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自己谈恋爱[快穿]》 第1页 《我跟我自己谈恋爱[快穿]》作者:半妖的风情【完结】 孤魂野鬼归庭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有一天得到了一面镜子。 镜子自称轮回镜,并且告诉他,他神魂缺失,如果继续游荡下去便会彻底魂飞魄散。 为了不被人道毁灭,归庭跟着轮回镜踏上寻找自己的神魂之旅。 世界一: 初始:这个傻逼是我的神魂之一? 后来:傻逼把他摁在墙上亲。 世界二: 初始:我拒绝承认这个迪奥丝是我的神魂之一。 后来:迪奥丝逆袭成了高富帅,自带嫁妆把他堵在家门口。 …… 食用提示: *自攻自受。 *小白文,渣文笔,逻辑废,看的时候不用带脑子。 *谢绝恶意扒榜,以及带贬低性质的恶意扫文。 内容标签: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归庭 一句话简介:自己爱自己可还行? 第1章 小痞子 寒假结束时,处在北方的青城上头又飘起了雪花。 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归庭举着伞走出学校大门,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阴沉沉的,刺骨的寒风呼呼的刮着,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他呼了口气,将外套裹紧了些,抬步朝公交站台走去。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正好赶上周末,去学校报个道后就可以回家了。 他在站台等了十来分钟,等到回家的公交车,从口袋摸出硬币,投入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公交车走走停停了约莫五十来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他从车上下来,拐进回家必经的胡同,路过胡同里一家棋牌室时,发现关了大半个月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心中似有所感,便下意识抬眼往里看去。 室内乌烟瘴气,一穿着棕色毛衣的少年坐在麻将桌上,面对着玻璃门,玻璃门敞开着,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烟,半眯着眼地瞥了伞下的自己一眼,随即垂下眼皮丢出两张扑克牌,“对三。” 少年的下家是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胖子,胖子接上对二,嬉皮笑脸道:“要不要?不要我可就要赢了啊。” 胖子的下家气急败坏的骂道:“俞钦沛,有你这么放水的吗!” “哈哈,我要赢了。”胖子笑嘻嘻的丢出顺子,得瑟的问俩人要不要,见二人不要,又丢出手中的所剩的五张牌,随即伸出手,“给钱给钱。” 归庭看到少年神色不虞的从抽屉里掏出钱,不情不愿的丢给胖子,眉峰微微一皱,收回视线,正打算离开,又听到里面有人说:“十二中那个姓陈的说为了感谢咱们去年帮的忙,晚上请咱们兄弟几个去喝酒,俞钦沛,你去不去?” “去!”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归庭的耳中,他举着伞抬起停顿的脚,快步离开了胡同。 胡同的尽头是一片单位楼,有些年头了。墙壁上充斥着斑驳的裂痕和剥落的墙面。 归庭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随手关上门,打开灯,收伞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随即走到房间,在书桌的抽屉里一顿翻找,才在最角落里找到一面镜子。 他拿着镜子,冷声道:“出来。” 这是一面复古的镜子。 镜子整体呈一朵彼岸花样,细长的花瓣包裹着光滑的镜面,似绽放正盛的花蕊。 花蕊中心的镜面在听到归庭开口的瞬间,慢慢晕开出一抹柔和的光芒,而在光芒中,镜面里浮现出一个男童。男童约莫七八岁,长的粉雕玉琢的,梳着垂髫,眉心点着一颗鲜红的朱砂,漂亮的就好似那九天上的仙童。 男童睁开迷茫的眼,涣散的瞳孔在聚焦到归庭身上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哭声不大,像猫崽子似的,且他边哭还瞅着归庭,见归庭面露不耐之色,本就不大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哽咽,小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抹着眼泪小心问道:“主人,您找到您的神魂碎片了吗?” 男童的话引得归庭眉峰紧皱。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他本是一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孤魂野鬼,不记得生前事,也无后人祭拜,只孤独地被困在一座不见天日的古墓里,每天对着他肉.身安息的棺材板发呆。 镜子的凭空出现,对那样的他来说是个惊喜。 所以,当镜子说什么他神魂缺失,需要出去寻找碎片时,他也没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神魂缺失什么的,他不在意,但能出去,能离开那个鬼地方,就足够了。 镜子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不过睡了一觉,再次醒来,他便成了一户人家刚出生的儿子。父亲姓李,是青市一所大学的教授,母亲姓陈,在他就读的高中当主任,算是书香门第。 夫妻俩只得他这么一个孩子,又是在近四十高龄才有的他,虽说李父平时不苟言笑,但对他却也是疼爱有加,母亲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他天生感情淡薄。 镜子曾经说他是因为神魂缺失的缘故,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神魂有所缺失,他倒是觉得自己之所以感情淡漠,不过是因为在古墓里长久孤寂导致的,所以他才很难融入世俗中。 他在李家安稳地度过十六年,对镜子所说的碎片也未曾上心。 -- 第2页 镜子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所以也没说什么,自觉的在他的抽屉里安静地躺了十六年。直到刚才…… 刚才回家时在棋牌室里看到的那个叼着烟的少年,少年很面生,他也从未在这片区域见过那少年,但莫名的就觉得那少年对他有吸引力,叫他忍不住促足观看。 想到这儿,他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子,低声道:“难道我的灵魂真的不完整?” 镜子里的孩童小心翼翼的觑了归庭一眼,“主人,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归庭没有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收起镜子,拉开抽屉,把镜子丢进去,转身走出房间,穿上外套,再次来到了胡同里的棋牌室门口。 他想再确认一下之前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是不是错觉。 只是等他来到棋牌室门口,原本坐在门边打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微微顿了一下,转身回去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为雪白的城市增添了几抹鲜艳的色彩。 归庭吃过晚饭,很有规律的刷了几套试卷。 陈母敲开门,端来一杯牛奶,嘱咐他早些休息,他接过牛奶喝完,点头应下,说写完这张试卷便睡了。哪知他刚送走陈母,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上跳跃的是‘陈不舟’三个字。 陈不舟是他表哥,平时吊儿郎当,喜欢惹是生非,但跟他关系还不错。 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归庭不用想也知道陈不舟这通电话的目的。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陈不舟醉醺醺的声音—— “阿、阿庭,哥又、又要麻、麻烦你、你了……” “……”归庭揉了揉额头,“地址。” 南街是青城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这里汇集本地所有美食和特色小吃,大大小小的餐饮店将更是这条长达两千米的小路挤得热热闹闹。而在街道尽头,是各具特色口味的大排档。 可因着刚下过一场雪,天气寒冷异常,加之又是刚过完新年,大家肚子里都是油水,一时间倒是叫平时满座的大排档此时很清冷,仅一家名为‘阿旺大排档’有一桌客人。 五男一女,面容都很青涩,且个个都喝的面红耳赤。 其中剃着寸头的少年挂断电话,伸手揽着身边的少女,大着舌头说:“雪雪,别、别急,等、等我表弟来了,就送你回、回去。” 秦雪不耐的推开陈不舟,小声嘀咕了句‘烦死了’,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对面面容绯红、眼神迷离的少年身上。 这个年纪的女孩要么喜欢学习好的,要么喜欢打架厉害的,唯一的共同点是要长得好看。 而对面的少年长了一副好模样,比之陈不舟的阳光俊朗,对方的五官显得更为精致出挑。秦雪就喜欢长的好看还会打架的男生,尤其是听陈不舟说上次纠缠她的校外混混是那少年解决的,脸颊不自觉开始发热。 她看的入迷,陈不舟也没注意。 他不在意女友耍的小性子,左臂霸道的把人搂在怀中,右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冲着已经喝的不知天南地北的少年道:“兄、兄弟,哥能追到雪雪,多、多亏了你上、上次的帮忙,别的不说,咱、咱们最后再、再走一个,就各回各家、家。”说完,昂头一杯马尿灌进肚子。 那少年已经喝懵了,他只是本能的举起酒杯,也跟着又喝了一杯。 喝完后,他双手撑着桌面,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说道:“我、我先去放、放个水。” 陈不舟摆摆手,扭头看向怀中的女友,傻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的脸颊,嘿嘿道:“雪雪,我、我先去买、买单,你、你等、等我哈。”说着,他松开女友,酿跄着脚步去找老板结账。 秦雪看了一眼走路歪歪斜斜的陈不舟,以前不觉得,现在莫名的就看陈不舟不爽。 她抬起手背,狠狠的擦了擦脸颊,心中不痛快,想发泄,便抬腿踹了旁边的塑料椅子一脚—— 坐她旁边的是一个胖子,这兄弟酒量不好,几杯酒下肚,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会儿正支着脑袋犯懵,屁.股下的椅子冷不防被人踹了一脚,身子不稳,连人带椅子直接栽倒在地。 胖子似是没反应过来,只睁着一双迷蒙的眼,“我这是咋了?” 放完水后清醒了几分的俞钦沛回来看到这一幕,扬起的唇角蓦地往下撇,上前一脚踹在桌角上,巨大的动静惊动了秦雪,也惊醒了在座的另外两个人。那俩人抖了个激灵,都下意识端起手边的酒杯,“来,喝,继续喝!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喝你大.爷!” 俞钦沛一把抢走黄青林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狠戾的眸光扫向秦雪,“陈不舟,给老子滚过来!” “咋了咋了?”陈不舟结完账,匆匆跑出来,看到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胖子,以为胖子是自己摔倒的,放出声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惹毛了俞钦沛,他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在桌角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啤酒瓶碎裂的声音乍然响起,吵杂的气氛立时冷寂下来。 第2章 小痞子 归庭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穿着棕色毛衣的少年举着尖锐的啤酒瓶,对着一个少女,少年背后是一张圆桌,桌边坐着两个发愣的人,而一旁的地上躺着一个身形圆润的人,陈不舟则站在少年的右侧。 -- 第3页 此时夜色浓郁,街道上连人影也无法寻觅,天地仿佛陷入了寂静中,只有躲在暗处的野猫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 冷风袭来,直往人的衣服里钻,少年却好似感觉不到这刺骨的寒意,只面色阴鸷地盯着陈不舟,半响才开口道:“姓陈的,你过河拆桥是吧?” 陈不舟一脸懵逼,“兄弟,这话咋说的?” “咋说?”俞钦沛扭过头,指了指地上的胖子,又指了指秦雪,“你的妞踹了我兄弟!” 陈不舟扭过头,看向一脸慌乱的秦雪,顿时豪气上头,上前搂住女友,不在意道:“雪雪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再说了,雪雪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说不定肖平是自个儿没站稳。” “老子亲眼看见的!”俞钦沛说罢,怒极反笑,“依你的意思,这事儿还是我兄弟的错?” “我也没这个意思啊。”陈不舟没看到事情的经过,又听俞钦沛说这事儿是他亲眼所见,心下有些发虚。他下意识搂紧怀中身体发颤的女友,硬着头皮道:“这、这不是大伙儿都喝多了么,一不小心难免有个磕着碰着的……” “你是不小心的吗?”俞钦沛冷下脸来,握着瓶颈,指着秦雪问道。 秦雪看了看俞钦沛阴沉的脸,又瞥了眼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的尖锐玻璃瓶,毫不怀疑自己一旦摇头,对方会直接捅过来,心中忍不住埋怨俞钦沛没绅士风度,就这么点小事还斤斤计较,又怨恨陈不舟这个做男朋友的没用,连自己这个女朋友都护不住。 她垂下眼皮,咬了咬唇,“我——” “俞钦沛,你为难一个女生有意思吗?”陈不舟打断秦雪的话,上前一步,把秦雪护在身后,拍着胸脯道:“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行,我不为难她。”俞钦沛冷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啤酒瓶,弯腰扶起还没回过神来的胖子,又嘱咐胖子站远点,随即后退了好几步,道:“你的妞踹了我兄弟,我找你讨回来,公平公正。”话音一落,他阔步冲上前,踹在陈不舟的膝盖上。 事发突然,陈不舟毫无准备,以至于膝盖条件反射的弯了下去,手本能的想去拽身边的东西。 可秦雪却在俞钦沛冲过来之前,就后退了好几步,导致陈不舟拉了个空,一屁.股跌做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这天连续下了两天大雪,这几个人又作死的选了户外露天的位置,现在又是深更半夜,冰天雪地的,导致水泥地冻的十分结实。所以陈不舟这一屁.股坐下去,那屁.股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给掰成了两瓣,直接盖过了膝盖上的痛感。 他狰狞着面容,鼻子眼睛一酸,眼泪水霎时哗啦啦的往下.流。 他缓和了好半天,才扭曲着脸,呲牙咒骂道:“俞钦沛,老子草拟大.爷。” 俞钦沛看了眼泪鼻涕横流的陈不舟,又扫了眼冷眼旁观的秦雪,冷嗤了一声,“咱们现在两清了。” 说着,他转过身,余光蓦地瞥见门口站着一身形修长的少年。 少年隐在黑暗中,瞧不清面容,也不知看了多久。他顿了一下,随即像是不经意般地收回目光,手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乱的发型,继而走到黄青林身边,拿起搁在椅子上的外套,抬腿轻轻踢了似是回不过神.的黄青林一脚,“回去了。” 归庭看事情差不多了,收回落在俞钦沛身上的目光,从黑暗中走出来,来到陈不舟面前,“陈不舟,该回家了。” 陈不舟心中恼火俞钦沛当着女友的面叫自己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想把场子找回去,可屁.股痛的他起不来身,加之半响也不见女友前来关怀慰问,霎时,一团邪火从心底窜起,正想找人出气,熟悉的声音猛地从头顶传来。 他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近在咫尺,却模糊不清的脸,鼻头一酸,委屈道:“弟啊,你怎么才来啊。” 归庭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旁观的心虚,“来了有一阵了。” “哥叫人给欺负了……”还想找表弟告状的陈不舟闻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啥?” “我说我来了好一会儿了。” “所以……”陈不舟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归庭哆嗦道:“所以你就这么看着你哥被人打?” 归庭沉默了。 陈不舟哪还看不出归庭沉默里的默认,顿时倍感憋屈。 归庭看着陈不舟憋红的脸,心中稍稍泛起一丝羞愧,便开口解释道:“那位同学下手很有分寸。”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再说了,这是分寸问题吗?这是面子问题! 今天当着秦雪的面一屁.股坐下去,他面子里子都没了。 想到秦雪,他猛地扭头,却见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女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一颗心顿时凉了个透彻。 那头警惕的俞钦沛听到归庭的话,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对方的长相,只是弯着腰,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陈不舟,他漆黑的眸子从少年挺拔的脊背,缓缓落到少年弓着身翘.起的臀上。 还挺翘的! 这个想法在心底一闪而过,旋即收回打量的视线,没注意脚下的啤酒瓶,一脚踩了上去,瓶子一滑,身体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扑倒在这冷硬的地上。 砸地的声音混着闷.哼声在空旷的夜幕下响起。 -- 第4页 归庭扶起陈不舟后,转过身,就见方才气场二米八的少年此时摔了个马大哈。 “哈哈……嘶!” 陈不舟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上的伤,下意识迈出脚,却不想步子太大,扯到了尾椎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眼泪又开始往下.流。然而就算如此,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他一抹眼泪,单手搭在归庭的肩膀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张狂模样,“弟啊,你知道什么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吗?” “陈不舟,你别太得意。” 胖子肖平恶狠狠地瞪了陈不舟一眼,又指使兄弟黄青林去扶俞钦沛。 当了一晚上背景板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陈不舟的兄弟徐乐之见肖平和黄青林面露凶光,心下一咯噔,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又见陈不舟有表弟撑场面,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猫着腰偷偷溜进了夜色中。 这就像是一场闹剧。 从受无妄之灾的胖子开始,到俞钦沛气势大开的替胖子报仇,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最后却又来了这么一场戏剧般的收尾。 归庭望着低头瞧不清神情的少年,余光瞥见对方手心的鲜红,顿了一下,抬步走上前,在肖平二人警惕的目光下,从口袋掏出手帕,“擦擦吧。”说完,又回来扶着面露不满的陈不舟,离开了大排档。 俩人的背影渐渐融入到了黑夜里。 回去的路上,陈不舟不开心的问道:“阿庭,你刚才干嘛给那瘪犊子手帕?” 归庭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念叨,他说着俞钦沛不是个东西,连女生都要计较,没一点男子气概,说完俞钦沛,他又开始骂女友秦雪,说他今天受的罪,全是因为女友,可女友非但不感动,还偷偷跑了,伤害了他纯洁的少男心…… 归庭扶着陈不舟回到家时,父母已经休息了。 父母一般不太管归庭,这归咎于归庭自小养成的自律。 而与自律的归庭相反,陈不舟从小就是个混不吝。 只不过他再混账,也逃不过他爸的五指山。 陈不舟的父亲与归庭的父亲是同事,比之李父表面不苟言笑,实则开明的家长,陈父性格十分的古板、固执。 陈父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只是他管的越严厉,陈不舟就越叛逆。 有这么个不长进的儿子作对比,陈父就更喜欢优秀又克制的归庭这个外甥了,这种喜欢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直接付出了行动。陈不舟倒是不在意他爸的厚此薄彼,因为他每次挨揍或者想出去浪,都找归庭打掩护。 今晚他请俞钦沛吃饭喝酒,用的就是来找表弟复习功课这个借口。 归庭取出睡衣和医药箱,丢给揉屁.股的陈不舟,“里面有红花油,你自己去洗手间揉揉,我明天再带你去医院检查。” 陈不舟撇了撇嘴,没好意思开口让归庭帮忙,毕竟受伤的位置不太方便见人。他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甫一关上,归庭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镜子,屈指在镜面上敲了两下。 镜面闪了一抹柔光,随之出现器灵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这面镜子乃轮回镜,这男童便是轮回镜的器灵。 器灵先是小心地观察归庭的神色,见他神色还算平静,刚想开口,鼻端蓦地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猛地瞪大眼,惊讶道:“主人,您找到您的神魂之一了?” 第3章 小痞子 归庭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器灵,“你曾经说我神魂缺失,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跟……所谓的神魂碎片之间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吗?” “特殊感应我不太清楚,毕竟我不是人,神魂也没碎过,不过……” 器灵神色微妙地揪了归庭一眼,“按您曾经的性格,如果您遇到了您的神魂碎片,您会下意识觉得他最好看,会本能的关注他。” 归庭哽了一下,好半响才幽幽的道:“我以前是什么性格?” “呃……主人,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器灵瞧着归庭神色不对,不给他询问的机会,麻溜的缩回镜子空间。 “嗷嗷嗷——” 惨烈的叫声打断了归庭的思绪。 他眉峰一拧,收起镜子,起身来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小声点,现在已经很晚了。” 里面静默了片刻,随之传来陈不舟凄惨的哭腔,“弟啊,我好惨啊!你是没看到我的屁.股,又红又肿,俞钦沛那个王八蛋下脚太狠了,简直不是人……” “你再叫,我爸妈都要被你吵醒——”话还没说完,房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揉了揉额头,踢了踢门,无奈道:“我妈来敲门了,你安分点。” 说完,他走过去开门,见李母披着外套站在门口,“妈,是不是吵醒你了?” “起来喝水,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妈过来看看,是舟儿来了?”李母看到儿子点头,走进房间,敏锐的嗅到空气中飘荡的红花油味,低声道:“你表哥是不是又跟人出去打架了?” 归庭摇头,熟稔的替陈不舟遮掩,说陈不舟只是出去跟朋友玩,被人推了一下,这天黑路滑的,没注意摔了一跤。 李母听到不是打架,担忧的问了伤严重不严重。得知只是皮外伤,便放下了心,嘱咐俩人早点休息,并说如果身上哪里不舒服,记得天亮去医院检查。 -- 第5页 归庭送李母出房门,帮她倒了水,母子俩聊了几句学校的事,等他回来时,就看见陈不舟要死不活的趴在床.上,屋子里更是弥漫着一股辛辣的气味,呛的人鼻眼发疼。 归庭把窗子打开一条缝,边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被子边道:“你早点休息,我去隔壁睡。” 陈不舟也知道红花油的味道不好闻,虚弱的摆摆手,“大恩不言谢,下个月零花钱分你一半。” 归庭挑眉,他表兄弟好几个,为什么独独跟陈不舟关系好?因为陈不舟识趣又大方。 。 陈不舟身上的伤到底还是没能瞒过他爸。 因为第二天早上,李母给弟弟去了个电话,说孩子摔了一跤,不知道严重不严重,然后陈父直接杀上门来,拎着陈不舟的耳朵带他去医院检查。 陈不舟琢磨着他爸那狗德行,就拉上了他爸喜欢的外甥归庭。 在去医院的路上,陈父免不了要对陈不舟来一番盘问,陈不舟就按昨晚表弟与大姨的说辞,再经过稍稍加工,就变成了昨晚有同学过生日,人家特意邀请了他,他不去不合适。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在他爸极具压迫性的眼神下,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露怯,“我带着阿庭一块去的。” 陈父肃着脸,深沉的目光冷厉地盯着陈不舟飘忽不定的眼,“阿庭,是这样吗?” 归庭一听小舅这话,就知道小舅没相信,便半真半假的说道:“是我陪表哥一起去的,不过不是过生日,是表哥的朋友交了女朋友,请了几个关系好的人吃饭,中途表哥喝了点酒,回家的时候,没注意看路,摔了一跤。”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说罢,陈父抬起手就要抽陈不舟。归庭连忙拦了下来,道:“这事儿说到底我也有责任,本来表哥是不想去的,是我,我整个寒假闷在家里看书,有点累,就让表哥带我出去放松一下。” “他不带坏你就不错了。” 陈父冷哼了一声,却也收回了手,只是警告道:“陈不舟,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带你表弟去见你那群狐朋狗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陈不舟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 他趁着他爸没注意,偷偷给归庭竖了个大拇指。 归庭跟着陈不舟去医院检查了一番,等出了医院门,陈不舟就被他爸没收了手机,带回去关起来修养了。 陈不舟消停了,短时间蹦达不起来。归庭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单调与平静,直到半个月后,隔壁空置已久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这天他放学回家,看到隔壁有工人进进出出,多看了一眼,却没放在心上。 傍晚李母回来的时候,笑着说隔壁都空了十几年了,竟然还有人搬进来。 这里是单位楼,隔音不好,李母说隔壁既然有人搬进来,肯定要装修,到时候会影响归庭休息和看书,就让他先去陈不舟家暂住几天。 归庭点头,多嘴问了句是不是原来的房主搬回来了。 “哪儿啊,隔壁以前住的是个寡老太,带着个女儿,女儿后来出息了,就把她接出去享福了。我估计是那老太太过世了,她的女儿就把这房子给卖了。” 李父皱了皱眉,“君子背后不言人,亏你还是做教育的,没有确定的事,怎么好跟儿子乱说?” 李母瞪了丈夫一眼,“行行行,我的错,我乱说,你儿子该饿了,快过来帮我打下手。” 话题随着李母进厨房结束。 归庭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第二天搬去了陈不舟家暂住。住了差不多半个月,李母通知他说隔壁已经装修好了,可以回家了。 归庭选择周六不上课的日子搬回来。 路过隔壁时,大门敞开着,他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冷不防看到一个穿着咖啡色V领毛衣的少年叼着烟,接着电话正准备从里面走出来。 俩人视线相对,对方脸上闪过一抹惊讶,匆匆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挂了’,随即夹着烟,目不斜视地朝他走来。 他步伐有点急,没注意到门口过高的门槛,脚在门槛上拌了一下,腿部着力不稳,双膝本能地弯下去,对着门口的归庭跪了下来。 归庭:“……” 第一次看到对方摔倒的时候,还能说是意外,但这次对自己下跪…… 如果俞钦沛真是他的神魂碎片……他心底缓缓升起一丝抗拒,拒绝接受自己的神魂碎片这么傻。 俞钦沛丢掉夹在手指上的烟,狼狈的站起身,红着脸拍了拍膝盖,佯装镇定地倚在门框,沉声道:“我记得你,你是陈不舟的弟弟,还给过我一块手帕。” “是表弟。”归庭纠正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着,他抬了抬下巴,“你怎么会在这儿?” 归庭抬手指了指隔壁,“这是我家。” 俞钦沛一愣,扭头朝隔壁看去,喃喃自语的说了句什么。 归庭隐约只听到‘原来’两个字,不过他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见对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只是他刚抬起脚,对方突然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归庭。” “李归庭?” 俞钦沛跟着念了一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出门。” “……” -- 第6页 归庭瞥了眼他发颤的腿,体贴的先走了。 俞钦沛亲眼盯着隔壁大门关上,随之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吸着鼻子咧着嘴角地揉着发疼的膝盖。 上次摔倒的时候,也是膝盖先着地,当时他顾忌面子,忍着没吭声,回去后才发现整个膝盖都肿了,养到现在才康复。可这猝不及防又来一下…… 他呲着牙,双手撑着地,慢慢退回客厅,躺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给胖子去了个电话,两眼放空,“今晚的酒不喝了,老子特么的又摔了一跤。” 挂了电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白色手帕,高举过顶,阳光的光线穿过阳台,照射在手帕上,映出手帕一角上的‘庭’字。 “李归庭,李归庭……” 他反复念着他的名字,眸底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一层一层染透。 俞钦沛知道李归庭那晚给自己手帕,只是随手为之。 可这却是他短短十七年人生当中,少数没有恶意、没有同情的善举。 俞钦沛是继子。 他妈大学谈了个男朋友,没毕业就有了他。 还没走出象牙塔的爱情是美好的,俩人怀着憧憬生下了他,却在踏入社会不到一年,各奔东西。 是他妈提的分手,因为他妈遇到了一个有钱的老男人,那老男人的妻子早些年因病去世了,留下三个孩子,最小的孩子都比他大十二岁。 他妈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嫁进了俞家。 从小那三个哥哥姐姐就喜欢背地里欺负他,骂他是野种。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受欺负了就找爸妈告状,他爸反应平平,他妈则是叫他忍。 可同样都是爸妈.的孩子,凭什么要他忍? 他闹了几次,每次最后得到的是他妈一顿打,最后还是姥姥不忍,偷偷告诉他,他不是继父亲生的,他才明白人跟人之间,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至于他亲爸……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妈说分手,他二话不说,管他妈要了一笔分手费,然后丢下他跑了。 第4章 小痞子 人都说后妈难做,身份、年纪相差悬殊就更难做了。 他妈想融入俞家,只能放下.身段,讨好俞家除了他这个亲儿子之外的每一个人,才换来表面上的夫妻和睦,母慈子孝。 但俞钦沛早就看明白了,在那一大家子人的眼中,他和他妈都是外人。 说外人还是客气了,事实上他在他继姐和继兄的眼中,就是个乐子,一个不顺心就可以欺负的玩意儿。他妈,则是一个用得趁手的保姆,还带陪老头子睡觉的那种。 累吗? 答案是肯定的。 可这一切也是她自愿的。 她舍不下俞夫人的身份,也无法放弃俞家优渥的贵妇生活,所以只能在他每次受欺辱时,叫他忍。 他忍了又忍,都快忍成忍者神龟了,俞家那最小的儿子一结婚,生了个儿子,然后他的房间就没了。 想到他妈劝他搬出去住时说的话,俞钦沛闭上眼,把手帕盖在脸上。 左右他跟孤儿也没什么区别,而且他比孤儿幸运的是,好歹姥姥还给他留了这么一套老房子栖身。说到老房子,他又想到了住在隔壁的李归庭,还真是有缘分呢,而且,长得还很好看。 他外貌清淡而高雅,眼神冷淡而沉静,着装严谨而整洁,身形修长而笔挺,说话简洁而严肃,很像学校那群女生天天喊的禁欲系男生,让人恨不能、恨不能……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甩了甩头,暗骂自己在想些什么鬼。 他挠了挠头,收起手帕,拖着疼痛缓解下来的腿,打开3d游戏投影仪,拿着游戏柄,盘腿坐下,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到游戏里去。 登录游戏,匹配对手,选了英雄,刚进入游戏读条,一阵敲门声把他刚投入到游戏里的意识拉了出来。 “谁啊?” 他不悦的瞥了眼大门,这地方他才搬来不到两天,除了隔壁的李阿姨问过他几句话,其他人一个都不认识。 “李归庭。” 冷淡的声音一落,游戏的音乐乍然响起,让人恍如幻觉。 他微微一怔,连忙站起来去开门。看到门口拎着个方便袋的少年。少年换了身衣服,却依旧一丝不苟。他拉开门,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打量着神情寡淡的少年。 近距离观察,他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呼之欲出的禁欲气场。 他眸色暗了暗,下意识伸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之后,缓缓吐出浓厚苦涩的白雾。隔着白雾,他清楚的看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抵触。 看到这丝.情绪,刚点燃的烟莫名的就不想抽了。 他有点烦躁,拧着眉凶巴巴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给你的。”归庭把方便袋递给俞钦沛,道;“红花油,活血化瘀、消肿止痛。” 俞钦沛看到红花油,想到之前那一跪,只觉一股热气从脖子冒上来,熏得他脸颊开始发热。 他垂下眼皮,接过方便袋,“你等等。”说完,他转身回到客厅,从冰箱里取出一袋苹果,塞到归庭手中,然后‘啪’的一声关上大门。 归庭眨了眨眼,提着苹果回到家。 李母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听到关门声,头也不抬的问道:“药油给他送去了?” -- 第7页 归庭拎起手中的苹果,“对方的回礼。” “回礼?”李母放下菜刀,在洗手池洗了洗手,就着围裙一擦,来到客厅,边接过苹果边笑道:“看那孩子年纪不大,没想到还挺懂礼数的。” 归庭摸了摸口袋里不安分的镜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妈,你认识他啊?” “说不上认识。”李母从袋子里拿出苹果洗了两个,递给儿子一个,自己咬了一口,含糊道:“前天晚上我下班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开门,他主动跟我打了招呼,我看他挺有礼貌,又想着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就问他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他父母呢,他说父母不在身边,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住。” 李母说到这儿,同情的摇摇头,“我看他跟你年纪差不多,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想的。” 归庭静静的吃着苹果。 苹果很脆,酸酸甜甜的,很符合他的口味。 李母吃完苹果,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摔了吗,那肯定不方便出去吃饭,等会儿我饭做好了,你去喊他来我们家吃,正好你们年纪差不多,肯定有相同话题,又是邻里关系,平时可以多交流交流。” 她说着,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你啊,性格随了你爸,话少又安静,这性子我们做家长的放心,但不讨女孩子欢心。” “妈,我才十六。” “妈就是这么一说,你现在年纪还小,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学习上,当然,你如果有喜欢的女生,可以告诉妈,妈很开明的,不会棒打鸳鸯,不过,阿庭啊,做人啊,要有底线,在你没能力承担责任时,千万不要犯错。” 归庭心中无奈:“咱们学校禁止谈恋爱的。” “这事儿禁止不了的,青春期的孩子,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异性产生朦胧的憧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这种时候,就需要家长来引导正确的价值观,老师能做的,只是约束那些孩子,免得他们犯错。” 李母提到早恋的话题,话就停不下来。 她作为教导主任,没少处理学生早恋的问题,开明些的家长还好,那些顽固的家长,在发现儿女早恋一事时,就到学校里闹,小部分家长更是把责任推到学校老师头上,怪老师没看好孩子等。 从私心来讲,她是不介意儿子早恋的,除了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之外,最重要的是她对儿子的信任。 至于学校,她需要对同学们负责,所以她持不支持态度。 …… 李母做好午饭,归庭又去敲了隔壁的门。 这次对方开门有点慢,考虑到之前敲门的时候,客厅里有游戏的声音,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一分钟后,对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带着一身红花油的味儿打开了门,捏着鼻子嗡里嗡气道:“李归庭,你又有什么事?” 归庭后退了几步,道:“作为邻居,我妈想请你到我家吃饭。” “吃饭?”俞钦沛狐疑地看着李归庭,好半响才道:“你稍……算了,你先进来,我换身衣服,把身上的味儿去一下。” 俞钦沛带着归庭走进客厅,他让归庭先在客厅坐一会儿,自己则进了房间。 归庭随意打量了一下屋子的装修,装修风格偏西式,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房子,电视墙上的游戏页面还开着,游戏机手柄散落在地上,屋子收拾的还算整洁,家具不多,看起来有些空旷。 他又看了看沙发,沙发前的桌几上摆放着开封过的红花油和揉成团的纸巾。 俞钦沛换完衣服走出房间,目光下意识锁定李归庭身上,又循着对方的视线落在桌几上,脸颊一热,快步走过去,把桌上的纸巾扫进垃圾桶,又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新鲜的空气灌进屋内,他双手插兜,“走吧。” 走进李家的大门,俞钦沛隐藏起身上尖锐的刺儿,把自己伪装的像只无害的兔子。 归庭没有错过他身上发生的变化,若有所思的关上大门。 李母准备的午餐说不上丰盛,只是些家常小菜,但胜在家的味道很浓。 俞钦沛嗅着菜香味,眼眶突然就红了。 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异样,连忙低下头,在李母热情的招待下,成功的吃撑了。 饭后,李母端来水果,说:“小俞,吃点水果。” 说着,她在归庭身边坐下来,看着模样精致乖巧的少年,问道:“小俞啊,你今年多大了?” 俞钦沛顿了一下,“李阿姨,我十七了。” “比我家阿庭大一岁,你在哪所学校念书啊?我家阿庭在一中,你们俩的学校要是靠的近,平时倒是可以一起上下学,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 归庭注意到俞钦沛神色有些不自在,便解围道:“妈,你不是要去给爸送饭吗,俞钦沛这边我来招呼,你先去装饭吧。” “那行,你们聊。” 归庭跟俞钦沛也不熟。 俩人在客厅沉默的吃着水果,直到李母出门后,俞钦沛舒缓了身子,恢复了本色,靠在沙发上,舔.了舔嘴角,似在回味一般,“阿姨做的饭真好吃。” “我妈.的厨艺我百吃不厌。” 俞钦沛瞥了他一眼,“之前的红花油,也是阿姨让你给我送的吗?” “是的。” “阿姨人真好。” 归庭点头,“我也觉得我妈人很好。” -- 第8页 “……”话题就这么被归庭聊死了。 尴尬的气氛开始在屋内蔓延。俞钦沛扭过头去看归庭,冷不防与对方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俩人对视片刻,他突然别开脸,捏着拳头,轻咳了一声,道:“你会打游戏吗?” 归庭迟疑的点了点头,“会一点。” “那去我家打游戏吧。”俞钦沛话还没说完,猛地站起身,边拉归庭的手臂往外走边道:“我游戏玩的不错,一般人我不带的,看在阿姨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勉强带带你。” 第5章 小痞子 俞钦沛说他游戏玩的不错,那是谦虚的话。 可归庭说他只会一点,就真的只会一点。这一点还是以前陈不舟玩的时候,瞥了两眼得来的经验。 不过他上手快,在了解了英雄的技能后,跟俞钦沛组队开始玩匹配局熟悉游戏操作。 匹配局的玩家水平不一,归庭玩辅助跟着俞钦沛混经验,混人头。 归庭属于稳打稳扎型的,而且他耐心很好,每次开战都会选好位置,然后配合俞钦沛,帮助他顺利完成.人头收割。俩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这种默契度叫俞钦沛心中很是惊讶,尤其是其中有不少亮眼的操作。 游戏结束后,他开玩笑的问道:“你不是说你只会一点吗?” 归庭点头,“以前看陈不舟打过。” 俞钦沛:“……” 归庭在了解了打法后,俩人又开始排位赛,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俩人配合默契中度过。 天暗下来的时候,俞钦沛接了个电话,不到半个小时,他家的大门被人敲响了。 胖子肖平和黄青林拎着三大袋子东西和啤酒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多了气质清冷的少年,不由惊讶的问道:“俞钦沛,你从良了?” 俞钦沛踢了胖子一脚,“别乱说,这是李归庭,住我家隔壁。” “李归庭?”黄青林扛着啤酒跟着看了一眼,疑惑道:“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胖子嗤笑道:“你看谁都觉得眼熟。” “不是这样。”黄青林把肩上的啤酒箱交给俞钦沛,狐疑地再次打量了一番,忽地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上次给俞钦沛手帕的那位同学吗?” 胖子正准备把手中的东西放到餐桌,听到这话,扭过头来,眯眼道:“陈不舟请咱们喝酒那次?” 俞钦沛从冰箱里拿了几瓶饮料,一人丢了一瓶,轻描淡写道:“他是陈不舟的表弟。” 陈不舟的妞上次踹了胖子,他踹了回去,恩怨已经了了,之后摔倒的事跟李归庭和陈不舟都没关系,他也不是喜欢迁怒无辜的人。胖子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没再盯着人看,只是把手中的东西放到餐桌上。 倒是黄青林发出了一声感叹,“难怪,我就说陈不舟那孙子怎么会认识像李同学这样一看就跟咱们不一样的人,感情是亲戚。” 听了黄青林的话,俞钦沛心中有点不舒服。 尤其是那句‘一看就跟咱们不一样的人’,让他觉得异常的刺耳。他沉下脸来,瞪了黄青林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黄青林被他怼的一脸莫名,“我说错什么了吗?” 胖子耸了耸肩,拧开饮料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挤眉道:“李同学,你能喝酒不?” “他不喝。”俞钦沛关了游戏投影仪,打开电视,随意开了个台播放起新闻,“我今天也不想喝酒,咱们吃饭就行了,李归庭,阿姨应该还没回来,你就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吃吧。” 归庭刚点完头,胖子冲过来,用胳膊勒着俞钦沛的脖子,咬牙道:“你上午放了我们鸽子,我们都没计较,还特意买了饭菜和酒过来,你竟然不喝?” 俞钦沛瞥了眼神情冷淡的李归庭,这副冷静的模样与之前他在大排档看到的那个隐在黑暗中的模样如出一辙,不知怎地,心口就像是被塞了团棉花,及其不舒服。 他从胖子的胳膊肘里挣脱了出来,“不是跟你说了我又摔了一跤,吃药了,忌酒。” 胖子不信,“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俞钦沛闻言,下意识去看李归庭,因此没有错过李归庭眼底一闪而逝的笑意。 他心中一滞,之前堵在胸口的棉花,莫名的就不见了。他用手肘捅了胖子一下,“哪来这么多话,等我膝盖好了,我买个十箱八箱回来,让你喝个够!” 俩人打打闹闹,清冷的屋子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胖子他们打包过来的是火锅,饭店配好了锅底料。 黄青林从厨房取来电磁炉和锅,把锅底倒进锅里,给电磁炉通了电。归庭去厨房洗了手,帮忙撕开配菜的包装。 等配菜摆满餐桌,火锅汤底也沸腾了。 鲜红的辣椒在煮沸的红油里翻滚,随着氤氲的水雾,飘满整个屋子,缭绕的雾气把花椒的辣混合着配料的香送到归庭的鼻端,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正在跟胖子打闹的俞钦沛听到动静,连踢开胖子,拿着纸巾走过去,“忘了问,你能不能吃辣?” 归庭揉了揉鼻子,迟疑道“应该……能吧。” 俞钦沛看他一眼,去厨房拿了一副干净碗筷,从饮水机接了一碗热水,搁在餐桌上,“不经常吃辣的人突然吃辣胃会受不了,你等会用热水洗洗再入口。” 坐在对面的黄青林听到俞钦沛的话,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胖子。 -- 第9页 胖子顺着黄青林的眼神看去,眼珠子一转,掐着嗓门尖声道:“沛沛,我也不能吃辣。” “不能吃辣,你买什么香辣锅底?” “……”这句话直接怼的胖子说不出话来,他气哼哼的夹起一片牛肉,放在汤锅中烫了一遍,然后咬牙切齿的放进嘴里,露出夸张的神情,“真香啊。” 俞钦沛懒得搭理他,中午在李家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李归庭跟他的口味几乎相似,他用漏勺烫了几片鱿鱼片,差不多熟了后,放在清水里过滤了一下,然后夹到归庭的碗里,“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啧!”黄青林咋舌道:“俞钦沛,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胖子也跟着来凑热闹,“沛沛,人家也想吃鱿鱼片。” 俞钦沛夹菜的手一顿,弯腰从桌子地上取来两瓶啤酒,就着桌角一磕,把开了封的啤酒搁俩人面前,“既然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那就给老子喝。” 被俞钦沛照顾的归庭神色有些微妙。 以前只被长辈这么关照过,何时被同辈这么照顾过? 他想了下,礼尚往来的也给对方烫了几个菜。 天寒的时候,跟朋友围在一起吃火锅是一种享受。 一开始胖子和黄青林还因为归庭说话有所顾忌,等几瓶酒下了肚,说话就开始口无遮拦起来,“要我说,陈不舟这孙子,就该揍他娘的一顿,特么的,那天晚上老子喝多了,没注意,第二天起来,老子才发现整条手臂都青了。” “幸亏老子喝醉后也激灵,是侧身倒地,要是跟俞钦沛那样,我特么还不得把门牙给磕坏了?” 黄青林咧嘴一笑,“这事儿可跟陈不舟没关系,没听俞钦沛说吗,是那妞做的,不过,我听说陈不舟被那妞给甩了,前两天,还有人跟我说那妞在打听俞钦沛。” “有这事?”胖子瞪大眼,“那妞不会是看上俞钦沛才甩的陈不舟吧?” “我也这样觉得。”黄青林喝了口酒,抬头冲俞钦沛挤了挤眼,“我说俞钦沛,你要不要试试把那妞抢过来?” 俞钦沛神色淡淡,“我没兴趣,你们也不要去找陈不舟的麻烦。” 黄青林撇了撇嘴,觉得无趣,继续跟胖子侃大山。俩人说着说着,胖子突然问俞钦沛,“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 这话引得归庭侧目。 他微微撇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神情晦莫难辩的少年,“你没去学校上课?” 黄青林说道:“他从报完名后,就没踏进过学校的大门,不然,他搬家,我们也不会今天才过来庆祝。” 归庭放下筷子,屈指轻点着桌面,思忖片刻,“老师不管吗?” 俞钦沛没有说话,他开了瓶啤酒,对着嘴吹了两口,才一抹嘴,闷头继续吃菜。 胖子一看气氛不对,跟黄青林对视了一眼,连忙叉开话题,“好了,咱们先吃饭,对了,李……” “李归庭。” “李归庭,既然俞钦沛拿你当朋友,那你也是我们的朋友,今天咱们也算是认识了,黄青林,给李归庭倒杯酒,我跟他走一个。” 黄青林拿来一次性纸杯,添满酒,刚放到归庭面前,一旁的俞钦沛一把抢走,昂头喝了下去,“我们三都是十八中的,十八中你知道吧,混混聚集地,所以我不去学校不是老师不想管,是没能力管。” 听到这儿归庭明白了,难怪上午他妈问俞钦沛哪个学校的,俞钦沛会不自在。 他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顿饭吃到最后,气氛显然不如刚开始欢快。 等四人吃饱喝足后,胖子和黄青林霸占了游戏区,他帮着喝的脸颊发红的俞钦沛收拾餐桌。 俩人出去丢垃圾的时候,俞钦沛突然问道:“李归庭,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归庭说的是实话,俞钦沛如果真的是他的神魂碎片,他怎么可能会看不起他自己?虽然只是他的一部分。如果俞钦沛不是他的神魂碎片,那他就更没必要看不起了,毕竟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俞钦沛认真的直视着归庭的眼,他的眼睛很清亮,似乎一看就透,“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难道我们之前不是朋友吗?”之前请他去家里吃饭,还陪他打了一下午无聊的游戏,难道这些不算是只有朋友才能做的吗? 俞钦沛仿佛读懂了他眼中的疑惑,忽地弯起唇角,笑了开来,“对,我们是朋友。” 说着,他丢掉手中的垃圾,抬手勾着李归庭的肩膀,勾肩搭背的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以后我罩着你,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归庭沉默了一下,“好。” 第6章 小痞子 李父晚上回来的时候,说要去京都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李母帮他收拾好行李,琢磨着有些日子没去看望李家老两口,便在第二天一大早送丈夫出门后,又叮嘱了儿子几句,也跟着出门了。 李母刚走没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归庭正准备写作业,听到门外动静,顿了一下,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吊儿郎当的俞钦沛,双手插兜,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见到自己,他故作潇洒的拨了拨刘海,“李归庭,阿姨在家吗?” 归庭打量着眼前少年,少年似乎很喜欢穿V领的毛衣,因为他今天依旧穿了件灰白大条纹V领宽松毛衣,里面搭配黑色背心,V型领口拉到他单薄的胸膛,露出他精致的锁骨与修长的脖颈。 -- 第10页 过长的衣摆罩住了他整个臀.部,仅前边一角收进了裤腰里,裤子的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露出昨日摔倒时留下的青紫,不过忽略掉这点,修身的牛仔裤倒是衬得他那双.腿又细又长。 归庭又看了看他发红的鼻头,心中明白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死要风度不要温度,便移开视线,摇头道:“我妈去看爷爷奶奶了,怎么了吗?” “不在家啊……”俞钦沛眯起眼,弯起唇角道:“我跟胖子他们打算去网吧,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开黑。” “今天不行,我作业没写完。” “作业?” 俞钦沛从姥姥过世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也就是说,从初三开始,他就再也没碰过作业那玩意儿。 此刻猛地听到归庭提到写作业,他明显呆滞住了,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对哈,你还要写作业的。” 这话说的俞钦沛自己都觉得尴尬,恰时,胖子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隔壁门走来,“俞钦沛,你饿不饿啊,我饿了。” 俞钦沛见此机会,指着胖子道:“那个,我……胖子他饿了,对,胖子饿了,我要带他吃饭去,你,你先回去写作业,等你有空我再带你打游戏。” 说完,也不等归庭回答,拉着刚过来的胖子匆匆跑了。 俩人跑到楼下方止住脚步,胖子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问俞钦沛,“你跑什么啊?” 说实话,俞钦沛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但这话不能对胖子说,只佯装漫不经心的把手插裤兜里,甩了甩刘海,扬起尖细的下巴,酷酷道:“你不是饿了吗,哥带你去吃饭啊。” “……不是,吃饭也不用这么急啊,再说了,林子还没起床呢!” 俞钦沛脸上拽拽的神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左右,暖阳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在他柔软的黑发上,他垮着肩膀,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磨叽了半天,才低声道:“要不,你回去叫林子,我到这儿等你们?” 胖子喘匀了气,回头看了眼堆满杂物的楼道,抗拒道:“你们这楼梯又窄又暗,我不想上去,还是你去吧。” “我请你们去吃海底捞。” “你说的啊。”胖子一听说有好吃的,气也不喘了,扭头就往楼上跑去。 俞钦沛哼了一声,再起扬起头,挺着胸膛哼着歌,边走边等他们两个。 等三人集合后,打车去了南街,三人空着肚子进了饭店,叼着牙签出来。出来后,胖子想着这一天才过去一小半时间,便建议去网吧玩。 俞钦沛昨天跟归庭玩了一下午默契配合,有珠玉在前,心中就不太乐意带这两坑了。 他听着俩人讨论去哪家网吧,插嘴道:“你们俩昨晚在我家玩了个通宵,不腻啊。” “不然咱们去哪打发时间?”胖子问。 “去打牌吧,咱们有阵子没玩了。” “这个好。”黄青林摸了摸口袋里刚发的零花钱,“上次输了那么多钱给胖子,这次说什么都要赢回来。” 三人打定主意,来到胡同里的棋牌室。 俞钦沛坐在老位置,抬头看了眼大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一个月前的事了,当时好像是开学,他跟两兄弟去学校报完名,就来看姥姥留下来的老房子,看完后,发现胡同里有家棋牌室,就坐了一会儿。 他隐约记得最后一把快结束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举着伞的人,伞遮住了脸,他没仔细看,但那人的衣着和身形……与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重合了在一起。 胖子洗好牌,分发了下去。 他边打牌边想着那人到底是不是李归庭,因着心不在焉,连输了好几把,黄青林一边给钱不满的吐槽道:“俞钦沛,你行不行啊,上次你放水,今天还放水!” 赢了钱的胖子笑的见牙不见眼,“林子你也别着急,下把让俞钦沛当地主,咱两分他的钱。” 俩人的对话根本就没进俞钦沛的耳朵里。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归庭,一会儿想的是那天站在门口的人到底是不是李归庭,一会儿又想到李归庭是一中的学生,一中是青城的重点高中,能在那上学,不用说肯定是优等生。 而且李归庭还那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李归庭还是他的朋友,他心里又忍不住美了起来,可美着美着,突然想到这会儿都大中午了,也不知道在家写作业的李归庭吃饭了没有。 黄青林的零花钱输了一半了,正苦着脸想这个月该去哪里蹭吃蹭喝,旁边的俞钦沛猛地站起来,吓了他一跳,“俞钦沛,你干嘛?” 俞钦沛一想到李归庭在家饿着肚子,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两百块钱,丢在桌上,“我有点事先走了,这钱你们拿着去网吧玩。”说完,一溜烟跑出了胡同。 俞钦沛跑了两条街,打包了两份饭菜,又吭哧吭哧的跑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提着打包袋敲开李家大门。 归庭确实饿了,正打算用微波炉把李母早上准备的饭菜热一热。 听到敲门声,他放下刚挽起的袖子,打开门,看到门口的少年,面色意外之色。他把人请进来,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回过身就见对方熟稔的在餐桌上摆放食物。 他走过去,把热水放在桌子上,道:“就你一个人?” -- 第11页 “胖子他们在网吧打游戏,我想着阿姨不在家,没人给你做饭,就先给你送过来了。” 归庭看他微扬的唇角,平静的心湖倏地泛起了丝丝涟漪。 昨晚跟俞钦沛分开后,在他口袋待了一整天的镜子激动的跑出来,跟他说俞钦沛就是他的神魂碎片。 他当时问镜子,神魂碎片该怎么收回来。 镜子说这块碎片已经生出了自我意识,属于独立个体,这种情况,要么强制抹去自我意识然后融合,要么对方心甘情愿放弃自我意识,主动与他融合。 归庭天生感情淡漠。 以前镜子说是因为神魂缺失,少了七情六欲,当时他不相信,直到遇到俞钦沛后,他才渐渐有点相信镜子的话。 也正是因为感情缺失,什么都不上心,所以他不是很在乎收回碎片的事。 他收回飘远的记忆,目光落在俞钦沛那张线条流畅的侧脸上,他暗自思忖,俞钦沛不愧是他的碎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堪称完美。 俞钦沛打包饭菜是双人份的。 不用归庭提醒,他自觉的坐在归庭身侧,拿起筷子夹了菜到归庭碗里,状似不在意道:“开学那天中午,你是不是有经过胡同?” 归庭礼尚往来的给他夹了块豆腐,“嗯,我还看见你了。” 从李归庭口中得到了确定,俞钦沛不知是高兴还是该遗憾,如果早知道李归庭住在这儿,他就不拖那么久才搬过来了,这样也能早点认识李归庭,跟他做朋友。 他换了个话题,“你作业写的怎么样?” “还有三张试卷。” 他一听到试卷,头都大了。 可李归庭这么优秀,他总不能跟好朋友的差距拉得太大。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等会儿有空,能不能指导一下我的功课?” “可以。” 俩人一问一答,等吃过饭,俞钦沛让李归庭去写作业,他自己收拾了餐桌,回家拿着课本来到李归庭的房间。 他看着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和铺在桌面上写满答案的试卷,心怀忐忑的把课本放在书桌上,踌躇了一下,“我基础不太好,初中大部分知识也还给老师了。” 归庭拿起最上面的数学书翻了两页。 数学是高二的,他没学过,而且书新的就像是它的主人把它领回来后,就没翻过一般。 他屈指轻点了两下桌面,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写出一道初三的数学题,推给俞钦沛,“你先把这道题解出来。” 俞钦沛拿着题目,双眼开始犯晕。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苦大仇深的看着草稿纸上的方程式,这玩意……这玩意认识他,可他不认识这玩意儿啊。他咬着笔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题。 挣扎了半天,他决定放过自己,便抬起头想跟李归庭说还是算了。 书桌靠着窗户,明亮的光线穿过玻璃,打在李归庭白.皙的脸颊上。 他垂着眼帘,眼睫纤长轻轻.颤动,专心致志地看着笔下的试题。俞钦沛看的入神,渐渐忘了说要回去的事儿,反而下意识左手抬起手,托着下巴,一边把.玩手中的笔,一边感慨李归庭长的可真好看。 第7章 小痞子 窗外阳光明媚,屋内温暖如初。 俞钦沛单手托着下巴,盯着归庭的侧脸发呆。 李归庭有一双及其冷漠的眉眼,这种冷淡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凉薄。高.挺鼻梁之下,弧度自然的薄唇微抿着,面部轮廓虽偏冷冽,但却极为出挑。 他纤长的睫羽半阖,窗外穿进来的光线打在上面,在他眼睑处投下一片青影。俞钦沛莫名的想到了一个形容睫毛长的梗——哥哥,我想在你的睫毛上跳舞。 他幻想了一下自己站在李归庭睫毛上跳舞的情形,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笑声打断了归庭解题的思路,他微蹙着眉,抬眼看清,发现俞钦沛托着下巴正望着自己傻笑。他顿了一下,抬起骨节均匀的手掌,在不知道傻乐些什么的俞钦沛眼前晃了两下。 俞钦沛一下子惊醒了。 他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手中把.玩的笔忽地掉在地上,在安静的室内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他像是在了什么亏心事儿一般,慌慌张张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笔,涨着通红的脸,眼神飘忽,“我、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他随手捞起桌上的书抱在怀里,狼狈的跑了出去。 “俞钦沛……” 归庭一出声,俞钦沛跑的更快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门‘嘭’的一声便被人拉上了。 “……你拿错书了。” 归庭望着俞钦沛消失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桌上几本崭新的课本,唇角一扬,失笑的摇了摇头,拿起笔继续解题。 傍晚,李母提着菜拿着一本数学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儿子在客厅看新闻,把手中的书丢过去,“这是小俞让我还给你的。” 李归庭接过课本,看了一眼,可不就是下午俞钦沛仓皇中拿走的那本么。他弯了弯眉,抬头跟李母解释道:“今天中午,俞钦沛找我一起写作业,可能是走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 “看来你跟小俞相处的不错。” 在李母眼中,儿子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孤僻。 -- 第12页 现在难得有个小俞入了儿子的眼,且看儿子神色,俩人关系还不错,心中多少有些欣慰。她把菜拎到厨房,无意中看到早上给儿子留的饭菜没动过,连走出来问道:“阿庭,你中午没吃饭吗?” “吃了,俞钦沛请我的。” 李母闻言,笑道:“那你有空多请他到家里来玩,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归庭点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俞钦沛的喜欢。 李母对儿子交朋友给予很大的支持。 一个是儿子性格性格太.安静,从小到大,身边就没一个交心的朋友,如果不是儿子跟外甥陈不舟关系不错,她都怀疑儿子是不是有社交恐惧症。 另一个就是,混账如陈不舟都影响不了儿子分毫,所以再差劲的人她也相信儿子。更何况她觉得小俞那孩子本性不错。 从这天之后,俞钦沛就不太敢与归庭单独相处了。 不过也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因为周一上学后,归庭很早就去了学校,俞钦沛不想让李阿姨知道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加之自己也确实很久没去学校了,便背上书包,也回学校了。 只是来到教室,看到教室里打打闹闹的同学,以及同学陌生的眼神,心中有些憋屈。他安分的待了一节课,就有些坐不住了。老师讲了些什么,他也听不懂,忍着性子挨到中午放学,然后二话不说,抄起书包跑出了学校。 学校附近有家网吧,上学期跟胖子他们去过几次。 他抄了条捷径,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俞钦沛,你给老子站住!” 俞钦沛单肩挂着书包,双手插兜,慢条斯理的转过身,就见头发半寸长的陈不舟抡着拳头领着一兄弟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 他有些愕然,旋即一个侧身,躲开对方朝自己脸砸来的拳头,顺势抓.住对方的手,用力踢向对方的小.腿,趁着对方身体不稳,顺势来了个过肩摔。 陈不舟比俞钦沛大一岁,身高有一八五,又经常打架,还喜欢打篮球,身材自然很是壮实。 可这么个壮小伙儿,在俞钦沛手中没挨过一招,就被人轻松撂倒在地,哼都没哼一声。 陈不舟的兄弟被他这一手弄得有些不敢上前。 俞钦沛讥笑了一声,转身一脚踩在陈不舟的胸口,一脸阴郁地道:“我们之间有过节?” 陈不舟强忍面子扫地,压下.身上的剧痛,深吸了口气,咬牙道:“朋友妻不可欺,我跟你交情虽然不深,算不上朋友,但我们都是在这片混的,秦雪是我女朋友,你特么的抢我女朋友几个意思?” “抢你女朋友?”俞钦沛一脸错愕,“不是,你女朋友谁啊?” 陈不舟怒吼道:“俞钦沛,你特么明知故问!” 俞钦沛看着陈不舟涨红的脸,收回脚,蹲下.身打量了一番,随即认真道:“陈不舟,你站起来。” 陈不舟警惕地注视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摇摇脑袋,看看能不能听到脑子里的水声。”俞钦沛眼带讥笑,“老子连秦雪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诬陷我抢你女朋友,你女朋友是天仙吗?长得有李……有老子好看吗?” “……你还想否认,秦雪都说了她喜欢的人是你。” “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她配得上老子的盛世美颜吗?别是个香的臭的就往老子身上扔,老子要不是看在李……你上次请我喝酒的份上,老子打的你进医院。”他说到最后一句,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俞钦沛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污蔑。 小时候俞老三没少故意弄坏东西来诬陷他,而他有那么个妈,就注定是个背锅的。 想到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他阴鸷地盯着陈不舟,直把陈不舟看的心底发毛,才伸手去拍陈不舟的脸,“看在咱们一起喝过酒的份上,老子衷心的建议你去医院把脑子里的水挤出来,省得哪天被人打死在外头。” “你——” “以后别来招惹老子。”俞钦沛说罢,站起身一甩书包,一摇一晃的走了。 陈不舟的兄弟徐乐之见俞钦沛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舟哥,你还好吧?” “你说呢?”陈不舟呲着牙,在徐乐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旋即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什么人,松了口气地从口袋摸出烟,抖着手点上,然后深吸了一口,缓和了腰背上的疼痛,才问道:“俞钦沛那孙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那么多,舟哥你问的是哪一句?” 陈不舟吸着烟,“就是那句‘她配得上老子的盛世美颜吗’这句。” 徐乐之心中腹诽,这句话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同为男生,他都没办法捂着良心说俞钦沛不帅。要不是俞钦沛几乎不来学校,加之俞钦沛是十八中的,虽然两座学校只隔了条马路,但到底不是本校的,不然俞钦沛早就是他们男生的公敌,女生和gay心中的老公了。 而且俞钦沛打架超级A,一招就把他们十五中的校霸陈不舟干翻在地,别说秦雪移情别恋,就是他,也差点没忍住想为俞钦沛打call。 “怎么不说话?” 徐乐之皱着脸,为难道:“舟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陈不舟心中一堵,随即一脚踹向徐乐之,“滚滚滚,老子看你就来气。” -- 第13页 徐乐之撇了撇嘴,他说的明明就是实话,虽然俞钦沛成绩不好,但人长的就是比陈不舟帅,打架比陈不舟厉害,而且还出手阔绰,一看就是个富二代。陈不舟怎么跟对方比? 徐乐之被陈不舟赶走了,他心中憋屈的厉害,又找不着人发泄,想了想,丢掉手中的烟,瘸着腿来到公交站台,乘坐公交车来到一中。 陈不舟过来的时候,归庭正跟李母在教师宿舍吃饭。 母子俩淡定地看着他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儿,眼都不带多抬一下的。 李母是懒得管,这个年纪的青少年自尊心强,要面子,稍微说一句,就跟要了他命似的。反正只要没伤及要害,没闹出什么事儿,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归庭则是习惯了,陈不舟每次打架不敢回家,都是他去接的人,看多了也就那样。 母子俩吃完饭,归庭帮着李母收拾桌子,准备去洗碗李母阻止了他,“你表哥估计又逃课去打架了,他现在高三,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你好好跟他说说,让他别整天只知道打架。” 归庭点头,目送李母出去,这才道:“被人收拾了?” 陈不舟挎着肩,闷声道:“嗯。” 归庭瞧他一脸委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次又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我……” 陈不舟在心里组织了下言词,随后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末了道:“俞钦沛那孙子仗着身手好,长的不错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用鼻孔看人,我看那孙子就是见识短,土包子一个,跟阿庭你比起来,整个就一小白脸。” 他越说越来劲,没见着归庭沉下来的脸,继续说:“就那小白脸,还敢自称盛世美颜,还瞧不上雪雪,什么玩——哎哟!” 归庭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他懵了一下,随之气急败坏道:“阿庭,你打我做什么?” 第8章 小痞子 “我为什么打你?” 归庭揉了揉手,随即慢条斯理地拉来一把椅子,淡定的坐了下来,黑沉的眼直视着神情恼怒的陈不舟,“你挑事再先,污蔑人再后,现在还背后说俞同学是小白脸,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陈不舟有些不习惯表弟突如其来的严肃,心中也因表弟的话而一时语塞。 归庭见他说不出话来,继续道:“做人,当光明磊落,在背后议论他人乃小人行径。上次他为了他兄弟为难你,说明他对朋友很仗义,事后也没再找你和你女朋友麻烦,又说明他行.事磊落,不轻易迁怒他人。你再看看你,上次你请他喝酒,是为了什么?” 归庭眼神淡淡,却叫陈不舟心中压力剧增。 他硬着发麻的头皮,艰涩道:“是为了感谢他帮雪雪解决了一个纠缠她的混混。” “那你是怎么做的?”归庭眼神一厉,“你无脑护你女朋友,当然,作为男人,理当保护自己的女朋友,可也不是无脑护,她做错了事,你可以替她道歉,向当事人请求原谅,而不是推卸责任!” “我……” “再说了。”归庭打断他的话,“你女朋友跟你分手,跟俞同学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女朋友说喜欢的是俞同学,你就觉得俞同学抢了你女朋友?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不是……”陈不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阿庭,你以前可从来不管我这些事的啊,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我是激动吗?我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归庭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还有,陈不舟,你别转移话题,你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的小朋友,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自主分辨是非的能力,你现在告诉我,你知道错了吗?” “我……”陈不舟有点懵,他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找一向话少的表弟来吐槽一下,当然,他心中肯定是明白自己被甩,跟俞钦沛没多少关系的,可他这不是找不着人发泄,就只好迁怒俞钦沛么。 再说了,秦雪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俞钦沛甩了自己,他多没面子啊,所以不教训一下俞钦沛,把场子找回来,他今后还怎么在学校混? 他挺了挺胸膛,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达了一遍。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面子问题。 他喜欢秦雪吗?肯定喜欢,不然也不会追人女生,当然,这份喜欢是浮于表面的。因为秦雪长的漂亮,脾气也够辣,很对他的胃口,但你要跟他说未来,他指定说没想过。 归庭听完他的话,静默片刻,“你想找回场子,但事实是,你被他收拾了。” “李归庭!”陈不舟气的直跳脚,恼羞成怒道:“你不安慰我,跟我同仇敌忾就算了,还泼我冷水,还是不是我亲表弟啊?” “不是。”归庭不急不躁道:“我站俞同学。” 陈不舟懵了,“为啥?” 归庭唇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因为俞钦沛是我朋友。” “你……”陈不舟惊愕的抬起手,指着归庭,“你、你们认识?” “对!”归庭站起身,走到陈不舟跟前,在个头高的陈不舟面前,气势不减半分,“你冤枉了俞钦沛,这事是你做的不对,你要记得去给他道歉,今后也不许再骚扰他,知道了吗?” “凭啥。”陈不舟还没从表弟跟俞钦沛是朋友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猛然一听表弟让他去道歉,他顿时不乐意了,“我挨了打还让我去道歉?李归庭,你太让我失望了。” -- 第14页 “是吗?我还有更让你失望的,你想不想知道?”归庭敏锐的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猜到应该是李母洗碗回来了,便凑到陈不舟耳边,低声道:“你应该不想让小舅知道你打架逃课,抽烟喝酒交女朋友的事。” 陈不舟一脸震惊,好半响才憋屈道:“李归庭,你变坏了!” 李母拿着饭盒走进来,听到陈不舟的话,皱眉道:“什么变坏了?” 归庭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拍了拍陈不舟的身上的灰尘,道:“没什么,我就是让表哥回学校好好上课,要是让我再发现他逃课,就告诉小舅他打架的事儿。” “你……”陈不舟恼怒的瞪了归庭一眼,心虚道:“你怎么乱说,我什么时候打架了?” 李母听到不是儿子变坏,放下心来,随手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沥水,“你表弟药箱里的醒酒药和红花油是给谁准备的?你还真当我不知道你表弟总三更半夜跑出去接你的事啊,要不是你爸对你下手总没个轻重,我早就告诉他了。” “大姨。”陈不舟腆着脸,抱着李母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大姨最心疼我了。” “你啊!”李母叹了口气,抬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现在是学习最重要的阶段,整天逃课也不是个事儿,到时候进了考场,两眼一抹黑,考出来的成绩不理想,你想过你爸会怎么对你没有?” 陈不舟刚开始听着还有点不耐烦,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吸了吸鼻子,“我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现在你让我回去上课,我也听不懂啊。”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你的老师啊,如果底子太差,也可以叫你爸给你请个家教嘛,成绩差不是你逃课的借口。”李母有心想多劝劝他,便让儿子先回教室复习功课。 归庭点头,拿着桌上的保温杯走了。 下午放学后,归庭收拾书包来到教师宿舍拿东西。 他是不住校的,一个是他才高一,学业不算重,另一个是李母舍不得他吃苦,住校虽然好处多,但生活上有很多不便。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装死的陈不舟。 他拿了桌上沥干水的饭盒,用塑料袋装起来,放书包里,然后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 陈不舟有气无力的睁开眼,他经历了一下午大姨的摧残,这会儿浑身没劲,“我错了,我不该逃课,我明天就回学校,好好念书,争取考上京大!” “我说的不是这个。” 归庭走过去,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我问的是你冤枉俞钦沛的事。” “……你要搞清楚啊,挨打的人是我!是我陈不舟,不是他俞钦沛,你现在还要我送上门去给人道歉,我贱的慌吗!”陈不舟甩开他的手,沉着脸站起身,一脚踹向脚边的椅子,暴躁道:“李归庭,你要搞搞清楚,我才是你的亲表哥,俞钦沛只不过是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朋友。” “……”陈不舟阴鸷地盯着归庭,看了半响,红了眼眶吼道:“他是你的朋友,我是外人行了吧!”说罢,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归庭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已经跑没影的过道,挑事、冤枉人还好意思发脾气? 要不是俞钦沛身手好,那他不就白挨陈不舟的打了? 再说了,陈不舟能护自己的女朋友,俞钦沛是他的一部分,他护着自己怎么了?有毛病吗?而且,他以前护陈不舟还护的少吗? 归庭常年没什么波澜的心蓦地升起一丝不满。 他紧皱着眉峰,走出学校,搭乘公交车回家了。 这头跑了的陈不舟心里别提有多委屈。 他坐在出租车上,边抹眼泪边骂俞钦沛抢了他表弟。 就像归庭之前想的那样,以前不管他做什么,归庭总是会护着他,虽然归庭比他小两岁,但在为人处事上,要比他成熟太多。他怕他爸,他妈常年出差不在家,所以就格外的依赖性子冷淡却很照顾他的表弟。 可现在呢,表弟却因为一个俞钦沛第一次教训自己,这打击比女朋友甩了他还要大,他受不了这个委屈。 出租车司机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壮小伙抹着眼泪骂骂咧咧,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心中一乐,问道:“小伙子,咋啦,跟叔说说。” 陈不舟心头正不痛快,见司机主动问,便跟倒豆子似的,把女朋友因为看上别人甩了自己,他去找人算账,然后反被人收拾,之后亲表弟不但不安慰他,还叫他道歉的事全都吐了出来,“大叔,你说我表弟是不是不讲理?我被人揍,还要去道歉,道的哪门子歉啊,再说了,他怎么能护着外人呢?” 司机本来还有点同情他,听到最后差点没乐出声来,这孩子,重点没抓.住啊,不过顾客至上,他憋着笑,艰难道:“这事儿确实是你表弟做的不对。” “其实……”陈不舟自己能骂表弟不讲理,但听别人说表弟,他心中又有点别扭,忍不住解释道:“我表弟对我还是很好的,之前他都是在跟我讲道理,是我觉得委屈,现在想想,我不该吼表弟的,这事儿跟表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就是个铁憨憨。 。 俞钦沛最近是早出晚归。 早上去学校坐着,挨到中午放学,下午再去网吧呆到大半夜才回家。 -- 第15页 胖子有点不习惯他这么安分,问他是不是吃错了药,他的回应是给胖子一脚。 直到周五这天深夜。 他顶着寒雨提着打包袋走进家门。 家里一片漆黑,他也不开灯,摸着黑来到阳台,探出脑袋去看李归庭的房间,房间拉上了窗帘,有微弱的灯光从缝隙里钻出来,他眼神一亮,急颠颠地回屋子找长棍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就把衣架拆开,绑在撑衣杆上,旋即伸出去扣了扣窗子玻璃。 归庭正在书桌前写作业,听到窗外动静,顿了一下,放下笔起身拉开窗帘,透过玻璃,看见外面下着小雨,目光顺着眼前的东西慢慢与探出脑袋朝他挥手的人对上眼。 第9章 小痞子 自开春后,青城的天气就变得阴晴不定。 就像今天,白日里还是灿烂暖阳,夜间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俞钦沛迎着寒风与归庭对视,料峭的夜风吹得人脸颊发疼。 他吸了吸鼻子,弯唇笑了一下,随之收起撑衣杆,弯腰捡起地上的打包袋,拎起来示意了两下,无声的张了张嘴,“给你带了宵夜。” 说完,他怕对方没听懂,用手做了几个吃饭的动作。 归庭读懂他的唇语,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望着对方那瘦弱的身躯,连忙打开窗户,寒风裹挟着细雨迎面兜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轻声喊道:“你等我一会儿。” 归庭迅速穿上外套,来到厨房,看到煤炉上李母为他温着当宵夜的鸡汤,从厨柜里翻出保温桶,倒了满满一桶。 厨房里的动静有点大,惊动了在房间休息的李母,李母披着外套走过来,问他喝汤怎么还用保温桶。 他拧上保温桶的盖子,拎在手中,道:“俞钦沛请我吃宵夜,我想着不能空手去,就打算把汤带过去分他一点。” 李母莞尔一笑,她穿上外套,边找围裙边说道:“你们俩个大小伙儿,光喝汤怎么够,这样,你先去找小俞玩,妈给你炒两菜送去。” “不用了,妈。”归庭按住李母穿围裙的手,“俞钦沛带了吃的回来,我带汤过去就够了。” “也行。”李母见儿子头一回晚上找朋友玩,便道:“明天你不用上课,可以玩晚一点,只要别熬通宵就好,去吧,带钥匙了吧?” 归庭点头,亲自送李母回房间,这才出门来到隔壁。 大门虚掩着,明亮的光线透着门缝斜落在回廊的地面上,被拉的又细又长。 他推开门,溢满整个屋子的烤串味扑面而来,抬眼望去,但见一道清瘦的背影正站在餐桌前,似是在忙碌些什么。 俞钦沛听到推门声,心头一滞,拿着筷子的手蓦地握紧。 他有好些天没见李归庭了,除了俩人上学不同路之外,还有两个原因,其一……上次找李归庭指导功课,功课没学出个什么名堂来,光看李归庭发呆去了。 最重要的是,发呆就算了,还叫人李归庭给发现了。 其二,李归庭跟他不是同类人。 他本质上跟胖子、林子一样,都是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的人。 而李归庭……他这周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李归庭这个名字在学生圈还挺有名气,这名气与他们这些混日子的学生不同,是让人羡慕的正面形象。 他在心中引以为傲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李归庭越优秀,就衬得他越低劣。可就算是这样,他却依旧想跟对方做好朋友,想跟对方亲近。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就像是踩在他心尖上一样,每每响一次,心脏就不受控制的紧缩一次。 他垂下头,竭力遏制住心头的紧张,继续拨手中的烤串。 归庭拎着保温桶走近了才发现俞钦沛正用筷子把烤串拨到盘子里,他瞥了眼餐桌,桌面上摆了几盘拨好的烤串和生蚝,唇角不自觉的弯了一下,“我给你带了我妈煲的鸡汤。” 他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又去了厨房拿出两个碗来,用汤匙舀了两碗,推了一碗给满身寒气的俞钦沛,“汤是我刚从砂锅里盛出来的,你先趁热喝点,暖暖身体。” 说着,他接过俞钦沛手中的活,道:“烤串我来弄,你喝完汤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 低垂着脑袋的俞钦沛眼眶一热,水雾霎时弥漫了他的眼眶,遮住了视线。 他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他妈就那样,继父眼里根本看不到他。 姥姥算是唯一对他好的人,但姥姥同时还是他妈.的母亲。小时候姥姥体谅他妈当后妈不容易,帮着他妈带继女继子,完了还要操心他妈.的肚子,分给他的精力有限,等他长大一些,姥姥就因生病去世了。 归庭见他半天不作声,还以为对方正在为上周末的事尴尬,正想开口,忽地听到对方吸了吸鼻子,手中动作一顿,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俞钦沛整理好情绪后,坐下.身来,端起冒着热气的汤,抿了一小口。 汤一入口,浓香已经在鼻喉间游荡,味鲜而浓,鲜而不腻,香醇浓郁,随着喉头的滚动,滑入胃部,霎时浓郁的香气在胸口漫开,好似一股和煦的暖风,驱散了心头那点阴霾和寒冷。 他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开始大口的喝起来,淋了点雨的身体开始慢慢回暖。他三两下搞定汤,舔.了下唇.瓣,哑着嗓音回味道:“李归庭,我先去洗澡换身衣服,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 第16页 归庭点头,可还是没有先动,等了十来分钟,才跟对方一块吃。 俩人沉默的用着宵夜。俞钦沛经过一番情绪起伏后,又见归庭只口不提上周末的事,便渐渐放松了下来,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客厅沉默的气氛。 但他想了又想,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话题可说。 说学校的事儿吧…… 俞钦沛五官长的精致,唇红齿白的,性格桀骜不驯,颇有几分像少女漫里走出来的痞气美少年,看脸的同学自然就瞄上了他。 事实上他去学校的第二天,课桌里就多了一盒巧克力,之后陆陆续续也收到了不少礼物,但这些事他莫名的就不想告诉李归庭。可别的事……无非就是上网打游戏,就更不好说了。 上次怼陈不舟的时候,他还挺能说的,可此刻面对李归庭,他才觉得自己词穷。 归庭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主动开口了,“上次你把书落我那了,我抽空翻了一下,帮你做了笔记划了重点,回头我拿给你。” “啊……”俞钦沛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颊一热,结巴道:“麻烦你了。” “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以后有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我最近在看高二的课本,如果吃透了,我考虑跳级,到时候咱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 “考同一所大学?” 俞钦沛抬起头,看着灯光下面容清隽的少年,心,猛地加剧了跳动频率,一时间叫他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李归庭这句话让他心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张了张嘴,艰涩道:“你觉得我能考得上大学吗?” 这话归庭就不爱听了。 作为他的碎片,怎么能这么看不起自己? 他抿了下唇,放下筷子,挺直腰背,双手搁在桌面,纤细修长的手指交.合在一起,郑重道:“俞钦沛,你要明白你并不比别人差!” 这是俞钦沛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并不比别人差。 在他短短的十七年里,充斥着他的是‘拖油瓶’‘累赘’‘野种’‘你这种人怎么能跟我比’‘你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等这些贬低他的话,何曾听人这般肯定过? 他眼眶又开始发热,连忙低下头,抬手抹了下眼角,哽咽道:“李归庭,我想喝酒。” “……”归庭怔了一瞬,起身去冰箱拿上次胖子他们喝剩下的酒,开了两瓶,一人倒了一杯,“我酒量不好,只能陪你喝一杯。” 俞钦沛没说话,他举起杯子,俩人干了一杯,之后闷头喝自个儿的。 等桌上两瓶酒空了,他想再去拿两瓶过来,谁成想一抬头,就瞥见织白的灯光下,皮肤白.皙的少年脸颊泛着淡淡的薄红。在他的印象里,少年总是穿得整齐严谨,保持一贯的冷静自持,何曾见过少年眼泛迷离,面如桃花般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李归庭,俞钦沛心底漾起了层层波澜。 有惊艳,有欢喜,还有一点他没察觉的东西。 只是在他欢喜之后,又有点好笑,李归庭说酒量不好,还以为少喝点没事,谁能想到对方连一杯的量都没有?他翘.起唇角,抬手在少年眼前晃了两下。 但少年只是眨了眨眼,随后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真醉了? 他嘀咕着走过去,轻声喊道:“李归庭?” 然少年依旧保持着坐姿不动,这才在心里确定少年醉了,连伸手去搀扶少年。 李归庭的酒品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好,不吵不闹。 他扶着对方,对方也不挣扎,他心中不由的感慨,李归庭当真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人。只是等他感叹结束,突然想到该怎么把人送回去。 看李归庭这一杯倒的情况,就知道平时不沾酒的,李阿姨如果知道李归庭在他家喝醉了又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以为他是个小混混,然后禁止李归庭跟他做朋友? 一想到这些,心里没来由的开始发虚。 算了,人还是先不送回去了,就跟他凑合一晚好了。他心中这般想着,便把人扶到房间。 打开房门,满地的衣服和凌乱的床一映入眼帘,他下意识扭头去看李归庭,余光不经意间落在对方嫣红的薄唇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旋即艰难的别开脸,心中开始庆幸对方喝醉未必不是好事。 第10章 小痞子 俞钦沛扶着醉酒的归庭先在床沿边坐下,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先别动知道吗!” 说完,帮归庭脱了外套,又蹲下.身替对方脱鞋,随后让对方去床.上躺着。盖被子的时候,见对方还睁着迷蒙的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李归庭,能让我亲手伺候的朋友,你可是独一份啊。” 归庭眨了眨眼,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俞钦沛见他这副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模样,心中软的一塌糊涂,“闭上眼,乖。” 夜深了,窗外起了大风。 风吹的窗户呼呼作响。 俞钦沛望着归庭听话的闭上眼,唇角扬起的弧度又深了几分。 他蹲在床头边,双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少年宛如红霞的面容上,闭着眼的少年长睫毛像是羽毛一般,随着一深一浅的呼吸轻轻晃动,柔和了五官中的清冷,也少了几分不近生人的疏离。 他看着少年,沉入思绪,眼神开始放空,“李归庭,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肯定我的人。” -- 第17页 说着,他自嘲一笑,“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情况吧,我家挺有钱……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个继子,俞家的钱跟我没半点关系,那老头精明着呢,别看他待我挺大方,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不觊觎他公司和财产的份上,我妈也是被他这表面功夫迷了眼,看不破俞家其乐融融背后的假象,还以为老头会顾念夫妻情分,给她留一份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呵……” 俞钦沛讥笑了一声,“我妈真是天真的愚蠢,老头要真顾念夫妻情分,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跟她生一个拥有俩人血脉的孩子?” “她也不想想,老头年纪比她大那么多,肯定会比她先蹬腿,没有老头和血脉来维持关系,到时候,她无依无靠,拿什么跟俞家三兄妹争!” “说到俞家三兄妹,心机就更深了。在法律上,继子也享有继承权,老头一把年纪舍不得放权,又没立遗嘱,那三兄妹生怕老头突然蹬腿,我会分他们的家产,就想方设法的打压我、排挤我,俞老三更是以他儿子缺个玩具房为由,找我妈暗示,然后把我赶了出来。” “说真的,我对俞家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但他们不信,要不是看在俞家把我养大,老头出手还算大方的份上,我说什么也要从他们身上咬块肉下来。当然,这种想法只占了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里面,有百分之十是我争不过,毕竟俞家三兄妹都已经在公司站稳脚了,我就算想争也争不了。至于最后百分之四十……” 他说到这儿,扩散的瞳孔慢慢聚焦起来,锁定在少年紧闭的双眼上,“如果我说我想让我妈尝尝被人赶出来的滋味,你会不会觉得我心胸狭窄、心思歹毒?” 俞钦沛也就在这种时候才敢放出心底的阴暗面。 他看着呼吸平缓的归庭,看了好半响,才揭过这个话题,又开始说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夜,黏稠的如同墨汁,风雨也渐渐小了。 翌日清晨,归庭从睡梦中醒来,还没睁开眼,便敏锐的察觉到有股滚烫的热气喷洒在他勃颈处,他身体一僵,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场景。 他愣了一下,逐渐恢复意识的脑子快速飞转起来,失去理智前的记忆慢慢回拢,紧绷的身体在意识到身边之人可能是俞钦沛后,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下来,才发现整个右边身子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他扭过头,一团柔软的黑发进入视线,但见俞钦沛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呼吸打在他的颈间,半边身子紧紧地搭在他身上,右手更是牢牢地抱着他的腰,亲密的宛如一对无间的情侣。 面对这样的情况,归庭脸上没有丝毫两个朋友跟情侣一般睡在一起的尴尬,在他看来,俞钦沛就是他自己,跟自己睡一张床有什么,就是肩膀…… 也不知道俞钦沛就着这个睡姿睡了多久,他整个肩膀乃至手臂都已经没知觉了。 归庭静默了片刻,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俞钦沛?” “嗯……”俞钦沛口中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脑袋下意识在归庭的颈窝蹭了一下,随后啪叽了下嘴,继续睡。 “……”归庭动作轻柔的把肩膀上的脑袋推开,随即掀开被子坐起身,小心翼翼的拿走压在他身上的手和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挂在胳膊上,余光扫了眼还在沉睡的人,抬步走了出去。 归庭回去的时候,李母刚起床,看到儿子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从外面走进来,惊讶道:“阿庭,你昨晚没回来?” “嗯,昨晚跟俞钦沛聊的太晚,就顺势在他那边睡了。”归庭心中也郁闷,他平时不沾酒,知道酒量不会好,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竟然那么差,一杯就倒了。 他跟李母说了一声,便回房洗澡换衣服去了。 这头的俞钦沛一觉睡到大中午。 等他清醒过来后,才发现李归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他半点不知道自己睡着后,抱着归庭睡了一夜,只是躺在床.上,头枕双手,回忆昨晚李归庭说跳级跟他一同高考上大学的事。 说实话,考大学这事儿他从来就没想过。 老头惯会做表面功夫,不管他高考成绩怎么样,只要老头还在世,他还愿意去学校混日子,老头肯定会砸钱送他去一所说得过去的大学。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李归庭昨晚说要为了他准备跳级…… 他脸颊一热,不自在的拉起被子,盖在脸上,心中美滋滋的想着,既然好朋友李归庭都这么为自己着想,他也不能辜负好朋友的心意,对吧?! 想通之后,他飞快的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随即拉开大门,探出脑袋打量了下隔壁。 隔壁的大门开着,有饭菜的香味从里面溢出来,香味勾的他肚子咕噜噜的叫,他想着现在过去不太好,便匆匆跑下楼,填饱肚子,又带了一篮水果回来。 归庭吃过午饭,拿着碗筷刚走到厨房,便听到客厅有敲门声传来。 他刚把碗筷放在水槽里,客厅传来李母的说话声,“阿姨,我是来找李归庭写作业的。”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拿什么水果啊。” 归庭闻言,走过去一看,就见李母拎着个水果篮,而俞钦沛肩上挂着书包,一脸乖巧的跟李母说话。 -- 第18页 俞钦沛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了,尤其是在他还有意卖乖的时候。 李母对他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加之儿子又很喜欢他,对他的印象就更好了。 她热情的招呼俞钦沛先等一会儿,转过身见儿子过来了,就让俩人去房间写作业,她则是去厨房洗了水果,给俩人送去。 从这天之后,俞钦沛便老实了下来。 他每天乖乖去学校上课,听不懂的用笔记记下来,等晚上回来后,再问归庭。 周六周日,俩人要么是在李归庭家看书,要么就是在俞钦沛家写作业,偶尔打游戏打晚了,也会睡在一起。 除了那个烦人精陈不舟时不时跑来插在俩人中当电灯泡,其他一切都叫俞钦沛十分满意。 俞钦沛从没想过自己对李归庭是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他觉得只是单纯的喜欢李归庭,虽然偶尔会看着李归庭的脸发呆,但在他的意识里,这只是对好朋友颜值的欣赏。所以这份喜欢在他的意识里,是属于好朋友的那种喜欢。 直到高考结束,解放了的同学们趁着最后的聚会,开始找高中时期暗恋的男生女生表白。 俞钦沛一看见这个苗头,就早早退了场。 第11章 小痞子 高考后的聚会,是同窗三年后大家即将各奔前程前的散伙宴,也是最后的放纵。 俞钦沛本来不想去,但恰好李归庭与他同一天在南街的火锅城聚会。 他跟着李归庭来到火锅城,分别时,他叮嘱李归庭千万别碰酒,之后再各自分开。 聚会的流程无非就是吃饭、唱K。 一顿饭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期间同学们各自发表感慨言论。俞钦沛作为高二下学期突然开始发力的黑马,长得又帅,无形中就成了大家讨论的重点。 买单之前,有同学提议去唱K。 俞钦沛用手机联系李归庭,问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活动,得知了李归庭也要去唱K,便跟着大家换到附近的KTV。 如果说在火锅城聚会吃饭,同学们的心情还有些低落,那么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ktv这种娱乐场所时,大家一扫即将离别的哀愁,几乎变得激动起来。 一群人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 俞钦沛有一年多没碰过酒了,加之他担心隔壁包厢的李归庭,跟同学集体喝了几杯后,便没怎么喝了。 他静静地坐在角落玩手机,耳边流淌着女生们浅唱的歌声和男生兴致高涨的劝酒声。 几瓶酒下肚,有胆小的男同学在酒精的作用下,面红耳赤的喊出女生的名字。 俞钦沛一见到这个情景,脑海里灵光一闪,趁着男生告白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猫着腰离开了包厢,快步赶往李归庭班级所在的包厢。 现在是毕业季,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几乎被学生占据。 俞钦沛焦急地来到李归庭所在包间的外头,门刚推开一条缝,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李归庭,我喜欢你!” 俞钦沛面色一沉,推门的手也停住了。 “我也有话要说。”这是一道男声。 男生先清了清嗓子,犹豫地走到李归庭面前,咬了咬下嘴唇,红着脸紧张道:“李归庭,我、我也喜欢你。”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抒情的音乐在缓缓流淌。 男生捏着拳头,无视同学们震惊的视线,结舌道:“我、我喜欢、喜欢你很久了,我之前、之前看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就、就没敢打扰你,现在、现在高考结束了,你、你如果不讨厌我,能、能考虑一下我吗?” 归庭惊讶看着站在面前的清秀少年,正欲张嘴拒绝,门‘嘭’地一声从外被人踢开,他抬眼,就见俞钦沛黑沉着脸,大步朝他走来,阴郁的扫了男生一眼,旋即抓起归庭的手腕,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把人拉出了ktv。 俞钦沛拉着李归庭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后,继续保持沉默。 李归庭也没开口,他在等俞钦沛解释,可等车子停在胡同口,俩人下了车,看俞钦沛的架势,似乎是并不打算解释,便停下脚步,皱眉道:“俞钦沛,你这样不太礼貌。” 听到这话,俞钦沛身子一僵。 他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挣扎,心中沉默良久,蓦地转过身来,双手搭在李归庭的肩膀上,把人推到旁边的墙壁上,单手撑着斑驳的墙壁,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快速擒住对方的薄唇。 时值初夏,天气不算炎热。 俩人双.唇相贴,四目相对。 万籁俱寂,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远处的喧嚣似乎在里他们远去,只剩下此时的他和他。俩人谁也没有动,一阵微风熏熏袭来,带着丝丝凉意,拂过俞钦沛的面颊。 柔和的晚风犹如一股清冽的山泉穿过俞钦沛的心头,抚平了他心中的烦闷。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探出舌尖,轻漾般的舔过对方微凉的唇。 这个动作惊醒了发愣的归庭,他似是有些意外,却又好似理所当然。 镜子以前说过这样一段话——按您曾经的性格,如果您遇到了您的神魂碎片,您会下意识觉得他最好看,会本能的关注他。 俗称自恋。 俞钦沛喜欢他,他虽然有点意外,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这么优秀,优秀到让自己的碎片喜欢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 第19页 他垂下眼皮,感受着唇.瓣上的试探,心中没有任何的反感和排斥,隐约间仿佛打开了什么大门一般地张开了嘴,若有所思地接住了对方的舌尖。 俞钦沛眼前一亮,随即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摁在墙壁上,生涩的加深了这个吻。 俩人都是新手上路。 李归庭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实际经验。 而俞钦沛要好一点,他听胖子他们形容过接吻就像吃田螺,伸舌头猛嘬就行了。所以,他逮着归庭的舌头,当成田螺,好一顿嘬,嘬的那叫一个滋滋作响,津津有味。直到嘴巴发麻了,这才不甘心的逮着唇.瓣一通乱啃。 “……” 归庭起先还能忍受,可当唇.瓣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就有点受不了了。 看电视里的男女接吻,瞧着还挺浪漫唯美,怎么到他这儿,就又吸又啃的? 俞钦沛把李归庭的唇当成了人间美味,啃的有滋有味,冷不防被人一把推开,布满沉醉之色的眸仁闪过一丝迷茫,“怎么了?” “你说呢?”归庭抬指摸了摸唇.瓣,一阵刺痛,幽深的眸色一暗,幽幽道:“你是狗吗?” “啊?” 俞钦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定睛望去,就见在他心中一向冷静自持,禁欲中又透着不可侵犯的少年此时薄唇鲜红微肿,深邃如海的眸色里带着些许怨色,他下意识抬手抚向唇角,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归庭眉峰一挑,放下手,压下唇.间的痛楚,微抿着唇抬步就走了。 俞钦沛笑声一顿,连忙追了上去,凑到李归庭身边,双手插兜,摆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李归庭,咱们还是好朋友吗?” “……”归庭睨了俞钦沛一眼。 对方眉眼飞扬,唇角上.翘,一看就知道对方的心情与表现出来的模样不符。 同时,他也知道对方的意思,先问俩人是不是朋友,如果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对方肯定会得寸进尺的询问俩人是什么关系。 可一想到俞钦沛那糟糕的吻技,他迟疑的没有作声。 归庭一沉默,俞钦沛就急了,之前在ktv,听到有女生对李归庭告白,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也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土而出,还没等他想明白,又听到一个男生在跟李归庭告白! 他的脑子当时一下就炸开了花。 往日对李归庭的沉迷和不经意间忽略的心脏加剧,让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心。 从俩人在大排档初次……不,应该叫第二次相遇,对方给他一块手帕开始,他就心动了。 只是当时他把这种心动归咎为对方释放的善意叫他感动。 当然,还有另外的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身边没有喜欢同性的人,对那个圈子不了解,另一个是俞家三兄妹小时候总说他长的像女孩子,长大后俞老三又说他长的这么漂亮,跟个女人似的,以后还不如学他妈找个有钱男人嫁了,所以心里很抗拒同性恋。 因为这两点,他才一再忽视自己的内心。 好多次俩人躺一块睡觉的时候,他明明起了冲动,却会误以为那是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所以,当先后有人对李归庭告白后,他懵懵懂懂的心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之后又没忍住想试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把人摁墙上亲了下去,哪知,明明只是试探,最后却叫他意犹未尽。 此时,他看着紧抿着唇的李归庭,心中着急,面上便带了些出来,但却不敢逼问,佯装镇定的继续道:“李归庭,你要是不愿意继续跟我当好朋友,那你介意把好朋友的‘好’字换成男朋友的‘男’字吗?” “……”归庭脚步顿了一下,依旧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俞钦沛心怀忐忑的跟着一言不发的归庭上了楼,在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实在无法想像俩人之后会分道扬镳,然后成为路人,便一把拽住归庭的手腕,从口袋摸出钥匙,打开门,把人拽了进来,摁在门板上,凶巴巴道:“李归庭,我告诉你,你夺走了我的清白,就要对我负责。” 归庭斜了他一眼,凉凉道:“到底谁先主动的?” “……”俞钦沛心中一虚,垂在身侧的右手握成拳头,故作轻松道:“那我对你负责也行。” 归庭心思一转,生出几分逗弄他的兴致,便抬手搂住俞钦沛的腰,在对方发愣之际,一个用力转身,俩人倒换了位置,手指擒住对方下巴,低头亲了下去。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和经验,他的吻显然要温和许多。 俞钦沛反应也快,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开始热情的回应。 直到俩人吻的气喘吁吁,他才放开俞钦沛,食指挑起对方的下巴,眼底荡过一抹笑意,回应对方前面的三个问题,“你亲我一次,我亲你一次,这下互不相欠,咱们还是好朋友!” 俞钦沛:“……” 第12章 小痞子 归庭的话犹如是晴天霹雳一般,劈得俞钦沛整个人都傻了。 天色渐黑,屋内光线暗淡。 他目瞪口呆了好半响,才抬起眼直视着瞧不清神色的李归庭,不可置信道:“你管这叫互不相欠?” 话一说完,他迟钝的脑子猛地反应过来,哪有朋友在被人亲了后,不生气发怒绝交,反而还反亲回来的?所以…… 想到李归庭可能也喜欢自己,俞钦沛心脏开始加剧,小脑袋瓜也运转起来,随即双手抱紧归庭,凑上去对准归庭的唇飞快地啄了一口,随即压住心头的雀跃,沉声道:“好朋友,我又亲了你一口,这怎么算?” -- 第20页 “……”对于俞钦沛这无赖的行为,归庭难得的噎住了。 客厅中一片寂静,只有俩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隐约可闻。 俞钦沛竭力按捺住上扬的唇角,等待李归庭的回应。 可他等了半天,对方都没吱声,心中开始得意起来——小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说互不相欠!想互不相欠也可以,有本事再亲回来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俞钦沛终于听到了李归庭的声音,“既然是好朋友,我宽宏大量些,就不跟你计较了。” “别啊。”俞钦沛把无赖进行到底,他抬起头,嘟着嘴,含糊道:“你计较吧。” 面对不要脸的俞钦沛,归庭的回应办法就是把人摁在门板上,亲到对方快要窒息,这才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还来吗?” “……”俞钦沛大口的喘着气,“来!” 俩人开始新一轮交锋。 一个半小时后,俞钦沛只有出的气了。 他全身软.绵绵的倒在归庭的怀中,耳边听着归庭紊乱的呼吸,心中泛起了甜丝。他就知道李归庭是喜欢他的,只不过对方口是心非,嘴硬! 算啦,他比李归庭要大一点,就让让小男朋友好了。 想到这儿,他闭着眼,上气不接下气道:“今、今天不、不来了,我、我的好、好朋友!” 。 归庭回去的时候,李父正在客厅看新闻,李母在厨房做饭。 李父听到开门声,有些意外的抬起头,“阿庭,你怎么不……你嘴巴怎么肿了?” “什么肿了?”李母端着青菜走出来,抬眼望去,就见儿子脸颊发红,嘴唇红肿,心中一咯噔,随手把盘子放在一旁,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道:“儿子,你、你没事吧?” 李母作为过来人,儿子身上又没酒气,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毕业季,也是告白季。今天儿子去参加同学聚会,临走的时候,她还嘱咐儿子少喝点酒,免得醉酒后做错事,可看儿子现在这样……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猛吗,瞧把她儿子给亲的! 归庭摇摇头,“不要紧,冷敷一下就好了。” 李母见儿子脸色没什么异常,便指挥丈夫去冰箱拿冰袋,随即拉着儿子在沙发上坐下,拿着冰袋给儿子边冷敷,边打趣道:“是咱们学校的姑娘吗?” 归庭接过冰袋,示意父母先去吃饭,然后才道:“不是咱们学校的。” “外校的?”李母起身去拿盘子,旁边的李父拿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转身坐在餐桌上,接话道:“不管是哪所学校的姑娘,既然你们俩都已经这样了,那就好好处,别学你表哥花心。” 李母瞪了丈夫一眼,“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儿子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啊?” 说着,她又问儿子,“姑娘多大了,哪所学校的,是跟你同届的吗?” 归庭是高一结束后,直接跳到了高三的。 所以他年纪比同班同学要小一点。此时听到他.妈.的话,他放下手中的冰袋,道:“爸妈,你们先吃饭,我去洗个澡,等会儿再跟你们说。” 归庭虽说刚才逗了俞钦沛,但心里是愿意跟对方谈恋爱的。 一方面是俞钦沛亲他的时候,他不能否认自己没感觉;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包容并且喜欢的,他觉得除了俞钦沛,再无任何人。所以,他不打算瞒着,提前跟父母做好工作思想,免得等以后老两口突然发现,受了刺激,那就不好了。 归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李父李母已经吃完饭了。 夫妻俩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水果,看儿子出来了,还招呼儿子过来一起吃。 归庭在沙发上坐定,把洗澡时在心里打的腹稿再默念了一遍,才正色道:“今天有人跟我告白了,我不排斥,心里还有点喜欢,不过我暂时还没接受,是打算先跟爸妈你们说一声,再去答应人家。” 李母用牙签插起一块苹果,塞到丈夫的口中,揶揄道:“人小姑娘说不定就只是想跟你谈个恋爱,没想过未来,你这么做就不怕人小姑娘跟你生气啊?” “我觉得儿子的做法很对。” 李父推了推眼镜,严肃道:“儿子这样做,一是表明了他认真的态度,二是对咱们做父母的尊重,别人怎么处对象,咱们不管,但我李家门风清正,不能因为年轻就乱来。” 李母最听不得丈夫说道理,她又塞了块苹果到丈夫嘴里,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年代,还当是咱们处对象那会儿呢?而且儿子头一次谈恋爱,你说说你,瞎说些什么东西?” 她说完,抬眼示意儿子继续说。 归庭握拳轻咳了一声,“爸,妈,我先问你们一个事儿,你们对同性恋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自家事归自家管——等一下,儿子,你刚说什么?” 李父冷哼了一声,摇头道:“你儿子问咱对同性恋怎么看,要我说,阴阳调和才是正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到底是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 李母却不像丈夫那般心大,她觉得儿子突然问这个问题,肯定是有原因。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可思议道:“儿子,你刚说你有点喜欢的人不会是个……是个男生吧?” …… 一般高考后,学生们要做的就是等成绩出来。 -- 第21页 归庭跟俞钦沛亲了一嘴后,回家就主动出柜了,李父李母无法接受自家儿子的性取向,夫妻俩当夜没收了儿子的手机,又商量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李母打包了行李,也不等成绩出来,直接让丈夫带着儿子去她娘家待一阵子。 夫妻俩想的是儿子从小就一门心思念书,对外界不了解,身边除了小俞,连个朋友都没有。 所以冷不丁有个人追求,没挡住人的追求攻击,就被人给骗到手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隔绝两个人见面,等时间长了,儿子被恋爱冲昏的头脑就会恢复理智,到时候就会明白他们做父母的苦心。 夫妻俩以为是外面的人骗了他们的儿子,却从没想过那个人就是住在隔壁的俞钦沛。 所以当俞钦沛第二天中午去敲隔壁的门,李母打开门,看到带着口罩的俞钦沛,也没多想,把人邀请进来,问道:“小俞啊,阿姨平时对你怎么样?” 俞钦沛弯着眉亲昵道:“阿姨对我比我妈还好。” “那阿姨问你个事儿,你要老实回答我。”李母犹豫了一下,“你跟阿庭关系好,又经常在一块玩,那你有没有发现他最近跟什么人来往过密?” 俞钦沛皱了皱眉,“没有吧,除了跟我关系好,平时他也不跟其他人玩啊。” “那昨天你们去参加聚会,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俞钦沛听这话,心里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阿姨,您具体的是指?” “阿姨也不瞒你。”李母喝了口水,咬牙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见我家阿庭心思单纯,竟然对阿庭下手,小俞,你再仔细想想,阿庭平时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什么蛛丝马迹?” 俞钦沛听的一阵心虚。 尤其是看到李阿姨阴沉的眼,不由的心惊胆战起来,手心和后背开始冒冷汗。 他垂下眼皮,攥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静道:“阿姨,您要是知道对李归庭下手的人是谁,会怎么做?” 李母没说,只是说李归庭现在不在家,大清早就出发去外婆家看外婆去了,又让俞钦沛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什么就来告诉她。 俞钦沛从李母口中得知李归庭去了外婆家,回到家一关上门,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他得承认,在面的李母时,他有点不敢开口那个对李归庭下手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且他不知道李归庭回家就出柜了,以为李阿姨是觉得李归庭还小,不想让儿子谈恋爱,所以他害怕开口承认后,会刺激到李阿姨,毕竟李阿姨年纪也不小了,万一被他气出个好歹,他还怎么把好朋友变成男朋友? 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又想到了什么,吞了口唾沫,手指发颤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订票软件,选票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地址。 他退出软件,给李归庭打了个电话,电话提示关机,要他去问李阿姨…… 想了想李阿姨刚才的神色,连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咬牙打开黑名单,从一串号码里把陈不舟的电话号码拖出来,然后拨了过去。 第13章 小痞子 俞钦沛跟陈不舟是两看两相厌。 陈不舟看他不爽,觉得他先抢走了秦雪,又夺走了李归庭的注意力。 而他觉得陈不舟就是打不死的蟑螂,烦人精。 俩人的恩怨从一个叫秦雪的女生开始。 一年前陈不舟寻衅挑事,诬陷自己抢了他女朋友,被他收拾了一顿。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一个月后,陈不舟突然堵住他,叫他离李归庭远点。 当时他手痒没忍住,揍了对方一顿。 陈不舟当即跑到李家,想找李归庭告状,可陈不舟发现告状没用,还不如插在俩人中间,破坏俩人独处更叫俞钦沛生气,便频频跑来李家,拉着李归庭说要学习。 这种情况持续到陈不舟高考结束。 他从李归庭口中得知陈不舟高考成绩不理想,被父母混合双打的起不来床,之后对方家里找了点关系,花了些钱把他送到了燕都那边的师范大学。 他幸灾乐祸两月,本以为陈不舟那憨批远离青市,应该不会在打扰他跟李归庭,没想到那憨批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他的号码,三更半夜打电话喊他起床尿尿! 一般情况下,他为了跟李归庭晚上用软件聊天,是不关机的,这就给了陈不舟骚扰他的机会。 直到有次李归庭在他家睡觉,被电话吵醒,说了陈不舟一顿,那憨批才彻底消停下来。 电话很久才被人接通,陈不舟那懒散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哪位?” “我,俞钦沛!” “俞钦沛?”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俞钦沛抿了抿唇,他要是直接问,陈不舟肯定不会给,说不定还会幸灾乐祸,转念想到陈不舟和李归庭的关系还不错,便恶劣道:“你以为我想给你打这通电话啊,还不是你表弟前几天在网上买了一套资料,填的是我家地址和手机号码。” “所以呢,找我炫耀?”陈不舟语气变得不好起来。 “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外一个是你表弟一家今天早上去他外婆家了,我中午收到了快递,想着他下单的时候,说是急着用的,就想打电话找你问问地址,我给他寄过去。” -- 第22页 陈不舟冷笑了一声,“你忽悠谁呢?你不打电话问我表弟跑来问我,真当我好骗啊?” “爱信不信,反正东西是你表弟的!”俞钦沛也不解释,说完就直接掐了通话。 陈不舟说不上多了解俞钦沛,但俞钦沛却很了解陈不舟。 陈不舟那人,中二叛逆,脾气一点就爆,什么事都放脸上,看谁不爽,就表露出来。说他坏,也没那么严重,但夸他好吧,除了听李归庭的话,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个优点。 当然,这是他主观上的看法。 俞钦沛靠着门板,目光盯着手机屏幕,心中默数了三个数,电话不出意外的震动了起来。 他轻哼了一声,弯起唇角等手机震了好一会儿,才接听起来,“你不是不信吗?又打来做什么?” “你最好没骗我。”陈不舟放下狠话,地址刚报了个开头,俞钦沛就打断他的话,“太长了,我记不得住,你用信息发送过来!当然,你要是不发也没事,反正我不急。” 俞钦沛越是这样,陈不舟就越相信,“我表弟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朋友,真应该让他看看你这孙子丑恶的嘴脸!”说完,对方抢先掐断了通话。 俞钦沛翘着唇角,打开摄像头,拉下口罩,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依旧那么帅,连微肿的嘴巴都那么性.感,也就陈不舟那眼瞎的,看不到他的盛世美颜。 就在他自恋的功夫,陈不舟的短信发了过来。 他连忙退出自恋模式,记下地址,快速订好票,然后拖着发软的腿去房间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后,他想了想,又翻出一套复习资料,装进行李箱。 李归庭的外婆住在一山清水秀的小镇子上。 俞钦沛搭乘汽车来到小镇子,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出租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在一户小院门口停下。 付了钱,从后备箱取出行李,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小院,青石堆砌的院墙将房舍环抱当中,贴着门神.的木质大门经受风吹雨打,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纯铜狮子头衔着两个铜环。 这样一个处处透着古色韵味的住所,让人见之仿若回到了古代。 俞钦沛深吸了口气,抬步上前,轻轻地叩响了门扉。 有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他紧了紧手掌心,平复紧张的心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和蔼的脸,“小伙子,你找谁啊?” “我找李归庭。” “找外孙的啊,快进来。” 外婆敞开大门,露出院内景象。 一栋两层砖瓦小楼,门前一个小院,院墙右角搭了个小窝棚,用木桩和尼龙网隔出一片小天地给鸡鸭活动。院墙四周爬满了结着瓜果的藤蔓,外面翻了三块地,其中挨着门边的地种着水灵灵的青菜,靠近鸡棚的附近有一少年正在尽情挥洒着汗水。 俞钦沛定睛望去,但见夕阳下,李归庭弯着腰,,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锄头。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上,让他那本该不染尘世的气质多了几分烟火味。 他看的失了神,外婆见小伙子没动,循着目光望去,慈爱的喊道:“阿庭,先休息会儿,有个小伙子找你。” 归庭闻言,握着锄头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直起腰来,扭头望去,见到俞钦沛,心中有些惊讶,连把锄头放在墙边,顺手从一旁的石桌上取过毛巾,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边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你一声不响的跑这儿来了,我当然是来找你啊。” 话音一落,李父从屋内端着茶壶走了出来,看到儿子面前的少年,神色有些意外。 他端着茶壶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倒了三杯茶,招呼俞钦沛过来坐。 外婆见状,道:“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李父连忙站起身,“妈,还是我来吧。”说着,就跟岳母进了屋子。 两位长辈一走,俞钦沛顿时忍不住牵起归庭的手,放在唇边飞快的亲了一下,似是不满足,又探头张望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双手撑着石桌,倾身凑到归庭眼前,眨眼道:“好朋友,我能亲你一口吗。” “……”归庭拿起茶杯的手一顿,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你怎么找过来的?” 俞钦沛见讨不到吻,泄气的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叹气道:“上午我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来这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而且,我想见你,所以就找陈不舟套了你外婆家的地址。” 说着,他用嘴努了努一旁的行李箱,“我连衣服都带来了。” 归庭想到父母把他送到这里来的用心,又看着追过来的俞钦沛,眼底漾过一抹笑意,“家里有干净的客房,回头我找外婆要两床被子收拾一下给你住。” “还是别收拾了。”俞钦沛一扫脸上的郁气,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住一间就行了。” “那恐怕不行。” 归庭抿了口茶,在俞钦沛一脸的不解中,解释道:“昨晚回去的时候,我跟我爸妈说我喜欢一个男生,他们无法接受,就让我到外婆家住一阵子,冷静一下,你现在要是敢去我爸面前提出跟我住一个房间,你信不信我爸分分钟把你赶出去。” “……你喜欢一个男生?”俞钦沛反应极快地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喜不自禁,一把拉住归庭的手,闪着明亮的眼睛激动道:“你说的那个男生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 第23页 “你说呢?” 归庭抽回手,连喝了两杯茶,起身走到墙边,拿起锄头,递给俞钦沛一把,“既然你都来了,那就别闲着了,帮我把这点地一起翻了。” 俞钦沛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在经济上却绝没受过亏待。 而且,他从小就是在青市长大的,哪干过这活儿? 不过,他现在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只觉得跟喜欢的人待在一块,别说挖地,就是让他杀鸡,他觉得也没问题。 他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学着归庭那般弯着腰握着锄头,开始甩开膀子挥舞。可挥了没两分钟,胳膊开始泛酸,他吞了口唾沫,余光瞥向旁边有条不紊的归庭,没好意思开口说休息。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去,俞钦沛只觉得胳膊酸的都抬不起来了。 归庭翻完最后一块地,余光瞥见对方抿着唇甩胳膊,连放下锄头,一边替他捏一边道:“做这种活,用的是技巧不是蛮力,晚上休息之前,你用热毛巾敷一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俞钦沛缓和了两下,觉得酸痛有所缓解,便连忙收回手臂,“你干的比我多,手臂应该比我还酸,我来帮你按按。” 俩人说话间,李父从后院走过来,准备喊俩人吃饭。 昏暗中,看到俩人举止亲密,心中闪过一抹异样。 儿子喜欢同性这事儿,他不赞同,但他也不反对。 事实上同性恋这事,除了极小部分人是双性恋和后天被人掰弯的,大部分人却是天生的。 这类人无论怎么掰都掰不回来,若是强迫儿女跟异性结婚,那伤害的不过是无辜之人。昨晚妻子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就在想儿子的性取向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 如果是后天,还有掰回来的可能;如果是先天…… 他看着年纪相差不大的两个年轻人,小俞这小伙子他见的不多,只听妻子说过是个很懂事的小伙儿,跟儿子的关系也好,俩人经常一起看书写作业,偶尔再打打游戏。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朝夕相处,现在人小俞还追过来了…… 这危险的关系,让他不由的深思,儿子昨晚绝口不提的男生会不会就是小俞? 想到这儿,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喊道:“阿庭,小俞,吃饭了。” 第14章 小痞子 晚饭以清淡为主,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俞钦沛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傍晚又干了点活,本来已经饿过头了,这猛地一闻到饭菜的香味,饥饿感顿时涌了上来,肚子开始打起了鼓。 外婆上了年纪,听力不太好,没注意这动静。 李父倒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俩人先吃饭。 俞钦沛饿的前胸贴后背,但为了不给李叔叔和外婆留下一个贪吃没礼貌的印象,始终端着。 归庭瞧出了他斯文下的拘谨,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道:“先喝点汤。” 李父一直在偷偷观察俩人。 只见儿子给小俞盛完汤后,小俞紧绷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唇角更是不自觉的往上扬。虽说俩人表面没互动,但小俞搁在桌面的手忽地放了下去,而他也注意到儿子拿着筷子的手稍稍顿了一瞬,心中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他收回视线,用公筷夹了道菜,放在小俞碗中,随即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小俞,你怎么找过来的啊?” 俞钦沛正搁桌子底下偷偷牵李归庭的手,忽闻李叔叔的问话,刚放松的身子又紧绷了起来,“我……” “他来给我送资料的。”归庭接下话茬,紧了紧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前几天我用他帐号在网上买了套学习资料,今天快递到了,他怕我急着用,就问了妈,然后送过来了。” 李父面无表情的喝了口汤,继续问道:“那小俞你打算在这呆几天啊?” 俞钦沛稳了稳心神,有归庭前面给他铺垫的理由,接下来就顺畅了许多,“叔叔,外婆,你们要是不介意,我想多住几天,正好现在天气不冷也不热,去爬个山钓个鱼,叔叔你也知道的,备考那会儿压力有多大,所以我想趁成绩还没出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理由还挺充分! 李父暗想,这小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那儿子说的复习资料……真实性就有待商榷了! 外婆不知道外孙过来的缘由,只以为外孙是备考那会儿压力大,女婿带外孙到这来放松,所以俞钦沛的一番话说的她颇为赞同,“那就多住几天,正好也可以做个伴。” 外婆一锤定音,李父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他跟岳母先后放了筷子,扶着老人家回房休息。 两人一走,俞钦沛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两大碗,还想再添一碗时,归庭及时按住他的手,“晚上吃多了不易消化。” 等吃过饭,收拾好碗筷,归庭抱着被子带俞钦沛来到二楼客房。 俩人一块铺好被子,归庭临走前,跟他说道:“你早些休息,明天……”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明天我带你去爬山。” 俞钦沛反手锁上门,抵在门板上,“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事没说?” 归庭:“……” 俞钦沛见他不说话,轻咳了一声,道:“你看,咱们都这样了,关系是不是可以再升一升?而且,你都承认喜欢我了,给我个名分不过分吧?” -- 第24页 气氛倏地安静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盈满整个空间,俞钦沛对着光,期待地望着归庭,灯光柔和了他面容,叫他精致的面庞多了几分朦胧之美。 归庭的心不可抑止的加快了跳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冲动。 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到当他反应过来时,唇已经印在了俞钦沛的唇上。 俩人唇齿交缠,呼吸急促间,他唇.瓣传来一阵刺痛,忍不住蹙起眉,低声呢喃道;“男朋友,你要是再敢咬我……” 微不可闻的威胁声被俞钦沛一口吞没。 夜色深深,窗外的月光皎洁,倒影出窗口俩人交叠的身影。 。 俞钦沛第二天起晚了。 原因是他和李归庭的关系不但从好朋友上升到男朋友,还得到了新晋男朋友的一记热吻。他心中激动,精神亢奋,一股不算陌生的燥热搅的他彻夜难眠,直到天微微亮时体内难耐的躁动稍稍退了些,困意才开始席卷全身。 他洗漱好了后,下楼看到李归庭和李叔叔换了运动装正在院子里挖地。 他疑惑的走过去,“叔叔,阿庭,昨天地不是已经挖好了吗?” “你昨天不是说想去钓鱼?”归庭把挖出来的蚯蚓装进罐子里,直起腰来,微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跟我爸也好久没一块起钓过鱼了,就打算挖点蚯蚓做鱼饵。” “叔叔也去?”俞钦沛下意识脱口的话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硬着头皮对上李父投来的视线,涨红着脸干巴巴的道:“我没想到叔叔也喜欢钓鱼。”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 李父哼了一声,昨晚儿子给人送被子送了一个多小时,在里面做什么? 真当他没见识,不知道俩人那点小心思? 他要不是自持教授的身份,早就上去把儿子拽出来了,像什么话! 蚯蚓挖的差不多了,三人骑着自行车带着鱼竿和小马扎来到镇外的清水湖。 三人停好车子,搬着小马扎来到湖边,寻一树荫处坐下。 今天天气是真的很不错,风和日丽,灿烂的暖阳穿过树叶间的空隙,投下点点光斑。微风吹来,微波粼粼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 李父故意坐俩人中间,给钩子上了鱼食,甩开鱼竿丢到水面。 