荧光石香? 真的……哔了…… 狐不归还在愤怒,大师兄见她已经欣赏完荧光石,便掀开被子出去了。 出去了…… 就这样毫不留情的…… 狐不归掩面而泣。 许久之后,她整理好情绪,才走出门去,可出到庭院,却没有大师兄的身影。 奇怪,去哪了? 她一边唤着大师兄,一边四处寻找,忽而听见某一间寝室有声响,便挪步过去。 -- 第192页 木门紧闭,她略一停顿,伸手推开木门,光线汹涌而入,照亮了室内的人。 她看清的一瞬,眼睛都睁圆了。 只见大师兄正拿着她的一件衣裙,放在鼻端深嗅,眼眸紧闭,神情陶醉。 狐不归惊呼出声。 大师兄猛然睁开眼,偏过脑袋看她,唇角一勾,便将她拽进室内,压在薄薄的门板上。 这、这、这终于要来了么? 这个戏份和场景她也是喜欢的。 粗暴一点也可以…… 她这么大了可以承受…… 她既紧张又期待,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大师兄凶狠的贴近她,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伸手便扯开她的系带,略显粗鲁的拽下了她的外衫。 狐不归开心又激动的闭上双眼,可等了片刻,那人又没了动作,她不由的睁开眼,便瞧见大师兄拿着她的外套,生气的道:“你是不是偷用我皂角了?怪不得这味道这么熟悉。” 狐不归:…… 大师兄你一定要我用失望的眼神看你么? 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能想着皂角? 我不是你一见就想抱的小可爱了么? 狐不归扁扁嘴,终于哭出声来。 她的大师兄坏掉了。 一点也不流氓,一点也不禽兽了。 苍天啊。 这世间没有一点爱。 狐不归越哭越大声,直到身边的人拍拍她的肩膀,道:“醒醒,醒醒。” 狐不归这才茫茫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不夜城的酒肆里。 嗯…… 她擦擦眼泪,永夜酒果然名不虚传。 身旁一个青年也泪眼婆娑,问:“姑娘,你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哭的这么伤心?” 狐不归一下子哽住了。 因为她的心上人不禽兽了…… 这怎么听都有些怪怪的。 她便道:“因为思念。” 青年认同的点头,道:“我也差不多,姑娘,你独身在外,还是少喝些。” 狐不归谢过他,把酒坛子远远的推开。 明月当空,她已经开始思念那个恶劣又霸道的人了。 就在这时,隔壁桌忽而传来奶声奶气的哭声,她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男孩年纪小小,背对着她坐着,看身形约莫四五岁,正捧着一只小小的瓷碗,哭的稀里哗啦的。 一旁的父母手忙脚乱的哄,他却哭的越来越大声。 怎么会给小孩子喝酒? 狐不归虽不理解,却不打算管闲事。 那对年轻的父母见哄不好,那男人便将孩子抱在怀来,往门外去。 经过狐不归时,她抬眸望了一眼,一下子愣住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熟? 她搁下灵石,立刻跟了出去,那对夫妻却不见了踪影。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被抱着的男孩,同曾经见过的无知小和尚一模一样。 如果是无知,那对男女就不可能是他的父母,他常年同无闻生活在一起,无父无母的。 无知怎会跟着这对男女跑到永夜城呢?无闻是否知道? 她一时间思虑良多,心中始终不放心,便放开神识。 因着她再度晋升成功,神识之力亦强横无匹,是以很快便找到了那两人遗留的灵力残渣,她略一思量,便跟了上去。 她在永夜城不住穿行,终于在远郊找到了那两人的踪迹。 她隐在暗处,见那两人还在不住的灌无知酒,无知便一直哭,哭的可怜兮兮,一直用手抹眼泪。 那两人见他已然神志不清,便开始取出阵法阵旗,竟是打算要取他灵体了。 狐不归略一思量,看样子无知是被拐了,她便走出暗处,连灵剑都未取,弹指间便掐灭了两人神魂。 那两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失去了生机。 无知还在哭,狐不归走过去,道:“无知,是我,你还记得么?” 无知泪眼婆娑的看着她,还是止不住的哭。 狐不归看着身边丢弃的七八个空坛子,不由得叹口气,直接将无知抱在怀里,带着他便去了最近的客栈。 无知太过伤心,抱着她的脖子,整整哭了一夜。 狐不归只得抱了他一夜。 时辰到了第二天的晨时,永夜城依然是黑魆魆的,只有荧光石的微光。 无知终于不苦了,坐在狐不归怀里揉眼睛。 狐不归低眸,轻声问:“想起什么伤心事儿了,哭成这样?” 无知肿着眼,难过的道:“师兄逼我喝了一天的奶。” 狐不归“噗嗤”一声就笑了。 无知老气横秋的道:“你不懂我的伤心。” 狐不归忍着笑,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又是如何遇见那两人的?” 无知道:“我外出游历,途径永夜城,那两人说可否一起同桌,我便应了,那两人又邀我喝酒,我哪知道这酒是这样的,一伤心起来便没完没了,就着了道。” 狐不归不明白,问:“你可是无相寺的人,惯常念清心咒,怎么还能情绪起伏这般大?” 无知道:“清心咒不过自欺欺人罢了,若是真的伤心,又怎能轻易忘却。” 狐不归:“所以,喝奶对你的创伤就那么大么?” 无知愤怒的挥拳:“我已经这么大了,这是种羞辱,他是故意的!” -- 第193页 狐不归赶紧安抚他,又问:“你要去哪里?” 无知掏出一颗佛骨舍利,道:“我要去师祖指引的地方,你要一起去么?” 狐不归一想,自己左右无事,这小和尚这样,也不太放心,便道:“好,我陪你去。” 两人略做休整,便出了永夜主城。 永夜城幅员辽阔,占地极广,郊外更是密林层布,山脉高耸。 因为总是黑夜没有阳光的关系,这里的森林是一种针状的灌木,极为坚硬。 出了主城之后,世界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头顶没有星子,亦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着荧光石的光芒前行。 无知跟着佛骨舍利的指引,在密林中穿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去了什么方向,就在狐不归已经失去时间的观念之时,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微光。 狐不归拨开灌木,仔细瞧去,便发现眼前似乎是个宗门。 在这么神秘的地方,怎么会有宗门? 无知捏着手中的佛骨舍利,也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忽而有几艘飞舟落下,随后跳下几个黑衣人,压着几个戴着枷锁的人往宗门内走去。 狐不归心头一跳,黑衣人?怎么那么像先前在空沙城遇见的? 她心下疑惑,便叮嘱无知在这里不要动,自己则拍了一枚隐匿符,平稳呼吸和气息之后,缓步跟了上去。 狐不归经过宗门之时,便看见宗门之上刻着几个血红的大字。 血菩提。 原来血菩提的总部在这里,难道说,真正替白月仙府收集情报的是血菩提?又或者说,白月仙府根本就是血菩提弄出来的,真正的幕后操控人本就是血菩提? 血菩提的宗主是谁? 狐不归一瞬间想起那日街上遇到的人,一下子心头便凉了。 若是那人在这里,自己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这地方是无知的佛骨舍利指引而来,难道,血菩提同无相寺有什么关联? 她理不顺,便干脆先放下不管。 至于那人,她现在已经踏入宗门之内,如若那人在,反正也无法退离,干脆进入一探究竟。 更何况她已经进入这么久,巡逻的人丝毫变化没有,那人大概率不在。 这般想过之后,她便小心翼翼跟着那几人往深处去。 被绑住的几人一路被带到了最左边的尖塔建筑中,开门的一瞬,她看见了牢笼上流动的黑沙。 果然是空沙兽,那么,这个宗门也是空沙兽演化的。 狐不归悄悄的离开黑沙牢笼,又往最深处的大殿去,大殿门开着,她轻而易举便钻了进去。 大殿空荡荡的,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驻留。 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从后方涌来,她便屏气凝神往那处去,很快便来到了后方的木门前,她仔细倾听片刻,伸手推开了木门。 看清眼前物体的一瞬,她便愣在当场。 一株漆黑的古树被载种在房间中心,枝干枯瘦嶙峋,没有枝叶。 这种古树她见过,就在白月仙府的藏书阁里,当时的古树就同这颗一模一样,但那颗古树充当枝叶的是一颗一颗白色的光团,是每个死在白月仙府中的修士的神魂之力。 而眼前的这棵古树,充当枝叶的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最下方的,是一只黑色尾羽,同她当年在凤鸣镇得到的一模一样,连纹路都很相似,这根尾羽是凤云卿兽化时脱落的凤凰尾羽。 再往上,则是一团白色雾气,与笼在白月仙府的雾气如出一辙,但论精纯和密度,她几乎可以肯定,最接近的,是林隐之化成的那团。 紧接着,则是一对漆黑的类神之角,是穷奇兽化后生长出的龙角,这一对,分明是阿瑶的。 在往上还有,可却隐在雾团中,看不分明。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血菩提应当同林隐之和阿瑶有关,万万没想到,和阿卿竟然也有关系,难道阿卿的遭遇也同他们有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久待,立刻出了密室,随后悄悄退出宗门,找到老实待在原地的无知,带着他便远遁而去。 她不敢停留,在佛骨舍利的指引下,一口气跑回了永夜城。 回到客栈,无知问:“看到什么了?” 狐不归不知要如何同他说,便道:“你们无相寺同血菩提有什么关系?” 无知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关系啊。” 没关系? 那为何佛骨舍利会指引去血菩提?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摧毁血菩提,不让这个奇怪的宗门再次害人。 既然已经找到总部,总能想到应对之法。 可那个神秘人高深莫测,要怎么对付? 对了,上次大师兄好像轻而易举的克制了他,也许可以找大师兄寻求帮助。 这样想着,她便对无知道:“那处地方很危险,你不要轻易前去,要不,先同我回临阳城?” 无知思来想去,点头同意。 狐不归便带着无知一路奔波,回了临阳。 她带着无知便去了云烟客栈,直接进了万念皆空。 无闻正在禅房走神,瞧见她进来,又低眸看了看无知,冷声问:“怎么回来了,不是要远走他乡么?” 无知气呼呼的别过脸,不说话。 -- 第194页 无闻走过来,捏着他的小脸蛋,塞进去一个奶瓶,道:“给我喝完。” 无知“砰 ”一声就把奶瓶摔了。 无闻一挑眉毛,将他一下子拉过来,按在膝上,抬手就打。 无知哀哀直叫,哭喊连连。 狐不归站在原处,十分为难。 这两个和尚怎么都火气这么大,一个比一个倔。 过了一会儿,无闻打累了,无知在他怀里哭,他又粗鲁的哄了哄,将他抱在膝上,捡起地上的奶瓶,塞给他,道:“喝。” 无知一边喝一边掉眼泪。 狐不归道:“其实,他已经这么大了,不想喝就不喝了呗。” 无闻道:“这不是奶瓶,这是集灵瓶。” 集灵瓶? 狐不归似乎在藏书阁中翻到过,似乎是唯一可以储存修为的瓶子,可是修为剥离到体外,境界会跌落的啊。 无闻道:“他身体不好,积攒不住修为和灵力,即便修炼成功,也会很快逸出体外,我拿自己的修为养着他呢。” 狐不归一愣,原来是这样。 原来无闻待无知这般好,剥离修为可是伤根基的大事,一不小心便会终于停滞不前,甚至境界跌落,一般修士怎么可能愿意如此。 所以无知不喝,也是不想师兄为他如此吧? 还真是感…… “啪”一声,无知又把瓶子摔了。 狐不归:…… 她连感人都还没说完,两人又吵上了,无知摔了瓶子就跑,无闻一下子便捉住他,将他按在膝上,开始暴力灌奶,无知呛的眼泪都出来了,无闻也不松手。 片刻之后,一瓶奶终于灌完,无闻丢开无知,道:“去,洗干净。” 无知抹了抹奶和眼泪,红着眼走了。 狐不归觉着自己也该走了,无闻忽然叫住她,轻声道:“谢谢你送他回来。” 狐不归一愣,道:“举手之劳。” 无闻指了指蒲团,示意她坐。 狐不归便同他坐下来。 两人迎着夕阳坐下,木制拉门之外是明媚的天光,身后的檀香散发出淡泊悠远的味道。 无闻叹息道:“这孩子越来越难管了,也不听我的话,就说了他两句,居然离家出走了。” 狐不归不太信,这家伙粗鲁成这样,灌个奶都那么暴力,怎么会只说了两句? 狐不归斜他一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闻便道:“不过是打了他一顿,屁股肿了几天而已。” 狐不归:“……” 无闻扭头看向她,道:“如若以后在外面看到他,替我照顾一下,可以么?” 狐不归道:“冲着你那几百遍清心咒,可以。” 无闻轻笑:“你真是个好姑娘。” 狐不归被夸的脸一红,忽而想起血菩提的事儿,便问:“无相寺和血菩提有什么关联么?” 无闻摇头,道:“没有关联,怎么会这样问?” 狐不归道:“那为何无知带着佛骨舍利,会被指引到血菩提的总部?” 无闻一怔,随后眼眸一眯,道:“他居然偷我的佛骨舍利?” 狐不归:“……” 额…… 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闻温和的同她道:“稍等。”便起身去室内找无知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狐不归羞愧的低下头,实在没有颜面待下去,灰溜溜的离开了。 只能待会儿带些礼物来同无知赔礼道歉了,希望他能原谅自己的失言。 从万念皆消出来后,她便给凤云卿、林隐之和姬若遥传讯,简要的说了这事儿,几个小伙伴都生气的说要报仇,众人便约定在云烟客栈见。 狐不归想着还需要大师兄对付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便给大师兄也传了讯,约他在云烟客栈见。 做完这些事儿,便打算出去给无知买些小玩意儿,临出大门的时候,撞见了池暝。 池暝惊喜的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狐不归便将事儿零零散散的跟池暝说了,池暝听完后,道:“大哥,近日血菩提在拍卖行有拍卖的货物,运送的人刚到,据说是从永夜城过来的,几日后就会回去。” “你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接近看看?如若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混入其中,只要留下子母蛊,其他人也可以找到方位。” 狐不归觉着是个办法。 当夜,狐不归便跟着池暝进了拍卖行的贵宾楼。 她嗑了一颗易容丹,穿上了池暝给的贴身衣裙。 这衣服实在太过于节省布料,紧紧的贴合着身体曲线,衬的胸大腰细臀部小巧浑圆,再加上她不染尘埃清纯精致的小脸蛋,是个男人看到都要喷鼻血。 她本就是林间清泉般的幽静之美,一双乌黑的眼睛无辜又惹人怜爱,红润润的嘴唇更是诱人,让人想将她抱在怀里,肆意欺凌。 池暝看的口水流了一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狐不归提着裙子踹了他一脚,他才清醒过来,红着脸将她往隔间引。 一片竹林水榭中,置了竹制的桌椅,桌上几杯清茶,袅袅冒着白雾。 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一个一身月牙白的男人。 池暝在看清的一瞬便跑了。 狐不归则愣在当场,问:“师兄,怎么是你?血菩提的人呢?” -- 第195页 黎白轻描淡写:“杀了。” 狐不归:“……” 黎白拍了拍自己的膝,笑道:“崽崽,过来。” “穿都穿了,便不能浪费了这夜色。” 第72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狐不归根本想不明白事情的始末。 杀了? 这么简简单单就…… 不能吧…… 师兄懒洋洋的坐在那里, 月牙白衣衫上纤尘不染,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气定神闲, 悠游自若。 而且几位师兄平日都待在青竹宗,看着都慈眉善目的, 大师兄更是懒散, 能不动就不动, 怎么会出手这么狠? 是逗她的吧? 狐不归想到这里, 便有些焦急的道:“师兄,别闹了,你快离开,等下他们来了就糟了。” 黎白失笑:“崽崽, 你不信啊?” 狐不归望着他,犹豫了片刻,才道:“不是很信……” 黎白笑着道:“崽崽,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 我从前很凶的。” 狐不归想不出来。 能有多凶啊? 修为在那里放着,也就是最近才突破, 从前不过筑基金丹的, 能凶到哪里去啊? 不知为何, 狐不归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只奶狗笨拙的跳起来,嗷呜了一声’的画面。 她一下子便要笑出声来, 碍于师兄的尊严, 又憋了回去。 黎白不在意, 只道:“不信便算了。” 狐不归敷衍的点头, 道:“嗯嗯,我信你,师兄,你还是赶紧离……” 黎白却半天不说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后才温柔的道:“崽崽,你急着赶我走,是要穿给别人看么?” 狐不归一进来便被他“杀了”两个字搞糊涂了,眼下听他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极其“伤风败俗”的衣裙,顿时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师兄笑着瞧她,目光仔细又缓慢,仿佛在认认真真的探索她身上每一个细节。 狐不归面红耳赤,手臂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感觉遮哪里都不太好,但不遮更不好。 她解释道:“拍卖行的内侍就是这么穿的……不这样穿的话,进不来。” 黎白不置可否,拍了拍自己的膝。 狐不归劝不动他,一面焦虑一面朝他走去,她脸皮薄,自然不会真往他怀里坐,便想挨着他坐,可刚过去,便被他一拽,猝不及防的跌进他怀里,他微微仰头,便吻上她的唇。 她想说血菩提的人随时会来,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纤细的手腕轻而易举便被缚住。 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狐不归内心焦虑不已,血菩提的人随时会上来,师兄怎么能这样胡来,她的心脏都因为紧张而跳的愈发快速。 黎白笑道:“担心的话,你小声一点啊。” ! 狐不归这下彻底慌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不行! 黎白单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扣结上,轻轻一解,便扯开了自己的外衫。 狐不归眼眸一瞬间瞪圆了。 大师兄解完自己的,就往她衣襟上伸。 狐不归忍不住叫出声来:“不行不行不行……” 耳边忽而闻得一声轻笑,眼前便闪过一抹白,随后视线便黑了,头顶被柔软且带着皂角香的衣料覆盖,她微微动了动,衣料便顺滑的跌落在她怀里。 衣服? 大师兄的外衫? 黎白松开她,没好气的道:“穿好。” 狐不归愣了半天,才知道他什么意思,原来是脱衣服给她穿呀,顿时脸颊一红,手忙脚乱的把师兄的外衫罩在外面。 衣服过于长了,她将袖口卷了几圈才露出手腕,又在腰上系了腰带,腰身纤细,盈盈一握。 黎白伸出手,细致的替她整理了衣领,眸光温柔,道:“挺好看。” 狐不归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衣服……” 黎白很好说话,道:“那你当着我的面换。” 狐不归:“……” 识时务者为俊杰。 狐不归:“不了师兄,这身挺好的。” 黎白问:“接下来怎么做?” 狐不归这时才想起大事,血菩提的人呢? 这么久了怎么没动静?临时不来了?总不可能是大师兄杀了,这人躺着连翻个面都不肯的…… 如果真的不能来了,只能找无知小和尚了。 她便道:“去万念皆消吧。” 黎白温声道:“都听你的。” 狐不归莫名脸一红,同黎白一道出了贵宾楼,没想到没走两步,便在临阳楼门口遇到了众位小伙伴。 凤云卿、林隐之和阿瑶,连姬星和都跟来了。 几人都乖巧的同黎白打了招呼,唯阿卿沉默不语,只是点点头,这孩子除了狐不归之外,跟谁都不爱多说。 狐不归叫众人略作等待,自己则打算去找无知,哪知无知这就从临阳楼出来了。 他径自走到狐不归面前,说:“我同你们一起去。” 这一下子就齐了。 狐不归唤出飞舟,载上众人,便往归城码头去了,随后坐船,赶往永夜城。 几日后,众人便出现了永夜城里。 狐不归拖着众人来到酒肆,打着略作休息的借口,给每人都倒了杯永夜酒。 -- 第196页 阿瑶、姬星和、林隐之一下子便哭的稀里哗啦的,凤云卿只是便的愈加沉默,整个人更安静了,而大师兄则没事人一样,一杯又一杯。 狐不归惊讶的问:“师兄,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黎白挑眉:“要有什么反应?” 狐不归问:“你内心深处没有恐惧嘛?” 黎白摇头。 狐不归不信了,对照着自己的内心世界,问:“你不担心我跑了么?” 黎白道:“跑不远。” 狐不归:“……” 狐不归想了想,豁出去的在他耳边问:“你不担心我不让你碰么?” 黎白很奇怪,道:“你又反抗不了,为什么要担心?” 狐不归:“……” 这人! 她恼了,道:“总有一天我的修为会超过你,让你后悔今日说过的话。” 黎白揉揉她的头发,哄孩子一般敷衍:“好好,等着你。” 狐不归就更气了。 几个小伙伴哭哭笑笑,酒劲儿散了后,也终于有了精神,便在小和尚无知的带领下,跟随者佛骨舍利的指引前进。 很快,众人便沿着狐不归上次踏过的路径,再次来到了血菩提的大门前。 狐不归道:“我们的目的是摧毁那棵古树,就在宗门最后的大殿深处。” 黎白道:“我同你去。” 狐不归点点头,又指了指黑沙铁牢的方向,道:“所有被捉来的人都关押在铁牢之中,阿瑶和星和负责找到可以开锁之人,解救人质。” 阿瑶和姬星和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 狐不归又看向凤云卿,道:“阿卿,你负责处理宗门中的其他人。” 阿卿点点头。 狐不归最后对林隐之道:“如若黑沙铁牢开启,空沙兽会第一时间割裂空间,整个沉入空间裂缝,你负责拖住空沙兽,给我们争取时间,你是魂体,空沙兽拿你并无办法。空沙兽的本体则隐在一口井的下方。” 林隐之表示明白。 一切布置妥当,黎白便同狐不归率先在隐匿符的作用下进入了血菩提中。 狐不归小心翼翼,黎白则始终一副懒散的模样。 狐不归忍不住操心,提醒他道:“师兄,你认真一些,我们这样是很危险的,这是血菩提,弄出白月仙府的那些人 ,很凶的。” 黎白:“哦。” 狐不归想了想,耐心劝:“师兄,我知道你常年待在宗门,青竹宗风平浪静很安全,但是在这血雨腥风的外界,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的。” 黎白:“哦。” 狐不归严肃脸:“师兄,我有经验,你跟着我,打起精神,提防着突如其来的危险。” 黎白懒洋洋的打个呵欠:“哦。” 狐不归:“……” 师兄一定是安逸太久,没体会过闯荡修真界的凶险,虽然修为比她高,可是经验没有她丰富,她得保护好他。 想到这里,她默默的朝大师兄伸出手。 黎白便笑着牵了。 两人便这样进到了后方大殿之中。 一路走来,倒是见到不少巡逻之人,像张三一般的领事也不少,而在他们的探听之下,像萧久慕一般的也有几人,修为都比萧久慕要高。 大殿之中的守卫却不多,两人靠着隐匿符很轻易便走了进去。 狐不归轻车熟路,将大师兄带到了密室之外,听见里面传来了踱步之声。 狐不归立刻示意大师兄小心,传音道:“师兄,有人,千万小……”话音未落,大师兄已经一脚踹开了木门。 狐不归:! 门内的人一愣,立刻就要大喊,狐不归急忙凝出不问剑朝他刺去。 她匆忙之间已经估量过他的修为,还在自己之上,怕是要经历一番苦战,苦战倒无事,就怕他拉响警报,全程警醒就糟了。 大师兄真是…… 狐不归不知该说什么好,不问已经刺到那人身前,那人身前灵盾一闪,就要将不问剑拦下。 狐不归知道穿不透,正要催动灵力之时,不问剑却轻而易举的刺入了他的胸口。 狐不归和那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狐不归拔出灵剑,那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一句话说不出来,就这样软软的倒下了。 狐不归目瞪口呆。 身后的黎白轻拍双手,笑着道:“崽崽,真厉害呢。” 第73章 狐不归愣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灵剑, 剑尖还滴着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自己太强了? 大师兄在后面望着她,弯着眼睛笑。 对哦,大师兄还在看, 她才说过自己很有经验,不能露出这种震惊迷惑的表情,她立刻收敛神情, 严肃的道:“师兄, 你下次不能这样冲动了。” 黎白便乖巧的“哦”了一声。 狐不归放下心来, 刚准备往中间古树走, 却见大师兄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古树面前, 仰脸望着漆黑的古树,随后伸出手,折了一根枝丫下来。 狐不归:…… 整个空沙城忽然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 随后尖锐的警报音响彻夜空。 黎白的手还没收回, 便对上了崽崽震惊的脸。 黎白轻咳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树枝,道:“不是要毁古树么?” -- 第197页 狐不归气坏了, 道:“师兄,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不是同你说要小心,不要冲动么?” 黎白无辜道:“我看没人, 所以想速战速决……” 狐不归道:“那你也不能伸手就拔啊。” 黎白果断:“对不起。” 狐不归生气的道:“对不起有什么用呀, 现在阿瑶他们各自都在行动, 警报一响, 一切都乱了套, 空沙兽这就要坠落到空间裂缝里了,林隐之也不一定能给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这下麻烦大了。” 黎白道:“快点解决不就好了?” 狐不归恼道:“哪有那么快,警报一响,这里很快就要来人了,古树在结界里,想要彻底毁灭还需要……” 黎白歪过头,指尖闪过一簇火焰,随后轻轻一丢,火焰落在古树之上,那古树眨眼便被点燃,飞快的消失殆尽。 狐不归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黎白摊手:“你是不是没有试过用火?” 狐不归:“……” 所以用火就能烧掉?不是吧…… 怎么会这么简单? 狐不归觉得今天的事儿都太玄幻了,根本不在她的常识范围内。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门口忽而走进六人,正是听到警报音后的血菩提一众,他们看到两人后,毫不犹豫的便攻了过来。 狐不归惊叫连连,这几人,想来便是血菩提的上层长老了,一个个修为都比方才被她杀掉的那人强,其中有两个已经赫然是元婴期的大能了。 这可怎么办? 她一个对付起来都颇费力气,更何况六个,大师兄虽然修为高,但怎么看怎么天真,她甚至怀疑自己把大师兄叫来,是不是做错了。 她立刻跑到大师兄面前,拽着他的手,拉着他就跑,反正树都烧了,也没必要非得战斗不是? 大师兄感受着手心的柔软,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情极好。 可那几人怎能轻易让她跑掉,随手一挥便封锁了空间。 这下糟了。 一道剑气疾速飞来,目标正是大师兄的喉间 。 狐不归一个闪身,便挡在了黎白面前。 明明大师兄修为比她高,可她莫名就是不放心,本能的便将他护在身后。 “不问”身前一横,成功挡住了那道剑气,却也被震的微微后退,她扭头道:“师兄小心。” 这声一出,黎白看向她的目光,便温柔的不像样子。 狐不归不知道,还在小心抵挡,正在这时,有一人攻上来,狐不归挺剑便刺,那人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狐不归也知道刺不穿,可哪知道,剑尖又轻而易举捅穿了那人的防护气盾,一下子将他捅了个对穿。 那人震惊的看着她,死也不明白,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狐不归比他还迷茫。 第二次了! 为什么?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隐藏力量? 跟三师兄一样,是天选之子? 天哪,不会吧? 小小一个青竹宗,没有排面的破落宗门,有三师兄一个天选之子还不够么?居然还能有两个? 这是什么奇迹? 狐不归被这猜测吓坏了! 她低眸瞅了瞅自个儿的手,神秘兮兮的对身后的大师兄道:“师兄,我可能不是从前的我了。” 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偏黎白听懂了,他憋着笑,道 :“嗯,可厉害了。” 狐不归心中激动不已,不过此刻不是探查这事儿的时机,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人最重要,她握紧灵剑,凝眸看向脸色难看的几人,主动冲了上去。 非常自信,非常膨胀。 长剑雷霆环绕,凰火阵阵,她一式斩入五人之中,“轰然”一声巨响 ,碎石纷飞。 黎白拍手:“崽崽,帅呀。” 狐不归扬眉轻笑,灵剑在碎石掩护之下,直刺向其中一人,又是摧枯拉朽一般,轻易便刺伤了他。 狐不归,帅呀! 她都忍不住为自己喝彩。 从前战斗,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轻松,从来都流血流汗还得动脑子,眼下简直就是单方面屠杀。 片刻之间,那几人便被轻易击杀,个个死不瞑目。 狐不归又惊又喜,解决了几人,拉着黎白就往外走。 结果刚出密室,尚在大殿之中,就被一人拦了下来。 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并不是之前在临阳城见过的那人,身材很高,露出的一半眉眼隐隐有些熟悉 。 狐不归问:“你是血菩提的宗主?” 那人笑道:“不错。” “这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 “不错。” 狐不归问:“为什么呢?” 那人一怔,却只是笑着没说话。 狐不归也不同他废话,抬剑便向他刺去,就在要刺到的一瞬,一个小和尚跑了进来,红着眼喊道:“别杀他。” 狐不归一愣,收住了剑式,随后略一思量,抬手朝那人的面具抓去。 面具应声而裂。 露出了一张圣洁却又妖异的年轻脸孔。 十分熟悉。 狐不归眉毛一皱,轻声道:“无闻。” 长着一张和无闻一模一样脸的人,笑着道:“不是。” 小和尚匆匆跑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腿道:“他不是无闻师兄,但他不能死,他死了,无闻师兄就没了。” -- 第198页 狐不归不明白。 小和尚解释道:“他是个混沌,无闻师兄只是他的一枚灵魂碎片。” “若他没了,无闻师兄就跟着没了。” 狐不归真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怪不得无闻的佛骨舍利会指引到这个地方。 那人听了之后,却没什么话说,直接攻了上来。 这要怎么办?不能伤害他啊,这一下子便变得束手束尾,被那人欺到了身前。 就在为难之际,一团明火倏然落在了那人的衣衫之上,那人一愣,低头看的一瞬间,火焰便骤然汹涌起来 ,一瞬间将他淹没。 这熟悉的鲁莽和操作…… 狐不归无语的扭头看向大师兄。 黎白笑:“你不是说要快嘛?” 无知愣了愣,一下子哭出声来。 狐不归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家师兄没了啊,她责怪的瞪向大师兄。 黎白则缓步走到一堆灰烬跟前,蹲下去翻了翻,摸出一个烧焦的黑球,丢给无知,又顺手把他拎的远离狐不归,道:“拿去给你师兄吃了就好。” 无知哭的稀里哗啦的问:“真的么?” 黎白点头。 无知这才止了哭,冲他鞠了一躬,宝贝似的将黑球抱在怀里。 狐不归:“……” 黎白过来牵了狐不归的手,道:“你不是说要快些么?走吧。” 狐不归头痛的道:“师兄,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黎白想了想,道:“可以。” 狐不归不放心,道:“你发誓。” 黎白便当真发誓道:“我保证,接下来做每一件事儿都同你商量。” 瞧着散漫的大师兄,狐不归实在头痛的厉害,可此刻又由不得她想这些。 不过,今夜一切都顺利的有些诡异,分明都是需要苦战的事情,竟然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连宗主都顷刻间成灰了。 这除了自己是天选之子,似乎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狐不归同黎白走出大殿,外面的建筑已经开始坍塌,碎石巨钟纷纷滚落,连地面都开始震动,地砖裂开,形成巨大的长坑,严重些的,已经断裂成两截,仔细瞧下去,黑魆魆的,像是深渊一般。 也不知道林隐之能坚持多久,必须赶快离开,得去看看阿瑶和姬星和有没有救出人质,厉害的都被自己轻易解决了,阿卿应该没有问题。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阿瑶中气十足的呼唤。 “不归!” 狐不归扭头一看,便瞧见阿瑶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身后跟着的居然有数百人。 这里居然关着这么多人,简直丧心病狂。 狐不归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都有刻骨铭心的往事,都有不能割舍的人或事。 他们能因为一碗薄粥就搭上一生,也会因为一个笑容矢志不渝。 比任何人都坚韧,比任何人都善良。 世界在坍塌,黑暗蔓延在每一个角落。 众人都抬眸望向她。 那个女孩站在高处,白裙若仙,望过来的目光中,总有股悲天悯人的温柔与伤感。 世界渐渐坠入深渊之中,这么多人,不可能出去。 就在这时,那女孩轻喝一声,将什么丢在空中。 “嗖”的一声响,一条庞然巨舰骤然出现在所有人头顶,巍峨壮观,更在黑暗之上。 “快上船。” 姑娘的声音利落又清脆。 众人一愣,便在身旁穷奇姑娘的指挥下,快速的上了巨舰。 很快,所有人都已经登舰完毕。 狐不归巡视一圈,踏上船舷,大声唤道:“林隐之。” 片刻之后,一道白蒙蒙的光团闪过,林隐之便出现在了巨舰之上,他喘、息的道:“快走。” 狐不归立刻催动灵力,巨舰便飞快的朝着血菩提大门驶去。 就在快要到达的一刻,船体忽然一震,像是被什么吸住一样,瞬间被扯向了宗门之中,而原本完整的天空,陡然间像被割裂一般,露出了大片的裂缝。 裂缝很快连结成片,竟将整个血菩提割裂囚禁在内。 随后整个血菩提带着飞舟飞速向下沉去。 狐不归大惊失色,正要想办法操纵灵舟之际,大师兄不慌不忙的站在她面前,问:“崽崽,你为何不砍了这条空沙兽?” 狐不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大师兄,道:“这是什么级别的妖兽,我怎么可能砍的动。” 黎白笑:“可是你不一样了啊。” 狐不归一怔,再不一样,也不可能…… 黎白道:“试试嘛。” 狐不归被他这样一说,一咬牙,踏上船舷,船上的众人都惊讶的看向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狐不归凝出不问剑,面向漆黑又危险的前方。 随后指尖点过剑面,一簇簇黑色凰火环绕着紫雷萦绕而上,随着剑身的前指,黑色的罡风亦跟着她的指引凝聚出巨大的神兽虚影。 狐不归双手握剑,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凝聚出全身的力量,狠狠向下劈去。 巨大的剑芒宛若耀世的光华,携着毁天灭地的威能,狠狠的劈在了空沙兽凝出的城池之上。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云霄,偌大的城池应声而裂。 众人惊的眼珠子和下巴一起掉了下来,几乎合不上口。 -- 第199页 黎白靠在船舷之上,托着腮,笑眯眯的道:“崽崽,帅啊,不愧是你。” 第74章 那一天,所有人都看见了。 少女手持雷霆凰火巨剑, 以柔弱身姿劈下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剑。 