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 第1页 《何日君再来》作者:冉尔【完结】 文案: 前夫掉马,变成我爱了两辈子的白月光 #一时眼瞎,前世的白月光跟我离婚了怎么办# 封顷竹有个秘密。 他拥有前世的回忆。 前世,他是封家的大少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死后冤魂不散,缠着昔日的爱人,看着他为了报仇,忍辱负重,费尽心思,最后和仇人一同烧死他的棺前。 于是封顷竹淌过忘川,走过奈何桥,心里的执念始终不散,再睁眼,竟然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了。 只不过他的记忆不完整,记得一切,独独忘记了爱人的脸。 不过什么都阻挡不了封顷竹找到爱人的决心。 他将名义上的丈夫冷落在家三年,终于求得一纸离婚协议。 谁料,在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前一天,他的记忆彻底恢复了。 封顷竹惊恐地发现,前世的爱人就是那个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的前夫——洛之闻。 *《截胡》(CP30233)里哥嫂的转世篇(不看截胡也不影响阅读)。 *攻受都带前世记忆,前期不完整。 第1章 曾经有人为你坠入业火,向死而生 你相信前世吗? 相信曾经有人为你坠入业火,向死而生。 · 洛之闻走进电梯,正要按下地下一楼的按钮。 “等等!”抱着文件夹的小文员急匆匆地从走廊的尽头冲过来,“小哥哥,等等我!” 洛之闻低下头,把口罩往上拉了拉,然后帮忙按了开门按钮。 小文员跑进电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谢:“谢谢你啊。小哥哥,你真……啊!” 小文员手里的文件伴随着惊叫,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洛之闻叹了口气,弯腰把文件拾起来。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小文员慌张地道歉,眼睛却再也不敢看洛之闻的脸。 他的左脸清秀俊逸,右脸却爬满狰狞的暗红色伤疤。 洛之闻知道自己吓到了人,温温和和地摇头:“没关系。” 小文员缓过神,抱着文件夹轻声建议:“小哥哥,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你可以做医美啊!你这么帅,不做太可惜啦。” “我会考虑的。”洛之闻好脾气地应下,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楼层。 二十七。 他心里一紧。 小文员要去二十九层,所以电梯先往上,再往下。 洛之闻在心里祈祷,中途千万不要有人进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电梯到二十八层的时候,门缓缓打开。 “封哥,这个策划案必须得按照我的想法重做!”率先走进来的年轻男人喋喋不休,“你的想法一点也不符合现在的市场,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封顷竹冷冷道:“我不在乎。” 男人穿着一身墨色的高定西装,看起来既清贵又冷漠,他左手闲闲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抬头看墙上的电子表时,余光扫到了正努力把自己藏在墙角的洛之闻。 封顷竹的眉头一瞬间皱起:“你怎么在这儿?” 他还来不及回答,韩谦山就先跳出来:“嫂……” 洛之闻的眉心一跳,赶在韩谦山把那个称呼说出口前,开口:“我有点事。” 说完,又补充:“已经办完了,马上就回家。” 封顷竹垂下眼帘,淡淡道:“好。” 缩在墙角另一侧的小文员赶在电梯门再次关闭之前,颤颤巍巍地喊了声“封总好”,然后落荒而逃。 韩谦山笑嘻嘻地按了关门,望着洛之闻,喊了声“嫂子”。 洛之闻狼狈地拉住口罩,心脏怦怦直跳。 “你叫他什么?”封顷竹的声音忽然斜插进来,冷得他心一痛,“我和他不熟。” 韩谦山大概觉得是自己挑起的话题让洛之闻难堪了,赶忙打圆场:“封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和你结婚三年了吧?我叫声嫂子怎么了?” “……嫂子,你别生气啊,封哥刚刚开了个会,觉得策划案做得不好,所以心情很糟糕。你等着,他心情一好,我立马让他跟你道歉!” 洛之闻强笑着目送韩谦山和封顷竹走出电梯,前往位于三十楼的办公室,而他自己直到电梯门重新合上,才扯掉口罩,靠着墙喘息。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封顷竹会来道歉,因为那个男人在三年前就对他说过,与他结婚,不过是家中长辈的意思,无关爱情。 洛之闻记得当时自己很硬气地回答:“没事,我也是为了让封爷爷高兴,才答应嫁给你的。你放心,如果以后有人问起,我不会说你已经结婚了,你也不必对我尽丈夫的责任。” 那时封顷竹是怎么说的呢? 哦,男人轻蔑地笑道:“丈夫这个词,永远不会被用在我们之间。” 洛之闻和封顷竹的婚姻,既算联姻,也算是冲喜。 洛之闻从小寄养在封家,封家的几个孩子都被父母带去了海外,只有他一个人陪着封老爷子。 封老爷子心肠好,不嫌弃他脸上有丑陋的疤痕,还怕他以后的日子过不好,在弥留之际将他托付给了大孙子,封顷竹。 封顷竹孝顺,答应了这门婚事,只可惜洛之闻欢欢喜喜地嫁过去以后,才知道封顷竹心里有个白月光,叫阿文。 -- 第2页 “闻”与“文”,不过一字之差,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但是洛之闻心里同样藏着秘密——他记得前世,记得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里,自己等了一个人很多年,那个人长着一张封顷竹的脸。 洛之闻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见到封顷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只属于一个人。 可惜,往事如风不可追,洛之闻一如前世暗恋着封顷竹,封顷竹却爱上了另一个人。 其实也没什么。 洛之闻心想,结婚三年,他早已习惯了。再说,封顷竹不爱他,却也不会因为没有感情的婚姻迁怒于他。 起码他们在法律上,已经是夫妻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洛之闻走进地下车库,开着自己的SUV回家了。 与此同时,位于三十楼的办公室里的封顷竹,翻开了韩谦山的策划案。 韩谦山说:“封哥,我觉得嫂子人挺好的,你是不是因为他的脸……” 啪——! 封顷竹猛地合上文件,眼神不善地望过去:“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在乎脸,而且现在医美这么发达,嫂子做完一定很好看。”韩谦山硬着头皮继续说,“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你和嫂子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怎么可能不存在?”封顷竹的脸色更冷。 “阿文,阿文。”韩谦山摊手,“封哥,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线索,我怎么帮你找人?全中国叫阿文的人太多了,我就算找上十年,也不一定能找到你要的那个。” 封顷竹的下颚随着韩谦山的话,一点一点绷紧。 韩谦山继续火上浇油:“全名,长相……随便什么特点都行啊!” “火,”封顷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文件夹,扭头看向落地窗,“很大的火。” “封哥,你是遇到火灾,被这个阿文救了吗?” 封顷竹收回视线,双手交叉,苦涩地摇头:“不,他没有救我。” ——他被火舌吞没了。 是我没有救他。 远处的街道上,洛之闻开着SUV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啊……转世的故事可能跟大家想象得不太一样。 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是封老大记得前世的一切,但是不记得洛之闻的脸,洛之闻是记得封顷竹的脸,但是不记得以前发生过什么。 嗯,甜的,马上就真香。 第2章 可能他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洛之闻回到家,站在玄关处,小心翼翼地拾起落在地上的广告单,看了看附近的超市有什么在减价,又把广告单折好塞进了口袋。 他和封顷竹的婚房,是封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定下的。那时老爷子拉着他们的手,乐呵呵地说,这里风水好,能保佑他们白首偕老。 洛之闻曾经深信不疑,后来醒悟了。 封建迷信不可信! 但是他的记忆本就不可信。 洛之闻小时候常常梦到封顷竹,憋不住告诉了爸妈,还用稚嫩的笔法把封顷竹的模样画了下来。 他爸妈看完,哈哈大笑:“你是见过隔壁住着的封家人了吧?” 然后领着他拜访了邻居,也就是独居的封老爷子,和趁着圣诞假期回国看爷爷的封顷竹。 这一看,洛之闻就赔进去了一辈子。 他拉开冰箱的门,找到一碗洗好的冬枣,抱着回到卧室。 他和封顷竹各有各的房间,至于双人间……落灰了三年。 洛之闻啃着枣,把平板放在膝头,浏览起娱乐新闻。 他是个幕后作词人,最近有一首他填词的歌刚发布。 洛之闻点进音乐APP,看见自己写的歌高高挂在排行榜第一位,满意地把枣核吐进小盒子。 那首歌叫《业火》,是洛之闻写词生涯最满意的一首歌。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他嘎嘣嘎嘣吃完了一碗冬枣,然后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泡澡的时候,长满伤疤的脸微微发痒。 洛之闻用热毛巾敷了会儿,这是医生告诉他的法子。 他不是没想过做医美,还去了好几次医院,但是疤痕打了又长,还会往眼眶蔓延,最后只能作罢。 不过这几年伤疤已经开始变淡了,尤其是他嫁给封顷竹以后,原本深红色的疤痕已经变成了浅红色。 可能他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洛之闻想,只可惜他不爱我。 洛之闻对着镜子敷面膜,听见门锁轻轻开合的声音,吓得差点把面膜撕裂。 紧接着他想起来,这是他和封顷竹共同的家,而他名义上的丈夫已经三个月没回来过了。 洛之闻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揭下面膜,披着睡袍走出去:“吃饭了吗?” “嗯,”封顷竹站在客厅里,已经脱下了西装,白色的衬衫衣袖工工整整地卷起,头也不抬地说,“吃过了。” 记忆中的眉眼在柔和的灯光下软化了几分,洛之闻不争气地看呆了,继而搓着胳膊走过去,把封顷竹脱下的西装抱起来。 “做什么?” 他的脊背微僵,露出衣袖的一小截手腕暴出了青筋:“帮你挂起来。” 封顷竹眉头微蹙:“放着吧,家里有请阿姨,不需要你忙。” “没事,顺手的事。”洛之闻把衣服抱进了封顷竹的卧室,闻着淡淡的檀香,叹了口气。 -- 第3页 在家里点檀香是封老爷子的习惯,他和封顷竹住到这里以后,也点上了。 客厅里传来封顷竹的说话声,紧接着大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洛之闻紧绷的神经随之一松,趴在封顷竹的书桌上眷恋地吸气。 喜欢一个人两辈子,又嫁给了他,却还是只能像个痴汉一样偷偷闻味道,是洛之闻最不甘心的事情之一。 之二嘛……他红着脸轻咳。 封顷竹走之后,洛之闻迅速恢复正常,他在客厅趿拉着拖鞋蹦蹦跳跳。 洛之闻准备去趟超市,买点水果,再买些蔬菜回来塞进冰箱。 虽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封顷竹就回来吃饭了呢? 洛之闻的好心情因为封顷竹的回家,一直保持到走进超市的大门,有人当着他的面对他的脸指指点点,他也不在意,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超市门口的荧幕上。 荧幕上滚动的花边新闻真实性基本为零,大多数是为了吸引眼球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噱头。 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愿意浪费时间抬起头,除了洛之闻。 因为出现在模糊镜头前的不是别人,是已经和他结了婚、不久前刚见过面的封顷竹,和拿他作词的曲发表、荣登各大销量榜榜首的新晋艺人米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八点发叭 第3章 谢谢你把他带回我身边 洛之闻和米雯的合作,是韩谦山牵线的。 韩谦山从小跟在封顷竹屁/股后头叫大哥,长大后毫无悬念地进了公司担任要职。 洛之闻写词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韩谦山偶然发现后,利用自身资源,帮他推广打知名度。 米雯是时下最火的几位网络歌手之一,主打创作才女的人设,韩谦山将洛之闻介绍给米雯团队时,米雯团队刚准备与洛之闻接洽。 洛之闻在作词圈极其低调,每年产出的新歌不到十首,但是唱过他的歌曲的歌手都火了。 连粉丝都知道,代号为“灼”的词作家,是质量的保证,并以自己的偶像能和他合作为荣。 “灼”是洛之闻给自己取的新名字,意味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意味着浴火重生。 恰恰这次米雯新专辑的主题是火,洛之闻一下子抓住灵感,创作了《业火》这首歌。 荧幕上的新闻一晃而过,洛之闻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握住了手机。 他差点拨通封顷竹的电话。 结婚三年,他们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起初,洛之闻会打电话找封顷竹,后来他发现男人并不希望接到自己的来电,便自觉地把电话打到了韩谦山那里。 他会问封顷竹回不回家吃饭,也会问封顷竹晚上回不回家。 韩谦山本着和事佬的心,每次都说封顷竹有应酬,但洛之闻知道,封顷竹在公司边上有自己的公寓。 所以封老爷子留给他们的婚房,变成了洛之闻一个人的家。 他推着购物车,失落地走进地下停车场,慢吞吞地往后备箱里塞购物袋,心里想的都是《业火》那首歌。 封顷竹是因为那首歌,才和米雯接触的吗? 不对。 封顷竹从未对作词人“灼”产生过兴趣。 那是因为米雯? 洛之闻面色微变。 围在封顷竹身边的男人女人从来没少过,毕竟他们的婚姻至今是个秘密,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他们已经领了证,是合法的夫夫。 米雯人美声甜,保不齐正好入了封顷竹的眼。 可封顷竹有白月光啊…… 洛之闻想东想西,想到头疼,又不敢给封顷竹打电话,只能偷偷问韩谦山。 【封哥他在公司吗?】 韩谦山秒回。 【嫂子,封哥今晚有应酬,他托我跟你说早点睡呢!】 洛之闻抓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三年来隐忍不发的憋闷和苦涩差点绷不住决堤——这样的借口封顷竹用过无数次。 他像个傻子,在无数谎言铸就的婚姻中,自欺欺人地生活。 但是洛之闻没想到的是,封顷竹今晚是真的有应酬。 “封哥,回家陪陪嫂子吧。” 封顷竹脚步微顿,修长的手指拂过西装扣,站在会所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韩谦山:“今晚要签的合同很重要。” “那签完可以回家看嫂子啊……”韩谦山嘀嘀咕咕,“嫂子肯定看见了今天的新闻。” “什么新闻?” “你和米雯的新闻。”韩谦山说,“就是最近特别火的女歌手,长得可漂亮了。” 封顷竹淡淡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韩谦山苦笑,“你不是要找那什么阿文吗?我就把她带来公司了。” “她不是。” “我现在知道她不是了。”韩谦山扒拉出手机,在备忘录上画了个钩,“见过就忘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封哥的初恋情人?” 他们说话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款款而来。 “哎哟喂,米雯!”韩谦山悄声感慨,“这女人厉害,竟然追到了这里。” 封顷竹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封先生,”米雯身穿暗红色的鱼尾长裙,晃着白花花的事业线,拦住了他们,“请跟我来。” “米小姐,你也在啊!”韩谦山主动凑过去,装作欣喜的模样,“好巧。” -- 第4页 米雯捂着嘴笑:“韩先生,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帮我找到灼,来给新专辑的主打歌填词呢。” 韩谦山闻言,忍不住偷偷打量封顷竹的神情——他怕自己为洛之闻牵线的事引起男人的不满,然而封顷竹不为所动。 韩谦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洛之闻不值,只是感情的事外人是没办法掺和进去的,便问:“米小姐今晚也有活动?” “今晚和封先生谈合作的日本公司,曾经请我做过代言。” “这样?”韩谦山迟疑地看向封顷竹,在发现男人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后,唉声叹气地跟了过去。 米雯在他们身后拎起裙摆,微笑着握紧了藏在掌心里的药丸。 * 洛之闻接到韩谦山的电话时,睡得迷迷糊糊,他抱着被子“嗯嗯啊啊”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听明白,韩谦山在说什么。 “封哥被下药了?!”洛之闻吓得魂飞魄散,披上外衣,趿拉着拖鞋往外跑,“你们在哪儿?……啊楼下,我明白了。” 他跑到玄关的时候,绊了一跤,手掌大概破了皮,指尖哆嗦得连门把手都握不住。 但是洛之闻顾不上这些,他手忙脚乱地冲出去。漆黑的夜里,只有一点橙红色的光点在闪烁。 洛之闻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心底沸腾着撕心裂肺的焦虑和心悸。 好像很久以前,他也曾在漫漫长夜里,等来了关于封顷竹的噩耗。 “封哥呢?封哥到底怎么了!” 蹲在路边抽烟的韩谦山循声抬起头,见洛之闻连鞋都跑掉了一只,连忙起身:“嫂子。” “封哥呢?”洛之闻慌慌张张地望着韩谦山身后的车。光线太模糊,他看不清封顷竹到底在不在里面。 “嫂子,你听我说……”韩谦山垂头丧气地把晚上的事说了一遍,“药大概率是米雯下的。封哥觉得不对的时候,她还想跟上车,被我拦下了。我们以为喝点凉水就好,可米雯的药太厉害……” 洛之闻迟钝的大脑终于在听到封顷竹没有性命之忧后,缓缓转动。 他用干涩的嗓音问:“怎么不去医院?” “封哥要是去了医院,明天准上新闻。”韩谦山焦急得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嫂子,你是知道的,外面盯着封哥的眼睛太多了,封哥前脚进医院,说他病危的新闻后脚就能登头条!” 洛之闻吸吸鼻子,以一个快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冷静了下来:“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对吗?” “对。”韩谦山尴尬地低头,“嫂子,你和封哥结婚了,是……是是是……合法夫夫……” 洛之闻无声地苦笑起来。 是啊,像陌生人一样的合法夫夫。 怕是连韩谦山都想不到吧,结婚至今,封顷竹从来没碰过他。 幽幽微风拂过洛之闻含泪的眉眼。 他上前一步,认真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将手郑重地放在车门边。 “谢谢。”洛之闻真心实意地跟韩谦山道谢。 ——谢谢你把他带回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开去了AO3…… 第4章 他的阿文在哪里? 狭窄的车厢内弥漫着酒气,洛之闻的心在门开的刹那,激烈地跳动起来。 他壮着胆子将门关上,试探地叫了声:“封顷竹?” 按理说,叫老公也行。 只不过他们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 封顷竹低低的回应声从后座传了过来:“你来做什么?” 语气是冷漠又愤恨的。 洛之闻哆嗦着回答:“谦山说你被……” 他还是怕,怕惹心爱的人不高兴,怕自己的决定让他恶心。 “滚!”封顷竹的怒吼让他直接跌坐在座位上,心也沉入了谷底。 但洛之闻咬牙凑了过去,他碰到了封顷竹滚烫的手。那双修长的手蜷缩着,掌心满是汗水,他想也不想就握了上去。 “我叫你……”封顷竹浑身一僵,试图把洛之闻推开,可“滚”字尚未说出口,就闻到了淡淡的清香。 他自许克制隐忍,在商场上面对任何诱惑都能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去,唯独这一丝淡淡的香味……大概是沐浴露的味道,很轻微的百合花香,又不太像……封顷竹很快就没心思思考问题了,因为洛之闻冰凉的手已经顺着他的手腕攀了上来。 小心翼翼的,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封顷竹,让我帮你吧。”洛之闻倚过去,颤抖着摸封顷竹的脸,“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但是谦山说了,不能把你送进医院,这个药又厉害,而且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是可以……是可以帮你的。” 封顷竹已经没有力气把洛之闻推开了,那一丝混着甜味的气息从洛之闻身上散发出来,拼命往他鼻子里钻,哪怕他屏住呼吸,甜味都能顺着毛孔渗透进来。 封顷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迅速崩塌,脑海中浮现的回忆里,有一个穿着长衫的青年正愈走愈远。 然后很快,场景一变,那个青年背对着他换上旗袍,纤细的腰在朦胧的光里变成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盈盈的光。 封顷竹的手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洛之闻的腰上,继而痛苦地低喃:“阿文……” 是了,那个人叫阿文。 -- 第5页 封顷竹记得他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的爱情,记得自己死去时的不甘,也记得阿文走进熊熊烈火,扑在自己腐朽棺木上的决绝。 阿文,阿文啊。 他的阿文。 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洛之闻的眼睛因为这一声呼唤,燃起火光:“封哥。” “阿文……” “封哥。”洛之闻心知封顷竹叫的根本不是自己,仍旧满含热泪地吻上去。 双唇相贴,无数记忆奔涌而来,又在炽热的喘息中宛若退去的潮水般四散奔逃。 洛之闻愣愣地张着嘴,总觉得自己记起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眼前的脸虽然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又是那样地清晰。 封顷竹在他吻上来的刹那,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米雯为了拿下封顷竹,药下了实打实的量,换了旁人,压根忍不了这么久。 但无论如何,这就是极限了。 封顷竹像一头野兽,凶残地撕碎了洛之闻的睡衣,记忆中雪白的肌肤一暴露在月光下,他就疯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头野兽,封顷竹这头野兽,只为阿文一个人疯狂。 而洛之闻在衣服被撕扯开的刹那,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嫁给封顷竹之前,想过这件事。 夫夫之间,想也正常。 何况他还是个脸上有疤痕的丑八怪,好不容易嫁给心上人,就更想了。 洛之闻看惯了冷眼,听惯了歧视,唯独在封顷竹这里,寻到一丝安慰。 因为封顷竹对他的冷淡,从来不是因为他的脸,单纯是因为他这个人。 洛之闻可悲地拥着一丝甜意,撑了三年。 可现在,他撑不下去了,尤其是在封顷竹疯了一样抚摸他,却叫着另外一个人名字的时候。 一样的音,一样的名,可惜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是他。 凭什么?! 或许是隐忍到了极限,洛之闻终于怨恨起来。 他一把推开赤红了双眼的封顷竹,颤颤巍巍地蜷缩在座椅里。 老人常说,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犹如梦一场,再恩爱的夫妻,下辈子也是路人。 那他为了记住面前这张脸,花了多大的力气? 他是爱到骨子里,化成灰也不愿忘记面前这张脸。 可凭什么?! 凭什么封顷竹就不记得他了呢? 洛之闻想着想着,眼眶红了。 他不怨面前这个什么也没记住的封顷竹,他怨那个喝了孟婆汤以后什么都记不起来的封顷竹。 “什么也没记住的封顷竹”勉强恢复了神志,压着嗓子喘息。 然后又叫了声:“阿文。” 洛之闻不言不语地蜷着,当真想把名义上的丈夫丢在车上自生自灭。 “阿文。”可,又是一声。 洛之闻觉得封顷竹的声音就像一把刻刀,毫不留情地在他的灵魂上刻着烙印,锋利的刀尖划开胸膛,直直地插进了心窝。 “封哥,”洛之闻回过头,定定地望着西装革履的男人,“你看看我。” 窗外飘来一朵云,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封顷竹狼一样的眼睛。 洛之闻苦笑:“罢了……或许我上辈子欠你的呢?” 言罢,狠下心,又扎封顷竹怀里去了。 洛之闻没看清封顷竹,封顷竹却是在婚后三年,第一次看清洛之闻的脸。 知道的人都称赞他孝顺,封老爷子要他娶一个脸上有疤的丑八怪就娶,娶了还洁身自好,从不拈花惹草。 其实他们不知道,封顷竹只是不在乎。 不在乎洛之闻是谁,不在乎他的脸有没有疤。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洛之闻好看。 眉眼似画,清淡又雅致,连脸颊上的疤痕都掩不住俊俏。 封顷竹的心不知为何,狠狠地震了一下。 就好像……就好像看见了阿文。 封顷竹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不待细想,洛之闻就扑了上来。 洛之闻身上的衣服已经成条了,修长的双腿羞怯地盘在封顷竹腰间,屁股不好意思落下,左摇右晃,倒是让封顷竹看见了内裤。 内裤是最基本的样式,甚至有点幼稚,白色的布勾勒出了翘挺的弧度。 封顷竹心里忽然冒上来一个念头,洛之闻穿旗袍一定很好看。 可穿旗袍的,是那个阿文啊…… “封哥。”洛之闻不知道封顷竹心中所想,他面对的是一块冰,一根散发着寒气的木头。 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封顷竹把药效压下去。 他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亲吻。 偏偏洛之闻不会。 洛之闻嫁给封顷竹的时候,年纪小,国内没法登记,只能在外国领了证,让封老爷子安心。 那时候洛之闻还不知道封顷竹心里有白月光,以为封顷竹对自己冷漠是顾及年龄,直到后来,他们换上国内的结婚证,他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婚姻。 所以他不会接吻。 可封顷竹会。 那是他记忆深处为数不多的温暖。 那个年代,爱情葬身于战火,是最稀疏平常的事。 他的阿文,不听劝阻,退了家里定的好亲事,只等他的聘礼。 幸运的是,封顷竹给得起。 封家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名门,他有钱,有学问,带着弟弟们直接闯出了一片天。 -- 第6页 只是封顷竹骨子里是个文人,摸再久的枪,还是会趁着月色,爬上阿文卧房的墙,把剿来的东西送给心上人。 有时是搽手的雪花膏,有时是掉了漆的口风琴。 不幸的是,他给了阿文所有的风花雪月,临了,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连他最亲密的弟弟都没见过面,在密集的炮火声里,干干净净地埋葬在心底。 封顷竹和阿文只亲热过一回。 那时阿文似有所感,强留他过夜,羞怯地脱下长衫,换旗袍给他看。 最简单的水青,一上身,阿文就扭出了潋滟的水光。 于是封顷竹文人的表皮分崩离析,露出了里面武人的狂野。 那时他就像现在这样吻着阿文。 封顷竹吮着洛之闻的唇珠,品尝着那条细软的舌,大手覆上他脸颊上的伤疤,心底忽而涌起熟悉的悸动。 “阿……文。” 深夜里的一声呼唤,也不知道在叫谁。 终究是药效战胜了理智。 封顷竹的吻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像是为了麻痹洛之闻的警惕心,下一秒,就掰开了他的腿。 车厢里空间太小,他们靠得很近。 酒味、沐浴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最后都淹没在洛之闻的惨叫声里。 他在晕厥前想,原来不爱,就一点也不会怜惜。 车里没有润滑油,也没有安全套,封顷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拉下裤链,狠狠地插了进去。 仿佛在报复他自私地霸占了自己心上人的地位,冷漠地看他哭泣,攥着椅背上的布套,浑浑噩噩地摇摆。 车身摇摆,痛苦的抽噎和沉重的喘息在夜色里异常刺耳。 韩谦山走出去老远,捂着耳朵对电线杆面壁,最后还是因为良心不安,垂头丧气地蹲下来。 人有亲疏远近,他自小和封顷竹熟识,遇事最先考虑的,自然是封顷竹。 更何况家里安排的婚姻,身为封顷竹的兄弟,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 封家的地位暂且不提,就拿封顷竹本人来说,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就算娶不到心爱的人,也不能娶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啊。 虽说洛之闻有疤也好看,可要和封顷竹站在一起的人,怎么也不能这样拿不出手。 所以封顷竹被下了药,韩谦山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洛之闻。 可洛之闻又有什么错呢? 都是联姻的受害者,何其无辜。 再者,被下了药的男人能有多温柔?韩谦山听了个大概,就已经惨白了脸,后悔莫及了。 封顷竹一点也不温柔。 洛之闻在男人捅进来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是爱封顷竹,爱到不要自尊,心甘情愿地当一味事后被厌弃的解药,可他也怕疼啊。 从小就怕,天生的。 别的小孩子打针号两嗓子,他是真哭,后来长大了,手指上生个倒刺都要吸鼻子缓好久。 洛家虽然比不上封家有权有势,钱还是有的。 别看洛之闻脸上有疤,他爸妈可是从未嫌弃过他。如果说,封顷竹小时候是个少爷,洛之闻绝不会比他差。 从小被宠到大,洛之闻还从未这么疼过呢。 他先是晕了几分钟,然后硬生生疼醒,扣着封顷竹的肩膀闷哼:“封哥……封哥,轻些……” 然而他的声音勾起了封顷竹的回忆。他看见了摇晃的竹木床,吹着夏日的微风,一串木头风铃挂在老虎窗头叮叮当当。 阿文还没嫁人,不敢和封顷竹在床上温存。 他们躲在天热才会支起来的竹板床上,一边亲吻,一边抚摸。 小小的床,在烦死人的蝉声里吱嘎吱嘎响。 他记得阿文含笑道:“委屈……副司令了。” 堂堂副司令,躲在小床上温存,说出去,别人准笑话,如何不委屈? 他却道歉:“是我委屈你。” 怎么不是他委屈阿文呢? 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十里红妆,连洞房花烛都没有,阿文就先在小小的竹木床上成了他的人。 这不合礼数。 也不符合封顷竹的为人处世。 可这是阿文。 他的阿文。 在床上像灵活的鱼,温柔的水,围绕着他,又紧紧地拥着他。 那张床太小了,换个姿势他们就会掉下去,阿文怕极,死命地黏着他,然后轻声喊疼。 他总是喊疼,又舍不得他走。 封顷竹把他的裙摆卷起,怕未来的丈母娘发现他们偷情,便温温和和地讲道理,劝他不要叫:“阿文,你把腿抬一抬,这样我就不会弄疼你了。” 阿文不依,许是嫌累。 “你要讲道理。”封顷竹啃着他细细的脖颈,觉得窗外的麻雀都要被逗笑了,“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不记教训呢?” 阿文用汗津津的胳膊遮着眼睛,气得牙酸:“封哥,你……你作弄我!” 说完,腰一挺,又不行了。 封顷竹用帕子把他腿上的白浊擦了,细心地卷着裙摆,话里依旧含着笑,却又是认真的:“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到头还是要了他三回。 洛之闻狠狠一抖,却不是爽的,而是封顷竹把他抱起,残忍地按在腿上。 -- 第7页 就像是被烙铁劈成两半,他奄奄一息地上下起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砸。 疼得浑身都散了架,疼得说不出话。 封顷竹就是不放过他,抱着他捅了许久,又翻身,把他按在座椅背上,挺腰插了几十下。 他肤色白,一番折磨下来,到处青青紫紫,连唇都被咬出好几道口子。 封顷竹身上的药效竟还是不退。 洛之闻迷迷糊糊地睁着眼,觉得天方亮起了鱼肚白,又觉得自己看见了星星。 他想睡,可那处进进出出,总也不停歇,腰也酸,就算闭上眼睛,还是要被滚烫的大手摸醒。 只是洛之闻的心很凉,也很清醒。 封顷竹不爱他。 倒没以前那么难过了。 自打认清这一点,洛之闻就认命了。 感情的事,谁动心谁输。 再说,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再拿出来说,像什么样子? 说不准人家上辈子就有老婆,甜甜蜜蜜,幸幸福福地生活,就他一个人,藏着龌龊的心思,蹚过忘川河,路过三生石,被孟婆罚了一碗劣质的孟婆汤。 她说你这个觊觎别人老公的小人,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然后业火烧了起来,卷着他坠入了轮回。 洛之闻被自己不着边际的幻想逗笑,然后继续哭。 封顷竹掐着他的腰,姿态从陌生到娴熟,仿佛演练了无数遍,连他身体哪里敏感都探索得一清二楚。 洛之闻生理上忍不住射了一回,弄脏了封顷竹昂贵的西装。换了平时,他早惊得不知所措了,可现在,他耷拉着腿,半张光洁如玉的脸上弥漫着病态的红潮。 他只想把封顷竹从身上踹下去。 后来大概是老天爷觉得他可怜,总算赏了他点快感,可惜洛之闻已经来不及高兴了,他昏睡过去,许久无意识地抽搐,再次弄脏了封顷竹的西装。 封顷竹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只有眼里冒着火,看向洛之闻,又像是在看别人。 他把洛之闻翻过来覆过去地操弄,记忆中的欢愉一波又一波翻涌而来。 阿文说:“封哥,你别弄了,等成婚以后,我随你怎么弄。” 这是恼羞成怒,随便给他甜枣吃呢! 阿文还说:“封哥,你念再多诗也没用,我那里肿了,明天走路别扭,会被看出来的。” 这是被逼无奈,情真意切地恳求呢! 他们躺在小小的床上,汗津津的两具身子缠在一起,拧麻花似的,一片狼藉。 他对于阿文的服软,只有一句话:“我心悦你。” 只心悦你。 封顷竹闷哼着清醒了。 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怀里的人早没了声息。 他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阿文的卧房。 他的阿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 封顷竹变了脸色,将洛之闻狠狠丢在座椅里,不顾身体分开时喷涌而出的白浊,只在拉开车门时,不由自主地顿住。 洛之闻在呻吟,微弱的,带着鼻音。 哭了很久吧? 嗓子都哑了。 封顷竹缓缓转身,迟疑地将西装脱下,盖在了洛之闻的肩头。 模糊的晨曦里,封顷竹睫毛微颤。 谁也没看见的角落里,落了块暗红色的陈年伤疤。 洛之闻眼角的疤掉了一小块,露出底下光洁如玉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就当大哥过忘川的时候喝水喝多了吧。 一开AO3字数就爆了……………………本来说3w字完结的,现在好像完结不了了,愁………… 第5章 不许叫他嫂子 封顷竹阴沉着脸下车,韩谦山闻声而动。 “封哥……”韩谦山一看封顷竹的神情和他皱皱巴巴的衣服,脑袋里瞬间炸了,“嫂……嫂子……和你……你怎么一个人……” 嫂子怎么没声了啊?! 封顷竹走到韩谦山身边,紧皱着眉说:“烟。” 韩谦山忙不迭地把烟盒子递过去:“封哥,你平常不抽烟的,你是不是担心嫂子?你担心他的话,就送他去医院吧……唉,不行,这送医院怎么说?搞得跟家暴……咳咳……” 韩谦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家暴,这能算吗? 韩谦山也有点迷茫了。 嫂子是自愿上的车,可封哥的动作听上去的确不太温柔…… 嗐,这都是什么事儿! 而封顷竹像是入了定,叼着烟也不吸,就这么杵在路灯下。他头顶的飞蛾疯狂地撞着灯罩,似乎准备在天亮前最后的昏暗里,以身扑火。 “带他去看看。”许久以后,封顷竹终于开了口,“不,还是把医生请到家里吧。” “封哥,你真把嫂子伤了?”韩谦山大吃一惊。 封顷竹抖了抖烟灰,像是想到什么,神情一凛:“不许叫他嫂子。” 这也是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洛之闻,听到的第一句话。 他呆呆地抱住身上的西装,闻到了封顷竹的味道,然后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涌出来了。 他知道封顷竹不喜欢自己,可他喜欢封顷竹呀! 结婚的三年里,洛之闻傻傻地维护着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因为他真的把封顷竹当丈夫看。 韩谦山闻言,急了:“封哥,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可嫂子跟了你三年,你再怎么不喜欢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能当没发生过啊!” -- 第8页 “……你知不知道?嫂子听说你被下药了,根本没犹豫,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我会对他负责。”封顷竹的指节捏得咯吱咯吱响,混乱的脑海里涌现出了零碎的记忆,有洛之闻的哭泣,也有洛之闻的呻吟。 后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封顷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我对不起他,但是……” “没关系。”洛之闻猛地推开了车门。 他披着不合身的西装,脸色煞白,那张爬满伤疤的脸可怖异常。 只有他的嗓音还是温和的,他有条不紊地说:“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刚刚帮你……是我自愿,你不需要为了这么一件事,就对我负责。” “你下来做什么?”封顷竹瞧见洛之闻脖颈上的青印,心头微微一跳,脱口而出,“回去。” 洛之闻只当自己碍了人眼,凄凄惨惨一笑,非但没关车门,还把腿伸到了外面,扶着车门勉强站稳:“回去,回哪儿?封顷竹,你看看这辆车,还有我能落脚的地方吗?” 封顷竹噎住,下颚猛地绷紧,神情愈加冷。 洛之闻已经不在乎了。 他喜欢封顷竹,喜欢到可以容忍丈夫玩失踪,不回家,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这样下去了。 他也是个人啊,就算脸上有疤,也是堂堂正正和封顷竹扯了证的人。 可是到头来,封顷竹竟然连他的身份都不想承认。 念及此,洛之闻的鼻子又酸了。 “我洛之闻是喜欢你,很喜欢,我承认!但我不会逼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喜欢我。”他强压下满腔的苦闷,一字一顿,“封顷竹,我们离婚吧。” 话音刚落,最先叫起来的是韩谦山:“嫂子,别啊!你听我解释,封哥他就是……他就是什么啊,封哥你快自己说说!” 封顷竹能说什么呢? 洛之闻说离婚的时候,他眼前忽然花了,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那个身穿旗袍的青年离他越来越远。 “封顷竹,我们离婚吧。”他也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出了点事……本来应该8点更新的o(╥﹏╥)o 这一篇大概率隔日更,或者连更两天歇一天!辛苦大家追文了_(:з」∠)_ 第6章 封顷竹怎么会不同意离婚呢? 离婚。 这是封顷竹刚答应封老爷子安排的婚事时,唯一的念头。 那时他心里想着前世的爱人,又碍于老爷子殷切的期盼,只能先结婚再离婚。 但是离婚的话从洛之闻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又狠狠地抽痛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珍贵的感情,正从他的身体里慢慢剥离,混着他的血肉,夹杂着他的骨髓,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先回家。”封顷竹浑身紧绷,冷硬道,“就算离婚,我们也要拟好离婚协议书。” “放心吧,婚前财产都做过公证,我不会要你的东西的。”洛之闻步履蹒跚,走到封顷竹身旁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或许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缘故,这个男人和他的生疏感终于淡了些。 也只有一些罢了。 封顷竹还是那块冰,他的火融化不了那颗坚硬的心。 洛之闻仰起头,眼底的迷恋尚未散尽。 就是这个人啊……他从年少时就默默地等待着嫁给他,等到嫁过来,又开始等着他爱上他。 不过,再长的暗恋也有走到终点的时候,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终点了。 洛之闻又用那副温和的语气,说:“封哥,律师我会提前找好,等拟好了离婚协议书,我就交给韩谦山,由他代为转交给你。” 听见洛之闻要把离婚协议书先交给韩谦山,封顷竹不知怎么的,一股郁气直冲大脑,说出口的话再次咄咄逼人起来:“不必,我会让秘书去取。” 洛之闻笑笑:“也行。” 他想,封顷竹是一点儿也不想让身边的人和他沾上关系了。 他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家,走过玄关,忽然站不稳,摇摇晃晃跌倒在地上。 漆黑的房间里,时钟滴滴答答。 洛之闻小声的喘息逐渐变成了抽泣。他抱紧双臂,痛苦地抽噎。 他爱封顷竹,哪怕被伤到遍体鳞伤,准备离开了,却还是爱的。 他的爱与怨并不矛盾,它们都沉淀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头,连时间都无法令它们消融。 半晌,洛之闻从地上勉强爬起来,扶着墙走进浴室,给自己泡了个热水澡,身体里的隐痛却愈加严重。 封顷竹是一点儿也不怜惜,像一头野兽,生生将他撕碎了。 洛之闻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地休息了片刻,拿起手机预约了医生。 难过归难过,他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预约过医生,又要预约律师。 洛之闻没敢动用家里的关系找相熟的律师办理离婚,因为他怕父母知道。 这段婚姻,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家里的支持。 洛之闻的父母深知封家家大业大,与他们这种做生意发家的家庭不同,再说了,洛之闻脸上的疤痕终究是个麻烦,就算封顷竹不厌恶,保不齐封家旁人厌恶。 洛之闻的母亲曾经狠下心同他说:“如今封老爷子在世,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若是以后他去了,你怎么办?” -- 第9页 “妈,他会待我很好的。”洛之闻被爱情冲昏的大脑盲目地信任着封顷竹,“我要嫁给他。” 洛之闻从回忆中脱身,苦笑着攥紧了拳头。 天已微亮,他偏头望着窗帘外黯淡的光,泪再次从眼角涌了出来。 一千多个日夜,他都是这么寂寞地度过的。 逢年过节,也是他主动陪封顷竹回封宅,一次也没回自己的家。 这一次,他真的累了,倦了,等不起了。 但他不能让上了年纪的爸妈担心。 所以找好律师,拟定了离婚协议书以后,洛之闻给封顷竹发了条短信,希望他亲自回家签字。 他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毕竟封顷竹对他的厌恶,深入骨血。 这条信息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洛之闻心底的那么一丁点期望罢了。 为了这么一点期待,他换上了西装,还提前敷了面膜,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的脸没有以前那么吓人了,疤痕也淡去了很多,尤其是眼角那一块,新生的皮肉洁白光滑,根本看不出曾经的可怖痕迹。 到了约定的时间,洛之闻紧张地坐在客厅里,倒了两杯柠檬水。 他想,封顷竹那么厌恶自己,肯定会乐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况且他在离婚协议里什么要求都没提,只希望日后还能以晚辈的身份,为封老爷子扫墓。 这么一点点要求,封顷竹应该不会拒绝吧? 洛之闻胡思乱想的时候,封顷竹回来了。 沉重的门被人推开,封顷竹在玄关换了鞋,阴沉着脸走到客厅,神情微变。 韩谦山说洛之闻脸上没了疤,肯定很好看,封顷竹从未信过。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容貌,而是心底的那个人而已。 但端坐在沙发上,身穿灰色西装的洛之闻有那么一瞬间和他心底的人重合,连举手投足,都有着微妙的相似。 这种感觉从他们亲热开始,一直到现在,愈演愈烈。 封顷竹当然不会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但他在看见摆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时,仍旧拉下了脸。 洛之闻是真的要和他离婚了。 “封哥,”洛之闻习惯性地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改口,“封先生,你……你先看看这份离婚协议书,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再改。” 封顷竹压下满心的烦躁,坐在沙发另一端,解开了衣扣。 他什么也没看下去。 洛之闻不知封顷竹心中所想,小声道:“封先生,我一直把封老爷子当亲爷爷看,日后我们分开了,我想亲自去他墓前同他道歉。” “你要说什么?” “说……都是我的错。”洛之闻搁在膝头的手猛地攥紧,“是我不知道你有心上人,还答应了婚事。” 他说着说着,又快哽咽了,但是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反而强笑道:“耽误了封先生三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轻飘飘地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轰的一声压在了封顷竹的心头。 “不行。”封顷竹把离婚协议书按在了茶几上,一字一顿道,“我不会签字的。” “啊?”这话着实出乎洛之闻的预料。 封顷竹也没想到自己会拒绝,他硬着头皮站起来:“我还有饭局,离婚的事……再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之闻茫然地望着封顷竹的背影,总觉得男人的举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可是为什么呢? 他纳闷地将协议书收起,再次联系律师。 “洛先生,你不必退让到这种地步。”听到洛之闻的要求,律师忍不住提醒,“这对你来说,是很不公平的。” “可我必须离婚。”鸠占鹊巢久了,他终究不是封顷竹爱的人。 “好的,我去起草第二份协议书。”律师只好答应下来,挂电话前追问,“您……您先生对哪项条款不满意呢?” 洛之闻沉默片刻,回答:“他没说,只说了不签字。” 律师闻言,语气瞬间轻松:“洛先生,恕我直言,一般协议书退让到这种地步,对方还不答应,那就不是对协议不满,而是不想离婚。” 洛之闻:“……” “洛先生,我建议您先和封先生谈一谈,再做决定。喂……喂?洛先生,您在听吗?” 洛之闻在听,却不认为律师说的是对的。 封顷竹怎么会不想离婚呢? 他有点想换律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最近比较忙o(╥﹏╥)o,来不及把写好的稿子提前发给校对组,都是第二天替换的,如果有虫实在是抱歉…… 第7章 谁说我不想离婚? 封顷竹的确不想离婚。 这一点,连韩谦山都发现了。 首先,封顷竹没有像洛之闻那样请律师;其次,他连洛之闻拟好的离婚协议书都没有看。 “封哥,你到底想干什么?”韩谦山跟在封顷竹身后憋了好多天,终于憋不住了,“以前你不喜欢嫂子,天天不回家,就是为了离婚。现在嫂子要离婚了,你怎么还不答应?” 封顷竹面色铁青地把文件拍在桌上:“你说完了没有?” “封哥!” “等会儿还有个会,你要是闲得没事干,现在就去给我准备!” -- 第10页 韩谦山猛地一个哆嗦:“封哥,我这就去,你可别把气撒在我身上。” 封顷竹冷冷地瞪他。 韩谦山一路小跑到办公室门前,忍不住嘴贱:“你们要离婚的事情我还没和别人说。封哥,你自己小心些,别被有心人知道了,大肆宣扬。洛伯父和洛伯母要是听见了,肯定会生气……” 封家家世显赫,暗中盯着的人多,韩谦山是好心提醒,生怕两家结仇,可封顷竹满心烦闷,听多了,只觉得更气:“叫你找的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韩谦山闻言,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单凭一个“阿文”的小名,让他去哪里找呢? 封顷竹在办公桌前枯坐了半晌,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非拥有前世的回忆,他做了对不起洛之闻的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 如果洛之闻不想离婚,他会把他当成丈夫,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如果洛之闻想离婚,他也会让律师起草一份补偿他的离婚协议书,让他衣食无忧地过完此生。 偏偏封顷竹记得前世,记得那个飞蛾扑火般走进烈焰的阿文。 想起阿文,封顷竹猛地一阵心悸,单手撑着玻璃,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站稳。 不知为何,自从和洛之闻亲热过后,再想起前世的阿文,封顷竹总是心痛难忍。 难道是阿文在怪他吗? 怪他做了背叛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情。 另一边,就在韩谦山离开总裁办公室,准备乘电梯去会议室的时候,米雯出现了。 韩谦山瞬间变了脸色,讥讽道:“哟,这不是大歌星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米雯摘下墨镜,露出了憔悴的面容:“韩先生,您帮我跟封先生求求情吧,我……我已经没有资源了,要是连代言都……” “求情?”韩谦山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米雯残忍地摇晃,“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米小姐,我送您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米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抓着助理的胳膊强行往前走了两步:“韩先生,我……” 韩谦山已经走进了电梯,同时打电话通知保安赶人。 要是没有米雯的药,封顷竹和洛之闻不会这么快闹到离婚的地步。 韩谦山苦恼地抓着头发,心知就算没有米雯,封顷竹和洛之闻也不会善终,可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总归是要劝着的。 尤其是封哥现在不想离婚,说不定事情有转机呢? 韩谦山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他心急火燎地开完会,趁封顷竹没空搭理自己的当口,跑去给洛之闻打电话,试图劝嫂子把离婚的事情推后,谁知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机场催促乘客登机的声音。 韩谦山吓傻了:“嫂子,你要去哪儿?” 洛之闻温和地回答:“我去散散心。” “可是……可是离婚……” “啊,你是说离婚协议书?”洛之闻像是笑了一声,又像是叹了口气,“我已经委托给律师了。” “嫂子!”韩谦山一蹦三尺高,“可不能啊,封哥不想离婚,他真的不想离婚!” “谁说我不想离婚?” 韩谦山僵硬地扭头,发现封顷竹不知何时处理好了文件,面色阴沉地站在他身后。 “封……封哥……”韩谦山结结巴巴,“你……你不是……” 拿着登机牌的洛之闻自嘲地笑笑,他就说律师的想法是异想天开。 封顷竹怎么会不想离婚呢? 他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心里的郁结似乎融化在了天地间。 不就是离婚吗? 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前世的缘早就断了,他又何苦拉着封顷竹一起受苦。 可是想到封顷竹,他鼻子又酸了。 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爱了那么久,久到已经把爱他当成了习惯。 “你要去哪儿?”封顷竹抢过了韩谦山的手机,语气里夹杂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焦急。 洛之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贪婪地听着爱人的声音,然后说:“新拟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上面的条款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你要是没意见,就签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封哥,这回我都救不了你了。 第8章 阿文和洛之闻有着一样的眼睛 封顷竹动了动嘴,想问签什么,但是洛之闻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他捏着手机枯站了十分钟,直到韩谦山哆哆嗦嗦地提醒:“封哥,我的手机……” 封顷竹才把手机递过去。 “封哥,嫂子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封顷竹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我为什么会知道?” 继而喃喃自语:“他怎么忽然这么想离婚了?” 洛之闻想离婚,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疲倦了。 他跟在封顷竹身后这么多年,最后勉勉强强得偿所愿,虽然过程不美好,但是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既然封顷竹不爱他,他又何苦纠缠呢? 洛之闻一边想,一边登上了飞机。 十月末,飞往澳洲的飞机上稀稀落落坐着乘客。 洛之闻的位置旁边也有人。 这个人戴着眼罩和口罩,身上裹着毯子,飞机还没起飞就睡着了。 -- 第11页 洛之闻没在意,坐下后,看了看手机。 干净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洛之闻自嘲地笑笑,他居然对封顷竹还有期待。 “先生,请问您需要毯子吗?” 他回过神,礼貌地道谢,眼前忽然多出一条胳膊:“再给我一条,谢谢。” 他邻座的乘客醒了。 空乘忽然发出小小的惊叫:“您是Dipper?” Dipper,时下最火男团的队长。 洛之闻曾经以“焰”的身份为他们的组合写过歌。 * 新的离婚协议书由洛之闻委托律师,送到了封顷竹的办公桌上。 他俩离婚的事情没有公开,但是公司的员工已经开始猜测他们的关系是否有了裂痕。 韩谦山比他俩还要焦急,又不能和别人说,只能在办公室外抓耳挠腮,怕封顷竹脑子一抽,真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封顷竹没签。 他冷漠地注视着律师:“谁让你来的?” “封先生,我是洛之闻先生的委托律师,这份离婚协议书是他拜托我拟定的。” 封顷竹心底蹿起一团无名的火:“他人呢?” “委托人的隐私我是不会透露的。”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弯腰将钢笔按在封顷竹手边,“如果您对这份协议没有异议,就请签字吧。” “我……”封顷竹咬牙道,“我不同意。” 律师困惑道:“您对这份离婚协议书有意见吗?如果有意见,您可以对我说,我会如实转达给我的委托人。” “我要亲自对他说。” “封先生,您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律师叹了口气,“如果您不想离婚,我建议您和洛先生好好交流一下。如果您只是不满意我拟定的离婚协议书,那我可以告诉您,这已经是洛先生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不要您的财产,也不要您的补偿,只希望在清明节的时候可以以私人的身份祭拜您的祖父。” 封顷竹当然知道洛之闻已经让步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换句话说,洛之闻压根不想要他的任何东西。 大概连钱都觉得恶心了吧。 封顷竹自嘲地笑笑,曾经那么喜欢他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可以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了。 他猛地攥住钢笔,落笔写下一个“封”字后,又盖上了笔盖:“我不同意这份离婚协议书。” 他说:“我必须补偿他,就算他不需要,我也不可能不给。” 律师傻了眼。 从业多年,他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夫夫:一个死活不要补偿金,一个上杆子给离婚对象送钱。 “恕我直言,”律师拿回了离婚协议书,“封先生,您和洛先生这样,永远也离不了婚。” 这话从一个陌生的律师嘴里说出来,封顷竹竟然没生气。 他目送律师离去,低头看着掌心里沾上的墨迹,想起了洛之闻脸上的疤痕。 瑕不掩瑜。 褪去偏见,封顷竹不得不承认,那是个从小就温润如玉的少年。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自从和洛之闻的关系僵化以后,他就没睡好过了。 封顷竹浑浑噩噩地做起梦。 梦见的还是那个叫“阿文”的人,他站在葡萄藤下,长长的衣摆在风中摇摆。 阿文说:“封哥,你下回来找我,别翻墙了,让你弟弟看见,多不好?” 封顷竹听见自己回答:“弟弟们还小,不经事。” 阿文就笑他:“你三弟是小,可二弟不小了。” “那也无妨,我会小心。”封顷竹按住了阿文的肩膀。 温暖的光在阿文瘦削的肩膀上流淌,微风从封顷竹的指尖溜走,他低头亲吻青年微红的耳垂,仿佛吻住了一缕春风。 阿文缩了缩脖子,又痒又不好意思:“封哥!” 然后缓缓回头。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封顷竹倏地睁开双眼,慌乱间将办公桌上的东西全推到了地上。 “封哥?”韩谦山在办公室外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封顷竹想说自己没事,但他干涩的嗓子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梦里惊鸿一瞥,阿文和洛之闻有着一样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dipper——北斗星 想了想,还是得把陈北斗这个老贼拎出来,让封哥有点危机感。 第9章 结婚证 “封哥!”韩谦山迟迟得不到回应,已经打算撞门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终于传来了响动。 封顷竹拎着西装外套,匆匆开门:“送我去机场。” “要去签合同吗?”韩谦山拿出手机,飞快挑出航班信息,“封哥,飞哪儿?” 封顷竹的脚步顿了顿:“他飞哪儿?” “他?” “洛之闻。”封顷竹的回答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 韩谦山愣了愣,没明白封顷竹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不理解,不代表他不想让封顷竹去追洛之闻:“封哥,急不得。我得先找人查嫂子飞去了哪里,然后再帮你订机票和旅馆。你那几个助理呢?我和他们一起帮你查,肯定能把嫂子追回来。” 封顷竹的唇抿成了线,抬了抬眼,算是默许了。 韩谦山捧着手机,表面平静,实际上激动得差点叫起来。 -- 第12页 封哥和嫂子能和好,就算中间卡着一份离婚协议书,他还是高兴。 因为封顷竹只要退步,就意味着,他已经对洛之闻有所改观了。 韩谦山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封顷竹的时候,小小的少年身上已经有了莫名的沧桑感。别的小朋友都不敢和封顷竹玩,只有他,不要命地冲上去送人头。 倒也没白送。 韩谦山挠挠头,继续拜托熟人查洛之闻的航班信息。 年幼的封顷竹不屑于韩谦山喜爱的玩具,他就算勉强认可了新朋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韩谦山耐不住好奇,偷偷摸摸看了封顷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好多是他不认识的繁体字。 小时候,韩谦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长大以后,他想想封顷竹的生活环境,又觉得没毛病。 封哥就是厉害,他这种凡人比不起来。 那时候他们住得很近,韩谦山和别的小朋友一样,养了一条会汪汪叫的小奶狗。 韩谦山喜欢狗,不代表别人也喜欢。 韩谦山费尽心思,想让封顷竹摸摸小狗的脑袋,封顷竹始终不答应。 直到某天,封老爷子一不小心跌倒在家门口,小奶狗一路狂奔到他们就读的小学门口,疯狂地咬着封顷竹的裤脚,把他带回了家,让他及时将封老爷子送进医院,封顷竹才对狗改观。 甚至于后来,封顷竹出了国,依旧关心着韩谦山的狗。 韩谦山不是说洛之闻是狗,他就是觉得,封哥对待嫂子的态度,就跟当初对小奶狗一样,只要心房出现一丝缝隙,心底已然全盘接受了。 “封哥,查到了。”韩谦山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嫂子……飞了澳洲。” 封顷竹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订票。” “好好好。”韩谦山殷勤地说,“封哥,我给你订最近的航班。” 可是最近的航班,也追不上已经登机的洛之闻。 “你有嫂子的微信,等到了澳洲,直接在微信上联系他吧。”韩谦山绞尽脑汁地给封顷竹出主意,“嫂子人好,就算生气,也不会不回消息的。” “你和他很熟?”封顷竹脚步微顿。 韩谦山毫无危机意识:“是啊,嫂子之前打电话找你,你不接,他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封顷竹闻言,眉心打了个结。 他不喜没有感情的婚姻,在与洛之闻结婚的三年里,完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冷落着洛之闻,视他为无物。 哪怕到了现在,他想起那双眼睛,依然无法将洛之闻和“阿文”联系在一起。 因为前世的记忆太过沉重了。 心念坚定如封顷竹,也在梦魇中度过了二十七年。 他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又看着那个叫“阿文”的人追随着自己的步伐,死得惨烈。 有时封顷竹甚至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他在梦里,能闻到棺木燃烧的焦煳味,能听见阿文痛苦的呜咽,睁开眼睛,却连阿文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把他弄丢了。 韩谦山还在叨逼叨:“唉,封哥,说实话,嫂子对你挺关心的。你俩结婚的头一年,他几乎天天打电话问我,你回不回家。” “……可把我给尴尬的啊!后来嫂子大概知道你不乐意回家,就不常打电话来问了,但是每隔几天,还是会在微信上问你的情况。” 封顷竹在不知不觉间放缓了脚步:“他问我什么?” “就是喝没喝酒,加不加班。”韩谦山说,“嫂子很懂事,不会问其他的问题的。” 不知为何,封顷竹的心尖微微刺痛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韩谦山猛地停下脚步:“封哥,你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他苦笑:“封哥,当初你和嫂子的结婚证是先在国外领的,后来到了年龄,可以换成国内的证件,你说自己忙,没空去婚姻登记处,就让我拿着身份证件找嫂子,让他自己去办理。” “……我就是那个时候,加了嫂子的微信。” 封顷竹平静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你是说,我和他的结婚证,是他自己去领的?” 韩谦山用一个尴尬的微笑,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没错。 那年洛之闻拿着证件兴冲冲地去领国内的结婚证时,等来的不是封顷竹,而是韩谦山送过来的,装着证件的冰冷的牛皮袋。 第10章 封顷竹,我为什么会爱你那么久? 一个人领结婚证没什么,尤其是和三年名存实亡的婚姻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飞机落在史密斯机场,洛之闻从纷乱的梦境中醒来,本能地摸了摸脸上的口罩,然后扭头看窗外的景色。 北半球的盛夏时节,南半球刚入冬,灰蓝色的天空中浮动着淡淡的云,墨色的海面上几艘小小的帆船在浪花里时隐时现。 “早上好。”Dipper的声音打断了洛之闻的思绪。 他点了点头,也说了声:“早上好。” “有兴趣一起去吃早茶吗?”Dipper不紧不慢地提议,“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很棒,就在唐人街,如果你有时间……” “抱歉,”洛之闻温和地拒绝,“我还有些事。” -- 第13页 Dipper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没有再开口,反而学着洛之闻的样子把口罩戴在了脸上。 就算隔着太平洋,Dipper的粉丝依旧疯狂。 洛之闻都走出机场了,还看见很多人举着灯牌往VIP通道飞奔。 他笑着摇头,上了一辆出租车。 洛之闻的父母在澳洲有两套房子,一套是靠近Bondi海滩的别墅,一套是CBD的公寓。 他准备先在公寓里住几天,熟悉熟悉环境,再趁着天气好,去海边度假。 洛之闻先是联系了公寓的管理员,再核对了一遍身份信息,等好不容易歇下来,手机竟然没电了。 他连忙找出电源转换器充电,待手机重新开机以后,先给爸妈打了个视频电话。 他当然没说自己是为了散心来的澳洲,而是编了个寻找创作灵感的理由,勉强安抚住了身在国内的亲人。 连上网络的手机开始缓缓吐出夜里屯下的消息。 除了韩谦山的几百条鬼哭狼嚎以外,他还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纯黑色的头像后跟着一个句号,备注那一行却冷淡地挤着三个字——封顷竹。 洛之闻差点握不住手机,手一抖,飞速地点了拒绝。 然后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前夫。 洛之闻:“……”算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反正律师已经把离婚协议书发了过去,他和封顷竹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但是洛之闻忍不住给韩谦山发了一条消息。 “封哥加我微信了?” 韩谦山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嫂子!” “怎么了?”洛之闻微微蹙眉,“封哥不愿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吗?” 他的理解是,封顷竹连他祭拜老爷子这么一条要求都不肯答应,韩谦山却会错了意:“是啊!嫂子,封哥当然是打死也不同意啊!” 韩谦山还以为嫂子是问封顷竹还喜欢不喜欢他呢。 洛之闻垂下眼帘,坐在床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冰冷的心里再次泛起酸意。 封老爷子待他很好,他是真的把老人当亲爷爷看待。 “那也行,等我回去……”洛之闻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再改改。” “改什么?”韩谦山压根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火急火燎地喊,“封哥去找你了,嫂子,封哥晚上就到!” “你们知道我在哪儿?”洛之闻愣久了,慢慢回神,语气一沉。 韩谦山怂了吧唧地闭上嘴,半晌不敢再说话。 他倒是气笑了。 也是,封顷竹是什么人啊,想找他还不容易吗? 他又愤怒起来。 这算什么? 已经同意离婚了,还要剥夺他作为晚辈尽孝的权利…… 他心想:封顷竹,我为什么会爱你那么久? 第11章 会不会遇见呢? 韩谦山自知做了错事,被洛之闻挂断电话以后,立刻给封顷竹发消息。 只可惜封顷竹压根没想到去申请飞机上的Wi-Fi名额,直到落地,才看见霸占了屏幕的消息。 -封哥,嫂子知道你要去找他了。 -嫂子语气不太对,你千万别和他吵架。 -见面了先道歉,别再说什么离不离婚的事情了。你要是真不想离婚,找个气氛好的时候,探探嫂子的口风。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有个最近挺火的歌手找我问问嫂子还愿不愿意作词写歌,你找个机会帮我问问呗? 韩谦山前面说的话,封顷竹都看得懂,最后一句,他就有点疑惑了。 洛之闻在做什么,封顷竹从来都没了解过。 在他看来,洛之闻就是个被家里娇生惯养,嫁人以后只知道逛逛街、喝喝茶的小少爷。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洛之闻会写歌。 听韩谦山的口吻,洛之闻写得还不错,很火的明星都求着他写。 封顷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名义上的丈夫一点也不了解。 封顷竹走出机场的时候,洛之闻已经休息好了,正准备戴着口罩出门找吃的。 他小的时候和父母来过几次悉尼,轻车熟路地找到熟悉的店铺,进去点了一碗米线,刚坐下来就发现了熟人。 Dipper躲在饭馆的角落里,用菜单挡住了自己的脸。 洛之闻想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过去打声招呼。 “一起吗?”Dipper也看见了他。 洛之闻看了看逐渐满座的店铺,接受了邀请:“你也喜欢吃米线?” “还行,主要是也没别的想吃的。”Dipper把菜单递给他,“你想吃什么?” “我点好了。”洛之闻没接。 Dipper顺势把菜单又拿回来,自己加了道口水鸡:“能吃辣吗?” “不太能。” “你可以试试,这里的辣椒不辣。” 洛之闻点了点头,低头看手机,发现微信里又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人还是封顷竹。 他想起韩谦山的那通电话,负气按了拒绝。 封顷竹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拒绝,捏着手机,半分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以为第一次被拒绝,是洛之闻没有认出自己的号码,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洛之闻是真的不想加他。 封顷竹锲而不舍地又加了一次。 洛之闻又拒绝了一次。 -- 第14页 封顷竹就继续加。 洛之闻继续拒绝。 ………… “怎么了?”Dipper注意到了洛之闻的异常。 “没什么……!”他回答的工夫,手一抖,把封顷竹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封顷竹几乎在洛之闻通过好友申请的瞬间,发起了位置共享。 他气结,假装没看见,封顷竹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他的回应,干脆把自己的位置直接发了过来。 正巧服务员端来了洛之闻点的米线,他就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对Dipper说:“不好意思,一点私事。” “没事。”Dipper理解地笑笑,“男朋友?” 洛之闻犹豫了一下:“不是。” “在追你?” 他还是摇头:“也不是。” Dipper也不继续问了。 两个不太熟的人一起吃饭,吃完也没怎么聊天,回家的时候顺路,也就一起走了。 洛之闻坐在公车上,Dipper坐在他的旁边,他迟疑片刻,偷偷点开了封顷竹发来的定位。 封顷竹在歌剧院旁边。 洛之闻的心脏一紧,他在那里转车。 会不会遇见呢? 第12章 洛之闻一定不是阿文 公车慢悠悠地爬坡,洛之闻的心跟着悬起又落下。 “喜欢悉尼?”Dipper伸手打开了窗户。 “还行吧。”他掩饰性地拽了拽口罩,心里想的并不是悉尼的风景,而是另一个早该断了夫夫关系的人。 “其实没那么明显。” “嗯?” “抱歉,我是说你脸上的……” “啊,没事。”洛之闻笑笑,“习惯了。” 脸上的胎记让他人生路走得不是很顺遂,可也间接地让他看清了很多人的虚伪。 “真的不明显。”Dipper真诚地说,“你要是不摘口罩,我肯定发现不了。” 洛之闻闻言,微微一怔。 他想起之前在国内的时候,脸上的痕迹似乎淡了一些,这几天坐飞机,没来得及仔细照镜子,难道说真的有好转的趋势? 他一下子连封顷竹都忘了,调出手机相机,偷偷看了起来。 眼睛周围的红痕已经淡去,正如Dipper所说,戴起口罩,如果不是凑近细看,压根看不出来那里曾经有过胎记。 “不用太在意。”Dipper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快到站了,我按了停车按钮,准备下车吧。” 他俩都要在Circular Quay转车,而之前封顷竹发来的位置,也在这附近。 洛之闻又犯起愁。 碰到吧,他们这对夫夫相看两厌,没什么好话说。 不碰到吧,说实话,他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离婚协议放在那里,无论封顷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追到澳洲,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必须要有一个了断。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婚姻的魔咒。 洛之闻头疼地下了车,因为没站稳,还被Dipper扶了一把。 “多谢。” “不在这儿逛逛吗?”Dipper指了指不远处的歌剧院,“都到这儿了。” 洛之闻摇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要去找刚刚给你发定位的那个人?” 他猛地皱起眉。 “无意冒犯,我只是刚好看见。”Dipper似乎没有烦到人的自觉,往海边的栏杆一靠,自顾自地说,“当断则断,有些感情你越拖,越放不下。” 洛之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态度冷淡了不少:“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 “你要走了?”Dipper摘下墨镜,认真地问。 平心而论,作为人气idol,Dipper还是有资本的,如果洛之闻不是赶时间,或许能真心实意地夸奖一句帅气。 可能就是天生不对盘吧。 洛之闻心想,Dipper表现得再友善,他也很难和对方深交。 然而Dipper明显不这么想,还抢走了洛之闻的手机。 “我的微信,”Dipper笑得格外张扬,“有事联系。” 他被气笑了:“有你这样留联系方式的吗?” “这不就有了?” “你不是明星吗?”洛之闻更头疼了,“就这样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没关系吗?” Dipper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向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眨眼:“说不定,我们在别的事情上,还能再有联系呢。你说对吗?” 洛之闻的眉头轻轻一跳,想起了自己词作者的身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某种层面而言,Dipper的话也有道理,但是洛之闻并不想暴露“灼”的身份。 就在洛之闻被Dipper抢走手机的同时,封顷竹站在港口的遮阳棚下,捏着手机气黑了脸。 他加了无数次洛之闻的好友,都被拒绝,那个年轻的男人居然能拿着洛之闻的手机扫二维码。 这样的对比,对于一个正牌老公而言,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怪不得要来澳洲,封顷竹想,原来是在外面有了人。 他开始为自己冲动跑到悉尼来找人后悔。 他的阿文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 洛之闻一定不是阿文。 第13章 有些事,一个人记住就行了 Dipper留下联系方式后,潇洒地跳上了另一辆公车。 洛之闻站在原地,发愁地盯着屏幕上多出来的好友——Dipper的头像和他本人一样张扬,用的自拍,背景是舞台绚烂的灯光。 -- 第15页 然而洛之闻并不想和一个人气男团的队长扯上关系。 工作是工作,私人生活是私人生活,两个身份不适合搅和在一起。 但他不好意思把刚加的好友拉黑,便盯着手机屏幕往站台走。 Dipper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Dipper已经发现自己曾经给他写过歌的事吗? 不应该啊,歌曲是公司经手打理的,和团员没什么关系…… 洛之闻想得太过专注,没看清台阶,脚下一绊,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慌乱之间,他只来得及伸手,试图撑住身体,却不想,有人先一把将他从身后抱住了。 洛之闻悬起的心还没落下,就因为耳畔的声音再次提了起来。 “不知道看路吗?”封顷竹蹙眉揽住他的腰,眉头拧了个结。 太瘦了。 封顷竹被下药的时候,精神恍惚,只觉得洛之闻纤细,现在看来,这个人压根就没好好吃过饭。 “你……”洛之闻猛地转身。 封顷竹撞进那双含着敌意的眼睛,脑海里绷着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他眼前弥漫起无尽的硝烟,耳畔回荡着阿文的呼唤。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你怎么来了?”洛之闻并没有注意到封顷竹的失态,他用余光偷偷瞥着即将变成自己前夫的男人,心脏怦怦直跳。 恨是真的,爱也是真的。 洛之闻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封顷竹都会心动。 几只海鸥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封顷竹回过神,低头对上他躲闪的目光,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凑过去,轻声逼问:“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洛之闻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封顷竹的手:“什么男人?” “给你留联系方式的那个男人。”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稀奇地拍开封顷竹搁在自己腰间的手:“都要离婚了,你还在乎我和什么男人说话吗?” 洛之闻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后退一步,仔仔细细打量封顷竹板起的脸:“你别告诉我,快要离婚了,你忽然想当个好丈夫了?” 洛之闻说完就笑了,可笑着笑着,鼻子微微发酸:“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没签离婚协议前,我始终是你的合法伴侣,我不会在这期间找别人,给你戴绿帽子的,你也不用特意出现在我的面前说这么一句话。离婚的事情就交给律师处理吧。” 寥寥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封顷竹一把攥住洛之闻的手腕:“离婚的事回国再说,你先把手机给我。” “你要做什么?”洛之闻表面维持的镇定快耗光了。 他在封顷竹面前,从来做不到淡然。 而现在的封顷竹在他面前,好像也没有外人口中的冷淡。 封顷竹再恼火,也不能直接抢洛之闻的手机,只能强压下满心的烦躁与酸楚,一字一顿道:“现在骗子这么多,你怎么能随便加人家的联系方式呢?” 洛之闻低下头,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 他没注意到封顷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既痛苦又挣扎,想要靠近,又顾忌着什么。 阿文。 为他走进烈火的阿文。 寻寻觅觅多年,难道早已来到他的身边了吗? 封顷竹不敢想,也不敢信,却再也不愿意洛之闻离开自己的视线:“删掉吧。” “我连你的好友都加了,为什么要删他?” “你想删我?”封顷竹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冒了起来,薄唇轻抿,吐出两个字,“不许。” 洛之闻把头扭到一边:“你是老古董吗?就算我们没准备离婚,你也不能干涉我交友。” 封顷竹脱口而出:“以前,已经嫁人的男人和女人都得待在家里。” “什么?”洛之闻气也不气了,恼也不恼了,目瞪口呆地盯着封顷竹认真的脸,忍俊不禁,“你……你在说什么呀,这都什么年代了?” 说完,笑弯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含着笑意时,里面仿佛泛起了粼粼波光。 封顷竹欲言又止,想说以前的你也是这样的。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洛之闻笑得很开心。 在梦里,封顷竹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 有些事,一个人记住就行了。 第14章 我没地方住 洛之闻笑了几声,又敛去了面上所有的笑意。 那双封顷竹梦见的眼睛冷淡地眯起:“我还有事,你要是不谈离婚的事情,我们就回国再见吧。” 洛之闻怕自己再和封顷竹相处,会绷不住想那痛苦的婚后三年,便扯起口罩,转身往站台边走。他走了两步又绕回来,向封顷竹摊开掌心。 “做什么?” “手机。”洛之闻咬着牙,示意封顷竹把手机给自己。 封顷竹若有所思地挑眉:“怎么?” 他恨恨地跺脚:“把我的好友删了,别再给我发定位了。” 封顷竹刚挑起的眉又压了下去:“什么意思?” “你要是想谈离婚,我们现在就谈。”眼看车要来了,洛之闻焦急地晃动着手指,“要是不想谈,我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他想不通。 明明之前结婚的时候,封顷竹从未关心过他,连唯一一次亲热,都是被人下药才促成的,事后两人还闹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现如今,离婚协议书拟好了,洛之闻准备放下了,封顷竹倒是跟上来,也不说原因,就这么死缠烂打,实在古怪。 -- 第16页 难道他这里有什么封顷竹必须得到的东西? 洛之闻不会把封顷竹追到澳洲的事情和情爱扯上联系,他只是觉得,封顷竹仍旧不满改过的离婚协议书。 可他的怒火又有谁知道? 想当初,他欢欢喜喜地嫁给封顷竹,以为能和所爱的人共度一生,谁料得到的却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他会写歌,也会写词,可封顷竹从未关心过。 那个男人以最亲密的身份,游离在他的人生之外,还不如定期来家里打扫的阿姨了解他。 他执着地等了三年,等到心如死灰,等到鼓起勇气决绝地离开。 封顷竹居然回头了。 可一颗死掉的心是不会再泛起波澜了。 “离婚协议?” “我新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律师应该已经送到你的办公室了。” 封顷竹当然知道那份离婚协议书,但是他假装不知情,第一次在自己的阿文面前撒谎:“我走得太急,没遇上律师。” 洛之闻有些怀疑,因为他和韩谦山通电话的时候,韩谦山言语间并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也懒得去分辨:“我同意不给封爷爷扫墓了,你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吗?” 洛之闻说得淡然,实则肝肠寸断。 谁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流了多少血。 洛之闻和封老爷子亲近,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封顷竹这个亲孙子还长,原本是绝不会做出让步的,但为了离开封顷竹,他只能一退再退。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顷竹心中剧痛,再次攥住洛之闻的手腕,“离婚的事情另说,我不会阻止你给爷爷扫墓的。” 他闻言,忘记甩开封顷竹的手,急切地追问:“真的吗?” “真的。”封顷竹垂下眼帘,盯着洛之闻细细的手腕,轻声说,“你照顾爷爷的时间比我还长,爷爷也喜欢你,若我不让你去扫墓,爷爷肯定会怪我。” “只是怕爷爷怪你?”他脱口而出,又扭开头,不肯与封顷竹对视。 公车自远处缓缓而来,洛之闻想伸手示意车停下,苦于挣脱不开腕间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停靠在站台边,再慢腾腾地离去。 双车道两边的蓝楹花开了,热热闹闹一片。 洛之闻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落在公车上的视线,仰起头的时候,花瓣自空中飘落,衬得封顷竹的神情多了几分不该有的温柔。 “你到底想做什么?”洛之闻懊恼地停止挣扎。 封顷竹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过一次谎以后,后面的谎也顺口了:“我来得急,没能订到旅馆。” “什么?”他不吃这一套,“没有旅馆,就在Airbnb上找房子,你总不会没地方睡觉。” “阿文!”封顷竹的手从洛之闻的手腕上滑下来,抓住了他微凉的五指,生怕他离开,语气都急切了起来,“我们还没离婚,你不许我跟着你,是要去找别的男人吗?” 第15章 起码这一秒,他还是爱他 被箍在掌心里的手腕忽而一抖。 洛之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封顷竹推开:“你叫谁阿文?” 他只在封顷竹被下药的那一晚,听见过这个名字。 封顷竹透过他的脸,爱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洛之闻永远比不上的人。 先前洛之闻还会在乎封顷竹到底爱着谁,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封先生,既然你我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那么就算我有新的恋情,只要不越界,你都不该拦我。” “新的恋情?”恼火在封顷竹眼底一闪而过,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涌起了不甘的浪潮。 但他的怒气与洛之闻无关。 只与自己有关。 前世的记忆宛若沉重的枷锁,封顷竹拖着它,孤零零地走了快三十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不孤单。 阿文一直在。 阿文才是那个真正孤独的人。 因为他被猪油蒙了心,一次又一次把阿文推开。 明明老天已经万分眷顾,给了他们最好的开局,是他亲手把一切毁了。 又一辆车来了。 洛之闻跳上去,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最后排。 然后在汽车启动的瞬间,看向窗外。 封顷竹站在蓝花楹树下,低头盯着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车转了个弯,洛之闻很快就看不见他了。 洛之闻收回目光,捂脸蜷缩在座位上。 空荡荡的公车里,除了他,只有几个说着脏话的初中生。 他们又笑又闹,活得恣情又放肆。 反观洛之闻,他在一辆异国他乡的公车上,又因为封顷竹难过了。 他想起封顷竹说自己没有地方住。 骗人。 封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还带他来封家在悉尼的住处度过假呢。 可万一…… 洛之闻不受控制地想:万一封家的住处还没打扫好,万一封顷竹的手机没电了,没办法在Airbnb上租房子,万一…… 一千一万个万一,组成了他婚后的三年。 洛之闻抬起头,将脸颊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细小的水珠拖着长长的尾巴,在他的余光里,伴随呼啸的风摇曳。 海边城市,说下雨就下雨。 他打了个哆嗦,把风衣的纽扣扣起,心思又不自觉地往封顷竹身上飘。 -- 第17页 封顷竹没带伞,要是真没地方住,现在说不定还站在原地呢。 他心一沉。 封顷竹在洛之闻心里,永远站在云端,毫无破绽,高不可攀。 或许很久以后的一天,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爱恨纠葛,洛之闻依旧见不得封顷竹狼狈。 那是封顷竹啊,怎么能被淋成落汤鸡呢? 洛之闻猛地按下了停车按钮,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仓皇跳下车,冒雨穿过马路,追上了另一辆返程的车。 只看一眼,他对自己说。 只看一眼,若封顷竹不在,他也好安心回家。 离开时,公车开得很快,回去时,却慢得人心焦。 摇摇晃晃的公车爬上坡,乌龟似的挪。 洛之闻的心猛地提起,仿佛一片在狂风中飘摇的花瓣,久久无法落地。 他好像回到了那天——要和封顷竹换国内结婚证的那天。 世界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汪洋,他站在一叶小舟上,颠沛流离多年,只为奔赴自己的终点。 可惜他,前世就搁浅在了封顷竹的海边。 公车终于爬上了坡顶,铁栅栏外的蓝花楹开得更热烈了。 洛之闻将脸死死贴在玻璃上,试图让视线穿透风雨,以得见心中的那个人。 落花比雨点还密集。 看是看不清了,洛之闻只好从车上跳下来,那些腾空的花瓣像是得到了命令,骤然坠地。 风裹着落叶打旋儿,站台的指示牌歪歪斜斜,上面可能坠着残破的蛛网。 一只蜘蛛即将无家可归。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三年前一样,洛之闻想看的男人早已不在原地。 那一瞬间,悲伤化为雨水,从天而降。 由满怀希望到失望透顶,封顷竹只需要花短短几分钟,就能让洛之闻难过好几年。 公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洛之闻一个人。 他茫然地走到树下,淅淅沥沥的落雨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 洛之闻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因为封顷竹,自取其辱。 那个男人怎么会没地方住呢? 他伸手抹掉脸颊上泪般的雨水,失落地笑起来。 那是封顷竹啊。 即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封顷竹。 未来不会有他的封顷竹。 怎么会在原地等他呢? 也是时候离开了。 洛之闻想起了国内家中空荡荡的卧室,想起了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会进的厨房……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也想起了自己来澳洲的目的。 他要和封顷竹离婚,退出深爱之人的人生。 洛之闻深吸一口气,脚踩落花,下定决心回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搅乱了他的心绪。 “阿闻!” 他呆住,继而被一股巨力扯到伞下。 封顷竹撑着伞,额角的碎发沾着水珠,喘着气,一眨不眨地盯着洛之闻的眼睛。 他叫他“阿闻”。 既然忘了前世,那就做“阿闻”吧。 封顷竹想要阿闻从现在起,活得比阿文快活。 “我去买伞了。”封顷竹的掌心很热,烫得他的手指微微蜷缩。 洛之闻“啊”了一声,看见封顷竹头发上的水珠滴了下来。 “你……还在等我?”他猝然回神。 回忆中的面孔与面前男人的脸完美重合。 他们身边环绕着凄风苦雨。 气氛不浪漫也不温柔。 可洛之闻分明听见了自己纷乱的心跳。 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起码这一秒,他还是爱他的。 刻骨铭心地爱着。 第16章 他们是什么关系? “下雨了。”封顷竹的回答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洛之闻的视线顺着飘落的雨,一直挪到封顷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上。 封顷竹说:“你……拿着伞吧。” “那你呢?”他没接。 封顷竹把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眼神竟然有些无辜:“我没事。” 洛之闻:“……” 该死的同情心作祟,他脱口而出:“你真没地方去的话,我家……” 后面几个字被反应过来的洛之闻咽了回去。 但是封顷竹已经顺着杆子爬了上来:“可以吗?” 洛之闻心情复杂地垂下头,理智回笼,他已经开始后悔。 封顷竹眼里划过一丝挣扎,竟先退步了:“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可以自己找房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拒绝就矫情了。 洛之闻叹了口气,无奈地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的时候发现封顷竹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额角不由跳了跳:“上车!” 封顷竹隐去唇角的笑意,弯腰钻进车厢,和洛之闻一起坐在了后排。 车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落下,车厢内静静的,只有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或许是怕他们觉得闷,司机打开了电台。 过于私密的空间,再舒缓的乡村民谣也让洛之闻格外不自在。 毕竟上一次,他和封顷竹单独待在车厢里的时候,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可惜封顷竹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洛之闻的不自在,手脚时不时碰到他。 洛之闻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了头。却见手长脚长的封顷竹缩在狭窄的车厢里,看上去格外滑稽。 -- 第18页 他绷不住,勾起了唇角。 这还是封顷竹吗? 这婚离的,怎么把他的爱人变了个样子? 衣服上的水汽被暖气带走大半,车厢里弥漫起淡淡的暧昧。 司机跟着电台哼了几声,洛之闻看见封顷竹拿着伞的那只手有雨水滴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封顷竹的衣服很可能被打湿了,只是因为衣服的颜色太深,洇湿的痕迹看不出来而已。 他又开始操不该操的心。 穿着潮衣服会感冒,看封顷竹现在的遭遇,也不像带了行李的样子。晚上了,所有的商场都关门了,要到哪里去给他买换洗的衣服呢…… 洛之闻想了几分钟,反应过来,在心里迅速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得改改这个习惯——这个只要看到封顷竹,就控制不住爱他的习惯。 出租车停在路口等红灯,洛之闻将肩膀靠在车窗玻璃上,余光里,港湾大桥上车水马龙。 他还看见了封顷竹的影子。 那是封顷竹最“正常”的样子。 不会给他买伞,更不会跟着他回家。 冷峻的轮廓散发着寒意,身上没有一点人情味。 婚后的三年里,这是洛之闻最熟悉的封顷竹。 “看什么?” 洛之闻一怔,没想到自己看窗户上的影子也会被发现,略显窘迫地低下头,用手指抠着衣服的纽扣,欲盖弥彰:“没看什么。” 他顿了顿:“这附近车多,或许会堵车。” “不会。”也不知道封顷竹哪里找来的自信,回答得很果断。 洛之闻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紧接着意识到,封顷竹来悉尼的次数不比自己少,又靠在椅背上,保持了沉默。 明明聊天已经陷入了僵局,车厢内的氛围却越发暧昧。 水汽蒸腾。 洛之闻再次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把头转向窗户,身边的封顷竹忽然动了——男人捉住了他搁在膝头的手指。 “冷?”封顷竹蹙眉脱下外套,发觉它早被雨水打湿,便往洛之闻身边挪了挪。 洛之闻瞬间警惕:“你干什么?!” 司机发现了他们的异样,紧张地踩下刹车,转头问洛之闻,车上的另外一位男士和他是什么关系。 看上去,只要洛之闻求救,他就会立刻报警。 封顷竹显然也听懂了。 男人脸黑成锅底,嘴唇嚅动,几经挣扎,像是要解释,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拿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洛之闻顶着两道目光,头疼欲裂。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是合法的夫夫关系。 所以洛之闻回答:“He is my husband.” 他是我的丈夫。 谁能想到,结婚后三年,身处异国他乡,洛之闻在一个陌生的司机面前,叫了封顷竹一声“丈夫”呢? 封顷竹有些意外。 司机也同样意外,他追问了一句。 洛之闻依旧肯定地表示,身边的男人是自己的合法丈夫,还把护照拿出来,给对方看上面已婚的字样。 司机困惑地发动汽车,时不时拿眼睛瞥后座上的亚裔男子。 他们实在是不像夫夫。 哪里能像呢? 洛之闻疲惫地靠在玻璃上,心想,他们比陌生人还不如。 但是洛之闻忘记把自己的手从封顷竹的掌心里抽回来了。 他因为那一点暖意,在车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一点忙,争取九点之前更新_(:з」∠)_ 第17章 你会煮粥吗? 封顷竹同样是第一次握住洛之闻的手。 感觉很奇妙。 他从不知道,阿闻睡着以后这样乖巧温驯。 上一世,阿闻还是阿文的时候,他们从未相拥入睡,哪怕亲热过后,他都要急匆匆地离开。 有太多事牵绊着他了。 封顷竹会亲吻阿文紧蹙的眉心,会抚摸他汗津津的脸颊。 却无法陪阿文一起迎接黎明。 洛之闻睡得不安稳,搁在封顷竹掌心里的手指时不时颤抖几下。 像是陷入了梦魇,连呼吸都透着绝望。 洛之闻的确做了噩梦。 他梦见了铺天盖地的火。 火焰正中躺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而梦中的他,一步一步向棺材走去。 翻卷的火舌舔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焦煳的味道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可他依旧在往前走。 执着地,疯狂地走着。 赤红色的火焰变成了凶残的猛兽,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羊入虎口的他。 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他惊诧于他还能行走。 他忽然听见了一声“封哥”。 嘶哑如同锯木。 他惊得猛地往前一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可惜太迟了。 火舌扑面而来,剧痛在脸颊上轰然炸裂—— 洛之闻惨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入眼是随着微风飘动的窗帘。他顺着晃动的光影望过去,意识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继而看见门缝下透出浅浅的灯光。 门外还飘来了炒菜的声响。 那片火海是梦。 洛之闻头疼地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想要开灯的时候,失手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 第19页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阿闻?” 熟悉的声音和心底的某个声音重合。 洛之闻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震得他四肢发麻,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阿闻?”封顷竹没得到回应,顾不上打翻的水杯,在一片漆黑中俯身靠过去,听到他的抽泣声,更慌乱了。 “我……我不是故意进你家门的。 “你在车上睡着了,我叫不醒你,只好从你口袋里找到钥匙和门禁卡,上面写着门牌号。 “我把你抱进屋以后什么都没做。 “你一直睡到现在。” 洛之闻尴尬地擦着脸颊上的眼泪,逆光看不大清封顷竹的神情,便费力地坐起来:“你在做饭吗?……你进来做什么?” 封顷竹沉默片刻,弯腰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你生病了,我想给你煮粥。” 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因为封顷竹的话,又有继续往下落的趋势:“你会煮粥?” 封顷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洛之闻觉得现实比梦境更不真实。 他们在漆黑的卧室里尴尬地沉默着。 洛之闻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思绪,起身的时候,被封顷竹按住。 男人提醒他:“地上可能还有玻璃碎片。” 他又想从另一侧下床。 封顷竹还是不许:“你生病了。” “我没病。”洛之闻没好气地起身,继而就因为突如其来的眩晕,又被封顷竹扶住了。 他摸了摸额头,总算知道封顷竹说的生病是什么意思了。 他居然发烧了。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粥。”封顷竹将洛之闻按回床上,抿唇后退,看上去真的要回到厨房,和粥死磕到底。 洛之闻的头更疼了,他抬手拽住了封顷竹的衣袖:“等等。” 封顷竹果然停下脚步,期待地凑到他面前,像是他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洛之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喝水?”封顷竹温热的呼吸徘徊在他耳侧,时刻提醒着洛之闻,他们现在有多亲密。 他不习惯,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躲。 封顷竹有所察觉,眼神黯了黯,不再对着洛之闻的耳朵说话,怕他不自在。 “扶我起来,”洛之闻轻咳一声,“我教你煮粥。” “你还病着。”封顷竹没动。 “你要是想要我饿死,就继续做。”他没好气地又躺回了床上。 封顷竹:“……” 封顷竹思考良久,最后还是默默地将洛之闻从床上抱了起来。 洛之闻的身材,说得好听点,是身形纤细,说得难听点,就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封顷竹抱着他,心里那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旖旎,早就被怜惜所取代。 他直到此刻,才彻彻底底地明白,自己对洛之闻到底有多糟糕。 第18章 我们现在就回去离婚 靠得太近,他俩反而都尴尬。 上一回抱在一起,发生的全是烂事。 不过洛之闻还没傻到逞强。 真要让他自己走进厨房,说不定能一头栽进锅里。 封顷竹把洛之闻抱到厨房门口,扶着他往里走。 洛之闻的操心是与生俱来的:“你连粥都不会煮,以前上学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问得随意,封顷竹却思考得认真。 从前封顷竹是封家的大哥,衣食住行皆有专门的人打理,他又忙于公务,家中还有两个幼弟,怎么都轮不到他下厨。 重活一世,封家的地位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别说做饭了,封顷竹就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 所以洛之闻算是把封顷竹彻彻底底地问住了。 “行了,别想了。”洛之闻生着病,脾气比起之前稍微急躁了几分,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疏离,“封家哪里需要自家的大少爷下厨做饭啊?” 言语之间三分揶揄,五分讥讽,明明白白不是好话,封顷竹却听笑了。 