一开始,气氛还挺和谐,只是随着归庭钓上一条又一条的鱼,而李父和俞钦沛那边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俞钦沛就有点坐不住了。他小心的看了李父一眼,嘟囔道:“这鱼是不是都跑阿庭那边去了?” 李父老神在在,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别说话,把鱼都吓跑了。” 俞钦沛撇了下嘴角,鱼钩都放进去老半天了,之前放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拉出来还是什么样。 他托着下巴,盯着水面,放空双眼,昨晚说想去爬山钓鱼只是找的借口,后来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借口也不错。正好他跟阿庭确定了关系,俩人避开长辈,可以肆无忌惮的手牵手爬山、钓鱼,说不定他还能找机会跟阿庭撒娇要亲.亲,然而…… 他又偷偷看了眼横在俩人之间巍然不动的李叔叔,深深的叹了口气。 梦想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忍! 这天只有归庭满载而归。 晚上吃完饭,想找阿庭腻味一会儿,然而还没开口,就被李父用借口给叫走了。 翌日,李父继续带着俩人去钓鱼,还是原来的位置和配方,晚上继续阻隔俩人私下见面,弄得俞钦沛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五天。 第六天早晨,他焉耷耷的从楼上下来,看到李叔叔换下了运动装,打扮的斯文严肃,心头一跳。 他忍住雀跃的心,装作不经意的道:“叔叔,咱今天还去钓鱼吗?” “今天不去了,学校那边来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他说着,转过身来,推了推镜框,藏在镜片后的眸色一闪,“你过来也有好几天了,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回去。” “……”俞钦沛脸上还来不及收回的笑容一僵,好半响才苦着脸道:“叔叔,我、我还没玩够。” 李父看着少年飘忽的眼神,别开脸,勾起唇角,“你确定?” “我、我确定。”俞钦沛坚定的点头。 “既然你没玩够,那我就不勉强了,不过,你可能要搬出去住了,阿庭的外婆上了年纪,不方便招呼你。” “啊?”俞钦沛一脸茫然的问道:“那阿庭呢?” “阿庭啊?”李父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他当然是跟我一起回去了。” 俞钦沛:“……”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俞钦沛跨着肩,“叔叔,不带你这样的。” 闻言,李父唇边笑容一敛,招手让他过来,待人坐定,犀利的目光锁定在少年的面上,直把对方看得完全不敢跟他对视,才道:“阿庭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太冷漠孤僻,当然,这是你阿姨的想法,她总觉得阿庭的性格有缺陷,怕他长大后没法适应社会,会被人骗,所以这次阿庭说喜欢上一个同性,你阿姨反应才那么大。” 俞钦沛稳住心态,表露出好似明白了什么,但又好似不明白的神色。 李父见他装的像模像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 第25页 通过这几天的钓鱼观察,他总结出俞钦沛这个年纪的少年少有的两个优点——耐性好,能忍! 钓鱼是一件很考验耐心和定力的事,俞钦沛这小子不但坚持下来了,且没表露出半点的抗拒的情绪,就是……私底下小动作有点多。 比如他杜绝了俩人私下独处的机会,这小子就拉着他儿子躲厕所亲热! 小院是老式楼,屋里没设卫生间,想上厕所只能去院后的茅房。 现在天气变暖,茅房味可想有多大了。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 前天去茅房,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出,当时他都没眼看。 想到这些,他直白道:“你跟阿庭的事,我不反对,不过我得提醒你,阿庭现在还小,有些事要注意分寸,另外,你阿姨那边,要你自己去说服。” 人生就像是坐过山车。 前一秒俞钦沛还被李父得知俩人关系而心惊胆颤,后一秒却又因李父的话而冲上云霄。 他神情激动的难以自持,想说点什么保证的话,但刚张开嘴,又怕李叔叔是在炸他,便按住蠢.蠢.欲.动的心,眨了眨眼,疑惑道:“叔叔,您在说什么啊,我跟阿庭不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李父冷笑了一声,“躲在厕所偷亲的好朋友?” 俞钦沛:“……!!!” 第15章 小痞子 结束了小镇这趟‘钓鱼’之旅,三人乘坐汽车回到青市。 一走出汽车站,李父拦了辆出租车,把二人送上车,叮嘱俩人注意安全,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俞钦沛一眼,这才关上车门走了。 俞钦沛被李父那一眼看的头皮发麻。 待车门甫一关上,他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泄,整个人犹如长跑五千米之后虚脱一般,瘫在后座椅背上。 归庭目光瞥向他,见他阖着眼,长舒了好几口气,忍不住失笑道:“我爸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至于这么夸张吗?” “至于!”俞钦沛,吐出一口浊气,随即睁开眼,悄咪.咪地伸出小拇指,勾住归庭放在身侧的手指,心有余悸道:“叔叔知道咱两的关系了。” 归庭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他爸这几日的做法…… 他爸确实爱钓鱼,平时得了空闲,总会约上三五个老友出去垂钓。 而跟晚辈,他爸的兴致一般不会太高,一个是晚辈耐心不好;另一个是跟晚辈钓鱼,如果收获丰盛,有欺负晚辈的嫌疑,如果不如晚辈,他觉得没面子。 可这几日,他爸带着俞钦沛和自己钓了五天的鱼,没收获也不在意。 钓完鱼回来后,又总是以检查他学业为借口,把他留到三更半夜才放回去。他一度以为他爸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静心’,别胡思乱想,带俞钦沛那是顺便,谁知道其实是另有目的?! 这么想了一通后,他好奇的问俞钦沛,“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车子缓缓地驶出了车站,俞钦沛想到李叔叔最后那句话,不自在地别开脸,视野一一略过街上的建筑物,他感受着手指指尖传来的温度,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叔叔说他不反对咱们的事。” 至于叔叔知道俩人偷偷躲茅房亲嘴的事,就没必要跟阿庭讲了。 “我爸同意了?”归庭心中颇为诧异。 在他看来,他爸比他妈更难说服。 简单来说,比起感性的李母,李父更为理智,且十分看中家风和名誉。 归庭可以对他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不能以这样的办法来说服他爸。同性恋在这个时代渐渐被年轻人接受,但在他那样的老一辈眼里,同性恋却是异类,可他爸却默默接受了…… 但转念一想,他爸在外婆家发现了俩人之间的猫腻,却没跟自己说破,反而找了俞钦沛,以他爸的性格,除了是对儿子的妥协,应该也有俞钦沛某个点入了他眼的缘故。 想通了这些,他的心渐渐被一股暖意包裹,同时也有些感谢镜子为他选的家庭和父母。 出租车停在胡同口,俞钦沛不舍的松开归庭的手指,俩人并肩穿过胡同,一同上了楼。 他把归庭送到李家门口,眼见归庭就要进门,他把脑袋探进去,发现李阿姨不在家,飞快地在归庭唇上啄了一口,随即拉着归庭的手,低声嘟囔道:“我真想把你带回家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归庭没注意听,只隐约听到后面两个字。 刚想问他说了什么,抬眼却见他眼底深藏的忐忑,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回去洗个澡,补个觉,晚点我喊你过来吃饭,嗯?” 低沉的声音稍稍安抚住了俞钦沛心中的不安。 在外婆家的那几天,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直到他踏上胡同口的那一瞬,心中有种美梦即将醒来的错觉,所以他惶恐,他不安。 他什么都不怕,也不怕李阿姨反对,但他害怕李归庭顶不住李阿姨施加的压力,生出后悔之心。 归庭亲自送俞钦沛进家门,这才回到家。 他去浴.室洗去这一路的风尘,用毛巾擦拭着湿发走出来,拉开抽屉,想找镜子,目光却落在了抽屉的手机上。 这是他妈之前收走的手机,手机已经关机了。不过李母一向很尊重他的隐私,就算心中想知道那个拐走他儿子心的人到底是谁,也不会去翻他的手机。他翻出充电器,正想给手机充上电,门外传来开门声。 -- 第26页 他顿了一下,给手机插上电,打开房门,与刚进屋的李母视线对了正着。 李母手中拎着几盒营养品,看到儿子回来了,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没多久。”归庭上前接过李母手中的东西,问道:“妈,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给你外婆买的。”李母叹了口气,“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想去看看你,谁知道你回来了,对了,你爸呢?他没回来?” “跟我一起回来的,不过他有事先去学校了。”归庭拎着营养品,“那这些东西要不要我给外婆寄过去?” 李母看到儿子回来,心中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的情况。 她有心想问儿子想的怎么样,可她又担忧问多了会引起儿子的反逆心理,只好道:“不用了,我回头买菜的时候,再顺便寄过去就行了。” 归庭点头,余光瞥见李母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一软,道:“妈,有什么话您直接问吧。” 李母张了张嘴,犹豫了好半响,才道:“你、你想的怎么样了?” “在对您和爸说出实情之前,我就想的很明白了。”归庭扶着李母坐在沙发上,认真道:“我是一个忠于内心感受的人,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他,这不是冲动,是我反复思考后的结果。” “虽然您可能会觉得我现在还年轻,没经历过事,哪里懂得后果,但我想告诉您,不管未来如何,我做的选择,我都愿意承受所有后果。” “那你了解他吗?他对你是真心的吗?万一他只是跟你随便玩玩,你却把真心放了进去……”李母越说,心中就越不放心,“阿庭,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归庭见李母担忧的神色,想了想,“妈,其实不止我了解他,您也很了解他。” “我认识还了解的人?”李母疑惑的皱了下眉,脑海有张脸一闪而逝,随即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失声道:“小俞?” 。 俞钦沛稍稍安心的回到家,面对一室的清冷,抿了抿唇,放下行李箱,卷起袖子正打算收拾,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愣怔了一下,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轻薄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缝,细长的手指悬在接通上头,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有事直接说。”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沛沛,你是不是怪妈妈了?妈妈也是不得已……”话还没说利索,哽咽声穿过话筒传入俞钦沛的耳中。 俞钦沛眉峰皱的死紧,脸上更是布满不耐之色。 见电话里的人哭的没完没了,果断地掐断了通话。 说起来是真的可笑,这是他搬出来后,接到他妈打来的第一通电话,而打电话过来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他在外面住的怎么样,而是又向他倾诉一些老生常年的苦衷! 他看着手机屏幕,自嘲一笑,他妈肯定是又受了什么委屈,不敢对俞家人发泄,就只能找他这个亲儿子来出气。 俞钦沛面无表情的收起手机,之前想收拾家的心情也没了。 他提起行李箱,脚步刚抬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 他置之不理,提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把手机调了静音,边脱衣服边走进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已经没动静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十八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 ——你爸爸在急诊室,速来! 老头子住院了? 俞钦沛愣了一下,但转而想到要去见俞家人,内心是拒绝的,尤其是他妈! 但老头子怎么说都养过他一场,老头子为人怎么样且不提,可养育之恩总在那摆着,所以这一趟不得不去了。 他简单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来到隔壁,想跟阿庭说一声,只是抬起手刚准备敲门,一道震惊的声音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里传来—— “小俞?”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小俞?” 俞钦沛心脏猛然一紧,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屋内似乎沉寂了下来,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沉重而又不安,就连悬在半空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妈。” 这是归庭的声音,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您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李母咬牙切齿道:“我拿他当亲儿子,他却想当我儿媳!” “噗!”归庭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妈,他给您当儿媳不好吗?这样您不但多了一个儿子,同时还多了一个儿媳。” 李母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长叹了口气,“我不介意多个儿子,但我介意我未来儿媳是个男的。”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归庭温声道:“比起性格品格未知的姑娘,难道您不是更了解俞钦沛吗?而且,我喜欢同性是天生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您让我找个姑娘,这不是祸害了人姑娘吗?” “天生的?”李母怔了一下,不甘心的反驳道:“阿庭,你现在还小,又怎么知道你的喜好未来不会改变呢?” “天生的性向是掰不回来的,所以就算没有俞钦沛,我以后喜欢的也只会是别的男生。” 俞钦沛听到这儿,垂下眼皮,挡住眼底情绪,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而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第16章 小痞子 -- 第27页 归庭不知道俞钦沛来过,他握着李母的手,放缓声调,继续说道:“既然我性向掰不回来,未来又充满不确定性,那是不是您了解并喜欢的俞钦沛更叫人放心,也更适合我呢?” 李母望着儿子期待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儿子。 归庭是她三十七岁高龄才得来的这么一个宝贝,在此之前,她因自身原因,迟迟未能有孕,遭亲戚不少闲言碎语,尤其是婆婆那边,若不是丈夫维护,又待她始终如一,她根本就坚持不下这段婚姻。 当初她因不能生孕,就遭受各种白眼,现在儿子选择非主流的另类感情,届时,身边之人又会如何看待儿子? 她年纪大了,再过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可以不在乎,可儿子能承受得住吗? 她心中挣扎,一度想用强硬的态度来反对,就是因为她吃过没孩子的苦,所以不想让儿子今后饱受他人争议,可儿子的眼神又叫她心软,让她狠不下心来。 李母挣扎了很久,久到李父回来,她才长叹了口气,“你先说服你爸,如果你爸同意,我就同意。” 李父一进门,就听到妻子这话,嘴角一抽,随即抬眼朝儿子望去,冰冷的镜片反射.出幽幽的冷光,像是无声的警告一般。 之后,他收回视线,风轻云淡的在玄关换了拖鞋,轻描淡写道:“这事儿你也别纠结了,阿庭今年才十七,还是个孩子,孩子能懂什么情啊爱的,顶多就是到了青春叛逆期,春.心萌动了,所以你越是反对,他就越逆反,还是随他们去吧。” 听了这番话,李母神色缓和了许多。 显然,比起儿子的动之以情,还是丈夫的话更有说服力,“这事儿我暂且听你爸的,不过,你俩平时要注意分寸,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归庭偷偷给他爸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跟俞钦沛的事,暂时就告一段落了,他想到之前说喊俞钦沛来家吃饭的事,便跟李母提了一下。 李母心想着她光警告儿子还不行,还得提点小俞两句,便同意了下来。 傍晚时分,李母做好饭,归庭来到隔壁。 隔壁的防盗大门紧闭着,他抬起手,屈指敲了两下,里面没人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便拿出手机,给对方去了个电话。 电话迟迟没人接,他眉峰一拧,难不成是俞钦沛睡觉前调了静音? 思忖间,他回到家,李母看了一眼,“小俞呢?怎么没过来?” 归庭摇头,正想说对方可能是睡着了,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从口袋里响起—— “抱歉阿庭,刚才有点事没来得及接你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色,裹挟着回声,传到归庭的耳中。 归庭看了眼李母,“你不在家?” “嗯。”俞钦沛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在……我在我父母这边,暂时没法回去,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在跟你说好吗?你放心,我最多三天就会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话音一落,手机里传来一道急切声—— “沛沛,你怎么躲在楼梯间啊,你哥找——” 女人的话还没说,电话里响起一阵嘟嘟声。 归庭怔了一下,李母走过来,问道:“小俞的电话?” “嗯。”归庭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他回家了,说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回家?他不是刚从家里过来吗?”说完,她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小俞是不是追你外婆家去了?” 归庭:“……” 李母多了解归庭啊,哪里看不出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她阴沉着脸,扭头瞪向丈夫,“好你个李文礼!知情不报不说,还跟你儿子合起伙儿来骗我!” 李父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先吃饭吧,你儿子饿了呢。” “你不准吃!”李母上前揪着丈夫的耳朵,恶狠狠道:“骗了我还想吃我做的饭,门都没有。” 归庭作为儿子,眼观鼻鼻观心,还在李母把李父揪进房间教训时,体贴的帮他们关好门。 李父:“……” 。 俞钦沛以为他最多三天就能回去,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守约。 继父在办公室突然昏倒,因没被人及时发现,等送到医院时,已经耽搁了最佳抢救时机。送出手术室时,医生说病人上了年纪,又送来的太晚,还处在危险中,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二十四小时。 医生最后又说,病人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就算病人苏醒过来,也会造成大脑永久性损伤,留下偏瘫、失语等情况。 老头子度过危险期,却没如愿醒来。 而在这个档口,俞老大趁着老头子昏迷不醒,大肆招揽人心,整天忙的连来医院的功夫都没有。 另外两兄妹,除了头一段时间来看过几次,后面见老头似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也开始拉拢公司的股东,跟老大争夺公司掌控权。最后守在医院的,除了俞夫人,也就俞钦沛这个继子了。 俞钦沛在医院守了一个星期,见老头子暂无性命之忧,就想回去找他家阿庭。 他离开那天,听到阿庭最后说的那句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想把人关起来的冲动。这种念头太强烈,以至于他不得不默默离开。 -- 第28页 俞钦沛一开始亲近归庭,除了同源的相吸,还是因为向往。 俞钦沛的成长经历有些灰暗,且需要看人脸色过日子,所以他对旁人的情绪很敏感。 小时候旁人看他的眼神厌恶和同情居多,长大堕落后,他妈看他是不喜的,俞家人则是鄙夷的,而外人眼中有惊艳也有害怕,就连跟他一块玩的胖子和黄青林,刚开始也对他有过恐惧。 只有归庭,从没用异样的眼神看过他。 如果说一开始接近对方,只是因为对方释放的善意,那之后的相处了解,就叫他越发的沉溺。 在他心中,李归庭就像是他小时候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如优秀的成绩,健全的家庭,父母的骄傲,旁人的赞叹等,都是他小时候可望而不可及的。等他彻底放弃了这些梦想,选择在堕落上一去不复返时,他幸运的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他在黑暗中沉沦太久,猛地遇到这样一个身处光明中的人,他本能的想抓.住,想留在身边,甚至想将……将人藏起来。尤其是听到阿庭说就算没有他俞钦沛,也会有其他男生让阿庭动心时,这种念头,一度达到了顶峰。 但他知道如果真这么做了,不但会伤害到阿庭,也会让阿庭的心离他越来越远,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他躲在医院,想用俞家的糟心事来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想冷静几天,只是他没想到会多呆了几天。 现在老头子的情况稳定了下来,用不到他,便在俞夫人过来时,提出想回去。 哪知他才刚说完,他妈两眼一翻,直接晕倒了过去。 他找来医生,医生检查了一下,把他叫出去,暗示说他妈是装晕,他当场就气笑了。 回到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眼皮抖动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他知道他妈.的心思,三兄妹为了家产把公司搅的乌烟瘴气,他妈终于从虚假的和睦中走了出来,知道三兄妹靠不住,而老头子要是真死了,到时候她肯定落不到多少好处,所以她留下自己,想等老头醒来看到只有她和她儿子陪在病房,到时候好处总少不了他们娘俩的。 他都不知道该说他妈是愚蠢还是天真! 且不提老头子能不能苏醒过来,就算现在醒过来,老头子也不会有所改变,只会把俩人的照顾当成理所应当。毕竟血缘这种,在老头子眼里实在是太重要了。 俞钦沛没有戳破他妈.的谎言,他拿着手机,跑出医院,买了包烟,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点上一根。 这几天,他基本就是俞家和医院两点,老头子转到vip病房后,俞家兄妹请了两个护工来照顾老头,可他妈体贴呀,瞒着三兄妹把护工给辞了,还冠冕堂皇的跟他说护工做事不周全,还是他们俩亲自来照顾比较好。 他吐出一口烟,嗤笑了一声,她想表现就算了,还把自己拖了过来。 要不是怕自己直接走了,他妈会直接杀到那边,闹起来太难看,担心会影响阿庭和李阿姨对他的感官,他早就跑了。 他深吸了口烟,随即把烟蒂丢在地上,踩咩了烟蒂上的星火,弯腰捡起来丢到垃圾桶,这才拦车回了俞家。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而老头子还没有苏醒的征兆。 之前成绩出来的时候,俞钦沛的成绩是归庭帮他查的,他的高考分数刚好过了京大分数线,之后志愿填报、录取结果都是归庭一手帮他处理的。而他妈仿佛就像是不记得这件事一般,又或者说对他能不能考上大学根本就不在乎,所以从头到尾都没问过。 他没跟归庭说他这边的事,只是说可能要在家呆到假期结束,顺便找了个时间把家里的钥匙送了回去。 现在学校即将开学,他连东西都没收拾,只是在早上跟他妈换了班后,提了一句‘学校要开学了’,就走了。 出了医院大门,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随即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回家的地址。 这头的归庭在家等俞钦沛。 他早先把俩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俞钦沛过来去火车站坐车。 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母焦躁的在客厅走来走去,“真的不要我和你爸送你过去?” 李父端着茶缸子,瞥了妻子一眼,“孩子都上大学了,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给我闭嘴!”李母一看见丈夫就来气,“等儿子走了,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李父不作声了。 他给儿子投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归庭倒了杯水,递给李母,随即扶着她坐下,“我跟俞钦沛约好一起过去,您就放心吧。” 李母蹭地一下站起来,“就是因为他我才不放心。” 在家她还能看着点,等去了学校,天高皇帝远的,没了家长的约束,两孩子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归庭噎了一下,不过想到这是他第一次远离家门,他妈担心也正常,便宽慰道:“我是去读书,不是去谈恋爱的,在家我是怎么跟俞钦沛相处的,去了学校还跟家里一样相处。” 第17章 小痞子 老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归庭好话说尽,还是没法消除李母对他即将出远门的担忧。 他琢磨着这不是个事,想了下,把李父叫到门外,正商量着别让李母送他去火车站,楼梯口走来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 少年长高了些。 -- 第29页 一个多月不见,人也瘦削了不少,乌青的眼窝深陷在一团黑色的阴影里,显得他眼球微突,脸色苍白无血色。而下巴上的肉也退掉了一些,渐尖的下颌线十分清晰,衬得他的轮廓越发嶙峋分明。 看到这样的俞钦沛,无数情绪最后汇聚成一股名为心疼的东西在归庭心中蔓延。 李父也有些诧异,不是说小俞回家了吗,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他看了眼目光对视的俩人,按下心头疑惑,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个小年轻。 俩人四目相对,俞钦沛紧绷的脸随着李父的离开渐渐放柔下来,满是柔情的眸子注视着归庭,脚下步子稳健如飞地走到归庭面前,沙哑着声音道:“阿庭,我回来了。” 归庭望着他消瘦的脸,沉默了片刻,从口袋掏出俞钦沛家的钥匙,主动牵起对方的手,带着他走到俞钦沛家。 俩人一踏进家门,归庭不慌不忙的关上门,旋即一个反手把毫无准备的俞钦沛推到在门板上,抬手捏住对方尖细的下巴,冷下脸来,“解释一下。” “我……”俞钦沛张了张嘴,心中有太多话想跟他的阿庭倾诉,却又不知从哪开口。 “受委屈了?”归庭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叹了一声,钳住对方下巴的手刚放松了些,对方却猛地扑到他怀中,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那力道就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对方的血液一般。 归庭怔了一下,随即缓和了神色,抬手刚想回抱过去,深埋在他颈窝处的人突然颤抖了一下,随之一片湿热在他的颈窝处晕开。 他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放在对方的后背上,轻柔的顺了起来。 安静的客厅里,一时间只有俞钦沛压抑的哽咽声。 半小时后,归庭和红着眼睛的俞钦沛跟同样红着眼眶的父母告了别,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出租车,踏上了去往大学的旅程。 从青市去往京都的路程不远,做高铁只需五个小时。 俞钦沛一上车,就开始打哈欠。 这段时间他就没好好休息过,之后一见到归庭,心头委屈,忍不住哭了一场,这会儿紧绷的精神骤然放松后,一股浓浓的倦意不由侵袭而来。 归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他靠过来先休息会。 俞钦沛不太想睡,但实在抵不住困意,便把脑袋歪在归庭的肩头,一觉睡到目的地。 归庭和俞钦沛是提前出发的,距离学校开学还有五天。 俩人之前就安排好了计划,先不去学校,在京都玩几天,最后一天在去学校逛一逛,熟悉一下学校环境。 俩人出了火车站,直奔酒店。 在计划中,到了酒店开好房间先休息一天,奈何俞钦沛一路睡到京都。 他养足了精神,压抑的心情随着那场无声的哭泣得到了片刻的缓解,精神陡然放松下来,身边站着个日思夜想的人,心思难免就活络了起来。所以,当前台问俩人开几间房时,他抢先道:“开一间双人房。” 归庭瞥了他一眼,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咱俩身上的钱不多,省着点花。” 这是实话。 自从老头子住院后,俞钦沛的生活费就断了。 不过这也就是相对而言,老头子在经济方面一向不苛待他,每个月会往他卡里打三万。在没认识归庭之前,他一般都会取出来跟胖子几个人嚯嚯,认识归庭后,他心思放在了学习上,钱没地花,就都存了下来。 一年下来,除去日常花销,还有二十多万,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足够他用到大学毕业。 刚想到胖子和黄青林,俩人的电话就来了。 归庭见他来了电话,就没反驳他的话,拿着房卡走进了电梯。 俞钦沛心虚的走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道:“那个,胖子啊,找我什么事儿啊?” “还能什么事,暑假喊你几次都说没空,正好你马上要开学了,趁着你还没走,咱哥三最后再聚一聚,就当是给你和林子送行,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林子这孙子闷不做声的竟然考上了海大,你们俩好了,一个在京大,一个在海大,算是解放了,就我留下复读,唉!” “林子考上海大了?”俞钦沛还真不知道这事,他惊讶了一瞬,高兴道:“那你先替我恭喜他,稍后我给他发个红包。” “红包的事见面再说,你人在哪,正好我跟林子没事做,先去接你。” “……”俞钦沛顿了一下,“胖子啊,我、我可能去不了了。” “不是,你一个暑假都在做什么啊,几次喊你出来你都说没时间,去你家找你,也找不到人,不会是瞒着兄弟交女朋友了吧?” 胖子的质疑声从话筒传到了归庭的耳中。 他扭过头,神情严肃的盯着的俞钦沛。俞钦沛察觉到男朋友的视线,头皮一紧,连忙解释道:“胖子,你瞎说什么呢,我爸住院了,这个假期你.爷爷我特么是在医院过的,要不是怕你们担心,我至于瞒着吗?” 他说着话,电梯来到了房卡上的楼层。 归庭听到他说这个假期是在医院,这才收回视线,抬步走了出去。 俞钦沛松了口气,继续对胖子说:“老头子情况有点严重,脑溢血,还在医院昏迷着,要不是我这边开学了,我估计还没法脱身。” -- 第30页 这些话看似是对胖子说的,但其实也是向前面的归庭解释他这个假期失踪的原因。 胖子那边听他说老子头住院了,开口问要不要他过来看看。 他说不用了,他现在没在青市,已经坐车到京都了。胖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俞钦沛,哥俩在家等你喝酒等的花都谢了,你他娘的竟然偷偷摸.摸的跑京都去了,是不是没把我们哥俩放心里?” “什么叫偷偷摸.摸?”俞钦沛跟着归庭进了酒店房间,放下行李箱,一边检查房间一边道:“我这是光明正大好吗?而且我也是忙过头了,又不是故意忘记的,大不了等过年放假,再补回去嘛。” “不是故意的?”胖子冷笑了一声,“要是你家隔壁那位学霸约你,你会忘记吗?”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胖子不乐意了,“大家都是朋友,怎么着,在你心里还分三六.九等不成?” 俞钦沛心说那是当然啊,完全没法比。 但他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凉了兄弟们的心,只委婉道:“阿庭就住我家隔壁,想找我敲个门就好了。” 归庭看他电话好要讲一会,就跟他打了个招呼,从行李箱翻出日用品,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俞钦沛还在继续跟胖子理论。 胖子觉得俞钦沛不地道,临走都不通知一声。俞钦沛说他不是有意的,他是从医院守完夜出来后,直接打车去火车站的,中间连口水都没喝。 俩人争来争去,幼稚的就跟小学生一样,直到浴.室门那边传来开门声—— 俞钦沛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但见少年从浴.室走出来,裸.着上身,腰间仅围了一条浴巾,肩膀和胳膊上肌理分明,腹部隐然有肌肉在走动间显露。俞钦沛眼都看直了,他从来不知道阿庭看起来挺瘦,脱下衣服竟然这么有料!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清晰可见的肌肉轮廓,连胖子的话都忘记反驳,只拼命的吞咽着口水,直到胖子说完一大堆,那头没半点声音,忍不住大喊了几声俞钦沛。 俞钦沛猛然抽醒,捂着话筒,低声打断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声音,“兄弟,这事是哥们做的不对,回头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现在哥们儿有事,就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他不给胖子反应的机会,直接掐断通话,随手把手机丢在床.上,殷切的上前,一股清淡的冷香扑入鼻端,他思绪一晃,伸出双手,一手搂住归庭的腰,一手扣住归庭的后脑袋,踮起脚尖就想吻上去。 归庭迅速抬起食指,抵在俩人唇.间,垂着眼皮,道:“我之前答应我妈了,在没得到她点头之前,暂不做出格的事。” “……”俞钦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不改色的归庭,“就亲个嘴,怎么就出格了?” 俩人的呼吸因着近距离而相互纠缠在一起。 归庭藏在眼皮下的眸色一暗,嘴上却说的风轻云淡,“亲吻没事,但我现在这情况,容易擦枪走火。” 归庭不说还好,一说俞钦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心脏一滞,随即剧烈跳动起来,全身的血液就像燃烧一般,熏的他脸颊发红,脑子更像是火山爆发一样,轰地一声,除了眼前的人,什么都不剩下。 俞钦沛重重地喘了口气,紧紧地把人抱在怀中,浓郁的清香萦绕在他鼻端,他用仅剩的一点理智说道:“我就亲一下,真的,不会出格的。” 归庭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他不喜欢上午那个抱着他压抑哭声的俞钦沛,那样的俞钦沛叫他看了心里难受,还是这样的俞钦沛更好,不管是喜还是忧,都由他来掌控。他快速敛起唇角的笑意,迟疑了片刻,“真的就亲一下?” “真的,我保证。”俞钦沛得到归庭允许的信号,迫不及待的捧起归庭的脸,就像是捧着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溢满柔情的眼痴迷地望着归庭,喃喃道:“阿庭,我喜欢你,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喜欢你。” 归庭脸色松怔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收回手指,俩人嘴唇相触。 多日来的想念在这一刻爆发,俩人急切又粗暴的亲吻在一起。随着吻的加深,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阿庭,我难受。” “……” “我……咱们不出格,就互相帮助一下,好不好?” 第18章 小痞子 俞钦沛用身体力行来实践什么叫‘互相帮助’! 只是—— 一分钟后,俞钦沛沉默的放开归庭,默默的走进浴.室,啪的一声关上门。 他涨红着脸,穿着衣服打开花洒,冰凉的水如漫天细雨从头顶灌溉下来,浇湿.了衣服,也浇灭了体内翻滚的气血和激动。他双手捂着脸,蹲在花洒下,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这么快! 尴尬死了! 门外的归庭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微眯着眼,望着自己的手,拿纸巾清理了一下,转身倒在床.上,单手覆在脸上,唇角微微往上扬,唇边溢出一声轻笑,笑声渐渐扩大,带着整个胸腔都震动了起来。 …… 俞钦沛在浴.室躲了近一个小时,才顶着通红的脸打开一条缝隙。 房间很安静,光线也很暗淡,他偷瞄了一会儿,没看到人,便把门缝拉开一些。 -- 第31页 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他探出脑袋,眼神闪烁的寻找熟悉的身影,就见阿庭已经躺在了床.上,盖着被子,背对着床外,叫他瞧不清对方到底有没有睡着。 他抿了抿唇,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走了出来,轻声喊道:“阿庭?”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得到回应,便飞快的爬到另外一张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羞恼。刚才气氛那么好,阿庭也受他所惑,如果,如果……现在哪里还用得着一个人睡。 他恼怒的锤了下床板,低声咒骂:“不争气的东西,那么激动做什么!” 俞钦沛恨自己不争气,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刚有了点睡意,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他生怕铃声惊醒阿庭,直接挂了电话,又设置了静音,这才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想起俩人从下车后,就没再吃过东西,精神不由的为之一振,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面床.上的情况,只隐约听到有呼吸声在蔓延,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对面没动静,他失落之际,不由的舒了口气,随即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来,带着手机出了门。 走出酒店,天已经黑了。 但这座城市并没有因为天黑而宁静下来,反而更加的繁华。俞钦沛买了包烟,走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寻了个公园长椅坐下,点了根烟,掏出手机,看着还在闪烁的屏幕,面无表情的接通电话—— “沛沛,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过来照顾你爸爸了?” “啊!”俞钦沛吸了口烟,脸上没什么情绪,语气却极为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我早上急着走,忘了跟你说,我从今天开始就不过去了,你花钱找护工照顾吧。” “什么!” 尖利的声音穿过话筒,刺的俞钦沛耳膜一阵发疼,他拿开手机,打开扩音器,放在腿上,一边抽烟一边听着他.妈.的指责,“俞钦沛,你说来就不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而且躺在医院的是谁?那是你爸爸,你爸爸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他现在这种情况,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还跟我任性,快点过来,别让我生气!” 他讥讽的听着他.妈.的话,想着接下来的话,毫无歉意道:“我没跟你生气,之前就跟你说了,我学校要开学,所以我上午买了车票,到大学来报道了。” 俞钦沛以为他妈听到这话,心里多少会有点愧疚,可他没想到—— “大学?”对方似是没反应过来一般,“谁出钱替你买的?是你大哥还是三哥?” 俞钦沛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可听完后,却发现心中没半点波动,突然就笑了,“妈,不是买的哦,是我自己考上的,一流学府,你儿子用自己的能力考上的。知道我怎么考上的吗?我男朋友帮我复习的,对,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打算毕业后就跟嫁给他……差点忘了,国内没有同性结婚的婚姻法,不过没关系,国内没有,不是还有国外嘛,所以,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为了我男朋友,你就别再打电话过来了,毕竟我是真的很烦你,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男朋友知道我有你这样一个妈,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见。” 俞钦沛说了一大通后,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晚风徐徐吹来,像是带走了他心头积压已久的怨恨,让他呼吸都轻快了不少。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掐灭烟蒂,丢进垃圾桶,步履轻松的走到酒店门口,忽地顿下脚步,一拍脑门,转身又去饭店打包了饭菜回房。 因着怼了他妈一通,心头的尴尬也去了不少。 他站在房门口深吸了口气,然后开门走进去,把在熟睡的阿庭叫起来吃饭。 本来他想跟阿庭解释一下刚才那是意外,但阿庭一觉醒来就像是忘了这茬一般,不但没有提,还一本正经的跟他说早点休息,不然明天没精神玩。 归庭不提,他松了口气。 但看归庭似是完全不在意,他又有点不得劲,忍不住多想阿庭是不是对他失望了。他几次想解释,这是因为他是第一次,所以才那样的,可转而又想到阿庭也是第一次啊,怎么没像自己那样? 因为这个原因,他接下来的几天游玩,都有些提不起劲来,却又不想叫阿庭扫兴,便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应对。 开学的前一天,俩人最后一天退了房间,乘车来到京大。 因着京大即将迎来新生,学校门口站着很多学.姐学长,有眼尖的学.姐看到两个颜值颇高的小学弟,热情的上前询问,得知俩人是即将入学的新生,想到学校逛一逛,便带着俩人进了学校,一边介绍一边问俩人是不是兄弟。 什么兄弟! 俞钦沛也顾不上心头那点别扭,占有欲十足的牵起归庭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抿唇轻笑。 “你、你们是一对?”学.姐作为单身狗,接待了两位高质量学弟,想着看看有没有机会啃个嫩草,没想到嫩草有主了,心中有些失望,但一看俩人站在一起,又颇为般配,便歇了心思,专心的带俩人了解学校。 临走的时候,学.姐把联系方式给了俩人,说以后有问题可以问她。 归庭点头道谢,这才带着俞钦沛在附近找了家宾馆暂住。 -- 第32页 第二天,俩人带着行李去学校报道。 因着之前跟学.姐了解了学校,这次便不用人带,只是在办理住校事宜时,俞钦沛问学校有没有双人宿舍,得知有,就交钱给俩人办理了。 归庭和俞钦沛不在一个系。 归庭是文科生,而俞钦沛是理科生。 归庭当初分科的时候,问了李父李母的意见,李父的建议是让他选理科,这样将来走科研的路子。但李母却觉得搞研究的容易秃头不说,还找不着对象,还是文科好,不但女孩子多,将来毕业了可以回家当老师。 夫妻俩为这事争论了一晚上,最后李父说不过妻子,让儿子自己选。 李父偏向理智,想让儿子自由发展,李母则是更感性些,加之年纪大了,想让儿子留在身边。 归庭知道自己不会只有这一世,便遂了李母的想法,选了文科,之后选专业的时候,也参照了李母的意见,选了教育学。 而俞钦沛认识归庭的时候,他高二了,已经选了理科。 后面不是没想过转文科,但归庭说他理科基础比文科好,没必要转,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后选专业的时候,他用电话跟归庭商量报哪个专业,归庭说他数学不错,可以填数学系。本来都敲定好了,可当月的生活费断了,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没了老头子,他一无所有。 那他还怎么让李阿姨和李叔叔放心的把阿庭交给自己? 他考虑了好几天,最后选了金融学。 在学校的生活不错,虽然俩人不同专业,但俩人同住一个宿舍,这就跟同居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他不太敢再朝阿庭伸爪子,怕再次遇到像上次那样的尴尬。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 这不仅提现在天南地北的同学关系上,还有各种社团活动,归庭性格天生淡漠,加之未来在青市,所以没怎么参加社团,可俞钦沛不同,他选了金融专业,需要了解市场。而了解市场,就要有人脉,而社团和学生会就是很好的社交场所。 俞钦沛除了面对归庭的时候,有点智商掉线,但在面对外人,却是游刃有余。 而且他长得好,这是天然的优势,再加上他收起性格,有意跟人结交,一学期下来,还真认识了不少各个专业的精英同学。 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弯的,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高冷男朋友,有腐女心的女生对他自然是十分友好,而男性朋友想的就简单多了,觉得这样一个帅哥喜欢男人,对他们追妹纸造不成威胁,关系自然是越来越亲近。 快放寒假的时候,金融系一个大四学长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给他当助手。 虽说是助手,性质就是打杂的,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晚上回去后,他跟阿庭说了这事。 归庭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俞钦沛见他神色淡淡,心中有些忐忑,“阿庭,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归庭顿了一下,走过去抱了他一下,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因为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阿庭……” 俞钦沛感动的热泪盈眶,献上了自己的吻。 吻到最后,俩人难舍难分。 俞钦沛情动之下,忘了之前那一茬,忍不住伸出了想要互帮互助的手,然后一激动——又尴尬了! 第19章 小痞子 一月中旬,寒假来临。 京大寒假期间不能申请留宿,俞钦沛过年要留在京都,便提前几天在校外租了房子,带着归庭住了过去。 本来这也算是一件喜事,但前提是没发生‘激动’那事儿。 俗话说,事不过三。连着两次不顺,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俞钦沛表面装的跟没事人似的,照常与归庭亲.亲抱抱,伪装的连归庭都没察觉。 归庭也不是故意忽略了他,放假之前,导师给了他一份资料,让他假期整理出来,他想着年底家里时常有亲戚上门,到时候不一定有时间,就打算提前整理出来,以至于他没注意到俞钦沛的异状。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早谢对初哥来说很正常,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归家日期渐近,俞钦沛找学长借了辆车,送归庭去火车站。 临近年底,火车站人流如织。 俞钦沛停好车,把归庭送到候车室。人还没走,他就开始想念阿庭,忍不住牵着归庭的手,不舍道:“阿庭,我后悔了。” “乖。”归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我争取早点回来。” 俞钦沛扁了扁嘴,心知就算不舍也没办法,只能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多亲密一会。 归庭检票的时候,回头在人群中看到俞钦沛眼眶红了,心软了一下,跑回去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乖乖的等我回来,我年后就满十八了。” 俞钦沛的心此时被不舍占满,只抓.住了归庭即将过生日的事。 归庭的生日在大年初七,看情况阿庭要过完生日才会回来,想到不能跟阿庭一起庆祝,心中又是一阵后悔。给学长当助手的机会虽然难得,但也不是没有,自己当时怎么就冲动的答应下来了? 他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归庭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才垂头丧气的离开火车站。 -- 第33页 回去的路上,他想着左右阿庭也不在,回去一个人也没意思,还不如去商城逛逛,给阿庭挑份礼物。 翻过年,阿庭就十八了,年初给阿庭过生日的时候,他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思,只记得阿庭游戏打的不错,就送了一套游戏设备。现在想想,当时是真的蠢,不过阿庭更狠,因为他过生日的时候,对方送了他一箱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想到当初收到那箱礼物的心情,又想到今年一个人过,心更沉重了。 阿庭十八岁的成年生日,他却因为一个实习打杂的机会,就—— 他骤然踩住刹车,轮胎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一道刺耳声响于耳畔。 尖锐的摩擦声惊醒了他的思绪,他连忙踩住油门,打着方向盘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 时值寒冬,气温零下好几度。 他打开车窗,冷空气鱼贯而入,瞬间挤走盈满车厢的暖气。他从口袋摸出烟点上,屈指敲击着方向盘,神色陷入深思当中。 前面两次情动的结果虽然让他抑郁,但排除掉让他抑郁的尴尬,过程是美好的。 而且他心里清楚,就算没有尴尬的事情发生,最后他顶多也就是嘴上和手上占点便宜,真要真枪实弹的做什么,阿庭是不会同意的,毕竟阿庭还差一点才十八岁。 但是—— 阿庭临走时说的话,如果不是他会错意,是暗示对吧? 俞钦沛丢了手上的烟,打着方向盘,掉转方向,直赴省医院,挂了个男科。 他拿着挂号单站在男科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心中有些羞耻,又有些难堪,但一想到阿庭的暗示,他牙关一紧,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折腾了几个小时,拿到检查结果,看着检查报告上写着一切正常时,压在心口的郁气终于烟消云散了,神清气爽的去找学长报道。 学长姓顾,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小工作室。 临近年关,接了个项目,但人手不够,临时招人又来不及,才想着去学校看看有没有同学愿意过来,俞钦沛本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毕竟俞钦沛才大一,基础课程都没学完,能做什么? 是工作室专门整理文件的员工说要回家过年,他没办法,找朋友打听,才打听到了俞钦沛身上。 所以,俞钦沛是真去打杂的。 不过他自个儿也不介意,得空还可以听听学长们的消息和专业知识,如果不懂,还能厚着脸皮向他们请教。 顾学长的工作室是做投资的。 这种项目想要好的回报,不但需要分析时下的各种数据报告,还要投入时间和心血来研究,短时间是不会结束的。所以大年三十,作为老板之一的顾学长在酒店订了包厢,请工作室所有人去吃年夜饭。 这群人吃着饭,嘴里聊的也都是跟项目有关的事。 若是平时,俞钦沛还会认真的听他们分析,可现在,他只想见阿庭。 吃完饭,他找了个借口回到出租房,看着手机上归庭发来的照片发呆。 那是一张全家围在一起吃饭的照片,有笑容满面的李阿姨,端着酒杯跟人喝酒的李叔叔,玩着手机的陈不舟和一些他不认识的人,唯独没有阿庭。 他鼻头一酸,心中就越发的想念阿庭,想的他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却又不敢给对方打电话,怕对方听出异样。他倒在床.上,蜷缩着身体,低声哽咽了起来。 而就在他哭的泣不成声时,一阵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这片区域都是租户,以学生居多。 所以周围邻居早就走了,也就他这间屋子还亮着灯。 敲门声响了三下,节奏不紧不慢,就跟阿庭以前敲他们家门一样。 可他心里明白,阿庭现在正跟李叔叔他们在家吃年夜饭,不可能出现在门口的,所以他没理会,也不想知道敲门的到底是谁,只是捂着被子躲在被窝里抹眼泪。 其实他觉得自己挺矫情的。 以前在俞家的时候,记得有一年,好像是六岁吧,他刚上一年级,然后考了个年级第一回 去,得了老头子的夸奖,却引起了俞老三的嫉恨,导致大年三十俞老三把他锁在房间,不让出去吃饭,还骗他妈和老头子,说他在保姆做饭的时候偷吃东西,吃饱了不敢出来。 他记得他当时很委屈,却愣是咬紧牙关没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 敲门声终于停了。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诡异的想让门口的人保持节奏再敲一会儿,这样,他就可以当敲门的人是阿庭。 只是,想法在他脑海刚一闪过,握在手中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他恹恹的瞥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到上面跳跃的名字,整个人犹如打了兴奋剂,从被窝里钻出来,清了下嗓子,确定对方听不出异样,连忙接通电话,“阿——” “开门!” “啊?”俞钦沛懵了一下。 “来的匆忙,把钥匙忘家里了,你过来给我开门。” 俞钦沛脑子嗡的一下就炸了。 他不敢置信的拿开手机,确定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阿庭’两个字,蹭地一下从床.上蹦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飞奔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清冷少年,眼眶一热,泪水就跟决堤了般,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第20章 小痞子 寒风凛冽的深夜,归庭带着一身寒意,风尘仆仆的赶到出租屋。 -- 第34页 今夜是除夕夜,他一路乘车过来,看到街道上张灯结彩的,多了几分年味,却少了往日的热闹与喧嚣。 此时,他站在出租屋门口,注视着掉眼泪的俞钦沛,小区上空响起几声烟花的炸裂声,点缀了小区的宁静。他抬起微凉的手指,拂去俞钦沛脸上的泪水,道:“怎么又哭了?” 俞钦沛眼含热泪,喜极而泣的扑到归庭怀中,哽咽道:“我这是高兴的。” 归庭弯了弯唇,与他在门口静静的相拥了片刻,才道:“好了,咱们先进屋。” “嗯!”俞钦沛吸了吸鼻子,翘.起唇角,一抹眼泪,只手拎起地上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归庭,脚步轻快的把人带进客厅。 客厅有些冷清,温度不比外面高多少。 俞钦沛放下行李箱,打开暖气,紧握着归庭的手舍不得松开,拉着人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你怎么会过来?叔叔阿姨他们知道吗?” “知道的。”归庭揉了揉他的脑袋,调侃道:“我要是不过来,怎么会知道你躲在家里哭的像个二傻.子?” 俞钦沛脸颊一热,却没半点被归庭看破的尴尬,只有满心的感动。他就着归庭的手,亲昵的蹭了两下,随即歪着脑袋,倚靠在归庭的肩膀上,双眼闪着幸福的光芒,唇角勾起一个自然的弧度,“那放叔叔阿姨俩人在家好吗?” 归庭垂眼瞥了下靠在肩头上口是心非的人,“是不太好,所以我明天就回去?” “啊?”俞钦沛握着归庭的手一紧,旋即抬腿跨.坐在归庭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紧张道:“你说的是真的啊?” “假的。”归庭左手搂住他的腰,固定住他的身体,右手抬起他的下巴,微微倾身,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吻了一下,见他神色略有缓和,轻声道:“我过来是经过我爸妈同意的。” 俞钦沛眉眼一弯,也不敢再矫情了,直接扑到归庭怀中,倾听着对方胸膛发出的心跳声。 归庭平静的抱着俞钦沛,俩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谁也没说话,享受着短暂别离后重聚的温馨时刻。 凌晨十二点整,窗外响起一阵巨响。 俩人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望去,正好看见绚丽的烟花在江边方向的上空爆裂开来。爆炸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把夜空照的五彩斑斓,映衬的窗口都红了一大.片。 俩人回头对望着彼此,在一片灿烂的烟花中,脑袋渐渐靠近,唇齿交缠。 次日一早,俞钦沛是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里醒来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窝在归庭宽大的胸膛里,下意识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归庭光洁的下颌。他眸色一柔,就这么昂着头看着归庭的下巴出神。 自从俩人在一起后,他们俩就很少同床共枕过。 究其原因,一个是宿舍床铺太小,俩人若是挤一块睡,睡的不舒服不说,还容易擦枪走火。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心中抑郁,怕尴尬! 归庭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一股饭香扑鼻而来。他眉峰一挑,神色意外的走到客厅,看到餐桌上摆了四个菜一个汤,观其菜色和香味,就知道味道定不会太差。 他挪开眼,向厨房望去,就见身着棕色毛衣,搭配灰色休闲裤的青年系着围裙正在里面忙碌。他走到厨房门外,双手抱胸,打量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腰上。 那里系着围裙的带子。 超市买东西送的那种大红色挂脖设计围裙,两条系带围在腰.际,打了一个结,勾勒出青年精瘦的腰身,衬得其臀又圆又翘。他挑了下眉,正要收回目光,对方似是有所察觉的转过身,扬起灿烂的笑脸,边走过去边就着围裙擦拭手上的水,“很久没做饭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来尝尝。” 归庭洗漱完回来,看着荤素搭配的家常小菜,用筷子夹了块鲜嫩的糖醋鱼,放入嘴里品尝,鱼肉.香酥不太够,但内里软嫩,裹着糖醋汁,咀嚼了两下,酸甜的味道立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怎么样?”俞钦沛小心的看着归庭,轻声问道:“味道还可以吗?” 归庭把鱼肉咽下肚子,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味道很不错,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俞钦沛见他说的不是假话,舒了口气,惆怅道:“小时候跟我姥姥学的,她是江南人,口味偏甜,这糖醋鱼就是她的拿手好菜。” 俞钦沛很少说他家里的事,至少归庭是没听他提过。 今天难得提起来,他顿了一下,问道:“跟你认识这么久,还没听你说过你家的事,介意说说吗?” “没什么不好说的。”以前不说怕阿庭看不起自己,但现在阿庭能在大年三十放下父母来找自己,这叫他的心安定了不少,“我是我妈未婚生下来的,我亲爸是谁我不知道,后来我妈带着两岁的我嫁给了我继父。” 一顿饭,在俞钦沛的讲诉中结束。 他收拾碗筷的时候,还在继续说,“老头子得了脑溢血,在医院昏迷了大半年,前几天我妈来了个电话,叫我回去,说是老头子醒了,让我回去照顾,我没理她,她又打了好几通电话,烦了就直接把她拉黑名单了,换号码打我就继续拉,反正我没想过要俞家的财产,老头子要是顾念夫妻情分给她一份财产,我也不会惦记。” -- 第35页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望着归庭笑了一声,“还记得咱俩刚来京都那天吗?我晚上接到她找我守夜的电话,我跟她说我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就是你李家人了。” 归庭没忍住也笑了起来,“你说这话,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去年我们从我外婆家回来,我跟我妈说要是同意咱俩的事,她不但能多个儿子,还能多个儿媳,看来,我们在这件事情上还挺有默契的。” 俞钦沛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用埋头整理碗筷来掩盖异样,“这叫夫唱夫随。” 归庭没错过他的异状,只当他是害羞,失笑着摇头,俩人一起收拾餐桌洗碗。 俞钦沛有三天假期,这三天俩人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等到了去顾学长那上班的早上,他扒着归庭死活起不来床,最后还是归庭答应他跟他一起过去,才乐颠颠的起床洗漱。 大年初七是归庭的生日,俞钦沛提前跟顾学长请好假,又找顾学长借了车,开车带着归庭去郊外的温泉度假村。 年初七,度假村的人流量却不少。 俞钦沛找前台拿了预约好的房卡,招来一辆景区电瓶车,带着行李坐上去,道:“我订的是山腰别墅温泉,空气清新环境也好。”当然,还有没人打扰这一点。 景区电瓶车把俩人送到一栋田园风别墅前,俞钦沛给了小费,刷卡开门。 归庭顺着路望去,前面还有两栋风格不一的别墅耸立在山腰,而四周井然有序的树木在热气氤氲的温泉水滋润下,枝繁茂盛,树叶葱郁。走进篱笆搭建的门,入眼的是一座茅草搭建的亭台,亭台被人工温泉包裹,地面铺着鹅卵石,直通向尽头的小竹林,抬眼望去,但见林中雾气缭绕,仿若仙境一般。 归庭拧了下眉,没说什么。任由俞钦沛牵着他拐到右边的木质小楼,这里是供客人休息、住宿的地方。 室内装修的也极具田园风,他抽.出手,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映入眼帘的是被碧水环绕的层峦叠嶂,升腾的水雾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为其披上了一层薄纱。 他站在这观望了好一会儿,直到俞钦沛喊他,他才转身走过去。不想一进入餐厅,就见俞钦沛单手捧着一束玫瑰花,正笑意晏晏地望着自己,而他身后的桌面上摆着牛排和红酒。 “阿庭,生日快乐。”俞钦沛单手举着花,递给归庭,而背在身后的手在归庭接花的瞬间,快而准的在归庭中指套了枚戒指。 “……”归庭摊开手掌,看着中指上尺寸刚刚好的银色戒指,道:“很合适,准备多久了?” “就这几天准备的。”俞钦沛一瞬不瞬的盯着归庭脸上的神情,见他神色不带一丝抗拒,唇角一扬,又掏出一枚,放在归庭的手心,“该你了。” 归庭挑了挑眉,接过戒指,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把花放在桌上,牵起俞钦沛的右手,郑重的用戒指圈住对方的食指,道:“以后我给你换个更好的。” 这是他给俞钦沛的承诺。 俞钦沛扬着笑意,扑到归庭怀中,闷声道:“好,我等着。” 用过餐,天色还早,俞钦沛便提议去小竹林那泡温泉。 小竹林一看就是给情侣准备的,俩人换了衣服,披着浴袍走进去,一股热气裹挟着浓郁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归庭顺着鹅卵石走过去,尽头是一汪仅能容纳五人左右的小温泉,旁边用木地板隔了块空地,空地上摆着一张木桌,木桌左右是两张躺椅,而桌面放着运动型饮料和水酒。 俩人脱了衣袍下水,狭小的温泉池把俩人挤在一块,一个转身就能挨到彼此的肌肤,归庭索性就靠在边上,眯眼享受着温泉水带来的舒适感。 俞钦沛学着归庭,挨着他靠在边上,余光扫向归庭被热气熏蒸的泛红的脸颊,喉结滚动了一下,“阿庭,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你是怎么知道这地儿的?”归庭眼都没睁的问道。 “我请教了顾学长。”俞钦沛盯着对方的唇吞了口唾沫,心想着这没人之地,两个孤男寡男,不着寸缕,又是情侣,他亲一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儿,他倾身凑过去。 归庭只觉忽地唇角一软,条件反射的抬手按住对方的脑袋,探出舌尖,在袅袅升腾的雾气中,加深了这个吻。吻越发激烈,加之俩人血气方刚,又身在温泉水中,渐渐有了失控之象。 温泉仿若一口锅,锅下架着干柴。 有人点燃了干柴,发起烈火,烈火焚烧中,锅里的水开始冒烟,发烫。 滚烫的热水发出咕噜声,在窝里渐渐沸腾起来。沸腾的热水溅到地上,沁湿.了泥土。 火,渐渐小了。 干柴烧成了灰烬。 沸腾的热水在寒风中渐渐冷却了下来,直至平息,变凉。 第21章 小痞子 俞钦沛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身处在一片汪洋中,脚下踩着一叶孤舟,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蓝天白云,碧水云天。 深蓝的海连着天,浅蓝的天连着海,两者融洽的衔接在一起,仿佛自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他惬意地躺在孤舟上,眯着眼,倾听浩瀚大海发出来的低低倾诉声。 那倾诉声仿佛一道美妙歌声,优美的如同传说中蛊惑人心的的海妖一般,叫他听的如痴如醉,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 第36页 就在他听的不知今夕是何夕时,天地骤变,暴风雨侵袭。 孤舟被汹涌的海浪打击的散了架,冰凉的海水瞬间吞没了他的鼻腔口舌,他本能的抓.住漂浮在身边的浮木,探出脑袋,迷茫的望着波涛汹涌的海浪,不知所措的承受暴风雨的摧残,又随着风浪的翻涌浮浮沉沉。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他支撑不住即将昏厥之际,雨停了,风歇了。 海面慢慢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金色的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他虚弱的掀开眼皮,看见远方碧水蓝天的衔接处,突然架起了一座七色彩虹的桥梁,昏沉的神智蓦地从梦中惊醒—— ——啊! 软.绵的吟哦声从他口中溢出。 他无神.的倒在床.上,张开嘴,就像是缺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晶莹剔透的汗珠在他胸膛剧烈起伏着。 归庭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汗珠,俯身在他唇边安抚的亲了一下,哑声道:“一身的汗,要我抱你去浴.室吗?” “不、不用。”俞钦沛喘着粗气,吞了口唾沫,“你先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 次日中午,归庭扶着腰酸腿软的俞钦沛退了房卡,驱车回到市区的出租房。 俞钦沛一到家,连车都不想去还,揉着腰趴在沙发上,无力的掀开眼皮,看到归庭迈着大长.腿,步伐稳健的走过来,心中一荡,想爬起来盘过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锤了下沙发,从来只有耕坏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回头就去办张.健身卡,他就不信了。 归庭随手把钥匙丢在沙发上,掏出手机找充电器,顺嘴问俞钦沛手机要不要充电。 “要。”俞钦沛从口袋摸出手机,丢在桌几上,恹恹道:“我的充电器在房间床头柜里。” 归庭拿着手机来到房间,拉开抽屉,入眼的是一个印着医院字样的病例卡,他微微一愣,拿起病历卡打开—— “等一下!” 声音从客厅传来。 归庭扭过头,就见俞钦沛猛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健步如飞的跑进房间,一把抢走他手中的病历卡,藏在身后,低着头,一脸心虚道:“那什么,阿庭,你饿不饿了,想要吃什么,我下楼去给你买。” “……”归庭神色微妙的看着双手靠在背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俞钦沛,不由的深思起来。 病历卡里面的内容他没看完,但主诉上的四个字他瞄到了——疑似早谢! 镜子说他的神魂是跟人打架同归于尽后碎成了很多块,但在神魂完整时,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但——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心中严重怀疑是不是镜子没说实话! 俞钦沛藏着烫手的病历卡,久等不到阿庭开口,心不由的忐忑起来。他惴惴不安的抬起头,与归庭深沉的眼对了个正着,心一咯噔,试探道:“阿庭,怎么了?” 归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把手机充上电,没戳破他的小心思,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家休息,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不不,我不累!” 俞钦沛把病历卡塞进衣兜,把归庭推到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你等着,我去给你买饭。” 说完,他不给归庭拒绝的机会,揣着病历卡一口气跑到楼下的便利店,要了包烟和打火机,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先给自己点了根烟,再从口袋掏出病历卡,用打火机点上。 他看着病历卡被大火渐渐吞噬,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白烟。 当日.他去医院检查,一个是他怕自己真早谢,另一个是给阿庭看的,毕竟当着阿庭的面尴尬了两次,他不得给自己洗白一下?不过昨天下午和晚上……他虽然没用着,但至少向阿庭证明了他身体没问题,那这玩意的存在就有点多余了。 。 学校开学后,俞钦沛就把学校宿舍给退了,继续跟归庭在外面租房同居。 同时,他也没有辞去顾学长那边打杂的活儿,改假期的每天到周六日过去,平时有空,还积极的参加社团活动,这么下来,每天回家累的倒头就睡,陪归庭的时间几乎是没有。 归庭也有事情要忙。 年末他帮导师整理了一份资料,后续又为导师整理了不少,在搜集资料的时候,无意中接触到了心理学,心中有点想法,就买了不少与心理学有关的书研读,偶尔有空也去心理学院听课。 因为他非心理学专业,很多知识不了解,所以经常找教授请教,一来二去,就跟教授认识了,教授问他有没有兴趣转专业,他说考虑一下。但回去后仔细想了一下,现在转专业有点麻烦,而且李母那边也不好劝说。 等他再次去找教授的时候,他说想考心理学研究生,甚至有往心理学博士发展的想法。 教授自然是高兴非常,发了他一张书单,叫他回去看,看不懂的可以来问自己,又给了他几个建议。 因为决定要考研的事,他比俞钦沛还要忙,每天不是两地听课就是在图书馆查资料,回到家也没得歇息,还要看教授推荐的书单。 俩人就这么忙到暑假。 暑假来临时,归庭问俞钦沛要不要回青市。 俞钦沛犹豫了下,说不回去。他进入顾学长的工作室大半年,了解了如何分析经济形势、分析风险、数据收集等,从一个打杂的混到参与项目之中,其中花了多少精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第37页 归庭没说什么,他买了票回去看望了父母,在家陪了父母半个月,就回了京都。 俞钦沛大学毕业后,签了顾学长的工作室,归庭则留校考研。 三年后,俞钦沛辞职出来,自己投资了一家工作室。做这行的,少不得要拉投资、应酬喝酒,俞钦沛怕年纪轻轻就长了啤酒肚,时隔多年后,他终于办了张.健身卡。 归庭考博士的时候,拒绝了老师推荐的国外深造机会,留在了母校。等毕业后,又婉拒了留校就任的机会,带着事业有成的俞钦沛准备回青市当李母心心念念的高中老师。 “来了来了。” 李母站在接机大厅,身体挨着丈夫,目光不断的往人流中寻找儿子的身影,“文礼,快把牌子举起来,不然儿子看不到咱。”说完,她又举起手,大声喊着归庭的名字。 归庭一走出来,就听到了李母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看到头发花白的父母一个满脸无奈的举着手写他名字的纸牌,一个对着人群挥舞手臂。 他低声对俞钦沛说了一声,率先迈开步伐走了过去,“爸,妈,这大热天的,怎么不在家等我们。” 说着话,他走过去抱了下父母。李母摸着儿子俊美的脸,眼含泪花,喃喃道:“瘦了瘦了。” 李父也红了眼眶,儿子有近两年没回来了,说是跟着教授做了个项目。想跟妻子去看看儿子吧,儿子说没时间招待他们,担心他们过去了只能把他们留在酒店。 现在儿子终于毕业了,他心里高兴,也庆幸当初妻子让儿子选文科,不然按他的想法,儿子要是真走了科研的路子,他们俩膝下就这一个儿子,还整天见不着,那得多难受。 一家三口拥抱在一起,李母余光扫到儿子身后站着的青年,愣了一下,“儿子,你带朋友回来了?” 归庭闻言,放开父母,扭过拉过俞钦沛,介绍道:“妈,这是俞钦沛。” “啥?”李母震惊的看着眼前一身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戴着副金丝边眼镜,一看就是精英的青年,怔住了, 李父也跟着看了过去,在他印象里,小俞还是当初那个拉他儿子躲茅房偷亲的少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当年那个看到自己还会不自在的少年长成了如今这般成熟稳重的模样。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儿子和小俞的感情之路竟然能走的这么远。 李母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俞钦沛,狐疑道:“你真是小俞?” 俞钦沛放下行李箱,走过去跟老两口握了握手,旋即抬起右手,似是不经意一般推了推镜框,露出无名指上的钻戒,薄唇轻启:“爸,妈,我是俞钦沛,好久不见。” 李母李父:“……” 李父看到他手指上的钻戒,又瞥了眼儿子左手上的同款,嘴角一抽,摇头拉着呆滞的妻子,“阿庭,先上车吧,你小舅和舟儿知道你要回来,在酒店订了包厢等着咱们。” 第22章 小痞子 去往酒店的路上,归庭望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和林立的高楼大厦,不过两年没回来,再看这座城市都陌生了不少。他想到从踏进京都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的俞钦沛,问道:“你有多少年没回来了?” “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刚好十年。”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母从俞钦沛之前那句‘爸妈’中回过神来,接过话茬,一脸感慨道:“我还记得你当年走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我当时还想,你这孩子恋家,哪里能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年,连你家拆迁都是叫别人来帮你办的。” “不是别人。”提到这事,俞钦沛心中没什么感觉,“领拆迁款的应该是我亲妈。” 李母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初俞钦沛是一个人住,也从不提父母,后来暑假消失了两个月,再出现就是跟儿子去京都上学,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而隔壁的门也没再打开过。 后来他们那片地要拆迁,她在办理手续的时候,关心的问了一句,得知拆迁款已经被人领走了,而家里也没个人来收拾小俞的东西,她就以为小俞的父母是不是没了。 还是她后来打电话问儿子要了小俞家的钥匙,把他家东西收拾了,这会儿还存放在她家储物间呢。 想到这儿,她心中唏嘘不已,又有些心疼小俞这孩子,毕竟也是她曾经疼过的孩子。 虽说后来因为他跟儿子的事有点疙瘩,但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俩人感情发展的也顺利,她也想开了,便扭过头,安慰道:“既然你管我叫声妈,那以后就是我李家的孩子。” “谢谢妈。”俞钦沛叫的无比自然,还冲她露出一个温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诶,你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在她记忆里,俞钦沛始终是那个懂事又有礼貌、偶尔笑起来还有点腼腆的少年。骤然见到他长大后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还有些不太习惯。 俞钦沛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无害,“就算我长大了,您还是跟我记忆里一样,一点都没变。” 俞钦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靠乖巧无害来讨李母欢心的少年,而是练就了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哄的李母眉开眼笑,直夸懂事会说话。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气氛莫名的融洽起来。 -- 第38页 归庭弯起唇角,真好。 车子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李父去停车,李母带着俩孩子来到弟弟订好的包厢,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陈不舟气急败坏的声音—— “陈子鸣!老子看你是皮痒了!” 李母推开门,带着儿子和小俞走进去。 归庭看到一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手拎着一小男孩的衣领,眉峰刚一挑,李母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抱走被陈不舟拎着衣领的小男孩,护在怀里,不赞同道:“有你这么对孩子的吗?还有你!” 她把目光落在陈父身上,“这是你亲孙子,你就这么当爷爷的吗?看着你儿子跟拎猫狗似的,没个长辈的样儿。” 陈父面色不变,指着地上的碎片,“这要换了是我儿子,一顿打少不了。” 李母瞪了他一眼,也知道她这个弟弟的德行,没再说什么,抱着陈子鸣慈爱的来到儿子面前,“阿庭,小俞,这是子鸣,你们表哥陈不舟的儿子。” 说着,她又哄着的怀中陈子鸣,“子鸣,这是你表叔,你出生的时候,你表叔还特意回来看过你呢,来,跟你表叔打个招呼。” 小孩不认识人,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归庭。 归庭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表侄,倒是俞钦沛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凑过来逗陈子鸣。 陈不舟没认出俞钦沛,他把目光落在归庭身上,走上前,捏着拳头锤了下归庭的肩膀,咧嘴一笑,“好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好久不见。”归庭唇角勾了一下,跟着陈不舟走到小舅面前,打了声招呼。 随着岁月的增长,陈父周身的气势越发的威严。 他挺直腰板,凌厉的眸色在见到归庭时,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一旁的陈不舟见他爸这样,撇了下嘴,拉着归庭在身边坐下,又抬眼看向俞钦沛,客气的招呼人先坐。 俞钦沛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他径直走到陈不舟跟前,直勾勾地盯着陈不舟屁.股下的座位。 陈不舟一脸莫名,“兄弟,怎么称呼?” 俞钦沛那双挡在镜片后的眸色闪了一闪,脚下的步子挪了一下,在陈不舟身边坐下,旋即推了下镜框,低声道:“表哥,不认识我吗?” “……你叫我表哥?”陈不舟越听越迷糊,“我家表弟里有你这号人吗?” 这头的陈父温和的看着归庭,“回来就好,我听你.妈说,你打算回来当一名高中老师?” 归庭点头,“已经给一中递交了简历,想来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陈父可惜的叹了口气,正色道:“你可想好了,以你现在的学位,可比当一名高中老师有前途多了。” “我已经想好了。”归庭神色平静,“当老师,一直是我和我爸妈.的心愿,攻读博士学位,只是我单纯的对心理学感兴趣,现在满足了我自己的兴趣,我也该回来陪陪我爸妈,尽尽为人子的责任和孝心。” 这番陈词有些官方,但陈父就吃这一套。 他虽然觉得外甥放弃光明的前途,回来当一名高中老师有些可惜,但外甥的孝心也难能可贵。 俩人说着话,陈母跟李父从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人。 陈母笑容干练的伸出手,跟归庭打招呼,“阿庭,欢迎回家。” 归庭起身,跟陈母握手,“谢谢舅妈。” “跟舅妈就别客气了。” 陈母是一家集团的最大股东,行.事作风颇为利索,性格也有些强势。 她让儿子叫服务员上菜,又邀请大家先入座,待大伙入席后,这才跟归庭介绍坐在陈不舟身边抱着陈子鸣的女人,“阿庭,这是你表嫂。” 陈母介绍儿媳的时候,神色有些平淡,连名字都没提。 而那姑娘非但不在意,还一脸羞涩的冲归庭笑了一下,随即声若蚊蝇的叫了声‘阿庭表弟’。 在场的人面色正常,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性格。 归庭有些意外的看向陈不舟。 他只见过陈不舟妻子一次,是她生陈子鸣那会儿,当时她生完孩子没几天,在医院修养,他去打了个招呼,没多交流就走了。而他爸妈也不是喜欢说人是非的人,所以也没跟他提过这位表嫂的事。 陈不舟对他妈的态度有些不满,恰时包间的门就被轻轻敲开,服务员把一道一道的菜送进来。 他摄于他妈平日的威严,也碍于有外人在场,就没说什么,只是道:“阿庭,你表嫂叫秦柔,是我的小学.妹,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忙没来,份子钱回头你可得补上啊。” “好。”归庭没说什么,观小舅和小舅妈.的态度,显然对这位表嫂不太满意,但再不满意,陈不舟喜欢,他们也只能接受。 不过姓秦…… 归庭隐约记得陈不舟的初恋好像也姓秦来着。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脑海一闪而逝,旋即为众人介绍起了身边的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俞钦沛,是我男朋友。” “啥?”陈不舟蹭地一下站起来,震惊的看着归庭,又看了看俞钦沛,“难怪,难怪刚才你个鳖孙叫我表哥。” “什么玩意儿?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一口一句脏话,这么多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了去了?”陈父皱着眉呵斥了陈不舟,又冲俞钦沛微微点头。 -- 第39页 归庭看他的神色,似乎是早就对这事有所了解。而陈母微微一笑,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俞钦沛,“小俞,你放心,我们家的人都很开明的,至于你表哥,别搭理他。” 俞钦沛矜持的笑了一下,接过红包,“谢谢舅妈。” “一家人,不用客气。”陈母说完,用手肘偷偷捅了捅身边的丈夫,递给他一个红包。 陈父轻咳了一声,接过红包,不自在道:“既然跟我们阿庭在一起了,就好好过日子。” “不是……” 陈不舟急切的插话道:“阿庭带回来一个男朋友,你们就这么接受了?” “……”归庭扶了扶额,陈不舟都三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是抓不到重点。 眼下这情况,小舅和小舅妈明显已经提前知道了他喜欢男人的事,所以才会接受的这么快。 “不对!”陈不舟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 “说不说你现在不都知道了?”陈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嫌弃道:“这么大个人了,说话做事还一惊一乍的,半点没继承我跟你爸的优良基因。” “先吃饭吧。”李父作为亲戚,不好插嘴,就转移了话题。 第23章 小痞子 这顿饭是陈不舟张罗的,意在给归庭接风洗尘,同时也是想打探一下归庭的感情近况。 在他的印象里,他表弟对感情就像是不开窍的木头。 他儿子都三岁了,表弟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就留意了下.身边的优秀女人,只等人回来一一介绍给表弟认识。但是—— 他万万没想到表弟早就开窍了不说,还找了个男朋友、不,找了他昔日的‘情敌’回来。 陈不舟这顿饭吃的如鲠在喉,坐在他身边的秦柔边哄儿子吃饭,边注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难看,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在座之人的神色,凑到丈夫耳边,低声道:“阿舟,你怎么了?” 秦柔这个人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柔柔弱弱的,极为胆小。 这样性格的人很容易激起有大男子主义之人的保护欲,比如陈不舟。 陈不舟这会儿食不知味,却也顾忌妻子的感受,勉强撑起一抹笑容,安抚道:“没事,儿子给我吧,你先吃饭。” 饭后,陈母和陈父跟归庭一家打了招呼,又嘱咐归庭有时间带俞钦沛去家里玩,随即先开车走了。 陈不舟抱着儿子,欲言又止的看着归庭,想说什么,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母见状,招呼丈夫出了酒店,顿时包厢里只剩下陈不舟一家三口和归庭一对。 陈不舟张开嘴,正要说什么,一阵‘嗡嗡’突然响起。 秦柔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眼前一亮,欣喜道:“阿舟,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秦柔一走,陈不舟恶狠狠地瞪向俞钦沛,“我算是想明白了,你这孙子当年缠着我表弟,就不安好心。” 俞钦沛一听这话,藏在镜片后的眸色一厉。 他刚要开口,手心突然一紧,扭头看去,就见阿庭神色淡淡的开口了,“陈不舟,俞钦沛是我的爱人,也是你表弟媳,以后别再说什么‘你这个孙子、你那个鳖孙’之类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懂吗?” “我不承认!” “我也不需要你承认。”话音一落,陈不舟面色有些难看,他缓和了神色,继续道:“我要是这样说你老婆,你心里是什么想法?表哥,咱们现在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大家都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道理大家都明白,陈不舟也不是真傻。 他就是心里有些不得劲,他表弟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俞钦沛这个痞子? 虽然俞钦沛现在穿的人模狗样,但大家谁不知道谁啊?! 而且看着从小护着他的表弟现在成为别人的了,这种感受就跟当年他找俞钦沛打架,然后被俞钦沛反杀,他去找表弟寻求安慰,却挨了表弟一顿说一样,不是个滋味。 俞钦沛握紧归庭的手,笑眯眯道:“当年我年少轻狂,不懂事打了你几次,不过,表哥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帮了你的忙,你还没少找我麻烦,所以,咱两昔日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想得美,你还有脸提帮我忙的事,当初我就不应该找你——”陈不舟话音一顿,蓦地想到了什么,“卧.槽,俞钦沛,你当年不会就是因为我表弟给你块手帕,你就缠上他的吧?” 俞钦沛微微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你猜。” 陈不舟:“……”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不舟脸上露出悔不当初的神色。 早知道……早知道会有今天,他怎么可能把表弟喊过去接自己?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他无力的摆摆手,“走吧走吧,以后少来我跟前晃悠,我看见你就烦。” 归庭看他垂头丧气的,难得安慰了一句,“就算当初我没给俞钦沛那块手帕,后面也会认识的,毕竟我跟他熟悉起来,是他搬到我家隔壁住开始的。” “……”陈不舟不想说话。 当年归庭让他给俞钦沛道歉,他发脾气跑出了学校,跟出租车司机吐槽了一番后,又后悔了,只是当时他拉不下脸来求和好,就这么倔了很久。等他想通再去找归庭的时候,归庭跟俞钦沛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 -- 第40页 如果他没犯倔,而是直接去道歉,就算俞钦沛搬到表弟家隔壁住,有他整天缠着表弟,哪还有俞钦沛什么事?! 归庭不知道陈不舟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只会笑笑不说破。 三人一同走出包间,在酒店大堂看到秦柔。 秦柔已经挂了电话,看到陈不舟,欣喜的小跑过来。陈不舟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本能的把妻子搂在怀里,沮丧道:“柔柔,我后悔啊!” 秦柔不自在的瞄了归庭和俞钦沛一眼,推了推撒娇的丈夫,不好意思道:“阿庭表弟,我和阿舟有点事,要先走了。” 归庭点头,目送秦柔拖着不愿走的陈不舟走出酒店,耳边响起俞钦沛的感慨声,“我是真没想到陈不舟最后选的老婆是这样的,还记得当年他那个女朋友脾气可不太好。” 归庭对陈不舟的初恋没印象,不发表看法。 俞钦沛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他那个女朋友也是姓秦吧?” 归庭看了他一眼,“走吧,爸妈还在等着我们。” 李父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俩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李母道:“老李,开车先带孩子们回家休息,小俞啊,这次回来有没有地方住啊,没地方住的话,就住家里吧,家里有客房。” “那我就不跟妈客气了。”俞钦沛顺杆子往上爬,“说起来,单位楼那边的房子一拆迁,我还真没地方可去了。” “怎么会?”李母惊讶道:“你亲妈那边……” “我妈那边应该不欢迎我。”俞钦沛想了下,也没隐瞒,把自己家那点事简单的说了一下,末了道:“我继父身体虽然不太好,不过有他在,我妈也算是有个依靠。” 李母叹了口气,人年纪越大,心肠就越软。 小俞母亲的行为她不好说什么,只能自己多照顾一些。不过,她想起一件事情来,“你姥姥是不是姓杨啊?” “我姥姥不姓杨,我没见过面的姥爷姓杨。” “难怪。”李母想到当年被女儿接去享福的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姥姥年轻的时候为了养你.妈吃了很多苦,没想到啊……” 李母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俞钦沛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妈跟邻居说是接姥姥过去享福,但到底是不是福,也只有积劳成疾最后因病去世的姥姥心里最清楚了。 第24章 小痞子 车子平缓地驶出市中心, 来到江边一栋独门独院的别墅前停下。 “到家了。”李母率先下车,归庭紧随其后去后备箱拿行李箱。 俞钦沛站在车门边,望着眼前自带花园的中式别墅,眨了下眼,心中暗叹他老攻家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小富豪! 李母打开门, 回过头就见俞钦沛一脸惊讶的站在门口,似是回不过神般,乐道:“傻孩子, 瞧什么呢, 快进来啊。” “来了, 妈。”俞钦沛转身去提行李箱, 趁着李父不注意,拉着归庭落后了几步, 小声道:“咱爸咱妈买这房子花了不少钱吧?” “不是很贵。”归庭看他一脸疑惑,解释道:“我爸妈买这栋别墅的时候, 房价还没现在这么贵, 只不过老两口习惯了单位楼那边的邻里关系, 就没搬过来。另外,我家在市区也有几套房产, 这些都是我小舅妈让他们投资的。” “……小舅妈是做什么?”之前吃饭的时候,他能看出来小舅妈气势不俗, 但没想到多年前的投资眼光也这么朝前。 “小舅妈是罗氏酒店集团的老总,刚才吃饭那家酒店,就是她公司旗下的。” 俞钦沛:“……” 俞钦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神色恍惚的跟着归庭走进大门。 一脚踏进大门,一股浓郁的古韵味扑面而来,玄关处的鞋柜兼展示台以红梨木打造,待客厅的座榻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元素,搭配正堂墙壁上的山水水墨画和右边的镂空雕花窗,叫人仿佛置身在古代。 “我先带你去客房看看。”归庭进门没看到父母,便领着俞钦沛来到二楼,推开一间房门,“我的房间就在隔壁。” “隔壁啊……”俞钦沛拉长声音,放下行李箱,反手关上门,扑过去抱住归庭,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刻意压低嗓音,“你把我的房间那排在你隔壁,不怕我晚上溜你房间偷袭吗?” 归庭顿了一下,“你暂时先在这里住着,等学校那边通过了我的求职请求,我们就搬到学校附近去住。” “其实……”俞钦沛松开归庭,取下眼镜,捏着鼻梁,疲倦道:“咱们不一定要出去住,爸妈年纪大了,我们就陪在他们身边也挺好的。” 归庭转过身,屈指挑起他的下巴,“你确定?住在这儿可没法跟我同床。” 俞钦沛不甘示弱的捧起归庭的脸,凑上去咬住他的唇.瓣,喃喃道:“你给我留个门就行。” 这头的俩人确定在这边住下,楼下的李父李母正在为俞钦沛住哪个房间展开了争论。 李父的意思是俩孩子在外同居多年,现在回家,就没必要在分开。 李母考虑的显然要更全面一些,她想着小俞第一次住家里,估计会有些拘谨,就先安排他住客房,等稳定下来,把学校附近那套学区房装修一下,给俩孩子作为婚房住。 “搬出去做什么?”李父反驳道:“咱家又不是住不下。” -- 第41页 “现在的小年轻喜欢有私人空间,跟我们两个老家伙住一块,孩子们不自在不说,俩人要是亲热,被我们看到,那多尴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糙理不糙,但李父还是觉得搬出去不好。 他跟妻子年纪都大了,俩人也都退休了,孙子已经无望,就只能盼着儿子多陪在身边。 俩人各持己见,争论声不休。 等归庭和俞钦沛从楼上下来,俩人都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归庭无奈的走过去敲了敲门,“爸,妈,我跟俞钦沛决定在家住。” 房内的老两口对视了一眼,得了,不用吵了,儿子已经做了选择。 。 俞钦沛在李家安定了下来。 在归庭等待学校通知的空隙,俞钦沛跟归庭商量把工作室搬到青市来。 归庭不太赞同,他的根基在京都,搬到青市就意味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俞钦沛认真的看着归庭,手掌覆在他的心口,深情道:“心安之处,即吾家。阿庭,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没有鲜花与红酒,只有他最真挚的眼神和朴实无华的话,但却也是最深情的告白。 既然同意了俞钦沛的打算,归庭就想着帮他一把。他带着俞钦沛来到罗氏酒店集团找小舅妈。 罗氏酒店集团是一家上市公司,旗下经营多个知名酒店品牌,其范围覆盖了国内很多城市。 归庭来到公司总部的时候,陈母正在接待客户。 他和俞钦沛在休息区等了十来分钟,就看到陈母带着一个中年男人从会客厅出来。 随着俩人的面容暴露在俩人眼皮下,归庭敏锐的察觉到俞钦沛眼底的温度骤然降低。 他皱了皱眉,就听见那中年男人开口说:“罗总请留步。” 中年男人暂停了脚步,伸出手与陈母握了握手,言词间带着几分讨好,“您贵人事忙,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陈母姓罗,她微微点头,雷厉风行的抬手招呼秘书,吩咐秘书把人送到公司门口。秘书临走前在陈母耳边低语了一句,陈母下意识朝休息区看去,见到归庭,凌厉的神情缓和了一下,主动走过来,笑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顺便想请您帮个小忙。” “小忙?”陈母挑了下眉,带着俩人走进办公室,让助理送三杯咖啡进来,边邀请俩人坐下边道:“就知道你不是单纯来看我的,说吧,舅妈能帮你什么?” “想在您的大厦租个办公楼,面积不用太大,价格稍微打个折,就行了。” “租办公楼啊……”陈母意味深长的看着外甥,可话却是对俞钦沛说的,“我听大姐说你在京都开了家风头工作室,发展的还不错,你现在租办公楼,是想到回青市发展?” 俞钦沛这几年接触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面对陈母的质疑,应对自如,“既然舅妈问,那我就不说场面话了,我的根基和人脉在京都,且京都还是我国的首都,放弃了肯定可惜,不过,我当初既然能在京都创办工作室,还能混口饭吃,那我现在同样也能在青市从头开始。” 陈母欣赏的点头,“年轻人有野心,还有能与野心匹配的实力,好好干,舅妈支持你,回头你带着合约来找我。” 说完公事,陈母提到了陈不舟,“舟儿最近越来越不像话,阿庭,他从小就跟你亲近,也愿意听你的话,你有空帮舅妈劝劝他。” “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秦柔带来的那个女人闹的!” 陈母一想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头就犯痛。 她抬指揉了揉额角,一脸倦色,“就你回来那天,秦柔把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带回了家,说是刚在国外结束一段婚姻,回国散心,又不想叫父亲担心,就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可我是真没想到,那女人不是个安分的,竟然跟舟儿私下好上了。” “什么?”归庭惊讶的看着陈母,“表哥出轨了?” “还不是秦柔那个蠢货干的好事!那女人刚开始还算老实,跟我儿子也保持着距离,可秦柔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没半点警惕心也就算了,还主动让舟儿多关心一下那个女人。” 陈母越说脸色越难看,“我以前是看不上秦柔,觉得她太小家子气,遇到事只会哭,跟只小白兔似的,完全撑不起陈夫人的场面,但我再看不上,她也嫁了进来,我琢磨着那就只能多带在身边教一教,可我是真没想到,她就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东西!” 陈母说到最后,气的一拍桌子。 哐当一声,褐色的咖啡从杯子里溅出到桌面。 俞钦沛默默的抽了纸巾,擦拭着桌面,权当是在听陈不舟的笑话。 “真是气死我了。” 陈母从抽屉里摸出包女士烟,静静地点上,随着尼古丁入口,她吐出一口白烟,“我那个儿媳妇,单蠢是真单蠢,但她那个姐姐……” 她冷笑了一声,“这种女人我见多了,我儿子那么蠢,她不一定看得上,但我陈家有钱,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又是我儿子心头的白月光,心可不就活络了?” “白月光?”归庭神色有些微妙,“表哥的心里什么时候藏了个白月光?” 归庭话音一落,俞钦沛突然开口问道:“舅妈,那个女人是不是叫秦雪?” “怎么?”陈母夹着烟,神色意外的看着俞钦沛,“小俞认识?” -- 第42页 “算不上认识。”俞钦沛感慨了一声,“当初高中那会儿,他带秦雪请我吃过饭。”然后秦雪就看上他,把陈不舟给踹了。 后面的话他肯定不能说,只是道:“这事儿我跟阿庭回去想想办法。” 陈母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行,那舟儿的事就拜托你们俩了。” “舅妈客气了。”俞钦沛想到之前那个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道:“舅妈,我能问问刚才那个客户是来做什么的吗?” “你说俞谦光?”陈母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来推销他们公司新研发的酒店管理系统。” 她刚说完,似是明白了什么,打量的目光落在俞钦沛身上,“倒是巧了,你们俩都姓俞,认识啊?” “我继兄。”俞钦沛又问了下俞氏的情况。 陈母心想这是什么缘分?怎么遍地都是熟人? 她摇着头,也没多问,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俞钦沛。 俞氏从老俞总住院后,被俞氏三兄妹搅合的乌烟瘴气,等老俞总醒来,公司员工的人心已经涣散了,虽然老俞总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放权给了大儿子,但俞老大当个管理还行,让他掌控公司…… 他做了几个错误的决定,导致公司损失惨重,若不是公司没上市,公司也是俞家一言堂,他这个老总的位置早就保不住了。 俩人从罗氏出来后,俞钦沛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俞谦光和秦雪这两个名字在踏进罗氏酒店集团之前,离他和阿庭的生活太遥远,遥远到他几乎都忘了这些人。 可不过短短一个小时,他先是见到了记忆里不可一世的俞老大对着小舅妈卑躬屈膝,又从小舅妈嘴里得知昔日那个叫陈不舟误会自己的女人又跟陈不舟搅合在了一起。 人生仿佛就是一个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只不过曾经他只能仰视的人即将成为丧家之犬。 但—— 他总觉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归庭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扬起的唇角,“有这么高兴?” 俞钦沛丝毫不遮掩心底的喜悦,急切的拉着归庭上车,关上车门,双.腿盘着对方的腰,吻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的砸下来,亲的俩人面红耳赤,气血翻涌,这才稍稍克制即将失控的理智,默契的在安静的车厢内相拥。 直到翻滚的气血和激情慢慢平息下来,他翻身坐在副驾驶座上,拉着安全带,边系边道:“咱们是去陈家看戏还是去酒店开房?” “舅妈帮你解决了办公楼的事,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陈家看看情况。”归庭对着后视镜打理凌.乱的发,又理了理衬衫,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这才启动车子,朝陈家而去。 有句老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归庭驱车来到陈家,刚将发动机熄灭,一辆黑色悍马如一道离弦之箭疾驰而来,稳稳当当地停在他的车旁边,下一瞬,跑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陈不舟那张憔悴的脸。 归庭打开车窗,手肘搭在车窗上,伸出脑袋,对着像是被人吸干精血的陈不舟喊道:“陈不舟,过来。” 陈不舟缓缓转过身,与归庭对视了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登时蒙上一层水雾,整个人仿佛遇到救星一般,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拉开后座位的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阿庭,快,快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归庭皱了皱眉,启动刚熄火的车子,驶出陈家庄园。 车子在街道上缓慢的行驶,他趁着等红灯的空隙,从后视镜看了陈不舟一眼,就见陈不舟整个人就像是丢了灵魂一般瘫在后座位上,两眼无神,眼下青瘀,眼圈发黑,怎么看怎么像是纵.欲过度的模样,便冷声问道:“舅妈说你出轨了?” “你也不相信我?” 陈不舟似是对这话题格外的敏感,整个人犹如被惹怒的雄狮,暴躁的揪着头发,“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 “怎么回事?”归庭问道。 陈不舟揪完头发,揉了把脸,颓废道:“我跟秦雪真没什么,可我妈不相信我,我爸打我,连秦柔也怀疑我,我是真的冤!” “未必吧?”俞钦沛心灾乐祸道:“你要是行的端做得正,怎么大家都不相信你?” “俞钦沛,你给老子闭嘴!” “嘁!”俞钦沛嗤笑了一声,“你就是贱的慌,当初秦雪踹了你,还把你俩分手的锅甩我头上,为这破事你跟我还结下了梁子,上次我说一笔勾销,你还不乐意,你现在跟我们说你是冤枉的,谁信啊?” “俞钦沛!”陈不舟气的浑身发抖,凶狠的目光迸射向俞钦沛,“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就是你爸妈和你老婆的态度啊,再说了,你要是真跟她没什么,小舅妈会故意诋毁自己的亲儿子?” “她趁老子喝的不醒人事,脱.光爬我床.上,被我爸妈看到,我特么还冤呢!”陈不舟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跟秦柔恋爱四年,结婚四年,从来不知道秦雪是她姐姐。 他跟秦柔是在学校认识的,当时他大四,对方却是刚入学的新生,在开学新生报道的时候,他作为青市人,接待了秦柔,然后彼此留了联系方式,慢慢生出了感情。 在跟对方谈恋爱的时候,他知道秦柔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至于名字他没问,只知道在高三毕业后被亲妈接到国外去了。 -- 第43页 这么多年,对方没露过面,秦柔也没提过,他早就把那所谓的初恋给忘记了,鬼知道她为什么要回国,一回国,还跑来找秦柔,还爬他的床! 陈不舟越想越憋屈,尤其是叫俞钦沛看了笑话,心中就更憋的慌了。 俞钦沛轻啧了一声,“很憋屈?觉得自己特冤?” 陈不舟哼唧了一下,别开脸,不想叫俞钦沛看自己的笑话,“老子的事,跟你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俞钦沛看戏的神色一敛,扭过头,冷厉的目光射向抿唇不说话的陈不舟,“那当初你俩分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跟我没关系?” “嗯?” 一直在听俩人斗嘴的归庭听到俞钦沛这话,淡淡地扫了俞钦沛一眼,屈指敲击着方向盘,看到前方有家咖啡厅,打着方向盘把车开过去,“俞钦沛,解释一下。” 俞钦沛阴冷的神色一僵,旋即笑着脸坐好身子,轻声哄道:“我初恋是你,我所有第一次都是你的……” “这事儿谁知道啊。”刚才处于下风的陈不舟见机挑拨道:“男人又没有那层膜,鬼知道你所有第一次是不是我表弟的,再说了,当初我跟秦雪分手,原因不就是因为你!” “这事回家我再跟你解释。”俞钦沛跟归庭说罢,打开车门就去拉挑拨离间的陈不舟,“姓陈的,我今天不把你打的哭爹喊娘,老…… 我就跟你姓。” “来啊,谁怕谁啊!” 俞钦沛看陈不舟不爽很久了,以前顾忌归庭,不敢下狠手。 而陈不舟最近憋屈的厉害,需要发泄,可他爸妈不相信他,妻子一看到他,就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解释也听不进去,说实话,他很累。 俩人恶狠狠的对视着,归庭沉默的又启动了车子,把车开到没人的工地,看着俩个衣冠楚楚的人跟个小混混似的扭打到一起。 俞钦沛开始还顾忌在场的归庭,可吃了两次亏,邪火直冲脑门,什么也顾不上,抡起胳膊开始把陈不舟往死里打。 陈不舟也不甘示弱,他正面打不过俞钦沛,就耍阴招。俩人打的难舍难分,归庭淡定的坐在车内,从扶手箱里摸出包烟,静静的点上。 半包烟的时间过去,扭打到一起的俩人慢慢停了手。 归庭丢下手中的烟蒂,推开车门走了过去,而那俩人相互搀扶着,大口喘着气。 陈不舟抬头望了下天空,汗水流到眼睛里,辣的他眼泪直掉。 俞钦沛瞅了他一眼,嘲讽道:“打不过就哭,丢人不丢人!” “不用你管。”陈不舟吼了一声,扯到了嘴角上的伤口,骂道:“你这个禽兽,专挑老子的脸打,老子就知道你嫉妒老子长的比你帅!” “得了吧,咱两到底谁比较帅,你心里没点数?” “要不要我给你们两找个镜子看看?”归庭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又听到俩人幼稚的对话,把手中的烟丢过去,道:“爽了没?” 俞钦沛接过烟,抖着手抽.出两根,其中一根扔给陈不舟,然后把烟叼在嘴里,也不点上,“我.爽了。” 陈不舟也叼着烟,“我也爽了,这阵子差点没把我逼疯。” “那你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把火给我。”陈不舟点上烟,也顾不得飞扬的尘土,就地坐下,惆怅道:“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我蠢。” “算你有自知之明。” “你——”陈不舟滚到嘴边的粗话在瞥到神色冰冷的归庭时,又默默咽了下去,“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 陈不舟深吸了口烟,在弥漫的白烟里,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归庭回青市那天,秦雪也回来了。 当时秦柔接的电话就是秦雪打来的。 秦雪刚离婚,回国散心,然后找秦柔去机场接人,见面后发现妹.夫竟然是昔日的情人,而且情人家还特别有钱,就生了心思。 陈不舟从小就很叛逆,他爸对他管的严,他妈又经常到处飞,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人,导致他对家里很抵触,所以不愿意在外面说家里的事。 等他情窦初开后,他追到秦雪,秦雪好看,不图他钱,他就更觉得没必要说,而且,那时候他很中二,觉得女孩子喜欢的是他的人,不是他家的钱,所以跟秦雪谈恋爱那会儿,他对秦雪特别好,都差掏心掏肺了。 没想到人秦雪不爱钱,但人爱俏,看上了俞钦沛。 “说实话,在没见到秦雪的时候,我还能靠初恋的光环偶尔怀念一下我逝去的青春,可等我在机场见到气质与模样大变样的秦雪时,我整个人都懵了,觉得幻想破灭了。” 陈不舟吐出一口烟,“念书那会儿,秦雪性格很张扬,我就觉得她特别有个性,哪哪都好,可再次见到她,她变得……怎么说呢,以前她爱穿鲜艳亮丽的衣服,现在却整的跟家里有丧事似的,一身白,还有那头清汤挂水的长发,大半夜出来,整个一女鬼。” “……”俞钦沛无语,陈不舟简直就是女生最痛恨的直男思维。 “她说要在我家住几天,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我当时还处在幻灭中,我老婆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同意了,就把人领回了家,刚开始两天还好,可有一天我老婆跟我妈去参加宴会,她跑我房间说她后悔了,对我念念不忘,想跟我来一发。当然,她说的没这么直白,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 第44页 烟抽完了,话还没说完,他又找归庭要了一根,点上继续吐槽,“我当然不能同意啊,别说我对她的形象幻灭了,就算没有,我也不能对不起我老婆啊,所以我把她赶出去了,还叫她滚出我家。” “可我没想到她是真无耻啊,她故意在我老婆回来的时候一脸委屈的收拾东西,我想说她勾.引我,可又没证据,然后我老婆就傻乎乎的把人哄着挽留下来,我气啊,就跑出去喝酒了,醉醺醺的回来,怕吵着儿子,就睡在了客房,等我一觉醒来,她就躺在我身边。” 陈不舟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有些像陈母。 比如生气的时候,陈母喜欢拍桌子,而他,气的直捶地,“我当时吓坏了,把她踹下床,然后她尖叫引来了我爸妈,之后我才知道,她趁我睡的不醒人事,把我拖到了她房间,扒光了我的衣服……” 俞钦沛听到这儿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陈不舟假装没听到,一脸破罐子破摔,“我爸妈也不想想,我特么都喝成那副熊样了,小兄弟怎么站的起来?!” 归庭听完事情的经过,沉吟了片刻,“那她现在还在你家吗?” “怎么不在?”陈不舟冷笑了一声,“我老婆对她可愧疚了,觉得是我强迫了她,我爸妈一开始是将信将疑,可她边哭边不经意把我跟她交往过的事说了出来,还误导我爸妈,说我对她念念不忘,还骚扰她,她想搬走,可又舍不得我老婆什么的,然后我爸妈问我老婆有没有这回事,确定有了这回事后,就坚信是我趁着醉酒,对她那啥了,逮着我就是一顿打。” “你们能想像吗?我!”陈不舟一手夹烟,一手指着自己,“三十岁的男人,有老婆有孩子,却被我爸妈摁在地上打!” 俞钦沛惊叹道:“好一出狗血大剧啊!秦雪这是在国外进修了心机学吧?” 陈不舟无比赞同,“当年好好一个姑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人心难测。”俞钦沛感慨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陈不舟,“凭你的智商,你玩不过她的。” “那怎么办?”陈不舟顾不上跟俞钦沛的恩怨,求助的看向他,可怜巴巴道:“自从发生那事后,我就被我老婆赶到了书房睡,我爸妈也不管,还说我活该。” 三十岁的汉子带着一脸伤,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模样别提有多滑稽。 俞钦沛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心中难得升起一丝同情,“如果她铁了心的想赖着你,我估计她肚子里这会儿应该揣了你的种。” “别吓我啊。”陈不舟整个人瘫在地上,“我没碰过她的,咱都是过来人,事后身上有什么异样,不会察觉不到。” “如果你没说谎,那就看她对自己狠不狠了。”俞钦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过去抱着若有所思的归庭,当着陈不舟的面吧唧亲了归庭一下,“懂了没有?” “……???”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秦雪摆明了就是想拆散你跟你老婆好自己上.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跟你老婆和好,当着她的面秀恩爱,秀到她无法忍受,露出破绽,事情自然就真.相大白,你爸妈和你老婆就不会再相信她了。” “我还是没明白。” “……家里的监控会不会装?你回去就找人把家里偷偷按上监控,然后装可怜博取你老婆的同情,伺机跟她和好。”俞钦沛掰开揉碎的给陈不舟分析。 陈不舟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她肚子那什么吗?” “简单点,就是你去找熟人弄个结扎的证明,这样不管她对自己狠不狠,这招对你都不起作用,对了,记得把结扎的证明时间往前多调几年,最好是在你老婆生完孩子后,说辞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陈不舟有了应对之法,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俞钦沛,上下打量了好半天,言不由衷道:“难怪我斗不过你,你这心机,比专门进修过的秦雪还要深。” “你会不会说话?又想过河拆桥是吧?”俞钦沛凉凉的说道。 “我这是在夸你。”陈不舟主动伸出手,“以前是我不对,咱们之前的那点恩怨,现在一笔勾销,你这个表弟媳,我承认了。” “我稀罕你承认啊?”嘴上这么说,可手却已经伸了过去,俩人对视了一眼,长达十年的恩怨莫名其妙就这么消失了。 俞钦沛回去的时候,得意的对归庭说道:“陈不舟那孙子,还想跟我斗。” 归庭淡淡的问道:“所以你给他出了这么个馊的主意?” “讲道理啊,我这个主意哪里馊了?”俞钦沛对着后视镜打量自己的帅脸,刚才跟陈不舟打架的时候,为了护住脸,叫陈不舟偷袭了好几下,“我这可是个好主意,既能帮他解决夫妻关系,也能拆穿秦雪的目的,还能叫表嫂看清秦雪的真面目,一箭三雕,不,说不定还能叫小舅和小舅妈对他刮目相看。” “行吧,你看着点,免得到时候生出岔子。”归庭摇头,没在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过后,陈不舟跟俞钦沛的联系多了起来。 他按照俞钦沛的说法,带着伤回去博取同情,之后趁机跟妻子缓和关系,每次取得一点进展,就会跟俞钦沛说。 俞钦沛休息了两天,飞去了京都,着手准备把工作室搬到青市的事。 -- 第45页 他忙的不可开交,但就算如此,他也分出了一份精力来关注陈不舟的事。 陈不舟那边的进展跟俞钦沛猜测的差不多。 就在俞钦沛把新的办公楼装修好时,陈不舟打来电话激动的说,“兄弟,你牛批啊,秦雪刚才闻到鱼腥味吐了。” 俞钦沛让他按计划行.事,便挂了电话,邀请跟来青市工作室的员工去吃饭。 吃饭的地点订的是罗氏旗下的酒店,刚进去,看到了陈母跟生意场上的人从包间出来,他主动去打了招呼,又经过陈母的介绍,认识了几位在场的老板。 俞钦沛跟几位老板寒暄,没看到有个人站在他身后看了他很久。 三个月后,陈不舟那边的发展到了尾声,俞钦沛这边的工作室在青市稳定了下来。 有陈母帮忙,工作室也渐渐走上了正轨。而就在这个时候,归庭被人堵在了校门口。 归庭当初给一中投简历,成为一名实习老师,又在一个月后顺利的转正。 他安心的在学校当一名高一老师,平时只需要备课和上课,比之俞钦沛,轻松自在了不知多少。这天放学,他开车从学校出来,准备去接俞钦沛吃饭,在拥挤的人流中,车子缓慢的行驶,冷不防窜出来一个衣着讲究的女士。 女士身着青花瓷复古旗袍,肩上披着丝质披肩,画着精致的妆容,拎着旗袍同花色小香包,站在车前。 他踩住刹车,看到那位女士袅袅娜娜地走到驾驶座的窗前,敲了敲车窗,他打开车窗,望着这位陌生的女士,还没开口,就听到女士柔声说:“我是俞钦沛的妈妈,想跟你谈谈。” 钢琴声悠扬的咖啡店,归庭与俞夫人对面而坐,秋日的夕阳射.进窗子里,洒在他身上,为他冷峻的面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搅拌着手中的咖啡,见对面的女士迟迟不开口,便主动道:“俞夫人,请问您找有什么事?” 俞夫人神色有些哀伤,“沛沛还好吗?” “很好,我爸妈把他当亲儿子看待。”归庭也不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存在,这种事很好查的。 “我……”俞夫人眼眶一红,下意识别开脸,望着窗外如龙的车流,“我听说他开了家风头公司,发展的不错,我很高兴。” 归庭没有作声,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对方也没继续说,似是在等着他开口。 俩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气氛在轻快的音乐声中显得有几分冷凝。 对方见他半响不开口,终于坐不住了,她优雅的抹了下眼角,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失礼了。” “无妨。” “……”俞夫人心中有些恼怒,但想到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了下来,“我有很多年没见过沛沛了,你、你能不能给他打声招呼,叫他回家来看看我和他爸?我跟他爸都很想他。” 归庭顿了一下,挑起眉峰,“俞夫人,你知道他开了公司,也应该知道他公司的地址,既然这样,你何必舍近求远,找我当你的传话人?” 他淡淡的几句话,却叫俞夫人面色微变。 可俞夫人不愧是在俞家隐忍多年的人,忍功修到了极致。 她只是微微失态,随即打起了感情牌,“我去找过他了,可他不见我,我知道他恨我,觉得我亏待了他,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啊……”说着说着,她眼眶泛起了泪花。 归庭觉得有些腻味,便直接打断她的话,“俞夫人,有话直说,我没时间听你诉苦。” “你——” “我听说俞氏要破产,俞钦沛不见你,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劝他帮帮俞氏?”归庭也懒得跟她兜圈子,直言道:“俞钦沛那工作室才稳定下来,能有什么本事帮你?” “他……我听他大哥说,你是罗氏集团罗总的外甥,沛沛跟你又是那种关系,现在两家是亲戚关系,你叫罗总帮帮俞氏,这样大家都好不是吗?” “大家都好?” 归庭毫不客气道:“难道这不是单方面扶贫?” “你怎么能这样说?”俞夫人气的脸颊发红,“我儿子跟了你,你就是我女婿,现在让你帮帮岳家,怎么了?而且,别人嫁女儿还要收彩礼,我好好的儿子,没名没分的跟着你,现在只是让你帮个小忙,怎么就是扶贫了?” “你也知道没名没分啊?”归庭冷笑了一声,“没有结婚证算哪门子的岳家?” “你……”俞夫人忍功再好,这会儿也忍不下去了,她抬手指着归庭,“亏你还是当老师的,你信不信我找你学校闹去?” 归庭闻言,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威胁他的俞夫人,“我态度摆在这儿,你再敢出现在学校一次,就别怪我找我舅妈打压俞氏!” 归庭说罢从钱包掏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俞夫人,既然你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就不要想当然的要求你儿子来当孝子。” 归庭说完就走了。 他去俞钦沛的工作室接人,俞钦沛放下手头上的活,抬腕看了眼腕表,“都这么晚了啊。” 说着,招呼员工下班,然后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在员工的打趣中,上前挽着归庭的手腕,“阿庭,今天我们是回家吃还是去外面吃?” “去外面吧。”归庭按下电梯,“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俩人来到一家西餐厅,俞钦沛点好菜,抬眼好奇的问归庭,“什么事还非得在外面说?” -- 第46页 “俞夫人来找我了。” “她找你?”俞钦沛眸色一沉,“她说什么了?” 归庭组织了一下言词,把之前跟俞夫人的对话与俞钦沛说了一遍,见他眼睛越来越亮,忍不住失笑了一声,“你要是想帮他们,我可以跟小舅妈说说。” “老攻,你真好。”俞钦沛取下眼镜,一手握着归庭的手,一手托着下巴,稍微近视的眼半眯着,眸色深情地注视着归庭,唇角微扬,“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才能在这辈子遇到你?” 归庭微翘着唇角,清冷的眼底漾着一抹笑意,“你也是最好的。” 归庭清浅的笑意完整的落入俞钦沛眼中。 他失神地望着爱人深入寒潭的双眸,那里往日古井无波,现下却漾着如春日里的粼粼湖水般温软笑意,灯光洒下来,反射.出明亮的波光,叫他恨不能溺毙在那温暖的湖水中。 服务员端来红酒和开胃小菜。 他敛起眼底沉醉,举起手中红酒,与归庭碰了一下,“舅妈不是扶贫办的,没义务帮他们。至于俞氏,等他们真破产了,没劳动能力的时候,我会履行赡养义务的。” 归庭点头,又问了些他公司的事。 半个月后,归庭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大意是以后不会再来找他,请他求罗总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拿着这条信息去书房问俞钦沛,俞钦沛轻描淡写道:“应该是陈不舟做的。” “嗯?” 俞钦沛放下手头上的工作,站起身来,把归庭按在椅子上坐下,随即跨.坐在归庭的腿上,低声道:“我跟陈不舟说有人威胁你,陈不舟刚摆脱秦雪,正是感激我的时候,加之他对你的事一向上心,就问我这事想怎么解决,我让他稍微给俞氏一点压力,别有时间来骚扰你就行,倒是没想到他还真有点能耐。” 归庭搂住他的腰,沉吟了片刻,“这辈子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俞钦沛把脑袋贴在归庭的胸膛,倾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喃喃道:“能跟你白头偕老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俞钦沛不知道,但他只想和李归庭在一起一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就更好了。 第25章 番外 死亡是个什么感觉? 归庭睡觉前还跟俞钦沛说, 明天要去陈家看看陈不舟刚出生的小孙女,不想一觉醒来,他已脱离了肉.身的束缚,以神魂的状态滞留在肉.身身边。 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就是有些遗憾没跟俞钦沛说一声。 他神情不舍地看着还在熟睡的俞钦沛。这些年, 俩人携手度过,亲自送走了李父,又送走思念过度的李母, 感叹人生无常, 辞了工作, 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俩人天南地北的跑, 几乎不着家,这次若不是陈不舟的孙女出生, 他们或许已经去了极北漠河。 放在杂物间生灰的轮回镜在察觉到主人这世的生机消散时,化作一道流光, 疾驰而来, 落在归庭的肩膀上, “主人,是现在取走您的碎片还是等碎片的生机——” “阿庭!”年过花甲的俞钦沛在睡梦中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黑暗中,他本能的伸手去摸爱人脸上的温度, 当手指触及对方尚且还带着余温的肌肤时,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顺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 苦笑道:“我又梦到你走了。” 他揉了把脸,侧身为爱人掖被子,看到爱人一只手垂在床沿边,无奈的笑了一声,动作轻柔的从床.上爬起来,“你说你都多大人了,睡觉也不老实,这天寒地冻,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行的。” 归庭沉默的看着俞钦沛下床,蹲在床沿边,握着他的手,边搓边道:“你看,手冻的冰凉冰凉——” 俞钦沛话还没说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无奈的神色一僵,缓缓抬起头来,待目光落在归庭脸上时,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双目无神,只呆呆地看着脸色灰败的爱人,无力地软坐在地上。 归庭有些不忍的别开脸,“镜子,咱们走吧。” “主人?”轮回镜惊愕道:“您不带碎片回去了?” “不了。”归庭忍住心底的不舍,道:“既然他生出了独立意识,那他只属于他自己,我没有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怎么会没权利?”轮回镜急了,“他就是您,而且,如果他不回来,您和他都生存不了多久的。” 轮回镜急的围着归庭打转,归庭讶异道:“什么叫我和他都生存不了多久?” “您为什么会被困在那座古墓无法投胎?”轮回镜悬浮在归庭面前,镜面映出他那张皱巴巴的脸,“那是有人在您的陵墓设下阵法,以龙脉为养品,保你神魂千年不灭。” “我找到您的时候,龙脉差不多快枯竭了,一旦龙脉枯竭,没有龙脉输送的龙气,阵法将不攻自破,届时您就会魂飞魄散。” 归庭皱紧眉峰,“为何没有阵法我便会魂飞魄散?” “这……”轮回镜犹豫了一下,“我打个比方,您的神魂就好似一潭湖泊,没有活水的注入,湖泊会在阳光下一点点蒸发。若您在实力全盛之期,自是不惧,但您的神魂碎的太厉害了,这些碎片带走了您全部的实力……” -- 第47页 它挣扎了一下,才道:“您作为主魂,若是陨落,您的碎片也会随您一块消失。” 归庭听明白了。 用水来形容,他完整的魂体相当于大海,碎片分流了大海,把他削弱成湖泊,龙脉相当于地下水,当地下水脉干涸,他就成了一潭死水,而碎片们就是新的活水源。 至于碎片……被分流走的碎片看似独立,却也依仗他这个湖泊而活,他和碎片之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归庭沉默的看向俞钦沛,却见俞钦沛在他跟镜子说话间,已经回到床.上。 但见他泪流满面地俯下.身,亲吻着床.上已经没有呼吸之人的额头,随即躺回床.上,脑袋枕在‘归庭’的肩膀上,哽咽道:“说好一辈子的,怎么就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 他缓缓闭上眼,喃喃道:“等等我,阿庭,别走的太快。” 声音落下,呼吸停止。 归庭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下一瞬,一道红色的光团从俞钦沛的身体里飘出来,红色光团围着相拥在一起的俩人绕了一圈,似是不舍地在‘归庭’脸颊上蹭了又蹭。 “主人——” 轮回镜甫一开口,那光团蓦地停止了动作,仿佛听到了一般,缓慢而又迟疑地‘抬起头’,‘注视’着归庭,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缓慢又迟疑地朝归庭飘来。 那光团在距离归庭不到一米时,停下动作,长久地‘凝视’着归庭,似是确定了什么,猛地朝归庭扑来,就仿若俞钦沛在世时那般扑向归庭的怀抱中。 归庭伸出手,光团轻柔地落在他手心。 两个魂体相触,归庭整个魂体犹如过电一般,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和熟悉感在两者的意识里盘旋。 轮回镜没有说话,默默地打开时空通道,用一个透明的圆球罩住归庭的魂体,旋即卷进时空中。 长明灯千年不灭的石室内凭空出现一道透明的魂体。 这是一间很大的石室,一道石门隔绝了与外界的通道,石室内布置的如同古时皇帝寝宫,奢华又精致,而各色家居摆放的错落有致,唯有中间那口石棺与眼下布置格格不入。 归庭一回到石室,只匆匆瞥了一眼石室的布置,魂体便不受控地回到石棺里。 经历了一世自由,再叫他回到这逼仄的空间,心中就有些烦躁。跟着他回来的红色光团似是感受到了他心中焦虑,从他手心飞出来,安抚地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镜子!” “主人。”小镜子视石棺如无物一般,径直穿过石棺,悬浮在归庭的眼前,道:“主人,您先忍耐一下,与碎片融合后,我再带您去下一个世界。” 轮回镜的想法很简单,这些碎片都是他主人的一部分,主人与他们融合,理所当然。 它只是一个器灵,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所以行.事只遵照对主人有利的一面。 归庭迟疑了一下,“我能跟他说话吗?” “可以。”轮回镜飞到光团前,从镜子里伸出一只小手,在光团上点了一下,光团登时化为俞钦沛少年时期模样。 “阿庭!” 黑暗中,俞钦沛面露喜色地抱着失而复得的归庭,“我终于可以说话了。” 说罢,他迫不及待的起寻归庭的唇,激动的吻了上去,唇.瓣相触,一股股熟悉感和破碎的记忆涌现在他心头,叫他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镜子害羞的捂着脸,偷偷溜出石棺。 不知过了多久,石棺内响起俞钦沛的感慨声,“真好。” 归庭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他的背,“有什么好的。” “什么都好。”俞钦沛抓.住归庭空闲的手,覆在没有心跳的心口,“恢复了青春,不再是苍老、年迈无力的模样,我还能再见到你,而你也没有离开我,甚至还知道了我原来就是你,你就是我,可以与你融合为一体,永世不分开。” “你知道一旦与我融合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俞钦沛笑意盈盈道:“我方才吻你的时候,感知到了你部分记忆。” 俞钦沛撑起身子,在黑暗里准确的找到对方的眼,直视着对方,“我爱你,就像你也爱我一样,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爱自己?可是——” “如果我脱离了你,就属于另外一个个体,这样的我,你还能爱多久?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你融合,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斩钉截铁的说完,眸色一柔,亲昵的吻了下迟迟不回应的归庭,“阿庭,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还有什么心愿,我当时说想跟你白头偕老,但这怎么够?我想与你永远不分开。” 俞钦沛说完,石棺内蓦地亮起了一点细碎的光点。 归庭没有说话,因为俞钦沛说的就是他的心里话。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物,但他绝对爱自己。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算没有七情六欲和以前的记忆,他也不会忘记,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强制抹除俞钦沛的意识来伤害自己的一部分? 他在思考有没有其他解决办法,没注意到石棺内的异样,直到光点越来越多,他猛地回过神来,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阿庭。”光点照亮了石棺,但见俞钦沛的魂体从脚开始,慢慢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到归庭的魂体中,只有半截魂体的俞钦沛却笑的很灿烂,很满足,“不要生气,我没有消失,只是跟你永远在一起了,所以,你要多爱你自己,因为爱你自己就等于在爱我。” -- 第48页 “镜子!” 轮回镜哧溜一下跑进来,看到眼下情况,心中刚一雀跃,目光瞧见主人阴沉的脸,咯噔一下,“主人?” “保住他的意识!” “这……” “不要为难镜子了,阿庭,我说了,我愿意的。”说罢,他不给归庭反应的机会,整个魂体化为星点,毫不犹豫地没入归庭的魂体中。 “俞钦沛——” 石棺恢复了之前的黑暗,变得一片死寂。 轮回镜察觉到主人的怒气,悬在镜外的肥嫩小手攥成拳头,别说动弹,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道温润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镜子,带我去下个世界吧。” 轮回镜赶紧收回僵硬的手,滴溜溜的眼珠子无视石棺里的黑暗,但见平躺在肉.身之上的魂体单手盖住双眼,露出眼下角的泪痣……它目光一顿,心中‘咦’了一声,主人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颗痣了? 它压下心头的疑惑,看到主人唇角扬着一抹不自然的弧度,心中有些难受,自责地垂下头,摊开肉嘟嘟的小手,看着手掌心中核桃大小的淡红色意识体,取出一个玉质的瓶子,打开瓶口,小心翼翼地把意识体装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第26章 迪奥丝 人声鼎沸的火车站, 归庭着一身与人流格格不入的白色道袍,手中拎着个行李包,信步闲庭地随波逐流。 走出了火车站,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他面前,车门由内被人打开, 下来一个身着燕尾服,手戴白手套,头发搭打理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小少爷。” 中年男人不苟言笑的神色在见到归庭时, 露出客套的微笑, “我是许家的管家许恭安, 少爷叫我一声安叔就好。”说着, 便接走归庭手上的行李包。 归庭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刚准备去拉车门, 余光被人流中一抹身影吸引。 他抬眼望去,但见马路对面一着白背心配花裤衩, 趿人字拖的青年顶着鸡窝头走进一家小餐馆。他顿了一下, 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 拉开后座车门毫不犹豫的坐了进去。 车子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街道上,一路上安叔与他介绍了家中情况。 他这一世出生在富贵家庭, 上头有两兄长。 所以父母在怀他的时候,期望他能是个女儿, 待他出生后,还有些失望。