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里能变出神仙》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的画里能变出神仙/神与我》作者：苜蓿籽【完结+番外】 短篇小甜文，偏剧情，因为人设是最重要的，所以先不剧透 打发时间看看，为了不剧透还请不要提前浏览内容提要哦~ 梦境和现实交叉着写，会有点点乱，但肯定能分清，而且梦境着墨不多 “纪之青又从她的小阁楼上醒来，窗外阳光大好，这让她很想很想画一幅画。” 伦敦小镇的壁画师纪之青有一天偶然发现了她的画布可以燃烧，而焚烧后的产物竟然是—— 一个帅的惨绝人寰的神仙！ 虽然这个神仙又蠢又懒还无知的要命 但鉴于他和她梦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纪之青决定先养着他！ 后来纪之青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怎么爱上他的，他又是怎么离开她的。 【是he，吧】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之青，伊斯 ┃ 配角：小汤姆 ┃ 其它： 楔子 其实天色还不算差，看起来是有点阴沉，但距离下雨还有一段时间，这对于常年生活在阴雨天气里的伦敦人民来说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 所以小画童看见纪之青急急忙忙地收拾她的画具的时候说： “之青姐姐，不用这么着急，离下雨还早着呢。” 纪之青一面将她的刷子颜料都整理好，锁起来，一面尽量温和地对小画童说： “我是有着急的事情要办，乖，把柜子的钥匙拿给我好么？” 那小画童屁颠颠地替她拿来了钥匙，看着将她大件小件的画具锁进柜子里，瞅瞅她的神色，终究难掩好奇： “之青，最近你都这么急着下班，是出什么事了么？” “呸呸呸。” 纪之青拍拍小画童的嘴， “姐姐能出什么事。” 她看那小画童不好意思地瘪嘴笑，皱皱鼻子，在他小小的耳朵旁边说： “姐姐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去见。 如果错过了，就很难见到了，你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短篇~ 第1章 纪之青回到她的小阁楼里，天色暗得像是马上要来暴风雨了。 她匆匆关上阁楼的窗子，免得雨打湿她的画具。 其实她是一位还不错的画师，替教堂或是老板画制壁画，在伦敦城里也能算是颇有名声了。 但你要知道，壁画画起来又费时又费力，颜料的购买又极其费钱，就算她一年四季勤勤恳恳地工作，也赚不了什么大钱，只能说过的还不错罢了。 她的老板总是劝她将画放到拍卖行里去卖，凭她的名气，小赚一笔不是难事，但是纪之青这个人，你说她爱惜羽毛吧，是有一点，但更准确地说，是因为只喜欢在墙壁上作画罢了。 没错，就是这个奇怪的原因，她不喜欢纸，不喜欢那种脆弱的、薄薄的、纤细的美感，并且她固执地觉得冒着随时会毁灭的风险，将颜料铺设在一张纸上，是对颜料的不负责。 你说一个有着这样的怪癖的人，赚不了大钱也不奇怪，对吧。 但是很奇怪的是，最近纪画家开始在纸上作画了，看起来还十分的熟练。 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然后在上面涂上厚重的水彩，她的画笔在纸上滑过，画出那个人粗黑而毛茸茸的眉毛，画出那个人高挺而性感的鼻子，画出那个人微微笑着的唇，他的卷曲而凌乱的黑发，他的圆润小巧的耳朵，他健康的光彩照人的蜜色皮肤，最后是那微微下垂的眼睛，纪之青笑着为他的眼睛里添上光，添上星星。 最后一笔落下，纸突然从末端开始燃烧，幽蓝色的火舌静静地将纸上那天神一般的英俊男子卷入腹中，而纪之青看起来既不惊讶也不可惜，她怀着虔诚而疯狂的眼神看着那不断攀岩的火舌，快速地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当她舔了舔她干燥的嘴唇时，她不禁有些后悔没有事先涂上润唇膏，但来不及去找了，因为画已经烧完了，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哦，不对，应该说是一个神，这是一个长相偏亚洲人的神祇。 他和画上长得一摸一样，甚至那眼睛里的千万颗星星，也宛若新生。 他先是瞄了瞄纪之青，然后瞥了眼对面的镜子，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哦？ 原来你喜欢黑色？” “没有呀，只是觉得黑发特别适合你。” 纪之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伊斯，我还没来得及涂润唇膏呢，你来的真快。” 伊斯不怀好意地睨了她一眼，然后轻而易举地用手臂把她环住： “润唇膏，用来干嘛？ 你是要把我毒死么？” “哪有！” 纪之青抵着他的胸口，皱眉，但她很快听懂了这年轻的神的轻薄的调笑， “哼哼” 几声，环住他的脖子，用她有些干燥的唇给这小神一个甜蜜的见面礼。 下雨了，雨果然很大，稀里哗啦。 第2章 如果你要问纪之青是怎么能遇到伊斯的，就连她本人也感到很好奇。 那一夜的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的，像极了催眠曲，所以纪之青在自己的小阁楼上睡得很好，但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却感到十分的疲惫，好像在梦里经历了什么冒险一样。 -- 第2页 自从那天过后，纪之青开始在每天夜里梦到伊斯，她不知道这位俊美的天神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梦里，但每夜梦里的故事让纪之青对这个陌生的神仙产生了好奇和点点向往，她被他的美貌所折服，开始尝试着在墙壁上画出这位神仙的样貌。 但是奇怪的是，她一边画，画作一边消失，通常她开始画鼻子的时候，头发已经不见了，好像无论她画的再快、再深，都无法把这位神仙留在墙上。 纪之青不禁惊诧极了，竟然连永恒的壁画也无法留住这神仙的样貌，那他到底有多么不可亵渎？ 于是，在一个难得的不下雨的日子，纪之青早早收好了自己的画具下班，打定主意要把他画下来。 那是纪小画家第一次在纸上作画，她艰难地选择了水彩，生疏地调好了颜料的浓度，即便如此，那张神像上还是充满了模糊的线条和脏脏的色块，所以，当纸燃烧完，伊斯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肤色深一块浅一块，头发乱糟糟的，两只眼睛颜色不大一样，嘴巴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肿起来。 年轻的神仙看着眼前惊到冰冻的小画家，又看向面前的镜子，哀嚎着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纪之青猛地丢掉了调料盘，寂静但快速地抱着头窜进了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哀嚎声消失了，纪之青颤抖着身子出来的时候，伊斯已经不见了。 那天夜里，纪之青像往常一样梦到了伊斯，但不同的是，她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伊斯，有一头卷曲的黑发，湛蓝色的瞳孔里总是含着蜜一般看着她。 她记得梦里，伊斯不是神，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在一个不同的国家，说着和英语不同的别扭的语言。 他陪着她一起长大，从手牵手学走路开始，升入了社区中学。 然后梦到这里结束了。 第二天，当黑发蓝眸的伊斯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纪之青发现自己不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纪之青紧紧攥着自己的小刷子，瞅着伊斯： “你…大人是叫伊斯么？” 伊斯看起来却从容很多，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感觉倒像是他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我大概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上下抛着一个苹果， “大概就是，你是一个和我有特殊感应的人类，能通过某种方式召唤我。 啊，算了，反正这种故事在你们人类之间流传的很多不是么？ 我就不追究你随意把我呼来喝去到底有多么不礼貌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就快点说，我帮你实现，然后你就不要再打扰我了好么？” 纪之青听着他劈里啪啦说了一堆，还紧紧地攥着她的小刷子躲在桌子后面， “我只想知道，大人是不是叫伊斯？” 伊斯把那个咬了一半的苹果从嘴边拿开，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你真的是？” 纪之青有些激动地微微倾身。 “是。” 伊斯看着他。 “啊，那个，我是从，从书上看见大人的。” 纪之青不太想跟伊斯分享她的秘密，随意编了个理由。 伊斯把那个苹果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欺身看向纪之青，湛蓝的眸子里星星闪烁， “什么书？” “呃…就是，讲神仙的，杂文，不是有很多的嘛，人类里面，流传的…” 纪之青极力组织着语言，却在伊斯渐渐变得揶揄的含笑眼眸下心虚起来。 伊斯又拿起那个苹果，啃了一口， “照你这么说，我是个神仙呗，还是个听上去挺厉害的神仙。” “不过话说回来，大人是个什么神仙啊，为什么会从我的画里出来啊？” 纪之青问。 “嗯…” 伊斯偏头想了想，督了眼纪之青，看她虽然害怕，但是掩不住好奇心，悄悄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闪着光盯着他。 伊斯逗她： “你猜呢？” “我猜大人是火神！ “纪之青激动地说， “每次画完画大人就烧了那纸从火里出来，肯定是火神没错吧！ 而且大人还为了不把自己的容颜留在人间而禁止凡人在墙上留下大人的画作！” “你还挺聪明的嘛。” 伊斯站起来，夸张地瞪大了他的狗狗眼， “这个苹果核就作为给你的奖励吧，还挺甜的，不错。” 纪之青红着脸帮他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抬起头问他： “那我以后，还能像这样叫大人来么？” 伊斯为难地挠了挠头：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让我再回去查查吧，你真的没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么？ 可能我这一走就再也来不了了哦。” “我，我…” 纪之青想破了自己的小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只能说， “那我希望大人下次一定要出现！” 伊斯颇为意外，勉强点点头： “我回去找找办法吧。 欸，还没问，你是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的啊？” 纪之青谎话说得很顺溜： “书里有啊。” 伊斯盯着她歪了歪脑袋，接着就凭空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缕紫烟。 -- 第3页 “大人！” 纪之青朝天花板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动静。 