巨兽被一斩为二, 在深渊中翻腾、嘶吼, 最终不甘的坠入深渊裂缝。 而少女踩在虚空之上,长裙翻飞,绝美的脸蛋上宠辱不惊,仿佛这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有人的眼中都映出崇拜、狂热以及充盈胸腔的感动。 无论多么黑暗, 光明总会到来。 而携带着希望踏破深渊和绝望的—— 是一位暖阳般的少女。 ——《修真往事书》 而真实的情况则是,狐不归眼睛都瞪圆了, 张口就喊:“卧槽。” 黎白在一旁腰都笑弯了。 小姑娘激动的往大师兄那里跑, 语无伦次的道:“师兄 , 你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 黎白憋着笑,道:“看见了。” 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 期待的问:“帅么 ?” 黎白憋不住, 笑着道:“帅啊。” 小姑娘眨着一双黑而圆的眼睛, 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双手, 一会儿看向大师兄, 满脸都是红晕, 片刻后, 她走进他, 踮起脚尖,轻声道:“师兄, 你低下来些呀。” 黎白便贴心的矮下身子。 小姑娘捉着他的肩膀, 小小声的同他咬耳朵, 神神秘秘的道:“师兄,我悄悄告诉你,我可能啊……是天选之子……” 黎白笑的捂住眼睛,甚至不敢去看小姑娘,这么可爱可怎么办哟。 小姑娘说完后,脸蛋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望着他,问:“师兄,你是不是吓到了?怎么不说话?” 黎白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他道:“崽崽,可太厉害了啊。” 小姑娘便嘿嘿傻笑,道:“还好吧还好吧。” 这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黎白心中一片柔软 ,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抬手就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她平常还要略作反抗的,今天心情好,竟然乖乖的让他揉,一动不动的站着,就知道傻笑。 飞船很快便窜出了那片破碎的空间,跟着佛骨舍利的指引,往永夜城飞去。 很快便到了安全的地界,船上的人纷纷下船,谢过几人之后,便纷纷告辞,很快,船上就只剩他们几人。 狐不归便缩小了飞船的大小,直往永泽河边境飞去。 几经波折,终于到了临阳。 小伙伴们约了酒,热热闹闹去了酒楼。 狐不归则同大师兄回了宅邸。 她望着庭院中茂密的枝丫与夜色,心情极好,美滋滋的道:“师兄,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我体质特殊?还是血脉关系?还是单纯的命好?又为何偏偏是今天呢?” 黎白瞧崽崽这么开心,便配合的道:“我猜是天赋异禀吧。” 狐不归便道:“那我是不是很快就能结婴,再化神,再大乘呢?” 黎白笑:“能啊。” 狐不归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黎白凑近她,轻声问:“崽崽,既然你这样开心,要不要做些更开心的事儿?” 狐不归一愣,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抱起来,搁在石制岸几上,随后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仰着脸,笑眯眯的望她。 狐不归一张小脸立刻涨的通红。 师兄怎么忽然就把话题偏到这个方向了? 狐不归还没说话,师兄忽然凑到她的唇边,嗓音像月色一般温柔。 “崽崽,我可以亲你么?” 啊? 这种问题,怎么还要问她? 她怎么好意思回答。 平常不是都直接亲上来么? 怎么今天彬彬有礼起来了? 狐不归咬着唇没说话,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平常禽兽的大师兄,今天当真温柔又君子,盯着她的眼眸,又低声问道:“可以么?” 狐不归被他问的愈发害羞,便道:“为什么要问我,你平常不是都……” 黎白道:“你忘了我在血菩提跟你发过誓了?” 狐不归:“啊?” 他这样一提醒,她便想起自己逼着他发誓的事儿来。 那时候大师兄认认真真的发了誓。 “我保证,接下来做每一件事儿都同你商量。” 狐不归的小脸蛋一下子滚烫,她望着大师兄,软声道:“我没要你这种事儿也同我商量啊。” 大师兄摇摇头,道:“这种事自然也包含在内啊,更何况,今日发的誓,最起码今天得做到吧?” 狐不归急了,道:“可是……” 大师兄严肃道:“崽崽,既然发了誓,便要遵守,不然失了道心,心魔可是会趁虚而入的。” 狐不归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黎白便又问:“崽崽,我可以亲你么?” 这、这、这…… 为什么大师兄总能想办法把她逼到退无可退啊? 她已经是天选之子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羞窘? 她要哭了啊! 黎白耐心很好,他丝毫不着急,小家伙的害羞、不安、无措尽收眼底,想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实在是动人心弦,他就喜欢看她走投无路时,露出的那种求饶委屈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 第200页 “可以么?崽崽?” 他又问了一遍,小丫头的羞耻心让她的皮肤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因为紧张和害羞,一双漆黑眼眸里亮晶晶的,浮现出一层水雾,软软的月光落在她的发梢、肩膀上,美的惊人。 在他的注视下,她害羞的低下眼眸,不敢同他对视,终于在他的连番逼问下,发出了极小的极小的一声“可以”,说完之后,耳垂脖颈便飞速的红了一片。 黎白抿唇笑了,片刻后,捏着她尖而小巧的下巴,缓缓凑近。 小姑娘的手指和脚趾都害羞的蜷在一起,紧张的无以复加,他还没靠过来时,就紧紧的闭上的眼睛,眼睫轻颤,不敢动弹,可那吻久久没来,她只好睁开眼,男人便笑着亲了过来。 狐不归又害羞又脸红。 大师兄永远都这样,回回都把她逼到脸红心跳。 黎白松开她,又问:“崽崽,我可以抱你去床、上么?” 嗯? 怎么连这种问题都…… 大师兄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般,笑眯眯的道:“崽崽,待会儿还有更多的问题呢。” ! 狐不归浑身一激灵。 以大师兄的恶劣程度,她甚至能想到一部分问题…… 光想想,就害羞的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狐不归一把搂住黎白的脖子,身体软软的扑进他怀里,口里道:“师兄,你要做什么,我都同意,你别问我了。” 黎白软玉温香在怀,心情自然很好,他将她打横抱起,问:“崽崽,你不要我同你商量了么?” 狐不归把脸埋进他胸口,道:“不用了不用了,师兄你随意,我、我都行。” 黎白眼眸一亮,道:“崽崽,这可是你说的。” 狐不归没有察觉到当中的危险,一心只想摆脱眼前的困境,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当狐不归腰酸背痛的醒来时,满脑子都是后悔,十分后悔,后悔的恨不能打死昨夜的自己。 大师兄这只老狐狸,满满都是套路。 她根本斗不过。 大师兄笑的一脸满足,把她拽到怀里,亲了又亲。 “崽崽,不愧是天选之子呢,昨夜那种难度的都可以……” 狐不归一把捂住他的唇,羞窘难当的道:“师兄,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黎白便笑的格外开心。 狐不归则羞的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 她太难了啊。 傍晚的时候,两人才从床上爬起来。 夕阳的余晖已经染透了天空。 狐不归同大师兄坐在庭院里,望着暖黄色的天空。 狐不归道:“师兄,你瞧,这云朵像不像?” 黎白问:“想吃?” 狐不归轻轻“嗯”了一声,话音刚落,身边的大师兄便失去了踪影。 这是去给她买了么? 狐不归心头一暖,觉得甜滋滋的,唇角便不由自主的上扬。 大门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嗯? 大师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出去没多久啊,狐不归便凝神往大门处瞧。 没过片刻,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英俊的青年出现在狐不归面前。 “三师兄?”狐不归惊讶的喊出来。 来人正是四荒,他脸上挂着一丝凝重,快步走到狐不归面前,捉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最后命令道:“崽崽,转圈。” 狐不归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转了一圈。 他检查完之后,面色稍霁,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狐不归一头雾水,拉着三师兄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问:“师兄,怎么了?你怎么怪怪的?” 四荒喝了茶,才道:“你大师兄呢?” 狐不归没好意思说给她买去了,只道:“出门了。” 四荒没好气的道:“要他照顾好你,就知道乱发脾气。” 狐不归一愣,虽然大师兄性格恶劣,但要说同她发脾气,那是断然没有的,这次去血菩提,也是一路乖巧贴心,她急忙帮他解释,道:“没有没有,大师兄很好的。” 四荒摸摸她的脑袋,道:“崽崽,我知道你乖,你别护着他,若是没发脾气,昨晚我怎么会感受到他的剑气?” 昨晚?剑气? 狐不归更不明白了,问:“师兄,你说什么剑气?” 四荒道:“你大师兄的剑气啊,昨夜……就那个方向,有一道参天剑气,几乎劈开了半边天空,那是你大师兄的剑气。” 那个方向? 狐不归顺着三师兄的手指一瞧,那不是昨夜血菩提的方向么? 参天剑气?半边天空? 那不是大师兄叫她尝试,她用尽全力劈出的剑气么? 怎么会是大师兄的剑气…… 狐不归奇怪的望向三师兄。 四荒以为他不明白,便解释道:“你大师兄的剑气我断然不会认错,他平日里甚少出手,我担心你遇到危险,这才匆匆赶来,看来是没事,也是,有他在,能出什么事儿,是我多虑了!” 大师兄的剑气? 那么说来,那一剑不是自己劈出的? 四荒见崽崽半天没反应,便侧眸看向她,却发现她脸色发白,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 第201页 嗯? 他说错什么了? 就在这时,大门又传来响动,随后被人推开,黎白拿着几只走进来,笑眯眯的就要往崽崽身边走。 却瞧见崽崽愤怒的瞪着他。 嗯……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视线移向一旁的四荒。 四荒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剑气。 黎白的笑意一瞬间僵在脸上。 崽崽恶狠狠的看着他,大声喊道。 “大师兄,我讨厌你,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了!” 第75章 黎白的当场就掉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 崽崽已经一个闪身, 消失在了眼前。 他立刻看向四荒。 四荒一愣, 手忙脚乱的转身就跑。 完了啊…… 他略微放出神识,便精准的捕捉到了小姑娘的前进轨迹。 跑的还真远…… 这可要怎么办? 狐不归气坏了, 停也不停的闷头跑。 她先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愤怒, 师兄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来骗她。 一想到自己傻子一样的问他“师兄, 帅么”“师兄,我可能是天选之子”就恨不能找个洞钻下去。 这人实在是坏的过分! 她要认真生气了! 这一生气,遁速便更快, 瞬息间便遁出千里, 眼见下方有城池,便按下遁光,落在城池之中,打算借酒消愁。 找到最近的酒肆,买了酒, 便一口一口的喝闷酒, 喝了片刻, 便发觉不远处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眼巴巴的盯着她看, 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狐不归便招招手,叫他过来坐。 老头很高兴 , 屁颠屁颠就过来坐了。 狐不归又要了一坛酒, 搁在他面前, 老头开心坏了,连连道谢。 “小丫头心地好,我好久没喝了,想的紧。” 狐不归喝口酒,道:“正巧我一个人也烦闷,找个人陪我聊聊也挺好。” 老爷爷喝了一口酒,砸吧着嘴,舒服的眯了眼,回味片刻后才道:“小丫头怎么了?花一般的年纪,怎么烦闷了?” 狐不归气呼呼的道:“我心上人骗我,把我当个傻子,一直看我笑话。” 老爷爷道:“这可不应该,别理他,叫他好好反省。” 狐不归握拳,认真道:“嗯!” 狐不归瞅瞅老爷爷,问:“爷爷,你有没有心上人 ?” 老爷爷道:“我没有,但我太爷爷有。” 狐不归握着酒坛子很激动,道:“你且说说。” 老爷爷喝了酒,脸颊通红的点点头。 “我太爷爷生在第三纪元初,那时候仙元大陆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灵修间最大的宗门是仁王宗,宗主叫木仁。” “木仁其人修为高深,野心勃勃,以武力统治着整个灵修界和所辖的凡人界,之前众人一直敢怒不敢言,委曲求全的过着日子,但到第三纪元初时,修真资源已经极度匮乏了。” “灵气渐渐稀薄到无法汲取的程度,修士们有的功法反噬,有的灵气掏空之后无法运转,境界跌空,总之一片凄惨。” “凡人界也好不到哪去,因着灵气匮乏,四季渐渐变得极端,要么大旱要么暴雨,庄稼收成不好,年年饥荒,百姓也饿殍遍地,尸横遍野。 ” “众修士都期盼一直供奉着的仁王宗做些什么,来拯救崩溃的修真界和凡人界,却发现木仁不管不顾,还在大摆灵宴,饮酒作乐。” “因仁王殿建在最后一汪灵泉之上,资源充裕,宗主夫人和孩子们还在日日用灵泉洗澡。” “大家出离愤怒,平日里众人没少进贡,搜集了许多灵酒灵药进献给仁王宗,可到了众人危机的时候,他们却还如此浪费资源,不少人便冲进宗门讨要说法,可想而知,因为灵力不足根本无法造成威胁,轻而易举便被处理掉了。” “大家老实了一阵子,但觉得这样下去只是等死,便决定聚集众人的力量再次上门,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进仁王殿,着实把木仁吓了一跳,当即表示愿意向众修士分发灵泉水。” “众人得了承诺便纷纷回去,不久之后,木仁果然派人出来分发灵泉水了。” “那天,出来分发泉水的,是木仁的小女儿木轻轻。” “木轻轻一直养在宗门里,众人从未见过,生的貌美娇弱,一看便是细心呵护娇生惯养出来的。” “这一现身,群众却嘈杂起来,自家的女儿皮肤溃烂衣不蔽体,这姑娘却尽得宠爱,甚至用灵泉水洗澡,实在是叫人心生不忿。” “不过,众人不忿归不忿,只要拿着灵泉水能苟活下去,也没想着要头破血流。” “可就在分发的过程中,变故发生了。” “小公主在分发到一位皮肤溃烂的修士手中时,那修士体力不支险些摔倒,身体失去平衡之际便碰到了小公主,小公主当即惊叫起来‘你弄脏了我的裙子’,随后那位修士便被仁王宗的护卫重重推了一把。” “他本就强弩之末,这一推,竟生生给他推散了架,残肢碎肉跌落一地,仁王宗养的狮鹫一冲而下,将他吞了个一干二净。” “因着这件事,激起了民愤,后来便合力推翻了仁王宗的统治,那位小公主被众人压倒在行刑台上,砍下了无知又高傲的头颅。” 狐不归听的津津有味,道:“这段我略有耳闻,但没有这么详细,哎,这个木轻轻也真是,身为公主,即便不肯去了解民众的苦难,出来分发泉水,也应该装装样子,果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 第202页 老爷爷喝了一口酒,道:“是啊。” 狐不归忽而愣了愣,问:“你不是要同我说你太爷爷的心上人么?这里面哪里有?” 老爷爷仔细回忆了一下内容,道:“哦,我太爷爷就是在推翻暴、政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仙女一样的女孩子,善良清纯不食人间烟火,然后就陷入了爱情。” 老爷爷说到这里,一坛酒也喝完了,他道:“我太爷爷常同我说起那个女孩子,说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清纯的人,露水清泉一般。” 狐不归道:“哦,不就是你太奶奶么。” 老爷爷道:“不是,这是我太爷爷的白月光。” 狐不归明白了,道:“得不到的才会愈想念愈美好啊,也许那姑娘原本只是一般,你太爷爷得不到,就越想越夸张了。” 老爷爷摇摇头,道:“不是,我太爷爷说是真清纯,白纸一样,跟别人都不一样。” 狐不归不大信,但也没必要说出来,同老爷爷喝完最后一口酒,便出了酒肆大门。 街上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正思考去何处的时候,忽而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视线只到他胸口,看见了熟悉的月牙白,她没有停顿,转身就走。 那人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俯身低眉,温声道:“崽崽别走,我错了。” 那语气温柔异常,乖顺又可怜。 狐不归眯着眼睛瞧他,推开他便要走,他却再次拦在她身前,望着她的眼睛,道:“崽崽别生气了,我同你道歉,我不是有心的。” 狐不归这下恼了,道:“你不是有心的?你从头骗我到尾!” 黎白:“……” 狐不归戳戳他的胸口,气呼呼的道:“大师兄,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很开心吗?” 黎白小声道:“不是啊……” 狐不归:“不是是什么?亏我还一直担心你,怕你遇到危险,你就这样哄我,我问问你,大师兄,我跟四师兄的羊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还喂我们吃同样的蜜饯么?” 黎白:“……” 狐不归瞪他:“看,哑口无言了。” 黎白:“不是……” 狐不归道:“所以,喜欢我什么的,都是假的吧,根本就是哄我的。” 小丫头怎么越说越离谱? 黎白觉得苗头不好,立刻道:“崽崽,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狐不归道:“你骗我,还看我笑话。” 黎白:“……” 黎白道:“我瞧你那时候挺开心 ……” 听了这话的狐不归彻底炸了,掉头就要走,黎白哪里能叫她走了,急忙拦住,道:“崽崽,那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狐不归想了想,道:“我方才听了个故事,老爷爷告诉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师兄,一定是我太好得到了,你才骗我。” 黎白:“?” 狐不归认认真真的宣布。 “所以师兄,从现在开始,你得不到我了!” 黎白:“!” 第76章 黎白抿着唇站在原地。 小姑娘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得不到? 小姑娘高傲的昂着头, 一副认真的模样。 看的他心痒痒的。 无论怎样,都好可爱啊。 他憋着笑, 问:“如何得不到呢?” 小姑娘想了想, 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碰我,不许跟我说话。” 黎白问:“那要多久呢?” 小姑娘道:“等我消气之后。” 黎白便道:“那我可不可以待在你身边?” 小姑娘刚要拒绝, 黎白便又道:“我不在你身边, 怎么哄你?你独自一人, 怕是会气的更厉害啊。” 这倒也是,小姑娘觉得挺有道理, 道:“好,但你不许跟我说话。” 黎白笑眯眯:“好, 都听你的。” 狐不归这才略微解气一些, 正要踩遁光走,师兄不知何时走到身侧,俯身瞅她,一双黑眸清清亮亮。 随后朝她伸出手来。 狐不归一怔,旋即拍在他的手心,恶狠狠道:“还想牵手,想的美,呸。” 黎白便笑的格外开心。 狐不归没头没脑跑了这么远, 是时候回去, 便同黎白一道回了临阳, 叮嘱他不可以跟来, 便独自回了三清宗闭关。 黎白待在临阳城,颇有些丧气,便进了临阳楼。 崽崽平日里最喜欢喝酒,俗世里的烈酒,修真界的灵酒,她总是喝的津津有味,他坐下,挑了崽崽最喜欢的烈酒,靠着窗边,慢悠悠的喝。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黎白,你怎么在这里?” 他凝神一看,是灵纤,便将目光移了开去,又转头去看窗外。 灵纤,也就是灵心宗的师祖,那位曾让狐不归吃醋终于明白心意的大美人,她走到黎白对面,径自坐下,笑道:“怎么看到我,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黎白轻笑:“没有的事儿。” 灵纤便伸手取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嗓音柔美:“你从前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怎的现下竟一人独饮?” 黎白:“没什么。” 灵纤笑笑,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黎白:“嗯?” 灵纤道:“我们宗门的秘境封印有些松动,想借你一道剑气。” -- 第203页 黎白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挪回,看向灵纤。 灵纤道:“从前就是借用你的剑气才完成封印,现在松动了,我一个人没办法,你能不能再借一道?” 黎白:“不能。” 灵纤:“……” 灵纤不明白,问:“为什么?” 黎白道:“本源剑气怎么可以随便给人。” 灵纤道:“我们这么多年的矫情,怎么能是随便。” 黎白道:“四荒、御冬、初尧跟我交情更深,你看他们哪个敢开口跟我要剑气。” 灵纤急了,道:“我同他们怎么能一样……” 黎白挑眉,道:“那是,他们还要更亲近些。” 灵纤恼了,道:“你!” 黎白却懒得再理,又扭头去看窗外,饮下一杯苦酒。 灵纤气的眼圈都有些红,她知道这人喜怒无常,可她偏生就是想离他更近些,说是封印松动借剑气,其实还不是找个借口,想同他亲近,可他偏生这般不解风情。 本源剑气的确不会借给普通人,可她自认为同他的关系不一般,在他心中,自己也是不一样的,这才提出这种要求。 其实还是试探的成分多,她就是想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可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一口回绝了。 她心情复杂,一时思绪万千,这会儿转念一想,也是,这人从来醉心修炼,对修为极其执着,给出本源剑气有损修为,他不肯也是正常的。 这与重视不重视无关。 是自己一时没想过来。 这下想通了,便笑着道:“是我唐突了,不过你这人,就不能好好同我说么?也是,你啊,惯常不解风情。” 黎白奇怪的道:“我如何?” 灵纤便道:“年轻那会儿,有一阵子我受伤,苍唐配了药,极苦,我喝一口,眼泪都出来了,苍唐都说苦的厉害,唯你冷着脸,说什么‘一个修士,不过苦些,有什么不能承受’,气的我硬着头皮把一杯都灌了进去,苦的修为都停滞了好几天。” 黎白道:“本来就是啊,不过苦些么,有什么关系。” 灵纤哭笑不得:“你这人,真是。” 黎白道:“一个修士,矫情什么。” 灵纤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当口,门口晃晃悠悠进来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进门,便探头探脑的四处望,像是在找人,就在视线落在黎白这桌时,目光一顿,小脸顿时鼓了起来。 黎白亦是一顿。 怎么是崽崽? 灵纤亦看到了,便冲小姑娘招招手,道:“过来坐。” 小姑娘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黎白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气呼呼的坐了,抬眼瞪黎白。 不知为何,这两人都不说话。 灵纤便打破沉默,笑着道:“不归,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儿,你方才看来看去,是在找人?” 狐不归道:“找我三师兄,我同他约了在这儿见。” 灵纤道:“大师兄不是在这儿么?可以找他啊。” 狐不归道:“不找,他没用 !” 黎白:“……” 灵纤眨眨眼,笑的开怀:“你大师兄没用,这世间就没有有用的人了。” 狐不归道:“我三师兄更好。” 黎白黑眸一黯,捉着酒杯,一连喝了三杯。 灵纤想想自己的遭遇,便道:“也是,你大师兄啊,就是太直了不会哄女孩儿,讨厌起来的确讨厌。”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跨进门来,往里一瞧,便径自往几人面前走来。 黎白冷眼瞧他。 青年毫不在意,走过来后,坐在了狐不归身边。 他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一只玉瓶,道:“这是找药王谷的大前辈讨来的,你喝了就会好了。” 狐不归便接过玉瓶,攥在掌心。 黎白急了,问四荒:“怎么回事?” 四荒道:“崽崽在三清宗闭关时,因为心思不宁出了些小岔子,经脉受损,需要调养,我便去找苍……那个家伙讨了药。” 黎白立刻看向狐不归,刚要问,狐不归便打断道:“不许和我说话。” 黎白只好闭嘴。 四荒示意狐不归现在就喝,至少有他在旁边守着,安全很多,狐不归便打开瓶口,轻轻抿了一口药汁,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吐出一个“苦”字。 四荒便道:“苦是苦了些,不过喝了就好了,崽崽你先喝,我待会去买……” 一旁的黎白眨眼间便消失了身影,重新出现之时,拎出一盒蜜糖,不同狐不归说话,反倒同一旁的四荒道:“苦就加些糖。” 四荒懒得理他。 灵纤:…… 刚刚是怎么同她说的? 狐不归理都不理,仰头就要灌,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手腕,抬眸一瞅,大师兄。 他一副苦在你身,疼在我心的模样,不说话,却把蜜糖往她手心搁。 狐不归把糖丢开,道:“不要你的糖。” 黎白叹口气,不能同崽崽说话,只好看向四荒,耐着性子哄道:“赌气也别同自个儿过不去啊,这么苦,要把胃喝坏了,加些糖吧。”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柔情似水,四荒转过身吐了。 黎白:…… -- 第204页 四荒吐完之后,同身边倔强的小丫头道:“你大师兄的蜜糖决不是普通的,他拿来的定然是好东西,加些吧。” 既然四荒劝了,狐不归便将蜜糖加进玉瓶中,黎白这才放下心来。 狐不归便捧着瓶子慢悠悠的喝。 不知大师兄那里讨来的,真是甜滋滋的,甚至有一丝果香,加进苦涩的药汁中,极好的中和了那刺激的味道,口腔和胃里都舒服了许多。 但是还是不想原谅他! 狐不归喝完药,道:“三师兄,我们走吧。” 四荒自然开心,便道:“好。” 狐不归同灵纤打完招呼后,理也不理黎白,就要离开,却再次被黎白拦下。 黎白轻而易举便从胸口之中抽出一把白濛濛的灵剑,随后指尖轻点,那灵剑便化为一只极其小巧的匕首,他将那匕首递给狐不归。 “调理期间,便用这枚剑自保吧。” 灵纤在看到那把剑之时便愣了,这不是本源灵剑么? 她要一道剑气都不肯,这会儿连灵剑都抽出来了? 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本源剑气怎么可以随便给人,一个修士,怎么能怕苦。 这会儿又是蜜糖又是灵剑…… 有这么双标的么? 她转脸看向狐不归,情绪一时很复杂,黎白和这小姑娘之间,她看出有些不对,却万万没想到,黎白竟如此掏心掏肺。 这人从前恣意妄为惯了,多少女孩儿喜欢他那种自由落拓的气质,可他正眼都不瞧,为人冷漠无情,谁能得他一笑都高兴好多天,从未见他将什么人放在心上。 眼下竟对一个小姑娘如此好。 他这样的人,肯把本源灵剑送人,那人一定高兴坏了吧? 被他这样的人放在心上,谁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呢? 小姑娘自从拿到那把剑就沉默了,想来是感动极…… “啪”一声,灵剑被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 小姑娘高傲的昂起脑袋,口里道:“我才不要你的剑。” 灵纤:…… 这人从前就恶劣,从不肯吃亏,又直又冷,但就这种坏透了的性子吸引了无数姑娘,都温温柔柔的呵护着捧着,略微大声的,都能叫他发脾气。 小丫头这般,怕是要惹恼他。 她倒要看看,小丫头要如何收场…… 就见黎白想也不想,“刷”的一声,又从胸口抽出一柄灵刀。 “崽崽不喜欢剑,刀好不好?” 灵纤:¥ 第77章 狐不归理也不理, 转身就走。 黎白握着掌心里的小巧短刀,心都碎了。 灵纤下意识的望向那把刀。 黎白同她对视一眼,默默把刀插回了自己胸口。 灵纤:…… 小气鬼黎白眼见狐不归气呼呼的出了门,便一路追出去。 彼时已近黄昏, 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安静。 小姑娘没跑远, 站在河堤边的柳树下, 像是在等人。 黎白快步走过去,靴子踩过落叶, 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一路走到小姑娘面前,刚要说什么,小姑娘却忽然牵住了他的手。 那手掌白白、嫩嫩, 小巧又绵软,紧紧的牵着他。 黎白一怔,小姑娘却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双黑眸里盛满了平日里的乖巧可爱, 嗓音软软糯糯的道:“师兄, 我们去前方瞧瞧,我的簪子坏了, 想买个新的。” 说完,便带着他往前行去。 落日余晖如同碎金一样落在她的黑发上, 一晃一晃的, 叫人移不开眼。 黎白默默瞅着, 小姑娘不说话, 就拉着他走,他愣了愣,忽而道:“我没有找灵纤,我在喝酒,同她是巧遇。” 小姑娘轻轻“哦”了一声。 黎白又道:“你不开心,我想着要怎么哄你,喝闷酒呢,我呀,心里都是你,绝对不会去找别的姑娘。” 小姑娘走的慢了些。 黎白拽着她的小手,将她拉过来,伸出胳膊搂在在她的脖颈上,将她笼在怀里,轻声道:“所以,你不开心,想生气就生气,我不会因为你生气就离开你,也不会因为你生气就去找别的姑娘。” “你别害怕,也别担心,更不用明明生气,还装副乖巧的样子。” “这样的话,心里头憋的不难受么?” 小姑娘停下脚步,垂着眼,表情敛在浓密的睫毛之下,闷声道:“真的么?” 黎白俯首去看她的眼,柔声道:“真的啊。” 小姑娘不放心,道:“可是我才生气没多久,灵纤前辈就找上你,我怕我再生气,你就没有了。” 黎白笑着道:“怎么会呢。” 小姑娘道:“我修为低,没有灵纤前辈聪明漂亮,也没有她善解人意……” 黎白捏捏她的小脸,笑:“在我心里呀,没人比你更好了。” 狐不归仰脸看他。 “你不用漂亮也不用聪明,甚至不用善解人意,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 狐不归一怔,默默有些感动,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问:“师兄,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不漂亮不聪明也不善解人意么?” 黎白:“……” 黎白愁了半天,道:“别担心,崽崽,你总有优点的,我们再努力想想。” 狐不归一恼,用力踩上他的靴子,黎白吃痛,拧着眉将她抱进怀里,笑道:“我逗你玩的,在我心里,你最漂亮,也最聪明了。” -- 第205页 狐不归心里头甜甜的,嘴上却倔强道:“你莫不是在骗我。” 黎白道:“你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我是不是在骗你。” 狐不归:“……” 师兄真是坏透了! 黎白见她瞪他,笑的更开心,道:“崽崽,我们和好吧,我想抱你。” 狐不归被他说的小脸一红,揪着他腰间的布料,半天没说话。 黎白戳戳她的小脸蛋,道:“这样好不好?我惹你生气了,罚我不能得到你,那就让我只能得到你的身体,却得不到你的心,好不好?” 狐不归尚未反应过来,他便俯下身,猝不及防的亲了上去,慌乱之下,她急忙闭上眼。 在那温柔与缠绵之下,她脸红心跳的想,论无耻还是大师兄略胜一筹呢。 亲过之后,小姑娘嘴唇红润,小脸也红扑扑的,黑不溜丢的大眼睛也水汪汪的。 黎白笑:“这样好看多了。” 狐不归羞愤的别过脸。 黎白便牵着她的小手,道:“崽崽,你不是要簪子么?我带你去买一个。” 狐不归别扭了半天,却还是点点头,被他牵着往前走。 “师兄,你今日的蜜糖哪里来的啊?” “甜么?” “嗯。” “若我说,我跑去极北的极寒雪山,进入雪山峰顶的深渊裂缝,取得了黑针蜂酿造的灵蜜,你信么?” 狐不归脑瓜咕噜噜一转,就那片刻的功夫?一般人得先去拍卖会买焰火丹才能活着进去的极寒雪山?深渊裂缝?黑针蜂?每一个都是送命的路径,居然还得串联起来? “师兄,你又胡扯。” 黎白笑的极开心,道:“那就是在岳阳长街上第一家糖铺子买的。” “很好吃,我们再去买吧。” 黎白道:“现在没有了啊,明天我给你买好不好?” “好。” 两人沿街逛着,暮色渐渐降临,灯火渐起,点亮了沉入暗处的俗世,一切又鲜活起来。 终于找到了卖簪子的摊铺,黎白同小姑娘站在一处,挑来挑去。 狐不归道:“师兄,我不说话,你挑给我,我瞧瞧你挑的合不合我心意。” 黎白不知道女孩儿喜欢什么样的,有些发愁,小姑娘却已经转过身去,当真不看了,他便笑着摇摇头,认真挑了起来。 太花哨的不要,太鲜艳的崽崽不喜欢,那挑个什么…… 正挑着,却发现崽崽已经在逛旁边的摊铺了,他不用回头,却也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她逛的铺子是个挂着各式面具的小铺子,摊铺前围着不少小孩儿,她在铺子前挑了半天,喜滋滋的选了个青面獠牙的,然后戴着脸上,朝旁边一跳,身边的小孩子一个吓哭了一个捧着肚子笑。 她乐了会儿,忽然转过身来,悄悄站在他背后,屏息凝神的一边期待着一边等。 这个笨蛋呐。 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他忍着笑,捏着支千挑细选的木簪子,慢悠悠的转过身。 眼前的青鬼张牙舞爪的“嗷呜”了一声。 他轻轻“哎”了一声,掌心的木簪子便掉在地上。 小姑娘拆了面具,期待的问:“师兄,吓到你了么?吓到你了么?” 黎白轻咳一声,手掌握拳挡在唇边掩饰笑意,道:“吓坏了啊,你看我簪子都掉在地上了。” 小姑娘便哈哈大笑,道:“师兄,是我呀,没想到吧,哈哈哈。” “嗯。”黎白弯腰捡起簪子,笑着道,“想不到呢。” 小姑娘便兴高采烈的拽着他的袖子,嘿嘿傻笑。 黎白将那枚簪子细细擦拭干净,随后轻轻别在她发间。 狐不归问:“师兄,好看么?” 明暗交替,灯火温柔。 黎白有些发怔,片刻后目光微亮,满是笑意。 “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 · 狐不归再次回到三清宗闭关,这一闭关便是数月,等她出关之后,修为便达到了金丹后期大圆满,她要结婴了。 出关之日便收到了宗门的指令,去临州临远村解救被困的宗门弟子。 最近临远村出现了神秘妖物,不少弟子前去探查,却都失去了踪迹,宗里便发出指令,要天级弟子前往临远村,查明原因,带回失踪的弟子。 狐不归左右无事,便决定走一趟,她乘坐飞舟,不过几日光景,便在日暮时分到了临远村。 村子不大,几乎都是砖瓦平房,门户紧闭,唯烟囱里冒出的灰白烟雾显露出活动的迹象。 狐不归走近村头的一户,便听见激烈的犬吠声。 她轻轻拍了拍门,道:“有人么?我来时天色已晚,可否借宿一宿?” 那犬吠的声音更大了,鼻端若有若无的传来血腥味,她眼眸一沉,抬脚踹向木门,薄薄的两扇门板应声倒下,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追,便瞧见屋内捆着的老年夫妇,两人灰头土脸,不住挣扎,她急忙上前解了绳,叮嘱两人别乱跑,便循着方才黑影离开的地方追去。 空气中有残留下的魔气因子,她循着紊乱的魔气追去,不多时,便追进了一片山林之中。 薄薄月色落在地上,竟显出一片血红之色。 