他满月的时候,许老爷子请了一好友过来, 这好友是个道士,老爷子想请这位老友为小孙子看看面相。 这道士一看归庭,便入了眼缘,想带回去收作弟子。 但想把人宝贝拐走,肯定不能直说,而是忽悠他这世的爷爷,说这孩子命犯桃花。 道士一通歪理,比如还没张开的眉眼,被他说成是典型的桃花眼,天生桃花旺,极富女人缘且容易受女性迷惑。再说眼角处的红痣,这叫泪痣,有这种痣的人在感情上容易上当受骗,往往本身付出一切,最后却落得心神俱伤的结果,说不得还会因此而丧命。 他父母不信这些,但老爷子信。 老爷子挣扎了两日,大手一挥,便让道士把归庭带去了道观清修,一去就是二十五年,期间一次也没回来过。 归庭对道士的说法不发表看法,他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当初俞钦沛放弃个人意识,主动与他融合,叫他又惊又怒。 他在石棺中平复了很久,慢慢想开了,就像俞钦沛说的那样:爱我自己就等于在爱你。 “大少爷前几年与叶氏大小姐订了婚后,接手了公司,二少爷早些年瞒着先生和夫人进娱乐圈做了一名歌手。”安叔说到这儿,从后视镜望向归庭,“我这里有二少爷的cd,小少爷要不要听听看?” 归庭弯了下唇,“那就有劳安叔了。” “小少爷客气了。” 安叔对归庭的态度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也是,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安叔还能对他这般恭敬,想来也是父母那边没有忘记他,还重视他。 手风琴的前奏响起,如一股清澈的甘泉直入人心,歌声优美且带着淡淡哀伤,仿佛轻易就敲碎了听者的心,意外的好听。 归庭挑了下眉,目光落向窗外,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色草坪在快速倒退,沿途经过一座流水小桥,小河四周柳树成荫,出了小桥,往前行驶五分钟,是一栋带着花园和喷泉水池的欧式别墅。 车子掠过喷泉水池,经过种满各种名贵花草的花园,停在别墅门口。 门口站着一对夫妻,神情激动却又踌躇不前,安叔走过来拉开后座车门,弯腰道:“小少爷,已经到家了。” 许夫人紧张的挽着丈夫的手,焦急地望着后座车门,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从里面率先迈了出来,顺着修长的腿往上看,但见那人弯着腰身,动作优雅地走出来,露出一张阴柔俊美的脸来。 许夫人心中一紧,与面容陌生的青年对视,但见他似是愣了一下,随之弯起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一双与她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连阳光都受他笑容的感染而变得更加耀眼起来。 “父亲,母亲。” “庭儿。”许夫人回过神来,上前握着归庭的手,保养得宜的面容脸颊浮出两团激动的红晕,“孩子,欢迎回家。” 许先生也是眼眶泛红,走过去拍了拍归庭的肩膀,“回来就好。” -- 第49页 “走,咱们先回家。”许夫人迫不及待的拉着儿子进屋,“前天玄真道人给你.爷爷打电话,说你要回来,你爸高兴的一夜没睡,拉着你大哥把你房间又收拾了一遍。” 归庭唇角噙着炫目的笑容,静静地听着许夫人诉说。 “我先带你去房间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你跟我和你爸说都可以,不要拘束,这里是你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许夫人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她把归庭送到房门口,竭力压住内心与儿子亲近的渴望,“你先去泡个热水澡,我和你爸等你下来吃饭,好吗?” “好。”归庭垂在身侧的手顿了一下,终究是没相处过,做不出来太亲密的动作。 许夫人眼巴巴的送儿子进房间,直到房门关上,眼泪唰地一下滚落下来。 许先生搂住她,叹息道:“庭儿回来了,该高兴的,不然叫儿子看到,以为我们不欢迎他。” “对,你说的对。”许夫人连忙抬手抹去泪水,可泪水就像是决堤的河坝,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许先生无奈的扶着妻子回到房间,关上门,看着妻子隐忍的哭声渐渐放大,边哭边痛苦道:“儿子心里肯定是怪我的。” “当初他才一个月大,就被那个臭道士带走,每次我想去看他,爸总说会打扰庭儿清修,还说什么想要破了庭儿的桃花命,就得斩断亲情羁绊,什么桃花命,那个臭道士明显就是看上了我儿子,想收回去当徒弟。” 许夫人隐忍太久,这会儿见到儿子,见儿子看似笑的亲近却眼神疏离,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心底满满的都是对老爷子的怨恨。 许先生心里也不好受,大儿子是长孙,从小被老爷子带在身边亲自教育,二儿子虽然跑去娱乐圈当什么歌手,可俩孩子都是在他和妻子眼皮子底下.身边长大的,唯有小儿子…… 当初妻子怀小儿子时,他们希望是个女儿,虽然小儿子出世后希望落空,但却也是在他和妻子期盼中.出生的。投入的感情和心血更是比之前面两个儿子都多。 可却因为那老道士的一席话,小儿子还没开始享受亲情,就被那老道士带走,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他忍着眼眶里的湿意,安抚的抱着痛哭的妻子。 这头的归庭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装修的很温馨,一看便知道许氏夫妻花了心思。 房间带有独立的衣帽间,推开门,琳琅满目的衣物跃入眼帘,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都是价值不菲的腕表。他随手挑了一套休闲装,脱下.身上的道袍,去了浴.室。 等他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时,许氏夫妻已经收拾好了心情,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庭儿,饿了吧,我跟玄真道人打听了你的喜好,跟你爸亲自下厨为你准备了晚餐,你过来尝尝看。” “谢谢。”归庭依旧带着礼貌的笑,看到许夫人泛红的眼,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许夫人来到餐桌。 满满一桌子菜,都是他喜欢的。 卖相不如大厨精心烹饪的那般精致,却带有家的味道。 归庭在许夫人眼神期待下,尝了一口,“很好吃。”比那个道士做的好吃多了。 是道士,不是师父。 玄真倒是想收他为徒,可轮回镜不乐意,它主人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认凡人为父母,那是因为他们有生育之恩,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假道士,有什么能耐让他主人叫一声师父? 所以这个世界轮回镜解放了,不再如上个世界那般在抽屉或者储物间蒙尘,而是自主现身后,被那老道士当神器供着,顺带还把归庭当祖宗养着。 归庭走的时候,老道士是巴不得,可轮回镜要走,他却是百般不舍。 要不是轮回镜坚称归庭是它的主人,而那道士在没得到轮回镜的允许触碰不到半分,说不定那老道士能直接抢了去。 其实老道士还是有点本事的,但那点本事轮回镜瞧不上眼。 在它看来,不能飞天遁地,那便不算本事。 “喜欢就好,明天妈再给做。”许夫人话音一落,门外传来安叔的声音—— “大少爷,你回来了。”这声音比之前喊归庭小少爷时,多了几分温度和亲近。 归庭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穿着严谨的西装,梳着大背头,轮廓分明的五官像记忆里的老爷子,细长的凤眼锋芒冷厉,行走间更是气势迫人。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凌厉的眼,与归庭投来的目光对视,顿了一下,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脚下的步子拐了个弯,转到餐桌,叫了声‘爸妈’,然后拉开椅子优雅地坐在归庭的对面,淡淡道:“阿庭,我是你大哥许玄铭,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希望大家会喜欢。 另外,本章有小红包掉落,掉落时间29号凌晨。 第27章 迪奥丝 归庭回家后, 许夫人和许先生推了手头上一切事物。 许夫人与儿子拉家常、培养感情,介绍许家各路亲戚,许先生则是亲自着手准备向众人介绍小儿子的宴会。 老爷子住在许家老宅,期间来过一次,跟归庭吃了顿饭没多做停留就走了, 第二天有律师带着一叠文件上门,让归庭签字。 许夫人看过老爷子给的东西后,冷笑了一声, 叫小儿子安心收下, 这是他应得的。 -- 第50页 宴会准备好后, 许夫人邀请了帝都各界名流前来参加。 收到邀请函的部分人有些疑惑, 许家只有俩儿子,这又是从哪冒出来个小儿子?不会是许先生留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有这种想法的占大多数, 豪门是非多,圈内表面夫妻占主流, 只要不搞出私生子亦或带回家, 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而像许家夫妻那样恩爱的,也不是没有, 但恩爱的没他们家有钱,有钱的没他们家背景深厚。 所以许夫人是很多贵太太羡慕嫉妒的对象,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儿子,部分不明真.相的贵太太抱着看戏的心理,前来参加宴会。 宴会在许家举办, 各界名流纷纷而至。 这么多名流贵妇中,有单纯来看许夫人笑话的,有带着女儿图谋许家二子的,还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儿子有想法的。 许玄铭早早被许夫人叫回家,留在大厅招待客人,应酬间,余光瞥见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高挑,长相艳.丽的女人。 女人微抬着下巴,着一身优雅得体的礼服,行走间裙摆在她脚下划开一抹优美弧度,她身边跟着一个圆脸小姑娘,小姑娘挽着女人的手,打扮的很可爱,只是行动似乎有些许不便。 许玄铭看到未婚妻叶文萱,与身边的人说了一声,端着酒杯朝叶文萱走了过去。 “姐夫。”圆脸姑娘靠在姐姐身上,抬手弯眉跟许玄铭打招呼。 叶文萱微高傲的神色在见到未婚夫时瞬间柔和了下来,“阿铭,很抱歉,我来晚了。” “不要紧,我先带你们去见见小弟。”许玄铭先对圆脸小姑娘也就是叶文茹点了点头,旋即把手里的酒杯顺势放在从身旁经过的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上,刚伸手邀请俩人上楼,身后传来一道惊呼声—— “文茹?你出院了?” 许玄铭转过身来,就见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姑娘端着托盘,一脸惊喜地朝他这边跑来。 他眉头一皱,正想呵斥,却不想那服务生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向前一倾,手中托盘与酒脱手而出,直奔他而来。 事情发生在眨眼间,许玄铭根本来不及作反应,直接被酒水和人扑了个满怀,身体更是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这一动静立时引来众人的注意,大厅顿时寂静下来,只有音乐声在静静流淌,恰在此时,宴会的主角出现在了楼梯口。 许夫人笑意晏晏地挽着归庭,许先生也是面带笑意地站在归庭另一边,夫妻俩把归庭簇拥在中间,三人并肩而立,站在楼梯口上—— 女服务员一边道歉一边用手拍打许玄铭胸口的酒渍。 “安叔!”许玄铭没注意到父母携弟弟登场,他稳住身形,一把甩开‘动手动脚’的服务生,面色嫌恶地看着身上的红酒,厉喝道:“把这位服务生小姐请出去。” 被推到地上的女服务生闻言,慌乱的脸颊顿时一变,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手握拳头昂头愤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推我我都没计较,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 “怎么又是你?”叶文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难看地把叶文茹拉到身后,上前扶着额头青筋直跳的许玄铭,美.目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寒意直视向女服务员,“谁带你来的?” “许先生,叶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闻声赶来的领班把满脸不服气的女服务员拉到一旁,弯着腰连声道歉,“我代孙于微向您二位道歉,这事儿是我们小孙的责任,孙于微作为我们公司的员工,上班时间不遵守规章制度,按照合同法,我们公司将给予开出处分,另外,宴会上的一切损失皆由我们公司承担。” 领班态度诚恳,许玄铭也不想因为这点事搞砸了父母为小弟举办的宴会,便缓和了神色,刚点下头,孙于微蓦地站出来—— “凭什么开除我?” 她这话一出口,又惹来一阵关注和哗然。 在场的人像看小丑一般打量着蹦达的孙于微,可她却浑然不觉,一张俏.丽的小.脸盛满怒焰,直视着许玄铭,“你有钱了不起啊,不就是撞了你一下?我都道歉了,你竟然还要公司开除我,你心怎么这么黑?” 领班见许总有意把事情化小,一颗心刚放回肚子,又被孙于微的话惊得跳到嗓子眼,“小孙!给我住嘴!” 他一把拉住双眼怒视着许总的孙于微,顶着许总冷戾的眸色,硬着头皮张了张嘴—— “安叔,把这位小姐请出去!”许玄铭铁青着脸,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我不走。”孙于微一把甩开领班的手,蹬蹬蹬地跑到许玄铭跟前,伸手想去拉许玄铭。 许玄铭后退了几步,躲开对方的纠缠,对方也不气馁,把视线落在了叶文茹身上,“文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你出院太高兴了,你帮我说两句啊。” 叶文茹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后退了几步,躲在姐姐身后。 “文茹,你……” “孙小姐,请吧。”安叔带着保安走过来,打断她的话,客气的伸出手。 “文茹。”孙于微哀求地看着叶文茹,见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又把目光抬向叶明轩,“不就是弄脏了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 -- 第51页 “孙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无知?”叶文萱讥讽地看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孙于微,不过转而想到这女人一向会模糊重点,也就明白了她现在的目的,“阿铭的西装不值钱,也就几十万,可衣服上的排扣和金丝雀钻袖扣全部加起来起码五百万,还是美金。” 孙于微瞪大眼,不敢置信道:“五百万……美金?” 许夫人看到楼下的闹剧,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 她神色不虞的站在二楼,看着满身狼狈的大儿子,又瞥了眼站在那保持绅士风度的安叔,安抚地拍了拍归庭的手,独自从楼梯上走下,来到说不出话的孙于微面前,淡淡道:“恭安,你失职了。” 声音不大,可以说很平静,但是谁也可以听出那声音中的怒气。 安叔歉意的弯下腰,“夫人,很抱歉,是我的错。” 说罢,他神色一敛,冷漠至极的目光投向闹事的服务员,“保安,把人丢出去。” 保安一上前,孙于微顿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声喊道:“不,你们不能赶——唔唔唔!” 有保安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然后一左一右的架着她,拖着瞪大眼珠的孙于微离开宴会大厅,直接丢出门外。 许夫人见闹事的走了,面不改色的向在场的人表达了歉意。 参加宴会的都是社会名流,心中虽然有看戏的想法,但面上却是不显。大家你来我往的恭维了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气氛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许夫人眸色温柔地看向二楼的归庭,招呼丈夫把归庭带下来,在众人玩味或惊艳的目光中,拉着归庭的手,柔声为大家作出介绍,“这是我小儿子许归庭,小时候身体不好,被他爷爷送到了一位老中医那边修养,前儿个才回来。” 这是许家对外的说辞,大家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向外界表达出许家对小儿子的看重,别叫人欺负了去就行。 归庭这辈子相貌不似许玄铭那般俊朗,反而有些男生女相。 他弯着唇,噙着浅淡的笑意,眼角下的泪痣衬着醉人的眼神,晃花了在场不少人的眼。许夫人心中既是骄傲,又是难过,若是儿子在她身边长大,何至于叫外人差点看轻了去? 她按下心神,带着归庭认了一圈人,有年轻一辈的主动来找归庭攀谈,她看儿子应付的游刃有余,便默默退了下去,无意中看到许玄铭和叶文萱姐妹从楼上下来,便走过去,“铭儿,阿辞到了没有?” 许玄铭向未婚妻投去一个眼神,叶文萱点头,与许夫人打了声招呼,带着叶文茹先走了。 许夫人看着懂事的叶文萱,满意的点了点头。 许玄铭对未婚妻也是满意的,虽然两家是联姻,没期望能有多深的感情,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就像他的父母。他收回目光,看着母亲,道:“阿辞说他在赶来的路上,想必很快就到了。” “还在路上?”许夫人眉头一蹙,“你三弟回家这么多天,他那个做二哥的不说回来看看,连宴会都迟到,也太不像话了。” 被许夫人骂不像话的许玄辞开着敞篷跑车来到小桥,前照灯照探到路中间蹲了个人,踩住刹车,歪着身子伸出半边身子,“喂,让让路。” 对方没动静,他按了按喇叭,又喊了几声,可那人迟迟不回应,心中怀疑是不是哪个粉丝知道了他的行程,刻意堵在这儿的? 他抬头看了下四周,回家也不是这一条路,但要绕一圈,又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已经迟到快半个钟头了,再晚怕是晚宴都要结束了,到时候他妈估计得家法伺候,想到这儿,他神色不耐的推开车门,走到那人一米之遥,看是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女人,便道:“小姐,麻烦您让让路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很多宝宝没看上个世界番外。 番外里写了,轮回镜在俞钦沛主动跟归庭融合的时候收了他的意识体,而归庭并不知道。 有宝宝说碎片跟意识体是一样的东西,这还是有区别的,就好比如果把碎片形容成是归庭的三魂七魄,那么意识体就是跑出去的三魂七魄各自生出来的独立思想和意识。 嗯,如果还是没法理解,那把意识体比喻成精神分裂,这样是不是好理解了呢? 第28章 迪奥丝 孙于微被丢出许家别墅后,收到了领班发来的‘你被开除了, 造成的损失由你来承担’的信息, 心中气不过想闯进去找领班理论。 几个身强体壮的保安一站出来, 面露凶恶的看着她, 她……不跟这些没素质的有钱人计较。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低声咒骂道:“万恶的资本主义, 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她边走边骂,说衣服又不是不能洗, 洗干净不就好了,现在害她丢了工作,工资估计也拿不到了……一想到这些,无力感和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眼眶鼻头一酸,眼泪脱框而出。 她抹了把眼泪,又想到即将到期的房租,忍不住蹲在桥中间哭了起来。 夜色浓郁,路边的灯火虚幻浮华, 微风裹挟着哭声吹动河边两岸的垂柳在夜幕下摇曳着婀娜的身姿,应声起舞。有远光灯从桥的另一头照射而来,缓缓停在桥头。 孙于微整个人沉浸在失业的恐惧当中, 对停在对面的车子和叫她让路声置若罔闻。 许玄辞站在她一米之遥, 暴躁的看着哭的越来越大声的女人,提高嗓门,“小姐, 要哭能不能请您回自己家哭——” -- 第52页 “你管谁叫小姐?”孙于微抬起哭花的脸,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叫她看不清来人,只恶狠狠回击道:“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许玄辞英俊的面色一扭,滚到嘴边的粗话在想到自己现在是公众人物时又咽了下去,他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一言不发的回到车上,把车停在路边,锁了车,抬起步子小跑着朝家走去。 与孙于微擦肩而过时,手腕忽地一紧—— “你还没道歉就想走?”孙于微一抹眼泪,就着手中力道站起来,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在路灯之下,看到许玄辞的脸,惊讶道:“你……你是许辞?” “……”许玄辞又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对不起,女士,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能放开我吗?” “你眼瞎啊?”孙于微面色一变,拽着许玄辞手腕的力道加重,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愤怒道:“本姑娘今年才二十三。” “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许玄辞也火了,“叫你小姐,你觉得我是在侮辱你,称呼你为女士,你又骂我眼瞎,那我喊你什么?大姐还是大妈?” “你、你……”孙于微气的脸颊通红,浑身发颤,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许玄辞真烦了这个女人,“你挡道你还有理了?还抓着我的手不放,想做什么?以这种方式吸引我的注意?” “你——” “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人。”许玄辞甩了甩手腕,没甩开,“还不快放开?” 孙于微下意识松开手,张嘴想反驳,却不想对方扭头就跑,她跺了跺脚,愤愤道:“王八蛋,亏我那么喜欢你的歌,原来你私底下这么让人讨厌。” 孙于微心气不顺,看到许玄辞停在桥头的车,哼了一声,小跑过去,踹了两脚,心头舒服了,这才挺直腰背走进夜色中。 。 归庭这世的酒量依旧不太好,在跟前来攀谈的公子哥们喝了几杯后,就有些头昏脑胀。 一直关注他的许夫人见他揉脑袋,走过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但随着酒精上头,眼前开始出现了重影。 许玄铭跟许夫人说三弟喝醉了,许夫人想着儿子该认识的也都认识了,便与许玄铭一左一右的扶着归庭回房间休息。 许夫人前脚扶着归庭离开宴会厅,许玄辞后脚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时刻关注宴会情况的安叔走过来,低声道:“二少爷,夫人生气了。” 许玄辞头皮一麻,艰涩道:“那我妈和三弟呢?” “小少爷不胜酒量,夫人和大少爷送他回房休息了。” 许玄辞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身后蓦地传来一道沉肃声,“还知道回来?” 熟悉的声音吓得他呼吸一滞。 他僵着脸缓缓转过身,看到许父那张深沉的眼,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爸,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怎么不早点回来?” “我算准了时间回来的啊,谁想到路上遇到一个麻烦,我——”许玄辞急着解释,许父冷笑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你留着跟你.妈解释去吧。” 一想到他妈招呼他的手段,他打了个冷颤,心中也记住了缠住他的那个女人。 被许玄辞记住的孙于微走出大.片绿草坪,才发现外面没车。 她探出一只脚,望着光线暗淡的马路,在漆黑的夜幕下,那一盏盏灯光映照着四周闻风起舞的树叶光影,仿佛一群在黑暗里群魔乱舞的鬼魅,心生胆怯,连忙缩回抬出去的脚。 这里离市区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来时她是跟着酒店的车一块过来的,如果不想靠自己的双.腿走回去,就只能等那边宴会结束。 但一想到她被人赶出来时,领班和同事的坐视不救、冷眼旁观,心就一阵阵发凉。这个时候,她本能的想到了平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但却默默帮助她的迟之恒,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迟之恒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说。” 孙于微平时觉得迟之恒这样的态度不好,没礼貌,但这会儿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意外的叫她安心,“阿恒,是我,你、你能打个车来郊东盛景园接我吗?我、我会先把路费转给你的。” “好。” 电话挂断,她想着迟之恒过来还需要时间,就着门卫处的灯光,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钱先转了过去,然后拖着下巴想着迟之恒发呆。 她跟迟之恒都是从孤儿院出来的,跟她从有记忆就在孤儿院不同,迟之恒来孤儿院的时候已经七岁了,长的粉雕玉琢,漂亮的就像是电视里的小王子。她当时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小哥哥,带着糖果主动跟他说话,可他不搭理自己,还把她舍不得吃的糖果丢在地上。 她哭着回去找玩伴小胖,小胖平时经常偷偷给她塞好吃的,得知她被新来的小哥哥欺负了,带着孤儿院的小伙伴把迟之恒带到角落里打了一顿。 她知道后,跑去看迟之恒,看到对方被小胖打得红肿的脸,心虚的退缩了。 之后她也主动去找过迟之恒,每次对方不搭理她,她就找小胖抱怨,渐渐的,她就发现迟之恒变了,从精致的小王子变成了一个整天脏兮兮的瘦弱男孩,那模样跟孤儿院里其他小伙伴没有任何区别,她也就不再关注了。 -- 第53页 迟之恒上高中后,搬出了孤儿院,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她考上帝都这边的大学,无意中在学校碰到了他,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当初迟之恒以他们市第二名的成绩录取进来的。后来她打听了一下,发现迟之恒的性格还是跟孤儿院时一样,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而且人看起来阴气沉沉的,就连舍友都不太喜欢他。 她有些愧疚,总觉得迟之恒变成这样是她的错。 她想弥补小时候犯的错,就有意接近他,知道对方在找兼职,就把他介绍到了自己打工的咖啡厅,他似乎没认出自己,她失落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就在孙于微想着这些过往记忆时,一束刺目的光亮驱散了黑暗,从前方疾驰而来。 她敛起思绪,眯了眯眼,用手挡住强光,站起身眺望过去,就见熟悉的黑色奥拓由远及近,再停在她面前。 车窗的玻璃缓缓落下,在昏暗中,露出迟之恒尖细的下巴和无血色的唇,“上车。” 孙于微舒了口气,拉开车门坐上去,看着迟之恒工字背心加花裤衩的装扮,迟疑了一下,“阿恒,我上次给你买的衣服怎么没穿?是不合身吗?” “嗯。” “是大了还是小了?不应该啊,我记得我买的时候,就是按你尺寸买的啊。”孙于微边打量驾驶座上的青年边说:“你是不是又瘦了?” 迟之恒没说话,孙于微就知道对方是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她迟疑了一下,“你出去找工作了吗?” “没有。” 话题被聊死了,孙于微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劝他找工作这话题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可对方每次都是充耳不闻,转念想到自己刚丢失的工作,忍不住眼眶一酸,“阿恒,我被辞退了。” 迟之恒面无表情的开着车。 孙于微也不需要他的安慰,她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委屈,“阿恒,你说有钱人是不是都这样不讲理,我不过是不小心把酒洒到了他身上,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道歉了,可文茹的姐姐还是不依不饶,不但把我赶了出来,领班为了讨好那些有钱人,还把我开除了。” “我知道文茹的姐姐不喜欢我,怪我上次见义勇为牵连到文茹,导致文茹的腿受伤住院,可我也是一番好心啊,再说了,文茹现在也出院了,不是没事么,为什么还要针对我?明明长的那么漂亮,心眼却那么小,还吓唬我说许总的衣服值五百万美金,她当那衣服是金子做的吗?就算是金子做的,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窗外的斑驳光影在迟之恒的侧脸上一闪而逝,映出他唇角勾起的冷意。 孙于微沉浸在委屈当中,没有注意到迟之恒的表情变化,“还有文茹,我只是想请她帮我求个情,她却视而不见,阿恒,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那你想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孙于微茫然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着迟之恒阴郁的侧脸,“我跟文茹认识了五年,当了五年的姐妹,上次的事情我道过歉了,她也说原谅我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帮我。” 孙于微说完这段话,没等到迟之恒的回应,便沉默了下来。 车子行驶到了市区,在下车前,她想了下,认真道:“我想了一路,这份工作我不能丢,我决定明天再去找许总道歉,只要他能原谅我,我们经理就不会开除我。” 第29章 迪奥丝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 归庭从醉酒中苏醒, 他睁开眼, 适应了一下眼前暗淡的光线, 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 习惯性伸手从床头柜摸来镜子,镜子里映出他不甚清晰的脸—— 白面红唇的一张脸, 左眼下角一点泪痣,眉黑如漆, 中和了桃花眼带来的抚媚和脸上的阴柔之气,睫毛又长又浓,眼皮半耷,似未睡醒。 他满意的打了个哈欠, 镜子里的面容消散,镜灵耷.拉着脑袋浮现镜面,“主人,您是不是该去找您的碎片了?” “急什么?”归庭懒懒散散的靠在床头,撩了撩眼皮, “那天在火车站你也看到了,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我就是对自己有十倍过滤镜, 也难以接受那样的人是我的碎片之一。” “您的碎片转世为人,颜值都不会差的。” “这话你信吗?”归庭淡淡道:“他要是长的俊,能把自己折腾成那副德行?” 镜灵扁着嘴, 低头对着手指,小声嘀咕道:“主人您就看到个背影,连人脸都没看到,也不了解他,怎么好盲目的下结论?我看您说的这些都是借口,说来说去,您就是没法忘记俞钦沛。” 归庭双眼一眯,镜灵缩了缩脑袋,委委屈屈:“上次在火车站,您看到您的碎片时,我就感觉到了您对他的抗拒,这辈子你们俩身份天壤之别,没有上辈子住在隔壁当邻居的便利,您又抗拒他,那这辈子你们俩都无法产生交集,到时候他肯定不愿意跟您走,与您融合。” “让他愿意跟我走的条件是爱上我?” “参考俞钦沛的情况,是这样没错的。” 归庭听完镜灵的话,神色复杂的躺回到床.上。 虽然上辈子的事已经想开了,但叫他再展开一段新感情…… 他抬起手,摸了摸眼角下的泪痣,忽地就笑了,既然已经融合了一个,那他又何必故作矫情? -- 第54页 他伸了个懒腰,走下床,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霎时洒满整个房间。 他站在阳台,沐浴在晨曦里,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到楼下的花园中,一个身穿休闲服的青年正弯着腰跟园丁打理花丛,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他走下楼,许父在看财经新闻,许母正在厨房准备煲汤。 许母听到脚步声,从厨房探出头,看到小儿子,眉眼舒展,“庭儿,桌上有小蛋糕,你先垫下肚子,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许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拿起遥控器,柔声道:“想看什么电视,爸帮你换台。” 拿着剪刀走进来的许玄辞听到他爸那哄小孩一般的口吻,撇了下嘴,走进厨房洗了手,来到客厅,径直挤到俩人沙发里,抬手揽着归庭的肩膀,熟稔的仿佛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兄弟,“归庭,我是你二哥,以后有啥事,尽管跟二哥说。” 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一张卡,“二哥暂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拿去随便刷。” 归庭眉眼一弯,接过许玄辞递来的卡,“谢谢二哥。” “不用跟二哥客气。”许玄辞挪了挪屁.股,顶着他爸那阴沉的眼,把他爸挤出沙发,亲热道:“哥哥照顾弟弟,应该的,正好我今天一整天都有空,吃完饭我带你出去逛逛。” 许母端着汤从厨房出来,“你一个公众人物,别到时候被你的粉丝给堵在外面回不来了,还是先带阿庭去咱家公司参观一下。” “哪有妈你说的那么夸张。”许玄辞拉着归庭来到餐桌,“而且公司我又不熟,让大哥带就行了。” 许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点小事还要劳烦你大哥,要你这个二哥有什么用?” 许玄辞撇了撇嘴,“我就知道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 “没错,你就是我在垃圾桶里捡回来的。”许母冷笑道。 归庭看着母子俩的互动,许母嘴上说的嫌弃,但那种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亲昵和纵容与对待他的小心翼翼是截然不同的。 他倒是没觉得许母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毕竟一个是在身边长大的,一个才刚回来,能重视他,就已经说明了他在许母心中的分量。 饭后,许玄辞联系了许玄铭,然后开车带着归庭去公司。 路上许玄铭为归庭简单说了下公司的情况,许氏是一家计算机系统公司,旗下涵盖领域繁杂庞大,涉及多个行业,就连许玄辞签的经纪公司,都是许氏旗下的。 也难怪上次老爷子派律师来许家的时候,许母看了眼东西冷笑了一声。 跟庞大的许氏比起来,老爷子给的东西当真只是九牛一毛。不过人有偏心也正常,而且许玄铭还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行.事作风像极了曾经征战商场的老爷子,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所以于公于私,许玄铭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辆红色的超跑停在公司门口,对这辆车无比熟悉的许玄铭带着秘书刚走出大堂,一道人影如闪电一般窜出来,堵在许玄铭跟前,神色倔强地望着他,忽地弯下腰来,“许总,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叫众人都露出惊愕之色。 还没下车的归庭看到这一幕,顿了一下,耳边及时传来许玄辞的打趣声,“这又是哪一出?不会是大哥在外面惹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吧?” 归庭没搭理他,比起经常跟某某女星上热搜的许玄辞,许玄铭是真的洁身自好,尤其是他还有个即将结婚的未婚妻,根本就不可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说起许玄铭和他的未婚妻,俩人本该早就结婚的,是许母惦记着归庭,觉得小儿子没回来,一家人不完整,才把婚期拖到现在。 有门童过来开门,他和许玄辞从车上下来,许玄辞带着墨镜,把车钥匙丢给门童,走到归庭身边,懒懒散散的靠在他身上,看着对大哥九十度鞠躬的女人背影,又听着对方不停的说‘对不起,请你原谅’,疑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啊?” 归庭不只是觉得耳熟,还印象深刻。 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事在他眼前浮现,他摇了下头,正想说话,敏锐地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他顿了一下,猛地回头,正好与马路对面那道来不及收回视线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对方似是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愣怔了一下,旋即关上车窗。 车窗阻隔了归庭的视线,许玄辞跟着他的视线望去,警惕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狗仔了?” 归庭摇摇头,收回目光,看到反应过来的许玄铭脸色铁青地后退了好几步,避开那个还鞠着躬的女人,想朝归庭这边走来。哪知那女人就跟头顶张了眼睛似得,许玄铭走哪,她就堵在哪。 归庭眉头一皱,推开靠在他肩膀上的许玄辞,抬步走了过去,瞥了眼似是不求得原谅就誓不罢休的女人,“大哥,咱们先进去吧。” 那女人一听这话,猛地直起腰来,精准地抓.住许玄铭的手臂,一脸愤怒道:“我都这样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力道之大,许玄铭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 归庭眉头一皱,用身体挡住众人视线,手指趁人不注意在手肘关节处弹了一下。对方手肘突然遭袭,只觉整个右臂一麻,她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松开手。 -- 第55页 归庭连忙把许玄铭拉到身后,隔在俩人中间,风轻云淡地扫向女人,“小姐,道歉是表达一种诚心歉意的态度,您这一脸不情不愿,非但不像是道歉,反而还有些咄咄逼人,而且,我大哥原谅你,是情分,不原谅你,是本分。” “我都这样了认错了还不够诚心吗?”孙于微来不及细想手臂为什么会发麻,抬起头来,瞪圆的双目在触及眼前雌雄莫辨的脸时,神色恍了一下,紧随而至的许玄辞看到孙于微恍惚的脸,脸色一变,冷笑道:“我说听你这声音怎么耳熟,合着昨晚用同样的招数缠着我,看我不上钩,又用同样的招数来纠缠我大哥?” 许玄辞的脾气本来就暴躁,昨晚又因为这个女人迟到那么久,挨了他妈.的训不说,还罚他大清早整理花园,这会儿见到罪魁祸首,他也顾不得公众人物的身份,直接开怼,“昨晚你穿着工作制服,是我家开宴会请的服务员吧,不好好工作,大半夜跑出去堵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怎么,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看我不吃你这一套,就缠上我大哥了?” “是不是到时候我大哥不上钩,又要去纠缠我三弟了?你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呢?捞女都比你有节操,好歹捞女还知道不吃同一家,你可倒好,尽逮着我许家兄弟薅羊毛,谁给你的脸,觉得我们许家兄弟会看上你这种货色?” 许玄辞说的是又毒又刻薄,把孙于微骂的脸色涨红,浑身发抖,连此行的目的都忘了,抬起手就对许玄辞甩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手榴弹。 2299 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鹿茸x1 逸雪纷飏x1 不眠旅行x5 子不语x10 柒笭笙x2 幼安x20 独都督x11 花堪折莫空枝x2 不渣何以为攻x1 戚七x10 第30章 迪奥丝 归庭眼疾手快地抓.住孙于微的手腕,眉峰一拧, 正要说话—— “保安!” 许玄铭阴沉着脸, 指挥赶来的保安把人擒住, 凌厉的凤眸寒意乍现, “孙小姐,本来我不想跟你计较, 但你一再纠缠,还想动手, 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他先侮辱我的,我——唔唔唔!”孙于微挣扎着想说什么,保安很有眼色的捂住她的嘴。 她见许玄铭来真的,眼睛开始往马路对面看去, 似是在向什么人求救。 这一幕没引起几人的注意,倒是归庭发现了,他用余光隐晦的瞥向马路对面,距离有点远,瞧不太清楚, 但能看到车子的车窗紧闭着,似是对这边的情况无动于衷。 许玄铭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既然决定要计较, 便不会轻拿轻放。 他吩咐秘书小姐先带两个弟弟在公司参观, 然后让保安把孙于微带进公司的会客室,又给公司的律师团队打了通电话。 秘书小姐保持职业性微笑,“两位少爷, 请跟我来。” 归庭刚抬起脚步,敏感的察觉到了马路对面又投来了一道视线。他心中有些疑惑,刚才孙于微频频向马路那边求救,但马路对面只停了一辆车,难道孙于微求救的对象就是那辆车里的人? 那他这一世的碎片跟孙于微有什么关系? 归庭没有回头,带着疑惑跟秘书小姐进了公司。许玄辞唏嘘了一下,揽着归庭的肩膀,感动道:“大哥轻易不动怒,没想到他会为了我而大动干戈。” 归庭觉得许玄铭发怒不单单是因为那位孙小姐还没落下的一巴掌。 昨晚宴会的时候,他在二楼看的清楚,那位孙小姐跟许玄铭的未婚妻好像还有些过节,说不定刚才的发怒也有替未婚妻出气的成分在里面。 许玄辞摸了下脸,“还好归庭你手快,不然二哥这张帅脸就要遭殃了。” “既然这样,你还惹怒人做什么?”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昨晚堵在我回家的路上。”新仇加旧怨,许玄辞对孙于微的感官可谓是及其差,“我叫她让个道,可能口气是差了点,但她拽着我不放,还说我侮辱她,逼着我道歉。说真的,我也算是见多识广,毕竟娱乐圈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我就是没见过像她那样的人,自卑自傲的同时,自尊心还特别强。” 归庭笑了下,他觉得许玄辞还少说了一点,那就是野心。 昨晚在宴会上,她口口声声说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看似愤怒,然愤怒之下,是她掩藏的自卑和羡慕。 而且她真不知道闹起来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肯定知道,但她却这么做了,因为这样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场合不对。在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乐子,所以大伙就当个笑话来看,给人留下的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印象。没人会觉得她不畏强权,反而只会说她的行为叫人发笑。 “你说大哥会怎么对付她?”许玄辞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事儿严格来说,连民事纠纷都算不上,大哥的律师团队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对她真做什么。” 归庭看了他一眼,“昨晚宴会上,她泼了大哥一身酒,你不知道?” “还有这事?”许玄辞来了兴致,“你跟我说说。” 归庭想了一下,简练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看大哥怎么想,如果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找个借口吓唬一下就行了。” “这你就不了解大哥了。”许玄辞笑的眯起眼来,“大哥一般不轻易与人计较,真计较起来,那就不是简单的吓唬了事的。” -- 第56页 俩人说着话,秘书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说总裁在办公室等着两位。 俩人跟着秘书来到办公室,许玄铭看了眼腕表,说时间不早了,先下去吃饭。 许玄铭订了包间,在公司对面。 归庭下意识看了眼之前那辆车停的位置,那里已经空了。 三人走进餐厅包间,等服务员上好菜,许玄辞就迫不及待的问许玄铭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我跟她算了一笔账。”许玄铭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推给俩人,缓缓道:“昨晚她打坏了两套价值二十万的酒杯,衣服倒是没文萱说的那么夸张,但价格也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我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赔偿损失,要么坐牢抵债。” “就这样?” 许玄铭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神色镇定的归庭,满意的收回目光,“她说还钱,还主动写了欠条,承诺七天之内把钱还上。” 七天? 许玄辞回想了一下那个女人穿的衣着,冲他大哥竖起大拇指,随即一脸感动道:“哥,你对我真好。” “你想多了。”许玄铭抿了口茶,淡淡道:“一个多月前,文茹跟她逛街,有小偷摸走了她的钱包,她发觉后,二话不说,拉着文茹追了上去,文茹说不要追,这种小偷都是团伙作案,追上去会有危险,她不听,也不放开文茹,就被小偷带到一处废弃的楼房,要不是文茹腿软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些小偷怕手中沾了人命跑了,文茹怕就不只是断腿了。” 许玄辞听完张大嘴,好半响才道:“文萱姐就没找她算账?” “文茹又不是她推下去的,找她有什么用?” “哦……”许玄辞反应过来了,意味深长道:“原来大哥你是在给未来大嫂出气啊!嗐,我白高兴了,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大动干戈的。” 归庭笑而不语,拿起筷子尝了下这边的菜色。 这边三兄弟其乐融融,而坐在迟之恒车上的孙于微整个人面临着崩溃,“你说你没钱?” 尖锐的嗓音刺的迟之恒耳膜生疼,可他却毫不在意,他反问孙于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钱?” “你大三的时候不是卖游戏卖了三百万吗?”孙于微保持着最后的理智问道。 “假的。” “假的?” 孙于微不敢置信,她敢写下七天还清赔偿,就是因为她知道迟之恒有钱。 可现在迟之恒说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她慌乱地抓.住迟之恒的手臂,“阿恒,你骗我对不对?许氏逼着我签下了八十万的欠款,我现在别说八十万,连八千都拿不出来,阿恒,你帮帮我,求你了,我要是还不出来,他们就会起诉我。” 她尖利的指甲牢牢地扣住迟之恒手臂上的肉,迟之恒吃痛,脸上却无任务表情。 他专心打着方向盘,不用看也知道孙于微现在是如何的慌张,“你觉得我能拿得出八十万?” “你不是喜欢我吗?”孙于微吞咽了一下,尽量让给自己镇定下来,双眼期待地看着迟之恒。 迟之恒心中一滞,差点没被她这句话惹的吐出来。 他强忍着恶心,冷冰冰道:“我没钱。” “怎么会没有?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孙于微无法承担还不起巨额债款,心理防线开始崩塌,蓦然想到之前被保安擒住的时候,她明明有向迟之恒求救的—— 她满眼恨意地看着迟之恒,“我被保安抓.住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来救我?” “距离太远,没看见。” 一句没看见让她怒火溃理智,大声吼道:“你为什么要离的那么远?” “不是你让我停在那边等你的?” 孙于微噎了一下,又吼道:“现在这么听我的话,那我以前劝你找工作,你怎么不听我的?” 迟之恒眯了眯眼,多么眼熟的一幕啊! 就好像他第一天出现在孤儿院,拒绝了一个小女孩给他的糖果,然后招来一顿群殴,事后院长妈妈集合孤儿院的小孩,想找出群殴他的小孩,而那个小女孩怕小胖子供出她,主动站出来,指着小胖子说亲眼看见是小胖带着一群人打的。 更为无耻的是,她还以一副拯救者的姿态继续出现在自己面前。 迟之恒不知道她事后是怎么哄的小胖子,让小胖子继续心甘情愿当她的备胎,但是—— 他可不是那个愚蠢的小胖子,想让他替她承担? 他脸色一沉,藏在厚重刘海后的眼阴鸷地盯着她,“下车!” “你、你说什么?” 迟之恒不想再跟她废话,他冷着脸,走下车,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毫无绅士风度地把孙于微拉下车,然后上车带上车门,油门踩到底,似迫不及待般迅速地离开。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的女人,喃喃道:“这次,应该能成功吧?” 迟之恒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孙于微会倒霉,为了亲眼送对方进去,他伪装了一番,然后跟着孙于微。 孙于微在帝都没几个朋友,像她那样的人,除了那个叶文茹,没几个人忍得了她。他亲眼看到孙于微去找了叶文茹,却连叶文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保安赶了出来。 一连六天,她都守在叶家门外,但叶文茹始终没有出现,走投无路之下,她守在去盛景园的路上,看情况似是想在此等许总。 -- 第57页 暮色降临,街灯一盏盏亮起来。 孙于微心焦地在路边来回走动,路灯拉长了她的身影,偶尔有车辆经过,她便会迫不及待地望过去,但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夜色越深,路上的车辆就越少。 甚至一个小时都不经过一辆。 许玄铭下班后,接到许玄辞的电话,驱车去酒吧跟俩弟弟喝了几杯,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叫了代驾,坐在副驾驶座上揉着酸胀的脑仁,扶着脑袋小憩,后座的许玄辞喝多了,缠着没怎么喝酒的归庭要唱他的新歌,“阿庭,你没听过二哥的歌吧,我唱给你听啊。” 许玄辞努力睁大眼,清了清嗓门,刚哼出旋律,飞速行驶的车子发出一声巨响,轮胎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而许玄辞一个不稳,脑门直直地撞向前面的椅背,痛的他呲牙咧嘴。 归庭身子前倾了一下,连忙拉住许玄辞,皱眉看向代驾。 许玄铭从小憩从惊醒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我……”代驾声音发颤,“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归庭惊讶了一下,那边的代驾继续说:“不是我撞上去的,是、是有人突然窜出来,似是想拦车,然后又有一个人跑了出来,推了那个拦车的人一下,他自己却被撞了。” 归庭按住哎呦叫疼的许玄辞,与许玄铭对视了一眼,推开车门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路边的长发女人,女人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呆滞地望着车前方。 他顺着目光看去,就见离车头三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 归庭在看到男人身形的瞬间,眼神呆了一瞬,随即快速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跟着下车的许玄铭听到归庭报警的电话,也联系了律师团队。等他挂了电话,余光扫到满脸茫然的孙于微,眸色一冷,旋即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身子,“先生,请你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 归庭挂了电话,也走了过来,看到倒在血泊中还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抿了抿薄唇,“大哥,我生气了。” 许玄铭以为归庭的生气是指孙于微一再纠缠闹事,还差点叫他们背负人命,面色一沉,“这次,我让她牢底坐穿!” 意识渐渐模糊的迟之恒听到许玄铭这句话,紧绷的心弦得到放松,聚焦的瞳孔开始扩散,恍惚间发现有个人背着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光线太暗,又或是他失血过多,看不清细处,只有对方的下颌线深深地印在他的记忆里。 许玄铭注意到他的情况,小心地剥开对方的口罩,刚准备跟对方说话,让对方保持清醒,不想余光扫到那边的女人想跑,连忙起身跑过去,二话不说抓.住她的长发,在她吃痛和挣扎间,把人拽到车门边,沉声让代驾把许玄辞带下来,然后把孙于微丢进车内,锁上车门。 他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不给孙于微一丝逃跑的机会。 救护车来的很快,医护人员小心地把迟之恒抬上担架,归庭让许玄铭在此等候警察,他则上了救护车跟着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迟之恒被推进急救室,归庭去交了一笔钱,然后守在急救室外。 四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归庭起身问情况如何,医生说病人身上多处骨折,尤其是腿骨断裂,不过抢救及时,先在icu里观察一天,如果期间没有发热,再住院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听到医生的话,归庭松了口气。 他目送护士把人送去icu病房,捏了捏鼻梁,走到角落里给许玄铭去了个电话,问他那边情况如何,许玄铭说还在警局处理事情的后续,便挂了电话。 他请了个护工,为对方办理了vip病房,等一切搞定后走出医院,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家时安抚了担忧的父母,得知许玄铭还没回来,便回房休息了。 他这一觉睡的不是很安稳,处在半睡半醒之间,好不容易睡着了,事发前的一幕突然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他亲眼看着他的碎片为了推开孙于微,自己被车撞飞,倒在血泊里,大.片大.片的红色刺激的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彻底睡不着了。 他撑起身子,坐在床头,拿起镜子,敲了下镜面,“这一世的碎片似乎有喜欢的人。” 镜灵瞪大眼,“不、不会吧?” “我亲眼看到的。”归庭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疲倦道:“如果不是喜欢她,他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也许……”镜灵试探道:“也许他是见义勇为,心地善良?” 归庭摇摇头,把上次在公司门口发现对方,以及这次对方的着装说了一下,最后推测道:“他应该是跟踪这个姓孙的女人,如果他没有救这个女人,还能说他可能是从事某个特殊行业,可他救了,还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 “也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镜灵尽量的为迟之恒找借口。 “什么苦衷能让他弃自己的生命于不顾?”归庭反问镜灵,镜灵答不出来。他抿了抿唇,放下镜子,不准备继续睡了。 他下楼的时候,许玄辞和许父许母齐刷刷的投来视线,许母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庭,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归庭说睡不着,许玄辞在许母眼神示意下,走过来揽着归庭的肩旁,“是不是吓到了?别怕,事情大哥已经在处理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 第58页 许父许母小心的眼神,许玄辞哄小孩的口吻,惹得归庭有些无奈。 晚上许玄铭回来,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医院那边人还没醒,不过基本没什么大碍,明天再去医院看看情况。 迟之恒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 医生给他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暂时无碍,便把他转到了vip病房,许玄铭带着律师和警察从门外走进来。 警察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番事发过程,得知确实是孙于微主动去拦许玄铭的车之后,缓和了口气道:“这次事故许先生愿意一力承担,迟先生你的看法呢?” 迟之恒迟疑了一下,问警察,“孙于微怎么样了?” 警方不方便透露太多,只说还在调查。 迟之恒对这个答案说不上失望,毕竟调查就代表着希望,他压了压唇角,道:“我愿意跟许先生私了。” 许玄铭注意到对方眼底闪过的情绪,他按下疑惑,送走警方,让律师跟迟之恒商量赔偿的事,等一切敲定后,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迟先生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那许先生会放过孙于微吗?”迟之恒反问道。 “你希望我放过她?”许玄铭盯着对方的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但对方很能沉得住气,愣是没表露出半点情绪,“许先生,我想休息了。” 许玄铭顿了一下,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床头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迟之恒闭上眼,淡淡的说了声好。 房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他藏在被子下的拳头松了开来,无声的勾起唇角。许先生虽然没有明说,但那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这个结果他有点不太满意,不过比起让孙于微继续在他眼前晃悠,也能勉强接受。 毕竟为了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次日,归庭捧着一束百合花来医院探望。 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打在青年清瘦的侧脸上。他反手关上门,走到床沿边仔细端详,青年正在打点滴,双目紧闭,似乎是没休息好,眼睑处的青影很浓重,衬得他皮肤苍白,唇色无血色,偏长的头发许是住院不方便打理,被推成了板寸头,露出他深邃的五官。 归庭有些意外,因为青年不但不丑,还很好看,尤其是青年的双眼,眼形细长,眼尾斜斜往上.翘,十分的有神.韵。那他就无法理解了,既然不丑,为何之前要那般糟蹋自己? 他把花放在床头柜上,搬来一张椅子,一转身冷不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中。 他愣了一下,唇角一弯,在病床前坐下,“抱歉,打扰你了。” 迟之恒沉默地移开目光,落在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颌上,幽深的眸子微微一亮,沙哑着声音问:“你是?” “我叫许归庭。”归庭交叠着双.腿,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端的是一派优雅从容,“护工联系我,说你要辞退他,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迟之恒抿了抿唇,“没有为什么。” “你现在起居不方便,身边需要人照顾,如果你不喜欢那个护工,我可以替你换一个。” “不需要。”迟之恒有很强的领域意识。 忍住查房换药的医生和护士已经是极限,所以他宁愿吃些苦头,也不想让一个陌生人在眼前晃荡。但意外的是,他不讨厌眼前的这个人闯入他的领地,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一句话决定了孙于微的命运,叫他心生好感。 所以,他难得解释了一句,“医院的护士很敬业,有任何问题她们都会帮我解决的。” 归庭也没问什么要不要帮你联系亲人之类的话,他点了点头,“如果你觉得哪里不方便,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站起身,留了个联系方式,“迟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设置了百分之八十的防盗章,前期宝宝们体谅一下,后期我会调低一些的。 —————— 感谢宝宝的地雷。 绝代嵩华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呀呀呀x10 之瑜x2 绿森林x10 随遇而安x17 粘粘x12 盈盈Luox2 钢牙小狗蛋x2 第31章 迪奥丝 迟之恒目送许归庭走出病房。 在病房关上的瞬间,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攥成拳, 清瘦的脸颊微微抽.搐, 似是在忍耐着什么痛楚。他缓缓闭上眼, 任由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神经和痛觉。 “对了。” 归庭出了门才想起还有一事没说, 拧开门把手,蓦然撞进青年沉黑警惕的眼。 迟之恒没想到对方会去而复返, 惨白的脸呆了一呆,在看到归庭眼底的惊讶时, 脸颊边的肌肉抽.动了两下,隐忍道:“许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归庭望着他额头的冷汗,沉默了一瞬,转身去找了医生。 医生过来看过后, 说这是止痛针药效过后的正常情况。 一般止痛药物对于身体都会有一定的影响,因此手术后医生会建议尽量少打止痛针。可医生看迟之恒忍的大汗淋漓,便问他忍不忍得住,若是忍不住便只能打止痛针了。 迟之恒张了张嘴,有些狼狈的看了归庭一眼。 他其实能忍的, 这点痛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看到许归庭沉下来的脸,他迟疑的闭上眼, “那就再打一针吧。” -- 第59页 医生出去取药, 归庭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望着他额头和脖颈因忍痛而暴起的青筋,抿了抿唇, “迟先生,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拒绝护工的照顾?” “我……”迟之恒沙哑着声音,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说了实话,“我不喜欢与陌生人相处。” “你现在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归庭看着他满脸的抗拒,放柔了声音,“就像现在,你浑身被汗水沁湿,如果有护工,就不用麻烦护士,而且,护士大多都是女性,你这样……”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迟之恒也懂他的潜意识。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为他打了止痛针,护士小姐也拿来了干净的病服,准备帮他换衣服。 他焦急的抓.住衣领,“你、你放在那,我自己来。” “胡闹!”医生训斥道:“你现在这情况怎么能随便乱动,万一碰到伤口怎么办?” 他别开脸,无声的抗拒着。 归庭从他脸上看到了悔意,心中有些好笑,“你们出去吧,我来。” “这……”医生是认识许归庭的,他迟疑了一下,对护士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许先生了。” 等医生关上门后,归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笑了一声,“现在知道没护工不方便了?” 迟之恒沉默着没吭声,恰时,病房外响起了敲门声,归庭扭过头看去,就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后,走进来一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拎着一个保温桶,看到拿着病服的归庭,又看了眼满头大汗的迟之恒,一言不发的把保温桶放在百合花旁,转身去了洗手间。 归庭挑了挑眉,“迟先生,这是?” “我……. ”迟之恒想说这是他表叔,但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索性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迟先生有人照顾,那我就先走了。”说着他放下病服,走到病房门口,手拧着门把,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转过身,对上青年投来的视线,“我差点忘了,关于孙小姐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迟之恒抿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们打算怎么对她?” “看你怎么说。”归庭见他眼中露出几分焦急之色,便以为他是在意孙于微,叹了口气,“如果你想替她求情,我可以考虑让我哥放过她。” “不!”迟之恒一听他要放了孙于微,激动的想坐起身,却扯到了伤口,疼的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点血色。 “你急什么!”归庭又转过去,正好中年男人端了盆热水出来,便接过中年男人手上的毛巾,拧了个热毛巾,一边替他擦拭冷汗一边道:“你作为受害者,我肯定是要参考你的意见的。” 迟之恒咬着嘴唇,闭上眼缓了好半天,等身上那股劲过去了,才虚弱道:“我没有求情的想法。” 归庭拿着毛巾的手一顿,随即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会替她求情,毕竟你为了她连命都差点豁出去了。” “我没有。”他没有为了孙于微豁出性命,他只是不想让计划功亏一篑。 只要能让孙于微送进监狱,那他遭受的罪就没白受。 归庭没有说话,迟之恒感受着脸上轻柔的动作,忽地反应过来,睁开眼,恍惚间看到了那天晚上那个背着光的人,熟悉的下颌线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他呼吸一滞,心跳仿佛漏了半拍,随之开始狂跳起来,“你、你……” “我怎么了?” 迟之恒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定定地盯着归庭的下颌线,有阳光洒进来,打在对方的脸上。 这次,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很好看,比他想像的还要好看,尤其是那颗朱砂色的泪痣,为其增添了几分魅力。 有时候,心动是需要契机的。 就像归庭第一次进病房的时候,迟之恒就认出了他,但那会他顶多对归庭有些许好感,还没到心动的地步,可当他重现那日昏迷前的场景,心,就不受控的乱动了起来。 他垂下眼睫,不敢过分直视,“这事儿让阿叔来做就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也答应医生要你替你换衣服。”归庭说这话也就是打趣,但落在迟之恒耳边,他脸颊一热,耳根开始泛红,干巴巴道:“许、许先生开玩笑的吧。” 归庭笑了一下,顺势转移了话题,“既然你请了人,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至于孙小姐的事,我就让我哥看着办了。” “啊?”迟之恒刷地睁开眼,“你要走了啊” “我今天过来一个是看看你,一个是想问问你对孙小姐的事有什么建议,现在我看过了,也问过了,自然是要回去了。” “那、那你下次还来吗?”说完,他意识到话不对,强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孙于微的事下来了,你能通知我一下吗?” 归庭把毛巾放进水盆,抽了张纸巾,擦拭了手,“可以。” 说完,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嘱咐迟之恒好好休息,便带上门走了。离开医院之前,他去主治医生那了解了一下迟之恒的情况。得知迟之恒的身体情况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也积极配合治疗后,满意的走了。 回到家,家里来了客人,是叶文萱的母亲叶夫人。 他过去打了招呼,又跟许母说了一声,便上了楼。 -- 第60页 转过楼梯口,看到许玄辞双手环胸,懒懒散散地靠在房门上,似是在等他,便抬步走过去,“怎么了?” “你去医院了?” “嗯。”归庭双手插.进裤子口袋,“虽然大哥说人没什么事,但总归是要看一眼才放心。” “去看看也好。”许玄辞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打趣道:“省得你吓的连觉都不敢睡。” “……”归庭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我没那么胆小。” 许玄辞大笑了一声,“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妈说的,她说你最近休息不好,肯定是吓坏了,让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你不用去公司?” 许玄辞就跟软骨头似的,把整个身体靠在归庭身上,“我跟我的经纪人说了,我最近在闭关写新歌,让他别来骚扰我,打断我的灵感。” 说完,他又道:“说真的,我确实想打算出去玩一段时间,找找灵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归庭摇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 “在家待着多无聊啊,而且……”许玄辞压低声音道:“看到楼下的叶阿姨了吧,她是来跟妈商量大哥和文萱姐婚事的,如果我没猜错,大哥的婚事应该要近了,你现在不出去躲着,等他们订下婚期,你可就要被拉去当伴郎了。” “所以你也不是想去找什么灵感,是为了躲这个?” “一半一半吧,你先考虑一下,想好了给我答案就行。” 归庭点头,跟他又说了会话,就回了房间。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许母果然说了这事。 许母的意思是俩人年纪都不小了,以前是因为归庭没回来,现在一家人团圆,就抓紧办,争取今年把婚事办完,明天让她抱孙子。许玄铭没什么异议,说一切听许母的。 做母亲的,操心完大儿子,就开始惦记剩下的儿子。 比如许玄辞—— 她就把目光对准了许玄辞。 许玄辞头皮一麻,放下筷子一抹嘴,说吃好了,转身就溜了。 许母没好气的瞪了许玄辞一眼,转而又把视线落到归庭身上。 归庭不徐不缓的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妈,我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要修身养性,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 “不急不急,你想玩几年就玩几年,妈有你哥他们呢。”许母笑眯眯的收回目光,暗地咬紧后槽牙,心中把老爷子和玄真翻出来又骂一遍。 饭后,许玄辞摸.到归庭的房间,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阿庭,还是你厉害。” 归庭挑了挑眉,“我说的是真的。” “嘁!”许玄辞一脸不信,“你这是跟那老道士学傻了,还没开窍,等你见到喜欢的女孩子,你就会明白今天的话有多二缺。不过,现在大哥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妈指定会把主意打我身上,我得早点跑路,你呢,下午我问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归庭摇摇头,“我刚回来就出去,不太合适,而且大哥结婚,你跑了,我也跑,不太像话。” “你说的也对,那行吧,反正看妈今天的态度,也不太可能催你,我先去订票。”许玄辞说完,抱着归庭一下,“记得要想二哥哟,二哥回来给你带礼物。” 许玄辞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 他订了当晚的机票,摸着黑偷偷溜出了家门。许母直到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二儿子跑了。 许家在为许玄铭和叶文萱的婚事看日期,定好日子还要准备婚礼的一切事物。 许玄铭还在处理孙于微的事,便让许母和叶文萱先看,如果看上了先定下来,到时候直接通知他就行了。 因为两家有喜事,叶文萱最近来许家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许多。 偶尔她过来接许母出去逛街,有时候俩人从外面回来,在家里休息。她的小尾巴叶文茹也常常跟来,跟的次数多了,就有点吃不消,然后留在许家,跟归庭混熟了。 说混熟了不如说她从姐姐的小尾巴变成了归庭的小尾巴。 小姑娘长得可爱,虽然年纪跟归庭差不多,但天生娃娃脸,还带点婴儿肥,而且脾气还好,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归庭也挺喜欢她的。 这天,叶文萱又来接许母,小尾巴叶文茹跟许母打过招呼,熟门熟路的敲开归庭的房间,探出脑袋,“归庭哥哥,我又来拉。” 归庭正准备出门,看到她,笑了一下,“我要去医院,你要跟来吗?” “好呀。”小姑娘弯着眉,跟着归庭上了车,来到迟之恒的病房。 医院这边,迟之恒目光沉沉地盯着病房门口。 自从那天许归庭走了后,他心里就有点不对劲,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对方,还时常看着病房门口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知道每次进来的人不是许归庭后,心里就有些失望。 这种情况持续归庭的到来。 当归庭推开门,捧着一束百合花走进来时,他的心里就像炸开了一朵烟花,什么沉郁和苦闷都随之远去,只看得见走过来的人。 “我问了医生,你的腿恢复的不错。”归庭把花放在床头柜,顺手搬来两张椅子,邀请小姑娘一起坐。 叶文茹从归庭的身后探出脑袋,看到病床.上的人,咦了一声,“你好眼熟啊。” -- 第61页 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激动的迟之恒,他目光呆滞地转向叶文茹,看到叶文茹拉着许归庭的衣摆,飘到半空的心猛然坠地,砸的稀巴烂。他平时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表情也少,倒是没见人看出来。 叶文茹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微微的朋友,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何止记得,他能设计孙于微去许家宴会工作,还是从叶文茹身上得到的灵感。 “没想到你把头发剃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估计微微也……”叶文茹想到孙于微,就难免想起断腿的事,皱了下眉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地在归庭身边坐好。 “孙小姐的事已经确定下来了。”归庭上次问过迟之恒要不要放过孙小姐,但迟之恒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俩人的关系。所以昨晚许玄铭说可能只会判三年后,今天便走了这一趟。 迟之恒听到这个消息,酸涩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丁点,“许先生能跟我说说吗?” “三年。” 孙于微的事算不上严重。 她深夜拦车导致迟之恒重伤也只属于交通事故,构不成犯罪,所以许玄铭只能在欠债一事上多做文章。 “三年?”迟之恒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绝望。 他忍了这么多年,连自己都差点赔上了,最后只得了个三年? 归庭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的绝望,解释道:“我们许氏是正经公司,不会做违法的事,不过私下打点一下还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 “迟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才对。”归庭弯起唇,状似不经意道:“你跟她有仇?” 迟之恒垂下眼,沉默了片刻,“有。” “方便说说吗?” 迟之恒看了叶文茹一眼,归庭见状,对叶文茹说:“文茹,你出去玩会儿好吗?” 叶文茹其实也挺好奇的,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她乖巧的点头,礼貌的跟迟之恒说了再见。 等她走了后,病房登时安静了下来。 迟之恒扭过头,看着窗外,很久才开口,“我和孙于微出自同一家孤儿院,她是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而我,是七岁那年去的。遇到孙于微,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有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 在七岁之前,他是个天真无邪、被父母捧在手心疼爱的宝贝,可一遭父亲投资失败,无力偿还债务跳楼自杀,母亲不堪被人追债的日子,也跟着走了,他一夕之间,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被送到孤儿院,还没从父母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就遭遇了长达五年的暴力。这一切的起因,就因为他拒绝了孙于微的示好。 迟之恒寥寥几句话,带过了其中的艰辛和痛苦,但归庭却从中品出了迟之恒的恨意和无奈。 恨意是正常的,但无奈,他有点不明白,他想继续问,可迟之恒却怎么都不说,只是道:“谢谢你给我带来的消息,我想静一静,可以吗?” 归庭顿了一下,“那你好好休养,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迟之恒目送归庭离开,直到走廊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收回目光,思绪开始飘回到当年。 当年他拒绝孙于微的示好,后果是遭到小胖子的殴打。 他第二次拒绝,带来的又是一顿打。小胖子越是欺负他,他就越厌恶孙于微。这就成了恶性循环,然后他被迫成长,用幼稚的手段去报复孙于微,可孙于微身上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运。 这种玄之又玄的气运保护着她每次都会扭转乾坤。 比如他第一次被小胖子按在地上打的无力反抗时,小胖子说打他是因为他拒绝了孙于微的示好。 当时他刚失去父母,又遭遇欺辱,心中恨死了孙于微,便找院长妈妈告状,院长妈妈心里清楚主使者是孙于微,最后却因为孙于微的指控,受惩罚的却是小胖子。 他不甘心,捉了条毛毛虫放在孙于微的书包里,然而那天,孙于微的书包是小胖子背的,还恰巧书包的拉链没拉严实,毛毛虫跑出来,爬到了小胖子的身上。 念小学的时候,他跟孙于微同桌,有一次班上一个女生炫耀头上的水晶发卡,孙于微露出羡慕之色,他注意到这一点,就故意撞了那个女生一下,在发卡掉下来之后,趁着那个女生没注意捡起来,偷偷塞到了孙于微的书包里,再写了纸条告诉了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去找老师告发,老师翻遍了她的书包,都没找到发卡,最后却在他书包里找到了。 类似这种幼稚的手段他做了很多,但要么应在跟孙于微关系亲近的人身上,要么就是反伤他自己。 次数多了,他也就学乖了,不敢再去招惹孙于微,可小胖子对他的欺辱却没结束,就算他故意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不再引起孙于微的注意,也没能避免小胖子习惯性欺负他。 他如果反抗、告状,就会招来小胖子更恶劣的报复。 直到有一天,小胖子生病了,他半夜摸.到胖子的房间,用枕头捂着对方的口鼻,差点把小胖子闷死,这场长达五年的暴力才彻底结束。 院长妈妈因为他总告状,觉得他小题大做,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后来发现他差点闷死小胖子,觉得他可怕,彻底厌恶了他。 -- 第62页 小胖子的暴力是结束了,可他又经历了三年的冷暴力。期间,他想用这种方式报复孙于微,但是没用,一旦他有这个念头,平时独占一个房间的孙于微身边不是有人陪就是去跟别人睡。 直到高中后,他找了个兼职,搬出孤儿院。 可他没想到在大学又遇到了孙于微。 他无视孙于微,可落在孙于微眼里却以为自己不认识她,还抱着让人作呕的同情来接近他。 孙于微给他介绍兼职,与她同一家咖啡厅打工,他干了没一天,孙于微因为被客人占便宜,把客人骂了一顿,然后拉着他跑了。孙于微带他去兼职发传单,发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找借口说去厕所,最后一去不回,他顶着大太阳发了两人份的传单。 他想远离孙于微,可孙于微无处不在。 一旦他稍微对孙于微冷了点,不管是同学还是舍友,就会说他没良心。 他良心早就被孙于微折磨没了,可孙于微闹到他导师那,然后连导师都来劝说,他被逼着跟孙于微继续绑定在一起。这种憋屈唤醒了他深埋在心里的恨意。 但他深知孙于微那奇怪的运气,没有再贸然动手。 只能不冷不热的与孙于微被迫成为朋友处着,时不时还要帮她收拾烂摊子。但在这些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那就是在某些特定的人面前,孙于微那奇怪的运气是有限度的。 比如上次她追一个小偷,牵连到了她那个朋友,就没得到什么好结果,还为此丢了工作。 他由此总结出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让孙于微吃亏的人,家里都有钱有势。 所以他给孙于微介绍了酒店的工作,那家酒店他有投资,出入的客人皆非富即贵,以孙于微闯祸的能力,若是得罪了什么人,下场肯定不会太好。但结果让他有些失望,直到许家开宴会—— 许氏那样的庞然大物,他怎么能错过? 孙于微也没辜负他的期望,顺利的得罪了许氏总裁。 至于他为什么救孙于微? 因为他实在是怕了,如果被撞的人是孙于微,他怕许玄铭因此而放过孙于微,就算不放过她,法律也会看在孙于微受伤的情况下,继而偏袒她,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赔偿。 那他算计的一切不但会功亏一篑,反而还成全了孙于微。 只是—— 他苦笑了一声,三年,跟他想的牢底坐穿相差也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苦杏仁 x5 阿亿x20 》許:wo{1}世烟火x12 娇娇x1 第32章 迪奥丝 迟之恒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烈日炎炎, 热浪翻滚,可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跟一直往上窜, 扩散至他全身的每一处, 冷得他牙根打颤。他缩进被子里, 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暗暗想道, 是不是只有让孙于微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才能彻底摆脱她? 归庭从病房出来后,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找到文茹。 小姑娘托着下巴,看起来很是无聊, 他走过去,“咱们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 归庭想到叶文茹跟孙于微的关系,便问道:“文茹, 你跟迟之恒, 就是刚才医院里的那个人,你跟他熟吗?” 叶文茹怔了一下, 皱了下鼻子, 活泼的小.脸蔫了下来,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还行吧,大学的时候,每次我约微微出去逛街喝茶, 她总会带着迟之恒一块,我那时候不太喜欢他,觉得他人阴沉沉的,而且还不懂得绅士风度,老叫女孩子买单,最主要的是,他总浪费微微一片心血,微微给他介绍那么多兼职,他都做不长久,我还替微微不忿来着。” 叶文茹说到这儿,想到了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迟之恒,“以前我觉得他很讨厌微微,我把这个想法也跟微微说过,但微微不觉得,还说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他性格一向如此。不过,前段时间我听我姐说他为了救微微差点丢掉性命,我当时很震惊,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对他有偏见。” “孙小姐对他很好?”归庭问道。 “在我看来,是挺好的,比如逛街的时候,会想着给他买衣服啊,吃饭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他打包啊,不厌其烦的为他介绍工作,带他认识新的朋友啊等等,对他好的我都嫉妒了,我甚至还一度怀疑过微微是不是喜欢他,不过微微说他们只是朋友。” “大四实习的时候,我走了我姐的关系,想让微微去我家公司实习,微微当时还不忘记要带上他,不过他拒绝了。至于微微在我家公司实习的事儿……” 叶文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姐跟我说微微就是个事儿精,而且说话做事不分场合,还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我当时跟微微关系好着呢,就跟我姐姐理论,然后我姐就带我去了公司,亲眼看到微微连一份文件都复印不好,倒个茶还能泼到给她脸色看的前辈身上。” “虽然她办事能力不行,但做朋友还是很好的。而且她实习结束后,没有被公司留下来,也没生我的气,还跟我继续当朋友,我就觉得她人很好,直到上次我从楼梯上摔下去……” 说起这事,叶文茹水汪汪的眼睛里有些难过,“我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求救,而是继续去追那几个小偷,我看着她跑远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我姐说的话可能是对的。” -- 第63页 “文萱姐跟你说了什么?” “我姐说她不是真心跟我交朋友,只是因为我们家有钱,她跟在我身边有利可图。后来我被一个拾荒的老大.爷发现,送去了医院,姐姐知道后很生气,跟我算了一笔账,我才知道,在跟微微认识的这些年里,她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而且,我住院的时候,她就来看过我一次,还是姐姐为我不值,动用关系让她丢了工作才来道歉的。” 叶文茹说了很多孙于微的事,归庭从她的言词中,给孙于微立起了一个看似善良正义热心,实则虚伪功利心很重的人设。 又结合迟之恒之前说的只言片语……归庭光是想想,就能猜得出迟之恒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童年时因为好看被人欺辱,长大后以为摆脱了,却不想命运开了个玩笑,又把俩人绑在一起,也难怪迟之恒说孙于微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有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他没崩溃、没失去理智,已经是他心性足够强大了。 归庭一想到迟之恒这些年来的遭遇,猛地踩住刹车,“文茹,你先打车回家可以吗?” “归庭哥,怎么啦?”叶文茹眨了眨眼。 “我有点事要去办一下,不方便带着你。”归庭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头我请你去吃你爱吃的甜点。” “那归庭哥你可不许食言。”叶文茹伸出小拇指,跟归庭拉了勾,这才高兴的下了车。 而归庭关上车门,脸上的笑意一敛,踩着油门握着方向盘直赴许氏。 他来到许氏找许玄铭,跟律师们交谈了一番,律师的意思是孙于微这事可以运作,关十年不成问题,只是这样的话,很容易留下把柄被人利用,与公司不利。 归庭屈指点了点桌面,“你们调查过孙于微的资料和人际关系没有?” “这是她的资料。”有律师把孙于微的资料递给归庭,归庭一目十行,最后落在一个叫孙于平这个名字上,上面写的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这个人的资料有没有?” “这个……”律师面露犹豫,“这个人是六年前入狱的,跟咱们没多大关系,所以就没查他的事。” 归庭有种预感,这个人就是当年帮助孙于微欺负迟之恒的孩子之一,“你们调查一下他,越详细越好。” “这……法院那边马上就开庭了,这个时候调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有点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处理完文件的许玄铭从外面走进来,气势凌人地扫视了在座的律师一眼,“不放过任何细节上的漏洞,你们才能为我们公司争取最大的利益。” 许玄铭一番话,说的在场的律师噤若寒蝉。 归庭出来唱了个红脸,“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孙于微小时候有霸凌别人的记录,资料里这个叫孙于平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帮凶。” 能做律师的,都是精明人,立马就懂了归庭的意思。 大家借坡下驴,表示马上就去查。 归庭跟这许玄铭来到办公室,揉了下额角,厌烦道:“还是跟老道士在一起的时候清闲。” 许玄铭难得露了个笑脸,打趣着说道:“你这话要是被妈听到,她估计又要骂爷爷和玄真道人了。不过说到爷爷,你有空去看看他老人家,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对你很愧疚。” “行,正好妈这几天总跟文萱姐出门。”许母是真的恨老爷子,恨到归庭都不能提,一提就炸毛。 归庭跟许玄铭吃了顿饭,回去的时候,许母还没回家,想着左右没事做,就去了老爷子那一趟。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边除了照顾日常起居的管家,也没个人陪着,归庭这一趟过来,他看着不显,但吃饭的时候,明显食欲很不错。 回去的时候,老爷子杵着拐杖,亲自从他到大门口,直到车子开出了老远,还能从后视镜看到老爷子佝偻的身躯。 归庭叹了口气,老爷子当年的做法,他不予评价,但出发点是好的,现在上了年纪,儿子儿媳对他有隔阂,除了大孙子,另外两个孙子跟他不亲近,想来心里是不好受的。 一个星期后,许玄铭打电话跟归庭说孙于平那里查到了点东西。 归庭匆匆赶到公司,接过许玄铭递来的资料,看到资料上说孙于平是醉酒后跟人正面起冲突才失手杀死了受害者,根据尸体检测报告,受害者的致命伤口在后背。 “你看看这个。” 许玄铭递来一份口供,归庭看了一眼,是孙于平的初审口供,上面记录的是俩人打架时没有动用凶器,且他刚开始是被人单方面殴打。 归庭放下文件,“看来这次收获不小。”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这件事了,如果事情属实,那这个叫孙于平维护的人,可能就是孙于微。”许玄铭提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单纯想上.位的女人,没想到……” “人心本来就难测。”归庭跟许玄铭聊了会孙于微的事,出了公司,开车直接去了医院。 与上次见面相比,这次的迟之恒消沉了很多,午后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却化不开他眉眼间的阴郁。归庭把百合花顺手插.进花瓶里,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听吗?” 迟之恒撩了撩眼皮,沉默着没作声。 归庭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中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孙于微身上的奇怪之处,只觉得都是他的碎片,俞钦沛行.事作风就比迟之恒果断心狠得多,“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不过我带来的消息你应该会喜欢的。” -- 第64页 他边说边满意的看着绽放着芬芳的百合花,“孙于平你认识吗,十八岁生日那天因过失致人死亡而入狱,判了七年。” 迟之恒眨了下眼,竖起耳朵开始倾听。 归庭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当时孙于微也在场,而且孙于平的初审口供有点问题,如果不出意外,孙于微这次可能真的要牢底坐穿了。” 什么叫峰回路转? 这就是了。 迟之恒唰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归庭,“你说的是真的?” 归庭转过身,背着手,居高临下地望着迟之恒,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 得到肯定回答,迟之恒整个人激动的无法自持。 他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他本来已经深陷到了泥潭里,就在他绝望时,突然来了一个人,拉了他一把,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激动,只能不断的说:“谢谢你,许先生。” “不客气。”归庭眯了眯眼,“既然消息已经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迟之恒沉浸在即将解脱之中,没有注意到归庭的话,他胡乱的点了点头,目送归庭离开后,才颤抖着手,艰难的从床头柜的抽屉,看到抽屉里的手机上放着两张名片,鼻息间盈满百合花的香味,顿了一下,解开手机密码,给备注名为‘王崇峻’的人去了个电话—— “安排人的事你先放一放,你找人去调查一下孙于平当年入狱的资料,记得小心点。” 挂了电话,他陷入沉思。 孙于平就是当年欺负他的小胖子,也是孙于微的忠实狗腿子,当初孙于平入狱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还心灾乐祸的觉得这就是报应,可他从来没把这件事跟孙于微联系到一起。 现在想想,他真的是一叶障目,如果聪明些,早点想到这一点,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般憋屈? 归庭带来的消息让迟之恒一扫之前的抑郁。 等他平复了心中激动,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刚才……刚才许先生是不是说过这是最后一次过来看自己? 迟之恒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每天眼巴巴的盯着病房门口,期待打开门的人会是许先生,可直到他身上的伤渐渐愈合,能下地走动,许先生也没再出现过。 期间阿叔为他带来了一份关于孙于平的资料,资料上的事确实跟许先生说的一样,甚至还更为详细,可这却没让他高兴半分。 在他即将出院的时候,许玄铭的助理过来了一趟。 对方是来看看他的情况,也是为他带来孙于微无期徒刑的消息。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迟之恒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孙于微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骤然消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为了能去看一眼孙于微的下场,他让阿叔准备了一身行头,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又用轮椅推着他来到孙于微服刑的监狱。 在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等会见到孙于微的时候该用什么表情,是落井下石,还是端的高高在上,如同孙于微曾经对他所做的一般,释放他那不值钱的怜悯和同情? 可真见到了孙于微,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很平静。 看着神色激动的孙于微,拿起电话,听着孙于微的语无伦次,“阿恒,你怎么才来,这里太恐怖了,你救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是许氏以强权欺压我……” 迟之恒静静地听着她说,却没过耳,只目光在她脸上仔细端详。 及腰长发剃成了短发,露出她消瘦、蜡黄的脸颊,嘴角有些淤青,应该是在里面遭受了特殊待遇,精神有些萎靡,但眼神激动。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微笑,“孙于微,我很开心你知道吗?” 孙于微还在说她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猛地听到迟之恒的话,愣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我说看到你遭受报应,我很开心,打从心底为你高兴。”迟之恒欣赏着她骤变的神情,满意的勾起唇角,“你知道你之前上班的酒店是谁的吗?知道你天天在酒店闯祸,还没被酒店开除是为什么吗?知道那晚许家开宴会,你一个搅事精还能被挑中又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我就是那家酒店的老板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还有,你怎么会以为我喜欢你呢?” 迟之恒大笑了一声,像个疯子一般,笑完后脸色蓦地一沉,凑到玻璃上,阴鸷地盯着又惊又怒的孙于微,阴恻恻道:“孙于微,你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我帮你擦屁.股,是喜欢你呢?你怎么不想想当年在孤儿院你是怎么对我的呢?” 最后一句话透过话筒传到孙于微耳中,孙于微只觉脑子嗡了一声,如雷鸣鼓震,大脑为之一空,紧缩的瞳孔里更是流露出惊骇之色。可迟之恒却仿佛看不见她的惊恐,神色变得更加癫狂,“你让我尝了五年的暴力,三年的冷暴力,还恬不知耻的跑来怜悯同情我,我要是不回敬你一下,怎么对得起你曾经对我的‘关照’?” “好好享受吧!”迟之恒神色扭曲,声音却是亲昵又温柔,“为了回报你,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人来关照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啊。” 孙于微脸上的血色尽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迟之恒撂了电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监狱大门,暖阳从头顶倾泻下来。 -- 第65页 十月初的帝都已经迈入了深秋的轨迹,迟之恒坐在轮椅上,抬头眯起眼睛,任由刺目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恍如隔世般喃喃道:“我终于自由了。” “老板,您复健的时间快到了。” “复健啊。”迟之恒微微一笑,“走吧。” 迟之恒去监狱看孙于微的事隔天就被归庭知道了,顺带许玄铭还跟他说了一件事,“手下人调查孙于平的时候,顺带把孙于微身边的人都查了一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归庭想无非就是迟之恒小时候被人霸凌的事,然而—— “我的人在调查孙于平的时候,发现有一股势力也在调查孙于平,顺着这条线,我们查到丽景酒店,然后发现这家酒店跟迟之恒关系不浅,继续深查下去,发现他名下有很多投资,眼光也极准,光他积累的财产足够傲视咱们圈子里大部分精英二代。” 许玄铭有些欣赏迟之恒,这是上.位者对有能力之人的欣赏,“大概在五年前,圈子里出现了一个叫VS的投资人,这个人的投资成功率很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为人很低调,且及其神秘,从不公开露面,必要场合,来的也是一个叫王崇峻的代理人,我猜,这个VS应该就是迟之恒。” 许玄铭说完,见归庭不说话,挑眉道:“是不是很意外?” “何止是意外。”简直是颠覆他对迟之恒的印象。他一直以为迟之恒就是个被孙于微压迫的小可怜。 “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许玄铭想到记忆里那个阴郁的青年,皱了下眉,“有这份才能,却跟孙于微纠缠不休,还差点丢了性命……” 许玄铭欣赏对方的能力,却有点看不上对方为了一女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而且,对方调查孙于平一事时,他还以为对方是要阻止自己,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做,这操作他也有点看不懂,难道这是爱的深沉,得不到就送你进监狱? 许玄铭只查了迟之恒大学后的事,之前的事也没细究,不知道迟之恒跟孙于微之间的恩怨。 他跟归庭说完这些事,还感慨了一声,“除了在情爱面前有点拎不清,能力方面,年纪轻轻,有这份能力,却隐忍不发,前途无量。” “……”归庭可不知道许玄铭的想法,他想解释一下,毕竟迟之恒怎么说也算是他的碎片之一,“他跟孙于微没感情纠葛。” “嗯?”许玄铭讶异的看着归庭,“你怎么知道?” “我去医院看过他几次,跟他聊天的时候,他说的。”归庭把自己知道的事跟许玄铭说了一下。 许玄铭听完皱紧眉峰,“既然讨厌她,那为什么还要跟人纠缠不清?还要救她?” “……以前觉得他是没能力摆脱孙于微,现在知道他有能力,我也糊涂了。” “所以,除了感情纠葛还能是什么事?”许玄铭拍了拍归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庭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 归庭:“……” 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 十一月初的时候,许玄铭和叶文萱的婚事正式敲定了下来。 婚礼定在明年的情人节,婚礼的请帖也分发了出去。趁着这段时间,许玄铭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想提前把事情安排好,到时候才能空出时间跟叶文萱度蜜月。 归庭没事可做,就跟许母商量盘个铺子开家店打发时间。 许母一听儿子要开店,拿出名下的黄金地段的铺子,给小儿子选,等选好后,又找人装修,招聘和培训员工。 时间来到十二月,咖啡厅开业,许玄铭这个大忙人为了支持弟弟,亲自来参加不说,还邀请了公司员工来这边给弟弟增加营业额。也有不少想跟许家拉关系的,得知许家三少爷开了家咖啡厅,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还是要来捧场的。 一时间,咖啡厅人气爆棚。 就在店里的员工忙的脚不沾地时,前台收到了第一个外卖订单。 归庭瞄了一眼,丽景酒店?VS先生? 他哼笑了一声,“这单我亲自去送。” 寒冬时节的午后,归庭开车来到丽景酒店,跟前台说明了身份,然后拎着咖啡进了电梯。 酒店内的某个房间,此时坐着两个人。 俩人对面而坐,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男人一丝不苟地操作着平板,另一个运动服的青年躺在沙发上盯着外卖软件的配送距离。看到外卖人员已经到了门口,他站起身,“峻哥,我请你喝咖啡。” 说着,他来到房门口,在房门敲响的瞬间,拉开房门,一高大俊拔的熟悉身影印入眼帘,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张嘴喊道:“VS先生,是您的咖啡到了。” 第33章 迪奥丝 归庭拎着咖啡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十楼, 他循着地址上的门牌号找去,屈起手指, 刚敲了下门, 门后的人像是等候许久一般, 下一瞬便打开了门, 露出了迟之恒那张苍白的脸来。 心中应证了上次许玄铭的猜测, 正欲开口,对方神色一慌,毫不迟疑地开口道:“VS先生,是您的咖啡到了。” “……”心知肚明的归庭轻笑了下, “迟先生怎么知道我是来送咖啡的?” 迟之恒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从半个月前开始,许总就刷屏了朋友圈, 说你要开咖啡厅, 让大家去捧个场,我们VS先生最近跟许总有合作, 看到了朋友圈, 就让我订两份咖啡支持一下。” -- 第66页 归庭不置可否的拎起手中的打包袋,递给强装镇定的迟之恒, “感谢VS先生对本店的支持,如果对我们的咖啡还算满意的话,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好的。”迟之恒接过咖啡, 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店里很忙吗,需要许先生亲自来送?” “是大家捧场。”归庭客套了一句,没有否认店里忙的事实,“对了,迟先生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边工作。”迟之恒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马甲掉了,他指着在里面工作的王崇峻说道:“我是VS先生的助理。”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归庭冲他点头,转身走了。 迟之恒目送归庭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他都没回过神来。 屋内的王崇峻见门口没了声音,抬步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迟之恒回过神来,不舍的收回目光,护着两杯咖啡走进屋内。 王崇峻跟着走进屋,伸手去拿咖啡,不想却拿了个空,错愕了一下,“不是说请我喝咖啡?” “想喝你自己买去。”迟之恒把咖啡从包装袋里取出来,摆在桌子上,随即下巴磕在桌面,双眼盯着咖啡厅的logo,唇角慢慢往上扬,“这是许三少亲自送给我的。” “许三少送的怎么了?”王崇峻不解的皱了下眉,余光瞥见迟之恒翘.起的唇角,“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王崇峻顿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迟之恒,“你、你最近老盯着人许三少的行程,现在还笑的这么可疑,不会是对许三少有什么想法吧?” 迟之恒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什么想法?” “你难道不是喜欢人家?”王崇峻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我们认识那么久,我可从来没见你笑的这么春.心荡漾过。” “有、有吗?”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有!”王崇峻抬了抬下巴,指着镜子,“不信你去照照看。” 迟之恒半信半疑的走到镜子前——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面容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有些过分,可此时镜子里的脸颊染着少许薄晕,阴沉的眉心舒展开来,配上眼底浮现的笑意…… 他看着镜子里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呆怔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回放几次与许归庭的相处,以及心脏的几次不规律跳动和在医院那段时间的期待,恍惚明白了什么。 王崇峻见他对着镜子照了半天,伸手取了杯咖啡,揭开盖子上的小按钮,扑鼻而来的香味叫他陶醉了一下。 他尝试的抿了一口,含在口中,咖啡的香味立时溢满整个口腔,口感醇厚香浓,甘甜与苦涩搭配完美,就是在路上耽搁了会功夫,不然口味可能会更好一些。 他遗憾的又饮了一口,抬眼望向迟之恒,“之恒,你不会真看上人许三少了吧?说真的,我觉得你没戏,许家人对他可宝贝着呢,你想从人父母手中抢人,不实际。” 迟之恒缓缓回过头,一眼看到王崇峻手上的咖啡,面色一变,“谁让你喝我咖啡的?” “你又不喝这玩意,放着也是浪费。”王崇峻咕噜了两下,一口气喝光,然后把空杯子放回去,“还给你。” “……”迟之恒幽幽的盯着他,“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王崇峻幽怨地瞪着迟之恒,“我现在把咖啡吐回去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 “那我用许三少的消息来抵债?” “你说说看。” 王崇峻拉了拉领带,“许三少是半年前回到许家的,之前去了哪,根据许家对外的说辞,好像是小时候身体不好,被他爷爷送到了一位老中医那边修养去了。” “你觉得众所周知的消息能换你一个月的奖金?” “……”王崇峻正了正色,“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许家放出的这个消息只是针对不明真.相的人,我听曾经参加过他满月酒的人说,许老爷子当年请了一个老道士来给许三少看面相,那老道士一看,直言许三少命犯桃花,想破此命,得跟他走。” “这种话许家人也信?” 王崇峻耸了耸肩,“许三少确实长了张吸引桃花的脸,据说圈内对他有想法的千金不少,不过他为人低调,不怎么出门,连各家举办的宴会都不参加。以他的背景加自身条件,如果当年没跟那老道士走,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说不得圈内又会多一个情场浪荡子。” 这话迟之恒不爱听,他觉得就算许归庭没有跟老道士走,也不会变成王崇峻说的那种人。 他几次跟许归庭打交道,许归庭身上没有半点神棍的气质,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礼貌和温柔,这可不是许家教出来的,只能说许归庭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有吗?” “我能知道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哦。”迟之恒小心地捧起剩下的咖啡,护在怀里,“我觉得你这消息不值一个月奖金。” “不是……”王崇峻站起来,“你不厚道啊。” 迟之恒想到许归庭上次帮的忙,思考了一下,“你想要这个月的奖金也不是不可以,最近手上的那几个项目你看着点。” “又是我?”王崇峻皱紧眉峰,“你做什么去?” -- 第67页 “我啊……”迟之恒扬起唇,“去请许归庭吃饭。” 。 归庭咖啡厅的店内客流量在开业那天迎来一波高峰,又因为口感醇正,留下了不少客人。 只是随着天气的降温,天寒地冻的,不少人就不愿意出门了。 店内客流量渐渐减少,但外送服务明显增多,收到几个差评,都说是咖啡到手,已经凉了。 归庭开店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个,他思索了一下,便找人打印了张招聘海报,刚贴在店门口,过来找归庭的叶文茹看到招聘海报,道:“归庭哥,我来给你当服务员小妹怎么样?” 归庭带着她先进咖啡厅,室内的暖气驱散了一身寒意,他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好啊,只要文萱姐同意,我这边随时欢迎你。” “那咱们说好了。” 叶文茹弯起眉,高兴的挽着归庭的手臂。 推门进来的迟之恒看到俩人亲密的举动,心中开始泛酸。王崇峻说他没戏,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先不提许归庭的身份背景,就单单男性这个身份,就是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归庭给叶文茹点了甜点,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迟之恒,他顿了顿,走过去,弯眉道:“迟先生怎么来了?” 迟之恒压下心头的酸涩,想起此行的目的,开口道:“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嗯?”归庭疑惑的看着他。 “孙于微的事,我知道是你帮的忙,本来早就想来感谢你的……”他似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正好我今天有时间,就过来找你了。” “迟先生客气了。”归庭邀请他进店,选了个临窗的位置,招待道:“想喝点什么?” 迟之恒不懂咖啡,可能是小时候的经历,叫他不喜欢任何带苦的东西。 而且上次归庭送过去的咖啡,除了被王崇峻喝掉的那一杯,剩下那杯被他当宝贝藏在了保险柜里,“有白开水吗?” 归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去倒了杯开水,端了过来,递给他,旋即在对面坐下,“迟先生,吃饭的事就不必了,说到底,孙小姐那件事情上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我哥的律师团队出的力。” “可要是没有你开口,许总和他的团队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好吧。”归庭无奈的笑了一下,“那你稍等一会儿。” 归庭起身来到叶文茹这边,“文茹,我跟朋友出去吃个饭,等会儿我妈要是过来了,你跟她说一声。” 叶文茹无忧无虑的抬起头,甜甜一笑,“好的,归庭哥。” 迟之恒望着许归庭对叶文茹释放的温柔,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紧握成拳,一想到许归庭可能心有所属,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他强忍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迎上许归庭投来的视线,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街上寒风凛冽,归庭拢了拢外套,问他要去哪里吃饭。 迟之恒拉开他那辆破旧的奥拓的副驾驶座,道:“既然是为了感谢你,自然是要表达出我的诚意。” 迟之恒的诚意就是带着归庭来到他在火车站附近租的屋子。 屋子不大,三十来平米,开门就是厨房,厨具干净如新,有个磨砂玻璃隔着房间。 推开磨砂门,里面是房间,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东西也不多,除了床和衣柜,就只有一张电脑桌。 迟之恒歉意的邀请归庭入内,“房间有点小,你先在床.上坐会儿,我去做饭。” 归庭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房间,心中有些不明白迟之恒玩的是什么操作,难道是小可怜当上瘾了,改不回来了? 他跟着迟之恒来到厨房,倚在磨砂玻璃门框上,看着对方熟练的系着围裙,道:“迟先生平时都是在家自己做饭?” “也不是。”迟之恒从冰箱里取出早先准备好的食材,边洗边道:“我自己动手少,都在楼下的餐馆吃。不过我手艺很不错的,等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一个人的胃。 这是迟之恒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从网上搜来的攻略。 而且…… 归庭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等着吃现成的。 他挽起袖子,走到迟之恒身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迟之恒隐晦的扬了下唇,连忙放下手中的青菜,解开身上的围裙,“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着,他把围裙挂在归庭的脖子上,走到身后,边系腰带,边肆无忌惮的打量对方挺拔的脊背和精瘦的腰,“厨房都是油渍,蹭到衣服上很难清洗,你先用我这个围裙将就一下。” “那你呢?” 迟之恒闻言,把系带系了个蝴蝶结,敛起眼底的贪婪,与归庭并肩,把青菜递给归庭,道:“说句实话,我的衣服也就几十块钱,还不够在你咖啡厅买一杯咖啡,所以我不要紧。” 迟之恒都这么说了,归庭也不好说什么,接过青菜时,手指擦了下对方的手背。他也没注意,伸手去拿一旁的水盆,打开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流声在安静的小出租屋内响起。 迟之恒悬着发麻的手背,偷偷瞄向归庭,但见他低垂着眉眼,认真的清洗着手中的青菜,冰凉的水流划过他白.皙的手背,留下红色的印记。 迟之恒反应过来,心疼了一下,凑过去扭动水龙头的方向,“有热水。” -- 第68页 他把水温调好,从冰箱里取出海鲜场宰杀好的鱼肉,挤到水槽边,挨着归庭,依稀间还能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会吃鱼吗?吃的话,你是喜欢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都可以。” “那你是喜辣还是喜甜?” “偏甜吧,我口味比较清淡。” “葱和生姜会吃吗?” “可以放一点作为调料。” 迟之恒打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那洗菜的事就麻烦你了。” 归庭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小动作。 俩人分工明确,一个洗菜一个炒菜。 一个小时后,一桌丰富的家常小菜摆在了折叠桌上。 迟之恒打开冰箱,扭头问归庭,“啤酒喝吗?” 归庭摇了摇头,在他开冰箱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里面除了几瓶啤酒,大部分都是肥宅水和酸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我这里只有可乐和酸奶,你想喝什么,我去楼下买。” “不用这么麻烦,白开水就行了。”归庭说完这句话,恍惚想到对方之前似乎在咖啡厅也是这么说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归庭就谈过一次恋爱,而且还是两.情.相.悦,一次就是一辈子那种。 所以没意识到迟之恒的套路,也不知道对方这么做是在试探他的饮食喜好。 他也没想过迟之恒会喜欢自己。 之前对方住院的时候,他留了联系方式,还试探的替对方擦过脸,对方耳根红了一下,但那可以理解为对方不熟悉陌生人的突然靠近,毕竟迟之恒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不与外界接触的宅男。 再说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展现自己的优秀来吸引喜欢之人的关注。迟之恒这遮遮掩掩的,可不像是想要吸引他的样子。 也或许就像许玄铭曾经说过的那样,对方有能力摆脱孙于微,却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强行摆脱,还与之纠缠这么多年,心里说不定就是对孙于微有感情。 只是这份感情被恨意盖过了,所以没有发觉。 既然是这样,那对方的性取向定然是女性。掰弯一个直男,他不想也不愿意做,就算迟之恒是他的碎片。 如果这辈子结束后,对方不愿意跟他走,不是还能让镜子强行收走么? 就算真的没法收回,那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差这一块。 他在迟之恒的邀请下,坐在低矮的椅子上,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憋憋屈屈的蜷缩在桌子底下,膝盖顶着桌底。 他面色如常的品尝着迟之恒亲手夹的菜,夸赞道:“会做饭的男人不多,做的很好吃的,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为数不多的一个。” “那你再尝尝这个。” 迟之恒也察觉到了桌子有点矮,心中暗道失算了。 不过对方既然没说,他也不好意思提,只是把每道菜都夹了一点给归庭尝了一下,细心的观察对方的口味,默默记在心里。 饭后,归庭想帮他收拾碗筷。 迟之恒舍不得叫他那双好看的手指沾上半分油渍,便让他在旁边陪自己聊会儿天。 他把碗筷放在水槽,倒了洗洁精,找了话题,“我之前看到你咖啡厅门口贴了张招聘海报,是人手不够用吗?” 归庭倚在磨砂玻璃门框上,“嗯,我想招几个配送员。” “外卖平台不是有专门的配送员吗?”作为死宅,常年吃外卖的人,他对这一行还算了解。 “平台公司的配送员服务客户太多,现在天气变冷,咖啡又讲究口感,凉了就不好喝了,所以我打算招一批自己的配送员,这样也方便一些。” 迟之恒打开水龙头,心思一转,扭头看着归庭,“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归庭顿了一下,打量着神色认真的青年,心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你不是有工作吗?” “我正准备辞职。”迟之恒面不改色收回目光,水槽里的水差不多了,他拧了水龙头,一边洗碗一边道:“VS先生太龟毛了,一点小瑕疵就把我骂的狗血喷头,我就一个小助理,还总要跟他加班熬夜,这些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他开的工资对不起我做的事。” “……”归庭神色微妙地望着迟之恒,也不挑破,“VS先生的名头我听我大哥说过一点,投资行的新贵,眼光也及准,你跟着他,虽然辛苦些,但前景比来我这当一个配送员要光明得多。” “你说的没错,我当初应聘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迟之恒垂下眼睫,仗着归庭看不到,勾起唇角,不留余地的黑他自己,“那也得VS先生愿意带我,可他就单纯的把我当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助理,防我就跟防贼一样,根本不会教我半点有用的东西。” “……”归庭呆住了。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自己的碎片竟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在你们看来,VS先生很神秘,但其实私底下他脾气很古怪,还特别刻薄,总之非常难以相处。” 归庭露出一个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这边薪资也不会很高,还很辛苦。” 迟之恒扭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松动,认真道:“我不怕辛苦。” “那……那你来试试?” 迟之恒把洗干净的碗放在一旁沥水,就着围裙擦了擦手,走到归庭跟前,“请你吃一顿,我得一份工作,是我赚了还是你亏了?” -- 第69页 归庭双手环胸,挑眉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有点亏。” “那……那改天我再请你一顿?” “行,你那道清蒸鲈鱼做的不错。” “好,我下次还做这道菜。” 迟之恒转身取下围裙,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攻略是从网上找来的,可他也没想到会进行的这么顺利,且这么快就约定好了下一次。 不过攻略上也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然有点舍不得结束这单独的相处,但他还是开口了,“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咖啡厅,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可以跟店里的同事提前熟悉一下。” 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但归庭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有些过分……过分殷勤?! 回去的路上,归庭恍然想起迟之恒是个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人。 一个性格内敛的人突然变得殷勤起来是为了什么? 图他许家的背景?可以迟之恒VS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图他这个人?他下意识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那迟之恒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他的帮忙,所以看他店里人手不够,就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他? 想来想去,总觉得只有这一条比较靠谱,不然总不能是对扮演游戏情有独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地雷。 大魔王手榴弹x1,大魔王地雷x5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雪舞蔓天x5 素履之往x1 第34章 迪奥丝 迟之恒以最快的速度‘辞职’了。 他头天跟归庭说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咖啡厅报道。 咖啡厅早上八点准时营业。 归庭还没过来, 迟之恒跟前台说了一声,被提前打过招呼的店长带他去三楼员工休息室,推开一个宿舍门,说这是员工宿舍,介绍了宿舍,又说了薪资和福利, 细讲了工作守则,分发了工作制服和工作牌,还配备了一辆配送员专用的电动车。 迟之恒换好行头,枯坐到十点左右,就被领班安排去送单。 他拿着外卖单子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马路上车流涌动, 叫他分不清其中究竟有没有许归庭的车, 最后只得骑着电动车出发了。 迟之恒前脚走了没几分钟,后脚归庭开着车载着叶文茹来到咖啡厅。 叶文茹喜欢甜点,最近她姐又忙着检查婚礼事项, 她没事做就整天跟着归庭来蹭吃蹭喝。昨天她回去问了她姐, 今天就跟着归庭来店里上班打发时间。 归庭带她走进店里,跟店长说了一声,店长客气的带着她去三楼换工作服。 领班走过来, 跟归庭提了迟之恒来上班的事。 归庭挑了下眉,找了一下,没看到人, 便问他人去了哪。 “安排他出单去了。” 归庭想了下,嘱咐领班:“他第一天上班,工作量别安排的太紧。” 领班面上点头,心中腹诽,这走后门的就是不一样,还没怎么干活,老板就先招呼上了。 “对了,让厨房从明天开始,准备无限制提供营养汤,这天寒地冻的,配送员们也不容易,回来能喝口热汤去去寒。”归庭是临时想起来的,而且说的也是真心话,但落在领班耳中意思就变了。 领班琢磨着这迟之恒到底是什么来路,不但能得老板亲自叮嘱,还为了他生生添加了一项员工福利? 领班私下把这话传达给了店长,店长也暗自嘀咕,你说那位叶文茹小姐,还能说是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跟老板还沾亲带故,得到优待还能理解。 可迟之恒……怎么看也不像是跟老板有什么亲戚关系的样子啊?! 既然是老板交代下来的,店长就是心里犯嘀咕,还是交代领班注意着点,又去厨房把营养汤的事给安排了下去。 店长安排好一切后,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迟之恒捧着安全帽从外面走进来。他连忙上前,瞥头看了店里一眼,把迟之恒拉到一旁,笑道:“小迟,第一次送单怎么样?还习惯吧?” 迟之恒朝店内瞅了一眼,看到收银台站着的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失落的心情登时飞扬起来,他压了压唇角,“习惯,很好。” “习惯就好。”店长察觉到他的神色,盘算着这小迟说不准还真跟老板有点关系,便道:“那你先进去休息会儿。” 迟之恒也没多想,他谢过店长,带着一身寒气捧着安全帽来到前台,“许先生,中午好。” 归庭正在结算昨天的收益,闻言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迟之恒冻得通红的脸颊,连放下手头上的事,起身带着迟之恒来到角落的位置,让服务员先上杯热牛奶,随即翻开菜单,推给迟之恒,“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请你。” “这会不会太叫你破费了?”迟之恒嘴上这么说,手上可没客气。 咖啡厅的吃食除了甜点就是西餐,他点了份牛排,抬头问归庭,“许先生你呢?” “给我杯黑咖啡就行了。” “你不吃吗?” “我吃不惯西餐。”归庭抬手看了眼时间,“而且我妈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我这边开店,她想着去哪喝都是喝,就来我这边支持我,顺便做好饭一块送过来。” 迟之恒闻言,默默的在心里把红酒西餐从攻略里划掉。 归庭让服务员下去准备,双肘支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第一天上班的感觉怎么样?” -- 第70页 “很不错。”迟之恒抑制住想上扬的唇角,尽量让自己别显得太激动,“我才送了一单,碰到的客户也是好说话的,暂时是没什么问题。” 归庭点头,“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我不在的话,你找店长解决。” 俩人聊着天,服务员送来咖啡和牛奶。 归庭把热牛奶推给迟之恒,“喝点热饮驱驱寒。” 简单的一句话,却叫迟之恒心中滚烫。 他抬眸,望着归庭眼中的温和,从父母过世后,便再没人像许先生这般无目的的帮助他,现在还这般关心他,他感动的垂下头,手中的牛奶不自觉的放在唇边,牛奶的醇香甫一入口,即化为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寒意,也甜进他的心窝。 他满足的翘.起唇角,又抿了一小口,低声道:“许先生,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 “怎么?”归庭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有事?” “嗯。”迟之恒敛起情绪,抬头与归庭对视,“我昨天不是答应要再请你吃饭吗,所以我昨晚又学了一道菜,想做给你尝尝看。” “我时间是有的,不过……”归庭笑了笑,道:“咱们店的服务员一周可以休息一日,但配送员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日,你确定要把休息日用在请我吃饭上?” “说好了请你吃饭,怎么能食言?再说了,我其实也很喜欢做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迟之恒见状,顺着杆子往上爬,“我用一段饭换来了一份工作和你的照顾,现在还加这顿西餐,有你这样大方又和善的老板,就是让我天天给你做饭,我也愿意。” 归庭见他说的激动,打趣道:“那我以后就天天你去家蹭吃了?” “没问题,以后我休息,会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归庭愣了一下,随之笑了一声。 他对迟之恒的初始印象不算好,大背心加花裤衩,特别……不讲究。 后来几次短暂接触,印象有所改观,只是对方的防备心极重,比如辞掉他请的护工,又比如掩藏自己的身份,这都是心防很重的表现。但此时,他突然发现了迟之恒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如果别人待他真心,他则会待人以诚。 虽然这个‘诚’在某些方面有点水分。 下午店里的外送订单多了起来。 店里腾不出人手,领班便把迟之恒安排出单了。 归庭在店里待到下午五点,迟之恒都没时间缓口气。 他走的时候吩咐店长尽量多招几个配送员,然后跟在后厨跟西点师学习的叶文茹打了招呼,便回去了。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毛毛细雨,他想到在外面送单的迟之恒,给店里去了个电话,让厨房准备姜汤,让员工们都喝一碗。 这场雨在傍晚时分变成了雨夹雪。 次日归庭起床,窗外都已经白了。 鹅毛大雪在寒风呼啸中纷纷扬扬地飘舞着,他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跟父母吃了早餐,又跟许母说今天天气不好,就别去咖啡厅送饭,约几个夫人在家打打麻将。 许母笑着说还是小儿子孝顺。 许玄铭笑笑不说话,他跟归庭同时出门,走出大门的时候,他问道:“文茹那小丫头是不是跑你店里上班去了?” 归庭惊讶的看向许玄铭,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事突然关心起来,“怎么了?” 许玄铭沉默地打量着归庭,突然笑道:“文萱让我问问,你对文茹是个什么想法。” “……”归庭揉了揉额角,“我拿她当妹妹,她也只当我是哥哥。” “你确定?”许玄铭抬起手,拍了拍归庭的肩膀,“姑娘的心思很难猜的,你自己注意着点。” 因着许玄铭的话,归庭情绪就有点不太高。 他来到咖啡厅,迟之恒拎着一个保温桶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早餐,许先生你尝尝看。” 归庭勉强的笑了一下,接过保温桶,“谢谢。” “怎么了?”迟之恒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愉悦的心情也跟着落了下来,他试探道:“许先生心情不好?” “我……”归庭刚想说没事,余光瞥见走进来的叶文茹,连忙把保温桶塞回给迟之恒,道:“你稍等一会儿。” 说罢,他快步朝叶文茹走去,拉着小姑娘上了二楼。 时间还早,才刚开门营业,店里没客人,归庭推开一间包厢的门,带着她走进去,随后掩上门。 迟之恒面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忍了一下,还是没跟上去,只是拿着保温桶守在楼梯口的位置,眼巴巴的盯着二楼。 这边的归庭与叶文茹坐定后,屈指敲了敲桌面。 叶文茹眨巴着眼,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归庭开口,茫然道:“归庭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呀?” “文茹,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叶文茹眉眼一弯,“我喜欢归庭哥这样的,长的好看,脾气又好,还会带我吃甜点。” 归庭听她这么一说,松了口气,放松地交叠着双.腿,倚着椅背,打趣道:“你喜欢我是因为我能带你吃甜点吧?” “别说破嘛。”叶文茹恼怒的跺了下脚,随之担忧道:“归庭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我刚才看你情绪不太对。” “怎么说呢……”归庭是真把叶文茹当妹妹,现在她对自己的感情还没变质,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他想了下,“我有点烦恼,因为我发现我的性向……” -- 第71页 他边说边竖起修长的食指,在叶文茹瞪圆的双眼中,慢慢的弯了下去。 “你——” “嘘!”归庭用食指抵住嘴唇,“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叶文茹兴奋的点头,捂着嘴,眨巴着大眼睛好似在问他是不是她理解的那样。 归庭无奈的摇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叶文茹悄悄挪开手掌,低声道:“归庭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连我姐姐也不说。” 迟之恒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眼见人还不下来,就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上去一探究竟时,二楼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甜点学的怎么样?”归庭与叶文茹一前一后的从楼下走下来。 “说实话有点难,不过……”叶文茹握住拳头,“我不会放弃了,姐姐已经答应我了,等我能出师了,就帮我开一家甜品店,哇,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那你好好学,学会了我做你的第一个试吃员。” “那就这么说定啦。” 看着俩人并肩走来的身影,迟之恒呼吸一滞,缓缓的攥紧了拳头,细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线——他就不信这小姑娘能抢得过自己! 