她着急地想提起笔再画，但一想到这样可能会打扰到伊斯，就难过地放下了刷子。 “没关系，我去梦里见你好了。” 那一夜的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的，像极了催眠曲，所以纪之青在自己的小阁楼上睡得很好，但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却感到十分的疲惫，好像在梦里经历了什么冒险一样。 自从那天过后，纪之青开始在每天夜里梦到伊斯，她不知道这位俊美的天神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梦里，但每夜梦里的故事让纪之青对这个陌生的神仙产生了好奇和点点向往，她被他的美貌所折服，开始尝试着在墙壁上画出这位神仙的样貌。 但是奇怪的是，她一边画，画作一边消失，通常她开始画鼻子的时候，头发已经不见了，好像无论她画的再快、再深，都无法把这位神仙留在墙上。 纪之青不禁惊诧极了，竟然连永恒的壁画也无法留住这神仙的样貌，那他到底有多么不可亵渎？ 于是，在一个难得的不下雨的日子，纪之青早早收好了自己的画具下班，打定主意要把他画下来。 那是纪小画家第一次在纸上作画，她艰难地选择了水彩，生疏地调好了颜料的浓度，即便如此，那张神像上还是充满了模糊的线条和脏脏的色块，所以，当纸燃烧完，伊斯出现的时候，他的脸上肤色深一块浅一块，头发乱糟糟的，两只眼睛颜色不大一样，嘴巴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的肿起来。 年轻的神仙看着眼前惊到冰冻的小画家，又看向面前的镜子，哀嚎着把手指插进头发里。 纪之青猛地丢掉了调料盘，寂静但快速地抱着头窜进了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哀嚎声消失了，纪之青颤抖着身子出来的时候，伊斯已经不见了。 那天夜里，纪之青像往常一样梦到了伊斯，但不同的是，她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伊斯，有一头卷曲的黑发，湛蓝色的瞳孔里总是含着蜜一般看着她。 她记得梦里，伊斯不是神，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他们在一个不同的国家，说着和英语不同的别扭的语言。 他陪着她一起长大，从手牵手学走路开始，升入了社区中学。 然后梦到这里结束了。 第二天，当黑发蓝眸的伊斯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纪之青发现自己不知道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纪之青紧紧攥着自己的小刷子，瞅着伊斯： “你…大人是叫伊斯么？” 伊斯看起来却从容很多，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感觉倒像是他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我大概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上下抛着一个苹果， “大概就是，你是一个和我有特殊感应的人类，能通过某种方式召唤我。 啊，算了，反正这种故事在你们人类之间流传的很多不是么？ 我就不追究你随意把我呼来喝去到底有多么不礼貌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就快点说，我帮你实现，然后你就不要再打扰我了好么？” 纪之青听着他劈里啪啦说了一堆，还紧紧地攥着她的小刷子躲在桌子后面， “我只想知道，大人是不是叫伊斯？” 伊斯把那个咬了一半的苹果从嘴边拿开，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你真的是？” 纪之青有些激动地微微倾身。 “是。” 伊斯看着他。 “啊，那个，我是从，从书上看见大人的。” 纪之青不太想跟伊斯分享她的秘密，随意编了个理由。 伊斯把那个苹果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欺身看向纪之青，湛蓝的眸子里星星闪烁， “什么书？” “呃…就是，讲神仙的，杂文，不是有很多的嘛，人类里面，流传的…” 纪之青极力组织着语言，却在伊斯渐渐变得揶揄的含笑眼眸下心虚起来。 伊斯又拿起那个苹果，啃了一口， “照你这么说，我是个神仙呗，还是个听上去挺厉害的神仙。” “不过话说回来，大人是个什么神仙啊，为什么会从我的画里出来啊？” 纪之青问。 “嗯…” 伊斯偏头想了想，督了眼纪之青，看她虽然害怕，但是掩不住好奇心，悄悄地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闪着光盯着他。 伊斯逗她： “你猜呢？” “我猜大人是火神！ “纪之青激动地说， “每次画完画大人就烧了那纸从火里出来，肯定是火神没错吧！ 而且大人还为了不把自己的容颜留在人间而禁止凡人在墙上留下大人的画作！” “你还挺聪明的嘛。” 伊斯站起来，夸张地瞪大了他的狗狗眼， “这个苹果核就作为给你的奖励吧，还挺甜的，不错。” 纪之青红着脸帮他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里，抬起头问他： “那我以后，还能像这样叫大人来么？” 伊斯为难地挠了挠头：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让我再回去查查吧，你真的没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么？ 可能我这一走就再也来不了了哦。” -- 第4页 “我，我…” 纪之青想破了自己的小脑袋，也没想到什么，只能说， “那我希望大人下次一定要出现！” 伊斯颇为意外，勉强点点头： “我回去找找办法吧。 欸，还没问，你是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的啊？” 纪之青谎话说得很顺溜： “书里有啊。” 伊斯盯着她歪了歪脑袋，接着就凭空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缕紫烟。 “大人！” 纪之青朝天花板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动静。 她着急地想提起笔再画，但一想到这样可能会打扰到伊斯，就难过地放下了刷子。 “没关系，我去梦里见你好了。” 第3章 “伊斯，拜托你别再逃课了，老师今天又提审我了。” 纪之青一边写作业一边瞄着在一旁坐着吃苹果的伊斯。 “那怎么行！” 伊斯烦躁地拍了拍桌子， “约好了明天上午要和隔壁区的交流交流的，我怎么能食言？” 纪之青颇为无奈， “伊斯啊，打完这一架就别干了呗…” “你怎么能说这是打架呢！” 伊斯瞪她一眼， “这是帮派间的交流，交流！ 你懂什么？” “随你，我走了。” “去哪啊？” “回家。” “欸…草，脾气真差。”…… “伊斯…伊斯——” 纪之青在巷口拦下一个穿着警服的人， “那个，请问，伊斯在里面么？” “自己去找。” “伊斯…” 充满血腥味的巷子里，一堆一堆人三三两两地埋头坐在一起，但伊斯张扬蓬乱的黑色卷发还是让纪之青一眼就看见了。 她拍拍伊斯的背，看着少年转过头来有些无措地看着她，颤抖着手挠了挠他的头发， “没事儿，没事儿，你先过来。” “死人了，对么？” “…嗯。” “你动手了么？” 少年这时候倒很乖巧，点点头。 “怎么打的，你怎么打的。” “还能怎么打啊。” 纪之青的追问让伊斯很烦躁， “就是操起棍子就上了，看见谁就招呼谁呗。” “你还用了棍子？！” “草，老子打群架不一直是这样么，你到底想问啥啊？” “那以前怎么没出过事？” “以前都是小打小闹，谁会去杀人！” “这次呢？” “有几个面生的人，特别不要命，还带枪了，老子兄弟都中枪子儿了。” 纪之青沉默良久，也只能轻轻拍拍伊斯的肩膀。……纪之青又从她的小阁楼上醒来，窗外阳光大好，这让她很想很想画一幅画。 这次伊斯顶着一头炫目的紫色头发，他对此竟然很满意， “不错，我喜欢这颜色。” “紫色？ 神仙喜欢紫色？” “你管我。” 伊斯又不客气地坐在桌子前，吃桌上的黄油面包。 “那大人，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么？” 纪之青小心地坐在他的对面，对神仙愿意赏脸吃自己的东西心里感到很荣幸。 “当然。” 伊斯吃着面包，口齿不清， “你相信转世这种说法么？” 纪之青虽然出生在伦敦，但她的父母是中国人，说实话她不太信这些，但伊斯这个大bug站在她面前让她不信也得信了。 伊斯才不管纪之青什么脸色，自顾自讲下去， “上辈子我们之间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这辈子成了神仙，而你只是一个凡人，但你可以凭借某种联系找到我。 懂么？” 他睨一眼陷入呆滞的纪之青。 “懂的。” 纪之青差点把头点断。 “那不就得了。 你如果想召唤我，大概用这种方法就能实现，对，就是把我画下来。 我作为一个火神，就会烧了纸出现在你面前。 “ “那我岂不是，可以随时叫大人出来？ “纪之青感到不可思议。 “嗯…理论上来说是的。” 伊斯挠挠头， “但你不会这么欠吧，召唤着玩儿？ 那我头一个把你掐死。 “他恶狠狠地盯着纪之青，一咧嘴，竟然变出了一嘴尖利的獠牙。 “啊，不会的不会的。” 纪之青遮着眼睛往后躲， “大人放心吧！” “哼哼。” 伊斯笑了两声， “我还是第一次来人间呢，你带我出门逛逛。” 纪小画家当然是对金神仙言听计从，一人一神从她那狭窄的楼梯上下到街上来。 阳光金灿灿的，属于伦敦反常的天气。 “人界的阳光真不错啊！” 伊斯对着太阳张开双手，眯着眼睛，脸上是懒洋洋的表情。 “是大人运气好，平时伦敦可没有这样的好天气。” 纪之青看着他笑笑。 “平时？ 人界的天气是会变化的么？” 伊斯收了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当然啦！ 有晴天，有雨雪，有风有云有雾。 -- 第5页 我跟大人一样，喜欢阳光。” “真神奇。” 伊斯感慨着再次眯着眼晒太阳， “人界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大人不是神仙么，连这都会感到神奇么？” 纪之青小心翼翼地问他。 “神仙怎么了？” 伊斯瞪着眼睛， “我只是个小神仙，还从来没有来过人界呢。” 这个神仙和梦里好像一模一样。 伊斯看着那云层后面的太阳，良久后问纪之青， “对了，你在人界是做什么的？” “我？ 我是个壁画师。” 纪之青为了在神仙面前表现罕见的吹了牛， “全镇教堂的壁画都是我画的。” “是么？ “伊斯惊讶地看着她， “那走啊，带我看看你的作品。” “嗯…好啊。” 纪之青的脸，激动成了一个大红桃。…… “哇…这画真大…” 伊斯看着高高的穹顶，惊叹连连。 “那是。” 纪之青虽然觉得这个神仙看起来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但还是很有耐心地跟他普及， “画一副壁画至少得小半年功夫，前提还是不需要太精细。” “那你这天花板上怎么画呢？” 伊斯指着天花板， “你这么矮，墙这么高。 “ “用长梯，所以画高墙和穹顶会很痛苦。” 纪之青苦着脸， “有时候在梯子上呆了一天，下来的时候脖子都扭不过来。” 伊斯咂咂嘴： “这听起来实在很像一种酷刑。” “对了！” 纪之青憧憬地望着伊斯， “大人不是神仙么，那大人会飞么？” “会是会…” 伊斯有些犹豫， “但你是凡人，凡人的灵魂对我来说是很重的，我没法帮你。” “我很重么？” 纪之青感觉自己接触到了神界的一丝丝皮毛， “是说神仙的灵魂都很轻的意思么？”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伊斯快速地转过身子，提起脚就往教堂外走去。 