狐不归小心的在林中探寻,忽然脚下一软,她立刻向上跃起,周身却陡然浮起猩红的法阵,随后无数黑色的游蛇宛若绳索一般朝她疾射而来,她摊开掌心,不问剑出,一剑刺出,青芒万丈。 -- 第206页 黑色游蛇便陡然碎裂,化作血雨落下。 可没等她喘息,黑色游蛇再度凝结,又一次超她攻击而来,威力更盛从前。 狐不归心头一跳,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种攻击方式,似乎曾在藏书阁看过,约在第三纪元初,也就是最混乱无道那时候,曾出现过此种妖修,以阵法召唤妖兽攻击,且招来的妖兽无穷无尽,悍不畏死,十分难缠。 这种妖修残忍嗜血,在当时横行无忌,多造杀孽,还是红衣魔尊出手,彻底灭杀干净,为何今日又再次复苏? 她一边应对召唤而来的妖物一边思考,却毫无头绪。 就在她凝聚灵力,终于斩破法阵,获得喘息之际,忽而发现脚边又亮起了一座座连绵不绝的猩红法阵。 红光不断的被点亮,一簇簇的,像燎原的星火,片刻之后,整片山林都被笼罩在内。 她竟处在一个数十重叠加的法阵之中。 狐不归脸色一白,这若是召唤的话,会召唤出什么东西? 她不敢细想,神色难看的握住了剑,眼前忽而一阵风动,她仰脸看去,便瞧见森林中最高的枝丫上,站着一个高瘦的黑衣人。 黑色的衣袍宛若飞扬的蝴蝶,背后是一轮巨大的圆月,他的面容隐在暗色中,瞧不分明。 林中的红色法阵,像是他演奏的华丽乐章,血腥又疯狂。 狐不归本能的察觉到危险,脚下忽而变得滚烫,所有的法阵在一瞬间发出轰鸣。 狐不归震惊不已,咬牙往灵剑中注入灵力。 就在这时,林间忽而传出脚步声。 不一会儿,便走进几个人,狐不归扭头一看,竟是宗里的几位长老。 那人依然立在圆月之巅,唇角一勾,满是嘲讽,法阵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刺耳之声,可片刻后他瞳孔一缩,笑意便僵在脸上,随后身体向后一倒,“砰”的一声,化为黑蝶,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场危机化为无形。 狐不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耳边忽而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她扭头看去,便见大师兄不知何时来了,懒洋洋的靠在树上,笑眯眯的望着她。 她便走过去,奇怪的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大师兄拿出一罐蜜糖,道:“我买到了,去三清宗送给你,你们宗的长老说派你来了这儿,我就来了。” 狐不归接过蜜糖,道:“多危险,下次等我就好。” 黎白笑着点点头。 狐不归站在他身边,问:“师兄,你说这人怎么突然跑了?” 黎白想了想,认真道:“我吓走的。” 狐不归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傻,你别逗我了。” 黎白便笑了,道:“嗯嗯,你可聪明了,谁都骗不了你。” 第78章 黎白身影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掩在暗处, 细碎的月光在他的衣衫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他神色淡然,黑眸中倒映着薄薄的月色。 狐不归便牵了他的手,将他从一片阴影中拽出来。 他低眉走出的一瞬间,唇边漾起笑意, 随后站在她身后, 一副乖巧的样子。 宗内长老神色严肃的叫狐不归先行回宗,她回眸远望, 那些黑蝶早已消失不见,她未多言,施了一礼,同大师兄乘着飞舟离开了。 夜色朦胧,四周一片安静,只有擦过飞舟的细微风声。 狐不归盘膝坐着, 问对面的大师兄。 “师兄,这人同上回在临阳桥边, 戴着半截鬼面的,是一个人么?” 黎白道:“不是。” 狐不归托着腮, 叹息道:“鬼面和黑蝶都好强啊。” 黎白道:“还行。” 狐不归扫了一眼大师兄,道:“还行?这种程度是还行嘛?” 黎白笑道:“崽崽, 我说还行, 评价已经很高了。” 狐不归问:“那‘还行’具体到什么程度?” 黎白轻描淡写:“大约是一人毁一宗的程度。” 狐不归要被大师兄逗乐了, 往他身边挪了挪, 揶揄道:“师兄说的是像我们青衣宗一般的小宗门么?” 黎白笑出声:“三清宗那种程度。” 狐不归:“……” 片刻后, 她闷声道:“师兄,你最近真是越来越爱胡扯了。” 黎白无奈道:“没有啊,我上次惹你生气之后,就不打算骗你了,你问什么我都会老实回答的。” 狐不归才不信,这段时间简直胡扯的没边了。 她盘膝坐着,看着大师兄的眼睛,大师兄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她便问:“师兄,那你厉害么?” 黎白道:“厉害啊。” 狐不归:“有多厉害?” 黎白:“天下第一那种。” 狐不归:“……” 狐不归咬牙,一下子半跪起来,往他身前一钻,恶狠狠的道:“师兄!” 黎白无奈的笑了,道:“没骗你啊。” 狐不归伸出手,揪着他的衣领,一字一顿的问:“那二师兄呢?” 黎白:“厉害啊,天下第四。” “三师兄呢?” “天下第四。” “小师兄呢?” “天下第四。” 狐不归想不明白,问:“那第二第三是谁?” 黎白认真的给小朋友上课,慢悠悠的道:“没有,我第一,他们第四,因为他们与我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 第207页 狐不归瞪圆眼睛,说不出话来。 黎白伸手揽着她的纤腰,略一用力,将她压进怀里,笑着道:“是真的啊。” 怀里小丫头默了默,送了他一个“呸”。 黎白摸摸她的脑袋,问:“为何不信?” 狐不归翻了个白眼。 为何不信? 大师兄天下第一,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天下第四,听听,这是人话么? 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不信? 她凭什么信啊! 狐不归没好气的道:“我有脑子。” 黎白一怔,随后便笑了,温柔的道:“好好好,你有你有。” 狐不归:“……” 两人就在这极不和谐的氛围中回了临阳城,狐不归送走师兄,自己则回了宗门。 回宗没多久,宗内的警报便响了,狐不归跟着众位师兄弟去了大殿,这才知道,搜寻黑蝶的几位长老回来了,他们在一株腐烂的枯树之下发现了失踪的三清宗弟子的尸体,个个像是被吸干精血一般,只剩薄薄的皮囊,遂命令全宗戒严。 狐不归本以为只是寻常妖物,万万没想到这般难缠,就在她诧异之时,阿瑶传讯过来,说他们宗的弟子亦有不少失踪,现在乌月宗也戒严了。 这事儿瞧着便变得棘手起来,狐不归又恰巧到了结婴的当口,便直接出宗寻找机缘,黑蝶和鬼面那般强,不趁早结婴,什么忙也帮不上。 对于机缘,她心中隐有所动,愈是临近结婴,那点机缘牵引便愈明显。 她沿着那点指引,驾着飞舟前行,很快便来到灵修域的边郊,废土城。 废土城城如其名,十分的破落和荒芜,植被稀少,满眼黄沙。 建筑都低矮,百姓皆疲惫。 因着烈阳砂砾,个个都显得粗糙而困苦。 城里有一间客栈,门前垂着厚实的门帘挡风沙,不时有妇女幼童顶着盛水的瓦罐走过。 狐不归掀开门帘,走进客栈,里面倒不闷热,只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走进去,不免吸引了众人目光,她挑了张靠窗的桌子,衣袖轻扫,桌上的尘沙便纷纷吹落。 忙碌的小二跑过来,狐不归便要了酒。 里面有不少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盆白肉,一碟花生米,几坛老酒,聊得唾沫星子直飞。 不少人的视线在她坐下之后,依然落在她的身上,那眼神除了对水灵灵少女的渴望,还有一些警惕和防备。 狐不归不动声色,默默喝酒。 这间客栈里本地人可不多,从衣料和肤色上看,路人和旅客更多,有些凭她的修为也看不穿,看样子是有什么将要发生,恐怕她的机缘就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蓝衫的少年走进客栈,像是常年在俗世里摸爬滚打,一身的浪荡痞气,他左右打量一番,笑着往狐不归这里来,朗声问:“姑娘,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狐不归问:“为什么?” 他道:“他们五大三粗,又臭又凶,我当然是想跟漂亮姑娘坐在一起。” 狐不归看着他英俊的小脸,笑了笑,便将酒坛推给他,道:“坐吧。” 那少年便喜滋滋的坐了。 少年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笑道:“苏允哲。” 狐不归捏着酒杯,并未自报家门,只道:“允哲,我这酒,寻常人可喝不得,喝了,你得有价值。” 苏允哲嘿嘿笑,摇摇脑袋,抖了抖头发里的沙子,道:“我自然有价值。” 狐不归慢悠悠喝酒,道:“你且说说。” 苏允哲神秘兮兮的道:“你定然也是为那个而来,我略有了解。” 狐不归料想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这少年一说,她便明白几分,也不接茬,只道:“说清楚些。” 苏允哲喝光杯中酒,挪到她身边,轻声道:“这地儿又废又破,却埋着传说中的至宝,上古灵泉,前些日子略有波动,便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 “不过至今没人能找到灵泉的准确位置,也无一人亲眼见过。” “有人说上古灵泉真实存在,也有人说不过是个幌子,戏耍大家呢。” “仙女姐姐可以去寻寻,说不定就机缘逆天,就找到了。” 竟是如此,怪不得这里明明贫穷落后,却聚集了这么多修士。 不过既然自己的机缘指引到了这里,那上古灵泉八成是有的,只不过具体位置还有待查询。 狐不归想到这里,摸出一袋中品灵石扔给苏允哲,权做感谢。 苏允哲接了灵石,喜笑颜开,说有什么事儿再找他,便拿着灵石离开了。 当夜,狐不归住进客栈之中,打算等第二日再细细排查,可入睡没多久,便听见了细弱的女孩儿哭声。 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既像是在附近,又仿佛来自远方。 狐不归睡不下去,索性坐起身,她立在窗前,那哭声顺着风,落进耳中,有几分凄惨。 为什么这座废土城里夜半会有女孩儿的哭声? 她试探性的放出神识,可神识所覆范围内,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这哭声来的蹊跷又诡异,她略一思考,还是一个闪身,出了客栈。 夜里的废土城同白日的灼热完全不同,有些阴寒,人们都紧闭门户,陷入沉睡,连个灯都没点。 狐不归走在空旷黑暗的大街上,只能凭借灵识视物。 -- 第208页 两边是黄土块垒砌的土房子,一丝儿植被都没有,整个废土城荒凉粗糙,在夜色中格外萧瑟。 狐不归仰头,这般暗色之下,星子愈显,璀璨的坠满了苍蓝色的天空,宛若一条银色的长河。 这般盛景,在灯火如昼的江南城池,极为少见,得在这边陲小镇,才能窥得一丝。 不过眼下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她仔细聆听,寻找着哭声的方向,那哭声断断续续,她一边分辨,一边沿着长街慢慢往深处去。 不多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破败的神殿处。 废弃神殿在废土城的东郊,廊柱倒塌,碎石嶙峋,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供奉的是谁也无从知晓。 狐不归踏进神殿的一瞬间,那哭声便戛然而止。 既然如此,那便是这神殿有古怪,狐不归仔细的在神殿搜寻起来,可除了一地碎石杂草,再无其他,她站在神殿中间,缓缓放出神识,就在神识融入神殿的一瞬,仿佛什么禁制被触动,有什么像水波纹一般荡开,眼前一黑,再度亮起之后,周围的景致骤然起了变化。 暗色如潮水般褪去,一轮骄阳驱散了阴冷的空气,鲜活的昨日忽而在眼前重现。 坚硬晦暗的土地变得松软,贫瘠砂砾重新长出了绿色的植被,鲜花用精致的瓷盆排列整齐。 廊柱上重现繁复又精美的雕花,四周灵气袅袅。 破旧的神殿恢复了往日荣光,变得宏伟又神圣。 狐不归惊讶的立在原地,脚下是柔软的青草,鼻端甚至传来花草的清香。 这是什么地方? 又美又灵动,宛若仙界。 四周空无一人,她站了一会儿,那哭声却又响了起来。 这次清晰异常,就在神殿深处。 她略一思量,抬脚往神殿中走去,神殿有着高大的穹顶,粗长的白玉石柱,透明的水晶隔窗,光线穿透进来,格外的温馨。 哭声就在神殿的最前方,她循着哭声走去,很快,便在岸几之后发现了一抹纤白的裙角。 她运转灵力,打开灵气护盾,这才伸头望去,视线微微一顿,竟看到了一个穿白裙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躲在岸几后面哭。 皮肤极白极细、嫩,一丝儿瑕疵都找不到,脖颈修长纤细,眼眸漆黑,红唇像是盛开的花朵。 这般柔弱又有惊人之貌,还住在这种地方,狐不归甚至怀疑她是飞升的仙人。 小姑娘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依然自顾自的伤心,因着皮肤白、嫩,又哭的这样伤心,一张精致的脸蛋便泛出粉色,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这般情景,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安慰。 这样想着,狐不归便不由自主的朝他伸出手,轻声问:“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那孩子猛然便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仰脸看过来,抿着唇,像是想竭力忍住哭泣,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呜咽,眼泪就无声的涌出来。 那种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极了。 可那目光却不是看向狐不归,而是聚焦在她的身后。 狐不归立刻回头,便瞧见了一个眉目俊逸的年轻男人,样貌十分英俊,气质优雅温润,唇角挂着一抹笑,丝毫压迫力都没有,让人如沐春风,心生亲近之意。 方才第二句“你怎么了”就是出自他口,也是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那孩子才抬起头。 狐不归疑惑的望着他,却发觉他的视线只落在小姑娘身上,并没有丝毫察觉到她,如果是演的也太精湛了,毫无破绽。 可就算他是演的,小姑娘这点年纪,还处于情绪崩溃的当口,断然不会跟着演,连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狐不归仔细望着他二人,又凝神望向四周,也许是她给这里注入了灵力,触动了某种禁制,才让这里变成这副光景。 也许是幻象,也许是某种指引。 她发觉自己无法做出什么之后,便束手立在一侧,不动声色的观察起来。 男人走近岸几,朝小姑娘伸出双手,小姑娘便立刻伸手,男人便笑着将她从角落里接出来,随后抱在怀里,小女孩便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把小脸搁在他的肩膀,眼泪便全擦在了衣料之上。 男人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辈,柔声问:“怎么了?” 小女孩眼圈又红了,委屈的道:“你昨天没有来看我。” 男人抱着小姑娘走出神殿,往花叶繁茂处走去,很快便在花园处找到了一张冒着盈盈辉光的玉制圆桌。 桌上置着几碟或红或绿的果子,个个晶莹剔透,散发出诱人的果香,一旁还搁着一只大型水晶杯,里面则装着透明的液体。 狐不归跟上去,起先没在意,可当她走的近了,整个人都愣了。 这都是什么啊? 那只被当做桌子的东西,灵气浓郁的已经溢散在了空气中,这种程度,比她只遥遥在宗内藏宝阁见过的极品灵石还要浓郁,怕是传说中的神品吧? 神品灵石做桌子? 也太奢侈了吧。 那些果子,则都是她曾在灵草灵果鉴别课上学过的上古灵果,一颗就足以引起修真界的轰动,这姑娘居然就当日常的水果吃么?还随手就扔在庭院的桌子上?不对,还扔在庭院中的神品灵石桌上。 -- 第209页 狐不归这样一想,冷静下来了,神品灵石桌不都扔在外面了么……扔几枚果子算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那瓶液体上,凭她的修为感知,那瓶液体绝对不简单,比在白月仙府的灵气白雾还要浓郁成百上千倍。 等等,难道说,这液体就是上古灵泉的灵泉水? 这很有可能,灵泉水蕴含巨大灵力,一滴便可洗髓,若当真可以炼化饮用数滴,她结婴不是难事。 可看着装瓶的架势,难道那孩子是当日常饮用水么? 狐不归深深的慕了。 就在这时,男人抱着小女孩坐下,他依然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道:“我昨天有事儿,没来得及,今日不是来看你了么?” 小女孩依然很难过,把脸埋在他怀里,像是又要大哭一场。 他摸摸她的脑袋,柔声哄道:“你哭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吃个果子好不好?” 小姑娘闷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笑,道:“手伸出来。” 小姑娘便转过身,伸出白白净净的小手,男人便取了桌上那瓶灵泉水,直接倒在她的手上,小姑娘便就这那灵泉水开始洗小手手。 ! 狐不归:¥ 有钱人的快乐她真的想象不到。 男人丝毫不心疼,小姑娘也习以为常,就着灵泉水洗完手,男人又取出一条素白的丝帕替她擦去水渍,随后便将隔着果子的碟子拿过来,放在她面前,示意她自己取。 小姑娘便取了果子,眼圈还红着,一边委屈一边吃。 狐不归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连串的事儿,男人仔细又小心,动作温柔,神情专注,像是对待珍宝一般。 那虔诚又认真的姿态,甚至像在侍奉神明。 小姑娘乖乖的吃完果子,低声道:“哥哥,你常来看我好不好?” 男人温柔的凝视着她,道:“当然好。” 小姑娘低下脑袋,道:“除了你,没有别人会来。” 男人道:“大家都很喜欢你,只是他们来不了罢了。” 小姑娘落寞的道:“为什么?” 男人怜爱的望着她,道:“因为你是这世间最珍贵、最纯洁、最不可碰触之人,是这天下间最伟大的神迹,他们怕自己的尘垢弄脏了你。” 小姑娘道:“所以他们是喜欢我的么?” 男人笑:“自然,没人不喜欢你。” 小姑娘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是欢喜,只是落寞的道:“我宁愿不要这样。” 男人揉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别担心,我在啊。” 小姑娘便仰脸看他,满眼的依赖。 男人陪了她片刻,又说了些外界趣闻,小姑娘开心的大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便起身告辞。 小姑娘拽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不说话,但方才的快乐已全然不见,眼圈红红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明天再来好不好?” 小姑娘攥着他的袖子,捏的紧紧的,不肯松手。 男人便劝道:“我进来已有半个时辰,再待下去,浊气会沾染到你身上,你乖,我明日一早就来。” 小姑娘看着他不说话,却终究松开了手指。 男人鼓励的冲她笑了笑,便起身往外走去,小姑娘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哥哥,你一定要来啊。” 男人回过眸来。 小姑娘泪眼模糊的道:“哥哥,我只有你了。” 男人笑着点头,转身离开了花园,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一片苍茫云海之中。 小姑娘小跑着追过去,一直追到边界处才停下,随后便盘膝坐在那里,目光望向男人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狐不归一愣,这家伙,该不会打算这样等到男人来吧? 又或者,她每天都是这样等,今天之所以哭泣,是因为男人昨天没来,她以为被抛弃了? 可这小姑娘是谁? 男人又是谁? 这地儿又是什么地方? 她仔细回忆方才的话,男人说这姑娘是个神迹,还有子民的爱戴,且这男人说自己只能待半个小时,不然小姑娘就会沾上他的浊气。 这种描述方式,难道,这小姑娘真的是某位神明? 这神殿灵气浓郁,云雾缭绕,的确不似凡间界。 狐不归的视线落在灵石桌上,又看向灵果和灵泉,忽然想起,这些都是灵气浓郁的神品,普通修士这般摄入,怕是会爆体而亡吧? 就拿灵泉水来说,别说吸收,只是几滴,以她的修为都难以承受,可小姑娘却能肆无忌惮的洗手…… 这样看来,小姑娘的确不是凡人。 也许,是上古灵泉的所有人? 眼前的画面已经可以确定是从前的留影了,一般的留影都是指引,肯定有它的意义。 既然小姑娘坐在那里,也许是指向灵泉的位置。 狐不归站在花园中,阳光和风都温柔。 她缓缓走到小姑娘面前,想确定她的位置。 小姑娘有一双异常漂亮干净的眼眸,纯粹、天真、像是从未遭受过任何污染。 狐不归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她在小姑娘面前蹲下,凝出一把小匕首,开始在两人坐的位置挖坑,打算埋下一枚定位符。 -- 第210页 小姑娘固执的望向一处,没什么表情,大概是哭泪了,又或者是,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便渐渐接受了。 狐不归埋下定位符,认真看向小姑娘,温声道:“如果我遇到你,我一定带你走。” 小姑娘听不见她的话,却忽而转过脸来,视线便巧合的同她相撞了。 就在这时,光线陡然熄灭,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狐不归的鼻端飘过砂砾冰冷又粗糙的味道,她往前看去,发现神殿又恢复了残垣断壁的模样。 留影结束了。 狐不归感受了一下定位符的位置,旋即抬脚往那处去,很快,她就站在了定位符的上方。 她凝出不问剑,运起灵力向下挖去,片刻之后,当真挖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迅速将那东西掏出来,居然是她在留影中看过的那个水晶杯。 当时水晶杯里装了大量的灵泉水。 她心下一热,立刻将水晶杯拿到眼前,竟真的在杯中发现小半杯液体,顿时喜出望外。 她将水晶杯收起来,便打算就近寻个地方,直接进行瓶颈的冲刺, 放出神识,仔细搜索,很快便在远郊发现了一处天然洞、穴,四周人迹罕至,她便踩着遁光,直接去了那处。 在周围放下屏蔽禁制,人便钻进洞、穴,先是测试了灵泉的浓郁程度,发现的确如她所想,便直接打开瓶子,取出一滴来,开始一点一点的炼化。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十数天。 这日,静谧无人的远郊忽而爆发出一股冲天灵压,很快便引来了层层劫云。 劫云愈积愈密,渐渐笼罩住了整片天空,黑云中隐有紫雷闪过。 待到劫云渐渐融合,紫雷也终于从云层中咆哮着冲下,狠狠的劈在一个白衣女孩的身上。 正是在渡劫的狐不归。 四周空气中的灵气疯狂的朝她的身体中涌来,让她能够运转灵力,与劫雷抗衡。 起先一切顺利,女孩的身体四周浮现出几柄灵剑,替她抵消了大半的劫雷伤害,可就在雷劫接近尾声的时候,女孩子眉心一皱,神色凝重起来。 原是不知为何,四周空气中的灵气骤然间减少许多,导致周身的灵剑没有灵力支持,纷纷抖动起来,怕是顷刻间就会崩碎。 可最后一波雷劫却在这时毫不留情的落下,粗如游龙的紫雷嘶吼着向她俯冲而来。 狐不归的眼中映出惊恐之色。 她修炼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此种状况,此刻空气中灵气浓度飞速的下降,她根本无法吸纳到对抗雷劫的灵力,更别说待会结婴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想起第二纪元末那场大劫。 起因便是灵气枯竭。 现在这状况,倒是同那时十分相像。 狐不归愈想愈慌乱,周身的灵剑终于因为灵气匮乏彻底崩碎,而劫雷却在这时降临到了她的头顶 ,只一个瞬息,便将她的身体笼罩在内。 第79章 这种突然的状况始料未及, 雷劫千钧一发,可灵剑却在一瞬间崩碎了。 巨大的生死危机笼罩着她, 若是被这雷劫劈中, 怕是要魂飞魄散,连个渣都不剩。 在这一瞬间, 她脑海里闪过四位师兄的身影,想起他们在自己坟前伤心欲绝, 一边哭一边争谁的名字该在第一位时, 就觉得十分感人。 不能死! 狐不归咬牙凝出灵气盾,勉强在极强的雷压之下寻得一丝间隙,她的视线飞速的从周围的物品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那瓶灵泉液上。 先前她用掉了一小部分, 此刻灵泉液还剩不少,可之前那部分,花了十数天才炼化吸收, 剩下的比数十天炼化的分量还要多, 一次性服用的话怕是要筋脉尽毁, 爆体而亡。 但若是不用,或者用的过少,又不足以撑过这次雷劫。 这种危机时刻,容不得她多想,伸手便拿过灵液, 仰头就灌, 就像她平常喝酒一样。 灵酒一入吼, 便爆发出灼热的灵力,顺着喉咙往下,直入腹部,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搅作一团,毁坏殆尽,但又飞快的被海量的灵力修复。 一面撕裂一面修复,剧烈的疼痛让她五官都变了形,皮肤被暴走的灵力撑破,鲜血飞快的涌出,很快便将白裙子染透。 狐不归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飞快的凝出气盾,又招出不问灵剑。 灵剑一分二,二分四,很快便化作无数细小灵剑,将她包围在内。 紫雷当头劈下。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被轰出一个巨坑,坑心的人灰头土脸,满身鲜血又沾满尘垢,已经瞧不出人形,可还未等她喘、息,雷劫又接二连三的降落下来。 最后一波雷劫漫长而绝望,接连不断的轰在坑心的人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雷劫终于停了下来,劫云缓缓散去,而天早已大亮。 这巨大的轰鸣吸引了不少修士,他们驾着遁光来到附近,小心翼翼的躲在巨石或建筑之后,看能否有所收获。 待那烟尘散去,坑心里隐隐约约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躺在那里,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一位中年修士左右看看,试探的往前走去,很快便挨近坑心,他目露贪婪之色,在一片焦黑之中找到储物袋的位置,伸手就要去够,那黑影却忽然呻、吟一声,随后一呛,咳出了一口黑烟。 -- 第211页 中年修士大惊失色,心一横,便想趁着她还未恢复硬抢,可手刚挨着,那人一个眼神瞪过来,他的身体便丝毫不受控制的飞出好远,“啪”一声砸在树上,连带着数都折断了。 四周尚在觊觎的人纷纷一愣,不敢再待,纷纷遁走。 而坑心那人这才颇为坎坷的爬起来。 她艰难的盘膝坐下,身上厚厚的一层黑灰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很快便从身体上剥落,露出了女孩儿原本的面目。 她低头瞧见被血迹污染的白裙子,从储物戒中取出新的换了,一个黑炭,转眼间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灵气满溢,五官愈加精致娇美,那双乌黑的眼眸,叫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 狐不归大难不死,尚未来得感慨,便被脏腑之中的绞痛再次弄的痛不欲生起来。 上古灵泉的灵力实在蛮横,即便经过粗暴的雷劫淬体,也未能全部炼化,仍有一部分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忍着痛苦,将这些灵力小心的压缩在丹田深处。 片刻之后,身体终于恢复正常,此刻她浑身灵气充裕,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经过上古灵泉和雷劫的洗礼已经完全脱胎换骨,结婴成功。 满心欢喜之际,张口便打了个嗝,吐出了一口黑烟。 狐不归:…… 既然结婴成功,她便打算离开此地,可方才结婴过程中出现的灵气枯竭却叫她心有余悸。 按理天地元气自成一派,有自己独特的循环,断不至于突然枯竭,她想起第二纪元末的大劫难,心头顿时沉重起来。 希望只是一个巧合。 就在这时,传讯玉简忽而发出微光,她取出一看,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凤子默。 她粗粗扫过,顿时便神色凝重起来。 原是凤云卿修炼出了岔子,此刻昏迷不醒,凤子默用尽办法,也未能唤醒他,便寄希望于狐不归,希望狐不归可以令凤云卿清醒过来。 狐不归不敢耽搁,立刻乘上飞舟,去了凤子默隐居的杏林。 他的宅邸坐落在一片杏林之中,狐不归赶到的时候,杏花开的正旺。 微风掠过,层林尽染。 凤子默站在一片粉白落花之中等她。 他向来冷漠寡言,此刻被落日的余晖笼着,倒显出几分柔和亲近。 狐不归走上前,直接问:“阿卿在哪?” 凤子默大概是想同她笑一笑,但惯常冷硬的表情限制了他的表达,显得愈发诡异,索性放过自己,只道:“你跟我来。” 他说完便转身往别院去,狐不归赶紧跟上。 别院就在凤子默宅邸的旁边,离得不远,师徒两个都清简朴素,除了生活必须,装饰的东西几乎都没。 除了这慢悠悠的杏花,便再无其他。 凤子默站在别院的门口,推开门,带着她一同进了内室。 凤云卿合衣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棉被,双眸紧闭,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狐不归有些难受。 凤子默站在一边,望着床上的少年,目光微黯,道:“这孩子沉默寡言,心思内敛,平日同我不大说话,愿意留在我身边,是希望有保护你的力量。” “无论何时你叫他,他就会丢下一切去你的身边,你若是不需要他,便会毫无怨言的离开。” “我见他笑的最开心的时候,都是同你在一起。” “我想,他这样喜欢你,若是知晓你来了,大概会睁开眼睛吧。” 狐不归坐在床边,握着凤云卿的手,轻声问:“阿卿修炼出了什么岔子?” 凤子默道:“前段时间,他到了结婴的当口,便去寻了个灵气充裕的地儿结婴,可谁知天地灵气骤然枯竭,他吸收不到足够的灵气,被雷劫轰碎了神魂。” 狐不归猛然转头看他。 凤子默神色一凛,立刻察觉出了问题,他略一打量,问:“你如今结婴成功,难道你也……” 狐不归道:“不错,我前些日子结婴,也遇到了这个问题,按理说结婴时,天地灵力因为劫云的吸引,会更加浓郁才对,可就在最后一波雷劫的时候,天地灵力却像干涸一样。” 凤子默顿时沉默起来,即便是他,也觉得这种事有些棘手,他略一思量,问:“你是如何扛过?你大师兄?” 狐不归摇头道:“不是,我另有奇遇。” 凤子默点头不语,以那人对这小姑娘的宝贝程度,定然就在附近守着,若是当真扛不住,他定然会出手相助。 这小姑娘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又为何一直瞒着这姑娘,他倒是挺好奇,万一哪天被这小姑娘知道,他一直在骗她,会是如何精彩。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小姑娘说到灵气枯竭,他自然便想起第二纪元末的大劫难来,那时候他也就跟阿卿这般大。 如若再来一次…… 他不敢想象。 凤子默看狐不归,道:“我有些事儿,不得不远行,阿卿就拜托你了。” 狐不归惊讶的道:“前辈这就要走么?” 凤子默点点头。 狐不归道:“您不等阿卿醒来么?” 凤子默道:“无妨,我同阿卿之间,并没有深厚情谊。不过是我瞧他天资不错,想有人继承衣钵,强做了师徒,如今,我已没什么可教他,若他醒来……” -- 第212页 凤子默平静的说完:“你告诉他,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狐不归一怔,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对师徒当时的确心不甘情不愿,阿卿在凤家吃了那么多苦,差点连小命都搭上,凤家也不闻不问,只想着带他回去研究血脉。 阿卿自然对凤家厌恶至极,凤子默收徒,也不过是看在他黑金皇凤血脉的份上。对于他的遭遇,内心并未有一丝波澜。 可以说,若不是阿卿有这份血脉,即便死在凤云礼手上,凤子默也不会过问一句。 不过,狐不归以为,两人相处这么久,多少也应该有些感情,不至于依旧这么冷漠。 可看着凤子默平静又冷淡的表情,着实令她叹息。 她这个人,可能过于热情了些,路上遇见的那些人,对她笑一笑,唤她一声不归,她便愿意倾尽全力,去交个朋友。 她不太能理解凤子默这样的人。 凤子默冲她点点头,丢给她一个储物袋,便转身离去。 狐不归忧愁的目送,直到他消失在眼前,才转回视线,她捧着沉甸甸的储物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更想不通的是,她原本结婴成功,是想跟大师报喜的,怎么突然就被困在凤子默的宅邸了,而凤子默本人居然要远游,还将阿卿托付给她……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突然,可毕竟是阿卿,她不能丢下不管。 她低眸瞅了一眼阿卿,道:“笨蛋,还睡呢,你师父没啦。” 床上的少年没有丝毫反应。 狐不归叹了一口气,打开储物袋,刚看一眼,眼睛就瞪圆了。 里面装满了极品灵石和珍稀的灵草灵果,还有不少法宝符篆,挺大方啊。 看来这些就是她照顾阿卿的经费了。 狐不归握了凤云卿的手,探查他的经脉,意外的发现经脉强横,气血顺畅,连灵力都充盈凝实。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被雷劈坏了么?可这身体状况,分明是结婴成功了啊。 陷入昏迷,大概是结婴的过程太过挫折。 凤子默说试了很多办法都不行,那她要怎么唤醒阿卿?难道要日日同他说话,再哭上一哭? 这样未免太狗血了吧。 她坐在床前胡思乱想,忽然想起了压缩在体、内的蛮横灵力,也许这些灵力可以刺激到凤云卿。 她粗略的计划一番,便打开凤子默给的储物袋,撬开凤云卿的牙关,给他含了颗化灵丹。又布下小型修复阵法,看着绿色的治愈灵力缓缓升起,她便将凤云卿扶着坐起来,开始一点一滴的将灵力过给凤云卿。 不知不觉便过去十数天,丹田内的灵力终于尽数过给了凤云卿,他亦从开始的毫无反应变得偶尔有了动作。 狐不归知道,这些灵力一定在他体内乱窜,搅的他体内的灵力都活跃起来。 这天,狐不归正像平常一样坐在床沿边,少年的手指忽而动了动,随后眼睫微微颤动,竟在片刻后睁开了双眸。 狐不归大喜过望,急忙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凤云卿一脸茫然,但看见狐不归,却立腼腆的笑了笑,说:“大哥,你怎么来了?” 狐不归便将凤子默叫她来的事儿说了,她看看阿卿的表情,亦将凤子默留下的话传达了。 阿卿听完之后,没什么反应,只道:“哦。” 狐不归无奈,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冷漠,她不欲掺和别人师徒之间的事儿,便问:“阿卿,你好些了么?” 凤云卿道:“灵气更充裕,我无碍了。” 狐不归这些天过给凤云卿的灵力,是一点一滴的输送,并且花费了数十天,所以灵力的破坏力小了许多,并未伤及凤云卿脏腑。 狐不归道:“阿卿,那你以后要去哪里呢?” 凤云卿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不同凤子默亲近,可却是将这里当成了家,如今若是要走,又要去哪里? 狐不归问:“回三清宗么?” 凤云卿沉默片刻,忽而问:“他就这样走了?” 狐不归点头。 凤云卿便没再说话。 狐不归却莫名觉得他在失望,他其实,还是在乎凤子默的吧?只是凤子默却…… 狐不归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凤子默当时说的,比她传达的还要冷漠的多。 狐不归叹口气,刚想叫阿卿再休息休息,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转过脸,严肃的看向阿卿。 凤云卿被她看的吓了一跳,问:“大哥,怎么了?” 狐不归道:“阿卿,你是怎么结婴成功的?” 凤云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在最后一波雷劫的时候,空气中灵气骤然枯竭,我汲取不到可以抵抗雷劫的灵力,被雷劫劈的失去意识了,方才才醒过来。” 