迟之恒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味随着热气飘散出来,他挑衅的看了眼叶文茹,“许先生,我给你准备了鸡汁鱼丝粥。” 叶文茹压根儿就没看懂迟之恒的挑衅,她看到迟之恒面前摆着的保温桶,又看了看归庭,心中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又飞快的捂住,忍住偷笑跑了。 迟之恒愣了一下,这姑娘的反应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归庭失笑着走过来,刚跟迟之恒说他吃过早餐了,但从保温桶里溢出来的香味勾动着他的味蕾。他顿了一下,只字不提自己吃过早餐,直接坐了下来,让服务员送来两个碗,分着吃了。 吃完后,他摸了下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感慨道:“迟先生,上次我就想说了,就你这个手艺,去应聘大厨也是没问题的。” 迟之恒从小就靠自己生活,所以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以前是为生活所迫,但现在他却很庆幸能有这么一门手艺,勾住了许归庭的胃。他露出淡淡的浅笑,“我喜欢研究吃的,但不喜欢把爱好当成职业。” “有点可惜。”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带早餐过来。”迟之恒不动声色道。 归庭摇头,“还是算了,你精力有限,有时间就多休息。” “我不累的。”迟之恒解释道:“这种粥看起来复杂,其实做起来很简单,而且食材也容易准备,我家楼下有个卖菜的商贩,每天我会跟他说好要留什么食材,下班回去直接去他那里拿就可以了。” 迟之恒说的轻描淡写,是以为归庭不懂做饭的工序。 但其实归庭懂的,上辈子他的饮食就是俞钦沛准备的,偶尔俞钦沛还会跟他抱怨说最烦的就是熬粥。因为想粥的口感好,下锅用大火烧开,然后再转小火慢慢熬,直到材料全煮烂了闻到很浓的香味才差不多,费时又费力。 “美食之所以叫美食,要偶尔吃一吃才会时常惦记,若天天吃,不用一个星期就腻了。” “我会很多口味,不叫你腻的。” “迟先生,我知道你心里感激我。”归庭摇着头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揪着一点恩情就使劲压榨你的人,配送员的活并不轻松,你有时间就多休息,别把心力花在要好我身上。” 虽然知道攻略许归庭不会太顺利,但亲耳听到对方把他的喜欢当作是感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他提着保温桶去后厨清洗。 在后厨没事干的叶文茹看到他失落的走进来,转了下眼珠子,凑到他跟前,低声道:“迟之恒,你是不是喜欢我归庭哥啊?” 迟之恒心中一紧,有些悲凉的想正主没发现,倒是情敌看出来了。 难道这是情敌的敏锐? 他不露声色问道:“谁跟你说的?” “还用得着谁跟我说?”叶文茹骄傲的扬起头,瞥了眼他手上的保温桶,“昨天一整个上午跟归庭哥躲在角落里说说笑笑,今天还给我归庭哥送爱心早餐,还不承认?” “许先生帮过我的忙,我这是感谢他。” “你这话也就骗骗不了解你的人。”叶文茹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嘀咕道:“当初微微对你那么好,我怎么没见你感谢过她?而且系里很多同学都在传你们俩是一对的时候,你还臭着个脸,满脸的抗拒。” 迟之恒皱了下眉,他有段时间没想起这个女人了。 自从孙于微进了监狱后,孙于微这个人就彻底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现在猛的被人提起…… 叶文茹就是个不谐世事、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千金小姐,以前他不讨厌她,也不喜欢她,就是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她是自己的情敌,那就不一样了。 他眯了下眼,轻声道:“你知道孙于微去哪了吗?” “我听我姐说她回老家了,她走的时候没跟你说吗?”叶文茹秀眉一蹙,“她怎么这样啊,好歹你救过她。” 迟之恒看她这样,又有点不忍心说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能是没法面对我吧。” 这话引起了叶文茹的认同感,上次她断腿住院的时候,孙于微唯一一次来看她,说的就是没法面对她。她哼了一声,“你别想转移话题,我说当初微微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不心动,原来你是这个……” -- 第72页 她学着之前归庭对她做的那个弯指的手势,低声道:“我跟你说,我归庭哥不好追的,不说别的,就说我许阿姨和两位许哥哥,他们不会同意归庭哥找一个像你这样没前途的人的,所以你得努力,不能只满足当一个配送员知道吗?” 叶文茹会说这番话,是她以为归庭喜欢的人就是迟之恒。 毕竟归庭说是最近才发现性向的,而她整天跟着归庭,从没在归庭身边发现有什么男人出现,除了迟之恒。 “你……”迟之恒听着有些不对味,他反应过来试探道:“你不喜欢许先生?” “喜欢啊,我做梦都想要个像归庭哥那样温柔的哥哥,不过现在也没差啦,我姐姐马上要嫁给玄铭哥,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 “……”所以,他吃了半天的醋,其实吃错了? 他敛起眼底的警惕和妒意,微微弯起眉,“我确实喜欢许先生,不过,你暂时不要跟别人说啊。” “不会不会!”叶文茹摇摇头,“归庭哥也叫我——” 她猛地捂着嘴,“我什么都没说,我先走了,你要好好努力!” 听到紧要关头对方突然刹车,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迟之恒拉住她,想从她嘴里把那句未说完的话套出来,奈何叶文茹嘴巴是真紧,什么都不说,急的迟之恒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他缠着叶文茹一上午,叶文茹实在是受不了,端起厨师给员工准备的海鲜汤,塞到对方嘴边,“想知道你去问归庭哥,我是不会跟你说的。” 他要是敢直接表白,还做什么攻略? 中午归庭请他们俩吃饭,下午他又要开始忙着出单,等他送完最后一单,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下了一整天的大雪已经停了。 他骑着电动车,在夜幕下慢慢驶回咖啡厅,换下工作服,拖着疲倦的身体刚走出店门,门口响起了一道喇叭声。抬头望去,就见一辆军绿色的越野停在他那辆奥拓旁边,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心下一喜,快步走过去,“许先生,你还没回去啊?” 话音刚落,副驾驶座的门便开了,“上车。” 他连忙坐上车,车厢内暖意融融,不但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还温暖了他疲倦的心,“许先生,咱们这是去哪?” 归庭扭头看了他一眼,就着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瞥见他眉眼间深藏的疲倦,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行驶了两条街,在一所洗浴中心停了下来。 归庭把车钥匙丢给门童,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打在迟之恒茫然的脸上,他看了眼,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我也是第一次来。” 低缓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迟之恒的耳廓,吹进他的耳内,又麻又痒,叫他本就被暖气熏的发红的耳尖霎时红的能滴出.血来。他慌忙的别开脸去,攥紧手掌,似是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因为对方侧过脸去的缘故,归庭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只能看到对方飞红的耳朵,他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出过车祸,今天又在大雪天里吹了一天的寒风,就过来蒸个桑拿,泡个热水澡,放松舒缓一下.身体。” 第35章 迪奥丝 寒冷的冬日里, 忙碌了一天后, 到热空气里蒸一蒸,再去热泉水中泡上一泡,最后舒舒服服的享受着按摩入睡,若是陪伴在旁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 归庭趴在包房的按摩床.上,享受着按摩师的服务, 舒服的他昏昏欲睡。 就在他半睡半醒中,耳边传来迟之恒的声音—— “许先生,你睡了吗?” 他撩了撩眼皮,眼皮有些重,几次没能睁开,索性也就不睁了, 只含糊的回了句‘嗯’。 迟之恒听着他暗哑的嗓音, 眯了眯眼,抬手让按摩师出去。 等包房里只剩俩人时,他放轻动作下床, 用精油将手搓热, 轻轻地按在对方的肩膀上。起初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叫对方不舒服的哼了一声,他连放轻动作, 一边观察对方反应一边加重力道。 直到他感觉到手下的人身体放松,他舒了口气,扬起唇, 凝视着许归庭的后脑勺,“许先生?” 这次许归庭没有应答。 迟之恒克制的爱意霎时从眼底倾泻而出,在他的印象里,许归庭的着装一向休闲随性,此刻换上浴袍,露出结实有力的身躯,白.皙的皮肤在之前水温的熏蒸下,渗出叫人心跳加速的艳色…… 迟之恒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怔,手中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脑中开始浮想联翩。 想着想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晦涩的挪开目光,怕自己情绪失控,连忙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带着渴望进入了梦乡—— 他梦到了许归庭。 俩人仿佛来到了一处白雾氤氲的温泉,他下到水里,任由温热的泉水有如丝绸滑过肌肤,没过前胸。 他舒服的发出一声谓叹,抬起眸,却见缭绕的白雾挡住了视线,只模糊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姿从雾气中走来,水雾柔化了叫人心跳加速的艳色,增添几许飘飘然的仙气,飘渺而神圣,却更引人发狂! 他情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唾沫,主动游过去,大胆的抱着神圣不可侵犯的人一同起舞、沉沦。 …… -- 第73页 一夜美梦,醒来时隔壁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包房光线昏暗,有水流声从浴.室发出来,他尴尬的拉过被子,盖住脸,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听着自己‘嘭嘭嘭’的剧烈心跳声,心中似回味又似遗憾。 “醒了?” 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惊醒了正在回味的迟之恒,他按住鼓噪的心,心虚的不敢吱声。 归庭披着浴袍,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瞥了眼鼓囔囔的床包,“时间还早,你可以多休息会儿。” 迟之恒不敢掀开被子,怕被他发现异常,只含糊道:“那许先生你呢?” 归庭拿着吹风机,插在插座上,手指放在开关上,对着镜子里蜷缩在被窝里的人道:“我回家一趟。” 一觉睡过头,手机之前调了静音,导致许母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都没听到。他说完话,按下开关,吹风机发出一阵轰鸣声。 轰鸣声传入迟之恒的耳中,他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透过缝隙,望着许归庭挺拔的背影,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绮丽的梦,忍不住轻昵道:“许归庭,我喜欢你。” 低声呢喃被吹风机的轰鸣声淹没,他仗着对方听不到,继续喃喃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许氏集团门口,你跟许玄辞站在一起,他靠在你的肩膀上,当时我坐在车子里,目光不自觉的被你吸引,可我没察觉到自己的心。” “第二次我躺在血泊中,很奇怪,明明许玄铭也在场,但我只看得见你,你站在我的面前,逆着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让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第三次你来医院看我,你问我为什么辞退护工,我跟你说我不喜欢跟陌生人相处,但我不讨厌跟你相处,甚至心中还有淡淡的欢喜,尤其是你帮我擦脸的时候,那一刻,我漂泊已久的心,好像找到了属于它的港湾。我开始期待再次与你相见,你来了,但你又走了,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第五次相遇……真是个意外,意外的叫我又惊又喜,却也是我看清内心的契机。越是与你相处,我就越喜欢你,你身上的一切特质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驱使着我靠近你。” 迟之恒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耳边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 吹风机的轰鸣声停止了下来,他却没有察觉到,只痴迷地望着归庭的背影,喃喃自语,“讨好你不仅仅是因为感激你,而是我喜欢你,甚至想……想睡你。” 轻柔的声音传到正在打理发型的归庭耳中。 归庭悬在头顶的手一顿,目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的惊愕。 “许归庭,我又梦到你了,梦里的你,格外的热情,热情的叫我吃不消。”可梦有多美,现实就有多叫人失望。一想到许归庭把他的喜欢当作感激,心里就有些难受。 他抿了抿唇,放空的思绪开始回笼,重新聚焦的瞳孔冷不防对上一张震惊的脸—— 归庭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只看到那条缝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合上,随即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拽着被子,滚了一圈,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仿若一个蚕蛹。 归庭被他的小动作给逗笑了,他走上前,站在传床沿边,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蚕蛹,“你想睡我?” 一动不动的蚕蛹似是哆嗦了一下,他挑了下眉,“还梦到我对你很热情?” “……” “热情到叫你吃不消?” “……” “迟之恒,可以啊,打着感激我的旗号,私底下却拿我当yy的对象?” “……我没有。” 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响起,归庭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索性直接坐在另外一张床沿边,“你出来,我们聊聊。” “你想说什么,我这样也能听到。” 归庭静默地看着床.上蚕蛹,想起了最近几天对方的举动,还猜测过对方殷勤背后的目的,也曾想过对方是不是喜欢他,可他因为许玄铭的话,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不是今天无意听到对方的自白,他或许会继续误以为对方是因为感激,只是—— 他收回目光,捞起床.上的外套,“既然你不想跟我聊,那我就先走了。” 归庭走出洗浴中心,外面天还没亮。 他裹紧外套,接过门童递来的车钥匙,走上车,启动车子,扭头看了眼闪烁的霓虹灯,绝尘而去。 车子经过一大.片草坪的时候,看到许玄铭绕着草坪晨跑。 他开着车子越过草坪,回到家,安叔微微一笑,接过车钥匙,问他要不要用早餐。 他边拖外套边点头,坐在餐桌上,安叔用托盘端来早餐,油条配豆浆,还有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汁鱼丝粥。 看着这碗鸡汁鱼丝粥,他想到迟之恒,以及对方说的话,眸色闪了一下。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粥熬的很到位,入口即化,尝不出半分鱼的腥味,但比之昨天吃过的那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皱了下眉,放下勺子,抿了口豆浆,便站了起来。 安叔走过来问是不是早餐不合口味。他摇了摇头,“是我没什么胃口。” “那三少爷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您安排。” “不用了,我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 归庭回到房间,倒在床.上,镜灵从镜子里跑出来,在他身上嗅了一下,咧嘴笑道:“主人,您彻夜未归哦。” -- 第74页 归庭随手把它摁回镜子里,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小镜子,我跟碎片之间是不是相互吸引的?” “应该是吧?”小镜子眨了下眼,“在神魔大战前夕,您正在尝试分离神魂,只是还没成功,大战触发了,您匆匆赶到战场,斗的日月无光,最后与之同归于尽时,因着神魂不稳,您才会碎成那么多片。” 神魔? 归庭还是头一次听小镜子说,不过他也不太在意,只是扭头看向小镜子,“我为什么要分离神魂?” “您自……”小镜子把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您是神界第一美男子,世无其匹,您沉醉自己的美貌,无法自拔,便造了副与您一模一样的躯壳,只是,躯壳相似,却无您这般有趣的神魂,所以……” 所以他准备把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 归庭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沉默了片刻,抬手摸了下脸,“我这张脸跟以前差多少?” “萤火之光,怎与皓月争辉!”小镜子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满是自豪,“不过,主人您放心,您的容貌会随着碎片的回归,慢慢恢复的。” “……”难怪他会喜欢俞钦沛,还不讨厌迟之恒的告白。 两者都是他的神魂碎片,曾经神魂完整的时候,他都差点把神魂一分为二,现在喜欢自己的碎片,也挺正常的。 归庭这么一想,就不觉得是自己花心滥情了。 自己喜欢自己,怎么能叫花心? 第36章 迪奥丝 归庭想通后, 怕迟之恒尴尬, 便在家歇息了几天。 在家待着的日子有点无聊,就跟着许母学着打了几把麻将,摸清楚了规则后,连续赢了几局,心态一放松下来,就容易上心。 他这一上心, 沉迷在麻将桌上大吃四方,把迟之恒给抛在了脑后。 这边的迟之恒从洗浴中心回去了后,不敢面对归庭,就跟领班请了两天假。 在休息的两天里,他在家是抓心挠肺的难受,既想找归庭解释, 但又怕被对方拒绝。若只是单纯拒绝, 他还能再坚持一下,可要是对方厌恶…… 他做了很多攻略,比如先接近许归庭, 以美食勾住对方的心, 再邀请对方来家中做客,通过互动培养俩人的默契,可攻略做的再好, 也抵不住他没控制住感情,提前暴露了。 他这么纠结了两天,假期结束, 他鼓足勇气回到咖啡厅,才从叶文茹口中得知人许归庭两天没来。 如果对方在店里,他还能仗着这股气势找许归庭直接问个明白,可对方没来…… 他那一腔视死如归的勇气就跟戳破了的气球一般,彻底泄.了气。 叶文茹看他耷.拉着脑袋,有点可怜,想宽慰他一下。 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摇摇头,回了后厨。 迟之恒眼巴巴的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归庭来店里。 曾经叫他彷徨的心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变的坚定起来。他拦住叶文茹,“最近许先生在做什么?” “打麻将啊!”叶文茹惊讶道:“你不知道啊?” “麻将?”不是为了躲开他? 迟之恒抿了抿唇,他以为许归庭迟迟不出现,是在无声的拒绝他。 叶文茹同情的看着他,安慰道:“别沮丧,归庭哥就是图新鲜,等他玩腻了就好了。” 但这番安慰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如果是比不过人,他还能自我反省一下,看看是不是哪里做的不足,可比不过麻将……难道他还能跟麻将争许归庭的注意力? 他摸出归庭曾经留给他的名片,看着上面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了号码拨了过去—— “你好,请稍等片刻。” 温和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话筒里依稀传来对话声—— “安叔,过来替我一下。” “早就该换人了,你说你都从咱们这些长辈手上赢了多少了?” “庭儿是凭本事赢的,你们一个个老手,还不如我儿子一个月的水平,好意思说出去?” 归庭捂着话筒,不舍的把位置让给安叔,看了下牌型,摇头上了楼,“你好,哪位?” “是我,迟之恒。” 对方的声音有点沙哑,归庭眨了眨眼,才从记忆角落里把他拎了出来,“哦,迟先生,找我有事吗?” “年底了,店里要放假,店长说请我们吃饭,你会来吗?”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今天?” 归庭拿开手机看了眼日期,看到日期显示是一月十三号。 他恍了下神,时间过去的这么快吗?“我回去的,你把地址发给我。” 挂了电话,他下楼跟许母说了一声,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回房换身衣服收拾了一下,开着车出发了。 他先去了银行,取了笔钱出来,给每个员工准备了一份红包,然后拿出迟之恒发来的地址。地址在火锅城,他驱车赶过去,老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寒风中,四下张望。 归庭还记得俩人最后一次分别时的场景,对方把自己包裹的像个蚕蛹,躲在被窝里,死活不肯出来,本来是想让迟之恒冷静一下,没想到麻将一玩起来,倒是把人直接给晾一旁了。 他放柔了眸色,把车停在一旁的空位置,抬步走到对方身后,伸手拍在对方肩膀上,“你在等人?” -- 第75页 迟之恒惊了一下,转过身,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如同做梦一般站在面前,眼眶有点酸涩,“许先生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的车?” “最近赢了点钱,就换了辆新车。”他边说边指着停在前方的黑色悍马。 迟之恒望着悍马,目光移向旁边的奥拓。 这辆车是他从二手市场花一万块淘的,目的是为了应付孙于微借钱。后来开习惯了,一直就没换。可看着许归庭的豪车,在看看自己的小破车,突然就有点后悔隐藏身份。 其实他隐藏身份没什么特别嗜好,就是习惯为之。 而且从他有钱后,他也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就怕孙于微知道他有钱,利用那奇怪的气运赖上他。别说他没绅士风度,对待孙于微,他一分便宜都不想给她占。 归庭看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喜欢我的车?” 迟之恒收起思绪,抬眼看向归庭,见对方并没有因为上次告白的事对他生出嫌隙,沉郁了很久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喜欢。” 归庭双手插.进裤兜,微笑道:“我也很喜欢。” “……”迟之恒能察觉到他心情不错,便与他站在一起,似是不经意道:“我听文茹说你最近沉迷打麻将?” “算不上沉迷,我妈他们经常约不到人,三缺一,就找我顶上。”归庭不太想承认,连忙转移话题,“先进去吧,人都到期了吗?” 迟之恒看了他一眼,“到了。” “你先等一下。”归庭说着,又返回车子旁边,从副驾驶座取出一个包装袋,折返回来,伸手从里面抽了个红包,递给迟之恒,“这是你的。” 迟之恒愣了一下,接过红包,“谢谢许先生。” “不客气。” 俩人并肩走进火锅城,店长订的是包厢,大家看到归庭过来,变得有些拘谨。 归庭把红包发下去,气氛才慢慢融洽起来。 饭后,店长说在楼上订了唱歌的包厢,归庭对自己的酒量有数,打算不去,谁知道大家起哄让他一起去,无奈之下,跟着大家到了ktv。 ktv这种场所,除了喝酒就是唱歌。 然而这两样,归庭都不擅长,他与众人喝了一圈,脑袋就开始发懵。 他控制着最后一点理智,跟店长说了一声,然后镇定地走了出去。一走出包厢,他登时扶着墙壁,伸手想掏手机找人来接。手臂倏地一紧,他抬眼望去,眼底晃出两个迟之恒,“你怎么出来了?” 迟之恒定定地望着归庭,他原本清澈的眸仁已经变得朦胧,就像是陇上了一层薄薄雾气,脸颊也因酒精而染上晕红,衬得他眼角下的泪痣艳.丽无双。 视线往下,落在他微薄的唇上,双.唇沾了些许水光,性.感惑人,叫人看了心跳加速,想凑过去品尝滋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你醉了?” “有点。”归庭揉了下脑袋,“我酒量浅。” “你刚才怎么不说?” “大家开心,我也不想扫兴。”归庭就着他搀扶的力道,整个身体靠在对方身上,“楼上有房间,你先送我过去休息会儿。” 清冽的香味萦绕着他的鼻息。 他内心火热,面上却不显,只小心翼翼地扶着人进电梯,来到楼上开了房间,又搂着站不稳的人来到开好的房间,反手刚关上门,肩膀一重,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欺身而来,将他死死地压在门板上,随之有只温热的手捏着他的下巴,“迟之恒,你上次说梦到我,都梦了些什么?” 迟之恒垂下眼皮,挡住眼底情绪,“许先生,你醉了。” “嗯,我醉了。”归庭说着自顾笑了起来,绯色的面颊仿若三月盛开的桃花,叫听到笑声掀开眼皮的迟之恒挪不开眼。迟之恒呼吸明显乱了起来,灼灼目光盯着地方微张的薄唇,再也无法克制,抬手按住对方的脑袋吻了上去。 迟之恒的理智在触及柔软的唇.瓣霎时灰飞烟灭。 他嘴唇贴着对方的双.唇,生涩的磨蹭着不得其法,对方似是不耐,舌尖忽地撬开他毫不设防的牙关,如灵蛇般探入游弋,卷起他的舌,与之起舞。 迟之恒笨拙的被动承受,慢慢尝出其中滋味,被对方带领了几回,开始回应起来。 这一下,如干柴碰上烈火,一触即发。 俩人的战地不知何时从门后转移到了床边,恍惚间,他依稀听到对方说,“不是说想睡我吗?你来动。” …… 归庭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无比。 他闭着眼,浑噩中想伸手捂脑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手臂却仿佛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一般。他心中一凜,蓦地睁开眼,一扭头,就见脸颊红.润的迟之恒正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醉酒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他这是……把人给睡了? 归庭神色复杂地看着怀中的人,对方似有所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嘤咛一声,幽幽转醒。他看到对方惺忪的睡眼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俩人四目相对着,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 “是我主动的。”迟之恒打断他的话,“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所以我趁着你喝醉,就把你睡了。” 第37章 迪奥丝 -- 第76页 光线暗淡的房间内, 归庭与迟之恒相拥在宽大的床.上。 归庭忍着发疼的脑仁, 定定地望进迟之恒深邃的眼眸里,漆黑的瞳孔古井无波,然里面却深藏着自卑与不安,仿佛一个正在等待宣判的囚徒。 伴随着他的沉默,对方的眸光越来越暗。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翻身昂面倒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摸了下发疼的唇角,笑道:“迟先生,你的吻技有待提高。” “我知道我这么做……什么?” 迟之恒暗淡的眸色一亮,看向许归庭漫不经心的模样,主动爬到他身上, 激动道:“许先生, 你不觉得我趁人之危吗?” 归庭轻笑了一声,没有推开他,还抬手顺着他的背, “迟先生, 我记得昨晚的细节。” “我……”迟之恒脸颊一红,沉入寒潭的心犹如坐火箭一般,噌地飘荡了云端, “许先生,那、那咱们……” “等一下。”归庭顺着他背的手蓦地停了下来,“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 我先问你件事,你跟孙于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之恒有能力摆脱孙于微,却纵容孙于微纠缠多年。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屡次把迟之恒的示好当成了感激。 迟之恒拧了下眉,“我跟她能有什么事?” “迟先生,做人要坦诚,要对得起咱们现在的未着寸缕。”归庭这话除了孙于微,还指向对方隐瞒身份的事。 坦诚这两个字叫迟之恒心虚了一下。 他靠在归庭的胸膛,侧耳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慢慢安抚了他的不安。 他闭上眼,放松身心,思绪回到第一次走进孤儿院时的场景,然后把那些过往娓娓道来。 再次说起过往,迟之恒不像之前那么抗拒,心态也释然了。 可能是孙于微已经进去了,再也无法影响到他,又或许是因为许归庭。 “我研究了她很多年,最后得出结论,她是受上天眷顾的人,想彻底摆脱她,只有用另外一个受上天庇佑的人来对付。一开始,我以为可以用权势来对付她,毕竟能出身在权贵之家,本身就是一种运气,可我发现没用,她能吃点小亏,但让她吃亏的人,转头就倒霉了,只有叶文茹……” “说是叶文茹,其实也不恰当,应该是叶文茹的姐姐。孙于微吃的第一个大亏就是叶文萱造成的,她丢了工作,叶文萱什么事都没有,还与你哥顺利订了婚,说到你哥,出车祸那晚,你哥把她送去派出所,她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哥却一点事都没有。” “之后,你哥调查她的事,本来,这种时隔多年的线索,是很难查证的,但你哥就是顺利拿到了,甚至还送了她一个无期徒刑,我后来去监狱探望过她,亲眼看到她服刑,我的心才踏实下来。只是你哥送她进监狱这事我怕他受孙于微的运气反伤,就叫人盯了一阵,却发现你哥就跟叶文萱一样,什么事都没有。”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归庭,“你相信我说的吗?” 归庭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的背,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道:“你就没想过远走他乡来摆脱她?” “想过,还实施了。”迟之恒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着归庭的脸颊,低声道:“我大学毕业后,买了去燕京的火车票,在我坐车去火车站的路上,一个十字路口发生了交通事故,整个路段都堵了,我搭乘的出租车也堵在了那。我不信邪,继续订了票,还提前一天去了火车站,在宾馆住下,然后,当晚宾馆被人举报涉黄,当时正好有女的敲我的门,我正在打发她,被抓了个正着。” “噗!”归庭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有吗?” “后面我也陆续买过去其他地方的车票、机票,但都会因为各种意外耽搁了时间。你知道我为什么住在火车站那边吗?因为那里是我迫切想逃离的出口,后来我公--”话到这儿,他骤然停止,紧张的看着归庭。 归庭挑眉。“公什么?继续说。” “我、我我……” “是不是想说你的公司?”归庭见他‘我’了半天,都说不出口,主动挑破道:“VS先生?自黑好玩吗?给我打工的感觉怎么样?” 迟之恒瞪大眼,“你、你怎么知道?” “从你之前的言词中,你是不是觉得我哥是另外一个受上天庇佑的人?既然他都受老天眷顾了,调查你一个小可怜不是轻而易举?!” 迟之恒抿了抿唇,“许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孙于微入狱后知道的,我哥之前调查她的人际关系,顺手查了下你。” “那、那你怎么没戳破我?” “咱们当时又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我说破做什么?而且,让神秘的VS先生在我店里打工,给那些崇拜你的人送咖啡,想想就觉得很有趣不是吗?” 迟之恒看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忍不住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原本他还担心许先生会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没想到许先生竟然早就知道了,还体贴的配合他演戏,“那、许先生,我都坦诚了,咱们之间……” 归庭看着他小心的试探,眸色一暗,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被子下面的俩人坦诚相见,又是大清早,火气重的时候,他一动,迟之恒就察觉到了。 -- 第77页 迟之恒僵了一下,慢慢放柔了身体,“许先生,你这样是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吗?” “你说呢?”归庭低下头,就在触及他唇.瓣时,骤然停了下来,看着迟之恒微张的薄唇,纠结了一下,“还是先刷牙再说。” 迟之恒:“……” 归庭在浴.室把迟之恒翻过来翻过去,就跟煎蛋一样,煎的两面红,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 …… 俩人出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归庭扶着全身酸.软的迟之恒走到车子,看了眼旁边的奥拓,打趣道:“你这爱好很别致。” “其实开习惯了,也挺好的。”再次看到两辆天差地别的车,迟之恒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你要不要试一下?” “今天就算了。”归庭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你身体不舒服,我先送回去。” 迟之恒脸颊一热,乖巧的上了车。 车子驶出火锅城,归庭问道:“送你去哪?火车站那边还是?” “去丽景酒店吧,我在那里有个房间。”他说着,看了归庭一眼,“就是你上次给我送咖啡那间。” 归庭把迟之恒送到酒店楼下,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时间不早,我就不上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睡醒了再给我电话。” 迟之恒点头,他这会儿身体是不太舒服,尤其是使用过度的地方,他左右看了下,趁着无人,凑上去吻了归庭一口,“许先生,我还欠你一顿饭,你什么时候有空赴约?” “等你休息好了,再通知我。” 俩人缠.绵了一番,迟之恒才不舍的下了车。 归庭看着他走进酒店,打着方向盘去了一趟咖啡厅。一个多月没过来,店里运营如常,财物把这段时间的营业额和流水拿了过来,他翻阅了一下,琢磨着明年得请个经理人来打理咖啡厅,不然麻将打起来,这边都没人照看。 想到麻将,一天没玩了,心里有点痒痒。 他匆匆看完账本,直接开车回家,回去的时候天刚擦黑,可牌局已经散了。 许母过来问他吃饭没有。 他摇了摇头,脱下外套,扭头让安叔准备点吃的。 许母脸上的笑容一顿,愣愣地盯着归庭拉长的脖颈,眼尖地瞅见他衣领下红痕。作为过来人,红痕代表什么,她不会不懂。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看着儿子上了楼,目光沉了一沉,快步走到客厅,用手肘捅了下正在看新闻的丈夫,“儿子有情况。” 许父推了下眼镜,“你在说什么?” “这里。”许母指了指脖子,看了眼楼上,“我刚才在儿子的脖子上看到了吻痕。” “……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谈了恋爱不是很正常?”许父有些不理解妻子作何这副表情。 “他上哪谈恋爱去?”许母沉着脸道:“这一月他都在家打麻将,要真谈恋爱了,能忍得住?儿子昨天是去参加员工聚会的,他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万一有人存心灌他酒占他便宜……而且他昨晚也没回来。” 许父觉得妻子想多了,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便宜好占的,再说了,就算有什么,那也不是他儿子吃亏。 不过他看妻子脸色不太看,便宽慰道:“等会你探探儿子的口风。” 归庭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左边脖颈有个明显吻痕,便挑了件高领毛衣遮住脖子,然后走下楼,正好安叔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他边吃边问走过来的许母,昨天他走后麻将打的怎么样。 许母捧着热茶,坐在归庭对面,目光下意识地瞥向他被衣领遮盖的脖子,“有输有赢,对了,你昨晚的员工聚会玩的怎么样?开心吗?” 归庭顿了一下,“还不错。” 许母心中咯噔了一下,继续不动声色道:“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张夫人今儿个说她有个从国外名校毕业回来的侄女,问你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归庭抬起头,看着许母,意外道:“妈,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了?” “我这不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着对象了嘛,张夫人的外甥女我以前见过,性格脾气都不错,长的也好,跟你还挺相配的。” 归庭听着有些不对劲,他放下筷子,认真道:“妈,我有对象了。” “有对象了?”许母心中的猜测成真,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哪家的姑娘啊?” “就今天在一起的。”归庭看许母脸色不太好,觉得现在不是出柜的好时机,便含糊道:“暂时先谈着,等关系稳定下来,我再带回来给您看。” 许母有心想问到底,但儿子不说,她没办法,就去问许玄铭。 许玄铭一回来就被许母拉到书房,一脸严肃的问他知不知道归庭的对象是谁,他无奈的摇摇头,“妈,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那你盯着些,阿庭从小跟着道士长大,感情方面一片空白,别叫人骗了感情,最后伤心。” “阿庭年纪不小,有分辨能力,妈,您就别操心了。” “让你盯着你就盯着。”许母总觉得亏欠了小儿子,想把那些年缺失的爱补回去,所以她不允许有人伤害小儿子。 许母想让大儿子盯着,可归庭第二天又开始坐在麻将桌上,除了时不时拿起手机跟人发短信聊天,一切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 第78页 她心中犯起了嘀咕,第一次谈恋爱的人不应该都是难舍难分吗?怎么到小儿子这,恋爱的对象还比不过麻将?眼见三天过去,儿子还没出门的打算,她趁着吃早餐的时间,试探道:“阿庭,你不出去约会?” “正要跟您说,今天的麻将我不打了,他约了我去他家吃饭。” “去她家里?”许母心中又是一咯噔,“你们才刚开始谈恋爱,就去见她父母,是不是太快了点?” 归庭知道许母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不好解释,便说对方是孤儿,一个人在帝都打拼。 许母当场没表露出来,归庭一走,她瞬间就炸了,“老许,你听到了吧,才认识几天啊,就邀请我儿子去她家里吃饭,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不行,我得问问文茹,最近有什么姑娘刻意接近了阿庭。” 许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被妻子闹的有点烦,“你就消停点吧,儿子马上都二十六了,又不是六岁,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你儿子谈恋爱?” “你没听儿子说吗?他那对象是个孤儿!” “孤儿怎么了?咱家又不需要阿庭联姻,他找个自己喜欢的就好了嘛。” “就算咱家不用阿庭联姻,那至少也得门当户对啊,身份不对等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我就说你是瞎操心,难道身份对等的感情就能天长地久?”许父把妻子拉到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咱们这个圈子多少表面夫妻?所以与其让阿庭找个门当户对没感情的,还不如让他找个喜欢的,身份如何不重要,俩人感情好就可以了。” 许母也不是真在乎身份,她就是担心没感情经历的儿子被骗。 虽然她不信老道士当年的批命,可却也听到心里去了。 归庭可不知道许母的担忧,他开车来到迟之恒的出租房,看到狭小的屋子,挑了下眉,道:“你这是低调上瘾了?” 迟之恒摇摇头,上前接过归庭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伸手环住归庭的腰,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了口气,“不是特殊爱好,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喜欢热闹,这里隔音不好,住着的都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有的上班到深夜,有的天不亮就起床了,有的喝醉酒回来被妻子骂,还有小孩半夜哭闹等等,动静很大,几乎一家吵架,全楼都能听见,可我很喜欢,因为这些充满生活气息,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这番话让归庭联想到了迟之恒在酒店说的那番话。 他回去问过镜子,镜子说孙于微这种情况,像是天道之女。 什么是天道之女? 镜子说他目前所在的世界是话本衍生的,也就是,而孙于微就相当于女主。 有女主,相对来说就会有男主、男配、反派、炮灰等角色。 里男、女主不管中间如何虐,最后基本都能走向大团圆。 但以为蓝本衍生的世界就不一定了,衍生世界不单单只是纸片人,而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他们可以暂时受控剧情,但若是对周遭产生怀疑,那么就有觉醒的可能。 觉醒不意味着挣脱剧情。 迟之恒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镜子说像迟之恒,他的角色定位应该是男配,一个深爱.女主的男配。 可他非但不爱.女主,还想搞死女主。 而迟之恒为什么觉醒,这是因为迟之恒是他的碎片的缘故,不是剧情中的灵魂,却受控于剧情。 所以小镜子才会让他以投胎的方式进入世界,而不是寄居在他人身体里。 因为如果他一不小心进了主要角色的身体里,实力不够的情况下,很容易受控于所谓剧情。 至于男主…… 许玄铭没爱上孙于微,不好判断。 不过他也是受剧情偏爱的一方,这就好比一个母亲有一双儿女,儿女打架,母亲偏袒谁都不好,所以他送孙于微进监狱,才能毫发无损。 而叶文萱,应该就是恶毒女配,女主嫁入豪门的踏脚石。 叶文萱在女主还没嫁进豪门之前,可以尽情的虐女主,等女主崛起后,再来打脸。这可能就是迟之恒之前说对方叫孙于微吃了亏,却没出什么事的缘故。 迟之恒见他久久不开口,昂起头,“许先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许先生。”归庭垂眸,微笑道:“刚开始称呼我为许先生,是礼仪,后来你去我店里上班,你没有叫我老板,现在咱们关系更深了一步,你称呼还是没变。” “因为……”迟之恒送上自己的唇,轻柔地印在归庭的唇.瓣上,低喃道:“先生除了尊称,还意指……丈夫。”一开始是尊敬,后来是他自己的小心思。 归庭心中微动,张开嘴,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俩人相视一笑。 迟之恒打开冰箱,想拿出食材,想到对方第一次过来时他做的那些小动作,弯起唇角扭头说道:“今天还是你洗菜,我做饭好不好?” 归庭也想到了上次的事,他挽起袖子,“你上次做的那些小动作是不是在引诱我?” “你看出来了?”迟之恒拿着围裙,边帮他系边道:“那我在洗浴中心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怎么会那么吃惊?” 归庭瞥了他一眼,“你为孙于微连性命都不顾,我自然以为你是直的,那些动作不是有心的。” -- 第79页 “……我没有喜欢她。” “我知道,你是想利用我许家解决她……”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说起来,你好像还利用了我大哥。” “……”迟之恒麻利地替归庭系好围裙,转过身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心虚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做饭。” “我是能理解你,不过我大哥就不一定了。”归庭接过菜,放到水槽,一边洗一边道:“他觉得你对孙于微爱的深沉。” 迟之恒:“……” 。 临近年关,各大公司给幸苦一年的员工发完福利后,便放了年假。 许玄铭参加完公司年会后,也空闲了下来,只是才闲了两天,就接到了VS先生的电话,说是邀请他去打高尔夫。 许玄辞之前跟对方手下的王崇峻友好合作过,这份友好建立在王崇峻让出的百分之五的利润上。他是商人,在商言商,对待大方的客户,自然是欣然应邀。 他带着未婚妻赴约,在高尔夫公馆见到了衣冠楚楚的迟之恒,对方主动上来打招呼,“许总,我们又见面了。” 许玄铭神色意外的伸出手,握了手,道:“迟先生,好久不见。” 迟之恒话不多,对人际交往有些生疏,王崇峻作为他的代表人,与许玄铭进行交谈。 交谈间,四人来到草坪,许玄铭自带了球杆。 今天阳光明媚,无风,很适合打高尔夫。 许玄铭作为球洞较远的一方,率先挥杆。他打的很标准,挥杆的力道也刚刚好。 迟之恒作为新手,第一球出界了,他望着滚出去的球,抿了下唇,“叫许总看笑话了。” “不打紧,咱们作为私下交流,随意玩玩就好。”许玄铭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了迟之恒手生,他也不叫人难堪,放慢了速度,道:“迟先生,其实我很意外你会邀请我。” “不算意外。”迟之恒撑着杆子,观摩许玄铭的动作,“我这次邀请你,是特地来表达谢意的,对于孙于微的事,如果不是许总帮忙,说不定我还要再费些功夫。” 许玄铭挥杆的动作顿了一下,“迟先生,这话怎么说?” “说来话长。”迟之恒看了眼王崇峻,王崇峻自觉的邀请叶文萱过去走走,待两人走了后,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故事太长,说起来也乏味,那我长话短说,我早就想送她进监狱了,但一直苦于没正当理由和证据,许总,你说,你是不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许玄铭笑笑不说话。 迟之恒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不信,也不多作解释,只是道:“许总帮了我这个忙,我欠你一份人情,今后许总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可以尽管开口。” “迟先生客气了,上次你们王总给予的利润已经很丰厚了。”他这才反应过来王崇峻当时的让利,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现在又旧事重提做什么? 许玄铭结束这趟邀约后,回去的路上有些想不明白。 叶文萱见他眉头深锁,便问他跟VS先生聊了些什么。 这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叶玄铭就把事情的说了一下。叶文萱听完后,思考了片刻,“我觉得他可能是真心感激你,你不了解孙于微,所以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作,她当初在我公司实习,不到一个月就把整个部门的人给得罪了,我看在文茹的面子上,才没跟她计较。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叶文萱叹了口气,“迟先生跟文茹也认识,文茹以前经常抱怨迟先生辜负了孙于微的一片好心,后来文茹住院,我生气,就调查了一下那个女人大学的事,发现这个女人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拉着迟先生兼职,却总做不了几天,然后把被辞退的缘由按在迟先生头上。” “那他为什么还跟孙于微纠缠?” “换做是你,有这么个背锅侠,你舍得放开?迟先生明摆着就是讨厌她,可文茹却说迟先生是白眼狼,可想而知外界的舆论对他的约束有多大。” “可他救过孙于微……” “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这情况放我身上,我也会救孙于微,如果她死了,她一了百了了,那我这些年的憋屈不就白受了?如果没死,她肯定会赖上我,到时候我是照顾她还是不照顾她?不照顾,她会不会煽动我的同学,或放出不利我的流言?照顾吧,我心里憋屈。” 迟之恒绝对想不到他最大的助攻会是只见过一次的叶文萱。 他趁着离过年还有几天,花重金买了套房子,就在郊东盛景园,离许家不远。他来不及改装前屋主留下的装修,麻溜的搬过去,然后假装熟悉环境,与许玄铭来了个‘偶遇’,俩人聊了会天,顺利得到了去许家拜访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鹿茸x1 雪舞蔓天x5 第38章 迪奥丝 距离过年还有两天, 许家人除了在国外浪的许玄辞, 一家人难得清闲下来,许母就把一家人拉起来组了个牌局。 自家人打麻将就图个乐子,但一直输心情难免也会抑郁,就比如许玄铭,遇到许母和归庭这对默契的老牌友,跟许父连着输了一上午, 心中郁闷的不行,就找了个借口说出去透口气。 他走出院门,在门口点了根烟,抽了没几口,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疑惑音,“许总?” 许玄铭顿了一下, 夹着烟转过身, 看到神态悠闲的青年,眯了下眼,“迟先生这是?” -- 第80页 “出来逛逛。”迟之恒抬了抬下巴, 冲着不远处的别墅道:“刚搬过来, 熟悉下环境。” 许玄铭笑了下,他跟迟之恒不太熟,但前几天一块打过高尔夫, 又有之前让利行为,便与人聊了几句,等手上的烟燃到尽头, 便客套的邀请人进来喝杯茶。 “这……”迟之恒看了下自己空荡荡的手,“第一次拜访怎么能空着手,许总,稍等我一会儿。” 迟之恒跑回去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红酒。 第一次上门,在大家还不熟的情况下,送一瓶珍藏版的红酒是最合适的。他拎着红酒回来,看到一脸错愕的许玄铭,笑的如沐春风,“让许总久等了。” 许玄铭有点尴尬,他就是客套一下,哪知人家当真了。 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那迟先生请进。” 许家别墅占地颇大,从院门走到客厅,有三分钟路程。 进入客厅,客厅中部采用挑空设计,给人营造视觉开阔的空间感,装修采用欧式风格设计,由上下两层构成,以传统的欧式风格为主,去掉传统欧式的繁琐,又融入当下审美的现代设计,于低调中诠释高级质感。 许玄铭瞥了眼窝在沙发上刷平板的归庭,接过迟之恒递来的红酒,交给安叔,让安叔沏壶好茶过来。 归庭闻言,抬起头来,与迟之恒投来的目光撞到一起,愣了一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我搬到隔壁,刚好碰到了许总,许总客气,就邀请我进来坐坐。” 许玄铭心说我那是客套,谁知道你这么不讲究,连推拒一下都没有,直接跑回家带了瓶红酒过来。 不过既然人是他邀请来的,自然不能冷待了去,他刚想为俩人介绍,猛然想起归庭跟迟之恒之间是认识的,便请迟之恒先入座,转头看了眼客厅,问归庭,“爸妈呢?” 归庭放下平板,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扭头喊安叔准备果汁,旋即回答道:“爸跟你一样透气去了,妈去洗手间了。”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迟之恒,对方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清爽又斯文,头发打理的很有型,一看就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忍不住扯了下嘴角,“迟先生什么时候搬来这边的?” 迟之恒正要回答,余光瞥见楼上有一抹身影,“今天早上搬过来的,许先生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我家坐坐。” 许母从楼上下来,看到客厅多了个面生的人,又听到对方的话,意外道:“这是?” “这是迟先生,刚搬来咱家附近。”许玄铭为俩人做了介绍。迟之恒看着未来的丈母娘,礼貌地站起身,主动上前握手,微笑道:“伯母,打扰了。” 归庭在心里叹了口气,前几天他还打趣迟之恒爱好特别,这货转头就在他家附近买了套房子,还光明正大的跑他家里来拜访了。得亏家里人不知道俩人关系,不然…… 他看了眼许母和许玄铭,许玄铭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但是许母,得知迟之恒就住在附近,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小迟不用客气,你这年底搬家,家里方便吗?” “是有那么点不方便,不过我一个人住,倒是不用太讲究。” “一个人住?”许母惊讶道:“怎么没跟父母住一块?这大过年的,就算忙着工作,也要多抽.出时间陪陪家人啊。” “我是孤儿。” “抱歉。”许母面露歉意,不过她转而想到了一件事,小儿子的对象好像也是个孤儿。她在心里感慨了一下,都是孤儿,小迟这小伙子就知道上进,年纪轻轻的就能独自买下价值不菲的别墅,她小儿子的对象……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不要紧的,伯母。” 安叔刚好端来果汁。 他接过果汁,抿了一口,继续道:“我父母去世的早,我现在过的也很好,他们如果知道了,肯定会为我感到自豪的。” “好孩子。”许母欣赏的看着低调又不失礼貌的青年,“年纪轻轻就成长的这么优秀,如果我是你母亲,肯定会为你感到自豪。不过,你是做哪一行的?” “我跟朋友开了个小公司,做投资这一块。” “投资啊。”许母对有能力又知道上进的后辈,都不吝啬提携,“我们许氏旗下也有投资,正好我大儿子也在,你们年轻人多熟悉熟悉,将来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妈。”许玄铭无奈的摇头,“迟先生前不久已经跟我合作过了。而且,他那不是小公司,天恒风险投资公司知道吧,迟先生就是天恒的幕后老板。” “天恒?”许母一想到天恒,自然就想到了圈子里神秘的VS先生,她诧异的打量了迟之恒一番,“你是VS先生?” “伯母,是我。”迟之恒不骄不躁,“虽然我是幕后老板,但公司能发展起来,靠的还是大家的努力。” 许母审视着迟之恒,好半响才道:“迟先生今年多大了?” “翻过年二十六。” 许母的眼神从欣赏转为赞叹,“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正是午饭时间,安叔过来说午餐准备好了,迟之恒正要告辞,许母开口留下他在家用餐。 迟之恒客套了一下,也就不再推拒。趁着大家没注意的时候,他悄咪.咪向归庭投去一个目光,无声道:“丈母娘留我吃饭。” “……”归庭扶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 第81页 许父在开饭的时候回来了,他听妻子说了迟之恒的事,目光也是极为欣赏。 饭后,归庭实在是不想再听几人商业互吹,便提议来打麻将。 许母问迟之恒,“小迟会不会打?” 迟之恒知道这是他家许先生给他创造留下来跟伯父伯母相处的机会,便道:“会一点。” “多玩几局就熟练了。”许母边佣人去准备茶水边问迟之恒打的是什么麻将。 许玄铭一听又要打麻将,下意识瞥了他爸一眼,见他爸同样皱着眉,趁着没人发现,悄悄退了出去。 等许父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儿子已经跑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俗话说,牌桌上见人品。 上了牌桌,迟之恒一边跟未来丈母娘聊天,一边不动声色的给老丈人和丈母娘送牌。 许父赢了一局,摸.到了趣味,眉头也不皱了。 许玄铭下楼喝水,听到他爸得意的笑声,心中有些意外,走过去观看了一会,然后就发现迟先生不动声色的给他爸送牌,眉头一挑,也没戳破,只是道:“爸,打完这局换我玩会儿。” 许父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哪舍得把位置让给大儿子,“我这刚翻身,你问问阿庭和你.妈。” “一边去。”许母头也不抬的道。 “大哥,没得商量。”归庭说。 许玄铭:“……” 他看着他爸笑的满脸得意,不忍直视的扭过头。 迟之恒在许家玩到天黑,又与许母约定明天继续,然后由归庭送他出门。 俩人正经的走出院门,迟之恒回头往里看了一眼,一把拉住归庭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许先生,今天赢的开心吗?” “你放水放的开心吗?”许玄铭什么手气他心知肚明,后面能翻身,全靠这位送牌,或许一开始他爸妈没察觉,可次数多了,大家心里总会有点数,尤其是许母,高兴的就差没把人留下来玩通宵。 “开心。”迟之恒笑容柔和,“只要能陪着你,不管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傻.子。”归庭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你买房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我想给你个惊喜。”说着,他指着不远处的别墅,“家里很空,什么都没有,就等着他的主人回家亲手布置。” 归庭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看了一眼,牵着迟之恒的手,迈出步伐,边走边道:“现在市场已经歇业,年后我陪你去家具城看看。” 冬日的夜晚很冷。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带着潮气,路边两旁投射.出晕黄的灯。迟之恒握紧手心的温暖,抬头望着归庭的侧脸,橘色的光晕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的侧脸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格外暧昧和温柔。 这种淡淡的温馨感,叫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动情道:“许先生,我爱你。” 归庭心中微动,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迟先生,爱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你可真会破坏气氛。”迟之恒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些失落。不过转念想到俩人才在一起不久,他不能奢求太多,要慢慢来,慢慢抓.住许归庭的心。 归庭把他送到门口,“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过来,上我们家吃饭。” “你不进来坐会儿吗?”迟之恒不舍道:“其实房子里有上.位屋主留下的家具,不会太空的。” “你确定我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归庭挑眉道。 “出不来就别回去了。”迟之恒蓦地伸出手,勾着归庭的脖子,把人带进院门,摁在围墙上,霸道的吻了上去,边吻边含糊道:“伯父伯母和大哥对我印象很好,你留在我家睡一晚,他们不会怀疑的,而且……” 他探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自己的幸福,“你就不想我吗?” 归庭吸了口气,温润的眸色一暗,抬手按住他的脑袋,哑声道:“明天你起不来,可不要怪我。” 说罢,他反客为主,一个翻身,把迟之恒推到墙壁上-- 宁静的夜晚,寒风骤起,卷起地上的枯叶,掠过干枯的树,吹的树枝发出‘吱吱呀呀’的美妙声。 归庭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还未褪去的潮.红。 他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待体内的气血平静下去,才双手插兜,不徐不缓的走回家。 接下来的两天,迟之恒白天都会去许家打卡,晚上由归庭送他回家,然后再留个把小时出来。 归庭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白天有麻将打,晚上还有激动的户外运动。 大年三十,许玄铭去老宅接老爷子过来团聚。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年夜饭,老爷子上了年纪,精神不好,吃过饭坐了会儿就熬不住回房休息了。 许父许母在跟许玄辞通越洋视频,归庭冲着镜头打了个招呼。 许玄铭电话也响了,他瞄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起身上楼。归庭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许先生,饭好了。 他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刚走到门口,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去酒窖拿了瓶许父珍藏的红酒,顶着烟花绽放的夜色,敲开迟之恒家的院门,目光在墙壁上顿了一下,抬步走了进去。 迟之恒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系着围裙守在玄关,瞧见踏着清冷月色而来的许先生,快步走过去,接过对方递来的红酒,道:“怎么还带酒来了?” -- 第82页 “这是咱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年。”归庭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一身贤惠的打扮上,意有所指道:“围裙不错。” “……”不再是小白的迟之恒秒懂了许先生台词里的潜意识,沉默了一下,他发现自从第一次在门口运动后,他家许先生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现在还自动解锁了新姿势。 那…… 他要不要配合许先生去网上找找看还有什么新玩法? 迟之恒按下心中想法,带着归庭走进家门。 一入玄关,四溢的香味扑面而来,归庭循着香味走去,就见餐桌上摆满了菜,拧了拧眉,“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你都说了这是咱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自然是要准备的丰盛些。”迟之恒把红酒搁在桌面,转身去找开酒器和酒杯。其实他也准备了红酒,但等他买回来才想起他家许先生不喝酒,便把酒收了回去。 没想到许先生自己带了酒来,他笑了一下,拿着酒杯和开酒器回来,打开酒塞,倒了半杯,推给身边的人,举起酒杯,“许先生,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归庭摇晃着红酒,醇厚的酒香熏的人不饮便已经有了醉意。 他皱了下眉,轻轻地抿了一小口,随即放下酒杯,开始品尝迟之恒准备的美食。 “我买了烟花,等会儿一起去江边放?” 归庭瞥了他一眼,“你我都喝了酒,谁来开车?” “……”迟之恒僵硬了一下,懊恼的拍了下脑门,“我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赶不上新年放,那就明晚再去放吧。”归庭伸手揉了揉他的脑门,“晚上我不回去,留在这里陪你。” 迟之恒闻言,虽然能留下许先生过夜,但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吃过年夜饭,他去厨房洗碗,归庭从后面抱住他,凑到他耳边轻声低喃了一句,把他说的面红耳赤,再也想不起来之前的失落。 年后许家陆续有亲戚客人串门。 许家是豪门贵族,家族人数众多,这一来二去的,就有些沾亲带故的亲戚打探许玄辞和许归庭的婚事。 许母对此神色淡淡,说婚事由两个儿子自己选择,她不干涉。 这话就给了那些夫人们遐想的空间,她们拉着归庭不断的介绍自己的亲戚侄女。 归庭一开始还能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应付一下,说有对象。 这些个夫人就问他对象是什么人,哪家的千金,他说是普通人,然后有夫人就劝说他普通跟他们三观不同,俩人感情维持不了多久,而且谁知道那普通姑娘是不是看他家里有钱,带着心机来的。 说这话的是许母娘家的嫂子,跟许母关系不错,她想把自家侄女介绍给归庭,就尽力抹黑归庭的‘女朋友’,“阿庭啊,我跟你说的可是真心话,这种人心机可深了,你玩玩就好,千万不能当真。” 迟之恒来许家找归庭,正巧听到这一席话,脸色一沉,转身回到家,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思考着跟许先生的未来。 圈内性向为同性的人不少,但这些人却从不会为了性向而娶一个男人。 不管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还是掌权的当家人,他们都是一边在外面玩着男人,一边娶个无辜的女人回家传宗接代。这个圈子有太多肮脏的事儿了,所以他不愿意跟这些人交际,都是交给圆滑的王崇峻来处理。 那……许先生呢?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俩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他的想法是只要许先生能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就算无法把俩人恋情公之于众,当一辈子的地下情人,他也愿意。 但人心都是贪婪的。 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奢求许先生能喜欢他,在一起后,他希望许先生能爱他,现在,他想光明正大在一起,向世人宣布许先生的归属权。 想到这儿,他沉郁的神色变得阴冷起来,许先生是他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抢走。 他给王崇峻去了个电话,让对方把他的资产整理出来—— 这边的归庭被大舅妈缠的彻底怒了,“林夫人,请您记住,您只是我舅妈,不是我妈,我妈都对我对象没意见,您一个亲戚操的哪门子心?” 说罢,他喊来安叔,“安叔,送客!” 许母被他怒气声吸引过来,看了嫂子一眼,淡淡道:“安叔,给我嫂子准备回礼,亲自送她出门。” 林夫人被这母子俩的话气的浑身发颤,抬手指着许母,“林清澜,你、你……” 许母眼神一冷,气势大开,“你骂我儿子的女朋友,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嫂子,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但我警告你,少来打我儿子的主意。”说罢,她凌厉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所有怀着小心思的亲戚,“你们也一样,谁再敢缠着我儿子,别怪我不客气!” 许母的逆鳞就是小儿子。 她都不敢对小儿子找的对象有意见,一群外人哪来的脸对她儿子指手画脚? 许母一通威胁,归庭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等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许母冷硬的面容缓和下来,示意归庭跟过来,关上书房的门,抬指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呀你,以后再有这种事直接送客,我们许家人不需要看她们脸色行.事,知道吗?” -- 第83页 归庭还以为许母把他单独叫过来是教训他的,没想到许母根本就不在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妈,好歹她们都是长辈。” “长辈也得要有长辈的样儿,她们一个个的,像长辈吗?我看媒婆还差不多。”许母一想到她嫂子的为人,“ 明天要去你舅舅家拜年,你舅妈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省得看她那张苦瓜脸心里来气。”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你舅舅还需要你大哥扶持,你外公外婆早些年已经走了,你去不去意义不大。” 归庭第二天就真没去。 他把父母和许玄铭送出院门,看着车子消失在眼帘,正打算回家,一转身就看到迟之恒拎着一个公文包,神色严峻的走过来,“怎么了?” 迟之恒紧了紧手掌,手心早已渗出一层薄薄的凉汗。 他深吸了口气,站在归庭面前,深邃的眼眸像是黑洞一般,直勾勾的看着他,“许先生,我把我所有的资产都带来了。” “……”归庭诧异道:“你带资产来做什么?” 迟之恒没有回答,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一打文件夹,“这是天恒的股份转让书,这是丽景酒店的股份转让书,这是地产公司的股份转让书,这是互联网公司的股份转让书,这是……” 一份份股份转让书从他口中吐出。 归庭听的目瞪口呆,他只知道迟之恒是圈内神秘的VS先生,资产颇丰,但他不知道对方竟然这么有钱,“不是,你先等一下。” 他打断迟之恒的话,一脸莫名的望着神情严肃的迟之恒,道:“你……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是我的嫁妆。”迟之恒抿了下唇,屈膝单腿跪地,仰头认真道:“许先生,您愿意娶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想不出来x1 茵莱湖畔x5 暮夜无知x16 一只土拨鼠x3 小小萧笑x10 第39章 迪奥丝 “娶、娶你?” 归庭呆怔在原地, 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着单膝跪地的青年, 冬日的暖阳从云端倾泻下来,映射在青年扬起的脸上。阳光有些刺目,他眼眸却是一眨不眨,带着虔诚与期待,直视着自己。 阳光落在不远处干枯的草坪上,伴随几许微风让这个冬日的中午增添了几分温柔。 归庭的心温软了下来, 弯下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过分了啊,拿着这么多资产来求婚,存心让我吃软饭是不是?” 轻松的语调安抚了迟之恒紧绷的神经,他缓和了神色,就着归庭的手站起来, 深邃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对方, 缱绻的目光里仿佛盛着一汪温柔的泉水,在这阳光下,温暖了一片波光。 他微微一笑, 回握着归庭的手, 轻声道:“许先生,那你愿意让我养一辈子吗?” 归庭睨了他一眼,“护照和身份证件带了没有?” 迟之恒错愕了一下, 心头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微笑,他从公文包里取出身份证、户口本和护照, “都带齐全了。” “那就走吧。” 大年初五,归庭趁着父母去走亲戚,带着迟之恒飞向J国,在异国注册登记并申请了结婚许可。 与国内先领证或先结婚不同,J国是两者同时进行。 在婚礼司仪的见证下,新人说‘我愿意’,婚礼专员会让新人在登记册上签字。签字之后的两个工作日,人口统计局将会寄送一份结婚证给新人。 在举办婚礼仪式之前,归庭带着迟之恒去了一趟商场,有目的的在一家珠宝柜台停了下来,“虽然婚是你求的,不过戒指这事儿,还是我来。” 说着,他看向柜台陈列的成品戒指,挑了几款合眼缘的出来,在迟之恒主动伸出的手指上试戴了几个,最后选了一款设计简约,寓意却为天造地设的钻戒。 迟之恒戴着钻戒舍不得脱下来,他举起手,在灯光下,精致的钻托如花瓣一样,将主钻包裹其中,发出晶莹璀璨的光芒,简约稳重的戒身紧贴手指,衬得他手指看起来修长又秀气。 他满足的收回手,把另外一枚戒指戴在归庭的无名指,二人的手掌并在一起,是说不出的契合与自然。 他紧握着归庭的手,掏出手机,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许先生,我想把照片发给我的合作伙伴。” 婚礼定在两日后。 俩人在异国没有亲人朋友,便在司仪和婚礼专员的见证下,身着白色西装的两位新人相视而笑,浓情蜜.意的说了‘我愿意’,再交换了戒指。 婚礼结束后,迟之恒望着精心打理过后,容貌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许先生,克制的神情登时变得无比激动。他抬起手,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抚摸着对方如玉的脸颊,“是真的吗?” 他话音刚落,又兀自傻笑了起来,“我们结婚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真的结婚了。” 归庭听着他傻乎乎的自言自语,失笑道:“再过两天,J国的政府会给咱们寄结婚证,到时候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是,咱们先回酒店,”他又嘿嘿的傻笑起来,只是笑容在刚抬起脚时,僵了一下,“许先生,我脚麻了。” “……”归庭扶着人在宾客区坐下。 迟之恒看着自家许先生的侧脸,这次可不是他的小心思,而是许先生真真切切成了他的先生。 -- 第84页 他如同得了皮肤饥渴症般又忍不住抬手去摸自家许先生的脸,温热的触感透过指腹汹涌地冲向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只觉得惴惴不安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咱们走吧。” “腿不麻了?” “我就是紧张,现在缓过劲来就好了。” 迟之恒嘴上这么说,可真站起来,他整个人就像是飘在云端一样,腿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白云里,特别的梦幻和不真实。坐在出租车上,他眼眶莫名一酸,握住归庭的手,直视着归庭,张了张嘴,想说—— 许先生,我庆幸命运让你我相遇,能喜欢你,被你喜欢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而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跟你结婚。但所有的话在舌根转了两圈,最后变成了——“谢谢你,许先生。” 归庭无声的叹了口气,伸出左臂,把人搂在怀中。 迟之恒被动地被按在他宽厚的胸怀里,汲取着他温柔的气息,耳边响起对方轻柔的轻叹声:“你还是想想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度蜜月。” 归庭飞来J国之前,跟安叔说出国玩几天,赶在许玄铭结婚前回去。 时间倒是不紧,距离许玄铭结婚还有十几天,在这十来天里,他得好好想想回去该怎么跟许父许母说。不过……归庭看他脸上的笑容从教堂出来后就没停下来过,心中忍不住感慨,他的碎片也太容易满足了,一个钻戒加一个婚礼,就乐的找不着北,那等会儿回到酒店,不是要乐晕? 归庭猜的没错,当迟之恒推开归庭新换的酒店房门,玫瑰花的芳香扑面而来,打开灯,昏黄的灯光充盈了整个空间,映入眼帘的场景叫他挪不动腿。 但见入眼的是一整面镜子,镜子倒映着房间里的陈设,以红色为主题的房间,四开的欧式宫廷红色纱帐围着大床,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被套,上面撒满了玫瑰花瓣,而墙上、地摊上、橱柜上、甚至镜子和纱幔上皆有怒放着的玫瑰。 以前,迟之恒觉得玫瑰是一种特别俗气的花。 现在,他觉得玫瑰当真是世界上最能表达感情和热情的花。 他欢喜的扑到床.上,整个人沉浸在玫瑰花的海洋中。 归庭走过去,用红纱窗帘遮住墙面上的镜子,红纱若有似无的映出房间内的场景,给人一种暧昧的朦胧感。 他打开空调,脱了外套走进浴.室。 浴.室的玻璃是磨砂的,从外面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迟之恒在床.上滚了两圈,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扭头看过去,脸颊一热,连忙捂着眼,翘.起了唇角。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从床.上坐起来,掏出手机点开聊天工具,王崇峻发来了几条讯息。 他往上滑了一下,上面戴着钻戒十指相扣的照片是他发给王崇峻的,王崇峻回复—— —恭喜恭喜。 —老板,你看你现在家庭事业双丰收,是不是该回来主持大局了?正好也给我放几天假,让我也找个女朋友结个婚,旅个游? —老板,做人不能太狗啊,你把公司推给我,你自个儿在外面逍遥,像话吗? —???人呢? 迟之恒看到王崇峻发的信息,心中有点虚—— —等我度完蜜月就回去。 发完这条讯息他打开相册,点开之前拍的照片,伸出右手,看着无名指上闪耀的钻戒,低喃道:“是真的呢!” 归庭洗去一身寒意,腰间围着浴巾擦拭着头发走了出来。 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迟之恒抬头瞄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连忙锁上手机,低着头溜进了浴.室。 酒店的位置和楼层都很好。 归庭换上睡袍,站在阳台俯视着异国城市的繁华,他看的入迷,也没注意到迟之恒已经出来了,直到腰间一紧,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他才回过神来。 他收回目光,微微扭头,看到迟之恒湿漉漉的头发,正想开口,一道轻柔的低喃声从背后传来,“许先生,你怎么能这么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别说了,用做的。” 归庭转过身,带着迟之恒转向房间,抬手指着床边同色系的椅子,“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迟之恒懵了一下,“不是放衣服的吗?” 归庭笑的意味深长,“是不是,你晚上就知道了。”说罢,他微微俯身,挑起对方的下巴,“刷牙了吗?” “……刷了。” 话音落下,归庭低头吻住他的唇。 俩人亲密过数次,迟之恒的吻技也不复初时生涩,他热情的回应着归庭,想到第一次那回,许先生说他吻技不好,便想尝试着掌控主动权,但不过刚发出攻势,就被对方气势汹汹的攻击压的喘不过气来。 俩人吻的昏天暗地,战场回到房间。 迟之恒倒在床.上,沁入鼻息的是玫瑰花馥郁的香气,他闭上眼,就好似整个人徜徉在一片春风和煦的玫瑰花海里。 春风拂过,绽放出芬芳的花朵随风摇曳,在晴空掩映之下显的格外娇.嫩。 红色花瓣娇艳欲滴,花蜜引来蜜蜂,蜜蜂挥舞着翅膀,在丛间飞舞。 清风袭来,花海泛起片片涟漪,层层叠叠的花瓣发出醉人的芬香,蜂儿昂首挺胸,如同打了胜仗的将领,停在花瓣上,贪婪的吮.吸着花蕊顶端的花粉,来回搬运。 -- 第85页 天色渐暗,花儿慢慢收拢花朵,眷恋般地把贪心的蜂儿留在了花.苞深处。 。 迟之恒焦急的等了两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快递。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快递,看到印有Marriage Certificate字样的结婚证时,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不是,怎么跟咱们国家的红色本本不一样啊?” 归庭轻笑了一声,“这又不是咱们国家给你颁发的,当然不一样。” “那……那也太难看了。”说是这么说,但这也是他盼了两天才盼来的。他席地而坐,指腹小心翼翼地在俩人名字上来回摩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地咧开嘴角,对着结婚证傻笑起来。 归庭扶了下额,伸手想去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对方猛地从傻笑中惊醒,如护食的松鼠一般,快速地把结婚证护在怀中,警惕地抬起头,见到是归庭,他裂开嘴角,“许先生,你掐我一下,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归庭轻哼了一声,蹲下.身,挑起他的下巴,倾身亲过去,“是不是在做梦,你等会就知道了。” 拿到了结婚证,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归庭与迟之恒便打算换个气温暖和的国家玩两天。 下飞机不久,归庭接到了许玄辞的电话,俩人聊了几句,对方得知他现在在Y国的一座小岛上,兴匆匆的说他也在Y国,又说两兄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便叫归庭等着,他马上坐飞机过来。 兄弟俩在约定的餐厅见面。 几个月不见,许玄辞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肆意张扬。他带着令人炫目的微笑,上前一把搂住归庭,“臭小子,要不是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出国玩了,我还不知道你也跑出来了。” 归庭笑而不语,他跟许玄辞拥抱后,便让对方先坐下。 也是这个时候,许玄辞才注意到归庭身边的迟之恒,“阿庭,这是你朋友?” 归庭挑了下眉,牵起对方带着钻戒的手,放在桌面,“你的弟媳。” “弟媳……等下!”许玄辞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突然,幅度过大,带的椅子与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他却浑然不觉,只一脸震惊地盯着归庭,“你说什么?” “你的弟媳,我的小娇夫。”归庭弯起唇,握紧相扣的手,举在半空,“有结婚证的那种,在J国登记的。” 小娇夫三个字愉悦了迟之恒,却刺激到了许玄辞。 他不可置信眼慢慢转移到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晶莹的钻戒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闪的他闭上眼,又蓦地睁开眼,“开玩笑的吧?在逗二哥玩的吧?” 许玄辞仿佛无法接受一般,自我开解的露出了然的神色,“阿庭,你学坏啊。” 迟之恒默默的从怀中掏出结婚证,平静的举在许玄辞的眼前,“二哥,我们没逗你,我跟许先生是真的结婚了。” 许玄辞望着眼前的结婚自,上面Marriage Certificate字样叫他瞳孔紧缩,脸颊边肌肉滑动了两下,似怀疑又似不解的在俩人身上来回游移,“那……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归庭迟之恒:“……” 许玄辞连喝了两杯咖啡才镇定下来。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归庭,“前几天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突然出国,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还怀疑你是不是带着女朋友跑出来的。她说的时候,有点不太高兴,我还劝妈,说你年纪不小了,难得开窍,没跟那老道士学着清心寡欲已经谢天谢地了。” “伯母……妈挺喜欢我的。”迟之恒噙着浅浅的笑意,“上次打麻将的时候,还说有时间带许先生出去玩玩。” “我妈那是不知道你把她的心肝拐走了。”许玄辞没好气道:“她要是知道阿庭的女朋友不但是个男的,还是窝边草,没拿刀追着你砍已经是客气了。” 许玄辞是混娱乐圈的,思想相对来说比许父许母要容易接受,他说完这番话,见俩人都不吭声,摇了摇头,“你说你们俩急什么,你们俩徐徐图之,以妈对阿庭宝贝的程度,接受你们俩是迟早的事,现在搞这么一出,妈估计又要睡不着觉了。” 归庭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迟先生把名下资产都转给我了,妈看到这个,不会为难迟先生的。” 一个正值年轻的男人,舍下偌大家业,只为了嫁给自己的儿子。 许母心里或许会无法接受,却不为难迟之恒。 “他能有多少资产?”许玄辞跟迟之恒不熟,只知道这么个名字,毕竟当初差点把人撞死,他当时喝醉了,没什么印象,只从归庭和大哥口中得知了些许信息。 归庭神色淡然道:“迟先生是做投资的,他早期投资了很多有潜力的公司,如今那些公司都发展了起来,且前景不错,甚至还有几家上市了,你说他资产有多少?” 许玄辞惊讶的望着迟之恒,“我听说投资圈有个VS大神,难道你就是他?” 迟之恒微微点头,“大神是外界封的,我不觉得我是什么大神,不过就是运气好,靠着当初卖的几款游戏得来的钱尝试着投资了几家小公司,我也没想到后来这些公司能发展起来。” 迟之恒是计算机系毕业的。 大二的时候,跟王崇峻一起做了款游戏,卖了笔钱,当时他不知道这笔钱怎么用,又担心被孙于微知道,便随意找了家小公司投资了进去。 当时他的想法就简单的不想让孙于微占便宜,但他没想到一年后那家小公司起来了,还给他分了一笔不菲的红利。他收到这笔钱的时候,说实话,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 第86页 他不知道拿这笔钱做什么,就继续投资,然后继续分红利。 迟之恒在孙于微这件事上是倒了血霉,但在事业上,却如同开了挂一般,顺利的不可思议,成功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他后来常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运气都点在了事业上,所以才会在其他方面那么倒霉。 许玄辞知道迟之恒是VS先生,目光就变了。 这不是他现实,毕竟如果不是归庭,他压根儿就不在意VS先生是谁,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去羡慕或者嫉妒任何人,他惊讶的是对方的魄力和对归庭的大方。 他竖起大拇指,“厉害还是你厉害,不过……” 他话音一转,“你们俩什么毛病?都结婚了还一个许先生一个迟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反应过来,许先生迟先生,去掉姓,不就是先生? 还有什么称呼比先生更适合同性夫夫? 他惊叹道:“你们俩可以啊!搞的我也想找个女朋友了。” “你?”归庭嘴角抽了一下,“异国他乡的艳遇吗?” “……你这就没意思了。”许玄辞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的飞机,赶回去参加大哥的婚礼。”归庭说着,顿了一下,“大哥的婚礼伴郎已经确定下来了,你真的不回去?” “我还有首歌的灵感没找到,算了,还是回去吧,省得哥到时候念叨。” 三人在咖啡厅坐了几个小时,回酒店的时候,许玄辞自觉的换了酒店,没来打扰度蜜月的夫夫。 迟之恒目送许玄辞上了出租车,感慨道:“二哥人还挺好的。” “二哥的性格比较洒脱,我虽然跟大哥相处的时间长,但论亲密度,还是跟二哥更亲一些。”说是洒脱,倒不如说对方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归庭就是了解他,才带迟之恒来见他的。 这座小岛是旅游胜地,俩人时间紧凑,没法一一体验,便去当地的传统市场逛了一天,带了些纪念品回去。 上飞机的时候,许玄辞主动现身了。 三人搭乘飞机回到国内时,已经是深夜了。 许玄辞打着哈欠,道:“赶紧回去睡一觉,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大哥的婚礼,到时候有得折腾。” “你先回去吧,我去迟先生家住一晚。” “我懂。”许玄辞冲俩人眨了眨眼,打着车先走了。 归庭二人拖着行李箱回到别墅,洗去一身疲倦,倒头就补觉。 归庭是被电话吵醒的。 手机震了一下,睡在他身边的人反应迅速的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拿着手机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他打了个哈欠,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等了几分钟后,才看到迟之恒拿着手机动作轻柔的打开门。 “吵醒你了?”迟之恒沙哑着声音,走进房间,“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谁打来的电话?”归庭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道。 “二哥打来的,说是那边已经在准备了,喊我们过去帮忙。”迟之恒说着,眼底流露出些许的艳羡,虽然他跟他家许先生在国外举办了婚礼仪式,但总归是没有得到长辈的祝福。 归庭撩起眼皮,看见他的神色,“别羡慕,等我爸妈接受了你,我再给你补一场婚礼。” 迟之恒摇摇头,走到床沿边坐下,“不用了,人生总要有几个遗憾才算完整。”他怕他过的太幸福、太完美,老天看不下去,会收走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所以,他虽然羡慕,却并不想要。 “有条件就没必要委屈自己。” “许先生。”迟之恒伸手抓.住归庭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跳的脉动顺着他手心的血管传达出去,“感受到了吗?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跟你在一起。” 现在,我做到了第一步。 最后的九十九步,也由我来走。 我有恒久的耐心,会努力经营我们的婚姻,争取一辈子都让你保持新鲜感,不让我们的爱情褪去颜色,让你每个细胞都能感觉到温暖和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如果我是在0点前码出来,那凌晨0点更新,如果赶不及,那就早上六点更新,所以宝宝们如果0点没等到更新,那就早上起床再看。 ————————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呀呀呀x20 寒水落日夕x1 逸雪纷飏x1 爱看xs的菜苗x5 猪是的念来过倒x5 听雨吹风x1 粘粘x7 薄荷糖★微凉?x1 折上鸢x5 第40章 假和尚 这一世, 迟之恒先走的。 一场风寒, 便要了他的命。 临终前,他那双不复年轻时清亮的双眸蕴着泪意,“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 归庭此时双鬓斑白,曾经昳丽的容貌就算保养的再好,也不敌时间的侵蚀, 刻下了岁月的痕迹。他红着眼眶,握紧迟之恒发凉的手,摇头道:“我陪你。” 归庭说完,躺在迟之恒身边,伸出手,如平日那般, 把人拥在怀中, 低声道:“很快我们会再见面的。”话音一落,轮回镜从床头柜飘过来,在迟之恒扬起的唇角中, 把他、归庭的神魂剥离了出来。 归庭的神魂与碎片几乎同时脱离肉.身。 依旧是红色的光团, 光团几乎在归庭还没从肉.身脱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径直扑向归庭的怀中。 -- 第87页 归庭下意识伸出手,接住光团。轮回镜再次施出透明结界, 打开时空通道,带着俩人离开。 死寂的石室,归庭回到黑暗的石棺中。 轮回镜主动给光团化了形, 旋即自觉的退出石棺。 化为青年模样的迟之恒愣了一下,随即在黑暗中前期归庭的手,“我一直以为那面镜子只是间古物,没想到竟然是不凡之物。”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黑暗中,响起陌生却又似乎很熟悉的声音,他弯了下眉,“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你能带着我一起走,我很开心。”是真的很高兴,因为这说明了他家许先生也舍不得他。 归庭感知到他愉悦的情绪,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主动吻住了对方。 随着两唇相贴,归庭的千年孤寂和俩世轮回记忆慢慢输送到迟之恒的脑海,迟之恒错愕地接受记忆,直至记忆在俩人躺在床.上闭上眼终结,他都没回过神来。 石棺里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的有些压抑。 很久之后,迟之恒才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忍不住受你吸引,原来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说完,他顾自轻笑了一声,“许先生,我跟他比,你更爱谁一些?” “……我更爱我自己。” 迟之恒愣了一下,又笑了一声,“我突然就理解了他主动跟你融合时的心情,你的神魂碎片肯定不止我和他,还有很多在等着你,与其投胎转世为人,不知未来你在何方与他人相爱,不如与你融合,叫你铭记于心。” “迟先生……” “许先生,我爱你。”迟之恒打断他的话,俯下.身,轻柔的研磨着对方的唇.瓣,呢喃道:“我的爱不比他少,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迟之恒的魂体化为点点碎光,轮回镜感知到石棺内的波动,迅速穿过石棺,看到碎光驱散了石棺里的黑暗,亲昵地在主人压抑的面颊上蹭了蹭,随之毅然没入归庭的魂体中。 而就在此时,轮回镜准确无误地抓.住碎光中一个核桃大小的淡红色意识体,趁着主人失神,慢慢退了出去。 。 “啊!啊!” 深夜的昭阳宫,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几个嬷嬷都吊着一颗心,稳婆听着逐渐虚弱的声音,让侍女把准备好的参汤端来。朱麽麽接过碗来,正执了汤匙要喂,贵妃一把抢走参汤,咕噜两下灌下肚。 一碗参汤下肚,贵妃又恢复了点精神。 她攥紧被褥,手背青筋暴起,随着稳婆的口号一次一次用力。 “娘娘,再用点力,已经看到小殿下的头了。” ‘小殿下’三个字就像是给贵妃吃了一记定心丸。 当今陛下膝下无子,先皇后也去世多年,她如今年老色衰,不如新进宫的小姑娘水灵,已经渐渐不复往日宠爱,就连此时生产,陛下都未曾过来看望,若叫她这胎能一举得子,不但整个姚家将一飞冲天,而她,距后位也不远了。一想到这些,贵妃浑身充满力气,心中更是升起无妄的野心—— ——啊! 凄厉的声划破深秋长空,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娘娘,是小殿下!” 贵妃刚露出一丝笑容,肚子又是一阵剧痛,“还、还有一个。” 皇家双生子乃不祥之兆。 几个麽麽一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 还是朱麽麽反应快,下令封锁整个昭阳殿,在贵妃又产下一子时,心狠手辣的处决了在场所有侍女太监和稳婆。 夜色渐浓,姚贵妃虚弱地躺在床榻上。 梳洗过后的朱麽麽脸色难看地赶过来,跪在床幔外,低声道:“娘娘,已经处理干净了。” 姚贵妃看着怀中的两个幼子,眼底闪过一抹泪花,随即别开脸,把朱麽麽叫到近前,“朱麽麽,你年事已高,本宫准许你出宫养老。” 一句话,便定了其中一子的命运。 当夜,朱麽麽抱着小皇子在姚家的帮助下,偷偷出了宫。 可姚家家主却不想留下这个隐患,竟是派人伪装成贼寇去追杀朱麽麽。 朱麽麽人老成精,又是在皇宫那等地方助贵妃斗了一半辈子,早就察觉到姚太师不会留下此把柄,便在出城后,有目的的朝青山寺走去。 天光微亮之际,她以艰险山道爬上青山寺,脱下小皇子的衣衫匆匆放在寺庙门口,空抱着小皇子的衣衫跑到悬崖静候杀手,旋即在杀手追来时当着一众杀手的面,一跃而下。 次日,喜得麒麟的庆安帝高兴非常。 他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群臣。 席间,庆安帝夸赞姚贵妃之母生女其有功,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姚太师教女有方,赐黄金万两,其兄长姚至诚更是与贵妃感情深厚,提为中尉,掌管皇宫的安全保卫。而贵妃,她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续天家血脉,乃有功之臣,该封为一国之后,其幼子,封为一国储君。 而远在边疆的关东侯夫人,当夜也产下了一子。 。 清明雨,如期而至。 细密的雨丝纷纷扬扬,缱绻无声地润湿.了山野大地,轻轻地飘落在山林间扫墓的俊俏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悲悯地望着泥土新鲜的坟包,对飘洒的细雨视若无睹,双膝跪在墓碑前,闭着眼,双手合十,红.润的唇中吐出晦涩难懂的经文。 -- 第88页 他这一念,从晌午到深夜。 这从天光开始下的雨,到现在也不见停下。虽是细如牛毛,却也将他身上淋得通透。寒雨沁湿衣衫,寒气入体,冻得他脸颊惨白,双.唇发紫。 他缓缓睁开清明的双眼,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缓缓开口道:“师父,弟子没有遵守您的教诲,回来了。” 话音一落,一串脚步声从山林间传来。 他神色一顿,灵敏的耳朵微动,空气中微风相伴,伴着丝丝寒意裹挟着阵阵杀气,惊起群鸟穿林—— 此时,百米外,八个蒙面黑衣人将两个身负重伤的少年围堵在中间。两个少年手持长剑,背靠着背,警惕地注视着这群追着不放的杀手。 其中一着华贵白衣的少年身上沾满斑驳的血迹,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而他的发冠在打斗中脱落,一头漆黑长发披散在肩头,饶是狼狈如斯,也丝毫不影响他周身凛冽的杀意。 白衣少年挽了个剑花,剑招虽是华丽,甚至有些累赘,却叫对面的敌人不敢有半分轻视。 尽管黑衣人们知道这两位少年已是强弩之末,依然小心的应对着。 两个少年杀出一条血路,身上又添了新伤。 眼见敌人还剩五人,白衣少年与身边的青袍少年对视一眼,随之分开,东西两头跑。五个蒙面黑衣人顿了一下,也分为两批,三个追上青袍少年,两个朝白衣少年追去。 细雨如织,依然不见停。 白衣少爷,也就是归庭,他紧抿着薄唇,一手持剑,一手捂着腰.腹处的伤口,吃力地往森林深处跑去。他这一世乃关东侯嫡幼子,上头有一个姐姐两个兄长。 关东侯常年驻守边疆,又得先帝恩赐,与妻儿相守。 本来他们一家在边关过的很好,父亲严厉,母亲慈爱,姐姐虽身为长女,却也是英姿飒爽,两位兄长更是龙章凤姿,哪成想五年前先帝过世后,一切都变了。 先帝临终前托付姚太师辅助年幼的太子登基。 先帝在世时,姚太师便已是权势滔天,如今亲外孙登基,那更是无所忌惮地揽权,不过五年时间,朝中昔日保皇党和中立派已尽数被他以各种借口清肃,然后提拔自己的心腹上.位。 关东侯是保皇党,只是他天高皇帝远,朝中又被姚太师掌控,无法得知消息,遂当圣旨传达,召他携家眷入京时,他毫无防备,中了姚太师之圈套。 起因是他的姐姐李英琦,李英琦自小在边关长大,又是李家唯一的女儿,自小就不受约束长大,在军营长大,与父亲手下一年轻武将青梅竹马长大,互生了情愫。 这次回京之前,那武将着媒人来提亲,父亲也算是看着武将长大的,自是应下了这门婚事。 回京后,他和三哥贪玩,溜去城中游玩,父母则带着大姐和二哥进宫参加宫宴,席间姚太师说新帝没有后妃和皇后,又冠冕堂皇的说关东侯之女温婉大方、贤良淑德,可入宫伺候新帝。 李英琦比新帝大了七岁,且已经有了婚约,关东侯如何能应? 只是他刚一反抗,姚太师当即翻脸,以抗拒圣旨为由,将李家人全部拿下。唯没有去参加宫宴的归庭和他三哥李英师逃过一劫。俩人得知消息后,李英师想去救父母兄姐,归庭说这种情况前去相救,自己也会搭进去,不如先回边关做打算,这样姚太师会有所顾忌,虽然父母兄姐会吃点苦,却无性命之忧。 归庭好说歹说才劝服了李英师一块回边关,俩人刚出城,就有官兵追了上来,好不容易摆脱了官兵,又来了一群蒙面杀手。 在逃命的路上,归庭已经跟李英师说过了,俩人一定要有一个人回去,只有他们俩其中一个人活着回到边关,姚太师才会有所顾忌。所以刚才俩人才分开行动。 雨水模糊了归庭的视线,体力在一点点流失。 他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刻都不耽误的朝北边跑。边跑他边苦笑,俩世安逸的现代生活和前十四年的平静,叫他忘了古代不比现代,经此一遭,他得时刻警惕,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能放松丝毫。 他跑了百米,来到一处树木稀疏的山林,看到三步前处跪着一个人影。 惊讶之下还没来得及多想,身后一道剑气袭来,他用尽所有力气,往左边一倒,连着翻身躲过接踵而来的寒光。 “阿弥陀佛。” 沙哑的嗓音在这充斥着血腥气与杀意的雨夜下响起。 那两名蒙着面的杀手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停止动作,亮出长剑,冷漠着双眼拖着长剑径直地朝小和尚走去。 小和尚从地上站起来,许是跪的太久,身躯晃了一晃,怜悯地看着杀气逼近的杀手,“施主,放下屠刀吧。” “……”杀手眼神不变,举起长剑,朝小和尚的脖子划去。 小和尚叹了口气,闭上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杀气,身形敏捷的后退几步,随即脚尖轻点,一跃而起,稳稳地站在高树上,捏着佛珠,“佛门戒律,不杀生。” 黑衣人这一剑下去砍了个空,冷漠的双眼立时警惕起来—— “但佛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罢,手中串着佛珠断裂,无数颗佛珠从天而降—— 夜黑风高,归庭苦苦与面前的黑衣人相斗,无暇分神去关注那张口闭口都是佛的人,只是他与李英师跑了差不多十二个时辰,滴水未进,又身受数剑,能坚持到现在已是靠着意志力在强撑。 -- 第89页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抵住迎面而来的剑气,兵刃相击,发出刺耳之声。他咬紧牙关,正欲以命相博,面前的黑衣人忽地一僵,举起的剑迟迟没落下,他见势挥起手中的剑—— 一道寒光闪过,利索的送黑衣人去见了佛祖,又撑着身子送另外一个黑衣人去陪他的同伴。 力气耗尽,他身形一晃,甩了下昏沉的脑袋,以剑撑着身子,抬眼望向高空,但见黑暗中,人影模糊,唯有那光秃秃的脑袋在夜幕下锃亮,“大师的法号叫什么?” 话音刚落,归庭眼前一晃,所谓的大师忽地站在他面前,“施主,救命之恩,你当以身相许。” “……”归庭错愕了一下,忽地笑了,沾着血点的面容衬得他眼底的笑容多了几分妖冶之色,他艰难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却摸了一手的黏稠,“我知我生的好,但出家人当四大皆空,小和尚你这是犯了色戒啊。” 小和尚摇摇头,“你若嫁我,我还俗便是了。” 归庭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在剑上,歪着脑袋,虚弱道:“可这世间并无男子嫁做他人为妻,小和尚,你是在羞辱我吗?” 小和尚皱了下眉,认真解释道:“并无冒犯之意,我嫁你也可。而且,贫僧不小了,已经十四了。” “……”归庭认真的端详着小和尚,小和尚面容发白,嘴唇乌青,似是在这雨夜里呆了很久,眉眼青涩,还未长开,清澈的瞳仁里还带着几分慈悲,“你不会是个假和尚吧?” 小和尚没说话,伸出手去搀扶归庭,“我先带你回去疗伤。” 归庭闻言,强撑的理智溃散,眼前也开始发黑,他放心的倒在充满香火味的怀中,用最后一点意识道:“还有一人也在附近,你若能救他,我便娶你。” “好。” 归庭听到他的回答,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 从昏迷到清醒,于归庭来说,只不过一睁眼和一闭眼的时间。 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天已经亮了。他望着茅草搭建的屋顶,扭头打量着屋内情况,屋子很简陋,什么都没有,只有中间放着一条长板凳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个水壶和两个豁了口子的碗。 看到水壶,他舔.了舔卷皮的唇,挣扎着从炕上起身,勉力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身无衣物,而是以白色布料包扎着伤口,虽然很痛,但伤口处却渗着丝丝凉意。 他定了下神,神色有些复杂。 小和尚显然就是他的碎片,但这位碎片似乎对他有什么企图。 他跟碎片之间相互吸引,但不会只见一面,还是在他满脸血污的情况下一见钟情,而且对方还是个和尚。所以,比起所谓的以身相许,他更相信对方有什么目的。 只是,一个和尚能有什么目的呢? 就在他思考间,摇摇欲坠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 他抬头望去,就见一唇红齿白的小和尚端着一碗飘散着难闻的药味儿走过来,“你怎么坐起来了?” 小和尚说着,放下.药碗,走到床沿边,扶着归庭躺下,“你身上伤口诸多,尤其是腰.腹处的剑伤,伤口极深,若不好生将养,怕是会留下病根。” 归庭顺着他躺回去,看着对方转身去拿药碗,想起昏迷前对方答应的话,“是不是我朋友出意外了?” 小和尚顿了一下,端着药碗坐在床沿边,要勺子舀了一勺褐色的药汁,放在归庭唇边,“我找过去的时候,只有三具黑衣人的尸体。” 意思是人或许逃走了,又或许是被人救走了。 归庭稍稍松了口气,张开嘴任由苦涩的药汁入喉。 一碗药喝完,他眉头稍稍皱了一下,小和尚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取出一颗蜜饯,放在归庭的唇边,忽地弯下唇来,“这个是甜的,你尝尝。” 归庭探究地打量着小和尚。 小和尚穿着灰扑扑的僧服,眼眸清明,不复昨晚故作的慈悲,脸上还带着一股未脱的稚气。他此刻眉眼弯弯,归庭发现他右边脸颊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像极了涉世未深的小沙弥。 然,就是这个小沙弥,昨晚却在两名身手不凡的杀手手里救了他,还说出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话来。 “张嘴,啊~” “……”归庭微微张开嘴,蜜饯入口,一股酸酸甜甜的味儿立时盈满他的口腔,慢慢驱散药汁留下的苦味。他挑了下眉,咀嚼了几口,再次张开嘴,“再来一颗。” “不行。”小和尚小心的把蜜饯收进怀中,认真的解释道:“良药苦口,你尝一颗去去味就行了,多了会影响药效。” “……”归庭合上嘴,抿了下唇,“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山下猎人上山打猎时留宿的茅屋,里面备有伤药,我用了些,回头会去山中采来补上,另外,你昨晚昏迷后,身体发热,我怕你出汗不利于伤口恢复,便褪.下了你的衣衫,望你见谅。” 小和尚解释的认真,归庭也不会因为这事儿就指责有救命之恩的人。他微微点头,道:“我衣衫呢?” “拿去洗了,外面还下着雨,一时半会干不了。” “……洗了?”归庭怀疑的看着他,“小和尚,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小和尚微笑着摇头,“你衣衫占满血迹和泥浆,若不清洗干净,如何穿戴在身?” -- 第90页 “那我的东西呢?”提到东西,他恍然想起前晚父亲进宫时,有交给他一物,物件不大,用油纸包着,他当时没察觉到危险,只以为是什么小玩意,随手丢在了袖口里,现在回想起来,会不会是父亲察觉到了什么,才没有强求他和李英师进宫,还把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保管? “你说的是这些吗?”小和尚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三样东西,身份牌、银票和半块青铜制作的虎符,他脸色一变,难怪那些杀手紧追不放,原来要他们的性命只是其一,其二怕就是为了这半块虎符。 他直接从炕上坐起来,不顾动作幅度过大拉扯到伤口,一把接过小和尚递来的东西,把虎符捏在手心,闭上眼,缓缓倒下。 他双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死死地抓.住手心里的东西,裹在腰.腹处的雪白布料慢慢渗出点点的血红,如同冰雪中盛开的腊梅,刺的小和尚面色一沉。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挑了几个有意思的评论回复一下。 #现在的车都是意识流的了# 答:唉,意识流也不容易啊,时不时就进入待高审,就怕锁章。 #如果可以,以后每个世界结束可以稍微透露一下下一个世界的攻受设定吗~文案上没有啦# 答:我尽量,没忘记的话,我就在作话写上。 #大大,你这样很难让我再去直面大自然(⊙x⊙)# 答:(⊙x⊙)我也不想啊宝宝,但谁让这是大绿江呢,对吧?? ————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小可爱^ω^x5 逸雪纷飏x1 YAN x10 Cat x2 灵析x1 第41章 假和尚 茅草屋外.阴雨连绵, 归庭的思绪就如同那绵绵细雨, 沉重且复杂纷乱。 小和尚眸色深沉地盯着白布上的猩红,默不作声的转过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放在缺了条腿的桌子上,取出干净的白布和一个白净的瓷瓶。 他拿着东西转过身,但见炕上的少年双眼紧闭, 眉头紧皱,额头上布满汗珠,发白的嘴唇更是微微颤抖。他目光顿了一下,向上转移,落在对方眼角下方的朱红色泪痣上,清澈的瞳孔闪过一抹阴鸷。 他垂下眼皮, 走到床沿边坐下, 伸出手,拆开归庭伤口上的白布。 归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小和尚的情绪变化。 他任由小和尚为他重新换药包扎了伤口, 简陋的茅草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种情况持续到伤口重新包扎好,对方一言不发的收拾着什么东西,然后走了出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 他才睁开眼,扭头看向被带上的木门,举起攥在手心里虎符, 父亲交给他的时候,是用油纸包裹的,小和尚拿出来给他的时候,包裹这东西的油纸却没了,也就是说,对方看过虎符。 是没认出来还是? 归庭又想到对方出现在那人烟稀少的山林中,当时天色太黑,他又体力不支,没注意到那边有座新坟,只是觉得对方出现的时机太巧合,巧合到就像是守在那边专门等候他一般。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一经闪现,对方那双清澈可见的眼适时的浮现出来,这样一个不谐世事的小和尚,应……应该不会有这么深的心机吧? 他按下心中疑虑,侧耳倾听屋外动静。 外面静悄悄的,静的仿佛能听见无声的细雨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睡意侵袭时,屋外终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他精神一震,连忙闭上眼,木门发出‘吱呀’,微风挤进屋子,带着扑鼻的香味窜入他的鼻息,勾得他两天没进过食的肚子发出阵阵擂鼓声。 归庭沉默了一下,形势比人强,他也不装了,睁开眼,就见小和尚笑意晏晏的端着一个豁了个小口子的碗走过来,“饿了吧,我煮了粥,山野之地,没什么好食材,我便去山下跟村民买了只鸡回来,用鸡汤熬了这碗粥。” 难怪味儿那么香,不过…… 归庭抬眸看向小和尚,“你们出家人不是戒杀生?” 小和尚拧了下眉,“咱们之前说好了的,我救你朋友,你娶我。”说罢,他警惕地望着归庭,“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归庭看他有一下没一下拨着手中的调羹,浓郁的香气勾得他不断分泌口水。 他咽了口唾沫,见对方似是没有打算喂他,便闭上眼,眼不见为净,“那我朋友呢?” “他跑了。”小和尚撇下嘴,神色有些委屈,“这不怪我,是他没等我。” “……我饿了。” “那……那你会娶我的吧?”小和尚小心翼翼的问道。 “……”归庭心说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和尚,六根怎么就这么不清净,动不动就嫁啊娶的,知道什么叫嫁娶吗?不过闻着鼻端的香气,他有理由怀疑这小和尚是故意的,便迟疑了一下,“等你长发及腰时,我便娶你。” 小和尚有点不太高兴,不过也没说什么,他舀了一勺黏稠的粥,放在归庭嘴边,“你这次不可在骗我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不会。”头发长至腰.际,因人而异,有的人需要五年,有的人只需两年,这小和尚就按正常情况算,算三年。三年时间,足够他了解这个小和尚了。 他状似不经意道:“对了,你还未说你的法号,又在哪家寺庙修行?” -- 第91页 “既然已经打算还俗,法号不说也罢。”小和尚说着,目光注视着归庭的神色,继续道:“我俗家姓随了我大师父,大师父姓时,乃世外高人,昔日我随他在深山隐居,所以单名一个居。” “时居?”归庭皱了下眉,时居这个名字……他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小和尚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眉峰紧皱,若有所思,眉眼一弯,舀着粥放在他唇边,看他乖巧的张开嘴,心底漫起无限的满足感。 归庭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那种熟悉感又挥之不去。 他吃了碗粥,肚子里有了货,便闭眼躺在炕上仔细琢磨这个名字给他的熟悉感。 下午小和尚喂他吃过药,出去了一趟,临走前嘱咐归庭不要到处乱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归庭现在是逃犯,又身受重伤,最重要的是,他没衣服,全身上下就一条亵裤,唯一能蔽体的物什便是盖在身上,由动物皮毛缝制的被褥,他总不能裹着这东西跑路吧? 小和尚出去后,他躺在炕上琢磨怎么回边关。 姚太师做事很缜密,前脚抓了父亲,后脚就派人去搜府邸,若不是他和李英师在外闲逛,说不得当场就被抓了。而且他俩能及时逃出城,也幸得一个乞丐来送信。 送信的乞丐是谁派来的,他也想过,应当是与姚太师不对付之人送来的,虽然目的不明,但总归是救了他和李英师。 现在他和李英师逃了,姚太师定会在回边关的各个关卡设置人手,严加查询,而各条小路,也少不得追杀的杀手。 思索间,腹部有些酸胀。 他捂着肚子,忍着伤口上的痛,艰难的从炕上下来,扶着桌椅走出门外,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冷风一吹,吹得他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咬紧牙关,放眼观察了一下屋外情况,茅草屋搭建在被风的山丘下,篱笆圈出了一块空地,空地上长满野草,旁边还有两处茅草屋,看情况像是厨房和茅房。 倒是不太像猎人搭建出来暂时休息的屋子,反而更像是有人曾在这居住,主人去世后,才沦为猎人的休息地。 如完厕后,伤口又崩开了。 他喘着粗气,倒在炕上,那个说很快回来的小和尚迟迟不见踪影。意识逐渐昏沉,他忍着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彻底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亮着一盏豆大的灯火。 他浑噩的意识慢慢清醒,耳边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他循着呼吸声看去,就见灯光下,一长发垂至腰.际的……女子坐在油灯下,挑灯缝制衣袍。 但见油灯下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繁花抹胸纱衣,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只别了两朵桃花在双平鬓的环上,衬得她侧脸娇艳如花。 归庭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了,眨了下眼,场景依旧未变,他又眨了一下,对方似是有所察觉,抬起头来,与归庭对视。 归庭震惊地望着她那张与小和尚一模一样的脸,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作甚打扮?” 小和尚弯起眉,放下手中针线,挑起一缕长发,笑的人比花娇,“我长发及腰了。” “……”归庭不忍直视的别开脸,“我说的是你的头发,不是发套。” “你也没说我不能套发套。”小和尚也就是时居笑容一僵,委屈的抿着唇,“你又骗我!” “……” “我救了你,你就应该以身相许,我一次次迁就你,你却一次次找借口,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时居一把扯掉头上的发套,露出锃亮的光头,“归庭,我生气了。” 说罢,他转过头,拿起针线一边缝制衣袍一边吸鼻子。 “……”归庭看着他着女装,却偏偏是个光头,叫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一时间忘了问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忍着笑意,余光瞥见对方手中的衣袍有些眼熟,恍惚间想起那好像是他的衣服,“你一出家僧人怎地会女儿家的针线活,又哪来的银两购置这些物什?” 时居从鼻腔里发出一道轻哼,抬手指了指归庭,没有说话,然后继续翘着兰花指缝衣服上被剑划出来的口子。 “既然是用我的银子买的,何以不为我添置一身新衣?” 时居顿了一下,白皙的脸颊蕴着一层恼羞,他放下手中的衣袍和针线,转身出去端来一碗中午剩下的鸡丝粥,一言不发的喂他吃完,又端来一碗汤药。 时居说生气了,就真的三天没跟归庭说话。 归庭在古墓孤寂千年,没什么忍不了的,但对方时不时投来一个负心汉的眼神就叫人受不了了。 第四日清早,时居喂他吃完药,端来一个木桶,放在床沿边,随即当着归庭的面拿了银票,似是准备下山。 归庭看了他一眼,“你下山小心些。” 时居换回了僧袍,幽怨的望着归庭,“你也不知道哄哄我,明明山下的夫妻一方生气了,另一方都会哄的,我生了三天的气,你当真就三天不跟我说话,骗子。” “……”归庭不跟他计较,“你要买什么东西?” “伤药快没了,粮油也见底了,给你包扎伤口的布条也没了。”时居说着,突然发现归庭的眼神变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你买药的时候注意点,我是逃犯,京城的衙门应该关照过各大药房。”归庭前几天担忧父母兄姐,没注意自己用的伤药,这会儿对方提及,才想起来对方之前说过伤药是猎人放在这备用的,可对方第一次拿出来的瓷瓶和白布条可不像是猎户用得起的。而且他还想起三天前对方好像喊过他的名字。 -- 第92页 时居点头,没说什么,拿着银票走了。 他这次早上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归庭敏锐的嗅到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归庭没有点灯,看不到他的情况,只从炕上坐起来,“你受伤了?” “没有。”时居闷闷不乐的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室内的黑暗,映出他阴郁的脸和僧袍上的血渍,“这个地方不安全了,我们可能要连夜走了。” 归庭抿了下唇,“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闻言,时居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归庭。归庭打开一看,是他和李英师的通缉令,“京城大街小巷贴满了这个。” 归庭了然,“你怎么被人发现的?” “没被人发现,是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山下有官兵在搜山,我把人都清理了,给咱们离开此地争取点时间。” 归庭发现时居说清理那些官兵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出家人的慈悲和怜悯,就好似当初雨夜里那个张口闭口都是佛的人只是他的幻觉。他按下怀疑没有作声,接过时居递来的衣袍,艰难的给自己穿上。 时居把屋子的东西都清理了一下,收拾出来一个包袱挂在脖子上,旋即背对着归庭,弯下腰,“你有伤在身,不方便走路,我背你。” 归庭看着他不算宽阔的肩背,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对方动作轻柔的托着他的膝弯,掂了一下,快步走出茅草屋。 进入夜幕前,他回头看了眼茅草屋,随即运起轻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时居的轻功是真的好,他背着归庭,呼吸却不见乱,反而如履平地一般的从容不迫。归庭趴在他的肩头,听着耳边的呼呼声,问道:“你为什么想嫁给我?通缉令你也看到了,我是朝廷要犯,跟我在一起,会有掉脑袋的危险。” “你好看。” “……可我是男子,世间好看的女子多不胜数,你可以娶一个心意相通的女子为妻。” 时居心头一凜,脚下的步子甚至因为这番话而停了下来。 他扭过头,瞥见背上的归庭眉眼淡然,就好似说的是真心话一般,心中不由的暗骂狡猾的骗子。 “怎么停下来了?” “你一说话就气我,我不想跟你说话。”当初也是这样的,说什么硬.邦.邦的男子哪有美娇娥讨人喜欢,还以自己不是断袖拒绝做他的皇后,现在眼角下还多颗朱砂痣,也不知从哪惹来的情债,明明当初情愿躲在陵墓也不愿接受自己。 更气人的是,归庭竟然连时居这个名字都忘记了! 时居说不想跟他说话,可归庭不吭声,他又闷的慌,“你哄哄我。” 以前归庭经常哄他的,虽然只是把他当孩子一样哄。 “哄你。” “……”时居气闷的背着人继续往北边走。都怪那些官兵,要是不这么早找过来,深山老林,渺无人烟,只有他们两个,且归庭还身受重伤,什么都要依赖他,多么适合培养感情。 归庭不知他心中想法,他看对方情绪不高,便道:“我没哄过人,不过你的救命之恩,我记在了心里,若我脱了险,定会好生谢你。” “你说过待我长发及腰娶我的。” “娶亲这事须得两.情.相.悦,你我认识不过四日,哪来的感情?且,我现在身负李家责任,无暇顾及情爱,如果我李家脱险,你还如现在这般喜欢我,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就知道你说什么长发及腰娶我是骗我的。”时居愤愤的指责道:“你一次次骗我,不怕我把你丢在这森山里,好叫官兵寻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归庭半是安抚半是信任道:“你没有向衙门举报我,还照顾我数日,现在又带着我逃命,时居,我相信你不会的。” “哼!”他当然不会,非但不会,他还会把人养的白白.嫩嫩,再一口吃掉。 时居背着归庭逃了一夜,天光将亮时,归庭发现前方有青烟升起,便拍了下时居,“你跑了一夜,身体也乏了,前方可能有村子,你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稍作休息。” 时居瞄了一眼,轻‘嗯’了一声,轻快的步伐调转了方向,来到高处,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山谷里稀落的屋舍,众身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一草垛上。 归庭察觉到他连呼吸都没变过,好奇道:“你小小年纪,何以习得这般高深的功夫?” “我大师父是世外高人,天下无人能敌,我自幼随他修行,却也只学了个皮毛。”。 归庭若有所思道:“我怎不知天下还有此等高人?” “天下之大,你不知也不足为奇。”时居不想多提此事,越提他心里就越难受。他背着归庭来到烟冲里青烟升腾的一家人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道紧张的女声,“谁啊?” 时居看了下.身上的僧袍,“女施主,贫僧乃青山寺的僧人。” “你是青山寺的和尚?”归庭知道青山寺,皇家寺庙,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一所寺庙。 “现在不是了。”时居听到脚步声靠近,敛起眼底情绪,露出无害的神情。 ——吱呀! 木门由内被人打开,露出少女清丽的脸。对方警惕的打量了一下时居,又看了看时居身后背着的人,“小师父,您这是?” -- 第93页 “阿弥陀佛。”时居念了句佛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施主在山野中遭野兽攻击,受了些伤,贫僧乃出家人,慈悲为怀,自是不忍丢下施主。” 少女一看就是那种没怎么见过市面的单纯小姑娘,时居一番话就叫她放松了警惕,不但把人请了进去,还蹙眉说道:“怎么近来山中野兽频繁袭人?” 归庭眸色一闪,“姑娘,可是村中也有过此类事情发生?” 许是时居脸嫩,看起来像个无害的和尚,又或者归庭长了张不像坏人的脸,少女迟疑了一下,“那倒不是,我.日前上山采药,遇到一公子,那公子说他与同伴来山中狩猎,不小心与队友走散,遭野兽袭击,这会儿正在我家中养伤。” 少女正说着话,归庭敏锐的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窗子方向迸射而来。 他佯装不经意地打量院子,目光轻轻扫过窗子,只是窗子用纸糊上了,瞧不见里面情况,正想收回目光,里面传来一道重物砸地之声。 少女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归庭和时居,快步朝内房奔去。 归庭有些怀疑里面的人是李英师。 他示意时居把他放下来,扶着他进去看看。 “你伤口还没愈合,不宜走动,我——”话还没说完,一声‘阿弟’从屋内传来。 归庭一愣,拍着时居的肩膀,让他快点背自己进去。 时居刚走到门口,就见少女搀扶着一面色惨白的少年从里面走出来。 少年看到归庭,似是确定了什么,眼眶一红,神色激动地想冲上来,却被少女按住,只得含泪喊道:“阿弟,你、你还活着……” “我运气好,遇到了这位小师父。”归庭看到活着的李英师,心中也是感触颇深,虽然时居说看到了三个杀手的尸身,可没确定人还活着,心中就放心不下。 少女疑惑的打量着李英师和归庭,“你们俩是兄弟?” “多谢姑娘救了我三哥。”归庭挣扎着要下来,时居拿他没办法,小心地把他放下来,扶着他的身子,道:“切莫激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遭遇这种事情,感触最深的莫过于亲人还活着。 李英师艰难的弯下腰,对着时居身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待我养好伤,回到家,定会好好报答小师父的。” 时居弯起眉,“施主多礼了,贫僧救人是为本心,不求报答。” 时居说的大义,把不明真.相的少女和李英师说的是满眼的尊敬,“是我失礼了,敢问小师父在哪座寺庙修行,待日后,我去寺庙为佛祖塑金身,以感谢佛祖派遣弟子救我阿弟。” 时居诡异的沉默了,少女之前听时居提过,便道:“小师父是青山寺的弟子。” “原来小师父出自皇家寺庙,难怪如此高洁。”李英师是真的感激时居,这些天他都不敢睡觉,就怕睡着后梦里一会儿是父亲母亲含冤的脸,一会儿是阿弟死不瞑目的眼。 他甚至都不敢回去找,就怕回去后被人抓.住,辜负了阿弟的一番嘱托。 归庭望着李英师感激的神色,“先坐下来慢慢说吧。” “对对对。” 李英师反应过来,在少女的搀扶下回到房间。而时居则是打横抱起归庭,面不改色的把人放在李英师旁边,又为他掖好被子,那熟稔的动作叫一旁的李英师惊愕的张大了嘴。 时居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李施主伤口极深,不宜走动,贫僧也是为李施主的身体考虑。” 李英师沉默了片刻,旋即尴尬的转移话题,“阿弟,我还没为你介绍,这是梁姑娘,我与你走散后,遭遇野兽袭击,多亏梁姑娘相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喵大王x1 deeper x1 棒子国一生黑x5 第42章 假和尚 救了李英师的姑娘姓梁, 闺名茯苓。 茯苓是一味草药的名字, 梁姑娘自幼由师父养大,师父是个游医,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在家。 归庭听了李英师的话,就觉得李英师说他身上的伤是野兽造成的不怎么靠谱。 如果不是没让梁姑娘上过药,把过脉,就是梁姑娘心知肚明, 却没戳破他。不过看梁姑娘之前的态度,应该是前者,李英师把身上的剑伤隐瞒的极好,没叫梁姑娘发觉。 可这也说不通啊,衣袍上的痕迹也遮掩不了啊。 梁姑娘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屋子里躺着两个少年, 还站着一出家人, 便以熬药为由退了出去。 她一走,归庭便问李英师是如何遇到梁姑娘的。 李英师说他解决了那三个黑衣人,力竭时, 听到了有人在唱山歌, 声音空灵优美,宛如天籁之音,他觉得声音这么好听的姑娘肯定不会是坏人, 便咬牙赌了一把,扯碎衣物,掩盖剑气划破的衣袍, 丢了兵刃,就地打了几个滚,把自己伪装成遭野兽袭击的狼狈模样,随即循着歌声跑去。 “梁姑娘就这样相信你了?” “梁姑娘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姑娘,她见我求救,二话不说便背着我来到了此处。”说及此处,他白.皙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她一个女子,艰难的把我背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便找了药来,想要帮我包扎伤口,我怕她看出什么,便说我自己懂些医理,且男女授受不亲,怕坏了她名誉,就叫她出去我自己来。” -- 第94页 “这几日相处下来,梁姑娘也极为体贴,她看出我情绪低落,每日绞尽脑汁的逗我开心……” 归庭好歹也是经历过俩世的人,如何看不出李英师少年怀春了? 他瞥了眼站在床榻边的时居,但见时居听的认识,那神态仿佛像是认真听课的学生。 李英师絮絮叨叨的说了这几日俩人的相处,又问归庭俩人分开后是如何从黑衣人手中逃脱,又是躲在何处养伤。 归庭简化了内容,只说紧要关头遇到了时居,之后在山中一处猎人休息的茅草屋将养。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时居从京城带回来的通缉令,“这是小师父从京城带回来的,上山的时候他发现有官兵搜山,便连夜带我离开了修养的地方。” “小师父大恩,李英师没齿难忘。”李英师再次感激的看向时居。 时居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阿弥陀佛,李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归庭看着他装模作样的神态,也没戳破。两兄弟死里逃生,庆幸之余,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李英师感慨之余,想到还在狱中的父母和兄姐,忍不住红了眼眶,“也不知父亲母亲和大姐二哥如何了。” 归庭心知亲人受刑必定是少不了的,不过他没说,只是安慰的拍了拍李英师的手,李英师虽然比他大,但心智也不过才十六岁,除了从小习武吃了些苦头,但这也只是皮肉上的,哪里如现在这般不但要胆战心惊的为小命担忧,还要时刻牵挂狱中亲人。 “阿弟……”李英师压抑数日的情绪在见到依赖的归庭还活着,终于崩溃的哭了出来。 梁姑娘端着茶水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哭声,神色有些失落。 她知道李公子有心事,李公子细皮嫩.肉,一看便知是出自富贵人家,沦落到她们这种山野之地,虽然每日会配合她微笑,但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她其实有想过出去帮李公子寻家人,但一个李公子并未说明身份,二个李公子衣袍的布料不像是是普通富贵之家,与师父昔日带回来,跟她说是权贵所用布料一样,所以她猜测李公子应该是京城里的少爷,此地离京城有两日路程,她怕自己走了留下李公子一人在家不方便。 时居敏锐的察觉到屋外有人,与归庭对视了一眼,便转身打开门,冲站在门口的梁姑娘念了声佛号,“姑娘,能否借灶房一用?” 梁姑娘看了屋内一眼,心知这种情况自己不好进去,便端着茶水转身带着时居来到灶房。 时居昨晚走的时候,只带了外敷的金创药和干粮,现有灶房,梁姑娘又常年采药,家中草药齐全,便借用了药罐边熬药边与梁姑娘准备早食。 天色越来越亮,村子响起了狗吠与鸡鸣。 陆续有人家的烟囱冒起了青烟,时居端着药汁和早食来到屋中,他原是打算如茅草屋将养那会亲自喂归庭,但归庭直接伸手接过药碗,吸了口气,闷了下去。 时居遗憾的从怀中掏出蜜饯,熟练的放在归庭唇边,“啊~” 这一声‘啊’引得李英师和梁茯苓投去惊讶的目光。 梁茯苓愣了一下,心头感慨小师父不愧是出家人,照顾伤者如此贴心。 但李英师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了,之前看到阿弟,心头激动,这会儿哭过后,冷静下来,就不免有些多想,小师父一皇家僧人,如何会出现在山野中? 李英师遭逢大难,心头难免疑心这小和尚怎会出现的那般巧合。 他刚心生怀疑,时居察觉到俩人目光,耳尖红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小时候生病,不爱喝苦涩的药汁,师父便会这般哄我。” 说着,他自如的收回手,余光瞧见李英师怀疑的神色,顿了一下,垂下眼皮,伤感道:“可惜他老人家再也不能这般哄我了,不过……”他神色又是一转,露出丝丝笑意,“师父他老人现已登上极乐,投入佛主怀抱,我能做的,也就是清明节为他老人家念念往生经,以全了他对我的养育之恩。” 李英师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掩饰功夫不到家,叫时居看了出来。 时居毕竟不是真不懂人心的小和尚,自然明白对方的眼神代表什么,所以他这番既说明了对归庭那番暧昧的行为,也隐晦的解释了为何会那么巧合的遇到归庭。 李英师一想,那日确实是清明节,怀疑消除,再看面露忧伤的时居,心中便有些愧疚,“小师父节哀。” “佛经有言,生死不过一场轮回,师父他老人家是得道高僧,对生死早已看淡,我修为不到家,倒是叫李施主看笑话了。” “小师父不必过谦,你心地纯善,慈悲为怀,修成正果是迟早的事……”李英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便推了下归庭,“阿弟,你说是不是?” 归庭扯了扯嘴角,“三哥说的对。” “阿弥陀佛!”时居双手合十,清秀的眉眼露出无害的笑意,“那贫僧就借李施主吉言。” 此事揭过,归庭和李英师用过早食,趁着梁姑娘出去洗衣裳的空隙,商议回边关之事。 李英师伤的没归庭重,他的意思是他先出发,吸引沿途官兵和杀手的注意,然后归庭趁着他引去敌人注意时,再乔装打扮一番回边关。 “此法行不通。”归庭思考了一番,道:“他们没得到我们的死讯,不会放松警惕,沿途肯定会严加排查,你我又没路引,稍加盘查,便会露陷。” -- 第95页 “那怎么办?”李英师抓了抓脑袋:“在这样下去,父母那边可否熬的过?” “我倒是有个法子。”说着,他把目光投向时居,“若你想安全回去,乔装一番,再剃度即可。” “不行!”李英师坚毅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那是父母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的头发重要?”归庭凉凉道:“有小师父皇家寺庙僧人的身份为你打掩护,虽说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却是眼下最适合你的法子。而且,此地虽然隐蔽,但若是姚太师铁了心要抓咱们,届时派人搜山,你非但逃不过,还会连累无辜村民。” “我……” “先不急,你好好考虑一下。”归庭知道于古人来说,剃发不亚于极刑。在当下人的观念里,头发是一种生命的象征,因为头发可以不断生长,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且,此国有一刑罚,叫做鬓刑。一般受此刑罚的人像是受到极大耻辱,轻者自闭,重者自杀。当然,除了剃度出家的僧人。 所以,一般人不会想到他们会装成和尚逃跑。 时居看了看归庭柔顺的长发,眼神闪了一下,心中想着昔日那个无情无欲,高不可攀的归庭若当真剃了发,该是何等模样? 他眼神飘飞,脑海不自觉开始浮现归庭着一身僧袍,光着脑袋,向他投来冷漠的眼神,心一凉,连忙甩开画面,真是的,归庭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就算现在的归庭有了凡人情绪,鲜活了很多,他也抛不去那印象。 时居其实带着记忆活了很多世。 第一世,也就是与归庭相遇那世,他是宫女所生之子,不受父皇待见。 有一日,他被太子捉弄,跑到宫中禁地。 禁地是一片桃花林,宫中传说此地乃父皇为昔日一同打江山的好友所建,只是那人淡泊名利,在江山初定之际隐退了,此地也就空了下来。 他经常受太子和几位皇兄的欺负,便躲在这片禁地图安宁,哪知那天的禁地有人,在灼灼桃花中立着一个人影,对方一袭翩然华裳,白衣袂袂,似九天之上的神祗,让人不敢有任何亵渎之意。 时居所想归庭不知,他看着纠结的李英师,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由着回神.的时居搀扶着走到院子。院子收拾的很整齐,一边种了些青菜,一边栽种了两棵绽放鲜艳的桃花。 时当四月,桃花已谢,而这山中气温低,故花开放迟。他看着桃花,记忆里仿佛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正待他想抓.住时,耳边传来时居的声音,“我大师父居住之所也栽种了很多桃花树。” 归庭闻言,问道:“你有几个师父?” “两个,青山寺的师父乃养育我长大的恩师,传授我功法的师父教会我为人处事的道理。”时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地望着归庭,想说,你就是我的大师父。 归庭不知小和尚稚.嫩的身躯里装着个老妖精,只感慨他这一世的碎片比之俞钦沛和迟之恒,运气倒是好了很多。 