这样的他才鲜活。 洛之闻倒了米,又指挥封顷竹把电饭煲抱到自己手能够到的地方:“你去淘米,淘好了,我再教你加多少水。” 说完,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歇息了。 封顷竹自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淘米,淘完,用冰凉的手指碰了碰洛之闻的手背。 他恍然惊醒,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往前靠了靠。 洛之闻脸上的疤痕在不知不觉中淡去了很多,只有靠得极近的时候,才能看清脸颊上泾渭分明的一条曲线。 封顷竹专注地盯着那条线,心中涌起的不是嫌恶,而是满满的怜惜。 上一世,封顷竹剿匪的时候,中了埋伏,被警卫员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已经是不行了。 但他惦记着家中幼弟,惦记着阿文,死死不肯合眼。 他想啊,他还没去上门提亲呢。 阿文都把自己给他了,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将死之人,阿文仓促许给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让阿文给他守一辈子活寡,再给他一座贞节牌坊? 他哪里舍得! 都是新时代了,和离的夫妻不在少数,他和阿文尚未成亲,他还可以放他走。 -- 第20页 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去了。 于是他死后,魂魄依旧停留在人世间,看着阿文为了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和仇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他崩溃过,也绝望过,可他毫无办法,最后陪着阿文又死了一回,睁眼便是多年后的现在—— 他的阿文也回来了,可是他没能认出来。 “加水,加水啊!”洛之闻说了好几遍,见封顷竹始终在发呆,只得伸长了胳膊,试图打开水龙头。 封顷竹忽而将他拥在身前。 太热了。 像火烧。 洛之闻瞬间就想挣脱,他分不清滚滚热浪是源于自己的身体,还是源于身后的封顷竹,但他极其排斥这种突如其来的灼热,仿佛坠入了无边火海,再想逃也四肢无力。 “封先生,”洛之闻生气了,“我们在谈离婚呢。” 封顷竹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清醒了。 男人缓缓松开了双臂,让洛之闻把水龙头打开。 他只当封顷竹不想学做饭,语速飞快:“煮粥的话,水要加到这条刻度线,如果是蒸饭,到这里就可以了。” 洛之闻一边说,一边低头,用手指虚虚地指着一条刻度线。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视线落在洛之闻苍白的后颈上。 他的阿文以前最喜欢他亲脖子了。 现在肯定也是。 “然后设置模式,再定时,最后按开始。”洛之闻三两下煲上了粥,头又开始疼。 封顷竹眼疾手快地将他抱起,又送回了床上,顺便检查了一下地毯里有没有玻璃碎片。 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枕头,思绪变成了小小的鱼,在脑海中四处游走。 “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没有。” 其实是可以有的。封家在悉尼有房子,房子里常备着换洗的衣物。 “那怎么办?你也淋了雨,总不能不洗澡。”洛之闻又开始操心。 “可以穿你的。” “穿我的?”他被逗笑了,倒是想出了法子,“我记得柜子里有我爸穿过的睡衣,你拿去洗衣机洗一下,再烘干,就可以穿了。” 封顷竹的嘴角往下撇了撇,颇有些失落的意味。 房间里没开灯,洛之闻看不见封顷竹的神情,他的思绪还在发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你放我走吧。” 轻轻浅浅的声音很干净,里面没有怨怼,也没有留恋。 封顷竹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来悉尼,但我来悉尼是为了散心。”洛之闻翻了个身,呢喃宛若呓语,“我是下定了决心离婚,才来这儿的。你跟过来,不是让我难堪吗?” 站在床边的封顷竹一动不动,彻底成了雕像。 “我爸妈还不知道我们要离婚的事,过年的时候要怎么办啊……”他又想到了别的事情。 黑暗中,洛之闻蜷缩在被子里,大概是发烧的缘故,他蜷缩成了一小团,问得既茫然又委屈。 离婚。 这个词,他被冷落三年都未曾想过,直到封顷竹被下了药—— 他忽然想通了。 可是洛之闻想通了,要走了,封顷竹却不肯放他走了。 他越想越气,不知怎么发起火,只觉得满心憋闷得快要爆发了,便含泪把手边另一个枕头砸到了封顷竹面上:“为什么啊?!” 为什么在结婚后的三年里对他不管不顾,又用短短几天的时间,让他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离婚决心动摇。 “离婚……我们现在就回去离婚!”洛之闻和封顷竹杠上了。 第19章 赶出家门 封顷竹自然是不想离的。 这是他的爱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想放他走。 但现在洛之闻生着病,发起脾气,只能顺着。 于是封顷竹咬牙道:“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去签协议。” 嗓子沙哑得像含了块烧焦的炭火。 谁料,洛之闻更气了。 他又想扔自己枕着的那个枕头,被封顷竹眼疾手快按住了胳膊,就拿湿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过来——屋内没开灯,就门外一点光,也能把他的眼睛映出星辉。 封顷竹一下子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要不是气氛不对,他该吻一吻阿闻。 可这机会折在他自己的手里,也只能自己受着。 离也不行,不离也不行。 封顷竹终于有点明白洛之闻的心思了。 他的阿闻舍不得离,又被他折腾得心灰意冷,不得不离。 封顷竹蹲在床边,把洛之闻的枕头摆正。 他低着头瞧,等封顷竹放好了,又躺下了。 封顷竹忍不住一声笑。 刚刚发生的争吵仿佛一出闹剧,过去就过去了。 但其实并没有过去。 洛之闻捏着被角,后背热烘烘的,全是气出的汗。 他就是想不明白,三年的不管不顾,睡一觉就变成了“情深意切”,骗鬼呢! 洛之闻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又腾地起身,瞪站在床边的封顷竹。 “阿闻……” “我不是阿文!”洛之闻猛地一拍被子,剩下的话还未说出来,先被灰呛得直咳。 “嗯,你不是。”封顷竹替他拍背,敛下眼底的情绪。 -- 第21页 淌过忘川水,过了奈何桥,他的阿文就是个全新的人。 但只要灵魂不灭,再多的轮回,也带不走他的爱人。 他接受阿文的改变,也爱他的每一次改变。 洛之闻愣了愣,从封顷竹的语气里听出了寂寞的滋味。 他忍不住问:“你说的阿文是谁?” 封顷竹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洛之闻觉得没意思,缩进被子,翻了个身。 他想,自己为什么还要问呢? 去自取其辱吗? 已经自取其辱三年了,还要继续下去吗? “阿文是我……对不起的人。” 安静的卧室里忽然传来封顷竹低沉的嗓音。 洛之闻一惊,不知为何,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他脾气很好,不爱胡闹,笑起来很好看。” “他身体有些不好,却喜欢逞强,每次都惹我心疼。” “他……他死了。” 封顷竹话音未落,就被洛之闻轻轻的啜泣声拉回现实:“阿闻?” 他不理人,拼命往被子底下钻。 “阿闻!”封顷竹顾不上洛之闻会不会生气了,坐在床边,把他抱在怀里,“你哭什么?” 洛之闻挣不开封顷竹的手,干脆自暴自弃地掉了几滴泪。 “阿闻,我又惹你哭了。”封顷竹试探着将手伸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泪时,心都跟着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他原以为,前世的他已经让阿文的泪流干了。 没想到,重活一世…… 封顷竹把洛之闻按在了怀里,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崩溃的:“白月光都死了,我怎么比得过啊?” 封顷竹霎时怔住了。 阿文和阿闻就是一个人,哪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灵魂未变,封顷竹醒悟后感觉得出来。 但是洛之闻不知道。 他听了封顷竹的话,只会觉得这三年的婚姻是个笑话。 也确实是个笑话。 令人心痛的笑话。 “阿闻,你听我说,我……”封顷竹想到这一层,慌忙低头,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谁料洛之闻已经不想听了。 洛之闻捂住了耳朵:“你走!” “阿闻!” “你走,我要休息了。”洛之闻忍住泪,咬牙说,“封顷竹,你给我出去。” 他想说“滚”,可那个字含在嘴里,含到舌根发苦,都没说得出来。 封顷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退到门边。 “有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外面。”男人说完,虚掩上了门。 门内的洛之闻一下子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床上。 他喘着气,回想起模模糊糊的梦。 烈火,棺材,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有个不好的猜测——棺木里躺着的是曾经的封顷竹。 他为封顷竹走进了熊熊火焰,而转世的封顷竹却爱上了另一个早已死了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 洛之闻将脸埋在掌心里,再次痛苦地呜咽出声。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封顷竹的注意力又都在洛之闻身上,自然听到了细细软软的抽泣。 可封顷竹无计可施。 男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在头发里,懊恼地叹息。 封顷竹想起了一件小事。 战事未起的时候,封顷竹去找阿文。 那天刚好是八月十五,金黄的月亮挂在天上,封顷竹借着余光翻墙寻到阿文的时候,他已经和家中长辈喝了好几杯,不复平日里的淡然,听见轻微的响动,红着脸对他笑。 “喝了多少?”封顷竹见左右无人,便拉着他爬上了屋顶。 二人坐在瓦片上,相依相偎。 “不多,只三杯。” 封顷竹凑过去,埋首在阿文的颈侧轻嗅:“桂花酒?” “狗鼻子。”他笑着躲。 “别动。”封顷竹怕阿文掉下去,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阿文猛地僵住。 还未成婚,他们不该这般亲密。 封顷竹的耳根微微泛起红,却未撒手,而是更紧地拥着他:“阿文,有没有什么愿望?” “怎么?” “可以对着月亮许愿。” “哪有人对着月亮许愿?”阿文笑话封顷竹说瞎话,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我只想家人平安,一生顺遂。” “我呢?” “你亦是我的家人。” 封顷竹不满意听见的答案,低头靠过去,只见阿文眼底涌动着粼粼波光,福至心灵,忽而懂了。 ——阿文在害怕。 封顷竹心软得一塌糊涂:“阿文,没事的,我答应你,不论到了多危险的地步,我都会护着你。”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阿文难得疾言厉色,“封哥,我是担心你!” 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淌下了一行清泪。 “我不能阻止你保家卫国。”阿文将脸埋进封顷竹的胸膛,隐忍地哭泣,“可我怕啊,怕你丢下我……” 他说完,先懊恼说错话,可说着说着,泪又涌出来。 封顷竹好笑地按住阿文的肩:“这么好的日子,可不能一直哭。” “那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平安回来。” -- 第22页 “嗯,我答应你。”封顷竹贴过去,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那晚,阿文成了他的人。 可封顷竹直到身死,才知道随口一句承诺,锁住了阿文的一生。 封顷竹被手机铃声拉回现实,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连双手都汗津津的。 电话是韩谦山打来的。 “什么事?”封顷竹定了定神,接通了电话。 韩谦山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封……封哥,你和嫂子要离婚的事被家里知道了……封伯父……封伯父和封伯母就在我旁边。” 封顷竹心里咯噔了一声,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韩谦山已经快吓哭了,看了看身边不怒自威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们说,只要你做了对不起嫂子的事情,就把你赶出家门!” 第20章 是他对不起你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封顷竹再也没办法待在澳洲了。 第二天清晨,他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如实转达给了洛之闻。 洛之闻刚起床,昏昏沉沉地洗漱,听了就像是没听见,吃早饭的时候才忽然炸起来:“我爸妈知道吗?” 洛之闻问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封顷竹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应该还不知道。” 这是实话。 封顷竹了解家里的情况,知道封家对洛之闻有多满意,更知道在离婚协议书生效以前,家人会想尽一切方法让洛之闻改变想法。 所以……怎么会有人跑去和亲家说小辈离婚的事情呢? 换了清醒前的封顷竹,或许会厌烦家里的“多管闲事”,但现在的他,恨不得父母现在就飞来澳洲。 “不能让他们知道。”洛之闻头疼地捏着眉心,“我爸妈……他们会担心的。” 还有些话,他难以启齿——当初是他非要嫁给封顷竹,不论爸妈如何劝,他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段婚姻。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平心而论,洛之闻自己都不清楚离婚的决定是否正确。 但他太累了,不想再去坚持了。 “你跟我回去吗?”封顷竹见洛之闻许久未说话,苍白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忧,忍不住走过去,帮他把嘴角沾着的牛奶用指腹擦了,“爸妈那边……” “回去。”洛之闻回过神,低头将杯子里的牛奶全喝了。 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封顷竹的爸妈也是他的爸妈,离婚这么大的事情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断然没有继续瞒着的道理。 他再怨恨封顷竹,对爸妈也是没有怨恨的。 封顷竹和洛之闻当天就订了机票,坐晚上的飞机飞回了国。 旅游旺季,头等舱也满客。 洛之闻心里藏着事,加之机舱里一直有孩子在哭,他睡得不安稳,头时不时靠到封顷竹的肩头,又在惊醒后,板着脸拉远距离,然后再次困得歪过来,惊醒后继续躲……循环往复几次,洛之闻自暴自弃地把头靠在了封顷竹的肩头,想着他们还没离婚,枕一枕也无妨,睡得越发心安理得。 封顷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能感受到洛之闻的排斥,也知道他们的婚姻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是洛之闻小小的亲近,在封顷竹心底埋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他的阿闻还是愿意依赖他的。 洛之闻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担心见到封顷竹的父母,自己会再次失去离婚的勇气。 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韩谦山早早地开车等在了停车场,见到封顷竹和洛之闻肩并肩往车边走的时候,差点热泪盈眶。 “封哥,嫂子,你们和好了?” 封顷竹开车门的手微顿,回头见洛之闻垂眸往车厢里钻,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心就微微一痛。 “封哥?”韩谦山见状,心里咯噔一声,等封顷竹坐在副驾驶座上,立刻凑过去,“你和嫂子……” 封顷竹抿唇摇头。 韩谦山的神情也跟着垮下来。 同时在腹诽:怎么追去澳洲了,也没把人追回来? 封哥实在太不会说话了! 既然知道他们还没和好,韩谦山说话越发小心起来:“封哥,嫂子,我先开车送你们回家。伯父和伯母应该也在,你们……你们好好谈谈。” “都三年了,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 可惜韩谦山的苦口婆心打动不了车上另外两个人。 洛之闻在看窗外的风景,封顷竹在低头看手机。 韩谦山默默叹了口气,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很上道地溜了。 洛之闻拉长了脸,进门前理了理衣服。 “阿闻。” 他放在房门上的手顿住。 “阿闻,爸妈只是……只是不想我们离婚,等会儿他们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别生气。” “生气?”洛之闻好笑地回头望了一眼,细碎的光在他眼底闪烁,“封顷竹,我只和你生过气。” 说完,头也不回地打开了房门。 门前摆着两双陌生的鞋。 洛之闻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 不论他和封顷竹闹到什么地步,在长辈面前,他都没有底气。 婚姻怎么说,都是两家人的结合,洛之闻想结束这段婚姻,首先要和家里人商量。 -- 第23页 他一言不合就拿出离婚协议书,其实对封顷竹的爸妈也是一种伤害吧? “爸,妈。”洛之闻想着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客厅里,忐忑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女问好。 封顷竹的母亲放下手里的茶杯,目光落在洛之闻的脸上时,眼底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诧异——这孩子脸上的痕迹居然淡得快看不见了。 虽说封家并不在乎洛之闻的外貌,可若是疤痕没了,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封顷竹的母亲并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她对着洛之闻说话,眼睛却看向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封顷竹:“好孩子,坐飞机累了吧?先上去歇歇,我们和顷竹有话要说。” 洛之闻敏感,一下子就从封顷竹母亲的语气里捕捉到了恼火,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封顷竹见状,伸手攥住洛之闻的手腕,轻轻捏了捏,然后用很低的声音劝他:“去歇着吧,等会儿我会去找你的。” 洛之闻犹豫片刻,上楼去了。 他把卧室的门关上,靠在上面深呼吸。 封顷竹……封顷竹会和爸妈说什么呢? 说他们三年的婚姻名存实亡,说他们从未有过感情,说……一直是他一个人,孤独地追逐着遥不可及的爱情。 洛之闻越想,心里越乱。 卧室里的窗户没关紧,窗帘一下一下敲打着玻璃。 他的神经也跟着跳跃。 楼下忽而传来一声闷响。 洛之闻悬着的心倏地坠烂在地,寒意自脚底心蹿上来,和滚烫的焦虑冲撞在一起。 他撞开门,踉踉跄跄地冲下楼。 客厅里,封顷竹捂着脸靠在墙上,瞳孔因为洛之闻的出现,狠狠一缩。 “阿闻,你上去吧,让我好好教训他。”封顷竹的父亲压抑着怒火,再次举起了握紧的拳,“是他对不起你,你……” “爸,”洛之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你别打封哥。” “阿闻,”封顷竹向他伸出手,“是我没躲。” 他不肯去看男人嘴角的瘀青,强忍着泪,挡在封家父子之间:“离婚是我的决定,不是因为封哥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我们只是,不适合。” 不是不爱了,只是不适合。 “阿闻。” “你别说话!”洛之闻咬住了后槽牙,眼里的泪快止不住了,“为什么不躲?” 封顷竹眼睛微弯,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叹息:“因为我该。” 第21章 离婚协议书 洛之闻眼眶里悬着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一哭,封顷竹的爸妈也不好再说什么,稍稍叮嘱两句就走了。 屋里一时间又只剩他们俩。 墙上的石英钟敲了小十下,封顷竹舔了舔嘴角,伸手替洛之闻擦眼泪:“不恨我?” 他憋着气哭。 “我以为你恨我。”封顷竹说的是真心话。 洛之闻的回答亦是真心话:“恨?!封顷竹,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不恨你!” 他倒是想恨,若真的恨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瞻前顾后? 封顷竹闻言,只是笑。 电光石火间,洛之闻忽然醒悟:“你和爸在演苦肉计!” 他气得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你就是摸准了我的心思,硬挨一下惹我心疼……是不是连我下楼的时间都算计好了?你们可真是……可真是……!” 洛之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想说的也未必能说,最后甩开封顷竹的手,瞧模样是气狠了,连吵都不愿意吵。 封顷竹哪里肯让洛之闻走,胳膊一伸,直接将他抱住,也承认了自己在演戏:“你既然知道是苦肉计,还哭什么?” 对啊,哭什么? 离婚协议都拟好了,有什么好哭的? 可洛之闻一扭头,见到封顷竹嘴角的淤青,眼泪就止不住了。 他想,都青紫了,封顷竹得多疼啊? 封顷竹把洛之闻又抱紧了一些。 洛之闻猜对了,封家父子用的就是苦肉计,但封顷竹知道,父亲那一拳是实实在在招呼过来的。 因为他承认了,结婚三年来,没有照顾好洛之闻。 “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答应爷爷,怎么答应洛家的吗?” 封顷竹记不清了。 一叶障目。 他被过去的记忆所拖累,奔波在寻找爱人的路上,却不知道爱人早已找到了他。 没在乎过的时候,自是什么都记不住。 所以父亲那一拳,他该受着。 就算洛之闻也要打一拳,他也要受着。 可他的阿闻…… 封顷竹把脸埋在了洛之闻的后颈边,鼻尖贴着微凉的皮肤,听见了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阿闻的。 “我放你走。”封顷竹的声音闷在洛之闻的颈窝里,沉沉的,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全传到了他的身上。 他又要落泪了。 “明天我就去签离婚协议书。”封顷竹箍在洛之闻腰间的手越发紧,“阿闻,你离开我会活得更快乐吗?” 洛之闻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在封顷竹答应要签字以后,就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理智了。 大喜又大悲。 像是听了无稽之谈,捧腹大笑时,眼泪夺眶而出。 -- 第24页 连他对他的爱,都像是笑话。 封顷竹把洛之闻抱上了楼。 洛之闻只知道发呆,被脱了衣服都不知道,大概是深夜的时候回过来一点神,可惜太迟了。 早晨,他对着满屋狼藉,一点一点黑了脸。 封顷竹在床的另一侧熟睡,窗帘外透进来温暖柔和的光。 他抬起脚,把封顷竹踹下了床,继而倒吸一口凉气,又栽回枕头上躺着了。 封顷竹早在洛之闻起身时就醒了,为了让洛之闻发泄掉心里的郁气,顺着他的脚劲儿下了床。 “阿闻。”封顷竹的手指钻进被子,钩住了洛之闻的手指。 他把手抽走,缩得更紧了。 “阿闻,起来吃点东西?”封顷竹贴过去,知道洛之闻没劲儿闹,觍着脸将他抱在怀里,“吃完了咱们去签离婚协议书……” 现在的洛之闻听见离婚协议就头疼。 封顷竹挨了那么一拳头,就像忽然开了窍,把签离婚协议当成一个期限,在到期以前可劲儿欺负人。偏偏洛之闻拿他没办法,只能裹着被子生闷气。 洛之闻不动,封顷竹就把粥端到了卧室里。 粥是封顷竹按照洛之闻教的方法煮的,早在他睡醒前就设置了保温,一直煨在锅里,现在吃正好。 洛之闻饿了,板着脸坐起身,捧着碗喝了两口,凶巴巴地抬起头:“看什么?” 封顷竹目不斜视,依旧望着他笑:“看你。” “我脸上有疤,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了。”封顷竹伸出手,见洛之闻不躲,便把掌心贴了过去,“阿闻,你脸上没有疤了。” “你说什么呢?”他咽下嘴里的粥,见封顷竹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脸上,福至心灵,“我脸上的红痕褪了?” “嗯。” 洛之闻捏着勺子的手一紧,内心深处竟然没什么波澜。 没就没了吧。 都要离婚了,脸上的痕迹消失了又如何? 封顷竹见他沉默,又替他剥鸡蛋。 “我等会儿联系律师,你如果对离婚协议书有意见,现在还有机会改。”洛之闻冷眼瞧了半晌,“咱们争取上午就把婚离了。” “好。”封顷竹擦了擦手。 “你爸妈那里你自己解释。”他嘴里塞着鸡蛋,含含糊糊道,“挨打了也别给我看见。” “至于我爸妈那里……我来解决。” 封顷竹:“你要瞒着?” 洛之闻:“不瞒着怎么着?我妈喜欢一惊一乍,我怕吓着她。” 封顷竹想说,要不就不离婚了吧。 可他看见洛之闻蹙起的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陪洛之闻吃完早饭,封顷竹去了公司一趟。 韩谦山早早候在办公室里,听说他俩还是要离婚,愁眉苦脸地和律师碎碎念。 律师有苦说不出,板着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见封顷竹来了,连忙走上前:“封先生,您提的要求,实在是……” “就按照我说的改。”封顷竹抬起手,示意律师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来不及了,尽快拟定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 律师只能照做。 “阿闻的律师呢?”封顷竹又看向韩谦山。 韩谦山愣了愣,没搞明白封顷竹在问谁。 “那个帮洛之闻办离婚的律师。” “啊……你们去澳洲之前,他来过公司,至于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封顷竹冷冷地瞥了韩谦山一眼,抿唇走进了办公室。 韩谦山站在办公室外,反复回味着封顷竹嘴里那个名字——“阿wen”。 封哥在叫谁? 继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叫洛之闻。 “不会吧?”韩谦山浑身一个激灵,“封哥找了好多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嫂子吧?!” 第22章 你能收留我吗? 封顷竹不会和韩谦山解释阿文和阿闻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拿着新拟定的离婚协议书,在天黑前赶回了家。 开门的时候,封顷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直到门锁发出了轻微的咔嗒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害怕。 害怕洛之闻走了,害怕洛之闻留下一张未曾改动过的离婚协议书,害怕自己发现真相发现得太晚了…… 屋内亮着灯。 封顷竹悬着的心倏地落下来,砸得他头晕目眩,走到客厅才想起忘了换拖鞋,又转头回了玄关处,手忙脚乱地打开鞋柜,换好鞋后,再急匆匆地冲进卧室。 洛之闻听见响动,从厨房探出头,烦躁地问:“找什么呢?” “阿闻!” “我不是你的阿文。” “我就是在叫你,”封顷竹猝然回头,“洛之闻。” 他浑身一颤。 封顷竹很少叫他的全名,起码结婚后的三年里,封顷竹没叫过。 “离婚协议书我拿回来了,”封顷竹微微有些气喘,急切地把文件夹递到洛之闻的手里,“签吧。” 他后退半步,差点站不稳。 原来是这样。 洛之闻差点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原来是急着和他离婚,才叫他的名字。 封顷竹啊封顷竹……你可真是个浑蛋! 洛之闻气得面色发白,几乎是把文件夹给撕开了。 他懒得看离婚协议书的内容,满脑子嗡鸣声,捏着钢笔的手不受控制,抖了好几下,终于歪歪扭扭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 第25页 落子无悔,他想,既然决定了离婚,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洛之闻脑海里紧绷了多日的那根弦跟着断了。 脆生生一声响。 多年求而不得的酸楚,哗啦啦地撒在了心尖。 或许世间真有月老,也真有红线,而洛之闻刚刚拿着的钢笔就是剪刀。 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姻缘。 洛之闻把离婚协议书往封顷竹怀里一塞,含泪跑进卧室,哐哐当当地拖出了行李箱,一件衣服接着一件衣服往里扔。 封顷竹靠在门边,默不作声地看。 他知道阿闻误会了,却也不解释。 “你不必……你不必在这里看着我。”洛之闻用余光瞥见了从门口一直拖到自己脚下的影子,狠狠攥住了叠好的衣服,“我不会拿你的东西,也不会把碍眼的东西留下!” 封顷竹的东西,他不会要,属于自己的,没必要留。 洛之闻在起了离婚的念头后,就有意识地整理了自己的东西,但是事到临头,他才知道,零零碎碎的感情是带不走的。 三年啊。 他等了封顷竹三年。 等到窗台上的绿萝枯了又长,等到灰色的墙纸泛起了岁月的黄。 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阿闻……” 洛之闻装作没听见,一巴掌拍在行李箱上,试图把箱子合起来。 “阿闻。”封顷竹走了过去。 他强撑着不抬头,颤声道:“你还要看看我箱子里有没有你的东西吗?” “……封顷竹,我没那么下贱!” 洛之闻说完,趴在行李箱上喘息。 他在澳洲的时候就病了,又被封顷竹欺负了一顿,如今悲怒交加,发泄完心中的不满,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而封顷竹落下来的目光,都化为了锋利的刃,一下一下地割着他脆弱的心。 “你到底要我怎样啊……”洛之闻抱着箱子,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封顷竹眼底闪过一丝痛惜,俯身将他抱起来。 没了力气的阿闻虚弱地挣扎了片刻,继而抬起下巴,恨恨地瞪圆了通红的眼睛。 封顷竹的心更痛了。 可这样也好,总比离婚了,洛之闻忘了他好。 封顷竹垂下眼帘,把阿闻抱到床上,又弯腰拾起了离婚协议书。 他当着洛之闻的面,将协议书上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阿闻,看看。” “看什么?”洛之闻讥笑道,“看我违反了哪一条规定吗?” 封顷竹抿唇不语,只把离婚协议书往他眼前递。 洛之闻躲了几次,没躲过,无奈之下,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男人递来的协议。 他是真的不想再看见离婚协议书了,他甚至不想再看见封顷竹。 这一张轻飘飘的纸带走的不仅是他的婚姻,还有横跨了多年的沉甸甸的感情。 现在这张纸就摆在他眼前。 洛之闻拧亮了床头的灯,捏着眉心,极其抗拒地望向离婚协议—— 然后失手打翻了床头的玻璃杯。 乒乒乓乓,正如他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的心。 “阿闻,”封顷竹按住了洛之闻刚收拾好的行李箱,轻声叹息,“该收拾行李的人不是你。” 而是他。 那份新拟的离婚协议书上,他把什么都给洛之闻了。 “财产是你的,房子也是你的。”封顷竹起身理了理衣领,心想,只有他不是阿闻的了。 洛之闻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以为封顷竹只是去拿那份出国前就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所以签字的时候,压根没细看。 因为那份协议他记得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刻在了骨血里。 “阿闻,”封顷竹敛去眼底的情绪,拧眉犯愁,“我没地方住了,你能收留我吗?” 第23章 卑鄙无耻 卑鄙,下流,无耻! 洛之闻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贬义的词语都用在了封顷竹身上。 然后把离婚协议书砸了过去:“你走,你走!” “阿闻……” “我为什么要收留你?你去找爸妈吧,我不要再管你了!”洛之闻在气头上,恨不得封顷竹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你怎么能……怎么能背着我改离婚协议书?!” 他心中的怨气不仅仅是对封顷竹的,还是对自己的。 签离婚协议书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看也不看,直接签了名。 封顷竹苦笑着捏着协议,所有的辩解都在洛之闻捂着心口咳嗽的时候,化为乌有。 洛之闻还在生病。 封顷竹再想留下,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激他。 于是被扫地出门的成了封顷竹,他甚至连只行李箱都没有,只拿了离婚协议书,孤零零地走出了房门。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房门关上了。 曾经属于封顷竹的房子,车以及公司的股权,也全是洛之闻的了。 他一无所有,却又前所未有地快乐。 天边滚过几道闷雷,酝酿许久的雨水迟迟未落。 封顷竹穿过潮湿的空气,站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 封顷竹走以后,洛之闻在床上呆坐了一个小时。 他用手机搜索:离婚后该干什么。 网友的回答千奇百怪,有说要去蹦迪庆祝重归单身的,也有说要连夜搬离有他/她在的城市,此生再也接受不了另一段感情的。 -- 第26页 平心而论,洛之闻觉得自己是后一种。 因为他从遇见封顷竹起,就没想过要去爱别人。 他把自己禁锢在这段感情里,画地为牢。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洛之闻呆呆地望过去,看见韩谦山发来消息,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写歌。 他搞不明白这个时候韩谦山跑来找自己,是不是封顷竹的意思,毕竟韩谦山和封顷竹比跟他熟悉多了。 但是工作…… 洛之闻拿起手机,回了个问号。 消息发出去还没几秒,Dipper的聊天框就弹了出来。 “有兴趣合作吗?” 洛之闻愣了愣,联想到韩谦山的信息,心道自己的身份原来已经暴露了。 说来也是,他给WZH组合写过歌,Dipper身为组合的队长,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换了平时,洛之闻或许不会这么快下定论,但他实在被离婚的事折腾累了,迫切地需要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了个“OK”。 紧接着,Dipper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进来。 “真是你啊?” 洛之闻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你们要出新专辑了?” “嗯,下半年。” “下半年……”他粗略地估算着时间,“行,你把要求发给韩谦山,我会根据实际情况来创作。” “韩谦山?”Dipper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并没有多问,“行。” 然后转移了话题:“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你也回国了?” “嗯,国内事情多,不敢多待,你也回来了吗?” “回来了。”洛之闻并不想和演艺圈的人走得太近,含糊道,“我看看时间安排吧,最近有点忙。” Dipper听出了他的拒绝:“好,我等你电话。” 洛之闻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以他现在的状态,哪里能去见合作伙伴? 然而不等洛之闻把手机放下,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嫂子,我刚刚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没事,刚才Dipper联系了我。”他捏着眉心,轻声道,“你就是准备和我说WZH新专辑的主打歌的事吧?没问题,我已经答应了。” “啊?”韩谦山听得冷汗都下来了,“嫂子,不是Dipper,是……”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封顷竹,小心翼翼:“是即将上映的主旋律电影的片尾曲。” 洛之闻彻底怔住了:“啊?” 韩谦山也头疼起来,生怕他拒绝:“嫂子,这个机会很难得。” 洛之闻当然知道机会难得,写主旋律电影的片尾曲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这背后,怕是又有封家人的手笔。 想起封顷竹,洛之闻就恨得牙痒痒。 离婚了又有什么用? 离婚了,他的生活还是离不开封顷竹。 罢了。 洛之闻颓然倒在床上,恹恹地应下:“我会写的。至于Dipper那边,如果他联系你了,你就把要求转告给我吧,毕竟是我答应了他,再反悔不好。” 韩谦山就是个传话的,哪里有不应下的道理? 不过挂断电话以后,他还是跟封顷竹把洛之闻在电话里讲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Dipper?”封顷竹蹙眉抬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是啊,Dipper。”韩谦山知道他封哥从来不关心明星,连忙在手机上找到WZH组合的图片,递过去,“站在C位的就是Dipper,微博粉丝超千万了。” 韩谦山怕封顷竹还是不理解WZH有多火,又补充:“封哥,你现在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人问问都知道WZH!我们公司对面好像还有他们的巨幅广告,封哥,你下次路过的时候可以看看。” 封顷竹的的确确不关心娱乐圈的事,但是当他看见照片上的人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就算那张照片并不清晰,就算Dipper化了妆,封顷竹还是认出来了,这就是在悉尼与洛之闻拉拉扯扯的男人。 韩谦山并不知道他们在悉尼发生的事情,还在喋喋不休:“说起来,Dipper是怎么拿到嫂子的联系方式的?真是神了。” 洛之闻的微信从不暴露,所有工作消息都是汇总到韩谦山那里,由韩谦山筛选,再发给洛之闻,供他挑选的。 如果Dipper能越过韩谦山联系上洛之闻,只能说明Dipper不仅知道洛之闻的真实身份,还拿到了他的微信号。 “嫂子和Dipper认识啊?”韩谦山挠了挠头发,“怪不得会答应帮他们组合写歌呢……啊,对了,WZH组合前一张专辑的主打歌不就是嫂子写的吗?!” 韩谦山嘴皮子动动,就把洛之闻卖了个一干二净,也把封顷竹的脸色说得彻底阴沉了下来。 封顷竹还记得,阿闻为了那个年轻的男人和他生气了。 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搭讪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渊源。 “说起来,嫂子如果转到幕前工作就好了,总在幕后,实在是太浪费他的才华……”韩谦山说着说着,发现封顷竹起身披上了衣服,连忙跟上去,“外面下着雨呢,封哥,你要去哪儿?” 封顷竹连半个字都没有留给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去见阿闻。一刻也不能再多等了。 第24章 我来接你回家了 -- 第27页 下雨的时候,洛之闻已经离开家去了最近的超市。 他其实很想待在家里,浑浑噩噩地度过离婚后的第一个夜晚,可当他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就知道那只是奢望了。 冰箱里除了几颗已经发芽的大蒜头,什么也没有。 想来也是。 离开澳洲前,只有他会在家做饭,离开澳洲后……坏掉的食材早就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扔掉了。 洛之闻想订外卖,可是就算定订外卖,第二天还是要吃饭,所以早去晚去,这趟超市都得去。 买东西的时候,洛之闻忘了戴口罩,等他被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才想起来,脸上有伤疤。但他懒得去管了。 婚都离了,疤不疤的,没有在乎的必要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手推车里扔了一袋子切片面包。 而站在洛之闻身旁的女孩儿也想拿面包,只不过货架抬高,她够不到。 洛之闻顺手帮她拿了:“是不是想要这个?” 女孩儿脸色一红,抱着面包也没走,跟着洛之闻往前挪了挪。 洛之闻:“?” “小哥哥,我想要你的微信号。” 洛之闻:“???” 他本能地摸摸脸,忽然想起封顷竹先前说的话——他脸上的疤痕没了。 他又低头去看女孩儿,见对方眼里没有任何鄙夷不屑,终于确信,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的痕迹,彻彻底底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被封顷竹带走了。 洛之闻心里一痛,对女孩儿歉意地笑笑:“抱歉,我今天出门走得急,没带手机。” 委婉的拒绝,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含义。 女孩儿有些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对洛之闻摆手:“没关系……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拿面包。” 说完,蹦蹦跳跳地走了。 洛之闻失笑,有些搞不明白情况。 他脸上的疤痕从出生起就存在,说是胎记,又像是烫伤后留下的疤痕,洛家遍访名医也没能将他的脸治愈。所以洛之闻从小,就被同龄人当成怪胎所排斥。 对洛之闻毫无感觉的封顷竹都算是异类,更别说来大胆的表白的女孩子了。 这是他头一回感受到陌生人的倾慕。 挺开心,也挺遗憾。 * 洛之闻买完菜,开着车从超市的停车场出来,挡风玻璃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一场秋雨一场凉,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气息。 路两旁的绿化带成了“黄”化带,连杂草也失去了生机。 换了平时,他或许会换一条绿化稍微好看一点的路回家,可今天他兴致不高,勉勉强强开到家,就疲惫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让封顷竹走的人是他,现在开始不是滋味的也是他。 倒不是思念曾经的封顷竹,而是思念那个,每次都心怀期待,买菜回家给封顷竹做饭的自己。 三年如一日。 那时他看路边的花是花,草是草,如今的他,看什么,都只能看到满是颓然的秋意。 纷乱的雨点砸在车上,像是杂乱的舞曲。 洛之闻又趴了一会儿,隔着挡风玻璃和蒙蒙的水雾,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那道人影隐在阴影里不见了。 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洛之闻再次闭上双眼,伴随着秋雨,深深地叹了口气。 已经结束了,就不应该再去想了。 念及此,洛之闻强打起精神,把车开进地下车库停好,然后拎着两个沉沉的购物袋,坐电梯到了一楼。 他一边往电梯外走,一边费力地掏口袋里的钥匙。 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逐一亮起,空荡荡的走廊里,忽然多出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洛之闻猛地停下脚步。 这栋联排别墅是封老爷子留给他和封顷竹的,除了他们俩,没人会有钥匙。 而今,封顷竹和他离了婚,不可能再回来了。 ……难不成是小偷? 洛之闻的心猛地提起。 他将购物袋尽量轻地放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捏成了拳头。 虽然他很可能打不过小偷,但是喊救命的话,说不定有人能听见。 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仿佛鬼片里经常出现的经典镜头——恶魔就在走廊的另一头 洛之闻头顶的声控灯灭了,一片漆黑中,他心跳如擂,在脚步声靠近的瞬间,挥动了拳头。 紧接着,有人闷哼着倒在了墙上。 “谁?!”洛之闻没想到自己一拳头竟然真的把小偷打倒了,惊喜之余,不忘压低声音恐吓,“再不说话,我要报警了!” 然而当声控灯亮起,他看清来人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浑身湿透的封顷竹捂着脸颊,定定地注视着他,眼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红,宛若看见羊群的饿狼。 “阿闻。”封顷竹轻轻嘶了一声,攥住洛之闻的手腕,痛苦又甜蜜地唤他,“阿闻。” 洛之闻闻到了不算淡的酒味。 封顷竹酒量不错,就算他没陪他参加过几次酒局,还是知道这个男人不易醉的。 若是喝醉了,那必定没少喝。 “阿闻,我来接你回家。”封顷竹语气平静,光听声音,完全不像个醉鬼,可洛之闻只要看他发直的眼睛,就知道面前的男人估计连离婚的事都喝忘了。 -- 第28页 “回家……”洛之闻磨着后槽牙嘀咕,“现在这是我家,你还想把我带去哪儿啊?” “嗯,带你回家。”封顷竹偏过头,见他手边有两个购物袋,自然而然地拎起,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往前走。 看模样,是要跟着洛之闻回家了。 洛之闻哭笑不得。 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就算现在不答应带封顷竹进屋,封顷竹难道没有钥匙吗? 就算封顷竹没有钥匙,洛之闻也断然干不出来把人晾在屋外,浑身湿透地过一夜的道理。 所以洛之闻掏出了钥匙,让封顷竹进了门。 封顷竹自觉地换上鞋,把购物袋规规整整地放在门前,然后又不动了。 洛之闻往里走了两步,生怕封顷竹感冒,先开了空调,再一回头,发现男人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怎么了?” 他是怕了醉鬼了。 封顷竹拂开额前沾了雨水的发梢,哑着嗓子回答:“这是你家,我不能进来。” 洛之闻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为什么说是我家?” 封顷竹顿了顿,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因为我不能住在这里了。阿闻,对不起。” 他闻言,猛地绷紧了下颚,愤怒混杂着酸涩,一齐从心底喷发出来。 三年的婚姻,就换来这么一句对不起,洛之闻是不愿意接受的。 他气冲冲地走到门前,把封顷竹拉进来,三步两步推进浴室:“洗洗。” 封顷竹没动。 洛之闻忍着烦躁,打开了浴盆的水龙头:“衣服我会给你拿,你洗完就走。” 封顷竹还是不动,微垂的睫毛轻轻颤抖,看上去竟然像是在示弱。 “你到底要怎么样?!”他爆发了,仰起头,眼里满满都是怒火,“是你先不要我的,现在又跑来……” 洛之闻剩下的话被炽热的亲吻搅碎。 封顷竹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地撕咬上来,动作一点也不怜惜,带着股要将他撕碎的狠劲儿。 洛之闻疯狂地挣扎,手指触及被雨水打湿的冰凉衣服,不受控制地顿住一瞬。 也正是这细微的犹豫,让封顷竹有了可乘之机。 男人把他压在墙上,滚烫的呼吸从唇边一直蔓延到颈窝里。 最后封顷竹把冰冷的脸颊贴在了洛之闻的肩头。 “阿闻,不要怕……我来接你回家了。” 喝醉的封顷竹回到了那个战火连天的年代,抱住了得知自己死讯,哭得撕心裂肺的阿闻。 “抱歉。”洛之闻听见封顷竹说,“不该……不该留你一个人。” 第25章 你不是我老公了 若是封顷竹当初没有战死,阿文就不会走上不归路,也不会怀着为他报仇的心,和害死他的凶手周旋多年,然后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他的阿文,娇娇气气的阿文,最后居然走进了炽热的烈火,随着他的棺木,一并烧成了灰烬。 “阿闻。”封顷竹将洛之闻抱得愈发紧,生怕他逃脱,连腿都用上了,“是我来晚了。” 洛之闻被挤到墙上,扶着水池,勉勉强强站稳,嘴角抽了抽。 喝醉的封顷竹变成了某种大型犬类似物,脑袋拱在他的颈窝里,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封顷竹吗? 洛之闻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前夫。 “阿闻。”醉醺醺的封顷竹腿上用力,忽而要将他的膝盖顶开了。 洛之闻瞬间警惕:“封顷竹,你给我松手。” 封顷竹当然是不会松手的。 洛之闻只好耐着性子哄醉鬼:“你先把手松开,我带你去洗澡。” “你……你不走?” 他抿唇,轻声叹息:“不走。” 封顷竹这才松开胳膊,却不愿放开洛之闻的手,非要与他十指相扣。 洛之闻已经被折腾得没了脾气,他一手拽着封顷竹,一手打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热水放出来,水汽蒸腾,渐渐模糊了洛之闻的视线。 他也曾经盼过这样的婚后生活——封顷竹喝醉了,他替他放热水洗澡,然后趁着丈夫洗澡的档口,熬浓浓的梨汤晾凉,只等他洗完,就递过去。 只是幻想中的生活,居然在离婚后实现了,现实荒谬得洛之闻都觉得好笑。 水放了大半盆,封顷竹倒是知道脱衣服。 洛之闻趁机后退半步,本想就这么溜走,但见封顷竹摇摇晃晃地往浴缸里栽,又不敢真的走了。 他是恨封顷竹不珍惜曾经的婚姻,可他也不会因此报复封顷竹,让前夫醉酒后摔伤。 所以洛之闻重新回到了浴缸边,伸手扶住了封顷竹的胳膊。 水汽氤氲,封顷竹回头望了他一眼,似乎在笑,然后滚烫的手伸了过去,覆住了他的脸颊:“阿闻。” 洛之闻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阿闻。”封顷竹又唤。 他还是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挤出了轻哼。 谁知道封顷竹叫上了瘾,湿漉漉的胳膊从浴缸里伸出来,抱住洛之闻的脖子,连续叫了好几声。 洛之闻起初还挺纠结,后来觉得不对劲儿,瞬间黑了脸:“你叫谁呢?” 封顷竹哑着嗓子回答:“洛之闻!” 他没绷住,乐了。 -- 第29页 还好,还认得人。 洛之闻心情一好,也就不和醉鬼计较了。 他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浴缸边上,看封顷竹。 封顷竹半阖着眼睛,也瞧着他,沾满水的手搭在浴缸边上,非要与他的手碰一碰。 狭窄的空间里,气氛本该旖旎。 可洛之闻不知为何,就觉得很熟悉。 躺在浴缸里的封顷竹很熟悉,他们所干的一切都很熟悉。 但是洛之闻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进了水里。 他来不及欣赏男人劲瘦的腰身,就被封顷竹腰侧的淡红色疤痕惊住——和他脸上的痕迹如出一辙,只是在不同的地方——他前两回和封顷竹亲近的时候,居然一直没发现。 因为那些痕迹很淡,淡到只有被热水熏一熏,才会露出端倪。 洛之闻怔怔地注视着那些痕迹,脑海深处蔓延起缠绵的顿痛。 他听见了连绵的炮火声,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阿闻……” “阿闻!” 温热的水溅到脸颊上,洛之闻如梦方醒。 封顷竹已经坐直了身子,捧着他的脸,定定地望过来:“阿闻。” “嗯。”洛之闻头疼地垂下眼帘,“你洗好了?” 封顷竹点头。 他伸手拎起浴巾,递过去:“擦擦吧。” 他想,洗完澡,封顷竹的酒也该醒了。 