狐不归一怔。 失去意识? 这里有很明显的问题。 她当时结婴成功,是靠着上古灵泉提供了大量灵力,可凤云卿是靠什么提供的灵力? 一般的灵草灵果可不行,即便是珍稀的,一枚两枚也解决不了。 那他究竟是从哪里获得的巨大能量? 她忽然间便想起了凤子默。 那个男人该不会…… 如果他真的将自己的灵力给了阿卿,那他基本上算是废了。 -- 第213页 她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他了。 第80章 狐不归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要知道, 雷劫之中吸收的灵力是海量的, 大部分用来对抗雷劫,一部分会消散在体外, 剩余的才会积蓄在体内,结成元婴。 凤子默若是想把阿卿拉起来,一丝儿保留都不能有。 一个元婴以上修士, 怎么可能会放弃绵长的寿命,深厚的修为,就为了一个感情不深厚的徒弟? 何况修行一路道阻且长, 沿途得罪过不知道多少人,一朝修为跌落, 寻仇的定然不少。 怎么会有人要冒这样的风险? 可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 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凤云卿查探了自己体内的灵力, 也露出疑惑神色, 但他失去意识, 并不能想到这一层。 狐不归看着阿卿,欲言又止。 凤云卿很快便察觉出她的异样,便问:“大哥,怎么了?” 狐不归觉得,这种事阿卿有知道的权力,便将自己的猜测讲了。 阿卿一听便愣了,坐在那久久不语。 狐不归瞅了瞅外面飞扬的杏花, 道:“阿卿, 我陪你去找他吧。” 凤云卿抬眸看她。 狐不归便问:“去不去嘛?” 凤云卿闷声道:“他走了有月余, 这要去哪里找。” 狐不归想了想,安慰道:“往好处想,他现在就是个废人,修为怕是已经跌落到筑基期以下,走不远的。” 经她这么一安慰,凤云卿更难受了。 两人略作整理,便离开杏林。 可说的容易,这天大地大,又要去何处找? 狐不归道:“你们同根同源,你身体里若真有他的灵力,应当能有所感应,要不卜卦试试。” 凤云卿便去凤子默房间,寻了件他的衣服,布下气机感应阵,将那衣服烧了,滴入一滴精血,那火光便渐渐凝聚成一股,指向了南方。 气机感应阵竟然真的有用,那她的猜测□□不离十了,狐不归小心的看向凤云卿。 凤云卿抿着嘴唇,面无表情,那手却悄无声息的攥了起来。 这孩子显然情绪复杂。 狐不归便道:“既然有指引了,我们走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再带些他常用的东西,路上总要不时确认方向。” 凤云卿点点头,去翻房子默的衣柜,结果发现衣物只有两三件,气机感应阵得用贴身的、常用的东西,他略一思量,将凤子默常欣赏的画、惯常用的笔墨、心爱的琴、老祖宗留下来的蛋等等都打包装了起来。 几乎将他的院子搬空。 两人这才上了路,狐不归放出飞舟,按照气机指引的方向,缓慢的前行。 坐在飞舟上,狐不归想起阿瑶和姬星和,这两个家伙近日应当也快结婴了,得提醒一下不要贸然尝试。 她打开传讯玉简,告知了阿瑶和姬星和这事儿,没想到阿瑶早已知晓。 原是宗内有几位弟子结丹,因灵气枯竭被轰成了飞灰,一时间全宗震惊。 毕竟结丹期的弟子是宗门的中流砥柱,这一下子陨落几个,哪个宗门都受不了。 所以高层很重视,要求大家暂时都不要冲击瓶颈,待查明原因再看。 阿瑶和姬星和临近晋升,得知此事,便便按捺下来。 没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儿,狐不归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家宗门,这事儿既然所有人都可能遇到,那自家宗门定然也…… 得赶紧找到凤子默,然后赶回宗门。 不过这当中最叫狐不归惊讶的是,灵气枯竭的程度,居然连结丹都无法供应。 这就麻烦大了,若再持续枯竭下去,修士身体里的灵力得不到补充,岂不是与寻常人无异? 凤云卿道:“大哥,这似乎很像第二纪元末的灵气枯竭。” 狐不归点头,问:“阿卿,你知道当时是怎么好的么?” 凤云卿摇摇头。 狐不归想,这种事既然长老们经历过,应该有对策吧?不过那段历史有很多地方挺模糊,啼玉师兄的历史课也只讲了表面,也许可以去云烟客栈发布求助线索。 她这样想着,身下的飞舟未停,直直往气机锁定的地方飞去。 就这样缓慢的行驶了一天,两人沿途散开神识,都未能找到凤子默的痕迹。 凤云卿便又烧了一件东西,气机这次指引向了北方。 两人乘上飞舟,往北方去,这一寻找,便又是一天,依然一无所获,凤云卿只好再次确认方向,这次又转向了南方。 两人心头都有些沉重,拖得时间越长,凤子默便愈危险。 飞舟行进了一会儿依然毫无踪迹,狐不归低头看着脚下城镇,道:“不若下去打听打听。” 凤云卿同意之后,狐不归按下了遁光。 飞舟稳稳的降落在地面,两人下了飞船便往城镇去。 彼时是早春午后,阳光微凉,空气中隐有寒意,枝叶枯瘦,冒出几只翠绿嫩芽。 狐不归本以为城镇中应该挺热闹,却发现城中空乏,街上竟无一人。 难道是座废城? 可她轻微放出神识,便发觉这座城其实是满的,她略一转身,便对上一座房子里,窗纸后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小心的捅破窗纸,正小心翼翼的观看,冷不丁一只眼睛骤然出现在窗纸之外,平静的望着她,她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 第214页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个白衣姑娘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她吓坏了,急忙往后爬,被人一把揪住后领拎了起来。 狐不归凝神望着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已经吓傻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她便放下她,摸摸她的脑袋,问:“究竟怎么回事?” 小姑娘缓了好久,才哆哆嗦嗦的道:“前些日子一到晚上,镇上就有人失踪,隔天就发现尸体,白日里大家到处搜寻过,可却找不到原因。” 难道是某种妖物作祟?狐不归打算等到夜深去看看,她安慰过小姑娘,凝出凤子默的画像,问:“你可见过这个人?” 小姑娘看了半天,道:“见过,他前些日子来过我们镇,那时候我们镇还正常。” 狐不归问:“你可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 小姑娘摇摇头,道:“住了没几天便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狐不归出了小姑娘家,决定等夜半时分,看看究竟是什么在作祟。 很快,天便完全黑了,狐不归同凤云卿坐在城中最高的屋脊上,看着头顶被乌云掩盖的天空。 待到全程都陷入熟睡之时,凤云卿视线落在远处,轻声道:“哦,只是个小狼妖。” 狐不归也瞧见了,一团黑乎乎的身影正闪电般往村庄奔跑。 她一个闪身,便出现在狼妖面前,这只狼妖已经半人化,不过全身依旧覆盖着毛发,一双眼眸血红,一瞧见狐不归,便“嘶吼”一声朝她冲来,狐不归伸出一指,轻飘飘的点在他额上 ,狼妖便再也无法移动了。 狐不归仔细一瞧,有些愕然。 “阿卿,你瞧,这不是个有妖晶的妖兽,这就是一只普通灰狼,没什么灵智,这身灵力像是被灌进去的,。” 凤云卿走过来,也觉得奇怪,道:“难道是吞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可那种东西,普通狼吃了一定会爆体而亡啊,这是怎么回事?” 狐不归道:“我们跟他去看看。”她说完,便松开狼妖,同凤云卿隐匿身形,又在村庄前布下禁制。 狼妖依然想冲进村庄,可试了几次无果之后,只得悻悻的往回跑。 狐不归同凤云卿一路跟去,这狼妖跑的挺快,不一会儿,便冲进了后山密林深处,找到一个洞穴,钻了进去。 随后又沿着洞穴往下,最终,在洞底停下,蜷缩成一团。 狐不归跟下来,看见狼妖的双爪之间护着什么东西,微微发着光,便凝神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她万万没想到,是那样东西。 那东西她见过好几次,但每次都让人愤怒又震惊。 那居然是一株幼小的树苗。 同她在白月仙府藏书阁和血菩提见到的漆黑古树一模一样。 这种东西怎么会长在这种地方?是本体还是幻象? 她方才一进来,就察觉到洞穴底部灵气浓郁,这大概就是灰狼化形的原因。 凤云卿听狐不归提起过,知道这古树害人不浅,他抬手灭了灰狼,走上前,小心的用凰火包裹指尖,尝试去碰触幼苗,可一靠近,手指便轻易的穿过了幼苗。 凤云卿眉毛一拧,收回手指。 凤云卿想了想,问:“大哥,你说灵气枯竭,会不会跟这古树有关系?” 狐不归道:“很有可能。” 狐不归仔细想来,她在血菩提看到的古树上面,有黑色尾羽、白色雾气、类神之角等等,也就是说,这些事儿都不是单独发生,而是有所关联。 并且都是一个神秘组织所为。 血菩提已经被大师兄毁了,可还有鬼面和黑蝶。 她从前觉得,无论黑色尾羽、白色雾气和类神之角,都是因为个人贪欲,可眼下既然这种地方有古树,她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个组织根本不是她当初想的那样,做着一切是为了获取灵力,获取炼神花,获取灵石…… 而是,为了养树。 更可能的是,凤云礼、秦不乱甚至血菩提,都是因为贪念被利用,坏在明面上,而背地里操控一切的神秘组织,真正的目的是养树。 而养树最需要的东西,不是灵力,而是精神力,也就是神识之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到处搜寻意志坚韧之人。 所以,从阿卿开始,这个计划就一直在被推动。 一直到现在,终于成型。 她看着这棵树,不知道是谁的神识之力浇灌而成,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活着,更不知道他坚持那么久的事情成功没有。 但就是心里难受。 她凝出不问剑,尝试毁坏这棵古树,可同先前在白月仙府和血菩提碰到的不一样,灵剑一碰到,便横穿而过,砍在了空无一物的地上。 凤云卿道:“大哥,是幻象。” 狐不归神色凝重:“如果是幻象,为何洞穴底部灵气这般充裕?为何灰狼会化形?” 凤云卿道:“大哥,你觉得,这树会不会是用来吸收空气中的灵气的?” 狐不归道:“我也这样想,因为不断的吸收空气中的灵气,所以导致这处灵气浓郁,灰狼因为这样强度的灵气灌溉,强行化形。” 可为什么古树明明是幻象,却能吸收这处地方的天地灵气呢? 狐不归看着幼苗,忽然想起那日林中的黑蝶来。 黑蝶擅长召唤术,召唤术的基础便是空间法阵,这样一想,古树这种状态倒跟空间法阵极像。 -- 第215页 她又想起空沙城中的空沙兽,也是空间属性。 离开空沙城之后,江映南曾同她说过,张三喝醉了同他絮絮叨叨,说过空沙兽的来历。 说过一句“你是不知道那位大人有多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的出来,这空沙兽就是他培育出来的,简直像个神。毫不夸张的说,他跟神也丝毫不差了吧”。 也许这说的就是黑蝶。 这种东西她目前解决不了,空间法阵最为玄妙,只能禀告宗门,让高层想想办法。 于是她向宗门发了讯息,简单的描述了整件事情,便在幼苗附近埋下定位符,同凤云卿走出洞穴,为防止再有普通动物误入,便在洞穴四周布下禁制。 临行之前,又在村镇附近留下层层禁制,这才放心离去。 凤云卿又烧了件东西,两人坐上飞舟,往新的指引飞去。 狐不归心事重重,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这么大手笔谋划这么多年,绝对不会这样轻易解决。 可又是谁,抱有这样大的野心呢?他的目的又是为何? 鬼面和黑蝶究竟是谁?是谋划者,还是听命于人? 狐不归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如若空气枯竭的现象不缓解,那么全部的修士都只能停留在现有境界,可那人拥有古树的灵力,却可以接连突破。 这样的话,最终怕是会诞生一个无法抑制的超高阶修士。 她光想想,便不寒而栗。 两人沿着指引愈飞愈荒芜,很快便来到一座高耸的山脉之中。 凤云卿望着高耸的山脉,语气中有微不可察的紧张,他道:“这处我知道,这是他的宿敌魔修叶寒山的居所,若他真的落在叶寒山手中,怕是……” 叶寒山? 狐不归听过这个名字,她在散修联盟接任务的时候,在通缉令的榜首见过这个人,据说性情暴戾,杀人如麻。 这人早就结婴,现下已不知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地。 凭他们两人,恐怕不是对手。 凤云卿道:“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 狐不归没好气的道:“说什么废话。” 凤云卿便一副感动的模样看着她。 狐不归被他逗乐了,道:“用不着。” 两人下了飞舟,怕惊动禁制,小心翼翼的往山脉中心靠。 大师兄给的隐匿符篆用完了,两人只能小心的屏蔽气息,一点一点的往内里试探,可山脉中心必定会有护山大阵,以叶寒山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 这要怎么办? 狐不归想了想,同凤云卿道:“阿卿,待会我去闯护山大阵,叶寒山发现我,一定会追出来,我就坐在飞舟上将他往远处引,你趁机进去,看看你家师尊在不在。” 凤云卿不想大哥冒险,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便点头应了,只道:“若是大哥有危险,直接遁走,不要管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狐不归说:“好好好。” 两人商议好,便一同靠近了阵法最薄弱的边缘。 计划是,狐不归砍破禁制,两人一同闯进去,凤云卿立刻隐匿起来,狐不归则不知好歹的蹦跶,在引起注意后,驾着飞舟迅速远遁。 狐不归凝出不问剑,狠狠的砍在阵眼上,禁制一阵波动,却并未破裂,她便催动全身灵力,连砍数十次,她如今已是元婴修士,且因为上古灵泉的加持,无论是神识之力还是修为本身,都远超普通元婴修士。 这数十击瞬间落在同一个地方,很快便破开了一个小口。 护山大阵一阵晃动,很快便从别处调集灵力,试图修复,就在这个当口,狐不归和凤云卿钻了进去。 风云起立刻苟在一边,隐匿起来,而狐不归刚在原地站了数秒,便被一道凶猛的气机锁定。 身体顿时一僵,连动作都变得艰难。 果然很强,狐不归急忙催动灵力,勉强脱离,她立刻唤出飞舟,往远处遁走,就在她遁走的一瞬,一道青影倏然出现在她方才所立之处,随后眼眸一眯,身影便再一次消失。 狐不归不敢停顿,全速催动飞舟。 她的修为已到元婴期,而叶寒山又是独狼一般的存在,即便有侍奉的弟子,修为普遍都不高,因此出来追她的,一定是叶寒山。 身后的气息愈来愈近,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眼前,狐不归头皮发麻,只得玩命的飞遁。 而另一边的凤云卿,则飞速的跑向叶寒山的宅院,这家伙性格古怪,审美奇葩,宅院刷的通红,角落零星扔着各种枯骨和骷髅头颅。 整个院落都散发出血腥又诡异的气味儿。 凤云卿仔细搜寻,心头忽而一跳,前方似乎有什么与他同根同源,他凝神望去,便瞧见一间红通通的屋子,只有那道门是黑色的。 他心里一慌,立刻朝那处走去,随后推开了大门。 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凤云卿看清屋内之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地面被鲜血染红,中心有一根黑色的降魔杵,一个人被四肢大开的绑在降魔杵上,早已死去多时。 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全身的皮肤大面积溃烂,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衣料破破烂烂,零星的挂在身上。 那衣料是他熟悉的料子,他看他穿过许多次。 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正是凤子默。 -- 第216页 凤云卿眼眶血红,额上青筋爆起,他咬紧牙关克制住悲愤,上前想将他解下来,可他的身体因为经受过酷刑,变得极为脆弱,轻轻一碰,便散了架。 凤云卿一怔 ,眼泪便涌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一边掉眼泪一边将枯骨全部收好,装进了储物袋。 他知道不能耽误太久,大哥还在拿命拖时间,他擦干眼泪,将储物袋悬在腰间,给狐不归发了讯息。 狐不归这时候正在玩命儿逃跑,阿卿动作很快,并没耽误过多时间,可叶寒山不是省油的灯,她一丝儿都不敢分神,眼看他就要追上,她立刻调转飞舟,往另一侧飞去。 这飞舟说起来是真厉害,正常飞舟都有灵力值上限,遁速便自然有上限,超过上限,再强行输入灵力,不但不会提速,还有可能毁坏飞舟结构。 可这艘飞舟,她筑基期开始用,结丹期依然用,到了元婴期,居然还是能承受住,且随着她输入的灵力,遁速不断的提升,就像是没有上限一样。 绝对的神器。 身后的叶寒山自然也没想到,他本以为对方是一个随时可捏死的小虫子,这种飞舟他根本不会放在眼中,瞬息就能捏散架,便追的颇为随意。 即便如此随意,也很快就追到身后,可每次当他有所动作的时候,那艘飞舟居然都能立刻加速,迅速将他甩开。 几次三番之后,他便发现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他轻视,不用全力。 还挺聪明。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花招都是枉然。 他冷笑一声,不想再同她玩下去,直接催动灵力,猛然朝她抓去。 狐不归察觉到身后的劲风,生死危机一瞬间,不敢再有丝毫保留,她反正时间已经拖够,阿卿也传了讯息,她只要接到他就好,此刻便催动全身灵力,飞舟骤然如电光一般窜了出去。 叶寒山又扑了个空。 狐不归知道叶寒山这回肯定生气,定然全速找她,不敢停留,飞速掠过与阿卿约定的地点,载上阿卿,又疾速奔去。 就在这时,一股遮天蔽日的刀气从身后袭来。 气劲强横,避无可避,狐不归和凤云卿立刻撑起防护罩,狐不归则尽可能让飞舟偏离刀气范围。 “轰”的一声响,刀气便撞上飞舟,爆鸣声震耳欲聋。 叶寒山看着炸成飞灰的两人一舟,冷笑一声,回了住所。 许久之后。 一片乱石灰烬之下陡然伸出一只手来,随后那只手奋力拨开石块,爬了出来。 正是狐不归,紧跟狐不归之后,凤云卿也爬了出来。 狐不归在一堆乱石里找到了缩小的飞舟,令她吃惊的是,居然没有碎。 两人灰头土脸,不敢停留,飞快的远遁而去。 狐不归寻了个深山寒潭,两人梳洗过后换了衣衫,在黑暗的密林深处支了个火堆,两人坐在突出的岩石上,气氛凝重。 凤云卿紧紧捏着储物袋,坐在火堆前不说话。 火光明明灭灭的照着他的脸,那双黑眸里满是哀伤。 狐不归万万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她瞧见阿卿这个样子,心里也难受。 她其实从未见过阿卿这副模样,这家伙在她面前永远开开心心,一瞧她,眼睛里就满是笑意,好像会发光。 她若是同他笑一笑,他便脸颊涨的通红,那喜悦藏都藏不住。 那时候,阿卿只有她。 她觉得这样不好,她希望他能接受其他人,直到凤子默出现,这两人不对盘,一个比一个冷漠,可阿卿肯同他待在一块儿,已经是莫大的进步。 虽然谁都不爱搭理谁,可该做的事儿一样没少。 凤子默冷情冷性,却从未以阿卿的师尊自居,他似乎从未想过要得到阿卿的尊重和爱戴,他就是单纯的想教个徒弟。 阿卿得他教导,虽从未说过什么,在他们面前也不肯提,但心中应当是拿他当师尊吧? 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我会为他报仇。” 沉默许久的阿卿丢出这句话,便不肯再说了,只是小心将储物袋收起来。 狐不归没法子安慰,可说起报仇,又要如何做? 眼下灵气枯竭,根本无法提升境界,他们同叶寒山差了那么多,要怎么同他抗衡? 阿卿抬眸看向狐不归,道:“大哥,你先调息休养,我守着。 ” 方才两人受了一刀,都有些暗伤,狐不归没有多说,便盘膝坐下了。 她调息之际,看向少年。 他坐在凸起的岩石上面,躲在月光与火光之后。 她看见他又掏出了储物袋,努力几次,却都无法打开,只能紧紧攥在掌心,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砸在储物袋上。 狐不归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两人都调息好身体,打算离开密林。 原本出来就是为了找凤子默,如今找到了,目标已经失去,狐不归却不放心阿卿走。这家伙有时候挺吓人,万一独自去找叶寒山就麻烦了。 她原本打算回宗,可却忽然担心起大师兄来,这家伙动不动就突破,几日不见就筑基变结丹,又结丹便元婴,万一这几日突破就麻烦了,虽然已经传讯给他,但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回去看看。 她便道:“阿卿,我想回青竹宗一趟,但是我昨日受的伤未好,你能不能保护我?” -- 第217页 凤云卿对狐不归从来有求必应,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女人,当下便同意了。 狐不归松了一口气,带着阿卿坐上飞舟,往青竹宗行去。 凤云卿坐在船头,低垂着视线,一丝儿笑意也不见。 狐不归相劝,可又无从劝起,这种时候,说什么都苍白。 凤云卿忽而开口,声音低低的。 “大哥,我以为我跟他没什么感情。” “可事到如今,还挺难过的。” “我才知道,我原来还挺在乎他的。” “跟他回去后,我们两几乎不说话,即便是修炼时,他也是丢下册子或传讯玉简。” “我也不想同他说话,我们相处这些年,说过的话没有几句。” “我以为我不喜欢他,不喜欢那个地方。” “可我现在,却很怀念那个地方。” “有他在的地方。” “大哥,原来我早就把那个地方当成家了。” 狐不归被他说的眼眶红红,低声道:“阿卿……” 凤云卿用手背擦擦眼睛,道:“从今以后,我会以师尊之礼待他,会为他报仇。” 狐不归不知道说什么好。 凤云卿转过身,她知道他在掉眼泪,他哽咽的道:“大哥,我好后悔,我应该对他好一些的。” 狐不归拍拍他的后背,试图给少年一些温暖。 这之后的日子里,阿卿再也没有笑过,还时常背地里偷偷哭,狐不归没办法,想先把他带回青竹宗,让四位师兄给劝劝,总比他一个人在外面胡思乱想的好。 十数天后,两人终于回到了青竹村。 狐不归自从出宗历练,到入三清宗,便从未回过青竹宗。 一直都是师兄们去看她,这会儿回来,觉得村里什么都变了。 路宽了,树高了,连汲水的水车都高级了,村口的羊肉汤铺老板上了年纪,多了几个能跑能跳的孩子,原先豆蔻年华的二丫也嫁了人。 她便想起当时外出,全村热泪盈眶欢送的场景来 。 四位师兄边擦眼泪边送别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狐不归一想到可以见到四位师兄,心头的沉重都少了许多,她带着凤云卿,快步穿过青竹村,来到了后山竹林中的青竹宗。 破落的宗门修葺过,由翠绿翠绿的竹子搭建,视线所及,是一片竹林掩映下的青石板路。 狐不归毫不犹豫的往里走,师兄们此刻应当在溪边喝茶闲聊,那几人平日里闲来无事,便会钻到后山,要么钓鱼要么下棋,要么打架决一死战。 狐不归轻车熟路的带着凤云卿,很快便接近了后山,从青石板路走下去,便瞧见一片竹林搭建的建筑群。 二层竹屋,岸几、竹椅一应俱全。 狐不归刚靠近,便瞧见四人正围着圆桌打牌,每个人都神情严肃的瞅着自己手里的牌,一副认真的模样。 大师兄脸上用墨水画了黑色的猫须,二师兄脸上则多了只龟,三师兄瞧着挺干净,四师兄…… 等等,那个不是四师兄啊…… 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狐不归认真一看,愣住了。 这人,不是死掉的凤子默么? 怎么会坐在这里同师兄们打牌? 再瞧身边的凤云卿,这孩子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狐不归一头雾水,大师兄却转过脸来,将手里的牌一扔,笑眯眯的道:“崽崽回来啦。” 二师兄气急败坏:“崽崽回来,你扔牌做什么?” 三师兄就在牌堆里扒拉,试图把大师兄扔掉的牌找出来。 大师兄立刻伸手,把牌堆搅合在一起。 两人人顿时就急眼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 对面的凤子默慢悠悠的道:“不要脸。” 黎白嘿嘿笑,朝狐不归招手,道:“崽崽,快过来。” 狐不归满脑子问号,拉拉僵在原地凤云卿,一同往几位师兄那里去,走到近前,狐不归不信的仔细观察,那人当真是凤子默。 凤云卿面无表情的站在狐不归身边,一个字儿都不说。 狐不归站在黎白身边,问对面的凤子默:“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凤子默搁下牌,视线扫过凤云卿,平静的道:“那几天照顾他很辛苦,既然有你了,我就出门放松放松,游历一下山海河川。” 狐不归:“……” 狐不归不明白,又问:“可你为何同我说‘没什么能教他,让他想去哪就去哪’?” 凤子默顶着脸上墨水画的黑猪,依然平静的道:“元婴之后,能不能进一步全凭造化,我的确是没什么能教他了。” 狐不归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又问:“那他失去意识,灵气枯竭,又是怎样结婴成功的?” 凤子默道:“哦,我有一样祖上留下的法宝,蕴含大量灵气,我就拆了那样法宝。” 狐不归拧起眉毛,道:“所以,你没有把自己的灵气给他?” 凤子默有些奇怪的道:“谁会做那样的蠢事。” 狐不归:“那叶寒山那里,怎么会有……” 凤子默惊讶的问:“你们来时遇见叶寒山了?没事吧?” 狐不归:“没事,只是……” 凤子默道:“哦,你们可能看见那个了,那是我随手做的化身,叶寒山打不过我,时常捉了我的化身泄愤,无碍,不过一丝儿魂力罢了。” -- 第218页 狐不归:“……” 这家伙,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 她以为他对阿卿是有感情的,可没想到只是累了想出门玩一趟,在阿卿伤心欲绝的时候,他居然在打牌。 阿卿刚苏醒的时候,得知他不声不响的走了,那么难过,得知他死了,更是伤心,还在船上说了那样的话。 结果这家伙好好的坐在这里打牌! 狐不归有些生气,便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 凤云卿上前一步,打断狐不归:“大哥。” 狐不归只好闭嘴,目光不悦的看向凤子默,手却被人一拽,拉到身边,闻着熟悉的味道,她知道是大师兄。 黎白笑道:“你怎么管别人家闲事。” 狐不归不知道怎样跟他说,索性不说话。 那头凤子默看着凤云卿,问:“身体无恙?” 凤云卿冷冰冰的回:“无恙。” 凤子默便又问:“来这里做什么?” 凤云卿道:“来我想来的地方。” 凤子默沉默片刻,道:“挺好。” 气氛这会儿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黎白看着狐不归笑眯眯,四荒和初尧也看着狐不归笑眯眯。 狐不归则瞪着凤子默。 片刻后,凤子默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那……还回去么?” 凤云卿冷声道:“不了,你我缘分已尽,就这样吧。” 凤子默又默了会儿,缓缓道:“挺好。” 狐不归真是气死了! 她刚要说什么,嘴里便被人塞了颗果子,一下子“唔唔”的说不出话,黎白轻声道:“别管嘛。” 狐不归转头瞪着大师兄。 黎白语重心长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 他这样一说,狐不归便不好再说什么。 而凤云卿说完那样的话,便再也不理会凤子默,初尧笑了笑,给凤云卿安排了右边的宅院,大方的道:“想住多久住多久。” 凤云卿当场便黑脸走了。 凤子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道:“还打牌么?” 黎白道:“我陪崽崽,把老四叫来打。” 几人便叫了御冬,又凑了一桌,黎白则带着狐不归溪边钓鱼去了。 溪水潺潺,日光微暖,清风拂过水面,又掠过树梢。 狐不归握着钓竿,黎白坐在旁边。 狐不归气呼呼的道:“师兄,凤子默也太冷血了。” 黎白将她的乱飞的发丝别到耳后,轻轻回了一声“哦”。 狐不归继续道:“这人怎么这么冷漠,教养了那么久,没感情的嘛 ?” 黎白轻笑,想起前些日子凤子默来青竹宗的那天。 他虚浮的靠在门边,一脸平静的求收留。 他一眼便瞧出凤子默气血亏损,修为整整跌落了一个大境界,元婴之上是化神,化神之上是大乘,凤子默从大乘初期跌落到了化神初期。 这在他们身上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他实在想不出,谁能令凤子默这般狼狈,这种境界跌落,失去大量寿元不说,此生恐怕再难寸进。 以凤子默的高傲,这绝对令他难以接受。 可没想到他接受的挺好,心态还很平和,他便想起崽崽前些日子结婴,灵气枯竭的事儿来,他的确在一边守着,若是有危险自然会出手相助。 而凤云卿同意临近结婴,凤子默该不会是…… 瞧他这副虚浮的样子,八、九不离十。 原来凤子默之所以找上门来,是因为叶寒山穷追不舍,他好不容易丢下化身才勉强逃出,随后便十分厚颜的跑到了青竹宗,这里有这么几位,没人会想不开找上门来。 他们四个轮番对他进行了羞辱,他面无表情的承受下来,赖着不走了。 他问:“怎么舍得做这种事,难道是养出感情了?” 凤子默:“没有感情,顺手而已。” 他笑:“嘴还挺硬。” “哗啦”的水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转眸过去,便瞧见崽崽抱着一箩筐的鱼,忍不住笑,便同她说了凤子默的事儿,自然隐下了他的境界。 狐不归的筐都没抱稳,“哗啦”一声,全砸在地上,鱼儿跌出筐外,疯狂扑腾。 狐不归惊讶的道:“真是把灵力给了阿卿?为何不说?” 黎白道:“就这臭脾气,傲娇呗,你以为他为什么跑?境界跌落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做人家师父呗。” 狐不归无语道:“可这样瞒着阿卿……” 黎白道:“他被迫丢下化身才逃脱追杀,这么丢人的事情,你以为他会告诉徒弟?杀了他都不可能!” 狐不归气道:“那这样不是误会重重?他根本不知道阿卿有多在乎他,知道他死了有多难过。” 黎白道:“你不了解他,这臭凤凰极高傲,嘴又硬,明明在乎就是不肯说,更何况这样伤自尊的事儿。” 狐不归道:“可是,阿卿都气的要跟他断绝关系了,明明是双方都在乎,为何非要闹到如此田地。” 黎白摊手:“我怎么知道。” 狐不归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忽而问大师兄:“那你方才为何不让我管?” 黎白道:“你不觉得他们两这样,挺有趣的么?我就想看戏而已。” 狐不归:“……” -- 第219页 黎白捏了捏她的小脸,眼眸一眯,道:“我不许你去说,我们现场教学,你给我看看清楚,嘴硬瞒着不说,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狐不归:“……” 狐不归捡起地上的筐,一把扣在黎白头上,冷漠的道:“师兄,你真是个变态。” 第81章 荧光石装在精致的竹制灯篓里, 悬在伸展的枝干上。 点点碎光,宛若星河。 微风掠过, 便轻微晃动起来,像是不断流转的漫长时光。 众人围着石桌坐着吃晚饭。 狐不归挨着大师兄坐, 他不甚动筷, 只侧眸瞅她, 笑眯眯的。 狐不归对面递过来两只烤鱼,表皮金黄,鱼肉焦香, 覆着烤的滋滋作响的油脂,带着被盐和孜然激发的香味。 一只手是四荒的,一只手是初尧的。 四师兄跟自己鲲刚吵完架,迟了一步,另辟蹊径, 头发蓬乱的捧着几枚新鲜的绿果, 也递了过来。 大师兄的目光变得危险。 狐不归凝出一丝儿冷汗。 她怎么忘了, 还有这茬,她僵硬的坐在那儿, 一动不敢动。 远远一瞧,这副画面就像是静止一般。 凤子默没经历过,此刻同情的望了一眼小姑娘, 看完小姑娘, 又将视线转向对面的少年。 少年本看向自家大哥, 视线忽而被截, 一看对面的人是凤子默,立刻沉眸转开脸。 凤子默亦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一时间,波谲云诡。 四师兄目光恳切,三师兄柔情蜜意,掸了掸被火舌灼烧的衣角,二师兄笑意盈盈,拉了拉袖口,露出一片微红的烫伤。 大师兄慵懒的半敛着眼睫,手指轻描淡写的搁在自己的衣扣上,似解非解。 狐不归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真的太难了啊! 她挣扎片刻,把四师兄的果子接了,把两位师兄的烤鱼也接了。 三位师兄互相不爽的瞪了一眼,但气氛不再焦灼,恢复了热络。 狐不归不敢看大师兄,想着待会同他道歉,一只修长的手却骤然伸了过来,从她面前取走了一枚果子。 狐不归一怔,扭头看去,发现是大师兄。 就见他面目沉痛的捏着枚绿油油的果子,郑重其事的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狐不归:…… 心态崩坏的大师兄往椅背上一靠,转头看凤子默,语气冷漠:“你怎么还不走?” 凤子默不晓得他这火气怎么撒在自己头上,厚脸皮道:“我刚来。” 黎白冷笑:“刚来怎么了?不是不想见到这小孩么?没有感情为什么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凤子默:“……” 黎白:“要我说,你两又没感情,硬在一块儿没意思,你去药王谷吧,去烦那个药罐子。” 凤子默:“……” 黎白:“你不肯走?怎么?在乎这小孩儿?疼他?” 凤子默脸一黑,道:“没有。” 黎白:“那不就结了。”他又转头去看凤云卿,问:“小孩,喜欢你这便宜师父么?” 凤云卿冷漠:“不喜欢。” 黎白昂起下巴,一丝儿笑不见,道:“你瞧,这不就结了,互相厌恶,没有感情,没必要在一块儿,我瞧见也心烦,你赶紧走。” 凤子默:“我……” 黎白打断他,又道:“我们四个在这里,给你们做个见证,断绝师徒关系,以后不复相见,谁也不许骚扰谁。” 御冬:“就当从未见过。” 四荒:“从此天各一方” 初尧:“直到死亡。” 狐不归:…… 黎白懒洋洋,道:“在我们四个面前发的誓,没人可以违背,你们二位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 凤子默不说话。 凤云卿也不说话。 两人一个比一个冷漠,却没一个肯动。 黎白这会儿脾气特差,道:“等什么?你们不烦我看着烦,没有缘分死撑着做什么?凤子默,我再问你一遍,跟这小孩有感情么?” 凤子默看向对面的凤云卿,少年不知为何,眼尾有些红,在他看过来的一瞬别开脸,表情淡漠。 御冬:“没资格做人家师尊,还赖着,有意思么?” 四荒:“没感情还不走,有意思么?” 初尧:“要不我弹一首‘黄泉永隔’?” 黎白忽而抬指,轻轻一点,桌上便凝出一张薄薄的秘契,上面金符跳动,显然已经激活。 秘契的金符在灵力的催动下,渐渐形成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 此生缘尽,不复相见。 凤子默沉默片刻,忽而坐直身体,指尖一握,一枚蘸着金符的白玉毛笔便出现在掌心,他拿起笔,在那张秘契上毫不犹豫的签下大名。 随后,将那份秘契推向了凤云卿。 少年垂眸看着秘契,久久未能说话。 凤子默道:“我知道当初带你走,你不愿意,眼下你已成功结婴,我亦没什么好传授,就此别过吧。” 说罢,他便站起身,仔细看了少年一眼,转身离去。 狐不归没想到这事儿能发展到这一步,更没想到凤子默居然签了,想劝,大师兄却忽而凑过来,轻声道:“去找凤子默,把那小孩找他的事儿跟他说。” 狐不归不明白,问:“现在?” -- 第220页 黎白道:“嗯,就现在,说的夸张些,多渲染,多煽情,记得潸然泪下。” 狐不归:“……” 狐不归不明白大师兄闹哪出,但不敢耽搁,立刻追上还未走远的凤子默,沉着脸,一五一十将阿卿说过的话都说了。 起先凤子默还不以为意,可在听到阿卿要为他报仇时,眸中骤然起了情绪。 在听到阿卿夜夜为他痛哭的时候,身体便僵了。 在听到阿卿说在乎他,离了他不知道去哪,把与他住过的地方当做家的时候,眼眶便红了。 他其实真的不知道,也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凤凰血脉,也许是两人同样冷漠不愿敞开心扉的固执与高傲,相处这么久,连几句话都没说过。 他以为小孩不愿意,时时刻刻想要离开,最终只是因为他能教他,还有点用处才勉强住下。 可他修为跌落之后,再也无法寸进,以那孩子的天赋,大概不出多久就会超越他,所以他才主动离开。 他这样好面子的人,实在做不到被抛弃啊。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他其实从未想过,这孩子其实是在乎他的。 