俩人心思各异,梁茯苓端着木盆从外头走进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小师父和李公子的弟弟,担忧道:“近来多雨,山中气温较低,公子当注意身体,不可在外逗留。” 归庭微微一笑,“多谢姑娘提醒,我这便回屋。” 早上时居背着归庭落在村中时,并无人发现,归庭也不想引起他人注意,因此在梁茯苓家暂住的两日里,鲜少出房门。 第三日,李英师终于想通了,比起鬓刑,他更在乎亲人的性命。 俩人商定,第二天一大早启程,离开村子后避开众人耳目,在行剃发之事。 梁茯苓得知几人要走,心中有些不舍,若是只有李公子,她还能以照顾为由送李公子出山,可现在有小师父在,她不好提及。 倒是归庭发现这姑娘似是有些舍不得李英师,便拍了下李英师的肩膀,然后让时居扶着他,把空间留个这对少男少女。 晚上入睡时,李英师主动说起了下午之事。 他说现在不方便留信物给梁姑娘,只留了些银两,不过救命之恩他记在了心里,待日后救回亲人,除了姚太师,便会前来报答救命之恩。 李英师无疑是对梁姑娘有好感的,只是他心头压着重担,加之又年少,没察觉。 归庭也没说破,这种事拆穿也不好,李英师现在前途迷茫,何必再留给人姑娘一份念想? 当天深夜,归庭把李英师叫醒,三人趁着村中人熟睡,偷偷离开了小村子。 一走出村子,就被山中笼罩的浓雾迷失了方向,李英师伤势较轻,且没伤及要害,行走不成问题,归庭腰.腹上的剑伤已经结痂,却不能长途跋涉,便由时居背着。 三人在山气缭绕的密林中用了近五天才摸.到边缘,期间饿了吃干粮,渴了寻一处水源将就。 待即将走出山林时,时居把二人藏在山洞中,由他下山前去打探。 时居下山前,归庭让他带些胭脂水粉回来。这一来一去花了半日功夫,带回来山下有个小镇子,镇子上的告示牌上贴了张通缉令,但没有官兵排查的消息。 归庭把目光转向李英师的头上,“既然如此,你便先在这剃发,化作游方的和尚去小镇化缘。” “真的要剃发?”李英师没听出归庭一直说的都是‘你’,只以为两个人都要剃发,他虽然是想通了,可还是有些抗拒,他咬咬牙,闭上眼,艰难道:“小师父,你来吧。” -- 第96页 李英师是时下.流行的俊朗面容,他不似归庭这般过分精致,他挺拔的鼻梁像李父,却又不似李父那般粗犷,继承了李母的丹凤眼和白.皙肤色,又在梁姑娘的精心照顾下,脸色不算太差,倒是颇有几分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味道。 时居看了眼归庭,见归庭对他点头,便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开始为李英师剃发。 半个时辰,一个好好的少年郎便成了哭丧着脸的俊俏小和尚。 李英师捡起地上的长发,不舍的一缕缕收起来。时居目光落在归庭头上,归庭伸手挡住他的视线,“想都别想。” 时居愣了一下,还未说话,李英师站起身来,“阿弟,我知此事难以接受,但为了父亲母亲大姐和二哥,你、你就牺牲一下吧。” 归庭老神在在的摸了下他光滑的长发,淡定道:“我就不用了。你一个人回边关,我在这边等你的好消息。” “啥?” “你借用小师父的身份文牒和路引,以此回到边关,找穆叔叔。”说着,他从怀中掏出虎符,“此物是父亲进宫前交给我的,你定要收好。” “……”李英师傻眼了。 归庭看他那傻样,解释道:“身份文牒只有一份,若是关卡盘查的严,我们也有可能会被当作嫌疑犯抓起来,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你用小师父的身份文牒回去,另外……” 归庭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还叫他多听关东侯幕僚穆叔叔的意见,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可以派人来此处小镇送消息,他说每个月一号会让时居在镇子里等。 说完,他从时居带回来的包裹中取出胭脂水粉,让李英师蹲下,开始为他上妆。 归庭虽说无法与现代的换脸手艺相比较,但对此事也不陌生。 上个世界上了年纪后,迟之恒怕自己显老,开始往自己脸上捯饬化妆品,看的多了,虽然没上手,但程序是记得的。 李英师是标准的剑眉,他用匕首稍稍修了一下,修成细长的柳叶眉,旋即用胭脂水粉弱化了他硬朗的轮廓,调整的稍微阴柔一些,工具不称手,简单改变了一下,只要与通缉令上的人不相似便可。 完成后,他欣赏了一下,然后开始教李英师在路上怎么调整,又叫他与时居换了衣袍,郑重的把虎符交给他,再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与人告别。 李英师走了后,山洞安静了下来。 时居完全没猜到归庭这一手,他想到李英师临走时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忍住笑意,“归庭,你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 “那不然你还有更好且更安全的办法?” “没有。”时居摇摇头,目光情不自禁的黏在归庭身上,“你就放心他一个人上路?还把虎符也交给了他?” “不放心也没办法,我现在这情况不方便长途跋涉,别的不说,单单身上的伤就掩饰不了,至于虎符……”归庭说到这儿,微眯着眼,注视着时居,“你是如何知道那便是虎符的?” “……”时居面色不变,心思一转,“据说虎符是由青铜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你那个那么像伏虎,又只有半块,加之你的身份,我自然能猜到。” “是吗?”普通人可不知道虎符是由青铜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这时居古古怪怪的,知道的事情还那么多,他真的只是个简单的小和尚? “其实,是我见过。”时居看他不相信,便席地而坐,目光放空,陷入回忆,“我六岁之前在青山寺随我师父修行,六岁那年陛下率大臣来寺中上香,带着年仅六岁的太子一起。” “陛下.身份尊贵,我尚且年幼,便被师父安排在禅房打坐,然我好奇心重,偷偷溜到大雄宝殿,不但看到了上香的陛下,还看到了……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太子。” “什么?”归庭惊讶道:“你是……” 话虽未说完,但时居却仿佛明白的点了头,“我当时也很震惊,差点惊呼出声,师父及时捂住了我的嘴,把我带回禅房,叹了口气,嘱咐我千万别到处乱跑。陛下回宫后,师父联系了珈蓝寺的主持,把我送去了与青山寺相隔千里的伽蓝寺,并嘱咐我今生不得踏进京城半步。我在珈蓝寺一待就是八年,前不久,主持说我师父过世,我虽于师父才相处六年,却是他当年收留了还是婴儿的我,还养育了我,我自是要回来的。” “在进京前的那晚,我夜宿驿站,当时驿站有官员入住,他见了我,震惊的把我传唤到他房间,问我是何人,又为何在此处,我瞧着他看我眼神不对,便把他拎到僻静之地,问他为何这般看我,他开始不说,我用了点手段,从他嘴中得知我与当今少帝长的一模一样。” 归庭也知道古代一些忌讳,比如,双生子是不祥之兆。 这种忌讳越是身份尊贵,便越受人忌惮,原因除了古代医疗条件差,女子生育与脚踏鬼门关差不多,若孕育两个,极容易难产,这也就导致生育双生子的母亲难产而亡的概率很大,而古人就会把这种情况视为孩子克母。 其二,双生为阴,于江山不利。平民或许还好些,帝王之家则是要么双子双双去除,要么一子去而一子还。当然还有其他政治原因在里头,比如若双生子其一继承了皇位,另一个呢?会不会取而代之? -- 第97页 归庭这边想着,耳边又传来时居的声音,“我得知自己与少帝一模一样,才明白师父当初苦心,但我心有不甘,便夜闯皇宫,见到了少帝,看到少帝躲在偏殿练习剑术,便现了身,与少帝见面了。” “少帝对我的出现似乎并不惊讶,还与我说了很多朝堂上的事,先帝去世后,姚太师掌控大权,清除异己,提拔党羽,他虽登基为帝,却不过是姚太师手中的傀儡,若不是手中藏有先帝留下的虎符,这个皇位怕是早就换人坐了。” “他说他举步艰难,姚太师野心也越来越大,又说我和他是血缘亲兄弟,是世间唯一的亲人。他先以感情说服我,看我露出动容的神色,就提出希望我还俗去宫中代替他,为了叫我放下戒心,取信于我,还给我看了虎符。”时居说到这儿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轻蔑,“我初时还可怜他,得知他让我进宫当傀儡,就知道他也是个有野心的,这样的人,若当真大权在握,如何容得下我?” 归庭听到此,之前盘旋在心头的疑虑倒是消去了几分,“那你为何跟着我?” 时居托着下巴,双眼含笑地望着归庭,“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对你一见倾心?” “一见倾心?”归庭笑了一声,“我虽自信我生的好,但我当时狼狈极了,加之天色昏暗,你如何倾心于我?” “你面对敌人时的从容不迫,殊死搏斗时的英姿是我从未见过的,那一刻的你,就好似珈蓝寺山下说书先生说的威武大将军,神武不凡,深深撞进小僧的心底,叫小僧看的挪不开眼。” “……”他好像记得当时天色黑暗,别说他神武不凡的英姿,连个鬼影子都瞧不清楚吧?! 第43章 假和尚 “六根不净的花和尚!” 归庭笑骂了一句, 扶着岩壁走出山洞。 洞外春意盎然,连片的野花随风招展, 竞相绽放, 汇集成一片花的海洋。时居跟着走出来,搀扶着归庭来到一处高坡, 俯视下方的小镇。 “这是什么地方?”归庭问道。 “青林镇, 隶属昌郡,距京城有七日脚程。” 脚程是指靠腿走,若有代步工具,那日程就要快上几天。 归庭愣了一下, 昌郡是回边关的必经之路,青林镇隶属昌郡,数日过去, 消息应是早已传达, 不该如此平静才是,那怎么…… 他暂时想不出缘由,便道:“时居, 你且下山再探, 看看情况。” 归庭又说若镇子当真安全,便租个小院, 暂且当作落脚点,顺便叫他养好伤,在行打算。 时居点头,扶着归庭回到山洞, 从包袱里取出僧袍换上。 归庭看着时居身轻如燕的消失在眼帘,心中蓦地升起一个想法,之前时居说他夜闯皇宫见少帝,少帝虽是傀儡,可宫.内守卫却不会因此减少,他却没有惊动任何守卫,那…… 是不是可以用时居那身轻功救出他父母? 归庭心中存了这个想法,便琢磨着回京救人的可能。 这头时居以云游的僧人身份来到小镇,街上茶馆酒肆分列,迎接往来宾客,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他走进茶楼,要了壶清茶,有人交谈声传入耳中,却不是他想要的内容。一壶茶水入肚,什么有用消息都没得到,他正想走,门口蓦地迎来一群衙役。衙役腰挂兵刃,手握剑柄,威风凌凌。 小二殷勤的上前接待:“官爷,里边儿请。” 那为首的衙役是个方脸糙汉子,他虎目凛冽地在茶楼打量一圈,落在时居身上,一把挥开小二,阔步走到时居面前,从怀中掏出通缉令,比对一番,见与画像上之人不相似,便随口问了句,“小师父打哪来?” 一旁一个年轻些的衙役嘀咕道:“头儿也忒认真了些,这小和尚怎么看也不像是钦犯啊。” 方脸衙役瞪了年轻衙役一眼,年轻衙役连忙闭嘴。 “南无阿弥陀佛!”时居不徐不缓的站起身,双手合十,缓缓道:“回施主,小僧乃伽蓝寺出家和尚,受师命下山红尘历练,云游至此。” 方脸捕头点头,挥手带这几个兄弟寻空桌坐下,有小二送来茶水与差点。 几人边吃边说话,其中那年轻衙役叹了口气,“这事儿何时才是个头啊。” “人没抓到,咱们就没得安生。”有衙役接话,小声抱怨:“也不知咱们大人怎么想的,直接派人守住镇口即可,却偏偏放任不管,幸苦的咱们见生面孔就走一趟,晚上还得偷袭搜查,简直是把咱们把畜生使唤。” 时居神色一闪,原来如此。 那桌的衙役还在继续说着话,“就是,咱们这小地方能有几个生人?不过也是怪了啊,刚走了个小和尚,又来一个小和尚,咱这小地方怎么一天之内连着来了俩和尚?” 时居瞥了眼方脸捕头,见他神色一变,心知不好,放下碎银子闪身离开。 这方脸捕头一扭头,就见方才那小和尚坐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脸色一沉,道:“别喝了,快找方才那小和尚!” 时居匆匆回到山上,把情况与归庭说了一遍。 “你这般逃跑,怕是已经引起他们注意,这对我三哥不利。”归庭皱了皱眉,想了下,“衙门通常掌管户籍,这样,咱们暂且在此处等到深夜,你跑一趟衙门,伪造一份。” “也只能这样了。” -- 第98页 时居深夜去了一趟衙门,以归庭教的方式,刻了个萝卜章,伪装伽蓝寺那边的官府,一切办好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翌日,他着僧袍,再次出现在小镇,这次他租了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刚送走牙行的人,方脸捕头带着衙役到了。 方脸捕头问他昨日去了哪,他有路引,心中便是不惧,只说昨日离开小镇,去附近村子走了一遭,发现此地有许多百姓因病看不起大夫,吃不起药,又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要在此地逗留一阵,为穷苦百姓施药看诊,当尽一份善心。 他这番话倒是叫方脸捕头神色缓和了些,“小师父心善,不过我们也是按命令行.事。” 时居点头,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路引,递给方脸捕头。方脸捕头看过后,神色彻底放松了下来,说了句得罪,便带人走了。 时居目送那方脸捕头远去,开始准备看诊施药之事。 他这般说也是有缘由的,归庭身上的伤还没好,需要伤药,如此这般,他去药堂买药,便有了借口。他把小院收拾了一下,半夜趁着镇子上的人熟睡,再把归庭从山上背下来,藏在屋中。 次日,时居在街上租了个摊位,说是要为人免费看诊。 他面生,看起来年纪又不大,以至于看热闹的不少,但真来看诊的,却无一人。 方脸捕头经过街道,看到这边情况,虽然他也怀疑小师父的医术,但想着小师父一番善心,便一撩衣摆,大马金刀的坐下,伸出手,“小师父可能看出我身子有何不妥?” “那施主待小僧先把个脉。”时居伸出手为他把脉,又叫他伸出舌头观察舌苔,再问了些问题,末了又捏了捏他的右腿,便道:“施主当患有风寒膝痹之症,此症随天气变化发作,严重时连行动都困难,不知小僧说的可对?” 方脸衙役惊讶了一下,但旋即反应过来,他这病只要懂些医理的人不难诊出,便又道:“敢问小师父可有缓解疼痛办法?” “有是有。”时居依旧面不改色,“可以针灸治之缓解疼痛,若施主信得过小僧,可随小僧回小院,由小僧为施主施针。” 方脸衙役哪里信得过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和尚,他这腿看过多少老大夫都不见成效。 他之所以由小和尚把脉,是想试试小和尚医术,但目前看来是有几分本事的,那看个风寒等小病应是没有问题,便道:“还是算了,我这腿老.毛病,连老大夫都看不好,你一个小和尚就不要托大了。” “施主随我来即可。”时居有心跟这捕头打好关系,便收了摊子,邀请方脸捕头回到小院,搬来一张躺椅放在院中,叫他躺下,随即拿出银针,用火给银针过了一遍,然后对准腿上穴位扎了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方脸衙役明显感觉到近日犯病的腿疾有所缓解,他惊愕的看着小和尚,“小师父,我的腿不痛了……” “你这腿疾确实是老.毛病,想彻底治愈须得每日来我这行针灸之法,在辅以良药,不出七日,便可痊愈。”时居看顾着沙漏,待时辰到了,拔去银针。 方脸衙役虎目瞪圆,满脸惊喜,“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时居微笑道。 “太好了。”方脸衙役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是碰到个高人,他激动的搓了搓手,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感激小师父,想了下,手在身上摸了摸,却只摸出来三个铜钱,尴尬的脸颊一热,“小师父,我是个大老粗,身上也无多余银钱来支持您的善心,这几个铜板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你且收下,诊费回头补上。” 时居佯装推辞了一番,然后接过铜板,无奈道:“那小僧在此谢过施主。” 时居医术高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 有方脸捕头,也就是张捕头宣传,一时间来了许多人看诊,但几日忙下来,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真病人并无几个。 且时居虽是和尚,可他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脸如敷粉,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引得他白日里为人看诊时,总少不得一些小媳妇大姑娘含羞带怯的围观,更有胆大的寡妇打着身子不舒服的名头前来行那调戏之事。 口头调戏他还能置若罔闻,但今日.他为一妇人诊脉,刚把上脉搏,那妇人蓦地伸出左手,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他眸色一沉,正欲撂挑子不干了,恰时张捕头气势凌人地走过来,吓得那妇人扭头就跑。 衙役一出现,围堵的人群霎时散了开来,给衙役让出条道,张捕头虎目扫视了一圈,有衙役上前打发这些看热闹的人。 张捕头缓和了神色,道:“今日又要麻烦小师父了。” “施主客气了,不过……”时居想到之前叫人占便宜一事,迟疑了一下,道:“施主可否每日派一衙役来照看一下?” 他说的隐晦,张捕头看着他俊俏的小脸,似是也想到了什么,便道:“理当如此。” 时居给张捕头扎完针,嘱咐了几句,送走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熬好药端到房间,看到坐在灯火下看书的侧脸,脸上的慈悲瞬间消失,换上了委屈,“归庭,我叫人占了便宜。” “哦?”归庭把目光从书上移开,转到时居委屈巴巴的脸上,眼底漾过一抹笑意,“怎么回事?” 时居轻哼了一声,撩.开衣摆坐在床沿边,边喂药边道:“今日看诊来了位妇人,年纪都可当我母亲了,竟不知羞耻的摸.我的小手。”说着,他放下调羹,伸出右手手背,“她摸的就是这只手,我到现在都觉得有些恶心。” -- 第99页 归庭看着他发红的手背,时居自小在寺庙长大,并没有做过什么苦力活,手保养的很是白.嫩。他想了下,牵起时居的手,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好点没有?” 时居眼珠子一转,“还有点恶心。” 归庭又吹了一口,“那这样呢?” “要不,你亲一下试试?” “……”归庭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手背,一把夺走药碗,仰头饮尽,忍着苦涩的味道,“这药我还要喝多久?” “这是最后一碗。”时居习惯性的喂了蜜饯,让归庭躺平,旋即拆开白布,看到伤口上结了好大的一块痂,皱眉道:“这里恐是会留下一条很深的疤痕。” “男子汉大丈夫,何惧一条疤痕。”嘴上这么说,归庭却想到了昔日母亲为姐姐收罗来的祛疤秘药,姐姐李英琦自小就在军营打滚,性子比几个弟弟都要野,所以难免会受伤。 李母担忧女儿身上留疤,日后遭夫家嫌弃,便花重金买了祛疤秘药。据说是效果不错,待他救回父母,定要把这药当护肤品来使,不留下丝毫痕迹。 “归庭。”时居心疼的摸着结痂的伤口,“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时居的动作很轻柔,摸的归庭有点痒,他挥开时居的手,边系好衣服边道:“待此件事了,我准备去寻世间顶级高手学习武功。” “找什么高手。”时居不满的嘟囔道:“明明世间一流高手就在你眼前。” 归庭瞥了他一眼,“你一身所学由你师父传授,没经过师父同意,能轻易传授给他人?” 别人不能,但归庭可以。 他一身非凡本领皆由归庭所授,就好比羊毛出在羊身上,不过…… 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师父有言,所学本领不可外传,内人除外。”说罢,他眨巴了下眼,“不说别的,就说我的轻身本领你是见过的,厉害吧?我还会飞花摘叶伤人之法,以阵旗摆阵困住敌人之法……” 前两者靠深厚内力也可做到,不过需要看根骨和时间,后者若是运用得当,倒是可以用在行军打仗之上,他感慨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伽蓝寺竟有这等高人。” “啊?”时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与伽蓝寺无关,我师父乃隐世高人,行踪飘忽不定。”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时居没法说他的本领是归庭教的,只能编出个世外高人来圆,“归庭,只要你娶我,我倾尽全力教你如何?” “不如何。”归庭看着他稚.嫩的脸,伸手戳了下他的脑门,“你一个出家人,犯戒了不说,还整日把‘娶我’挂在嘴边,知羞不知羞?” “世人皆有爱美之心,和尚也不例外。”时居理直气壮道:“我追逐美色,有何过错?” “……你犯戒还有理了是吧?” 归庭发现,越与时居相处,就越发现这人表里不一。 初时对方还能端着,伪装一下,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真实性格有些随心所欲,然随心所欲之下的某个点,又特别的执着,比如嫁给他这件事。 他不知道时居是真心想嫁给他,还是出于某种目的。既然想不通,他也就不想了。 这几日.他边养伤边琢磨回京救人之事,李英师回边关还需要些时日,但这些时日里,他的亲人总少不得吃苦。 之前是无奈,现在有时居这个高手,倒是可以筹谋一下把人从狱中救出来。 想到这儿,他看着面容稚.嫩的时居,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但此刻看他的眼神却不是假的。他眸色一柔,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那有报酬吗?比如以身相许?” “……”归庭哑然失笑,抬起手狠狠地揉了下他光秃秃的脑袋,“小小年纪,就色迷心窍,说你是花和尚一点都没错。” 时居哼了一声,不高兴的别开脸,小声嘟囔道:“我也只对你色迷心窍。” “你说什么?”归庭没听清,抬眼看向对方。时居哼哼唧唧的扭过头来,“没什么,你刚才说让我帮忙,帮什么忙?” “我家人的事你也知道。”说到正事,归庭神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我想回京去救他们。” “可以啊。”时居不在意道:“其实之前我就想跟你说我能把他们救出来,只是我看你似乎另有打算,就没提。” “之前是没想到这一层。” “我看你不是没想到,是不放心我吧。” 归庭怀疑他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上次在山洞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对方的怀疑才有所消除。 时居哼唧了一声,替他掖好被子,“你早点休息,我回头找那捕头打探一下京中情况。” 第二天,时居开门,门口站着两个年轻衙役,说是张捕头派来照看他的。 他松了口气,有官府衙役坐镇,看热闹的人少了一大半,他心中舒了口气,不枉费他给张捕头扎的那几针。 时居看诊是不收银子的,之前有拿不出银钱看病的真病人,自然也有装病想占便宜的。这种情况有衙役坐镇后,便少了很多。他帮张捕头看好腿疾,张捕头感激他,有空便时常过来坐镇,时不时还与他说些衙门里的事。一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偶尔他也会问问衙门中的情况,或不经意间打听京城那边情况。 -- 第100页 张捕头就一小捕头,知道的不多,几次没套出什么话来,他也不气馁。 时居在小镇子住了快一个月,归庭的伤终于好了。 俩人打算离开此地,不想最后一日看诊时,之前来的衙役只出现了一个。 他问衙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衙役说上头命令,要严查小镇和附近村庄,挨家挨户的找,所以人手都调去附近村子了。衙役说完还感慨了一声,“也就小师父您这清闲。” 时居心中一咯噔,面色却是不显。 等白日看诊结束后,他送走衙役,回屋把消息告之归庭。 归庭略微思索了一下,心慢慢放松了下来,看来李英师很顺利,没有落到姚太师手中。不过他自己这边情况有些不妙,“我们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怕是会引起怀疑,这样,我看后院有个地窖,等会咱们收拾一下,我藏地窖中,等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咱们再离开。” “不用吧?”时居不舍得把归庭藏在地窖那种地方,“我跟张捕头略有交情,他应该不会搜查咱们这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且他是按命令行.事,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归庭当晚搬到了地窖,就在刚躺下,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时居眉头一皱,连忙布置好地窖的入口,然后打着哈欠假装整理僧袍,走到院子里打开门,看到一脸憔悴的张捕头带着几个衙役站在门口,先念了句佛号,“张施主这半夜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小师父打扰了,上头命令,还请海涵。” 时居心头一凜,暗想幸亏听了归庭的,不然还真叫人搜了个正着,不过他面色不变,邀请人进屋,“后院晒了些草药,你们注意些,其他地方随意查看。” “你们都听到小师父的话了,仔细着些。”张捕头吩咐衙役行动,时居泡了杯热茶,“施主这么晚还在办公,幸苦了。” “唉,谁说不是呢。”张捕头一口气喝光茶水,自个儿倒了一杯,皱着眉头道:“这几日几个村子跑下来,累的腿都断了,我这腿啊,回头还得麻烦小师父给我扎两针。” 时居一边分出精神注意衙役那边的搜查情况,一边不动声色道:“施主这腿疾是长年累月行走,且又没妥善护理引起的,平日得注意修养,若哪里不舒服,可直接来找小僧。” 张捕头叹了口气,“身在公门中,哪里有时间修养,尤其是最近……”说着,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听上头说,朝廷在找两个通缉要犯,说是这俩要犯乃通敌叛国关东侯之子,偷了什么边防什么图,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东西,要送去给敌国,当今陛下大怒,说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时居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多久之前的事了?” “有一个月了吧,朝廷派人严加搜查,可那俩人如同石沉大海,没半点踪迹。”张捕头喝了口茶,摇头道:“关东侯苦守边疆多年,守护我辰国百姓,怎么就突然叛国了?” 时居听到这番话,心慢慢沉了下去,姚太师给关东侯一族扣上通敌卖国罪证,若消息传到边关,便是李英师回去了,也难逃叛国之罪啊。 衙役们得了张捕头的话,只在屋子搜查了一番,没查到什么就走了。 时居把张捕头的话带给归庭,归庭的脸也沉了下来,这姚太师根本就不给他们李氏一族活路,不但想要父亲手中的兵权,还想把他们一族连根拔起。 归庭之前还想着回京救人,把家人带回边疆再做打算,现在看来,与其背负叛国罪遭辰国百姓唾弃,不如…… 他先按下心头的想法,此事不能一蹴而成,需要先了解几方势力。 辰国除去京中皇帝,有三方大势力。 其一是云州的镇南王,据李父说,此人看似蛮横霸道,但深不可测。其二是景王,景王是先帝的兄弟,当初与先帝夺嫡时,因先帝娶了姚太师之女,而姚太师乃天下学子之师,故而落败,遂果断退守西州。 最后一个便是手握重权的关东侯,先帝那般信任关东侯,除了关东侯性格耿直,还有一大原因便是让关东侯牵制景王。 姚太师拿关东侯开刀,镇南王和景王肯定乐见其成。 不过姚太师既然这么做了,定不会让另外两个王捡渔翁之利,肯定会派人去边关掌管关东侯手下的兵马,而这些将领和士兵,除了听将军的话,便是只认虎符。 归庭突然想到时居之前说少帝手中的虎符,难道姚太师已经拿到且掌控了边关?不然他怎么敢这么做? 事情就如归庭猜测那般,当李英师长途跋涉赶回边关城门,远远看到城门口严防死守的士兵,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边关不比其他州郡,熟人太多,就算他光着脑袋,也能被人认出来。 他不敢从正门进城,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地形自是十分熟悉,他灵巧的避开人群,又用泥土把脸抹脏,找到小时候带阿弟偷玩时发现的狗洞,钻了进去。 第44章 假和尚 榆城, 镇守边疆的关卡,前沿阵地, 与外域接壤, 也是两国交战时必要攻破的城池。 与繁华的京都、富饶江南比之,这里土地干旱, 风沙漫天和无边无际的荒凉, 环境尤为艰苦,所以民风也极为彪悍。李英师钻进狗洞,探出光秃秃的脑袋警惕地防备着四周,但见四下只有一片黄土, 并无一人,身体灵活地从洞中穿过,心想月余前, 他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有望继承父亲厚望,当一方少年将军,没成想竟是虎落平阳, 只能钻狗洞才能回家……不, 现在这情况怕是有家也不能回,想到这儿, 不由的苦笑了一下。 -- 第101页 苦笑过后,他眉眼闪过坚毅之色,不管前方有多艰险,他都不能放弃。 当务之急, 便是去找穆叔叔,问明情况,再做打算。 狗洞的方位处于贫民区,他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避开住民,看到前方晾晒的衣物,小心打探,随即上前抓了块头巾扭头就跑,躲在暗处裹住脑袋和脸,再越过一座座石头搭建的房子,直至天黑才来到关东侯府的区域。 榆城昼夜温差较大,前不久他还满身大汗,这会儿风沙一吹,锐得像□□,冷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早知如此,他应该再顺两件衣服的,心中这般想着,前方有火光亮起,鞭其马蹄声像是朝他这边来,他心中一紧,左右看了一眼,什么遮蔽物都没有,只有一乞丐裹着杂草躺在墙角里,他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到乞丐身边,拉着些杂草盖在身上,蜷缩着身体,把脑袋深埋在杂草中,透过缝隙,查看来人情况。 但见一身姿挺拔的将士身着盔甲,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紧随九个士兵。 士兵手举火把,把入夜后漆黑的方寸之地照的通亮—— “禀告将军,这里有俩乞丐。” 这话吓的李英师心脏猛烈剧跳,他连忙闭上眼,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靠听觉察觉到有脚步声朝他这边靠近。而就在这时,躺在身边的乞丐浑身发颤,抖的杂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刺鼻的尿骚.味经风一吹,立时冲入他的鼻腔—— “妈了个巴子!” 李英师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似是嫌弃一般站了片刻,转身就走了,“禀告将军,是城中乞丐,还……还尿了。” 那将军发出一声嘲笑,笑声传到李英师耳中,觉得颇有些耳熟,正竖起耳朵继续听,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似讥讽又似得意的道:“李英师那兔崽子可没这么胆小,李归庭更是不可能,走吧。” 马蹄声渐远,火光离去,四周安静了下来。 李英师整个人犹如遭惊雷劈中一般,久久回不过神来,“他……” 就在这时,吓尿了的乞丐一把挥开身上的杂草,骂骂咧咧道:“格老子的狗东西,尽跟老子这等屁民逞微风,瞧把老子吓的,把裤子都给尿湿.了。” 乞丐骂完,又推了推李英师,“兄弟,搁哪块地儿混的?” 李英师遭受打击,对乞丐的问话充耳不闻。 乞丐‘嘿’了一声,一把扒.开杂草,凶神恶煞地去扒李英师的裤子。李英师恍然回神,一脚蹬开乞丐,抓牢裤腰带,警惕道:“你作甚?” “这是老子的地盘,你睡在老子的地盘,就应该把裤子贡献出来,不然……”乞丐说着,从地上摸出一根棍子,“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李英师心中一阵悲凉,这何止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在自家门口叫一无赖乞丐给欺负了。 他压抑已久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点燃了,满心的怒火正无处发泄,见这乞丐送上门,二话不说,就与那乞丐扭打到了一起。 他多年练武,乞丐自不是他的对手,几下便把人制服在地,抡起拳头砸向对方的腹部。乞丐吃痛,伸手去抓他的头巾,露出他光秃秃的脑袋—— 他动作一顿,乞丐见机逃跑,走到安全之地,扶着墙壁道:“这年头还真怪了啊,前有高琅渐那狗东西背主,现在连和尚也来跟我一个乞丐抢地盘。” “你说是什么?” “滚滚滚!”乞丐打不过李英师,但气势上不能输,便呲牙咧嘴道:“这是爷地盘,赶紧给爷滚!” “我问你刚才说谁背主!”李英师上前一把揪住乞丐破烂的衣领,“给我说清楚!” 输人不输阵,乞丐硬气道:“关你屁事!” 李英师抿了下唇,捏紧拳头,对着乞丐的腹部就是一拳,“说不说?” “关——唔,我说我说!” 李英师收拾了乞丐一顿,乞丐老实了下来,摸着肚子哼哼唧唧的说了榆城近日发生的事,“大概三天前,高琅渐那狗东西从李将军的府邸搜出龙袍,说李将军想造反。李将军是什么人?如果没有他,榆城早就叫荒外蛮子攻破了,高琅渐那狗东西想诬陷李将军,城中百姓自是不答应,集体跪在将军家门口,为李将军喊冤。” “高琅渐那小人枉费将军信任,不但抓了那些为李将军伸冤的百姓,还把挑头的几人给杀了,搞的最近城中人心惶惶,那高琅渐却骑着高头大马,时不时来城中巡逻,说是抓逃逸的钦犯。” 李英师一听高琅渐的名字,脑子一嗡,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不会是他!”乞丐虽然是受李英师威胁才说了这件事,但见李英师反驳,顿时怒了,“你个小秃驴给牛爷滚,牛爷不要你这破裤子了。”说着,他拉起李英师就想把人往一旁推。 李英师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准姐夫背叛父亲,这会儿见一乞丐都知他父亲是冤枉的,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那府内其他人呢?” “牛爷不想跟你这小秃驴说,赶紧滚。”乞丐不耐烦道。要不是打不过这小秃驴,就凭他那句话,他肯定把人揍一顿。 李英师见他这般维护父亲,心中感动,也有些愧疚之前下手太重,抬手抹了把眼泪,微微鞠了一躬,“我是、我是李将军的侄子,本在寺庙修行,听闻叔父出事,便想前来查看,没想到刚到城中,就发现城中不对劲,之前我心情难受,伤了你,对不起。” -- 第102页 “你……”乞丐狐疑的打量着李英师,“你真是李将军的侄子?” “千真万确。”李英师站直身体,“我、我与那高琅渐见过,他认识我,我不敢露面,遂藏身在你这,现下我对城中情况不明,还望、还望施主能告之与我贫僧。” 乞丐没什么见识,也听不出这番漏洞百出,见对方又是鞠躬又是道歉,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你要真是李将军的侄子,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乞丐邀请李英师过来坐,讲道理,乞丐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一股味儿,且他之前还尿了裤子,两味混合,别提有多难闻了。李英师却是不嫌弃,有高琅渐背叛在前,他任何人都不敢相信,也就这无意中认识的乞丐还能信任一分。 乞丐与他说了城中情况,末了道:“得亏你遇到的人是我二牛,你换个人问还不一定知道李家那些人关在了哪。”说着,他凑到李英师跟前,压低声音道:“那日高狗贼抓为李将军求情的百姓,我偷偷溜进府邸,想去找些吃的,然后看到士兵把好些人抓了起来,从后门押走,我想着高狗贼把这些仆人带走,那这些仆人跟他肯定不是一伙的,就偷偷跟了上去,看到他们把人带出城,送到十里地外的军营里。” 乞丐就知道这么多,李英师听完沉默的倒在地上,红着眼眶望着漆黑的夜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头的归庭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便迫不及待的想去京城救人。 只是涉及叛国罪,李氏一族怕是都下了狱,庞大的家族单靠时居是救不过来的,他须得找个妥善之法。而这个办法……他看向灯光下的时居,“时居,若我反了辰国,你……” “反就反呗。”时居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归庭,“我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从小又由师父养大,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那……”归庭有点难以开口,总归他的办法有利用对方的嫌疑。 “有话直说,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开口,我都会答应你的。”时居知道归庭想说什么,他当过皇帝,知道眼下情况为死局,唯一的希望就是他! 归庭沉默的收回目光,“你让我再想想。” “别想了。”时居坐直身体,伸手捧起归庭的脸,四目相对,“你是想让我取代少帝对不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你得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不拿恩情逼你,我只想要一个机会,一个正大光明跟你在一起的机会。”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居眉眼一弯,嘴角微挑,叫人忽略他的光头,犹如春风拂面、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归庭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期间时居也提些意见,俩人整合一番,便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时居准备了一个包袱,又摸去了衙门,伪装了一份路引,旋即把归庭放在一处无人迹的山道,临走前,他凑到归庭耳边,低声道:“皇后,待孤来娶你。” 时居送归庭走了后,又回到了青林镇,他退了小院,还特意跟张捕头打了招呼,说收到主持来的消息,要赶回去一趟。 张捕头还想让时居为他的腿扎两针,不过人有急事,他也不好过多强求,只说下次历练,可来青林镇找他。 时居点头,在他的目送下,离开了青林镇,直到看不见人烟,运起轻功来到京城外,趁着天黑,摸进皇宫,来到少帝的寝殿。 夜色浓郁,少帝的寝宫却是灯火通明。 他潜伏在屋顶,掀开瓦片,望着下方的少帝伏在桌案前翻阅奏折,旁边有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在打瞌睡。他屈起手指,冲着殿内几个守夜太监宫女弹去—— ——噗通! “谁!” 少帝敏锐地从龙案前站起身,看着歪倒在地的太监宫女,阴郁的眉眼闪过一丝不悦。 时居从窗口飞进来,笑嘻嘻的站在身着龙袍的少帝面前,“好久不见。” “是你?”少帝缓和了神色,一甩衣袖,负手而立,“你想好了?” “想好了。” 代替少帝当傀儡这事是少帝主动提的,可这会儿时居答应的痛快,他又开始多疑起来,不过他面上不显,只是道:“怎么突然想通了?” 时居早就知道这少帝不是个好东西,就算少帝本来是个好孩子,但在姚太师的压迫下,心也已经扭曲了,这种感受,没人比他更懂,只不过他好运的遇到了归庭,而少帝等来的是他,“我看上了一个美人儿,对其一见倾心,可他嫌弃我是个和尚,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个傀儡皇帝,把他抢进宫来。” 他说着,怀疑的看向少帝,“这点权利,你应该有的吧?” 最后一句话打消了少帝的疑心,他微微一笑,“有的,只要不是立她为后,姚太师都不会管。” “不能立他为后?”时居不满的皱起眉,“等会儿,我今后不会还得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回来当皇后吧?那不是委屈了我的美人儿?不行,还算了,我答应过美人儿今生只有他一个的。” “……娶回来你放后宫便是,难道姚太师还会逼着你与不喜欢的人圆房不成?” 时居在心中嗤笑,傀儡皇帝没人权,一举一动皆受人掌控,不然少帝也不会在看到他的时候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而且以归庭的猜测,对方的虎符应该已经被姚太师得手了,少帝手中的筹码没了,估计更想出宫,跟关东侯搭上线,拿到关东侯手中的虎符。 -- 第103页 不过他目的本就在此,便点了点头,勉强道:“你说说你的习惯和喜好,我争取扮的像一些。” 时居在宫中偷偷学习少帝的行为举止,宫外的归庭男扮女装,掩盖了眼角下的泪痣,化名为李婷婷进了京城。 京城戒备森严,不但几个城门口都有士兵严防死守,连城中街道也萧条了许多。 他去牙行买了两个护卫和一个丫头,随即带着护卫租了个院子,开始了他‘大小姐’的生活。 就在他等的有些焦躁时,时居在深夜从窗外跳进来,动静惊动了归庭,他警惕的睁开眼,就见一袭锦衣华服的时居扑了上来,“归庭,孤好想你呀。” 归庭无奈的接住他,问道:“你那边成了?” “少帝迫不及待的想出宫,我猜测他手下应该还有隐藏势力,只不过势力太小,无法与姚太师对抗,便由我来代替他,他从明面转到幕后,这样可无所顾忌地扩大势力。” “他是你的同胞兄弟。” “嘁。”时居讥讽道:“皇家哪来的亲情?便是有,我与他未相处过一日,又何来的兄弟情深?你看随意把皇位让给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但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活下去。” “这几日我在宫中与他相处,他看似好说话,但给我吃的食物中还有喝的水中皆下了无色无味的散功丸,顾名思义,就是想用此药废了我的内力,还会让我的身体逐渐虚弱,直至死亡。” 归庭闻言,眉头一皱,“你吃了?” “吃了啊。”时居说完,看他面色阴沉,心头一甜,连解释道:“不过这药是针对修炼内力之人,我修的又不是内力,吃了无妨。” “不是内力?” “我师父是世外高人。”说罢,他心思一转,“若我说我师父传授于我的乃仙法,你信是不信?” 归庭没说话,他放开时居,来到窗口,望着明月,脑海有一幅画面闪过,画面中一袭白袍的人站在桃花林,仿佛是在对着什么人说话,“什么仙法不仙法,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他想看的清楚些,头部忽地一阵剧痛,痛的他不由的抬手捂着脑袋,弯下腰来。 时居见状,紧张的走过去,扶着他,“归庭,你怎么了?” 归庭想继续看下去,可画面一闪而逝,再也抓不住,他拼命的继续深想,脑袋却越来越痛,痛的他呼吸一滞,整个人倒了下去。 “归庭!” 归庭的意识仿佛飘到一片桃花林,看到一个面容俊美的无法形容的男子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有个衣衫不整的瘦弱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却在看到林中男子时停下了脚步。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小男孩阴郁的眉眼慢慢散开,变成了痴迷,“你、你是仙人吗?” 突兀的声音惊动了男子,男子转过身,神色冷淡,“不是。” “那你是谁?”小男孩继续问道。 男子却没回答,反而打量着小男孩,道:“你是第几皇子?” 小男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胆怯的后退了几步,“我不是皇子,他们都说我是野种!”说罢,扭头逃了出去。 归庭想追过去看看,但他的意识好像锁定在了这男子身上,他看到男子神色无任何波动,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只是转过身,继续望着这片桃花林。 画面突然一转,归庭意识一晃,发现自己的意识处在一片觥筹交错,载歌载舞的宫宴上,白衣男子与一气势威严的中年男子平坐,这中年男子身着龙袍,却对这男子极为客气。 宴会一舞及罢,皇帝端起酒杯,笑道:“孤敬先生一杯。” 男子神色淡然,摇头道:“我不饮酒。” 皇帝错愕了一下,随之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脾气,一如既往。”说罢,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感慨道:“先生这一走,就是十五年,岁月如梭,孤已经老了,然先生容颜一如作昔。” 男子没有回答,皇帝也不介意,而是问道:“先生此次回来,可是有何事?” “有。”男子话风简洁,“我看中一孩童,想收为弟子。” “哦?哪家公子竟是入了先生的眼,可说出来,叫孤瞧瞧?” “是陛下的皇子。”说罢,他目光在宫宴扫视一圈,落在闯进桃花林中的那个小男孩身上。 “这……”皇帝惊讶的站起身,循着目光望去,但见是一瘦得几乎脱相的小儿,便问身边的太监,“这是?” 太监低声道:“这是七皇子。” 显然皇帝没想起来,他皱了下眉,扭头看向男子,“先生确定是他?” 男子没说话,只是招了招手,那小男孩在众人羡慕的神色中显得有些胆怯,他垂着头,不安的揪着手,叫一众皇子嫉妒的脸都扭曲了。皇帝见他这般胆小懦弱,忍不住呵斥,“得先生看中,乃你福气,何以这般畏手畏脚?” 男子皱了下眉,“无妨,待我慢慢教便是。” 说罢,他站起身,走到那小男孩身边,伸出手,“跟我走罢。” 七皇子胆怯的抬起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安的伸出手,放在男子手中,任由男子牵着离开了宫宴。 画面从宫宴又转到了桃花林,七皇子换了身与男子相似的衣袍,敬仰地望着男子,“师父,您方才使的是仙法吗?” -- 第104页 男子沉默了片刻,“什么仙法不仙法,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可父皇说您是仙人,叫徒儿不可心生不敬之意。” “无须听他的。”男子一挥衣袖,娇艳的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宛如一场桃花雨,他转过身,望着纷飞的桃花,“你叫什么?” 七皇子见他背过身,乖巧的小.脸一沉,“我、徒儿没有名字。” “为师入世时取了个时姓,既然陛下对你不曾上心,那你且随为师姓时,至于名讳,既然做了为师的弟子,今后少不得要随为师隐居山中修行,既然如此,那边一个居字吧。” 时……居? 归庭下意识想再去看那小孩,不想画面一碎,他整个人从梦中惊坐起,意识仿佛还留在那奇怪的梦境中。 耳边仿佛有人再说话,他本能的扭过头,看到时居那张俊俏的脸,眨了下眼,“时居?” “是我。”时居拿着布巾为归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怎么突然晕倒了?” “我……”归庭溃散的思绪回拢,梦中情节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叫他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你端杯热茶给我。” 第45章 假和尚 “对了, 把窗子打开一些,我有点闷。” 时居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对方涣散的瞳孔上,旋即站直身体放下手中布巾,转过身走到窗前, 推开一个小窗。 窗子一推开, 月光下的婆娑树影凝结成一个缩影,夜风拂面而来,吹得烛台上豆大的烛火摇曳不定, 忽明忽暗。他转回身,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 端给似是还没缓过神来的归庭。 归庭接过杯盏, 抿了口热茶, 温热的水温顺着咽喉下滑, 流向四肢, 叫他冷汗泠泠的身体渐渐有了些许暖意,“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个时辰不到。”时居看着眉头深锁的少年,想到对方苏醒前喊的那一声‘时居’, 眉眼一弯,“归庭,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归庭刚把杯盏送在唇边,听到时居的话, 垂下的眼皮微动了一下,随即一口喝完茶水,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在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才道:“可能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时居在他对面坐下,托着下巴,如瀑长发顺着肩膀洒落了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哪有棱模两可的答案。” 归庭抬眼瞟向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境模糊,记不太清楚了。” “这样吗?”时居有些失望,不过转而他又想通了,既然归庭苏醒前喊了他的名字,那梦境定然与他有关,他翘.起唇角,也不多问,只是道:“我已经把少帝送出宫了,明日午时,我会去云溪楼,届时你在云溪楼候着,我找个机会把你带进宫。” 。 时当五月,天气回温。 归庭着一袭红衣悠闲地行走在长街上,街上茶楼酒肆林立,商贩云集。 他的身后跟着一丫鬟打扮的少女,少女手中拎着不少东西,她左顾右盼,“小姐,今日城中好像热闹了不少。” 是比他刚来时热闹了不少。 想来姚太师是觉得他和李英师已经逃离了京城,便放下了京中戒严,“逛了许久,我瞧着那有家茶楼,咱们进去歇个脚。”说罢,他径直地朝云溪楼走去,有小二上前招待,带着他来到二楼临窗位置。 小丫鬟把东西放在桌面,说想去如厕。 他点了下头,目光落在窗外的长街上,看了一会儿,街道尽头走来一锦衣华服、笑容灿烂的少年,少年仿佛没见过市面的小傻.子,好奇地在左右小摊上打量,而少年身后,跟着个着仆役打扮的白净中年男子。 少年仿佛看花了眼,左看看,右摸.摸,几个呼吸间,就把那白净男子甩了好长一段距离。 “少爷,少爷……等等奴才!” “朕、真是的,还叫本少爷等你一个奴才!”少年来到茶楼下面,回头才发现仆役不见了,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便等待仆役,便四下打量。 茶楼对面,与少年面容一般无二的少帝收回目光,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从寺庙长大的,这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丢尽了朕的脸面。” 少帝对面坐着一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男子抬手捋了捋长须,摇头道:“正因如此,陛下用他方可安心不是?” “也对。”少帝敛起眼底轻视,郑重道:“老师可查到关东侯下落?” 董太傅摇摇头,“姚太师此人十分谨慎,除了他一手提拔的亲信,外人并不得他信任。” “这个狗贼!”少帝捏紧拳头,一锤桌面,正欲怒骂,楼下忽地传来一道惊呼声—— “美人儿?” 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少帝的注意,他扭头看去,就见时居仰头望向对面的茶楼,他循着方向找去,就见对面二楼坐着一红衣少女,少女青丝如瀑,眉眼似画,虽面容还有些青涩,却不难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 他只觉心好似装进了一头小鹿,在里面不停的乱撞—— “美人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楼下少年满脸欣喜的喊道,“你且等我!” 说罢,拔腿就朝茶楼跑去。而那二楼少女黛眉轻锁,似是不耐,叫少帝看得心都碎了。 “老师,这是哪家千金?” 董太傅看了过去,“不识得,不过观其衣饰,不像京中勋贵世家小姐。” -- 第105页 “你查一下,这等绝世美人儿,合该进朕的后……”话还没说完,对面窗子闯进一道人影。 但见那华服少年莽撞且轻浮地抓.住少女的手,似是迫不及待般的说着什么。少女面露羞愤地挣扎,却挣脱不开,俩人纠缠间,那白净仆役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皇……少爷,您——” “来福,快,把美人儿给我带回去!” 来福惊愕的张大嘴,“这……” “这什么这!”时居牢牢地抓.住归庭,不叫人逃跑,随即扭头厉喝道:“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来福张了张嘴,想说我的陛下唉,您这是强抢民女啊! 可他看着皇上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压的他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得艰难点头,抬手对着空气一招,立时凭空出现两个面容平凡的男子。 “把……把这位姑娘带回去!”来福别开脸,不忍看那姑娘绝望的眼神。 而那两个暗卫一出现,时居眼前一亮,“快,把朕的美人儿带回宫!” 对面的少帝看到这种情况,一拍桌面,猛地站起身来,“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董太傅皱紧眉峰,“确实胡闹了些,不过他这般沉迷女色也好,虽说强抢民女于您名誉有碍,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董太傅哪里知道少帝的心思。 少帝看着美人儿一脸绝望的被暗卫塞进马车,若不是还有理智,怕是早就追上去打死那个花和尚!他眼睁睁地看着搅乱他心湖的美人儿被花和尚藏进马车,慢慢驶向皇宫,一张俏.脸气的涨红。 而归庭的丫鬟如厕回来后,看到座位上的小姐非但不见了,地上还散落着打碎的茶壶碎片,整个人一懵,一屁.股跌坐在地,她把小姐弄丢了。 这头马车驶进皇宫,时居迫不及待的叫暗卫把人绑在龙榻上,搓了搓手,将一个色迷心窍的昏君演得入骨三分,“下去吧,听到任何声音都别进来。” 来福垂着眼,“是,陛下。” 来福带走寝殿内的宫女和太监,关上门与之前的暗卫对视了一眼,便守在了门外。 殿内,时居脸上的神情一敛,快步走到龙榻边,一边解开绑绳一边道:“没伤着你吧?” 归庭摇头,“之前茶楼对面是不是有人?” “是少帝。”时居轻笑了一声,“本来我是想低调些,也是凑巧,他不知怎么就在茶楼里,我演了这出戏,叫他和姚太师放心,这俩人放下戒心,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归庭揉了下手腕,“接下来如何做?” “你且瞧着。”时居眯起眼,一脚踹飞烛台,烛台放出一声巨响,惊动了守在殿外的来福,来福抬起一脚,迟疑了下,又放了回去。 时居试探不会有人进来,便席地而坐,弯眉看向归庭,“美人儿,朕来了。” “……”归庭还在想着该怎么回应,对方嘴唇一张,一道女声自他口中脱出—— “你走开,别碰我!” “美人儿别怕,朕不会伤害你的,朕只会好好疼你——”话音戛然而止,时居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扑到龙榻上,按住归庭的双手,低声道:“我听到有一串脚步声过来了,应是得到消息的姚太师,你暂且忍耐一下。” 说罢,他双眼一眯,低下头想去亲吻对方,不想对方毫无反抗,他心中可惜,若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少,不过可惜归可惜,但还是开口道:“你稍稍反抗一下。” “……”归庭耳朵动了一下,待人走到殿外,正欲推门之际,抬腿就是一脚,直把毫无防备的时居踹飞出去。 开门声伴着时居落地声同时响起。 时居懵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躺在龙榻上的归庭却与门口的人与之打了个照面,下一瞬仿若不敌般地收回视线,咬着下嘴唇,倔强地别开脸。 “还不快将陛下扶起来!” 平淡的声音毫无起伏,却惊醒了发懵的时居。 他回过神来,由着太监把他搀扶起来,眉头微微一皱,“美人儿你心也太狠了!” “那就拖下去杖毙吧。”轻飘飘的声音就仿佛打杀一个人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朕看谁敢!” 时居挥开搀扶的太监,阴郁的眼扫过想上前抓人的侍从,抬步站在龙榻前,抬头迎向姚太师。 姚太师已到了知天命之年,却保养极好,叫他看起来宛如三十来岁。 且他今日来的匆忙,并未穿官服,反而着一袭绣工精致的青色常服,襟口和衣摆处绣着青竹,衬得他身姿欣长又文雅。他双目温润,周身一派文人的儒雅气质叫人如沐春风,让不明他野心之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他神色淡淡地瞥过身后的红衣女子,道:“她伤害了陛下,应当受罚。” 时居哼笑了一声,揉了揉屁.股,“朕乐意,你管得着吗?” 姚太师明显怔了一下,他打量着少帝无所顾忌的眼,里面少了昔日的隐忍和屈辱,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既是如此,那臣告退。”说罢,当真就带着侍从走了。 时居的目光随着姚太师的离开渐渐阴沉下来,直到身影彻底消失,他阴鸷地扫向来福,“来人,把这吃里爬外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施令发出去,却无一人上前。 时居笑了,渡步走到来福面前,笑意盈盈道:“朕这个皇帝做的可真够窝囊的,对不对?” -- 第106页 来福垂首,没有吱声。 时居眼底闪过一抹狠戾,抬起手快且狠地对着来福的脸甩去,力道之大,直接将来福甩到了地上,那张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清脆的巴掌声在寝殿内回荡。 一群宫人们倒吸了口凉气,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犹是不解气,一脚踩在来福满是错愕的脸上,居高临下道:“来人,把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拖下去仗责二十。” 时居这一巴掌震慑住了眼前的宫人们。 有个太监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拖着发软的腿跑到殿外叫来两个侍卫。 侍卫迟疑的看了少帝一眼,架起来福正出殿。时居一甩衣袖,背负着手,跟着走了出去,“就在这里行刑,朕瞧着。”他说话间,瞥见一个小太监偷偷溜了出去,笑了下,站定在殿外,看着侍卫硬着头皮举起板子。 而退出去的小太监追上刚走没多久的姚太师,把殿内情况与对方说了一下。 太师抬手捋了捋修剪整齐的美髯,眸色不变,“不过秋后的蚂蚱罢了。”能蹦达几时? 姚太师不管,时居就拼命的作。 他刚收拾了来福,正准备收拾这些吃里爬外的宫人,殿外传来太监的尖细声——太后驾到! 时居阴鸷的眉眼扫过噤若寒蝉的宫女和太监,负手而立,“下次若再有人私闯朕的寝宫不尔等不作为,朕亲手活剐了他!”说罢,转身走进寝殿,关上殿门,对匆匆赶来的太后视而不见。 他是带着记忆降生的,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贵妃不管是为了权势野心,还是为了身家性命,选择抛弃双生子之一谁都可以去理解她,但不包括他这个被抛弃的人! “泽儿,哀家听说你当街强抢民女?”太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置若罔闻,反而缓和了神色,轻声问道:“没吓着你吧?” 归庭单手托腮,若有所思道:“少帝是这样的性格?” “不是。”时居无视殿外的拍门声,“少帝长期受姚太师控制,本性有些懦弱。他有反抗之心,却无反抗实力,也或许他顾虑多,所以对上姚太师,有些唯唯诺诺,连宫人的轻视与怠慢都不敢反抗,只敢躲起来在私下发泄。” “那你性格大变,倒是把我衬托成了迷惑君王的祸水。”归庭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今日所为,倒是有暴君的潜质。” “暴君不好吗?”时居眨了眨眼,“看着世人畏惧的匍匐在我的脚下,不敢反抗。” 归庭摇头不语,他看着眼前的时居,眼眸清澈,眼底无阴霾,可之前对方仗责太监时,那种蔑视人命的神态,与姚太师说把他拖下去杖毙没什么区别,这叫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梦境的最后一刻,男子背过身问七皇子名讳,原本乖巧懦弱的七皇子小.脸一沉,周身更是布满戾气。 时居见他不说话,抿了下唇,“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 “我没有不喜欢,若人欺负到你头上,你不反抗才叫我失望,我只是奇怪,你一个吃斋念佛长大的和尚,哪来这么重的戾气。”这与他和尚的身份不符。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敢放出来。”时居说着走到龙榻边,撩.开衣摆坐在床沿边,眸光澄澈,“而我……我选择随心。” 俩人谈话在太后闯进殿内结束。 太后一身威严地走进来,凌厉的眸光扫向归庭,正欲开口,时居悄无声息地挡住她的视线,“来人,太后身体不适,送她回宫歇息。” 十四年过去,太后除了着装打扮方面更显得雍容华贵,面容却无一丝变化。 她似是不敢相信她的儿子敢这般与她说话,也顾不得与归庭计较,定睛朝时居看去,却在锁定他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你……” “是朕说话不好使了是吗?”时居人小气势却不小,一双与太后相似的眼眸微微一眯,“还是说你们都想尝尝活剐的滋味?” 殿外的宫人闻言,偷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太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进来,“太后,请……” 太后神色晃了一下,眼神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她定定地看了时居一眼,脸上的怒气还没消散,便带着人走了。 次日,首次上朝的时居就被群臣给弹劾了,说他强抢民女,乃昏君所为。 归庭在皇帝寝宫小憩,殿门由外被人推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从门外飘进来,他猛地睁开眼,就见时居满身血污的从外头走进来,对方顿了一下,“吵醒你了?我先去沐浴。” 时居由近侍伺候着进了御池,不过片刻功夫,姚太师率领群臣闯了进来,此时的他不复昨日那般风轻云淡,双眼盛满怒焰,凌厉得如同锋利的刀刃,在寝殿内扫视一圈,无视归庭,阔步朝御池走去。 归庭挑了下眉,这姚太师当真是没把少帝放在眼里,瞧着架势,宛如进自家一般,也难怪少帝一见时居,便提出交换身份。被人当傀儡也就算了,还没个半点**,凡是有点野心的都会受不了被这般挑衅。 不过说起来,姚太师好像还是少帝的亲外公,那也是时居的亲外公! 归庭躺在龙榻上想着之前与时居商谈的计划,计划也简单,就是时居来替少帝当傀儡,利用皇帝身份让他有个光明正大出现在京城的机会,再借机探出他父母和兄姐的关押之地,最后找准机会弄死姚太师,届时京中大乱,他们趁机救人,带着族人离京。 -- 第107页 而京中没了姚太师坐镇,少帝又没多少实权,两王肯定不会放过机会,到时候,天下就会大乱。 归庭想着该从何处探寻亲人下落,一道尖叫声从御池传来,他心道不好,从龙榻上一跃而起,快步奔向御池,还没走进去,就听得时居的怒气声,“老匹夫,少跟朕来这一套,别说朕只是抢了个民女,便是朕纳了全天下女子又何妨,谁敢说朕,这便是下场。” “你——” “少拿手指着朕,只要朕还是这天下之主一日,你便是臣,现在朕不过是想要个美人儿,你们倒好,一个鼻孔出气,指着朕骂,真当朕没脾气,不敢弄死你们是吧?” 归庭听到这,连忙躲在柱子后面,看到时居站在御池边,身上仅着亵.衣,却气势凌人地对着姚太师一顿喷,而他的脚边,还躺着一个着正红色官服的人,瞧着像是断了呼吸。 旁边伺候的侍从浑身发颤的跪了一地,姚太师背对着归庭,叫他看不清神情,但想来应是气的不轻。 “澹台泽,本官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时居嗤笑道:“父皇就我一子,你想废朕立谁?还是说换你自己上?”说罢,他轻啧一声,“还没拿到关东侯手中虎符,掌控边疆五十万大军,不敢轻易废朕吧?既然不敢——” 他眸色一厉,“那就给朕憋着,在没打算废朕之前,少来招惹朕。” 姚太师筹谋多年,也只敢以帝师的身份揽权,却不敢夺位是为何? 一个他没军权,一个是虎视眈眈的景王,他要敢废了少帝,景王必定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挥师入京。而且除了景王,还有个心思不明的镇南王。 姚太师显然是没想到眼前的‘少帝’竟是破罐子破摔了。 他怔了好一会儿,一挥长袖,“你好自为之!” 姚太师气冲冲的来,又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归庭从柱子后面出来,走到时居面前,问道:“你做了什么,叫他气成这样?” 时居踢了下脚边的尸体,扫向一旁的侍从,有机灵的侍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艰难的把尸体拖出御池。时居脱了亵.衣,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笑嘻嘻的望着归庭,眼底不带一丝阴霾,“美人儿,要不要下来随朕泡会儿?” 其余侍从一听这话,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别叉开话题。” “好吧!我就杀了他两个心腹。”时居撇了下嘴,靠在御池边,不在意道:“我之前夜探过天牢,李氏族人确实在天牢,但你的父母和兄姐却不在,那人应当是被姚太师藏起来了。所以我跟踪了他几日,皆无所获,就想着气他一气,叫他失去理智。方才我说的那番话定然叫他气着了,他心中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你父亲手中那块虎符的下落,届时我跟着他,便能寻得你家人下落。” 时居猜错了,姚太师并没有出府。 姚太师被时居气的不轻,连着几日都未上朝。 时居也不在意,他白天与归庭腻在寝宫,有之前那番狠戾手段,宫人也不敢轻易打搅。晚上则悄悄带着归庭出宫,躲在太师府的屋顶。 只是连着监视了三个晚上,对方都未曾踏出房门半步。不过他倒是发现暗处另有一波人也在盯着太师府。他偷偷凑到归庭耳边低声道:“这老狐狸狡猾的很,肯定是发现有人盯着他。” “是不是少帝的人?” “应该是。” 第四日夜半子时,时居发现太师府门口多了一顶轿子,一个身着常服,带着幂蓠,身形肖似太师的人走出府门,坐进轿子,他见势要跟上去。 归庭拉住他,“再等片刻。” “怎么?” “应该不是太师。”既然太师知道有人盯着他,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上当。想来这番动作是想引走暗处的探子,果然暗处盯梢的人跟着轿子走了。半个时辰后,一顶普通的轿子从太师府的后门出来。 俩人对视了一眼,带上黑面巾,跟着轿子出了城,一路来到城外三里外的庄子。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庄子,然翻过墙,进去才发现里面守卫及其森严,这种戒备状态不亚于皇宫。 时居搂着归庭的腰,低声道:“等会不管看到什么,你都要控制住情绪。”说着,脚尖着力,跃上屋顶,悄无声息的跟着姚太师来到后院,姚太师挥退左右站在一间柴房门口,左右看顾了片刻走了进去, 时居拨开瓦片,看到屋内的人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一面墙壁便自动打开,露出一条地道。 姚太师走进去,他趁着地道门关闭之际,带着归庭也闪身进去了。 进去后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前方姚太师举着的火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叫俩人看清楚眼前的台阶。 顺着狭窄的台阶走了近二十来米,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火光。俩人紧贴着拐角的墙壁,归庭先探出头,看到下方场景手掌骤然握紧,清润的眸光一厉—— “大人!”看守的狱卒恭敬的行礼。 姚太师举目望着上面的人,“李林山还是什么都没说?” 狱卒不敢怠慢,连解释了情况:“这老匹夫皮糙肉厚,什么招都使了,愣是没吐出半个字。” 时居也探出头去,就见下方是一间石室,而石室吊着四个囚笼,囚笼里分别装着昏迷不醒的人。姚太师让看守的狱卒放下关东侯,绑在木架子上,随手选了根鞭子,挑起关东侯的下巴,“泼醒他。” -- 第108页 看到这儿,时居连忙握住归庭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弯腰捡起两颗石子,屈指想弹了出去—— 归庭拉住他的手,忍住心中冲动,抬起下巴示意出去再说。 俩人悄无声息的来,无声无息的走了。 回到皇宫寝殿,时居看归庭眼底充满血丝,心疼道:“明天我帮你把仇报回来。” “不用。”归庭攥紧手掌,赤红着眼,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先找个机会把李氏族人放出来。” 时居皱眉说:“李氏一族被姚太师打上了叛国罪,若是没有证据翻供,很难放出来。” 归庭也知道这个理,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回京,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走到窗柩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冰凉的夜风袭来,吹得他长发在空中飘散,“大赦天下如何?” 帝王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时,以施恩为名,常赦免犯人。 但大赦天下也是有限度的,如说谋反、欺君和叛国不在齐列。姚太师给关东侯打上叛国罪,按照律例当诛其九族。他想了下,道:“姚太师想要的是我父亲的命,族人不过是受牵连,亦或斩草除根,若大赦天下,可寻个借口减刑流放,届时便能顺理成章送族人出京。” “此法可行,只是……”时居望着归庭修长的背影,“你觉得寻个什么缘由来大赦天下?” 归庭抬起头,望着黎明前的黑暗,薄唇轻启,“立皇后!” 第46章 假和尚 翌日朝堂,时居让太监宣读了一份圣旨。 大意就是李氏秀外慧中, 温婉可人, 德才兼备,应正母仪于万国, 遂册封为皇后, 钦哉! 圣旨一读完,朝堂立时一片肃静, 静得似乎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响声。 时居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爱卿们既是无异议, 那便由钦天监测算良辰吉日, 礼部会同司礼监、内府着手准备起来。”说罢,他大手一挥,“退朝!” 时居一走,朝堂立时炸开了锅。 朝臣分为两派,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谈论居此举荒唐。 姚太师告病不上朝, 姚太师一党没了头目,众人商议不出个所以然,便退出朝堂,急匆匆去找姚太师商量。 还留下来的, 是以董太傅为首的保皇党, 这批官员人数少, 占的也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位置,在朝堂几乎没什么地位,但他们得少帝信任, 且相信少帝有翻身的一天。所以得知少帝突然册封一民女为皇后,顿时就慌了。 他们说了半天,却见董太傅一言不发,便纷纷看向董太傅,想叫他拿个主意。 董太傅面色倒还算镇定,他是唯二知道时居身份的人。 虽说时居此举有些突然,但叫他来说,待彻底铲除逆党,再废了便是,就是有些委屈了他的孙女,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且日前时居杀了姚太师两位亲信,做法虽是残暴些,却于陛下有利。 思及此,他捻了下胡须,笑眯眯道:“陛下少年心性,尔等越是反抗,陛下便越上心,不如成全了陛下,顺了他的心,待过了新鲜劲,结局……”他话没说完,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众人想到陛下近日作为,结合董太傅的潜意思,稍稍一琢磨,便以为陛下此举是与太傅商议后,用来迷惑姚太师的,眉头一松,露出笑意,“还是太傅通透。” 而这头的姚太师一党,堂而皇之地进了太师府。 少帝今年方十四,当可立后,然太师党心中清楚少帝屁.股下的位置迟早要换人,自是不愿把自家嫡女送进宫来。只是不愿归不愿,‘少帝’日前打了他们的脸,叫他们失去两位同僚,如今还想娶后,怎么可能? 太师党想以封后之事叫‘少帝’下不来台,姚太师让一个毛头小子威胁心中不快,又问不出虎符下落,便也想给‘少帝’一个教训,好让他知道敢反抗他的下场。 太师党得了姚太师确切态度,私下琢磨钦天监、礼部和内府都是他们的人,想叫‘少帝’难堪,轻而易举。 太师党以为少帝还是之前那个少帝,之前的爆发不过是仗着他们毫无准备,现立后程序皆掌控在他们手中,就不信少帝还敢反抗。所以他们没把少帝的话放在心上,少帝问起来,也只推说钦天监在算黄道吉日。 几次下来,时居得到的都是同样回答,便明白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简单来说,一个字,拖! 时居回去后让寝殿宫人准备些材料,跟归庭说了会话,便拿着宫人准备的材料把自己关在侧殿捣鼓了一晚。 次日寅时,他从侧殿出来,正打算换了龙袍去前朝,动静惊动了归庭,归庭睡意惺忪的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寅时,我要去上朝,你……”刚想说让归庭继续睡,但想到等会儿的好戏,他眼珠子一转,“归庭,想不想跟我去看好戏?” “哦?”归庭来了兴趣,说实在的,整日憋在这寝宫,实在闷的很,现在有热闹看,他顿时驱散睡意,从龙床.上起来,梳洗过后,换上时居让宫人送来的太监服,打扮成近侍的模样,低眉顺眼的跟着时居来到朝堂。 他站在龙椅右边,左边的小太监喊了一声上朝,群臣鱼贯而入,俯首称臣地行跪拜之礼。 时居说了声‘平身’,小太监按照惯例说了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归庭隐晦的打量了一下下方情况。 -- 第109页 龙椅的左下方有一张椅子,不用猜也知这是姚太师的位置。 而朝堂站位明显,一方以董太傅为首,但人数稀少;一方以姚太师为主,不过姚太师告假,这会儿不在。 有一白胖的大臣站出来,参董太傅一党的某位官员宠妾灭妻。 那被奏官员显然是懵了一下,随即脸颊气的涨红,说参他那位大臣胡说。 为了这事,两个岁数加起来七八十人,吵起架来宛如街头泼妇。 如你告我宠妾灭妻,我就参你养外室,领外室子还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俩人你来我往,吵着吵着有人劝架,心情不顺的一方就骂劝架之人也不是好东西,说一把年纪了,道都走不动了,还不要脸的纳十六岁的黄花闺女。 这话惹的劝架之人下不来台,也开始攻击敌方其他人。然后朝堂就成了市集,两方人斗到一起,吵的面红耳赤。 他看得有趣,一旁的时居却屈指敲了敲大.腿,轻咳了一声,“礼部尚书何在?” 时居声音不大,以至于像是无人听见一般,没一个人回应。 归庭轻笑了一声,觉得他这个假皇帝当的着实窝囊。 不想时居又问了一句,还是无人应答。对方也不恼,还好心情的回头冲归庭眨了下眼,然后无声张了张嘴,“看我的。” 时居上次杀的两位大臣一位是御史,一位是吏部尚书。 这两者皆是姚太师的亲信,尤其是吏部尚书,可堪称左膀右臂,现俩人死了,位置便由太师党举荐的人顶上了。一般这种事压根儿就不需要少帝点头,举荐奏折也到不了少帝手上。 时居不在意这些,他又不是真的皇帝,朝堂如何,与他无关。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归庭娶回来,先拜堂再说,但他的话却是无人应答,一个个为了点小事争的面红耳赤。 他眯了眯眼,从袖口取出一巴掌大的连弓.弩,把.玩了一会儿,旋即抬起手,瞄准一个胖乎乎的官员,对准其大.腿,按下开关发射银针—— “啊!” 一声尖叫在大殿内回荡,震得群臣个个皱起眉,循声望去,就见方才争吵最凶的礼部尚书弯着腰,一手捂着腿,哀嚎不断。董太傅心思一转,上前呵斥道:“吴大人,殿前喧哗成何体统!” “腿,我的腿……”吴大人痛的脸都扭曲了,“快、快传御医!” “御医?”时居端坐在高位上,收起弓.弩,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吴爱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地要叫御医?” 归庭嘴角一抽,看到下方的吴大人冷汗泠泠,抖了下嘴皮子,“陛下,臣、臣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哦?”时居慢悠悠地拿起手中的弓.弩,眯起一只眼,瞄准对方的脖子,“吴大人说的是这个吗?” 群臣一脸惊愕,吴大人也是吓傻了,任谁被人用弓.弩对准脖子,生命受到威胁,也会像他这般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们能听朕讲话了?”时居举着弓.弩,左右摇摆,吓的官员纷纷失色,谁都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惊到‘少帝’,手一不稳,冲自己的脖子射来。 时居满意的问道:“吴大人,还需要叫御医吗?” “不、不用,多谢陛、陛下关心。” “那就好。”时居收起弓.弩,看着群臣松了口气,尤其是方才直面死亡的几人,面色惨白不说,衣袍下的双.腿更是已经抖成了筛子。 “朝廷不养废物,朕且问你们,黄道吉日可算出来了?” 此话一出,太师党就知道‘少帝’这是因为他们怠慢而不满了。 这让他们想到了之前被当朝捅死的御史,御史不过是进言‘少帝’强抢民女此举乃昏君所为,又说了几句重话,便被一言不发的‘少帝’捅死了。还有吏部尚书,在御池那会儿,也不过顶撞几句,‘少帝’一巴掌拍下去,就把人拍死了。 眼见当日之事有可能再次发生,董太傅乐得‘少帝’收拾他们,便眼观鼻鼻观心,暗示自己人别出头。 而姚太师党想到了那日在御池时居说的话,心中愤怒非常。吴大人直面死亡,不敢不回答,他哆嗦了一下,“臣立马就去办。” 时居摇摇头,“朕自己算过了,七日后便是黄道吉日。” 太师党不知少帝性格大变缘故,只当他是在太师长年累月的压制下,爆发变.态了。 虽说心中恨不能把‘少帝’挫骨扬灰,但就如太师所言,他们暂且却不能拿少帝如何。众臣心中恐惧又恨极,他们恐惧‘少帝’,因为‘少帝’失控代表他们的性命堪忧,而恨意就更简单了,以前的小绵羊黑化了,不受他们控制了,他们心态怎能平衡? 饶是如此,面上却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注意,少帝的弓.弩对准的便是自己,“陛下说的极是。” “很好。”时居微微一笑,“朕给你们七日时间,希望诸位爱卿不要叫朕失望,退朝!” 时居心情不错的负手走出大殿,悠闲地与归庭并肩走到回寝殿的路上。 虽说封后大典只是为了救李氏族人而使出的权宜之计,但成亲可是真的,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一朝得偿所愿,心情怎能不好? 归庭见他哼着小调儿,挑眉道:“瞧不出来,你手段还挺多的。” 时居得意的挺胸,“收拾个把人,不在话下。” -- 第110页 归庭看到他收拾太师党,心中也痛快,他扭头对跟在后面的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识趣的退了下去,他才抬手揉了揉时居的脑袋,“看把你得瑟的。” 时居歪着脑袋蹭了两下,“归庭,七日后大婚太匆忙,尚衣局怕是赶制不出你的嫁衣,我想了下,一切从简,以救出你李氏族人为主。” 提到李氏一族,归庭脸上笑意淡了下来,他停下步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时居。 若说之前还怀疑对方目的,经过这段时日相处,还有对方在宫中所作所为,便知对方是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想。他目光慢慢柔和了下来,真心实意的道:“时居,谢谢你。” 时居敏锐察觉到对方卸下心房,眉眼一弯,眼底的笑意是怎么都遮盖不住,“你我即将成亲,日后便是夫……” 他想说日后便是夫妻,但夫妻是指男女,他们俩皆为男子,说夫妻好像不对,思忖了片刻,“日后便是夫夫,我无父无母,入赘你李家,你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我救我的父母和族人,理所当然。” “……”归庭感动没一秒,没好气道:“你现在是澹台泽,我是李婷婷。” “我不管,总之成亲是要拜堂的,你我拜过堂,便是夫夫。” 归庭早就知道他得寸进尺的本事,便道:“想嫁进我李家,等你弱冠再说。” “……不是!”时居小.脸一跨,不满的抱怨道:“你又骗我,说好的待我长发及腰的呢?怎地又变成弱冠了?” 归庭转过身,眼含笑意道:“你有意见?” “……”时居撇了撇嘴,心说有意见,但他看到对方脚步好似轻快了不少,连识趣的摇头,又想着对方看不见,才不情不愿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归庭懒得搭理他,抬步朝寝殿走去。 刚入寝殿,就有宫人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上早膳。时居摆手,让他们赶紧传膳。 俩人坐在桌前,宫人们托着一道道膳食,鱼贯而入。 且他们个个弓着腰身,这番敬畏又害怕的态度比之第一天的轻视,简直是天差地别。 自古便是君强臣弱,国泰民安;君弱臣强,大权旁落。 少帝九岁登基,生于皇室,不能说年幼无知,却也无法与心智成熟且在官场周旋、沉浮的姚太师相比,加之姚太师乃先帝托付,辅助幼帝,他又是少帝亲外公,有多层身份加持,大权旁落,正常无比。 少帝懦弱,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宫人们只知道少帝无皇帝尊严,叫满朝臣子欺负的头都抬不起来,自然是欺软怕硬,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虽说不敢明目张胆欺负,但轻视怠慢却必不可少。 现下时居强势起来,又以大内总管来福杀鸡儆猴,更别提还杀了两位朝臣,这些个宫人最是势力,见‘少帝’强硬.起来,便不敢再放肆。 宫人上了膳食,有试吃太监试过后,时居便挥手叫人退下。 这时,有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送来一叠奏折。归庭好奇,问是什么,小太监回答说是姚太师身体抱恙,精神不济,便遣府中下人送来这些奏折。 归庭闻言,挑了下眉,让小太监把东西放到下。 时居哼了一声,“这老狐狸,之前我与少帝相处时,看过少帝当时批阅的奏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暂且不管他,我饿了,咱们先用膳。” 俩人用过早膳后,无事可做,归庭便去翻奏折打发时间,哪知他刚打开第一份奏折,就被奏折里的内容气的沉下脸来。 时居见状,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的是关东侯叛国罪证齐全,当判全族抄斩,立即执行。 他眉峰一拧,拿走奏折,看到上奏折之人为户部尚书刘柏心,想了下这人是谁后,便知道这是姚太师来为难他的。 姚太师日前在他这吃了两个闷亏,一时想不通,便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抱假修养。 现在缓过神来了,便想拿关东侯一事来叫他下不来台。关东侯无疑是少帝一派的,但若是他亲自处决了李氏一族,就算是迫不得已,关东侯对少帝的忠心肯定会大打折扣。 这是其一,其二是,说不得姚太师还打着以全族被灭来攻破关东侯心房,拿到虎符。 他冷笑了一声,“明日想不想继续随我上朝?” 归庭沉着脸,“去。” 次日,归庭随时居上朝,果真有人提了这事。 上奏之人乃姚太师的女婿,乃提拔上来的吏部尚书。 昨日时居所为,叫群臣丢了脸面,群臣心中不忿,便去太师府,纷纷要太师给个交代,太师刚好给‘少帝’送去了奏折,就出了此主意。 有人说此时提及此事肯定会惹‘少帝’大怒,毕竟‘少帝’现在喜怒无常,在他大婚之前见血怕是会招来杀生之祸。 这些太师党敢当这奸佞之臣,几乎都是惜命的。 太师势力庞大,少数为了生存被迫加入,一部分是姚太师的学生或有提拔之恩,还有一部分则是为了利益。 亲信为了太师,自然是一往勇前,可被迫加入阵营的和利益者却不想为了此事触怒‘少帝’而丢了性命。 姚太师心中有数,便让他的女婿上奏,想来‘少帝’也不敢对他的女婿下手,所以才有了今日.逼时居下令处决李氏族人一事。 时居学着归庭喜欢挑眉的动作,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吏部尚书身上,“朕看你是活腻了,敢在朕大婚之际,触朕的霉头!” -- 第111页 吏部尚书卢知刚有岳父作为靠山,心中底气十足,“臣这是为辰国江山考虑,关东侯身为我辰国大将军,却甘做敌国走狗,不诛杀九族,难以平民愤。” 听到这番言词,归庭手掌一紧。 时居似是察觉到他的怒气,单手托着下巴,“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一事,关东侯关在哪?既然要灭其九族,这个叛敌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也该一并处决了?” 卢知刚道:“陛下,关东侯暂时不可处决,他的俩子偷走了边关防布图逃之夭夭,我等须得留他性命,好叫那俩子投鼠忌器。必要之时,也能以他为饵,诱那俩子回京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啊!”时居又从龙椅上走下来,经过归庭时,趁着衣袖宽大,偷偷捏了下归庭的手,然后走到卢知刚面前。 这卢知刚生的高大,比时居高了一个脑袋。 他不满的皱了下眉,转身回到台阶上,对着卢知刚招了招收,“你且过来。” 卢知刚心中一咯噔,‘少帝’近来喜怒无常,对岳父的亲信说杀便杀,万一‘少帝’真破罐子破摔,那自己的命可就没了,届时岳父便是能为他报仇又能如何? 这般想着,岳父给他的那点底气慢慢消散,他开始发慌,额头渗出冷汗,却连擦拭都不敢,尤其是看到‘少帝’摸了摸袖口,强撑的心态崩溃,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时居面前,“陛下饶命!” 太师党:“……”这个窝囊废! 时居倒是笑了一声,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双眼环视了众位大臣一圈,淡淡道:“刘柏心是哪个? “臣户部尚书刘柏心见过陛下。”一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有着时下年轻人特有的血性和冲劲,那傲慢的神态更是不把‘少帝’放在眼中。 “年纪轻轻,便身居正三品……” 时居打量了他一眼,手指有些发.痒,方才摸了袖口,忘记带弓.弩,余光瞥了眼守在殿外的侍卫,摇了摇头走到个头比他还矮的刘柏心面前,一脚踹向对方的膝盖,直把对方踢的双.腿发软,‘嘭’地一声重重地跪在面前,他眉眼一厉,“见朕还敢不跪,藐视君威是其一,其二敢在朕大婚之际给朕找不痛快,真当朕不敢杀你是吗?” “来人,拿剑来!” 时居喊完,无人应答。 他又笑了一声,“行,朕说话不管用。”他边说边点头,眸色一冷,抬起腿一脚踹飞地上梗着脖子满脸屈辱的刘柏心,动作干净利落。 他这一脚力道之大,直把人踹的撞向殿内柱子上,对方哼都没哼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来,便昏死过去。他冷笑的收回视线,阴鸷地扫过在场所有大臣,“你们想触朕的霉头,朕便不让尔等安生!” 说罢,他一甩长袖,也不管众臣面色如何,“退朝!” 归庭一一扫过色各不相同的朝臣,跟着追上时居。 对方就等在殿外,看到他过来,双眼一亮,脸上哪还有半分阴霾,还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低声道:“皇后,朕方才神武不神武?” 归庭想到时居曾夸过他的话,毫不谦虚道:“神武不凡。” 时居得寸进尺道:“那你有没有被朕神武不凡的英姿吸引?” 归庭:“……” 第47章 假和尚 时值六月,京城逐渐转热。 这天气一热, 人的火气就比较大。 如姚太师, 他虽然抱病在家修养,然朝廷之事却尽在掌控之中。 这不, 还未下朝, 就有探子回禀朝廷所发生一切,如女婿没骨气, 当着朝臣给傀儡‘少帝’下跪,还窝囊的说出了‘陛下饶命’这等叫他颜面尽失的话;再如外孙刘柏心, 竟是叫‘少帝’一脚踢得丢了半条命。 姚太师保养就算再年轻, 他也是上了年纪的。 这两条消息一传来,他当即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过去。更叫他怒气攻心的是,他想教训‘少帝’,让群臣联名上奏, 定要在‘少帝’大婚之前,处决了李氏一族。可朝臣连连推脱不说,为掩饰贪生怕死,还言之凿凿帝后大婚, 不宜大开杀戒。 姚太师气病了。 之前抱病告假不过给‘少帝’难堪, 叫‘少帝’知道触怒他的下场。 然事实上, 这群猪队友经不住吓,愣是叫‘少帝’试探出了他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的底线边缘徘徊。 时居没什么趁手的人可用, 他亲自溜进太师府,想看姚太师反应,然后就看到姚太师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一副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回去后,他把姚太师的惨状告诉归庭,“我瞧着这姚太师是顺风顺水惯了,所以受不得气,这不,我稍稍试探了一下,他就气的下不来床。” “看把你得意的。”归庭揉了揉他的脑袋,“他好歹也是你亲外公。” “还是算了吧。”时居歪着脑袋,虽说归庭揉的是发套,于他本身没什么感觉,可他还是一脸享受,“他外孙多了,不差我一个。” 这头隐在京中暗处的澹台泽得知时居举动把姚太师气病时,一扫痛失美人儿的低落心情,痛快的一拍桌子,“做得好!” 董太傅捋了捋胡须,心道这可能是天助陛下,陛下善于隐忍,然时下局面,若一味隐忍,却与陛下不利,此时就需要一个像假少帝那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来打破。 -- 第112页 “镇南王那边可有消息?”董太傅望着澹台泽眼底喜悦,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年少了些,做不到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 “这……”澹台泽迟疑的看着董太傅,皱了皱眉,“倒是联系上了,只是镇南王那老匹夫想叫朕许已后位,方会助朕。” 董太傅捋胡须的动作一顿,“那陛下怎么想的?” “朕说过待朕掌权亲政后,便会娶婉儿为后,只是……”澹台泽观察老师神色,见他并未不悦,心中便有了定论。 他的人寻遍整个京城,都没找出关东侯下落,这便意味着他短时间内拿不到关东侯手中另外一块虎符。而京中情况越发严重,他又丢失了保命虎符,所以他现在迫切需要借助镇南王的帮助,至于镇南王之后会如何,待除了姚太师一党后,在做打算。 董太傅点头,他信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说这般会委屈他孙女,不过无妨,只要孙女在陛下心中有一席之地,待大事成了后,孙女便会苦尽甘来,“既是如此,那陛下拿主意便可。” …… 处置李氏一族之事,因姚太师气急攻心而搁置了下来。 转眼便是皇帝大婚。 大婚当日,全京城挂起了红灯笼,每个街头还缠着红绸子,街上更有穿着喜庆的童子拎着花篮,沿街给行人送花。而这番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皆是礼部尚书吴大人所为,目的就是让少帝满意。 吴大人腿上遭‘少帝’射了一针,又差点命丧皇宫大殿,心中定然对‘少帝’恨极,但恨意再多,却抵不过对‘少帝’的畏惧。 他当时瞧的可是很真切,‘少帝’是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所以帝后大婚,他竭尽全力,亲力亲为,就怕‘少帝’抓着把柄,给他脖子来一针,又或者如御史那般,一剑捅个对穿。 福宁殿到处贴着大红的喜字,归庭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四个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时居是个不讲究的,他让归庭直接从他的寝殿出嫁,期间太后几次传唤归庭,都叫时居堵了回去,便是太后亲临,时居也派人守在殿外不让太后靠近。 吉时已到,归庭在麽麽的帮助下,穿上华贵的凤冠霞帔,由时居亲自宣诏册封礼仪。 宣完诏,时居牵着上了凤撵,敲锣打鼓地出了宫,带着群臣绕着京城繁华之街走了一圈,以宣誓归属权。这是他多年夙愿,虽说顶的是澹台泽的名讳,不过等会拜堂的人是他便行了。 街道上跪拜的百姓中,澹台泽也在其中。 他心痛美人儿就这么落入一个小秃驴手中,但转念又想到对方顶的是他的身份,虽说美人儿名节已失,他心中有些介意,不过冲着美人儿的倾国之姿,待他除了姚太师,弄死小秃驴,留她一命也无妨。 澹台泽的想法归庭和时居全然不知,吉时到后,一行人吹吹打打回到皇宫拜天地,行大礼。时居省去了不少流程,饶是如此,归庭也累的不轻。 眼见天色已暗,归庭褪.下凤冠霞帔,沐浴过后回到寝殿。 殿内一派喜庆,烛台上红色蜡烛在吱呀吱呀地燃烧着,点亮了整个空间,映出殿内大红被褥和珠帘,还有大红的喜字。 时居着红色亵.衣,盘腿坐在龙床.上,歪着脑袋打量披散着长发的归庭,笑意盈盈道:“皇后,时辰不早了,咱们该歇息了。” 归庭正在擦拭头发,闻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毛长齐了吗?” “……”时居气愤,站起来就要拉裤子。 归庭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一把扯开他的发套,摸了摸.他脑袋上长出来的毛茬子,“别说,你这头摸起来还怪舒服的。” 时居不可置信道:“你说的毛是这个?” “不然呢?”归庭憋着笑意,道:“说好要长发及腰,等你弱冠的,头发没长出来之前,你什么都别想。”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便是洞房花烛夜,且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你竟叫朕什么都别想?”时居不干了,他抓着归庭的手,甩来甩去的撒起了娇,“皇后,你不能这么对朕。” 归庭瞧着他一脸孩子气,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你尚且年幼,过早房.事于身体不利,乖,日后待我恢复身份,我定再娶你一次。” “你说的啊!”时居得了承诺,也不撒娇了,一把抱住归庭,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鼻息间盈满他的味道,他满足道:“这次可不许再骗我,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我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哦?”归庭抬起手,挑起对方的下巴,挑眉道:“有多可怕?” “嗷呜!”时居呲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凶巴巴道:“我会把你藏起来,藏到深山老林,叫谁都找不到,我还会布阵,到时候你逃不出去,就只能任我宰割。” 归庭望着他那一脸奶凶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抬起戳了戳对方的脑门,“若叫你师父知道,他教的本领却被你用来做这等勾当,怕不是要杀上门来,废你武功,逐你出师门?” 时居心虚,不自在的别开脸,不敢叫归庭看见,“他不会知道的。” 归庭听到这句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次做梦时的场景。他怔了片刻,掰过时居的脸,仔细端详,明明是两张不同的脸,却不知为何竟是在这一刻重叠。 他晃了下神,把疑惑按在心中,放开时居,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 第113页 时居见他没有再继续师父这个话题,心头一松,试探道:“那我今晚睡龙床?” 归庭哪里不知他的想法,他故意歪曲时居的意思,“行,你睡床,我睡软塌。” 时居:“……” 时居以为成亲后就可以同床共枕,然事实上是他想多了。 俩人的相处模式,跟成亲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他睡软塌,归庭睡床,叫他这个洞房花烛夜过的有点凄凉。 他心中委屈,又有吃不到肉的不痛快。 憋屈了三日,带着归庭和满心火气上朝,临走前,想到了什么,往袖口塞了把匕首,又翻出一条长鞭,就这么拿在手中走进宣德殿。 帝后大婚,按照祖制,皇帝可休息三日。 而群臣沐休的这三日里,太师党没少私下里商议如何应对‘少帝’,但商议来商议去,也没个好的解决办法,唯一能制止‘少帝’的法子,便是皇位换人。 然,就如时居之前所说,先帝明面上就澹台泽一子,从皇室宗亲挑选,先不说那些王爷郡王各有封地,是不是省油的灯,就算好掌控,其他皇室宗亲会同意?别的不提,单说景王就不是个好招惹的。 所以太师党商议到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在太师没成事之前,忍着。只要‘少帝’要求不过分,他们且顺着‘少帝’。 时居带着鞭子一上朝,把太师党吓的胆战心惊。 时居回头看归庭一眼,然后让小太监宣布圣旨。 简单来说,就是帝君大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此举在情理之中,群臣并无异议,可当小太监又宣读了一份圣旨,说李氏一族实属受关东侯牵连,虽然法不容情,但可法外开恩,便改死刑为流放。 时居这一做法深得董太傅等臣子的心,却触犯了太师党。 好在时居之前作为还留有余威在,太师党想反驳,可看着‘少帝’手中的鞭子,怕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所以个个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有个蔫坏的,自己不想引起‘少帝’注意,就趁卢知刚当缩头乌龟的时候,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卢爱卿?”时居倾身,眯眼望着一脸错愕的卢知刚,“你有异议?” 卢知刚冷不防出列,心中有一万句话想问候推他出来的那个人的全家。 他心中腹诽,却不得不顶着‘少帝’越发威严的目光,硬着头皮道:“陛下,此举不太妥。” “哦?”时居站起身,一甩手中的长鞭,鞭子抽打在旁边的烛台上,烛台瞬间四分五裂,“有何不妥?” 卢知刚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心中觉得若他回答不合‘少帝’心意,那四分五裂的烛台可能就是他的下场。 他吞了吞口水,暗骂把他推出来的同僚,又想着反正岳父骂他是废物,又何必拿性命来触怒‘少帝’? 这般想着,他咬着牙,违心道:“祖制虽不可违,但陛下仁慈,是李氏一族之幸。” 太师党闻言,有无数话想问候卢知刚的祖宗。 时居笑了一下,满意的坐回龙椅,“爱卿们觉得呢?” 群臣心说,你把鞭子收起来再说。太师党闷不吭声,无人敢出头,此事就在时居的威胁中定了下来。 姚太师得知‘少帝’要流放李氏一族,刚想发怒,脑海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少帝’最近喜怒无常的目的。 杀他亲信,当面侮辱他,深知他性格,定会抱病告假,然后趁他不在朝堂,以凌厉手段在他一党心中留下印象暴虐形象,叫大臣们不敢单抗,再提出大婚,而大婚的目的,就是为了大赦天下,好放走李氏一族。 想通其中关节,他一拍床板,怒道:“好一个澹台泽!” 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不过,澹台泽以为这样就能救得了李氏一族?那澹台泽也太蠢了,不知道整个京城皆在他掌控之中?他若不想放人,谁敢? 姚太师招来亲信,一脸阴狠,“吩咐下去,天牢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谁敢阳奉阴违,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姚太师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便打算回朝亲自面对‘少帝’。 晚上,他带着想看‘少帝’得知一腔算计落空的想法进入睡梦中。不知睡了多久,脖颈一凉,惊得他从梦中惊醒—— “别动哦。”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太师耳中。 他心中一凜,面上却不动声色,“澹台泽?你怎么进来的?” “呵!” 轻笑声响起,对方又打了个响指,一簇火光登时驱散黑暗,映出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一个是‘澹台泽’,此时对方正拿着长剑架在他脖子上,另一个黑衣人黑巾遮面。 他投去视线,与对方对视,对方抬起手,缓缓拉开黑巾,露出一张陌生却又觉得有点熟悉的脸来。他思绪飞转,恍然想起这人与之前被少帝掳进宫的李氏相似—— 他猛地反应过来,“皇后李氏?” 归庭挑眉,低沉着嗓音道:“太师好记性。” “男……你是男子?”话还没说完,他蓦地顿住了,仔细打量归庭那张雌雄莫辨的脸,突然就想明白了,“李……李氏,你跟李氏一族的人?你们两个怎么会……” 姚太师的意思是澹台泽整个人都在他的监视下,俩人是如何认识,又如何搭上线的。 -- 第114页 归庭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太师真的以为他就是少帝?” “什么意思?”姚太师心中有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若眼前的人是澹台泽,便是恨他入骨,也不敢在此时动手,可若人不少澹台泽……他突然想到了十四年前派暗卫去追杀的那个孩子。 暗卫回来禀告说朱麽麽带着那孩子跳了悬崖,悬崖下也查看过了,只有衣服和被野兽啃过的尸骨。 “太师想起来了对吗?”归庭伸手拍了拍时居的肩膀,接过长剑,“你背过身去,我来。” “等一——”姚太师话还没说完,脖子一凉,下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脖子喷涌而出,他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归庭收回剑,看着姚太师死不瞑目的眼,收回视线,“姚太师一死,他多年的筹谋便落了空,而他党羽中肯定也有野心勃勃之辈,到时候京城怕是会乱,时居,趁着这个时候,先去救我家人,待把我李氏一族送出京城,咱们便回边疆。” 时居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好。” “嗯?”归庭察觉到他声音不对,挑起他的下巴,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抱歉,我非杀姚太师不可。” “不是。”时居连忙抱近归庭,闷闷的解释道:“我不是难过,我是高兴的。我对姚太师并无亲情,他昔日想要我的命,若不是朱麽麽不忍,把我放在青山寺,哪会有现在的我?所以我很高兴你在这样的时刻竟然考虑到我跟姚太师的关系,还体贴的叫我背过身,不让我背负手刃血缘亲人的罪名。” “傻.瓜。”归庭无奈的摇摇头,“现在不是诉说衷肠的时候,先去城外救我家人。” “嗯。”时居重重地点头,满足的带着归庭离开太师府,赶赴到城外的庄子,偷偷救出遍体鳞伤的四个人,在天亮之际,潜回宫中。 时居去上朝,姚太师之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中。 他装模作样的难过了一下,然后又旧识重提,让人尽快流放李氏一族。 姚太师一死,依附他的党羽便开始各生心思。 时居趁着他们还在惶恐阶段,手提兵刃,亲自去天牢宣旨,谁敢阻止,二话不说,一剑刺过去。 他这番做法,引起死忠于姚太师一党的愤怒,然这个时候,董太傅开始收拢人心,还趁机帮忙牵绊太师残党。太师残党忙不过来,就这么把李氏一族给送出了京城。 李氏一族一出京,时居就罢朝,说皇后病了,他要亲自照顾皇后。 京城风起云涌,消息传出去还需要时日。 趁着京中势力大洗牌的这段时间,时居以照顾皇后为名,在寝殿亲自给皇后熬药,实则是给关东侯一家养伤。 而若干势力也暂且没发现关东侯失踪,太师之子倒是知道,但这个时候他自己都应接不暇,哪有时间去关心关东侯一家的下落,这也让关东侯一家安稳的躲在皇宫里。 时居扮演的少帝性格阴晴不定,他不让宫人进殿,宫人也不敢私闯,便是时居传唤,他们也不敢乱看。只暗地嘀咕殿内时有咳嗽声传来,还是男子发出的咳嗽声,莫不是皇后的风寒感染给了陛下? 深夜,关东侯从昏迷中苏醒,模糊中,他好像听到了幼子的声音,心中一紧,莫不是幼子也被抓.住了? “父亲?” “是……咳咳咳!”关东侯甫一开口,宛如火烧一般的喉咙发出剧烈的咳嗽。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背,喂了他一口水。温热的水一入喉,慢慢抚平了喉咙里的灼烧感。 他意识渐渐回拢,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庭儿?” “是我,父亲。”归庭看他面露紧张,轻声安抚道:“父亲放心,儿子已经把您救出来了。” “那、那……” “母亲、二哥和大姐也都安全了。” 关东侯得知妻儿都安全,紧绷的心弦一松,意识再次陷入到昏沉。 归庭看着父亲消瘦的脸颊,眼眶发涩,父亲等四人受过重刑,尤其是父亲,他给父亲换衣物时,发现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若不是姚太师想要虎符下落,用参汤吊着命,怕是早就咽气了。 时居默默陪着归庭,看他情绪低迷,安慰道:“人救出来就好,且,你我也已经为父亲母亲和兄姐报仇了。” 李英琦听到时居的话,张了张嘴,话到口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作为唯二女子,她与母亲伤势比之父亲和二弟要轻上一些。 只是母亲看着一家人受刑,受打击过大,到现在没醒过来。此时她与母亲躺在龙榻上,望着一袭女装打扮的阿弟和阿弟身边的少帝,犹豫了一下,委婉道:“陛下,我阿弟是男子。” 时居顺着声音望去,看到面色苍白的李英琦,弯眉一笑,“阿姐,我知道归庭是男子。然,我与他已成过亲,他便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后。” “可你们都是男子,怎么能……” “男子怎么了?时下男子结契——” “咳!”归庭轻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放柔眉眼,走到李英琦跟前,低声道:“阿姐,我与陛下之事你不用担心,你先好生修养,待身子好了,我们便回家。” 李英琦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男子结契,倒是一旁醒了好一会儿的李二哥突然就红了眼眶。 -- 第115页 他望着昏迷过去的父亲,不忍的闭上眼,哽咽道:“阿弟,委屈你了。” 时居:“……” 第48章 假和尚 李二哥不知时居身份, 也不知其中内情。 他以为他们能获救, 是因自家阿弟牺牲自己色.诱了‘少帝’,才叫‘少帝’出手相助, 一时间心中既是自责又是痛苦。 归庭错愕了一瞬, 回头见时居满脸委屈,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二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二哥睁开眼, 虚弱的撑起一抹勉强的笑容, “我没多想。” 就你这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脸,谁信你没多想? 归庭叹了口气,倒了杯热茶端过去,喂他喝完,才道:“此事我.日后会解释的,你和阿姐先休息会儿。” 说罢, 他又给不明情况的李英琦倒了水送过去。 宫中也不是绝对安全, 到处都布满眼线。 所以归庭尽量不出寝殿,煎药的事便只能由时居亲自来。时居忙里忙外,不叫宫人插手, 落到有心人眼中, 然后把消息传了出去。 消息传出宫, 送到澹台泽面前。 澹台泽看完消息,愤怒的砸了整个书房。 太师府的人在调查杀死太师的凶手,但能做到避开所有护卫, 且不惊动任何人的高手,除了他的替身小秃驴,不作他想。他筹谋这么多年,眼看就要与镇南王达成协议,却叫那小秃驴摆了一道。 董太傅闻讯赶来,看到书房一地混乱,叹息道:“陛下,息怒。” “你叫朕怎么息怒?”澹台泽想捅死时居的心都有了,“太师一死,景王那贼子定然会得到消息,镇南王那边也不好说,届时朕将内忧外患!” “现在这情况,只有赶紧找到关东侯,拿到他手中虎符,调取边关兵马来镇守京城。” “你派去跟着李氏一族的人可有消息?” “并无可疑之人接触李氏一族的人。”董太傅不知杀了太师的人是时居,他也在心中暗骂那贼人怎地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就不能在等些时日? “继续派人盯着,朕怀疑关东侯的虎符在那逃出去的俩子身上,不然以太师手段,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拿到手。” 澹台泽把希望寄托在关东侯俩子身上,然结果注定是叫他失望的。 因为七日后,眼线传来消息,小秃驴失踪了,连带失踪的,还有叫他念念不忘的美人儿。 国不可一日无君。 澹台泽无法,只得回到宫中,继续当他有名无实的皇帝。只是光有皇帝不成,还少了一个皇后! 而此时的归庭一行人,坐在马车上,由恢复僧人模样的时居架着马车,朝北方行驶。为不引人注意,特地避开官道,专挑山道小路走。 车厢内的李父虎目怒视着笑意盈盈的三子,想呵斥三子,却又无法开口,连身子都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来表达他心中愤怒。 归庭不去看父亲瞪圆的眼,只让母亲好好照顾被时居点了穴.道的父亲,然后淡定的坐在车厢里,待马车离开京城地界,在一处地势平坦处稍作修整时,扶着闷了一路的人出来走走,又寻来干柴,生了火,边烤着干粮边让时居解开李父穴.道。 李父穴.道一解开,也不顾身上伤势,直接从马车上冲下来,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冲归庭挥来。 时居身形一闪,挡在归庭面前,一把抓.住李父的手腕,“伯父,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你有气冲我来。”说完,便放开了李父的手腕。 “你——”李父望着时居那张与少帝一模一样的脸,悬在半空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黑沉着脸,“逆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知道。”归庭把手中的干粮递给阿姐,站起身来,拉开时居,与李父对视,“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这江山,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澹台家的。” “可这也不是你要造反的理由!”李父手掌微动,可余光扫见一旁的时居,忍了又忍,才收回手,呵斥道:“你置我李家为何地?叫天下人和后世如何看待我李家?”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归庭望着李父,“父亲,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无非是想交出虎符,助少帝平息京中动.乱,待他掌权后,再还我李家一个清白,可您有没有想过,少帝收拢权势是一条漫长的路?您等得起,流放的族人等得起吗?李氏一族一百三二人,受我们一家牵连时,少帝明知你忠心于他,他连反抗都不敢,而同样情况,时居却把要处决的族人改成了流放,你真的觉得少帝能平息得了眼下京中情况?” 李父是武将,自小受的也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忠诚更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所以当归庭在他苏醒过来后,并未多说,直到他打算离开京城,才稍稍透露了点信息。而李父的反应也如他所想那般,直接气晕过去,归庭便让时居点了他的穴.道,然后深夜把人搬出皇宫,连夜离京。 “君要臣死——” “我就是不死!”归庭打断李父的说辞,皱眉道:“少帝的皇权若是建立在我李氏一族的牺牲上,这般无能的皇帝,我和李氏一族为什么要为他牺牲?父亲,您心中有大爱,爱着这个国家,爱着百姓,可您考虑过母亲和哥哥姐姐没有?还有族人,他们可愿意成全您的忠肝义胆?” 归庭的质问叫李父哑然。 -- 第116页 他想说虽死犹荣,但看着妻儿不安的脸,他踌躇了。 归庭见说的差不多,长叹了口气,“父亲,事已至此,您就算想帮少帝也晚了,因为虎符我交给了三哥。” 李父眉心一抽,想说点什么,李母走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老爷,少说两句话,你身上还有伤,先休息会儿吃点东西。” 李父借坡下驴,顺势在火堆旁坐下。 刚接过妻子递来的干粮,余光瞥见着僧衣的小和尚笑嘻嘻的取了水袋,亲手喂三子喝水,额角青筋一跳,“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归庭抿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不徐不缓道:“这是您儿媳。” 归庭这句话不亚于晴天惊雷,除了一早就知道的李二哥,剩余三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尤其是李父,这还没消下去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父亲,他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归庭噙着笑意,“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父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时居顺杆子往上爬,“父亲,我与归庭已经拜过堂的。” 李父:“……” 他脸色发黑,丢下手中干粮,站起身,放下一句不吃了,随即阔步朝马车走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李母也跟着起身,想了下,又坐了回来,不安的打量了一眼时居,小声道:“庭儿,你们皆为男子,如何能结成夫妻?” “既然世间有断袖之癖,为何不能?”归庭缓和神色,柔声道:“时居人很好,我很喜欢,想跟他过一辈子。” “可……”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不惧世人眼光,血脉一事有二哥三哥,届时他们若愿意,过继一个给我也可以。” 李母顾虑时居在场,没再多说什么。 她吃了点东西,便回车厢去照顾李父。李二哥见状,神色复杂的看向归庭,“阿弟,你胆子也太大了。” 归庭笑而不语。 一行人吃了点东西,又匆匆赶路。 路程行至一半时,时居去购买干粮,回来后说城中的戒备已经撤了。 归庭不放心,连着几个城都去打探了一下,发现沿途下来,城中已无官兵把守,便转向官道,加快行程,在八月初终于回到边关。 漫天风沙吹过荒芜的边界,马车停在榆城五里外,由时居前去打探情况。 时居刚一走,李父从马车上下来,凌厉的目光在看到熟悉的地形,眼眶泛起了水光。自三月进京,到现在,不过过去五月。他站在土丘上,望着守护了大半辈子的边关,曾经他一度以为他会如父亲那般战死沙场,可一趟京城之行,却叫他差点丧命于权利之争。 归庭走过来,站在李父身边,眺望远方,“父亲,不要怪我。” 李父闻言,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继续望着熟悉的战场,平静道:“你真的想好要反了这天下?” “想好了。” “那就这样吧。” 简单的两句话,便终结了父子俩的对话。 俩人站在一起,任由狂风得衣摆猎猎作响。 直到一阵马蹄声从北面传来,俩人同时扭过头去,就见李英师一身银白色盔甲,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率领十来个将士,在尘土飞扬中,飞奔而来。 归庭望着成熟许多的李英师,露出一丝微笑。 很久之前,他问过镜子一个问题,此界的气运之子是谁。 镜子花了些功夫,说—— 李英师! 。 姚太师一死,余党无人约束,少帝不是时居,做不来当众斩杀朝臣一事来。 朝臣发现少帝又恢复了以往性格,便开始想做第二个太师。只是时不待人,景王反了,他在西州修生养息多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占领了附近几大城池,分割领地,自立为王。 他一反,镇南王也动作起来了。 少帝想派兵镇压,可奈何手中无兵。 他想调遣边关人马,然李英师也在这个时候反了。 三方势力,一西一南一北,不过三年时间,便分去了辰国大半领地。 三王呈三足鼎立之势,三人也在这个时候默契的停止了动作。李英师花了三年休养生息,镇南王似是与少帝有了什么交易,偷偷派兵潜入百姓中,前往京城。 李英师截取到消息,率领兵马,在时居的阵法相助下,势如破竹,一路打到京城,率先占领了皇宫。 景王反应过来时,李英师已经登基为帝了。 景王如何能甘心? 他图谋了一辈子,最后却叫一个外姓人占了江山? 李英师刚登基,景王便攻打了过来。 他都没来得及给功臣封赏,带着时居再次挂帅亲征,而李父和归庭则守在京中,防止镇南王偷袭。 这一仗打了将近五年,而这个时候,归庭已经二十六岁了。 这些年为助李英师,他与时居时常分割两地,直到李英师斩杀景王与其残余势力,收复领地,镇南王投降,退守云州,俩人才得以在一起。 迎接李英师回京时,归庭站在当日的茶楼,同样的位置,低头望着一袭白衣,长发及腰,骑在马背上的俊美男子随着大军路过时,唇角微微一扬。 时居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猛地撞进一双温润的眼,清冽的眼眸一弯,犹如当年那般清澈明晰。 -- 第117页 他飞身而上,当着全城百姓与李英师和众将士的面,一把搂着归庭,把人从二楼带下来,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旋即一手搂着归庭的腰,一手拉着缰绳,脑袋搁在归庭的肩头,亲昵的如同俩人从未分开过一般,“庭庭,我回来了,咱们的亲事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 归庭这辈子活的很长,九十高龄了,身子骨还依旧硬朗。而时居,除了变白的头发,面容却没多大变化。 他问过时居,时居说这跟他修炼的功法有关。 再问,时居便什么都不说,而是转移话题,说乞巧节将至,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归庭却没等到乞巧节,而是在乞巧节前夕,神魂突然就从肉.身中脱离了出来。 他刚脱离肉.身,睡在他身边的时居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瞬,一道透明的魂体从他体内飘了出来—— 归庭愣了一下,“你……”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再等一天就到了。”时居神色哀伤地看了眼相拥在一起的躯壳,转过头来,正想飘到归庭身边,轮回镜蓦地飞了过来,站在归庭的肩膀上,好奇的打量着这块竟然能自行凝聚人形的魂体。 时居动作一顿,“庭庭,我们来世再见!”说罢,不给归庭和轮回镜反应的时间,眨眼便消失在归庭和轮回镜的眼皮子底下。 归庭怔在原地,好半响才开口问道:“时居是什么情况?” 轮回镜也懵了,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主人,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感觉到,他的魂体比较强大,若您与他融合,可恢复十分之一的实力。” 归庭笑了一下,“既然他不愿意,便算了,这次不用回古墓了,直接去下个世界吧。” ———— “——叮!” 打火机掀开机盖的声音清脆悦耳,引得走到洗手间门口的归庭脚步一顿。 他伸手推开门,抬眼循声望去,只见盥洗台前靠着一个男人。 男人半曲着一条长.腿,肩膀斜斜地倚着盥洗台,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散漫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把.玩着手中银亮的Zippo打火机。 归庭收回目光,抬步走到小.便池,手刚放在裤腰带上,背后响起一道‘咔嚓’火机的火石摩擦声,他放在拉链上的手顿了一顿,随之走进隔间。关上隔间门的瞬间,一道轻笑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没有理会,而是坦然的放水。 他这一世出生在普通家庭。 家中有一个善良到圣父的哥哥,平凡却又努力挣钱的父母。 说实话,归庭不太喜欢他那个哥哥,父母挣钱不容易,可他那位哥哥却丝毫不体谅,小时候还只是带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家照顾,初中后就开始频繁往小区几位老人家家里跑。 他跑上跑下的照顾老人,从家中拿钱给人送吃送喝,偶尔送几次也就算了,可他天天送,若不是要上学,怕是要顿顿照顾周全,却没考虑过自家情况和父母的感受。 所以归庭发现后,就毫不客气的把此事告诉了父母。 父母说过后,他依旧死性不改,有次还直接从家中偷了一千块给一个有儿有女的老头。父母俩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不过才五千,他这一拿,就是整个家庭五分之一的收入。 父母知道后,第一次打了他,他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反劝父母说什么天气变凉,谭爷爷咳嗽,需要去医院检查,还要买些防寒的衣物。 归庭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谭老头有儿有女,需要他一个外人来操心? 父母劝不动他,便只能把钱藏的更严实,他从家中拿不到钱,就周末自己跑出去找点事儿干,然后拿着那点微末的工资继续去行善。他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现在,家中父母不见他体贴半分,倒是对外十分的大方。 归庭大一的时候,用前俩世学过的金融,在股市赚了笔钱,然后在这座城市买了套房子,把父母接过来享福。至于他那个哥哥,上大学后,听说与一个男人纠缠到了一起,再也没回过家。 父母担心的找过他,他说他过的很好,男朋友很有钱,对他也很好,还很支持他行善。 父母都是普通人,没什么见识,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一听儿子找了个有钱男人,就以为儿子让人给包养了。 气急之下,就让俩人断了关系。可他不但不愿意,还责怪父母阻止他寻找真爱。 一听他这话,父母心都凉了,也彻底歇了劝他的心。 圣父一开始是褒义词,但这个世界上总不缺乏慷他人之慨的伪圣父。 他那位哥哥善良吗? 对外人那肯定是善良的,但他的善良却从来吝啬给予家人。 归庭跟那位哥哥关系不好,起因是他小时候的告状。归庭也当没这个人,带着父母来到这座城市,开始新生活。 归庭手中不缺钱,大二的时候跟同学开了个游戏开发工作室。 工作室发展的不错,今天之所以在这里,是他们上架的游戏获得了百万下载量,为了庆祝,就应了员工的要求,先吃饭,又就近选了家酒吧喝几杯。 酒吧是清吧,第一次来,看氛围还不错。 归庭在商场也算是待了好几年,酒量就慢慢炼出来了。 归庭放完水,从隔间走出来,倚在盥洗台的男人还没走。 -- 第118页 男人叼着点燃的烟,一缕缕烟雾在空气中升腾。他皱了下眉,走了过去,“先生,让让。” 男人挑了下眉,收起长.腿靠在了厕所隔间的门板上。 归庭打开水龙头,从镜子从窥见男人似是在打量着自己,抬起头,从镜子中与之对视,对方非但没有回避,反而冲他微微一笑。 男人长了张叫人及其惊艳的脸,尤其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如桃花月牙,仿佛带着一把钩子,能将人的三魂七魄都钩出似的。他回以微笑,便收回目光,洗完手直接走了出去。 回到卡座,员工说他酒遁,要罚酒。 他来者不拒,与员工打成一片,等散场的时候,饶是他有心练过,也有些醉意上头。 他送员工们上了出租车,揉了揉脑袋,掏出手机准备叫代驾,一道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他迟钝的抬起头,似乎有张熟悉的脸骑着一辆电动车缓缓朝他驶来,停在他身边,“老板,需要代驾吗?” 凉爽的晚风徐徐吹过,吹的归庭脑袋发沉。 他努力保持清醒,想看清楚来人长相,但视线越来越模糊,仿佛有两个头在他眼前不同的晃悠。对方又问了句需不需要代驾,他点了下头,从口袋掏出车钥匙,“莱英小区。” “老板稍等片刻。”那人麻利的把电动车锁在一旁,按了下车钥匙,听到车响,再折回来扶着他上车。 凌晨二点多,安静的街道褪去白日的喧闹,显得过分清冷。 归庭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车窗,单手撑着脑袋,晚风拂过他发烫的脸颊,叫他舒服的展开眉峰,思绪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他迷茫的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而溃散的意识也难以收拢,直到耳边有人仿佛在说:“老板,到了,代驾费一百八十九。” 他皱着眉,从怀中取出钱夹,随手抽了几张,递给代驾,“多谢。” “老板,多了。” 归庭摇摇头,手肘撑在车窗上,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剩下的是你的小费。” “好的,谢谢老板!”肖惟收起手中的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放下车钥匙时,他多看了归庭一眼,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他最喜欢出手大方的老板了。 不过这位老板酒前酒后还真是两个模样,洗手间小.便时只因有外人便进隔间,警惕的很,这会儿倒是毫无心理防范,那他知道那家酒吧是gay吧吗?! 第49章 男公关 夜很深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 四周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晕,衬得这夜格外寂静。 醉意上涌的归庭坐在车内, 单手撑着下巴, 阖着眼, 就这么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他缓缓睁开眼, 清脆嘹亮的鸟鸣传入耳中,迷茫的眼眨了一下,醉酒前的记忆慢慢回拢,他抬指揉了揉酸胀的脑仁, 关上车窗, 看到驾驶座上的车钥匙, 也没多想,拿在手中下了车。 莱英小区处在城市三环内, 可看得见城市的繁华与璀璨, 却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和浮躁,在静谧中增添了些许安宁。 归庭掏出钥匙打开门,贺母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听到开门声, 扭头看到他从外面走进来,刻满风霜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忧色, “庭儿, 你昨晚又加班了?” “妈,没有呢。”归庭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道:“昨晚跟同事聚会,喝多了在酒店睡了一晚。” “怎么又去酒店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喝多了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去接你,而且酒店又贵,睡的又不舒服,哪有家里好。”贺母碎碎念的从厨房走出来,嗅到归庭身上还未散去的酒味,又催促道:“好家伙,一身的味儿,快去洗个热水澡。” 贺母和贺父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没什么文化,只能在工地做点体力活,偶尔给餐馆洗洗盘子。 因为吃够了没文化的苦,所以在有了第一个儿子后,省吃俭用也要让儿子念书。 本来负担一个儿子就已经很苦了,后来又意外有了归庭。 归庭的出生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夫妻俩节衣缩食,从牙缝里抠出钱来才能勉强度日。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贺母有些抠搜,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就算知道儿子挣钱了,每次看到儿子乱花些没必要的钱,还是会念叨个不停。 归庭理解母亲,所以平时能省就省。 但昨晚在车内睡了一晚的事却不能说,因为比起心疼钱,贺母更心疼儿子。要让她知道自己在车内睡了一晚,她能念叨好几天。 归庭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贺母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正在叫贺父起床。 油条、肉包子和白粥,搭配几个自家腌的小菜,很普通的日常中式早餐,归庭酒意还没消退,胃口不太好,喝了碗白粥便放下筷子,道:“爸,妈,我吃好了,先去上班了啊。” 贺母连忙去拿外套,递给归庭,“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归庭想了下今天的行程,除了上午有个投资商要见,下午基本没什么事,便道:“我今晚想吃您做的酸辣鱼。” “好嘞!”贺母双眼神采奕奕,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也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喜悦,“从小你就馋这一口,妈等会儿就去海鲜市场,挑你最喜欢的黑鱼来做。” -- 第119页 归庭望着贺母满足的神态,笑道:“那我先去上班了。” “诶,晚上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妈。”归庭说着便走了出去。 坐电梯下楼,遇到熟人打个招呼,来到楼下停车位,甫一打开车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拉开车门通了下气,随即坐在驾驶座上,启动车子,余光瞥见仪表台上放了张黑色名片—— 肖惟? 公关经理? 归庭愣了一下,他记得昨晚送他回来的人好像是代驾吧? 难道现在的代驾行业并列到公关行了?他摇了摇头,随手把名片丢到扶手箱,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 现在是IP时代。 归庭的工作室想做出成绩,就要做出属于自己的IP游戏作品。 只是想要做出好的游戏作品,不但需要耗费人力和财力,还要时间来打磨。 而作为独立游戏开发商,工作室没有那么多资金,工作室年年亏损,入不敷出,这个时候,就只能与游戏业大发行商们合作,接些外包工作来增加自身的经验。 索性付出与回报成正比。 他们工作室的首款游戏一经上架,不过半个月便有了百万下载量,这样一个成绩对一个工作室来说,绝对不低。 也因为这款游戏的成功,引来了投资商前来商谈合作事宜。 归庭见过几个,一个个都趾高气昂,挑三拣四,还指手画脚,这种人他敬谢不敏。 来到公司,合作伙伴之一的李鸥飞走过来问他对今天的投资方怎么看。 归庭知道李鸥飞的意思,前几个投资人就是一群外行来装大瓣蒜的,他安抚了一句,说咱们游戏的流水不错,就算没有投资人,工作室扩大也只是推迟几年,不要着急。 李鸥飞也知道这个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归庭就让收拾一下,等会儿跟着一起接待投资人。 中午十点,投资人准时出现在工作室楼下。 归庭接到电话,跟李鸥飞说了一声,匆匆赶到楼下,就见一优雅知性的女人气定神闲地站在工作室门口,而她的身边陪着一个容貌妖孽的青年。青年打扮也极为骚气,一身酒红色西装,修身的版型十分贴合他修长的身形,再搭配上三七分发型,露出一侧的眉毛,叫人看了有种动人心魄感。 归庭有些意外的多看了青年一眼,便主动走到女人面前,“沈总,您好,我是贺归庭。” 沈秋芝举止优雅的伸出手,与归庭两手交握,随即便放开,“贺总。” 俩人开场说了几句客套话,沈秋芝简单的介绍了下她身边青年,说是助理,姓肖。 归庭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便邀请沈秋芝去工作室。 沈秋芝是一家设计公司的董事,归庭不了解自己的工作室为什么会入她的眼,不过沈氏集团在江市很有名望,若是沈秋芝同意投资,那便不用担心对方会过多干预,毕竟隔行如隔山。 而且如果有沈氏作为靠山,那他的工作室接下来也会顺利许多。 归庭带着沈秋芝介绍了工作室的情况,还有未来的计划和前景。 沈秋芝面色从容,看不出她到底满意与否。商谈还没结束,到了午餐时间,归庭给李鸥飞使了个眼色,李鸥飞退出去,回来后给他比划了个收拾。 他见状便邀请沈秋芝一块用餐。 “今天就算了,我等会还有个约。”沈秋芝瞥了眼肖惟,抬腕看了下时间,“总的来说,我对庭飞工作室的前景很看好,只是关于投资细节,我还需要回去考虑一下。这样吧,贺总,回头我让助理把合同送过来,你若是满意,我们再谈,怎么样?” 归庭点头,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把人送下楼。 楼下停了辆黑色轿车,肖惟打开后座车门,扶着沈秋芝上了车,旋即冲归庭点点头,绕到另一边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沈秋芝从包包里取出口红,肖惟见状,拿出镜子,举在沈秋芝面前。 沈秋芝对着镜子补好口红,抿了下唇,“你觉得这个庭飞怎么样?” “姐,你这就难为我了。”肖惟收回手,抬手将自己的衣领扯开,软着骨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出西装革履、一身成功人士打扮的男人,他舔.了舔嘴唇,道:“我一靠脸吃饭的,哪里懂商业上的事儿。” 沈秋芝合上口红,扭头朝身边人望去,但见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胸前敞开一大块,露出精致的锁骨,唇色泛着水光,显得格外的妖.媚与不羁,她眸色晦暗了一瞬,“惟惟,跟了姐怎么样?” 肖惟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光看我脸不行吗?” “姐喜欢你的脸,也馋你的身子。”沈秋芝就喜欢他这样明明长了张妖.艳贱货的脸,心里却又十分有底线的人。 “那你馋不了。”肖惟唇角微挑,“我阳.痿。” “……”沈秋芝哑然,好一会儿才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跟就不跟,有必要这么敷衍我?” “没敷衍你。”肖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掏出镜子,对着镜子的美貌幽幽地叹了口气,“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我盛世美颜,却让我身体残疾,唉……” “……”沈秋芝对他的说辞是不信的,“那你让我试试。” “何必让我难堪呢,姐。”肖惟照着镜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你找个活好的,晚上干活的时候,关了灯,把他想成我的脸,再不济,你花点钱,让他们整成我这样儿的,虽然肯定没我这个原装的带感,但凑合着用嘛。” -- 第120页 沈秋芝被他气笑了,“你就仗着我不舍得动你,等我哪天不喜欢你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会的。”肖惟自信道:“我长的这么好看,姐姐你怎么舍得?真到了你不喜欢我的那一天,我也是昨日黄花菜了,你想收拾我也没胃口了。” 虽说是一通歪理,但却很有道理。 沈秋芝馋他馋的厉害,但她不太敢用强,肖惟这人就长了张让人想睡的脸,惦记的人不少,可他邪乎的很,谁敢用强,总会莫名其妙的倒霉。 可人在眼前晃悠又吃不到嘴,心烦的很,饭也不吃了,就让司机停车,把人赶了下去。 肖惟没所谓,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姐,今天我陪了你四个小时十分钟五十二秒,咱们也是老客户了,就按四个小时算,四万,诚谢惠顾。” 沈秋芝笑了一声,从包包里取出支票本,唰唰写了几个零,优雅的递出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跟了我?” “都说我不行了,姐你要不信,回头我去医院做个检查报告,不过说好了,检查费你出啊。”肖惟抽走支票,抬手一撩刘海,看到支票上的零,举着支票亲了一口,笑弯了眉,“姐,谢了啊。” 第50章 男公关 归庭送走沈秋芝, 正要回工作室,听到旁边的李鸥飞发出一声感慨,“这成功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他顿了顿, 疑惑的看向李鸥飞, “怎么说?” “你注意过沈总身边的那个男人没有?”李鸥飞抬手搭在归庭的肩膀上, 边走边道:“沈总说是她的助理, 可你见过哪个老板身边的助理穿他那样的?” 归庭沉默着没说话, 对方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有钱男人喜欢找年轻姑娘,这有钱女人也不例外, 我看那个小助理啊,就是她养的小白脸,这沈总还真是有意思, 把小白脸带来——” 李鸥飞话没说话,只觉脊背莫名一凉。 他扭头,就见好兄弟皱着眉, 斜眼甩给他一个眼刀子, 连忙住嘴,“怕了你了, 我不说总行了吧。不过, 你觉得沈总投资的成功率大不大?” 归庭收回冷眼, 回想了一下沈秋芝的神色,“可以期待一下。” “嗯?怎么说?” “她来的时候,身边连个正经助理都没有, 只跟了个青年, 显然一开始没把我们工作室放在眼里,来这边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的, 后来看了我们做的计划书,她神色有所变化,还说出要回去考虑一下,这说明她看出了我们工作室未来的发展潜力。” “这么说,这次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归庭笑着点头,“时间也不早了,你订餐的时候,顺便帮我也订一份。” “还订什么餐啊!”李鸥飞停下脚,“正好你之前让我订位置请沈总,她不去放那也是浪费,喊上袁宝,咱哥儿三自己去吃。” 袁宝也是合伙人之一。 他是个技术宅,不擅长与人交际。 而他们三个人里,归庭出钱,袁宝和李鸥飞出技术。 三人合作多年,工作室最艰难的时候俩人都没退出,可想感情有多深。 归庭开车载着俩人来到预约的餐厅。 李鸥飞为了工作室,可是下了血本,订了家五星级的酒店,还是包厢。三人吃饱喝足,一脸满足,等要掏钱的时候李鸥飞的脸就跟割他的肉一样疼。 归庭和袁宝无视李鸥飞可怜巴巴的眼神,先走出了酒店。 出了酒店大门,袁宝推了推镜框,眨眼冲归庭小声道:“今天这顿吃完,飞飞回去要念叨一个月没跑了。” 归庭露出笑意,正想应和,余光瞥见一着酒红色西装的青年挽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朝酒店这边走来,他微微一怔,抬腕看了下时间,不过才一个多小时,对方身边的人就换了,这速度…… “怎么了?”袁宝见归庭半天不说话,顺着视线看过去。 之前沈秋芝来工作室的时候,袁宝出来打过招呼,自然也认出了来人,他迟疑了一下,“他不是沈总身边的助理吗?” 对方也看到了酒店门口的归庭和袁宝,噙着淡淡的浅笑,微微点头,旋即目不斜视的与身边的人走进酒店。 