事实上,封顷竹的确比之前清醒,至少,他不会再与他十指相扣,一遍又一遍重复他的名字。 洛之闻折腾不过酒鬼,也就放弃了,反正封顷竹也不发疯,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然后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类似于—— “阿闻,你疼不疼?” “阿闻,你别干傻事。” “阿闻,是我对不起你。” “阿闻,你不要再等我了……”、 前面的话,洛之闻都听不懂,只当封顷竹发酒疯,但是最后一句,他感触颇深。 是啊,他决定不等了,可封顷竹呢? 离婚了以后,又缠上了他。 难道还想要他再等上三年吗? 洛之闻苦笑着走进厨房,家里并没有梨,他就从冰箱里找了半个柠檬,用温水泡了,端给封顷竹。 封顷竹二话不说,端起杯子,把柠檬水喝了个干净,然后再次抓住他的手。 洛之闻连挣扎的心都没有了:“想不想睡觉?我晚上还没吃饭,你要是想睡觉,就先去睡觉,我要给自己下点面吃。” 他没指望封顷竹能听懂,封顷竹却主动走到厨房门前:“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 “……”洛之闻头疼:“好好好,你就站在这里,我也给你下一碗面。” 刚从超市买来的菜有了用武之地。 洛之闻懒得弄太复杂的,只往面汤里打了两个鸡蛋,又放了些西红柿,红红黄黄两碗端上来,封顷竹连姿势都没有变,直勾勾地盯着他和他手里的面。 “吃吧。”洛之闻踢掉拖鞋,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靠着靠垫,抓起了遥控器。 电视上正在放一档真人秀节目,好巧不巧,Dipper是特邀嘉宾。 对于Dipper这个人,洛之闻心里总有抵触情绪。 当初没有接触过真人,单纯给WZH组合写主打歌的时候,他对Dipper还有些好感,觉得这个爱豆台风很稳,唱功扎实。 可自从在悉尼遇见后…… 洛之闻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离Dipper远一点。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了婚,还给封顷竹下面一样。 洛之闻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边的男人——封顷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靠垫上,捧着热气腾腾的碗,一口一口吃着西红柿鸡蛋面。 封顷竹也在看电视。 他虽然喝醉了,却还是认出了电视上的人是那个在悉尼纠缠过洛之闻的Dipper。 但是更深层次的厌恶迅速霸占了封顷竹的情绪。 他抢走了洛之闻手边的遥控器,把台调到了新闻界面。 洛之闻不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汤。 他并不想看综艺,打开电视,不过是为了缓解和封顷竹独处的尴尬罢了。 封顷竹调完台,依旧不放心,三两下吃完面,然后坐在了洛之闻身旁。 “还想吃?”洛之闻觉得身边坐了个任性的小朋友。 封顷竹摇头。 “那你赶快去睡觉。房间你不会不认识了吧?” 封顷竹还是不动。 洛之闻疲惫地揉了揉头发。 “封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他抬起眼帘,哭笑不得之际,称呼不自觉恢复了原先的亲昵,“我们离婚了,你已经不是我老公了,你忘了吗?” 封顷竹眼底晃过一道晦暗的光,抿唇不语。 洛之闻见男人没有反应,失落地将碗放在茶几上,捂着脸呢喃:“我和一个醉鬼讲什么道理啊……” “不要和他见面。”封顷竹却冷不丁接下话茬,继而颇为强势地攥住了洛之闻的手腕。 “什么?”他愣住。 “不要和他见面。”封顷竹摆弄着遥控器,重新把Dipper参加过的那档节目翻出来,“他不是好人。” 洛之闻莫名其妙:“这是Dipper,现在特别火的一个组合的队长。你知道吗?” -- 第30页 “他要你的联系方式。” 洛之闻翻了个白眼:“那也不能说他不是好人……再说了,我和他还有工作上的合作呢。” 封顷竹见他不听话,眉头皱得愈发紧:“不许合作。” 又来了。 喝醉的封顷竹霸道得不可思议,也任性得不可思议。 现在连他的工作都想干涉了。 “我们离婚了,你管不了我。” “不许。” “就算没离婚,你也不能限制我的工作。” “不许。” 洛之闻泄了气:“你是复读机吗?” 封顷竹眼底跳动着怒火:“他伤害过你,你忘了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洛之闻!” “嗯?” “你忘了!”封顷竹猛地提高了嗓音,按着封顷竹的肩膀,灼灼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晦暗下来。 男人将头抵在他的颈侧,喃喃自语:“是啊,你忘了。忘了好。” “封哥?”洛之闻试探地推了推封顷竹的肩膀,没推动,便又叫了一声,“封哥?” 封顷竹有力的胳膊一伸,箍住了他的腰。 洛之闻再次中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说胡话,引起他的注意,再做出一番依依不舍的模样,试图勾起他的怜惜。 只可惜,离婚的决定是洛之闻深思熟虑后做出来的,现在断然不会因为封顷竹喝醉,就心软。 他连拖带拽地把封顷竹推进了卧室,拿被子裹了,丢在床里侧,然后果断摔上了门。 做完这一切,洛之闻重新回到电视机面前,捧着冷掉的面,继续看综艺。 Dipper的镜头很多,在节目里,他不仅帮助别的嘉宾完成任务,还把获胜的机会让给了同组的小师弟,连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用画外音的形势夸奖他。 洛之闻微微皱眉,看得心里十分不舒服。 人的第六感是说不清的,这时候倒是显得他和封顷竹更有默契一点。 起码他们都不喜欢Dipper。 洛之闻想不通自己讨厌Dipper的原因,卧室里的封顷竹却隐隐猜到了端倪。 Dipper很可能是陈北斗。 与带着记忆轮回的封顷竹不同,当年害死他,又强娶了洛之闻的陈北斗,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他拥有了光鲜亮丽的外表,凭借天生的才华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 但是他的灵魂,依旧是那个令人作呕的陈北斗。 封顷竹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 起初他还不能确定,直到刚刚——洛之闻盯着电视屏幕上的Dipper,身影于前世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估计连洛之闻都没意识到,他看向Dipper的眼睛里,藏着满满的恨意。 转世轮回,容貌会变,灵魂不灭。 更何况是刻在骨血里的血仇。 前世,封顷竹死于陈北斗之手。阿文为了报仇,嫁给陈北斗,隐忍多年,最终点燃一把火,在封顷竹的棺木前与之同归于尽。 谁能想到,今生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又相遇了。 第26章 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躺在床上的封顷竹,辗转难眠。 回忆太苦,细想都是折磨。 在找到洛之闻以前,他甚至没敢好好回想那段过去。 要他如何想? 看着此生挚爱一步一步陷入复仇的泥沼,最后丧生于熊熊烈火。 还是看仇人志得意满,潇洒地活了十几年? 然而现在仇人转世,爱人和他离了婚…… 封顷竹阴沉着脸从床上坐起来,起身走到了门外。 洛之闻没锁门,大概是觉得醉鬼沾床就睡,也没有把人关起来的意识,总之方便了封顷竹。 客厅里没有开灯,电视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映亮了洛之闻秀气的脸。 封顷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甚至没听见脚步声。 电视上放的不是综艺节目,而是一档深夜情感访谈,洛之闻抱着靠枕,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看电视,还是想心思。 封顷竹站在阴影里,定定地看了会儿。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阿文都是个性子很恬静的人。 封顷竹记得阿文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院子里看书,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天光昏沉,看不清书上的字,才想起来点灯。 至于洛之闻…… 封顷竹悲哀地发现,自己与他结婚三年,竟然全然不曾了解过。 不了解他的喜好,不了解他的为人。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洛之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歪在沙发上合上了双眼。 客房没收拾过,床上的被单也没来得及及时清洗,现在的他已经懒得去换了。 反正封顷竹明天酒醒了就会走。 洛之闻心想,到时候,他就有地方睡觉了。 有地方睡觉,就不怕封顷竹喝醉了再来闹…… 洛之闻还没想完,周身猛地一轻。 他慌乱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封顷竹沉沉的目光。 那双眸子里沉淀的情绪太过深沉,莫名的,洛之闻的气势陡然一缓:“你醒了?” “嗯。”封顷竹垂下眼帘,“睡这里会着凉。” 听语气,是彻底酒醒了。 洛之闻松了一口气:“没事,我盖一条毯子。” -- 第31页 封顷竹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抱着他往卧室走。 “把我放在沙发上就可以了。”洛之闻只好又加了一句,“不用……抱着我。” “你没穿袜子。”封顷竹脚步不停,眼瞧着就要走到房门口了。 他开始着急:“不要紧,就这么几步路,不会冷的。” 可惜卧室的门已经被封顷竹用肩膀轻轻顶开了,淡淡的酒气也飘了出来。 洛之闻不由蹙起眉。他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身边的人喝酒。 但是婚后三年,封顷竹连个讨厌的机会都不给他。 念及此,洛之闻更想从封顷竹身上下来了。 男人身上没有酒味,可是没洗的衣服还在提醒他,封顷竹酩酊大醉的时候有多难缠。 “别闹。”封顷竹却一把箍住他的腰,“我怕摔着你。” 漆黑的房间里,洛之闻听见了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是封顷竹,还是他自己? 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对于洛之闻而言,任何迟来的温柔都不算数。 封顷竹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洛之闻的抗拒。 “你休息吧。”封顷竹抿了抿唇,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 洛之闻闻言,悬起的心总算落下了。 他听着封顷竹离开房间,关上门,最后连房子的大门都被关上了,终于意识到大半夜的,封顷竹竟然真的走了。 洛之闻慌忙掀开被子,扑到窗边——远处的路灯下,一小团昏黄的光晕笼罩着连绵细雨——封顷竹孤独的背影闯了进去。 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了。 洛之闻低下头,视线在“04:23”上逗留一瞬,很快就落在了封顷竹发来的消息上。 “祝你以后遇到更好的人。” ——啪! 手机跌落在地上,洛之闻捂着脸,靠着墙,缓缓坐下来。 寒风卷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 他落于孤岛之上,周身风雨飘摇。 微不可闻的哽咽声被呼啸而过的风淹没,洛之闻的指缝间湿润一片。 更好的人? 嗯,要是跟婚后的封顷竹比起来,他的确相信自己以后能遇到更好的人。 可…… 可他已经没有继续爱下一个人的勇气了。 既然现在后悔,为什么结婚三年,封顷竹不肯对他好一点呢? 洛之闻想不明白,他的要求一点也不高,他不需要什么你侬我侬,可是他连一份理应得到的相敬如宾都没得到! 手机的屏幕又亮了。 还是封顷竹发来的消息。 “就算前面还有等你的人,我依旧会在原地等你。” “什么啊……”洛之闻破涕为笑,眼里很快又涌出更多的泪。 他不需要谁来等他,也不需要对未来的祝福。 他只为自己受过的苦感到委屈。 洛之闻在地板上枯坐了十来分钟,忽而起身,拽着外套,向门外狂奔。 门内温暖如春,门外狂风大作。 他踩着满地积水,冲进大雨里,才想起自己连伞都忘带了。 可是洛之闻哪里还顾得上雨伞呢? 昏黄的路灯像是倾盆大雨里最后的火苗,忠实地散发着温暖的光晕,而捏着手机的封顷竹如同发来的消息里说的那样,站在一朵淡黄色的光晕里,一动不动,直到听见脚步声,然后抱住了扑上来的他。 “我没原谅你。”洛之闻被冰冷的怀抱冻得打起哆嗦,躲开封顷竹凑上来的唇,“这是你欠我的!” 欠他的喜欢,欠他的呵护,还有欠他的爱。 “嗯。”封顷竹将洛之闻紧紧抱在怀里,怕他被淋湿,又匆忙脱下外套,罩在他头上。 洛之闻依旧冻得牙齿打颤:“你说……你说我会遇到更好的人……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滚烫的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他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你凭什么干预我的人生?!” “阿闻……” “别叫我!”洛之闻气鼓鼓地打断封顷竹,“你是不是故意的?轻飘飘两句话就把我的未来安排好了……你当你是谁?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离婚的意思你懂吗?封顷竹,我们现在就是两个陌生人!” 气急败坏的质问湿淋淋地传进封顷竹的耳朵,又变成了萧萧的风雨。 他想道歉,想告诉洛之闻,自己真的找了他许久。 他更想说,他已经喜欢他两辈子了。 可是封顷竹不敢说。 他怕洛之闻不相信,怕他的阿文把自己当成自己的替身。 转世轮回之说太过玄妙,连封顷竹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是一个忘却一切,重新开始的灵魂呢? “阿闻,回家吧。” “我回家,你呢?”洛之闻的气还没消,语气不善地怼回去,“继续站在这里淋雨?” “我……” “你站在原地。”他冷笑,“你怎么不说堵在我家门口?” 洛之闻说完,又改口:“那其实也不是我家,是我们曾经的家。” 他每说一个字,封顷竹的心痛一分。 “封老爷子留给我们的家。”洛之闻却比封顷竹更心痛。 第27章 好久不见 封老爷子曾是最支持他们婚姻的人。 -- 第32页 封顷竹眼里划过一道隐痛,伸手揽着洛之闻的肩,近乎祈求道:“回家吧。” 他没再坚持,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回了家。 一晚上折腾来折腾去,澡都洗了两遍,等两个人好不容易折腾完,天都亮了。 洛之闻累得眼皮子打战,没心思再和封顷竹吵架,见男人裹着浴巾坐在自己床边也没说什么,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封顷竹等洛之闻睡着了,偷偷将胳膊搭在他腰间,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雨伴随着清晨的朝阳,慢慢停了。 封顷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 韩谦山被封顷竹不耐烦的声音吓了一跳:“封哥,您还没起呢?” 封顷竹尚未回答,他身边的洛之闻忽然动了动,然后可能是觉得冷,翻身蹭了过来。 “……嗯。”封顷竹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都是男人,韩谦山一下子听出了封顷竹嗓音里的沙哑,心猛地提了起来:“封哥,就算嫂子和你离了婚,你也不能堕落到去嫖……” “小声点。”封顷竹蹙眉打断电话另一头的胡言乱语,手指探进洛之闻柔软的发梢,轻轻地揉了几下,“阿闻还没醒。” 韩谦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支支吾吾半晌,憋出句没头没脑的:“打扰了。” 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结婚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亲密啊…… 韩谦山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离婚还能促进感情? 谁知道呢。 洛之闻睡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头重脚轻地走到浴室,洗漱完,才想起来封顷竹大概已经去了公司。 也不知道他们离婚的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洛之闻想到那封离婚协议书,自然也想到了封顷竹公司的股份。 就算封顷竹给,他也不能要。 平心而论,封顷竹只在做丈夫这件事情上没有天赋,其他的事上,完全无可挑剔。 紧接着,洛之闻在客厅的餐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也是封顷竹留下的。 ——交给你了。 纸下压着的是工资卡。 洛之闻的唇角抽了抽,想笑又想叹息。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封顷竹想干什么了。 但他起码搞清楚了一件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封顷竹都想复婚。 洛之闻蹙眉把工资卡收起来,走到沙发边,暂时把婚姻的事情搁在脑后,翻出了韩谦山发来的资料,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进入了工作状态,不代表韩谦山也进入了工作状态。 自从打了早上的那通电话,韩谦山就好奇得抓心挠肺,恨不能冲进办公室问个究竟,可他想想封顷竹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恢复了冷静。 还是嫂子这边好下手。 韩谦山是这么想的。 -嫂子,Dipper那边,WZH组合专辑主打曲的要求,我也给你发一下。 -谢谢。 -应该的,工作嘛。 -你记得把deadline也发给我。 -好的,没问题……嫂子,你最近忙吗? -?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工作太忙,耽误你和封哥的事。 -我和他有什么事? 洛之闻放下手机,幽幽叹息。 他哪里看不出来,韩谦山想问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仅韩谦山想问,洛之闻自己也想问呢! -嫂子,不是我说,封哥真是挺好一男的。 -你确定? 韩谦山又没那么确定了。 封顷竹和洛之闻的婚姻,他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说真的,就前三年那个状态,韩谦山都替洛之闻不值,他封哥什么都好,就是不疼老婆。 但是韩谦山又知道封顷竹心里有人,就是那个叫“阿wen”的白月光。 如果从白月光的角度来看,封哥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可是谁又知道洛之闻就是封顷竹找了十几年的“阿wen”呢? 韩谦山都要被封顷竹折腾疯了。 而且他不确定洛之闻知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嫂子,我知道你委屈,但其实封哥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你不会说他心里有个永远忘不掉的白月光吧? 屏幕另一端的韩谦山噎了一噎。 -嫂子,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他一直叫的阿闻不是我吧? -是你!!! 韩谦山求生欲极强地发了一串感叹号。 洛之闻却不信。 若封顷竹口中的阿闻真是他,这么些年的兜兜转转又有什么意思? 怎么会有人连白月光都认不出来! 再说了,他和封顷竹从小就认识,封顷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都有可能,唯独他…… 韩谦山在洛之闻这里没问出名堂,只好蹲守在封顷竹的办公室门前,一直等到中午,才等来他疲惫的封哥。 “封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昨晚淋了雨。”封顷竹不想谈自己装醉惹洛之闻心疼的事,向韩谦山伸出手,“钱包给我。” 韩谦山乖乖地上交了钱包,见封顷竹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十,干脆利落地买了两盒工作餐,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封哥,你怎么回事?” “嗯?”封顷竹面无表情地端着盒饭。 -- 第33页 “你……你你你,你怎么吃工作餐?”韩谦山结结巴巴地说,“你以前不都是叫那什么……那什么五星级饭店,让他们的主厨做你喜欢吃的饭菜,然后直接送进办公室里吗?” 封顷竹闻言,锋利的眉毛微微一挑:“今非昔比。” 韩谦山:“……?” 封顷竹把钱包重新扔进韩谦山的怀里:“我的钱包和卡都不在身上。” 韩谦山松了口气:“忘带了?” “给老婆了。” 可怜的韩谦山被口水呛得差点原地去世。 “吃完了赶快去开会,上次让你做的策划案还有问题。”封顷竹蹙眉端着工作餐,离韩谦山远了一些。 韩谦山顾不上忽然增加的工作量,急急地问:“封哥,你不会不记得……你已经和嫂子离婚了吧!” 封顷竹的脸瞬间板起来,冷冷地盯着韩谦山:“看来你的工作还是太闲了。” “没有没有!”韩谦山吓得快把脑袋埋进餐盘了,“我吃完就去处理策划案!” 说完,还未来得及开溜,就被另一个人按着肩膀,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公司的员工食堂也分大堂和雅间。 封顷竹和韩谦山坐得就是雅间,按理说不应该有另外的人进来,但是当来人摘下墨镜,露出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时,一切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叼着青菜的韩谦山含含糊糊地叫了声:“Dipper!” 因为工作的缘故,韩谦山和WZH组合的成员关系都不错,尤其是Dipper,之前联系洛之闻作曲的事,可以说是他促成的。 “你怎么来了?”韩谦山连忙起身,给Dipper让出一个位置,“吃了吗?” “不用。”Dipper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靠这个吃饭呢,伙食都是经纪公司准备的。” “你们当明星的实在是太累了,一点自由都没有。”韩谦山见状,耸耸肩,低头继续解决碗里的青菜,“你是为了专辑的主题曲来的吧?没问题,我都和……说好了。” 韩谦山没敢说洛之闻的名字,心虚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封顷竹——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韩谦山吓了一跳。 自从Dipper走进雅间,封顷竹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彻底消失了。 男人死死地盯着年轻的偶像,透过他光鲜亮丽的外表,看见了另一个熟悉而丑陋的灵魂。 是陈北斗没错了。 既是前世杀害他的凶手,又是强迫了阿文的混账。 封顷竹耗尽了一身的力气,才压抑住了当场发作的冲动。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转世轮回的阿文忘却了前尘,陈北斗亦然。 就算他再恨,上一辈子的恩怨也留在了几十年前。 既然前世他没能手刃仇人,今生就不能在无辜的人身上撒气。 陈北斗的灵魂永远是邪恶的,封顷竹不信面前的这什么Dipper是好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仇人没有带着记忆转世,他就没办法向一个白纸一样的人发泄复仇的怒火。 ……过去了。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让封顷竹悔恨的了。 他与陈北斗的仇恨过去了,和阿文的爱情也过去了。 “封哥?”韩谦山被封顷竹冰冷的目光吓住,小心翼翼地出声,“怎么了?” “封先生大概是想起了我是谁吧?”Dipper主动伸出手,面对封顷竹,勾起了唇角,狭长的眼睛里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毕竟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呢。” 封顷竹心神一动:“那天你看见我了?” 说的是在悉尼的时候发生的事。 那天Dipper上车以后,很可能透过窗户,看见了他和洛之闻的纠缠。 Dipper笑意渐深,在封顷竹伸出手的刹那,忽然倾身向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好久不见。” 然后不顾封顷竹惊愕的神情,握住了他的手。 “封顷竹先生。”Dipper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真真是……幸会呢。” 第28章 从未想过复婚 封顷竹的瞳孔猛地一缩,恶寒席卷而来。 好久不见。 那个罪恶的灵魂伴随着鲜血和硝烟回来了。 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上了Dipper的目光——太熟悉了。 拥有两世记忆的封顷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气爆棚的明星,而是同样拥有记忆的仇人。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手上用力,像是要将Dipper的手指生生捏断。 Dipper却像是没事人似的,后退半步,绅士地欠身:“请多指教。” “封哥……封哥?!”韩谦山察觉出封顷竹的异样,犹豫地凑上来,“怎么了?” 封顷竹的下颚绷出了冷硬的线条,艰难地松开了手,Dipper五根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掌心,像是锋利的刃,割开了他的回忆。 封顷竹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是五根血淋淋的手指,沾着他的血,也沾着阿文的血。 陈北斗……回来了。 倘若身边有枪,封顷竹早已扣下扳机,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而陈北斗也显然不是当初的陈北斗了。 他们都变了。 封顷竹的目光陡然锋利:“离阿闻远一点。” “封哥,你说什么呢?”韩谦山听得满头雾水。 -- 第34页 戴上墨镜的Dipper却轻声笑起来:“封先生,您觉得现在的阿文……是信我多,还是信你多呢?” 封顷竹冷笑:“你大可试试。” “我自然要试。”Dipper拿出手机,对着封顷竹虚晃一圈,“你可能还不清楚吧?阿文帮我写了两张专辑的主题曲,而你连他会写歌都不知道。” “哦,我忘了。”Dippe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们俩已经离婚了吧?” 封顷竹闻言,蹙眉望向了韩谦山。 “不是我说的啊!”韩谦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窜上来,“封哥,我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说你和嫂子的家事?!” “不是他说的,我只是和律师比较熟悉而已。”Dipper将手机重新塞进口袋,“封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和他离婚,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后悔了。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你看,多巧啊,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我们变成什么样子,最后的赢家都是我。” Dipper说完,双手插兜,得意地走出了雅间。 封顷竹的神情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彻底冷下来。 “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韩谦山听得云里雾里,头都大了,“你不是不认识Dipper吗?” 不仅不认识Dipper,连WZH组合都没听说过。 封顷竹紧抿着唇,压根不搭理韩谦山,而是拿出手机,给洛之闻打电话。 占线了。 封顷竹少见地慌乱,低低地咒骂了一声,拎起外套,大踏步地往公司外走。 “封哥,封哥你等等我!” “不用跟着我。”封顷竹头也不回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我回家看阿文。” “啊……啊?”被喷了满脸车尾气的韩谦山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左思右想,最后给洛之闻发了条消息。 -嫂子,封哥好像有很要紧的事情找你。 洛之闻没有回复,大概在忙。 洛之闻的确在忙。 他接到了Dipper打来的电话。 Dipper还是想约他出去吃饭。 “出去吃饭?”洛之闻笑笑,“哪儿有时间……你不想要专辑的主题曲了?” “关于这张专辑,我有很多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 “想法?”他叼着水笔的笔帽,匆匆在笔记本上做了几个记号,“韩谦山已经把你的想法整理成了文档,还发到了我的邮箱里。你如果有什么补充的,可以通过他转达给我。” Dipper默了默,幽幽叹息:“这么不想和我见面?” 洛之闻微挑了眉:“我习惯幕后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Dipper忽而话锋一转,“你是不是跟封顷竹离婚了?” ——啪嗒。 洛之闻失手将水笔碰掉在了地上:“你在说什么?” 他和封顷竹离婚的事,除了双方的律师,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Dipper怎么会知道? Dipper听出了洛之闻语气里的异样,先道歉,再解释:“我们WZH组合可是封家的公司包装出来的呢……” “你认识封顷竹?” “认识。”Dipper笑了,“怎么可能不认识?不过我从未想过,和封总结婚的那个人会是你。” 洛之闻抿了抿唇:“为什么?” 他早就料到封顷竹不会对外宣传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可他听得出来Dipper话里有话。 “因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个白月光,叫……” Dipper话音未落,洛之闻就听见了家门就被人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阿闻!” 风尘仆仆的封顷疾步而来,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封哥?”洛之闻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这个点……你怎么回家了?” “阿闻。”封顷竹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急促地喘息。 他的阿闻还活着,他的阿闻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颗心脏依旧在跳动,那些滚烫的血还在流动。 其实封顷竹是庆幸的。 庆幸阿闻并不记得前世发生的一切。 这是他的阿闻啊……为了他,委身于陈北斗,又走进熊熊烈火的阿闻。 他怎么舍得洛之闻恢复记忆呢? 就算现在的阿闻已经选择离开他,他也不会用过去的感情和记忆束缚爱人。 那不是君子所为,以前的封顷竹不会做,现在的封顷竹也不会。 “阿闻,你不要……”封顷竹将洛之闻搂在身前,欲言又止。 他不了解何为作词,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对爱人的工作指手画脚。 但他真的不想洛之闻继续和陈北斗的转世接触。 所以洛之闻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句干巴巴的:“你刚刚在干什么?” “工作。”洛之闻的眼神冷下来。 电话挂断之前,Dipper说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封顷竹心里有个白月光,也就是说,他们三年的婚姻,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他甚至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那个白月光大概就是封顷竹时常挂在嘴边的“阿wen”吧? 他也只有名字和封顷竹的白月光差不多。 洛之闻把封顷竹推开,抱着笔记本,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阿闻?”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他咬着牙,示意封顷竹去看放在餐桌上的离婚协议书——签完以后,他就没勇气再看一遍,所以一直放在原来的地方,“封哥,协议书你也签了,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就算想找我,也应该提前联系我,问我到底愿不愿意见面。” -- 第35页 封顷竹面无表情地听洛之闻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家门钥匙。 洛之闻:“?” “你要是不愿意我来找你,可以把钥匙收回去,或者换锁。” 他勾起唇角,冷笑:“封哥,房子是封老爷子留给我们的,就算根据协议书,房子属于我,我也不可能没收你的钥匙。” 封顷竹却固执地把钥匙塞进他的掌心。 洛之闻没由来地烦躁起来:“封哥,我们离婚了,你现在表现出一副离不开我,很喜欢我的样子,图什么?” “我……” 他懒得再听任何没有意义的辩解,狠心打断封顷竹:“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白月光。你在叫我的时候,是不是在想他?我的确很喜欢你,就算我们分开了,我也没办法说把你彻底忘了,但我洛之闻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 封顷竹微微一惊,洛之闻微皱的眉与记忆中的阿文重合。 要他怎么去说呢? 说你不论经历过怎样的轮回,都没变过,还是说……就算你变成了现在的洛之闻,他依旧爱他? “你不是替身。”封顷竹垂眸苦笑,终于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苦,“我也没有白月光。” 封顷竹想说,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可当男人望进洛之闻那双透亮的眼睛时,忽然噎住了。 要是说起前世,那必定要说阿文的经历。 且不说洛之闻信不信,就算真的信,封顷竹也开不了口。 太苦了,他的阿文活得太苦了。 “没有?”洛之闻明显是不信的。 他把封顷竹的回答当成是诡辩。 “封哥,当初……”洛之闻痛苦地闭上眼睛,回忆他与封顷竹的第一次,颤声道,“当初你在车上,一直在叫一个的名字……就算听起来很像阿闻,我也能肯定,你叫得不是我。” 封顷竹失去理智时的疯狂,和清醒后的厌恶,深深刻在了洛之闻的心底。 所以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原谅”二字。 也从未想过复婚。 第29章 我有时间 一阵电话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僵持。 洛之闻低头,看着来电人,倒吸一口凉气。 封顷竹跟着垂下眼帘,看着屏幕上的“妈妈”,微微蹙眉。 “喂。”洛之闻接通了电话。 “阿闻,你回国了?回国了怎么不跟妈说一声呢?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如果太忙了,咱们就回家歇歇,家里不差你那份工作拿到的钱……” “妈。”洛之闻头疼地打断姜康馨女士的喋喋不休,“我刚回国没几天,手头有挺急的工作,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姜康馨默了会儿:“是不是和……封家的孩子吵架了?” 洛之闻猛地抬起头,望向封顷竹。 封顷竹像是猜到他想问什么,抿唇摇了摇头。 他们离婚的事情,还没有公开。 洛之闻见状,定下神,强笑着问:“妈,你胡说什么呢?” “不是妈胡说。”姜康馨叹了口气,“妈看得出来,你们俩不亲近。” “没有……” “妈是过来人,你否认也没用。” 洛之闻幽幽叹息。 每次回家,他和封顷竹都会装出相敬如宾的模样,原来早就露馅了。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和他结婚。”姜康馨想起三年前他的坚持,依旧恨得牙痒痒,“封家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你。强扭的瓜不甜,你现在……唉,算了,你自己愿意,妈说什么都没用!” 洛之闻鼻子微酸,心想,强扭的瓜确实不甜,他已经尝到了苦果。 可他听着电话那头焦急的询问,实在狠不下心说,他们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洛之闻他妈感慨了十来分钟,又问:“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 “有个饭局,你爸想带你去。” “行。”洛之闻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姜康馨犹豫片刻,问:“你俩一起去吧。” 说的是封顷竹。 洛之闻按照多年来的习惯,娴熟地拒绝:“封哥工作忙,肯定没时间参加饭局。” “我有时间。”一直沉默的封顷竹忽然插话。 他和电话那头的姜康馨都怔住了。 片刻,姜康馨轻轻笑起来:“原来他也在啊?” “不是,他不在……不对,妈,我的意思是我没开免提。”洛之闻懊恼地嘀咕,“我也不知道他在听我们说话。” 可惜,无论他怎么解释,姜康馨的笑声都没停下来,听起来不仅松了一口气,还颇为高兴:“人家要来,那就带他来嘛。又不是外人,你急什么?” “妈,你不知道他工作有多忙,说是能去,到时候肯定又有其他的事。” “不会。”一直听他们讲话的封顷竹再次开口,“我肯定去。” 洛之闻实在没法同时应对两个人,便把手机拿开,压低声音,对封顷竹怒目而视:“你真有时间?” “嗯。” 他冷笑:“我还没说是哪天呢。” “哪天,我都有时间。” 讥讽的笑意僵在嘴角,洛之闻愣住了。 “好好好,两个人一起去才好。”姜康馨乐得合不拢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把手机挂了。 -- 第36页 洛之闻气结,懊恼地瘫进沙发:“你什么意思?” “你不想让爸妈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封顷竹抿唇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 洛之闻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是,我不想让爸妈担心,所以不敢把离婚的事情告诉他们。可总有一天,我会和他们说实话。你这样……你这样,反而会给他们我们关系很好的错觉。” 甚至于,他自己都产生了相似的错觉。 “没关系。”封顷竹走到沙发边,温柔地注视着洛之闻。 ——没关系。 他喜欢这样的错觉。 洛之闻扭开头。 ——没关系。 反正已经离婚了。 * 既然答应了姜康馨参加饭局,洛之闻就算再不情愿,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还是换上西装,和封顷竹一起出门了。 根据离婚协议书上的条款,家里的车全部成了洛之闻的私人财产。 所以当他们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封顷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乖乖等着自家黑着脸“前夫”开车。 洛之闻气得话都不想说——车钥匙根本不是他拿走的。 全是封顷竹不顾他的抗议,一股脑塞进他包里的! “你开。”洛之闻好不容易把掉在包底的钥匙掏出来,胡乱扔给封顷竹,扭头就钻进了车厢。 封顷竹却没有动。 男人用手撑着车门,轻声与他商量:“坐副驾驶好不好?” “为什么?” “爸妈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封顷竹沙哑的嗓音里压抑着不易察觉的痛苦,“要是你不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们会怀疑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要是平常的家庭聚会就算了,可是今天他们参加的饭局有外人。 洛之闻不想自己的婚姻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麻利地从车厢里爬出来,发现封顷竹已经绅士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他板着脸坐进去。 封顷竹也上了车,见洛之闻没寄安全带,主动靠过去——温暖又熟悉的热源靠近,洛之闻的眼眶微微泛起红。 结婚三年,他作梦也想被自己的丈夫温和对待,可惜美梦终究是美梦。 原来被封顷竹照顾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封顷竹也可以很温柔…… “阿闻?”封顷竹直起身,灼热的呼吸从洛之闻的面颊边一闪而过。 他猝然回神,搁在膝头的双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攥成了拳:“走吧,不要让爸久等。” 封顷竹点了点头,再也没做过分亲密的事。 他们踩着点到了酒店。 所谓饭局,其实就是酒会。 洛之闻知道父亲一直有意让他接手家里的产业,一方面是对他给予厚望,另一方面……就算爸妈不说,洛之闻也明白。 他的婚姻不幸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婚。 他的家人是想让他明白,就算没了爱情,他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因为家永远是他最坚实的港湾。 不过洛之闻有热爱的工作,当初也没想过和封顷竹离婚,所以一直逃避着父亲殷切的期待。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离婚了。 洛之闻心不在焉地走进酒店,没注意到封顷竹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直到他听见窃窃私语。 “封总身边的人是谁?” “封总不是结婚了吗?”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封总娶了洛家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丑八怪?” 洛之闻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男人,眼神里划过淡淡的嘲讽。 封顷竹尴尬地轻咳,揽在他肩头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 洛之闻冷笑。 这就是他爱了三年的男人。 一个从不把他当丈夫看的男人。 第30章 不许去! 洛之闻脸上的疤痕消失不见的事,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他没把疤痕当回事,自然也不会特意去说,但是参加酒会的客人们,显然早已把他身体上的“残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场合都能拿出来说一嘴。 洛之闻不在乎,不代表封顷竹不在乎。 只是他在乎得太迟了。 “阿闻……”封顷竹见洛之闻伸手从桌上拿走一杯香槟,忍不住开口,“我们俩结婚的事……” “既然结婚的事你不想声张,离婚也别说给别人听。”他冷冷地接茬,“尤其是我爸面前,别露馅了。” 封顷竹抿了抿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在洛启明出现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叫了声:“爸。” 洛启明看见儿子的刹那,惊了一惊,听见封顷竹这声“爸”,又惊了一惊。 “爸。”洛之闻轻轻推开身边的封顷竹,走到他爸面前,“爸,你不认识我了?” “你的脸……”洛启明犹豫着将洛之闻拉到没人的角落,“你去澳洲是不是为了做医美手术?” 他失笑:“没有,疤痕就是不知不觉没有的。” “真的?” “真的。”洛之闻无奈地点头。 他说得是实话,估计只有封顷竹信。毕竟他俩在澳洲被迫形影不离。 洛启明还有些不放心:“阿闻,不是爸爸大惊小怪,是那些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疤,怎么说掉就掉了呢?” -- 第37页 “掉了不是好事吗?”洛之闻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起码不用继续戴口罩了。” 他语气轻松,洛启明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因为脸上有丑陋的疤痕,洛之闻从小没少受到歧视,连后来的婚姻,洛启明都觉得是因为他脸上的疤痕,才不甚幸福的。 “你和封家的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启明惦记着他的脸,也没忘记正事。 洛之闻头疼地望向封顷竹—— 如果不是有过三年不幸的婚姻,单看端着酒杯,被众人簇拥着的封顷竹,的确像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 可惜洛之闻已经尝过婚姻的苦涩,看向封顷竹时,不由皱了眉。 “你妈说你俩的关系好了,我还不信。”洛启明却说,“今天看到你们一起来,才知道,你们是真的好了。” 说起来,当初最反对洛之闻嫁给封顷竹的不是他妈,而是他爸。 浸淫商场多年的洛启明,一眼就看出封顷竹心里没有自己的儿子,奈何苦劝无果,担忧了三年,如今再看,情状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是当初心心念念要嫁给封顷竹的儿子,怎么眼里的眷恋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不耐? 洛启明没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今晚还有几个明星会来,你们年轻人喜欢的。” “明星?”洛之闻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想到了Dipper。 “嗯,虽然我不认识,但听别人说,都是时下最火的。你不是喜欢写歌吗?爸爸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有需要……” “爸,我目前的工作已经很忙了。”洛之闻知道他爸是好心,也终于搞清楚了,洛启明为何想要自己来参加酒会,感动之余,又觉得尴尬。 现在最火的,不就是WZH组合吗? 如果真的是WZH组合,那么Dipper一定会来。 他前脚刚拒绝了人家的约饭邀请,后脚就在酒会上遇上,真真是打脸。 洛之闻正想着,门口传来几声尖叫。 WZH真的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封顷竹。 封顷竹背对着洛之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男人的背影透出了一种反常的紧张感,仿佛大敌当前。 “爸,我先……”洛之闻捏着酒杯,刚想回到封顷竹身边,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嗨。” 他回头,映入眼帘的是Dipper含笑的双眼。 “你怎么在这儿?”洛之闻吃了一惊。 “前面人太多了。”Dipper拉开口罩,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不知道谁把我们组合今晚的行程透露给了狗仔,现在外面全是蹲守的记者。” 洛之闻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端起酒杯,挡住Dipper莫名的目光:“原来是这样啊。” Dipper摘下口罩,从服务员手里接过香槟,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来回滑动:“虽然这话由我来问不好,但是……你知道封总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哦,对了,这个话题我们已经在电话里谈过了,只可惜……” 只可惜,通话因为忽然回家的封顷竹被迫中止。 “你想知道吗?”Dipper挑起眉,意味深长地晃动着高脚杯,望向洛之闻的目光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成竹在胸。 ——他确信洛之闻肯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当然确定。 面前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人,曾经拽着他扑进烈火,被火焰吞噬,也没叫过一声。 为的,就是现世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的封顷竹。 他爱得有多决绝,死于火海的陈北斗比任何人都清楚。 纵观陈北斗的一生,机关算尽,死在他手里的英雄豪杰无数,最后却陨落在抢来的男妻手里,还成就了整个封家,这是他转世以后最大的怨念。 或许正是这份怨念,让陈北斗也保留了记忆。 他重获新生的第一反应,就是报仇。 家国大义在他面前无足轻重,他只想将洛之闻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你知道什么?”洛之闻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散殆尽,“再说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Dipper仰起头,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但是知道答案的机会只有一次,除非你有把握撬开封总的嘴,让他主动告诉你,他心里藏着的……” Dipper伸手点了点洛之闻的心口,然后说:“……那个人,是谁。” 说完,将酒杯随手丢在桌上,双手插在裤子裤袋里,潇潇洒洒地走了。 洛之闻不由自主迈步追上去,手腕却被另外一个人攥住了。 “你们要去做什么?”黑着脸的封顷竹将洛之闻狠狠勒紧怀里,“不许去!” 第31章 你是不是生病了 “为什么不许去?”洛之闻挑起一边眉,沉声道,“松手。” 封顷竹挣扎着将扣在他手腕上的五指松开一些,又不知想到什么,陡然扣紧:“不行,你不能去见陈北……Dipper。” “你看见了?”洛之闻当封顷竹还在意在悉尼发生的事,蹙眉甩开手腕上的手指,“看见了就看见吧,我有事情要问他。” 他凑近封顷竹,踮起脚尖,呼吸喷在男人的颈侧,仿佛滚过一团火,但他的语气却是冰冷的:“就算我们没离婚,你也管不着我和谁见面。” -- 第38页 其实洛之闻对Dipper并无好感,但是封顷竹总能用最简单的话语将他激怒。 如果说没离婚前,他看封顷竹什么都好,那么离婚后,他就像是完全清醒过来,挑剔地指摘着男人身上的毛病。 ——太过霸道,不说人话,还有所隐瞒…… 太多太多毛病,洛之闻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眼里出了个封顷竹,白白赔进去三年。 “阿闻……”封顷竹还想解释些什么。 洛之闻却头也不回地往Dipper离去的方向走去了。 留在原地的封顷竹很快就被其他的客人缠住。 知道他们离婚的没几个人,知道封顷竹把所有财产都给了前夫的,就更少了。 所以客人们压根想不到,他们口中的“封总”,按理说,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可就算是把身家性命都给了洛之闻,封顷竹还是没能换回那颗爱他的心。 阿闻的心又哪里是金钱能比拟的呢? 封顷竹叹了口气,应付完商场上的朋友,明知会惹洛之闻不高兴,还是板着脸跟上去了。 洛之闻和Dipper并没有去偏僻的地方。 他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Dipper背靠着墙,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循声望了洛之闻一眼,眼底浮着深深沉沉的笑意。 “你就那么想知道?”Dipper反问。 “不行吗?” “反正你们已经离婚了。”