因为他见过他真正开心的样子,那孩子只有跟这个小姑娘在一起时,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因为见过,才明白,他永远都只是个陌生人。 原来,不是么? 原来,他也会为自己跋山涉,深夜痛哭,说着那些再也没有家的话么? 那他再次见到自己时,该是怎样的心情? 自己又说了什么? 凤子默头一回觉得自己挺混蛋的。 狐不归在一旁看着这位大前辈情绪变化,不忍心打断他,但也不能不提醒。 “前辈,阿卿要签字了。” 凤子默一凛,回过神来,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狐不归立刻追上去,就见凤子默已经出现在了凤云卿身边,伸手就去抢秘契。 可那份秘契却骤然一动,被另一只手飞快的抓在掌心。 狐不归抬眸一看,居然是大师兄。 黎白慢悠悠的将秘契丢到凤云卿怀里,看着少年紧紧抱着,慢悠悠的道:“想听什么,叫你这个混账师尊说给你听,他若不肯,你就签字。” 凤子默:…… 凤子默这回真有些急了,平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他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秘契上,实在很想一把抢过来 ,若只有凤云卿,抢过来很简单,但有黎白这混蛋,是万万不可的能,他巅峰时期就打不过他,更别说现在境界跌落,无论如何不能快过他。 那就只有好言相劝了。 可这招凤子默不会…… 他清了清嗓子,道:“阿卿,把秘契给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少年紧紧抱着秘契不撒手,只道:“放心,我会签的。” 凤子默急了,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别签。” 少年抱着秘契站起身,冷着脸同其他四位大前辈鞠了个躬,道:“我累了,先去休息。” 随后,当真起身离去了。 凤子默怕他签字,急忙跟上去。 凤云卿进房间关上门。 凤子默便苦逼的站在门外,生怕他签字,一步不敢走。 狐不归目瞪口呆。 黎白躺回椅子上,目光懒洋洋的,道:“舒服了。” 狐不归:…… 欺负人就这么快乐么,大师兄? 狐不归跑过去,道:“师兄,你先前做什么拦着我?早些告诉凤前辈,也不至于搞成这样子。” 黎白斜了她一眼,道:“早些告诉他,他能这么老实哄孩子?肯定心里偷着乐,嘴上冷冰冰,可是阿卿那孩子,可不是这样就能融化的。那小孩受伤太多,防备心极重,必须有人毫不保留,赤诚善良的爱着他,他才会敞开心扉。” 黎白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软软的落在狐不归脸上。 狐不归被他看得脸一红 ,小声道:“师兄为何这样看我 ?” 黎白道:“你以为阿卿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狐不归一怔。 毫不保留,赤诚善良…… 大师兄这是在拐着弯夸她? 狐不归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黎白道:“凤子默想要小孩喜欢他,当然不能藏着掖着,得把心剖给他看,你以为就他那要脸的劲儿,能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儿?” “现在就不一样了,那么狠那么重的伤了人家的心,人家又拿着秘契 ,他得撕心裂肺的哄才行了。” “想想就觉得有趣。” 狐不归道:“大师兄,你能不能做个人?” 黎白轻轻笑了声,抬手取过一个绿果,在掌心掂了掂。 “崽崽,我心情不好,得撕心裂肺的哄才能好。” 狐不归:“……” 黎白勾着她小巧的下巴,把小姑娘拉到身前。 “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我帮忙?” 狐不归一瞬间想到凤子默的下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我、我自己来吧。” 黎白笑眯眯的道:“从哪里开始呢?” 狐不归哪里想的到,苦着一张脸。 黎白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怀里,抬脚就往卧房走。 狐不归惊慌失措,连连叫师兄。 黎白正经的道:“当然是从亲亲开始啊。” -- 第221页 嗯?她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黎白一脚踹开卧室木门,将狐不归扔在床上,轻笑:“有隔音禁制,不用担心。” 在大师兄将她压在身、下的那一刻,狐不归才终于明白。 什么叫撕心裂肺的哄。 第82章 第二天在院落喝早茶的时候, 狐不归和凤子默嗓子都哑了。 两人默默捧着润喉茶,互看一眼, 在彼此眼中发现了泪花。 阿卿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狐不归和凤子默,他走过来,给了自己大哥一个笑脸,看着她掌心的茶杯, 问:“大哥,你喝完了,我去给你加些。” 狐不归便将杯子给了阿卿。 一旁的凤子默看看自己亦见底的杯子, 默默叹了口气。 黎白从一旁走过, 随手在他杯子里丢下了一颗酸果。 凤子默:…… 狐不归昨夜得了教训,立刻甜甜的同大师兄打招呼,黎白心情很好的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不一会儿凤云卿回来了,端着杯茶, 轻轻搁在狐不归面前, 道:“大哥,烫,你慢点喝。” 凤子默看着黎白, 抬手拿了枚绿果,面无表情的道:“吃么?” 黎白:…… 狐不归默默喝茶,什么都不想知道。 储物袋里的玉简开始发热,她取出一瞧, 是宗门发来的密令。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自家宗门也有不少弟子在结丹之时因灵气枯竭被雷劫轰中,身死道消,而根据各位弟子的反馈,已在不少弟子在外界发现了古树的树苗,而且生长极快,有许多已经长成小树大小。 与此同时,空气中的灵气正在不断枯竭,目前阶段只能支撑筑基期以下修士提升境界。 可即便如此,因着古树的成长,空气中的灵气还在不断消散,只怕再成长下去,就连炼气期的修士也供不起。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狐不归想起,第二纪元末,灵气枯竭的程度远比现在厉害,不少修士皮肤溃烂,骨骼稀松,一碰就碎。 这显然是因为体内的灵力被剥夺。 如果目前的状况真的同第二纪元末相似,那么供不起炼气期修士根本不是终点,这些古树在空气中汲取不到灵力,便会从修士体内汲取。 最终会导致第二纪元的大溃散。 狐不归不禁忧心忡忡。 黎白瞧见了,问:“怎么了?” 狐不归便将宗门发来的讯息给众人看了。 几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四荒同初尧对视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狐不归问:“师兄,你知道第二纪元的灵气枯竭是什么引起的么?也是古树么?” 黎白道:“不是,是天灾。” 狐不归叹口气,道:“可这次分明是人为。” 黎白轻声道:“别怕,我在。” 狐不归笑着点头。 喝完早茶,狐不归根据宗门召唤,必须回宗门一趟,便乘着飞舟直奔三清宗。 刚到宗里,就被传唤进议事大殿,一进去,发现宗门的弟子基本都在,天级弟子站在最前方。 原来现在所有宗门都发布了一级警戒,要彻查此事,三清宗自然也在其列,便要求天级弟子带队,去灵域境内所有的地方踩点,务必确认所有古树的位置。 当然每个天级弟子还接到了搜寻黑蝶的任务,不过要求都是如若发现,即刻撤走,不可正面对抗。 狐不归想,面对黑蝶,即便想对抗,也对抗不了啊,太强了。 这之后,狐不归便带着十数人往自己负责的城池行去,正是她曾来过的废土城。 黄沙依旧,骄阳似火。 狐不归去铺子里买了地图,将罗盘分给众人,命令众人沿着地图一寸寸的探查,如果遇见古树,便打上标记。 等过几日自然有高层人员带着精通空间术法的修士前来处理。 弟子们便两两一组散去了。 狐不归则独自进了废土城唯一的客栈。 大堂里坐了不少人,纷纷神色愁苦。 狐不归知道,现在灵气枯竭的事情已经影响到了整个修真界,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 狐不归要了壶茶,一边喝一边听。 隔壁桌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觉得最近这事儿邪乎么?” “怎么不邪乎,我听家里老人说,最近这灵气枯竭跟先前那次一模一样。” “那时候也有那种奇怪的树?” “那倒没有,我说的是就目前灵气这个状况,恐怕会越来越恶劣,大家自求多福吧。” “你们说,这次,会不会跟那女人有关系?” “你别说,我也这样想,我听村里有人说,这是复仇来了。” “复仇?她有什么资格复仇,不都是她害的?” “被当众砍下头颅,自然心有不甘啊,那位小公主本来就不是善茬,没准儿神魂不灭,又卷土重来了。” “你快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人说啊,在那奇怪的古树附近,见到过那女人的虚影,怕不是真的又复活了吧?” “怕什么,能灭她一次,就能灭她第二次。” 狐不归听完之后,默默喝了口茶。 其实关于第二纪元末灵气枯竭的原因,史书上记载的都比较模糊,有说是天灾,有说是**,当然民间流传最广的,是因为那位小公主木轻轻。 -- 第222页 木轻轻娇生惯养,全仁王宗独宠她一人,木仁更是倾国之力,将这世间举世无双最好的都给了她,将她养的仙女一般。 甚至为了讨她欢心,擅自动用大神通,将自然原始的灵眼灵泉移至仁王宗内。 后世有人分析,灵气枯竭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木仁在移泉的时候挖断了灵脉,或是毁了元气的根本,才导致最终的大劫难——灵气枯竭。 而佐证这一猜测的,是木轻轻在被斩首之时释放的海量灵力。 狐不归搁下茶杯,不知为何想起那日的废弃神殿,想起那个小孩子,便下意识的往那处去了, 废弃神殿半身淹没在黄沙之中,只能依稀瞧见几根柱子的模样。 她抬手拂开石柱上的黄沙,看上面雕刻的花纹,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未被风沙侵蚀,仍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想了想,用一枚玉简将那奇特的花纹拓了下来,打算带回去查探一下。 就在这时,几位弟子正巧探查到她的附近,一位年轻的男弟子紧张的朝她跑来,手里捏着的罗盘闪烁着一枚光点,显然是寻到了古树。 他刚入宗没多久,不过练气后期,看见平常遥不可及的大师姐,不免紧张又激动,涨红了脸,道:“师、师姐,我们刚寻到一株古树,打下了标记,您看看。”他一边说一边跑,冷不丁脚下被巨石一绊,人就向下跌去。 狐不归刚想说小心,却见到他就这轻轻一摔,以练气初期的身体素质,竟直接摔了个七零八落,身体骨头血肉洒了一地。 狐不归瞳孔一缩,面孔煞白的冲了过去,那孩子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睁着眼睛,惊恐且无措,眼泪随后涌出来,他张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 这一变故将其他几个孩子都吓傻了,僵着手脚连动都不敢动。 狐不归蹲在地上,低垂着眼,将那孩子的残肢收敛起来。 她知道,大劫难到来了。 几日后,仙元大陆所有宗门将危险等级提升到最高,组建了临时联盟,讨论如何应对此次危机。 狐不归提交完手头上所有讯息,便在宗门等待下一步指示。 她坐在自己天字居的院落里,不时想起那个孩子死在面前的景象,她知道,古树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空气中的灵气被吸收的差不多,已经开始从修士体内夺取了。 那孩子修为低,靠的近,应当是被不知不觉中抽走了灵力,才引发那样的下场。 这种事情,怕是已经在整个修真界上演,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只是内心深处时常恐慌。 这事儿大劫难的时候也有过。 那位弄脏了木轻轻裙子的男修就被护卫推散了架。 眼下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么? 她想的脑袋疼,入夜便睡的极为艰难,好不容易才模模糊糊的睡着。 暖阳沉入云海,将霜白的云层染成橘色。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男人撩起衣袍蹲下,温柔的弯着眼问:“怎么又在大门前睡着了?” 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一张模糊的英俊脸庞渐渐变得清晰,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往庭院的圆桌走去,行进之中轻声问:“在等我么?” 她将脑袋埋进他的脖颈,点了点头。 “外面风大,下次别这样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小小声的道:“可我只有你了。” 男人轻笑了声,拿了颗灵果递给她。 “我也只有你。” 她吃着灵果,因这句话感到安心。 男人轻拍她稚嫩的脊背,忽而瞧见她手臂上的细小伤口,眉心一拧,紧张的道:“怎么受伤了?” 她想了想,应是在院中被枝丫划破了,还未来得及说,他便取了药膏仔细的替她涂抹。 他低垂着眼,几缕发丝垂下来,遮了白皙的脸,认真专注又小心的模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想,这个哥哥,真是温柔又细致的人啊。 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狐不归猛然睁开眼。 四周依然黑魆魆的,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坐了起来。 四周很安静,连鸟雀儿的声音都不曾有。 储物袋发出微光,那枚拓下奇怪花纹的玉简正在缓慢的发着光。 她手指伸过去一按,玉简便渐渐熄了。 就像第一次拿着阿卿的黑色尾羽,她便进入了阿卿的回忆一般,这次,应当是这个奇怪的花纹引导她入梦的吧? 这是废土城废弃神殿里的那个小女孩? 短暂的梦境,她却分明能感受到那个女孩对男人的依赖。 紧紧抱着不肯撒手,只要他不在,她就坐在大门处一直等,直到他来。 男人好像不能待的太久,每次只有短暂的半个时辰。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等十一个半时辰。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她愣了愣,压下心头的不适。 随手抓起储物袋,她略一思考,往藏书阁去了。 天虽未亮,一路上却也遇到不少弟子,个个神情凄然,显然是前几日盘查出了问题,不少弟子身陨道消,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她不禁沉重起来,其他宗门想来也是一样的凄惨。 她穿过漫长的石阶,经过传送阵,进了藏书阁,交了天级弟子的令牌,便轻易的进入了内阁。 -- 第223页 狐不归取出玉简,将那枚花纹印在脑海中,然后翻出厚厚的古籍,一页一页的核对翻找。 这一找,便找了三日,藏书阁藏书数百万,要在其中找一个罕见的花纹,无疑于大海捞针。 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有人进入了藏书阁。 原是藏书阁的管理弟子,正用推车推着一车整理的古籍。 狐不归想了想,走过去,向那弟子要了来,答应帮他放回书柜,那弟子一见是她,便立刻恭敬的退去了。 狐不归的视线落在一本厚实的古籍上,方才在她视线扫过的时候,这本古籍有轻微的共鸣,兴许是花纹之间的感应。 她快速的打开书,翻到最后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花纹。 她粗略的读了读,耳边忽而响起警报音,她只好搁下书,取出玉简,将那一页拓了下来,随后走出藏书阁,往议事大厅去了。 三清宗的警钟不常响,而这阵子已不知响了多少回。 浑厚古朴的钟声在整个三清宗回荡,就连远处的云层也显得单薄起来,像是被钟声撞散了一般。 狐不归踩着钟声进了议事大殿,略一环顾,发现此次前来的只有高层和天级弟子,大家都沉默的站在一边。 闭关许久的宗主方泊行终于出山,大长老站在他的侧首。 几位从未见过的陌生修士冷漠的站在另一边。 大长老往前走了两步,道:“这次召集大家来,是前去调查的九宗联盟有了一些结果。”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大长老轻咳一声,道:“目前古树分布的范围占满了整个修真界,无数凡人与低阶修士付出了生命,形势十分严峻,前些日子,已有联盟的空间修士前去采集样本,并进行了分析,得出结论,古树是由修士的神魂之力灌注。” “并经过比对,已找到了不少的对应修士,例如乌月宗的姬若遥,曾经的我宗弟子凤云卿,都在古树之中,分离出了本源的灵力因子。” “那么,做出这件事的人势必接触过这些相关修士,现在联盟下令,统一调查。” “因此……” 大长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道:“希望大家能配合调查,如果不是,自会还诸位清白。在这修真界存亡的关键时刻,还希望大家共同努力。” “接下来,叫到名字的弟子请出列。” 狐不归心头一跳,还未细想,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狐不归。” 众人都望了过来,凤云莱还冲她得意的笑了笑。 “凤云莱。” 凤云莱的笑僵在了脸上。 狐不归忍不住笑了。 随后大长老又陆续叫了几个弟子的名字,这几位弟子便出列,同她两站在了一起。 大长老安抚道:“不要太紧张,只是配合调查罢了,若真的无关,很快便会回来。” 几位弟子的脸色便平缓了起来。 狐不归一听开始,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去,这一路下来,那件事跟自己关联不大?几乎是件件跟着她来的。 不过眼下要是激烈反抗,反而更麻烦,只能跟去瞧瞧了。 随后那几位冷漠的修士便一前一后的将几人围在中间,指引着他们往飞舟走去。 飞舟发出巨大的轰鸣,往联盟中心的浮空岛飞去。 约莫飞了数十日,终于降落在了平坦的地面上。 狐不归走下飞舟,便看见周围也停着不少飞舟,大概别的宗门也拉进了一批像她这样的嫌疑人吧。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多古树,那么多被特意甄选又无辜的修士,同他们有接触的人自然不少。 那些冷漠的修士并未做过多的说明,只是将他们带进布满禁制的单独隔间里,随后只说等待传唤,便关上了门。 房门一关,禁制便“轰然”启动,再想出去,根本不可能。 狐不归盘下坐在地上,反正也出不去,便拿出玉简,查看关于花纹的描述。 那页纸上写的清清楚楚,这花纹出现在第二纪元末,是皇室的象征,是顺城仁王殿的族徽。 顺城,仁王宗? 狐不归不禁拧起眉毛,难道这小姑娘是仁王宗的人? 等等,神殿、仁王宗?糖果般的灵果,神品灵石的普通家具,上古灵泉洗手…… 难道这小姑娘是那位骄纵的小公主木轻轻? 被当众斩首的那个? 狐不归一时间心乱如麻,将玉简紧紧攥在手中。 她哥哥呢? 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无从得知,也没有更多的讯息,干脆坐在地上打坐。 可一连数十日,也没人打开她的房门,她甚至听到了隔壁房门打开的声响,可她这处依然静悄悄的。 有一日,终于有了动静,她起身查看,却发现只是加固了自己的禁制。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这处封闭的地方,什么讯息都发不出去,也无法接受到外界的信息。 她不由得开始焦躁,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后她的房门被打开了。 为首的修士冷漠的道:“抱歉 ,请接受我们的调查。” 狐不归没反抗。 那修士便摸出一块漆黑似铁的魂牌,魂牌上有许多凹槽,他让狐不归伸出手,采集了她的血液,让血液铺满凹槽,随后便退出房间,又在外面将房间彻底封锁。 -- 第224页 这像是在进行测试对比,可对比什么呢?狐不归不明白。 几日后,她的隔壁住进了新的邻居,她已经太久没出去,不知道外界几何,便凑到边沿,试探的问:“外面怎样了?” 那人刚进来,还有些恐慌,听到说话声,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是修士,才冷静下来,道:“外面乱套了。” 这狐不归有想过,古树一天比一天厉害,死伤人数自然一天比一天多,天下大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看联盟能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了。 那修士又道:“你进来的早,怕是不知道,那女人,没死。” 他没头没脑的,狐不归一愣,问:“谁没死?” 那修士咬牙切齿的道:“木轻轻啊。” 狐不归一怔,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娇软女孩子的身影。 那修士接着道:“第三纪元那时候,木轻轻被斩首,当时四散了大量灵气,有人搜集了一部分,一直保存至今,最近,在古树上又发现了同源的力量,肯定是那女人报仇来了。” “现在所有人都活在惶恐之中,前些日子,一整座城池都塌了,压死了半城的人,活在的也好不到哪去,血流的把土地都染红了。” “就在当晚,活下来的人都听见了女孩儿的笑声。” “说着‘不要弄脏我的裙子’这句话。” 狐不归惊讶的道:“她真的活过来了?” 那修士道:“是啊,许多无辜的百姓葬送了性命,许多修士也身陨道消,并不是谣传,许多人都见到了那个女孩儿。” “生的极美,一身白裙站在血泊之上,站在断肢残城之上,表情冷漠又残忍。” “你以为我们被锁在这里,是在排查什么?” 狐不归道:“排查与古树接触的人员,看是否有与事件相关的人员。” 那修士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排查木轻轻是否混在其中。” 狐不归大惊失色:“啊?” 那修士道:“她刚复活,力量应当强不到哪里去,肯定躲在什么地方,现在整个仙元大陆都在排查中,相信联盟一定会找到她,解决这场灾难。” 狐不归捏着手中的玉简,紧紧的皱着眉。 没过几日,隔壁的房间又空了。 唯她日复一日的待在同一个地方。 心头渐渐涌上不祥的预感。 好似一层网朝她兜头罩了下来。 这日,窗外的光线消失了,日光又坠落下云海。 她知道,天又黑了。 她盘膝坐在地上,心脏忽而跳动的飞快,她伸手捂住胸口,却依然无法抑制那心悸的感觉。 就在这时,空气一紧,细微的宛若蝴蝶展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什么打破禁制出现在了房间内。 随后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递在眼前。 “你怎么了?” 狐不归抬头,便对上了那人温柔又悲悯的眼。 以及,他绣在衣襟上的,那个熟悉的花纹。 第83章 狐不归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人撩起衣衫,在她面前蹲下, 问:“怎么,不记得我了?” 狐不归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人,就是她在小姑娘幻境中见到的那个男人,他待她极好, 宛若神明一般呵护着,珍而重之,细心体贴。 可是, 如若那女孩是木轻轻, 这个男人应当也是第二纪元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男人蹲在她面前,没有靠近她,只是轻声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狐不归不明白。 男人叹口气,抬手一挥, 一幕幕影像便浮现在空气中。 就见九宗联盟的人采集了不同的血液, 经过魂牌鉴定,唯有她那道引发了小型灵爆。 随后所有修士如临大敌,将她所在的房间层层封锁起来。 接下来, 画面一转,九宗核心人员开始针对这件事进行密会。 “经过调查,三清宗弟子狐不归这些年来的行走痕迹,同古树吸收神魂之力的路径几乎一致。” “不错, 这实在过于巧合。” “凤云卿、林隐之、姬若遥等等,桩桩都与她有所关联。” “更别说,今晚更核实了她的灵力与木轻轻属于同源。” “难道她真的是木轻轻?可当年明明被斩首示众,又如何死而复生?” “精通罕见的神魂之术,做到这点儿也不是没可能。” “可她自己却像是毫无察觉。” “不过演戏罢了,以为装模作样我们就会放松警惕。” “现在证据基本确凿,她是木轻轻的事儿□□不离十。” “修真界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每天逝去这么多生命,宁愿错,也不能放过,明白么?”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这要怎样处理?” “不可轻敌大意,直接将她所在的房门锁死,布炼魂锁魄阵,务必要她灰飞烟灭。” 画面到这里便中断了。 狐不归冲击过大,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凝视着暗掉的空气,心跳如鼓。 男人没有催促,一双黑眸平静的望着她。 这张脸实在太熟悉,熟悉到一看心口便泛酸。 好像漫长无边的生命中,都是在等待他中度过的。 -- 第225页 他出现,她便欢喜,他离开,她便失落。 是那个唯一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 眼眶一酸,她脱口而出。 “是你。” 男人一怔,旋即红了眼眶,道:“我是看了他们的魂牌验证,才知道是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自从那件事之后……”男人顿了顿,道,“我收集了你残破的神魂,试图唤醒你,可后来不慎遗失,便再也未能找到你。” 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随后房间内的灵气像是被什么限制一样,迅速被抽干。 男人有些焦急的道:“你若信我,我出去同你细说,这是炼魂锁魄阵,待的再久些,你我就都出不去了。” 狐不归愣了愣,向他走了一步。 男人露出笑意,随后抬手掐诀,一阵风动,两人便一同消失在了密室中。 就在他们消失的一瞬间,炼魂锁魄阵骤然发动,无数黑雾涌出,将那间密室吞噬殆尽。 狐不归再度睁眼之后,一时之间愣住了。 眼前是巍峨恢弘的神殿,一切的景致同幻境中一般无二。 而她此刻置身其中,却分明生出了一种熟悉之感,就像是,曾在此地居住过一般。 她走到岸几旁,抬手摸上神品灵石打造的桌面,又拿起盛着上古灵泉的瓶子。 记忆一瞬间穿破迷雾,向她涌来。 那些破碎的片段,终于连接成线。 她看着男人,轻声道:“木锦。” 男人甚欣慰,笑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眼前的男人,叫木锦,是仁王殿木仁的长子,而她,则是木仁年岁最小的女儿,木轻轻。 从记事起,她便住在这座空旷的神殿中,生命中自始至终只有木锦一人。 他是她的兄长。 “轻轻,你体质特殊,没法子出去,你先待在这里,我会常来看你。” “轻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轻轻,别怕,哥哥一直在。” 他待她极好,无微不至的好,哭了他哄,难受了他安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也是满面歉疚,比她还难受。 她能彻彻底底的感觉到,这个人是真的爱她。 那种视若珍宝的爱。 她孤独的待在神殿里,直到终于长大成人那一刻,他从云海中走来,满目都是惊艳。 “轻轻,我带你出去。” 记忆便停顿在这一刻,她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木锦抬手,想轻抚她的发,她却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木锦一怔,眸中映出苦笑,他低声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当年也是如此,木仁抵挡不了众人的问责,便将你推出去,原本是想安抚民心,谁料发生那样的事儿,导致众人将愤怒转嫁到你身上,我亦未能阻止。” “后来我趁人不备,收集了你的残魂,试图唤醒你,可却在慌乱之中弄丢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若不是他们采集了你的血液,我也不知道你就是轻轻。” “我得知他们试图布下炼魂锁魄阵,便立刻来寻你了。” 木锦看向狐不归,道:“既然我已经找到你,就决计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轻轻,跟我走吧。” 狐不归心头五味陈杂,看着他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木锦知她一时难以接受,只得劝道:“他们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甚至不打算询问,就杀你灭口,你觉得这天下还有你容身的地方么?” 狐不归道:“我若是解释清楚,他们未必……” 木锦冷笑道:“你忘了当年的事儿了么?” 狐不归一怔。 “那原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却经受了那样的折磨,你崩溃哭泣的时候,可有一人听过你的解释?” “他们只是想看你死在断头台上,好发泄他们的愤怒。” “如今也是一样,他们只想看着你死,无论是不是你做的,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只是要一个缓解恐慌与愤怒的出口。” “轻轻,跟我走吧。” 那些沉重的记忆涌现之后,狐不归对这个人,只有信任和依赖,那些记忆都不是假的,也没有用幻术做过任何修饰,木锦的的确确待她极好。 她恍惚之间,想起了几位师兄。 如果大师兄知道了她那样的过去,会如何看她呢? 也会同那些人一样,认为她罪有应得么?也会同那些人一样,希望她消失么? 糟糕的回忆,唯那一人,她想藏起来,不让他得知分毫。 木锦见狐不归出神,便轻声提醒道:“轻轻?” 狐不归猛然回神,眼圈一红。 “我会陪着你,等到这事儿结束,我就带你回来,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狐不归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终于点了点头。 木锦欣慰又难过,随后示意她跟自己来,庭院向下凹陷,显出一个传送阵的轮廓,木锦放置灵石,激活阵法,自己率先走上去,随后向狐不归伸出手。 狐不归略一犹豫,朝他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愈来愈近,狐不归就要踏进阵法之中。 木锦的脸上亦露出笑容。 阵法光芒大增,眼看要接触到狐不归,少女忽而抬手凝剑,随后用出毕生的力气往阵法中砍去。 -- 第226页 巨大的剑芒横贯了整个神殿,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又快又狠的斩在了阵法之上。 一阵地动山摇,神殿仿佛支撑不住一般摇摇欲坠,而阵法轰鸣一声,也在一瞬间灰败了下去。 木锦大惊失色,吼道:“轻轻,你做什么?” 狐不归长剑遥指,冷笑道:“你以为我只能想起前半部分么?” 木锦一惊,冷声道:“我明明封印的很好,这不可能!” 狐不归不语。 而庭院中心的法阵在一击之下迅速灰败消失,露出了中心的一颗漆黑古树。 比任何一株都殷实。 · 她从记事起,就住在神殿了,这里奇花异草,灵气浓郁,可就是没有人。 只有一个神仙一样的哥哥每日来看她,他每回进来的时候,都会沐浴焚香,整理的干干净净才进来。 他常说,不能弄脏你,你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爱她疼她,给她一切。 除他之外,她没有见过任何人。 她这一生所知道的东西,全是他教的。 他说,你是圣洁之物,千万不能让任何尘埃沾染,一旦沾染,便会魂飞魄散。 他说,你要听哥哥的话,只有哥哥可以保护你。 他喂她吃灵果,挪来灵泉给她洗手,告诉她,她体质特殊,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他不在的时候,也必须好好遵守。 她受一点伤,他比她还要紧张,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能受伤,最好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乱跑。 庭院就这么大,她已然无处可去。 在他的提醒下和保护下,她觉得哪里都不安全,每天只蜷缩在一处,认真完成他说的每一步。 哥哥说,沾染尘埃会死,受伤会死,不吃灵果灵泉会死。 哥哥说,凡尘污浊,出去会死,凡人愚昧,靠近会死。 只有这九天之上,神殿之中,才最安全。 她从小便待在这里,只要哥哥说的,那便是对的,她听话、乖巧、温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即便寂寞、孤独、无处可去,可那个人每天都会来。 她时常坐在门前,默默的看着云海,想象着别处的景致。 那些人,是不是活的比她容易? 她小心翼翼的活着,小心翼翼的长大。 这些年来,心中唯一的支撑,便是木锦哥哥。 终于在她长大成人的这一天,木锦来接她了。 她一直记得,那天她照例坐在大门前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就在阳光坠落的一瞬,他出现了。 他缓缓走来,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道:“轻轻,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那时候夕阳微暖,橘色的光落在他的发梢和肩膀上,特别好看。 她头一次得到这种应允,高兴的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他带着她,走出神殿,进入了尘世之中。 仁王殿内很安静,没人敢抬头看她,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木锦将她安置在自己别院,叮嘱她不要乱跑,很快他便会回来看她,便兀自处理事务去了。 她头一次离开神殿,对一切都感到好奇,木锦没有让她等很久,几日后便带着她出门,一直走到仁王殿的最深处,他指着一枚白色原石,示意她将手放上去。 她从来不会忤逆他,便听话的将手搁了上去。 原石的底部有一条竖直的长槽,在她将手放上去之后,很快亮了起来。 随着长槽的点亮,木锦的眼眸越来越亮,眼看那条长槽就要彻底被点亮,可却在靠近的一瞬间停止上升,卡在那处一动不动。 木锦的表情一瞬间变的狰狞,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和缓脸色,示意她重新试过。 哥哥从未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心里害怕,生怕自己做错了,立刻将手指再次放了上去。 长槽因为灵气的涌入,再度发出光亮,一点一点的上升,这次比方才还要快一些,可到临近那部分,却又如同第一次一样,再也无法存进。 木锦看着那功亏一篑的长槽,表情阴沉的可怕。 她瑟缩在一旁,一个字儿也不敢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样生气。 木锦转过脸来,问:“你是否离开过神殿?” 她害怕的摇摇头。 木锦冷声道:“那为何灵力不够?我分明是按照……”他及时压下话头,没再多言,平和了语气,叫她早些去休息。 她懵懵懂懂,完全不知,只知道自己惹哥哥生气了,十分难过,她回到侧房,满腹心思都是想着如何同哥哥道歉。 那日之后,木锦便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心里难受,虽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想找他道歉,便干脆出了房门。 这是她头一次出出来,对一切都好奇,不知不觉便沿着仁王宗愈走愈深,竟迷迷糊糊走上了最高的城楼。 