袁宝仿佛想到了什么,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色红了一下,小声道:“他不是沈总的助理啊?” 归庭摇摇头,没说话,心中却有些疑惑,他这块碎片怎么…… 之前李鸥飞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对方显然就不是什么正经助理,而是陪着沈总出来打发时间。还有他邀请沈总吃饭,沈总说有约时,还看了对方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归庭看着对方的背影,收回目光,“走吧,我们去车上等飞飞。” …… 下午六点,归庭驱车回家,贺母已经做好了他想吃的酸辣鱼。 一家人和睦的用过晚餐,贺母收拾碗筷,他跟贺父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 归庭问贺父的新工作怎么样。 贺父端着茶缸子,嘬了口枸杞茶,笑眯眯道:“好,孩子们特别有礼貌,放学的时候还跟我说爷爷再见。” 这话说的有点心酸。 贺父年纪其实不大,今年才四十八,可他的脸却比五十岁的人还老。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一脸满足。 归庭失笑的摇摇头,贺父就是闲不住,让他在家歇着,偏说闲的心里发慌,他就走了点关系,找了所小学,让他去学校做保安。 -- 第121页 贺父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他一提到工作,就滔滔不绝的说起学校发生的趣事。 贺母洗完碗,拿着毛巾边擦手边走过来,“你这老头子也真是的,儿子都忙了一天,回来还要听你废话,去,冰箱里有我下午买的西瓜,给儿子切两块尝尝。” 贺父也不生气,放下茶缸子,拉住要起身的归庭,乐颠颠的跑去冰箱拿西瓜。 贺母在他身边坐下,道:“你爸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让他来就行了。” 归庭笑了下,这老两口都是个闲不住的人。 他给贺父在学校找了份看门的工作,贺母羡慕,看的他心软,就在学校食堂给她找了份打饭的工作。 夫妻俩没念过多少书,骨子里却十分崇拜读书人。就算是给学校看门、打饭,心里也高兴。 贺父切了西瓜过来,归庭尝了一口,水分足,他夸着说:“妈,很甜。” “甜就多吃点。”贺母自己舍不得吃,把剩下三块都推给儿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你哥小时候很喜欢吃我挑的西瓜,每次买回去,大半个都进了他的肚子,然后半夜开始闹肚子。” 贺父吃西瓜的动作跟着贺母的话停了下来。 贺母说着,眼眶湿.润了起来,“庭儿,你跟你哥联系过没有?” 归庭摇摇头,“我没他联系方式。” “这孩子……”贺母眼眶一湿,抬起手背擦了下眼角,“你说好好一孩子,怎么上了大学后就学坏了呢?”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贺父眉头一皱,放下西瓜,“他自己不走正道,能怪谁?” 和睦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 归庭在心中叹了口气,天下父母心,虽然老两口放狠话,说不跟那男人断了关系就别回家,可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 “回头我去打听一下。” 老两口没说话,显然是想知道贺励的消息的。 第二天去公司,归庭让袁宝在网上帮他找个人。 袁宝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到了贺励的电话号码。一同附带的,还有贺励的照片。 他坐在办公室,沉默的看着手中打印出来的一叠照片,每张照片里,贺励都跟一个眉眼冷峻的男人在一起,唯独最后一张,照片里多了个女人—— 女人一袭华丽的晚礼服,挽着男人的手臂,轻蔑地看着背对着照片的贺励。 他放下照片,屈指轻点桌面,旋即打开电脑,敲了一通,然后按照袁宝给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下,就被人接通了,随之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江戈,我知道错了,我——” “我是贺归庭!”归庭打断他的话,道:“爸妈想你了,他们的号码还没换,你有空给他们打个电话。” “是你啊。” 对方的声音明显有些失望,“我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归庭挑了下眉,把照片放进抽屉,便不再关注。 下班的时候,他迟疑的拿出贺励的这些照片,说实话,他很想把这些照片交给父母,同性恋没什么,若俩人都单身,是情侣之间的交往,他还能开解一下父母,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同,但是最后那张照片里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把照片放了回去,只拿了号码。 回去后,他把号码交给了贺母,贺母没有当场打过去,只是收了起来,想来是想私下里联系。 半个月后,沈秋芝的助理带着合同来到工作室。 归庭看过合同,对方开的要求不算过分,第一笔投资一千万,享有工作室百分之十的股份,若两年内工作室收益能达到一定数额,她再追加投资额。且不会过问和参与工作室经营管理。 他私下里跟李鸥飞和袁宝开了个小会议,一致达成共识后,便签下了合约。 合约签下不到三天,资金便到了工作室的账面。 当天下班,李鸥飞通知大家,晚上请吃饭、喝酒庆祝。 李鸥飞订了个大包厢,先是做了个开场白,热了下氛围,然后说了些鼓励人心的话,又描绘了一下工作室前景。他口若悬河,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说的大家个个都是热血沸腾。 饭后,一行人挑酒吧。 李鸥飞觉得上次那个清吧不错,便提议再去那家。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认同,便各自打车在酒吧汇合。 李鸥飞上了归庭的车,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得意道:“哥这口才,就是哪天失业去学校演讲,都不是问题。” 归庭启动车子,笑话他这口才顶多就是去幼儿园给小朋友讲故事。俩人边说边笑,车子来到酒吧。 酒吧的招牌只有两个字——清吧。 简单明了,且藏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叫人难以发现。 上次能发现还是因为在这边吃饭,路过的时候看见的。 归庭停好车,刚走进去,就听到男歌手低沉的歌声。 歌声细腻温柔,歌词深情缱绻,在尚且还算清冷的酒吧里,叫人一听,便仿若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到了其中不悔的深情。 归庭循声望去,就见身着黑色衬衫的青年拨着手中的吉他,坐在高脚椅上。一束织白的光打在他身上,折射.出他头发的光泽,他的眼因强光而微眯着,却无碍那张脸上散发出的满满情意。 归庭怔怔地望着高台上的青年,青年似有所察,缓缓睁开眼,俩人目光对视,对方的眼忽地弯成月牙,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音色,而吉他的伴奏音搭配他真挚的低音,如同情人在耳边轻声呢喃,表诉衷肠的情愫。 -- 第122页 归庭恍惚想到,现在的公关都这么多才多艺吗? 第51章 男公关 归庭回神, 对再次遇到肖惟心中没什么意外。 他平静地望着肖惟投来的勾人眼神,慢慢挪开视线,转而打量酒吧。 这里与其说是酒吧, 不如说是酒窖来的贴切。 琳琅满目的美酒陈列在恒温酒柜里, 供客人挑选。昏暗的灯光下, 肖惟富有感染力的歌声烘托气氛,吧台调酒师轻轻地摆动着身体,极其优雅的调配一杯五彩的鸡尾酒,推给坐在吧台的李鸥飞。 他朝着李鸥飞走去, 刚坐下点了杯威士忌, 门口走进来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热热闹闹的上来打招呼。 李鸥飞连忙放下酒杯, 招来服务员, 带着赶来的员工们去下面的卡座。归庭没有去, 他坐在吧台,端起低球杯,小抿了一口, 而歌声也到尾声。 他转过高脚椅, 饶有兴趣地望向高台上的人,问调酒师:“这是你们酒吧的歌手?” “不是。” 归庭诧异的收回目光, 看到调酒师笑的意味深长, 拧了下眉,“那他是?” “我们老板。” 归庭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家酒吧,虽说地址有点偏, 但面积很大,约莫有一百多平米。 酒品齐全,连国外某些小众果酒都有。酒吧现在没什么人,只有他和工作室员工们,显得有点冷清。 类似这样的清吧,一般来说都不怎么受时下年轻人的追捧,他们更喜欢刺激沸腾的地方。能开一家这样的酒吧,还不计较成本,不是实力雄厚的有钱人开着自己玩的,就是不懂行的门外汉开的,所以,肖惟到底是个什么人? 做男公关的人,绕不开一个钱字。 只不过钱与钱也是有区别的,一种是自身或家庭原因急切需要钱,一种是单纯的图这行收入高。 但收入再高,也不会舍得浪费钱开这样一家酒吧。 归庭正在思索,一股清淡的烟草味飘入他的鼻息。 他微微侧头,就见穿着黑色衬衫的肖惟神色慵懒地坐在他旁边,精致的侧脸在灯光的映衬下,反射.出一层薄汗,他单手托着下巴,找调酒师要了杯果汁。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对方换了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放在吧台上,斜着头,半眯着那双迷人的眼睛,慢慢悠悠的开口道:“贺老板,从你进门到现在,就看了我不下三次。” 他用的陈述句,但那一股子慵懒的音调,却生生把简单的话语说的极为暧昧。 归庭挑了下眉,“你要是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肖惟不置可否的扬起眉,问道:“贺老板,你是gay吗?” 归庭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旋即抿了一口,淡淡道:“怎么?” 肖惟见他没反驳,心中有了数。他伸手拿起调酒师递来的果汁,含.着吸管吸了一口,继续道:“那你知道这是家gay吧吗?” “gay吧?”归庭错愕了一瞬,扭头看向调酒师,“这不是清吧吗?” 调酒师笑了一下,“先生,我们这里确实主打gay人群。” “……”难怪位置这么偏,人也少,感情这地儿是给特殊人群用的。 归庭一口抿了手中的威士忌,放下杯子,沉默了片刻,失笑的摇摇头,他们一群近三十个人,却愣是没一个人发现这里是家gay吧,还傻乎乎的觉得这地儿不错,可以作为工作室聚会的地点。 “你不用不自在。”肖惟掏出一包烟,静静地点上。 归庭斜睨了他一眼,缭绕的白烟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了他的脸,低沉的嗓音再次传入他的耳中,“来这里的都是熟客,他们能区分直男和gay,不会轻易对你们动手。” 肖惟没说的是那种长得好看又喝醉的人就不一定了。 比如贺老板! 上次贺老板醉醺醺地站在门口—— 他从后门出来,骑着电动车,余光瞥见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装严谨的男人。 男人双颊泛红,眼神迷离,不复初次见面时的冷静自持,那诱人的模样叫人恨不能扒下他的衣服,而事实上暗处正躲着一群骚零,眼巴巴的等着人倒下后去捡尸。 肖惟想到这儿,余光瞥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神情淡淡,眼睑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丢了手中的烟,又吸了口果汁,“贺老板,你觉得我歌唱的怎么样?” 归庭把.玩着酒杯,想着该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李鸥飞。 上次进来如果说是意外,那这次就是李鸥飞组的局,堂堂二老板带员工们逛gay吧,想想就觉得好笑。忽地听到耳边传来说话声,他把空了的酒杯推出去,屈指点了点桌面,调酒师见状为他添上酒,加了冰块。 归庭浅尝了一口,酒入口有微酸,有辛辣感。 再仔细一回味,又好似橡木中夹裹着些微火焰烤香的碳味,伴着小麦的甘甜,回味无穷,他惬意的眯起眼,“很不错。” “那贺老板还想听吗?” 归庭闻言,扭过头看向他,直言道:“你、你不忌男女?” 肖惟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直到眼泪都快逼出来了,才猛地凑到归庭面前,泛起水雾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归庭,形状优美的薄唇一张一翕,“贺老板,如果我说是呢?” -- 第123页 归庭面不改色的把人推开,“我没钱。” “……”肖惟散发的荷尔蒙倏地一滞,“堂堂贺总,一个小时一万都拿不出来?” “太贵了,不划算。” 肖惟噎了一下,心中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便歇了撩人的想法,坐直身体,开玩笑道:“难道在贺总心中,凭我的姿色不值一万?” “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说?” “假话是花一万买你一个小时还不如我自己对着镜子看我自己,至于实话……”归庭说着,轻点桌面的手指一顿,扭头看着对方线条流畅的侧脸,“我觉得我很吃亏,毕竟我长的也不差,我要是花钱买你一个小时,你不但赚了我的钱,还赚了我的人。” “哈?”肖惟惊住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自恋了,然而身边的这个人比他还自恋。 肖惟不知道该说什么,俩人都陷入了沉默。 酒吧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客人。 归庭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知道是李鸥飞在催他,便站起身,冲肖惟点了点头,抬步朝卡座方向走去。 他刚坐下,李鸥飞就问他在吧台做什么,是不是想躲酒。 他笑着没说完,主动自罚了三杯。 等他喝完酒,余光瞥见吧台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散场后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归庭把人送上出租车,之前得知这里是gay吧,就没喝多少。 他这会儿还算清醒,但也不适合开车,他转过身,看着停在一旁的车子,打算叫个代驾,不想正好看到从酒吧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喝的醉死过去,另外一个扶着醉酒的人,从他身边经过,越过马路,朝对面的宾馆走去。 看到这一幕,归庭蓦地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一个人在酒吧喝醉,很容易被人捡尸。 上次他不知道这里是gay吧,还醉成那样,却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家…… 归庭回到车内,正想拿手扶箱里的名片,车窗被人敲响,他扭头看去,就见肖惟弯着腰站在车外,用手示意他打开车窗。 车子没启动,他索性直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贺老板,需要代驾吗?” 归庭好奇的打量着肖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肖惟懒散地倚在车头,双手环胸,“主职做男公关,副职开酒吧当老板,偶尔兼职一下代驾。” 一般人对男公关这个职业有些羞于启齿。 可归庭却从肖惟脸上看不到半分抵触,他按下心中疑惑,把车钥匙丢给对方,绕到副驾驶座。 肖惟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贺老板,还是莱英小区吗?” “嗯。”归庭系好安全带,打开车窗,夜风透进来,驱散了他身上的酒味,他望着街道上闪烁的霓虹灯,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做男公关这份职业?” “那贺老板是想听实话呢还是假话呢?” 听到这样的话,归庭嘴角一抽,“假话与实话有什么区别?” “有啊。”肖惟眨着他那双勾人的眼,扭头冲着归庭轻轻一笑,“真假话的区别在于有没有开美颜,开了滤镜的假话会让你觉得我很可怜,说不定你听了心一软,就愿意为我花钱了,实话么,有些刺耳。” “既然刺耳,那你说说看。” “来钱快啊。”肖惟说的很坦然,“不需要我出卖灵魂和身体,只要当个花瓶,陪那些有钱的小姐和女老总出席宴会,吃吃饭,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酬金,何乐而不为呢?” “假话呢?” “我是个不祥之人。”肖惟敛起眼中笑意,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一出生就克死我爸妈,亲戚收养我不到一个星期,家里就霉事连连。孤儿院待一家,倒一家,谁跟我亲近,不出一个小时就会倒霉,我不愿意伤害别人,可身边无亲朋好友视我如洪水猛兽,这种滋味太难受了,我没办法,就去问了高人,高人说我命主孤煞,注定寡亲缘情缘,唯一的破解办法就是跟别人相处的时候,让别人心甘情愿的为我掏钱。” 归庭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正好看他唇角还没敛起的自嘲,眉头微微一皱。 经历三个世界,除了上个世界的时居运气稍好一些,其他两块碎片都有一个不太好的成长经历。 一次还可以说是意外,可连续三次都是这样……那肖惟的假话,很大可能掺了水分的实话。 归庭陷入沉思,耳边突然响起肖惟轻快的声音,“贺老板,我这个故事编的怎么样?有没有打动你?” 第52章 男公关 时下已步入初秋, 夜风有点凉。 归庭关上车窗,拧紧眉峰倚在椅背上,没有回答肖惟的话, 而是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怎么?”肖惟笑的很开心, “我打动你了?” 归庭摇摇头, “故事编的脱离了现实。” “脱离现实才好啊。”肖惟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你应该了解,越是有钱人,就越相信这些。” 归庭没作声。 因为肖惟说的是部分实情。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疾驰的车子驶过城市中心,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把寂静的都市照得如同白昼。 归庭望着窗外, 炫目的灯光闪烁着扑朔迷离的光彩,从他眼底一一掠过。 -- 第124页 车子平稳地停在他住的小区里。 肖惟熄灭了引擎, 边解开安全带边道:“贺老板, 看在我这么努力编故事的份上, 小费就多给点呗?” 归庭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递给伸手的肖惟, “多出来的就是你的小费。” 肖惟看着手心里的两百块, 玩味道:“堂堂贺老板,你这出手是不是太抠了点?” “十一块不少了。”归庭就解开安全带, 挑眉道:“可以买半斤猪肉了。” “……”肖惟乐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怪有意思的。” “怎么有意思了?” 肖惟摇头,“代驾时间已经结束,想跟我继续说话, 您得掏钱。” “那你走吧。”归庭毫不留情的推开车门,走下车,单手撑在车门上,对下车的肖惟道:“小伙子,这么晚了不好打车,要不要租我车回去啊?我车出租费不贵的,两百就可以了。” “……”肖惟扭头就走。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初始看着挺高冷的一人,接触了才发现比他还自恋,这就算了,还抠的一批! 无往不利的肖惟第一次失手。 他愤愤的走出小区,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辆出租车,心中不由的怀疑贺老板是不是乌鸦嘴! 他不信邪的又等了半个小时,还真就没一辆车经过,回头望了眼小区,龇了龇牙,旋即抬腿阔步朝马路走去。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才姗姗来迟。 他拦下车,疲倦的坐在后座位上,报了地址,阖眼靠在椅背上,一想到贺老板最后那句话,心中就来气。 什么人啊,还‘我车出租费不贵的,两百就可以了’,说的这是人话吗? 没说人话的归庭心情倒是挺好的。 他回家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父母已经睡了。 他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临睡前想起肖惟临走时那不可思议的眼神,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满意的闭上眼。 他的这份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打开门,看到门口落魄的贺励,唇角蓦地往下撇。 他回头看了眼坐在餐桌吃早餐,对门口之人毫无所察的贺父贺母,直接无视欲言又止的贺励,拿着公文包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 这一整天他的心情都不算好。 想到突然找过来的贺励,他下班后直接驱车回家,刚进小区,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拎着一个手提包。 他猛地急刹车,推开车门快步走过去,二话不说一把抢走贺励手中的手提包—— “抢——” “闭嘴!”归庭拉开拉链,露出几款熟悉的手表和他送给贺母的首饰,脸色一沉,阴鸷地盯着面露心虚的贺励,“你知道我这些手表值多少钱吗?” “我、我就是看你的衣帽间里有很多手表都戴不完……”贺励偷拿归庭的东西被人堵了个正着,心中还有点虚,可一想到自家弟弟衣帽间和江戈一样,摆着那么多穿不完的衣服和没必要的奢侈品,又想到外面那些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可怜人,眼眶一红,哀求道:“阿庭,我听妈说你开公司挣钱了,你看你都已经有钱了,这些手表又戴不完,放那也是浪费,还不如拿出去卖了,捐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贺励长的很秀气,秀气的有点像女孩子。 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清澈的就像是山中清泉。而当他用这样的一双眼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叫人心软,但归庭除外! 归庭无视他楚楚动人的姿态,问道:“你拿的这些东西,爸妈知道吗?” “知、知道的。”贺励眼神闪了一下,“首饰是妈给我的。” 归庭没有错过他变化的情绪,冷笑了一声,“多年不见,眼界倒是涨了不少,知道专门挑最贵的拿,看来养着你的那个男人没少为你花钱。” “阿庭,你说话太难听了,我不喜欢。”贺励拧了拧眉,不太高兴道:“我跟江戈是平等的谈恋爱,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爱情。” “爱情?”归庭讥笑道:“是不是爱情,你心里没数吗?还有,偷我和妈.的东西都偷的这么理直气壮,要不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我都懒得侮辱你,直接报警告你入室行窃。” 贺励根本就听不懂人话,他不满道:“什么叫偷啊,你再这样阴阳怪气的,我生气了啊。” “你还拿了我什么东西?”归庭都懒得跟他多生气,“你要是不想我直接找到你嘴里的江戈,就把东西拿出来。” “你——” 贺励想说你别侮辱人,可到嘴的话在对方冷戾的眸色中默默吞回了肚子,不甘不愿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 归庭看到他还偷了卡,心中怒火噌地往上涨。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忍住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待情绪缓和了几分,一把拿走贺母的卡,冷冷道:“下次你再敢拿爸妈.的钱,我就剁了你的手。”说罢,他拎着东西回到车内,踩着油门拐到自己的停车位,快步回到家。 打开门,看到瓜果零食散落一桌的客厅,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间,衣帽间的门敞开着,里面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衣服和物品,早上起床时叠好的被子皱成了酸菜,放在床头柜上的轮回镜也不见了踪迹。 “镜子?” “主人,我在这里。” -- 第125页 轮回镜的声音从挂在衣架上不属于他的外套口袋里发出,他掏出轮回镜,“他都做了些什么?” 轮回镜委屈的蹭了蹭归庭的肩膀,“他太过分了!” 贺励不知道因为什么愿意突然回来了,一回来就抱着贺父贺母哭。 哭的贺母心软了,让他留了下来,因为贺父贺母要去上班,就让他在归庭的房间休息。 他睡了一天,醒来后才发现归庭的房间里有很多值钱的东西,老.毛病犯了,就想慷他人之慨,把整个家都翻了一遍,选了几样最贵重的东西,打算拿出去卖钱。 归庭听完轮回镜的话,“那你怎么会在他的衣服口袋里?” “他说我看起来像古董,回头找人鉴定一下,要是值钱就拿去卖了,捐给有需要的人。” “他倒是大方。”归庭冷嗤了一声,摸了摸镜面,听到外面传到敲门声,放下轮回镜,找出贺励的行李箱,把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全部装进去,然后打包拎到客厅,这才打开门,“贺励,你为什么回来?” “我……” “被甩了?” “胡说!” 归庭这句话像是触到了他心里的伤痛,他涨红着脸,愤怒道:“你不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但是你心怎么那么坏?竟然诅咒我被甩?” 归庭看着他自欺欺人的神色,笑了一声,把人放进来,“以后你就睡在客厅,爸妈.的房间和我的房间你要是敢踏进一步,我就给江戈打电话,说你背着他给他戴绿帽子。” “贺归庭,你别太过分!” “我还有更过分的,贺励,我告诉你,我家的东西我心里都有数,少一样我就给江戈打电话,你知道的,我是学计算机的,到时候给你p几张照片发给你的江戈。” 归庭连江戈是谁都不知道。 但这不妨碍他用这个人来威胁贺励。 贺励不敢置信的望着归庭,“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归庭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贺励呐呐道:“我是你亲.哥啊。” “那你有把我当亲弟弟吗?”归庭心头的火气渐渐消退,恢复了冷静,“我上初一那年,妈为我准备的学费你都偷。你偷的时候,想过我是你亲弟弟吗?你要是真善良,怎么不把你的学费拿去帮助别人呢?” 贺励不说话了。 归庭不想叫父母担心,威胁了他一通后,便默认了他住在了家里。 晚上贺父贺母下班回来,看到放在客厅的行李,了解大儿子为人的老两口叹了口气,连夜收拾出杂物间,想自己搬了进去,把房间让给贺励。 贺励看了眼归庭,拒绝了父母的要求,吃完饭就把自己锁进了简陋的房间。 次日起床,归庭让镜子看好贺励,这才放心的去上班。 车子刚到工作室门口,一辆红色的法拉利疾驰而来,堵住他的车门—— 法拉利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妖孽的脸,“贺老板,你看我的车怎么样?” 归庭打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看着肖惟张扬的笑脸,“很不错。” “我昨天刚提的,喜欢吗?喜欢的话我租给你啊,我车的租金不贵,一天才两百,租吗?” 归庭:“……” 这是来报前晚那两百的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肖惟:叫你气我! ps:哥哥的戏份不多,他就是来当个工具人的。 第53章 男公关 宽阔的马路上, 各类车辆川流不息。 而在庭飞工作室门口,一辆红色法拉利堵住黑色宾利驾驶座的门。 车窗落下,俩人眼神交汇, 嘴皮交锋,犹如一把把无形的刀剑,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肖惟说罢, 嘴角泛着一抹微笑,眼底却盛满得意之色。 归庭从容淡定地从钱夹抽.出两张红票子, 伸出车窗,“两百,把车留下你可以走了。” 肖惟唇角的笑意一僵。 他发现他对贺老板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了。 所谓的高冷自持都是假象, 抠门小气、厚脸皮才是他的内核! 他呵呵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抽走红票子,“贺老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啊!” 归庭听到他着重咬紧‘大方’两个字,心中好笑, 面上却不显, “两百块就能租辆法拉利, 论大方,还是肖先生更甚一筹。” 肖惟听的牙酸。 他把车开到停车位, 推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把车钥匙丢给同样停好车的归庭,咬牙切齿道:“明儿个我来取车。” 归庭看着肖惟气哼哼的拦了辆出租车,失笑的走进工作室。 像肖惟这样成长经历可能不太好, 又混迹风月场所的人,早就看透了人心。 而他又有副好容貌,得到的太容易,所以在他眼里,人只有两种,能给他钱的人和不能给他钱的人。 归庭与肖惟之间有神魂之间的羁绊,有天然的好感。 但这份好感在一个没有心的人面前太脆弱了,若他一味的给对方钱,他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很有可能会落得跟其他老板一样,都是对方的提款机。 早上有这个小插曲,归庭糟糕的情绪平和了不少。 他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上午的工作,中午吃饭的时候,李鸥飞问他知不知道楼下那辆豪车是谁的。 “我租的。” “你租的?”李鸥飞神色古怪的打量着归庭,见他眉眼带笑,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愉快,福至心灵,“你是不是背着哥们儿在外面有狗了?” -- 第126页 归庭一筷子敲过去,“注意措辞。” 李鸥飞手背被打了一下,也不生气,他冲归庭挤了挤眉,“可以啊兄弟,啥时候的事啊,我认识不?晚上请出来吃个饭呗?” 归庭斜了他一眼,“我整天都在工作室,连个节假日都没有,我有没有谈恋爱,你不清楚?” “好像是哦。”李鸥飞傻笑了一声,“那你无端端的租法拉利做什么?” 归庭换了双筷子,淡定的扒了口饭,道:“便宜。” 是男人,就会喜欢车。 李鸥飞也不例外,他一听法拉利的租金一天两百,缠着归庭问是哪租的,给个联系方式,他也租一辆开着过过瘾。 归庭没搭理他,吃完饭后,他跟李鸥飞和袁宝开了个小会。 第一款游戏已经运行了一个多月,在线人数也稳定了下来,工作室也不能只吃这一款游戏,所以归庭的意思是让李鸥飞交代下去,准备第二款游戏的研发和制作。 只是这样一来,人手就显得有些不够,李鸥飞说他联系了学校,打算去学校招一批应届生来实习,如果有好的苗子等实习结束可以签下来。 招人这事儿归庭交给李鸥飞来办,团队研发的事由袁宝负责,他准备研发资金。 新游戏的研发让归庭忙的连陪父母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每天回去问镜子贺励安分不安分。 贺励可能是真的爱极了那个叫江戈的男人,怕归庭真做出p他照片发给江戈的事,不敢踏足归庭的房间,平时只找贺父贺母要点小钱,然后满足他那点善心。 归庭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 父母的钱他不惦记,他们愿意如何用都随他们,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归庭这么一通忙下来,就把肖惟给忘了。 同时忘了的,还有停在工作室楼下一直没被开走的法拉利。直到圣诞节这天晚上,李鸥飞提议出去放松一下。 李鸥飞这段时间学校工作室两头跑,面试了一批实习生,从中挑出几个出色的带在身边亲自教。 难得圣诞节,就给自己放一晚上的假,出去找个酒吧喝点酒,放松一下紧绷的身心。 袁宝性格内向,一般不参与这种活动。 归庭也想着最近确实有点累,就坐上李鸥飞的车。 启动车子的时候,李鸥飞问道:“还是去清吧吗?” 提到清吧归庭猛地想起肖惟来,对方把车租给他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且,那家酒吧是家gay吧,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一无所知的李鸥飞,“哥们儿,咱们还是换个地儿喝酒吧。” “怎么了,嫌那里太静?”李鸥飞转着方向盘,把车子开到街道:“咱们只是喝酒,酒吧太吵了,我怕太兴奋明天没精力上班。” “……”归庭同情的看向他,“那你别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李鸥飞一脸莫名。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之前两次都是工作室聚会,男男女女人数多,李鸥飞没注意到异常很正常。 这次只有两个人,俩人长相出色,气质出众,一进入清吧,就叫人给盯上了。 李鸥飞毫无所察的跟归庭坐在吧台,要了杯两烈酒,回身环视了一圈,抱怨道:“怎么都是汉子,连个妹子都没有。” 调酒师还是上次那个,他听到李鸥飞的话,目光看向印象深刻的归庭,笑的意味深长,“先生,你朋友没跟你说吗?” 李鸥飞道:“说什么?” “你自己看。”调酒师努了努嘴。 李鸥飞疑惑的扭过头,循着调酒师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幽暗的角落里,两道模糊的身影借着昏暗的灯光相拥纠缠,无视他人目光,陶醉沉沦其中。 李鸥飞一把拽住归庭的手臂,瞠目结舌道:“两、两个男人搂搂抱抱……” 归庭懒懒的斜睨了一眼,不想这一看却叫他愣住了。 他看到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道熟悉的背影跨.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俩人额头相抵,似是在互诉衷肠。 李鸥飞又往其他角落搜寻了一番,看到的皆是亲密的男人,不由的哆嗦道:“归庭,这、这是家gay吧?” “嗯。”归庭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心中思忖着贺励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人又是谁? “你、你早就知道?” 归庭敛起心头疑惑,扭头看着浑身发颤的李鸥飞,轻笑道:“我是不是说让你换地方了?” “可你也没说这是gay吧啊!”李鸥飞可怜一直男,看到旁若无人亲在一起的大老爷们,浑身起鸡皮疙瘩,“走走走,这地儿没法待了,换场子。” 李鸥飞买了单,拉着归庭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肖惟面色阴沉地从外头走进来。 归庭看到这一幕,抬起的脚步一顿,就见肖惟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径直地朝贺励那边走去,一把拉开毫无防备的贺励,气势汹汹地朝贺励之前坐的那个男人脑袋砸去—— ——嘭! 椅子砸偏了。 砸在了男人脑袋旁边的墙壁上。 ——啊! 贺励吓的闭眼大声尖叫,尖叫声刺的人耳膜发疼。 这动静惊动了吧内所有人,众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那男人却稳如泰山,似是笃定了肖惟不敢真的对他动手。事实上肖惟也确实没真的砸他,他邪魅一笑,一脚踹倒尖叫的贺励,站起身来,嘴巴动了两下,似是说了什么,随后又伸手想去拉肖惟。 -- 第127页 肖惟后退了几步,脑袋左右转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酒杯冲男人脸浇去。 男人被泼了一脸酒水,不但没生气,反而还抬起手,用拇指擦了下唇角的酒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勾起唇角说了句什么。 归庭站在吧台,平静地看着那边的闹剧。 李鸥飞看懵了,他愣了好半响,才拉了拉归庭,小声道:“兄弟,这穿黑衬衫的男人真的是沈总上次带去咱工作室的那个小白脸?” 归庭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到贺励身上。 贺励之前被那男人一脚踹翻在地,这会儿还躺在地上,只是仰着头,暴露在灯光下的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 男人却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他,而是又走了几步,想去拉肖惟。 肖惟不知道说了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 而那男人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跟了上去。 俩人一走,贺励终于回过神来,他红着眼眶,不敢看旁人的目光,只默不作声的从地上爬起来,也追了出去。 外面寒风呼啸,归庭和李鸥飞出来后,兜头迎来一阵刺骨的冷风。 李鸥飞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嘀咕说明天怕不是要下雪,话刚说完,一道脚踢铁板的沉闷声从俩人的车子旁传来,李鸥飞面色一变,拔腿就往他的车跑去,归庭紧随其后,还没靠近,就听到李鸥飞心疼的怒吼声,“老子的车!” 归庭顿了一下,加快脚步,看到面容略微眼熟的男人面色发紫地被肖惟掐着脖子压在车门上,车窗布满密密麻麻的裂隙,车门下面的铁皮更是凹进去一大块。 “归庭,你……江戈!” 较他之前先出来的贺励闻讯赶来,看到站在这里的归庭,刚先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想看到被肖惟掐的面色发紫的男人,猛地扑了上去,边抓肖惟的手臂边焦急的喊道:“你快放开江戈,他都快被你掐死了。” 肖惟顺势松开江戈,下一瞬却是一巴掌挥向江戈的脸,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也把江戈的脸直接给打歪了。 他甩了发红的手掌,精致的眉眼戾气横生,“狗东西,敢挡老子的财路,你真当江市是你的地盘,老子不敢弄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渡春风。x1 初心不变x4 棒子国一生黑x7 小可爱^ω^x3 傅奕x2 安乂x1 夺命数学x5 小虞x1 YYYYe x1 第54章 男公关 “你太过分了!” 贺励扶着大口喘气的江戈,心疼的看着江戈脸上的巴掌印, 抬起冻得发红的脸, 瞪圆了双眼指责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江戈?他那么爱你,爱到连自尊都不要, 你还伤害他, 你是不是人!” 肖惟眼神一戾,抬腿对着江戈腹部就是一脚。 他穿的是尖头皮鞋,这一脚又快又狠, 踢的江戈发出一记痛苦的呻.吟。 贺励看着江戈痛到扭曲的脸,泛红的眼眶迅速凝聚出一层水花, “江戈……” 他无措的抬着手,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 “你刚才说什么?” 肖惟轻飘飘的扫向贺励, 轻声道:“你再说一遍。” 贺励一听到肖惟的声音, 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 可看到江戈就这样了, 还直勾勾地盯着肖惟, 他咬了咬牙, 起身挡在江戈面前, 红着眼梗着脖子道:“我不会让你伤害江戈的。” 说完,他余光扫到一旁的归庭,忍不住开口责怪道:“阿庭, 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江戈?” “???” 归庭嗤笑了一声,抬起下巴问肖惟,“你们的事情解决了吧?那砸我们车的事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肖惟听到归庭的声音,愣了一下。 他扭过头, 看到双手插兜,眼神冷漠的男人,眉头一松,弯起唇来,“原来是贺老板的车啊,真是对不住,我这人脾气有点暴,上头了没注意分寸,回头修车费的账单你拿过来就行。” 爱车被砸的李鸥飞听闻这话,难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归庭,咱们先走吧。” “归庭,你不能走。”贺励一听俩人要走,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堵在归庭的去路,抓着他的手腕,哀求道:“你先帮我把江戈送去医院,哥求你了。” 李鸥飞没见过贺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肖惟眨了下眼,“贺老板,这是你哥?” 归庭沉默的垂下眼皮,看着抓着他手腕不放的人,“肖先生,咱们谈笔生意,你帮我打断贺励的腿,价格你随便开。” “贺归庭,你——” “真的假的?”肖惟直接无视贺励,刚抬起腿,贺励猛地松开归庭的手,后退了几步,挡在江戈面前,警惕地看了眼肖惟,又看了看归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认识!” 但他的话却没一个人在意。 肖惟走到归庭面前,眨了下眼,“贺老板,你不厚道啊,竟然利用我。” 他刚说完,背后传来一道惊呼声,归庭瞥了一眼,就见缓过神来的江戈一把推开贺励,扶着车门站了起来,阴鸷地盯向他,“这个男人是谁?” “……”归庭唇角一抽,这是哪里来的智障。 肖惟垂在两侧的手掌骤然握紧,但看到眼前的归庭,他忍了下来,只是道:“贺老板,介意载我一程吗?” “肖惟!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 第128页 肖惟彻底怒了,一脚飞踹过去。 贺励想去帮忙,归庭给李鸥飞使了个眼色,俩人默契的架住贺励,看着肖惟对江戈一顿猛踹。 “江戈!” 贺励挣扎着想冲过去,却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戈被肖惟打的痛苦呻.吟,双眼立时充满恨意,“肖惟,你个疯子,江戈那么喜欢你,还说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连蒋明兰说你是扫把星他都尽力维护你,可你呢,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肖惟一听贺励这话,踹得更重了。 等脚下的人彻底晕倒过去,他才微微喘着气,转过身来,一巴掌挥向目眦欲裂的贺励—— ——啪! 清脆的巴掌声听的归庭身心一通舒畅。 但当肖惟第二个巴掌即将落下时,他还是擒住肖惟的手腕,“别打了。” 肖惟看了归庭一眼,“这次我看在贺老板的面子上放过你,下次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江戈爱我和扫把星几个字,我撕烂你的嘴。” 肖惟说完,拉开车门上了车。 李鸥飞识趣的去开车,归庭坐在副驾驶。 李鸥飞启动车子,打开暖气,缓缓驶出酒吧。 肖惟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之前怒气攻心,还不觉得冷,这会儿坐在车里,冷静下来,只觉得通体发凉,他搓了搓手,开口道:“贺老板,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 “他是我哥。” “你亲.哥?”肖惟错愕道。 归庭想到贺父贺母,摇头道:“你打伤了他,回头我爸妈该心疼了。” 老两口前半辈子为贺励的圣父行为买单,年纪大了,才刚过上几天安稳日子,要是叫他们看到贺励受伤,又要睡不觉了。 所以比起让贺励,倒是让那个叫江戈的男人受伤,够贺励心疼好一阵了。而且,那个江戈瞧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起他亲自收拾贺励,让父母左右为难,还不如让贺励喜欢的人收拾更让贺励刻骨铭心。 “真你亲.哥啊?” 肖惟不可思议的趴到前座椅子上,“那我打他第一巴掌的时候,你怎么没拦着?” “那你呢?”归庭没有回答,反问道:“肖先生今天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肖惟沉默了一下,长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么,他警告我的客人,让我没法在江市混,我能不生气?” “你们……” “我跟他没半点关系。”肖惟提到江戈,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找个地方喝两杯?我请客。” 今天是圣诞节,归庭和李鸥飞今天本来就是出来喝酒的,哪里知道会碰到这档子事。 只是这个点酒吧也差不多满了,便随意找了家火锅店,点了几瓶啤酒,聊了起来。 “今晚这事儿怕是要连累你们了。”肖惟难得正经起来,喝了口酒,在俩人的注视下,道:“江戈是京都江氏集团的总裁,虽然总公司不在江市,但为难你们一个刚发展起来的工作室没什么问题。” “不至于吧?”李鸥飞皱眉道:“我又没对他动手。” “他心胸狭窄,你们虽然没动手,但你们看到他挨打了,不过……”肖惟笑了一下,“有我在,你们可以稍稍放下心,如果真出了事,我让他江氏破产来赔偿你们。” 归庭扭头看了眼肖惟,瞧神色不像是大话,心中有些疑惑,迟疑道:“你跟他……” “贺老板!”肖惟打断归庭的话,歪着脑袋,“你好像对我的事情特别感兴趣啊,怎么,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特别帅,特别迷人,心悄咪.咪的动啦?” “……别贫了。”归庭被他的俏皮话给逗乐了,伸手去拿啤酒,余光瞥到李鸥飞惊疑的神情,连敛起脸上的笑意,道:“我就是好奇,公关这一行来钱是快,但你年纪不算大,拼死了也挣不了一家酒吧的钱,更别说你停在我工作室楼下的法拉利了。” “咱工作室楼下的法拉利是你的?”李鸥飞之前看到自己以为的小白脸打人那叫一个狠,心中还震惊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又听归庭说楼下放了好几月的法拉利是肖惟的,他看着肖惟的眼神都不对了,“哥们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出来体验生活的超级富二代?” “你狗血电视剧看多了吧?” 肖惟举起杯子,自己干了一杯,“我要真是富二代,我口味儿得多重啊!” “也是。”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公关这种事。 “不过……”肖惟点了根烟,单手支着下巴,“我当个富一代应该是可以的。” 这转折惊的李鸥飞刚到嘴的酒差点没喷出来,他咽下口中的酒,抱怨道:“你能好好说话不?” “不能!”肖惟无情的吐出一口烟,李鸥飞一把夺走他刚点上的烟,“朋友,在公共场所要有点公德心。” “……”肖惟怔了一下,蓦地放声大笑起来。 李鸥飞同情的跟归庭碰了个杯,“人傻了,咱们俩喝。” 归庭唇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旋即昂头闷干手中的酒。 三人吃饱喝足,走出暖融融的火锅店,寒风裹挟着细雨迎面扑来,冷的衣着单薄的肖惟打了个寒颤。 他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身边的李鸥飞身上。 李鸥飞拢了拢外套,抖了个激灵,“好冷啊。” 他又把目光转向归庭,归庭别开脸,“看样子晚上要下雪,走吧,先拦车回家。” -- 第129页 “……喂,你们俩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我来电话了。”李鸥飞装模作样的把手揣兜里,手机还没拿出来,“不好意思啊,兄弟们,我女朋友催我回家了,我先撤了。”说完,裹紧外套朝门口的出租车跑去。 肖惟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就确定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可能是他和他女朋友有心电感应。” “……你们俩不愧是朋友。”肖惟冷的缩了缩脖子,“我不回去了,你自己打车吧。” “嗯?”归庭扭头,来往的车灯和霓虹灯的闪烁一**地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得他的脸色彩斑斓,他缩着发抖的身体,道:“太冷了,我在附近找家酒店开个房间凑合一下。” 归庭在心里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呢子大衣,披在对方瑟瑟发抖的肩膀上,“借你穿一晚,租金两百。” “不是……”肖惟不可思议的看向归庭,“贺老板,你跟两百杠上了是吧?” 归庭神色从容,“你就说你租不租吧。” 肖惟气的肝疼。 但让他把衣服还回去……天这么冷,他心里有点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那就只能掏钱。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咬牙道:“我租,帐号多——”话还没说完,手机发出没电的警告声,然后自动黑屏了。 肖惟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动关机的手机,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抬起头,想说先欠着行不行,可一看到对方了然的神色,滚到嘴边的话在绕着舌根转了一圈,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想到对方那抠门的性格,心底蓦地升起一个念头,随即把手机揣进裤兜,转身抱住对方,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他快速堵住对方的唇。 第55章 男公关 长夜下,街道边, 肖惟突然抱着归庭, 不等他反应,顺势在他唇上轻吻一下, 随后便放开了他, 抽身离开,站直了身子,像个没事人一般裹紧身上大衣, 轻描淡写道:“我这个吻值不值两百块?” 冷冷的寒风把肖惟的话送到归庭耳边,他抬起手指, 摸了下唇.瓣, 若有所思道:“你的吻值不值两百我不知道, 但我的初吻肯定是不止两百的。” 肖惟斜睨着眼, 似笑非笑道:“贺老板, 你总不能说我夺走你的初吻, 还要倒贴你钱吧?” 归庭慢条斯理的放下手, 转过身, 定定地望着肖惟眼,慢吞吞道:“从利益角度出发,我给你衣服, 还损失了初吻,我这是亏本买卖;抛开利益,单从你我浅薄的交情来说,你亲我一下, 我被亲了一下,还是我亏。” 肖惟心头一哽。 他有心想掰扯两句,一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也怪他不长记性,不过三个月就忘了贺老板的本质。 “衣服是不可能还给你的,租金的话,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手机没电,钱包今儿个没带。”肖惟说到这儿,心一横,仰头凑过去,“你亲回来抵债?” “肖先生,我严重怀疑你对我有企图,想趁机占我便宜。”说罢,归庭伸出手指,抵在他额头,不让他靠近,“容我提醒你一句,这个世界上有个东西叫共享充电宝。” 肖惟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向归庭。 所以,他为什么没想到这一茬,而是脑子抽筋的跑去亲这个吝啬鬼,还叫人亲回来抵债? 肖惟自闭了。 他找火锅店服务员要了充电器开机,刚准备转账,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道:“贺老板,我车的租金,你是不是该交一下?” 归庭挑眉,“这话怎么说?” “九月份,你租我法拉利那事。”肖惟一想到不但能从贺老板手中拿钱,还能叫他吃瘪,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这都十二月份了,再过几天就翻年了,你是不是该把租金补上了?” “肖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吧?”归庭淡定道:“我记得租金当时就给你了。” “你交的那是一天的租金好吗!” “可咱们的交易不是只有一天吗?”归庭疑惑了一下,继续道:“说起这事儿,你没有遵守承诺过来取车,我不但替你保管了三个月,还多交了三个月的停车费,这笔钱是不是得补给我?” “……”肖惟不死心道:“你说交易只有一天,有证据吗?” “那你也没证据证明我租了你的车啊,有租赁合同吗?” 肖惟哑然,他想让归庭吃瘪的希望落空,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得倒贴你一笔停车费了?”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那事实上呢?” “事实上你我没签订租赁合约,你要是想耍赖,可以说车是借给我的,这样停车费只能我吃亏自己出了。” “呵呵!”肖惟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为我考虑啊。” 归庭微微一笑:“不客气,毕竟我是正经生意人。” 折腾了大半夜,事情绕回原点,衣服的租金两百块上。哦,还要补偿归庭损失的初吻。 肖惟气闷的付了衣服的租金,至于初吻的补偿,他凑过脸去,撅起嘴,“补偿没有,有本事你亲回去。” 肖惟破罐子破摔,归庭还能如何,只能算了啊。 俩人分开后,肖惟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陷入自我怀疑当中。 当时他是怎么想出用吻来抵债这种馊主意的? -- 第130页 难道是几杯马尿下肚,酒精迷了他的眼,叫他一时间被贺老板的美色所惑? 别说,贺老板一本正经的跟他计较钱的模样,还真的挺诱人的…… 想到这儿,他咂巴了下嘴,真没想到贺老板竟然是初吻,虽然他自己也是,但贺老板不知道啊,所以他这波也不算太亏,至少比起前两次空着手,这次赚回来一个吻不是。 肖惟这么一想,郁闷的心就舒坦多了。 。 归庭次日起床,在餐桌没看到贺励。 贺母去敲贺励的房间,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拧了门把,发现门没上锁。推开门,里面冷冷清清的,像是房间主人一晚都没回来,不由的问小儿子,“阿庭,知道你哥去哪了吗?” “应该是跟他男朋友在一起。” 归庭省去昨晚酒吧的事,只说偶然碰到贺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贺励介绍说那是他男朋友。 贺母可能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谈不上失望,只是叹了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连续七天贺励都没回来。 元旦这天,归庭意外的看到肖惟拿着他的外套来到了工作室,说是来还衣服,顺便取车。 肖惟拿了车钥匙,却没走。 他一屁.股坐在办工作前的椅子上,支着下巴打量工作的男人。 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贺老板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银色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幽亮的光泽,一双墨色眸子紧盯着桌面文件,右手手指灵活地转动着钢笔,脸上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舒缓。 而他认真的眉峰随着情绪而时紧时松,打理一丝不苟的头发落了一缕下来,对方却是毫无所察。 肖惟没有开口打扰,还看的入了神。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贺老板的呢? 是洗手间初见时对方因他滑动打火机而像个小处.男一样跑进隔间放水叫他印象深刻?还是对方喝醉后站在酒吧门口眼神迷离的模样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又或者是对方斤斤计较的模样叫他又气又恼,从而起了好胜之心? 也有可能是对方眼神清正,看他时没有贪欲,没有鄙夷,没有轻视,相处起来除了抠门,喜欢气人之外,其余方面都很舒服。 归庭沉浸在工作中,看到差不多,习惯性的去拿旁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发现咖啡凉了,抬起头正打算让助理重新泡一杯,不想却撞进了一双褐色瞳孔里,他放下杯子,意外道:“你还没走啊?” 肖惟托着下巴,笑眯眯道:“贺老板,晚上有约吗?” “没有,怎么了?” “那要不要去我那边喝一杯?”说完,他想到对方那抠门的性子,又加了一句,“我请客。” 归庭顿了一下,“今天元旦,你不用上班?” “工作被江戈搞砸了。”肖惟漫不经心道:“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正想找个金主包……”他说着到这儿,福至心灵,直勾勾地盯着归庭,轻声道:“贺老板,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金主啊?” “肖惟。”归庭坐直身板,指尖点了点桌面,“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有吗?”肖惟眨了下眼,“你看你对我一个公关没有歧视,我上次亲你,你没觉得恶心,也不反感,难道不是对我有那么点好感?” “我确实不讨厌你,因为在我看来只要不触犯法律,职业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是好感……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时我是想要找你索要补偿的,但你耍赖,说要钱没有,有本事就亲回去,我没本事,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肖惟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下去,“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叫贺老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其实,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把上次的补偿还上,我就不觉得委屈了。” 肖惟扯了下嘴角,“您还真是深明大义呢!” 归庭矜持的点了点头,“肖先生夸奖了。” 有本事你别点头。 肖惟心中腹诽,觉得自己真是自找苦吃,贱的发慌。 拿了车钥匙直接走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只认钱的抠门鬼说什么好感不好感的事? 归庭见他说不出话来,提醒道:“肖先生,补偿的事你怎么说?” “补偿没有。”肖惟恼羞成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撅嘴送到归庭面前,“有本事你亲回来!” 这时,办公室的门‘咔嗒’一声,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李鸥飞一脸错愕的望着俩人都快贴到一起的脸,呐呐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办公室的气氛霎时凝重了起来。 李鸥飞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没看黄历,他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我过半个小时再来。” 归庭呆呆的看着带上的门,好半响才转过目光,就见肖惟弯起唇,不见半分羞恼之意,“贺老板,怎么办,你朋友好像误会咱两的关系了呢!” 归庭:“……” 肖惟终于看到贺老板吃瘪了,他心中狂笑,面上却假惺惺道:“贺老板,要不要我去帮你解释一下啊?” 归庭回过神,幽幽道:“你很开心?” “开心啊。”肖惟几次叫归庭堵的说不出话来,一遭得意,就小人得意般开始心灾乐祸。 -- 第131页 归庭看着他盛满笑意的脸,那双眼弯的弧度就好似一弯月牙,不带半点阴霾和魅惑,只有纯粹的开心。 归庭心中一动,站起身,抬手按住肖惟的后脑勺,在他错愕间,故意停顿了片刻,随即擦过他的脸颊,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不劳烦肖先生解释,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肖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小虞x2 我是呵呵x1 妮子x1 第56章 男公关 肖惟在那一刻真的觉得贺老板会亲过来。 他的心还没出息的漏跳了半秒, 连呼吸都止住了, 可对方却擦过他的脸, 在他耳边说‘我身子不怕影子斜’。 肖惟呆怔了好一会儿,停止运转的思维才慢慢上线。 所以,他又自作多情了? 归庭放开他的后脑勺,看到他一脸呆滞的模样, 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从办公桌里面走出来。 越过还没回神.的肖惟时, 他顿了一下, 然后直接出去了。 李鸥飞一直注意着办公室的情况,看到门打开, 归庭从里走出来, 连忙凑过去,跟着人来到茶水间, 低声道:“你俩怎么回事?” 归庭将两勺咖啡豆放入磨豆机中,边磨粉边道:“他来还我衣服, 顺便拿车钥匙。” “不对吧。”李鸥飞左右看了一下, 确定没人, 小声道:“我都听到他说什么‘有本事你亲回来’, 这特么嘴都亲上了,你还跟我说是来还衣服拿车钥匙的?” 归庭斜了他一眼,把磨好的咖啡豆粉末放入咖啡机,“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不是,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啊?而且, 老子跟你兄弟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弯的?”李鸥飞刚说完,余光瞥见办公室走出来一个人,他定睛望去,就见肖惟低着头,脚步匆匆,连用手肘捅了捅归庭,“他要走了。” 归庭抬眼望去,看到肖惟步伐慌乱,轻笑了一声,“没好上,就亲了个嘴。” 这头肖惟离开工作室,冷风一吹,发热的脸颊和‘怦怦’直跳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怕了拍脸,深吸了口气,走到停车场,在一处角落找到盖着防尘罩的法拉利,脑海立时浮现出贺老板给车子拉防尘罩的模样,心又开始不正常的加快了跳动。 他甩了甩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拉开防尘罩,坐上车,启动车子飞快离开这个叫他不正常的地方。 肖惟疾驰在马路上,心情发沉地往郊区外驶去。 他混迹风月场所虽然不到一年,但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失常是因为什么。 他不抗拒自己喜欢贺老板。 贺老板除了人抠了点,其他方面都很出色。 可…… 他是个扫把星,不详之人,会给亲近的人带来灾难。 之前他跟贺老板聊天,提过他为什么要做公关。 他说了两个答案,一个假话和一个真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真话是假的,假话虽然是真的,却也是掺了水份的。 他刚出生,在国外得知消息的父亲赶回来,遇到了空难。 母亲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症,最后跳楼了。 亲戚们为了遗产想收养他,却因早先立了遗嘱,遗产全部捐出去,他由香饽饽成了讨人嫌的拖油瓶,最后被婶婶偷偷丢到孤儿院门口。 在孤儿院呆了没几天,他被江家收养了。 江家收养他的时候,他才几个月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只知道父母偏爱他,对哥哥江戈却特别的严厉。 养父母对他的宠爱毫无底线,这就衬托的江戈特别的可怜。比如小学他考倒数第一,江戈考年纪第二,他忐忑的回到家,养母非但没有罚他,还安慰他这次不行下次再努力,而江戈却跪了一晚上的书房。 又比如他跟小朋友打架,养母夸他是勇敢,而江戈跟人打架被人欺负,却被养父用枝条抽了一顿。 年幼时他求过情,养母说江戈是哥哥,要承担江家责任,而他是弟弟,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因为养父母的偏心,从小他跟江戈就不对付。 江戈特别嫉妒他,每次看到江父江母对他好,就会偷偷撕烂他的课本和作业本,甚至还会在学校找各种理由跟他打架。他比江戈小了三岁,哪里是江戈的对手,挨了打就回去告状。 他就这么被养父母宠着长大,成了圈内有名的废物二世祖。 而这个时候,养父总有意无意的问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他。他把养父当亲生父亲,不知身世,每次都会说没有。 直到他十六岁这年,一个自称律师的人找到他,跟他说了他的身世。 律师还说江家人在养废他,且从他十五岁后,身边就有人跟着。 他不相信,律师拿出了他父母留下的遗嘱,肖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他也是从律师的口中才得知现在的江氏集团前身是肖氏。 而他的亲生.母亲肖母在去世前,立了两份遗嘱,她怕亲戚是为了钱才收养他,把明面上的钱全部捐了出去,而如果有亲戚愿意抚养他到十八岁,便会发现公司所有股份都由他继承。 而他受亲戚养育之恩,也不会亏待了亲戚。 可肖母打算的很好,却忽略了江家的野心。 -- 第132页 江家人收买了把他丢在孤儿院的婶婶,正大光明的收养了他,把他养废,然后哄着他把股份转到江父名下。 江家的计划在某个方面算是成功的,唯一没算计好的,就是他们的亲儿子江戈。 他从小就是受尽宠爱长大,没受过一点委屈。 江戈则与之相反,不明缘由的江戈从小在父母严厉的教导下长大,有整天吃吃喝喝打架却一点事都没有的他作对比,江戈压抑多年心理成功的扭曲了。 他跑回家质问养父母,养父母被他的直球打的措手不及。 养父大发雷霆,说他是白眼狼,吃江家的喝江家的,却抵不过外人几句话。 养父先给一棒子,养母再给颗甜枣,打感情牌,说起了这些年江家对他的好,把他当亲儿子疼爱,还说江氏这些年在江父的发展下,早就超过了之前还是肖氏时的规模,说这些都是养父的功劳,等养父百年后,公司也是他们兄弟俩的。 夫妻俩双管齐下,徐徐善诱。 他动容了,得知真.相的江戈却不干了,以前不知道真.相,父母偏心弟弟,他还能说这是亲弟弟,现在知道不是,母亲竟然还说江家有他的一份,他压抑多年的恨意瞬间爆发了。 他指着江母说她恶毒,又说江父对亲儿子非打即骂…… 江戈不吝啬用世界上最大的恶意和最毒的话来揣测和辱骂他的父母,气的江父双眼一翻,当即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江父死了,心脏受刺激而亡。 儿子气死丈夫,江母大受打击,脑子也变得不清醒了。 十六岁的他刚得知真.相,养父母就出事了。 而这个时候,外界流传出是他气死了江父,逼疯了江母,还有人翻出了他的身世,说他一出生就克死了亲生父母,现在又克死了养父,是扫把星转世。 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他的血缘亲戚现身作证。 曾经的朋友视他如洪水猛兽,他一开始不放在心上,可当所有人都这么说,他自我怀疑,随着时间的发展,越演越烈,他开始对自己是扫把星转世深信不疑,觉得父母和养父母出事,皆因他是灾星。 他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害怕与人相处。 就在这个时候,江戈竟然一改之前对他的敌视,不但安慰他,别在意外界流言,还帮他回击那些说闲话的人,更是在接任江父位置后,开始打压那些曾经说过他扫把星转世的家族。 他厌恶江戈,也永远记得江戈是怎么气死养父的。不管养父母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收养他,但至少把他养大了,没叫他吃一点苦头。 可江戈就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不但对气死亲生父亲的事毫无愧疚,还在他躲家里不敢出门时,就跟眼瞎了一样,看不到他的厌烦。甚至好几次他半夜醒来,还发现江戈就坐在他的床边,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那时候的他没能力脱离江家,为了躲开江戈,他强迫自己走出大门,为了让心里好受些,时常会去寺庙祭拜亲生父母和养父亡魂,再看望养母。 这样持续到他成年考上大学,准备搬去学校。 可就在他离开江家的最后一晚,江戈像个游魂,三更半夜撬开他的房间,一脸阴森的说他不许搬走,还说什么爱他。 他当时就被江戈恶心的吐了,赶走江戈后当即收拾东西搬走了。 他以为搬出去就没事了,没想到江戈就跟疯了一样,追到学校对他穷追猛打,高调示爱,逼得他不得不出国躲避。 他在国外躲避江戈,暗地却托人调查清楚江戈性格大变的缘故,才知道这狗东西当初气死自己的父亲,承受不了这个结果,竟然选择性的把这个事情忘了,而接近他,不过是为了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他在国外完成学业,也陆陆续续听到江戈疯了一样的找他,直到半年后身边跟了个说眼睛与他相似的大学生才消停下来,可暗地里却依旧在派人找他。 他回国后,选择江市定居。 之所以选择当公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扫把星。 他一出生,父亲遇难,母亲跳楼。虽然养父是江戈气死的,可如果他没有挑破自己的身世,就不会引爆江戈藏在心底的恨意。 而因他之顾,亲戚受江戈报复而落魄,当初大学与他关系近的同学也遭过江戈报复而倒霉,导致所有人都不敢与他走近。所以,金钱交易多好,他既不会孤单,也不怕会克到别人。 而小部分原因是为了躲江戈。 他顾念江家养育之恩,在江母没去世之前不会对江戈和江氏集团动手。 可他没想到还是遇到了江戈。 江戈这个人可能是演戏演久了,入戏太深,假戏真做了。江戈追贺励来到江市,竟然在会所巧遇到了他,还一脸惊喜的跟他来个久别重逢,可把他恶心坏了。 这几天江戈能安分,是因为上次他出手太重,把人打到住院,可七天时间过去,对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估计回头就要对贺老板的工作室下手。 瞧,他就是个灾星,如果不是因为他,贺老板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肖惟抿了抿唇,眼底闪过迟疑和挣扎。 他不愿意连累贺老板,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手中的股份卖给其他股东,让江戈从总裁的位置掉下来。 -- 第133页 可江母还活着…… 肖惟内心挣扎,加大油门,上了高速,飚速起来。 等他回到市区,元旦已经结束了,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拨通了与江戈不对付的股东的电话…… …… 归庭下班回家,发现贺励回来了。 不但他回来了,还把江戈也带回来了。 他看了眼有些拘谨的父母,忍下了江戈向他投来的阴森目光,打算等明天父母上班,他早点下班回来再把人扫地出门。 只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贺励的行李就空了。 他问轮回镜,轮回镜说江戈中午接了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说要开股东大会,商议重新选定新的董事长。 江戈一听,着急忙慌的跑了,贺励就跟条狗似的,颠颠的追了过去。 贺父贺母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儿子和行李不见了,沉默了很久,说等过完年想跟贺父回乡下。 归庭有些意外,“爸,妈,你们怎么突然要回乡下了?” “我们啊,之所以跟你来这边,就是想多照顾你,都怪我,我要是没给你哥打电话,把家里地址告诉他,他就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 “妈,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归庭还想再劝,贺母打断他的话,说道:“阿庭,妈心里敞亮着呢,你哥刚回来就偷了家里的东西想拿去卖,快奔三的人了,一事无成还烂好心,现在还把这当他自己的家,虽然兄弟之间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的,你还没找对象能收留他,可日后呢?他这样混着日子,只要我和你爸还住在这里,最后拖累的还是你。” “妈……” “你也别再劝了,我和你爸身子骨还结实着呢,回去种几亩地,养鸡养鸭,比在这呆着要自在多了。” 这个年贺励没回来也没个电话,贺父贺母也没说什么。 他们在这里过完年,就真的收拾东西打算回老家。 归庭见工作室一切都上了正规,就开车送他们回乡下。 等他从乡下回来去工作室,刚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李鸥飞一脸喜色的跑过来,说有人联系他,想给工作室投资两个亿。 作者有话要说:  原剧情就是一个霸道总裁因为痛失‘白月光’,然后找了个替身的故事。 肖惟是‘白月光’,只是这不影响霸总找各种替身,贺励就是替身之一。 第57章 男公关 两个亿可不是一笔小数额。 归庭端着咖带着李鸥飞来到办公室, 关上门, 严肃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李鸥飞把投资方留下的联系方式递给归庭, “对方早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意入股咱们工作室,如果咱们同意合作,可以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归庭看着李鸥飞推过来的号码, 一眼就觉得这数字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他想着可能是手机通讯录里的熟人, 便按下疑惑, 跟李鸥飞说了会工作室的事。 工作室日渐步入正规,新游戏的研发也很顺利, 去年招的那批实习生里出了几个不错的人才, 李鸥飞打算找个机会签下正式合约,把人留下来。 俩人谈了将近一个小时。 李鸥飞离开后, 归庭看着号码,拿出手机, 点开拨号键盘, 输入号码, 可意外的是, 通讯录里竟然没有存过这个号码。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贺老板,有没有想我呀。” 熟悉的腔调穿过手机传声筒传到归庭的耳中。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道:“肖惟?” 肖惟听出了归庭声音里的不确定,幽怨道:“贺老板, 咱两连嘴都亲过了,你竟然连我号码都没有?” “你没给过我联系方式。” “贺老板,我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你好好想想,不然,投资减半。” “肖老板深明大义,不过……”归庭想起了被他随手放在手扶箱里的名片,转移话题道:“两亿不是笔小数目,你哪来的钱?”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转移话题。”肖惟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换上轻快的语气,“上次跟你们在火锅店喝酒,我说我能当个富一代,这不,我一发财,就想起贺老板来了么,怎么样,贺老板要不要出来见面聊?” 肖惟那得意的劲儿就好似即将从传声筒溢出来一般。 归庭哑然失笑,“那你定个时间。” “现在吧,你有没有时间,有的话我来找你。” 肖惟挂了电话,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他从衣帽间挑出一套黑色西装,挑选衬衫的时候,他目光落在其中一件银色定制字母袖扣的白色衬衫上,随即挑选出来,给自己打扮妥当,这才哼着小曲开着法拉利上路。 年前他回了趟京都。 昔日的肖氏在江父手中扩大,又在江戈手中发展迅猛,父子俩在人品方面欠缺,但在商场上却无往不利,造就了如今市值不菲的江氏。可江氏再值钱,江戈持股不够,也没法彻底掌控话语权,所以江戈能‘爱’他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江戈虽然恶心人,他也没想毁了他亲生父亲创办的公司,只是联系了一个能力不逊色江戈多少的大股东,卖了部分股份,超过江戈就行了。 肖惟不是没想过把公司抢回来,但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数。 -- 第134页 他开家小酒吧都能亏损,真经营一家上市公司,怕不到一年就能把公司经营破产。 所以把公司交给有能力的人来管理,才能不辜负父亲当初创建公司时投入的心血和初衷。 肖惟一路开车来到约定好的西餐厅。 停好车走进去,看到临窗的位置有人冲他招手,他下意识露出微笑,快步走过去,“贺老板久等了。” 归庭看了下腕表,“是我来早了。” 说着,他抬手招来服务员,“肖老板想吃点什么?” 肖惟恍了下神,明明很正常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感动。 真的,太不容易了,他几次与贺老板过招,除了第一次对方喝醉多给了几百小费,之后都没讨得半分便宜。 肖惟以为今天这顿是归庭买单,存了叫铁公鸡大出.血的心思,不但专挑贵的点,还要了瓶价格不算便宜的红酒。 归庭唇角微动,随即老神在在的看着肖惟点单,等服务员下去后,仔细端详特意打扮过的肖惟。 他今天穿的很得体,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完美的展现了他的宽肩窄腰,刘海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叫他完美而精致的五官毫无遮掩,褐色的眼眸不如黑眸来的明亮,却清澈如水,叫他少了几许风尘气,多了几分清贵的气质。 肖惟见归庭一直在打量自己,坦然的往后靠了靠,展开双臂,“贺老板,我今天这身打扮可还入你眼?” 他这一动,归庭眼尖的瞧见对方袖扣有点眼熟—— 他抬起手中的袖口,再看看对方袖子上的袖扣,嚯!竟然一模一样! 肖惟见到归庭的动作,惊讶的‘咦’了一声,“竟然跟贺老板撞了?” 归庭的袖扣都是取庭的第一个字母定制的。 肖惟的名字里有没有T,他怎么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 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分毫,“不是什么要紧事。” 现在不是用餐高峰期,餐厅里没什么客人。 俩人对面而坐,正午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映在俩人的侧脸上。 肖惟没看到归庭情绪变化,心中有些失望。 他坐直身体,双手放在桌面,正色道:“关于投资的事,贺老板有什么想问的?” 有服务员端来前菜。 归庭点头道谢,“投资有风险,你找人评估过没有?” “我以为你会我问钱从哪来的。”肖惟笑了一下,“我对这个不太懂,找了专业人士,他们给的意见是可以投资。” “这么一笔庞大的资金,为什么想要投资我们工作室?” “上次沈总考察过你们工作室,跟我说你们工作室前景不错,正好我手上有点闲钱没处花,就拿出来投资。” 肖惟说的轻描淡写,听得归庭好奇对方哪来的资金,但俩人现在关系不算明朗,有点不太合适问,便道:“两亿不是笔小数目,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俩人边吃边说。 服务员陆续把俩人点的菜品端上来。 有服务生问俩人需不需要开酒。 肖惟点头,看着红酒入杯,他拖住酒杯底座,食指和中指夹住杯脚,轻轻摇晃了几下,举起酒杯与归庭碰了一下,随即放在唇边小抿了一口。 酒不是那种珍藏版的,但不知为什么,入口格外的甜,甜到了他的心窝里。 他惬意的眯起眼,心想,有可能是因为这酒是贺老板请的,所以他喝的不是酒,是贺老板的钱,才会觉得特别的好喝。 肖惟多喝了几杯,一顿饭下来,一瓶红酒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眯着眼,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笑眯眯道:“贺老板,今天叫你破费了。” “是有点破费。”归庭用纸巾擦过嘴角,“所以,这顿咱们AA。” 话音传到肖惟耳中,他嚯地睁开眼,久久看着归庭不说话。 “肖老板怎么这么看着我?” 肖惟神色复杂道:“贺老板,你就不怕我后悔?” 归庭神情一滞,随即轻笑了一声,“所以我跟你开个玩笑。”说罢,他招来服务员,看着账单上的金额,眉头皱了一瞬。 这细微的动作落入肖惟眼中,他心说就你这一脸肉疼的模样,算哪门子开玩笑?! 不过总算叫贺老板出了回血,虽然是他用两亿投资换来的。 出了餐厅,俩人喝了酒不方便开车。 肖惟瞧见对面有家茶楼,有心想问贺老板要不要去坐一会,但见他薄唇紧抿,一脸严肃,显然是在心疼买单的钱,心头好笑,又觉得这样的贺老板真的可爱,可爱到他想拿钱把人哄回家。 这个想法刚从心底冒出来,他猛然反应过来—— 对啊!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比起投资工作室,他拿两亿砸喜欢钱的贺老板不好吗! 不过投资能近水楼台,还是不能少,所以他得另想办法哄贺老板。 归庭不知他的想法,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便道:“肖老板,你接下来有什么行程?是去我工作室考察还是先回家休息?” 肖惟回神,答非所问道:“贺老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个月出一百万,买你节假日和每天下班后的时间,你愿意吗?” 归庭挑眉,“肖老板,你这是膨.胀了啊,竟然想拿钱包养我?” -- 第135页 小心思被点破,肖惟微微有点不自在,他狡辩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花钱买你的时间,平时陪我喝喝酒,吃吃饭,也不用做别的。” 归庭幽幽道:“你难不成还想跟我有点别的?” “没想。”肖惟绷着脸,严肃道:“我就是突然想尝试一下谈恋爱的滋味,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都是馋我的身子,所以我就想找个不图我身子,能谈个柏拉图精神恋爱的人。”我馋你身子也是一样的。 “你能出得起一百万,有的是人愿意。” 肖惟心说我还不乐意呢,我花钱买个没我自己好看的,到底谁赚谁亏啊! 当然,这番话不能跟贺老板说,他组织了下言词,道:“既然是花钱谈恋爱,我当然要找个各方面都出色且优秀的,不然我多吃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蝉鸣狗乱吠x2 信徒x1 夺命数学x3 听雨吹风x1 第58章 男公关 肖惟这个小伙子就是会说话。 不但美化了金钱交易, 还间接的捧了归庭。 归庭听的心头舒坦, 然后拒绝了肖惟。 他立的是抠门人设,不是贪财人设, 抠门和贪财是两个概念, 不能混淆了。 肖惟就是想试探一下, 所以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俩人揭过话题,就各自离开了。 肖惟在股东的资金打进账户后,便找人拟定合约,去了贺老板的工作室。 等合约签订,他也成为工作室一员,便邀请大家去他的酒吧喝酒。 李鸥飞对他那酒吧有点发怵。 他一直男跑gay吧喝酒算怎么回事? 但肖惟刚投资两个亿, 有钱的就是爸爸。爸爸请客,他怎么能拒绝? 他胆战心惊的来到酒吧, 连酒都不敢敞开肚子的喝,还得时刻看着自家工作室的员工,就怕有哪个不长眼的瞧上了他家的白菜。等酒后散场, 他又一一把白菜送上车,这才抹了把汗,拉着归庭小声嘀咕道:“兄弟啊, 你跟你家那位说一声,下次聚会,咱换个地儿成不?” 归庭瞥了眼懒散地倚靠在墙壁上的青年,“不是我家的,有话你自个儿跟他说。” “嘁!”李鸥飞显然不信, 他翻了个白眼,“你俩又是亲嘴,又是投资两个亿的,不是你家的他钱多烧的慌?” “并没有亲嘴。”归庭纠正道:“目前也不是我家的,投资咱工作室,是因为咱工作前景不可估量。” 李鸥飞听懂了潜台词——目前! 作为过来人,他了然的点头,敷衍道:“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他这兄弟哪哪都好,没想到谈个恋爱也喜欢端着。 肖惟唇边噙着笑意,望着嘀嘀咕咕的俩人说的差不多了,喊道:“贺老板,今晚需要我做你的代驾吗?” 李鸥飞给了归庭一个眼神,然后自觉的拦了出租车走了。 他一走,肖惟站直身体,双手插兜,慢慢走到归庭面前,“贺老板,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今晚故意不喝酒,就是为了送我回家?” “对啊。”肖惟弯着眉,“贺老板,有没有很感动?” 归庭没有回答,他把车钥匙丢给肖惟,坐在副驾驶座上,单手撑着脑袋,思忖了片刻,“肖惟,你什么时候对我有想法的?” 肖惟启动车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打着方向盘,盯着后视镜倒车,“第一次见面就对你有想法,想撩你,没撩动,让你包养我,你死抠,既然你抠门,那就只能我大方点,主动送上门来了,可我都送来门来了,倒贴钱你还不要。” 他说到最后,幽怨的看了归庭一眼,“夺走人家的初吻,还不负责,渣男。” “……你说这话的时候亏心不亏心?” “我为什么要亏心?”肖惟理直气壮道:“是你不愿意对我负责。” “到底谁主动的,你心里没数?” 肖惟张了张嘴,“那你怎么不说你也享受到了呢?” 归庭听着这话总觉得有歧义,他坐直身体,认真的看向肖惟,“老实说,我当时根本就没想到你会亲我,所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刚好是红灯,肖惟踩住刹车,扭过头。 夜晚的灯光带着迷离之色,对方认真的神色在幽暗的车厢显得不甚明显,却多了几分朦胧之感,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实话,我也没尝出是个什么滋味,要不,咱两再试一下?” 归庭眸色一暗,幽幽道:“你不是说对我没别的想法,只想跟我谈柏拉图的恋爱吗?” “……”肖惟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倾身把人堵在椅子上,单手撑着玻璃窗,深邃狭长的眼眸骤然变得复杂,薄唇轻启,“我馋你的唇,我下.贱。”说罢,脑袋下沉,想堵住对方的唇—— 这次归庭有准备,手指抵住他的脑门,“肖老板,绿灯亮了。” “贺老板!”肖惟气结,“你就不能让我亲一口?” “你占我便宜还有理了是吧?” 肖惟发现,贺老板这人他是软硬都不吃! 他恼怒的抽回身体,油门踩到底,车速飚到一百八。整个车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在夜幕下疾驰飞奔。 “明天的罚单你记得去交。” 肖惟哼了一声,把车子停在小区里,一言不发的推开车门。 -- 第136页 归庭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就走,眼底慢慢染上一丝笑意,“小伙子,车借你开回去,租金两百,你要不要啊?” 肖惟咬了咬牙,都这样了,还惦记着从他手中抠钱,简直就是没有心! 他越想越生气,走了几步听到背后锁车声,悄悄回头,就见身材修长的男人逆光倚在车门上,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在笑,紧.咬的牙关刚发出咯吱声,不想对方忽地展开双臂。 他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过来。” 肖惟本能的转过身,猛地飞奔过去,扑到归庭的怀中,双.腿盘住对方的腰,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直接擒住对方的唇。 俩唇相触,酥.麻感顿时从肖惟的唇上蔓延开来,让他的心尖不由的颤了一颤,他恍惚的想,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但不等他多想,充满酒气的火热唇.舌穿过他的唇.缝,探入他口中,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霸道的勾起他的唇,邀他入舞。 肖惟理论知识挺丰富的,但真正实践起来就是个菜鸡。 明明是他主动的,却被吻的不知今夕是何夕,恍惚中,有一道低哑的嗓音说要不要上去喝茶,他含糊的‘嗯’了一身,然后就像是做梦开车一般—— 星光璀璨的夜幕下,贺老板驾驶着他的那辆法拉利跑车,载着他上了高速。 月光下,树影从车窗一一掠过,叫他看不清沿途风景,只随着飚到底的车速心跳忽上忽下,惊险刺激,体验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车子到达终点。 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偏头望向窗外,窗外树枝摇曳,月光树影随风晃动,他沉浸在刺激中,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一张俊脸倾过来,吻住了的他的唇。 他刚准备回应,猛地想到什么,一把推开身上的人,质疑道:“贺老板,你驴我?” 归庭被推开也不恼。 他倒在一旁,半眯着眼,勾着唇,“嗯?” 肖惟撑起半边身子,怀疑地望着神情慵懒的归庭,“就你这娴熟的车技,你跟我说你是新手?” 归庭撩了撩眼皮,“可能是天赋异禀吧。” “呵呵!”肖惟根本就不相信。 他心中泛酸,贺老板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自己! 事实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但贺老板平时不显,在这方面却很太强势,强势到他都没法反抗,只能随波逐流,为爱做了零。 他暗自恼火,却又觉得自己这火来的莫名其妙。 毕竟这事儿有个先来后到,他来迟了,没能早点遇到贺老板,可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舒坦。 归庭看出他有点不太高兴,伸手把人搂紧怀里,“只有你,这事儿你问问李鸥飞他们就知道了。” “真的?” “没必要骗你,早些年我家里困难,我忙着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没时间谈恋爱,大学后跟李鸥飞他们组了个团队,合伙开了现在的工作室,新手上路,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连课都没时间上,就更别说谈恋爱了,也就去年第一款游戏上架,肩头的担子才松了些。” 肖惟的心态由醋缸转变为半信半疑,又听到贺老板的解释,才算放下最后一丝怀疑。 他紧皱的眉头一松,眉开眼笑的托着下巴,伸手去拨对方被汗珠沁湿的刘海,“原来贺老板以前过的这么辛苦啊,怪不得你这么抠……节约。” 归庭挑了下眉,看来他抠门的形象深入肖惟的心。 肖惟察觉到他的动作,露出一口白牙,俯身亲了他一口,低声道:“贺老板,你车速开的太快,我有点吃不消,这次,你让我开试试?” 讲真,他第三次见到贺老板的时候,看到对方跟沈总侃侃而谈,那沉着冷静的模样,叫他心.痒难耐。 只可惜当时跟对方不熟,之后也没撩动,害他惦记了好久。现在有机会,他心中跃跃欲试。 “行啊。” 归庭双手枕在脑后,“你来。” 肖惟喜滋滋的摸上方向盘,调整座位,准备开车—— 突然,对方突然按住他的腰,坐在驾驶座上,带着他下了高速,上了山道。 山道崎岖不平,车轮碾过凹凸不平的小道,颠的他头脑发昏,五脏六腑在翻腾,浑噩的思绪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上了天。 。 次日醒来,他整个人就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样,浑身都无法动弹。 他闭着眼,呲了呲牙,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眼睛倏地睁开眼,昏暗的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他艰难的撑起身子,趴在床沿边,伸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摸出手机,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他靠在床头,打开床头柜的灯,橘黄色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他皱眉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突然想起俩人昨晚三垒都上了,那他与贺老板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给你们发个小红包。 我想到了上次有个宝宝说再也无法直视大自然,唉,为了不让你们无法直视大自然,我头发都想秃了。 第59章 男公关 肖惟瘫在床.上, 放空大脑, 望着水晶灯。 激情冷却后理智回归。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该满足了。 毕竟他是个不祥之人, 如果太贪心, 可能会连累贺老板。 -- 第137页 可人若单能靠理智做决定, 那与机器有什么区别? 他喜欢贺老板。 平生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屈居于对方身.下都愿意,叫他就这样离开,亦或单纯当个床.伴,他心有不甘。 归庭拎着外卖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把外卖放在餐桌,转身来到房间, 轻轻地推开门,但见肖惟仰面躺在床.上。 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晕。 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他沉静的模样。 归庭双手怀胸, 倚在门框上,“肖老板,在深思什么呢?” 肖惟回神, 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下意识想去摸烟,不想却摸了空,他咂了下嘴, “我还以为你去上班了。” 归庭挑眉,“我要真丢下你去上班,不就坐实了我是‘渣男’?” 肖惟听着贺老板特意咬重‘渣男’二字,失笑了一声,“你不是渣男,你是猛男,你昨晚表现的太好,好到我都下不了床。” “那我是不是应该要谢谢你对我能力的肯定?” 肖惟笑容渐淡,慢慢沉默了下来。 他望着唇边噙着浅淡笑意的男人,以前没心没肺,不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现在体会到了,才发现心里若装了个人,只单单看着那个人,心就好似被填满,满到他心里、眼里只看得到眼前的人。他看得出神,连之前的挣扎都抛诸在了脑后,喃喃道:“贺老板,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归庭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 他放下手,抬步走过去,坐在床沿边,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你之前不是说出一百万,买我下班和节假日的时间来谈个柏拉图恋爱?现在我都身体都贡献出来了,这个价格是不是得往上提一提?” “什么?”肖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是,贺老板,昨晚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吗?” “哪里你情我愿了?”归庭收回手,坐直身体,“肖老板,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晚是你先扑到我怀里,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堵住我的嘴,咱俩都是男人,我又喝了点酒,哪里经得住你撩.拨?而且之后是不是也你是主动的?” “你要这么说,我也要跟你掰扯一下。”肖惟气乐了。 他也坐直身体,裹着被子,冷笑道:“昨晚是不是你先伸手的?还叫我过去?” “我那是伸懒腰。”归庭坚决不承认,“而且我叫你过来,是看你大半夜一个人回去不方便,心软想把车钥匙给你。” “……那你让我上来喝茶呢?” “你双.腿盘我身上,我都不好推开你,就想让你上来喝杯茶去去火。” “呵呵!”穿上裤子就翻脸的渣男! 肖惟也不纠结了。 他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扑倒在床.上,“既然你的时间都被我买下来了,我花了钱,那上下就应该由我来决定!” 归庭眨了下眼,凝视着对方缓缓低下来的脑袋,忽然道:“肖老板。” 肖惟用力按住对方的手,忍着身体酸痛,无视对方的话,心说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人拿下,叫对方也试试他的厉害—— “你有眼屎。” “……你闭嘴!”肖惟气炸了,他松开归庭,捂着发热的脸跑进浴.室。 归庭望着鲜活起来的青年,弯起唇,无声的笑了起来。 他坐起身体,捡起地上的衣衫,丢在床.上,转身走进衣帽间。 他跟肖惟身形相差不大,便选了套没穿过的衣服给肖惟,放在床沿边,随之走了出去。 归庭走出去不久,浴.室的水流声停止了。 他来到餐厅,拆开打包袋,一一摆在桌面。菜品不多,就两份,一份他吃的,一份是给肖惟准备的流食。 摆好饭菜,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随即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刚拨通李鸥飞的电话,一股清香直扑他的鼻息,他正要回头,腰间一紧,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在他后背—— “归庭,我说你怎么到现在都没过来?” “贺老板,跟谁打电话啊,不是说好了你的时间都是我的吗?” 电话里李鸥飞的声音与肖惟的嘟囔声同时响起。 归庭顿了一下,对着话筒说话,“今天我不过去了,有事你电话联系我。” 电话里的人停顿了一下,“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肖老板的声音?” “嗯。” “哦~”李鸥飞意味深长道:“理解理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电话挂断,归庭收了手机,掰开不安分的手,转过身来,就见肖惟只围了条浴巾赤身站在身后,连忙拉上窗帘,客厅的光线瞬间暗淡下来,他眉头一皱,“去穿衣服。” 三月天,乍暖还寒。 窗帘隔绝了暖阳投射来的温度,客厅立时变得有点冷。 肖惟打了个寒颤,伸手抱住归庭,缩进他的怀中。 身体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暖的他舒服的眯起眼,满足道:“穿什么衣服,反正等会儿也要脱。” “……”归庭直接拦腰将人抱起来,大步走进房间,丢在床.上,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一边道:“看来昨晚我还是不够勇猛,让肖老板没满足。” “别别别!”肖惟见他这架势,连忙缩进被窝,只露出一双眼,“我跟你开玩笑的。” -- 第138页 归庭解扣子的手一顿,转而换成了扣扣子,“那就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饭。” 肖惟看归庭走出房间,才重重地舒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吐出来一般,他猛地反应过来,他怕什么啊! 既然贺老板决定把俩人的关系定位在金钱交易上,那他就是金主,金主有什么好怂的? 肖惟想明白了,匆匆套上衣服,光着脚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看到贺老板坐在餐桌前,优雅的用着餐,连挺直腰背,淡定的走了出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有张椅子上体贴的放了柔软的坐垫,心头一甜,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贺老板,吃完饭咱们去哪?” 归庭打开一碗白粥,推给对方,“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回去做什么,不是说好了除了你上班,其他时间都归我吗?”肖惟在椅子上坐下,饶是有坐垫,他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你付钱了吗?”归庭眼皮都没抬一下。 肖惟深呼了口气,说钱不是问题,回头就转账。 只是等他说完,看到面前毫无滋味的白粥,又抬眼望向对方荤素搭配,脸上的笑意一僵,苦着脸道:“贺老板,咱俩都这样了,你就没必要再抠了吧?” “我抠门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咱打个商量。”肖惟当然知道贺老板是为他好,但好歹也别全白粥,海鲜粥也行啊,“以后你想买什么,尽管花,我给你报销,行不?” 归庭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饭后,他扶着脚步发虚的人出了门,来到停车位,打开车门,把人送进副驾驶座,自己坐在驾驶座,启动车子,“你住在哪?” 肖惟萎靡地瘫在座位上,打定主意赖在贺老板家不走,“我不想回去。” 归庭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你不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肖惟蓦然反应过来,扭头望着他的侧脸,一扫萎靡神态,半眯着眼,“贺老板,你喜欢我就直说嘛,非得端着,跟我扯什么昨晚不是你情我愿。” “我发现你除了抠门之外,还口是心非,明明也馋我的身子,偏偏装的一本正经。”他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仔细想来,如果贺老板真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一而再的跑他酒吧去,明知他的想法,也不拒绝,尤其是办公室那次,对方绝对是在撩他。 想明白了,他凑到归庭耳边,低声道:“贺老板,你有点骚啊。” 归庭神色从容,“肖老板,请注意你的用词。” “嘁!”肖惟见他没反驳,心情愉悦的坐回副驾驶座,“你就端着吧。” 说完,他哼着缠.绵的情歌,心想,再没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叫人高兴的了。 只是这份高兴还没持续多久,他猛地想起自己是个扫把星,会给亲近之人带来厄运,心情不由的开始往下沉。 “怎么了?” “没什么。”肖惟勉强的笑了笑。 归庭皱眉,把车停在路边,认真看着肖惟,“有话就说,我不太喜欢你遮遮掩掩的样子。” “我……”肖惟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我是个不祥之人的话吗?” “记得,你说这是你编来糊弄我的故事。” 肖惟有点害怕说出来会吓跑贺老板,可看着贺老板深邃的瞳孔,他决定赌一把,如果贺老板能接受,他说什么都要试一试,如果无法接受,他就放贺老板……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真被吓跑了,他死皮赖脸也要赖着贺老板。 “有艺术加工,但是根据我自己的经历改编的。”肖惟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边说边注意贺老板的神色变化,直到他说完,对方的神色都没什么变化,这叫他心中忐忑,“你要是害怕我会连累你,我……” “这才刚在一起就要说分手?”归庭见他想说什么,缓和了神色,抬手抵住他的唇.瓣,道:“世界上一出生就双亲意外去世的人多了,难道这些人都是扫把星转世?而且按照咱们国家的神话,扫把星只有一个,他投个胎转个世,忙活的过来吗?” 肖惟张了张嘴,归庭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想象不到的意外发生,就比如你父母,谁都没有想到你父亲会遇难,但无疑他是爱你的,你母亲也是爱你的,她从未怪过你,不然不会在生病的情况下,还记得立下遗嘱,为你铺路。”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肖惟嗫嚅着唇.瓣,眼眶泛起了泪光。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坏好意。”归庭把他拥入怀中,低声道:“就像你说的养父母,他们收养你的目的是为了你手中的股份,而且还是收买了你婶婶把你丢在孤儿院,继而正大光明的收养你,这种别有用心的养育谈什么恩情?” “肖惟,你的不幸跟扫把星无关,而是跟人心不足有关。”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外界会流传出你是扫把星的流言?难道你就没怀疑是江戈做的吗?” 所谓旁观者清。 肖惟身在局中,看不清真.相,但归庭却觉得江戈做的这一切目的性太强,“他气死自己的父亲,真的选择性失忆了吗?有没有可能他一直都记得,但为了减轻罪恶感,也为了你手中的股份,他亲手制造了这些流言,把自己的罪恶转移到你身上,继而击垮你,他再换个态度,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这个时候的你,如果脆弱一些,肯定会依赖他,而他,就能顺利把过错推到你头上不说,还能从你手中骗到股份?” -- 第139页 肖惟惊住了。 他红着眼眶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神情严肃的男人,“他那时候才二十岁。” “二十岁不小了。”归庭抬手拂去他眼角的泪珠,“我哥你见过的,他六岁就知道靠散发爱心博取关注,一开始,他只是救些受伤的小动物,但受伤的小动物有限,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当时那个小区的老人身上。” 归庭其实说不上讨厌贺励。 贺励是贺父贺母的第一个孩子,当时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忙着挣钱,对他有所忽略,导致他渴望父母的关怀,又极度缺乏安全感。 归庭出生的时候,贺母把注意力转到了还是婴儿的归庭身上,而贺父每天回来也是关心归庭比较多,这让五岁的贺励羡慕又嫉妒。 归庭是带着记忆出生的。 自然能看出贺励对他的讨厌。 小孩子的嫉妒心其实很强的。 贺励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他带回来一只受伤的猫。贺母只当小孩子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动物,夸了句‘我儿子真有爱心’。 就是这句话,在贺励心中留下了深刻了印象,导致他在‘善良’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归庭比他小了五岁,年幼时没办法引导,等他有话语权时,贺励的性格已经定性了。 归庭收回飘飞的思绪,继续跟肖惟道:“我建议你去调查一下当年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贺老板,我如果能早点认识你该多好。” 就像归庭想的那样,肖惟当局者迷,很多事情他没细想过,但经归庭这么一说,他就联想到了很多忽略的细节,比如,江戈定期会消失几天。 “早点认识更抠门的我吗?” 归庭见他情绪稳定,便放开他,问了他家地址,驱车过去。 肖惟弯眉笑的像个孩子,他打开车窗,冲着窗外大声喊道:“我的贺老板是世界上最好、最大方的人!” 。 肖惟要去京都调查当年流言的事。 临走前,归庭问,要不要他陪着。 肖惟笑着摇头,抱住归庭,“全世界最好的贺老板,等我回来咱们去见爸妈。” 肖惟这一走,有将近三个月。 期间俩人每晚都回视频通话,说了一些调查的进展。 事情一开始不太顺利,还险些被江戈发现。 归庭知道他进展不顺利的原因,因为江戈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之一。 但事情的突破口在贺励身上。 自从江戈从董事长的位置掉下来后,整个人就变得易爆易怒,性格也是阴晴不定,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打贺励。贺励这个人心理也有点问题,他一旦心情不好、亦或受了委屈,就喜欢做好事来获得满足感。 江戈一打他,他没钱,就偷拿江戈的东西去卖,然后换了钱去孤儿院帮助有需要帮助的人。 他拿东西的次数多了,被江戈发现赶了出去。 贺励大学还没毕业,就跟了江戈。 而江戈当初看上他,是因为贺励善良,这份善良是江戈没有的,所以他把人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导致贺励没上过一天班,也没一点工作经验。 贺励身无分文的被赶出来,引起了肖惟的注意。 肖惟派人接近,花钱陪贺励做善事,然后就从贺励口中套出了江戈每晚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每个星期见一次心理医生的事。 肖惟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终于知道了江戈这个狗东西还真没有选择性失忆。 甚至当年流传他是扫把星的传言,就是江戈一手策划的。江戈是在江父被送去医院时,从江母口中得知了一切。 他来不及多想,医生就告知病人抢救无效,已经死了。就像归庭猜测的那样,他承受不住这个后果,便想转移心中罪恶,把一切都怪到了肖惟身上,然后策划了那一切。 只可惜肖惟对他厌恶至极,根本就没如他所想那般依赖上他,甚至为了躲避他,还逃出了国。 肖惟一走,他迁怒的对象没有了,便找与肖惟相似的人来发泄,直到他遇到‘善良’的贺励。 肖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悲凉。 他从未想过,压在他心里的枷锁竟然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哥’套上的。 肖惟难过的问归庭,“贺老板,人为什么要活着?” “当然是为了享受世间的美好啊。”归庭坐在书桌上,指尖轻点着桌面,“肖老板,你走了多久了?” “八十七天。” “记得这么清楚?”归庭挑了下眉,“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个刚开荤的男人?” 肖惟愣了一下,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的很肆意,连眉梢都带着愉悦,“贺老板,你等着!” 肖惟没让归庭多等。 他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几位股东,把手中的股份全部卖了出去,然后找了黑客,就像江戈对他做过的一样,在网上放出江戈气死江父的事。 在流言还没发酵时,他带着巨款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江市。 从工作室拉出归庭,踩着油门一路飚上高速。 车子在高速开了无数个来回,从大中午,到天黑。 从傍晚,再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不行,我不行了。” 肖惟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汗水流进他的眼睛里,他不舒服的眯起眼,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了,可精神却异常亢奋,“贺老板,咱下次再战。” -- 第140页 归庭轻笑了一声,抬手捋起额前的碎发,“京都那边的事情,你怎么处理的。” “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肖惟下手没给江戈留一点情。 一个上市公司,爆出昔日董事长、现在的总经理气死亲生父亲的丑闻,这对公司股价造成很大的动荡。几乎是一开盘就开始暴跌。 江市集团为了稳住股市,由现董事长召开紧急新闻发布会,宣布解除江戈一切职务,并且公司因这起事件造成的损失,也将由江戈承担。 江戈完了。 肖惟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正跟归庭在家吃饭。 他把这条新闻递给归庭看,面露担忧,“江戈完了,你哥那边……” 归庭思索了片刻,“肖老板,我跟你谈恋爱的经费你是不是该付了?” “嗯?”肖惟怔了怔,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谈恋爱的经费上。 “以我哥的性格和他对江戈的喜欢,肯定会把人带到江市来,我打算把我这套房子卖了,重新买一套。” 肖惟眨了下眼,蹭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归庭前面,跨.坐在他腿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大美人儿,跟爷走呗?” 归庭配合的皱起眉,“我卖.身不卖艺的。” “爷馋的就是你的身子!”说罢,他脑袋微微凑过去,正要采颉美人儿的红唇,一根手指抵在俩人唇.间—— “价格还没谈就想先占便宜?” “贺归庭!”肖惟简直是恨死贺老板每次在紧要关头扫兴的事儿。 他张开嘴,咬住对方的指尖,磨了磨牙,到底还是舍不得下重嘴,只恶狠狠道:“只要你跟了爷,爷所有身家都是你的,包括爷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感谢宝宝的地雷。 意难平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陌落x8 我是如此可爱1210 x20 萧叶x20 Jessica x5 往作者的菊花里x3 D x100 临渔x5 君x10 小虞x1 第60章 男公关 江市今年下了好几场雪。 肖惟一觉醒来, 拉开窗帘,窗外已是白雪皑皑。 他呼了口白雾, 搓手回到床.上, 钻进暖被窝, 扒拉着还在睡觉的归庭, “贺老板, 该起床了。” “再睡一会儿。” “不能再睡了,说好今天带我回老家见爸妈.的。” 归庭听到肖惟急迫的声音,撩.开惺忪的睡眼, 按住在他身上作怪的手, 伸出长臂把人揽入怀中,发出低笑声, “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 在你这儿倒是迫不及待了。” 笑声低沉暗哑,带着还未苏醒的睡意,从胸腔发出来,震得肖惟挨着他的半边身子麻了麻。 他哼了一声, 发凉的手抓.住方向盘, 手指一紧,一道吸气声传入耳畔,他得意道:“你起不起来?” 归庭呼了口气,凑到肖惟耳边,故意压低了嗓音,“不是已经起来了?” 醇厚嗓音犹如细密的电流, 传入他的耳中迅速扩散,他浑身战栗了一下,一抹红霞染上他的耳尖,他绷着脸道:“贺老板,请出示你的驾驶证。” “驾驶证不就在你手上?” “这是方向盘。”肖惟义正言辞道:“贺老板,你这是无证驾驶啊,根据咱们家的交通安全法,没有驾驶证暂扣机动车,还要处罚金两百,并禁欲十五日。” 归庭低低的轻笑起来,“骚不过你,我认输。” “叫你大清早就跟我耍流氓。”肖惟小声嘟囔了一句,小手转了两下方向盘,听得头顶传来的闷.哼声,他扬起眉,一本正经道:“外面又下雪了,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自驾回去要取消了。” 归庭咬着牙,“肖惟,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无证驾驶?” 肖惟心中微动,有点想让贺老板无证驾驶,但说好了今天要回乡下见贺父贺母,怕耽误时间,便不舍的收回手,“那你快起来,我去查查路线,看是坐飞机方便还是高铁方便。” 肖惟撩了人就跑。 归庭无奈的扶了扶额,掀开被子去洗漱。 等他收拾好出来,肖惟已经订好了高铁票。 当俩人踏上回乡的高铁,肖惟坐在软卧边,兴奋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高楼建筑,马上就可以见到公婆了。 不知道公婆好不好相处,能不能接受他这个男儿媳。 不过贺老板说公婆知道他的存在,也看过他的照片,还夸他长得俊俏。 这次跟贺老板回去,一是贺老板舍不得他一个人在江市过年,二个是贺老板觉得俩人在一起也有三年了,该定下来了。 一想到他不但拥有一个无论是外形还是能力都无比优秀的贺老板,还即将拥有一对父母,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就仿佛置身在梦境中,与贺老板在这一起的幸福与美满只是他幻想出来抚.慰自己的,现实中,他还是那个被人视若洪水猛兽的扫把星。 他有点迷茫,又有些惶恐。 无端的焦虑冲击他的理智,他不安的收回目光,触及盘腿坐在软卧上用笔记本办公的男人时,猛地扑过去,一把挥走笔记本,急切地堵住男人的唇。 “怎——” “吻我。” 突如其来的吻叫归庭惊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从唇上传来,他察觉到对方的吻有些急促,不容拒绝中又夹裹着些许小心翼翼。 -- 第141页 肖惟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其实内心有些敏感和悲观。 虽然当年的心结看似已经解开,但伤害已经造成,不是说好就能马上好的。 归庭眯起眼,抬手托起他的后脑勺,反守为攻,更加猛烈地攻城略地,直到对方溃不成军。 暧昧的声音在小小的车厢内响起。 俩人吻的忘情,直到情绪即将失控,归庭在按住他的手,离开他柔软的唇,一根银丝悬挂于俩人唇边,显得靡丽诱人。 他抵着肖惟的额头,微微喘息,“你忘了我没驾驶证了?” 肖惟睁开迷蒙的双眼,从不安中惊醒,细长的眼尾飞上一抹红晕,眼睛里蕴着一层水光。 他呼吸不稳地抱住归庭,力道之大,仿若要将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贺老板,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归庭唇角的笑容一淡,抬手顺着他的背,“你又乱想什么了?” “我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样。”肖惟嗅着盈满鼻端的熟悉味道,“我怕这是一场梦,梦醒后,没有你的存在,我还是那个孤身一人的肖惟,因为害怕寂寞做了男公关的那个肖惟。” “你确实是在做梦!”归庭话音刚落,便察觉到怀中之人身体一僵,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掰开肖惟的手,挑起对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你在做白日梦知道吗。上了我贺归庭的船,你还想回去做公关?是我晚上不够勇猛还是我长得没她们好看?嗯?”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贺老板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 他看进贺老板的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里,里面倒影出一张面若桃花脸,他呼吸一滞,下意识道:“贺老板勇猛无比。” 归庭勾起唇,低低笑成声来,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谢谢肖老板对我能力的肯定。” 肖惟从发怔中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不害臊,反而眯起眼,“那贺老板何时让我试试我的能力?” “你还是去做梦吧。”归庭放开他,慵懒地靠在车厢上,“梦里什么都有。” “……”肖惟恼怒的抓起他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你等着吧。” 肖惟跟贺老板打闹了一通,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他躺在软卧上,耳边是贺老板敲击键盘的声音,听着熟悉的声音,心中想着这几年跟贺老板的相处。 贺老板无疑是个十分完美的伴侣,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抠。 是真抠。 当年俩人确定关系不久,贺老板卖了他自己那套房子,搬到他家。 他为了信守承诺,把所有身家都摆到贺老板面前,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所有身家都成了贺老板的了。 平时想买包烟抽,还得打报告,写申请书。 虽然贺老板平时花钱小气,经常把他气的悔不当初,但他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跟贺老板斗智斗勇的藏私房钱,再想方设法的从贺老板口袋掏钱,看贺老板为他奸计得逞买单时的肉疼,想想就很快乐。 带着这种的心情,他慢慢进入梦乡。 归庭听到时不时发笑的人突然不笑了,瞥眼望去,看人翘着唇角似是睡着了,失笑的摇摇头。 高铁运行了八个小时,下午四点多在俩人要下车的小县城停靠。 俩人拖着行李箱出了站台,外面还在飘着雪花。 肖惟打了个寒颤,“贺老板,先找个餐厅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归庭对这里不熟,他从生出到长大,除了过年会回一次乡下,平时都是在贺父贺母打工的城市安家。而且火车站旁边的东西普遍较贵,老两口也舍不得花那个冤枉钱在这边吃东西。 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些小餐馆,卫生看着也不太过关,便道:“再忍忍,爸妈应该已经做好饭菜在等我们了。” 肖惟‘嗯’了一声,伸手就想去拦出租车。 归庭一把拉住他,“跟我来。” 说着,带着一脸错愕的肖惟走出火车站,顶着小雪步行了十来分钟,来到一处写着客运站,但里面还没篮球场大的地方,“我们火车站的出租车司机都是看人要钱,我们俩这一身名牌,一看就是司机眼中的冤大头。” “咱也不差那两个钱啊。”肖惟缓了下神,刚想继续说,一个操着当地口音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两位去哪啊,要不要坐车啊,我车就差俩人,你们上了就走。” 肖惟没见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去看归庭。 归庭扭头看了眼后面一排的面包车,摇了摇头。 那中年男人还想说点什么,恰好一辆出租车过来,归庭连忙伸手,招呼发懵的肖惟把东西放到后备箱,跟司机报了地址,才对肖惟道:“咱们确实不差钱,但咱也不是冤大头,就多走几步的事。” 肖惟慢慢回过神,笑眯眯的看着认真解释的贺老板,“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坐那种面包车。”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归庭斜了他一眼,“但那种车每次不挤满人他不发车,我爸妈在家等咱回去吃饭,这大冷天的,耽误时间。” 冬季天黑的早。 出租车行驶在柏油路上,肖惟心里知道这种小地方对同性恋肯定会有抵触,便不敢跟贺老板太亲密,而是把目光转向窗外,天地间仿佛罩了层白衣,白蒙蒙一片,远处的山、树林、田野和村庄在白雪覆盖下似是披上了银装素裹。 -- 第142页 归庭看他难得安静,知道他心中顾虑,便伸手过去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淡定的揣进自己的口袋。 俩人一路沉默,车子开了近一个小时,天色大黑,才在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房外停下。 小洋房里亮着灯,用围墙圈了个院子。 里面的狗听到车子引擎声,发出一声声狗吠。 狗吠惊动了里面的主人,贺母穿着棉袄打开院门,刚好看到归庭把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扭头冲院内喊道:“老贺,庭儿带人回来了,快出来帮把手。” “小惟是吧,快进屋坐。”贺母麻利的去接肖惟手中的行李箱,肖惟想躲开,却没躲过,他不好意思的看向归庭,归庭连忙走过去,抓着贺母的手,“妈,东西重,我来就行了。” “能有多重?”贺母说着,一手拎了一个,恰时贺父也出来,顺手接走贺母手中的行李箱。 贺母笑眯眯的打量着肖惟,“好孩子,长的跟庭儿发来的照片一样俊。” 饶是厚脸皮如肖惟,在婆婆的夸奖中,也难得红了脸颊,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蝇,“阿姨夸奖了。” 声音太小,贺母没听清。 不过她瞧着小儿子这对象长得虽然有点……男生女相,不过看着性格倒是挺内向的,而且穿的也斯斯文文,心里就踏实了。 对自家两个儿子都喜欢男人的事,她和丈夫也想开了。 想不开也不行啊,大儿子年初带了个好吃懒做的男人回来,整天挑三拣四的不说,还整天在村子里晃悠,闹的整个村子、连带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大儿子废了,还找了个啃老的废物男人。 不过她可不惯着那逼崽子。 又不是她亲儿子,她凭啥养着那么个鼻孔朝天的玩意儿? 再说了,还是一个有手有脚的挺大个老爷儿们,所以她使唤起来毫无压力,不干活就别想吃饭。 “小江,拿篮子出来拔点青菜回去烫火锅。”贺母一走进院子,拔高嗓门冲着灯火通明的客厅喊了一声。 归庭正在打量院子,院子里盖了个小棚,里面应该是种了点蔬菜自家吃,猛地听到贺母喊小江,愣了一下,“妈,咱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小江啊?” “就你哥那对象。”贺母恍然大悟,“忘了跟你提这事,你哥年前把当初在你家那个男人带回来了,说是被人陷害被人从公司赶出来了,他手头有钱,想自己开公司东山再起,谁知道钱全部砸进去,被人骗的血本无归,连房子都叫银行收走了,我琢磨着励儿当初不是说他是公司老板吗,怎么自己的公司还能叫人赶出来?” 贺母就是个普通农村妇人。 当初在城市,为了生活低下头,忍着性子,回到熟悉的环境自己的家,那腰板挺的就直了。 所以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也叫出来的江戈听得脸色越来越沉。 尤其是当江戈看到肖惟,那张脸黑的就跟煤炭似的,扭头就往屋里走—— “你跑啥呢,好大一老爷们儿,叫你做点事,还甩脸子,晚饭不想吃了是吧?” 归庭看到江戈就像按了停止键的一般,停下脚步,心中一乐。 就算被江戈阴沉沉的瞪了一眼,也不在意,只看着对方熟练的撩.开菜棚的草帘,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亮起了一束光。 “真是的,一天天的,板着张棺材脸,跟谁欠他钱似的。”贺母嘀咕了几句,扭头热情的邀请肖惟进屋,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俩回来开饭。 归庭没看到贺父和贺励,想来贺父应该是拎着行李送他房间去了,就问贺母,“哥呢?” “在厨房烧火。” 贺母喊了一声,让贺励把菜都端出来。 然后转身端着水盆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后面跟着有些畏缩的贺励。 贺励一言不发的把菜端到桌子上,又转身去厨房端菜。 “庭儿,小惟,先用热水洗个脸。”贺母让下楼的贺父去拿块干净的毛巾来,笑着跟肖惟说:“乡下小地方,讲究没城市多,小惟你要是哪里不习惯,可以跟阿姨说。” “阿姨,您不用跟我客气,我没有哪里不习惯,都很好。”肖惟心中想着婆婆对他第一印象不错,现在还这么热情,除了有江戈作对比,应该也是喜欢他‘内向’安静的性格,便一装到底,红着脸,一脸的受宠若惊。 晚餐贺母准备的很丰盛。 鸡鸭鱼肉一个不少,还准备了铜火锅。 老两口坐在主位,归庭和肖惟坐在贺母右边,贺励和江戈坐在左边。 铜火锅用炭烧起来,炖的里面的汤汁散发出一阵阵香气,贺母夹了两个鸡腿到火锅里烫着,烫好后一一夹给归庭和肖惟。对面的江戈阴沉着脸,下手却是不慢。 他一会烫个鸭腿,丢给贺励,然后又给自己烫了一个,刚夹到碗里,贺母皱眉道:“平时是少了你们俩的还是怎么了?就知道顾你自己,庭儿带着对象难得回来一次,你倒好,把最好的全夹自己碗里去了。” 归庭以为江戈会摔碗就走,毕竟按照肖惟曾经跟他说过那般,对方可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儿。 可叫他意外的是,对方眼皮都不抬一下,还略带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甚至在他的注视下,重重地咬了一口鸭腿,然后无声道:“鸭是老子喂养的,凭什么不能吃?” -- 第143页 归庭:“……” 肖惟也看到了,差点没忍住喷出笑来。他用手肘捅了归庭一下,用眼神问‘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江戈’? 归庭心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他跟江戈除了这次,统共就见过两面,哪里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行。 江戈贯彻了什么叫鸭是他喂养的。 一顿饭下来,一只鸭几乎全进了他和贺励的肚子。 贺母骂了几句,他也不听,气的贺母吃完饭就把人赶去厨房刷碗。 江戈一走,贺励也跟去了。 归庭小声问贺母,“这是什么情况?” “叫我收拾了一顿。” 贺母一想到对方刚来那会儿的样儿,心里就来气,忍不住跟小儿子念叨:“你是不知道他刚来那会儿有多难伺候,刚开始我想着他好歹也是当过老板的人,听说公司好几万人呢,我不得小心些,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嘴倒是刁的很,一会儿说我烧的菜跟猪食似的,一会说我盐放多了,一会儿说太辣,一会儿说肉不新鲜。” “还有衣服,穿一次就丢,这个败家玩意儿,我好心给他洗了收房间,嘿,第二天.衣服就他从楼上丢院子里了,气得我哟,当时差点没直接拿扫把把人赶出去。” “后来呢?” “后来?”贺母冷笑了一声,“他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那就别吃了,饿了他几天,让励儿下楼偷吃的,他带来的那几身衣服穿没了,那也别穿了。” “有吃有喝,他在房间倒也呆得住,可老娘凭啥养他呀,所以我每顿就做俩人刚刚好的饭菜,想吃,让励儿伺候去,你哥拿钱做善事倒是精通,做饭,他连盐跟糖,酱油和醋都分不清楚,几顿下来,他老实下楼跟我说饿了。” “他先给我脸色看,现在说饿了,我能顺着他?我让他干活,不干就继续饿着。” “他起先不干,让你哥偷钱出去买零食,就你哥那德行我能不防着?咱这儿也没个地儿叫他找工作,想工作还得去县城,他后来饿的实在没法,就黑着脸问我能做些什么。” “刚好我当时孵了不少鸡崽和鸭崽,就让他跟励儿照看,嘿,没想到最后照顾的还不错。” 贺母说到江戈是如何养鸭子的。 归庭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贺母眼尖的发现小儿子冷了,连忙止住话头,“瞧我这嘴,嘚吧起来就没完,也忘了你俩坐了一天车,快回房休息去,明天妈再宰只老鸭给你们煲汤喝。” 归庭想着天色也不早了,就嘱咐贺母早点休息,然后带着肖惟回了房间。 贺家这套二层楼小洋房是归庭出资建的。 老两口当初是不想拖累他才回乡下的,归庭想着老家的房子太破旧,就亲自设计了图纸,在祖宅上建了现在这栋洋气的小楼房。 屋内设施也是他请的装修队设计的,豪华谈不上,却也简洁大方。 当初房子建起来,老两口在村子里出了好一阵风头,看过的人哪个不羡慕他们有个好儿子。 贺母打电话跟归庭说的时候,开心的嘴巴都合不拢。 深夜,俩人洗漱后躺在床.上,肖惟依偎在归庭怀中,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江戈竟然会养鸭子。” 他边说边笑了起来,“以前他多骄傲啊,就拿阿姨洗的衣服来说,像江家那样的门户,大部分衣服都是穿一次就丢。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注意他身上的羽绒服有点不合身,大了,像是叔叔的。” 归庭垂头,看着怀中肖惟干净白.皙的笑脸,眼中也露出了释怀之色,便道:“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回头让我妈把他赶走。” 肖惟摇摇头,“现在这样挺好的,只要他不作妖,阿姨那边也不会缺他一口饭吃。” 说罢,他仰起头凑到归庭下巴上亲了一口,眯眼坏笑道:“最好一辈子窝在这里,给咱妈养一辈子鸭,说不定等咱俩老了,退休回来,还能吃上他养的鸭。” 归庭想了一下,“如果他甘心窝在这里,说不定有这个可能。” 次日,归庭起床,拉开窗帘,看到江戈系着皮围裙给鸭子喂食,而贺励正蹲在水井边给鸭子脱毛。 肖惟从后面抱过来,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望着窗外的一幕,懒懒道:“你哥是怎么想的,天下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就死心眼的认定了江戈?” “我哥以前跟我说,他和江戈之间是真爱。” 肖惟轻笑了一声,刚想说话,又听到贺老板继续说,“不管他们俩为什么在一起,只要俩人凑一块不出去嚯嚯无辜的人,那就是真爱。” 肖惟歪着脑袋,望着贺老板的侧脸,“那咱俩呢?咱俩算不算真爱?” 归庭转过身,挑起下巴,刚想亲口过去,一想到俩人没刷牙,便歇了心中想法,微微倾身,贴在肖惟耳边,轻声呢喃道:“你是我的半身。”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 感谢宝宝的地雷。 意难平x2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一个人x40 听雨吹风x1 琅然x2 陌落x4 信徒x1 鹅们不要吵架x22 有人花底祝长生x2 第61章 小半妖 你是我的半身。 这句话肖惟记了一辈子。 直到他被贺老板带到古墓, 读取了归庭的记忆,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啊, 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 就特别的喜欢你, 看你也特别的顺眼。” -- 第144页 归庭噙着笑意,温柔的顺着他的背。 对于融合,他已经没有第一次那般的抗拒和不舍了。 “不过, 贺……阿庭, 我有点不想跟你融合。”肖惟趴在归庭身上,单手支着下巴, “我有点贪心, 想多跟你续几辈子的缘分。” “好啊。”归庭对自己的碎片耐心一向都很好,他招来轮回镜,“能带我们俩同去一个世界投胎吗?” “主人,这……” 轮回镜纠结的拧着小.脸, “我建议您早点找回碎片, 因为在您投胎的时候,这里的时间并不是静止的,也就是说,这里的阵法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哪一天您从其他世界回来,阵法失效, 古墓暴露出来,然后引来盗墓贼,届时这里和您……” 小镜子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未尽之言肖惟心里明白。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算了,投胎后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记忆,有的话还好,没有的话,那还能算是我吗?” 说着,他双.腿开始化作星点,双眼却直视着眼前的人,“阿庭,我们四块碎片,你最喜欢的是谁?” 归庭诚实道:“都喜欢。” 肖惟悲凉一笑,“也是,我们都是你,何谈高低。”话音一落,他吻住归庭的唇。 归庭顺着他背的手一顿,然后手掌抚摸的脊背慢慢变作虚无,直至唇上的柔软也消失,化作全部星光,融入他的神魂。 与之前两次充满爱意的感觉不同,这次与肖惟融合,他心头涌起一股难掩的伤感。 他正欲闭眼,消化肖惟带来的情绪,余光却扫见小镜子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他神色一厉,“你抓了什么?” 小镜子伸在镜外的手一僵,“主人,我……” “手心摊开。” “不能摊开,摊开他就跑了。”小镜子还想着等主人搜集完所有碎片,给主人一个惊喜,没想到竟然提前被主人发现了,撇了撇嘴,“这是肖惟的意识。” “意识?” “是啊。”小镜子从镜子爬出来,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瓷白的瓶子,“当初您那般不舍俞钦沛,我便自作主张的收了他的意识。” “迟之恒也在?” “在的。”小镜子把手心里的淡红色意识体装进瓷白的瓶子,塞上瓶盖,递给主人,“这是聚魂瓶,是您昔日分魂时,准备用来存放您一半神魂的,我想着您不是做了具躯壳么,等您回去后,可把这些意识体融合起来,放入您做的那具躯壳里,到时,您不用分离自己的神魂,也能与您喜欢过的意识体们在一起。” 归庭抚摸着瓷白的瓶子,“意识体都是独立个体,他们怎么融合?” “这……”小镜子为难道:“要么他们全部融合,生成一个新的意识体;要么分庭抗礼,就像凡人的精神分裂一样,共用一具身体。” “……”归庭把瓶子交给小镜子,“去下个世界吧。” 。 “紫云门大开仙门,广收弟子,五岁至十八岁者,均可上前报名测试灵根,符合要求者,皆可入我紫云门修习仙法。” 紫云城的广场,一着广袖白袍宗门弟子服的年轻修士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提气将布告内容逐字念出,洪亮的声音霎时传至方圆百里。闻讯赶来的人络绎不绝,却在仙师的安排下,极有秩序的排好队伍,上高台测试灵根资质。 第一个上台检验资质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孩。 小孩瘦骨嶙峋,观其身形,约莫六七岁,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却有一双堪比星辰的明亮双眼。 他扒拉了两下似枯草一般的头发,又搓了搓手心手背的黑泥,随即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踮起脚放在测灵珠上,神情激动地盯着测灵珠,屏气凝神.的等待测灵珠给出反应。 十个呼吸过去,测灵珠纹丝不动。 小孩激动的神色开始僵硬,覆在测灵珠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一旁登记的弟子直接无视小孩,只淡淡地看了眼毫无反应的测灵珠,开口道:“下一个。” “不是,仙师……”小孩似是不死心一般,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测灵珠,不甘心道:“这个东西是不是坏了?” 宗门弟子的脸刚落下来,排在第二的华服少年‘唰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曳了两下,傲居道:“想知道东西是不是坏的,让本少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华服少年猛地合上折扇,闲适地走上高台,推开犹不甘心的邋遢小孩,摊开手掌,覆在测灵珠上。 手掌甫一触及测灵珠,测灵珠瞬间发生了变化—— 但见似琉璃一般透明干净的圆形珠子里,凭空凝聚出一抹浅绿。 “是单品木灵根!”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却也惊醒了一旁的宗门弟子。 那本因邋遢小孩不悦的心霎时澎湃了起来,他蹭地站起身来,激动的打量着华服少年,正欲开口,那华服少年却率先出口了,“事实证明,这测灵珠没问题。” 华服少年享受众人羡慕的视线,得意的目光投向邋遢小孩,轻飘飘丢下一句,“废物。” 高台下,围着一众看热闹的人。 人群中,站着一对容色出众的少女和小豆丁。 少女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眉弯嘴小,一身青衫,头挽双鬟。 她弯腰抱起小豆丁,继续看着高台上目下无尘的华服少年,小声嘀咕道:“小屁孩真是嚣张的不行,活该日后会被反派抽魂剥皮。” -- 第145页 小豆丁八岁左右,小小个子,长得也好看,面白如玉,单眉细眼,眼尾一点红痣,小小年纪便可看出日后风华。 程幽月别开目光,看着怀中粉雕玉琢的小师弟,嘻嘻而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细嫩的手指抚平小豆丁揪成结的小眉毛,“平时跟个小大人似的,师父怎么逗你都不见你皱个眉,今儿个倒是稀罕了。” 小豆丁,也就是归庭闻言,扯了下嘴角,却没说话。 他望着被那华服少年欺负的邋遢小孩,但见小孩隐忍功夫不到家,眼底溢满了不甘。 而恰在此时,立于广场上空的飞舟上飞下来一个老者。 老者面色红.润如同孩提一般,一头头发却是全白,端地是鹤发童颜。他立在华服少年面前,笑眯眯的问道:“小子,愿意当我百川的徒弟吗?” 华服少年面露喜色,当即弯膝,行跪拜之礼,“小子淳于霖,拜见师父。” 归庭直盯着那邋遢小孩。 那小孩望着老者的眼神带着渴望,老者却视若无物,只面色和蔼地看着华服少年,捻着胡须赞赏道:“好,好啊。” 说罢,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摊开,就见摊开的掌心凭空出现一把碧绿的长剑,“这是老夫昔日所用,今赐予你。”话音一落,长剑犹如有了意识一般,飞脱出去,绕着华服少年转了一圈,然后温顺地悬在华服少年面前。 这一幕,叫前来测试灵根的人心中好一通羡慕。 而那邋遢小孩眼神暗淡了下来,失魂落魄的走下台阶,不过眨眼功夫,就没入了人群中。 归庭从程幽月怀中挣脱下来,留下一句在客栈见,便匆匆挤进人群,去寻那找邋遢小孩。 可惜他个头太小,一进入人群就分不清方向。 等他挤出来时,已经出了广场。他四下张望,入眼的全是闻讯赶来的人流,哪里还有那邋遢小孩的踪迹。正打算放弃时,余光蓦地扫见一熟悉的小背影逆着人群走出广场,似是打算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归庭跟着小孩穿过几条街,来到城门口,出了紫云城。 那小孩似是不打算停留,而是继续走,沿途对方走走停停,像是在捡什么东西,这般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一座村庄。 小孩刚一出现在村口,不知打哪窜出几个半大的小子,拦住小孩去路。 几人围住小孩瘦弱的身躯,其中一人推到他,他熟练的蜷缩身体,双手抱头。 其中一个胖成熊的小子见状嚣张的发笑,笑声感染其余人,有人上去踢了他一脚,“老子叫你跑!” “跟他说什么废话。”又有人说,“敢偷我家鸡,我打死你个怪物。” 此话仿佛引起众人共鸣,一群人又是辱骂,细数他偷了自家什么东西,又是用脚踢他的背和肚子。 归庭之前怕叫那邋遢小孩发现,跟的距离有点远。 这会儿见自己的碎片受欺负,心头一阵火起,也顾不得等会叫碎片怀疑,快步上前,抬起小短腿,把几个恶劣的小子踢飞出去,倒在一旁的草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谁踢老子!”被踹出去的一个小胖子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地盯着小豆丁,“哪里来的野种,竟然敢踢你熊爷爷,找死!” 归庭眸色一厉,翻手取出一条红色长鞭。 手一抖,鞭出如龙,盘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再度一扬,大树连根拔起,甩到半空,砸向无人的草地,在一众小子惊惧的目光中,断裂成三段。 他这一手镇呆了众人。 众人一个个愣在原地,似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归庭收回长鞭,冷厉的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最后落在双目发痴的小孩身上。 小孩似是痴傻般的盯着自己,眼中流露出对力量的渴望与憧憬向往。他抬步走过去,看到地上散落着不少谷粒,心中微酸。 之前他看到小孩走走停停,时不时地弯腰,还以为小孩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想却是捡这些谷粒。 他蹲下.身子,那些小子似是终于回过神来,全部作鸟兽散,一溜烟就跑了。 他也没在意,只是把地上的谷粒一粒一粒的捡起来,眉眼一弯,“给你。” 小孩没接,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归庭,喃喃道:“你是仙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双向养成的故事,我参考了有个宝宝说早点认识碎片的建议,希望宝宝们会喜欢。 ———— 感谢宝宝的地雷。 Dx1 意难平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听雨吹风x1 牧璃x10 D x100 第62章 小半妖 归庭望着小孩眼底的希翼, 握着谷粒的手紧了紧,微微点头,正欲问他爹娘何在, 不想那小孩忽地抓.住他悬在半空的手,黑亮的眼眸仿佛蕴藏着万千星光,“仙童,能带我走吗?” 小孩似是怕归庭拒绝, 急切又诚恳的哀求道:“我吃的不多,会做很多活的。” 归庭听的心头一阵酸涩, “你爹娘呢?他们会同意吗?” 小孩灿若星河的双眸暗淡了下去, 紧握着他手的力道渐松, 也缓缓垂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 蜷缩着身体, 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低声道:“我娘.亲死了,我没有爹爹。” 归庭前几个世界未曾见过几块碎片的童年,只从他们口中听闻都过的不好,到底是没有亲眼见过。可眼下的这块碎片,却是叫他真真切切见到了对方弱小时的无助。 -- 第146页 他站起身来, 一手紧紧地攥着谷粒,空着的手伸出去, “那你跟我走吧!” 。 程幽月守在客栈门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天色越来越黑,还不见小师弟踪迹, 焦急的心忍不住生出几分后悔之意。 早知道小师弟会丢,她说什么也不会偷偷带小师弟下山。小师弟可是师父的小心肝,这要是叫师父知道,非扒了她皮不可。 她是穿书者,来到这个世界有八个年头了。 刚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从山上滚下来摔死了,她算是借着这具身体在异世界活过来了,还幸运的遇到了抱着师弟经过的师父。 师父一挥手就治好了她身上的伤,她震惊之余,却也本能的扒着师父的腿不放,打着救命之恩的借口,厚着脸皮要来了这份师徒缘,才有了今日的她。 一开始她不知道自己穿的是自己看过的,是听师父自称道号玉昀子,她觉得耳熟,后来才回想起来这不是女主师父的道号么。 这是一本女主重生修仙然后打脸报仇,最后携手男主飞升的升级流爽文。 而男主,就是她的师父玉昀子,一个大乘期大能,紫云门的掌门,性格放.荡不羁,爱扮猪吃老虎,为老不尊的老怪物。 说真的,她对女主恩怨分明的性格很喜欢,虽然是重生的,但做事做人很有底线。 看的时候她还嫌弃过男主年纪太大,老牛吃嫩草,不过好在现在的基本都是双洁文,男主年纪是大了点,还骚里骚气,但到底也只是口花花。 可现实是…… 现在的师父在没遇到女主之前,他有个儿子! 一个在里从未出现过的小师弟——归庭! 也是师父的小心肝,心头肉。 她从一开始震惊到怀疑,再到现在的麻木。 男主不男主的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只在乎师父的小心肝到底去了哪。 程幽月之前把整个紫云城都找了一遍,也没发现小师弟的身影。 她不敢轻易出城,怕与小师弟错过,只焦躁的在客栈门口走来走去,心中不断祈祷师父千万别发现她带着小师弟偷偷下山了。 但人有时候吧,最怕什么就来什么。 程幽月心中刚祈祷完,一道火红色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瞳孔一缩,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师父,您怎么来了?” 玉昀子一甩长袖,凌厉气势顿显,“庭儿呢?” “小师弟、小师弟他……”程幽月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尖地瞧见一道小身板牵着一个瘦弱的小孩从街头走来,连忙抬指道:“他在那!” 玉昀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自家的小乖乖目不斜视地朝自己走来,浑身气势一散,目光柔和的走过去,弯下腰刚准备抱起小乖乖,余光瞥到小乖乖身边多了个一脸警惕的小崽子,顿了一顿,蹲下.身来,柔声道:“庭儿,咱们该回去了,跟小伙伴说再见。” 归庭察觉到手中力道加重,安抚的捏了捏小手,“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玉昀子只当儿子头一次下山,遇到玩得来的小崽子心生不舍,便轻声哄道:“庭儿,乖,爹爹下次再带你来玩,现在天色不早了,他也要回家的。” “爹。”归庭无奈的看着这位养父,认真道:“他没有家,我想带他回去。” 玉昀子看出儿子的认真,怔了一下,这才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崽子,小崽子面色蜡黄,身形饥瘦,只是那眼睛……咦? 他眉头一皱,伸手去摸小崽子的头,小崽子想后退,他指尖凝出一道红光,定住小崽子的身板,无视小崽子凶狠的目光,灵气覆在掌心,打入小崽子体内,游走一圈,心中有了数,便收回手,目光上下打量,这才现这小崽子穿的竟然是儿子的衣裳。 这小崽子整个人从上到下也独独那双眼看得过去。 他收回目光,宠溺的对归庭道:“既然庭儿喜欢,那就带回去吧。” 归庭知道玉昀子看出了什么。 他一开始也没发现小孩是半妖,是带着小孩去清洗的时候,发现对方后腰窝有封印才知道的。 半妖不管是于人类还是于妖族,皆不受双方待见。 一方面半妖有先天性优势,既有人族血脉叫他们修炼快于妖族,又有妖族得天独厚的传承,这为人类所忌惮,不过半妖成活率很低。 另一方面半妖严格来说偏妖,因为在未成长之前,会受妖族血脉控制,常常失控,因此被人类视作异类,而妖族也不会把半妖看作同类,觉得他们体内流着人类血脉,于妖族来说,这是耻辱。 一行四人上了玉昀子的飞舟。 归庭在养父眼巴巴的目光下,抱了他一下,在他眉开眼笑中牵着小孩进了房间,关上门,小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 小孩一离开叫他心生警惕的玉昀子,心头一松,看到面前好看的仙童,惶恐的低下头,后退了几步,低声道:“娘.亲还在的时候,叫我阿离,村子里的人都叫我小怪物。” “你不是怪物。” 归庭走过去再次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既然你.娘.亲叫你阿离,那我也叫你阿离,可以吗?” 除了娘.亲再无人叫过的名字突然从一道稚.嫩的声音里传出来。 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仙童,哽咽道:“好。” -- 第147页 “阿离,饿吗?” “不……咕噜噜!” 饥饿的声音伴随了阿离整个记忆。 可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叫他如此不安过。 他揪着手,垂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归庭从储物戒拿出养父讨他欢心时准备的凡人糕点,摆在桌面,弯起眉眼,“我叫玉归庭,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 “朋友?”阿离有些迷茫,他能跟仙童做朋友吗?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回去了,我再叫师兄给你做好吃的。” 阿离嗅着糕点散发出来的香味,却迟迟没有伸手。 他紧紧地揪着双手,拼命的咽下口中分泌的口水,不敢多看,生怕看了会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到时候吓到仙童,又要回到村子里。 归庭听着不断传来的口水声,又看他一副怯懦卑微的模样,心中难受的不行。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掰起他的脑袋,直视着对方清澈的眼,“阿离,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阿离被迫与归庭对视,他的眼睛仿若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叫他对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他神色恍惚,脱口说出心里话,“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能天天吃饱饭,再也不用挨饿。” 简单而卑微的心愿。 归庭抿了抿唇,打了个响指,对方从恍惚中回过神,再次惶恐的低下头去。 他看了眼桌上的糕点,“你先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归庭心情沉重的走出房间,正巧碰到玉昀子在训斥师姐,连忙走过去,拉了拉玉昀子的衣摆,仰头道:“爹,别怪师姐,是我听说师门要收徒,心里好奇,缠着师姐带我下山的。” 程幽月被师父训的头都抬不起来,听到小师弟的话,心中一阵感动。 小师弟简直就是个小天使,平时真是没白疼。 她抬头可怜巴巴的看了眼师父。 师父冷哼了一声,用眼神示意自己赶紧退下。 她抬腿迫不及待的溜走,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师父那黏.腻的声音,“好好好,爹不怪你师姐。” 程幽月撇了撇嘴,这个儿控狂魔,祝你打一辈子光棍,哼! 腹诽完师父,她又想到了小师弟带回来的那个小孩,那小孩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也不知道小师弟在哪捡回来的,不过瞧着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她想了一下,没能想起来,便猜测应该是今天进城的时候,在哪瞥过一眼,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头玉昀子察觉到儿子情绪不高,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庭儿,怎么了?” 归庭扭过头,躲开玉昀子的魔抓,看向飞舟外掠过的山峦和隐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宗门,开始打小报告:“爹,我不喜欢百川师侄新收的那个徒弟。” “这爹可管不了。”玉昀子笑嘻嘻的捏了捏儿子软.绵绵的脸颊,“你爹我虽然是掌门,但也管不着宗门之人收弟子。” 归庭面不改色的拍开玉昀子的手,“没让你管,百川师侄的徒弟是单一木灵根,你让他给咱们宗门种个百八十年的灵植去,说不定还能培养个植灵师出来。” 植灵师就是种灵植灵药的一把好手,但在战斗方面,却十分的弱。 这个叫淳于霖的气焰嚣张,还骂他的碎片是废物,看起来火气有点大,那就去伺候灵植静静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修为设定: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合体期,渡劫期,大乘期。 第63章 小半妖 飞舟到达紫云门不见降落, 依旧朝前飞进。 紫云门在三宗四门中属上游势力。 且紫云门占地面基十分广阔,六座主峰和十八座附峰,数十山岭环绕四周。 六峰分别为紫天峰、紫剑锋、紫丹峰、紫阵峰、紫器峰、紫符峰。六峰除去掌门的紫天峰, 其余峰主皆为门中长老,实力高低不齐,却各自有所长,如百川长老, 乃紫丹峰峰主,修为不过元婴期, 却擅长炼丹。 飞舟一入宗门, 归庭回到房门口, 敲了敲门, 说了声‘我进来了’, 便推门进去。 阿离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低着头,桌上的糕点也没动过,他心中叹了口气,捻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桂花糕,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 “好吃。” 桂花糕诱人的香味飘进阿离的鼻息。 他饥肠辘辘的肚子不断打鼓,口中大肆分泌着口水, 绕是馋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敢抬头。 归庭心中叹服,这块碎片小小年纪, 毅力当真是强悍。 可叹服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若不是过早经历人情世故,又何来这般的忍耐力? 他放下咬了一口的糕点,重新捡了块没咬过的,手背在身后,走到阿离跟前,“阿离,抬头。” 阿离自打失去母亲,便没再吃饱过,因此骨龄有十岁,个子却比归庭还要矮上半个头。 归庭一开口,阿离本能的抬起头,微微仰头,一看到笑容明亮的仙童,他眼神发痴,几乎忘记了饥饿,唇角更是不自觉的也跟着扬起来。 “张嘴,啊~” “啊……唔!” 归庭见他张口,掰下一小块麻利的投进他口中,“好吃吗?” “啊?”阿离有些迷茫,只觉口中似是有一股清香在蔓延,他本能的嚼了一下,顿时桂花的幽香沁满了他整个口腔,甜甜的,碰到口水就化。 -- 第148页 他回过神来,口中的桂花糕已经进了肚子。 可他好像还没尝过味儿来,就没了,只有余香还留在唇齿间,是他从未吃过的美味,叫他回味无穷。 “来,张嘴。” 归庭耐心的哄着他,可这次他眼露渴望,唇.瓣却紧紧抿着。 归庭心思一转,“阿离,你.娘.亲最喜欢叫你什么呀?” “娘.亲喜欢叫我阿……” 归庭见机又投了一小块进去。 阿离不傻,知道仙童是想喂他吃东西,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只觉得很甜,甜的叫他想哭。 归庭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弯起眉,“阿离,好吃吗?” “好……”阿离刚一张嘴,又是一块糕点入口,他连忙捂住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仙童,我不要了。” “好吧,不过……”归庭琢磨着飞舟也该到主峰了,便收起桌上的糕点,掰下他一只手,握在手心,牵着走出,道:“我叫玉归庭,你是我的朋友,以后要叫我阿庭知道吗?” 阿离没有应,在他心中,仙童就是仙童,怎么能跟熊大他们一样直呼仙童名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谁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你不用担心我打不过,我爹是紫云门的掌门,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我打他们,他们都不敢还手的。” 阿离听了心中羡慕,如果他也有爹,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不过一想到如果他也有爹,就不会认识这么好看的仙童了,心中羡慕立时又淡去了几分,只睁大眼睛望着眼前云雾缭绕的高峰,惊叹道:“仙童,咱们是到天上了吗?” 飞舟在云雾中穿行,脚下的云海在翻腾起伏,茫茫山脉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步入仙境,确实有种立于天上之感。 归庭带着他站在飞舟边沿,指着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道:“那是紫云峰,今后你要陪我住在那里,如果想下山,没有经过我爹的同意,是不能轻易下山的。” 阿离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仙童,我不要下山,我要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伺候。” “傻不傻!”归庭扭头,抬手去捏他的脸,却发现他瘦得脸上没一丁点肉,便改道去揉他有些干枯的头发,“凡人寿命短暂,但修士寿命很长的,我只要闭个关,便是几十上百年。” 阿离一听这话,想到了之前在紫云城测试的结果,明亮的眼不由的黯淡了下去。 他不知道什么叫修士,只平时在城中讨吃的,听酒楼的说书先生说想修仙,必须要有灵根,这样不但可以被仙门收为弟子,还能吃喝不愁。 在没遇到仙童之前,他短暂的人生被饥饿充斥。 所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顿顿吃饱饭,再也不用受人欺负。 可现在…… 他小小的心里又多了一个愿望,想留在仙童身边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归庭察觉到他情绪,还想再说点什么,飞舟已经降落在紫云峰。 听了俩孩子墙角跟的玉昀子从暗处走出来,一手抱了一个,跳下飞舟,再把俩孩子放在地面,让儿子带小崽子四下逛逛,说说主峰规则。虽然小崽子是半妖,但体内半妖血脉叫人封印了,如普通人一般无二。 而他这座主峰,禁制颇多,万一触及,便是魂飞魄散。 归庭点头应下,带着有些忐忑的阿离回他的北庭院。 玉昀子望着手牵手的两孩子,会心一笑,到底是孩子,需要玩伴。 他摇着头,收了飞舟,喊住溜了小半路的程幽月,“近日.你偷偷带你小师弟下山的事,为师不予追究。” 程幽月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只是这刚落一半,又听得师父说,“宗门即将筛选弟子,为师无法顾及,你小师弟从小在紫云峰长大,不知人心险恶,你与他关系亲近,平时多照顾些,尤其是庭儿带回来的那个小崽子,你多注意些。” “是,师父。”程幽月面上不显,心中吐槽,师父简直是丧心病狂,连个小孩子都要防备,至于么。 玉昀子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多注意些便是。 到底是半妖,虽然封住了妖族血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庭儿虽不是他亲生血脉,却也胜似亲生,万一出事,叫他这老家伙可怎么受得了。 这头归庭让主峰侍童把他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给阿离住。 归庭作为玉昀子的小心肝,北庭院一花一木,还有陈设和装饰,无一处不精。 阿离站在气温如春的庭院,看到庭院开满许多他所知与不知的鲜花,心中更加确信仙童身份。 归庭在一旁吩咐侍童去准备一份凡人吃食。 程幽月过来打了招呼,因着师父的交代,她多看了阿离几眼,小孩瘦不拉几的,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模样,两只如鸡爪似的小手垂在身前,不安的绞在一起。 就这么副小可怜的模样,她实在没看出来哪里需要叫人注意,肯定是师父那个儿控发作,以至于谁接近他儿子都不安好心。 程幽月看的心软,从储物戒取出一串冰糖葫芦,边蹲下.身子递给阿离边轻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离低着头,没有接冰糖葫芦,也没有应声。 “师姐,他叫阿离。”归庭挥手让侍童下去准备,走过来拿走冰糖葫芦,不动声色的挡在阿离面前,“我替阿离谢谢师姐的冰糖葫芦。” -- 第149页 “哟!”程幽月哪里看不出来小师弟在护着这小孩,她瞧着好笑,站起身来,打趣道:“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短了,要不是阿离是个男孩子,我都以为你这是给自己养了个童养媳。” “童养媳是什么?”归庭故作不知地昂着头,眨巴着眼,好奇的问程幽月。 程幽月望着粉雕玉琢的小师弟卖萌,心都快软成了一滩水,恨不得伸手去捏两下小师弟那粉嘟嘟的小.脸颊,可余光扫到在院子里警惕的侍童,心中一哽,不敢多说,怕院子里的侍童回头就告到师父那,说她带坏小师弟,便生硬的转移话题:“那什么,师姐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这边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师姐说。” 程幽月匆匆的走了。 归庭弯眉笑了笑,一扭头就见阿离好奇的望着自己,“怎么了?” 阿离小心的看了眼侍弄花草的侍童,偷偷拉了拉归庭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仙童,什么是童养媳呀?” “阿离,我跟你说过了,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能这么生疏。”归庭无比自然的转移话题,“以后别叫我仙童了,叫我阿庭就可以了。” 阿离抿了抿唇,“可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童养媳,是跟仙童一样的意思吗?” “不是。”归庭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带进屋子。 屋子里备有灵茶,不适合没有修炼过的人喝。 主峰没有凡人,也无凡人所用食物和水,只有外门食堂才备有没有辟谷之人所用食物。 他想了下,招来侍童,让其下躺山,去紫云城采购些凡人所需物品。 侍童得令,临走前瞥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阿离,心中羡慕这瘦骨嶙峋的小孩入了掌门之子的眼。 侍童一走,阿离抬起头来,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仙童,我知道什么是童养媳了。” “……”这一茬怎么还没过去?! 阿离见他不说话,唇角难得翘.起一丝细微的弧度,本就明亮的眼霎时灿若星河,“仙童和童养媳都有童,而在我们村子,男人都管自己家的女人叫媳妇儿,刚刚那位姐姐说我是你的童养媳,是不是说我就是仙童你的媳妇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月底啦,营养液不投就过期啦,所以,求一波营养液~ ——————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寒江渡白鹤x10 蝉鸣狗乱吠x3 琅然x3 听雨吹风x1 第64章 小半妖 归庭望着阿离清亮的双眼,难得噎的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好半响, 才艰难道:“不是这么理解的, 明天开始, 我教你读书识字, 待你识得字了,书中自会有解释的。” 归庭说完,怕阿离还揪着这个事儿不放, 便把人带到隔壁。 他这院子不大,入门便是种满奇花异草的院落, 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有房舍三间,一为他卧室,隔壁为他静房, 还有一房为他平日收集存放法器之用。 现叫人收拾出来的, 便是他的静房。 走进房间, 入眼的是以山水为背景的屏风。 绕过屏风, 是安寝之所,侍童添了床几椅案,精致摆件,把不大的屋子收拾的极为温馨。 他满意的点了头,从储物戒取出灵石,朝精心布置的侍童丢去, “下去吧。” 打发走了侍童,他问阿离对房间可还满意。 阿离睁着一双明亮的眼,惊叹的打量, 心中想确定一下是不是在做梦,可顾及身边的仙童,他忍着没动,只是小心的问道:“仙童,这里真的是给我住的吗?” 归庭牵着他来到软塌前,“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说罢,他率先坐上去,拍了拍软塌,让对方坐上来,开始讲解紫云门的情况与门规。 紫云门门规非常多,他只大概讲了些简单且重要的,便开始说了紫云峰的禁制,“紫云峰为掌门所主,只有涉及门派大事方会打开,其余时间等闲之辈不可近之。主峰内除了侍童,只有三位主人,我爹住在紫云宫,那里设有许多禁制,你切莫乱跑,师姐便是你之前见过的,她与我住的不远。她的院子与我院落是唯一没有禁制的地方,你可以随意走动。” 随着归庭的讲解,俩人的小脑袋越凑越近。 室外的夕阳落下最后一抹余晖。 白昼黑夜交替,院落里的夜明珠开始无声的散发莹白的光辉。 归庭讲解的差不多,有侍童过来说吃食已经拿过来了。 他让侍童把吃食送过来,看了下菜色,见菜量刚好够一个小孩分量,满意的打赏了侍童,对阿离道:“阿离,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有任何问题可来隔壁找我。” 阿离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要走,忍不住道:“仙童,你不吃饭吗?” “你都喊我仙童了,仙童自然是不食五谷杂粮的。”说罢,他揉了揉阿离的脑袋,“好好吃饭,明日我教你读书好吗?” “好。”阿离笑弯了眉,开心的送归庭出门,直到仙童走进房间再也看不见,他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他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东摸.摸,西看看,整个人精神都显得有些恍惚,仿若做梦一般不真实。 他下意识的掐了下手臂上的嫩.肉,疼的他呲牙咧嘴,却又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 只是刚发出一道笑声,他又连忙捂住嘴,迈着小短腿跑到屏风后,扑到柔软的床铺上,捂着嘴开心的打起滚来。 -- 第150页 是真的。 不是做梦。 他真的遇到了仙童,还有了家。 归庭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担心阿离又跟下午在飞舟上那般不敢吃东西,便放出神识,恰巧叫他看到了小家伙在床铺上翻滚的偷笑模样,忍不住会心一笑。 轮回镜主动飞到归庭肩膀上,“主人,您这次运气挺好的,竟然这般早就遇到了您的碎片。” “也不算是运气好。”归庭盘腿坐在软塌上,单手着下巴,“我师姐你也知道,她是穿越来的,以前我年纪小的时候,她当我不懂事,没少跟我嘀咕这个世界的所谓剧情。” 程幽月没少跟他吐槽所谓男主,也就是他养父。 说他养父是个狗男人,在中喜欢掩藏身份扮猪吃老虎,一把年纪还不要脸的勾搭女主那棵小白菜。又说女主的三观如何正,是她看过的重生中少数不仗着先知掠夺他人机缘的人。 就是有点恋爱脑,没重生前被衣冠禽兽淳于霖哄骗了一颗芳心,还跟她的庶妹勾搭到一起,在一处密境中为独吞宝物害了她的性命。 重生后被狗男主救了几次,就芳心暗许,为了狗男主还差点再次丢了性命。 程幽月鲜少说其他角色,说的最多的是女主的事,每每提及都是恨铁不成钢。 尤其是女主来参加紫云门五年一次的选徒,在紫云城看到被人欺负还没成长的反派,忍不住开口制止,然后成了反派心头的白月光,最后还差点落到反派手中。 归庭对其他角色不感兴趣,唯独这个反派叫他上了心。 根据前面几个碎片的情况,他的碎片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都与所谓男女主有纠葛,所以他有些怀疑这个反派是他的碎片。 这次紫云门选徒,程幽月熟知剧情,心中好奇,想偷偷下山去围观一下渣男淳于霖,他想到程幽月几次提及反派是在紫云城中被欺负,心中抱着侥幸想法,想试试看能不能提前碰到对方,就跟着一起下了山。 也幸好他去了。 …… 次日清晨,归庭从打坐中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恬静的脸。 他愣了一下,敛息吐出一口气,看到阿离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紧闭双眼,盘腿坐在蒲团上。 平缓的呼吸声慢慢传入他的耳中,竟是睡着了,心中不由的好笑,连托着下巴,就这么看着对方睡觉。 暖阳慢慢爬上窗柩,透过窗柩投应了一方光亮,照在阿离的面颊,也映出了阿离嘴角可疑的透明液体。他睫毛微微一颤,似是要苏醒。 归庭连忙坐直身体,闭眼佯装打坐。 阿离睁开迷茫的眼,恍惚了片刻,看到眼前还在打坐的仙童,惺忪的睡意一散,又察觉到嘴角的口水,抬手一抹,心虚的在衣摆上擦了一下,然后眨巴着眼等仙童醒来。 归庭察觉到动静没了,便假装要醒来,再慢慢睁开眼,看到挺直腰背的阿离,惊讶道:“阿离,你怎么在这?” “我、我……”阿离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半夜就来了,“仙童,你不是说要教我读书吗?” “那你早膳吃了吗?” 归庭从蒲团上站起身,伸手去拉阿离。 阿离握着他的手,想顺势站起来,不想刚动了一下,小.脸一皱,“仙童,我、我……” “是不是腿麻了?”归庭蹲下.身,掌心覆上灵气,帮他顺了下不流通的血液,带着脸颊发红的人吃了早膳。 他趁着阿离吃早膳的空隙,问侍童对方来他房间多久了。 侍童说阿离半夜就来了,心中实在是有些无奈,这块碎片年纪太小,又因他救过对方,对方便把他当作了仙童,心中分外依赖他。 依赖他也没什么不好,但这样容易活的没有自我。 他思虑了一下,让阿离先在这里等着,他去找了一趟玉昀子。 他想让阿离也修炼。 但阿离封印了妖族血脉,人族血脉又没灵根,而灵根便是踏进修道之途的基础,便想问问活的久的玉昀子有没有办法,只是他去的不凑巧,侍童说掌门刚走不久。 他回去的时候,程幽月来了,正在逗阿离。 “阿离,你笑一个,姐姐手中冰糖葫芦就是你的。” 归庭顿了一下,抬头望去,就见阿离抿着唇,对程幽月的话视若罔闻,一双眼时不时的朝院外望来,看到走过来的他,眼前一亮,拔腿就朝他飞奔而来,习惯性的抓.住他的手,“仙童,你回来了。” “这小屁孩!”程幽月气恼的转过身,抱怨道:“小师弟,你说说他,我都哄了他一个早上了,他愣是半句话都跟我说,也太难伺候了。” “仙童,我没有。”阿离一听程幽月找仙童告状,慌乱的解释道:“我、我没有……” 阿离不断的说着‘我没有’。 归庭紧了紧他的手,让他先别急,然后抬头对上程幽月恼怒的美.目,道:“师姐,阿离他认生,等你们多接触几次,慢慢熟悉起来就好了。” 程幽月就是习惯性的想吐槽一下,见真把人小孩给逼急了,又后悔了,连忙缓和了神色轻声道:“姐姐没怪你,是姐姐的错。” 说着,她恢复往日笑嘻嘻的模样,走过去把冰糖葫芦递给急的涨红脸的阿离,“姐姐给你道歉,这是姐姐的道歉礼物。” 阿离下意识去看归庭。 -- 第151页 归庭点头,“阿离,师姐就这个性格,以后听到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不用着急,就当没听过。” 阿离不安的接过冰糖葫芦,却没有吃,而是垂在身侧,低声应了句‘好’。 程幽月看自己把人孩子给吓着了,仰天长叹了口气,“这日子也太无聊了,本来以为有个小不点还能找点乐子,没想到小不点胆子太小,唉!” 归庭无视程幽月的叹息,边走边问道:“师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小不点适应的怎么样。”程幽月跟了上来,“我听侍童说你要教阿离念书,左右我闲着没事做,不如我来教吧,正好也能跟阿离慢慢熟悉起来。” “你御剑术掌握了吗?”归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而且,你识字还没我多。” “……”扎心了啊! 她好歹一个大学生,换个世界成了文盲不说,连修为也比不如眼前的奶娃子。 程幽月气愤的走了。 归庭端着张婴儿肥的脸,却如大人一般摇摇头。 程幽月性格很不错,唯一的一点就是太懒散了。可能是她一穿来就遇到了玉昀子,不知修.真界的残酷,又有玉昀子这根粗大.腿当靠山,所以对修炼抱着能突破就突破,不能突破就算了的随缘心态。 归庭猜测她没穿来之前,年纪也不会太大,不然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走日常风,没有极品,所以节奏可能会很慢。 第65章 小半妖 教阿离启蒙是归庭临时做的决定。 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且他曾经当过老师, 有经验, 倒不会有临阵磨枪的仓促感。 他带着阿离来到低矮的案几前。 明媚的阳光从木窗洒下来, 铺满整个紫檀木桌案。案桌上摆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他撩.开衣袍,盘膝坐在蒲团上, 又抬手招阿离坐在身边,然后研了墨, 展开一张白纸,右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 执笔在准备好的纸张上挥洒自如, 不过片刻, ‘阿离’二字跃然纸上。 他的字体不复曾经古代文人追求的苍劲豪迈, 而是端庄而妍美,给人以纯净简约的美.感。 阿离瞧不出所谓字体风骨,只觉得仙童写的字当真是好看极了。 他把程幽月给的冰糖葫芦放在桌角,睁着眼,歪着身子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盯着两个字, 看了一会儿,伸出小手,指着墨迹还未干的字说道:“仙童, 我识得这两个字,这是阿离的名字。” “哦?”归庭诧异的放下笔,“你竟是识字的?” “娘.亲教我的。”阿离说起娘.亲,眼睛有些暗淡,“娘.亲在世时,教过我一些,她说阿离的离,是白首不相离的离。” 归庭怔了一下,“你.娘.亲是怎么过世的?” “我不知道。”阿离黑白分明的眸子氤氲起一层雾气,眼眶微微泛红,“我只知道我生病了,很难受,娘.亲让我睡一觉,说醒来就会好,可等我醒来,娘.亲也生病了,她的脸色好白好白,跟我说想睡觉,让我出去玩。我怕娘.亲出事,想去找大夫,可我一出门,大家都怕我,还喊我是怪物,村里的大夫更是不见我,不管我如何求他,他都不开门,我没办法,想带娘.亲去城里找大夫,可等我回去,娘.亲却不见了。” “不见了?” 阿离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大家说我是怪物,说娘.亲被我吃了,可我没有,我也不是怪物。” 说到最后,阿离忍住抱着归庭大哭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没有吃娘.亲,也不是怪物。 他的哭声中夹杂着多年来承受的质疑和欺辱,听得归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温柔的顺着阿离的背,任由对方宣泄多年来的委屈,心中根据阿离的描述,猜测阿离体内一半妖族血脉应该传出于他的母亲。 若是这样,也便能解释在那样一个小村子里,阿离体内何以会有这样一道封印了。 应当是他曾经失控过,他母亲为了不让儿子成为人类中的异类,以自身修为封印了他妖族血脉,叫他能得以如普通人那般生活。只是他母亲失了修为,便会被打回原型,为不牵连儿子,才选择不告而别。 玉昀子处理完门中事回到紫天峰,听到有小孩的哭声,便放出神识,循声找到北庭院,看到昨天带回来的小崽子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头皮一麻,原本打算去找儿子的步伐一转,直接回了紫云宫。 刚回到紫云殿,侍童说庭儿不久前来找过他。 他一想到嚎啕大哭的小崽子,面皮抽了一下,挥手让侍童退下,发了道传讯道符过去。 归庭收到传讯道符时,阿离还在哭。 他没有急着看,而是等阿离哭的差不多,精神疲惫下来,便让人先在他屋子里休息会儿,他出去一趟。 归庭来到紫云殿,径直朝玉昀子寝殿走去,一推开门,看到一袭红袍的玉昀子正慵懒地半躺在美人榻上小口饮酒,惬意的享受着暖日带来的舒适感。 玉昀子作为程幽月口中的男主,容貌自是俊美无俦。 尤其是他修为高深,又驻颜有术只是…… 归庭瞥了眼他胸前大开的衣襟,从储物戒取出毯子,丢在玉昀子身上,“父亲,您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庄重些。” “你个臭小子!”玉昀子忙里偷闲,想偷口酒喝还得受儿子教训,没好气的放下酒壶,拢了下衣袍,招了招手,“侍童说你早晨来过,可是有何急事?” -- 第152页 “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问问爹,人若没有灵根,可有其他法子修炼。” 玉昀子一听他说,便知道他目的为何。 他眯了眯眼,撑着下巴,直言道:“你想让那个小崽子修炼?” 归庭点头,正要开口,玉昀子突然笑了一声,“庭儿,为父问你,你何以对那小崽子这般上心?” “人与人之间,讲究的不就是个眼缘?”归庭席地而坐,托着下巴,仰头与玉昀子对视,“就如我跟爹一般,我与爹无血缘关系,爹待我却如亲子,这便是我与爹之间的父子缘分。” “这怎么能一样?”玉昀子一听儿子把他跟那小半妖比作一起,有些不开心了。 他从美人榻上坐直身体,弯腰把儿子抱起来,捏着儿子的鼻子没好气道:“你是为父至交好友的血脉,为父受好友所托,护你爱你,是有情分在其中的,那小崽子与你无半分关系,又何德何能叫你如此用心?” 归庭熟练的拍开他的手,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毛道:“不管我如何上心,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与分量永远都不会变的。” “这才像话。”玉昀子缓和了神色,“他体内没灵根,想走道修是行不通的,不过可以走体修的路子。” 体修归庭听过一点。 道修修炼的是元神,体修修炼的是□□,但具体怎么修炼他却是不知。 玉昀子看着儿子投来的疑惑目光,解释道:“体修是靠淬体来突破人类身体的极限,过程及其不易,先以灵药调配成汤药泡之,改变其□□的承受能力,这一过程很是艰辛,要忍常人难以忍受之苦,待体质经由药汤改变后,再由外界重力击打,通过一次次的挨打寻求突破。” 也就是说体修注定是个主动找抽的路子? 归庭有点不太愿意,他问玉昀子可还有别的办法。 “有啊,种灵根。” 种灵根就是把他人灵根移植到他体内,跟现代换器官类似。 灵根是每个人赖以生存的修炼基础,怎可能会愿意把灵根取出来给他人。这不是什么好法子,他皱眉道:“爹,除了这两种,就没其他办法?” “庭儿,你要知道修仙乃逆天而行,能有这两种法子,已经不错了。” 玉昀子那小崽子比较适合体修,小崽子本身就是半妖,就算封印了妖族血脉,体质也与常人不同,要知道体修便是前人根据妖兽那厚实的防御创造出来的。 他不知道归庭已经知晓了阿离是半妖,便没主动说这事,只是让归庭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不过,最后他还是隐晦的提醒说种灵根是投机取巧行为,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归庭回到北庭院,看到阿离蜷缩着身体,躺在软塌上睡着了。 他取出毯子,脚步轻缓的走过去,刚替对方盖上,对方猛地睁开眼,投来警惕的视线。 归庭望着他不经意暴露出来的竖瞳,微微一怔,对方眨了下眼,又恢复了正常,迷迷瞪瞪的从软塌上爬起来,睁着红肿的眼,低声道:“仙童,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事,要是困的话,继续睡。” 阿离摇头,揉了揉发疼的眼,“说好今天要跟你识字的。” “你有识字功底,不急于一时。”说罢,他止住对方揉眼睛的动作,手心覆上灵气,在他眼睛上抹了一下,“继续睡吧,睡好了才有精神。” 阿离想坚持,归庭却直接把他按在软塌上,掖好毯子,让他闭眼。 阿离听话的闭上眼,耳边灵敏的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朝案桌走去,他悄悄睁开眼缝,看到仙童匍匐于桌案前,执笔挥洒。他看的出神,压抑在心中的沉重不知不觉的退去,心头轻松起来,疲倦再次侵袭。 时间来到午时,侍童送来了午膳。 归庭看了眼呼吸平缓的阿离,把午膳放进储物戒,继续写教书文案。 阿离这一觉睡到深夜。 他醒来的时候,屋内灯火通明,恍惚间还以为天色还早。 他打了个哈欠,正要从软塌上起来,一扭头却看见仙童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跟昨晚一样。他连忙爬下软塌,拖来蒲团坐下,抬起头准备继续看着仙童,不想一眼撞进了仙童睁开眼睛里。 阿离慌了一下,却没跟之前那般低下头,而是甜甜一笑,“仙童,你醒了啊。” 些微的改变叫归庭心中惊讶,但稍微细想,可能是之前那场大哭,增进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也增加了他的胆量。 他觉得这个改变不错,也就没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你饿不饿?” 阿离摇头,“时辰还早,我先与你识字,等哥哥们送来饭菜,我再吃。” “你睡傻了吧?”归庭抬起下巴,指着窗外道:“已经半夜了。” “啊?”阿离瞪大眼,蹬蹬蹬的跑出去,打开门,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与院落里的夜明珠相映相衬,他不可思议的扭过头,“我睡了这么久?” “不然呢?”归庭好笑的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桌前,从储物戒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道:“过来吃点东西,吃完回房间睡觉。” 阿离摸了下肚子,乖巧的走过来,安静的坐在桌前用膳。 宗门伙食还可以,不过归庭昨日让人下山准备了凡人所需用品,打算在院子里再修一个厨房,这样也方便许多。 -- 第153页 归庭托着下巴,看阿离一点都不浪费的把饭菜全部吃饭,伸手摸了下他涨鼓的小肚子,怕小家伙积食,把人带到软塌,让他躺着,手心覆上灵气,一边帮他消化一边道:“你昨晚之举不可为,以后晚上要乖乖在房间睡觉,知道吗?” 阿离只觉得肚子暖乎乎的,舒服的他又想睡觉了,他撑起沉重的眼皮,认真道:“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地雷。 烽久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探看x10 路星辞x5 小可爱^ω^x3 空白格x5 墨墨x1 信徒x1 傅奕x37 听雨吹风x1 雪舞蔓天x5 烽久x115 喵大王x1 第66章 小半妖 严格来说, 阿离比归庭还要大上两岁。 然俩人相处, 归庭却更像年纪大的那一个, 而阿离就是他的小跟班,几乎他走哪, 对方就跟到哪。 归庭白日教他识字, 阿离记忆力非常好, 通常他教过的字,对方熟悉个两三遍就能记下来,尤其是在背诵诗词方面, 几乎两遍就能默背。 阿离省心,归庭教的舒心。 晚上他在房中打坐修炼, 次日从修炼中醒来, 入眼的便是阿离熟睡的脸。他说几次,对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 但就是死性不改。 为了改他这毛病, 他晚上盯着对方入睡,确定熟睡了再回房, 可第二天还是能看到对方坐在老位置守着他。 几次都没改过来, 问对方, 对方什么也不说,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人留在自己房间。 几日后,小厨房建好了,程幽月知道后, 跑过来主动当起了厨师一职。 用她的话来说,天天嗑辟谷丹,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想打个牙祭,还得下主峰去宗门食堂,她又不会御剑,一天一个来回,就为了吃两口味道还不怎么样的饭菜,太不划算了。 程幽月厨艺一般般,但她花样多。 几顿饭下来,终于收买了阿离的心。阿离不念书的时候,也愿意跟她说话,偶尔还会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下一顿吃什么。 归庭这边岁月静好,宗门那边终于挑出了一批有灵根的弟子带了回来。 宗门收徒并非只看灵根,还要看心性与悟性。若想踏进紫云门成为门中弟子,除了单一灵根叫某位长老看中,其余的皆要通过试练。其中第一道试练便是登仙梯。 说是登仙梯,其实不过是设有阵法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台阶。 程幽月知道宗门第一道试练开始,想拉着归庭去看。 归庭没兴趣,让她去问问阿离,如果阿离想去,就带阿离去。阿离直接摇头,说仙童不去,他也不去。 程幽月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还不乐意带你两个小屁孩,但我馋小师弟你的御剑术啊! 主峰这么高,靠她两条腿走到山下,试练都已经结束了。 归庭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开口喊来一个侍童,让侍童带她下山。 她顿时眉开眼笑,抱着归庭在他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这一幕落在阿离眼中,阿离的小.脸顿时落了下来。 他蹬蹬地跑过去,沉着小.脸把归庭从程幽月的怀中拉下来,拽着袖子,用力地在归庭的脸颊上擦了又擦。 他这一举动叫在场的俩人都怔住了。 程幽月瞧着稀罕,打趣道:“小离离,你这是嫌姐姐口水脏呢?” 阿离拧着寡淡的眉毛,不高兴道:“月月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好。” “哈?”程幽月一脸黑人问号,“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男女七岁不同席,仙童已经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不能随便亲仙童。” 阿离说的煞有介事,惹得归庭失笑出声。 而程幽月愣了一下,也放声大笑起来,“小师弟,你给小离离灌输的都是什么知识啊?” “师姐,这不是我教的。”修.真界是以实力定尊卑,并没有男女之防,你实力强大,想收几个男宠便收几个男宠,在品德上虽然会受人诟病,却无人约束,反之,男子也一样。 “是我娘.亲教我的。”阿离擦了几下,看到仙童的脸颊都叫他弄红了,他抿了抿唇,再看程幽月就显得不太友善了。 程幽月性格大大咧咧,没看出来,还在那兀自发出鹅叫,归庭察觉到他低沉的情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师姐,试练差不多开始了,你再不下山,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程幽月笑声戛然而止,她看了眼天色,果然试练快开始了,连让侍童祭出飞剑,跟着站上去催促侍童出发。 她一走,归庭便对阿离道:“阿离,你想修炼吗?” 阿离听到这话,眼底流露出一丝渴望。 他想变强的,在没有遇到仙童之前,他希望变强,这样就不会受欺负,也能上山打猎养活自己。遇到仙童之后,仙童说修士的寿命很长,一个闭关可能就是他的一辈子,他不想仙童以后闭关出来,自己已经老了或者死了。 只是他之前测过,他没有灵根。 归庭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了他的想法,“你没有灵根,无法以元神入道,只能走体修入道。” “没有灵根也可以吗?”阿离小心的问。 “可以,只是体修很苦,也很艰辛。” “那我想。”阿离抓.住归庭的手,急切道:“仙童,我愿意,我不怕吃苦的。” -- 第154页 归庭望着的脸,突然发现阿离竟然长高了一点。 近来伙食极佳,脸上养了点肉出来,蜡黄的脸色也多了些许血色,衬得他眼睛也不复之前那般大。他伸出手,捏了捏阿离的脸,满意的吐出一口气,弯唇道:“既然想修炼,那到时候可别说苦哦。” 阿离拼命摇头,“不会的。”再苦能有两天没东西吃,饿的连树皮都能吞下去苦? 阿离过早体会人情冷暖,毅力确实要比正常同龄孩子能吃苦,说不得比之部分成年人还有过之,但他到底眼界太低,不知道有一种痛,是痛入骨髓的。 归庭等他身体养的差不多,磨了点洗髓丹的粉末和水给他饮用。 洗髓丹的粉末发挥不到整颗丹药百分之一的功效,却排出大堆的杂质。阿离如了两天的厕,才彻底把那点粉末的功效发挥干净,他又接连几日给他服用洗髓丹的粉末。 这番下来,一颗洗髓丹给他用完,他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唇红齿白、干净清秀的小少年。 阿离照着水镜里的自己,不可思议道:“仙童,这真的是我吗?” 程幽月之前由侍童带下山,引来门中弟子诧异的目光,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不代表她脸皮厚。 跟着师父修炼了八年,还在炼气期打转,连后入门弟子的修为都比她高。尤其是几位长老,辈分没她高,却要喊她师叔,她抹不开那个脸,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匆匆回了紫天峰,深觉还是跟小师弟和小离离待在一起自在、舒坦。 阿离的变化她看在眼里,心中嘀咕着小师弟眼光还挺准,随便捡了个小崽子回来,没想到还是个小帅哥。 她双手托着下巴,望着阿离对着水镜照来照去,余光瞥了眼小师弟唇角扬起的笑意,心里升起一股古怪,她怎么觉得小师弟这表情有点……怎么说呢,小师弟把人带回来,亲自教书识字不说,还为小离离建小厨房,这待遇她这个跟小师弟相处八年的师姐可从来没有过。 这好的有点过分了吧? 而且明知对方是个没灵根的凡人,还煞费苦心的为对方调理身体,这副做派,她琢磨着怎么有点像养媳妇的套路呢? 程幽月被心中突然闪现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道:“不、不能吧?” “什么不能?”归庭疑惑的看过去,“师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程幽月回神,看着小师弟稚.嫩的脸,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小师弟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师父把小师弟拘在这紫天峰苦修,身边没个朋友,猛然多个伙伴,稀罕些也正常。 归庭不知程幽月所想,他看阿离面色恢复了健康光泽,便让程幽月照顾一下阿离,自己去找玉昀子。 一走进紫云殿,就传来玉昀子幽幽的声音,“你最近不是在为那小崽子忙前忙后,怎么突然想起来看爹了?” 归庭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醋意,顺毛道:“再忙也不能忘了爹呀,我听说这些宗门选了几位资质上佳的弟子,爹,你何以不收一个进我紫天峰?” 玉昀子哪里不知道归庭是在转移话题,他心中微酸,儿子以前还会隔三差五的过来向他讨教修炼之事,可自打那小崽子来了后,儿子别说来看他了,听说连修炼也暂且搁下了。 想到这儿,他正色道:“庭儿,你要玩伴,爹不阻拦你,但修炼一途,你切莫怠慢。” “我知道的。”归庭知道玉昀子的用心,玉昀子突破大乘初期有不少年了,以他的修为,待在宗门并无好处,唯有出门寻找机缘方有突破可能。 可对方要照顾他,便放弃了外出寻找机缘的机会,只待他成长起来,才能安心出门。 玉昀子见儿子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缓和了神色,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阿离想以体修入道,爹,你收他为弟子吧。” 修行人知因果,重传承。 玉昀子若是传授阿离练体之法,那阿离便会欠下这份因果。 玉昀子蹭地站起来,炸毛道:“你个臭小子,可真会给你爹我找事!” 他一生醉心修炼,并无收徒打算,可自从有了这个儿子,先是多了个大徒弟程幽月,现在又给他塞个小徒弟过来。 “谁叫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呢!”归庭端着张无辜的脸,说着顺毛的话。 玉昀子没好气的捏了捏儿子的脸,“真是欠你的。” “那爹是同意了?” “不同意的话,你会如何?” “不如何呀。”归庭问他要了些丹药,临走前,还是抱了他一下,“爹,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爹。” 玉昀子头一回听到儿子说这么肉麻的话,面上看着嫌弃,可心中却是美滋滋的。 小乖乖长大了,终于知道疼爹了! 第67章 小半妖 归庭走在回北庭院的路上, 远远就看见一道身影站在院门口。 对方也看到了他, 拔腿飞奔而来, 习惯性的拉着他的手,唇角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仙童, 你回来啦。” “嗯。”归庭都已经习惯每次出门回来, 门口都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他牵着人回到院子,坐在回廊栏杆上的程幽月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小师弟, 小离离是你的跟屁虫吗?”小师弟人一走,阿离就跑门口守着去了。 “师姐羡慕啊?” -- 第155页 “我羡慕个鬼!”她嘴上这么说, 心中却还是有点羡慕的。 她跟宗门弟子没往来, 这倒不是她自持身份,而是她没那个脸。 想想啊, 一群年纪跟她差不多的人, 修为比她高,还要叫她师祖什么的, 她也是有羞耻心的好吗! 归庭能理解程幽月, 从科技文明世界穿到玄幻世界, 没有网络手机电脑马桶, 每天深居在紫天峰苦修,身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没有抑郁,还是她心里强大。 他带着阿离在旁边坐下, 望着程幽月郁闷的脸,道:“师姐要是羡慕,也可以收个年纪稍小的弟子啊,虽说你修为低微,没有资格收徒,但有我爹这个掌门当靠山,不怕没人答应。” “不要。”程幽月拒绝的干脆,可心却动了。 她看了眼乖巧地坐在小师弟身边的小离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软萌可爱,还会撒娇的叫她师父的小可爱……她打个了激灵,蹭地站起来,激动道:“小师弟,我觉得你这个建议非常不错。” 归庭都习惯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了,“正好,宗门日前收了一批弟子,不过资质好的都已经叫人挑走了,剩下的只有外门弟子,你要是有意愿,我让侍童带你下山去看看。” 程幽月眯了眯眼,想到了还没重生的女主,“不急,我心里有人选。” “既然这样,那你想下山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归庭揭过这个话题,提了玉昀子要收阿离为徒的事。 程幽月诧异的看向一脸眼睛发亮的阿离。 阿离没灵根的事儿她也知道,她有心想问没有灵根怎么修炼,可看阿离喜不自禁的模样,咽下了到嘴的话,只是打趣道:“这样的话,小师弟这个称号就要让给小离离了。” 归庭望着阿离抑制不住扬起的唇角,“明天我带阿离去见爹。” 玉昀子作为一派掌门,收徒讲究颇多。 归庭考虑到阿离没有灵根,容易惹人非议,便在带阿离去见玉昀子时,说等阿离修为有所进展时,再在宗门公布。 “你倒是替他考虑的周全。”玉昀子心酸又自豪,自豪的是儿子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可心酸的是叫儿子体贴的人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崽子。 他眼不见为净,把归庭赶出去,打量着眼前的小崽子。 归庭整日与阿离相处,都能肉.眼可见的察觉到阿离的变化。 玉昀子就初次见面过那么一次,记忆还停在那个脸色蜡黄,头发如枯草的瘦弱小崽子印象上,这么一端详,他今天穿着一件蓝色袍子,身板也不复之前的干瘪,头发打理的干干净净,用一根蓝色绸带束在脑后,脸蛋白白.嫩嫩的,哪还有之前那副瘦小的模样? 能把人养成这样,可见庭儿没少花费心力,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阿离神色警惕,神情全然不似在归庭身边那般乖巧温顺。 玉昀子不以为意,这小崽子要真是个无害的,能活得下来?他主动走过去,手指微微一动,定住小崽子的身体,伸出手,打出一道灵气,“看来庭儿没少在你身上花心思。” 上次用灵气看这小崽子的时候,小崽子身体亏空的及其厉害,不过半个月,竟是叫庭儿给养回来了。 阿离低眉垂眼,“仙童对我很好。” “仙童?”玉昀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倒是会哄人,也难怪庭儿对你另眼相待。” 阿离唇角往下撇,掩在睫毛下的眸子闪过一抹红光,“没有哄人,仙童就是我的仙童。” 玉昀子不屑与一个小崽子计较,他收回手,“今日本座看在庭儿的份上收你为徒,望你记住庭儿对你的这份恩情。” 阿离只觉身体一轻,垂在身侧的手掌能动了,他紧了紧手掌,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玉昀子,“就算你不收我为徒,我也不会忘记仙童对我的恩情。” “希望你以后还能记得这番话。”说罢,他一挥衣袖,“你明日辰时过来。” 阿离应下,转身大口呼吸了一下,想到殿外等着仙童,他唇角微微往上扬,眉眼带着笑意,快步走了出去。 归庭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连忙站起来,问道:“我爹说什么了?” “他……师父让我明日辰时过来。”阿离望着仙童明亮的眼,抓着仙童的手,发自内心的笑,“仙童——” “嗯?怎么还叫我仙童?你该称呼我二师兄了。”归庭发现他手心有些黏.湿,好笑道:“手心都是汗,紧张了?” “师、师兄。”阿离轻轻地叫了一声,只觉心中暖暖的。他只字不提殿内发生的事,弯起眉开心道:“我不紧张,我只是想到明天就可以修炼,以后能永远跟在你身边,心里就高兴。” 归庭笑了一声,拉着他边走边道:“你暂时可修炼不了,我爹让你明日过来,应该是想先给你泡药浴改变你的体质。” 阿离歪了歪脑袋,笑嘻嘻道:“那我也高兴。” “这话等你明天泡完药浴再说也不迟。” 回去的时候,程幽月急匆匆的过来借走了一个侍童,说要下山一趟,还让归庭帮她瞒着师父,千万别叫师父发现她溜下山了。 归庭想说整个紫天峰都在他爹的眼皮子底下,但看她眉眼飞扬,便点了点头,取出一个储物戒,道:“这里面有防身用的法器和符箓,你要是碰到打劫的,打不过就拿符箓砸。” -- 第156页 “你个乌鸦嘴,就不能盼我点好?”程幽月嘴上抱怨,眼底的笑意却是止不住。 她拿走储物戒,习惯性伸手去抱归庭,想给土豪小、现在是二师弟一个感激的拥抱,谁知手伸出去,却抱了个空。 她愣了一下,扭头就见阿离沉着脸,挡在归庭面前,不善道:“月月姐,你这动不动就要抱人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好嘛,她让一个小屁孩给教训了。 她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姐姐尽量改。” 程幽月偷偷下山了。 归庭第二天陪着阿离去紫云殿。 玉昀子带着俩人来到药池。 还没走进去,归庭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药味儿,走进去一看,就见氤氲着热气的药池里蓄满深绿色的黏稠液体,叫人看了容易升起心理不适。 玉昀子双手负在身后,“小崽子,脱.光衣服坐进去。” 阿离愣了一下,“要全部都脱吗?” “你说呢?”玉昀子挑眉道。 阿离偷偷看了眼皱眉盯着药池的师兄,脸颊微微发热,“师兄,你、你能先……先背过身吗?” 归庭看他面露羞涩,点头转过身,余光瞥到他爹饶有兴致的神色,伸手把人转过来,道:“爹,这药池里的药汤会不会太多了?” 玉昀子挑了下眉,“他第一次泡药浴,我怕他承受不住,还特意减少了药量,分作几次让他吸收。” 归庭闻言,皱了下眉,没在说什么。 他沉默的背对着阿离,不一会儿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吸气声,“很痛吗?” “不痛。”阿离忍过突如其来的痛楚,慢慢适应脚踝处蔓延开来的疼痛,心中后悔让师兄跟来。 他径直走进药池,咬牙在池子中央坐下,一股剧痛霎时遍布全身,就像是有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向他的身体,痛的他浑身发颤。他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发出痛吟叫师兄担心,闭着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我好了。” 归庭转过身,就见阿离整个人浸泡在黏稠的药池中,只露出一张冷汗泠泠的小.脸。 玉昀子看出儿子的担忧,道:“第一次是这样,多泡几次就好了。” 归庭望着阿离垂着头,眼睛紧闭,似是在忍着巨大的痛楚,心中有点不忍,“阿离,你要是痛的话,喊出来会好受些。” 阿离睁开眼,眼神痛的都恍惚了,可他还坚持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师兄,我不痛。” “男子汉哪来那么多矫情?”玉昀子单手抱起儿子,“咱们出去等着,让他在这静心吸收药池里的灵药。” 阿离这一泡整整三日。 期间玉昀子每隔一天就会进去查看一下情况。 第三日玉昀子进去后,没有如往常那般马上出来,归庭等的焦急,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阿离已经穿戴整齐地从药池出来了。 他上前扶着脸色苍白的阿离,药池里原本黏稠的药汤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水。 玉昀子从池边站起来,转身打量着阿离,“比为师想像中要快。” 按照正常情况,最少都要七日。 不愧是半妖,体质与人类就是不同。 “你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日继续。”玉昀子挥手把俩人赶走,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喊了一句,“对了,为师方才教你的心法你回去试着修炼一下。” 归庭扶着虚弱的阿离回到北庭院,让他在床榻上躺着,“你感觉怎么样?” 阿离望着师兄担忧的神色,滚到喉间的‘不痛’默默咽了下去,强忍的痛楚释放出来,眼眶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呜咽道:“师兄,很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地雷。 知识全进脑子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临渔x4 听雨吹风x2 意难平x10 呀呀呀x10 棒子国一生黑x5 第68章 小半妖 其实现在这点余痛跟泡在药池里的三天相比, 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可阿离看到信赖的人露出担忧之色, 不知怎地,忽然就觉得忍受不了了。他蜷缩着小身板,把脑袋藏在被褥里, 小声哽咽, 头顶忽地传来熟悉的轻柔抚摸, 他顿了一下,轻轻地蹭了一下对方的手心, 然后继续呜咽。 这一细微的动作, 惹得归庭是又心疼又好气。 他听着低低的呜咽声, 就跟猫崽子似的, 放轻声音道:“那你还想继续修炼吗?” 体修的苦才刚开始。 阿离若是吃不了这个苦头, 他可以再想别的法子。前人既然能创造出体修之路,他不信自己会想不出其他办法。 “想。”阿离抬起头,露出泛红的眼,小声道:“我想跟师兄一样厉害。” 归庭唇角扬起一抹很浅的弧度, “这样的话,你付出的辛苦将会是我的无数倍。” “我不怕。”阿离说的坚定。 他藏在被褥下的小手紧攥成拳头, 在没遇到师兄之前, 他只是个村民口中的怪物,紫云城有些老爷小姐、小二眼中的乞儿, 遇到师兄后,他从怪物、乞儿成了一个有人关心,可以有自己小脾气的普通人。 他从来就不是个单纯的小孩。 或许曾经单纯过, 但自从娘.亲去世后,家里没有食物,娘.亲留下来的良田被人霸占,他需要活下去,可他没有生存能力。 而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偷。 -- 第157页 他偷过邻居家的鸡,被邻居发现后打的皮开肉绽;半夜去田地偷挖过粮食,被村民追到家里打,打的奄奄一息,好多次他都觉得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可每次在他以为要死的时候,他却又活下来了。 后来村民防他太狠,他偷不到吃的,只能去紫云城乞讨。 他尝遍了人情冷暖,所以当师兄救了他,毫无目的的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格外珍惜,珍惜到连一丝.情绪都不敢暴露。 所以他自卑且害怕着。 自卑于自己的卑劣,害怕眼前的这份温暖只是镜花水月。 他不想做转瞬即逝的凡人,他想与师兄并肩,彻底抓.住师兄给予的温暖,所以他想强大,想改变命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归庭给阿离服用了辟谷丹,让对方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手腕忽地一紧,扭头看去,就见阿离睁着困顿的眼,软乎乎道:“师兄,今晚能陪我一起睡吗?” 归庭这段时日白天教阿离识字,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打坐吸收灵气。 他迟疑了一下,可看着对方苍白的面色,点了点头,“我去沐浴,等会就来陪你。”说罢,他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夜色越来越沉,北庭院安静的只有晚风刮过的呼呼声。 阿离闭着眼,按照师父叫他的口诀,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一股暖流温和的在他筋脉游走,抚平了白日吸收的汤药带来的痛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侧过身子,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清楚的看到师兄闭眼平躺在他身边,在这寂寥的深夜里,他敏锐的听到了师兄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这个发现叫他呼吸一滞。 之前师兄问他为什么总是半夜不睡觉。 他一直没敢说的原因是因为第一个晚上他睡不着,怕这一切只是在做梦,就想找师兄确认一下,可当时师兄盘腿坐在蒲团上,连呼吸声都没有,吓得他以为师兄没气了,又怕是自己乱想,只能眼巴巴的守在师兄身边。 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每晚都会过来守着。 可现在,他竟然能听到师兄的呼吸声。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就是修炼的感觉吗? 他激动的看了眼师兄,再次闭上眼,再次运行起师父教他的口诀。 第一缕晨曦如利刃一般划破云层,洒将下来时,归庭从修炼中睁开眼,他敛息凝神,察觉到灵气的波动,扭头看了眼阿离,见他呼吸平缓,面色恢复了红润,周身更是凝聚着一层灵气,放轻脚步,下床洗漱。 回来的时候阿离已经醒了,他让侍童是去准备早膳。 程幽月溜下山了,厨房没人做饭,加之阿离最近在泡药汤,不方便食用饭菜,玉昀子便给他喂了辟谷丹。 阿离用过早膳,他带着人再次来到紫云殿。 俩人来的时间尚早,正好碰到玉昀子在药池用大号丹炉提炼药汤。 玉昀子瞥了俩人一眼,便继续掌控手中的丹炉。 药汤与丹药不同,方式也简单些,丹药需要炼丹师全神贯注,不能分出半分心思,药汤只需把灵药里的药汁提炼出来便可。 归庭往药池看了看,药池里已经蓄了大半个池子的绿到发黑的液体,比之上次的还要黏稠。 他转身走到玉昀子身边,看玉昀子收起丹炉,把药汁倒进药池,从怀中掏出手帕,拉了拉玉昀子的袖子,“爹,你蹲下来,我给你擦擦汗。” “修炼之人,哪来的汗。”说是这么说,但身体却很诚实的蹲了下来,心里美的直冒泡。 他闭上眼,享受着儿子难得的体贴,心想这一晚上没白忙活。 归庭虚虚的给玉昀子擦拭了额头,然后扑倒对方怀中,“爹,辛苦您了。” “小.嘴今天是抹了蜜吗,这么甜?”玉昀子眯着眼捏了下儿子的脸,便松开儿子,余光扫向面露隐忍的小崽子,“跟上次一样,不过这次为师不但添加了几味灵药,还加了双倍的计量,你若是能忍过去,下次便无须再泡了。” “师父,我可以的。”阿离攥紧拳头,看向归庭,“师兄,你回去等我吧。” 归庭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等了不过片刻,玉昀子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还没走的儿子,“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有什么事?” 归庭无辜的眨了眨眼,“爹,你冤枉孩儿了。” 玉昀子一看到儿子撒娇,目光就软了下来。 什么原则都抛到了脑后,走过去把儿子抱在怀中,忍不住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颊,心软道:“知道你担心那小崽子撑不住,放心吧,他体质特殊,不会有事的。” “他……”归庭迟疑了一下,“他的封印……” 玉昀子诧异道:“你知道他身上有封印?” “他后腰上有封印图腾。”归庭不觉得阿离半妖的身份能瞒过他爹。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玉昀子以为儿子只知道封印,不知对方是半妖,便轻描淡写道:“在他体内设下封印的人应该是他的亲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护他。” “爹。”归庭知道玉昀子其实不怎么喜欢阿离半妖的身份,这不是说玉昀子对半妖有偏见,而是受人族和妖族排斥的半妖成长起来后,容易报复社会,他们普遍性格偏执,且及其记仇。 -- 第158页 玉昀子能收阿离为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 他认真的看着玉昀子,真诚道:“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包容和照顾。” 玉昀子怔了一怔,傲娇的别开脸,嫌弃道:“好端端的跟爹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不是客气,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就是另外一个阿离,一想到阿离的遭遇,我就会无比庆幸能有您这样一位父亲。” 玉昀子扬起唇角,且弧度越来越深,“算你小子有良心。” 归庭眉眼一弯,“那……爹啊,您看您都收了阿离,是不是该给他准备一件趁手的武器了?” 玉昀子唇角一僵,就听得他儿子继续说,“体修用什么武器好?防御的吧,我记得三长老手上有件不错的法器,爹,您要不去找三长老要来?” 玉昀子:“……” 都是套路! 眼泪白流了! …… 阿离这次足足花了五天,才把药池里的药汤吸收完毕。 只是这次出来面色不复上次那般惨白,反而还有些红.润。 玉昀子弹了道灵气过去,衣服破了,可皮肤上却不见半点痕迹。 他又连着弹了两道灵气,直到对方皮肤发红,这才收住手。 归庭惊叹的走过去,捏了捏他的手臂,温热的,也是软的,可竟然能抗住玉昀子三道灵气,虽然玉昀子出手有分寸。 “能抗住金丹期的实力,还不错。”玉昀子心中感慨,不愧是半妖,换个人类来,能抗住筑基期就不错了。 他说着,把目光转向归庭,“庭儿,你可要努力修炼了,不然你这个做师兄的连师弟都打不过,就丢人了。” 有程幽月那个师姐在前面顶着,他怕什么? 他思忖了一下,道:“爹,既然药汤这么管用,你再给阿离多泡几次啊。” “……你当灵药是白菜啊?”这次为了小崽子,掏空了他大半收藏,“再说了,不管是灵药,还是丹药,都是辅助,真正修炼,还是要靠个人悟性和毅力。” 玉昀子说完,怕儿子惦记他那点天材地宝,直接丢给小崽子一个玉简,然后把人赶出去,“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些时日,你俩好好修炼。” 阿离神情恍惚的跟着师兄走在回北庭院的路上。 他之前看师兄除了自身的滤镜外,觉得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这次从浴池出来,他竟然能感知到师兄身上若有似无的压力,他握紧师父给的玉简,扭头问道:“师兄,我现在算不算是修士?” “算。”归庭噙着笑意,捏了捏他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感慨不已,怪不得他爹喜欢捏他的脸。 他忍不住多捏了两下,才道:“回去后,你把玉简贴在脑门,里面有修炼的功法,等你掌握了功法,我再带你下山历练。” 第69章 小半妖 归庭和阿离回到北庭院不久, 紫云殿的侍童过来了。 侍童带来一个锦盒, 说是掌门为小弟子准备的拜师礼。 归庭让阿离接着,送走侍童,拿过锦盒。 锦盒设有禁制打不开, 他手指掐诀, 抹去上面禁制, 刚一打开盒子,玉昀子的声音凭空响起—— “庭儿, 为父要闭关一段时日, 少则数月, 多则数年, 这段时日.你自行修炼, 修炼上若有不懂,可问你二师侄。另,小崽子,为师为你和庭儿准备了一对百变乾坤镯, 用法在盒内的玉简里。为师闭关的这些时日,你好生修炼, 切记不能怠惰因循, 贪功好进。” 这是玉昀子的留言。 归庭和阿离听完留言,齐齐朝盒内望去, 就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朴实无华的金色镯子。 这个镯子的名字让归庭想到了神话里哪吒的百变乾坤圈。 他拿起其中一个镯子,触手微凉,质地不明, 但怎么看怎么像哪吒的百变乾坤圈。他看了眼玉简,神识扫进去,里面是百变乾坤镯的用法和说明。 里面说乾坤镯分乾镯和坤镯,属成长型灵宝,可随心意变换,防御进攻皆可,还能做储物戒。 归庭收回神识,伸出左手中指,运起体内的灵气,逼出一滴精血,滴在乾镯上,却纹丝不动。 他眉眼一厉,食指与中指并拢,快如光影地地掐出一道五芒星,覆在精血上。精血霎时变成一道血色符印,慢慢渗入乾镯之中。随着精血被吸收,契约生成,一道稚.嫩的委屈声传进他的意识海—— “主人好凶,嘤嘤嘤……” “……”归庭摊开手心,催动契约,乾镯化为普通储物戒模样,自动套入他的中指。 阿离还尚未修炼神识,不知这乾坤镯的用处。 他好奇的看着归庭操作,等归庭结束,才问道:“师兄,我该怎么做啊?” “我来教你。”归庭以指为刃,划破他中指指尖,用灵气逼出一滴精血,正准备掐符印,哪知坤镯蹭地从盒内飞出来,稳当地接住漂浮在半空的精血,迅速融入坤镯内。 归庭:“……” 他缓缓收起手,正要问阿离感觉怎么样,手臂一紧,就见阿离一脸惊慌的拉着他的手臂,无措道:“师兄,我脑子里有声音在说话。” “是坤镯的器灵。”归庭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我爹送的这对乾坤镯不凡,有器灵也正常,我教你契约口诀,你再在心中想像着让它变成何种模样。” -- 第159页 他一边教口诀,一边告诉阿离怎么使用。 阿离瞅了眼师兄中指上储物戒的模样,眨了下眼,金色镯子立时幻化成一个不起眼的储物戒,自动圈住他的中指。 他伸开手指,拉过归庭的手指,对比了一下,窃喜道:“师兄,是不是一模一样?” 归庭只当他拿自己的幻化当作参照物,没放在心上,只是跟他说了镯子的用处。 上次他套路他爹,想让他爹去紫器峰找三长老讨个灵器来给阿离做武器,没想到他爹大手笔,直接送来两件可成长的灵宝来。他心中感叹,看来他爹的家底很丰厚啊! 正在闭关的玉昀子莫名打了个寒颤,心中嘀咕,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冷了一下? 阿离虽然踏上了修仙之路,但修仙界很多事情他都不懂。 归庭一边指导他修炼,一边寻空为他科普修.真界知识。 三个月后,程幽月牵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回来了。 她一从飞舟上下来,就抱着小女孩直赴北庭院。她风风火火的跑进去,发现没人,问侍童得知俩人在悬崖那边修炼。 她心中纳闷,阿离没灵根怎么修炼?记得离开之前,小……不是,现在是二师弟说师父要收阿离为弟子,难道是师父有什么办法? 她垂下眼睫,看了眼怀中的徒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新世界,眉眼一弯,管他呢,阿离的事有二师弟操心,她现在可是有徒弟的人。 想到这儿,她一屁.股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把小女孩放在腿上,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温柔道:“芷竹,饿不饿啊?” 叶芷竹摇了摇脑袋,她梳着丱(guàn)发,上.翘的两只角辫上帮着两根粉色丝带,丝带随着她摇头动作轻轻飞扬,她歪着头转了转眼珠子,随即低下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海棠酥,递到程幽月的唇边,歪着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奶声奶气道:“师父,你吃。” “啊啊啊啊啊!”程幽月的心像是收到了暴击,一口咬住海棠酥,抱住徒弟一顿猛亲,“乖徒儿,你怎么能这么贴心可爱啊,简直是师父的小棉袄啊。”都萌死她了。 叶芷竹被她亲的咯咯发笑。 俩人玩闹了一会儿,程幽月舍不得饿着了她的宝贝徒弟,牵着人来到小厨房。 这次下山,她准备了很多食材,够养活她家.宝贝徒弟了。她搬来一张椅子,嘱咐宝贝徒弟坐在这里别动,自己坐在灶台,点燃柴火。 柴火在灶膛里熊熊燃烧,青烟袅起,顺着烟囱弥漫上空。 归庭正在悬崖边教阿离御剑术。 他传授阿离口诀,带着阿离在四周飞了几圈,然后让阿离尝试一下。阿离站在飞剑上,默念口诀,运转体内不多的灵气,驱使着飞剑。 飞剑颤颤巍巍的腾空而起,离地两米高,心中正激动,忽地瞥见北庭院方向的上空飘起了青烟,心中一怔,脚下的飞剑不稳,整个人从半空坠落下来,摔在了草地上。 “你走神了?”归庭走过来,皱眉道:“我跟你说过,不管是修炼还是打斗,最忌讳的就是走神。” “师兄,对不起。”阿离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归庭的手臂,指着北庭院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家里冒烟了。” 归庭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阿离的意思。 阿离踏上修道之路不久,在凡间生活那么多年,看到烟就本能的以为着火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北庭院有阵法,不会轻易着火的。” 说着,他抬眼朝北庭院方向的上空望去,看到袅袅升腾的青烟,思忖一下,“应该是师姐回来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先回去看看。” 归庭踩在飞剑上,带着阿离回到北庭院,有侍童前来禀告,说大师姐带着个小女娃回来了。 “我知道了。”归庭收起飞剑,招呼阿离一起去厨房看看。 刚一靠近,扑鼻的香味从门窗溢出来。 归庭不重口腹之欲,加之修道者辟谷后无须进食。 阿离自从走上体系之路,对凡世食物便没了口欲,他是体修,靠吞食灵气充沛之物化为己用,而灵气充沛之物,除了天材地宝,就是灵药,但灵药这种东西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单吃也着实浪费了些,归庭就把主意打到了灵兽园里的灵兽身上。 灵兽的血肉可是蕴含充沛的灵力,修士食之除了享口腹之欲,也能吸收血肉里的灵气。当然,效果肯定不如自己修炼来的快。 但体修不同,体修便是靠吞食一切灵气充沛之物来修炼。归庭去灵兽园捉几次还行,天天去,豢养灵兽的长老就要哭了。所以归庭想先教阿离一些基本法术,打算下山历练一番。 俩人走进厨房,一踏进门槛,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不停向灶台张望的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身形约莫五六岁,她没注意到进来的两个人,只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咬着手中的糖葫芦,一边对着灶台咽口水。 程幽月瞥了眼走进来的俩人,“阿离,过来搭把手。” 阿离看了眼师兄,抬步走到灶膛,熟练的往灶膛里塞根木柴。 归庭上前,与听到动静的小姑娘对视。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眼珠子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歪着脑袋看了半响,忽然咧嘴一笑,脆生生的喊道:“哥哥。” -- 第160页 归庭微微一笑,从储物戒摸出一个流光四溢的珠子,“小妹妹,拿去玩。” 小姑娘没接,而是眼巴巴的看向程幽月,程幽月炒着菜,看到宝贝徒弟投来的渴望眼神,心中甜滋滋的,“芷竹,这是你师叔给你的见面礼,你跟师叔说声谢谢。” “谢谢师叔。”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接过珠子,爱不肆手的把.玩着。 归庭来到程幽月身边,问道:“师姐,你从哪找来这么小的一个姑娘?不会是看人小姑娘可爱,偷来的吧?” 程幽月瞪了他一眼,“就准你捡个小离离回来,还不许我收个可爱的徒弟?” 她说着,眉眼柔和的望着叶芷竹,“芷竹是我从一个小地方找到的,她母亲去世,父亲把姨娘扶正,那后娘尖酸刻薄,把她放在后院自生自灭,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瘦的就跟当初的小离离一样。” 程幽月盖上锅盖,走到叶芷竹面前,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道:“我看她可怜,就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修仙,她问我能不能吃饱肚子。” 程幽月提起这事心中就来气,“她那爹真不是个东西,我以芷竹母家小姨的身份出现在他家,说想接孩子走,那老东西也不查证,就这么信了不说,还狮子大开口,跟我说叶芷竹是他叶家的种,想带走,必须得给他一千两银子。” “你怎么说?” “对付这种人,用说的不行,所以我让侍童一剑把他家后花园劈成了两半,把他吓的屎尿齐飞,求我把芷竹带走。”程幽月双手叉腰,说的理直气壮,半点没仗势欺人的自觉。 归庭失笑摇头,“你这行为要是叫我爹知道了,你少不了一顿教训。” 程幽月方才还气焰嚣张,一听归庭提到师父,整个人就蔫了,她小心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师父不知道我偷下山的事吧?” “爹闭关了。” “那就好。”程幽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心中想到芷竹本来是师父的弟子,现在被她抢来不说,还成了师父的徒孙,唔,隔了两个辈分,师父他……他应该不会禽兽到对徒孙下手吧?那岂不是要打光棍?! 有点心虚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的最后一天了,宝宝们的营养液留着也是过期,不如浇在我身上?? ——————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听雨吹风x2 尧央x5 第70章 小半妖 程幽月心虚归心虚, 若叫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收叶芷竹为徒弟。 不为别的, 实在是看到叶芷竹瘦骨嶙峋的站在院子里, 问她能不能吃饱饭的眼神太叫人心疼了。 阿离也有同样遭遇,但阿离那是没有双亲, 叶芷竹有爹有后娘,家境也不错,活的却不如个丫鬟。 她做了几样叶芷竹爱吃的菜, 端上餐桌。 阿离和归庭见状便回房间修炼了。 程幽月图他这边有厨房,方便她投喂宝贝徒弟, 所以吃过饭后跟归庭商量, 想把另外一个房间收拾出来, 搬过来住一段时日。 归庭点头,去库房收了他的收藏,又让侍童帮她布置房间。 她也没拒绝,跑回自己的小院收拾了一下,然后指挥着侍童用法术帮她清理和布置房间。 归庭回到自己的房间,阿离坐在软塌上边发呆边啃用灵兽肉做的肉干。 归庭看他连自己回来都没回神,便走过去,问他在想什么。 阿离放下肉干,腼腆的笑了一下,“我在想师姐跟师兄一样,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其实不是,他在想师兄当初之所以带他回来, 是因为他受人欺负,无家可归,那有同样遭遇的那个小女孩呢?师兄对她会不会像对自己一样好? 归庭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善良?” “师兄在我心里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兄。”阿离展颜一笑,抱住归庭,语气轻快道:“师兄,我们明天就下山去历练吧。” “不是说好等你彻底掌握御剑术再下山吗?”归庭皱了下眉,阿离除了没灵根,在修道一途悟性非常高,就拿御剑术来说,程幽月练了三年,还没掌握其中诀窍,阿离只用两天,就能飞起来了。 他有时候都觉得可惜了,如果阿离有灵根的话,比走体修要轻松得多。 阿离没有回应,他害怕师兄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师兄。 他很贪心,只想师兄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也只对他一个人好。望着在院子里采花的小姑娘,他眼神沉了沉,阴郁地盯着小姑娘,心想师兄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怎么不说话?”归庭把他推开,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眼神,微微的怔了一下。 就在他愣怔的瞬间,阿离慌乱的垂下头,整个人僵在原地,胸中漫起无限恐慌,却又不敢抬头看师兄的神色,只不安道:“天天吃肉干,有点腻了,所以我想下山猎妖兽。” 归庭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阿离,结合对方的遭遇,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既然你想下山,那你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出发。” 归庭说完去跟程幽月说了一声。 程幽月惊讶道:“你们俩要下山历练?” 说着,她又打量着眼前的小豆丁,“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炼气九层都敢下山,我一个金丹修士为何不可以?” -- 第161页 “……”程幽月酸了,“我是柠檬精,今天单方面跟你绝交一天,你走开,别打扰我喂我徒弟。” 程幽月把归庭赶出去,啪地关上门。 归庭笑着摇头,刚转身,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从里面丢出来一个储物戒,“这里面除了你上次给我的宝贝,还有你师姐我多年来的收藏,注意安全。” …… 这个世界叫天衍大陆,由人、魔、灵、兽共居之。 人族占领资源最为充沛的东面;灵与兽统称妖族,栖身与森林繁多的西、南两个方向;而贫瘠的北面则是魔族的地盘。 三个种族的划分类似三国鼎立。 只不过魔族缺少领主,近千年来不成气候,妖族与人族千年前签订了和平条约,暂且维持着表面和平,但私下里也会为了资源小打小闹,而上.位者们对这种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人族最擅长的是内斗。 没有外忧,近患却是不少,比如杀人越货之类。 归庭要带阿离下山历练,需要防备的就是这类人,他准备了几个储物戒的符箓,又去了趟紫丹峰,找百川大长老要了不少丹药,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当初骂阿离是废物的那个弟子,便跟送他出来的弟子打听了一下情况。 “师祖问的是清泽师弟吧,师父说他性情浮躁,于炼丹不利,便派他打理药园养养性子。” 归庭一听心中就乐了。 他当初找玉昀子告状,本以为玉昀子不会管这种小事,没想到玉昀子还真豁出掌门的脸面,把那个弟子打发到药园伺候灵植去了。他挥退弟子,隐身去瞅了一眼,看到昔日傲居的华服少年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顶着大太阳,苦哈哈的给灵植浇水。 一般浇水这事儿,只要施个雨咒就行了,可他这般亲力亲为,想来也是受了吩咐。 归庭当初便瞧出少年修为到了炼气十层,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筑基,应该是出自修仙世家,傲气些也正常。只是傲气过头,惹了他这个小心眼。 他看着郁郁不得志而显得神情阴郁的少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次日,他让侍童去领个外出猎妖兽的任务,然后带着阿离和侍童离开了宗门。 大门派的弟子想出宗门,长者命令,就只有领任务这一途径。 程幽月溜出宗门的时候,就是领了个任务,不然她也不会耽搁那么久才回来。 而归庭作为掌门之子,肯定有特权,上次跟程幽月下山,就是用他掌门之子的身份,只是这次他不想惊动几位师侄,才选择领任务出宗门。 出了宗门,选了个僻静之地,他祭出飞舟,有目的的朝万兽山脉而去。 万兽山脉差不多贯穿了整个天衍大陆,也是妖族赖以生存的森林资源。 不过靠近东边的山脉,是属于他们人族的资源,也是各大门派弟子历练之所。 归庭是第一次下山历练,阿离也是个新手,只有侍童有经验。 侍童不是童子,算是仆人,是资质有限的弟子突破无望,又没宗门贡献和灵石换或买丹药后,找宗门管事报备一下,然后送到需要侍童的山峰当杂役。 如果侍童运气好,比如送到紫丹峰,长老和弟子们的打赏以丹药居多。 紫剑锋也不错,如果能讨得长老和弟子们的欢心,他们随手指点一下,说不定就能突破。而其他峰,以个人利益来讲,其余三峰显然就没这两个主峰受侍童欢迎。 最后是紫天峰,紫天峰的峰主是掌门,熟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紫天峰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而能进来的,除了忠心以外,实力都不会低,所以归庭的四个侍童实力都在元婴。 归庭带出来的这个侍童是个中年男子,叫阿行,本来以他的修为,可以在附峰当个长老养老,只不过他却选择来紫天峰当侍童。 内情归庭不知道,想来是离不开想突破之心的,毕竟宗门修为最高的是他爹,如果能得他爹指点,这比当一个混吃等死的长老有用多了。 阿行给飞舟加了灵石,便一言不发的盘膝坐在边沿,闭着眼,看似在小憩,实则在警戒。 阿离垂着头跟着归庭走进房间,看到师兄盘膝打坐,连忙坐过去,想解释昨天的情况,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归庭见他欲言又止的,眼神抑郁,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你想下山历练的吗,怎么都下山了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阿离习惯性的蹭了蹭师兄的手心,抬眼看到师兄没有半分芥蒂的眼神,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心想,也许、也许师兄昨天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想到这儿,他小声试探道:“师兄不生我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归庭说完,猛然想起昨天对方流露出来的阴郁神色,那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神情,但结合对方的经历,倒也正常。 不过,阿离这小崽子心机挺深,掩藏了这么久都没叫他发现。 “我看师兄今天都不怎么跟我说话,还以为师兄生我气了。”阿离一扫心中郁气,吐出一口气,双眼弯成一个月牙,再次试探道:“师兄,你会一直都对我好吗?” “你是我亲手带回来的,又是我的师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不是阿离想听的答案。 -- 第162页 他心中不甘,却不敢再问,只焉耷耷的垂着头,靠在归庭的肩膀上,拉过归庭的手,看着归庭中指上的乾镯发呆。 。 荒无人烟的丛林中,参天大树遮蔽了这一片天地,只有些许日光穿透树叶缝隙洒下点点光斑。 而丛林中,行走着两个少年,少年着同款服饰,宽袖白袍,腰间束以海蓝色佩带,称得俩人身形如玉竹,又以白玉冠束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 然俩人气质却大为不同。 右边少年手持折扇,长眉入鬓,细眼深瞳,端的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左边少年姿容貌美,如夭夭桃李花,叫人见之分不清性别。 俩人缓慢地在丛林行走,忽地同时停下步伐,眼神凝望前方,就见一只通体血红的蜘蛛拦住二人去路。 “是血蜘蛛。”貌美少年警惕地盯着血蜘蛛,一双眼光射寒星,挡在手持折扇少年面前,“师兄,让我来对付。” 归庭唰地一下,收起折扇,自主站在一棵大树下,让出位置。 他抬眼看向血蜘蛛,就见血蜘蛛巨颚一张,嗖的一声,吐出一道碗口粗的蜘蛛丝朝阿离袭去。这只蜘蛛体积庞大,如牛犊子一般,通体血红,无一丝杂质,宛如那上等的红玉。 阿离见状,徒手接住蜘蛛丝,中指坤镯化作金色铠甲,裹住他全身。 他纵身一跃,跳到血蜘蛛的背上,抡起拳头,双眼发狠地朝血蜘蛛的背部锤了下去—— ——吱! 血蜘蛛吃痛,愤怒地发出一道尖利的声响,刺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归庭看血蜘蛛散发出来的气息差不多与金丹期修士媲美,便没插手。 他与阿离自从八年前来到这万兽山脉后,便没再离开。 俩人从外围低阶妖兽开始练手,刚开始是给阿离试手,训练他的身手和反应能力,这一训练便是三年,这才进入中围,寻找修为与阿离差不多的妖兽来挑战。 中围妖兽比之外围要少很多,这里的妖兽却极具领域意识,且部分妖兽还有种族天赋,就比如这只血蜘蛛,竟是在阿离堪比金丹后期的一拳下,毫发无伤。 阿离的劲道没人比他更清楚,换作普通金丹妖兽,阿离一拳下去,不死也得残。 跟在后头采灵药的阿行闻到动静,匆匆赶来,看到血蜘蛛,又退回到归庭身边,把刚采到的金灵子递给归庭,然后默默抱来一堆柴火,点上火,等着阿离结束后烤血蜘蛛。 作者有话要说:  时光大发好! 明天开始,我想日三千了,卡文的时候,我经常只能睡三到五个小时,人憔悴的一批,等我休息过来了,再考虑日六的事哈。 第71章 小半妖 参天巨木下, 一红一金两道身影相互纠缠。 阿离站在血蜘蛛的背部,血蜘蛛八条蛛腿迅速展开,长达两米的身躯驮着阿离横冲直撞,企图把阿离从背上掀下来。 阿离见状, 没有丝毫惊慌失措, 丰富的对敌经验叫他取出长剑, 狠命地扎在血蜘蛛坚硬的外壳上,环绕着淡淡金光的手臂紧握成拳,眼也不眨一下地朝血蜘蛛的背部一拳又一拳的轰出。 血蜘蛛吃痛之下, 奔跑的更快了。 巨大的蛛腿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 参杂着血蜘蛛的怒吼, 震得丛林中的树叶纷纷抖落。 一盏茶的时间, 血蜘蛛力竭, 速度渐慢。 阿离抓紧时机, 调动全部力量覆在右臂, 狠狠地砸在血蜘蛛的头部。血蜘蛛的头部比之坚硬的后背,软了不知多少,他这蓄力一拳砸下去, 碧绿的汁.液霎时喷涌而出, 溅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血蜘蛛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 有气无力地支撑着八条腿晃悠了几下, 阿离见机跃上树梢,看着血蜘蛛晃悠地走了几步,最后‘轰’的一声, 无力地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看到倒在地上的血蜘蛛,一行三人没有立即过去,就怕这妖兽使诈,来个临死反扑。 待血蜘蛛身上如红玉般的色彩渐渐暗淡下去后,阿离从树梢一跃而下,踢了血蜘蛛一脚,见血蜘蛛没有任何动静,弯腰拉起一只蛛腿,拖拽着来到阿行点燃的火堆前,甩过去,“麻烦行叔了。” 阿行拖着血蜘蛛去寻找水流处理,归庭手指掐诀,在阿离布满绿色血液的脸颊上挥了一下。 阿离眉眼一弯,坤镯幻化的铠甲回到手指,他坐到归庭身边,依赖的靠在归庭的肩膀上,撸起右臂袖子,把纤细的胳膊伸到归庭眼前,嘟囔道:“师兄,手臂好酸哦。” 此时的阿离不复杀血蜘蛛时的冷厉,声线清澈干净,还带着几分小时候的轻软。 可他声音再软,也不是小时候那般弱小,而是多了几分内敛的锐气,叫人不容小觑。 归庭不吃他这套,把他的手推开,折扇幻化成储物戒套在手指上,身子往后倒,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树叶之间的透射而进的点点光亮,懒懒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体修了,不要动不动就撒娇。” “师兄你都没小时候疼我了。”阿里撇着嘴,不高兴的挨着归庭躺下。 归庭随手揪了根草,叼在嘴上,“你也说是小时候了,小时候你软软.绵绵的,哪想现在这样皮糙肉厚。” “哪有!”阿里举起手臂,挽起袖口,露出白.皙小臂,而小臂纤细的仿若一折就断,“师兄,你看,我还是一样软啊。” -- 第163页 “……”归庭瞥了一眼,“瘦的跟竹竿一样,也不知道那些妖兽肉都叫你吃到哪里去了。” “都是借口!”阿离眸色沉了一下,随即鼓着脸颊,把手臂气哼哼地搭在归庭的肚子上,整个人窝进归庭的怀中,闷闷道:“我不管,你这辈子只能疼我一个人。”如果有人转移了师兄的注意力,那就杀了转移师兄注意力的人。 归庭弯起唇,没有说话。 安静的林子里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交替,一旁燃烧的篝火也时不时地发出噼啪声。 阿行在溪水边处理完血蜘蛛,回来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俩人,皱了下眉,说点什么,却又碍于自己侍童的身份,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去拾了些干柴过来,熟练的架起烤架,又从储物戒取出雪白的血蜘蛛肉和调料,专心地放在火堆上烤。 时间悄然流逝,烈日挂在正中空,星星点点的洒在归庭身上,舒服的他昏昏欲睡。 就在他半睡半醒间,一股扑鼻的肉.香飘到他鼻间,他肚子应景地发出一道‘咕噜’声。精神一阵,从草地上坐起来,目光循着香味找去,就见约莫十来斤的雪白肉块在篝火的烧烤下,已经被烤成了金黄色,而金黄色的表皮不断沁出油渍,从肉块上滴落在了篝火上,发出滋滋声响,叫人见之便食指大动。 他拍了下阖眼的阿离,走到篝火前坐下。 阿行见状,从香料瓶里又倒了些调料出来,选了块已经熟透的位置撒下去,待差不多,便用匕首割下两块肉,一块递给他,一块递给跟过来的阿离。 阿离把金黄色的肉块放在鼻间深吸了一口,面上露出陶醉之色。 妖兽的血肉血腥气不重,生吃亦可,阿离有时候战斗结束后,灵气耗尽,需要补充灵气,便会直接生吃,但那味道哪有经过烹饪后的味道香? 他撕扯下一块肉往嘴中送去,血蜘蛛的肉质细嫩弹滑,入口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闭上眼,仔细品尝,待吞入腹中之后,睁开眼弯眉夸赞道:“行叔,你烤妖兽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确实不错。”归庭觉得血蜘蛛的肉有点像大龙虾,却又比大龙虾更美味,吞入腹中后,又能化为淡淡的灵气。 三人把这十来斤血蜘蛛的肉分完后,犹觉得不过瘾,又烤了一些,待吃得肚皮发撑,集体打了个饱嗝,方才罢休。 吃饱后,三人稍作歇息,阿行将面前的火堆熄灭,用泥土盖住,这才准备出发。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三人再次闯入一只妖兽的领域。阿离如法炮制的猎杀了妖兽,由阿行处理妖兽尸体,继续前行。这般走走停停,天色渐黑,丛林之中能见度越来越低。 “找个地方歇息一晚。” 晚上烤的还是血蜘蛛的肉。 他们露宿在之前猎杀的妖兽领域,也不怕妖兽偷袭。 一眨眼,三人在内围边缘转了三年,期间也碰到了前来历练之人,有杀人越货者,几乎不用归庭和阿离动手,阿行直接秒杀了。 直到这片区域的边缘看不到妖兽,三人修为有限,不打算深入,便商议着准备回师门。不过在回师门之前,他们还得完成出宗门之前接的宗门任务。 “阿行,你接的宗门任务是什么?” 归庭往篝火里添了根柴火,扭头望向火光映照中阿行神情寡淡的脸。 阿行翻着手中的妖兽肉,“是霓裳草。” 霓裳草别名诱妖草。 顾名思义,这种草有十三片圆筒状的卷曲叶子,每过百年展开一片,会散发出一种在人族看来古怪,却叫妖兽疯狂的味道,且还有催生妖兽繁殖作用。 “那你采到了没有?” 阿行摇头,“从咱们进入万兽山脉,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仔细找过了,都没有。” 归庭意外的挑了挑眉,难怪阿行每换个地方就热衷于找灵植,他还以为阿行是舍不得那些珍贵灵植,“你知道哪里盛产这种草?” 阿行表情依旧冷淡,“万兽山脉就有。” 那他们这运气着实不太好。 三人在外围中围和内围边缘加起来呆了十一年,都没遇到。 归庭跟阿行商量了一下,决定往南边的中围走,看看能不能找到。 休息一晚,次日三人往回走,朝南边出发。 他们避开来此历练或猎妖兽的人,专门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寻找,找了近半年,终于在一处山谷发现了大.片的有十三片卷曲叶子的霓裳草。 像这种采集的宗门任务,一般都是有多少宗门就会收多少。 归庭自己不需要贡献,但阿行陪着他和阿离在这万兽山脉耽搁了近十二年,帮着把诱妖草一起收了也是应当的,便招呼阿离一块帮忙。 阿离心中沉了一下,他不想回去,回去后有师父和师姐跟他抢师兄,还有个差不多已经长大的小姑娘。 心中这般想,面上却一派单纯,就好似一个温软体贴的好师弟,“师兄,既然已经找到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再采集吧。” 阿行闻言,看了阿离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去找柴火。 阿离拉着归庭寻了块空地坐下,把.玩着归庭手指上的乾镯,漫不经心道:“师兄,回宗门后你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只疼爱我一个人啊。” 归庭瞥了他一眼,这句话阿离几乎是每隔一天就要问一次。 -- 第164页 他心中思忖,是不是过早的把人带到山中历练,导致阿离没接触多少外人,身边没个交心的朋友,才会对自己有这般的依赖。 归庭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阿离表面享受地接受师兄的顺毛,心情却是一沉再沉。 阿行抱来柴火,生起篝火,从储物戒取出妖兽肉烧烤。 三人吃饱喝足,阿离望了眼西沉的太阳,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个晚上再采集也不迟。” 一次归庭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他总算反应过来了,阿离在抗拒回去。 他心中不解,却也应下了阿离的要求。第二天早上起来,阿离又找借口说先吃点东西,吃完东西再找借口说头顶太阳太晒…… 归庭把他拉倒一旁,无奈的问道:“你不想回去?” “想啊。”阿离笑嘻嘻的环住归庭的腰,抵着归庭的额头,“我也是担心师兄嘛,天气这么热。” 归庭推开他一些,皱眉打量着笑容灿烂的人。 两人朝夕相处十二年,归庭对他可谓是了解透彻,知道他越是说谎,笑的就越发的灿烂,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阿离,你为什么不想回宗门?” “我没有啊。”阿离眨着眼,无辜道:“师兄你怎么会以为我不想回去?” 归庭见他还在装,气笑了,“既然想回去,那就帮着阿行一块采集霓裳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啾。 —————— 感谢宝宝的地雷。 烽久x2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傅奕x5 雪樱x20 谁动了我的switch x10 萧叶x40 YYYYe x16 烽久x110 顾笙昧x63 惯x4 墨墨x3 一个人x110 第72章 小半妖 归庭他们发现的山谷是一片低洼盆地处。 站在高处眺望, 葱葱郁郁的绿色灵植,如林海波涛,随风汹涌起伏,一浪高过一浪。 三人稍整片刻,准备下去采集。 下去前,阿行嘱咐归庭和阿离,只需采集成熟的霓裳草即可。 类似这种无主之物,人人可取之。 而有品德的修道之人, 讲究凡事留一线, 也是给万兽山脉的妖兽亦或后来人留一些。 阿行走在前面, 谨防四周危险, 归庭走在中间。 落在最后的阿离神色暗沉到了极点, 甚至还透着丝丝冷意,师父师姐还好些, 两人于师兄来说宛如亲人,可师姐收的那个徒弟就不同了,十六年过去, 师兄已经成长为风光霁月的男子,当初的小女孩也已经长大,又有与他相同的幼年境遇, 若得了师兄怜悯同情, 甚至得了师兄的心……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一个个阴暗的想法便不受控制地从心头涌现,而最叫他意动的, 便是把师兄藏在这绵延万里的万兽山脉,与世隔绝。 清凉的微风裹挟着人的幽香飘入他的鼻息,直钻入他的肺腑,叫他心中刚发酵的想法破土而出,快速成长。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归庭挺直的后背,黑白分明的眼不知不觉变成了血色,邪恶而又偏执。 归庭嗅着微风送来的辛浊之味,微微蹙眉,心想这诱妖草的味儿果真如书中所写那般,难闻又刺鼻。 也不知是不是人与妖的嗅觉系统不同,才会让两者区别那么大,妖……等等—— “阿离,快回去!” 归庭面色大变,顾不得阿行,转身搂着阿离的腰,几个纵身跳跃,来到一处四面皆是孤峰的寒潭,抱着阿离,没有一丁点的迟疑,直接纵身跳下寒天。 ——扑通! 水花溅起。 寒潭之水被巨峰挡住日光,长年累月不见天光,寒气逼人。 甫一入水,蚀骨寒意便从皮肤侵入体内,归庭却无瑕多想,他紧紧抱住双眼赤红的阿离,不叫跟来的阿行瞧见,扭头又对阿行喊道:“阿行,你去采霓裳草。” “少主,他……” “阿离只是旧疾发作,无甚大碍。”归庭心中懊悔,他与阿离相处十六载,早已把阿离当做了人,却忘了阿离再如何像人,也是人与妖结合生出来的,体内有一半妖族血脉。 他把阿行打发走,推开阿离,双手搭在阿离的肩膀上,仔细端详阿离的神色。 阿离浑身紧绷,双眼血红,瞳孔也变成了竖瞳,且神情隐忍,像是在忍耐着痛楚一般,他稍稍放下心来,幸好阿离吸入诱妖草散发出来的气息时间不长,加之阿离妖族血脉被封印,影响没纯血妖族大。 归庭吐出一口气,缓和了神色,手指掐诀,点在阿离脑门,“这是清心诀,你闭上眼,放空灵台,保持灵台清明,跟着我一起默念。” 说罢,他抬手捂着阿离的眼,随之自己也闭上眼,薄唇吐出一串字节—— 阿离只觉浑身燥热,仿若置身于岩浆地脉,感受着地火岩浆暗流汹涌,炙烤的他理智即将溃散。 忽地,一道宛如天籁之音,遥遥传到他耳中,他的心刚静了片刻,眼前忽然出现幻觉一般,有云霞在眼前缭绕,一股熟悉的清香扑入他的鼻息,眼前一晃,万千花瓣飘落,如和风细雨洒下,滚烫的岩浆顿时成了花海之所。 而在纷纷抖落的花雨中,一袭松散白袍的男子从花中走来,他眨了眨眼,“师兄……” “阿离,过来。” 阿离不可置信的跑过去,抓.住‘师兄’,“师兄,真的是你?” -- 第165页 “是我。”‘归庭’笑意晏晏地望着他,温柔的抚着他的脸颊,“阿离,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喜欢吗?” 阿离依恋地抱住‘归庭’,感动的眼眶泛红,“嗯,喜欢。” “那以后咱们就留在这里,永远都不出去好不好?”轻柔的声音夹裹着丝丝魅惑,勾动了阿离的心弦。 阿离昂起头,痴迷地望着眼前的‘师兄’,喃喃道:“师兄……” “嘘!”细长的手指抵在他唇边,低沉的声音徐徐善诱,“阿离,你只要说好还是不好。” 阿离痴痴的看着‘师兄’温柔的面容,“好!” 话音一落,沸腾的岩浆霎时吞没眼前的花海,直直地朝他侵袭而来。 外头正在念清心诀的归庭忽地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妖气,蓦地睁开眼,就见阿离闭着眼,神色扭曲,仿若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心中一凛,凑到阿离耳边大声道:“阿离,快醒醒。” 可阿离仿佛听不到,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就像是一鼎火炉,不过片刻功夫,归庭便察觉到寒潭的水温在上升,他连忙抱住身体滚烫的阿离,往寒潭深处游去。 就在他游了一半时,腰间蓦地一紧,抬眼望去,就见阿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干净透彻的水质,清晰的映出阿离鲜红如血的眼。而他的眼底没有任何人类情绪,只有冰冷危险的兽.欲。 归庭心中一咯噔,来不及细想,水流忽地搅动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盘住了他的腰身,双手被人紧紧束在身后,叫他失去行动力,然后用力把他往水底下拖。 归庭放出神识,就见不大的寒潭里,一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尾的东西用长尾牢牢地绞住他的双.腿,且有目的的抱着他往寒潭地下的水洞拖去。 “……”归庭有点窒息。 他不了解诱妖草对妖有多大的影响力,但显然阿离因诱妖草把封印的妖族血脉给冲破了,叫妖性占据了理智,还……还诱发了情.欲。 他不喜欢被动,也有些抗拒这样的行为。他凝出一道神识,打入阿离的识海,阿离吃痛,妖.艳的面容狰狞了一瞬,张嘴怒吼了一声,强势的放出神识来镇压,不想两人神识一经接触,瞬间融合在了一起。 剧烈的快.感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以迅猛的势头冲击俩人感官。那种灵魂被震撼、填满的感觉就仿佛俩人是残缺的半圆,天生便该融合在一起,叫归庭额头冒出几根青筋,连盘在他腿上的尾巴软了下去都没察觉。 俩人亲吻到了一起,任由身体沉入潭地。 直到清澈的水质突然浑浊了起来。 归庭从茫然中清醒,连忙用灵气罩住全身,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扫了满脸餍足的阿离一眼,起身就往水面游去。只是他刚动了一下,腰间又是一紧,就见满脸餍足的阿离占有欲十足的把他捞到怀中,绯红的脸颊欲求不满的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熟悉的神识朝他识海袭来。 “……”归庭的神识刚发出个触角,就被对方汹涌的神识缠住。 …… 半个月后,平静的寒潭水面忽地荡漾出一道道波纹。 随着波纹的扩大,一道人影从水中冲天而起,又直直地坠落在水潭旁边的草地上。 归庭连衣裳都没蒸干,直接躺在湿.润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 神识的交融太……太刺激了,刺激的他完全生不出半分无法抗拒。 守在不远处护法的阿行听到动静飞奔过来,“少……” 才刚说了一个字,鼻息猛地嗅到了一股妖气,眸色一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没发现情况,便戒备地靠近归庭,察觉到妖气是从归庭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动声色的盯着水面,“少主,你可是在水底发现了妖物?” 归庭张了张嘴,想说没有,但一想到冲破封印的阿离,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水底有个水洞,里面藏了只小妖,已经被我和阿离斩杀了。” 阿行点头,也没问阿离去了哪,只是道:“我已经采集了足够的霓裳草,少主,我们何日启程回宗门?” “你——” 才刚说了一个字,寒潭水面再次荡漾出一道道波纹,下一瞬,一张慌乱的脸从水面浮出。 阿离精准地找到师兄,惊慌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脸上的笑容刚扬起来,余光就扫到了站在师兄旁边的阿行,面色微变,眼神一沉,心中发狠,想杀人灭口。 归庭听到水面动静,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用灵气烘干身上衣物,看到阿离眼底闪过的杀气,又瞥见阿行若有所思的神色,道:“阿离误食了那只小妖的内丹,有点走火入魔,阿行,你先回宗门。” 阿行深深地看了眼阿离赤红的双眼,点了点头,“少主,需不需要我禀告掌门?” “我爹在闭关,先别惊动他,待阿离情况得到控制,我自会回去与我爹细说。” 归庭也不知这番说辞有没有瞒过阿行,他看着阿行离开,转过身,走到水潭边,看到清澈的水底映出阿离那条摆动的鲜红尾巴,心头一滞,感情阿行全都看到了。 不过阿行不是话多的人,这件事他最多只会禀告与他爹,而他爹知道阿离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想到这儿,他心中放松下来,皱眉踢了下游过来的人,“不是叫你在水底下等我?” 阿离一把抱住归庭的脚,稍稍一用力,把人拉入水中,水底游动的尾巴麻利盘住师兄的腰,尾巴尖儿隐含挑逗地在师兄腰间游移,而湿漉漉的脑袋亲昵的在师兄的脖子上蹭了一蹭,软着声音撒娇道:“我以为师兄嫌弃我,不要我了。” -- 第166页 归庭忍着他不安分的尾巴,深吸了口气,“把你的尾巴给我挪开!” “不要。”阿离瘪着嘴,一脸委屈,“我现在这样,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地雷。 杨是我的姓。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君子如故x5 宁璞x10 娇娇x3 年华似锦x5 信徒x10 牧璃x10 粘粘x6 三水淼x1 第73章 小半妖 归庭抿着唇, 仔细端详着面前的阿离。 阿离被封印妖族血脉时, 容貌便是不俗, 这会儿明明还是那张脸, 不过瞳孔换了颜色, 却为他艳而不俗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妖冶之感。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阿离看起来还是往常那般温柔顺从,对自己的半妖的身份也接受良好, 但他心里明白,这小崽子被他养歪了, 不然换作任何人,也不会如阿离这般从失控中醒来后,竟是没半点不适, 还有心情缠着他双修。 阿离望着师兄严肃的面容,又听得师兄长叹了口气,尾巴下意识绞紧师兄的腰, 紧紧抱住师兄,半眯着眼, 眼底精光闪烁,声音却如以往那般轻软, “师兄, 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你不能抛下我的哦。” “好好说话,还有,放开我。” “不要。”阿离就好似得了皮肤饥渴症, 尾巴紧紧地缠着归庭,脑袋深埋在归庭的颈间,闷声闷气道:“师兄,你别推开我,我现在这样不能回宗门,就只有你了。” “你的腿不能化形吗?” “暂时……不能。” 归庭听出他声音里的迟疑,挑了下眉,“什么叫暂时不能?” 阿离支吾了一下,“就是……就是我修为还不够,如果、如果师兄你愿意跟我双修,我、我可能……” “……”归庭当做没听到,他扭头望了眼四周,这寒潭不见天光,暗沉沉的叫人看多了心里容易压抑,但阿离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出去,万一叫人看到,定会被人当妖诛杀了。 他思忖了一下,“灵植录上有记载,万兽山脉中生长了一种叫化形草的灵植,高等妖兽食之,可直接化形。这样吧,你且在此等候,我去山脉寻找,若寻得此灵植,也叫你能早些化形。” 阿离没得到师兄的回应,心里也不失望。 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当他听到归庭要走,他心生警惕,抬起头来,怀疑道:“师兄,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不管了?” 归庭屈指敲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道:“师兄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知道师兄是对我最好的人。”阿离开心的弯起眉,“那我跟师兄一块去。” 说来说去就是不放心。 归庭捏着他的后颈肉,把他从身上扯下来,“你老实在水潭底下等我,听到任何动静也别出头,知道吗?” 阿离屈服于师兄冷厉的神情,艰难的点头。 待身体一得自由,他连忙游上岸,盘在一棵树上,喊道:“师兄,我就要跟着你。” 归庭嘴角一抽,没搭理得意的阿离,从水中跃上岸,以灵气烘干身上的水汽,又从储物戒取了套干净的衣袍换上,余光瞥见阿离还在原地 他作势走了几步,放出神识,看到阿离尾随身后,身形一顿,瞬息间便来到阿离身后,在七寸和后颈肉之间,他选择了后颈肉,把人拎起来,手中乾镯化成一座牢笼,把呲牙的阿离关进去,随即提到寒潭边,看着在牢笼里不断挣扎的阿离,微笑道:“你要是敢毁坏我的乾镯,我就把你尾巴剁下来烤了吃。” 阿离抓着牢笼栏杆的力道一滞,刚亮出锋利的尖牙也听到师兄的威胁时连收起了獠牙里的毒素。 他双手抓着栏杆,仰起头,委屈巴巴地坐在笼子里,眨巴着水汪汪的红眸,“师兄,你放我出来吧,我不跟着你了。” “你在我这里没有信誉。”说罢,一脚把笼子踢进寒潭,趁着笼子还没彻底沉下去,柔声道:“乖乖等我回来,要是觉得无聊,就修炼,争取早点化形。” 沉入潭底的阿离抓狂的亮出獠牙,徒手想把笼子扯开,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毁坏乾镯。 他刚想把尾巴收起来,猛地想到他的坤镯有灵智,那乾镯肯定也有,连忙把蛇尾盘起来,心中问自己的坤镯器灵,“有没有办法与师兄的乾镯沟通?” “可以,主人您戴着我接触一下小乾。” 阿离闻言握着栏杆,也不知坤镯怎么交流,他什么都没听到,直到片刻后,坤镯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主人,小乾让我转到一句话,说您的师兄让您别想出去,就乖乖的在里面等您师兄回来。” “……”阿离抓狂的用脑袋撞栏杆。 走出去不远的归庭接收到乾镯转来的意思,轻笑了一声,让乾镯看住他,有情况跟自己禀报。 化形草是罕有的灵植,它稀有的程度在于妖族和人族都需要。 妖族靠它化形,人族靠采集它卖灵石。 这种灵植一般生长在岩壁上,且有强大的妖兽看守。 归庭只需寻找阳光和灵气充沛的岩壁就可,倒是比诱妖草漫无目的寻找要简单一些。 归庭在记忆里寻找了一下这些年来发现的悬崖峭壁,辨认了一下方向,动用灵气在山林中如一道流光疾驰而去。 归庭运气不错,他找了三面岩壁,就在一处岩石缝隙里发现了其中一株。 -- 第167页 他记得这里之前来过,当时三人的注意力在看守的妖兽上,只记得这是一只堪比元婴实力的大妖,阿离轻敌,还受了不小的伤,最后还是他和阿离合伙才把妖兽斩杀的。 他当时也受了点伤,也是因为如此,阿行才没去找灵植,而是带着他和阿离寻了地方修养了好几日才出发。 四周还残留着当日打斗过的痕迹,附近妖兽也叫他们清理的差不多,一时半会应当是没有妖兽看守。 他取出飞剑,正打算下去,耳边忽地传来一串脚步声。 他连忙跃上茂盛的大树,将身形隐藏在繁茂的树叶里,屏蔽气息,然后用手分开了一些绿叶,从缝隙中,观察着外面的迹象。 脚步声由远到近,一道阴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两个小丫头,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归庭寻声望去,就见数十丈远,有两道纤细的身影拼命奔跑,后面则有三道人影追击。 他心中一愣,望着跑在后头的那道熟悉的倩影,皱了皱眉,程幽月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他思忖间,俩人被追了上来。 其中一身着宽松衣袍的中年修士挡住去路,伸手去抓那面容陌生的少女。 程幽月惊恐的瞪大眼,“芷竹,小心!” 那少女虽然有些狼狈,但修为不错,立时作出反击,但见她手掌蓝光一闪,与那中年修士伸来的手掌碰撞在一起,俩人掌中散发而出的灵力,冲击得周遭杂草细枝纷纷粉碎。 而那少女更是受此一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一棵粗.壮的树木上,震得树木摇晃不停,树叶纷纷抖落,那少女哼都没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瘫软地倒在地上。 “芷竹!” “小丫头还有心情担心别人!”那中年修士见少女不行,也不着急,他冲后面的两位同伴使了个眼色。 三人便把程幽月围在了中间。 “小丫头,把东西交出来,我等放你一条生路。” “呸!”程幽月怒瞪着双眼,“老不要脸的东西,满脸的褶子还抢小姑娘的东西,你爸当年生你的时候咋没把你射在墙上?” 中年修士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理解其中意思。 他面色瞬间一沉,阴鸷的目光射向程幽月,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尖牙利嘴的小姑娘,既然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你!”说罢,他突然爆发,一手抓向程幽月—— “三位欺负两个小辈不太好吧?” 悠悠的声音凭空响起,叫中年修士和两位同伴立时警惕起来。 中年修士停住手,阴郁的转过身,就见一白袍男子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下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也随着男子的走动而逼近。 程幽月有点不太认识归庭。 毕竟十六年过去了,那时候的归庭还是个小豆丁。 她见是个年轻的帅哥,心想着这个年纪的人修为肯定不会比这三个老东西还高,而她本来就是多活的一世,徒弟有女主光环暂且死不了,又何必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想到这儿,她从储物戒取出一个金色的蛋,手掌覆上灵气,“帅哥,拜托你一件事,带我徒弟离开这里。” “想走?”中年修士警惕归庭,正想冷笑,就见程幽月在他身后说道:“你们敢不放人,我就把这蛋捏爆!” 程幽月抱着蛋在另外俩名修士贪婪的目光中,走到昏迷不醒的叶芷竹跟前,正心痛着手中金蛋,这可是她的宝贝徒弟的机缘,如果她没跟来,以徒弟的修为,打不过这三人,逃跑肯定没问题。 她深吸了口气,用眼神示意那帅哥赶紧过来把人带走,她要抱着金蛋跟这群混蛋同归于尽! 归庭玩味一笑,忽地从储物戒掏出一叠爆裂符箓,喊道:“师姐,趴下!” 话音一落,手中爆裂符箓劈头盖脸地朝三人砸去——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山林中火光闪耀,一大叠符箓爆发出惊人的威力,瞬间把三人湮没,也惊得林中野兽纷纷逃窜。 程幽月还没反应过来这帅哥为什么叫她师姐,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朝她袭来,她两眼一翻,软踏踏的倒在了地上。 归庭看着熊熊烈火,掐了道施雨诀。 霎时豆大的雨点从天空倾泻下来,他走到昏迷的师徒二人身边,看到金灿灿的灵兽蛋毫发无损,有些意外的捡起来,塞进储物戒,又取出丹药塞进二人口中,转身去采了化形草,最后一手拎着一个回到了寒潭边。 阿离正在与乾镯的器灵商量放他出去的事。 可他嘴皮子都磨破了,那乾镯的器灵却愣是没吭一声。他咬牙切齿,“迟早我会叫师兄抹去你的意识。” 话毕,牢笼忽地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往上升。 他面色一喜,“是不是师兄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地雷。 知识全进脑子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穷追不舍. x1 我是如此可爱1210x9 YAN x10 离歌x5 三月桃花别样红x4 三水淼x1 呀呀呀x10 爱看xs的菜苗x3 第74章 小半妖 归庭这一去只有小半天, 回来时天色已暗。 森林中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白日里还好些,强烈日光还能从树叶缝隙洒进来,到了晚上, 尤其是无月光之夜,山中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之前归庭一行三人将附近妖兽清理干净, 倒是不用担心安危。 -- 第168页 归庭轻松地拎着两个受重伤的人,在丛林中看似缓慢,实则一抬腿, 人已在了数十米之遥。 一个时辰后, 他回到了寒潭边, 吩咐乾镯把阿离从寒潭底下带出来,自己从储物戒取出一张软塌, 把手中两人并排放在软塌上。他忌讳两人都是女子, 放出神识探查不太方便,便以指把脉。 俩人伤势不重,程幽月是受爆裂符爆发出来的威力冲击到了内脏, 而少女之前与那中年修士对了一掌, 也伤及了内府,元气大伤。不过他之前喂俩人吃了大还丹, 俩人睡一觉便没事了。 他正收回手,身后的水潭发出.水流声,一道幽怨的声音随着水流声同时响起,“师兄, 你好狠的心。” “……”归庭转过身,修炼之人可夜视,就见阿离双手握着栏杆,水珠从他的发鬓顺溜而落,淌过他整张脸,露出他妖.艳的姿容,颇有几分出.水芙蓉的惊艳感。 他挑了下眉,抬步走到水潭边,微笑道:“我看你适应的倒是挺好。” “不好。”阿离瘪着嘴,一脸委屈的仰视着归庭。 他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师兄身上,并未注意到不远处软塌上躺着的两个人,只眨巴着水汪汪的红眸,轻软着嗓音,“师兄,放我出来好不好?” 话音一落,一道轻唔痛吟声响起。 这声音惊动了撒娇的阿离,阿离眉心一突,循声望去,就见距水潭二十米处,摆着一张软塌,而软塌上,正躺着两个衣衫狼狈的女子,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整个人就如炸了毛的猫儿,立时亮出锋利的獠牙,目露凶光地想冲过去,撕碎这两个人。 不料他刚一站起来,头顶却撞到了笼子,可他戾气不减,双手用力掰扯笼子栏杆。 乾镯痛苦的呻.吟传到归庭耳中,归庭一脚踢过去,“阿离,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尾巴烤了?” “师兄!”阿离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面目几近扭曲,在这深夜里看起来格外的渗人,“有人闯进来了,我这副模样不能叫人瞧了去,快放我出来,我要把这俩人杀了。” 归庭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他查过半妖的相关的资料,半妖的性格普遍偏激且记仇,而且情绪激动时,容易激发体内兽性,叫他们看起来凶残又嗜血。 阿离妖族血脉被封印的时候,这种情况没有出现过,封印冲破后,除了黏人、开放了些,加之水潭没什么活物,也就没表现出来,这也是归庭之前一度忽略阿离是半妖的事实。 可这会儿阿离表情凶残,毫不掩饰心中杀意,他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你冷静一下。” 阿离冷静不下来,他心中充满了杀.戮,只想把那俩人杀了。 可当他对上师兄的眼,看到师兄眼底的冷意,心头一凉,跌坐在笼子里,脑子恢复了几分清明,慢慢回过味儿来,这俩人是躺在软塌上的,那就意味着师兄知道她们的存在。 他眼神受伤的望向归庭,“师兄,是你把她们带回来的?” 受伤较轻的程幽月缓缓睁开眼,阿离的声音顺风飘到她耳中,她茫然的望着漆黑的夜空,耳边又陆陆续续传来谈话声。 “乖,别多想。” “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她们醒来看到我这样,会不会……” “瞎想什么,那是你师姐和师侄。” “啊?” 程幽月迷茫的眨了眨眼,扭过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修长的背影,背影挡住了另一个人,只隐约能看到笼子的边角,就好像另一个人被关在笼子一般。 “我采化形草的时候,看到她们遭人追杀,就顺手把人救回来了。” “是你把她们救回来的?” 阿离绝望了。 他千方百计的阻止师兄回宗门,谁知道这贼老天就像是故意与他作对,竟然直接把师姐和师姐收的那个徒弟送到了师兄面前。 师弟? 程幽月在心里念了一遍,好半响才从记忆里找到两个小豆丁。 她浑噩的脑子倏地清醒过来,昏迷前的记忆快速回拢,眼底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试探性的喊了一句,“二师弟?” 归庭闻言,收起笼子,让阿离把尾巴藏在水中,这才转过身,微笑道:“师姐,是我。” “真的是你?”程幽月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从软塌上下来,捂着发疼的胸口,踉跄着与走过来的归庭对视。 她仰着头,打量了片刻,从归庭张开的眉眼间,仿佛还能看到幼时的模样,她眼眶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猛地扑倒归庭怀中,在阿离目眦欲裂中,嚎啕大哭。 她边哭边锤归庭的胸口,“师弟啊,你是不知道师姐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啊,那三个王八羔子追了我们三天,整整三天啊,就跟赶羊似的,把我和芷竹赶到这危机四伏的中围,要不是遇到你,我和芷竹就要嗝屁了……” 阿离嫉妒的脸都扭曲了。 当初他就告诉过师姐,男女授受不亲,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师姐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忍不住扬起尾巴,想把师兄怀抱里的人抽飞出去,只是尾巴刚伸过去,一道灵气打在他的尾巴上,他吃痛收回去,心中却委屈极了,明明他都跟师兄那样了,可师兄一见到师姐就变心了。 果然不回宗门是对的。 回了宗门,师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 程幽月还在哭诉她这些时间来的遭遇。 -- 第169页 具体情况是叶芷竹修炼到了瓶颈,想下山历练。 程幽月担心她的宝贝徒弟,也跟着一块下了山,可能因为叶芷竹是女主,一路上俩人危机不断。 程幽月出宗门的时候,找紫符峰买了一储物戒的符箓,她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一路上也尽量低调,奈何她低调,却总有麻烦找上门。 有眼光的人看她们俩个小姑娘穿的虽然朴素,然发饰和耳环都是品阶不低的法宝,便知俩人是头肥羊。俩人入了有心人的眼,被人一路尾随到无人处打劫。 程幽月有一储物戒的符箓,财大气粗,砸起人来毫不手软,还反打劫了来打劫她们的人。 俩人尝到甜头,以这种办法收获了不少法器和灵石。直到她们遇到之前那三个修士,打斗中,程幽月用符箓炸开了一个先人留下的洞府入口。在那洞府里,有一个实力堪比合体期的傀儡。 程幽月一看到傀儡,就知道这是她徒弟的机缘,直接破了傀儡机关,仗着比那三人先进入洞府,拿到了洞府主人留下的金蛋,用随机传送符传到了万兽山脉。 这是归庭的理解,程幽月这段说的很含糊,只说运气好,碰到了傀儡的机关。 当俩人在万兽山脉历练了两年多,其中也经历了不少事情,直到把符箓用光了,叶芷竹也有了感悟,便打算回宗门,哪知道才刚出万兽山脉,又碰到了那三个修士。 “我只拿了金蛋,洞府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可他们仍是不知足,追着我们,让我们交出金蛋。”程幽月说到最后,抹了把眼泪,想去拿金蛋,手刚摸.到储物戒,蓦地想起在她昏迷前灵兽蛋好像被她捧在了手里,而当时师弟抛出那么多符箓…… 她呆住了,她徒弟的小龙崽没了? “你说的金蛋是不是这个?”归庭推开她,从储物戒取出一枚金灿灿的蛋,噙着笑意道:“这蛋看起来不像灵兽蛋。” “是这个!”程幽月急切的抱走金蛋,正小心查看,一道影子忽地袭来,手心一空,金蛋没了。 程幽月本能的防备起来,刚祭出武器,就听到一道轻软的声音从水潭边传来—— “这是龙蛋。” 程幽月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水面,漂浮着一个人。 那人半敞开衣领,抚摸手中金蛋,似是察觉到她的打量,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致到接近妖孽的脸,尤其是那双宛如宝石的妖冶红眸,衬得对方似勾魂夺魄的魔,她倒吸了口气,又看了看二师弟完美的侧脸,呼吸一滞。 “师姐!”阿离不太高兴对方偷瞄师兄的那一眼,冷哼了一声,抱着手中金蛋游到岸边,单手撑着岸边,托腮道:“把这个金蛋送给我好不好?” “师姐?”程幽月怔了怔,望着眼前的妖孽美男,小声道:“你是小离离?” “师姐,他是阿离。”归庭扭过头,看着程幽月不可置信的神色,余光瞥向阿离,见阿离对金蛋垂涎三尺,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阿离的想法。 阿离一半的妖族血脉是蛟,而金蛋是龙,龙乃神兽,对阿离有天然的吸引力,若阿离能炼化这颗金蛋,成龙不好说,但定能净化血脉,增加修为。 程幽月从二师弟口中得知这人便是小离离,忍不住担忧道,“那阿离的眼睛……” 据她所知,红眼睛除了走火入魔,便只有妖才会有,阿离与她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师父修为那么高,不可能看不出阿离的身份,所以她猜测阿离是不是修炼时出了岔子。 归庭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程幽月,哗啦一声,阿离直接甩着尾巴从水面游上岸,灵活的游到俩人身边,在程幽月瞪大的眼珠子中,低声魅惑道:“师姐,我不是人哦。” 程幽月死死地盯着阿离的尾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反派渊离! 第75章 小半妖 渊离, 血眸黑发, 貌若女子,性格残忍嗜血。 是人与妖结合所生之半妖,母族乃红蛟龙, 遂有一半红蛟龙血脉,因血脉遭封印而受全村欺辱无力反抗, 心性扭曲偏执,后有一番机缘,解开封印, 堕入魔道, 其实力与玉昀子不相上下, 最后死于男女主联手。 这是程幽月对反派渊离的了解。 她回想了一下当初二师弟把阿离带回来时说的话,再结合眼前阿离的状况与红尾巴, 她脑子嗡的一声, 整个人犹如受到重大惊吓一般的踉跄了一下。 归庭见她面色惨白,神不思蜀,便伸手想去扶一下。 阿离快他一步甩出尾巴, 抵在程幽月后背, 笑嘻嘻道:“师姐,小心点。” 程幽月不吃这种性格的人, 却还是被他的笑容恍了下神。 但一想到渊离那扭曲的性格,猛地从花痴中清醒过来,艰难的挪开视线,余光冷不防扫到脚下的蛟尾, 浑身抖了个激灵,下意识想后退,不想后背似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退路,她下意识想道,这抵着她后背的,不会就是阿离的蛟尾吧? 这个想法叫她头皮发炸,浑身汗毛根根倒竖,生满了鸡皮疙瘩,森森寒气从后脊背蔓延至整个身体,“谢、谢谢小、小师弟。” 苍了个天。 印象里乖巧的小师弟竟然是里那个偏执阴暗的反派!而她还叫人反派为小离离,要死了! “师姐,不客气。”阿离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一脸无害。 可程幽月却从总觉得他笑的有点阴森,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还觉得有点冷。 -- 第170页 不是浮于表面的冷,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意,冷的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自己,不敢再待下去,勉强道:“我有点头晕,可能是伤还没好,二师弟,小师弟,我先过去歇会儿。” 归庭看她神色几经变幻,猜测她心中应当不平静,抬眼让阿离收敛些,别吓到了程幽月。 阿离不高兴的撇了下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师兄就是偏心师姐,他轻哼了一声,收起蛟尾,放程幽月离开。 