Dipper不解地追问,“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知道封顷竹的白月光是谁,就会复婚?” 他并不想和外人多言不幸的婚姻:“这是我自己的事。” “好吧。”Dipper无所谓地耸肩,将手里的打火机抛起又接住,“既然你想知道……封顷竹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有个和你很像的名字,只是最后一个字不是‘闻’,而是‘文字’的‘文’。” “……封顷竹和他怎么认识的,我并不知道。谁知道呢?”Dipper低声笑起来,“他一个封家的男人,怎么说也该娶个有头有脸的太太,最后竟然找了个……” 洛之闻听得眉头紧皱:“什么叫有头有脸?” “没什么。”Dipper回过神,意味深长地叹息,“你就当听我讲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咱们的主角,高高在上的封顷竹,爱上了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不过以他的能力,想要和谁在一起都不是难事,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洛之闻的心脏莫名地跳动了一下,想起封顷竹曾经说过的话,抿起了唇。 他记得…… “他死了。”Dipper讥诮地笑着,仿佛听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说他怎么放得下?明明是最好的年华,可那就是他的命!他命里没有的东西,就算转世轮回了千百遍,依旧得不到!” Dipper说到最后,背靠着墙,神经质地痉挛起来。 他像是在笑,但洛之闻明明白白地看清了他眼底的滔天恨意。 Dipper恨封顷竹。 洛之闻在认识到这一点后,瞬间警觉。 他不了解封顷竹平日里的工作,连封家的公司具体有什么部门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Dipper所属的WZH组合,签了封家的娱乐公司。 难道是工作上的矛盾? 如果Dipper和封顷竹之间有私怨,那么刚刚所听到的……是事实吗? “你为什么和封顷竹离婚?”Dipper忽然回过了神,疾步走到洛之闻面前,面容因为恨意和欣喜在心里不断交织,扭曲异常。 洛之闻后退一步,Dipper紧逼一步,直到将他堵在角落里。 “关你什么事?”洛之闻眉头紧皱,偏过头,伸手把Dipper从身前推开。 余光里,似乎闪过了什么的光芒,他来不及细想,就看见了急匆匆走过来的封顷竹。 封顷竹已经找了他们一会儿了。 洛之闻和Dipper交谈的位置不算远,却胜在隐蔽,要不是他们争论的声音越拉越大,封顷竹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自己要找的人。 “阿闻。”他并不清楚洛之闻和这一世的陈北斗有多熟,但他看清了爱人眼底的不耐。 所以封顷竹将洛之闻拉到身后,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Dipper在目光与封顷竹对上的刹那,恢复了正常。 “我当是谁……原来是封总。”Dipper抬起胳膊,像是要用手指戳封顷竹的心口,但是被封顷竹挡住了。 Dipper轻嗤一声:“好好珍惜你还活着的时光吧。” 洛之闻的心随着Dipper的话咯噔了一下。 “Dipper到底在说什么?”他顾不上和封顷竹之间的隔阂,等Dipper走了,用力攥住了男人的衣袖,“什么叫‘还活着’?” 封顷竹转过身,垂眸反握住洛之闻的手指,眷恋地揉捏:“他就是个疯子,你别理他。” “你当我傻?”他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被气死,“封顷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思想一往这个方向偏,洛之闻想到的事情就多了。 他绕到封顷竹面前,抓住了男人的衣领:“你为什么忽然答应离婚,还把财产都给了我?……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不想连累我,才爽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 “……你给我听好了,我跟你离婚不是要甩掉不必要的累赘,如果你觉得自己生病了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放手,那我告诉你,大错特错!” -- 第39页 “……就算你生病,就算你真的治不好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洛之闻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他是真的吓到了。 尤其是在封顷竹的神情微妙了几分以后,他的心都悬起来了。 他再恨封顷竹,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爱人去死。 “阿闻!”封顷竹被洛之闻一连串的质问,问住了,又见他眼里含泪,连忙解释,“没有,我没有生病。” “真的?”洛之闻瓮声瓮气地追问。 “真的。”他如此在意,封顷竹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心,再次沸腾起来,“阿闻,别担心,我和你离婚……是因为曾经的我配不上你。” 他愣愣地擦着眼泪,没听明白封顷竹要说什么。 “所以我要重新追求你。”封顷竹语气淡然,看似沉着冷静,耳垂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重新向你求婚,重新……和你一起领证。” 那是他与洛之闻共同的遗憾,也是他必须要弥补的错误。 洛之闻低下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封顷竹真的没生病,而他也真的闹了笑话,羞恼的情绪一下子改过了原先的悲伤。 他甩开了封顷竹的手:“你去追求你的那个阿文吧!” 说完,气咻咻地跑回宴会上喝酒去了。 站在原地的封顷竹盯着牵过洛之闻的那只手,片刻后,很轻很轻地笑出了声。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的爱人还是在乎他。 洛之闻的确在乎封顷竹。 他忽然想起了封顷竹身上的疤痕:从腰侧一直蔓延到大腿,狰狞可怖,一如他曾经的脸。 要不是封顷竹喝醉了,他扶他去洗澡,或许永远也不知道曾经的丈夫身上还有秘密。 洛之闻想不通。 虽说封老爷子并没有娇惯子女的习惯,可封顷竹作为封家的继承人,从小到大都被严密地保护着。 而且,那疤痕就像是……被炸出来的。 可现在是和平年代,封顷竹怎么可能上战场? 再说,封家的孩子上战场,不是小事,洛之闻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思来想去,封顷竹的经历竟然神秘了起来。 洛之闻端着一杯香槟,眉头紧锁,连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都没意识到。 韩谦山好不容易找到洛之闻,想哭的心都有了:“嫂子!” 他这一声没控制好音量,把洛之闻吓一跳不说,连旁边聚集着的客人都纷纷侧目。 “怎么了?”洛之闻缓了缓神,顾不上旁人打量的目光,把韩谦山拉到一旁,“你这是……要哭?” 韩谦山可不是要哭吗? 封家的公司,他负责宣传口,一方面是因为他犯嫌,封顷竹故意安排了个忙碌的工作,另一方面,他对任何消息的嗅觉诡异的灵敏。 比如现在。 “嫂子,你和Dipper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韩谦山举着手机,“怎么会被拍到?” “拍到?” “天啊,封哥看到会不会把我杀了?” “到底怎么回事?” 韩谦山一把抱住头:“嫂子,你和Dipper被狗仔拍到了,现在新闻都发出去了!” 洛之闻眉毛微微一挑,想起刚刚隐约察觉到的闪光灯,心里腾起了怒火:“谁发的?” “不知道,是个三无小号。”韩谦山犯愁就犯愁在这里。 如果说,洛之闻和Dipper的照片落在竞争对手手里,那么这件事非常好解决。 钱或者资源让步,大家争得无非就是这些。 可一个三无小号…… 要韩谦山怎么查?! “封哥看见了吗?”韩谦山抱着头,语气里有一种慷慨赴死的绝望。 洛之闻抿了抿唇,在他崩溃的注视下,抬手指了指还沉浸在洛之闻依旧关心自己的欣喜中的男人:“你自己和他说吧。” 第32章 因为我爱你 新媒体时代,任何消息的传播速度,都是以秒计的。 尤其是桃色八卦。 封顷竹走向他们的短短几秒钟,有关Dipper和洛之闻的新闻已经登上了各大网站的热搜。 因为那是Dipper,出道既收割了无数粉丝的国民组合WZH的队长,第一次传出的恋爱绯闻。 “你怎么在这儿?”封顷竹同样对韩谦山的出现抱以好奇。 韩谦山咬了咬牙,缩在洛之闻身后,视死如归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洛之闻轻轻叹了口气,忍受了足足三十秒的寂静,然后对上了封顷竹沉沉的目光。 那里面夹杂着迷惑,惊讶,还有不可置信。 “我可以解释。”他不知为何烦躁起来,皱着眉举起手,示意封顷竹不要激动,可话到嘴边,又成了嗤笑,“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新闻纯粹是误会,洛之闻也没有必须向封顷竹解释的义务。 僵持了片刻,洛之闻原以为男人会转身离去,却不想,封顷竹居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想解释就不解释吧。” 然后看向韩谦山:“去把热搜都处理了。” 被点名的韩谦山浑身一个机灵:“封哥放心,虽然做不到把这条新闻从网上彻底清理干净,压一压热搜还是很容易的。” 这是娱乐公司公关组的基本操作,没人比他更熟练。 -- 第40页 洛之闻颇感意外:“你真不问?” “为什么要问?” “我看你那么气势汹汹地去找我,还以为你很在乎。”他抽回了被封顷竹握在掌心里的手,随意甩了几下。 封顷竹点头:“嗯,我在乎。” “那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和他不会发生什么。”封顷竹说得笃定。 因为他坚信,就算失去了记忆,就算转世轮回成为了一个全新的人,阿闻的灵魂也不可能亲近陈北斗。 那是刻在骨血里的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因为一碗孟婆汤就烟消云散呢? 封顷竹所想,洛之闻当然猜不到,他只当自己和Dipper的争吵被听见了,并没有追究。 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种热搜……被家里人看见,不好。” “我来解释。”封顷竹锲而不舍地拉住洛之闻的手腕,“是我没能及时处理热搜,不怪你。” 他张了张嘴,心情复杂地低下头,没接茬,也没再甩开腕间的手指。 洛之闻搞不懂封顷竹,也没力气去搞懂了。 酒席的后半程,他俩都没有参加。洛之闻寻了个由头,跟父亲告别,和封顷竹一起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刷了刷微博。 热搜已经被压了下来,但是Dipper的粉丝实在太多,洛之闻的身份已经有被扒出来的趋势。 “别看了。”开着车的封顷竹注意到了洛之闻的眉头逐渐皱紧,出声提醒,“在车上看手机,伤眼睛。” “你不介意?”洛之闻的目光离开了手机屏幕,又很快落回去,“如果我的身份被扒出来,你的身份也会曝光。” 洛家和封家的联姻再低调,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无心高调,架不住有心人的窥探。 “曝光又如何?”封顷竹踩下刹车,在斑马线前停车,偏头淡淡地瞥了洛之闻一眼,“我们的婚姻是事实。” ——离婚也是。 “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封家家风严谨,从不与娱乐新闻沾边。 “不会。”封顷竹忽然伸长了胳膊,骨节分明的手眼瞧着奔洛之闻面前来了——男人从他面前的盒子里抽走了一张面巾纸,漫不经心地擦着掌心。 要不是粉丝的行为过于激进,封顷竹巴不得有心人发现自己和洛之闻的婚姻。 他是他的,生生世世都是。 洛之闻抿唇低头,试图忽略身边开着车的男人。 可是封顷竹的气场太强大了,他哪怕只是静静地握着方向盘,也吸引着洛之闻所有的注意力。 洛之闻想,这是爱了太久的缘故。 爱一个人久了,习惯将他放在余光里,哪怕选择了离开,依旧逃不脱最原始的吸引力。 但是洛之闻相信自己可以摆脱封顷竹的吸引力,只要时间久一些,距离远一些…… “你做什么?”他猝然回神,惊坐起来。 封顷竹的鼻尖被洛之闻胸口的拉链碰了一下,闷哼着后退些许:“帮你解安全带。” 他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轻咳:“抱歉,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洛之闻咬着下唇,不想被封顷竹的情绪牵着走,转身跳下了车,连话题都转移了,“Dipper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不需要处理。”封顷竹用手轻轻揉着鼻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韩谦山会解决好一切的。” 这个时候,洛之闻还不知道,封顷竹所谓的“解决”,是一夜醒来,他和封顷竹的婚姻彻底曝光,并在热搜第一待了整整三天。 此刻的他依旧相信着男人的话,同时因为看见封顷竹时不时揉鼻尖,心生愧疚。 “疼吗?”洛之闻别扭地问。 封顷竹想说“不疼”,见他眼神关切,到嘴的话就变成了一声长叹,“疼,还有点酸。” “你怎么不躲?”洛之闻走过去看了看,见封顷竹的鼻尖通红,又忍不住笑了,“我有手,哪需要你帮我解安全带?” 封顷竹沉默着不答话,在洛之闻转身的刹那,忽而开口,喊得依旧是:“疼。” 洛之闻:“……” 他听出来了,封顷竹是故意惹他愧疚呢。 “那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既然知道封顷竹是故意的,洛之闻也安下心来,耐着性子说,“万一骨头受伤了呢?咱们也别回家了,我记得有家医院离我们挺近的……” 封顷竹的下颚随着他的话慢慢绷紧,最后绷着脸,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 洛之闻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封顷竹——颓丧而迷茫,甚至还有些依赖他。 “你……”洛之闻伸手推了推身边的男人,“还好吗?” 封顷竹没动:“不好。” “热搜对公司的影响很大?” “不大。”封顷竹深吸一口气,“对我的影响大。” “又不是和你一起上的。” “我想和你上。”封顷竹的头还埋在洛之闻的肩头,声音听起来很郁闷,“我不介意婚姻曝光,可我介意你和Dipper扯上关系。” 他的心随着封顷竹的话,微微加速了跳动:“为什么?” 洛之闻想,拜托了,千万别说出那个答案。 那个他听见了就会忍不住心软的答案。 -- 第41页 明明已经离婚,就别再让他想着回头了,好吗? 可惜封顷竹对他一向残忍。 男人偏过头,灼热的呼吸钻进了洛之闻的耳朵。 “因为我爱你。” 第33章 物归原主 曾经,洛之闻也期望从封顷竹的口中,听到“我爱你”三个字。 他设想了很多场景。 有求婚,有婚礼……可最后,封顷竹留给等在民政局前的他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牛皮袋子,和韩谦山尴尬的笑容。 什么爱不爱的? 封顷竹连结婚证都不愿意去领,对他哪里会有爱。 可就在这个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夜晚,封顷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对他表白了。 平常的灯光,平常的风,平常的语气—— 偏偏让洛之闻死水般的心溅起了水花。 抛却恩恩怨怨,他等这一句话很久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洛之闻也没有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心里去。 他拿着手机,蹙眉刷着微博。 已经有人扒出了他的身份,还曝光了他和封顷竹已婚的事实。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封顷竹作为封氏集团的明面上的掌舵人,身份背景如何,暂且不提,单凭他是封氏娱乐背后的老板,就能引起WZH组合所有粉丝的警惕。 被拍到和Dipper亲密地靠在一起的,是老板的丈夫…… 这算是什么事儿?! 是洛之闻仗着隐婚,勾引了Dipper,还是Dipper明知故犯?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将洛之闻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有人说他水性杨花,粉丝骂得更难听,脏字多到微博自动屏蔽。 更多的吃瓜路人,一方面好奇封顷竹居然结婚了,一方面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国民偶像甘愿做第三者。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翻,网上都没有洛之闻的照片。 有好事的记者想要私下里联系他,却发现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指向了封家。 洛之闻成了个隐形人,想要联系他,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封顷竹。 而洛之闻还不知道封顷竹帮自己把记者都挡住了,他站在家门前,犯愁。 封顷竹还跟在他身后,自觉地换鞋,仿佛他们并没有离婚。 “封哥,说说看。”洛之闻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干巴巴地起了个话题。 封顷竹循声回头:“说什么?” “那个人。”他低下头,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语气里依旧有压不住的酸涩,“那个死了你都忘不掉的人。” 那个让他三年婚姻都成笑话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说。”封顷竹抿了抿唇。 “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瞒我?” “阿闻……” “我听Dipper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家里并不富裕的人……让我猜猜,是你在国外的时候遇上的?”洛之闻自顾自地呢喃。 他打小在封家长大,封顷竹如果真的喜欢了什么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那个人并不在国内。 “是生病还是意外才让他离开了你?”洛之闻说,“其实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会生气。可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就是结婚是为了让封老爷子开心,三年了,老人家走了也有三年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告诉我真相?” 这是洛之闻最想不通的事,他所认识的封哥并不是优柔寡断的男人,偏偏在婚姻上,让他尝尽了悲苦。 封顷竹的纠结却是不能说与洛之闻听的。 他凭着执念苦苦寻找的阿文就在身边,本就荒谬至极,哪能在把前世的阴阳两隔当理由说出来? 怕是真说了,洛之闻也不会信,更会冷笑着甩袖而去。 但是不说也不行,所以封顷竹沉声问:“你相信前世吗?” 洛之闻脸上果然划过一道讥笑。 但他见封顷竹目光沉重,神情严肃,不由也板起了脸:“你不会说你和曾经的恋人前缘未了吧?……封顷竹,我在和你说正事,没开玩笑!” 再说了,若真是前世的恋人,为什么Dipper会知道呢? 难不成封顷竹和Dipper才是恋人? 不对。 Dipper提起封顷竹时,眼里只有恨意…… 被封顷竹拿前世的事一打岔,洛之闻的思绪就飘远了,紧接着肚子也饿了。 他见杵在身前的男人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颓然叹息:“让让,我要去做饭。” “阿闻,阿闻!”封顷竹见他不信,又急了,“阿闻,你听我说……” “你别再跟我编故事了行吗?”洛之闻头也不回地走进厨房,关门前,撂下一句,“别让我忍不住把你从家里赶出去。” 封顷竹想解释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砰。 厨房的门摔上了。 洛之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 他前世是见过封顷竹的。 他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却清晰地记得男人的微笑——细微的,淡淡的,从唇角蔓延到眉梢。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有前世的记忆,现在看来…… 欣喜只沸腾了一秒,就演变成了冰冷的绝望。 原来就算封哥真的有轮回前的记忆,爱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多可悲啊,洛之闻垂下头,抑制住差点从眼眶中溢出来的泪。 -- 第42页 忘川的水,孟婆的汤,都没能让封顷竹忘却的感情,终究不属于他。 他曾经的三年婚姻,不过是雀占鸠巢罢了。 如今物归原主。 他爱的人总会跟心爱的人再续前缘。 第34章 牲口 然而洛之闻并没有来得及难过多久,厨房的门又被封顷竹从外面打开了。 男人手里拿着厨房门的钥匙,板着脸进来,把他按在了水池边。 “阿闻,你听我说。” 他抿着唇没吭声。 封顷竹松了一口气,想象中的洛之闻连解释都不肯听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想说什么?”距离靠得太近,压迫感也随之而来,洛之闻烦躁地动了动腿,在察觉到封顷竹呼吸不正常以后,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甚至把心头的苦闷都忘了,只觉得哭笑不得,“你是牲口?” 封顷竹把头搁在他的肩头:“阿闻,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也没有所谓的在国外认识的初恋。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你先别急着说不信。” 眼见洛之闻又要开口,封顷竹连忙捂住他的嘴:“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我还是想要跟你解释,你能听我说完吗?” 洛之闻眨了眨眼睛。 封顷竹的心提了起来:“你不愿意?” 他挣开封顷竹的手,转身打开水龙头,用哗啦啦的水声掩藏自己的仓皇无措:“我要做饭了,无论你要说什么,都得等等。” 对上封顷竹专注的目光,洛之闻的抗拒溃不成军。 又不是不爱了,只是累了,他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洛之闻做了简单的晚饭,两人尴尬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完,封顷竹接了个电话,又急匆匆地赶去了公司。 家里掀起的风浪好不容易平息,网上的舆论可没那么容易摆平。 封顷竹和洛之闻并不亲近的消息不胫而走,毕竟连公司的员工都不知道他们老板的结婚对象是谁,如今再一看网上的新闻,自然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什么豪门小娇妻移情别恋当红偶像,什么天王巨星为了挚爱,不惜得罪金主…… 事实上,封顷竹在公司和Dipper针锋相对。 Dipper将双脚翘在桌上,拿着公司提供的应急预案随意翻看,而封顷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望着Dipper和公司的签约合同。 知道Dipper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后,他再也不可能让对方在自己的公司里作威作福。 韩谦山忙得头晕脑胀:“不论营销号怎么带节奏,我们首先得给WZH组合的粉丝一个交代。” 他看向Dipper:“声明公司已经给你拟好了,你只要复制粘贴就可以了。” Dipper不置可否地耸肩。 “至于嫂子的身份……”韩谦山看向封顷竹,“封哥,只有把嫂子写词谱曲的马甲曝光出来,才能让他和Dipper的见面名正言顺一点儿。” “不行。”封顷竹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行?”韩谦山绝望地抓着头发,“封哥,你之前连嫂子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现在只是曝光一个马甲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Dipper因为韩谦山的话冷嗤一声,抱起胳膊打量封顷竹,摆明了在看好戏。 封顷竹冷着脸拉开椅子,坐在了Dipper对面:“阿闻没有用真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那些歌是他写的。” “那公司的损失就大了!” “我在乎?”封顷竹将手里的合同砸在桌上,“娱乐公司只是封氏旗下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我不会违背我爱人的意愿,去换取所谓的,损失小的解决方案。” 韩谦山一下子没了话说,只能转而去看Dipper。 事件的主人公反而比所有人都淡定,仿佛网上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甚至在他们讨论解决方案的时候,望着窗外,神游天外。 皇上不急太监急。 韩谦山泄了气,抱着紧急写出来的解决方案,趴在桌上哀嚎:“封哥,你是不在意,可娱乐部门现在由我负责,业绩下滑我会扣奖金的。” 更可气的,奖金还是封顷竹亲手扣下的。 封顷竹皮笑肉不笑:“所以你以前为了业绩,让阿闻帮WZH写歌?” “嫂子的歌受欢迎不好吗?”韩谦山莫名其妙地反问,“他不只给WZH写歌,现在火的歌手,几乎人人都想让他给自己写歌。” “灼”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个“商标”,一个可以直接与“精品”画上等号的商标。 不管“灼”的背后是谁,他都成就了无数歌手。 不可谓不传奇。 若是“灼”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封顷竹都不会在意,偏偏是洛之闻…… 他的心一痛,联想到前世阿文的死法,有那么几分钟,甚至听不见韩谦山在说什么,只能听见火焰焚烧的恐怖声响。 “封哥?” 韩谦山的声音将封顷竹拉回现实。 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对上Dipper似笑非笑的神情时,心狠狠沉了下去。 恨意席卷而来。 为什么失去记忆的是洛之闻呢? 为什么害死他们的仇人还能正大光明地存活在世上呢? 封顷竹阴沉的脸色吓到了韩谦山:“封哥,既然嫂子的马甲不能扒,咱就用最笨的方法,压热搜!” 新闻的热度降下来,关注的人自然也会减少,就算是WZH这样的天团组合,热度也会被新的事件替代。 -- 第43页 “你看着办。”封顷竹再也不想面对陈北斗,拎着西装外套,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韩谦山并不知道封顷竹和Dipper之间的恩恩怨怨,还当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拽住也准备离开的Dipper:“告诉你的队员,暂停活动一段时间。” “行。”Dipper不以为意,耸着肩戴上墨镜,顺手把经纪人发来的声明发到了网上。 两个祖宗都离开了办公室,韩谦山暂时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几分钟以后,手机就被打爆了。 这回出事的还是Dipper。 他发微博的时候,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把经纪人写在前面的“复制粘贴”四个字混着声明,一道发了上去…… 韩谦山眼前一黑,差点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 第35章 你未嫁我未婚 Dipper发的微博,洛之闻也看见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不追星,却知道WZH组合的粉丝基本上是女友粉。 她们把Dipper和他的队友当成想象中的男朋友,疯狂地喜爱着。 然而这个想象中的男朋友却一点也不在乎她们的感受…… 洛之闻再一刷新Dipper的微博首页,只见他的粉丝数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减少。 偶像谈恋爱可以,被爆出隐婚也无所谓,可再疯狂的粉丝发现自己的真心喂了狗,也会清醒。 可以说,WZH组合被Dipper一个人毁了。 洛之闻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 在没和Dipper产生任何纠葛以前,他对WZH这个组合没有任何意见,要不然他不会全心全意地帮他们写专辑的主打歌,但是自从Dipper说了那些话……他就没办法再把WZH组合当成一个寻常的商业合作伙伴来看待了,所以他们新专辑的歌曲,他尚未动笔。 如今看来,也没有再动笔的必要了。 洛之闻给韩谦山打了个电话。 “嫂子?”韩谦山在开会,身边传来各式各样的争吵声,“有什么事吗,还是找封哥?他是不是不接电话?那他可能不在办公室,我上楼帮你看看。” “不找他。”洛之闻打断韩谦山的喋喋不休,“我就是来问问,WZH组合的第二张专辑还出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洛之闻眉心微拧。 出与不出,都弥补不了Dipper给公司带来的损失。 所以他觉得此刻的韩谦山,一定比谁都纠结。 “如果能出,我当然想出啦,毕竟前期投入不少……但是封哥那边已经开始联系法务,准备和Dipper解约了。”韩谦山苦笑着说出了实情,“所以就算我想给WZH组合出第二张专辑,也没什么意义。” “这样啊……”洛之闻眯了眯眼睛。 看来封顷竹和Dipper的确有私仇,那么Dipper说的话就不能全信。 洛之闻松了口气。 破天荒地给封顷竹打了个电话。 封顷竹也破天荒地接得很快:“阿闻?” “你要和Dipper解约?”他开门见山。 封顷竹默了默,语气冷下来:“你要给他求情?” “求什么情?”洛之闻无语地嘀咕,“这是你们公司内部做出的决定,和我无关,我为什么要帮他求情?” “我以为……” “以为我跟他关系很好?”洛之闻替封顷竹说出了剩下的话。 封顷竹默认了。 “那我也说说我心里的想法……我觉得你和Dipper有仇。”他很肯定,“你瞒不了我。” “嗯。”封顷竹也没有否认。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 洛之闻直觉封顷竹和Dipper之间的仇恨与自己有关,可他不知为何问不出口。 不能问。 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可是为什么呢? 洛之闻想不通。 “阿闻,晚上……我想见你。” 他长久地不说话,封顷竹忍不住开口:“可以吗?” “见我?”洛之闻想也没想,就说,“家里的钥匙你有。” 继而记起他们已经离婚了。 然后又记起,封顷竹曾经说过,要重新追求他的话。 “随你吧。”洛之闻挂断了电话。 他捂住心口,告诫自己,封顷竹是三分钟热度,等再遇到什么人……对他的兴趣就没有了。 可心动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他对封顷竹的感觉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事,依旧没有变。 就在洛之闻挂断电话的时候,Dipper尚未被公司没收的微博又多出了一条新置顶。 -你未嫁我未婚,有什么不可以? 而这条微博的评论里有人爆料,封顷竹和洛之闻已经离婚,证据是他们都请过业内知名的离婚律师。 刚和洛之闻打完电话的韩谦山因为这条微博,出了一身冷汗。 律师都是专业的,绝对不会泄露客户的隐私,所以他并不担心网上会出现洛之闻和封顷竹离婚的实质性的证据,他担心的,只有拼命想挽回这段感情的封顷竹。 封哥发起疯来,怕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韩谦山惴惴不安地跑到楼上,发现封哥正对着手机发呆,连他进门都未察觉,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封哥,你看微博了吗?” 封顷竹恍然回神:“什么?” 韩谦山清了清嗓子,欲把网上发生的一切说出来,封顷竹却先他一步开口:“你说我送阿闻什么礼物,他会开心?” -- 第44页 “啊……啊?” “晚上,我要和他一起吃饭。” “吃饭啊?”韩谦山似懂非懂,“烛光晚餐的话,就送玫瑰?” “玫瑰?” “浪漫嘛,嫂子肯定喜欢。” 封顷竹低下头,在便签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又问:“吃饭的时候聊什么比较好?” “当然是聊嫂子感兴趣的话题!” “他……感兴趣什么?” “不会吧,封哥,你连嫂子对什么感兴趣都不知道?”韩谦山忍不住嘀咕,“连Dipper都知道他喜欢写词。对了,之前他给WZH组合写的歌你听过吗?” 封顷竹捏着钢笔的手猛地一用力,抿紧的唇泄露出了内心的仓惶。 他没听过。 他甚至连洛之闻在做的工作都不了解。 “来吧封哥,我找给你听,很火的。”韩谦山掏出手机,随便一搜索,就找到了WZH组合最火的歌。 这首歌写得是粉身碎骨,写得是浴火重生。 写的是一个人在熊熊烈火中迎来了新生。 第36章 我给你下一碗面 封顷竹拿到手机以后,就没有再还给韩谦山。 他以为洛之闻的歌和风花雪月有关,却万万没想到,洛之闻的歌居然和他最不愿触及的那段回忆有关。 封顷竹不敢想,他的阿闻到底是有了过去的记忆,还是前世受到的伤痛太深,所有歌词才会和火焰有关。 无论是哪种,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封哥?”韩谦山不敢硬把手机要回来,战战兢兢地问,“歌不好听吗?” 怎么可能不好听呢?韩谦山在心里犯嘀咕。 这可是WZH组合最火的歌,当初刚发行的时候,霸占了所有音乐网站的排行榜,WZH组合还凭借这首歌,拿下了好几项分量十足的大奖。 但是封顷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韩谦山吓了一跳:“封哥,不喜欢听,咱就不听,我给你找首《欢乐颂》。咱不至于……不至于为了一首歌这样!” 封顷竹却没有把手机还给韩谦山,而是无限循环着这首歌,直到有电话打进来。 巧了,打给韩谦山的竟然是洛之闻。 “喂。”封顷竹干脆地接了。 电话那头的洛之闻顿了顿,狐疑道:“韩谦山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正好和他在谈事情。”封顷竹反问,“你……找他?” 封顷竹想问的事其实还有很多。 比如: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而是打给韩谦山。 比如:在你心里,韩谦山是不是比我还要可靠? 但是话到嘴边,通通咽了回去,因为封顷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 他早在把洛之闻一个人晾在民政局门前的时候,就丧失了质问的资格。 他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 洛之闻没听出封顷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直言:“我不找他,我找你。” 封顷竹的心跳微微紊乱了一会儿,强自镇定:“你找我什么事?” 叉腰站在客厅里的洛之闻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这话应该我问你……封哥,是你说晚上想见我的。现在快六点了,你人呢?” 封顷竹猛地抬起头,看着昏沉的天色,暗自懊恼:他居然把晚上要和洛之闻一起吃晚饭的事忘了。 封顷竹定了定神,握着手机,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再等我一会儿。” “我饿了。”洛之闻信以为真,走到冰箱边看了看,“先煮碗面,你没意见吧?” “好。” “帮你煮一碗?” “嗯。”封顷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压下满心的激动,轻声说,“谢谢。” 洛之闻只觉得好笑:“一碗面而已,你不用和我道谢……好了,挂了。” 洛之闻挂断了电话,从冰箱里翻出了两颗新鲜的西红柿,又找到上次从超市买了吃剩下的鸡蛋,先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怕封顷竹回来的迟,另一碗就没立刻下进锅里。 他边吃,边刷微博。 Dipper惹出来的事完全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曾经喜欢Dipper的粉丝,恨起来也毫不含糊,不仅攻陷了微博评论区,连转发都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故事的另外一个主人公,洛之闻,反倒被遗忘了。 洛之闻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微博上的盛况,想起Dipper说得那些话,隐隐有些报复的快感。 他不全信封顷竹的话,但他更不喜欢Dipper和他说话的语气。 这个深受粉丝喜爱的明星,在洛之闻眼里,是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 即便Dipper说了很多封顷竹肯定不会对他说的话,洛之闻依旧从心理上排斥和对方的交往。 大概是气场不和吧。 洛之闻放下了手机,抱着碗,把碗里的鸡蛋都挑出来吃了,然后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电视上放的居然是很久之前对封顷竹的采访视频。 洛之闻瞥了一眼采访的时间,发现采访发生在他嫁给封顷竹之前的一周。 封顷竹看起来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眼神比现在要清澈些许吧? 主持人问:封先生,请问您有结婚计划吗? 封顷竹答:有。 -- 第45页 主持人:封先生这么笃定,是因为好事将近了吗? 封顷竹摇头:并不是。 主持人:能展开讲讲吗? 封顷竹:我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用一生去等待。 洛之闻抱着靠垫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手指在柔软的布料上来回滑动。 一生去等待啊…… 他当时怎么没早点看见这个采访呢? 他若是看见了,就不会铁了心地嫁进封家了。 洛之闻苦笑着揉了揉头发,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知道是封顷竹回来了,就把电视关掉,走过去:“现在给你下面?” 封顷竹抬起头,逆着光看不大清洛之闻的神情,但心里回荡着听了一下午的歌,于是仓惶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嗯,好。” 洛之闻不疑有他,转身走进厨房,片刻,门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切菜声。 “阿闻……”封顷竹换上拖鞋,循声走过去,试探道,“我听了你写的歌。” “哪一首?”洛之闻头也不抬地问,心底泛起了淡淡的羞耻。 在他看来,写歌的“灼”,和身为封顷竹前夫的自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他一向把工作上的事和现实分得很清,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幕后工作了。 封顷竹盯着洛之闻的背影,厨房里的灯在他肩头投下一圈温和澄明的光晕。 阿闻,对前世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呢? 封顷竹紧张得掌心出汗,犹豫着开口:“阿闻,你能跟我说说……你写歌的时候,灵感来自于哪里吗?” ——哐当。 洛之闻手里的锅铲不慎掉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第37章 好久不见 “阿闻?”封顷竹以为他切到了手,猛地冲过去,“伤到哪儿了?” 一边说,一边扯过洛之闻的手翻看。 十指纤纤,封顷竹看着看着,手指就顺势滑进了指缝。 “你……”洛之闻回过神,又好气又好笑地甩了甩手。 没甩开。 封顷竹顺势将他拉进怀里:“阿闻,你和我说说,你写那些歌的时候,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洛之闻咬住了下唇。 要怎么说呢? 说他光怪陆离的梦。 说他记事起,就记住了的封顷竹的脸吗? 他说了,封顷竹会信吗? 洛之闻想起封顷竹说过的前世今生之说,苦笑着想,那他们可真是一对怪人,全有前世破碎的记忆。 “阿闻?”封顷竹见他久不说话,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是不是……” “我梦到的。”洛之闻说。 封顷竹闻言,浑身一僵。 “火,很大的火。”他说的时候很平静,梦里的惊恐已经全部褪去了,只有满腔的唏嘘,“包围着我和……和谁呢?” 梦里虚虚实实的景象逐渐淡去。 洛之闻隐约记得梦里还有一口棺材,但他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洛之闻仰起头,对上封顷竹滚烫的视线,心口猛地一痛。 痛到他闷哼着蜷缩在封顷竹的怀里,听不清男人急促的呼唤。 破碎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他跪在祠堂里。 身后的屋檐挂着成串的冷雨。 有人说:“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还有人说:“封家的大爷要你,那也得抬着聘礼,正大光明地要你!” 更有人说:“你知道偷算什么吗?偷得连妾都不如!” 他说:“我不在乎,他会来接我。” 闷雷声在天边滚过。 洛之闻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双手撑着封顷竹的胸膛,低声呢喃:“你没来,你没来……你为什么没回来!” “阿闻?”封顷竹听得心惊胆战,“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洛之闻闻言,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睫毛轻颤,又落下了一行泪。 “阿文?” 洛之闻闻若未闻,捂着脑袋,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白绫挂满了封宅,他坐在卧房里,极目远眺,还能看见天上纷飞的纸钱。 火红色的嫁衣瘫在桌上,那上面的凤凰是他自己一针一针绣的。 曾经针针用心,如今针针泣血。 他抬起苍白的手臂,拎起火红色的嫁衣,猛地披在肩头。 镜子里映出了他火烧般的身影。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你教我去哪里寻你夫妻对拜?” 洛之闻再次推开了封顷竹,跌跌撞撞地冲进卧室。 封顷竹紧随他而来,把要往被子里钻的洛之闻拉出来,牢牢地搂住腰:“阿闻,阿闻你看着我。” “你……松手!” “阿闻!” 阿闻,阿闻……阿文。 电光火石间,另一个声音穿过岁月的长河,渡过忘川的水,在他的耳边震响。 洛之闻愣愣地望着封顷竹,破碎的泪不断地从睫毛上跌落。 震耳欲聋的炮火,呼啸的北风,守陵人悠远的歌。 所有的声音将他们包裹。 “是你?”洛之闻颤声道。 “是我。”封顷竹捧住了他的脸。 洛之闻猛地垂下眼帘,决堤的泪涌了出来。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在难过什么。 -- 第46页 他以“他”的视角,看见了一段破碎的历史。 却宛若身临其境,痛彻心扉。 “阿闻。”封顷竹心疼地吻去洛之闻眼角的泪,“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把封顷竹推开,无法言说的怨气在心里翻腾:“你是来迟了吗?” 你是错过了。 错过了两辈子。 封顷竹苦笑地拉洛之闻沾着泪的手:“阿闻,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封哥,你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说什么?” 封顷竹哑然。 “封哥,我好累。”洛之闻见状,颓然靠在床头,“你能不能放过我?” 无论是回忆还是现实。 他都懒得去想。 他累了,累到不想去爱了。 床侧一沉,洛之闻听见封顷竹窸窸窣窣地爬到了自己身边。 男人身上很温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能焐热他的手脚。 洛之闻悲哀地发现,哪怕他嘴上再排斥,封顷竹都是他心中最想要的那个人。 冷漠的也好,无情的也好,哪怕是后来态度转变,胡搅蛮缠的也好。 都是他想要的。 他爱着封顷竹的优点,也爱着封顷竹的缺点 他恨透了这种爱的本能。 洛之闻恨恨地转头,与封顷竹对视片刻,眼神交织。 所有的爱恨也都绞在了一起。 然后某一瞬间,他们同时向对方扑去,嘴唇撞在了一起。 洛之闻尝到了血腥味,封顷竹死死地按着他的后颈,他连痛呼都喊不出来,只能泄愤般咬回去。 封顷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荡漾起浅浅的笑意。 他的鼻子忽而一酸,泪又下来了。 ——好久不见。 封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w 第38章 自求多福 有多久呢? 于封顷竹而言,是从生到死,再到向死而生。 是眼睁睁地看着阿文走进烈火,再在现世寻兜兜转转多年。 旁人的人生是从零到未来,只有他是倒数。 从前世的年岁倒数,一年又一年。 没有人知道封顷竹心里有多少恐惧。 他上辈子只活了三十五岁,若是今生寻不到阿文,他……他只有再去下辈子找了。 还好他还足够幸运。 洛之闻累睡着以后,封顷竹坐在床边拿起一根烟。 他当然不可能在卧室里抽,他也不喜欢抽烟,但是纷乱的回忆接二连三地涌入脑海。 有前世,更多的是他没认出阿文的这些年。 封顷竹捏着烟的手微微发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阿闻的小半个前半生。 可……可为什么阿闻不来找他呢? 封顷竹念及此,不受控制地俯身凑到洛之闻身边。 床板微微摇晃,洛之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对上一双炽热的双眼:“封哥?” “嗯。” “别闹,我困了。”他翻了个身,伸手拉住了滑落的被子。 封顷竹凑过去,欲言又止。 洛之闻睡了会儿,似有所感,再次睁开眼睛:“你怎么还不睡?” 他在漆黑的房间里,轻笑:“精力真好。” “阿闻,你为什么不和我相认?” “相认?认什么?”洛之闻叹了口气,“封哥,跟你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太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你很可能认错人了。” 他的语气有明显的赌气成分:“说不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阿闻,我认得你。”封顷竹尴尬地拢住封顷竹的肩膀,“就是你。” 还好是你,幸好是你。 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在封顷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我从记事起,就只记得你的脸。” “……封哥,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我都忘了。” “……我只做过置身火海的梦,直到今天。” 他记起了前世自己曾身披嫁衣,想要嫁给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而那个人正好端端地搂着他,给了他温暖的胸膛。 封顷竹默了默,短暂的失神过后,是铺天盖地的庆幸。 洛之闻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陈北斗,不记得他们的生离死别,不记得漫长轮回里的等待。 只有封顷竹记得。 只有封顷竹记得就够了。 闭着眼睛的洛之闻听见了封顷竹微微加速的心跳,狐疑地抬起头:“封哥,怎么了?” “想你了。”封顷竹嗓音沙哑,按着他的后颈,又来亲他的唇,“我们……明天去复婚吧。” 洛之闻的睡意瞬间去了大半:“什么?” “复婚。”封顷竹捏了捏他的腰,“阿闻,对不起,我不该……” 洛之闻捂住了封顷竹的嘴,抿唇轻哼:“不冷静冷静了?我怕你后悔。” 躺在床上的封顷竹无声地笑了。 若是洛之闻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就会相信他永远不后悔。 生生世世不悔。 但是封顷竹什么都没说。 男人捏住洛之闻纤细的手腕,把他带进了怀里。 “我还没问你,怎么没把我认出来呢……”一来二去,洛之闻又困了,“是不是因为我脸上有疤?封哥,你可真是个颜控……” -- 第47页 封顷竹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命运开的玩笑,让他娶了前世的爱人却不自知,反而满世界找着所谓的“阿文”。 若是他认出了洛之闻就是前世的阿文,别说脸上有疤,就算全身有疤又如何? 他爱的是他的灵魂。 “明天去民政局?” 睡着的洛之闻没搭理封顷竹,脑袋蹭到枕头边上,像是在报之前领结婚证时的仇。 封顷竹苦笑一声,将他抱在身前,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洛之闻是被封顷竹讲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其实封顷竹已经在房间外打电话了,但是架不住他的生物钟,到点就醒。 洛之闻醒了也没起床,他伸手在床上摸索,摸到了自己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衬衫,还有团成一团的内裤。 洛之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用被子捂着头深深地叹息。 激情褪去,他开始回味脑海里零碎的画面——是苦涩的,又是决绝的。 洛之闻意识到,自己前世和封哥很可能没在一起。 也是,要是幸福美满,他们怎么会转世了还不甘心,带着回忆,寻找对方? 洛之闻稀里糊涂地想了半晌,忽而听见封顷竹说:“不是,伯父伯母,你们听我解释,离婚……是,我的确和阿闻离婚了,但……”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捂着腰往门外跑:“封哥,谁的电话?” 封顷竹循声回头,见洛之闻只套了一件衬衫,连忙把外衣脱下来,披在他肩头。 “手机给我。”洛之闻顾不上别的,抢过手机,“爸妈……” 他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劈头盖脸的咆哮打断:“你给我回家好好解释清楚!” 封顷竹忍着笑,将洛之闻拦腰抱到沙发上,替他穿上袜子。 洛之闻愣愣地捏着手机:“我爸妈怎么会知道我们离婚的事?” “没关系,我去解释。” “你解释什么啊?”他泄气地把手机扔进封顷竹的怀里,“你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2020第一次……更w 第39章 他和你都离婚了 洛之闻嘴上说让封顷竹自求多福,实际上还是带封哥回了家。 他同样惴惴不安。 因为离婚的事,他也有份。 距离他们上次一起回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那时他们还没互通心意,疲劳地在爸妈面前装作恩爱夫夫,应付亲朋好友。 如今感情马马虎虎有了点进展,却把婚离了。 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和爸妈说,他们的离婚是闹着玩儿吧? 洛之闻头疼地叹了口气。 坐在他身旁,开着车的封顷竹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还笑?”他磨着后槽牙,恨不能在封顷竹身上瞪出一个洞来,“你想好怎么和爸妈解释了吗?” “实话实说。” “说我们俩都带着前世的记忆?你也不怕被我爸撵出家门!” “实话实说……我爱你,但是辜负过你。”封顷竹将车停在斑马线前,无奈地望着洛之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所以你选择和我离婚。” “然后呢?” “然后我后悔了,想把你追回来。” “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洛之闻抽回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前男友……不对,前夫?” 封顷竹在心里默念着“爱人”二字,嘴上却不敢直说,只道:“即将复合的伴侣。” 