虽然这个年轻俊美的神仙又没有见识脾气又差，但他毕竟是一个神仙。 纪之青快速地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不会问这些问题了。” 伊斯甩一甩他的袖子， “你是这个城市最厉害的壁画师么？” “是啊。” 是最厉害的之一。 “那你认识很多人吧？” “那也没有...不过我的老板肯定认识很多，有什么可以帮到大人的么？” “帮我找个人。” “找人？” 纪之青疑惑地皱起了她的眉头。 “只有一个名字，纪之青。” 像是有人在脑袋里放了个炮，纪之青一激灵，她简直是在瑟瑟发抖， “那个，大人，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我叫什么？” 伊斯偏过头奇怪地看她一眼， “你说。” “我叫纪之青。” 伊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稍稍往旁边撤了一步，用食指上下指指纪之青微微颤抖的瘦弱身子，好像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对他来说显得有些特殊的凡人。 “整个镇子里，没有别人叫这个名字了么？” 伊斯看起来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对不起，大人，整个伦敦应该都只有我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纪之青很敏感地察觉到伊斯有些烦躁，她就是纪之青的事实显然让他有些不满。 伊斯盯着她沉思了片刻，脸上由阴云密布渐渐云消雾散，纪之青听到他低低地咒骂一声，然后仰着头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啊，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嘴角翘起来，显得有些如释重负。 他看着她，目光有些急切， “其实，如果你想知道我们上辈子发生了什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而且，而且我是个小神仙，你知道，小神仙平时都很无所事事的，我是说，额...” 他急切到有些语无伦次， “我是说，你可以经常找我出来。” 纪之青被他态度的转变惊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是受宠若惊还是告诉他上辈子的事情其实她自己也能知道。 她忘记了问伊斯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只是手足无措地任由伊斯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因为他看起来比她还要慌乱。 “你知道的，我第一次来人间，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新奇，我希望你可以多多带我出来逛逛，对，我们还可以聊聊，关于上辈子的事情，总之...” 他冲她笑，嘴角高高地翘起来， “多一个神仙朋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是么？”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了，原来神仙的眼睛会这么亮，这么让人着迷。 第4章 “伊斯，我们要不别管这事儿了？” 伊斯看一眼蹲在自己身边微微发抖的女孩，尽力把心里那点恐惧压了下去。 “我要是现在逃了，明天死的就是我了。” 他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决绝，自从那几个一同斗殴的兄弟一个接一个死去之后，伊斯隐隐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控了。 -- 第6页 “咱们报警？ 怎么样也比咱俩过来送死好啊。” 伊斯不耐烦， “所以说让你回去啊，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 “我回哪去啊...” 纪之青简直要哭， “我爸死了，我妈现在越来越不乐意管我了。” “行了行了！” 伊斯哪里耐烦听纪之青说这些， “那你一定要跟紧我，死了不负责啊。” 少年人总是那么容易地就把生死挂在嘴边，就连纪之青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少男少女依偎着，走进了面前耸立着的废弃工厂。 ...... “恋人？” 纪之青的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我和大人是恋人？” 对面坐着的伊斯低头在篮子里挑草莓， “对，都市恋人。” 纪之青心情复杂地倾身趴在桌子上。 难道他俩侥幸逃出来了？ 还走了狗屎运到大城市打拼去了？ 伊斯瞄她一眼，不知道后者正陷入 “自己怎么会跟那么个专门留烂摊子的臭小子在一起” 的天人交战里。 他吃掉两个草莓，清了清喉咙， “今天陪我去哪儿玩？” 纪之青一个激灵。 ......小画童提着沉重的水桶，看着纪之青坐在高高的梯子上，往墙壁上涂抹着丙烯。 他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细细的眉毛，看着后者心情颇好地使唤他送水上去。 他舀了点水放在浅盆里，拉着绳子给她送上去。 纪之青哼着歌，慢条斯理挥动着她的小刷子。 “之青姐姐。” “嗯？” 纪之青瞄一眼地上的小画童，这个角度看他显得头大腿短。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你有一点不一样？” “是吗？” 纪之青无所谓地说。 “就是说，有点不如从前勤奋了。” 纪之青皱着眉头望下去，小画童红着脸，细瘦的肩膀挤着个大脑袋，露出一截竹竿一样的脖子。 丙烯加了水马上就会干，纪之青停不下手中的动作，她懒洋洋地对小画童说： “小汤姆，你要知道，我是个壁画师，不是个公务员。” “不是不是。” 小汤姆嘴角尽力地上扬，想显得讨好一些，但反而让他的大脑袋看起来很滑稽， “我是说…嗯…如果之青姐姐接的活儿少了的话，那我也没钱赚…当然不是怪之青姐姐的意思！ 就是，就是，嗯…” 他把红红的脑袋埋进他细瘦的肩膀里。 纪之青耐着性子好好体会了一把他的不善言辞，她一边挥动着刷子，一边试图安慰小汤姆， “你的意思是，你最近手头有点儿紧，是么？” “额，额，也不是。” 小汤姆简直要挠坏他可怜的大脑袋了， “可是钱谁不想多赚呢，是吧？”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觑纪之青的神色，看她一脸思索，方才放心地继续说。 “之青姐姐，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的壁画也有一点不一样？” “是么？” 纪之青微微后仰着上半身试图看清壁画的全貌，这个姿势其实有点危险。 小汤姆连忙说， “我的意思是，你觉不觉得最近你的画多了点…嗯…神性？ 是这么说的么，神性？” “神性？” 纪之青艰难地咀嚼着这个词， “额…” 她为难地看了看小汤姆， “具体怎么说呢？ 或者说，这又有什么用呢？” “之青姐姐！” 小汤姆激动地扑过去抱住梯子， “这样咱们就可以加钱了啊！” 从纪之青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一颗颤抖的大头，她为难地说， “小汤姆，加钱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我加了钱没人来找我画了怎么办？ 那我到时候再把钱降下来岂不是很丢脸？” “之青姐姐，要我说，你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实在是太不上心了！” 小汤姆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如果你能多注意一点，就能发现最近老板那儿多了很多找你的订单，他自己在那儿提价提得不亦乐乎，漏到你这儿的钱却一分不多！” “还有这回事儿！” 纪之青愤怒地挥舞着她的小刷子， “虽然我一直知道他不是个大方的老板，但要是你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这样无耻！” 小汤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那咱们，要涨价不？” “当然！”…… “神性？” 伊斯叼着三明治，脸上思索的表情和纪之青如出一辙。 纪之青颇为狗腿地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大人，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呆久了，所以耳濡目染？” 伊斯瞄一眼纪之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有道理。” “那真是太谢谢大人了！” 纪之青现在对伊斯的身份简直是深信不疑， “这样一来我的生意就可以涨价了，说不定我过段日子就能从这个小阁楼里搬出去给大人换一个大一点的、阳光充足一点的公寓了。 -- 第7页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大人。” “报答啊。” 伊斯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颗三明治， “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要找你帮忙。” 他罕见地犹豫了，甚至颇为心虚地挠挠脑袋。 他瞄一眼纪之青期待的眼神，竟把目光移开了，在屋子里到处乱瞟。 “怎么了，大人？ 虽然我没什么钱，也没什么权力，但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大人就放心吩咐吧！” 想想中国古时候御前侍奉的小太监吧，纪之青现在有朝其进化的趋势。 伊斯被这么一说更手足无措，索性一口喝完桌上的茶， “算了，现在还不急，过阵子，过阵子我再跟你说。” 纪之青当然是怎样都好。 第5章 “俄罗斯□□赌，知道吧？” 面前那个男人笑得有些狰狞，他的脸上有一道贯穿左眼的疤，这让纪之青根本不敢看他的脸。 伊斯盯着他食指上悠闲地转着的□□，他知道，那是一把有些旧了的□□。 他喘着粗气看着那男人的嘴，里面果然吐出了他意料之中的恶魔一样的话， “这把□□一共有六发，而我会在里面随机放一颗子弹。” 那男人看着纪之青苍白绝望的脸，忽然笑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纪之青的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她想闭上眼，但视线却像粘在那枪口一样无法离开。 她以为会从那射出一颗铜黄色的子弹，然后贯穿她脆弱的脑袋。 男人扣动了扳机， “噗” 的一声，是个空枪。 纪之青崩溃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他，他咧开了嘴，大笑着说， “对对对，就是这样。 不过一会儿之后，瞄准你的脑袋的就不是我了。” 他指了指伊斯，而伊斯的脸一下子白了。 “我们今天来玩点不一样的怎么样？ 你们两个是情侣，对不对？” 他不怀好意地凑近了纪之青，嘴巴里有一股浓重的烟味， “你一定经常怀疑那小子爱不爱你吧？” 他不管纪之青拼命摇着的脑袋，恶劣地说， “没关系，今天我来帮你一个忙好了。” 他往弹槽里塞了一颗子弹，用力地转动转轮，然后把它关上。 “好了，小姑娘，现在谁也不知道子弹在哪里。” 