她站上高处,远眺山河,入目极广,很快便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经过这么多年的灵气滋养,目力极佳。 第一次登高,便毫不费力的看见了一幕……人间炼狱。 捧着碎骨嚎啕大哭的母亲,跌落泥潭被匆忙跑过的路人踩碎的婴孩。 高楼失火如殷红鲜血,人间破碎以白骨铺路。 -- 第227页 黑压压的人群涌在仁王宗的宗门前,激昂的挥舞着拳头与烂铁。 她惊惶失措的从高楼跑下,沿途遇见几位护卫,他们一边往前线赶一边交谈。 “灵气枯竭越来越严重了,大家都撑不住了。” “也没办法,赶紧去守着。” 灵气枯竭?灵气? 自己的身上最多的,不就是灵气么? 如果分发给大家,是不是可以救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她飞快的跑回侧房,取出废弃的灵石,开始一点一点的灌注灵力,她从未做过,却意外的顺利,她捧着灌注好的几枚灵石,打算找人试试。 因着这场劫难,仁王殿内的人手几乎都派去前线支援维、稳,宗门内的人数极少,她在宗里行走,也没碰上几人。 她便再次来到那处高楼,向外远眺,试图寻找目标。 就在大家都涌向宗门的时候,郊外却有一个蓝衫少年,正面目清冷的坐在岩石上,他年纪小小,面容极坚毅,他左手手臂因灵气枯竭断裂,空荡荡的悬在衣袖中,另一只手却捏了只树叶,卷成一个细长的圆形,开始吹奏一曲悲凉的调子。 一曲苍凉,万物成灰。 他吹奏的时候用了些力气,左臂那处便陡然一震,手臂的血肉都化作白骨碎灰落了下来。 他望着远处的山脉,没有放下树叶,依然专注的吹奏。 他这调子落在远处的人群身上,那些人的伤口便轻微的有了愈合的痕迹,不过也只是聊胜于无。 即便帮助甚微,他也没有放弃。 随着他的吹奏,灵力便愈耗愈多,先是手臂,随后肩膀,再然后半边身体,包括那精致的眉眼,都像白瓷一般碎裂,化为飞扬的灰末。 就在他整个人都要化为粉末的当口,一枚灵石“啪嗒”一声,从远处砸了过来。 随后,一颗、两颗、三颗,约莫有五颗灵石砸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曲终了,虽疑惑,但依旧用仅剩的一只手握住了灵石,一瞬间,精致又磅礴的灵力摧枯拉朽般的冲进了他的丹田之中。 手臂、肩膀、脸颊,很快因为充裕的灵气恢复了原貌。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寻找那个丢灵石的人,极目远眺,很快便看见,仁王宗的高楼之上,有一个白裙姑娘,正紧张的看着他的方向。 她不太会掩饰,表情全写在脸上。 他没有见过这么纯净的姑娘,纯净到从未被世俗沾染。 美好的不真实,像是全然不知人间疾苦。 片刻后,那姑娘似乎察觉到什么,飞快的逃走了。 他紧紧的捏着灵石,视线里只留下那一抹转瞬即逝的身影。 木轻轻躲在了高楼之后。 她不知道那少年的眼力那么好,竟似发现她的存在一般,木锦说过,不能同俗世的人有牵连。 她立刻逃走了,但她有些高兴,灵石有用,那她就可以用自己的灵力救大家,她欢喜的跑回侧房,叫小婢女拿来了大量的废弃灵石。 随后认真的在房中灌注。 她灌注了一枚又一枚,几乎耗光了自己的灵力。 她为了向木锦道歉,选了一枚品阶最高的灵石,仔仔细细的灌满,打算等见到木锦就送给他,希望他不要再生自己的气。 她耗费了几日几夜,灌注了上千枚灵石,随后,她将这些灵石妥帖的收置在储物袋中,打算找机会送出去。 可还未等她出门,木锦出现了。 他站在她门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轻轻,这几日我太忙了,才没能来看你,你还好么?” 他来了,她就高兴,她立刻走上前,同他道歉,并将灵石塞进他掌心,道:“这个给你,你别生我气了。” 木锦看了看灵石,又仔细打量了她的身体,笑了笑道:“看来轻轻这几日,为了大家费心不少呢。” 她没想到他这么轻易便看出来了,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只是想帮一点忙。” 木锦道:“说到帮忙,倒真有一事儿需要你呢。” 她抬起头,诧异的望着她。 男人同那些来看她的日日夜夜没有任何区别,笑的温和又善良。 “轻轻,门外的大家撑不住了,你能出去,安抚一下大家么?” 她明显的愣了。 男人安慰道:“别害怕,大家都很喜欢你,大家都喜欢听你说话,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从未接触过别人,这样突然出去,难免紧张,她原本只想偷偷的把灵石送出去就躲起来的,但既然哥哥说了,那便没什么问题吧? 木锦道:“木仁准备了灵泉水,你分发给大家就好,很简单的。” “轻轻你这样美,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她便欢喜起来,她兜里放着那么多灵石,也想送给大家,她便用力点点头,道:“我会做好的。” 木锦笑了,道:“我相信你。” 临出门那一日,木锦陪在她身边,轻声叮嘱。 “轻轻,保护好自己。” 她知道他话的意识,他从小都是那样教她。 不可沾污浊,不可近凡尘。 如若不然,魂飞魄散。 仁王宗的大门终于打开,凡尘苦涩的风从门缝中吹过。 无数喧嚣在耳边炸响。 鲜血、白骨、绝望与沸腾,在一瞬间将她淹没。 -- 第228页 这是她盼望了十多年的尘世。 热烈又猩红的尘土扑上了她的裙摆。 她在木锦的指引下,拿着一碗碗灵泉水,仔细的分发给一双双枯瘦的手。 在分发的过程中,她几次想从储物袋里取出灵石,却又在激烈的状况下有所退缩,就在她再次将灵泉水递给难民之后,忽然有一个冲到了她的身边,直接伸手拽上了她的裙摆。 脑海中一瞬间响起从小到大的箴言。 不可沾污浊,不可近凡尘。 她惊惶的喊道:“你弄脏我的裙子了……” 身边的护卫第一时间冲过来,推向那人,那人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恐惧,随后向后跌去,摔成了一地碎片。 她惊的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 她后半句话被这一系列的动作掩盖。 “弄脏我的裙子,我会死,我若是死了,就没办法取出灵石了。” 没人听见她这句话,所有人只看见被推倒成枯骨的修士和漫天的秃鹫。 人们红着眼疯了。 她害怕的后退,一步两步便跌倒在地。 修士们举起手中的刀剑朝她冲来。 她哆哆嗦嗦的蜷成一团,眼眸中满是泪水。 就在这时,腰间一痛,系的紧紧的储物袋忽而松了,随后猛然炸开,无数灵石滚滚而落。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随后愈加愤恨与疯狂。 “我们生命都难以维系,这女人居然有这么多灵石。” “果然如此,这是木轻轻吧?不愧是木仁最喜欢的女儿,居然在这种状况下,给她储存了这么多灵石。” “移至灵泉灵脉都是为了她吧?这次大劫难就是她引起的。” “凭什么我们连命都没了,这女人还能好好活着?”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无数人呐喊着冲了上来,护卫们立刻上前抵挡,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木轻轻面对滔天恨意,连站都站不起来,木锦终于出现,他随手击退冲上前的修士,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迅速离开了战场。 她缩在他怀里,紧抿着唇,微微颤抖。 木锦抱着她,一直走到了大殿深处,这里漆黑沉默,只在中心有圆形的法阵,他将她轻轻搁在法阵中央,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轻声道:“轻轻,别怕,我去杀光他们,为你报仇。” 她没说话,却在第一时间拽住了他的衣袖。 木锦低眸:“怎么了?” 她道:“是我不好。” 木锦语气一凉,道:“你在胡说什么,明明是他们不识好歹,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却要杀了你,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她道:“如若我没有说那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如此……” 木锦沉下脸来,道:“他们现在还在叫嚣着要杀了你,你没见方才灵石滚落,他们同伴之间兵戎相见的丑恶嘴脸么?” 她道:“是我没看好储物袋,如果我好好的,一颗一颗给的话……” 木锦恼了,道:“你闭嘴。” 她一愣,忍不住抬眸看他,他从未这样同她说过话,她有些害怕,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木锦冰凉的看着她:“你爱也不会,恨也不会,我要你有什么用呢?” 木锦在说些什么? “你可知修真一途,最高境界不过大乘,我们仙元大陆,不过一方小世界,灵气根本不够支撑飞升。” “那些蠢货都安于现状,可我不这样想,既然选择这条路,自然要去上界看一看,可灵气不够要如何解决?” “我无意间得到了一本天道之书,有一术曰‘人傀’,可将适宜之人作为容器,承无尽天地灵气。” “你要知道,这世间,最极端的力量,无非爱恨。” “我寻到你,不谙世事,白纸一张,你爹娘只取二两银便将你卖给了我,我将你困在神殿,日夜以灵力灌养。” “越纯洁,越干净,越爱的热切,越义无反顾,承载的灵力越多。” “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你的我的珍宝,我的傀儡,我的容器,我最后的天道。” “可谁知道,我圈养你多年,什么珍品宝物都给了你,甚至剥夺天地灵气给你,你却依然没有成型。” “我很失望。” “爱若无法到达彼岸,那唯有恨之一途。” “轻轻,你出门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根本不明白,你越是纯洁美好,越是干净善良,站在他们面前,便越是遭受嫉恨。” “你不明白,乱世之中,这般纤尘不染,本就是原罪。” “我将你养成这副模样,这天地间便注定无一人爱你。” “我将你推出去,我命令护卫杀掉那个修士,我命令秃鹫一哄而下,我打开了你的……储物袋。” “你瞧,他们轻而易举就恨你入骨。” “轻轻,你无路可退了。” “现在告诉我,你恨我么?” 她嘴唇颤抖,脸上毫无血色。 “所以,你从未……” “我说了,你不过是我的容器,可即便作为容器,你都不能让我满意。” 木锦冷笑着扼住她的脖颈,将她一路沿着阶梯拖到了塔楼之上。 在豁然见到光亮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漫天的云海。 -- 第229页 她曾日日夜夜望着云海,期盼那一个人的到来。 她曾满心欢喜,孤独的等待了漫长的人生。 可不曾想,一切都只是骗局。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爱她。 底下光影攒动,是她无数次透过云层,想看到的鲜活人世。 人们瞧见她的身影,疯狂的投掷着碎石和断剑。 “杀了她,杀了她。” “让她把灵力还给我们。” “让这女人祭奠逝去的亡魂。” 她哆哆嗦嗦的走近栏杆,手指握在冰凉的石制围栏上。 她忽然想起那日木锦接她离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 一时间泪如雨下。 她握着栏杆,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大声喊道。 “我把灵力还给你们。” 这是她第一次走近尘世。 也是她第一次同木锦以外的人说话。 她用尽了力气,眼泪不断的涌出来。 她想把自己仅有的,最好的东西,给她的新朋友。 如果她已经无法幸福。 那么她希望,他们可以好好活下去。 第84章 木锦面色阴沉的看向狐不归。 狐不归亦冷然看向他。 木锦问:“什么时候全想起来的?” 狐不归指指神殿, 道:“你带我来这里以后。” 木锦笑了笑:“轻轻,你长大了。” 狐不归冷笑:“不像从前那么好骗是么?” 木锦道:“那是自然, 还是那时候可爱。” 狐不归却全然不受他刺激,只道:“让我来理一理。” 木锦笑着望她。 “从阿卿开始,到现在结束,全是你一手操纵,血菩提也不过是你的手下组织。” “那些木轻轻复活的谣言, 包括出现的幻象,都是你做的吧?” “就为了将我逼上绝路,不得不跟你走。” “是不是凤云莱也帮忙了?毕竟我这一路走来, 她是最熟悉的, 如果真有人向联盟汇报我的踪迹,没人比她更清楚。” “那么,我在想,你是谁呢?” “鬼面和黑蝶没有带给我熟悉感,但又分明在做跟你相同的事儿, 那就是你的手下。” “你是木锦, 第二纪元末就存在了,活到如今,势力定然不小, 实力也不可小觑。” “能搞出这么大一桩事,不可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毕竟,这么强的你,藏起来不方便动作, 也更加可疑,更会引起注意。” “与其如此,不如活在所有人的眼前。” “我认真想来,凤家老祖天天教导阿卿,万万不可能,苍唐老祖救死扶伤,也不可能,叶寒山手段粗鲁,品味奇差,脑子愚笨,也不可能。” “那是谁,心思缜密,势力庞大,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呢?” “又是谁,能搜集到全天下的信息,找到那些隐在俗世中,活在泥潭里,又拼命向上爬的人呢?” “你觉得是谁呢?” “温前辈。” 木锦一怔,随后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 他的面容一时间变得模糊,随后渐渐转为清晰,那张夺魄勾魂的脸,正是云烟客栈的大掌柜。 温十安。 狐不归沉声道:“果然是你。” 温十安慵懒的笑笑,道:“除了我,这天下间谁有这份本事?靠那几个蠢货么?” 狐不归问:“那池暝……” 温十安道:“那小子是真心喜欢你,不过是个废物,叫他及时报告你的行踪,却总是给我添乱,关到芥子空间反省去了。” 狐不归心头一松,池暝没事还好。 温十安道:“轻轻,同我一道不好么?那些蠢货只会拖累你,你只要进入这古树之中,我就可以带你一同飞升,我们一起去更广阔的地方看看,不好么?” 狐不归:“不好。” 温十安眸中闪过愠色。 狐不归道:“你不过是要我的灵力罢了,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她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道:“当年,至净至纯是我,至爱至恨是我,如今,坚韧是我,不屈是我,神魂之力亦是我。” “怎么,木锦,这么多年过去,还是非我不可么?” 温十安一愣,轻叹道:“是啊,非你不可。” 狐不归却道:“可我却不想同你有丝毫纠缠。” 温十安一怔,眉宇之中凝出黑色戾气,他道:“轻轻,你说了算么?” 说罢,抬手向她抓来。 狐不归不过元婴,又灵气枯竭,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她急忙后退,却还是被他轻易扣住了肩膀。 他顺势扼住她的咽喉,在她耳边轻语。 同那时候一样温柔似水。 “轻轻,我带你出去。” 狐不归瞳孔一缩,本能的挣扎起来,却在他狂暴的灵压下无所是从。 他轻笑着,带着她往神殿的大门走去。 狐不归反抗不了,被他一点一点的拉到边缘。 神殿大门豁然洞开,天地间的微芒从洞开的门缝中涌进,成一片阴沉暗色。 凌冽的风掠过她的脸庞,吹动着她的发丝和长裙。 她睁开眼,望见一片惨然绝境。 脚下是枯骨遍地的绝望之城,漆黑古树已成参天之势,笼下一片地狱之色。 -- 第230页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在下方,群情激昂,挥舞着手中最后的法器。 有人流泪有人死亡,有人跌倒有人爬起。 泥潭枯骨,血满长空。 她听见一阵嘈杂之音,同那日没什么区别。 “她果然就是木轻轻,那个女人真的来报仇了。” “她害死那么多人还不够,居然还敢再次出现。” “杀了她。” “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让她灰飞烟灭,再也无法复活。” 那些憎恨的话语如淬毒之刃,将她刺的千疮百孔。 男人站在她身侧,已经恢复了木锦本来的面孔。 “如何,你这般努力,又与上次有何区别?还不是落了个万人憎恨的下场?” “再次被推上断头台,这滋味如何?” 狐不归站在高处,望向众人。 有人奋力高呼,要将她碎尸万段,有人捏着长剑,拼命朝她掷来。 同那日没有丝毫分别。 果然还是一样么…… 她苦笑着闭上眼。 就这这时,人群中响起一声清冷长喝。 “苍梧。” 一柄白骨长刀猝然出世,少女龙角白裙,桀骜飒爽,一刀用力斩下,将那群喊叫的人吓个半死。 她潇洒的将长刀扛上肩,骂骂咧咧的道:“你们瞎了么?看不见上面那人?” “那是我姐妹狐不归,要木轻轻真是她,那几百年前那事儿,就是个冤案,谁再叽叽歪歪,我砍死他。”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纷纷怒目而视。 太虚门的长老站出来,不悦的道:“你这小辈怎可胡来,既然狐不归是木轻轻,这次的事儿证据确凿,就是她做的,我们讨伐她,又有……” 另一柄白骨长刀倏然亮起锋芒,毫不犹豫的朝太虚门长老劈来,来势汹汹,锐不可挡,太虚门长老吓了一跳,立刻后退。 少年剑眉星目,左耳上的龙形黑曜石一闪而过,他裂开嘴角,长刀遥指。 “不好意思,我们乌月宗不信。” 太虚门长老一恼,道:“你们不过两个小辈,怎可……” 姬星和冷笑道:“小辈?不好意思,旁边这位是我家大师姐,继承了先祖血脉,如今我们全宗上下,可是她说了算。” 姬若遥长发一甩,眯着眼道:“不错,我们乌月宗不信,也不许你信,你若要再敢胡说,就杀了你。” 太虚门长老没想到被这两个小辈顶撞,气的脸都红了,可他却当真不敢惹,从前这两个孩子不过筑基,可眼下却已经结婴成功,再加上继承穷奇血脉,早已今非昔比,事到如今,连他也不是对手。 凤云莱瞧见太虚门长老被压制,心头冷笑,这两个蠢笨的穷奇还不知道自己惹到了谁,不知天高地厚。 太虚门长老早就投靠了那人,而那人,可不是一般的强。 她仰脸看向狐不归,又望向她身边的人,温十安,也就是木锦,心里一阵恐惧。 这人前些日子找到她,在他出现的一瞬,她的系统面板便疯狂的发出警报音。 他笑眯眯的自报家门。 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亲眼瞧见一开始自己面板上最深的,宛若地狱一般的深沉的红色血条,逐渐显露出了真名。 木锦,进度5%。 从刚开始拥有这个系统,她就一直对最下方两条红黑色的血条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显露出了其中一人,只剩一条尚盖在迷雾之中。 后来她便毫不费力的追随了木锦,听从他的命令,散布关于木轻轻的谣言,幻化成她的样子,在人前招摇,最后向联盟报告了狐不归一系列跟古树有关联的行踪。 最终引发了这样的局面。 木锦是她一定会追随的人,没人知道他有多强大,有多狠。 她定了定神,一定要在这里解决狐不归,她便轻咳一声,刚要说话。 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心口一跳,不由自主的流下冷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年轻的掌权人缓慢优雅的走到最前方,黑金凰火凝成的衣衫威压极甚。 他轻描淡写的扫她一眼,她立刻意识到,只要自己敢开口,他绝对会立刻解决自己。 当年懦弱失忆总是被欺凌的少年终于长成了这副模样,他站上了顶端,所有人都要仰望。 少年凤眸微凉,语气低沉。 “我临阳凤家不信。” 他仰脸看着上方的女孩儿,露出笑容。 “因为,那是我大哥啊。” 两个俊朗优雅的少年手持水龙唐刀,一曰“红尘”,一曰“悲欢”。 “我龙州卫家不信。” 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一副纨绔模样,他牢记舔字诀,一边嫌恶的推开挤在身边的难民,叫他们别碍着他呼吸,一边举手表态。 “我锦州姜家也不信,小仙女嫉恶如仇,怎么会干这种事。” “姐,你看我表现好么?” 柳长笙轻弹自己的长剑,笑着道:“不归是与我听过曲的交情,我们无极剑宗不信。” 无闻抱着无知,给小和尚灌奶,小和尚呛的眼泪横飞,却还支支吾吾的喊道:“我们无相寺也不信。” 就在这时,无数人从远处乘飞舟落下,冲进了人群之中。 张西媛同林隐之走在最前。 -- 第231页 张西媛笑道:“我们归城的百姓也不信。” 不远处跟过来的江映南同江呈安,带着曾被狐不归在血菩提解救的众人,也跟着帮腔。 “小仙女,我马上就来救你,我有一个十五年计划,你等我,我马上就展开第一步。” 底下的呼声此起彼伏,狐不归一瞬间热泪盈眶。 他们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站在了自己这边。 好像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这么多的同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那个寻常的午后,她看着一旁小憩的男人,问:“大师兄,我出去历练一番,好不好呀?” 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目光温暖。 “好。” 她便欢天喜地背着包袱,出了宗门。 几位师兄哭做一团。 大师兄坚强的站在门前,红着眼送了她第一句话。 “不亲眼看看这世间,怎算活过这一生?” 她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送了她第二句话。 “如果累了,倦了,就叫我的名字,师兄一直在。” 眼泪再度决堤。 她身边的木锦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一时恨的牙痒痒,低声问:“你究竟是如何想起全部记忆的?我明明封印的很好,按理,你也不可能有警惕之心,我先前在废土城丢下的诱饵,足够你回忆起我对你的好,你应该会受回忆驱使,对我言听计从才对,究竟是……” 狐不归哭着哭着笑了,她道:“哦,因为我家大师兄,一直在身体力行的告诉我,嘴硬不会有好下场。” 木锦拧眉:“什么?” 狐不归道:“我家大师兄,从始至终,都在告诉我,不要嘴硬,任何事情,不明白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木锦:“?” 狐不归道:“所以,我第一次在废土城被幻象影响,看见小时候自己和你的事情,我就告诉了大师兄,我师兄便给了我一枚护心符。” 木锦:“……” 狐不归继续道:“我家大师兄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如果害怕了,退缩了,就站在原地,师兄会接你回去。” 木锦越听脸色越难看,道:“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逞强。” 木锦说话间,神殿中心的古树骤然喷出一股股浓郁的灵气,神殿下方的古树得到召唤,亦从枝叶尖端喷出绵长的灵气,最终汇聚成一条灵气之河,往木锦身上灌注而去。 他的修为眼看便猛烈攀升起来,原本停驻在大乘初期的修为不再压制,飞快的往大乘中期挺、进,很快破境,又一路往后期狂奔,转眼间后期也已突破,眼看到了大乘后期大圆满,只差一丝儿便到飞升之境,却最终没有突破,停在了要破不破的边缘。 木锦周身的灵压暴、乱又恐怖。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等修为,又有何人可以制止? 凤云莱露出笑意,不愧是最强的男人,狐不归这下可是死定了,即便下首这些人为她撑腰,也不可能敌过木锦。 这一次,终于结束了吧? 就在这时,一声苍蓝色的巨鲲发出了混沌的吼声,一时间云层翻滚,宛若深海。 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四人懒洋洋的坐在巨鲲之上,出现在了神殿对面。 四个男人或站或立,个个俊朗潇洒,坦然自若。 “这几个谁啊?” “不就是狐不归的废柴师兄嘛?” “这种时候还逞什么威风?” “是上去送死的么?” 凤云莱不屑一顾,就这几个废柴,能做什么? 有人清清冷冷的立着,指着上面的几位,朗声同自家徒弟介绍。 “阿卿,我同你仔细说说。” “那个眼眸深蓝,哭的眼泪汪汪,一直说都怪我都怪我的,是四海唯一的那条龙,御冬。” “那个看着洒脱,其实紧张的要死,生怕崽崽吃亏,长剑都快捏碎的,是灵修六宗的男神,三清宗的师祖,四荒。” “那个慵懒冷漠,握着长笛,一直试图吹奏“我最亲爱的小师妹”,却被其他三人阻止的,是心魔的天敌,天下修士都争相巴结的祖宗,初尧。” “那个……哭的几乎背过气去……其余三个嫌丢脸,勉为其难上去哄的,是那个成为传说,活在每个人心中或是噩梦里的红衣魔尊,黎白。” 整个修真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目光惊骇的看向巨鲲。 没有人能说出一句话。 巨鲲上,三人不耐烦的道:“快别哭了,孩子看着呢,你丢不丢人。” 黎白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擦干眼泪,他看向高台之上的少女,朝她伸出手。 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 “崽崽,回家么?” 第85章 黎白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女孩子, 简直打破了他的底线。 他肆意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身陷秘境,也没几分危机感。 只是身边几支零散的小队,因为恐惧,非要跟着他。 他没那么好心,但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跟着就跟着吧,他反正也不想管。 但后来加入的这个女孩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身白裙,纤尘不染, 那张脸蛋漂亮干净到过目难忘, 宛若灵泉仙露润养而成。 -- 第232页 她孤身一人,因这危机丛生的环境,显出几分惊惧。 像是某家不谙世事,未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一群人沉默的前行,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队里的几个姑娘都将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 明里暗里的想同他说话。 这种目光他见的多了, 从未放在心上。 而那个白裙少女却像是容易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样,总是远远缀在队伍最后,目光满是迷茫和不安。 队里的女孩都不喜欢那个姑娘, 男人们也没将她放在心上。 在这种危机的秘境中,美貌是最无用的东西。 前面渐渐起了迷雾,他懒懒的问:“谁可以去探探?” 有姑娘举起手,鼓起勇气道:“我去。” 有男人眼眸一转, 道:“你别去,有些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知道躲在大家身后。” 另有人帮腔,一指那白裙姑娘,道:“你去。” 那少女年岁尚幼,见那人指着自己,立刻结结巴巴的道:“不、不、不……我不行……” 女孩嘲讽道:“别人都行,怎就你不行?” 白裙少女紧张的脸都涨红了,她眼眸里浮上水汽,道:“前面有黑雾,我不能……不能弄脏……” 一群人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在这种环境下还能如此矫情的人。 实在令人不耻。 众人发出嗤笑声,道:“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能弄脏?你以为你是谁?” 少女紧紧攥着手指,努力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纷纷鄙夷的瞪着她,也没再逼她,而是换了个人前去探路,但都下意识的孤立了她。 少女擦擦眼泪,站在人群外,孤独又无助。 黎白瞅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这种娇弱的小白莲,遇到危机,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这样的人,他欣赏不来。 入夜的时候,众人燃了篝火,大家偎依在篝火处聊天休憩。 黎白靠坐在树边,懒散的数星星。 余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一边。 瞧见那白裙少女,坐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出神的望着众人。 一双黑眸里倒映着跳动的篝火。 满满都是渴望。 她的白裙子被火光染上薄橘色,衬的那张小脸愈发白皙。 她双手攥在一起,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看一会儿眼眶便红了,她便伸出手背,揉揉眼睛。 有几分可怜。 零星的话语飘进耳中。 “你瞧她,又在装可怜,恶心死了。” “别理她,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人。” “我们转过去,别看她。” 众人略一动作,挡住了篝火。 那姑娘一怔,垂下了视线。 黎白转过脸,毫不在意的凝出匕首,捏着一根细长的枝干,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树皮玩。 这支队伍又行进了几天,那姑娘时常刷新下限。 大家都汲取泉水解渴,她说什么水质太差,自己不能喝。 大家都吃野果,她说果子品质低下,自己不能吃。 几句话把众人都惹毛了,有的暴脾气,直接叫她滚。 她红着眼站在远处,不敢多说一个字。 黎白捏了个红通通的果子,慢悠悠走到她身边,问:“为什么不能吃?” 她犹豫半天,认真的告诉他:“吃了会死。” 黎白眼眸一眯,道:“行吧。”说完,便当着她的面将手中的果子扔了。 后来大家越发的疏离她,不时的嘲弄讥讽,恶语相向。 更有甚者,时常“不小心”将毒蛇毒虫一类的小玩意儿丢在她身边。 每到这时候,她都会吓得来回躲闪,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 黎白懒得管。 骄纵、任性、懦弱、毫无用处。 没有人喜欢她。 几日后,这支小队终于遇到了最严重的危机,在秘境深处的洞窟里遭遇了九头蛟,一番恶斗,所有人都被毒素侵蚀,陷入了昏迷,而九头蛟最终也被他绞杀,但因为他吸收的毒素最多,身体也变得迟缓僵硬。 所有人都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 可因这激烈的战斗,洞窟开始摇摇欲坠,而地下水潭的水却开始蔓延爆发。 所有人都得死。 他懒散的闭上眼,他驱散毒素需要时间,但应付这种状况绰绰有余,不过那些跟着他的人,就不知道能救出几个。 就在这时,那白裙子的姑娘竟然从摇摇欲坠的洞窟外面跑了进来。 方才她叫大家不要进来,说里面不干净,她怕把裙子弄脏了。 被一群人冷嘲热讽半天,喝令她滚开。 她犹豫半天,也不敢进来,便站在了洞窟之外。 黎白尚不能动弹,他一边驱散毒素,一边躺在地上,在暗处打量她。 这个时候进来做什么? 难道是终于受够屈辱,打算趁众人昏迷,抢夺储物袋? 他不动声色的瞧着。 少女慌乱的站在人群中间,小心翼翼的不碰触到他们,可是水潭的水还在哗啦啦往上涌,洞穴上方也不断的掉落碎石。 她越来越慌,眼泪便不断的掉下来。 吧嗒吧嗒的止也止不住。 她哭着念叨。 “不可近凡尘,不可染污浊。” -- 第233页 她翻来覆去的念,一直做不了决定。 黎白不明白。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救人,也不抢储物袋,从安全的外界跑进来哭? 脑子坏了么? 就在这时,水潭的水终于涌上来,开始往洞、穴里倒灌。 那姑娘吓的脸都白了,随后将心一横,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边哭一边将地上的人背上了身体。 她的白裙子迅速被那人身上的泥土和尘埃染脏了。 她便哭的更厉害。 一边将那人往外背,一边哆哆嗦嗦的道。 “是、是伙伴呀。” “不能看、看着不管。” 她一边哭着一边将那人在一片地动山摇中背了出去。 黎白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看着柔弱不堪,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能背起一个成年男人。 果然先前的柔弱和怯懦,都是装的吧? 不过他依然想不明白。 伙伴? 什么伙伴? 这群人么? 这群人是伙伴?自从结伴以来,他们没少羞辱欺负她,指着她瑟瑟发抖哭泣的样子哈哈大笑,骂她是蛀虫、废物,孤立她,疏远她。 这样的人,她也当做是伙伴么? 思虑之间,少女已经回来了。 她一路都保护的很好的衣摆被泥水和鲜血浸泡,形成了难看的色泽,她的头发脏了,脸蛋花了,哭的眼睛都肿了。 但她依然步履蹒跚的将昏迷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出了洞窟。 他没想到她虽然哭的很惨,但动作却相当快。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哭的那样伤心。 她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毫不犹豫的将他背在了背上。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挣扎。 少女的身体满是脏污和汗水,他却分明闻到了一股子清香。 直到她踉跄的将他背出洞窟,他才回过神来,他敛了眼睫,轻声在她耳边问。 “为什么哭?” 姑娘一边哭一边答:“因为我要死了啊。” 她答完后觉得不对,吓得一哆嗦,便将他摔在了地上。 黎白哭笑不得。 他望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姑娘,说她勇敢吧,她胆小又怯懦,鼻头和眼睛都哭红了,那样凄惨无助。 说她自私自利吧,又在明明安全的状况下跑进洞窟将大家都救了出来。 说她做作矫情吧,人家管羞辱过她的人叫伙伴。 黎白一时间陷入沉思。 他从未见过这种女孩。 好像什么都好,又好像什么都不好。 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喜欢说谎。 她居然说自己要死了。 一边哭一边认真的指着自己的白裙子,说衣服脏了,自己就会死。 已经弱智的有些可爱了。 他走上前,抱着她的腰将她抗在肩上。 她吓坏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哭。 他笑着将她抱到清泉边,毫不犹豫的扔下去。 她慌乱了片刻才冷静下来,害羞的闷在泉水里洗澡。 洗完澡变干净了,红扑扑的坐在他身边,抿着嘴唇一个字都不说。 他升了火替她驱寒烤衣服。 “别伤心了,我送你回家。” 她凄凄惨惨的看着他,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可是我要死了。” 他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随口安慰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女孩猛然抬眸看他,黑眸里满是泪水。 “真的么?” 他道。 “真的,你害怕,就叫我的名字。” “我会保护你。” 小女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睛又红又肿。 “黎白 ,我叫黎白。” “你叫着试试。” 小女孩双手攥在一起,认真的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黎……白……” 他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原本想躲的,最终勇敢的坐在了原地。 指尖下的小脑瓜是温热的,他透过她凌乱的黑发,看见了她害羞又温柔的眼睛。 后来他将这个奇怪的姑娘送回了家,她说不清楚自己家的地址,只说凭借感应可以找到,又说是因为自己住的地方忽然灵气暴动,导致禁制出了岔子,自己才不甚跌进秘境。 小姑娘什么都说不清,含含糊糊的,只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自己的哥哥,她得悄悄的回去。 黎白将她送到某一处时,她忽然停下,说就是这里,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奇怪的花纹法器,打入灵力之后,身后便洞开了一扇虚幻之门。 