即将复合啊…… 洛之闻偏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心想,他们到底能不能复合,还说不准呢。 汽车缓缓驶进了别墅区,洛之闻一路上做的心理建设,在看见站在院中的父母时,溃不成军。 那是年幼时,即便他脸上有骇人的伤疤,依旧把他当正常孩子看待的爸妈。 洛之闻的情绪感染了封顷竹。 男人下车,替他拉开车门,轻声叹息:“等会儿我来说吧。” “你要是真那么说……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洛之闻苦笑着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院中,尽量展露出轻松的微笑。 可惜他爸妈没给他这个亲儿子的面子。 洛之闻的脚刚买进院门,身后的封顷竹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爸妈,他们就摔门进了屋。 洛之闻小小地后退了半步,肩膀撞上了封顷竹。 “封哥……”他不由自主地去求助封顷竹。 封顷竹心里的苦涩不比洛之闻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进去吧,和爸妈好好解释一下,他们会理解的。” 也只能这样了。 洛之闻垂头丧气地走进门。 他爸妈生气归生气,还是留了门。 “你让他进来干什么?既然离婚了,就别再拉拉扯扯,平白给人笑话!”玄关里忽然飞出来一只拖鞋,堪堪擦着洛之闻的小腿飞了出去。 “爸?”他急急地说,“封哥……” “你还叫他封哥?!从小就这样,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我怎么劝你都不听!” “爸……” “进来!” 封顷竹捏了捏洛之闻的手指,示意他冷静:“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话音刚落,屋里又传来了暴跳如雷的咆哮:“谁让你说话了?出去!” -- 第48页 “好,我出去。”封顷竹顺从地退到门外。 洛之闻左右为难,站在玄关愣愣地望着封顷竹。 封顷竹在来他家前,特意换了正式的西装。衣冠楚楚的男人站在院中的石子路上,额角的发丝在风中翻卷,看上去有一丝狼狈。 洛之闻不争气地心软了。 “进去吧,别让爸等急了。”封顷竹催他进屋。 洛之闻垂下眼帘,嗫嚅道:“那我进去了?” 竟在与封顷竹商量。 封顷竹好笑地点头。 洛之闻这才不情不愿地进屋。 他爸妈正襟危坐,给他留了一张空空荡荡的沙发,看上去有一肚子问题要问。 首先自然是离婚的事:“真离了?” 洛之闻硬着头皮回答:“嗯,签了离婚协议书,但……” “混账!”耳畔一阵凉风,他爸把另一只鞋子扔了出去。 洛之闻打了个寒颤,继续说:“但是我们不是故意离婚的。” “离婚还有故意不故意的说法?”这回尖叫的换成了他妈。 洛之闻头疼地闭上嘴,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但是他不说话,不代表他爸妈不说话。 -当初我就不该答应你嫁给他。 -阿闻,你实话实说,封顷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还是你爱上了别人? -最近那个新闻…… “我不喜欢Dipper。”眼见话题越跑越偏,洛之闻蹙额插话,“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他是歌手,而我给他的专辑主打歌作词,仅此而已。” “那新闻上的照片也是假的吗?” “爸妈,那是借位拍出来的照片!我和Dipper根本不熟悉。那天就是碰上了,我和他说了几句话客套话,后来封哥就来找我了。”洛之闻烦躁地绞着手指,“我也不知道他发那样的微博想表达什么,但是我跟你们说实话,就算我和封哥之间真的没了感情,不得不分开,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他爸妈对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紧接着冷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洛之闻猛地攥紧了拳头,试探道:“封哥还在……” “他都和你离婚了,凭什么进我们家门?” 洛之闻的话被堵在嗓子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时语塞。 “你以后也离他远点。”他妈很少这般疾言厉色,显然气急了,“咱家不缺钱,生意上也不靠封家,你老老实实地跟着爸妈,日后找个好的男朋友,叫他后悔!” 封顷竹已经后悔了。 洛之闻心想。 而且有了前世零碎的记忆,他又怎么去爱别人呢? “那也不能把人家晾在屋外。”洛之闻耐着性子为封顷竹说话。 他爸却冷笑:“那他就能把你晾在家里三年?” 洛之闻浑身一震。 “阿闻,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封家那小子不喜欢你,从没把你放到心里去。” “……这些年,爸妈见你不说,也不好当面问。” “……可我们心疼你啊!” 那是整整三年,形容虚设的婚姻仿佛冰冷的牢笼,将洛之闻死死困住。 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封哥: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第40章 复婚好吗? 要让洛之闻自己说,那三年过得如何,他也说不出半个好字。 痛苦不是封顷竹打他或骂他,而是封顷竹眼里根本没有他。 结婚之初,洛之闻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恨不能封顷竹对他表现出哪怕一点的厌恶。 可惜他从来没有入过封顷竹的眼。 洛之闻记得自己打给过封顷竹的每一通电话。 也没什么好记得,反正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最后打到韩谦山哪里,得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是谎言的答案。 冷漠不可怕,不屑最伤人。 洛之闻的沉默给了父母更多抨击封顷竹的机会,等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从客厅出来,他的封哥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对他笑。 洛之闻撑伞走过去,盯着封顷竹满是雨水的脸看了半晌,噗嗤一笑:“后悔了吗?” 封顷竹点头又摇头。 后悔没早点认出他,不后悔在洛家淋雨挨骂。 “走吧。”洛之闻叹了口气,“爸妈在气头上,解释再多也无用。” “嗯。”封顷竹接过他手里的伞,把淋湿的外衣脱下搭在臂弯里。 洛之闻瞥了一眼,忍不住问:“不冷?” “已经湿了。”穿在身上更冷。 他又叹了口气,拉着封顷竹往车上跑:“回家的路我来开。” 封顷竹抿唇笑:“嗯。” 封顷竹在洛家出的这顿丑没白费,回家就打起喷嚏,然后在洛之闻无奈的注视下躺在床上发起了烧。 “好多年没生病了。”封顷竹歉意地望着忙前忙后,正准备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的他,“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医生来。” 洛之闻把电话拿离了耳朵:“躺着。” 语气有点凶,还瞪了封顷竹一眼,然后继续问医生:“嗯,是的,量了体温……你来之前,我这样做就可以了吗?” 医生的回答显然没有让洛之闻满意。 -- 第49页 他放下电话,坐在床边,伸手摸封顷竹的额头。 封顷竹闭上眼睛,感受着凉丝丝的触感去而复返,是洛之闻拿着面巾纸替他擦着额头上的雨水。 洛之闻擦完,将封顷竹从床上拽起来:“洗澡水我放好了,快去洗个热水澡。” 封顷竹头重脚轻地站起来,胳膊搭在他的肩头,虚弱地摇晃。 洛之闻浑身僵硬,到底没舍得推开。 其实封顷竹病得压根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严重,说到底不过是感冒。 不吃药,多喝热水,睡一觉也能好。 但是封顷竹哪里舍得放弃和洛之闻亲近的机会? 他“虚弱”地走进浴室,扶着墙,走到浴缸前:“你去休息吧,我没事。” 洛之闻绷着脸,也不说话,噼里啪啦地把换洗的衣服往马桶盖上一丢,然后叉腰站在浴缸边:“我看着你洗。” 封顷竹顿了顿:“这样不太好吧?” “不太好?”洛之闻气笑了,“封哥,你别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 有些痕迹就算已经消失了,某人也不能赖账。 封顷竹轻咳着移开视线,面上犹豫不决,手上却迅速地将衣服脱掉,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洛之闻无语地移开视线,背对着浴缸,身边忽然伸来一条胳膊。 “拿一下毛巾。”封顷竹的声音突兀地在洛之闻耳边响起。 发烧的男人热烘烘地靠着他,连呼出的气的也是烫的。 洛之闻不安地扭了扭脖子:“我来拿,你快点洗澡。” 封顷竹也不强求,脱了裤子,迈步进了浴缸。 水声渐响,雾气氤氲。 洛之闻抱着封顷竹的衣服,坐在马桶盖上发呆。 他在回忆爸妈说的话。 自家孩子被冷落三年,又离了婚,洛之闻的父母当然不可能原谅封顷竹。 他们不仅没有原谅封顷竹,还不顾洛之闻的抗议,准备给他相亲了。 “我们家阿闻脸上的疤掉了,脾气又好,还愁找不到比封顷竹好的男人?”他妈是这么说的,“你信不信,我现在打一个电话,想跟你相亲的人就能排到封家的门口去!” 这话完全是夸张,但也能让洛之闻感觉出来,他妈已经气疯了。 洛之闻不想相亲,也不想找封顷竹以外的男人。 他还没搞清楚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梦里发生的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记得自己在封顷竹死后穿上了嫁衣—— 他到底要嫁给谁? “阿闻。” “嗯?”洛之闻愣愣地回头,又红着脸把脸扭回来,“你洗完了就拿浴巾擦擦啊!” 封顷竹失笑:“浴巾在你手里呢。” 他一噎,气恼地把浴巾递到身后。 “谢谢。”封顷竹把浴巾拿走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洛之闻松了口气,想着医生也快到了,不再打算在浴室里待下去,却没想到,封顷竹忽然闷哼着趴在了他的身上。 水汽混着荷尔蒙的味道,瞬间将洛之闻笼罩。 他呼吸间满满都是封顷竹的气息,而男人滚烫的额头正贴在他的后颈上。 雪花似的回忆又开始在洛之闻的脑海中盘旋。 “好难受。”封顷竹痛苦地喃喃。 洛之闻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封哥,要不要紧?” 封顷竹默了默:“你扶着我吧。” “好。” “晚上……”封顷竹又说。 “放心,我陪你。”他不假思索,“是不是头晕?我扶你坐下吧。” 然后,洛之闻就听见封顷竹用沙哑的声音问:“我们复婚好吗?” 洛之闻张了张嘴—— 刺耳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猛地抽身,指着封顷竹的鼻子,气笑了:“封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 封顷竹靠在浴缸边,身上还裹着浴巾,因为洛之闻的指责,眼里划过一道尴尬,但依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阿闻,我是真心的。” “所以你装病?” “我是真的病了。” 封顷竹是真的病了,只是病得没有那么重罢了。 洛之闻甩开手,想不明白这么幼稚的招数,自己为什么会中招,还在马桶上坐了那么久。 他想不明白的事,封顷竹明白。 关心则乱。 唯这四个字而已。 第41章 洛之闻在相亲 封顷竹在浴室里换好衣服,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洛之闻已经把医生请进了门。 家庭医生喝着热茶,和封顷竹对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但看封顷竹精神抖擞,满面红光,这病……就算没好,也绝对没大碍。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医生心里苦,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豪门婚姻的恩恩怨怨。 前些天他帮洛之闻看身体的时候还犯嘀咕,做得这么激烈,怎么可能离婚呢? 事实证明,有的婚说离,还真就离了。 可若是真离婚,现在又算是什么事儿? 难不成有钱人就喜欢离婚玩儿? 医生想来想去,给封顷竹测体温的时候,没敢对焦急的洛之闻说男人没病,只能斟酌道:“不是大病,但是病去如抽丝……” -- 第50页 “要不要吃药?”他竟然还是急了。 “药当然要吃,毕竟是发烧嘛。” “需要吃什么药?您告诉我,我去买。” 医生把药名写下来给洛之闻,见他外套都忘了穿就要往外跑,于心不忍:“其实……喝热水也行。” “封哥都烧成这样了,喝热水怎么行?”洛之闻压根听不进去劝。 医生只能求助于封顷竹。 封顷竹的眼神闪了闪,走过去,将弯腰开门的洛之闻拉了回来。 洛之闻挣了一瞬,又想起医生的话,便暂时把对封顷竹的怨气压在心底:“封哥,你松手。” “别去买了,家里还有药。” “那些药都要过期了吧?” “不会,来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定期买新药。”封顷竹收紧双臂,将他困在怀里,哑着嗓子恳求,“阿闻,你如果真的要走,就等我睡着的时候再走吧。” 封顷竹是故意的。 洛之闻的理智这样告诉他,可当他感受到滚烫的额头贴在自己后颈上时,一切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行,你先回屋躺着,我去给您找药。”洛之闻咬了咬牙,转身扶着封顷竹回到床边,一边和立场不坚定,总是心软的自己较劲,一边掀开了被子,将病恹恹的封顷竹塞了进去。 封顷竹低低地咳嗽,抓住了他的手。 洛之闻瞬间炸毛:“你还想怎么样?” “阿闻……你先出去吧,我怕传染你。” 他心里的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声全散了,就算知道封顷竹另有所图,依旧没办法拉下脸:“别说那么多了,要是我被传染了,就换你来照顾我。” 说完,甩开封顷竹的手,跑到客厅里找药去了。 躺在床上的封顷竹用胳膊遮着眼睛,静静地思索片刻,拿起手机给韩谦山发了条消息。 于是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的韩谦山又多了一项任务。 封顷竹这回是真的要预约烛光晚餐了。 封顷竹试图挽留洛之闻,洛之闻的爸妈也没闲着。 他们很快给洛之闻打来了电话,要求他周末去某个咖啡厅见一位“新朋友”。 “妈跟你说,那个孩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年纪比你小,但是人很沉稳,还是我朋友的儿子,人品没的说。你就算看不上,也得去见见,这是礼数。” 洛之闻看了一眼已经起床,站在穿衣镜前系领带的封顷竹,幽幽叹息:“妈,我真的不想去。” “人家和我们家是世交,生意上有往来,你不去也得去!” 他无言以对,只能把咖啡厅的地址记下。 “怎么了?”封顷竹回过头。 洛之闻走过去,整了整男人脖子上的领带:“我妈找我有点事。” “伯母还在生气?” “嗯。” “改天,我再去道歉。” “算了吧。”他松开手,后退一步,蹙眉打量自己系的温莎结,“她现在听到你的名字就生气。” 何止是名字,“封”这个姓氏都快成禁词了。 “没事,我可以等。” “等?”洛之闻冷哼,“封哥,你这回要等的时间可长了。” 封顷竹笑着穿上西装,随口道:“还有什么比两辈子都长?” 洛之闻闻言,猛地闭上嘴。 封顷竹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拎起公文包,往卧室外走。 他跟上去,踌躇着问:“封哥,你是不是……全记得?” 封顷竹的背影僵了僵。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重新来不好吗?”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很痛苦?”洛之闻喃喃自语,“封哥,我明白了。” 单就他想起的画面,就足够悲伤,那么记得一切的封顷竹…… 洛之闻不敢想。 “阿闻,周末有空吗?我定了餐。”封顷竹见他消沉下去,忍不住开口,“就我们两个人。” “我……”洛之闻强打起精神,咬了咬唇,“我妈那边……” “明白了。”封顷竹打断他的话,“你回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洛之闻一时语塞,竟找不到机会说相亲的事。 再者,他压根没打算和母亲介绍的男人吃饭。 他打算一进门,就把自己的情况说明白——他结过婚,又离了,网上传他和当红歌星不清不楚,他还准备和前夫复婚。 洛之闻坚信,没有人会对这样的相亲对象抱着更进一步的想法。 所以他赶到咖啡厅的时候,穿得很随意。 白色的毛衣,水洗牛仔裤,加一件驼色的大衣,让洛之闻看上去不像结过婚的人,而像是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大学生。 “你好。”他走到定好的位置前,对已经到了,并且在低头点菜的男人说,“我是洛之闻,久等了。” “你好,我是褚岳峰。”男人抬起头,额角微卷的亚麻色头发晃了晃,“我也刚到。” 洛之闻看清褚岳峰脸的刹那,呆住了。 男人有一双很像封顷竹的眼睛,还是梦里前世的封顷竹。 但也只有眼睛像。 洛之闻很快调整好情绪,坐在褚岳峰对面,严肃道:“你来相亲前,了解过我的情况吗?”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张桌子边的韩谦山惊掉了手里的筷子。 -- 第51页 他手忙脚乱地打通了封顷竹的电话:“封哥,出事了!……我没发病,你快来啊,我看见嫂子在相亲啊!” “……在哪儿?还能在哪儿,就在我给你们定烛光晚餐的这家咖啡厅!”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封哥越来越会的份儿上,给他一丢丢海星叭(??ω??) 第42章 你是不是嫌我老 “了解过,你就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了解过呢?”褚岳峰微微一笑,“伯母和我说过你的基本情况,我也知道你离过一次婚,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那么古板。” “这不是古板不古板的问题。”洛之闻头疼地用筷子轻轻敲桌面,“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和你说的,但是离婚这件事……” “我不在乎。”褚岳峰打断他,“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第一次选择的伴侣,就是适合陪伴终生的那个人。或许我们只是相遇得晚了些,或许你离婚,只是为了遇见我。” 洛之闻头一回听到这样的歪理,哭笑不得:“啊?” “所以,认识一下?”褚岳峰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或是不喜欢吃的菜?我先点了一些,你再看看吧。” 洛之闻直接将菜单推开:“认识可以,但是我现在没有继续下一段恋情的打算。” 褚岳峰有些困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反问,“选择和谁在一起,和谁复婚,都是我自己的事……什么时候开始新恋情更是我自己的事。” “你这样想也好。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愿意陪你去找到你想共度余生的人。” “……” 洛之闻发觉他妈给他找了颗牛皮糖,还是顽固不化,甩也甩不掉的那种。 他把菜单合上,起身对服务员招了招手,同时问:“你多大啊?” “二十一。”褚岳峰额角的卷发又晃了晃。 “弟弟,你下次来相亲前,先搞清楚状况,好吗?”洛之闻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卡,对走过来的服务员说,“这位先生点的菜我来付。” “洛先生!”褚岳峰红着脸站起来,“你……” “我有喜欢的人。”他抬手按住褚岳峰的肩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你还年轻,多出去走走,会遇到更喜欢的人的。” “可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啊!”眼见洛之闻要走,褚岳峰急匆匆攥住他的手腕。 洛之闻愣住:“一见钟情?” “嗯,一见钟情。”脸红的大男孩支支吾吾,“非你不可。” 他绷不住笑起来:“你才见过多少人,就非我不可了?” “不少了……” 封顷竹风尘仆仆地赶到咖啡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洛之闻和褚岳峰拉拉扯扯的画面。 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 前世他们的初遇,就是因为阿文被陈北斗看上,困在小巷里轻薄的时候,被封顷竹撞上了。 封顷竹怒从中来,不顾韩谦山的阻拦,直接冲过去,将洛之闻的手腕从褚岳峰的手里拉出来,横在他们之间:“你想做什么?” 洛之闻稀里糊涂地趴在洛之闻身后,好半晌才回过神:“封哥?!” “封哥……”褚岳峰皱紧眉,“你就是那个冷落了阿闻哥三年的封顷竹?” 封顷竹挑眉冷笑:“你认识我?……还有,谁允许你叫他阿闻的?” “你们都离婚了,还要管我叫他什么吗?”褚岳峰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他还是个刚出象牙塔的大学生,浑身洋溢着年轻人的朝气,而封顷竹早已是鼎鼎有名的封总。浑身透着冰冷的精英范儿。 可以说,褚岳峰和封顷竹差得不止是岁数,还有辈分,所以在气场上,自然是比不过的。 眼见气氛不对,洛之闻硬着头皮握住了封顷竹的手:“封哥……” 封顷竹忽而回头,望向他的目光里竟有一丝狼狈:“回家!” “封哥?”洛之闻恍然,被扯着走出咖啡厅,堪堪回过神,又喊了一声,“封哥!” 封顷竹背对着他停下脚步,紧绷的脊背有丝丝僵硬。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洛之闻纳闷地问。 “刚好撞见了。”封顷竹干巴巴地解释。 洛之闻不信:“有这么巧?” “烛光晚餐原本定在这里。” “那……我们还吃不吃烛光晚餐了?” “不吃了。” “封哥,你到底怎么了?”洛之闻扯扯封顷竹的衣袖,想起封顷竹眼里的狼狈,生怕男人想多,靠过去轻声细语,“我已经拒绝那个小孩儿了。” “小孩儿?”封顷竹苦涩地笑起来,“阿闻,你和他差不多大。” 而他,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洛之闻皱眉想了会儿,忽而笑起来,且越笑越开心,最后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封顷竹转过身,板着脸看他笑,最后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狐疑道:“有那么好笑?” “封哥,你不会……你不会是觉得我嫌你老吧?”洛之闻揉着眼睛,边说边笑。 “……” 他见封顷竹默认,又笑作一团。 他怎么会嫌封顷竹老? 他爱他还来不及呢。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封顷竹等洛之闻不笑了,抿唇别扭地问,“他拉你的手。” -- 第52页 “我妈给我安排的相亲。”他实话实说。 话音刚落,封顷竹就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连攥着洛之闻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拒绝了。”他眨眨眼,“哪怕他的眼睛和我梦里的你很像……” “像什么?”封顷竹又拉下脸,硬邦邦地说,“一点也不像。” 态度怪凶的,却不肯离开洛之闻半步,非要等他主动来牵手,才继续迈步往前走。 洛之闻望着封顷竹的背影,撇开脸偷笑。 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当晚洛之闻就接到了他妈的第二通相亲电话。 “你把人家小褚晾在咖啡厅,像什么话!这回妈陪你去相亲,你要是再跑,别怪妈不客气!” “妈……” “妈就不信找不到比姓封的更好的男人!” “不是……”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封哥……”白着脸的洛之闻茫然地抱住封顷竹的腰,“怎么办?” “我陪你去。”封顷竹亲了亲他的额头。 还能怎么办? 自己埋下的因,如今苦果也只能由封顷竹自己吞下去。 第43章 绿油油的帽子X2 第二次相亲的时间,又定在周末。 洛之闻敷衍着应下,心里打着放鸽子的算盘,在家里解决之前积压下来的工作。 不用帮WZH组合写歌,他还得写主旋律电影的片尾曲。 他刚写没两行,手机就响了。 “封哥?”洛之闻叼着吸管喝酸奶,“有事吗?” 封顷竹问:“在哪儿?” “家里啊。”他敲敲键盘,把先前写的删掉,对着空白的文档叹了口气,“你呢?” “公司。” 离婚协议里,封顷竹把自己手里的股份全给了洛之闻,现在上班,坐在总裁办公室,也是给他打工。 洛之闻觉得好笑,托着下巴转了转搁在电脑旁边的笔:“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遇见褚岳峰了。” “嗯?”他猛地挺直腰,“他不会去公司找你了吧?” 何止是找,褚岳峰都跑到公司去和封顷竹摊牌了。 褚岳峰说,知道了他们俩有三年貌合神离的婚姻,希望封顷竹不要再缠着洛之闻,还他一个真正的自由身。 封顷竹耐着性子听了半晌,然后让韩谦山将褚岳峰赶了出去。 公司里关于他们二人的婚姻,本就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多个褚岳峰,更爆炸了。 那边Dipper的事刚有所平息,这边洛之闻一波又起。 褚岳峰的身世很快被扒了出来,封顷竹在网友眼里多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封顷竹不在乎网友的调侃,只是心里烦闷,担心洛之闻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又被家里人拉去相亲。 一次,两次……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复婚? “封哥,晚上回来吃饭吗?”洛之闻没想那么多,一颗心扑在创作上,“你要是不回来,我就点外卖了。” “回来。”封顷竹捏紧手机,“不要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那就不吃吧,反正也是我给你做。”洛之闻在电话另一头嘀嘀咕咕,“挂了啊。” “阿闻……” 回答封顷竹的是冷漠的“嘟嘟嘟”。 封顷竹皱了皱眉。 “封哥,你找我?”韩谦山敲门走进办公室,眼窝下挂着俩明显的黑眼圈,气若游丝,“我查过那个褚岳峰了,身份没问题,褚家和洛家也的确是生意上的伙伴。” “就这些?” “哦,他以前追过星。”韩谦山丢出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上面是褚岳峰渣浪账号近三年发布的心情,“百分之十三的原创内容和WZH组合有关。”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韩谦山耸耸肩,“我亲手带出来的组合,我知道他们有多火。封哥,不是我跟你吹牛,WZH最红的时候,随随便便一个话题,就能在热搜上待一周,完全是粉丝自发顶上去的,根本不用公司贴钱买。” 封顷竹翻着韩谦山打印出来的文件,若有所思。 对于同样拥有前世记忆的对手,封顷竹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知道陈北斗是怎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就像他知道,如今的Dipper绝对不爱洛之闻,网上的新闻也只是让他俩不痛快而已。 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封顷竹知道陈北斗谁也不爱,他只爱自己。 为了自己,过去的他可以抛弃国家。 现在的他不过丢了份可有可无的事业,还不算什么呢。 封顷竹没等到下班时间,就把公司的烂摊子丢给了韩谦山。 他去超市买了菜,又在花店买了一束玫瑰,回家的时候洛之闻已经把饭做好了,正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回来了?”洛之闻听见了开门声。 “嗯。”封顷竹走到客厅里,把花递了过去。 “给我的?”他诧异地撩起眼皮,对上封顷竹认真的神情,“怎么想起来买花?” “送你。” “又不过节,送什么玫瑰花?”洛之闻嘴上说着不用,实际上高兴得很。 他和封顷竹结婚三年,什么礼物都没收到过。 无论是结婚纪念日,还是情人节,他都是一个人守着家,孤零零地度过的。 -- 第53页 如今这束简简单单的玫瑰,已经是洛之闻婚后……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封顷竹望着洛之闻的背影,心慢慢沉下去。 不为他即将面对的相亲,而为自己错失的三年。 他不希望洛之闻是因为过去沉重的记忆才选择复婚,他想要阿闻快乐。 前世没有完成的承诺,这辈子不能再错过了。 吃完晚饭,洛之闻又抱着电脑开始创作。 他习惯不太好,喜欢趴着或是歪在沙发上,枕着靠垫,天马行空地写。 以前家里没人,洛之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多了个封顷竹,他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到书房去写。”封顷竹按住洛之闻的手,“你这样躺在沙发上,对颈椎和眼睛都不好。” “封哥,你打断我思路了!” “阿闻……” “别说话。” 封顷竹抿唇不语,下颚绷得极紧,见洛之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写歌,就起身打了个电话。 不到半小时,家政公司就送来了人体工程椅,乒乒乓乓按在了客厅里。 “封哥,不至于吧?”洛之闻抱着电脑,眉头紧锁。 封顷竹冷着脸,示意他坐过去:“以后你就在那里办公。” “可我喜欢沙发。” “写完了再回来。” 洛之闻有心反抗,趁封顷竹不注意,溜回沙发上趴着,被逮到一次还被打了屁股后,抹不开面,灰溜溜地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地写歌了。 可这还不算完。 封顷竹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听见他手机响一下,滚烫的目光就射过来,针似的扎在他的身上。 洛之闻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冲过去抗议:“封哥!” “怎么了?”封顷竹若无其事地将平板放在一旁。 “上次相亲回来,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儿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悉数封顷竹的“异常”,“你去公司上班,为什么一上午给我打三个电话?以前我找你十次,你都不理会,如今我只要有一通电话没接,你就在微信上一直给我发问号!” 封顷竹轻咳着移开视线。 洛之闻调出聊天界面,崩溃地滑动:“封哥,你发问号就算了,还发系统自带的微笑,太可怕了。” “不可以吗?”封顷竹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戳了一下,又发了一个,“我就是想对你……笑笑。” 洛之闻对着屏幕上新鲜出炉的微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他泄气了:“行吧,可能你这个年纪的人,都喜欢发微笑,我爸妈也喜欢。” 封顷竹闻言,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 封哥:? 第44章 [抱抱] 封顷竹握住了洛之闻的手:“那我应该发什么?” 洛之闻莫名其妙:“什么发什么?” “如果我想……找你。”封顷竹艰难地问,“微笑不好吗?我看你和我聊天的时候,从来不发……” 从来不发表情包,有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洛之闻从封顷竹的语气里听出了丝丝委屈。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想我给你发什么,微笑吗?” 封顷竹抿唇不语。 洛之闻盘腿坐在沙发上,歪着头,若有所思:“封哥,你是不是怕我背着你去相亲?” “没有。”封顷竹矢口否认,然后又狼狈地扭开头,“伯母给你安排了相亲,我不放心。” “那要是之前呢?”他笑,“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快离婚……” “阿闻!” “好了,不说了。”洛之闻也觉得翻旧账挺烦的,但他很少看见封顷竹这么别扭,忍不住凑过去,“但是封哥,周末我妈还是要带我去相亲的,她还要坐在一边监督呢。” 监督洛之闻,以防他开场就把天聊死,也防封顷竹捣乱。 封顷竹一脸阴郁地将他搂在怀里,勉为其难:“我坐远一点。” 就远一点点。 洛之闻又忍不住笑了,然后拿着封顷竹的手机下了十几个表情。 封顷竹将下巴轻轻磕在他肩头,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卡通图案,为难地皱眉。 当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洛之闻就收到了封顷竹发来的表情包:[抱抱]。 流着面条泪的小人把猫咪抱在怀里,左摇右晃。 “封哥?”他站在客厅里喊,“你按错了?” 卧室的门打开,穿着睡衣的封顷竹语气僵硬:“睡觉。” “嗯?”洛之闻拿着毛巾擦头发。 封顷竹咬牙:“抱着睡觉。” 说完,用力带上了卧室的门,阻断了洛之闻的笑声和他揶揄的目光。 封顷竹抱着胳膊生了会儿闷气。 不怪他不会用表情包,实在是带着几十年前记忆重生的人,怎么都对现代电器感冒不起来。 想当年,他要去见阿文,都得等到掌灯时分,翻墙进院子,或是写文绉绉的信,托信任的人带进洛家。 一封回信封顷竹要等十来天,收到后,再用更长的时间来回味。 哪像现在? 封顷竹拿起手机,戳着屏幕上的表情包,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想发[睡觉],而是洛之闻给他下载的表情包里,表达“睡觉”的图很少,就算有,发出来的图案里也没有两个人。 -- 第54页 所以封顷竹只能发[抱抱]。 洛之闻抱着手机笑了很久,甚至想截图发个朋友圈,但是想到还在生气的爸妈,立刻缩回了截图的手。 他擦完头,跑回了卧室。 封顷竹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捧着纸质书在看。 “封哥。”洛之闻钻进被子,把冰凉的脚贴在封顷竹小腿上,“你说我爸妈会给我介绍什么人?”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把朋友圈里适龄的、没有男女朋友的都翻出来看了一遍:“太尴尬了,以后还怎么做朋友啊……” 洛之闻愁眉苦脸地仰起头,见封顷竹还在看书,叹了口气。 他们之间真是一笔烂账。 周五的时候,洛之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他妈开口就是:“你还记得我们?” 洛之闻苦笑:“妈,我真的不想去相亲。” “阿闻,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妈深吸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爸再清楚不过……之前你写词不火的时候,有个歌手对你冷嘲热讽,你当面没说什么,可是后来火了,再也没给那个歌手所在的公司的人写过哪怕一首歌!” “……工作的时候,你知道记仇,怎么到了感情上,就能原谅封家的小子了呢?” “……他不爱你,他让你白白等了三年!现在婚离了,他后悔了,想要你再回去,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洛之闻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站在父母的角度上看,他就是犯贱。 像是对封顷竹着了魔,吃了三年的苦,好不容易拿到离婚协议书,前夫一反悔,他就上杆子倒贴。 “妈,这事儿我很难和你解释,但是封哥不是不爱我。” “洛之闻!” “妈,真的,明天我就算去,也不可能和别人约会。”洛之闻硬着头皮说,“我准备和封哥复婚了。”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洛之闻跌坐在沙发里,痛苦地捂着脸,片刻,一声长叹。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也要说。 总归……要说的。 在公司的封顷竹轻轻转着笔帽,这是他焦虑的表现。 “封总!”五六个员工跌跌撞撞地跑进办公室,每个人怀里都捧着一大摞资料,“封总,按照您的要求,这是洛……洛家所有合作伙伴的资料。” “放在桌上吧。”封顷竹冷漠地点了点下巴,等众人离去,立刻抽出了一份,直接翻到家庭关系一栏,顺着往下看。 韩谦山的电话也打来了:“封哥,照片找到了,我发到你手机上?” “行。”封顷竹看了一眼聊天框,想起洛之闻给他下载的表情包,矜持地点了个[谢谢]。 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出现在屏幕上,对着韩谦山的头像拱手。 封顷竹:…… 韩谦山:…… 韩谦山:嫂……嫂子? 封顷竹:嗯。 封顷竹:是他按的。 第45章 巴掌还是落在了封顷竹脸上 韩谦山沉默了几分钟,把照片发到了封顷竹的手机上。 封顷竹一张张点开,觉得各个都有嫌疑,又觉得各个都配不上洛之闻。 他越看越气,最后将手机倒扣在桌上,恨不能将日历上的周日划去。 可让洛之闻去相亲的,是洛伯母。 封顷竹就算再生气,也没资格拦。 谁叫他冷落了洛之闻三年,最近才认出爱人的脸呢? 周日,洛之闻的爸妈生怕洛之闻临阵脱逃,竟然亲自开车来接他。 封顷竹不受待见,只能透过窗户,看着洛之闻被带上车,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 好在洛之闻用手机开了位置共享。 封顷竹开着车,憋屈地跟去了饭店,等洛之闻被爸妈带进去,才推开饭店的门。 洛之闻的处境也没比封顷竹好多少。 他一路都在和爸妈说,自己不想去相亲,爸妈却执意让他见见相亲对象。 他忍了一路,真的见到那个人时,彻底爆发。 “你们就算找一个再像封哥的人,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我爱的不是封哥的脸,你们难道不明白吗?” 若是一张脸就可以解决问题…… 他也不会苦苦守着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三年。 这个道理,洛之闻的爸妈又何尝不明白呢? 他们只是怕他被封顷竹的糖衣炮弹蒙蔽,往后余生都吃苦。 洛之闻明白父母的苦心,所以所有的委屈只能自己消化:“爸妈,算我求求你们了,别再要我相亲了,好吗?” “……如果你们不喜欢封哥,行,我可以和他分居……你们让我回家住都行!”洛之闻捂住头,痛苦地喃喃,“你们别逼我了。” “阿闻……”好几声呼唤同时响起。 洛之闻却只看向了封顷竹:“封哥。” 封顷竹鼻子微酸,伸手抱住了他。 很多年前,好像也有这样的场景。 阿文拎着长衫的衣摆,跨过道道门槛,自庭院深处向他奔来。 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他的阿闻从未离开过。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 对了,是他和阿文的私情被发现以后—— 封顷竹恰好离开了金陵,阿文被关在洛家的祠堂里罚跪。 -- 第55页 等到封顷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病了一场,又好了,甚至不顾爹娘的阻拦,当着众人的面,冲出了家门,扑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的怀里。 尚未婚配就与人有了私情,就算对方是封顷竹,洛家也落下了脸。 封顷竹已经记不清那天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洛家终于松了口,却不许婚讯传出,一定要等聘礼和嫁妆备齐,才准登报。 封顷竹退让了,他也不想让洛之闻背负上骂名。 可惜世事难料,他们谁也没等来大婚。 “你怎么来了?”洛之闻的爸妈一看见封顷竹就头疼。 封顷竹将洛之闻搂在身前,缓缓挺直了腰:“伯父伯母。” “我们家阿闻已经和你离婚了!” “我知道。”封顷竹硬着头皮说,“以前是我对不起阿闻,可……” 话音未落,洛之闻就惊叫出声。 因为他看见了他妈抬起的胳膊:“妈!” ——啪! 巴掌最终还是落在了封顷竹的面上。 “妈,你干什么?”洛之闻顾不上心疼,先将封顷竹拦在了身后,“你……你怎么能……” “我为什么不能?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以前对不起你,他还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啊!” 封顷竹默然。 “我原谅他了。”洛之闻忽然道,“以前的事……我们都有错。” 然后他听见了爸妈难以置信的声音:“阿闻?!” 洛之闻硬着头皮转身,攥住封顷竹的手腕,狼狈地跑出了饭店。 封顷竹被洛之闻扯着,跑得踉踉跄跄:“阿闻,你刚刚……” “没有。”洛之闻扭头,恶狠狠地瞪过来,“封哥,我还没原谅你呢!我只是不想你挨揍。” 封顷竹勾了勾唇角。 他们跳上车,开出两条街,在等红灯的时候,同时笑出声。 “我真是不敢想,堂堂封总居然被扇了一个耳光,还不敢还手。”洛之闻凑到封顷竹面前,捧着男人的脸,仔仔细细看他的脸颊。 这一巴掌用了实打实的力气,直到现在,洛之闻还能隐约瞧见些许的微红。 他冷哼:“该。” “嗯,该。”封顷竹垂下眼帘,握住了他细细的手腕,“阿闻,伯父伯母那边……” 洛之闻眼底的笑意烟消云散:“他们不同意我和你复婚。” 封顷竹早有所料。 “我总不能和他们说,咱俩上辈子就在一起了吧?”他苦中作乐地嘀咕,“真要说实话,那我爸妈肯定认为你不仅在感情上伤害了我,还在精神上伤害了我……都把我折磨成神经病了!” “交给我,我来解释。” “交给你?让你挨完我妈的揍,再去挨我爸的拳头?” 封顷竹还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的。 且心甘情愿。 车开到半路,洛之闻让封顷竹停车。 封顷竹紧张地踩下刹车:“你要去哪儿?” “超市。”洛之闻开了两次门,没开下来,无语地问,“陪我一起去?” 封顷竹点了点下巴。 “咯哒”——车门也应声而开。 五分钟以后,抱着一大袋薯片的封顷竹,在超市里头疼地寻找手推车。 站在货架前的洛之闻头也不回地揶揄:“别找了,今天是周末,不可能有空余的手推车……” 说话间,就见封顷竹掏出了钱包,用红色的纸币换来了一辆空荡荡的购物车。 “封哥?”洛之闻差点把手里的饼干甩飞,“你钱多得没地方花?”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你别忘了,离婚协议里,你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给我了!” “嗯。”封顷竹笑着帮洛之闻把怀里的饼干拿出来,丢进购物车,“我知道。”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交换购物车。” “用什么交换?” “等价……的钱。” 一问一答,洛之闻气笑了。 他不再搭理封顷竹,自顾自地走到另一个货架前继续找零食。 忽然,他塞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洛之闻费力地掏出手机,瞄了瞄,发现封顷竹给他发了个表情包:[对不起]。 头顶sorry字样的黄色小猫咪躲在椅子后,可怜兮兮地对他眨眼睛。 第46章 你家刚好没人 洛之闻面色一僵,实在无法把正在卖萌的表情包和封顷竹联系在一起。 他开始有点后悔给封哥下载表情包了。 就算下载,也不该下载这些。 洛之闻想起长辈常用的表情包,觉得那些更适合他带着前世回忆的封哥。 封顷竹惴惴不安地盯着屏幕,见洛之闻明明看了手机却没有回复,连忙再戳屏幕。 于是他很快收到了第二个道歉表情:[我错啦]。 同一只小猫咪跪在搓衣板上,双手合十,不断地说着sorry。 洛之闻再生气,看到这个图,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他扭头,衣冠楚楚的封顷竹面无表情地推着手拖车,只拿眼睛紧紧锁定着他。 平心而论,封顷竹的气场和相貌都太显眼了些。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小女生跑来要联系方式。 封顷竹垂下眼帘,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洛之闻,说了一句什么话,要电话号码的人就失望地走了。 -- 第56页 “你说了什么?”洛之闻按捺不住好奇,捏着手机走回来。 封顷竹平静道:“我说我结婚了。” 他愣了愣,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击必杀,冷漠得和之前没认出他的封哥一模一样。 洛之闻趴在购物车上思考人生,仰起头瞧封顷竹线条冷硬的侧脸,心里又有点小得意。 再冷漠,从上辈子开始,这也是他的男朋友。 “封哥。” 封顷竹推着购物车“嗯”了一声。 “我们上辈子是怎么认识的?”他脑海里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并不清楚整段感情的来龙去脉,“你还记得吧?说说看。” 封顷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洛之闻顺势抱住封顷竹的胳膊:“我们谁先动的心?” 他问得随意,其实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谁知,封顷竹居然认真地思索起来,一直想到结完账,二人回到车里,封顷竹还没开口说话。 洛之闻已经忘记自己曾经问过的问题,拿着一板巧克力掰着吃,还往封顷竹的嘴里塞了一块:“甜食可以让你的心情变好一点。” “……什么?” “你的脸。”洛之闻叹了口气,“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打得挺解气,但是……” 但是他看着还是有点心疼。 更怕封哥心有芥蒂。 封顷竹就着洛之闻的手,把巧克力吃到了嘴里,然后说:“是我。” 洛之闻:“?” 封顷竹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是我先动的心。” 洛之闻:“……” 眼见封顷竹要开始回忆过去,他连忙捂住男人的嘴:“等等,等等,我们回家再说。” 洛之闻的心脏砰砰直跳,心知自己要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手心不知不觉沁出了汗。 到底会是怎样的相遇呢? 洛之闻有些茫然。 他多少了解那个年代,知道纷飞的战火里孕育不出什么甜美的爱情故事,再者,他唯一有印象的回忆里,他都和封顷竹生离死别了,可想而知,过去的经历有多么惨痛。 可洛之闻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过往,就算他喝了孟婆汤,如今也该想起来了。 封顷竹带洛之闻回了家,两人有默契地来到客厅里,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封顷竹脱下了西装外套,而他拿了瓶结婚时放在酒柜里的红酒,一人倒了一杯。 “你那时还小。”第一句话,封顷竹说得格外缓慢,像是含着笑,嗓音有些沙哑。 “……也不是特别小,可和我比起来,算小了。” 洛之闻捏着高脚杯,小声嘀咕:“我现在也比你小。” 封顷竹不以为意。 “你被人拖到巷子里……” “等等。”故事刚开始,洛之闻就惊恐地打断了封顷竹的话,“不会那么老套吧?你救下了被欺辱的我?” 封顷竹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点了点下巴。 他发出了短促的喘息:“好,你继续。” 封顷竹不觉得那是老套的剧情。 他记得遇到阿文的时候,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他胯下的马不安地喷着响鼻,若不是随意多瞥了那么一眼,他就会错过阿文一辈子。 穿着青色小褂的阿文被按在墙上,裤子都快被扯掉了,眼睛却死死地瞪着欺辱自己的男人,像头走投无路的狼。 封顷竹当即掏出了枪。 ——砰。 那一枪封顷竹怕伤到阿文,并没有对准他身上的男人,只甭飞了一块石子。 但也足够了。 从此他与陈北斗结下仇怨,直到人死灯灭,亦不后悔。 “封哥,封哥?” 封顷竹的思绪回笼,见洛之闻已经凑到自己的面前,担忧地望过来,有些愣神:“怎么了?” “你说到一半忽然不说话了。”他的掌心贴在了封顷竹的脸颊上,碰到了微微刺人的胡茬,“不想说就别说了,或许……或许我自己也能想起来。” 肯定能的,封顷竹想,再破碎的回忆也有拼完整的一天。 可他不愿洛之闻想起最黑暗的那段过往。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洛之闻替他回忆:“说到你英雄救美,把我送回了家。” 是了,封顷竹望着洛之闻满脸的无奈,宁愿他把过往当成乏味的故事听。 封顷竹说:“嗯,我把你送回了家……你家刚好没有人。” 第47章 可我会发表情包 洛之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连看封顷竹的目光都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封顷竹:“?” 洛之闻抱着靠垫离封顷竹远了一些。 封顷竹:“??” 洛之闻把桌上的高脚杯拿走,还把封顷竹的红酒也没收了。 封顷竹:“???” 封顷竹不确定地问:“你想起来了?” 洛之闻摇头:“封哥,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然后不等男人接茬,立刻说下去:“上辈子做错事好像也没有什么惩罚的措施……但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我不喜欢你骗我。” 他说得铿锵有力,且不容置喙,直接划清了和封顷竹的界限,将一个靠垫郑重地横在两人之间。 平心而论,洛之闻不觉得封顷竹会趁他家没人,干不好的事情。 -- 第57页 可上辈子的事谁说得准呢? 万一…… 他面颊微红,直勾勾地盯着封顷竹的眼睛:“你说吧。” 语气严肃,大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架势。 封顷竹莫名其妙,伸手想要拿走抱枕,但看了看洛之闻的态度,忍下了,只把手放在上面:“你家里没有人,我就把你送到卧房……” 洛之闻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你衣服都被扯烂了,身上还有伤,就自作主张帮你把脏衣服脱下来,然后拿了药水……阿闻?”封顷竹话音未落,看着已经缩到沙发角落里的洛之闻,困惑地伸手,“怎么了?” “封哥,我没想到,上辈子你是这样的人。”洛之闻望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狠不下心推开,把脸凑过去,“你就算对我有意思,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封顷竹花了足足五分钟来消化这句话。 红晕慢慢爬上了男人的脸颊,最后染上了耳根。 封顷竹一把按住洛之闻的肩,用一种郑重得不能更郑重的语气发誓:“我怎么会趁人之危?阿闻,我只是帮你用药水处理了伤口,没做别的事情!我上辈子……不,就算是这辈子,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那次你被下药的时候……” 封顷竹再次涨红了脸。 洛之闻眯起眼睛,望着窘迫的封顷竹,无声地勾起唇角。 他当然知道封顷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不是他想起了关于过去的回忆,而是对封顷竹的人品盲目自信。 他的封哥不会趁人之危,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不会。 只不过被下药的时候粗暴了点。 洛之闻还在记仇。 他撩起眼皮,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在昏暗的灯光下和封顷竹对视——洛之闻的话当真吓到了封顷竹,男人下颚紧绷,深邃的眼睛里时不时闪过零星的困惑。 他想,封哥可能是在回忆过去,努力地反思自己。 也可能是在回味他说的话,毕竟封哥是个连表情包都不会用的“老年人”。 但是洛之闻没给封顷竹继续想下去的机会,他双手撑在靠垫旁边,凑过去亲了亲封顷竹的唇角。 封顷竹愣住一瞬,猛地扑过来,将他按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地吻回来。 靠垫掉在了地上。 洛之闻曲起膝盖,试图将封顷竹顶开一些,可惜事与愿违。 封顷竹不像是在吻他,更像是在吃他的唇,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猛虎,要将他生吞入腹。 洛之闻渐渐喘不上气,揪着封顷竹的后颈,将男人扯开,唇齿刚分开一丝缝隙,封顷竹就再次缠上来,将他死死压在了沙发上。 “趁……趁人之危……”洛之闻失去力气前,福至心灵,断断续续地抱怨,“封哥,你趁人……趁人之危!” 这四个词是封顷竹的死穴。 