他把那枪强行塞进了纪之青手里，却把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对面的伊斯， “来，试试看。” 他的声音简直像一个恶魔， “还剩六发，你猜，你的小情人会死在哪一发？” 纪之青的手指绷得紧紧的，她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在颤抖，她根本就不敢碰那枪，枪柄上甚至残留着那个恶魔的温度。 “哦，死的是你也不一定哦。” 隔着泪，纪之青无力地望向伊斯，而伊斯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不断颤抖的嘴唇告诉纪之青他到底有多害怕。 纪之青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纪之青今天有点奇怪。 伊斯一边吃着薯条，一边瞄着对面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的纪之青。 他们在一家汉堡店里，人来人往的，透明的橱窗外有不少女生往这边投来视线。 虽然伊斯脑袋又笨脾气又不好，但是他至少长得很帅。 伊斯刚想说话，纪之青一下抬起头，到把伊斯吓了一跳。 “大人吃薯条不沾番茄酱么？” 纪之青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个小袋子。 原来这个是沾着吃的。 伊斯慢条斯理地撕开那个小袋子，有些新奇地挤出一条红色的番茄酱，把它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薯条上。 “大人。” 纪之青用手托腮，望着对面吃薯条吃得很开心的伊斯。 “大人是神仙，对么？” “对啊，怎么了？” 伊斯舔了舔指尖的番茄酱，他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一点。 “那大人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好事，对不对？” “我不是说了么，你想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伊斯又拿出一根薯条。 得了吧，纪之青才不相信这个有点笨的小神仙会知道上辈子的事情。 光是他上回说的 “都市恋人” 就够匪夷所思了，多半是为了在人界玩儿而编出谎来骗她。 昨晚那个梦实在够吓人的，纪之青今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们两个要怎么从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手里逃出来。 就不该陪着伊斯去送死的，要是他们提前报警了，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纪之青又叹口气，换了支手撑着脑袋。 “你怎么了？” 伊斯皱着眉头，他才不想好好的用餐时间被打扰了。 “没事，大人。” 纪之青敷衍地说。 “有事儿让我帮忙就说，不要这样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纪之青瞄了瞄伊斯，他正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欸，大人。” 她抱着侥幸心理问他， “你知道俄罗斯□□赌么？” “是什么？” 纪之青快速地解释了一下。 “如果大人是参与赌博的一人，会怎么选择？” -- 第8页 伊斯终于停止吃薯条，他用纸巾擦了擦手，吸了一口可乐。 “我不会输的。” 他往椅背上一靠。 “为什么啊！” 纪之青急了，你要是不输，那死的不就是我了么？ “我是神仙欸！” 伊斯用看一个傻瓜的眼神看着她， “子弹对我没用。” 纪之青沉默了。 过了不久，她再次好脾气地问， “那如果大人是凡人呢？” 伊斯给面子地思索了一会儿， “是开枪朝对方射击对么？” “对。” “那不是很简单么？” 伊斯揉了揉眉心， “只要先拿到枪就可以了，你朝对方一直开，开完六枪，这样无论子弹在哪里，死的都是对方。” 他看纪之青的神色不是很好，补充道， “反正两个人里面死一个就行了，当然是选择对方去死啊。” 纪之青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里面的可乐正 “滋滋” 地冒着泡。 “如果坐在对面的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朋友？ 伊斯露出疑惑的表情。 “又如果，是你的爱人呢？”…… “好了，咱们正式开始游戏吧。” 男人从纪之青手里夺回了枪， “谁先来？” 纪之青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浑身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我先。” 伊斯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男人有些诧异，接着却十分开心地把枪递到了伊斯手里。 那个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地对准了纪之青。 第6章 到底什么样的人转世之后才会变成神仙呢？ 纪之青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翻了好些书，问了老板和小画童，他们都一致认为 “生前是大善人或做了大好事的人才有资格转世做神仙”。 其实纪之青也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她对那个梦的后续简直是究极好奇，但自从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之后，梦就再也没出现过。 “啊，当然是因为我上辈子好事做多了啊。” 伊斯慢慢地把手中的小说翻过一页， “你不知道，上辈子我成了个大企业家，后来还做好多慈善，给贫困儿童捐款。” “是么？” 纪之青怀疑地眯了眯眼睛， “那我呢？ 大人不是说我们是都市恋人么？” “咳咳。” 伊斯把书放在茶几上， “钱是我赚的，你虽然嫁给了我，但你是个全职太太，功劳当然得归在我头上。” “我们还结婚了？” 纪之青真不知道伊斯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嫁给一个长得帅又有钱的老板很委屈你么？” 伊斯眼刀飞过来，纪之青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伊斯瞄了纪之青一眼，慢悠悠地说， “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你们人类挺好的。” “为什么？” “你看啊，人界有这么多好吃好玩的。 神界多无聊啊，一片白茫茫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其实纪之青早就想问他关于神界的事情了，但碍于伊斯不愿意说，所以一直忍着。 “神仙都不吃饭的么？” “当然。” “没有玩乐么？” “嗯…很少吧。 我不太玩。” “朋友呢？ “朋友？” 伊斯看她一眼， “我早就想问了，人类都有朋友么？ 还有上次你说的爱人，是每个人都有的么？” “你不知道？” 纪之青觉得他有时候真是无知得惊人， “大人，你好歹是个神仙吧，就算你没来过人界，怎么连常识都没有？” “要你管。” 伊斯的脸微不可察地一红。 “朋友的话…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爱人就更难找到了。 但是没有朋友会很孤单，没有爱人会很寂寞，不是么？” 纪之青托着下巴想。 “不会啊，神仙都没有朋友，就算有爱人也无法繁衍。” “天！” 纪之青凑到伊斯面前去， “神仙真可怜。” “可怜？ 你在说什么？ 你这个凡人。” 伊斯鄙夷地看她一眼。 “喂…” 纪之青转念一想， “那神仙是怎么维持种族存活的啊？” “靠转世啊。” 伊斯说， “功德圆满的人类会转世为神仙，平平无奇的人类投胎为人类，如果犯下过大错的话…” 他翻书的手顿了顿，抬头瞄了纪之青一眼， “会变成恶魔。” “恶魔？” 说起这个纪之青可就来兴趣了， “恶魔又是什么？ 和书上写得一样么？” 伊斯嗤笑一声，丢开了手里的《我与路西法不得说的一百个故事》， “我怎么知道，我可是个神仙。” “也对，神仙应该是很瞧不起恶魔的吧，毕竟上辈子是个大恶人。” 伊斯拉长着脸把书捡起来， -- 第9页 “哗啦哗啦” 翻得震天响。 “喂，这书可是从图书馆借的，到时候还要还的，大人可不要翻坏了！” “知道了。” 伊斯乖乖地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伊斯看着《我与路西法不得不说的一百个故事》，纪之青拿出拖把来准备打扫她的小阁楼。 “喂，纪之青。” 伊斯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去，看见伊斯双腿交叠，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书搭在他的膝盖上，相反的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严肃，又有些不自然。 下意识地，纪之青扶着拖把站直了些，她吞了吞口水。 “什么事，大人？” “你说，神仙很可怜，你很同情他们，对吧？” “额…也没有啦，只是说我想象不了没有朋友的日子罢了。” 纪之青挠挠头。 “你觉得，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 嗯？ 这话说的，这段时间难道是大人你在照顾我么？ “很好，大人很温和、很友善。” 纪之青艰难地说。 伊斯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不是说要帮我一个忙么？ 现在还作数么？” 纪之青想不出来这个有点儿缺心眼的神仙要搞什么幺蛾子，她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否认会带来的各种后果，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 伊斯把膝上的书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站起来煞有其事地理了理他的衣襟。…他又在装什么装？ 没等纪之青想出个答案，伊斯已经走到她跟前。 比起她来说，伊斯高了整整一个头，隔得这么近，还是很有压迫感的，纪之青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别紧张，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伊斯难得的放缓了语气，但这让纪之青更慌张了。 “其实我也很遗憾，没法体会到人间的各种感情。” 伊斯先是装模做样地说， “这次来人间的机会实在是很难得，可能当你有一天不想再召唤我了，我就再也没法出现了。” 纪之青刚想摆摆手说 “不会不会”，伊斯却一把抓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咱们前世是恋人，对吧。 而且今生又能遇见彼此，这太巧了，不是么？” 其实纪之青觉得他的话里有千百个漏洞，但是此刻她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是熟悉的广阔明亮的星河，点点星辰闪着银芒，神秘而浩大。 “你来帮我吧，帮我体验，告诉我爱是怎样一种感觉。” 怎么会这样，快把手抽回来啊，快转身不要看他啊，怎么会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呢？ “就一个月，好么？” 该点头还是摇头呢？ 但问题是这两个她现在一个都做不到啊。 “虽然理论上来说我可以直接命令你，但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好么？” 这个小神，脑子有问题就算了，怎么还帅得这么过分啊…… “对，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一个月，你要爱我，好么？” 爱你…我现在就很爱你啊…不对，这是伊斯欸，是火神欸… “当然，我也会尽力去爱你的。” 爱我…神仙会爱我么… “你答应了，对么？” 我刚刚...是点头了么？ 纪之青觉得自己再养几天这个小神仙，下辈子也可以转世做神仙了。 “呼......” 面前的男人眸色渐渐变深，纪之青试图从那里读出些什么，脑袋里却仿佛有一个漩涡在不停地转转转，搅得她神志不清。 她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伊斯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脱力一般跪在她腿边，卷曲的长刘海留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本该蕴含着星海的眼睛。 第7章 小汤姆觉得纪之青被激发神性之后，连行为也愈发接近于神了。 他担心地出声叫住了不停往同一块墙壁上刷丙烯的纪之青， “之青姐......” “嗯？” 矮梯上的女子转过头来看他，嘴角的笑还没消失，眼神却格外空洞，看上去诡异极了。 小汤姆莫名打了个寒颤。 “之青姐，那一块墙再上色的话就太厚了，会有阴影的。” “是么？” 纪之青端详了一下那块斑驳的墙壁，大梦初醒一般地拿出小铲子 “刷刷刷” 地铲去多余的颜料。 “之青姐，你最近是背着我找到什么别的赚钱的活儿了么？” “为什么这么说？” 纪之青转过头来瞪着小画童。 “啊，不是...” 小汤姆挠了挠他扁扁的大脑袋， “总之我觉得姐姐最近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连工作的时候都有点丢了魂了...” 纪之青咂咂嘴， “你说的没错...” 她佯做委屈地看着小汤姆，可脸上掩饰不去的笑意让她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我最近确实是被某个小妖精搞的失魂落魄的。” 小汤姆觉得这样的纪之青格外陌生和恐怖， “姐，你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说什么呢，你那张破嘴。” 纪之青转过身子继续往墙上涂抹， -- 第10页 “你这种小屁孩是不会懂的，这种爱情的滋味。” 她状似精通一般地摇头晃脑，小汤姆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唱出声来。 他锁着肩膀，看矮梯上面的人依旧沉醉一般不管不顾地刷着颜料，想想家里靠自己养活的两个妹妹，到底还是鼓起勇气说： “之青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咱们接的单子比前段时间少了很多？” “嗯？ 是么？” 纪之青连头都没回，她有些不耐烦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多出来好多自由时间。” “自由时间...” 小汤姆涨红了脑袋，苦恼地将他的眼睛眨了又眨， “可是之青姐，我也不需要这么多自由时间啊。 咱们再这么下去，我怕总有一天我要去喝西北风了。” “怎么会？” 纪之青觉得自己的小画童简直是杞人忧天、不可理喻， “你不是前阵子还说我的画有了神性么？” “姐，你没发现，最近你的画又变回去了么？” 小汤姆简直快哭了。 纪之青愣了一愣，说实话她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神性不神性的，她一直是按部就班地画画，所以才会把前阵子的神性归结为和伊斯呆久了耳濡目染所致。 这就更奇怪了，她现在成了伊斯的恋人，按道理来说不是应该越画越神了么？ 她朝下望了望自己的小画童，他今年不过十五，没读过几年书就早早辍学出来跟着她学手艺，连调色都调不好，学画也是个半吊子，从来就是个眼里只看得见钱的家伙，这小子能知道什么是神性？ 她看着小汤姆滑稽的大头上面贴着的滑稽的表情，挖苦地说： “小汤姆，你要是嫌跟着我赚得少大可以说出来，我去找找老板，让他给你换个勤快点的、贪图钱财的主子，也不是不可以。 你之前就开始装神弄鬼的，把我耍得团团转，这很好玩么？ 你说说看，这几年我苛待你了么？ 没有吧，反而还教了你不少画画的本事。 你现在这样，不感恩就罢了，还打算压榨我来给你自己寻好处是吧？ 我告诉你，要是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全城的画师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收你做画童！” 小汤姆立在梯子下，深深埋着的脸早就成了白透了。 ......纪之青打定主意小汤姆是在戏耍她，压根没把这件事跟伊斯说。 现在这对小情侣正你侬我侬着呢，谁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纪之青把刚刚做好的意面端到伊斯眼前，飘着奶油味的白色意面让伊斯食指大动，他迫不及待想要拿起叉子来一口，但他黏人的小女友正缠着他索要一个饭前吻。 他于是有耐心地低下头去，吮吸她柔软的嘴唇。 纪之青的脸红彤彤的，她贴着伊斯坐在单人沙发里——我们都知道小情侣只需要挤在同一张沙发上坐就行了对么——她抱着伊斯纤瘦但有力的手臂，不愿意松开。 伊斯无奈地说： “亲爱的，你这样我怎么吃面啊？” 纪之青于是松开手，然后圈住了伊斯的腰。 伊斯： “......” 他好脾气地笑笑，低头开始吃面。 纪之青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伊斯的脸，温柔地替他擦去嘴角的奶油。 “亲爱的，你不饿么？” 纪之青微笑着摇摇头， “我看着你吃就饱啦。” 伊斯心里隐隐觉得这情况有些许诡异，但先让他把这份意面吃完再说吧。 幸好纪之青不吃，不然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拒绝。 “亲爱的，你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纪之青冷不丁地说。 叉子 “哐当” 一下落在盘子上，伊斯的心停跳了一拍，他眼睁睁地看着纪之青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慢慢向下，轻柔地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伊斯的手开始颤抖，他的眼睛突然变得那么流光溢彩，一阵一阵的狂喜从他星星一样的眸子里溢出来，他甚至牵了牵嘴角，像是一个笑。 他看到纪之青的嘴唇，慢慢开始蠕动，那张樱花一样的嘴里，会吐出他想听的话么？ 快说，快说吧。 伊斯感到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慢，纪之青两颊的肌肉在他的视线一点点地上扬，她明丽的眸子里一点点地盛满了笑意，而那笑意的所有归属，都是他。 说吧，说呀！ 快说吧，说出来啊！ 伊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眼皮，干涩的眼球向他的大脑发射酸意，他眯起了眼睛，不舍得让它闭上。 对，像这样，吐出那天使一样的话语吧！ “伊斯。” 纪之青用她细瘦的手臂环住他，一点点湿意氤氲在他的肩窝里。 “我怀孕了。” 伊斯闭着眼睛把手臂收紧，连同叹息一起，咧嘴笑了。 第8章 纪之青怀孕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第一就是她不能再碰丙烯了，丙烯对胎儿不好，这意味着她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画壁画了。 小汤姆站得远远儿的，看着纪之青弯腰在那吃力地理着东西。 到底是不忍心，小汤姆走过去说， “姐姐，我帮你吧。” -- 第11页 他低着大脑袋，挡在柜子前面，悉悉索索地替她整理好数量庞大的颜料和画具。 纪之青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瘦得肩胛骨外凸的脊背，轻轻地把手覆上去。 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纪之青笑笑， “别担心，我给你找好下一个师傅了。” 小画童顿了顿，接着动作不停，他一向很麻利，纪之青从来都知道。 身前灰色的地上落了两滴泪水，形成两颗滴落状的黑色星星。 ......第二是她需要更多的钱，看医生的钱、吃保养品的钱、买孕妇用品的钱。 但是很不幸的是，纪之青刚刚失去了经济来源，孩子的爸爸也并不是一个富翁，相反，他虽然身份高不可攀，但身无分文，靠着纪之青才能勉强在人界生活下来。 伊斯正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肚子前面，纪之青垂头看了看，他还是那么帅气，柔软的黑色卷发搭在额前，长睫毛覆盖下来，让他眼里的星河都暂时消失不见。 “伊斯，你能想办法弄点儿钱来么？” 伊斯慢慢睁开了眼睛，支起身子和她面对面。 “可以啊。” 他轻松地说， “我是神仙，人界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得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之青感到有些疲倦， “你可以去挣钱么？ 找份工作？ 像之前咱们在商场里碰到的导购员？ 汉堡店里碰到的服务员？” 她看着伊斯的笑容一点点没了，急忙说， “你长得这么帅，一定很顺利的，说不定还能多给咱们的宝宝赚点钱。” 伊斯眨眨眼睛， “对不起，亲爱的。” 纪之青怎么可能真的怪他，他一撒娇，纪之青的心都要化了。 “没关系，亲爱的。 我来想办法。” 纪之青亲了亲他微凉的嘴角，揽住他，在他宽厚的背上轻拍两下。 ...... “老板，真的没有别的活儿可以干么？” 画廊老板坐在宽宽的办公桌后面，细细地捻着两撮小胡子。 “纪之青啊，我从前就告诉你，要趁年轻、趁有点名气多赚点钱，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现在好了吧，自作自受。” 他燃起一根雪茄， “你们这些画家总归是有点怪癖的，但是一旦生活给你压力了，再回头看看，有几个能坚持装模作样？” 纪之青低着头听他训斥。 “小青啊，我也就是个开画廊的，不是开中介所的，你现在不能画壁画了，我手上哪里还有活儿给你干啊。” “老板。” 纪之青抬头说， “您这里是不是还会举办拍卖展啊？” “干嘛，你要把墙壁拆了搬到这里来拍卖么？” 老板轻轻吐了口白烟，看纪之青咳了两声往后避开，连忙把雪茄放到桌子底下去。 “你看我，都忘了你怀着孩子呢。” 他带着歉意地让纪之青坐下来。 “老板，我想好了，我画水彩或者素描都没有问题。 您下回能把我的画放在展上么？” 纪之青问。 老板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转而变成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点了点头。 ......拿着画笔和颜料盘坐在画架前，纪之青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除了召唤伊斯之外，她从没有在纸上画过别的什么东西，这让她感到十分陌生，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她对水彩其实并不精通，如果要卖出高价的话，应该要另辟蹊径，尽量画一些比较稀有罕见的东西才对吧。 