她临进去的时候,羞涩的道。 “你送我回来,我无以为报,我便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 他懒懒的站着,看她手忙脚乱的在储物袋里翻。 他看见了上古灵泉液、极品灵石、无数灵植灵果,个个稀罕,他想,这小姑娘会拿什么给他呢? 他安静的等,片刻后,小姑娘从兜里掏出了一株黄色的小花。 极其普通的、毫无灵力的、随处可见的,俗世密林里生长的野花。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那朵花,几分纠结几分犹豫,最后一狠心,将那朵花儿递了过来。 -- 第234页 那双黑眸里又郑重又认真。 “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我送给你。” 黎白失笑的接过那朵花儿,戏谑的看着小姑娘,舍不得宝贝就舍不得宝贝,拿这种东西糊弄他。 还真是爱撒谎。 他无意讨要她的宝贝,同她挥挥手,便走了。 那朵小黄花,他原本想随手丢了。 可不知为什么,又仔细的收进了储物袋。 虽然奇怪,但却莫名的舍不得。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 修真界一晃数年,一切都朝不可扼制的方向碾去。 在生灵涂炭、白骨铺城的那一天。 他又见到了她。 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一身白裙,纤细单薄。 她长大了。 美的愈发惊人。 所有人都愤怒的咆哮着要杀了她。 她哭着说了声“好”。 她还是同小时候一模一样。 勇敢又怯懦。 满心的渴望,却又不得不退却,独自躲在篝火的另一边。 管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叫伙伴。 他后来知道了很多事。 原来她从未撒过谎,她比任何人都真诚。 那朵花儿真的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她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被摁在斩首台上,最害怕的时候,也没有叫他的名字。 他想,是忘了么? 可他明明教了那么多遍,她明明记得很好。 后来他明白了。 那不是忘了。 而是她一如既往,却从未被人得知的善良。 第86章 这几日神殿总是发出阵阵悲鸣。 像是难以承受负荷。 她不甚懂, 也许是哥哥前些日子移植来的灵泉灵力过于狂暴,与禁制没能好好融合, 也许是各种灵气浓郁的东西未能友好相处。 总之,不太、安稳。 于是,她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忽然从禁制的裂缝中掉了出去,摔在了一个奇怪的秘境之中。 遇见了那个人。 那是个同木锦哥哥完全不同的少年。 他大多时候都显得过于冷漠, 她不敢靠近。 可是后来他又变得很温柔。 她不甚懂,只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黎白。 那之后,她再也未能见过他。 可她时常会想, 送给他的那朵小花, 还在好好生长么? 回了神殿之后,她原本提心吊胆,后来才发现木锦哥哥没有来过。 他应当是疲于应对禁制的融合问题,一直没有时间,后来禁制稳定之后, 才来看她。 他打量她一番, 叹了口气,说什么灵气损耗过大。 她依然不明白,可他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 随后便愈加频繁的叫她吃灵果。 她有些开心,因为自己还活着。 从那时候开始,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直到木锦接她出神殿的那日, 一切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颠覆了她所有的想象和生活。 在她说出“我把灵力还给你们”这话之后,木锦便气疯了。 他面目狰狞的将她拽上高台的行刑架,将她的脑袋按进凹槽,将斩灵刀高悬在她脖颈之上。 “你的愤怒呢?恨意呢?” 她被他按的动弹不得,她紧紧咬着嘴唇,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 “杀了她,杀了她。” 滔天的杀意席卷苍穹,她变得渺小和微不足道。 她闭上眼。 如果可以的话,下一辈子,她想好好活。 长刀嗡鸣,携裹着冰凉的寒意骤然斩下。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长刀斩在一边,几缕黑发随风远去。 木锦凶狠的将她一把拽起,随手扔掉长刀,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未必要死,你杀光他们,一样可以活下去,这样不好么?” 她没说话,他便愈加愤怒,将她一路拖到玄铁牢,用锁灵环扣了。 “轻轻,你毕竟是我养大的,我不舍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如若天亮之前,你还执迷不悟,别怪我无情。” “这天下,总要有个交代。” 木锦说完之后便走了。 她独自坐在牢笼深处,望着狭小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 其实没什么区别。 同这十多年没什么区别。 可即便这样想,眼泪还是不断的落下来。 先是小声的哭泣,随后那点心酸委屈便蔓延到四肢百骸,小声的啜泣便化为了嚎啕大哭。 小小的身体仿佛被悲伤淹没,再也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眼前的月光被遮住了,她泪眼朦胧的抬起脸。 少年就在这时出现了。 他抿着薄唇,眼眶有些红。 “别哭了,我带你走。” 她模模糊糊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带你离开。” 她的双手被扣在锁环里,根本无法挣脱,她眼泪落下来,道:“不、不,你走吧。”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问:“你不想走么?” 她道:“你不要为我冒险,我不可能走的了……他不会放过……” 他问:“你想不想走?” 她咬着嘴唇,道:“我走了,那些人要怎么办?灵气枯竭,大家都……” -- 第235页 少年问:“你呢?” 她愣了,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少年继续道:“我在问,你呢?你想不想走?” 她顿了一下,喃喃道:“可是我不能拖累你,不想拖累大家……”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按在她的头顶上,制止了她的恐惧和紧张,他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我在问你。” “告诉我,你想不想?” 她一怔,看着少年的眼,眼泪决堤而出。 她坚持那了那么久的事儿,在他温柔的声音里,一瞬间崩溃瓦解。 她哪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强,她也害怕也彷徨也无助,她终于支持不下去,看着他的眼,哭着道:“我?” “我想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我想有一个,真的爱我的人,一个,一个就好。” “哥哥,我想活下去。” “你能不能,救救我?” 她哭的崩溃,说完便脱了力,身体一软,被少年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温柔的响在耳畔。 “好。” 后来她裹着黑色的斗篷混迹在人群中,带着脏兮兮的兜帽,小脸上满是脏污,盖住了本来样貌。 那天风很大,身边熙熙攘攘挤了许多人,她昂起头,看见了高高在上的行刑台。 哥哥那天在牢里替她进了锁灵环,将自己的储物袋给了她,叮嘱她用当中的隐匿符出仁王宗。 她拽着哥哥的袖子问他什么时候来。 哥哥说,你在外面等我,我会来找你。 她便乖乖的出了宗,使用隐匿符混在了人群中。 没人看的见她。 这日,是木轻轻的处刑日。 所有的人都汇聚到了此地,都想亲眼目睹这件事。 仿佛随着这个人的消失,那些困扰修真界的苦难都会结束。 她紧张的拽住袍边,仰脸看着高台上的人。 那是一个纤细单薄的姑娘,同她生的一般相貌,她面目平静,被木锦按在了行刑架上,手腕上扣着锁灵环。 她知道,那是黎白哥哥。 她紧张又焦虑,可哥哥同她说过,看见什么都不要怕,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出来见她。 不要冲动,不要害怕,在外面等他。 她虽然担心,可是哥哥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毫无办法,她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他。 哥哥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吧? 她不断的安慰着自己,紧张的望着他。 忽而,耳边响起剧烈的欢呼,呼声直冲云霄,她抬眸望去,就见木锦手举长刀,随后狠狠向下一斩。 她瞳孔一缩,视野便被鲜血占满了。 那姑娘纤细的脖颈被一斩而断,头颅咕噜噜滚了很远。 世界短暂的停顿一下,随后爆发出了更猛烈的欢呼。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 她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没事的,没事的,哥哥说会出来见她的,哥哥一定还没死…… 一定还没…… 就在这时,她身上的隐匿符闪动一下,彻底消散了。 她脸色一白,大脑“嗡”的一声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隐匿符是哥哥用灵力控制的,现在隐匿符失效了…… 哥哥他…… 眼泪无法控制的滚落而出,她颤抖的在哥哥的储物袋里疯狂翻找,可先前明明灵气四溢的隐匿符,现在都化作了一张张普通的废纸。 她抖的越发厉害,越翻越害怕,哭的也越来越大声。 周围的人有的在喝彩有的在哭泣。 没人在意这个黑乎乎的小乞丐。 她哭的超级大声,手中的储物袋开着口,一阵风掠过,从中带起了一株纤细的小黄花。 她的视线掠过小黄花,又看向高台上的人,哭的那样伤心。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哭声吓到了。 “瞧这小乞丐高兴的。” “是啊,苦难终于结束了,我也高兴。” 没人知道,她的眼泪为谁而流。 没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那个人,就在刚才,死在了她的眼前。 · 她终于踩进了尘世的泥泞之中,她知道了许多曾经不知道的事儿。 她喝井水,吃野果,一脚踩进泥潭,一脚行在红尘。 她吃了很多苦,却也亲眼见了这浊世。 她始终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她时常想起他的模样。 云海是他,晚霞是他,就连包子铺里袅袅升起的雾气也是他。 人世是他,红尘是他。 她这一生,也是他。 她就这般行遍天下,身体却因为灵气相冲渐渐无法自控。 后来,她寻了个隐蔽之地,神识溃散,身体枯萎,自此便沉眠不起。 数百年后。 一个伶仃的小女娃从密林走出。 年纪尚幼,衣衫褴褛,满目茫然。 她不知要去何方,但总觉得要找一个人。 她懵懵懂懂的走进尘世,单纯的信任,被骗,痛苦,又坚强的活着,一直一直的往前行。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 有一天,她路过一片草地。 阳光很好,天很蓝。 草地上种满了一种小黄花。 那是俗世里再普通不过的小花,随处可见,没有任何特别。 -- 第236页 她不知不觉往那里走去,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 满身的草汁和泥灰。 比任何时候都狼狈。 “喂。” 男人的声音合着暖阳,格外的好听。 “要不要跟我走?” 她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人。 眼泪骤然决堤。 第87章 木轻轻斩首那日, 盛况空前。 所有人都围绕在王城前,看那恶贯满盈女人的下场。 蓝衫少年站在人群中, 因为灵气枯竭的断臂已然长出,他的储物袋中还装着几枚灵石,全是那日白裙姑娘给的。 他的法器早已没了灵气,碎成了粉末,只在指尖捏着一枚卷起的绿叶。 他仰着脸, 努力想看清高台上女孩的脸。 可那么高那么远,他怎么也看不清。 就在他努力的当口,耳边忽而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他极目远眺, 看见了少女滚落的头颅。 他一怔, 眼圈一瞬间红了。 他茫茫然想起了她害羞的样子。 他将树叶搁在唇边,闭上眼,为她奏了一首远行的歌。 · 少年顶着两只龙角,眼眸深蓝,顺着人群往前挤。 他一直挤到最前面, 却依然离少女很远。 那天他就站在这里, 亲眼看见那修士被推散了架,亲眼看见秃鹫将他啄食一空。 亲眼看见了少女掉落的储物袋,和滚滚而落的灵石。 那么多, 满地都是。 周围的人都疯了,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抢夺。 他身上的鳞片因为灵气枯竭全部脱落,想活下去就不能有任何犹豫。 他离得近,立刻推开身边的人, 飞快的从地上收取灵石,他一路推一路捡,不知不觉前方已经没有人。 他一愣,抬起头,便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少女。 她受惊多度,漆黑的眼眸无措的望着他,视线落在他掌心的灵石上。 他一怔,立刻将灵石收进储物袋,他对这个姑娘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他别开视线,冷漠的去捡落在她脚边的那块灵石。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护卫忽然从侧边跑来,举起长剑便朝他刺来。 这人攻击的太过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就在他以为不死也要重伤的时候,那姑娘伸手拽住了护卫的甲胄。 那护卫卡顿一下,便有了一个缓冲,他立刻避开,死里逃生。 他逃走的时候回眸看她,她却已经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里。 他停了脚步,有些茫然。 他一直以为她同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她救了他。 他以为她同他们说的一样,贪婪自私,将所有的灵物占为己有。 可她的目光,却从未在那些灵石上停留一分。 有了那些灵石,他长出了新的鳞片,勉强活了下来。 今日是行刑日。 不知为何,他想再看看她的脸。 他挤到最前面,可却依然看不到她。 人群欢呼的那一刻,他听见了一首悲伤的曲子。 心里忽然很难过。 · 木轻轻已经死了数年。 修真界万物复苏。 年轻的剑士带着心爱的宝剑和一匹灰鬃马踏上了征途。 途径顺城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原先仁王宗就坐落在此,如今已成一片荒芜。 他走进城里尚存的一间客栈,碰见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生的美,独自坐着,浑身都透着股自由洒脱的劲儿,她要了最烈的烧刀子,喝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看着她,不由走了神。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大方的招呼他同饮。 他便走上前,坐在她身边。 他没想到的是。 后来,他爱上了这种酒,也爱上了与他饮酒的人。 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喜欢他的姑娘太多,他从未动情,即便眼前姑娘生的美,他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两人饮过酒,又正巧去同一座城池,便结伴上路。 他们沿途遇见了许多人,那姑娘时常爱管闲事。 有刚失去双亲绝望崩溃的。 那姑娘便安慰道。 “别不开心了,同我去喝酒呀。” “你又在闷闷不乐?同我去集市吧。” “没什么过不去的,总要往前看嘛。” 那人便烦了,恼道。 “你懂什么,你又没有失去过双亲,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你这样幸福的人,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往前走。” 那姑娘便连连道歉,没过多久,又跑来问。 “你现在好些了么?可以同我去喝酒了么?” 很快,便又被骂出来。 她吐吐舌头,又浑不在意的笑嘻嘻。 他不是很懂,便问:“他堕落便堕落,管他作甚?吃力不讨好。” 那姑娘瞧了瞧月色,笑眯眯的道:“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当然要好好过啊,我想把他拉出来。” 薄薄霜月之下,她明明在笑,可眼尾却微微发红。 接下来的行程中,她依然如此。 好像什么磨难都不放在心上,乐观、豁达,自由。 他时常想,究竟怎样的家世可以教养出这样的女孩? -- 第237页 是血脉世家?还是财力雄厚的几大宗门? 直到他在杂货店看到那本《罪世录》。 翻到了木轻轻那一页。 上面画着女孩年轻的脸庞。 他想起那人说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他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他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同小摊贩讨价还价的姑娘。 就在这个时候,心动了。 · 黎白恢复意识的时候,只剩一缕残魂,他费尽心思保住了自己仅有的魂魄。 随后,他开始了漫长的修行。 成了一个没有身体的魂修。 他做什么都天才,魂修也不例外。 后来,他的再次出世震惊了世人。 已成为大佬的四荒、御冬和初尧轮番劝。 “你要找谁,我们陪你找。” “你要等谁,我们陪你等。” “只要你给我们修真界一个喘息的机会,我们叫你大哥。” 他略一思量,觉着也不错。 四人便隐居在了青竹宗,过着等死的日子。 直到那日,他把崽崽抱了回来。 他本以为那三人会就此离开。 却一个比一个震惊。 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沉默了。 随后纷纷表态。 “我们不走。” “我们喜欢孩子。” “我们想照顾她。” 他以为他们只是说说,却没想到那三人玩真的。 一照顾便是数年。 后来,崽崽小小一只,可可爱爱的坐在他身边。 “师兄,我想出去历练,可以么?” 那三个大惊失色。 “崽崽,为何要出去?是我们照顾的不好么?” “崽崽,师兄什么都会,你想要什么,跟我说。” “崽崽,你要是别的玩腻了,要不要试试骑龙?你还可以拔鳞片玩儿。” 那三个眼巴巴的看着他,平常他最为溺爱,这会儿定然要劝。 可他只是摸摸她的脑袋,说:“好。” 那三个惊呆了。 后来崽崽背上行囊出门的时候,他哭的泣不成声。 他也想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躲在青衣宗,由他们四个给她撑起所有。 她不用辛苦不用努力不用痛苦,只要乖乖窝在他怀里就好。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的崽崽不是这样的孩子。 她想亲眼看看这世界。 她不用安慰,不用保护。 她自己就能做的很好。 他站在门前,冲她挥挥手。 “如果累了,倦了,就叫我的名字。” “师兄一直在。” · 木锦看着突然出现的四个人,冷笑道:“就凭你们四个废物,也想阻止我。” 他又看了看掌心的少女。 若不是总是功亏一篑,未能吸收掉她的灵力,他又何至于困在这种境界,早就达到飞升之境,将那几人灭杀了。 愈想愈愤恨,抬手便朝她劈去。 远处的黎白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骤然出现在近前。 木锦没想到他这样快,急忙后退,却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往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可掌心的少女,却被一瞬间抢走了。 木锦不可置信的道:“你怎么可能!” 黎白懒洋洋的道:“温十安,我是魂修。” 木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而站在人群中的凤云莱,此刻的系统面板则发出了剧烈的警报。 那条困惑她多年的猩红长条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黎白,不可攻略。 她惊恐的抬眼看去,才发现,这书中最强大的人,居然一直是狐不归的师兄。 悲愤、恼怒、不甘一瞬间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太虚门长老率先发起了进攻。 人群立刻变得混乱不堪,纷纷陷入了混战。 狐不归被大师兄抱在怀里,从未觉得如此安心。 狐不归闷声道:“我搞砸了。” 黎白轻笑:“哪里,要不是你,这老狐狸怎么会舍得出来,我们哪能这么轻易找到他。” 狐不归问:“师兄,你是在安慰我么?” 黎白笑了笑,却没说话。 狐不归忍不住仰脸看他。 他却眉眼一弯。 “崽崽,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 狐不归一怔,扭头向下看去,她沉默片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嗓音软软糯糯,带着笑意。 “是啊,我多讨人喜欢啊。” 黎白哈哈大笑。 黎白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道:“崽崽,你下去帮忙,这家伙,交给我们四个。” 狐不归“嗯”了一声,朝其他三位师兄招招手,一跃跳下了神殿。 凤家的新一任宗主一瞧见她,把什么都抛下了,就地一滚,化作黑金凰凤,用脑袋拱拱她,她便笑着跨了上去。 头顶上传来四荒的怒吼。 “黎白,艹你大爷,这种时候你还分心吃醋,给我专心点。” 狐不归笑了笑,凝出不问剑,抬手一指,大声道:“阿卿,冲呀。” 黑金凤长啸一声,毫不犹豫的冲上了长空。 随后又气势汹汹的俯冲而下。 -- 第238页 狐不归握着长剑一个转瞬便到了一个女人面前,连说话的机会都未给她留,直接洞穿了她的胸口。 那女人支吾了半天,却只是不断的吐出血沫,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脑海中的系统不断发出警报,随后彻底崩碎。 狐不归拔出长剑,未再看她一眼,再次飞上了长空。 · 这场战役结束的很快。 又痛快又惨烈。 各大宗门损失惨重,好在古树最终成功被清理,天地灵气正在缓缓恢复。 百废待兴,一切又是新的开始。 狐不归同几位师兄回了青竹宗。 刚到宗门。 四位师兄便吵了起来。 大师兄道:“你们三个赶紧滚,别打扰我和崽崽二人世界,我不要你们叫大哥,我也不出去找事,你们赶紧滚。” 二师兄道:“不,我喜欢养孩子,我要养崽崽,我哪里也不去。” 三师兄:“我要同崽崽共度接下来的美好时光,谁劝都不好使。” 四师兄:“你们三个太粗鲁,只有我才能照顾好崽崽,你们都闭嘴。” 狐不归甚头疼,轻声道:“师兄们……” 四位师兄:“崽崽,你先旁边玩一会儿,等我解决这几个混蛋就去陪你。” 狐不归:“……” 狐不归盘膝坐在溪水边,一边等待一边打瞌睡。 月亮升起又落下。 她等的肚子咕咕直叫。 可几位师兄还没分出胜负。 她无奈的叹口气。 正忧愁的当口,四位师兄乱七八糟,互看不顺眼的走了过来,往她面前一坐,气呼呼的道。 “崽崽,师兄们已经不再喜欢彼此了,我们在一起不开心,所以决定分开。” “但你放心,师兄们都很爱你,我们不是因为你才分开,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要你挑选的话,你想跟谁在一起?” 狐不归目瞪口呆,她张了张口,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她太难了啊。 她为此难受了一夜。 她以为师兄们会真的分开,第二天她醒来,青竹宗就会变得空荡荡。 可当她忧心忡忡的推开房门的时候,几个没脸没皮的师兄正在一起喝茶打牌。 狐不归走上前。 “你们不是要分开么?” 几位师兄满不在乎的道:“崽崽,我们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当真了呢?” 狐不归沉默一秒,火气上涌,当场就把牌桌掀了。 几位师兄:“……” 随后几位师兄因为“惹崽崽生气了,谁来哄”这个问题,又去后山决斗了。 狐不归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溪边。 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我终于写完了~~~ 啊啊啊啊啊啊~~~ 感谢宝贝们的一路支持,才让我完成了这个故事,我喜欢故事里的每一个人,我希望大家都能遇到那个最温柔,最爱你的人,他会明白你不为人知的心酸,会擦干你难过眼泪 ,会为你奋不顾身。 第88章 番外一 黎白最近很不爽, 自从小姑娘回想起从前,那几个混蛋便再无所顾忌, 天天拉着她忆苦思甜,回忆往事。 四荒指着自己的灰鬃马和剑, 问她是否还有印象。 小姑娘点头。 他便潸然泪下, 说那时相遇,他便爱上了那种酒,也爱上了那个喝酒的姑娘,后来那姑娘离开,他伤心欲绝,从此五湖四海踏遍, 只为寻到她的踪迹。 小姑娘愈加不知所措。 四荒含情脉脉,问, 感动么? 小姑娘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连连点头, 道, 感动感动。 四荒还没忆够, 初尧就把小姑娘带走了,又是山清又是水秀,一曲忧思, 尽寄山水。 曲曲哀伤曲曲缠绵, 听的小姑娘泪眼汪汪。 初尧道,我曾于硝烟迷雾之后遇见你,那时我尚不知你的命运, 后来我站在广场人、流之中,亲眼看见了那一幕,此生便都在悔恨之中度过,后来我得知你神魂未灭,终此一生,都在竭力寻找。 我只想再为你弹奏一曲。 初尧将将掏出笛子,御冬便匆匆赶来,问小姑娘喜欢毛绒绒还是威猛型的。 小姑娘尚不明白。 御冬已经唤出一大堆毛绒绒的幼崽,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上手一摸,舒服到眯起眼睛。 黎白一边偷看一边干着急。 他!没有才艺! 四荒炼器,初尧精通音律,御冬御万兽。 他只会发脾气。 这时候这种致命的短板就凸显出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被三人轮番逗乐,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怎么可以! 于是他把三个人都打了一顿,强行带走了小姑娘。 他将小姑娘抵在墙角,手指戳上她的额头,一字一顿的控诉。 “渣女!”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师兄怎、怎么这样说?” 黎白咬牙切齿,道:“谁来你都不拒绝,你不是渣是什么?” 狐不归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黎白冷哼道:“跟四荒喝酒,跟初尧听曲,跟御冬养幼兽,你好不惬意!” 狐不归小声道:“可是……去之前我问过你了……你当时特别自信……你说,随便你去,我就不信他们三个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 第239页 黎白:“……” 狐不归仰脸看他,小声的嘟囔道:“这……这能怪我么?” 黎白薄唇一抿,怒火腾就烧了起来,一把捏住她的小脸蛋,捏的她眼泪汪汪,凑过去,恶狠狠的道:“我说你就去,你听不懂反话么?” 狐不归踮起脚尖,哀哀直叫,道:“又生气了,又发脾气了。” 黎白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替她揉了揉脸蛋,道:“那你想想,咱两能做些什么?” 狐不归看着他期待的黑眸,便认真想了起来。 两个人双双蹲在青竹宗的溪边,一边看着潺潺流水,一边认真思考。 从日落思索到日出,从日出思索到日落,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狐不归转转僵硬的脑袋,看向黎白。 黎白也扭过脑袋看她。 狐不归小心翼翼的问:“师兄,你想出来了么?” 黎白黑眸一眯,问:“这么久了,你什么都没想出来么?” 狐不归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委委屈屈的道:“你没有优点怎么冲我吼。” 黎白:…… 恼羞成怒的大师兄一把将小姑娘抗在肩上,直接抗回了寝室。 小姑娘又羞又窘,小脸涨的通红。 他将她按在软被上,欺负了一遍又一遍。 狐不归第二天醒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当时就跑了。 这人好不讲道理,自己没优点,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又不是她没想出来,他自己个儿不是也没想出来嘛。 狐不归出了青竹宗,去了临阳城,又进了临阳楼里世界,此时的云烟客栈已经由池暝接手。 自温十安死后,云烟客栈元气大伤,平常开朗的池暝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不笑不说话,平常不常露面,都躲在殿内默默修炼。 狐不归后来才知道,温十安是池暝的舅舅,一手培养池暝,也是想将云烟客栈交给他。 温十安虽然恶贯满盈,但是作为池暝来说,感情自是很复杂。 狐不归同温十安渊源最深,从前便是他从人群中将她抱回仁王殿,又一手带大,日日喂养,后又那般折磨于她,害她至深。 不过有几位师兄照顾,她爱恨早已放下,只想平淡过一生罢了。 云烟客栈如今萧条了许多,不负往日盛景。 她想起人声鼎沸的狂欢之夜,也想起天空中炸响的灿然烟花。 不由有些唏嘘。 她慢慢走到星河岸堤,垂柳依依,星河璀璨,一切如旧。 她就在这个当口看见了池暝。 他穿着一身烟青色的长衫,站在星河边上,出神的望着流动的河水。 狐不归走上前,他便回过头来,微微一怔,露出了笑容。 “大哥。” 狐不归原本想安慰他几句,他这般一笑,她便知道,他不需要安慰。 池暝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笑道:“大哥,如今我也出息了,这整个云烟客栈都是我的,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狐不归跟着笑,说:“好啊。” 池暝微微一怔,又道:“不过大哥也不需要我,你四位师兄便是这天下。” 狐不归揉揉他的头发,道:“想什么呢,你是我小弟,我会罩着你的。” 池暝便又开心起来,他忽而伸手在兜兜里掏来掏去,在狐不归好奇的眼神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随后将册子塞给了狐不归。 狐不归惊讶的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池暝道:“我从凤云莱储物袋中找到的,一本奇怪的书,可能是有人写着玩儿的,主角是大哥你,想想也正常,毕竟现在大哥出名了,天下间的姑娘都在羡慕你,写这种书也很正常。” 狐不归看了眼封面,是一本叫《修真》的小说。 她便同池暝坐在河堤边,就着微风翻看起来。 书中的女主叫狐不归。 她一生顺遂,秘宝无数,被四位废柴师兄拖累,还顽强不息,奋斗不止,最终踏上人生巅峰,更有三位大佬呵护备至。 狐不归看完后哈哈大笑,道:“写的挺像那么回事啊,我真的以为四位师兄是废柴啊。” 池暝道:“可是没有我呢。” 狐不归道:“这算什么,你看,这里还说我家大师兄温文尔雅,脾性一等一的好,明明痴恋我,却终其一生都没有表白,只默默的看着我的背影呢,这根本就是胡扯。” 狐不归又道:“而且,也没有阿卿,没有林隐之,没有阿瑶,谁要这样顺遂的人生啊。” 池暝听完一怔,出神的望着女孩儿的侧脸,片刻后笑了笑,道:“大哥,今生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啊。” 狐不归嘿嘿傻笑,道:“那当然。” 池暝道:“大哥难得出来一次,我将大家都叫了来,一同喝酒聊天吧。” 狐不归自然没异议。 池暝抬手一招,白玉小鸟便化作流光四散而去。 池暝带着狐不归先去了酒楼,要了个雅阁,不多会儿,人便陆陆续续的来了。 最先到的自然是阿卿,自从他与凤子默解开心结,两人的关系便又别扭的突飞猛进起来,那从不管事的风家老祖,居然打起精神,亲自进入凤家,将阿卿强势介绍给了众人,为他争来了家主之位。 -- 第240页 阿卿原本内向冷漠,不爱掺和这些琐碎之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突然开了窍,竟真的接受了,如今已是凤家货真价实的家主。 但他一瞧见狐不归,依然如舔狗一般喜不自禁,那双眼睛,从不舍得从她身上挪开。 林隐之如今也结婴成功,重塑了身体,姬星和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笑嘻嘻的进来,闷不做声的喝酒。 小玉和卫君赫甜甜蜜蜜的过来,又甜甜蜜蜜的偎依在一起,看的狐不归羡慕不已。 甜甜的爱情,她也想要拥有。 阿瑶是最后来的,她素来大方,那天来的时候竟有些扭捏,她脸颊有些红,走进门后让开了一个位置,便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身高颀长,气质温文,正是南瑞。 这下,一屋子人都愣了,狐不归更是红了眼眶。 阿瑶嬉笑着挨着狐不归身边坐了,轻声道:“不归,这是南瑞。” 南瑞同众人打了声招呼,略微有些局促,被阿瑶拽着手,一把拉着坐了下来。 南瑞便瞧着阿瑶,宠溺的笑了笑。 狐不归又是一口狗粮塞过来,真是吃的饱饱的,这是宠溺的眼神啊,她也想拥有。 小伙伴们坐在一处,不一会儿,便有娉婷的小婢女送上了酒菜。 窗外一轮圆月,几点寒霜。 室内却热切浓烈,温暖如春。 狐不归抱着酒坛子,喝的脸颊红红。 她醉眼朦胧的看着小玉和卫君赫,又转向南瑞和阿瑶。 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她也想拥有甜甜的、温柔的,道侣如舔狗一般的爱情啊。 自家大师兄为什么那么凶呢? 坐在一旁的姬星和从来后就闷头喝酒,一直一言不发,这会儿也喝的有些多,眼神都有些发直。 狐不归正在胡思乱想,他忽然转过脸,眼睛直直的撞了过来。 狐不归有些晕,被他看的心头一乱,红扑扑的小脸挂着微醺的笑意,问:“看我做什么?” 姬星和带着醉意,眼神却有些认真,问:“不归,我前几日瞧见一个故事,说原本我们才是官配。” 狐不归哈哈笑,道:“这你也信,那还说方景休和柳长笙同我有孽缘呢。” 姬星和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考虑一下我么?” 狐不归不明白,问:“考虑你什么?” 姬星和道:“就……你愿意同我试试看么?” 狐不归一怔,姬星和执拗的望过来,那双眼里竟不见醉意,她模模糊糊的觉得不妙,含糊的道:“不能不能。” 姬星和追着问:“为什么?” 狐不归便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我有心上人了。” 姬星和大惊失色,环顾四周,问:“是谁?” 说起来,狐不归同黎白这事儿,因着她害羞,一直未曾同众人说过,即便连几位师兄,她都一直瞒着,黎白没逼过她,她便一直做着缩头乌龟。 姬星和这样问,她只好说:“你不认识,不认识。” 姬星和却道:“你怕不是这样说敷衍我。” 狐不归咕嘟咕嘟喝下一口酒,道:“没有敷衍你,是真的。” 姬星和环顾一周,道:“我就不信有谁我比不上,你说出来我听听。” 狐不归脸颊都有些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一人从夜色中走了进来,眉目俊美,存在感惊人。 姬星和抬眸一看,是那位大师兄。 心头一跳,方才那比不上的话语便立时回响在脑海之中。 从前不知道,如今可是一清二楚,这位可是红衣魔尊,那个出现在史书中的人物,惊才绝艳,独一无二。 狐不归抱着酒坛子,愣在当场。 