空气一瞬间涌入,洛之闻轻咳着翻到一边,捂着嘴对封顷竹怒目而视。 封顷竹却沉默着望着他,一点一点靠近。 “封哥?”洛之闻有点慌,“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是,我知道你不会趁人之危干不好的事情,刚刚就是开个小玩笑,你别生气呀。” 封顷竹还是过来了,鼻尖和他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 鲜活的,快乐的……这样的阿闻和他记忆中那个阿文渐渐重合在一起。 原来真的什么都没变。 若是没有那段悲苦的岁月和纷飞的战火,上辈子,阿文也能这样笑下去。 念及此,封顷竹将掌心贴在洛之闻的脸颊上,叹了口气:“我想,你之前脸上的疤……” “是火烧的吧?”他顺势接下话茬,“我梦见过大火,还有些别的。” 洛之闻心一沉,没把“棺材”两个字说出口。 “你身上的疤呢?”他转移了话题,“之前你洗澡的时候,我看见过,也和前世有关吧?” 封顷竹默了会儿,见洛之闻的手伸到了自己腰间,眉毛微微一挑,想说这不是床上,亲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再摸去有些不妥,可封顷竹很快想起这不是在回忆里。 再说了,他们在车里都做过。 封顷竹偷偷把自己调整到现代人的思路里,攥住洛之闻的手腕,带着他顺着疤痕往下摸:“伤在这里。” “伤?”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原来是这里。” 上辈子,让封顷竹走在他前面的致命伤就在这里。 洛之闻的指尖猛地一抖,狼狈地缩回来。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洛之闻把酒杯重新放在茶几上,咬着唇示意封顷竹继续讲故事。 “我们说到哪儿了?”封顷竹接过高脚杯,抿了一口。 “讲到你帮我处理伤口。” “嗯,然后我就离开了。”封顷竹再次陷入回忆,“那时我对你……已经有了好感,所以隔了两天,又以探病的借口,正式递了拜帖。” 洛之闻噗嗤一声笑。 封顷竹低头,将他伸到自己腿边的脚带到怀里:“怎么了?” “老套。”洛之闻偏头望着屋里的灯,笑着感慨,“封哥,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老派。你知道老派是什么意思吗?” “……罢了,我直说吧。”他的目光从封顷竹的脸一直扫到手,再从手扫到脚——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封顷竹从头到脚散发着的禁欲气息,只不过是保守的习惯罢了。 -- 第58页 “你思想僵化。”洛之闻思忖良久,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行为保守。” 封顷竹:“……” 封顷竹不满地捏住他的脚尖:“可我会发表情包。” 第48章 你可曾婚配? 洛之闻再一次笑得前仰后合:“封哥,你那个表情包还是我帮你下载的呢。” 老派的封顷竹决定不再为自己辩解,伸手把他捞进怀里,继续讲故事。 “我下了拜帖,可你不愿见我……我觉得你可能并不心悦于我。” “我对你没意思?”洛之闻挠挠鼻尖,“不应该啊。” 他向后退了一点,仔细打量封顷竹的脸,又摸摸男人的胳膊:“不可能,我不愿意见你肯定是不好意思。” 封顷竹勾起唇角:“后来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觉得你对我没有好感,所以没有再下拜帖。” “那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又过了几天,我去……梨园,撞上你了。” “你捧戏子?”洛之闻猛地抬起头,“封哥……” 封顷竹赶在他说出更多猜测之前,低头咬住了他的唇。 唇齿相濡,洛之闻奋力拼搏,最后还是不敌封顷竹,败下阵来。 他认清现实,乖了,靠在封顷竹的肩头老老实实地听故事。 封顷竹去梨园,是为了抓家里那个不成器的三弟。 他们家爹娘死得早,封顷竹年纪最大,又当爹又当妈,操心了大半辈子,最小的弟弟还是没成器。 封顷竹赶到梨园,弟弟没找到,先碰见了阿文。 阿文听完戏,临走时发现家里租的黄包车不见了,天上又落了雨,只能在梨园里等雨停。 封顷竹掀开门帘的刹那,正好与他碰了个正着。 雨声潇潇,穿着青衫的阿文面上还有未褪去的惊愕:“您是……” 封顷竹抿唇一笑:“又见面了。” 继而避而不谈巷子里发生的事,问他为何还在这里。 “下了雨,我租的黄包车不见了。”阿文微垂着头,与封顷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您呢?” “我刚好要回去。”封顷竹打量着天色,提议,“我送你回去吧。” 这是封顷竹第二次送阿文回家。 他们坐在车后座,一个靠左,一个靠右,拘谨得很。 封顷竹偏头望向窗外,满眼还是方才看见的阿文的手——十指青葱,指尖一点粉——那是读书人的手。 洛家的确送了阿文去念书,一念,就从小念到了现在。 “那个,”封顷竹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会是阿文,“之前拒绝先生的拜帖,不是不想见先生,而是觉得,该我去封府拜谢先生才对。” “……要不是先生,我现在肯定……” 封顷竹垂下眼帘,瞧见了他绞紧的手指,心一软,打断他的话:“不必,换了谁撞见这样的事,都看不下去。” “不。”阿文悲伤地笑笑,“先生可能不知道,当时撞见我被他欺辱的,不止你一人,可真的站出来的,只有先生罢了。” 封顷竹皱起了眉。 陈家家大业大,金陵城里除了他们封家,无人敢惹,可就算封顷竹不姓封,也断然不会放任阿文被人欺辱。 “倒是先生,此番和陈北斗结下恶果,日后要小心了。”阿文忧心忡忡地说,“若不是我,先生也不会……唉。” “你不必为我担心。” “也是,先生姓封。” “你不问我的名字?” “看先生面相……该是封家的大爷吧?”阿文若有所思,托着下巴沉吟良久,“我听说封家的二爷去了德国念书,三爷还小,那么您只能是大爷了。” 封顷竹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指尖上,笑着点头:“我是封顷竹。” “敬亭山下百顷竹?” “是了。”封顷竹意外地看了洛之闻一眼,“是这两个字。” “先生的名字好听。” “那就不必叫我先生。我见你年纪和我三弟差不多,倒不如叫我一声哥。” 洛之闻犹豫着摇头:“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个称呼而已。”封顷竹又去望车窗外的风景。 洛之闻沉默片刻,小声唤道:“封哥。” 封顷竹将洛之闻送回家,见他爹娘也在,便没有久留,第二日却听家里人来报,门前来了洛家的少爷。 阿文真的来封府了。 封顷竹连忙让人将他带进来,阿文还是一身青衫,手里拎着一包糕点,刚放下的油纸伞滴滴答答地落着雨。 “封哥。”阿文向他行礼,“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您尝尝。” 要是阿文带来的谢礼是黄白之物,封顷竹断然不会收,可点心是他亲手做的,封顷竹就没有不尝的道理了。 阿文手巧,话也少,封顷竹尝点心时,他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手边放着一沓子报纸。 封顷竹认出那是金陵城里常刊登风花雪月故事的小报,不由好笑:“你看这个?” 阿文面色微红,点头说是。 他原不想让封顷竹瞧见这份报纸。 因为他也在报纸上刊登过几篇连载,这份就有他写的故事。 阿文来封府的路上顺手买了一份,看见封顷竹时,才反应过来,这人大抵是瞧不上情情爱爱的故事。 -- 第59页 毕竟封顷竹是摸枪的。 洛之闻在心里叹息,他听说封家的大爷原本也念书,只是平日里,身上的书卷气被肃杀的戾气化去大半,唯有笑时,才会变回读书人的模样。 他耳根一红,忍不住去偷偷打量封顷竹,却不料,封顷竹也在看他。 两道目光一触既离,阿文先慌了:“封、封哥。” “点心很好吃。”封顷竹放下筷子,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尴尬,“阿文,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 “阿文,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问一问……你可曾婚配?” 第49章 你又不娶我 阿文张了张嘴,慌乱地移开视线:“不……不曾。” 他怕封顷竹张口就要提亲,可怕中,又含着隐隐的期待。 那日阿文被陈北斗欺辱,已然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可封顷竹就那样出现,开枪将他从地狱里带了出来。 当时他就想,这辈子若是能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值了。 封顷竹问完,心里打鼓。 他上无父母,家里的事自己说了算,可婚配,是两个人的事。 就算现在是新时候了,张口就来,似有不妥。 封顷竹暗暗后悔,见阿文搁在膝头的双手攥成了拳,更是难堪,轻咳着说:“我……我是帮我熟识的友人问问。” “什么?!”阿文猛地仰起头,大喜大悲之下,身子微微发抖,眼底的失落明明白白写在那里。 封顷竹眉心一跳,意识到了什么:“阿文……” “原是这样。”阿文却打断封顷竹的话,腾地起身,咬牙拜别,“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只是婚姻大事还得与父母商量,我暂时也没有成婚的打算,怕是要让先生失望了。” 封顷竹懊悔至极:“阿文,其实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晓得,先生的友人非富即贵,先生撮合姻缘,自然是抬举我。”阿文白着脸笑,“只可惜,我没那个福分……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告辞。” 封顷竹阻拦不得,眼睁睁看着阿文离去。 往后的拜帖自然石沉大海,阿文一次也没给过回应。 阿文不见封顷竹,差点被封顷竹崩了的陈北斗又动起歪心思。 陈北斗霸王硬上弓被封顷竹截了胡,正气恼呢,现下听说阿文连封家的人都不见了,乐得当天也下了拜帖。 哪知,还是个闭门羹。 陈北斗没有封顷竹的好耐心,吃了闭门羹,大手一挥,派人去洛家,强行将阿文带来饭店,当着一众纨绔的面,说开春就要纳阿文为自己的第不知道多少房小妾。 阿文面色铁青,被陈北斗按在大腿上灌酒。 他手无寸铁,家中老小又被这人拿捏手里,除了喝酒,别无他法。 可怜阿文还在念书的年纪,硬生生灌吐了两回,最后一次被抬进盥洗室,吐到爬不起来,还被拽着往回拖。 参加酒会的封顷竹恰巧路过,原本以为盥洗室是寻常喝醉的公子哥儿,直到看见阿文露在盥洗室外的青灰色的衣角和细细的脚踝,心猛地一沉。 “你们在做什么?” 陈北斗的人见了封顷竹,面色都难看起来:“封爷,这儿没您的事。” “怎么,还不让我管了?”封顷竹冷笑,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立刻冲了过去。 “爷,这是……这是洛家的那位少爷。”片刻,盥洗室里传来了惊呼。 一句话,就让封顷竹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大步走过去,不嫌脏,弯腰将瘫在地上,浑身酒气的阿文抱在了怀里。 “封爷!”陈北斗的手下追出来,“这……这是咱们陈家的姨太太,您怎么能……” “姨太太?”封顷竹压抑不住怒火,差点抬腿踹开面前的下人,但他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并不会做这么匪气的事,只是抬手按住这人的肩,沉声道,“告诉陈北斗,阿文与我早有了婚约,若要抢,就到我们封府来抢罢!” 说完,带着一众人手,急匆匆回了家。 阿文喝得太多了。 他趴在封顷竹怀里,一路上时不时干呕,吐不出来东西,就蜷缩在座椅里抱着胳膊发抖。 到家后,封顷竹又是唤医生,又是熬温和的汤药喂他喝,一阵兵荒马乱地忙下来,已是后半夜。 阿文浅浅地睡着了,眼尾猩红,眉宇间满是疲态。 封顷竹脱了外衣,坐在一旁捏眉心。 忙到这个时候,他也累了,只是阿文身边离不开人,若是再难受,还是要喂药的。 封顷竹睁开眼,望着床上的人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他的错,让陈北斗有了可乘之机。 若是上一回直接讨来亲事,阿文能够在封家住下,怎么也不会受灌酒的苦。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封顷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路过床边时,俯身凑到阿文面前,想瞧瞧他的面色,谁知,阿文竟然睁开了眼。 两厢对视,封顷竹还没说话,阿文的巴掌就招呼过来了。 好在他躲得及时,阿文只打翻了茶碗。 “别碰我!”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绝望,封顷竹望过去,阿文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空空荡荡,显然没清醒。 他拾起地上的碎片,没让听见动静的下人进来,轻手轻脚地换了被子,在阿文防备的注视下,坐在了床边:“是我。” -- 第60页 阿文抖了抖。 “是我,封顷竹。” 封顷竹这个名字唤醒了阿文的理智,光在他眼底汇聚。 阿文歪着头,警惕地盯着封顷竹的脸,片刻,狠狠扭开头:“你又不娶我,救我做什么!……还是又有什么友人要娶姨太太,就想到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直球?不存在的。 第50章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月光顺着窗框倾泻而下。 阿文倔强地仰起头,毫无血色的唇布满牙印,竟然都没怎么渗出血。 封顷竹心疼地蹙起眉:“谁说我不娶你?” 阿文冷笑:“你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封顷竹试探着伸出手,见阿文不排斥,才帮他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别闹了……肚子饿不饿?” 阿文晚上只喝了酒,又全吐了出去,现下清醒,自然是又饿又头疼,跟封顷竹说话的时候,就倚在了床侧,痛苦地喘息。 封顷竹连忙让下人把温着的粥端过来。 阿文闻到清粥的香味,恶狠狠的眼神稍微松动了一些。 封顷竹趁热打铁:“不喝,等会儿睡下会胃疼。” 洛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从不亏待阿文。 像现在这般挨饿,还是头一回。 他不想胃疼,板着脸接过了粥和勺子。 封顷竹看着捧着碗,吃得头也不抬的阿文,稍稍松了一口气。 愿意吃就好,别的事……可以等。 封顷竹这一等,就等了快一周。 阿文被酒灌出了胃病,想回家也没力气,封顷竹便给洛家去了信,打点好各方面的关系,和阿文的关系也稍微缓和了些。 说是缓和,也不尽然,只是阿文愿意和封顷竹说话罢了。 封顷竹想提婚事,每次看他的脸色,又讪讪作罢。 封顷竹自有苦楚。 他父母去世得早,他拉扯着两个弟弟,在这乱世,一步一步撑起了封家,要说打仗,封顷竹能侃侃而谈一夜,可谈情说爱真是第一回 。 第一回 ,不可避免地畏手畏脚。 他想去提亲,却又怕被阿文误会。 他不是逼婚,他想阿文心甘情愿地嫁进封家。 但最好的机会已经浪费了。 封顷竹记得阿文在听他说,是帮友人询问是否婚配的时候,眼里涌起了浓浓的失望。 或许在阿文眼里,他也和陈北斗差不多吧? 封顷竹念及此,苦笑着推开房门。 阿文靠在床边看书。 这些天,阿文已经习惯封顷竹时不时出现在卧房里了。 阿文对封顷竹的感觉一直在变化。 惊鸿一瞥的倾心彻底消散在第二次相遇里,可他心底的那一丝爱意,又在封顷竹把他带回封家后,死灰复燃。 或许……封顷竹没有说谎,他真的想娶他? 阿文有些举棋不定。 身在乱世,他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婚事。 洛家谈不上富贵,更谈不上权贵。 要不是阿文倒霉撞上了陈北斗,这辈子也不会和陈家和封家有牵扯。 在此之前,他只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他嫁也好,他娶也罢,总归是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命运没有放过阿文。 现在摆在阿文,乃至整个洛家面前的,都是一个选择:陈家还是封家。 若是不嫁给封顷竹,陈北斗定然会出手。 封家的大爷是不是好人,阿文不完全肯定,但是已经纳妾无数还逼他喝酒的陈北斗,定不是良配。 该怎么选择,阿文心里已经有了数。 可他只要想到自己满心欢喜地仰起头,听到的却是封顷竹想把他推给别人的场景,心下就一片冰凉。 封顷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照例问了几个和身体方面有关的问题,继而陷入了沉默。 阿文和封顷竹相处了这么些天,算是摸出些规律。 封顷竹不是故意给人脸色看,他就是有种莫名的威严,在同辈人面前,也不自觉地摆出长辈的架子。 但是阿文不怕,因为他看见封顷竹和他说话时,耳根微微泛红。 是害羞。 阿文将书合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封顷竹:“还有事?” 封顷竹抿唇,犹豫片刻,问:“之前跟你提婚事……” 他脸上闪过一丝淡漠。 “不是别人。”封顷竹连忙说,“其实……是我想问。” “你真想娶我?”比起封顷竹的含糊,阿文坦然多了,他伸手撑住上半身,向封顷竹靠去——他想看看男人的脸有没有红。 凑近了,阿文更能看清封顷竹的面容。 封家的几位爷都是好相貌。阿文在封府住的这些日子,见着了封顷竹不着调的三弟,那少年和他差不多大,一双桃花眼瞧着就不安分,至于还在德国念书的二弟,他也瞧见了照片。 三兄弟是一样的眉目俊朗。 不过,封顷竹要更严厉古板些,眼里也没有寻常相似年纪男人的轻慢。 就他吧,阿文在心里叹了口气。 谁叫他先心动了呢? 流水般的月光下,因为生病瘦了一圈的阿文勾起唇角,在封顷竹惊愕的目光里,闭上了双眼,然后在男人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片刻,被封顷竹抱住的他轻哼,“别那么激动……你的胳膊勒疼我了。” -- 第61页 第51章 不配拥有爱情的封顷竹 阿文嘴上说不答应,实际上对封顷竹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尤其是亲吻,一开始两个人都青涩,亲得磕磕绊绊,他也没把封哥推开,后来封顷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吮吸,阿文就更没掌握过主动权了。 他还把自己写的故事拿给封顷竹看。 阿文怪不好意思地将报纸放在桌上:“封哥,《金月季》上刊登的故事你读过吗?” 报纸叫《金月季》,刊登的都是各式各样的爱情故事,金陵城里的少爷和小姐们都爱看。 封顷竹不知道阿文给自己报纸的意图,却也不敢随便乱说:“听说过……但没机会仔细看。” “那你仔细看看。”他把报纸强行塞到封顷竹怀里,“看完和我说说,哪个故事最好看。” 如此古怪的要求要不是出自阿文之口,封顷竹都不愿搭理。 但是他俩正处在蜜里调油的时期,给封顷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拒绝。 现在就算阿文让封顷竹去写一篇爱情小说,他也得硬着头皮编。 封家的大爷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报纸上的故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从沪市的富家千金和情郎私奔到香港,到互为死对头的两家人暗地里有小辈滋生出爱的火花……封顷竹看得云里雾里,实在搞不明白阿文想做什么。 难不成,阿文觉得他像故事里的人? 封顷竹蹙眉沉思,把自己做过的事和故事里的主人公对比,比来比去……他居然一无是处。 封顷竹没给阿文送过玫瑰花,没给他包场听过戏,更没做过故事里写的什么“为一个人,守一座城”的壮举。 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我心悦你”都没有说过。 封顷竹愣住了。 原来他这样的人放在《金月季》报纸里,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可现实中的爱情哪有故事里的跌宕起伏? 封顷竹收起报纸,无奈地叹了口气。 晚上,阿文忐忑地问起封顷竹看得如何。 “故事……很好。”封顷竹说完,抿起唇,再不多做评价了。 阿文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封哥对自己写的故事的看法,拎起报纸,一则一则问过去:“这个呢?” “好。” “这个?” “也好。” …… “这……这一篇……” “不好。”不等阿文说完,封顷竹终于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可惜,并不是阿文喜欢的答案——他指着的是自己写的那一篇。 阿文咬着唇,憋得耳根都红了:“为什么不好?” 封顷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将报纸拿在手里。 阿文指着的故事,封顷竹有印象,因为那是整卷报纸中唯一一个以悲剧告终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从乡下到金陵城里投奔亲戚的青年阿田。 阿田长相俊美,被残暴的地主掳走,即将惨遭毒手的时候,警卫队队长阿峰冲了进来,不但解救了阿田,还收获了美人的芳心。 可原本美好的姻缘,却因为地主心生怨怼,惨遭破坏。 阿峰死在了一起枪战里,而阿田为了给他报仇,埋伏在地主身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机会同归于尽,终于替爱人报了仇。 写故事的人文笔不错,只是封顷竹看得心里不舒服。 阿田的事总让他联想到阿文。 “写得真不好吗?”阿文攥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 “不好。”封顷竹摇头,“阿文,你为什么要看……” 男人的问题没问出口,阿文就把报纸拍在桌上,板着脸走了。 封顷竹:“……” 封顷竹又好多天没能和阿文好好说上话。 其实阿文的气生了十来分钟就没了。 辛苦创作出来的东西被爱人贬低得一文不值,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况且一份报纸上那么多故事,封顷竹什么都点头,唯独看了他的故事,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阿文苦笑,看来以后不用给报纸投稿了。 不过这样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就有了新的思路,也不太在乎封顷竹的看法了。 毕竟报社还要他的故事。 除了封顷竹,还有人跟他一样,喜欢悲剧。 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牵绊住了他的思绪。 阿文回家探了父母的口风,情况并不理想。 时局动荡,洛家希望阿文嫁得平凡,嫁得顺心。 封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是阿文对封顷竹动了心,爹娘再怎么说,他还是在封家住下了。 封顷竹待阿文好,知道他喜欢看书,就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他。 阿文伏案写作半日,听见院中传来的脚步声,把钢笔的笔帽一盖,藏起墨迹未干的纸,笑吟吟地抬头:“封哥,你带我去听戏吧。” 他知道封顷竹最近不忙,所以才敢提要求。 封顷竹并没有注意到阿文胳膊下压着的纸。 他听他想听戏,心里松了口气,觉得《金月季》的事情过去了,主动说:“我叫人去定坐。你爱听什么?” “都行。”阿文托着下巴,“有什么听什么,我不挑。” 若是在洛家,他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听戏。 阿文平日里,要不是看书,要不是去见教书的先生,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也到了逢年过节,他得陪着娘去烧香,回来路过梨园,囫囵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 -- 第62页 上回在梨园撞见封顷竹,还是他背着爹娘偷偷溜出来的呢。 “若是明天有场子,我就带你去。”封顷竹不爱听戏,却不是不懂。 时局尚好的时候,他一直在学堂里念书。 戏文自然也读过。 “不过阿文,你以后少看《金月季》。”封顷竹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旧事重提,“太悲伤的故事,看了心情不好。” 阿文嘴角的笑意缓缓僵住。 “我觉得另外一个故事就很好。”封顷竹说,“那个私奔的故事,最后主人翁在香港相聚了,家里也理解了他们的爱情。” “封哥,你是想说我太悲观了?”阿文听得头疼,“可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完美的。” 封顷竹抿唇。 他别无诉求,只想要他和阿文完美。 但是阿文的爹娘还没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封顷竹心情有些低沉,抬手拍了拍阿文的肩膀,借着月光俯身靠近他的唇。 阿文不太想亲。 他可以不介意封顷竹不喜欢他写的故事,可没办法不生气。 于是封顷竹含住阿文的唇时,舌尖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 男人撩起眼皮,撞进了一双含着笑意和挑衅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封哥不要急,玫瑰会有的,戏会有的。 你会守一座城…… 虽然章节标题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封顷竹,可你和阿文互相拥有w 第52章 上辈子是个傻白甜 阿文是故意的。 封顷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并不在意舌尖上的伤口,按着阿文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封顷竹没能带阿文去听戏,因为没有戏班来唱戏。 阿文继续趴在书桌上写故事,封顷竹看了几眼,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 封顷竹问:“阿文,你在写什么?” “没什么。”阿文头也不抬,随口转移话题,“封哥,我爹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怎么办?” 封顷竹皱起眉。 他也在犯愁。 其实封顷竹真的正大光明地去提亲,洛家压根不敢拒绝,可他不想把一桩好好的婚事变成逼迫。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封顷竹真那样做了,和陈北斗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我会再递拜帖的。” 阿文无声地勾起唇角。 他其实也怕封顷竹不管不顾就把他扣在封府,用权势逼迫整个洛家。 第三天,梨园开门了。 封顷竹带阿文去听戏,没走正门。 这是阿文自己的意思,他怕被人撞见,回去告诉还以为他病没好透,躺在封府看医生的爹娘。 养好病的阿文精神十足,踮着脚尖往门里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封顷竹笑。 他生得俊俏,即便眼角还缠绕着淡淡的病气,笑起来也是明亮的。 封顷竹的心颤了一下:“阿文。” 阿文已经溜进了包厢,躺在藤椅里闷声笑。 “怎么那么小心?”封顷竹紧随而来,替他关上了包厢的门。 “你不知道,我娘不喜欢我跑出来看戏。”阿文喘着气解释,“我以前跑出过来一回,她明面上没说我,等晚上,没人瞧见的时候,拎着鞋追着我打呢。” 封顷竹被阿文的说辞逗乐了,坐在他身旁,看他微红的面颊。 阿文笑着笑着,脸一红:“看什么?” “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封顷竹的脸也有点发热,心下忐忑,话控制不住说出了口,“阿文,你再不嫁给我,我怕我等不及……” 阿文猛地仰起头,目光灼灼:“等不及什么?” 封顷竹移开视线,口干舌燥。 他像是抓住了把柄,得意地靠过去:“封哥,你想对我做什么?” 封顷竹还是不说话。 阿文半个身子都挨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滑进男人的指缝:“我们还没成婚呢。” “没成婚,你还这样?”封顷竹无奈地抬起手臂,握紧他的手,“要是被你爹娘知道……我怕是也要被追着打。” 阿文把脸埋在封顷竹的肩头:“我知道不合礼数,可我想啊。” 他知道封顷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知道就算再过分一些,这个男人也会用理智约束**。 就算他和封顷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十来天,他还是知道。 封顷竹对有恃无恐的阿文没辙了,摇头叹息:“你呀。”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再亲亲我吗?”阿文偏头,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热潮,“说你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我。” 阿文说的是《金月季》上刊登每一篇故事都会出现的套路。 封顷竹拍了拍他的手背。 阿文也知道封顷竹的为人,玩笑话说完,重新坐回躺椅上,聚精会神地望舞台上舞着花枪的戏子。 他却不知道,封顷竹的心里一片滚烫,刚刚摸过他的手指像是沾了火星,噼里啪啦地烧起来。 阿文的手是拿笔的手,是少爷的手。 像早年的封顷竹,没拿起枪,每日都在学堂念书。 但是如今的他掌心里已经有了消不退的茧子,蹭过细嫩的皮肤时,犹豫的不是该不该握住,而是会不会弄疼阿文。 封顷竹想了太多的事,直接导致回家时,阿文兴致勃勃讲的那些话,他一概没听进去。 -- 第63页 就算听进去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封顷竹哪里认真听戏了?他连今日戏班唱的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阿文说了十来分钟,进屋的时候瞥见封顷竹茫然的眼睛,忽然醒悟:“你没听?” “阿文……” 阿文有些泄气,他喜欢的报纸封哥不爱看,喜欢的戏封哥也不爱听,这还没成婚呢,就没有共同语言了,日后真的嫁过来,可怎么办呢? 阿文又哪里知道,封顷竹之所以不去听戏,纯粹是在想他罢了。 阿文年纪小,封顷竹可不小了。 封家由他掌家,媒婆就算想来说媒,也得顾忌着封顷竹的身份。 再加上时局动荡,压根没人敢来封家保媒拉纤。 寻常人到了封顷竹这个年纪,膝下总有个一儿半女,就算没有,婚也肯定是成了的。 唯独他,二十大几岁还在打光棍。 封顷竹自己也没想到要成婚。 他再年轻些的时候,忙着照顾弟弟,忙着和金陵城里的人斗,别说成亲,就算是亲近的男人或是女人,也没有半个。 直到看到阿文—— 爱意的火苗徐徐燃烧,不经意间就烧成了燎原的大火。 封顷竹始料未及。 他原以为下聘、定亲、成婚……这些他都能有条不紊地完成,可不过短短几天,他就发现自己对阿文的渴望已经控制不住了。 连阿文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封顷竹的目光都会不受控制地往衣领里钻。 他想阿文系紧的扣子下是何种风光,想阿文被吻住时的呻吟。 他想得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 * “封哥。”听故事的洛之闻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忍不住嘀咕,“我发现上辈子的我就是个傻白甜,居然被你骗了。” 现在的他可是知道,封顷竹文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在床上疯狂的心。 封顷竹低下头,从洛之闻的眉心一直吻到嘴角,然后踌躇半分钟,将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狠狠地吻了上去。 洛之闻不耐烦地抬起腿,用膝盖顶着封顷竹的胸膛,片刻又觉得即使衣服在身上,这个姿势也不安全,立刻缩回腿,转成用手推男人的肩膀:“蹬鼻子上脸……” “嗯?”封顷竹在吻的间隙,捏了捏他的后颈。 “我还没原谅你呢。”洛之闻喝了酒,困劲儿上来了,真的抬腿要踹。 封顷竹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脚踝,低低地笑起来:“嗯,我知道。” “那你还……” “想你。”封顷竹的手探进了洛之闻的衣摆,滚烫的掌心贴在他的腰上。 这一世,封顷竹的掌心已经没有了茧子,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 洛之闻又栽回沙发,手边的高脚杯是空的,他的脸是微红的。 “想我还认不出我?”疑问石沉大海,洛之闻也没心思细想了。 片刻,客厅里传来封顷竹沙哑的声音:“嗯,是我的错……所以我也没有原谅我自己。” 第53章 微光里,他餍足的神情像是猫。 洛之闻舒舒服服地回应着这个吻,渐入佳境后,忽然把封顷竹往边上一推,趴在沙发上打了个酒嗝。 封顷竹哭笑不得。 “酒量这么不好?”封顷竹把红酒拿开,自言自语,“也是,你的酒量一直不好。” 前世,阿文在封宅住到不能再住后,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封顷竹许诺,年内一定把聘礼送进门,他也不在意,只是犯愁:“爹娘肯定不许我再出门了,那些戏都听不了了。” “怎么不请戏班子去你们家里开堂会?” 阿文无语地望着封顷竹:“封哥,那是你们大户人家的做派,我们洛家……真有那个钱,也请不来人啊!” 封顷竹恍然大悟,暗道自己问得唐突。 好在阿文不在乎,回家后,偷偷摸摸写情书给封顷竹,封顷竹再回一封情意缠绵的信。 但是很快,两个人都不满足于此了。 机会来得很快。 阿文陪爹娘参加庙会,中途溜走,赶到封顷竹提前租好的小院子里。 封顷竹还没到。 他插着腰,用帕子擦额角的汗,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封哥什么时候能到。” 阿文干脆打量起院子来。 时间紧迫,封顷竹租下的屋子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院角种着葡萄藤,藤上挂着青色的、未熟的葡萄。 “阿文!”他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风尘仆仆的封顷竹冲进院子,在藤下堪堪停下脚步,狼狈地移开视线。 阿文眼前一亮。 封顷竹难得穿长衫,鼻梁上还架了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仿佛时下学堂受欢迎的教书先生。 “封哥。”他笑着拉住封顷竹的手,抢走原本握在掌心里的折扇,打开遮在眼前,“你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封顷竹轻咳:“路上人多。” 不仅人多,他还要避着熟人,着实绕了不少冤枉路。 洛之闻眼珠子一转:“我有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你呢?” “都行。”封顷竹的手指试探地缠住了阿文的手,“看你。” 他垂着头,许久都没说话。 微风徐徐,稀疏的葡萄藤在风中摇摆。 -- 第64页 阿文闻到了香油的味道。 他懊恼又幽怨地撩起眼皮:“封哥,你怎么什么也不做?” 那双淡红色的唇开开合合,封顷竹喉咙干涩:“做……什么?” 阿文叹了口气,踮起脚尖,吻住了封顷竹的唇。 像是一缕春风,又像是一捧甘泉,封顷竹猛地瞪大了眼睛,僵硬的手被阿文按在了腰后,好久以后,猛地颤抖起来,继而飞速掌握主动权,凶狠地吞咽着嘴里灵活乱动的舌,将他死死箍在了怀里。 阿文跌跌撞撞地倒进屋内,摸索着寻到一张榻。 封顷竹将他按在榻上,意乱情迷间,攥住了他的手腕,还扯开了系紧的领口。 “封哥!” 平地一声雷,封顷竹骤然清醒。 昏暗的卧房里,阿文眼角猩红,斜靠在榻上,衣衫半解。 封顷竹脑海里轰得炸开了锅,慌忙背过身去:“阿文,我不是……” 不是有意的? 怎么可能。 他对阿文的心思已经藏不住了,现在再说不是有意的,自己都不信。 封顷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阿文在把衣服重新穿好。 他心急如焚,生怕阿文生气,又怕好不容易缓解的关系,再次回归冰点。 却不料,一条柔软的胳膊自腋下探出来,轻轻地在封顷竹裤间一扫。 热浪在封顷竹的脑后炸裂:“阿文!” “封哥……”阿文脸红得厉害,脸埋在他的肩头,“我……我帮你吧?” 风从破旧的窗户吹进来,屋内一时悄无声息。 阿文说完,再也不肯说话了,仿佛那句“帮你”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封顷竹也没开口,呼吸却粗重了起来。 他听风,听心跳,听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听阿文在他身后浅浅呼吸。 太唐突了呀。 封顷竹想。 要是被阿文的爹娘知晓,那就是万劫不复,如若被外人知晓,阿文的名声…… 封顷竹的迟疑仿佛激怒了阿文,那只搁浅在大腿上的手变成了躁动的白鸽,居然又低头轻轻啄了啄。 “阿文……”封顷竹的嗓音里弥漫着痛苦与纠结,“阿文,你快住手。” 阿文固执道:“我不。” 他倔得令人头疼:“封哥,我认定你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跟着你。” “可我们还没成婚。” 阿文沉默片刻:“我不在乎。” “我在乎。”封顷竹捉住了他的手,拉到唇边轻柔地吻,“我的阿文要风风光光地嫁进封府。” 阿文眼眶微热,然后拿手推封顷竹的胳膊:“又说好听的话逗我开心!……又不是真要和你做什么,就是用手,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 封顷竹哭笑不得。 阿文闹了会儿,脑袋又靠在了封顷竹的肩头。 他喃喃自语:“若你不姓封,我们两个住这样一间小小的屋子,一起过日子,说不定比现在还幸福。” 普通的老百姓有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一张红盖头,两杯交杯酒,他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想做什么,做什么。 封顷竹点了点头。 若是他不姓封,就可以去学堂教书,阿文想听戏,就陪着他去,日子过得再拮据,快活也似神仙。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 “我想喝酒。”阿文冷不丁说,“封哥,你有酒吗?” 封顷竹没有酒,但是他跑了一条街,在偏僻的街角打了一壶烧刀。 阿文挑剔地蹙眉,嫌酒味儿冲。 封顷竹也觉得不妥:“要不,我们以茶代酒?” “买都买了。”阿文无所谓地挥手,寻来两个杯子洗干净,坐在榻上倒了两杯,“给。” 封顷竹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 火辣辣的酒液坠进了胃,转瞬烧成一团火。 民间的酒酿得粗糙,却别有一番风味,封顷竹细细品了几口再回头,阿文竟已连喝了三杯。 屋内光线昏暗,封顷竹看不大清阿文的脸色,只听他道:“若有来生,我要从小与你相伴,做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好。”封顷竹与他对饮,心口火热,“我从小护着你,陪你听戏。” 阿文笑作一团:“封哥,你是不是只会陪人戏啊?” 封顷竹仰起头饮酒,以掩饰脸上的尴尬与窘迫。 他笑声一顿,面色微凝,怔怔地说:“你该多看看《金月季》,那上面的故事多,男主角讨情人开心的法子也多。” 说来说去,又说到报纸上去了。 封顷竹只当阿文开玩笑:“你又不是我的情人,我为何要学?” 他撇嘴:“没有明媒正娶,我就在这里与你喝酒……传出去和情人没什么分别。” “胡闹。”封顷竹板起脸,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露出了那双深邃的眼睛。 喝醉的阿文痴痴地笑:“封哥,你凶我。” 封顷竹无奈地叹息:“我哪里凶你?” “ 你就是凶我。”他伸长了脖子,在男人唇角留下一个残留着酒香的吻,“你看……你还偷亲我。” 颠倒黑白的话吹过封顷竹的耳朵。 阿文歪在榻上,眼神迷离,原来已经醉了。 “酒量这么不好?”封顷竹放下酒杯,想将他拉起来,他却铆足劲儿赖在榻上不肯走。 -- 第65页 嘴里还自不住地嘟囔:“我要帮你……封哥,我要帮你。” “帮我什么?”封顷竹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住了阿文的下巴。 阿文眯着眼睛,理直气壮地仰起头:“就要帮你!” 微光里,他餍足的神情像是猫。 第54章 阿闻,多喝热水 帮就帮吧。 封顷竹心里涌起了无限柔情——阿文想要的,他都会给。 于是他的手再次探向了滚烫的港湾。 封顷竹撩起了衣摆,墨色的衣料堆在膝头,像绵延的丘陵。 阿文是去寻龙脉的。 十指青葱,灵活地翻转,只听衣料摩擦,喘息起伏,最后是封顷竹忍耐的一声:“阿文。” “封哥。”阿文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一头扑到封顷竹怀里,“封哥!” 他们在简陋的卧榻上搂作一团。 连窗外的风也在跟着一起喘息。 其实阿文没有真的帮封顷竹,他们只是亲吻。 亲吻也足够了。 封顷竹搂着阿文的腰,贪婪地缠着灵活的舌,娴熟地吮吸。 有些界限一旦破了,就再也难收手了。 他们停下时,万籁俱寂。 阿文躺在榻上,枕着封顷竹的胳膊喘息。 不用点灯,封顷竹都能猜到他眼尾弥漫起了红晕,泪盈盈的眸子里全是餍足。 “阿文?”封顷竹有点忐忑。 醉酒后的阿文大胆,酒醒后可就不一定了。 “嗯?”他沙哑的嗓音在封顷竹的心尖上划过,又麻又痒。 “你……” “不后悔。”阿文仿佛知道封顷竹在担心什么,闷闷地笑起来,“你真以为我喝几杯烧刀就醉了?” 封顷竹的心猛地跳动起来:“难道……” 难道阿文是故意的? 故意勾人。 封顷竹被自己的臆想吓出一后背的冷汗。 怎么能这么想阿文呢? 封顷竹的手落在他的后背上,矜持又爱不释手地抚摸。 他的阿文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阿文安静地躺着。 “我们早些成婚吧。”喝酒壮胆,封顷竹说出了以往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我想要你。” 言罢,心脏砰砰狂跳。 可身边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封顷竹滚烫的情绪迅速冷却:“阿文?” 阿文哼哼一声,翻了个身,睡得香甜。 黑暗中传来封顷竹的苦笑。 还当他真的没醉,原来在说梦话。 但是封顷竹知道自己没说梦话。他想要成亲,想要阿文。 想得快发疯了。 阿文只能在外待两个时辰,封顷竹算着时间,把他叫醒。 “封哥?”阿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甚清醒地嘟囔,“困。” “不早了。”封顷竹站在窗边看天色,“再不回去,你爹娘会怀疑。” 阿文眯起眼睛捏眉心,理智逐渐回笼。 他先是看了眼喝空的酒壶,又去穿鞋。 “头还疼吗?”封顷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生怕阿文提喝醉后的荒唐事,又怕他忘。 当真是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文没有察觉封顷竹心里所想,急匆匆地整理着衣服,拎起一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灯笼,往院外跑:“不疼了!” 封顷竹只好跟着出了院子:“我送你回去。” 封顷竹匆匆拦下一辆黄包车,拉着阿文跳上去:“别急。” “怎么能不急?”他靠在封顷竹肩头,小声嘀咕,“自从我遇上陈北斗……我娘就开始紧张了。” “应该的。”不仅是阿文的娘,封顷竹也担心他,“嫁过来就好了。” 阿文笑着啐了一声:“我说你今日怎么这么好,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灯火映亮了他的眉眼,竟比封顷竹预想得还要艳丽。 封顷竹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直到阿文跳下黄包车,挥手告别,都没缓过神。 “爷……” 真想快点把阿文娶回家。 “爷?” 封顷竹回过神,黄包车师父正盯着他瞧:“爷,您要去哪儿?” “再往前跑一条街把我放下来。”封顷竹取出金丝边眼镜,架在了鼻梁上,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封家大爷。 金陵城的热闹仿佛都汇聚到了一处,一簇又一簇绚烂的灯火烧成了银河。 封顷竹心想,他的阿文到底是哪一颗星呢? 不管是那一颗,最终都会落到他的怀里。 * 宿醉的下场,就是清早睁眼爬不起来。 洛之闻蔫蔫地躺在床上,听着封顷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有气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他记不清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觉得身体像被车碾过一样疼。 封顷竹推门回到卧室的时候,洛之闻已经靠着靠垫坐起来了。 “醒了?”封顷竹走过去,将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喝点热水吧。” 然后就对上了洛之闻谴责的目光。 封顷竹:“……?” 封顷竹狐疑地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洛之闻:“呵。”一看就是个牲口。 封顷竹:“?” 洛之闻:“封哥,我觉得你有的时候真得挺不是人的。” “我……” -- 第66页 “你趁人之危。” “?” 他扭过头不搭腔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连屁股都开始隐隐作痛。 于是愈发委屈:“你让我静静。” 封顷竹闻言,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大概是记忆逐渐回笼的缘故,洛之闻的脾气和前世越来越像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脾气,只不过三年冷淡的婚姻,让他不再对封顷竹抱有期望,最近才慢慢走出了阴影。 他是走出阴影了,封顷竹还是那个沉默寡言,不会哄人的封家大哥。 所以封顷竹憋了十来分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阿闻,多喝热水。” 第55章 适合复婚的感情状况 洛之闻气笑了。 他捧着水杯赌气喝了大半杯,焦躁的情绪渐渐被抚平。 然后低头掀开被子,匆匆扫了眼身上的衣服。 不是昨晚那一身了。 不过好像也没有特别皱皱巴巴。 封顷竹又往他手中的杯子里倒水:“酒量不好,下次就不要喝那么多。” “我喝醉了?”洛之闻愣了愣。 “嗯。”封顷竹将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几口红酒你就醉了。” 洛之闻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地自言自语:“我酒量不好,你不是知道吗?” 说完,两个人同时怔住。 洛之闻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而封顷竹则是笑着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 他尴尬地捧起水杯,又喝了好几口水。 “中午想去哪里吃?” “你不用去公司?” 封顷竹摇头:“怕你醒了以后不舒服,今天没去。” 洛之闻挑眉,想调侃几句,又觉得生硬,干脆转身披上衣服,从床上坐了起来。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新闻。 说着什么当红偶像天团WZH,因为队长频频爆出负面新闻而陷入解散危机,当事人Dipper却在紧要关头失踪,而另一个绯闻当事人洛先生也不见踪影。 本台记者某某某,将持续为您转播云云…… 洛之闻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光顾着考虑复婚的事,他差点把Dipper忘了。 “封哥,Dipper不会也和我们一样吧?” 封顷竹面色微变,不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还是谈谈中午吃什么吧。” 洛之闻眨眨眼:“你转移话题的方式好生硬。” 封顷竹抿唇不语。 他叹了口气,隐隐约约猜到了Dipper的身份。 也只有那一个身份会让封顷竹如此排斥了。 “我也想出去吃,但是现在全世界的八卦记者可能都在找我。”洛之闻转移了话题,“他们想知道我和Dipper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和你……到底有没有离婚。” “你们之间能有什么?”封顷竹听不得他提Dipper,语气强硬,“走吧,我定的位置不会有记者。” 就算有,封顷竹也不可能让他们拍到的照片出现在网上。 于是洛之闻左思右想,还是同意了封顷竹的提议。 封顷竹驱车带他去了一家位置隐蔽的私人餐厅,别说记者了,就是洛之闻之前也没听说过。 “放心,这是私人会所,刚刚我们进来的那个门,可以拦住所有的记者。”封顷竹替洛之闻拉开车门,撑着车顶,微微弯腰,“就算真的被拍到,你也是和我在一起被拍到,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俩在法律上都离婚了,还没什么好怕的?”洛之闻笑着摇头,与封顷竹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吸了口气。 结婚证和离婚证上寥寥数字,一笔带过了三年光阴。 洛之闻如今想来,仍觉得好笑。 事已至此,竟然只有“算了”二字能概括。 会所人少又安静,封顷竹领他登上二层小洋楼,一张餐桌已经摆在了阳台的太阳伞下,桌上摆着新鲜的蔬果。 “这里挺不错的。”洛之闻坐下后,脱下了外套,托着下巴眺望远处的高尔夫球场,“就是不像你会来的地方。” “我不常来,但这里算是封家的产业。” 洛之闻勾起唇角,低头喝服务员端来的茶:“网上那些新闻,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新闻?” “我和Dipper。”他不信封顷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觉得男人因为心里的妒火,而选择无视,“总不能一直这样……WZH这个组合,不是一直由韩谦山负责吗?如果解散了,他的心血就浪费了。” 封顷竹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烦躁的情绪从每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他头一回觉得,洛之闻不记得陈北斗,并不是好事。 若是记得,现在就不会提WZH,更不会提Dipper。 封顷竹对Dipper,也就是陈北斗,不是没想过报复。 他是有上辈子记忆的人,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让陈北斗痛苦地消失在人世间。 再者,前世大仇未报,他怎么可能安心和洛之闻在一起? 陈北斗就该受万人唾骂之苦,经万剑锥心之痛,最后走投无路,消弭于人世间,多年后被提起,仍被厌弃。 然沧海桑田,世事皆变。 有些手段到了几十年后,已经不能用了。 封顷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里——全然看不出这双手曾经拿着枪,取过多少人的性命。 -- 第67页 也对,他已经重生了一回。 “封哥,复婚的事急不得。”洛之闻的手轻轻摩挲着茶杯,吞吞吐吐,却在想另一件事,“办理复婚的时候……公证处的工作人员还要找亲属朋友了解情况,证实我们俩的感情状况的确适合恢复夫夫关系,可我爸妈那边……” 封顷竹闻言,手一抖,也是万分头疼。 如果洛之闻的爸妈不接受他,这婚啊,就真的没办法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思来想去还是说一下,这一篇和我以前写的都不太一样,我自己写得挺乐呵的,也不打算V,觉得不好看或者不想看不必告诉我,直接点×,你好我好大家好……何苦费劲多打一行字…… 第56章 周末有空吗? 复婚聊不了,洛之闻就继续问前世发生的事。 “我喝醉前说到哪儿了?”他捏了捏眉心,“好像是……你和我约在庙会的时候幽会。” 封顷竹神情不自然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你记错了。” “没有吧?”洛之闻狐疑地眨了眨眼。 “嗯,记错了。” 他不信:“不对。封哥,你和我溜出来以后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没有。” 洛之闻托着下巴:“总有我想起来的那一天。” 封顷竹不置可否。 他们在私人会所吃了饭,又去高尔夫球场打了球,回到家的时候,遇见了奄奄一息的韩谦山。 韩谦山挂在门把手上,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封哥,嫂子,你们是不是没看手机?” 洛之闻跑过去开门:“抱歉,我俩今天下午在高尔夫球场,信号不太好。” 韩谦山:“……” 韩谦山委屈巴拉地跟在他俩身后进了门:“WZH组合要解散了,除了Dipper,所有队员都签了解约合同。” 