纪之青在书架上挑挑拣拣，拿出一本中文书。 陈旧的封面上均匀地落着灰尘，这是她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留给她的，毕竟是遗物，虽然她的中文并不好，但是也保留到了现在。 翻开印着 “百科全书” 四个大字的硬质封皮，纪之青撇见书页上从没见过的黄黄的长方体，下面有中文标注，纪之青艰难地阅读， “肥皂，能溶于水，有洗涤去污作用”。 纪之青满意地开始临摹。 应该先用铅笔打底吧...然后呢，调下颜色？ 啊...挑一个不那么亮的黄色吧...中黄怎么样？ 再配上一点浅黄提亮...再画阴影...啊，忘记今天下雨，水放多了...天...总之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画纸上总算是有个大概的样子了，但是距离拍卖还有很大的联系空间啊...纪之青叹口气，她觉得自己怀孕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具有了母亲坚韧刻苦的品质。 她低下头去整理画具，打算从头再来。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缕风，带着一丝烟尘的味道。 左边的发丝有点发热，纪之青奇怪地抬头看去，几朵幽蓝的火焰已经从底部烧到了肥皂的一半，灰尘在空中缓缓漂浮，绕过她细碎的刘海，消失不见了。 伊...伊斯？ 纪之青愣愣地直起身子来，僵硬地看着那火舌欢乐地舔舐画纸，直到火与画都一并消失在变得干燥而温热的空气里。 什么也没发生，伊斯没有出现。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纪之青见鬼一样盯着那东西，简直要用视线把它烧穿。 -- 第12页 这，这是......终于她慢慢地扶着腰蹲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块黄澄澄的肥皂。 ...... “叮咚——” 门铃响了。 纪之青看一眼紧闭的门，又看一眼手中干燥滑溜的肥皂。 “叮咚，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 纪之青像捧着黄金一样把那块廉价的肥皂放在桌子上。 “咔哒。”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灰色运动服的中年男人，头顶的头发有些稀疏，从纪之青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发白的头皮。 “小姐？” 中年男人把苹果肌堆起来，勉强算是笑得热情， “请问你是这家的户主么？” 纪之青上下扫了扫这个男人，他看起来像是街上任意一个遛着狗的大叔，他可能有一个正在家里烘焙糕点的老婆，他的儿子说不定会隔一阵子就和同学逃课出去打棒球。 总之，他外表平平无奇。 但是不得不说，他耐心十分的好，以至于能保持笑容微微弓着身子等了纪之青这么久。 “啊，是的，先生！” 纪之青把门开大了点， “有什么事儿么？” “下午好，小姐，我是社区物业的，你可以叫我维恩。” 那个男人上前一步。 “嗯哼？” “是这样的，小姐，您的邻居投诉您最近总是在房间里燃烧物品，导致他的房子里充满了烟味，不知道他说的是否属实呢？” 维恩还是弓着身子问她。 “额...这个...” 纪之青的脑袋迅速转了转，她最近是见伊斯见的比较勤，但是那点微乎其微的烟味真的有这么浓郁么？ “好吧，小姐，既然您说不上话来，那能否让我进屋去看一看呢？” 维恩还是笑着，手上却不动声色地把纪之青拨到一边，径直走进屋内。 “嘿！” 纪之青有些愤怒地追上去， “你怎么能这么随意就闯进来！” “十分抱歉，小姐。” 维恩已经打量了一圈这个狭窄逼仄的小阁楼，现在回头过来微笑着看着纪之青， “哦，真是太失礼了，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 “叫我纪小姐就行了。” 纪之青警惕地望着他， “你真的是物业的工作人员么？ 你的工作证呢？ 我能看看么？” 维恩将她的话置之不理，反而几步走近了桌子，拿起了那块黄澄澄的肥皂，仔细翻看着。 纪之青脑子里警铃大作，虽然她都没搞清楚这块肥皂是怎么回事，但这个男人的行为未免也太危险了！ “放下它！” 纪之青不敢走得太近，只是盯着那个维恩的动作。 维恩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他一只手握着那块肥皂，转过头来问她， “小姐，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来自中国的东西吧，是叫肥皂对么。” 纪之青梗着脖子，没吭声。 维恩走近她，皮鞋在地板上发出 “哒哒” 的声音。 他说： “据我所知，这种块状肥皂在伦敦四五十年前就已经停产了，除非你从那时候起就把它保存下来。” “那又管你什么事！” 纪之青劈手就把肥皂夺下来。 “肥皂非常新，而且，如果我没有闻错的话，它上面有一股烟味。” 纪之青觉得这个陌生男人危险极了，为什么他的目光像是已经洞察了一切？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马上从我的房间里出去，否则我就报警了！” 维恩看着纪之青渐渐发白的脸色，突然站得笔直，脸上露出庄严的神色，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尊敬的火神大人，我终于找到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 第9章 一张名片递到她面前，纯白的纸张上印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伦敦神仙事务所，代理人，维恩。” “这是什么？” “是一个寻找神仙的组织，大人。 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觉醒的神仙聚集起来。” 维恩有些拘束地捧住了面前的茶杯。 “寻找神仙？ 觉醒？” 维恩看了看纪之青的脸色， “大人，您难道还不知道么？ 您不是已经觉醒了么？” “我都说了你搞错了，我根本不是神仙，而且这世上怎么会有神仙呢，你再这样装神弄鬼我就报警了！” 纪之青作势要把名片扔在地上。 “大人，大人！” 维恩诚惶诚恐地拦住了她，面上带着疑惑， “我应该没有搞错啊，大人现在难道不是可以将画成真了么？” 纪之青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 “什么将画成真？” “大人。” 维恩看纪之青还是云里雾里，殷勤地搬来画具和画架， “请大人随便画点什么。” 纪之青的心 “咚咚” 地跳着，伊斯俊美的脸出现在她眼前，柔软的额发下面是深邃的蕴含着星河的珍宝一样的眼睛。 她摇了摇脑袋，喘着气画了一个苹果。 -- 第13页 幽蓝的火舌升起，安静地烧完了那张纸。 “咚” 一声，苹果掉在地上，这像是在秋天会给农民带来笑容的收获季节时候的声音，却让纪之青全身猛然一抖。 “就像这样，大人。” 维恩捡起那颗苹果，递到纪之青面前，她僵硬地伸出手微微握紧那颗红彤彤的果实，苹果还在微微发烫。 “大人，这就是您身为火神的技能。” 维恩说， “除了动物之外，您可以变出任何您需要的东西，只要它存在于这世上。” “除了动物？” 纪之青愣愣地转过头。 维恩看她的眼神十分飘忽，震惊和疑虑在她眼中不断闪现，看起来十分不对劲。 他有些担心，于是大胆地靠近，摇了摇她的肩膀。 “大人，您怎么了？ 看起来神魂有些不稳定？” 纪之青猛的回神， “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或者遇到了什么敌人？” 维恩担忧地皱起他稀疏的眉毛， “您的神魂很虚弱，这可是堕落的前兆啊！” “堕落？” 纪之青终于能集中些注意力。 “大人，您知道为什么神仙都会隐藏在人类里么？” 是么？ 纪之青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神仙在没有...额，觉醒，对吧，在没有觉醒之前，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人类么？” “没错，大人。 如你所见，神仙是十分脆弱的，除了有独属的超能力之外，他们和人类没有任何分别。” “那神仙，会飞么？ 会瞬移么？ 会从我的纸里出来么？” 纪之青着急地问，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把维恩吃了。 “额...大人，您在说些什么？” 维恩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 “这些都是恶魔才会的技能啊，而且他们还会迷惑人心，十分危险。” “...什么？” 纪之青简直理解不了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满脸虚无地望着维恩。 “没错，大人。” 虽然纪之青的眼神看起来很叫人心碎，但维恩还是尽职尽责地说了下去，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神仙对于恶魔来说是很脆弱的，恶魔可以轻易地利用神仙，来实现自己的转世。” “转世？” 纪之青维持着脸上的茫然神色。 “是的，大人。” 维恩看了看纪之青的脸色， “咱们不如从头说起？” 纪之青很快地点点头。 “神仙和恶魔是怎么来的，大人知道么？” 纪之青刚想点头，猛地想起了什么，又摇摇头。 “神仙和恶魔都是凡人的转世，只不过善良的凡人成了神仙，而坏人则成了恶魔。” 这和纪之青知道的一样，但她的心却一沉再沉。 “如果神仙和恶魔在身为凡人的时期有交集，并且正是这种交集让双方转世的话，那么那个神仙则成为了那个恶魔的上神。” 纪之青攥紧了拳头， “继续。” 她说。 维恩小心地觑着纪之青的神色， “神仙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恶魔没有，但他们能凭借某些手段找到自己的上神。 一旦被他们找到了，那么他们就会利用上神来让自己重新变成人类，毕竟魔界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的，恶魔的生命是永无止境的，谁又能不向往人界的一切呢？” 维恩的语气多了一丝凝重， “而上神成功让恶魔转世，就会堕落成普通的人类，并且失去关于神与恶魔的一切记忆。” 纪之青久久不语，维恩犹豫地说了下去： “这也是我们神仙事务所成立的初衷，脆弱而单纯的神仙如果堕落殆尽，那么神仙将不复存在，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你们。” “你们是谁？” 纪之青轻轻地问。 “我的父亲是个神仙，但我的母亲是个人类，如果我尽心尽责为大人们服务的话，转世成神的几率就会大得多。” 维恩把自己的脑袋低下去，让纪之青看清了他光秃秃的头顶。 “恶魔可以繁殖么？” “不可以，大人。” “那神仙呢？” “可以，就像我说的，神仙可以与三界任何生物产生后代，这些后代成神的成功概率是不同的。” 纪之青又沉默了。 维恩不得不出言提醒： “大人，既然你知道上辈子发生的事，请一定要小心那个恶魔，不仅仅是为了大人您自身的安全，更是为了种族的繁衍啊。” 他又拿出那张名片， “这里有事务所的地址和电话，欢迎大人常来。 您可以在事务所认识其他的神仙，相比其他人来说，从神仙中择偶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 “不要，伊斯...” 纪之青狠狠地摇着头，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自如地控制嘴唇了。 隔着泪水，伊斯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但他的动作却是那么坚决。 