大师兄怎么来了? 对了,今天跑的时候,没同他打招呼,他不会生气了吧? 是了,肯定生气了,这家伙脾气最差了,动不动就逼着她这样那样,这事儿略微想一想,脸颊就红的滚烫滚烫。 可师兄来做什么?是来找自己的么? 她胡思乱想着,周围的小伙伴却忽然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对了,从前大家只当他是自己大师兄,虽然尊敬,但还算轻松自在,可如今知道他是黎白,是红衣魔尊,一个个都敬畏起来,个个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都悄悄的拿眼睛打量他,看一看,就赶紧躲开。 又好奇又害怕。 黎白瞧着一屋子的状况,笑了笑,道:“别担心,像从前一样便行了。” 他这样说,可小伙伴却还是无法放松,唯阿瑶大大咧咧的喊道:“大师兄好。” 黎白喜欢这个小姑娘,便对她笑了笑。 阿瑶捂着胸口往后倒去,口里直道:“大师兄笑的太好看了,受不了受不了。” 一旁南瑞没好气的道:“我还在你身边坐着呢。”他虽这样说,却笑眯眯的伸手扶了她。 阿瑶嘿嘿直笑,红着脸看他,道:“你不一样,你最好看。” 黎白看着这一幕,也深深的慕了。 甜甜的爱情,他也想拥有。 一双渴望的眼睛便朝狐不归瞧过去。 小姑娘一同他对上,表情一僵,立刻抬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的给自己灌酒,挡住他的视线,一刻都不停。 -- 第241页 顿时就有些恼。 他抬脚朝狐不归走过去。 小姑娘喝完一坛子酒,捧着硕大的酒坛子,眼睁睁的看着大师兄穿过几人,往她的身边走来,随后慢悠悠的示意姬星和滚开一点,挨着她坐了下来。 狐不归的脊背一瞬间绷直了。 她梗着脖子,甚至不敢扭头看他。 黎白轻声笑,问:“方才听你说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 狐不归的脸颊一下子涨的通红。 阿瑶又来劲了,立刻嚷嚷道:“对啊,我也很好奇,不归你这性子,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落在了她的脸上,一个个都好奇的要命。 黎白好整以暇的瞅着她,笑眯眯的,格外温和。 狐不归小脸通红,哪里说的出话,被众人这样望着,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黎白便道:“从未听你提起过,同大家说说嘛,若是能说出他的名字,那便再好不过了。” 众人眼睛一亮:“名字名字。” 狐不归:“……” 见她片刻不说话,黎白笑了笑,抬手取过一坛酒,徐徐斟了一杯,随后握着那杯酒,递到她唇边,微微一倾,轻声哄:“喝醉了就能说出口了,来,张口。” 狐不归羞愤难当,又不能反抗,只好就着他的手,满满的喝光了那杯酒,几滴酒液沾染唇边,黎白便习惯的伸出指腹,温柔的替她抹了去。 惹的她一双眼眸满是水汽,唇色也愈加红润。 狐不归喝了酒,稍微有了些胆子,便努力张了张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没有才艺。” 黎白斟酒的手一抖。 众人:…… “很凶,脾气不好。” 黎白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众人:…… “总是欺负我。” 黎白眯着眼瞧过去。 众人:…… “可是我很喜欢他。” “非他不可。” “不是他不行。” “就那么那么喜欢他。” “如果不是他,我情愿一辈子孤身一人。” 黎白一怔,转眸望向她。 温柔、感动、欢喜,尚未来得及表达,阿瑶忧心忡忡的开口了,“不归,你这不叫爱。” 黎白:“……” 阿瑶道:“是不是他逼你的?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心思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别稀里糊涂被人骗了。” 狐不归瞅了瞅大师兄,低声问阿瑶:“这不叫爱么?” 阿瑶道:“这叫什么爱,压迫、欺凌、威逼,这都不叫爱,你傻乎乎的,别被什么奇怪的人欺骗了感情。” 狐不归陷入了迷茫。 阿瑶转头看向大师兄,道:“师兄,你看着点她,别让她泥足深陷。” 黎白:“……” 想要个名分好难啊,都变成了奇怪的人了。 他心里苦啊。 狐不归这时候却忽然来劲了,道:“阿瑶你别胡说,他不是奇怪的人,他很好。” 黎白正要感动,却听她又说:“他虽然什么都不会,又懒又脾气差,但是我爱他,我要大声说出他的名字。” 正激昂愤慨的小姑娘忽而被男人捂住唇舌,一把拉进怀里,“呜”了半天败下阵来。 黎白笑着道:“算了算了,这是你的秘密,就不要同大家分享了。” 狐不归瞪着眼睛望着他,满脑袋都是小问号。 众人原本挺期待,这会儿人家大师兄都发话了,便又悻悻的缩回了脖子。 黎白拽着狐不归的手,将她带离酒席,径自进了附近的隔间。 反手带上门,便拉着她往桌边去,他取出一把椅子坐了,又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狐不归醉醺醺的,道:“怎么不让说?大师兄你是见不得人嘛?” 黎白都要被气笑了,道:“又懒又脾气差,还总欺负你,没有才艺,这要说出来,我脸还要不要了?” 狐不归不服,道:“我说错你一句了么?” 黎白笑:“没有,你说的都对。” 狐不归便傻乎乎的笑。 黎白摸了摸她的脑袋,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狐不归模模糊糊的没听清,因为喝醉,他怀里又格外暖,便稀里糊涂的陷入了梦乡。 梦里他很温柔,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狐不归觉得脑袋疼。 在床榻上懵了片刻才清醒过来,渐渐回忆起那些奇怪又莫名其妙的片段。 池暝那里好东西多,昨夜给的多半是仙酿,喝的她头脑昏沉语无伦次。 她渐渐回想起更多,脸蛋忽然一白。 怎么回事,怎么一不小心当着大师兄的面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什么没有才艺又懒又凶,爱欺负人这种话,她从来只敢腹诽,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全部说出来了,大师兄居然也在场。 完了,全完了! 狐不归当即警铃大作,慌作一团。 大师兄极其记仇,从前她就说过一句他懒,他就怀恨在心,勤快的去沙漠之境取了一个月苦荆汁,天天喂她喝。 虽说这东西是不可多得的灵物,对修炼大有裨益,可是真的没必要,没必要,没必要。 那时候他藏了糖,每每她苦的神魂崩溃的时候,他便趁她意志力薄弱的当口引诱她,让她做一些羞于启齿的事情。 -- 第242页 最后她大汗淋漓蜷缩在他怀里,含着他给的糖的时候,都要痛哭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哎,往事不堪回首。 这下她可是一口气全说了,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对了,大师兄人呢? 昨夜明明…… 她悄悄拉开衣衫,发现了肩膀处的一处咬痕。 脸蛋“腾”的便红了。 昨夜不是做梦啊,她羞于回想,视线又在屋内逡巡一遍,没有大师兄的身影,去哪了? 该不会……又给自己取什么奇怪的天地灵物了吧? 真要命。 她一骨碌跳下床,抬脚就跑出了客栈,左思右想,靠着池暝的令牌进了云烟客栈的藏书阁。 云烟客栈的藏书阁五花八门,比三清宗的更全,藏书更多,几乎天下间可以搜集到的在这里都有原本或副本。 狐不归拿着池暝的令牌,进了只有高级会员才可浏览的地区。 一排排书柜高耸入云,仰脸望去,几乎往不到边,上面整齐的隔着一块块玉简,散发着不同的光团。 狐不归沿着书柜一点一点的翻找,很快,便在一个刻着古朴花纹的书柜三层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末法往事书》 这是第三纪元初,也就是末法纪元的记录。 她匆匆翻到关于红衣魔尊的部分。 这家伙的人生,只能用“放肆”两个字形容。 无所畏惧,无所束缚,性格差,脾气暴,无人敢惹。 在一路赞扬之声中走来,因为但凡不赞同诋毁他的,都被他杀了。 狐不归合上书,有些紧张。 她昨天可是一股脑说了他许多坏话啊。 头皮发麻。 狐不归出了藏书阁,出了临阳楼,行走在云烟客栈的大街上。 今日街上的修士多了起来,都在商铺中购买各种修炼丹药和法器。 狐不归沿街走着,试图寻找大师兄的身影。 街上的修士不时与她擦肩而过。 议论之声不绝。 如今议论声最多的,便是木轻轻那事儿,经过温十安一役,众人也都知道了真相,各大宗门亦在史书上增加了这一段,为木轻轻平反。 而狐不归自然是因此名声大噪。 四荒死而复生的消息也在修真界炸开了锅,三清宗的大长老带着一众徒子徒孙在青竹宗跪了月余,恳请老祖回宗,老祖却摆摆手,道,我要养孩子,没空。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何解,却也只能眼泪汪汪的回宗,不过却依然三不五时的往青竹宗送各种物资。 而最让人不能忽视的存在,自然是那位红衣魔尊黎白。 他出世的消息,让整个修真界都抖了几抖。 狐不归发现,议论他的声音最多,却都小心翼翼,比议论其他的低了不少。 “那日你们看见了么?当真是他?” “看清楚了啊,我还用传影书录了影,拿回去给我祖爷爷看,祖爷爷老泪纵横,说就是他。” “怎么祖爷爷哭成这样,难道崇拜他?” “什么样,祖爷爷当年说了他一句,傲气什么就被打断了腿。” “这么凶……” “就是凶啊,魔修都暴戾,你看看那帮穷奇,个个脑子不好,当年我家祖师爷就瞧了他一眼,态度不甚尊敬,就落了个毁丹的下场。” “那他现在重新出世,还有我们活路么?” “都小声点吧,他这人太难伺候了。” “他那时候虽然脾气差,可是因为生的好,还是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我祖奶奶,奶奶,我娘,我姐都曾对他芳心暗许。” “你们这一家真的……” “但这人的脾气不分男女,对谁都一样,对女孩儿也不怜香惜玉,气哭了多少女孩子。” “那可怎么办啊,别解决了温十安,又跑出个黎白,难道修真界要永无宁日了么?” “不知道啊,谁不担心,整个修真界都在担心。” “温十安变态,黎白暴戾,都不好惹,一个不开心,都是翻江倒海的人物。” “还是小心些,别惹恼了,赔上自己的小命。” 狐不归越听越不安。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酒楼里忽然传来剧烈的声响,随后木窗破裂,有人狠狠的摔了出来。 那人躺在地上哼哼哼唧唧的直叫唤,显然是摔断了脊骨。 狐不归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因子,脸色一变,立刻往酒楼里跑。 刚进酒楼,就瞧见一群人瑟缩在墙角,满目惊恐,一个字不敢说。 周围的气流中满是狂暴的灵压,压的众人痛苦不堪,连抬头都颇为艰难。 当中站着一个男人,一身月牙白,满目不悦,正是黎白。 一屋子人害怕的瑟瑟发抖,没想到这时候跑进来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单薄纤细,这种时候突然跑进来,不是找死么,这煞神出了名的冷漠无情,残忍暴戾,谁的面子都不给。 那小姑娘瞧着也害怕,哆哆嗦嗦的走过去。 众人纷纷捂上眼。 方才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姑娘,见这家伙生的俊,便不顾生死的上前说自己害怕装可怜,都被这家伙直接无视了,甚至气压更低了几分。 这小姑娘怕不是也抱着这个心思吧? 啧啧,现在的女修真的是…… -- 第243页 等吃了亏就知道…… 咦? 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小姑娘刚刚跑过来,还没开口,那满脸冷漠的男人竟然一脸温柔的对她笑了笑。 众人目瞪口呆。 那小姑娘伸出手,他便乖顺的握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没了狂暴的灵压,众人这才站直身体。 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肆无忌惮任性妄为的魔尊,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牵着手带走了。 还笑的那么感动。 真是世纪疑惑。 狐不归没想到那么多,她只是不想大师兄同人起冲突罢了。 狐不归牵着黎白,不敢放手。 回想起自己昨夜醉酒说的话,歉疚的道:“师兄,你别放在心上,我昨夜不过是……” 黎白道:“我知道,酒后吐真言。” 狐不归急忙道:“不是的,我就是随口那么一……” 黎白道:“我信你。” 他这话一出,狐不归倒歉疚了,这话是不是真心话,她自个儿最清楚,她扯扯他的衣袖,道:“师兄。” 黎白低眸瞧她。 狐不归道:“我虽这样讲,但我只是说着玩,我没真觉着你懒……” 黎白挑眉。 狐不归轻咳一声,改口道:“我是真觉着你懒,但说你凶你欺负人什么的……我没觉着……” 黎白瞧她。 狐不归又轻咳一声,道:“是,你的确有时候凶,欺负我,但是……但是……” 黎白问:“但是什么?” 狐不归一双眼睛晶亮。 “但是我挺喜欢的。” 黎白一怔,轻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狐不归羞耻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啊。” 狐不归小声道:“我是过于害羞了,我也想像小玉和阿瑶一样,但是我不行,总叫你失望,你欺负我的时候,其实我是很高兴的。” 黎白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问:“那你说不要的时候……” 狐不归望着他,脸颊红扑扑的,支支吾吾的道:“也不是真的……咳……嗯……不要……” 黎白一怔,微微有些吃惊。 狐不归先是不好意思,后来觉出些不对来,她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拧眉问:“所以你真的以为我不想要?” 黎白心虚着移开视线,不说话。 狐不归眼眸一瞬间瞪圆了。 “你以为我真的不想要,你还强迫我?” 黎白:“……” 狐不归痛心疾首:“师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禽兽!” 黎白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道:“不不不,你听我解释,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呢?” 狐不归略微冷静了一点,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黎白:“我就是想强迫你。” 狐不归:“!!!” 黎白又急忙一把按住她,道:“别生气别生气,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否心痛纠结呢?” 狐不归又稍微冷静了一点,问:“所以你虽然强迫我,但是内心其实很痛苦。” 黎白:“不,我一点都不痛苦,我很快乐,尤其你红着脸,一边推拒一边享受时我最快乐。” 狐不归:“!!!” 小姑娘气的灵剑都凝聚出来了,毫不犹豫的朝他砍去。 黎白笑嘻嘻的躲也不躲,那威能万钧的灵剑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他任由灵剑落在身上,倒是小姑娘吓了一跳,脸都白了,急忙扑上去察看有没有受伤。 他一把将投怀送抱的小姑娘紧紧抱住。 小姑娘气呼呼的咬他的肩膀,他微微拧了眉,却只是笑。 小姑娘问:“有没有人知道你这么讨人厌?” 黎白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讨人厌。” 小姑娘问:“有没有人知道你无赖?” 黎白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无赖。” 小姑娘又问:“有没有人知道你又无耻又爱欺负人?” 黎白道:“全天下人都知道。” 小姑娘气呼呼的不说话。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 “但这世间,只有你知道我温柔。” 小姑娘一瞬间红了眼眶。 恍惚间,她想起昨夜,他同她说的那句话。 那时候他微微红了眼,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嗓音低沉而温柔。 我这么差,你别抛弃我啊。 第89章 番外二 狐不归又感动了, 大师兄随便一两句话便能将她撩的彻彻底底。 晚上抱回去酱酱酿酿的时候,又听话的不得了。 大师兄忍不住笑的时候,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又被他骗了。 她觉得他每一句话都真心,却又掩不住恶劣的性子, 常叫她不知所措, 又沉沦的彻底。 算了,斗不过就享受吧。 不过,自从上次夜宴之后,有一件事,却确确实实的压在她心头上,已经晋升成了她的头等大事。 她要给大师兄名分, 她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她要告诉所有人, 她的心上人是大师兄。 她觉得自己不行, 得找个参谋, 于是找了最会做计划的江映南。 江映南一听很兴奋, 仔仔细细的给她写了一个十五年计划。 狐不归:…… -- 第244页 狐不归第二个找到了阿瑶, 刚说出自己打算公开心上人,阿瑶就是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什么看人要准, 年轻小姑娘就是喜欢渣男, 渣男毁一生之类的,叫狐不归千万不要飞蛾扑火。 狐不归觉着得先跟阿瑶解释一下,自己的心上人并不是个渣男, 相反他很好。 阿瑶便问:“是不是总凶你,欺负你?” 狐不归不能撒谎便点头。 阿瑶又问:“是不是很多女孩喜欢他?” 狐不归不能撒谎又点头。 阿瑶:“是不是不许别的男孩靠近你?” 狐不归想了想,眼睛一亮,道:“没有没有,这一点不怎么跟我生气,很包容。” 阿瑶痛心疾首:“绝世渣男啊!” 狐不归:“……” 狐不归:“不是的,他对我很好。” 阿瑶:“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好?也是,你这么单纯,又是个铁憨憨,不知道很正常。” 狐不归:“……” 狐不归垂头丧气的从阿瑶那里出来,觉得世界都毁灭了。 她怎么把大师兄的形象毁到这个份上了,不行,得扭转。 狐不归回到青竹宗,几位师兄正在打牌,四师兄的鹿站在三师兄身后,所以三师兄输的最惨。 狐不归拖了个小板凳,往黎白身边一坐,仰着脑袋看他的牌。 黎白便问:“要不要打?” 狐不归摇头,说:“不要。” 几个师兄便严肃的又打了起来,十分认真专注。 狐不归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道:“我心上人……” 打牌的声音忽然停了,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狐不归艰难的抬起头,便看见三双惊恐的眼睛,以及优哉游哉的大师兄。 初尧颤抖的道:“崽崽,你方才说什么?炸!” 四荒哆哆嗦嗦的道:“我是不是听错了?管上。” 御冬顾不上与鹿沟通,直接哭红了眼道:“一定是幻听了,要不起。” 大师兄捏着牌,笑眯眯的问:“你心上人怎么啦?王炸。” 狐不归被这沉重又诡异的气氛弄的毛毛的,愣是一句话不敢说了。 这时候要是说出来,怕是这三位师兄会把青竹宗都给拆了吧。 她默默的咽下口水,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三位师兄冷静了,大师兄凉凉道:“该勇敢的时候得勇敢啊。” 狐不归勇敢不了,她又怂了,她默默离开牌桌,躲进了后山。 蹲在溪边,垂头丧气。 她其实一直不想说,最主要是害羞,其次是担心其他三位师兄难以承受。 这事儿一旦说了,他们恐怕再也回不去从前,大师兄心里自然也清楚,所以从未逼迫她。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狐不归鼓起勇气,长痛不如短痛,总要面对,就干脆一点,她出了后山,几位师兄已经打完牌,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狐不归率先敲开了初尧的门,二师兄正认真的捉了笔写字,他本就气质斐然,这一沉静,更叫人挪不开眼去。 狐不归瞧了瞧,心想正好这会儿情绪稳定,是挑明的大好时机,便笑着凑上去,问:“师兄,做什么呢?” 初尧一见是她,开心的搁下笔,笑眯眯的道:“崽崽来啦,我写遗书呢。” 狐不归:“……” 狐不归小心试探:“师兄,你这是为何……” 初尧捂着胸口:“方才你一说心上人,我胸口便一直痛到现在,我想,崽崽也这般大了,迟早要面临这个问题,如若承受不住,当场去了,得把我的遗物详细的告知于你,所以便开始写遗书。” 狐不归:“……” 初尧:“崽崽你看过来,这第一行,是我曾用过的法器,我埋在……” 狐不归:“不了,师兄,给我留点悬念吧,我到时候看也一样,先告辞了。” 初尧道:“也好。” 狐不归无奈的退出,发现初尧又开始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这也太难了吧。 她紧接着又去找了御冬,结果发现他已经哭晕在房间,鹿在一旁不停的用角拱他,顿时头都大了。 只好转身去找四荒,四荒在窝在自己的炼器房,疯狂的炼器中。 狐不归小心走进去问了问。 四荒开口就是“打算在生前多炼些送给你”。 狐不归:…… 狐不归沮丧的走到庭院之时,大师兄正在慢悠悠的喝茶,瞧见她一脸苦色,冲她招了招手。 狐不归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此时天光明媚,男人一身月牙白,微风掀起他的发丝和衣摆,有些惬意,有些萧瑟。 他修长的指握了青瓷,看的人莫名喉间一渴。 他轻押了一口茶,黑眸微抬,道:“说不出口便罢了,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狐不归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 黎白搁下青瓷杯,拉了她的手,将她往怀里拽了拽,道:“我平日里逗你玩儿的,不说也无妨。”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道:“心里头有我就行了。” 他这样一说,狐不归更愧疚了。 她觉得这样不成,这事儿不能拖了。 黎白问:“你当真想好了?” 狐不归点头:“想好了,我不能叫你受这样的委屈,我、我要告诉全天下人。” -- 第245页 黎白笑眯眯:“好。” 狐不归鼓起勇气,挨个敲了三位师兄的房门,将三人一并叫了出来,还给每人塞了一杯冰镇的浆果汁,用来平缓情绪。 大师兄就坐在一边,懒洋洋的望着她。 三位师兄一人一杯浆果汁,满脸的莫名其妙。 全场只有她紧张。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她。 狐不归紧张的轻咳一声,道:“你们先冷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三位师兄神色严肃的握紧了掌心中的浆果汁。 狐不归道:“我先前说我有心上人这事儿……是真的。” 气氛在一瞬间凝固了。 空气中弥漫中股死寂。 狐不归擦了擦额上的汗,紧张的望着几位师兄的眼睛。 片刻后,初尧惨白着脸打破沉默,道:“崽崽,你还小,别被不三不四的人骗了,你要知道人心险恶,到处都是混账玩意儿。” 四荒表面冷静可手在抖,他道:“崽崽,这同你一直说着喜欢我们不一样,心上人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你单纯,这种事儿可以从长计议。” 御冬哭的眼睛都肿了,道:“崽崽,不要随便什么甜言蜜语你就跟着走了,真正的好不是这样。” 狐不归豁出去了,抬手一指,快速道:“我的心上人,是大师兄。” 空气再一次凝滞了。 死寂再一次弥漫在四周。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一动未动。 就在狐不归觉得无法承受之时,三师兄率先开口了。 “崽崽,祝你幸福。” 狐不归刚准备替大师兄说两句话,却万万没想到等来这四个意想不到的字,她满头的小问号,疑惑的愣在当场。 初尧这时候回过神来,看了看黎白,又看了看狐不归,亦是笑了笑,道:“崽崽,祝你幸福。” 狐不归更不明白了,这怎么回事? 御冬这会儿也不哭了,他沉默片刻道:“崽崽,祝你幸福。” 一个两个三个,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气坏了脑子么? 三位师兄没有多说什么,默默起身离开了。 狐不归更摸不着头脑,她扭头看大师兄,大师兄在一旁笑。 狐不归问:“师兄,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黎白道:“知道。” 狐不归急忙问:“怎么回事?” 黎白却道:“我不能说。” 狐不归不明白,问:“为什么?” 黎白笑了笑:“你去问啊。” 狐不归一头雾水,满腹疑惑,跑去后山的时候,找到了四荒。 四荒正坐在溪边,表情有几分落寞。 狐不归走过去。 他仰起脸,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她过来坐。 狐不归便坐了,她没开口问。 溪水清澈见底,有小鱼在水中游曳。 从前他们常在这里玩儿,捉来的鱼便就着夜色烤了。 那时候就一直是五个人,有人吃醋,有人发脾气,有人打架,有人掀桌子。 有人掉眼泪,所有人都心疼,所有人都一边自责一边哄,哄完又惹哭。 但月色始终美不胜收。 记忆也完美无缺。 四荒望了望远空,轻声道:“我们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你会有喜欢的男孩子,可这件事无论如何做准备,心里都无法释怀。” “不想你离开身边,不想你心里有其他人,不想他变得更重要。” “光想一想,心口就闷的发苦,好像这么多年,养大的孩子丢了。” “但是,唯有他例外。” “如果那个人是他,我便没什么遗憾和难过。” “你大师兄性子恶劣,喜欢捉弄你,但若论起温柔,却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虽然平常总是彼此嘲讽,彼此羞辱,但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比不上他。” “没有他强,没有他有能力,没有他能保护你,没有他喜欢你。” “崽崽,我们并不想见你孤身一人,我们不是这样自私的人,但若是当真有那一人,如果不是我的话,只有他可以。” “他们同我是一样的想法。” “这个人虽然坏,但却把全部的好都给了你。” 四荒说了片刻,扭过头,忽而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他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来。” 狐不归听完愣了愣。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种状况,她知道大师兄好,可没想到,大家都知道大师兄对她好,甚至比她知道的还要清楚。 四荒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所以,不用担心我们,对于我们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初尧这会儿肯定在撕遗书,御冬应当也不哭了,没事儿,缓缓就好了。” 狐不归没想到最难面对的,居然最容易解决。 她不由得有些感动,也不知道是为三个师兄感动,还是为大师兄感动。 总之,心情很复杂。 抱着复杂的心情,她又跑去找了阿瑶,阿瑶正在吃南瑞做的包子,一副快活的样子。 狐不归坐下,开门见山。 “我心上人,是我家大师兄。” 阿瑶惊的包子都掉了,随后欢快的跳起来,道:“真的?” 狐不归道:“是啊。” 阿瑶道:“那太好了。” -- 第246页 狐不归:“……” 狐不归问:“你不是他是绝世渣男么?” 阿瑶连连摆手,道:“你在胡说什么啊,大师兄怎么可能是渣男,大师兄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南瑞从后厨探出脑袋,阿瑶道:“你不一样,你比最好还好。” 狐不归不服道:“你先前还说他欺负我,不是好人,叫我不要被骗。” 阿瑶道:“别人欺负你,一定是那人不对,但大师兄欺负你,肯定是你做错了。” 狐不归:“!” 狐不归恼道:“阿瑶,你还是不是我朋友!” 阿瑶道:“肯定是呀,不过我站大师兄,我还以为你个傻憨憨这辈子不开窍呢,大师兄对你多好啊,也就仅此我家南瑞对我了,那么好,又那么好看,还那么强,你就是不开窍,我都急死了。” 阿瑶道:“我都担心你再不努力,大师兄就要被别的女孩儿抢走了。” 狐不归嘟嘟囔囔道:“哪有那么容易。” 阿瑶一下子戳在她的脑壳上,道:“大师兄那么好,多少人喜欢,更何况还是那个传说中男人,你知道多少女孩蠢蠢欲动么?就你还傻乎乎的往外推。” 狐不归道:“我没往外推。” 阿瑶拿了个包子塞给她,道:“总之,如果是大师兄,我就放心了,这是一个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你的人。” 狐不归又愣了。 她万万没想到,大师兄的风评变得这么好,一提他的名字,风向居然全转了,他对她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果然还是自己迟钝了吧? 这般一想,再结合之前三师兄所说,愧疚之心便愈盛。 她同阿瑶告辞,在阿瑶的祝福声中回了青竹宗。 大师兄像往常一样在庭院喝茶,慢悠悠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身边男孩多也不在乎,没有名分也不在乎,最多嘴上说说,自己心里难受,却从未真正责怪过她。 狐不归恍然大悟。 这原来是个好人啊。 大师兄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她一直以来在想什么呢。 就这么着,在这个和风习习的下午,忽然就感动的不能自已了。 她跑到他跟前,哽咽的道:“大师兄,对不起。” 黎白手一抖,茶差点泼出来,拧着眉问:“对不起我什么?” 狐不归眼眶红红,道:“没什么,就是觉着亏欠你。” 黎白松了一口气,道:“什么亏欠不亏欠,胡思乱想什么,没这种事。” 狐不归抽泣着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黎白笑眯眯,道:“那就最好了。” 狐不归还沉浸在莫名的伤感之中,黎白站起身,牵起她的手,道:“你多年未回青竹宗,村里的大家都很想你。” “遥想当年你离宗历练,全村的人都在村口抹眼泪,如今回来了,同大家打声招呼吧。” 狐不归一想也是,便被他牵着手,一路牵到了村口。 彼时夕阳西下,橘色的暖光落在每一个从田间劳作结束的村民身上,三三两两的说着笑,抽着旱烟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几个婶子坐在门口纳鞋底,小娃子围着门前的树桩子跑来跑去。 黎白牵着狐不归走到村口的第一家,张家婶子正在摘菜,年轻的小媳妇则用不知从哪里拾来的藤条编着竹筐。 看到狐不归来的一瞬,两人都高兴的笑起来。 张家婶子道:“丫头回来了啊,还是这么水灵,跟十数年前走没什么区别。” 狐不归不好意思的笑,同婶子和小媳妇打了招呼。 黎白轻声道:“你有没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 狐不归不明白。 黎白提醒道:“就你说要告诉天下人那件事。” 狐不归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那就是个夸张修辞,也不是真要告诉天下人啊,更犯不着特意跑到村上告诉大家,这多奇怪啊。 黎白瞧了瞧她的神色,道:“既然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狐不归便哽住了,才说过要对他好,不让他受委屈,只得硬着头皮道:“婶子,我家大师兄,是、是、是我……” 她卡住了,道侣?婶子不一定知道,心上人?两人基本已经算确认关系,说心上人也不合适,那…… 婶子是过来人,一瞧便明白了,道:“是你相公吧?” 狐不归:“!” 黎白在一旁笑眯眯的直点头。 婶子很开心,道:“终于追到手啦?” 黎白道:“多谢婶子这些年传授的经验。” 婶子哈哈大笑,道:“不谢不谢,追到就好。” 狐不归无语的看想黎白,黎白不说话,拉着她一家一家的拜访,终于在天黑之前走遍了整个青竹村,狐不归被迫同每一个村民宣告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儿。 更让她无语的是,黎白居然同村上每一个人都取过经…… 整个青竹村的人,都知道她是黎白的心上人,是黎白拼了命想要娶回家的媳妇…… 狐不归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 苍茫夜色中,两人站在村口,狐不归问身边人。 “师兄,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黎白想了想,忽而问:“你被摁在斩首台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叫我的名字?” -- 第247页 狐不归怔了怔,想起了那回事。 他的名字,她一直都记得,他教她的时候,她牢牢记住了。 因为这个人,是这世间她认识的第二个人,他还告诉了自己的名字,她珍而重之,在往后被困在神殿的日子里,不时的在心口默念。 她道:“我不想你冒险。” 黎白勾着她的脖子,将她压进怀里,亲了亲她柔软的红唇。 “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你的,我想要你在今后的人生中,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 那时候,她站在高台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她在哭。 这不稀奇,她常哭,她比任何人都脆弱,她没被教好,总是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鹿,时常怯懦又惊惶。 可她那样脆弱,却流露出常人不及的坚强。 所以他才要找到她,这对她不公平,即便要安然赴死,也要了解这个世界,总不能带着这样巨大的恨意离开。 她都没有感受到世间的好,又怎知自己舍不舍得。 所以他守在她身后,让她去远游,她这样好的女孩儿,会有很多人喜欢。 狐不归又问:“那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我?” 黎白道:“等你喜欢我。” 狐不归问:“那我要是一直不喜欢你呢?我喜欢别的男孩呢?” 黎白道:“那就祝福你。” 狐不归不满,道:“喜欢就要说出来啊,为何要这样。” 黎白道:“那时你还小,若是同我过于亲密,想起从前的事儿可怎么办?你还没有新的人生,又被旧的缠上,那么小,那么脆弱,我不忍心。更何况,你那么小,我那样引导你,同温十安有什么区别。” 狐不归又道:“那后来为什么又……” 黎白道:“我觉得你大了,可以承受这一切。” 狐不归:“……” 黎白笑弯了眼,道:“还不是你勾引我。” 狐不归满头问号,道:“我什么时候?” 黎白道:“是谁逼着我脱衣服给她看的?还不止一次。” 狐不归一愣,脸颊便红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黎白道:“我原本克制的好好的,不是你,我也不至于。” 狐不归忽然想起阿瑶说的那句话。 “若他欺负你,也是你做错了。” 忽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黎白侧眸看她,道:“明明是你勾引我在先,却要我……” 狐不归扭过头。 “我爱你。” 黎白一怔,忽而说不出话来了。 一张俊脸居然红了。 他抿着唇,将脸移开,笑意便渐渐蔓延上眼角眉梢。 青竹村的老老少少都站在村口抹眼泪,宛若当年狐不归离宗一样。 “终于追到了啊。” “我终于能睡个好觉,再也不用担心这小子半夜锤窗户说自己思念的夜不能寐了。” “我一个村妇,还得去问教书先生夜不能寐什么意思,我太难了啊。” “太感人了。” “叫黎白再也不要骚扰我们村了。” 一村子人哭的情真意切。 狐不归也激动的冲大家挥了挥手。 黎白在一旁笑。 还有三个人坐在一头若隐若现的鲲上,正偷偷抹眼泪。 四荒哭的最伤心。 “那些话我都是违心说的,他没有我帅,没有我强,没有我爱你。” “我后悔了,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