封顷竹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洛之闻,然后说:“Dipper不肯签?” “不。”韩谦山苦笑,“是我们没找到他。” “你找不到他人在哪儿?”封顷竹若有所思。 “是的。”韩谦山头疼地坐在沙发边上,看着封顷竹帮洛之闻往腰后垫靠垫,又把毛毯搭在他的膝头,忍不住眼馋地凑过去—— 封顷竹无情地说:“你没有。” 韩谦山只得缩回来,委屈地捧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封哥,我没辙了。” 直接终止合约是可以的,但是韩谦山还想拉着Dipper开新闻发布会,澄清网上的流言蜚语。 毕竟WZH剩下的几个队员还想在娱乐圈里发展,一直被曾经的队长拖累,谁心里舒服? “还有啊,封哥。”韩谦山又吸溜了一口水,“你和嫂子复婚的话,也发个声明吧,用微博发就成,我用公司的官方账号帮你转。这样一来,网上关于嫂子和Dipper的桃色八卦就会不攻自破,也能打打那家伙的脸,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插足他人婚姻的小三!” 洛之闻差点把嘴里的水笑喷出来。 “我的建议不好吗?”韩谦山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封顷竹发黑的脸,莫名其妙,“这是澄清的基本流程,你们要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方案……” “不是方案的问题。”洛之闻拉住封顷竹的手,忍笑道,“是复婚的问题。” 韩谦山猛地睁大了眼睛:“嫂子,你还是不想和封哥复婚?” 封顷竹:“……” 眼见封顷竹的眉头越皱越紧,洛之闻连忙说:“不是我不想。复婚要接受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的调查,到时候会征求亲朋友好的意见,然后根据调查的结果,决定通不通过我们的复婚申请。” 韩谦山挠挠头:“如果采访我,我肯定同意。” “可问题不是你。”洛之闻耐心地解释,“是我爸妈那边……你应该知道吧?他们不太同意。” 韩谦山帮封顷竹调查过洛之闻的相亲对象,自然知道他的爸妈并不同意复婚。 但是韩谦山没想到,到了现在,他们居然还不同意。 他还以为封哥早就出手了呢! “封哥,你去好好道歉啊。”韩谦山比当事人还要着急,“伯父伯母如果当着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面说不同意你俩复婚,就糟了!你以为复婚还有第二次机会?” “够了。”封顷竹板着脸把韩谦山赶出家门,转身对憋笑的洛之闻皱眉头,“我们俩的事,告诉他做什么?” “韩谦山主意挺多,和他商量商量也好。” 封顷竹闻言,斟酌再三:“周末我会再去你家。” “但愿你能进家门。”洛之闻拍拍封顷竹的肩,转身回卧室抱出了电脑。 不用帮WZH写歌,他还有别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寻回了记忆片段的缘故,主旋律电影的片尾曲他忽然有了大致的构思。 夜晚悄悄降临,客厅里回荡着手指敲击键盘的脆响,封顷竹看了洛之闻一会儿,转身去卧室打了个电话。 经历了长达半个小时的狂轰滥炸,封顷竹终于争取到了进洛家的门的机会。 与此同时,洛之闻的手机屏幕闪了闪。 新消息的提示弹出来,他低下头,目光微微一凝。 那个谁也找不到的Dipper,居然给他发了消息。 -周末有空吗? “封哥,封哥!”洛之闻想也不想,抓起手机就往卧室里跑,“封哥,Dipper给我发消息了。” -- 第68页 他本来就对Dipper不感冒,现在又知道这就是前世曾经骚扰过他的陈北斗,便愈发深恶痛绝,连原先对WZH组合的欣赏都淡了不少。 刚被洛之闻的爸妈骂过一顿的封顷竹匆匆收起手机,轻咳:“怎么了?” 洛之闻没察觉到封顷竹的异样,急匆匆地将手机递过去:“Dipper找我。” Dipper最新发来的消息正好出现在屏幕上。 -过去的很多事,我想和你聊聊。 -单独聊。 -有空吗? “聊什么?”封顷竹眼底凝聚着郁气,猛地将洛之闻抱在怀里。 这是他的阿闻,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洛之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逗乐了,他老实地趴在封顷竹怀里,片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封顷竹的肩膀。 封顷竹将头埋在洛之闻的颈窝里,一动不动地“嗯”了一声。 他心里微酸,小声道:“封哥,我在。” 洛之闻想,封哥一定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去。 “嗯,我知道你在。”封顷竹将洛之闻抱得更紧了一些,“你终于……” 剩下的话,不用说,他们俩心里都明白。 不过洛之闻打起精神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韩谦山说得对,得找到他,然后开新闻发布会。” “你觉得这是个机会?”封顷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嗯。”洛之闻点头,“如果不是真的找不到他,韩谦山不会来找我们的。” “……如果我不见他,他可能会永永远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封顷竹没问洛之闻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他了解陈北斗,了解这个人心底到底有多少疯狂而变态的想法。 第57章 选个好日子在报纸上登婚讯 封顷竹敛去眼底的情绪,伸手捏了捏洛之闻的脸颊,“你先答应他。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洛之闻含含糊糊地说好,靠在封顷竹怀里回了消息。 Dipper那边再没了动静,也没发来地址,所谓的周末见面,可能只是试探。 他无奈地将手机丢进口袋,后知后觉地问:“封哥,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封顷竹没有说实话,因为洛之闻的父母想和他单独见面。 既然是工作相关,洛之闻就没在意。 他回到客厅继续写歌,到了晚上,见封顷竹不太忙的样子,就说:“封哥,你继续讲一讲我们前世的故事吧。” 洛之闻抱着抱枕,凑到封顷竹面前:“我要求很低的,你不想讲的部分可以不讲,只讲想讲的。” 封顷竹捏了捏眉心,偏头见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也不好直接拒绝,就问:“真想知道?” 他点头:“只要你讲了,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嗯,什么都行。”洛之闻吐出一口气,贴在封顷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封顷竹听完,喉结上下滚动,又瞪他:“胡言乱语。” 洛之闻笑眯眯地勾起唇角:“封哥不想说就算了。” 言罢,抱着抱枕蹦下了沙发。 结果没跑两步,手腕就被封顷竹攥住,强行拉了回去。 “下次不许再胡说了。”封顷竹用手指轻轻点着他的眉心,叹了口气,蹙眉回忆起来—— 庙会结束后,封顷竹又去洛家提了一次亲。 当然,还是打着看望阿文的名义,去得光明正大,却依旧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封顷竹回家以后,写信将情况如实告诉了阿文,本想着换个时间再去拜访,谁曾想,半夜里,下人们慌慌张张地叫起来,说洛家的公子来了。 彼时,封顷竹已经准备歇下了,闻言,笑着摇头:“怎么会,你们看错了吧?” 洛家家教严,阿文平日想出来看戏都难,怎么会半夜跑来封宅呢? 可下人却真的把面色苍白的阿文带到了封顷竹面前。 “封哥。”每次在封顷竹面前都体体面面的阿文,衣摆沾着淤泥,狼狈地扶着门框,“我……” 话音未落,封顷竹已经冲了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怎么搞的?” 阿文鼻子微酸:“我挺爹娘私下说,要把我许给城里姓钱的那户人家。” 封顷竹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继续说:“我不要嫁,所以……所以逃了出来。” 封顷竹把阿文牢牢拢在怀里,认真道:“我不会让你嫁给旁人的。阿文,我明天再去提亲。” 他伸手抱住封顷竹的腰,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封顷竹果然强硬地冲去了洛家。 他不想用身份逼迫阿文的爹娘同意这桩婚事,可要是再退让,他的阿文就要嫁给旁人了。 这回,洛家果然勉强点了头,却要封顷竹答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只娶阿文一人,还说,婚前他俩不能见面,除非婚事登了报,才许发请帖。 封顷竹一口答允:“我今生今世只会娶阿文一人。”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有来生,也愿和阿文白头偕老。 至于登报……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登报前,得写信通知他远在德国的二弟回家。 封顷竹回到家,阿文早已等在门前,见他下马,立刻急急地冲过来:“如何?” -- 第69页 “唉。”封顷竹了却心头一桩大事,忽然兴起,故意逗阿文,“你爹娘……” “还是不同意?”他踉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面色苍白。 封顷竹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心尖一痛,连忙解释:“刚刚是我说了瞎话。阿文,你爹娘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阿文不大信:“真的?” “真的。” 他揪着衣衫,缓缓回神,眼里闪过一道水光,扯着封顷竹的衣袖,气恼道:“你莫要耍我!” “好。”封顷竹笑着揉阿文的头发。 他还是生气,扭头往屋里走。 封顷竹跟在后面,频频摇头。 不过阿文气过就高兴了,拉着封顷竹的手,坐在床边,对着《金月季》笑。 这份报纸,现在封宅也定了一份,封顷竹不看,全留着给阿文。 “最近又有什么好看的故事?” 阿文温和地答:“有呢。说是门当户对的两家人定了亲,男方却不满意,说是要找到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恋人,所以成婚后也不肯好好待妻子,结果你猜怎么着?等妻子重病快要去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就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恋人。” 这个故事并没有登在《金月季》上,而是阿文最新构思的小说。 封顷竹从故事的开头开始频频皱眉,听完更是板起脸:“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阿文说得理所当然:“小时候只见过一面,长大了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就像是你,能保证小时候见过我,长大了还记得我吗?” 封顷竹不说话了。 他得意地挑起眉:“所以啊,故事就该这么写。” “可为什么要让妻子重病?”封顷竹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可以让他们在短暂的误会后,得知双方的身份,这样不是更好吗?” 阿文咬住下唇,思索片刻,摇头:“封哥,现实很残酷,你的假设太美好了。过去的事情,谁会记得呢?男方找的是一个过去的幻影,而长大的女主早已忘却了这段人生的插曲。” “……她想记住的,是现在,是未来,是和长大后的男主相遇后的所有美好回忆,可男主只愿停留在过去,怎么可能再和她相逢呢?” 封顷竹哑口无言。 阿文说完,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想了会儿,觉得自己的新故事总差点什么,懊恼地叹了口气。 封顷竹自觉不能再纠缠这个悲剧故事,连忙说:“阿文,我准备给弟弟写信,让他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看如何?” “封二爷……不是在德国吗?”阿文的思绪果然被婚事拉了回来,“这样不太好吧?” “无妨,他该念完书了。”封顷竹笑笑,走到书桌边,拿起钢笔与信纸,写了两笔却发现钢笔快墨水了,不由想到了阿文。 许是阿文写了什么吧。 封顷竹没往深处想,给弟弟写家书的时候,顺便问:“阿文,我们选个日子,在报纸上登婚讯。” “选日子?” “嗯,选个好日子。”封顷竹绷不住勾起唇角。 阿文眼角也沾着喜意。 只是他们谁也没也料到,战火已经悄无声息地烧到了金陵城。 还没等阿文选好日子,染血的电报已经递到了封顷竹的面前。 阿文还记得那天,他的小说刚开了个头,封顷竹就从前厅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残阳如血,男人夹着军帽的臂弯弯出了冷硬的角度,长长地影子宛若锋利的军刀,一直延伸到他的窗下。 阿文心里咯噔一声,新写的字就被笔尖滴落的墨汁染成了漆黑的墨团。 “阿文……” “封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别讲了。” 封顷竹还没说完,倚在他肩头的洛之闻却是落了泪:“我不听了!” 洛之闻想,后面肯定是封顷竹没回来,而前世的他也没能等来那场期待中的婚礼。 “不想听了?”封顷竹无奈地替他拿面巾纸,“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他闷声闷气地擤鼻涕,见封顷竹眼里闪过笑意,难免难堪,可眼里的泪越聚越多。 就好像舍不得似的。 看一眼少一眼。 洛之闻抱住了封顷竹的腰,将头埋在温暖的胸膛里,刻在灵魂深处的委屈迸发出来:“封哥……” “嗯。”本来还在笑的封顷竹也皱起了眉,轻声哄,“我不是没回来。我回来了,我弟弟也回来了。” 事实的确如封顷竹所说。 他不仅回来了,封家的二爷也回来了。 只是封顷竹受了伤,阿文瞧见后,发了好大的脾气:“你就不会保护自己吗?” 大夫给封顷竹的胳膊上药,闻言也装模作样地教训:“封爷,您得保护自己啊!” 封顷竹温和地点头:“好。” “我还在家里等你呢……”阿文抹去眼角的泪,站在大夫身边,咬着下唇发抖。 尚未结痂的狰狞伤口还在流血,封顷竹的眉宇间也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可这个男人却勾起唇角,笑里有霁月清风。 阿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想要嫁的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封顷竹要救的不仅仅是被陈北斗欺辱的他,还要救残破的山河。 他眼角又滑落了一滴泪,等大夫替封顷竹包扎完,跟出去,焦急地问:“封哥这样,平时是不是也要注意一点?” -- 第70页 阿文抬起自己的胳膊,做了个挥臂的动作。 大夫笑呵呵地点头:“自然。伤口还没结痂,吃食上也要忌口。我会给你写一张单子,你照上面做就好。” 阿文连忙道谢。 “不必。”大夫拱手还礼,“到时候多赏我一杯喜酒吧。” 他闹了个大红脸,跑回屋里去看封顷竹了。 封顷竹的伤断断续续养了两个多月,期间阿文没能一直住在封宅,但也是三天两头就往封宅跑。 跑得勤了,陈北斗便得了消息。 陈北斗原以为他俩已经断了联系,加上报纸上并没有任何婚讯登出来,就将阿文这号人抛在了脑后。哪晓得派人一探查,才知道封顷竹和阿文早已暗度陈仓,住到一块儿去了! 这下可把陈北斗给惹火了。 他得不到的人,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封家的人不行。 封顷竹更不行。 陈北斗想起那颗差点打在自己身上的子弹,缓缓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每次写过去都很难过……???? 第58章 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封顷竹胳膊上的伤彻底好的时候,阿文构思的故事刚寄给报社。《金月季》分了三刊登他写的故事。 阿文美滋滋地把报纸给封顷竹看。 封顷竹撩起眼皮:“你之前跟我说过的故事?” 他撺掇封顷竹再看一遍:“嗯。” “结局没变?” “没变。” “那我……”封顷竹本想说,那我还看什么?但见阿文一脸期待,硬是将话咽了回去,然后展开报纸,头疼地将悲剧故事再看了一遍。 阿文说的只是故事梗概,配上文字里描述的细节,封顷竹读完抬头时,满心沉重。 “怎么样?”他眨眨眼。 封顷竹:“……” 封顷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阿文,你为什么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只是因为喜欢?”电光火石间,封顷竹想起曾经看过的画面——阿文拿着钢笔,伏案写作,“这个故事是不是你写的?” “封哥……” “阿文,和我说实话。”封顷竹转身,忍笑扶住他的肩膀,“如果是你写的,直接告诉我就成,不用一直试探。” 他脸有些红,抢过报纸藏在身后,梗着脖子,嘀嘀咕咕:“反正封哥也不喜欢,看了也白看。” * “什么,那些故事真是我写的?”洛之闻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然后沉默片刻,暗暗点头,“的确,是我会喜欢的故事。” 悲剧蕴含的力量,常常是喜剧所不具备的。 他捏着抱枕,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着头,靠在了封顷竹的肩头:“封哥,等会儿再讲,我缓缓。” 封顷竹的话里信息量太大了,他有点头疼。 封顷竹伸手替洛之闻按太阳穴,好笑地盯着他白净的脖子,觉得他还和以前一样多愁善感。 洛之闻失落了片刻,丢开抱枕,起身做饭。 “封哥,想吃什么?”他从过去的情绪中抽身,“吃完饭,我们先考虑考虑复婚的事。” “你同意了?”封顷竹敏锐地抓住洛之闻话中的重点。 他在厨房门前系围裙,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问:“你打算怎么说服我爸妈?” “……我可告诉你,他们对你的印象特别不好。” 围裙后有两根带子,洛之闻摸了半天也没系好,最后是封顷竹帮他系上的:“我知道,我也没打算求得他们的原谅。” 尚能有交流的余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你可得费神了。”洛之闻幸灾乐祸地瞥封顷竹一眼,在他作势也要进厨房时,摔上了门。 洛之闻炒了两盘菜,又烧了先前去超市买的带鱼。 中途封顷竹想要进来帮忙,结果把蒜头切得到处都是,他实在受不了,又把人赶走了。 “封哥,你也就只能帮我盛饭了。”洛之闻叉腰站在厨房门前,深深地叹息,“以前你不回家的时候,都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封顷竹乖乖地坐在饭桌前:“饭店做好了饭,会打包送到我的办公室。” “老在外面吃不好。”他也坐了下来,“以前你不回家,我也常做两人份。” 封顷竹的神情随着洛之闻的话,渐渐僵住。 他噗嗤笑出声:“行了,我不再提了。” 想起了关于过去的零碎片段,他也就放下了。 又过了两天,Dipper再也没给洛之闻发来短信,他试着主动询问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发出去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洛之闻就算再想把现世的陈北斗抓出来开新闻发布会,找不到人,也只能作罢。 但是周末的时候,封顷竹忽然说要出门,还拎了两盒看着就昂贵的保健品。 “封哥,你要去哪儿?”洛之闻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想叫封顷竹一起来看,就见男人目不斜视地从客厅走到了玄关。 封顷竹捏着钥匙的手紧了紧:“去公司。” 他“哦”了一声:“周末还要开会?” “嗯。” “开会带保健品?” “新产品的研发会。”封顷竹移开了视线。 封家做的生意很杂,洛之闻和封顷竹结婚三年也没搞明白,所以也没有怀疑:“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吃晚饭。” -- 第71页 “好。”封顷竹走出门的姿势有些狼狈。 再次踏上前往洛家的路,封顷竹多少有些忐忑。 上一回他来的时候,洛之闻还在身旁,两人虽然还有些隔阂,但是相处起来,已经比结婚之初好太多了。 可这次,只有他自己。 拥有两世记忆的封顷竹掌心沁出了紧张的汗。 前世,封顷竹去洛家提亲的时候,还可以利用身份,半强迫洛家点头,如今却是不行了。 他想求的是原谅,不是隔阂。 而在家里看电视的洛之闻并不知道封顷竹去了洛家,他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洛之闻以为是封顷竹,笑着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继而是Dipper的声音:“洛之闻。” 他猛地挺直腰:“Dipper?” “是我。”Dipper的声音有些失真,“好久不见。关于过去,你想起了多少?” 洛之闻咬紧了牙关。 Dipper得不到回答,并不在意,话锋一转:“封顷竹又告诉了你多少?我想,他肯定没和你说他死后发生的事情吧?” “陈北斗,我警告你。”洛之闻深吸一口气,“过去的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了结?”Dipper,也就是陈北斗疯狂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洛之闻,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之间会有了结?” “……就凭你上辈子当了我好几年的姨太太,还是凭封顷竹到死都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 “什么?”洛之闻头晕目眩,“姨太太”三个字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Dipper沉默片刻,怪笑起来:“你不会还没想起来,伺候我的日子吧?” 他猛地挂断了电话。 电视屏幕上还在放综艺节目,主持人讲了个笑话,嘉宾们笑得前仰后合。 窗外有小孩儿在嬉闹,风里也有暖意。 一切都生机勃勃,洛之闻却遍体生寒。 他原以为封顷竹不愿回忆前世,是因为他们阴阳相隔,却没想到…… 他变成了陈北斗的姨太太。 洛之闻失手将靠垫碰掉了。 怎么会呢…… 不,一定不是他自愿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 按照封顷竹的说法,当初金陵城里最有权有势的就是封家和陈家,若是封顷竹死了,陈北斗一定不会放过他。 洛之闻的心口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冷汗顺着额角跌落。 他眼前飘过一道又一道红色的光,像是大婚时的嫁衣,又像是未干涸的血。 零碎的画面涌入脑海——漫天都是纷飞的纸钱,他坐在轿子里,含泪望着远处的出殡队伍,身后传来了呵斥声。 有人冲进轿子,用绳子捆住了他的手。 眼睛也被布条蒙住了。 洛之闻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跌坐在了地毯上,面上全是冰冷的泪。 他伸手抓住手机,颤抖的指尖好几次都点错了通讯录上的名字。 但最后,他还是将电话打给了封顷竹。 封顷竹不接,他就打第二个。 第二个不接,他还是继续打。 远在洛家的封顷竹正在经受洛家二老的指责,感受到手机在口袋里的震动,不好接听,只能忍着,可随着震动一直不断,他终于忍不住,起身道歉:“抱歉,可能是急事。” 封顷竹拿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洛之闻的名字,心里登时咯噔一声:“阿闻?”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封顷竹慌得头皮都炸了起来:“阿闻,你在哪里?你别哭,我现在就回家!” 紧接着,封顷竹想起了Dipper先前发来的消息,猛地提高了嗓音:“你不会去找……” “没、没有。”洛之闻含含糊糊地说,“封哥……我、我在家……” 封顷竹悬着的心砸了回去,又开始砰砰直跳。 他是真的吓着了。 前世死后,封顷竹游荡在世间,眼睁睁看着阿文一步一步走入深渊。 那种无力的感觉,今生他再也不想感受了。 “伯父伯母,你们应该也听见了。”封顷竹迅速整理好情绪,和洛之闻的爸妈告别,“阿闻现在很需要我。” 封顷竹心急火燎地开车回家,冲进家门,发现洛之闻呆呆地坐在地上,手边堆着一堆用过的面巾纸,电视上还在放他走之前播放的综艺节目。 “阿闻?”封顷竹扑过去,伸手揩去他眼角的泪,“怎么了?” 洛之闻僵硬地转过头,盯着封顷竹看了许久,忽而勾起唇角:“封哥。” 然后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嚎啕大哭。 “阿闻,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好像想起……” 封顷竹闻言,瞬间明白了:“都过去了。” “没有!”洛之闻哭着喊,“没有……封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封顷竹,你为什么要把我独留在人世间?” 第59章 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复婚? 洛之闻质问完,又哭了一会儿,抬眼见封顷竹呆愣在原地,心里更不好受,伸手过去摸男人的脸:“我哭就算了,你哭算什么?” 他愤愤地凑过去,把封顷竹眼角滑下的一行泪吻去:“封哥……” -- 第72页 封顷竹忽然伸手将洛之闻锁在怀里,胳膊越说越紧,最后将他生生勒在了胸口。 生离死别的痛是双份的。 洛之闻这里有一份,封顷竹那里也有一份,他们都得花两辈子去消化。 很显然,封顷竹消化不掉。 洛之闻觉得这和自己的记忆不完整有关。 比如他虽然记起了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但对前世的印象绝对没有封顷竹深刻,就拿先前封顷竹说的那些往事来看,他的封哥不是记得清楚,而是压根没忘过。 那肯定很苦,洛之闻洗澡的时候想,记得前世的点点滴滴,却独自在世界上活了三十多年,连自己的爱人有没有投胎转世都不知道。 换了他去找封哥,说不定已经疯了。 洛之闻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彻彻底底原谅了封顷竹一开始在这段婚姻里所做的混账事。 洗完澡,洛之闻在阳台上找到了正在抽烟的封顷竹。 男人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满面愁容地望着窗外随风飘摇的树杈。 他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封顷竹的腰。 温热的水汽缠缠绵绵地涌上来,封顷竹轻轻叹了口气:“怎么想起来的?” 其实封顷竹想问的是,是不是陈北斗说了什么。 只是话到嘴边,忽然没勇气问了。 洛之闻把脑袋埋在封顷竹的肩头,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封顷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洛之闻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床上,用浴巾擦滴水的头发,“不过封哥,你才是吓到我了呢。” 封顷竹把烟按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坐在他身边:“嗯?” “你哭了。”洛之闻把毛巾丢在一旁,抱着枕头,忧心忡忡,“我第一次见你流眼泪。” 封顷竹有些难堪地垂下眼帘,片刻又把手**他的发梢:“有什么好奇怪的?是人就会流眼泪。” “封哥……”洛之闻与封顷竹额头相抵,然后嘴唇碰到了男人的胡茬。 有点扎人。 封顷竹的吻也落了下来,他不自觉一躲。 四目相对,洛之闻先笑了:“不是要躲你,是胡子扎人。” 封顷竹懊恼地抱住他,揉湿漉漉的头发:“我今天去见你爸妈了。” 洛之闻猛地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之前就约好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他们希望和我单独谈谈。”封顷竹扶住他的腰,耐心地解释,“你爸妈的态度很好,别担心。” “谈得怎么样?”洛之闻更担心结果。 封顷竹苦笑:“接到你的电话……” 他明白了。 封哥一接到他的电话,就赶了回来,在他爸妈那里怕是压根没谈出什么结果。 说不失落是假的,洛之闻想早点和封顷竹复婚,但他还是反过来安慰:“没关系,不差在这一时,我觉得陈北斗的电话比较奇怪。” 洛之闻把话题引到Dipper身上:“我以前没想起来前世发生过的事的时候,总觉得他会在乎今生所得到的一切,可现在看来,他是一点儿也不在乎WZH这个组合。” 封顷竹深以为然:“陈北斗就是个疯子。” “韩谦山想要开新闻发布会,怕是没希望了。” “只能这样了。”封顷竹不是很在意WZH组合的事情,对封家而言,娱乐行业只是资产中微不足道的一小块,“很快就会有新的组合出现。” 这话不是安慰。 WZH组合出事以后,经历了一周的粉黑大战,脱粉的人很快找到了新的偶像,没脱粉的也沉寂了下来,等着公司以及Dipper给出合理的解释。 世界瞬息万变,除了极少一部分人,大多数都会继续向前走。 哪怕是那些所谓死忠粉,“脱粉”过后,依旧会按部就班地走完自己的人生。 韩谦山也走出了“亲手带出来的组合四分五裂”的阴影,联系上了新的练习生。 洛之闻趴在封顷竹的身边,幽幽叹息:“是啊,很快就会过去的。” 唯一过不去的,就是他们和陈北斗之间的仇恨。 他又把脑袋拱到封顷竹的颈窝里,对着男人的喉结吹气。 “阿闻……”封顷竹的嗓音沙哑又无奈,“我没事。” 洛之闻心里一痛:“我没说你有事。” “阿闻。”封顷竹看着他的眼睛,勾了勾唇角,“真的没事。” 他移开视线,闭上眼睛抱住了封顷竹的腰:“好吧,我信。” 都过了一辈子了,有些伤痛就算过不去,也能忍受了。 他俩抱了会儿,封顷竹翻身把洛之闻压住。 他没拒绝,片刻就说不出话了,把之前压在胸膛里的委屈全哭了出来。 不过这回封顷竹没有哄他,反而加大了力度,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气急败坏的洛之闻踢下床。 封顷竹在地上坐了会儿,等洛之闻迷迷糊糊地睡着,起身重新钻进了被窝。 他俩一觉睡到中午,有人到中午都没睡。 眼窝乌青的韩谦山终于编辑好了微博:我司封顷竹先生与洛之闻系夫夫关系,与旗下即将解约的艺人Dipper并无感情牵扯。 他发完,崩溃地叹息:“封哥嫂子,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复婚啊?” -- 第73页 第60章 “我愿意” “妈,我真的打算复婚。”洛之闻睡醒后,接了个电话,没有说几句,就头疼不已,“您不用再问我确不确定了……我也不是被封哥威胁了……不,我对那几个来相亲的男人没兴趣!” 站在床边的封顷竹揉了揉他的头发。 洛之闻无语地瞪封顷竹一眼,继续低头对着电话说:“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了这个决定……之前离婚也是深思熟虑的。” 他快崩溃了。 封顷竹老老实实地在床边坐下,一边看洛之闻,一边回手机上的消息。 韩谦山在汇报新的练习生组成的新组合的进度。 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他俩的复婚。 -封哥,你的意思是嫂子点头了,但是伯父伯母不肯? -嗯。 -这好办啊,你去讨老人家的欢心嘛。 -去了。 -没效果? -嗯。 -那是你方法不对。 韩谦山说完,扭头给封顷竹发了三四篇点击率高的公众号文章:《惊!他和公公的关系居然是这样……》,《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他为了结婚居然干出了这样的事》等等等等。 封顷竹:“……” 封顷竹本来想拉黑韩谦山,但是手不受控制地点上去。 下一秒,洛之闻就听到了《常回家看看》的音乐声。 洛之闻暂时放下手机,蹙眉望过来。 封顷竹淡定地将手机塞进口袋:“按错了。” 洛之闻信了,继续向电话那头做保证:“嗯,不是一时冲动。我想了很久,就算你再介绍我去相亲,相亲对象长得再怎么像封哥,我也不会改变复婚的想法。” 他一口气说话,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音。 洛之闻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道:“封哥,我们去民政局吧。” 封顷竹意外地挑眉,又很快反应过来:“好。” 封顷竹和洛之闻吃了饭,拿上证件,包括他们都不愿意面对的离婚证,然后一起去了民政局。 前来登记结婚的人很多,复婚的却没有几个。 封顷竹和洛之闻被工作人员带进了办公室,在核实完所有信息以后,开始分开填写表格。 除了填写复婚登记以外,他们还要申请撤回法院的判决书,然后由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再次进行信息核对,并在两周内对他们的婚姻状况进行核实,如果亲友都赞同他们复婚,新的结婚证书就会寄到他们手上。 洛之闻填完了最后一行信息,落笔的刹那,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根无形的线重新牵住了他与封顷竹。 洛之闻回过头,封顷竹似有所感,也望向了他。 一瞬间洛之闻耳畔响起了很多声音——嘈杂的风声,沉重的炮火声,更多的是封顷竹唤他时的呢喃。 阿文。 阿闻。 他丢下笔,握住了封顷竹的手。 “真的想好了?”封顷竹笑着问。 洛之闻知道封顷竹问的不是他们的婚姻,而是即将面对的暴怒的父母。 “嗯。”他点头,将表格交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封哥,我想好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们已经错过一辈子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们走出民政局的时候,天气正好。 一对小情侣与他们擦肩而过,跑得太急,手里的证件掉在了地上。 洛之闻弯腰捡起,递给满面通红的青年:“恭喜。” 青年连道了好几声“谢谢”:“你们是不是刚登记完?” 言罢,不等他解释,就急切地问:“队伍排得长吗?” 洛之闻看看身边的封顷竹,咽下了解释,笑着回答:“嗯,挺长的,快去吧。” “……封哥。”他望着小情侣的背影,轻轻吸了一口气,“他们以为我们刚领证。” 拎着牛皮袋的封顷竹,脚步顿了顿,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洛之闻,抿紧了唇。 封顷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 两辈子了。 他从来没有像样地求过婚。 “阿闻。” “嗯?”洛之闻循声回头。 封顷竹单膝跪地,将牛皮袋的封口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卷成指环,再用皮筋勉强固定住。 “封哥……”微风拂过,他的眼睛缓缓睁大,心脏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 “阿闻,你愿意嫁给我吗?”封顷竹牵住了洛之闻的手,将刚做出来的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再一次。” 远处刚领完证的人群躁动起来,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 他们像天下最普通的情侣,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生命里只有最寻常的家长里短。 感情水到渠成,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就来领证。 日后也会变成芸芸众生的缩影。 洛之闻颤抖的手指覆盖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听见自己哽咽道:“我愿意。”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第61章 大火 愿意归愿意,牛皮纸袋子做成的戒指还是太草率了一点。 封顷竹上车后,同洛之闻说:“我请设计师专门设计了婚戒。” 只是耗时有点长,复婚得仓促,还没拿到手。 -- 第74页 洛之闻不在乎戒指。 他捧着牛纸皮做的戒指看了一路,到了家楼下,还舍不得撒手。 封顷竹看不过去,攥着他的手腕说:“不好看。” “好看。”洛之闻吸了吸鼻子,将头靠在封顷竹的肩头,轻声道,“封哥,两辈子了,这是你给我的第一枚戒指。” 封顷竹心里一痛,哑着嗓子“嗯”了一声:“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摇头,“你又不是故意不给我戒指……唉,都过去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说服我爸妈吧。” 封顷竹点了点头,心想,不仅是伯父伯母,还有他自己的父母…… 当初离婚,可是惹了众怒,封顷竹自己的爸妈都不同意。 往不好听里说,闹到众叛亲离的局面,都不为过。 封顷竹苦笑着打开房门,听见洛之闻在自己身后嘟囔什么财产啊,股权之类的话。 “我的就是你的。” 洛之闻愣了愣:“封哥,你这话说得很好听,可你给我了也没用啊。” 他不是经商的料,一颗心扑在创作上,就算把封家的财产全给他,也没有意义。 封顷竹伸手扶住洛之闻的胳膊,看着他换鞋:“阿闻,复婚的事我们不能再隐瞒了。” 原本洛之闻的爸妈就因为他们的离婚,心生不满,若是再不明不白地复婚,怕是不需要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杀到家里,他们就能冲到民政局,反对他们的复合。 洛之闻的想法和封顷竹不谋而合:“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们回家一趟。” “行,你在家里等我,我下班就回来接你。” 他们约定好了时间,各自处理起工作。 洛之闻为主旋律电影的片尾曲作的词已经写了大半了,他先发给韩谦山看了一下,确定风格没有问题后,终于写到了结尾的几句。 他戴上耳机,无限循环早已熟记于心的曲调,脑海里出现的还是前世的画面。 洛之闻的记忆缓慢恢复着。 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站在封顷竹腐朽的棺木前,与陈北斗对峙。 他不记得自己具体说了哪些话,但是他记得风的气味。 腐败,恶臭…… 没有一个味道能和他的封哥扯上联系。 阿文眼里的封顷竹,永远是清冷矜贵的,就算当初胳膊受了伤,也是一派霁月清风。 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腐烂呢? 洛之闻猛地捂住头,蜷缩在座椅里,好半晌才从回忆中抽身。 他起身跑进卧室,扑到封顷竹怀里,撞掉了男人手里的平板。 正在开视频会议的封顷竹微微怔住:“阿闻……” 洛之闻将头埋在封顷竹的颈窝里:“封哥,我想你了。” “我就在这里。” “还是想。” “那我出去陪你?” “好。”洛之闻又开心了,从封顷竹怀里爬起来,见平板掉在了床下,便弯腰去拾,然后与屏幕上五六个人大眼瞪小眼。 他噎住了:“封哥,你……在开会?” 封顷竹淡定地接过平板,随手点了几下:“嗯,怎么了?” “我刚刚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封顷竹勾起唇角,点头:“现在也能听到。” 洛之闻捂着脸跑出了卧室,将脸埋在臂弯里,好一会儿才降温。 在卧室里的封顷竹轻轻笑出了声。 屏幕那头的众人听得牙酸,眼观鼻鼻观心,刚收拾好心情继续开会,就听封顷竹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封顷竹放下平板,捏了捏眉心,觉得洛之闻忽然跑到房间里,肯定是想起了过去的事。 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对于前世,封顷竹有时盼着洛之闻想起来,有时又不希望他想起来。 生离死别都是次要的了。 他依稀记得,前世的自己,在生命流逝到最后几秒,想到的不是报仇,而是阿文。 ——对阿文许下的承诺,终究是实现不了了啊…… 封顷竹苦笑着摇头,他死后化为鬼魂游荡在世间,亲眼看着阿文穿上嫁衣,为了报仇,委身于陈北斗。 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尚且牙呲欲裂,而真切体会过这一切的阿文呢? 他的阿闻在回忆起这段过往后,没有闹,也没有崩溃,只是跑到他怀里蹭蹭,寻求慰藉。 他的阿闻太乖了。 乖到封顷竹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对他好。 封顷竹走到客厅,从身后抱住了洛之闻。 “封哥?”他刚缓过神,还有点不自在。 “嗯,明天怎么跟爸妈说,有没有想好?”封顷竹换了个话题。 洛之闻冷哼:“没呢。” “那就我来说。”封顷竹的吻落在他的后颈边。 他们都以为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却不知道等来的是一场大火。 第62章 洞房 晚上,洛之闻洗完澡,一边哼歌,一边往床上爬,还没来得及把毛巾丢开,就被封顷竹拖进了怀里。 他被封顷竹下巴上的胡茬戳得有些痒,又被滚烫的怀抱烫笑了:“干什么呀?” “洞房。” “……”洛之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封顷竹已经揽住了他的腰,鼻尖贴在他的后颈上,带来一阵阵温热的风。 -- 第75页 他忽地红了脸:“什么年代了,还洞房?” “嗯,洞房。”封顷竹丝毫没有松开箍在他的腰间的手的意思,“领证了,就该洞房。” 洛之闻费力地翻了个身,湿哒哒的头发蹭在男人的颈窝里:“封哥,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的时候特别……老古董。你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现在不是民国啦。” 封顷竹静静地听他说完,微微一笑:“什么年代结婚,都要洞房。” 洛之闻:“……” 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不想?”封顷竹翻了个身,让洛之闻趴在自己怀里,伸手替他擦滴水的发梢,“不想,就明天。” 洛之闻用胳膊撑起上半身:“不是不想,就是……” 就是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古怪。 但是洛之闻往深处想想,前一世的自己就算穿上嫁衣,也没能嫁给封顷竹,更不用提洞房了。 所以封顷竹对“洞房”有执念,并不是不能理解。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干脆抱住封顷竹的脖子,凑过去亲男人干燥的唇:“就今天吧。” 既然领了证,就该做领证后该做的事情。 封顷竹闻言,眼睛微微一亮,翻身将他压住:“阿闻。” 洛之闻轻哼:“别做得太过,明天还要去见爸妈呢。” “知道。”封顷竹说着知道,头却已经埋在了他的胸口。 洛之闻忍了又忍,还是没说什么。 两辈子就这么一次洞房,他还能说什么呢? …… 什么都没说的下场,就是被封顷竹折腾到后半夜,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洛之闻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心道:还好没提前和爸妈说要回家,要不然封顷竹的印象分又要降低。 封顷竹并不在家,洛之闻穿上衣服在屋里溜达了一圈,拿起手机,看见几个小时前封顷竹发来的微信。 -我去给爸妈买些东西。 他无声地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看来不论是谁,哪怕是活了两辈子的封哥,面对岳父岳母,还是会紧张。 封顷竹没回家,洛之闻就抱着电脑,继续研究前一晚快写完的曲子。 他写得专注,没听见门外传来的轻微声响,等到闻到焦糊的味道时,走廊里已经飘进了淡淡的烟雾。 洛之闻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抓住了手机。 他拨打119的时候,手指拼命颤抖。 滚滚热浪袭来,仿若前世。 洛之闻来不及绕回浴室找毛巾,弓着腰跑到门前,尝试推门,却发现外面堵着两根钢筋,正好卡主了房门。 他耗尽全身的力气,钢筋依旧纹丝不动,他只好低下头,尝试从缝隙中钻出去,可惜钢筋卡的位置太刁钻,除非身材瘦小的孩子,否则谁也钻不出去。 洛之闻的心沉了下来。 焦味更重,浓烟里的火舌步步逼近。 有那么一瞬间,洛之闻脑海里一片空白。 无边的绝望里,他只想听封顷竹的声音。 * “下面插播一条社会新闻,我市西区别墅区今日发生一起人为纵火案,两名死者均为男性……” 几个住户围在烧焦的别墅前,唏嘘不已:“听说死者很年轻,都烧得不成人形了。” “我听说别墅起火的时候,房门被堵上了。” “这是多大的仇啊?” “惨呢。” 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你们说,咱们别墅区是不是管理有问题啊?纵火犯这么轻易就能进来,要是以后有人想要报复我,模仿犯罪,怎么办?” 很快就有人附和:“是啊,防火方面也有问题吧?要是烟雾报警器起作用,刚着火就发出警报,说不定不会烧死人呢!” 住户们群情激愤,准备联系律师,向房地产公司讨说法。 维持秩序的保安满脸苦笑。 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有钱人,压根不在乎赔偿的那点钱。 这片昔日的富人区大概也要毁灭在大火里了。 保安念及此,看着烧成废墟的房子摇头,他记得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夫,感情挺不错的,没想到…… 大概就是命吧。 保安背着手收回了视线,继续安抚情绪激动的住户们。 洛之闻昏迷了一天才醒,睁眼就见爸妈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他吸入了太多烟雾,暂时说不出话。 至于试图烧死他的Dipper,也就是陈北斗,就没他的好运了。 别墅的门被封住,洛之闻转身往窗边跑,结果正好撞上了破窗而入的Dipper。 Dipper已经疯了,手握一块碎玻璃,直接扑向了他。 洛之闻狼狈躲过,又就地一滚,手撑过的地板上就扎了一块玻璃。 陈北斗冷笑着向他逼近。 洛之闻两辈子都没学会打架,却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趴在地上,目光扫过地毯,微微一凝。 “洛之闻,你放弃吧。”Dipper满脸都是扭曲的笑意,“就算轮回转世,你也要和我一起葬身火海。” 话音刚落,就再次扑向洛之闻。 洛之闻堪堪躲过,手臂上多了道红色的口子。 “你不会还在等封顷竹吧?”Dipper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他就是神,也赶不回来。” 洛之闻捂住口鼻,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他眼前发黑,却还是偷偷攥住了地毯一角。 -- 第76页 他只有一次机会。 Dipper又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都站在了地毯中央。 ——就是现在! 洛之闻用力拉住地毯,往前狠狠一扯,满脸狞笑的Dipper尚未反应过来,就向后栽倒——他身后是被他自己杂碎的玻璃窗。 洛之闻皱了皱眉,把恶心的画面从脑海中驱散开来,将手递到护士面前,让她帮自己拔针。 护士笑眯眯地摇头:“去看看你老公吧,听说当时房子都快烧没了,他一个人冲进去把你背出来,消防员都没拦住。” 洛之闻叹了口气:“我也想啊。” 可是爸妈拦着他,不让他出病房的门。 洛之闻一开始恐惧异常,以为封顷竹为了救自己,重伤不治,吓得直接扯了扎在手背上的针,跌跌撞撞地往病房外跑。 几个医生冲过来按住他,好说歹说,才把事情说明白。 封顷竹没事,就是有点……毁容。 他瞬间松了一口气,失笑:“我以前半张脸都是伤疤,还会嫌弃他吗?” 但是医生还是不松口,连他爸妈都小心翼翼地拦着他。 经次一役,倒是再也没有人反对他们复婚了。 连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亲自把结婚证送到了医院,还顺带送来一个插着“早日康复”贺卡的果篮。 可他们越是拦,洛之闻越紧张。 毁容不要紧,就怕伤口感染。 可他自己也受了伤,行动不便,只能拉着护士旁敲侧击:“我……老公真的没事吗?” 一开始护士对他的态度还比较冷淡,后来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知道了别的事情,憋笑安慰:“放心吧,你老公是我见过最帅的烧伤科病人。” 洛之闻还是不放心,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隔壁病房。 但是现在他被获准去探望封顷竹了,又胆怯了。 万一封哥浑身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他该怎么办呢? 洛之闻已经失去过封顷竹一次了,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到接受所有的打击,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依旧和前世一样,内心濒临崩溃。 犹豫间,洛之闻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病房门口。 他刚拉开门,就与封顷竹迎面撞上了。 身着病号服的封顷竹面露尴尬,迅速撇开头,不敢直视洛之闻的眼睛。 洛之闻从短暂的恍惚中回神,眼角瞬间沁出了泪。 他强硬地捧住封顷竹的脸,气急败坏地盯着男人眉骨上的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伤痕——那里已经结痂,边缘也生出了粉嫩的新肉。 “毁容?”洛之闻又哭又笑,“封哥,你就因为这个不见我?” 封顷竹小心翼翼地将右手背在身后,单手搂住他的腰:“嗯。” “你……你……”洛之闻“你”了半天,又哭了。 封顷竹见他穿得单薄,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头疼地劝:“阿闻,回病房吧。” 他还在生气:“你去自己的病房,不想见我就永远别见我!” 言罢,又抱住封顷竹的腰:“你再不见我一个试试!” 封顷竹被洛之闻逗得哭笑不得,继而又觉得这样的阿闻许久没见了,甚是怀念,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在医院住了两天,他的阿闻就瘦了,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 “封哥,你怎么那么傻。”洛之闻哭完,揉揉眼睛,拉着封顷竹进病房。 他冷静下来,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毁容”只是个借口,封顷竹身上肯定有更重的伤瞒着他,不给他看。 洛之闻立刻上手扒封顷竹的病号服。 “阿闻,回家再闹。”封顷竹按住他的手。 洛之闻欲言又止,想要强行扒开封顷竹的衣服,又怕扯到伤口,最后只能作罢。 封顷竹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右手和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但是看上去吓人,他不想吓到洛之闻。 洛之闻多多少少猜到了封顷竹的心思,撇开视线,乖乖靠在封顷竹怀里,没有多问。 他们俩在医院安安稳稳地养病,而害他们进医院的Dipper再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只是现在的Dipper,不再是星光万丈的偶像,而蓄意纵火的杀人犯。 葬身于火海的,除了陈北斗,还有一个被陈北斗打晕的保安。 前偶像后纵火犯的打击对某些粉丝来说,实在大了些,但是更多人在意的是封顷竹和洛之闻的婚姻。 韩谦山把他们俩的结婚证做了模糊处理,发在微博上,还特地加了句,他们俩都很平安。 三个月后,封顷竹出院。 洛之闻亲自开车载着封顷竹回了新家。 其实洛之闻很喜欢被烧毁的别墅,那房子是封老爷子送给他们的,最后冥冥之中……可能也算是保护了他。 要不然陈北斗倒下时,玻璃怎么能正正好**他的后脑勺呢? 不过他们的父母都不同意他们再住在西区。 洛之闻没意见,封顷竹就更没有意见了。 住院期间,封顷竹又买了栋别墅,距离洛家只需要十分钟的车程。 洛之闻很满意,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了房子,用的环保材料,没涂太多的油漆。 小区周边环境也很好,最关键的是,安保系数高,烟雾报警系统配备完全。 -- 第77页 洛之闻将车停在地下车库,拉着封顷竹的手高高兴兴打开房门。 “欢迎回家。”他把钥匙塞进封顷竹的掌心,“封哥,也谢谢你……” 封顷竹蹙眉打断他的话:“阿闻,你我之间,不许说谢。” 洛之闻失笑,他望着男人眉心的结:“谁要谢你这个?” “嗯?” 洛之闻却不愿多说,踮起脚尖吻住了封顷竹的唇。 谢谢你跨越轮回, 依旧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个月了,谢谢大家还在看这个故事w 嗯,完结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