时间一定是被谁调慢了对吧，纪之青清楚地看见伊斯的手动了一下，关节慢慢变得锋利凸出，手上的青筋隆起，然后一块一块肌肉鼓起来。 -- 第14页 纪之青来不及闭上眼睛，他已经按下了扳机。 “啊——” 纪之青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儿来，因为她什么都听不见。 “噗哈哈哈，是空枪！” 男人笑弯了腰， “看你吓的。 欸，小子，你看看你女朋友，她都吓成那样了，干的真不错！” 伊斯看着纪之青，泪水绷在女孩儿瘦削的脸上，到了极点的恐惧让她面无表情。 伊斯慢慢地把枪放在地上，他盯着纪之青的眼睛，纪之青也看着他。 平时里形影不离的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是两只正要一口扑上去咬死对方的小狼。 “很好，就是这样。” 男人残忍的话在耳边响起， “现在把枪给你的同伴！” 伊斯的手指勾了勾那枪，纪之青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会么？ 枪在他手上，为了活下来，会连着开六枪么？ 他最终还是把枪放在地上，一用力，滑给纪之青。 那枪就在纪之青腿边，温热的枪柄抵着她冰凉的膝盖。 她不敢，也不能捡起那把枪。 看纪之青迟迟不动，男人上前踢了踢她的腿。 “喂，小□□，你不会还对你男人下不去手吧，他刚刚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纪之青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喂！” 那男人一脚把她踢到地上，语气听上去很恐怖， “让你玩你不玩？！ 你是想现在就吃枪子儿是不是？！” 纪之青的腰上痛的说不出话，她的头靠在冰凉的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着伊斯开枪... “操！” 男人朝她走近几步，纪之青惊恐地刚想撑起身子，那男人却弯腰捡起了那把枪。 “不，不要...” 纪之青呢喃着，摇头看着男人脸上残忍的笑意。 “玩儿游戏嘛，总要遵守规则。” 那男人却将枪口对准了伊斯， “你不敢来，我替你来。” “不...” “咔嗒。” 纪之青清楚地看见伊斯瘦削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他面前的地上多了两滴水印。 “哎呀呀，真可惜。” 那男人说着这样的话，笑得却很兴奋， “看起来不能让你俩速战速决了，还是得再煎熬一会儿啊。” 他把枪递给伊斯。 不要，伊斯...不要...伊斯却像是看不见纪之青眼睛里的恳求，端起了枪。 第二次握枪，他看起来熟练了很多，甚至没有多少犹豫，好像他根本不知道纪之青有很大可能会死在这一枪底下一样。 纪之青的心终于在渐渐冷下来。 是空枪。 那男人看了看纪之青，不耐烦地夺过枪来朝伊斯开了一枪，快到纪之青都来不及开口求饶。 “啧。” 又是空枪。 “这下好了！ 命运的一轮！” 男人歪着头笑看他俩一个跪一个趴，纵然其中一个强撑着身子，面前地上也落了不少泪点子， “五十对五十，打完这局就有人要去见上帝了，会是谁呢？” 他看向纪之青， “你说呢？” 纪之青闭上眼睛。 “哼。” 男人走向伊斯， “虽然说这只是个游戏，但是你未免也太怂包了。” 他把枪丢在伊斯面前， “你的女人还算有点骨气，没想到你会这么没骨气。” 他朝伊斯吐了口口水，粘稠的透明液体挂在伊斯的黑色卷发上。 “最后一轮了，是么。” 伊斯沙哑地开口。 “喂...” 那男人不耐地踢了踢伊斯的大腿。 伊斯却像是看不见他的威胁一样，看着不远处的女孩， “纪之青，最后一轮了。” 女孩早就闭上眼靠在地上，以泪水做出回答。 “纪之青！ 看着我！” 男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力把枪握在身前。 “伊斯...” 纪之青看向他，只是不停地摇头。 “我说不要...” “我开枪了？” 伊斯吼到。 “伊斯...” “我开了？！” 伊斯赤红着眼睛盯着她。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手臂和她一样细，在那个像山一样的男人身边小小的一个，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本能，这样让人绝望的事实？ 纪之青终于喊道， “你开吧，你开吧！” 他手臂上的肌肉一块块鼓起来，腿绷得又紧又直。 或许她看见了他眼睛里饿狼一样的颤栗，所以下一秒—— “咔嗒——” 没有，没有子弹，没有破空的飞驰，没有鲜血的流逝。 是空枪。 是空枪！ 纪之青看见伊斯的脸 “唰” 一下白了，他的手开始剧烈地抖动，那些暴涨的肌肉开始颤抖。 他极快地垂头看了眼枪，又抬头朝她看过来。 那眼神里一定有恨吧，但是迅速变成了恶与怜悯。 他的牙齿战栗着，胸膛快速地起伏，像一个到临界点的大风箱。 -- 第15页 不要，伊斯...不要...不要开枪，这会让你变成恶魔的，不要，不要再去承受那永无天日的寂寞和黑暗。 纪之青疯狂地摇着头，但伊斯不知道她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为了拯救他。 余光里，那个男人正朝他吼着些什么，但踌躇着不敢上前。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而残忍，嘴角紧绷着，像是无意识地动了动他的手指。 不要...不要开枪，不要试图伤害我，不要自己选择这样一条路...不要让自己回到那个地方去，不要让自己等我等了千百年...伊斯，伊斯！ “嘭——” 他扣动了扳机，一颗小小的黄铜色子弹飞了出来。 纪之青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头躺在地上。 男人怔愣地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男孩和地上四处飞溅的枪壳。 老旧的枪炸膛了，把那个上一秒还像恶魔一样的男孩的胸口炸了一个大洞，几块带血的皮肉喷溅在男人黑色的夹克上，又滑溜到地上。 男孩缓慢地转过头来看他，下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残存的上门牙黏在血红的皮肉上，空洞的大眼眶不甘不信地盯着他。 “呃...呃...” 那是从他空荡荡的喉咙里发出的风切割的声音么？ 男人扫了扫一地血腥，心里麻麻地倒退了几步。 纪之青躺在地上，听着渐渐响起的警笛声，男人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那个离她不足十米的躯体，再没有动静，就这样扭曲着身子，在一片蓝天下。 ......从纪之青那里回来，伊斯思索着往自己房里走去。 一个挥着黑色大翅膀的年轻恶魔在他面前降落，一脸好奇地问他： “怎么样，人界好玩儿么？ 是不是真的有长满水果的谷子和一年四季的阳光？” 伊斯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句，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诶，我上回帮了你，你还没谢我呢！” 拥有大翅膀的年轻恶魔挡在伊斯面前。 一提起这个伊斯就上火， “帮什么啊帮，你那不是坑我么？ 什么叫上辈子有牵连的人类啊，人家那是......” 他及时地住嘴。 “是什么？” “没什么，反正你把我坑惨了。” 伊斯把他凑过来的头往旁边摁，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等等啊。” 年轻恶魔饶有毅力地跟在伊斯屁股后面， “人界有集市么？ 有表演么？ 有聚在一起吃饭的大酒楼么？” 伊斯停了下来，问他： “我说，你是不是想做人啊。” 年轻恶魔轻轻地挥了两下他的翅膀，那是他思考的时候习惯做的事情。 “人？ 你是说做一个凡人么？” 伊斯看着他。 “额...” 小恶魔皱紧了眉头，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复杂的问题。 “为什么要变成人啊，人又不会飞。 而且我也找不到我的上神啊。” “可是，那是人啊。” 伊斯望向远处，魔界的天永远是一片漆黑，找不到光的来处。 伊斯的目光可能过于陌生，那小恶魔轻轻地问： “伊斯，你是找到你的上神了么？” 俊美的恶魔展开了他银灰色的翅膀，尖尖的獠牙透出薄唇，露着一点银芒。 额前柔软的碎发在微风里轻轻飘动，他一言不发地挥了挥翅膀，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梦境终于结束了，大家应该能看懂吧！ 第10章 纪之青的小阁楼不大，甚至算得上是狭窄。 而在堆了半屋子的纸尿裤之后，可以说是十分十分的逼仄了，让人转个身都费劲。 纪之青弯下腰，吃力地捡起又一块纸尿裤，和之前的那些堆在一起。 那个梦之后，她再没有召唤过伊斯，而她的肚子也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隆起。 伊斯，你一定察觉到了对不对？ 纪之青摸了摸她的肚子，里面的东西很安静，安静到几乎不存在。 虽然她的身体在渐渐变得臃肿，但是体重却没有增加，甚至时常空虚，那是神魂消逝的感觉么？ 纪之青想。 肚子里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维恩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他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也对，这世上像她一样蠢的神仙估计也再找不到了。 纪之青拿起画笔，又拆开一版颜料。 没关系，纪之青，你现在可是神仙了！ 她深吸一口气，可是颜料的味道如此刺鼻，让她想要流泪。 ...... “放心吧，伊斯。 你的魂体很健康，并且在很快地长大。 不久之后你就能拥有凡人的灵魂了。” 一个光头恶魔放下法器，坐在高高的桌子后面，看着面前恭敬地垂首而立的年轻恶魔。 伊斯抬起头，面露喜色。 “说起来，你也真厉害，是怎么骗的那神仙心甘情愿地给你养魂体的啊？” “运气好罢了。” 伊斯轻轻皱了皱鼻子。 光头恶魔可不想这么被他蒙混过关，毕竟转世是每个恶魔千百年来汲汲营营的最终目的，但成功者却寥寥。 伊斯只能不好意思地抿抿嘴， -- 第16页 “可能是爱情吧。” “爱情？” 光头恶魔微微前倾，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是什么？” 伊斯却慢慢地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只是在人间看了好多书，里面的少女无不为爱情所倾倒，愿意为她的爱人做任何事情。” 光头如有所悟，思索片刻， “那你又是怎么让她爱上你的呢？” 伊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自然是用了一些法子的。” 光头知道他不愿多说，却又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那你又是怎么让她相信你也爱着她呢？” 伊斯低下他那毛茸茸的脑袋想了很久，久到那光头看着那盘旋的发丝生了气，要放弃从他嘴里套话，不耐烦地请他出去了，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却满是无辜的神色。 “大概，陷入爱情的少女都十分的一厢情愿吧。” 他说。 ......这一天，仿佛听到了预言一般，伊斯早早地就从他的石床上爬起来，虽然他不需要睡眠，但这是个打发时间绝妙的办法。 他清洗了自己的卷发，把他常年苍白的脸色拍得微微发红。 他从自己的屋子里挑了点值钱的东西，送给他的邻居们。 心怀嫉妒的邻居们早知道他要转世了，收下这些礼物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 有一个意外的收获，伊斯发现杰诺尔的房间里竟然住着一个女人。 “怎么回事？” 他看着面前这个拥有一头金色头发的年轻男性恶魔。 杰诺尔有些不好意思地侧开身子，让伊斯看清了屋子里那个穿着裙子的女性恶魔。 她有些胖，但长得很可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这是芙洛拉，我的...呃...合作伙伴。” 杰诺尔往屋里看了一眼，芙洛拉朝他点点头。 “我们俩在试着搞清楚爱情是什么东西。” 杰诺尔挠挠头。 我该笑的，伊斯想，而且是嘲笑。 他的眼神在年轻男女的身上扫了扫，直到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变得无措起来。 “哦，好吧。” 伊斯耸耸肩， “我得提醒你们，如果仅仅是为了消磨时间的话，这无可厚非。 但一定要记住，恶魔是永远不可能弄懂爱情是什么的。 并且，想办法找到你们的上神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这些小伎俩根本没有施展之处。” 他没有管那两个年轻人是什么表情，径自离开了他们的小屋。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伊斯的心跳突然开始渐渐变重加快。 他茫然地捂住自己的胸膛，里面盛放着一颗千年不变的坚固而冷酷的心脏。 他撑住桌角，感受大脑里渐渐传来的晕眩，脑海深处隐约传来不辨男女的呼喊声， “伊斯——伊斯——” 是谁，谁的声音里会有这么厚重的情感？ 在伊斯认识的所有生物里，只有那个一开始他以为是凡人，后来又阴差阳错的成为神仙的纪之青，而且还恰好成为了他的上神，而且还对他怀着十足十的崇拜与迷恋。 伊斯最后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间，眼前白光一闪，失去了知觉。 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正站在那个熟悉无比的小阁楼里。 只是这里不同往日的整洁干净，堆满了纸尿布和画具，五颜六色的颜料把这个原本灰扑扑的小屋弄得有了些生机。 纪之青正蜷缩着身子趴在离他不远处，本就纤细的少女瘦了一大截，更显得她的肚子大得十分突兀。 她一手捂着她的大肚子，一只手颤抖着撑在地上，整个人正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在瑟瑟发抖。 伊斯沉默地看着那个被纪之青紧紧捧住的肚子，一股无与伦比的熟悉感让他脑子里升起了无法抑制的狂喜与向往。 他放任自己一步一步朝那个趴在地上的身影走去，直到他的脚尖碰到了少女折叠着的双腿，她才仿佛被惊扰了一般慢慢朝他转过头来。 伊斯看不懂纪之青的眼睛里投射出的是什么，他贫瘠的情感与思想让他不具有处理这种感情的能力，他只是习惯性地蹲在少女的身边，替她把耳边凌乱的发丝拢到脑后。 纪之青痛苦地承受着伊斯带来的温柔，她看着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些踌躇，然后试探性地托起了她的胳膊。 那双手一开始是那么的无力，即使拼命使劲也无法移动她半分。 后来却渐渐充满了力气，一点点地将她扶起来，靠在他略带冰冷的躯体上。 “疼么？” 伊斯问。 纪之青的目光虚虚地落在环在她腰间的苍白的手上，她轻轻地说： “不知道，感觉很难受。” 伊斯歪着头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最终还是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神色怔怔，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之青望了望狭小的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伊斯于是也望过去，半晌后迷茫地转回头来看着她。 “你很喜欢阳光，对么？” 纪之青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伊斯点点头。 “魔界，没有阳光么？” 纪之青问。 伊斯看了看她的眼睛，摇摇头。 -- 第17页 纪之青笑， “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 伊斯说。 他看着纪之青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他终于问。 纪之青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靠着靠垫想了一会儿。 “孩子会是我的么？” 她问。 伊斯想回答的，但他突然读到了纪之青眼里带着沉痛的期冀，那让他脑子里一瞬间从下至上泛起了波澜，这感觉那样新奇，他呆在原地。 在他的沉默里，纪之青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 感觉有人一点点拂去了脑内的曲折，正将她满脑子的纠结与痛苦一并抽掉。 纪之青望着眼前渐渐变得模糊的伊斯的身影，她不知道正在消失的是伊斯还是她的记忆。 她伸手攥住了伊斯的袖口，却发觉是自己正在陷入昏迷。 不要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切做一个交代。 她用力地睁着眼睛望着伊斯，面前的人察觉了她的异常，正俯下身来看她。 “你知道么？” 她蠕动着嘴唇。 伊斯难得的好脾气，问道： “知道什么？” “你知道...俄罗斯...□□赌...么？” 面前的少女皱着眉头，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意识，却将他的衣袖攥得又紧又拧巴。 他差点脱口而出 “不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憋住了，反而开始奋力思考在人界看过的书里有没有提到过这个对他而言晦涩难懂的词。 纪之青看着他纠结为难的脸色，反而笑了，因为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人气正一点点返还到他的身上，让他蓦然在这片阳光下显得生动起来。 “...对不起。” 伊斯有些挫败地握着他的手。 这反而让纪之青产生了已无力挽回的命运的感觉，她抽回手，摸了摸伊斯已经渐渐变得温热的脸庞， “我会忘掉你，你会么？” 伊斯摇摇头。 “天哪，这样我好丢人啊。” 纪之青把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伊斯看着她沉默，片刻后说： “别太担心，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什么意思？” 纪之青已半闭着眼睛，声若游丝。 伊斯便下意识地将语气放缓， “对于我来讲，大概是带着恶魔的记忆从头做一次人，但我无法决定自己将要从哪里开始。” 纪之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就是人界说的重生，或者是穿越？” 他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地想， “总之我会降落在不知道哪个家庭里，变成最普通的凡人的样子。” 半晌没声音，他慢慢抬头看去，少女歪着头靠在床上，已陷入深度的昏迷，她的脸上苍白一片，却带着令他疑惑且心碎的笑容。 阳光不知何时从窗沿上溜过来，屋里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纤瘦的少女正恬静地睡着，胸口一起一伏，手随意地搭在平坦的小腹上，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而正常，除了满屋子的纸尿布，不知道在提醒谁这里发生过一段不寻常的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我好爱好爱这一对，所以会有一个温馨的番外~ 番外 伦敦的秋天绝对是纪之青最爱的季节，仿佛整个城市都被橙红色的秋叶点燃。 小镇的路边不时有挎着吉他自弹自唱的艺人，甚至偶尔会有乐队在公园里献上一场表演。 纪之青挽着丈夫的手臂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前，面前正有一片枫叶悠悠地飘落下来，她告诉丈夫自己一周后会在伯明翰举办一场画展，她的丈夫则朝她颔首微笑。 这多好，她不由得对自己说，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信号灯由红变绿，纪之青迈步朝对面走去，却察觉到有个人正在大力扯着她的挎包。 她惊恐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呼喊，那个身着黑衣的陌生人已经抓着她的包逃之夭夭。 “天哪！ 我的包！” 纪之青猛地扯了一把身边的丈夫，看着他着急地朝那个已跑出不远的小偷追去。 纪之青想起她的包里还有费了好大力气画完的线稿，不由得焦急地在原地团团转，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信号灯已由绿变红。 “滴——” 汽车的鸣笛声仿佛近在咫尺地炸开，让她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她愣愣地看着那车接近，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女士？” 是个年轻的男人，他微微用力扯着她朝路对面走去。 一脚踏上人行道，纪之青尚心有余悸。 她边轻抚着胸口，边朝那青年道谢， “真是谢谢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那个青年眉眼很是英俊，有着一头茂盛的黑色卷发和英国人少有的深色瞳孔。 他惊喜地看着纪之青， “请问您是纪之青女士么？” 纪之青看着这个陌生的帅气小伙子，料想他说不定是她的一个画迷，所以亲切地说： “是啊，你认识我么？” 果然，他说： -- 第18页 “我很喜欢您的画，从小开始画画的时候就一直临摹您的作品。 不管是您早期的壁画还是后来广受美誉的水彩，我都很喜欢。” 纪之青心里自然是很开心， “谢谢你，我也不过是画出了我想画的东西罢了。” 青年挠挠头，看上去很是腼腆， “其实我是特意从伯明翰来的，就是为了去您的画坊拜见您，没想到能这么巧在路上碰到。” “伯明翰？” 纪之青歪了歪头， “那可巧了，我下周要去伯明翰办画展，到时候你可以来看看。” 青年惊喜地点点头，突然见纪之青朝他身后看去，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 他刚转过身，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就跑过来一把握住了纪之青的手， “没事吧。” 他问。 “我当然没事，倒是我的包，里面装着我的线稿！” 纪之青焦急地连连跺脚。 那男人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没事没事，遇上个小伙子帮我追上了，刚刚已经报警了，说是等警察来了再确认一下包里的东西，我担心你，所以先跑过来看看你。” “那就好那就好。” 纪之青拍拍男人的手，目光瞟到那小伙子，才对她的丈夫介绍到， “说起来刚刚真是要多谢这位小伙子，我差点被车撞到。” 她的目光转过来，笑着问那青年， “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英俊的年轻人看着面前相携相拥的恩爱夫妻，脸上展露了真切而温暖的笑容。 “我叫伊斯。” 他说， “伊斯·肯特。”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