阿离一收掉尾巴,程幽月扭头就跑,连金蛋也顾不得要了。 归庭若有所思的看着程幽月略微狼狈的背影,阿离不开心的挡在他面前,把金蛋收进坤镯空间,双手环住他的腰,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软声道:“师兄,你把我关了一天,是不是该补偿我了?” 归庭聚焦了瞳孔,望着眼前放大的脸,面无表情的把阿离推开,从储物戒拿出一个玉盒,递给阿离,“这里面是化形草,你回寒潭里面的水洞,把这颗化形草炼化了。” 阿离表情僵了一下,化形草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他以为师兄怎么着也得找个一年半载,可这才多久? 不过半日,就叫师兄带回来了。 天道莫不是故意与他作对? 不然怎地这般巧合,师兄出去一趟,不但救回了师姐和师侄,还找到了化形草? “对了,龙蛋是你师姐的机缘,你把它还给你师姐。” 说着,他把玉盒塞到阿离手中,继续道:“龙蛋没孵化,效果远不如孵化后的一滴龙血有用,等师姐日后孵化了龙蛋,我再去找师姐为你讨要几滴龙血来。” 阿离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龙乃万兽之王,其血脉可压制所有妖兽灵兽,包括他这个半妖。 妖族可能视龙如信仰,可他不会,他讨厌除了师兄外一切能压制他的东西,所以这颗龙蛋,他非炼化不可。 他把玉盒丢进空间,取出龙蛋,不舍道:“好吧,那师兄你等我一会儿。” 阿离带着龙蛋游动蛟尾朝程幽月而去。 归庭看到程幽月仿若受惊一般从软塌上弹起来,挡住躺在身侧的叶芷竹。 看到这一幕,他无奈的摇摇头,自从阿离从水潭里游出来后,程幽月的神色就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过于害怕阿离。这种害怕不是因为阿离是半妖,而是好像在忌惮着什么。 他看俩人交谈了一会儿,声音不大,他也没仔细去听,只看到阿离开心的笑了起来,而程幽月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多谢师姐。”阿离喜滋滋的抱着龙蛋,又折返了回来。 他扬着眉,神情愉悦的回到归庭身边,大声道:“师兄,师姐说把这个龙蛋送给我了。” 归庭看向程幽月。 程幽月对上二师弟的目光,露出一个苦笑,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都心痛死了,可她敢不答应吗,里的反派成了她的师弟,俩人日后免不了要朝夕相处,如果她拒绝,激怒了目前性格还不太清楚的阿离,谁知道会不会报复? 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去受虐? 而且她把女主跟男主的情缘斩断了,没有男主的帮助,万一阿离的性格跟里一样,迁怒她的宝贝徒弟怎么办? 程幽月觉得做人该从心就得从心。 不就是一个龙蛋嘛,她……她还是好心痛啊,这龙蛋孵化出来的龙可是徒弟日后的一大金手指啊! 归庭看她都点头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阿离道:“你得了师姐这么大一个好处,日后记得把这个因果还回去。” “我知道的。” “那你回潭底修炼,早日炼化化形草,我带你回宗门,问问我爹可有办法——”余下的话音被一张唇堵在了咽喉。 滚烫的触感覆在他唇上,一双手攀在了他的脖颈。 他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将人推开,腰间倏地一紧,阿离整个人盘在他身上,叫他无法挣脱。 就在他准备伸手去捏阿离的后颈肉时,唇.瓣忽地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张开嘴,对方灵活的舌头趁机穿过唇.缝,如狂风般在他口中扫荡。 他余光瞥向不远处瞪大眼的程幽月,哪里还不知道阿离这般做的目的? 他边抬手边让乾镯准备,只是手指刚触及阿离的后颈肉,阿离蓦地收回舌头,闪身窜出十米远,不满的喊道:“师兄,你又来!” 归庭一甩长袖,负手而立,“不想被我关起来,就老实的回去修炼。” 阿离哪里放心得了让师兄与师姐师侄相处,可看师兄眉眼冷厉,他咂吧了下嘴,回味了下方才占的便宜,心思一转,“师姐和师侄受伤,我总得等她们伤好了才能安心修炼。” “……”程幽月还没从两位师弟搅基中回过神来,又听得小师弟说要等她伤好了才去闭关修炼,恨不得现在就抱着宝贝徒弟走。 如果不知道小师弟的身份,她还能无知的调侃俩人几句,说说当年她一度猜测二师弟把小师弟当媳妇儿养的事,可现在,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尽量减少存在感,只等着徒弟醒来赶紧走人。 “既然你不想修炼,那就过来给你师姐护法。”归庭一时抓不到阿离,便把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程幽月,“师姐,你先自行疗伤。” 程幽月硬着头皮点了下头,盘膝打坐,闭上眼。 可一想到为她护法的是阿离,情绪就难以平静下来,迟迟入不了定。 -- 第171页 她想到阿离小时候对二师弟过分的亲昵,细思恐极,这偏执的性格如今想来简直与中对女主的执着如出一辙。 她当初追这本文的时候,很多读者吃渊离这种性格,可她却觉得这种人简直就是神经病,被他黏上完全就是灾难。感情是两.情.相.悦,光你一个人在那深情有个屁用,人女主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 她是坚定的女主控,连男主都不喜欢,更别说心狠手辣,得不到就毁灭的渊离了。 现在阿离被二师弟养大,二师弟取代了女主的剧情,她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二师弟。 如果当初她没带二师弟去看宗门选徒,二师弟就不会遇到阿离,若二师弟和阿离的感情是双方的,她还能安慰自己二师弟亲手养了个媳妇儿,可要是被阿离单方面缠上……越想心里就越愧疚。 她就这么纠结到天光微亮,耳边传来徒弟起身的动静。 她连忙睁开眼,扭头看到徒弟醒了过来,把人按在软塌上,小心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二师弟和阿离不知什么时候又黏到了一块,尤其是阿离的尾巴,明晃晃地盘在二师弟的腰上。 那强烈的占有欲,叫她看了心中都忍不住发怵,她不忍直视的别开脸,小声跟苏醒过来的徒弟说了下眼下情况。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这里还有丹药。”说着,程幽月从储物戒掏出好几瓶丹药,塞给还没起身的徒弟怀中。 叶芷竹眨了下眼,望着为她担忧的师父,寡淡的神情里倾泻.出一丝温柔,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师父瘦了不少的脸颊,柔声道:“师父别担心,我没事。” “你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没事?”一涉及到徒弟,程幽月就忘了让她害怕的阿离,她不自觉的拔高音量,愤怒道:“那三个王八羔子,要不是被你二师叔一叠爆裂符给炸死了,姑奶奶我活剥了他们的皮!” 最后几个字,是从她齿缝里挤出来的,“还有你,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逃不掉把那破蛋给他们就是了。” 叶芷竹眼藏笑意,“那是师父的机缘,而且就算把东西给他们了,他们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也是。”程幽月想到当时情景,心中一阵后怕,“幸亏遇到了你二师叔。” 师徒俩人在阵法里交谈,阵法外的阿离缠着归庭,与归庭并肩坐在一起,小声嘀咕道:“师兄,她们俩人都醒了。” 归庭闭着眼,巍然不动。 “师兄你理我一下嘛。” 阿离说了一晚上,也没得到师兄的一个回应,心中委屈,忍不住抱怨道:“你都跟我神识双修了,亲一下怎么了?” “你再不理我,我就要放出神识缠着你双修了啊。” 归庭:“……” 第76章 小半妖 初升的霞光穿破云层洒向大地, 却照不进被四面高峰环绕的小峡谷。 归庭缓缓睁开眼,余光瞥向身边的阿离, 但见阿离眼神发亮, 神情跃跃欲试,忍不住抬起手想去敲他一下。哪只对方极为敏锐,手还没抬起来,蹭地一下溜出去老远, 一脸的不开心, “师兄,你关我上瘾了是不是?” 阿离的动静引起了那边师徒二人的注意。 程幽月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昨晚醒来时, 看到的那半个笼子,再定睛去看满脸委屈的阿离,心中莫名就对渊离的畏惧减退了几分, 说到底, 阿离跟渊离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现在的阿离没有堕魔, 对二师弟除了占有欲有点强之外,并没有里那般丧心病狂。 “师父, 他是……” “是你小师叔。”程幽月瞅了眼如怨妇一般盯着二师弟的阿离, 心中忍不住唏嘘起来,然后低声对徒弟道:“你小师叔的身份, 你就当没看到,也别说出去。” 叶芷竹点头,“那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俩人的嘀咕声传到归庭耳中, 他望着警惕的阿离,无奈的揉了揉额角,“不关你。” 阿离半信半疑,“真的?” “骗你作甚!”归庭招了招手,看阿离面露迟疑,他抬步走过去,牵着人朝苏醒的师徒走去。 叶芷竹修养一晚,又服用了大还丹,伤势好了不少。 她先从软塌上跳下来,又转身去扶师父,继而恭敬的对走过来的归庭和阿离行了一礼,“弟子叶芷竹见过二师叔,小师叔。” 归庭微微点头,打量她一下,叶芷竹表情寡淡,眼神带着些许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感,心中便知这姑娘已经重生了。 随即他又扫了一下她的修为,已经筑基大圆满了,就差一个契机便可进阶到金丹初期。正欲开口,牵着阿离的手紧了一下,余光瞥了过去,就见阿离笑意盈盈,看不出半分异常。 他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从储物戒取出几瓶适合她修为的丹药,“不必多礼,你是师姐的弟子,便是我的师侄,这是二师叔的见面礼。” 叶芷竹看了她师父一眼,师父点头,才接过丹药道了谢。 阿离警惕归警惕,但作为小师叔,该表示还是得表示。 他储物戒没什么好东西,装的都是灵植、妖兽的骨头和皮毛,以及妖丹,便直接脱下一个储物戒,抹去储物戒上的禁止,“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师侄拿去玩。” “这……” “拿着吧。”归庭知道阿离储物戒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你小师叔用不到的东西。” -- 第172页 程幽月用神识扫了一下,就见空间颇大的储物戒里堆满了储存灵植的玉盒、妖丹、妖兽的骨头和皮毛,心中颇为震惊。 她现在不是修仙小白,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说那些玉盒里的灵植,就说妖丹和妖兽的皮毛骨头,妖丹用处颇多,可用来吸收转换为灵力,也可拿来喂养灵宠,还可炼制丹药,而妖兽的皮毛骨肉,则是炼器的好材料。 单从价值上来说,比不得龙蛋珍贵,可这些东西却是徒弟目前最需要的。 程幽月痛失龙蛋的心稍稍减缓了些,点头让徒弟收下储物戒。 叶芷竹再次道过谢,转头对归庭道:“二师叔,昨日之事,师父已经跟我说了,弟子在此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都是自家人,无须言谢。”说罢,归庭单手负在身后,对程幽月道:“此地还算安全,你俩若不急着赶路,可在此休息几日,待伤势养好,再做打算。” 程幽月看了眼蛟尾人身的阿离,便点了头,与叶芷竹寻了个角落,取出空间法器,丢在地上化出一座屋子。 阿离望着平地突起的房舍,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手中坤镯。 师兄的乾镯能幻化出笼子关他,那是不是他的坤镯也可以化出房屋供俩人休息? 阿离正打算试试,耳边忽地传来师兄的声音—— “阿离,你愿意跟我结为道侣吗?” 阿离一怔,缓缓扭过头,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地望着噙着笑意的归庭,偷偷取出留声石,嗫嚅着唇.瓣,“师兄,你再说一遍。” 归庭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人拥入怀中,低沉着嗓音在他耳边低语,“等你的尾巴可以化形,咱们就回宗门找我爹解决你身上的妖气。阿离,我希望你能陪我正大光明的活在阳光下,也希望我们在一起能得到宗门所有人的祝福。” 当初程幽月带叶芷竹来到紫天峰,阿离第一次露出异常的情绪,还提出要下山历练的事。 当时他只当阿离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怕叶芷竹会分走他的心神;上次采诱妖草,阿离一再找借口,昨晚让他炼化化形草,也是转移话题,这副态度,明摆了就是不想回去。 归庭昨晚想了一夜,总结出阿离不愿回去的理由有二。 其一是种族原因,其二,缺乏安全感。 种族不用多说,而安全感…… 阿离从小没有双亲,唯一对他好的只有自己,所以他依赖自己,对自己有强烈的占有欲,害怕回了宗门,他便不在是自己的唯一。 他把阿离抱在怀中,怀中之人微微发着颤,以为阿离哭了,便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谁知道阿离猛地松开他,抬起头来,双目灼灼地盯着自己,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手中还举着留声石,得意道:“师兄,这可是你说的。” “……”归庭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脑门,“师兄何时骗过你?” “师兄是没骗过我,但缔结道侣可不是小事儿,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就算师兄不反悔,师父呢,他可不得谨慎些,防着师父棒打鸳……鸳?! 归庭瞧着他那得意的小眼神,“那你现在愿意去修炼了?” “我这就去!”阿离宝贝的收起留声石,眉开眼笑的游到水潭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抱着归庭亲了一口,单手勾着归庭的脖子,凶巴巴道:“你现在是我阿离的人了,要跟师姐和师侄他们注意分寸。” 归庭眸色一暗,抬起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倾身堵住他那张嘴,环住阿离腰.肢的手指放出一道灵气罩,随即抱着人倒进寒潭,放出神识。 汹涌的神识如凶猛的洪水,以迅猛的势头缠住阿离释放出来的神识。 两道神识一经相触,迅速合二为一。 霎时,俩人眼前仿佛炸起了无数绚烂烟花,冲击的阿离双眼血红,脸庞染上了一层晚霞般的红泽。 …… 一个时辰后,交融在一起的神识慢慢分开。 阿离失神.的瞳孔有了片刻的焦距,不满的想把立在小荷冒出尖尖角上的蜻蜓挥开,求个痛快。 归庭闷笑了一声,微微喘息的把人搂在怀中,沙哑着嗓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道:“待你我缔结为道侣,真正双修,师兄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阿离哼唧了一声表达了不满,可唇角翘.起的弧度却彰显了他的好心情。 俩人平复情绪后,归庭揉着他的脑袋让他好好修炼,争取早点炼化化形草。 等归庭从水中.出来时,小峡谷里升起了青烟,若有似无的香味从不远处飘来,他换了身衣物,走过去看到程幽月在烤灵兽肉。 “二师叔。”叶芷竹微微点了个头。 听到动静的程幽月得空瞟了一眼,看到只有归庭一人,“怎么只有你,小师弟呢?” “他修炼去了。” 归庭撩.开衣摆,在俩人对面坐下,看程幽月熟练的翻烤着灵兽肉,一旁的叶芷竹默契的为她递上各种调料,偶尔还一脸温柔的拿出手帕为她拭汗,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怪异感。 “二师弟,你是不是跟小师弟好上了?”没了阿离,程幽月自在了很多,攒了一晚上的好奇也问了出来。 “嗯。” “你们俩是两.情.相.悦吗?” 归庭注意到叶芷竹眸色闪了一下,了然的别开视线,道:“我准备回宗门后,与我爹说一声,跟阿离缔结道侣。” -- 第173页 程幽月惊讶的抬起头,看了归庭好半响,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当初你带阿离回来的时候,我还打趣你是不是把小师弟当媳妇儿养了,没想到一转眼,你们俩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说完,她轻咳了一声,凑近了些,好奇道:“你们俩谁上谁下啊?” 归庭还没开口,叶芷竹皱眉把程幽月拉回去,冷声道;“师父,肉烤糊了。” 程幽月连忙翻看了一下,见灵兽肉好好的,忍不住娇嗔的瞪了叶芷竹一眼,“哪有。” “是徒儿看错了。”叶芷竹眼藏笑意,“烤得也差不多了,师父,你先尝尝看入味没有。” 叶芷竹在转移程幽月的注意力,归庭注意到了,但程幽月却没注意到,她把烤的焦黄的灵兽肉放在鼻端,“好香。” 叶芷竹配合的拿出小巧的匕首,割下来一块肉,放在程幽月唇边。 程幽月无所察觉的张开嘴,咀嚼了两下,弯起眉来,“我这手艺可不是盖的,芷竹,你也来尝尝。” 俩人相互投喂,归庭觉得他就是个电灯泡。 他正打算离开,程幽月猛地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道:“师弟,你也来一块。” 归庭摇摇头,想了下,“你们俩打算何时回宗门?” “你和小师弟呢?”程幽月不清楚阿离的蛟尾无法幻化成.人腿,她打算跟两位师弟一起回去,这样结伴上路也安全些。 “近期应该会回去。” “那我们跟你们一块回去。” 归庭‘嗯’了一声,起身告辞,回到水潭边,守着水潭底下的阿离。 第77章 小半妖 归庭在谭边盘膝而坐, 一守便是七日。 这日午时,一声破水而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刚睁开眼, 怀中便已坐了个人。 他定睛打量着怀中之人。 阿离一袭白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妖异的红眸变回了黑眸,完美而精致的五官毫无遮掩, 黑亮的眼眸仿佛蕴藏着星光, 少了几分妖冶,多了几分脱俗的气质。 “师兄,你一直在这里为我护法吗?” 归庭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点头道:“过程可还顺利?” “很顺利。”阿离唇角漾着大大的弧度, 明艳而张扬, “对了,龙蛋破壳了。” 说罢, 他从袖口掏出一条通体雪白的小奶龙,小奶龙只有巴掌大小,闭着眼,躺在他手心一动不动, “我本来想顺带把龙蛋炼化了,谁知半途这小东西拼着风险,提早破壳了。” 归庭看白龙头顶还没长出来的两个包,用手指戳了一下,小奶龙毫无动静。 若不是胸膛还有细微起伏, 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死龙。 他收回手,从储物戒取出一块极品灵石,刚塞到小奶龙爪子上,睡死过去的小奶龙嗅到浓郁的灵气,自主的抓.住灵石,牢牢抱在怀中,眼睛都没睁开,就直接张嘴咬了下去。 归庭收回视线,“既然它破壳了,就说明它不该死,你好生养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离弯起眉,丝毫不提小奶龙破壳时他差点直接把小奶龙吞了的事。 他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把小奶龙收进袖口,抱着归庭,脑袋枕在归庭的肩膀上,轻软着嗓音道:“师兄,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回宗门了?” 归庭挑高一边眉毛,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之前几次找借口拒绝回宗门,他都怀疑阿离双.腿无法化形也是不愿回宗门的借口,得了他缔结道侣的承诺,对方迫不及待的闭关炼化化形草,一出关就催着回宗门。 他伸手把人推开,站起身来,负手望向峡谷的角落,“是该回去了,你去通知你师姐。” 阿离顺着归庭的目光望去,看到矗立在那边的房舍,“师姐她们伤还没好?” “已经好了,你去叫人吧。”说着,归庭从储物戒取出飞舟。 飞舟只有巴掌大,他以灵气灌入其中,顿时整个飞舟急剧扩大。 他飞身跃上飞舟,看了下运转阵法,添加了灵石,等着那边三人过来。 待三人上了飞舟,归庭安排了一下房间,让师徒俩回房间休息,他守在运转阵法旁边,催动阵法,避开高峰,直入云端,便盘膝坐在运转阵法旁边,以神识控制着飞舟的行进方向。 阿离站在飞舟边沿,飞舟离地数千丈, 蔓延不断的山脉呈现在他脚下,他扭头看了眼闭目操控飞舟的师兄,走了过去,席地而坐,单手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望着师兄。 飞舟全速行进,经过了无数的山林谷地与城池,向着紫云门的方向驶去。 两月后,飞舟抵达紫云门范畴,远远地便可看见熟悉的建筑隐在云雾中。 归庭提前亮出身份,飞舟径直穿过宗门结界,降落在紫天峰。 飞舟刚一降落,一道红色身影疾驰而来。 红影立在归庭面前,张开双臂抱住归庭,气急败坏道:“臭小子,翅膀硬了啊,趁着你爹我闭关竟然跑下山,还一去就是十几年!” 归庭感受着玉昀子浓浓的担忧,乖巧的喊了声爹。 阿离抑制住想把师父拉开的冲动,别开脸去,正好瞥见师姐和师侄牵着手从房间走出来。正打算别开眼,却不小心扫见师姐眼底浮现出心虚之色。 他怔了一下,就见师姐拉着师侄后退了几步,又扭头望向师侄。 -- 第174页 师侄似是察觉到师姐紧张,放柔了目光,小声的安抚着师姐。 他看着俩人之间流露出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心中霎时明白了什么,眸色一闪,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玉昀子数落了一通后,又检查了一下儿子的修为,发现儿子已经到了突破阶段,心中满意,面色也缓和了些,“看来为父闭关的这几年,你也没疏于修炼。” “爹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玉昀子听儿子的话,欣慰的点点头,又打量了一番已经长大的儿子,还是忍不住念叨:“你个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才八岁的就敢去万兽山脉,一去就是十几年,要不是你的侍童回来禀告,为父还不知道你跑万兽山脉去了。” 归庭安抚的拍了拍玉昀子的肩膀,“爹,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父子俩叙了一番旧,玉昀子这才把目光转向阿离,“你……” 他面色微变,扭头看了眼儿子,从儿子眼中得到确定答案,没好气道:“你们俩没一个让人省心,你师姐虽然没什么出息,可好歹她安分。” “师父。”程幽月听到师父提到自己,弱弱的喊了一声,带着叶芷竹走了过来,心虚道:“师父,这是我收的徒弟。” “徒弟?你修为到金丹了?” 玉昀子投去狐疑的目光,一眼便看出她修为才筑基不久,忍不住皱了眉,扫向她身边站着的少女,观其面向,不过二十左右,修为却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也算是难得的天纵之资。 他又看向没什么出息的大弟子,“你倒是会收弟子,过宗门考核了?” 程幽月小声道:“没有,芷竹是我直接带回来的,只拜了师。” “……”玉昀子一时哑然,如紫云门这般的大门派,除去几大长老,其余人收徒有严苛的规章制度,似大弟子这般,自身修为都不到家,何以传授他人?这不是误人子弟? 在场几人皆看出玉昀子对程幽月的做法不满。 但玉昀子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摆手让俩人下去,带着归庭和阿离来到紫云殿。 “小崽子,你身上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他吸了霓裳草。” “霓裳草?”玉昀子怀疑的打量着阿离,蓦地抬起手指,一道灵气打过去,却没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挑了下眉,“难怪能冲破封印,都能抵抗合体期的攻击了。” 当初封印小崽子一半妖族血脉的人修为不过金丹。 霓裳草只是契机,真正冲破封印的是他的修为已经比留下封印之人的修为要高。 他双手负在身后,心中感慨这小崽子当真是好悟性,面上却是一派淡然,“你修炼时间也不短了,应当知道人族容不下半妖。” 说着,他看了下小崽子的神色,见他神情镇定,满意的点头道:“不过既然你是我玉昀子的徒弟,就无须担忧这些,不过,人族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就算顶着我玉昀子徒弟身份,也少不得他人猜忌。” “有没有办法掩饰他半妖的身份?”归庭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玉昀子斜了儿子一眼,“掩藏妖气的法宝不少,然若遇到修为比他高之人,便能一眼看穿,不过,妖族有一种果子,服下这种果子可掩盖妖气半月,一些可化形之妖为在人族地盘行走,会吃下那种果子掩盖身上妖气,避免遭人族诛杀。” “是不是一种红色的果子?”阿离登时想到了他娘.亲还没过世时,每隔半个月会给他服下一颗。 “你知道?” “小时候我娘.亲给我服用过。” 玉昀子一听这话,就猜到了小崽子一半妖族血脉传承与他的母亲。 他揭过这个话题,沉吟了片刻,“这种果子叫红妖果,生长在……罢了,你俩刚从万兽山脉回来,便好生歇着,为师去替你寻来。” “爹,你才刚出关。”归庭不太赞同,这是他和阿离的事,玉昀子不计较阿离身份,还能接受,于他来说,便已经是大恩。 “正是刚出关,为父才想出去走走。”说罢,他不给归庭反驳的机会,一挥衣袖,把俩人推出大殿,“你俩在我回来之前,别轻易出紫天峰。” 玉昀子何等修为,一来一去不过半月。 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北庭院,丢给阿离一个须弥空间,“小崽子,好好修炼,别叫为师失望。” 玉昀子能亲自去这一趟,除了看在儿子的份上,也是怜惜阿离的毅力。 能在无灵根的情况下,用十六年时间,炼体便达到合体期,这种悟性与毅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这小崽子已经成长起来了,若赶出宗门,少不得会记恨宗门,既然如此,那便把人留下来,为宗门发光发热。 阿离捏着须弥空间,用神识扫了一下,就见里面是以神通劈开的万里空间,里面白雾笼罩,高山耸立。他用神识搜寻了一番,在一处不见天日的阴冷之地发现了数十颗数尺之高的碧绿灵树。 树木上结满了拇指大小的椭圆形火红果实,与当初他娘.亲喂他的果子一模一样。 看到这些,他那颗只为师兄柔软的心稍稍动容了一瞬,“多谢师父。” “既然叫为师一声师父,那为师自当要尽力。”玉昀子看他眼神少了几分敌意,哼了一声,“你准备一下,为师打算在宗门举办收徒大典。” -- 第175页 “爹。”归庭思忖了一下,“我打算与阿离缔结道侣,要不,就一道办了吧。” “嗯,嗯?”玉昀子倏地扭过头,震惊的望着归庭,抬起手,指着俩人,“你们俩……” 归庭轻咳了一声,“那什么,阿离受霓裳草影响,发.情了,所以我们……双修了。” “双、双修了?”玉昀子回过神,用神识扫了一下阿离,发现他元阳没了,立时捏紧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暴怒道:“小兔崽子!你竟然敢拱老子辛苦养大的小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墨墨x1 第78章 小半妖 玉昀子这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北庭院的侍童和过来串门的程幽月师徒俩顿在了原地。 侍童还好些, 不敢抬头看, 只悄悄退了下去。 而程幽月胆子向来不小, 她拉着徒弟贴着院外墙壁,探出半个脑袋往院内张望, 就见院落站着三个人,两位着白袍的师弟并肩而立,一袭红袍的师父背对着她。 归庭瞥见门外伸出来的脑袋,嘴角抽.搐了一下,“爹,您先冷静一下。” 玉昀子气得面色铁青,若不是还保留一丝理智,他能当场拍死这个敢对他儿子下手的混帐东西。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阿离,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怒火, 道:“你二人可知道侣是何意?” 道侣的意义很广泛。 有共同修行的知己,亦有相互扶持的伴侣。若俩人只是共同修行的知己,玉昀子也不会这般生气。 归庭还没开口, 阿离站了出来, 难得认真道:“志同道合,互勉共进共患难同生死。” 小崽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玉昀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修者修心,若他阻止,容易滋生心魔, 断送大道。 他深深地看了阿离一眼,扭头转向归庭,严肃道:“你确定要与阿离缔结为道侣?” 归庭微微一笑,“修炼大道,永无止尽。而长途漫漫中,若身边无一知心人相伴,便是得道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每个人追求的大道皆不相同。 玉昀子点头,“既是如此,为父这便通知人事堂长老。” 玉昀子之前收阿离为徒,并未与宗门报备。 此番他要举办收徒大典,自是要与人事堂进行报备,给阿离一个正式身份,也是宣告各门各派。至于阿离的半妖身份,玉昀子倒是隐瞒了下来,他与几位长老商议过后,又要给各大门派派发请柬,此番筹备下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归庭鲜少在宗门行走,与各大弟子打交道,以至于当弟子们听说掌门要收徒,且新收的徒弟要与掌门之子缔结为道侣时,皆是一脸茫然。 弟子们打听情况也打听不出来什么,直到受邀的宗门陆续抵达,掌门收徒大典开启,众人才窥见站在掌门身侧一左一右的年轻男子。 左边的男子着内门弟子服饰,姿容艳.丽无双。 右边的男子同样身着一袭蓝袍,比之雌雄难辨的左边男子,他身姿修长挺拔,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玉昀子坐在大殿上,面露笑容的为众人介绍归庭和阿离。 受邀而来的各大门派派遣的不是宗门长老,便是宗主首徒,年长些的一眼便看穿了归庭修为,而阿离却始终看不透,心中惊道,玉昀子这个老东西当真是老奸巨猾,儿子和徒弟资质这般出众,竟是没透露半点风声,怪不得要请他们各大宗门前来参加,感情这是炫耀来了。 各大宗门代表心中腹诽,面上却是笑呵呵的恭贺玉昀子喜得佳徒。 玉昀子虽然气阿离叼走了他儿子,但看一众人或皮笑肉不笑、或嫉妒的脸,吐出一口浊气,暗道看在小崽子今儿个叫他长脸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小崽子这个女婿。 玉昀子还不知道阿离是他的儿媳。 这也不怪他,当日归庭与阿离第一次神识双修,因着阿离受妖性控制,没守住元阳,而归庭虽然无法拒绝其中滋味,却也知道修道之人,在未突破元婴时,尽量别破了童子身,所以玉昀子看到阿离元阳没了,而儿子的还在,便这般误会了。 “吉时到,大典启!” 司仪官的声音响彻整个紫云门,收徒拜师仪式正式开始。 阿离走到主殿中央,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弟子阿离拜见师父。” 玉昀子扫了眼众人羡慕的神色,心中得意,面上却一派的风轻云淡,“本座记得你刚入我紫天峰时,不过十岁孩童,如今却是合体真君,不错。” “师父谬赞了。”阿离神色淡然,不骄不躁。 “不过,修仙一途,不仅需要天资与悟性,还须得勤奋修习,不得因有所成就便狂妄自大,方能在大道一途走的更远。”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玉昀子满意点头,“起来吧。” 说罢,他招手让阿离过来,从高坐站起身来,俯视殿内所有人,道:“今日乃本座的收徒和犬子与爱徒的缔结道侣典礼,本座在此欢迎诸位赏光……” 玉昀子先是说了一番官话,待司仪提醒缔结道侣的吉时已到,话锋一转,“犬子与爱徒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今日缔结为道侣,为感谢诸位前来参加,特备下薄酒一杯,待大典结束,以供诸位痛快畅饮。” 话毕,仙乐奏起,仙鹤煽动翅膀在空中翩翩起舞,长唳之声抑扬顿挫,与仙乐此起彼伏。 -- 第176页 归庭牵着阿离的手,随着玉昀子从大殿转战到紫云门广场。 归庭和阿离站在广场中心,在玉昀子和众人的见证下,俩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同时两指对天,齐心宣誓:“今日天道为证,我玉归庭(玉离)与玉离(玉归庭)结为道侣,共寻大道。自此有难同当,有乐同享,不离不弃,永铭此誓。” 站在玉昀子身后的程幽月羡慕地望着身姿挺拔的两位师弟,俩人宣誓时十指相扣,眼神温柔而默契,叫她心中好不羡慕。 她身边的叶芷竹悄悄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师父,总有一日,我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震动整个修.真界的成婚大典。” 程幽月脸颊一热,下意识去看满面春光的玉昀子,心虚道:“瞎说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嘴上这般说,然俩人的手却握的更紧了。 归庭与阿离立完誓,玉昀子站了出来,举起手中酒杯,对着苍天洒下杯中酒,“今吾儿玉归庭与吾徒玉离因情结合,情投意合,特此结为道侣,从此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吾见证之,诸位见证之,天道亦见证之。” 话音落下,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降下一道七彩霞云,盘旋在整个紫云门上空,霎时整个宗门晕染在一片红霞中。 这算是天道见证后并给予的回应。 俩人此生的生死将绑定在一起,若违背誓言,便会遭受天谴。 缔结道侣的契约仪式结束,各大门派努力挽上笑容,为俩人献上祝福。 玉昀子心中高兴,带着归庭和阿离与几大宗门代表坐一桌,席间你来我往的说着客套话,推杯换盏间,有人问他儿子这般出色,何以藏到今日才带到世人面前。 玉昀子勾起唇角,旋即假惺惺的叹了口气,“不是本座舍不得把犬子介绍给诸位,实在是犬子顽劣,八岁便敢瞒着本座独闯万兽山脉,把南北方的妖兽诛杀个干净,近日才回来。” 诸位代表集体心中呵呵冷笑,又有人问既然小弟子玉离自小.便收在了身边,为何直到现在才举行收徒大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 玉昀子老神在在,丝毫不放在心上,“也怪本座,阿离这孩子被我带回来的时候,有点认生,本座想着让他先熟悉一下环境,不想这孩子也是个胆大的,趁着本座闭关,与他师兄跑去了万兽山脉历练,小小年纪便已经到了合体期,也是难为他了。” 说完,他又长叹了口气,“诸位,本座这个做师父的愧疚啊。”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这徒弟啊,我还没开始教呢,小弟子就成才了,就问你气不气! 合体期的修士哪个宗门没有? 但以二十来岁的年纪便达到这个成就,显然是没有的。 诸位代表气的脸都快绷不住了,尤其是质问玉昀子的那位,神色一僵,差点没甩袖而去。 收徒大典成了玉昀子炫耀的主场,而整个紫云门的热闹到半夜才慢慢褪去。 归庭与阿离早早退场,与他们来说,今日是他们缔结道侣之日,也是凡间所说的洞房之夜。 俩人遣退了北庭院所有侍童,布下结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归庭去浴池沐浴回来,屋中已燃起了烛光。 很久不曾见过烛火,他惊奇的推开木门,就见阿离换上了红色亵.衣亵裤,长发披在脑后,一身湿气地立在红烛的光晕下,房屋重新布置过,几盏红烛摇曳,映出屋内的喜气与红鸾帐。 他轻笑了一声,随手关上门,“难怪你日前总下山,原来是为了准备这个。” 烛光映在阿离的侧脸上,他微微歪着脑袋,眨了下眼,“师兄,你喜欢吗?” “喜欢。”归庭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坐在床榻边,抬手以灵气烘干.他湿漉漉的长发。阿离顺势环住归庭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道:“师兄,时间不早了。” 是不早了。 俩人盘膝坐在床榻上,归庭放出神识,与阿离释放出来的神识毫无保留地交融在一起。 神识乃人的神魂之力。 俩人本就属于一体,又神识双修过几次,一经相触,便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夜很长,北庭院内热火升腾,经久不息。 第79章 星纪元 在归庭与阿离结为道侣一千年后, 玉昀子终于勘破最后一关,飞升上界。 临别之际,他留下话, 说在仙界等着二人。 成仙于归庭而言毫无意义。 他只是个过客, 不可能真的修道成仙。 所以他没有应, 只是目送玉昀子上了登仙梯, 渐渐消失在天际。 掌门之位玉昀子传给了归庭, 归庭打理了一段时日,便主动选了一座附峰养老,挑了日子把掌门之位交给了师侄叶芷竹。 叶芷竹与程幽月俩人在三百年前也结为了道侣。 当时俩人与玉昀子说的时候, 差点没把玉昀子气死。他统共收了两个弟子,然两个弟子皆不走寻常路,其中一个拐走了他的儿子, 虽说后来他知道了自己多了个儿媳,而不是儿婿叫他心里好受了些。 可大弟子与徒孙又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 归庭从掌门之位退下来后,便不再修炼。 阿离仿佛看出了什么, 也停下了修炼的步伐, 与他隐居在附峰养养花,养养小奶龙, 偶尔再出宗门游历一番, 日子过得很是快活。 -- 第177页 三千年后, 叶芷竹带着程幽月飞升,俩人的元寿也差不多到了尽头。 坐化前,阿离一如既往地黏在他身上, 紧握着他的手, 没有问他为何不愿得道成仙,而是一脸满足的与他同时闭上眼。 躺在归庭乾镯里好几千年的轮回镜察觉到乾镯里的禁制消散, 立时跑了出来,落在刚脱离肉.身的归庭肩膀上,抱怨道:“主人,您好过分哦,竟然让我在乾镯里呆了几千年。” 归庭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看着一道凝实的魂体从阿离的肉.身缓缓坐起来,茫然的飘到俩人肉.身前,似是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么愣愣地望着已经没有生机的肉.身发呆。 两具肉.身失去神魂,慢慢羽化,爆发出浓郁充沛的灵气,滋润着整座附峰,这边是所谓修士羽化后灵气会返本归源,归化于天地。 守在洞府外的少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顿时化作一条体积庞大的白龙,盘旋在附峰上空发出无尽的哀鸣。 “哐……” 悠远的钟声配合着龙吟,像是在为俩人送别。 阿离沉默的捡起乾镯和坤镯,转过身,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里,“师兄?” “是我。”归庭噙着笑意,冲他招了招手,“愿意跟我走吗?” 阿离一扫眼底哀伤,欢快的扑到归庭怀中,没有问归庭去哪,重重地点了下头,“师兄去哪我就去哪。” 归庭摸了摸.他的脑袋,扭头对肩膀上的轮回镜道;“小镜子,咱们走吧。” 轮回镜却没如以往那般打开通道,而是沉默了片刻,“主人,咱们在这个世界待太久,您古墓那边的时间可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说不定这一次回去,古墓的阵法已经破了。” 归庭一愣,“所以呢?” “所以,我建议您直接在这里与这块……阿离融合,以应付那边的突发.情况。” 阿离有点没听懂,他疑惑的仰起头,望着归庭。 归庭静默了好一会儿,“阿离,如果、我说你就是我,你会相信吗?” 阿离错愕了一瞬,旋即莞尔一笑,“师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傻.子。”归庭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头吻住他的唇,把记忆传输过去。 阿离接收完记忆,歪着脑袋问了归庭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是你的碎片,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归庭没法回答。 若阿离不是他的碎片,他不会注意阿离,还把阿离带回来,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相处和日久生情。 阿离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哂然一笑,“幸好我是师兄的碎片,不然我的下场就如你记忆中师姐与你说过那般,堕魔,再死于师父和师侄之手。”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捂着归庭的眼,脸颊贴在归庭的胸膛,喃喃道:“师兄,我其实很嫉妒那些比我先得到你喜欢的碎片,也羡慕时居那块碎片有勇气看着你与其他碎片相爱,我做不到,做不到在明知你还需要寻找碎片的情况下,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然后投胎去等待一个未知的下辈子,而且,你需要我。” 归庭看不到阿离的神情,只能从他越开越低的声音中察觉到对方情绪有些低落。 他闭上眼,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在不断地变强。 阿离这块碎片携带的力量格外强大,且这还是个修仙世界,比之前面几个,是海与池塘的区别。 当阿离落下最后一个话音,地上突然响起两道清脆的声音,覆在眼前的手紧跟着消失了,耳边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睁开眼,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沙哑着声音道:“小镜子,把乾镯和坤镯带上吧。” “是,主人。”轮回镜收起掉落在地上的乾镯和坤镯,收进空间,打开时空通道,卷着归庭进了通道中。 这是一个被冰与雪覆盖的世界。 天空常年飘雪,积雪不易融化,形成千姿百态的冰川。 天际之间,一艘黑色星舰从天而降。 星舰飞速下坠,不断的摩擦出火星子,随之轰的一声砸在冰山岩层上。 与此同时,三道红色光线从天边照来,射在冰山上,如刀切豆腐一般,顷刻间便把山顶削成了三块。 哗啦啦…… 冰块咕噜滚下山去,矗立不知多少年月的冰山向下倾斜,开始倒塌,坠落在冰块伴着黑色星舰如滚石般向下砸落。 “警告!警告!飞船损毁程度超过百分之七十,已无法启动防御系统,请马上弃船逃生!重复一遍,飞船损毁程度……”坠落的黑色星舰里,光脑控制系统发出机械的警示声。 同一时刻,三艘银色军舰如一道流光从空中划过,盘旋在被冰山淹没的黑色星舰上空。 冰山倒塌,引发雪崩,形成洪水般的声势,震得整片山脉地动山摇,冰层龟裂,生出一条深不见底,如同黑暗深渊般的裂缝。 而就在这裂缝之下的岩层中,冰封了一口石棺。 冰封石棺的坚冰在山脉的震动下慢慢碎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却又很快淹没在轰轰巨响里。 这边庞大的黑色星舰在滚落中卡在了两峰之间,瞬间被大雪吞没。 雪崩的狂潮裹挟着冷硬的冰块持续不断地从岩壁上倾泻,砸在深埋在雪低的星舰机壳上,时不时发出阵阵巨响,响彻在山谷之中,产生音波,又震下更多的积雪。 -- 第178页 ——轰! 岩石在机壳上砸出一声声巨响,星舰内百余人狼狈的躺在地板上哀嚎不断,其中一个面戴烫金蝴蝶面具遮住上半张脸,身着黑金长袍的男人狼狈甩了下束在脑后的长发,撑起身子,阴寒的看向已经彻底损毁的控制台,“好一个联盟银翼军!” 话音一落,‘轰’的一声,又是一道巨响传来。 砸的星舰震动不止,男人站立不稳,险险摔倒在地上,他连扶着控制台,稳住身形,眼底染上一丝暴戾恣睢,“联盟银翼军是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时哥!” 一众人齐刷刷地坐起来。 其中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惊疑道:“你怀疑咱们兄弟中有叛徒?” “是叛徒还是卧底要把人揪出来才知道。”时居面色一沉,凶光乍现,一一扫过惊疑不定的兄弟们,最后定在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男人身上。 年轻男人看似慌张,然眼底却有着与之不符的沉稳,“他是谁的手下?” 众人闻言,齐齐投去凶狠的视线。 壮硕的男人扭过头,看向面色沉静的年轻男人,“陈帆影?时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不说影子跟了我们多少年,就说他的身份,他是咱们从里尔巴罗星球招进团的,不可能背叛咱们。” 里尔巴罗星球是银河系中一个三不管星球,又名垃圾星球。 垃圾星球里的人都是违反星际联盟法或违反了公约的人类。这里资源稀少,没有星舰与能源,想活下去,靠全星际运载而来的垃圾为生。可就算如此,能吃的东西数量有限,这就导致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死人随处可见。 但星际联盟也有个公约,凡事能逃出里尔巴罗星球的人,无论是何罪名,都能得到赦免。 然而,能逃出来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因为没有飞船和能源,这些人永远也逃不出去,除非像陈帆影这样,遇到了时居的时空团。 时居的时空团曾被联盟军团追击躲到了里尔巴罗星球,壮硕的男人也就是卡罗亲眼见到陈帆影抢夺食物时的那股狠劲,加之当时他们牺牲了不少兄弟,就心生了把他收进团中的想法。 “没什么不可能的。”时居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五指锁住陈帆影的咽喉,对方还没来得及挣扎,另一手飞快卸下陈帆影的关节,旋即把人丢向老二李程,“检查一下。” “时哥!”卡罗焦急的站起来:“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万一没检查出东西来,会寒了影子的心。” “寒他的心?”时居眸色一厉,指着星舰外不断传来的阵阵声响,喝道:“听到没有,老子和兄弟们不是折在这里,被冰山掩埋,就是被守在外面的银翼军抓回联盟上星际法庭!你问问兄弟们,甘心吗?” “不甘心!”百余人齐声震道。 老五安妮从中走过来,掏出双枪,阴狠道:“老娘把话放在这!影子如果不是叛徒,老娘这条命任由你们处置,如果真是他背叛了我们时空团,就别怪老娘发泄心头之恨!” 卡罗顿时没话说了。 就在气氛焦灼之际,老二李程终于开口了。 “时哥,找到了。” 李程是团里的军师,平时脾气温和,一贯以微笑示人,这会儿却难得冷下了脸,从陈帆影的光脑里破解出了一条已经删除的消息—— ——蓝星球。 第80章 星纪元 “震感结束, 不排除余震。” “室外温度-200摄氏度。” “气压2atm。” “……” 悬浮在上空的银色主舰内,智能AI艾丽调皮的眨了下眼,“奥斯本少将, 蓝星球的温度太低, 生命很难存活, 您要是再不行动, 时空团就要全灭了。” 被称为奥斯本少将的男人身着白色军装, 头戴军帽,对智能AI艾丽的话充耳不闻,只眼神冷漠地望着监视器外崩塌的冰川。 没有得到回应的智能AI艾丽模拟着人类情绪, 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时空团发来通话请求, 奥斯本上将,是否接驳?” 奥斯本抿了下唇,帽檐在他冷漠的眉眼上投下一片阴影, 显得他极为冷酷无情。 他眉心微微一皱, 收回视线,“接!” 话音落下, 一个身姿修长, 着一袭黑金长袍, 面戴烫金蝴蝶面具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双手负在身后,藏在面具背后的深邃双目静静地奥斯本,晃动的星舰丝毫影响不了他强大的气场, “奥斯本, 做笔交易如何?” 奥斯本面无表情道:“不如何。” “是吗?”时居也不生气,他掩在面具外猩红的唇微微一弯, 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出全息投影外,五指锁住陈帆影的咽喉,如同拎鸡一般,把浑身是血的人拎到身前,右手拍了拍陈帆影的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脸,摇头假惺惺道:“真可怜,我的兄弟们下手可是一点水都没放哦,奥斯本少将,你说我把他丢出星舰怎么样?” 奥斯本丝毫不为所动,“请便。” “这样啊,那你瞧好了。”时居走到紧闭的舱门边,挥手让兄弟们穿好作战服,随即把舱门打开一条缝隙,积压在舱门外的白雪霎时鱼贯而入,冷的一众人便是穿了作战服也忍不住齐齐打起了寒颤。 时居割开陈帆影手臂上的防护服,轻轻一扯,整条手臂暴露出来,放在舱门外的积雪中。而陈帆影连哼都没哼一声,脸上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 第179页 看到这一幕,奥斯本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放在身后,紧握成拳。 时居轻啧了一声,把陈帆影已经冻成冰块的手从积雪中抽回来,关上舱门,屈指敲了一下,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他勾起唇角,含笑望着奥斯本,“奥斯本少将,你说,修复舱能把碎成块的人救活吗?” 奥斯本眼神终于不再毫无波动,而是带上了几分冷意与克制,变得锐利起来。 时居见他还不松口,掩盖在面具下的眉峰挑了一下,轻飘飘的折下陈帆影冰冻的手臂,丢在地上,轻描淡写道:“看来咱们的奥斯本少将不太在意这位兄弟的性命,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 说罢,便要结束对话。 “等等——”奥斯本紧抿着唇,锐利的眼神透过全息投影,仿佛要刺穿他的心脏,“你要如何?” “所以说你何必呢!”时居轻笑了一声,迎上他压迫性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放我的兄弟们走,我留下来!” “时哥!” “不行!” 两边声音同时响起。 时居眼神一厉,“奥斯本,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奥斯本寸步不让,“不可能!” 就在两方博弈间,全息投影突然中止,控制台设备失灵,三艘悬浮在半空的战舰失控,无序地朝地面坠落。 而以肉.眼看不见的空气中,空间呈螺旋状扭曲起来,慢慢形成一个旋涡—— 一道白光从旋涡中飞出来,扭曲的空间就好似水面泛起的波纹,风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冰封在岩层地下的石棺里,躺着一名白衣男子,双眼合拢,神态安详,面色红.润的仿佛只是在沉睡一般。下一刻,沉睡的男子蓦地睁开眼—— 他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眸,没有半丝杂色,纯粹的宛如上等红宝石,眼尾微微上挑,左眼下角缀着一颗鲜红的泪痣,衬得他精致的容颜艳.丽得夺人心魄。 “主人,您回到身体里了?” 归庭涣散的意识瞬间回拢,记忆如凶猛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轻蹙眉头,“你先出去看看情况。”说罢,再度闭上眼,任由意识便沉浸在记忆当中。 上古时代,神魔并存,又相互对立,故而神魔两族族人摩擦不断。 两族纷争搅合的神界不得安宁,导致神界无法负荷。就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一个道理。 天道要清理神魔两族,四大神尊和三大魔王乃天道亲儿女,天道对儿女仁慈,给予提醒。七人同时感应到天道意图消灭神魔两族的意志,两族的首领默契的发起神魔之战,选择牺牲好战、好挑事的族人,来保全其余族人。 神魔大战爆发,族人陆续死亡,最后只剩七人。 七人也相继‘陨落’,而归庭与神尊弈君便是最后同归于尽的人。 在神力爆发之际,弈君被轮回珠救走。 而他也被神力爆发出来的力量推进了轮回珠开启的时空通道里。 只是他受神力爆发出来的力量冲击,加之神魔大战之前,他企图分离神魂,以至于神魂被神力分裂成了数块,在时空通道里,散落到了各个小世界,而他实力骤减,只来得及追着最近一块碎片降落在某个小世界。 至于轮回镜,在三妹宁挽清陨落时,他让轮回镜去救三妹了。 归庭降落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而碎片在降落的途中跑了。 他在寻找那块碎片的过程中,结识了当时割据一方、且龙气大盛的辰王,又算到他的碎片未来会投生到帝王之家,便以军师的身份助辰王夺得天下,最后归隐山林,掐算其余碎片方位,也等这块碎片出世。 只是他神魂缺失,实力骤减,耗费了十五年功夫,才堪堪算到机遇在千年后。得到这个答案,他才想起碎片已经出世,便回了京都,收了碎片为弟子,取名为时居! 他带时居隐居在山林,平时传授时居一些小术法,大部分时间在推衍千年后的机遇。 初时他什么都算不出来,耗费无数神力算出来的都是一片迷雾,他想着是不是神魂缺失、实力不够的缘故,便打算把已经小有所成的时居赶下山,让时居好生过完这辈子,他收回碎片再试试。 他把时居赶下山,时居不愿,他便拂袖离开,换了个地方继续推衍,期间时居登上皇位,他回去过一次,参加完时居的登基大典,临时走时居拦下他,说:“师父,我心慕你,当我皇后可好?” 他当时心中极为诧异,以非断袖拒绝了时居。 事后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们本为一体,若不是神魔大战爆发,他已经分离了神魂自己亲手造了一个自己出来。 凡界无仙气,他体内神力用一次就少一点,十几年下来,神力耗空之际,才得知这是他们七人为保部分族人而降下的劫难。 渡劫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他的轮回镜便是神界轮回台上连接下界的通道,只不过他们七人孕育于混沌,天生便是魔王与神王,无须渡劫。可这次他们违背天道意志,以自身性命换取族人生存,天道爸爸生气了,便叫他们投胎转世,历经轮回之苦。 可他是带着记忆与小部分实力下界的,虽说神力消耗的差不多,但渡劫于他来说也不过是喝口水那般简单,所以天道便把劫难应在了他的碎片身上。也就是说,在碎片还没历完劫,他不能插手碎片们的命运,也不能收走时居的碎片。 -- 第180页 天道在他神力枯竭时才叫他算出这一点,便是算准了他已无实力插手,将要陷入沉睡。 心灰意冷之下,他回了京都,让时居为他修建陵墓。 陵墓建成,为防止神魂撑不到千年后,他以龙脉布下阵法,滋养神魂,沉睡过去,等千年后再苏醒。 只是途中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他的神魂从身体里跑了出来,还把记忆全部留在了身体里,导致他以幽魂状态在古墓孤寂了不知多少岁月。 归庭消化完所有记忆,感受了下.体内神力。 神力耗尽,尚未恢复,然神魂却恢复了八.九分,就差最后那块碎片便能恢复至全盛时期,届时便能——嗯? 他屏气凝神,内视体内五脏,赫然发现心脏部位竟是空荡荡的! “主人!”轮回镜在外面转了一圈,匆匆跑回来,漂浮在归庭眼前,惊奇道:“您的陵墓没了,阵法已经破了,这方世界不知发生了何事,竟是成了冰川。而且外面还悬浮了三艘银色战舰。” 归庭掩下心头疑虑,缓缓睁开眼,抬起手指,轻点了下镜面,镜面散发出幽幽的光晕,里面映出他的面容。 他眨了下眼,轻抚眼角泪痣,神色无比陶醉,“我怎么就这么好看呢,好看到连我的碎片都无法自拔的爱上我,还在我的脸上留下一滴泪,不过……” 他左右瞧了瞧,眉眼含笑,“还怪好看的。” 被关在镜子空间里的轮回镜闻言,翻了个白眼。 但转而想到什么,惊喜道:“主人,您恢复记忆了?” 第81章 星纪元 轮回镜从空间里爬出来, 与归庭挤在逼仄的石棺里,肉.乎.乎的小手扒着归庭的手臂,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主人——” 归庭瞥它一眼:“憋回去!” “哦。”轮回镜把满腔委屈咽下去, 默默缩在石棺的角落, 可怜巴巴的望着对镜子自恋的主人, 怯怯道:“主人, 我不是故意这么拖这么久才找到您的。” 归庭左看右看,觉得这颗泪痣点缀的当真是恰到好处,连与轮回镜计较的心思都没有, 只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露出陶醉神色,漫不经心道:“我三妹怎么样了, 是不是历劫结束回去了?” 轮回镜瘪了下嘴,欲言又止。 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三魔王给您找了个妹.夫。” “嗯, 嗯?”归庭神色一顿, 慢悠悠扭过头,“你说什么?” “我、我……”轮回镜缩了下脖子, 弱弱道:“您当初让我救三魔王, 我刚打开时空通道把她送进小世界, 大魔王与神族席盛打斗时爆发的能量把我也推进了小世界,导致我跟神族席盛掉落在同一方世界,昏睡了好多年。” “然后呢?” “然后……”然后它亲自把三魔王送到席盛嘴边, 看着席盛一步一步叼走三魔王, 最后历劫结束,携手三魔王回归神界。 “所以我妹.夫是席盛那小子?”归庭对席盛印象不深, 因为这位神尊一向深入简出,鲜少出现在人前,“你给本尊等着!” 他收起镜子,打量了一下逼仄的空间,放出神识扫了一下外面情况,外面刚经历了一场雪崩,雪沫在冰川里飞扬,三艘银色战舰悬浮在高空,数十架银色机甲在雪地运作,似是在挖掘着什么东西。 归庭的神识本来只是一扫而过,但雪底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叫他不由自主的往雪底探寻,继而发现了被大雪掩埋的黑色星舰和蜷缩在星舰里百余人。 而其中着黑金长袍,面戴烫金蝴蝶面具的瘦高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碎片?” 战舰失控只持续了几秒就恢复了正常,中止的全息投影再次连接上。 奥斯本没多想,只当是雪崩地震时磁场加强导致,加之此星球联盟早先派人探测过,蓝星球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他继续与时居对峙,俩人各不退让。 僵持中,时居这艘没有防御系统的星舰慢慢遭寒流冻结。 冷空气渗入主舱,兄弟们冷的开始牙根打颤,他后退了一步,以时空团五位首领束手就擒,和陈帆影换时空团百余兄弟性命。 “这是我的底线!” “成交!” 俩人交易达成,奥斯本派机甲去进行挖掘工作。 时居掩藏在面具下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这一趟蓝星球之行,因为一个陈帆影,毁了所有。 “时哥……” “你闭嘴!”安妮暴脾气上来,抬起长.腿扫向卡罗的侧腰。 卡罗感到一股劲风袭来,本能的用手臂去格挡。安妮却是虚晃一招,身轻如燕地跃至卡罗身后,飞快地冲腰间抽.出匕首,横在他的喉间,“老娘真特么想一刀子割下去!” 说着,一脚踹向他的膝盖弯—— ——砰! 卡罗双膝猛地跪在地上,疼得他直呲牙。 可安妮却是不罢休,又是一脚踹向他的后腰,把他踹翻在地,翻过面来,膝盖肘抵着他的咽喉,抡起拳头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所有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老四是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他擦拭着手中的枪,一言不发的坐在老大身边。 老二李程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时居面前,“时哥,你真的打算束手就擒?” “不然呢?” 时居阴鸷地扫了眼早已经昏死过去的陈帆影,“星舰损毁,奥斯本的银翼军虎视眈眈,此地环境又恶劣,如果我们不束手就擒,兄弟们根本就耗不起。” -- 第181页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程思忖了一下,“联盟早就废了死刑,我们被抓最多就是送去谷岛,虽说谷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也不至于叫我们害怕,我的意思等会儿我和兄弟们拼一把,你伺机……” 他边说边抬手指着上空挖掘的机甲。 时居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没必要拿兄弟们的性命冒险,谷岛而已。” 他说完,低下头,深邃的眸光仿佛穿透地板看向地底深处,找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挖掘工作进行了两个小时才把星舰挖出来。 奥斯本的战舰与星舰接驳后,拖着星舰慢慢飞上高空—— 归庭用神识看着三架战舰拖着星舰离开星球,收回神识,“小镜子,定位谷岛。” 归庭在上个世界呆了近五千年,这边的科技却是发展迅猛,已经进入了星际时代。 星际是由大大小小不同星球与种族组成的帝国和星际联盟,而星际联盟为银河系最大的体系,掌控着话语权。 在星际时代,除了飞速发展的科技,人们对身体的开发也到了极致,最基本的就是寿命,平均达到了三百岁,还有炼体术。除开这些,最重要的就是异能和精神力。 一般人类出生后,在八岁时会激发两者其中之一,精神力更为容易激发一些,只不过强弱不定,而异能大部分要看基因,如家族史上有人激发过异能,那么后代激发异能的概率比较大。 精神力看先天,而区分精神力的等级以dcbas,s+,如果一个人先天资质是c级,那一辈子就是c级,异能却能通过后天锻炼提升,所以异能者的危险程度比之精神力者更为叫人忌惮。 不过异能的杀伤力再大,也比不过人类研发出来的光核武器和各式各样的机甲以及战舰。 在热武器面前,个人力量有时候就显得微不足道。 而谷岛就是关押这种人的星球,又名宇宙监狱。 整个星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监狱,银河系里危险程度达到B级以上的罪犯由联盟法庭宣判后,就会投放到这里。 归庭目前还不清楚眼下形势,不过他现在就差最后一块碎片,而当初在小和尚那个世界,时居跑了,那么现在这块碎片的身份一目了然了。 也不知道时居这一世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他先去谷岛等着也一样。 轮回镜回到镜子空间,锁定谷岛星球,打开时空通道,带着归庭走了进去。 归庭凭空降落在一片阴暗的丛林。 丛林满地都是腐朽的枯叶,枯叶下白骨累累,不远处几头皮毛发黑,形状类似豺狼,体积却如牛一般大的野兽分食着什么。他仰头望天,天空是黑色的,不见一丝星光,仿佛蒙了层厚重的雾霾,神识放出去,延伸至千米远,才看到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 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几乎占了整个星球的三分之一,宛如一个庞然巨兽一般矗立在那。顶层是一块巨大的平台,而里面是一层层的密封牢房,一半的牢房设立的都是三十平的隔间,一个隔间住着五位囚犯。 而往上,便是十平隔间,每个隔间关押着一个罪犯。 层数越高,人数就越少,到最后几乎大半的隔间都是空的。 最顶上几层,是典狱长与狱警们。 归庭粗粗扫了一下,心中有了大概,便收回神识,思索了一下,尝试与天道爸爸沟通了一下,给他在这个小世界安排个身份。 他的要求不过分,天道爸爸应了,并提出让他不能使用超出小世界力量体系之外的能力。 银河系各大星际网中,一条新闻正在直播:“日前,闻名银河系的时空星盗犯罪团伙在蓝星球被奥斯本少将率领的银翼军抓捕归案,联盟法庭判决时空星盗首领不日将押送宇宙监狱服刑……” 此条新闻一出,银翼军词条上了星网热搜。 民众的各式追捧纷纷上线,尖叫着嫁给奥斯本男神。 奥斯本无视上级的打趣,他去见了银翼军陈将军,从陈将军口中得知自己这次功绩不小,心中没什么波动。 陈将军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于你私自放走时空星盗部众的决策,我与总统商量过,一致觉得你的做法很正确,不管陈帆影是我的儿子还是普通人质,我们银翼军都不能无视他们的性命。” 奥斯本点头,正准备告辞,门从外面被人踹开,陈帆影脸色苍白的冲了进来,指着奥斯本道:“你把时空星盗的人放走了?” “陈帆影!” “奥斯本!”陈帆影的声音比他父亲的声音还要大,他厉声指责道:“我潜伏多年,为的就是把时空星盗一网打尽,你竟然把他们放走了?为什么!” “为了你。”陈将军沉着脸道:“时空星盗的首领以你性命要挟。” “与联盟的和平比起来,我个人的性命算什么!” 陈帆影当初为了打入时空星盗团,自愿在里尔巴罗星球吃了整整两年的苦,目的就是为了捏造一个身份,打入时空星盗团。 时空星盗团伙崛起于十年前,专门劫持各大星球财团的星舰,就连联盟运载军火的星舰,对方都敢动,这样一伙无恶不作的人,联盟耗费了多少精力在里面,奥斯本作为少将,难道会不懂吗? “我们银翼军本就是为民众服务,如果奥斯本少将无视你的性命,与星盗有什么区别?” -- 第182页 “为联盟而死,虽死犹荣!”陈帆影坚定道。 陈将军看着一根筋的儿子,揉了揉发疼的脑仁,让奥斯本先回去,然后拉着想追出去的儿子,“时空星盗没有做决策的五位首领,就是一群成不了气候的喽啰,翻不起波浪。” “父亲又怎么知道他们翻不起波浪?万一——” “放肆!”陈将军打断儿子的话,看儿子一脸不服,脑壳疼,“我问你,你在时空星盗呆了五年之久,对首领时居了解多少?” “我……”陈帆影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颇受卡罗信任,但卡罗很少提及跟时居有关的话题。 而且时居这个人很少露面,也很谨慎,做重大决策时从来只与李程商议,然后由李程代替他出来宣布。所以他并不了解时居,只从时居几次出手,知道他有冰系异能,且异能很强大。 “影儿,你该长大了!” 陈帆影张了张嘴,“那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叫父亲这般忌惮?” “忌惮谈不上,不过上星际法庭前,为他体检时检测出他的精神力超过了s,可根据曾经逃脱的人说,他还有异能,然而我们却没检测出来。”陈将军不欲多说,换了个话题,“这次时空星盗首领落案,你功不可没,我与上头一致决定,把你安排到银翼军奥斯本少将的手下,做他的副将,你跟奥斯本好好相处,知道吗?” 联盟那边的事时居不知道,也不关心。 押送他和四位兄弟的星舰进入谷岛星球,降落在庞大建筑的顶端。 归庭身着黑色银边制服,脚蹬长皮靴,戴着白手套的手背在身后,率十位狱警朝星舰走去。 星舰舱门打开,下来四个穿银色军装,手持光核枪的军人。 四人守在舱门口,舱门里再次走出来一个气势强盛,肩头有三颗金星的中年上将,上将神情严肃地打量着归庭,“你就是劳伦斯典狱长推荐的新任典狱长?” 归庭唇边噙着温润的笑,“是的,上将。” 上将皱了下眉,有些疑惑,但又不知道疑惑从哪来,便点了下头,招呼人把囚犯带下来,与归庭进行了交接。 交接完毕,归庭挥手让狱警从银翼军手中接过囚犯,目送人上了舱门,看着星舰起航,这才把目光转向囚犯。 第82章 星纪元 谷岛星球没有太阳, 只有无尽的黑暗。 当监狱顶端亮起无数盏投光放射灯时,整个建筑宛如一座灯塔,照亮了半边天空, 也照出了归庭修长的身影。 时居神情冰冷地由银翼军押送着下了星舰, 余光扫到一道颀长身形时, 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他蓦地投去视线, 不可置信地望着灯光中身形完美的男人, 霎时间天地间仿佛都离他远去,眼中心中只有面前的男人。男人一双大长.腿被军裤包裹,剪裁得体的黑色银边制服将身材与线条勾勒的淋漓尽致。 对方身高几近一百九十公分, 高得他不得不仰头去看着对方。 他任由狱警为他带上抑制精神力与异能的手环,仰起头,目光死死盯着男人那张与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 但与记忆中不同的是,对方眼角多了颗泪痣,且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增添了些许温度, 看久了会不自觉的深陷进去, 尤其是淡色的薄唇微扬,仿若永远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男人, 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可男人却好似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 对方噙着浅笑,扭过头来,与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他呼吸一滞, 等着对方反应, 可对方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转而把目光转向了他的身后。 归庭大致看了一下五人。 为首的是束着长发, 取下面具,露出精致面容的时居,身后一字排开的是交接时资料里显示的时空团另外几位首领。 “欢迎各位来到宇宙监狱,我是这里的典狱长,归庭。” “你、你好,我是时居……”时居下意识站直身体,呆呆的望着归庭,傻傻的回了句。 站在他身后的李程皱了下眉,时哥从下了星舰后就有点不对劲,一直盯着这位典狱长看。 他跟着看了几眼,说实话,这位典狱长是他见过的所有男人当中,长相最为出色的一位。他是从时哥还没组建时空团就认识了的,兄弟们身边还来来回回的换伴侣,时哥却是洁身自好,再好看的男女都不会多看一眼,就仿佛天生没有性.欲一样。 可这会儿却看着这位典狱长挪不开眼,这是……突然开窍,看上这位典狱长了? 想到这儿,他客气的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李程。” 后面几位揣摩不透老大和老二的心思,但见老大老二都做了自我介绍,也跟着介绍起来。 “我是卡罗。” “我是安妮。” “我是路航。” 归庭轻笑了一声,抬起手,让狱警们把人带走。 狱警把五人分别带到五个房间,例行检查五人身上可藏有危险物品。 时居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只望着归庭的侧脸发呆。 “愣着做什么?快进去!”狱警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归庭循声望过来,看到时居的眸光在他视线投过去的瞬间亮了起来,抬步走过去,“你有话想对我说?” 时居迫不及待的点头。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归庭说,比如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记得我吗? -- 第183页 归庭知晓他心中疑惑,却并不回答,只是微笑道:“别紧张,看在你们五个是我上任后接的第一批囚犯,我会把你们安排在同一个楼层,让你们相互照应。” “我……谢谢。” 时居明亮的眸仁暗淡了下去,心中失落地走进房间。 归庭等在外面,待几人换了囚服出来,简单说了下宇宙监狱的规则,“根据你们的实力,你们将会被安排在八十八层,监狱每天会提供两餐,用餐期间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自由活动期间少闹事,如果闹出事来,不到生死关头,我们不会管。” 谷岛监狱简单来说就是放逐之地。 这里关押的都是危险系数极高的重型犯,一旦到了这里,到死都没机会离开。 别说囚犯,就是典狱长和狱警们,没有上级调任和星舰来接,也无法离开。所以,狱警们从来不在乎这些囚犯的生死。 归庭训完话,让狱警把人带下去。 时居巴巴的望着归庭,“归……典狱长,您能送我们下去吗?毕竟我们是头一次来,有点、有点害怕。” 李程听到这话,心中感慨像时哥这样的人,遇到喜欢的人竟然也变得无耻了。 可其余三人却是满脑子问号。 害怕? 这是他们时哥说的? 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看向时居。 没有面具为他增添神秘气氛,削瘦的身形搭配他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弱化了眼里的凌厉,看起来还真的挺像个弱鸡小白脸的。三人心中古怪,碍于有外人在场没开口。 归庭眼里微微染上了愉悦的笑意,“可以。” 他率先走进电梯,两个狱警看顾一个,就这么挤在电梯中。 时居站在归庭身后,凌厉的丹凤眼灼灼地黏在归庭的身上,黑色军装,脚蹬黑色长皮靴,腰间扎着腰带,衬得他身材比例完美,腰窄腿长,给他温润如玉的气质里又增添了一分禁欲.感。 他下意识添了唇.瓣,之前束手就擒是为了保全时空团的兄弟,他有信心逃出去,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归庭,这……他突然就不想逃了。 时居的目光太露骨,别说归庭这个当事人,就是狱警们都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押解时居的狱警对这位突然降临的典狱长手段不了解,为人看起来又很好说话,便没把他放在心上,也无视了时居赤.裸裸的眼神。 电梯停在八十八层。 此时正是用餐自由活动时间,中心点的电梯门突然打开,惹得聚众在走廊上的囚犯齐齐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归庭抬步走出去,就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朝他聚拢过来。 有惊艳,有淫.邪,还有毫不掩饰恶意,更甚至右边传来一声口哨声,“新来的?制服诱.惑,正点啊!” 归庭缓缓扭过头去,看到发出声音的是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微微屈起手指,微笑道:“你过来。” “哟嚯!” 彪形大汉嘴角一咧,在囚犯的起哄声中,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小子,看上你哥哥我了?别急,哥哥马上来满足你!” 他这话引得众囚犯哄然大笑。 归庭负在身后的手化出一条黑色长鞭,在众人还没察觉的瞬间,闪到彪形大汉面前,扬起手中长鞭,缠住大汉的脖子,紧接着手腕一扬一抖,就见那大汉如断线风筝一般,砸向墙壁,只听得一声巨响,人便没了声息。 这一幕太过突然,不管是囚犯还是狱警,都没想到归庭会突然出手。 大家齐齐禁声,就见他手中捏着的长鞭在众人瞩目下消失,他脱掉手中白手套,随手丢在地上,慢条斯理的道:“处理了吧。” 时居下意识弯起唇,满心的怒意现在只剩下眼前温润的男人。 男人朝他这边走来,长皮靴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宛如踩在他的心尖上一般,踩一下,心脏便不受控地加剧一次。 他望着男人开阖的唇.瓣,眸色一暗—— “不用怕,好好改造。”归庭拍了拍他的肩膀,让狱警把人带走,蕴着笑意的目光打量了一遍,确认起到了威慑的作用,这才走进电梯。 他一走,寂静的场面突然炸了开来。 “典狱长杀死囚犯不用负责?” 吵杂的氛围中,有三个气势不凡的男人坐在一片无人的区域,饶有兴致地盯着已经关上的电梯门。 “他就是新来的典狱长?”巴里玩味的添了下唇,“这一手杀鸡儆猴做的不错。” 蓝斯瞥了巴里一眼,“雷杰是火系异能者,虽然实力受到抑制手环的压制,但他炼体术也不低,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典狱长手中的鞭子是精神力幻化的,这说明他精神力起码在s以上。” 一直没说话的安格斯懒懒地靠在栏杆上,怂恿道:“巴里,你去拿下他,说不定他还能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监狱这种地方,都是强者生存,弱者要么被杀掉,要么就臣服于强者。而宇宙监狱的每一层都会有一个或多个狱霸这样的角色。而这三人就是八十八层的狱霸。 八十八层有三个区域,三人分别管理着一片区域,平时互不干涉,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无聊地聚在一起。 “我可不敢。”巴里虽然好色,但他也有自知之明。 新任典狱长刚才露的那一手,他同样也瞧见了,能把精神力化为实体,就是解开了他的抑制手环,他也不一定打得过。 -- 第184页 他把目光转向安格斯,“我记得你玩的都偏向这种禁欲系的,要不,你去试试?” 安格斯撩了下刘海,“这种类型的玩腻了,我瞧着几个新来的不错,尤其是那个长头发的,我看他分到了蓝斯那边,蓝斯,你要是不感兴趣,我要了。” 一般新人加入,会被狱警随机分配一个房间,而分在哪个区域就归哪个区域的狱霸管。 但也有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A区的狱霸看上了B区的新人,B区狱霸如果愿意,可以拿东西换。至于拿什么东西换,就看你入狱前有没有星币,如果有,可以贿赂狱警帮你买。 当然,仅限于生活用品和食物。 “可以。”蓝斯不在意道:“老规矩,一斤草莓味的糖果。” “你是没长大的奶娃子吗?”安格斯余光瞥到他看上的长头发匆匆跑了出来,蹲在新任典狱长之前站过的位置,像是捡起什么东西,一脸珍惜的藏在怀里,嗤笑了一声,用手肘捅了下.身边的巴里,“这小子竟然看上典狱长了!” 第83章 星纪元 时居被狱警带到808号监室, 目送狱警离开后,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恶意目光,抬步走到归庭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捡起地上无人问津的白手套, 轻轻地拍了下上面的灰尘, 刚塞进怀中, 迎面走来一群人, 将他团团围住 周围人见有热闹可看,一个个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为首的男人朝时居身后某个角落望去,见那边的三人没有表态, 神色变得嚣张起来,“新来的,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 就得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时居抬起头,双手负在身后,望着眼前皮相不错的男人, 淡淡道:“什么规矩?” 为首的男人斜了眼身边的小弟, 小弟连忙跨开双.腿,兴奋道:“从我们胯.下爬过去。” “如果我说不呢?” 为首的男人摸了摸下巴, 上前几步, “也可以, 只要你跟了我。”说着,伸手去挑时居的下巴—— 时居眸色一厉,负在身后的手掌骤然握成拳, 正欲出手, 一道劲风从侧面袭来。 他余光扫过去,就见身材高挑的安妮身轻如燕地跳跃过来, 一掌将男人击飞出去,同时李程、卡罗和路航纷纷加入战场。 看热闹的人登时发出阵阵欢呼和嘲笑。 “科里,打死他!” “科里你个孬种,上呀!” “你个垃圾,连个娘们都打不过,吃.屎去吧!” …… 被击飞的男人叫科里,算是八十八层的小头目。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新来的,还是个女人给一掌击飞,面子挂不住,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好得很!兄弟们,给老子狠狠地打!” 李程等四人围成一个包围圈,把时居护在中间,警惕地注视着面露兴奋的这伙人。 能被送到这座监狱,还能生存下来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时居几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路航,他人狠话不多,又跟着时居习过古武,他一脚踹飞正面冲过来的人,抓.住右侧想偷袭之人的肩膀,狠狠甩向左侧的人群,一时间竟是无人近身。 其余三人,除了李程稍微弱一些,皆配合默契,应付的游刃有余。 巴里望着新人完全碾压科里一伙人,幸灾乐祸说道:“安格斯,新人看来是个硬茬子啊!” 安格斯玩味儿的看着被人保护得无法近身的时居,视线在他冷如白玉的脸颊上扫过,挑眉道:“这批新人是一伙的?”他说着,抬起下巴问身边的蓝斯,“你进来的迟,可知道外面有这么一伙人?” 蓝斯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我听说时空星盗团有五位首领,四男一女,其中大首领常年戴面具,留的是长发。” “竟然是同行?”安格斯来了兴趣,“这个时空星盗团跟我的流星团比起来如何?” 巴里一听他提流星团,眼底闪过不屑。 想到安格斯之前怂恿他去招惹典狱长,逮着机会道:“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急。”安格斯望着沉着冷静的时居,心中征服欲陡升。 路航四人不慌不忙地应对,助阵呐喊的囚犯们都以为这几个人要落入科里之手,却没想到最后被撂倒的竟然是科里的人。 十几个人陆续被放倒,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科里面色发青,再看时居几人时,眼神已不复之前的嚣张与轻浮。 安妮放倒最后一个人,一脚踩在那人的脸上,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李程慢条斯理的理了下囚服,用眼神示意卡罗和路航。俩人得到收到信息,默契的朝想逃跑的科里走去,一左一右驾着人来到时居面前,“时哥,怎么处理?” 时居背负着双手,冷厉的双目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左边角落里气势非凡的三人身上。 三人悠闲地坐在那边看戏,方圆二十米五人靠近,他心中便对这三人身份有了大概猜测。只是其中一个看起来金发碧眼,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得有些邪气的男人突然冲他一笑,赤.裸的眼神如同看待一只猎物般。 他眉头一皱,就见那人站起身来,招呼身边俩人走过来。 四周交织在一起的尖叫声与呐喊声戛然而止,纷纷退让。 安格斯站在俩人中间,在时居面前站定,双手抱胸,放肆的打量着他,“我是安格斯,八十八层A区的老大,你们几个不错,以后跟着我吧。” -- 第185页 “跟着你?”安妮收回腿,拍了拍手掌,退到时居身侧,饱满的红唇吐出三个字,“你也配?” 安格斯唇角荡漾的笑意渐渐凝固,神色间掠过一抹冷戾的幽光。 他举起右手,人群中霎时走出来十几个满身煞气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既然不识抬举,老子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话毕,十几个人团团围住五人,同时发动攻击。 顶楼监视区的工作人员看到八十八层的三个狱霸带人堵住新任典狱长亲自送下去的新人们,想了下,把消息转到了典狱长的办公室。 归庭正在查阅星际的星史。 星史比较复杂,他单查蓝星球那条线,根据记载,三千年前,蓝星球因为环境破坏,气候极度恶化,导致全球变暖,海淹时代降临,世界各国为了节约资源,达成共识,组成了星联盟,寻找适合生存的星球,只是还没等他们找到,蓝星球就进入了冰川时代。 留在蓝星球的人没有逃过这场灾难,但人类的文明与火种传承却被飞船带向了外太空,流浪了不知多久,找到了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而现在星际联盟大部分人前身就是曾经的蓝星球人与各个星球土著结合后生出来的后代。 归庭大概了解了一遍,光脑弹出消息,监视区的工作人员说八十八层的狱霸带头闹事,问他要不要阻止。 他让人把监控调过来,点开视频,看到混战的人,挑起眉峰,第一天就敢跟狱霸起冲突?这就是所谓的害怕? 归庭从椅子上站起来,叫了四个狱警,乘坐电梯来到八十八楼。 电梯门一打开,尖叫声与呐喊声震的人耳膜发疼,这些囚犯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又被关多年,身体里早就充斥着暴虐因子,尤其是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引燃了他们骨子里的嗜血因子,他们面红耳赤地沸腾尖叫,叫嚣着打死他! 这种情况,狱警们有些不敢上前。 归庭打开光脑,一道透明面板出现在眼前,他在上面点了一下,选了八十八层一键电击。 兴奋得热血沸腾的囚犯只觉一股电流从手环流向四肢百骸。 时居也不例外,电流穿过心脏,让他全身变得麻痹起来,伸出去的腿猝不及防的软了下来,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所有人都不许动!” 狱警见状,抽.出光核枪,对准浑身抽.搐的三位狱霸和时居。 时居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心中一紧,下一瞬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开始砰砰跳的巨响。 归庭踩着长皮靴,带着白手套的手中捏着长鞭,噙着温润的笑意走过来,“看来你们最近的伙食很不错。” 安格斯忍着抽.搐的身体,心中却惊讶不已。 他在这里待了三十来年,统共就见过上任典狱长不过两次,就像归庭之前说的那样,典狱长和狱警一般是不管囚犯之间冲突的,就算是打死了,他们也不会眨一下眼,最多就是派机器人来收尸。 可今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新来的这位典狱长却下来两次,难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时居眼巴巴的望向归庭。 归庭却没看他,而是走到坐在地上浑身抽风的三位狱霸面前,抬起脚,用鞋尖抬起其中一个人的下巴,居高临下道:“把他们四个关禁闭室去。” 归庭话音落下,四位狱警带上隔离手套,把三位狱霸按到在地。 另外一个狱警看向归庭,“典狱长,另外一位是?” 归庭在其中一人腿上擦了擦鞋尖,转过身,目光投向眼睛发亮的人,轻笑道:“这位新人之前不是说害怕?那就去禁闭室待几天。” 李程余光瞥到想站起来的路航,艰难的按住路航,喘息道:“别、动。” 四人被带走了。 三位狱霸心有不甘,时居却是满心不舍,连连扭头去看背负着手的人。 “八级电击的滋味如何?” 气氛一片死寂,除了忍不住溢出呻.吟的人,没一个人吭声。 归庭微微一笑,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看来你们很喜欢,那就再享受半个小时吧。” 一场冲突就这么草率的收尾了。 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前,已经被电击的浑身发软的囚犯爬回自己的监室,心中也升起了跟安格斯一样的疑惑。 李程四人挤在一个监室,门外的灯突然熄灭,监室的门自动关上。 卡罗连忙去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忍不住踹了下门,“这狗.日的典狱长!” “你这话可别叫时哥听见。”李程倒在唯一的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头顶的灯光。 “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妮靠在墙壁上,疑惑的看着李程。 李程斜了她一眼,“不是都说你们女人的直觉很准?” 安妮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有话就直说,扯什么女人男人的。” 路航沉默了一下,“时哥格外关注典狱长。” 安妮猛地反应过来,“时哥他……不是吧?!” 卡罗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暴躁的又踹了下门,“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 三人对视了一眼,安妮和路航懒得搭理卡罗,靠在墙壁上闭眼小憩。 李程叹了口气,“时哥看上典狱长了,以后你收敛点,别当着时哥的面说典狱长的坏话。” -- 第186页 第84章 星纪元 宇宙监狱的禁闭室就是个虚设, 从这座监狱存在开始,每层的禁闭室就没关押过几个人,可今天却一次迎来四位囚犯。 狱警把四人分开关押, 密闭的狭小空间里, 没有光源与食物, 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地面。这样的环境, 对安格斯等三人来说,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可对时居来说,与监室没什么区别。 他躺在坚硬的地板上, 撩起衣摆,取出藏在衣服里的手套,放在鼻端, 轻嗅着手套上残留的味道,心中思索着怎么引起典狱长归庭的注意。 归庭回到办公室,调取了禁闭室的监控, 在红外摄像头下, 画面清晰地记录着狱霸三人或焦躁暴怒或闭眼靠在门板后,或大力踹着禁闭室的门。 而时居舒服地躺在地面, 脸上盖着两只手套, 只露出紧闭的双眼。 归庭瞧着那手套有点眼熟, 抬起手,看了看手上戴着的手套,挑了下眉, 调出四人的资料查看。 巴里, 军.火头子,走私犯。 蓝斯, 黑客,曾以一己之力攻破联盟防御系统。 安格斯,星盗头目,专门打劫联盟运载至前线的资源,且团队及其嚣张,每次打劫成功,还会录制视频发送到星网,来挑衅联盟。 时居,星盗头目,以打劫各大星球财阀的星舰为乐,也劫持过联盟的军.火。 归庭看完几人资料,屈指轻点着桌面。 以他曾经传授给时居的能力,时居想在那三人手下生存下去不是什么问题。想到这儿,便没再关注。 …… 八十八层的狱霸被关禁闭,囚犯集体遭受了半小时电击惩罚,心中憋了股火气,修养了一天后,试探性的去挑衅新人。 小打小闹了几次,囚犯们发现典狱长没再下来阻止,胆子大了,便无所顾忌的找茬,李程他们终究只有四个人,在时居被关禁闭的三天里,身上是旧伤添新伤。 而禁闭室这边的四人迎来了禁闭的最后一个小时。 归庭背着手,打开第一间禁闭室,灯光从顶端投射下来,看到人高马大的巴里躺在地上,双眼空洞,乍一看就像是忍受不住黑暗与饥饿般。他用眼神示意狱警过去把人抬出来,送到监室,又依次去了第二、第三间,情况都差不多,不过蓝斯从进入禁闭室后,就一直靠在门板后休养生息,脸色看上去比另外俩人要好一些。 最后一间关押的是时居。 狱警打开门,灯光洒下来,就见时居盘膝打坐,呼吸平稳,面色比之前面三人,红.润的有些不正常,就仿佛他不是在受惩罚,而是换了个地儿睡觉一般。 “禁闭时间到了。”狱警冷声道。 时居敛气凝神,收起体内运行的灵气,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就见熟悉的高大身影站立在门口,心思一转,红.润的脸颊霎时褪去血色,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虚弱道:“我、我没力气。” 狱警:当我们的眼睛是瞎的吗? 狱警们深知这些囚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心思也诡诈,便没敢轻易上前,而是朝典狱长投去目光。 归庭意味不明的走进去,蹲在呼吸微弱的时居面前,用鞭子挑起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一脸公事公办道:“真没力气?” 时居忍住想伸手的冲动,乖觉的‘嗯’了一声,示弱道:“典狱长,我害怕,这里很黑很安静,就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一样,你、你能抱抱我吗?” “抱你?” “就、就一下。”时居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我有点冷。” 归庭忍住笑意,站起身,招来门口的狱警:“他说他冷,你去抱抱他,给他送点温暖。” 时居神色一滞,狱警硬着头皮走进来,却怎么也下不去手,这位新囚犯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第一天就敢跟狱霸起冲突,关了三天密封空间脸色还是红.润的,谁知道他有什么诡计。 两方僵持了一下,时居回过神来,脸色扭曲了一下,旋即慢吞吞的撑着地面,这一动作惊得狱警连忙后退,他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气喘吁吁的坐起来,勉强道:“是我为难典狱长了,我想缓口气,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归庭对时居的小心思心知肚明,狱警也识趣的退到门口,与站在门口的同事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典狱长对这个囚犯有点特殊。 “多谢典狱长对我的照顾。” 归庭倚在门框上,对上他仿佛蕴藏着星光的黑亮眼眸,饶有兴趣道:“我惩罚你,你还感谢我?” “我闹事被惩罚是应该的,而且你惩罚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大家都受了惩罚,如果你当时没插手,我和我的同伴说不定就要被他们打死了。”时居仰着头,认真道:“典狱长,谢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同伴。” 炽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更衬得他脸颊没有血色,可他双眼很温柔,柔情缱绻,将他苍白的脸庞染上了点温度。 归庭知晓他是装的,目的是在示弱,引自己动容。 他顺势缓和了神色,矜持地点了下头:“你很不错。” 时居受宠若惊,“我以前听说谷岛监狱很混乱,典狱长不作为,里面的囚犯没有人权,被人打死机器人一收直接丢在监狱外的森林喂野兽,可你不一样,你对我和我的同伴很照顾,知道我们是新人,肯定会受欺负,不但亲自送我们下来,还帮我们惩罚了想欺辱我们的人,典狱长,你不但英明神武,心也跟你的人一样表里如一。” -- 第187页 他说的情真意切,就跟真的一样。 归庭知道他是在恭维自己,但不妨碍他听得浑身舒坦。 他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碎片,说起来,这块碎片还是他的徒弟,他当初就是追着这块碎片才下到小世界的,之后还与对方有过一世夫夫缘分,记得当时对方是个小和尚,开口就是要他以身相许。 想到这儿,他敛起心神,道:“你倒是跟资料上说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归庭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站直身体,“我看你恢复的也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归庭让狱警护送他回监室,擦肩而过时,开口道:“看在你诚实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与你一同受处罚的三人是这层的狱霸,你小心些,我不可能每次都会来救你。” 时居望着他俊美的容颜,唇角微微上扬,“多谢典狱长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时居愉悦的回到监室时,自由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 他敛起柔弱的神色,细长的眼眸扫了一下监室,空间不大,仅容纳一张单人床和个人站立的空间,也无窗户,墙壁雪白,四面光滑,只有头顶一盏灯和通风口。 小是小了点,暂时先凑合吧。 他盘腿坐在床.上,盘算着怎么再次引起归庭的注意,最好是能跟刚才那样,俩人独处。 机会很快就来了。 早餐开放时间,李程和另外三人照例过来敲门。 时居打开门,看到四人脸上皆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眸色一沉,把人拉进来,问了下情况,然后带着四人去大食堂。 监狱一天只提供两餐,分别是早餐和晚餐。 而每一餐可去大食堂领取一管最普通的营养液,若想吃顿好的,可以在大食堂的自助点餐机上用自己的账户点管家机器人做好的饭菜。而这笔收入,归典狱长和狱警们。 时居面色阴沉地朝大食堂走来。 远远就看到囚犯排成一条长龙,井然有序地领着食堂发的营养液,而三位狱霸,指使手下霸占食堂里的自助点餐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狼吞虎咽。 时居身形一闪,如离弦的箭,闪进食堂,一脚踹翻最边上的桌子,又快速抄起椅子,朝坐在椅子上的安格斯兜头砸去。 “嘭!” 一声巨响,惊得周围的人纷纷露出防御姿态。 可时居不给众人反应机会,依次把另外两位狱霸放倒。 三人关了三天禁闭,这会儿饿的恨不能吞头牛,哪里还有心思防备时居的出其不意。安格斯被一椅子砸的眼冒金星,直到鲜血从头顶汨汨流下,鼻间嗅到腥味,整个人从晕眩中回过神,一抹脸上的血,咒骂了一句,顾不得招呼小弟,抡起胳膊亲自上阵。 蓝斯和巴里反应也不慢,俩人同时发动攻击,配合安格斯三面夹击,把时居团团围住。 三人配合默契,一人专攻脑袋,一人专攻腰围,一人专攻下盘,一时间倒是占据了上风。 归庭一觉醒来,光脑提醒八十八层又打起来了,问他要不要管。 他捏了下鼻梁,调取视频,看到时居身形灵活地游走在三人之间,不见颓势,便让人先别管,自己先去洗漱,换了身衣物,回来再看视频,时居已经把三人叠成罗汉踩在了脚底下。 时居招了下手,从外面进来四个人。 四人警惕地守在他身边,他拎起最上面一个人,按在地上,弓着腰,揪着对方的后衣领,按着脑袋,毫不留情地往地面上撞。等把人撞的毫无反抗之人,再换一个继续撞。 地面很快就沁湿.了,还有几滴血还溅在他的裤脚上。 归庭看着他大耍威风,震慑了所有囚犯,这才起身带着狱警过去。 食堂很混乱,桌椅倒了一地。 归庭背着手,握着鞭子,踩着长皮靴,望着一脸乖巧地站在食堂空地,伸出双手,一副束手就擒模样的人,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自觉。”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评论啊。宝宝们都是在养肥吗?还是说我写的太差劲了? 第85章 星纪元 时居又被关了禁闭。 被打的满脸是血的狱霸三人则是被送到五十层的监狱医院的修复舱治疗。 食堂损坏的桌椅和清理工作由参与者赔付与收拾。 鉴于时居被关了禁闭室, 狱霸三人组进了医院,清理工作就落到了李程四人身上。 四人等典狱长和狱警走了后,警惕周围的囚犯, 防止他们动手。 然囚犯们对时居一挑三, 还是三位狱霸而心生忌惮, 加之新上任的典狱长与之前不管事的典狱长不同, 就没敢贸然动手, 领了营养液就走了。 偌大的食堂不过片刻功夫,就只剩下他们四人和监督他们工作的管家机器人。 四人对视了一眼,认命的打水扫地。 另一边。 归庭听着狱警提出的质疑, 说88-808有点不对劲。 抑制手环能压制人的精神力和异能,精神力和异能越是强大,受到的压制就越厉害。可808在这样的情况下单挑三位狱霸, 且三位狱霸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狱警怀疑是不是抑制手环出了问题。 88是楼层,808是时居的编号。 归庭思忖了一下, “你的怀疑很合理。” 说着, 他调转步伐,联系管教员, 来到禁闭室门口。 -- 第188页 机械门自动打开, 里面的感应灯无声的亮起来, 惊动了躺在地板上的人。但见穿着囚服的人撑着地面坐起身,黑亮的眸仁投来惊讶之色,“典狱长?” 归庭冷肃着脸, 微微颔首, 带着两位狱警走进去,“配合一下, 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手环。” 时居心头一跳,低低的‘嗯’了一声,乖觉的伸出两只手,任由狱警给他戴上手铐。 管教员带着技术员匆匆赶过来,俩人与典狱长打过招呼,技术员便走过去,仔细地检测。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技术员的检测。 技术员顶着典狱长和众人的目光,心中颇有些压力,他检测第一遍时,没发现什么问题,为防止自己有遗落,他又再次检测了好几遍,确定是真的没问题,才收了仪器,道:“报告典狱长,手环没问题。” 归庭点了下头,让狱警把手铐取下来,退出禁闭室,目光落在提出质疑的狱警身上,“你怎么说?” 狱警噎了一下,质疑是他提出来的,可检测结果却没问题…… 他心中有点慌,88号是新任典狱长接的第一批囚犯之一,还颇受典狱长关注,如果他给不出个答案,谁知道典狱长会怎么看自己。 典狱长对宇宙监狱里的所有人有绝对的处决权,他不了解新任典狱长脾性,只知道看起来很和善,但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就像典狱长第一次下到八十八层,有人调戏他,他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人处理了。 他在心里搜刮了一下答案,猛地想到什么,硬着头皮道:“报告典狱长,有没有、有没有可能是1、2、3号关了三天禁闭,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你觉得呢?”归庭把话题抛给管教员。 管教员不了解事情经过,给不出答案,只能应和道:“我觉得警员224说的有道理。” 归庭没说时居也关了三天禁闭,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俩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这看着是件小事,但如果手环真出了问题,很容易引起监狱动.乱,到时候责任要算在典狱长头上的,所以归庭才让人来检测,同时也警告时居收敛些,别做的太明目张胆。 而禁闭室再次恢复了寂静。 里面一片漆黑,除了头顶的通风口传来细微的空气流动和心跳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时居摸了摸右手腕上的手环,勾了勾唇角,昂面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想到归庭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就退了出去,眉心微微拢起,看来他留给归庭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两天时间一过,归庭准时打开大门,灯光从头顶亮起来,驱散了禁闭室里的黑暗。 他站在门口,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头对着门的方向,看不到神情,对门口的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死了一般。 他让狱警守在门口,抬步走进去,站在时居身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对方闭着眼,呼吸微弱,面容憔悴,唇.瓣因着缺水而有些干裂,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断气了一样。 “808?”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他挑了下眉,招呼门口的狱警,“过来把他抬去送医。” 装昏迷的人闻言睫毛微微一颤,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迷茫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瞳孔才渐渐收拢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映入他的眼帘。 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有气无力道:“是典狱长啊,禁闭时间已经结束了吗?” 归庭看他柔弱的像个小可怜,心头感慨不已。 不愧是带着记忆投胎的碎片,这演技…… 如果不是他在上面时刻注意这边情况,说不定还真就被他骗过去了。 “禁闭时间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 “谢谢典狱长。” 时居说着,打了个寒颤,却又故作坚强的用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想坐起来,然双手好似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一般,以至于刚撑起半个身子,又倒了回去。 “……需要我让人送你回监室吗?” 时居慢吞吞抬起头,露出苍白的脸,轻摇着头,“不用的,我没事。” 嘴上说不用,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却可怜巴巴地望着归庭。 归庭心中感觉到一丝微妙,眼底倾泻.出几分情绪,又极快的收敛起来,沉默的走过去,伸出长臂—— 时居嗅着扑面而来的荷尔蒙,熏得他苍白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他压抑心头的激动,受宠若惊的伸出手,用力抓着对方伸来的手,就着力量,‘艰难’的站起来。 归庭刚准备撤回手,对方就好似双.腿发软,无力支撑地倒在他怀中。 他还没说话,对方的双手慌乱地撑在他的胸膛,想从他身上离开,却又迫于双.腿无力,再次投入他怀中。 归庭哪里看不出来对方是故意的,他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对方甩着长发来来回回几次,那双手也在他胸膛摸了好几把,这才温声道:“我的胸肌可结实?” 时居动作一顿,连忙收回手,靠在他怀中,低着头,添了下唇.瓣,回味残留在手中的触感,小声道:“回典狱长,我没注意。”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到时居的耳中,酥的他耳根发热,不动声色的贴得更紧一些。 归庭轻笑着把他从怀中推开,抬起戴着手套食指,挑起他的下巴,“现在能站好吗?” -- 第189页 时居轻轻点头,垂着眼睫,不敢直视,“能。” “能就好。”他收回手指,示意狱警进来帮忙,把‘虚弱’的人送回监室。 归庭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外面正是用餐和自由活动时间。 从医院出来的狱霸三人组带着人正在教训李程四人。 作为八十八层老大,被一个新人按在地上摩擦,这是何等耻辱? 所以三人一出院,就想把场子找回来,可罪魁祸首被关了禁闭,三人卡在胸口的气没法出,就只能找罪魁祸首的同伴出气。 这边刚动起手,就有手下匆匆跑过来,说典狱长来了。 安格斯阴鸷的扫了眼李程四人,“老子迟早要弄死那个多管闲事的典狱长!” “噗嗤!” “臭女表子,你笑什么?” 安妮唇边露出一抹嘲弄的笑,轻蔑的目光自三人身上扫过,“就凭你们?被我们时哥打得跟条死狗一样的东西?” 卡罗回想了一下两天前这三人的惨状,接话道:“形容的还挺生动的,确实挺像三条死狗。” 安格斯英俊的脸狰狞起来,蓝斯阴恻恻地盯着安妮,“我从来不打女人,可你这张嘴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跟这女表子废什么话!”巴里阴沉着脸,整个人如同一只猛兽朝安妮扑去,速度之快,如同一阵风。而安妮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没反应过来一般。 就在巴里的手即将捏住安妮的脖子时,一条长鞭突破空而来,鞭尾瞬间就缠住了巴里的脖子。 在众人还没搞清楚鞭子的来源时,巴里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归庭收回鞭子,面带微笑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目光扫过隐忍不发的安格斯与蓝斯,“当我这个典狱长的面挑事,嗯?” 蓝斯垂下眼皮,心中震惊,巴里的实力他清楚,上次被新人打,是因为他们三人在禁闭室饿了三天,精神与身体受到双重折磨,这才吃了那新人的亏。 而典狱长出手,他和安格斯竟然都没察觉,还是在他保持警惕心的情况下。 安格斯忍下胸腔里勃发的怒焰,“典狱长,我们只是在闹着玩。” “是这样吗?”归庭微微扭头,看向长相美艳的女人。 安妮瞪大眼,夸张道:“你们三带着这么多人把我们四个堵在这里是跟我们闹着玩?哎哟,我误会你们的意思了,还以为你们是来找我们报仇的呢。” 李程抿了抿唇,忍住笑意,指着安格斯道:“报告典狱长,我听到他说迟早要弄死多管闲事的你。” “对,我们也听见了。”卡罗拉了下路航,跟着应和。 归庭眉峰一挑,看向安格斯,依旧温和道:“你想弄死我有点不切实际,不过勇气可嘉,该给点奖励的。” 说话间,狱警们冲上来,扣住安格斯,他走过去,沉吟了一下,“就奖励你去九十层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写的很卡,更新时间可能有点不固定,抱歉。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琅然x1 离歌x2 路星辞x9 琅华x10 茵莱湖畔x5 花堪折-莫空枝x1 第86章 星纪元 宇宙监狱的规则是层数越高, 囚犯的危险程度就越大。 但这个危险程度是由星际法庭判决,而星际法庭判决一个人或一个团体的危险程度则是从两个角度出发,一个是罪犯的罪行和个人实力对人民群众造成的影响, 这种一般情况下只会判A级以下危险程度, 也有个别情况。 另一个是有没有触犯星际联盟利益, 一旦触犯了星际联盟的利益, 不论你是否杀过人, 都判S级以上危险。 而宇宙监狱也是根据B-S+来划分楼层。 一到六十层为B-A级囚犯,六十一到八十九层为S级囚犯,九十层则是S+囚犯。 能被星际法庭判决危险程度达到B级以上的人实力大部分都不会弱, 弱者在这里是活不下来的。 只是一旦戴上抑制手环,个人实力就会大大削减,这就导致每一层囚犯的实力参差不齐, 有时候一个楼层会同时出现实力相当之人,就比如八十八层的三位狱霸。 安格斯的实力能在八十八层当狱霸,到了九十层是继续当狱霸, 还是死于他人之手或沦为玩物, 都是未知数。 狱警用.电.棍击晕了挣扎的安格斯,把人抬走。 周围一片死寂, 谁的没想到典狱长会这么做, 毕竟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几乎每任典狱长对囚犯的生死都是不管不问,监狱里也没有规则,不, 应该说狱霸就是规则。 而且狱霸这个身份还只是其次, 最主要的原因是安格斯进来有三十多年,培养了一批忠心的手下, 现在换了楼层,全部化为了泡影。 大家都有点身体发凉的感觉。 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跟那些血腥的场面比起来,典狱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安格斯从王者位置跌落到青铜,易地而处,这种落差真的会让人疯魔。 归庭温和的目光扫向蓝斯,“你……” 蓝斯下意识攥紧拳头,心肝在典狱长的注视下微微发颤,心中更是对不按规则的典狱长越发的忌惮,甚至还有些羡慕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巴里。 这些情绪在心里一闪而过,他很快想到了上次挑事只关了两天禁闭的新人,自觉的伸出双手,“典狱长,我申请禁闭处罚。” -- 第190页 归庭微微一笑,欣慰道:“我就喜欢像你这样诚实的人。” 说着,有狱警过来给蓝斯戴上手铐。管教员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典狱长,2号怎么处理?” 管教员问的2号是巴里。 归庭淡淡的瞥了一眼浑身紧绷的人,“作为本典狱长的补偿,也送去九十层,给1号作个伴吧。” 还没走远的蓝斯听到这话,顿时就不羡慕巴里了。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八十八层要变天了。三位狱霸一下走了两,他又要关禁闭,而在他关禁闭的时间里,八十八层的势力肯定会大洗牌。 敏锐些的囚犯也意识到了这点。 但大部分人对典狱长的手段心有余悸,不太敢再闹事,这个时候,单挑三位狱霸的时居就落入了部分人眼中,期待这位先出手来试探典狱长反应。 时居站在人群外,归庭如众星捧月一般地站在众人中间。 他感觉全世界的光都聚焦在归庭的身上,让他眼中再也看不进任何人。 他就这样看了许久,连周围投来的隐晦目光都没察觉,直到归庭离开,李程四人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才从痴迷中回过神来,“扶我去食堂。” 从进入这座监狱,他几乎都是在禁闭室度过,连口水也没喝过。 李程和路航一左一右的把他扶到食堂,食堂里的人都很安分,一个是忌惮时居的实力,另一个也是怕闹事招来典狱长。 李程在自动点餐机点了不少食物,为时居‘接风洗尘’。 几人用了餐,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监室,挤在逼仄的空间里,关上门小声商议怎么抢夺狱霸的位置。 李程四人不知道典狱长只对时居格外关注。 他们几人担心动起手来会招来典狱长,关禁闭是小事,如果把他们五人分开,就不好办了。 “动手的事我来,你们帮我收拢势力就行了。” “时哥,万一典狱长……” “我有保全自己的方法。”时居知道归庭对他是不一样的。 就拿李程四人的事来说,他们四人在他关禁闭的这几天里,没少受囚犯们的挑衅与欺压,可归庭却从来没管过。而归庭几次插手,都与自己有关。 虽然不知道归庭怎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不记得自己,但他们本为一体,那是来自灵魂的牵绊。不然以归庭冷漠的性格和典狱长的身份,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管一群囚犯的事? 几人商量完怎么行动后,正准备散去,安妮想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在床沿边,“时哥,铁树开花了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时居屈起一条腿,“既然你提到这事,那我就跟你们说一下,以后看到典狱长,尊重些,他将来会是你们的……” “时嫂嘛!”安妮勾起红唇,笑道:“我们懂。” “不是。”时居也不意外他们能猜出来,毕竟他对归庭的想法从来没掩饰过,他淡定道:“他是你们的哥夫。” “……”四人惊讶的瞪大眼,安妮震惊的张大嘴,目光在时居清瘦的身形上打量,连忙拉着李程溜出监室,走远了些,才小声道:“咱时哥虽然瘦了点,但作风很强势的啊,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强攻来着,怎么会是纯零啊?” 李程无奈的摇摇头,“不就是个体.位吗,时哥高兴就好。” “不是,我就是落差有点大。”安妮觉得时哥在她心里的形象有点幻灭,但想想几次看到身形高大的典狱长,还有典狱长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突然想到时哥看上典狱长,该不会是个抖门吧? 时居看上典狱长的事因为四人心里都有数,揭过这茬就没人再提。 李程四人把注意力放在了收拢人心上,监狱里提供营养液,虽然只是最低等的营养液,但足够维持一个正常人的生理机能,让囚犯不至于为了争夺食物起冲突,所以唯一能让囚犯们屈服的,只有强大的实力。 时居休息了一天,觉得是时候见见他家归庭,进攻下一步了,便开始清算之前欺负李程四人的囚犯。 时居一动完手,穿着身着黑色银边制服,脚蹬长皮靴,戴着白手套的典狱长就出现了。 他这次没敢动用灵力,而是单纯的肉搏,甚至为了让归庭怜惜,还主动漏了破绽,受了点伤。他低着头,温顺的伸出双手,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会再犯。 跟着归庭下来的狱警们看到顺从的808号,觉得头疼。 说他是刺儿头吧,可每次挑完事,面对典狱长,乖觉的不可思议,可说他老实吧,哪有这样老实的人?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归庭让狱警把人铐起来。 时居抬起头,归庭这才看到他脸上的血痕,蹙了下眉,“带走。” 狱警把时居送到禁闭室,正要关门,归庭挥手让他们守在门口,抬步走进去,鼻端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眼皮耷.拉了下来,道:“为什么要打架?” 时居微微仰头,男人敛起了一贯的微笑,面色发冷,缕缕光辉洒下来,衬得他面冷如玉,显得眼角下的朱红色泪痣分外鲜艳与刺眼。 他掩下心里咕咕泛起的酸汁儿,歪了歪脑袋,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了下来,他没有回答,而是发出赞叹,“典狱长,您长得真好看。” -- 第191页 归庭轻笑了一声,“你很有眼光,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时居眨了下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典狱长长得这么好看,我想见你,只能通过打架来吸引您的注意啊。” 时居说的这么直白,归庭就是想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 他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时居红了红脸颊,仿若羞涩一般的低下头,支吾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小声道:“我想被你睡。” “……所以,你上次是故意占我便宜?” “……”他摸自己的另一半加夫君有什么问题?但这话肯定不能直说,只是委婉道:“我没有故意,而是典狱长身上散发出来的荷尔蒙让我沉醉到双手不受控制。” 言外之意就是你魅力太大,我把持不住。 归庭幻化出鞭子,走近几步,用鞭柄挑起他的下巴,扬起唇角,“你胆子倒是不小。” 时居迎上他的眼,察觉到他眼底蕴着笑意,便试探道:“我还有更大胆的,典狱长想见识一下吗?” “哦?” 时居抬起手,抚上归庭的脸,指腹如羽毛拂面一般,在他的眉眼轮廓上轻滑着,一路向下,滑落至下巴停顿了一下,忽地两指收紧,捏住他的下巴,猛地凑过去,擒住他的唇。 一触到对方的唇,时居几乎就要沦陷进去,他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便没敢多停留,艰难的抽身离开,目光对方性.感的薄唇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收回手指,红着脸似害羞一般低下头,轻声道:“典狱长,您的唇跟我想象的一样柔软。” 归庭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意味不明的勾起唇,“但你的唇却不如我想的那么美味。” “不可能。”时居猛地抬起头,微微抿了抿唇,“肯定是我吻的太突然,您没尝出其中滋味,不然,您再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地雷。 灵毓x1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x2 快到我裤挡里来x2 琅然x1 第87章 星纪元 时居话毕, 微微踮起脚尖,倾身凑过去,唇即将覆上去, 微凉的触感抵在他唇中间。 他微微一顿, 眼珠下移, 就见套着质感丝滑手套的手指抵在唇.间挡住去路, 正要开口, 对方却后退了几步,蹙眉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时居疑惑的歪着头,乖巧道:“禁闭室。” “禁闭室是用来做什么的?” “用来惩罚囚犯, 让囚犯思过的地方。” “那你到这里来是受惩罚的还是来谈情说爱的?” “两者不矛盾啊。”时居无辜的眨了下眼,“您惩罚我,我追求您, 并无任何问题。” 归庭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可你冒犯到了我。” 时居想了下,认真道:“我以为您说我的唇不够美味, 是想多品尝一会儿。” “……”归庭背过身, 发出一声长叹,“汝甚骚, 吾不及也。”说罢, 背着手走了出去。 机械门自动合上, 黑暗侵袭。 时居是一回生二回熟,自如地躺在地板上,抬手摸了摸唇.瓣, 想到最后被拒绝的那个吻, 心中有些可惜,但转而又想到归庭无奈的长叹和那句话, 忍不住弯起唇来。 就知道他家归庭没有记忆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 归庭神色冷淡的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调出禁闭室的监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目光落在画面里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的人,唇角噙笑,“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套路。” 蓝斯关了两天禁闭,出来后发现八十八层的情况与他所想有些出入。 他小看了囚犯们对典狱长的忌惮,也高看了新人的智商,竟然为了点私人恩怨,把自己又作进了禁闭室。 “老大,那四个人收拢了安格斯和巴里区域的小部分势力,看样子野心不小,我们要不要……”说这话的人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蓝斯沉吟了片刻,“咱们的人先静观其变吧。” “老大,这样下去不行的,如果让他们收拢了两区实力,到时候我们三区迟早会被他们打压。” 蓝斯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安格斯和巴里的人岂是那么好收拢的?等着吧,新人肯定会再次打起来的,咱们这位新来的典狱长是个多管闲事的,到时候你看典狱长能不能容忍他一而再的挑事!” 谁不想一人独大? 蓝斯有这想法,安格斯和巴里就未必没有。 之所以三人表面和平相处,不过是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又互相警惕,才不得已罢了。 现在典狱长送走安格斯和巴里,说不定就是他的机会。 蓝斯约束手下,任由李程四人在两天内发展成百人团伙。 两天时间一过,时居禁闭时间结束。 他‘虚弱’的睁开眼,撑着地面慢吞吞地坐起来,看到门口站着的狱警和个头低矮的管教员,眨了下眼,坐在地上不动,眼巴巴的望着门口,等待典狱长登场。 管教员平静的看着时居,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来放人,看到这个颇受典狱长关注的囚犯不断朝门口张望,“扣押满48小时,回去吧。” “啊?”时居呆呆道:“典狱长没来吗?” “你算……”管教员想到典狱长自从这位囚犯来了后,对八十八层格外关注,咽下到嘴的话,冷冷道:“典狱长很忙。” -- 第192页 很忙? 时居神色一敛,一改面上的乖觉,沉稳的从地上站起来,漫不经心道:“典狱长在忙什么?” “与你无关。”管教员语气不快道:“以后少惹事,再有下次,我可不像典狱长那样温和,只关你两天禁闭这么简单。” 时居眯了眯眼,似是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有些无法适应刺目的阳光。 狱警上前为他戴上手铐,架着他回到监室。 狱警一走,李程就钻了进来,“时哥,你没事吧?” “没事。”时居垂着眼皮,躺在床.上,“我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你好好休息。” 李程走了后,时居撩.开眼皮,黑沉的眸仁里压抑的情绪在翻涌。 监狱不同外面,他想见归庭,除了归庭主动下来,没有任何办法,所以才三番两次以打架的方式引归庭下来。可他却没想过万一归庭不下来会如何。 是他操之过急了,也太自信了。 …… 八十八层的秩序再次混乱了起来。 起因是时居继续清算当初欺负李程四人的人,但收拾完一波人,囚犯们期待的典狱长直到自由活动时间结束都没出现。 第二次,第三次…… 连着七天,典狱长和狱警都没再出现过。 个别有野心的囚犯之前按下的心思开始活泛了起来。 蓝斯眼看心思各异的手下对前两位狱霸留下的势力蠢.蠢.欲.动,也有些坐不住了。 有手下怂恿,说典狱长连着七天没出现,肯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住了,他们再不出手,等典狱长忙完,新人都要坐稳老大的位置了。 蓝斯想到前段时间丢的面子,神色凌然,“是时候去会一会那小子了。” 食堂这边。 时居放倒了十几号人,微微喘了口气,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李程递来一碗水,刚准备喝一口,两个彪形大汉跳了出来,“小子,你最近很嚣张啊!” 周围本就热烈的气氛瞬间就炸了—— “是夏佐和路德!” “这俩人可是巴里的人,现在巴里走了,他们俩肯定也想要老大的位置。” “有好戏看了,他们俩的实力可不弱,要不是来的时间短,运气不好投放在有三位狱霸的这一层,说不定早就坐上老大的位置了。” …… 囚犯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监狱里的生活太单调了,之前三位狱霸在的时候,还能时不时组织一下摔跤活动,赢了能在食堂随便点吃的。可自从新任典狱长出现后,他们唯一的乐趣就没了。 虽然这几天看新人打架很过瘾,但压倒性的打斗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没什么意思。 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两个实力不弱的人,大伙都沸腾了起来。 时居斜睨了一眼堵在眼前山巍峨般的挺拔身躯,仰头饮尽碗里的水,一抹嘴角,丢掉碗,神色间掠过一抹冷戾的幽光,“废话少说!”话音落下,他脚步一踏,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朝其中一个彪形大汉袭去。 那俩人早就防备,见状也不惊慌。 俩人同时发动攻击,配合默契地应对。 一交手,时居就察觉出了这俩人与之前那一批又一批之人之间的差距。 更甚至来说,这俩人的默契配合,比之前三位狱霸还要难缠,如果他没来,再给俩人一些时间,八十八层的狱霸谁来做还真不好说。 时居本打算速战速决,余光扫到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的蓝斯,又想到七天没出现的归庭,覆在掌心的灵气慢慢收了回去,灵活的身形露出疲态。 俩人抓.住这个机会,一拳打向他的胸口,他佯装不敌,倒飞出去,撞到食堂的桌子上,吐出一口血来。 “时哥!” 李程四人飞奔而来,齐刷刷地站在他面前,挡住俩人的攻击。 蓝斯眯起细长的眼,看走眼了,竟然没发现巴里手底下还有这两个深藏不露的! 他见那四个无法招架,微微扭头,对手下交代了几句,手下点头,抬起手,招呼了一声,顿时几百人冲进了食堂,把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囚犯们见到这一幕,喧嚣沸腾的气氛越发的热烈起来。 监控区这边,工作人员偷偷瞄了眼浑身透露出一股凛然气势的典狱长,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典狱长,您看要不要阻止?” 归庭冷凝着神色,深沉的眸光注视着躺在地上吐血的人,“让管教员派机甲队去处理,受伤的抬去送医,两个挑事的和3号关三天禁闭室,顺便取消自由活动时间三天。” 归庭发话,工作人员立马把命令发送下去。 收到命令的管教员骂了句娘,匆匆调遣机甲队,赶到八十八层,以高压水枪镇压,然后通电,等所有囚犯都无反抗之力,全部抬回监室关了起来,通过广播下达了全体禁闭三天的指令。 一时间八十八层的监室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这些时居不知道。 机甲队一出现,又是放高压水枪又是电击,他装着昏了过去,然后被第一个抬去了五十层送医。 五十层说是医院,不如说是狱警们的娱乐楼层,只有最角落的位置摆了十台修复舱和帘子隔起来的病床。 狱警扒了他的衣物,把他往修复舱里一丢,让他平躺在里面,绿色修复液将他全身淹没,浸过口鼻,涌入肺腑,修复着全身细胞。 -- 第193页 归庭冷着脸从电梯里走出来,来到狱警驻守的修复舱,“典狱长。” 他微微点头,看着修复舱设置的时间,等时间一过,狱警把禁闭着眼的时居从里面捞出来,抬到病床.上,给他的双手上了手铐,便退了出去。 他审视着病床.上装昏迷的人,薄唇轻启,“真是出息了!” 时居缓缓睁开眼,幽怨的望着面容冷峻的男人,抿了下唇,忍住心头弥漫的委屈,道:“典狱长,我很想您,您有想我吗?” 第88章 星纪元 归庭居高临下的看着时居, 时居刚从修复舱出来, 身体上还残留着修复液, 湿漉漉的长发凌.乱的黏在脸颊上, 看起来有些狼狈,转身走出去。 时居没得到回应, 有些气闷。 他盯着放下来的门帘,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只觉得心口堵的慌。 不多时,狱警进来扶着他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囚服,架着他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往上, 越过八十八层,停在九十九层。 时居猛地意识到什么,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像是要跳出胸腔。 他跟着狱警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看着狱警敲了一下门。 门自动打开, 尖叫与呐喊声从门缝里溢出来。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狱警解开他手上的手铐,让他进去。 他试探的推开门, 正好可以看到光滑的墙壁上放映着一个彪形大汉一掌将身形消瘦男人击飞出去, 旋即重重地撞在长方形餐桌上,滑出去好几米,才稳住身形, 吐出一口血来。 画面突然静止在男人口吐鲜血的瞬间,办公室倏地安静下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右边传入他的耳中,“你让我很失望。” 时居僵硬的扭过头,循声望去,就见归庭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他张了张嘴,哑声道:“您一直都有注意八十八层的情况?” “你说呢?” 归庭从沙发上站起来,单手负在身后,走到时居面前,“知道我为什么把1号和2号调走吗?” “是他们……”时居联想归庭几次‘及时’出现,堵塞的心胸豁然开朗,双眼迸射.出惊人的光亮,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我知道错了,请典狱长惩罚。” “行了。”归庭摆了摆手,“出去吧。” 时居刚明白过来归庭对他的维护,正是心猿意马的时候,哪舍得走? 他双眼发亮地注视着眼前男人,男人身量高大,黑发黑眸,神色温润,可眉眼间却有股逼人的气势。 他心思一转,抬手将湿漉漉的长发拨到一边,露出湿.了一大.片的前襟和修长的脖颈,直勾勾地盯着归庭,舔.了下唇.瓣,“监狱长,需要深入服务吗?” “……”归庭拎起他的后衣领,把他丢出门外,然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时居遗憾的叹了口气,自觉的把双手伸到门口的狱警面前,“典狱长说我可以回去了。” 。 八十八层禁了三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同时,也饿了这层的囚犯三天。 等解禁一结束,乌泱泱的囚犯直接冲向食堂,却不想食堂门口被人堵住了。 时居负手站在大门中央,身边跟着李程四人,“从今天开始,这里归我了。” 囚犯们虽然对他心存忌惮,可人一旦饿急了眼,理智就会丧失,尤其是他们才五个人,而囚犯却有八百多人。 一群人蜂拥而上,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想直接弄死这个嚣张的新人。 时居身影快如闪电,在空气中拉出一片残影,灵活地游走在人群中,心凝聚出一团寒气,朝人群释放。 凡是被寒气扫中之人,身体便会开始发僵,皮肤表皮凝固成冰霜,慢慢结成冰,直至冻住。 从禁闭室出来的蓝斯远远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教官,他怎么能用异能?” 蓝斯问的狱警正是之前跟归庭举报过的警员224。 上次224在技术员确定手环没问题后,典狱长没说什么,但管教员训了他一顿,事后还语重心长的告诫他,在这个地方,任何人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典狱长。 808是典狱长继任后接的第一批囚犯之一,如果手环真出了问题,叫典狱长面子往哪搁?所以要学会有问题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再向上面禀告。 224牢记管教员的话,看到被冻住的囚犯,与同事对视了一眼,放了3号,握着光核枪走过去,厉声道:“808,举起手来不许动。” 时居笑了一下,自觉的举起手,又低声对李程道:“记住我说的话。” 224让同事联系技术员,自己上前拷住时居,把人押到审讯室,椅子上的机关启动,把他的手脚和身体牢牢束缚住。在等待技术员过来的期间,224想了下,还是把事情报告给了管教员。 管教员跟着技术员同时赶到,下意识扫了四周,没发现典狱长,松了口气,拍了拍442的肩膀,“这次事情办的不错。” 时居被锁在审讯室,想着归庭既然会关注八十八层,应该是看到了他使用的术法,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过来。 他期待的望着审讯室禁闭的机械门,门打开,走进来四个人,却没有他期待的人,忍不住有些失望,难道是他那天的话太直白把人给吓到了? 管教员和技术员走上前。 技术员检测了一下他的手环,没发现问题,与管教员商议了一下,“那就给他做个全身检测。” -- 第194页 时居很配合,他用的是术法,而抑制手环只能压制他的精神力。 且上次开庭前,星际联盟的人已经为他检测过,他修炼的灵气根本就检测不出来。 折腾了大半天,如他所想技术员什么都没查出来。 再次回到审讯室,管教员冷着脸,查看808的资料,资料上只说他有精神力,却没提异能的事,心中顿时有些发愁,如果是其他囚犯,为了防止意外,直接处理了事,可808…… 他让狱警去审讯808,自己犹豫了下,还是把事情报给了典狱长。 归庭收到信息了,还是来了。 224什么都没问出来,心里正有些上火,看到典狱长进来,连忙退到管教员身边,小声道:“怎么把典狱长叫来了?” 管教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跟着典狱长来到808面前。 时居见到大步走来的归庭,弯起眉眼,“典狱长,您今天依旧帅气逼人。” 224听到808开口,眉心一跳。 这808是真……真的让人恨不得弄死他。 归庭眉峰一挑,“怎么惹事的总是你?” “典狱长,这您可冤枉我了。”时居无辜的眨了眨眼,“我今天可没打架。” 归庭心知肚明,不过还是走了走流程,问道:“那你的异能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异能。”时居对归庭那是有问必答,跟之前狱警审讯时闭口不言呈两个极端,“那叫玄术,古老的玄术,是我当星盗的时候,从蓝星球的古墓里挖出来的。” “蓝星球?”归庭看他一本正经的胡扯,也没拆穿。 他想到醒来的时候,对方在蓝星球被银翼军从雪底下挖出来,再稍稍一想,就知道时居当时应该是带着人去挖他的。 “对,就是蓝星球。”时居不错眼的望着归庭,想从他神色从捕捉些情况,然而他神色如常,提到蓝星球什么情绪也没有,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不应该啊,归庭的陵墓在蓝星球,就算失去记忆,表情也不该这么平静。 归庭没什么表情,管教员和在场的狱警却是一脸震惊,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808的信息,“你是在蓝星球被捕的……既然你已经练了所谓玄术,为什么要去那里?” “这个啊,当然是继续去找玄术的另外一半啊。”时居眼都不眨的忽悠道:“我当初只挖出了半本,还有半本没挖出来,你们也知道,蓝星球环境恶劣,所以我拿了半本就走了,想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挖。” “典狱长!”管教员心思活泛了起来,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他就有希望升职,到时候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凑到典狱长耳边,小声道:“您看这事要不要上报给联盟?” “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归庭淡淡的瞥了心怀鬼胎的管教员一眼,心中不知时居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很配合的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因为……”时居羞涩的低下头,“我喜欢您,如果联盟想要得到玄术,只能放我出去满足我的条件,这样,我就能脱离囚犯身份光明正大的来追求您。” 管教员和224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把他送到我办公室,等我报告了联盟再做打算。” 归庭转身出了审讯室,管教员跟了出来,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归庭没搭理他,他回到办公室,写了份报告,传到联盟总统的秘书处。 等做完这一切,狱警押送时居过来了。 归庭抬眼,目光在时居身上转了转,随即落在旁边的狱警身上,“你们出去吧。” “是。”狱警退出去,还将门带上了。 办公室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时居委屈的举起被铐起来的双手,“典狱长,能不能把这个解开啊?” 归庭站起身,解开扣子将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屈指轻点着桌面,“你为什么会去当星盗?” 时居讪讪的收回手,撇了下嘴坐在归庭对面,托着下巴,蕴着笑意的双眼注视着对面无论怎么都完美至极的男人,“为了钱。” “难怪。”难怪喜欢打劫星系财阀的星舰。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需要钱吗?” “有必要问吗?” “可我想告诉你。” 时居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归庭身侧,深吸了口气,旋即抬腿跨.坐在归庭的腿上,后背抵着桌沿,在对方皱眉想掀开他的瞬间,开口道:“因为我想去蓝星球挖你的陵墓。” 第89章 星纪元 奥斯本走到陈将军办公室门口, 屈指敲了一下, 推门走了进去,“将军找我?” “你先坐。” 陈将军示意奥斯本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旋即按了内线, 让秘书准备咖啡,起身走到奥斯本对面坐下, 笑道:“我听说影儿最近在你手上吃了不少亏?” “将军, 我……” “别紧张, 我不是来问罪的。”陈将军叹了口气, “影儿什么性格我这个做父亲的比你清楚, 他就是不满你放走时空星盗团众的事, 毕竟这事儿他亲自参与, 又吃了那么多苦头,等他想清楚就好了。” 奥斯本不说话,军团是纪律森严的地方,容不得放肆。 就算陈将军求情, 陈帆影若是触犯纪律,他该罚还是会罚。 秘书敲开门, 端来三杯咖啡。 -- 第195页 陈将军端起咖啡杯, 喝了一口, “我这次找你来, 是有事要说。” 奥斯本连忙放下咖啡,坐姿笔挺,“将军请说。” “不急, 先等一会儿。” 陈将军话落,门口传来脚步声,白色军装,头戴军帽的人风风火火赶来,“爸,你找我?” 陈帆影走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奥斯本,脸色一沉,“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你。” “胡闹。”陈将军呵斥了一声,让他过来,“今天我找你们俩过来是有事要问你们。” 陈帆影哼了一声,挨着父亲一屁.股坐下,瘫坐在沙发上,“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陈帆影在时空星盗团呆了好几年,身上难免染了些习性。 奥斯本见不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几次纠正都没纠正过来,这会儿顾虑将军在场,忍下了心中不快,正要别开脸,陈将军一巴掌拍在陈帆影的脑袋上,“坐没坐相,成何体统!” 陈将军力道不轻,打的陈帆影痛呼出声,捂着脑袋坐直身体,心中以为是奥斯本告了状,眼刀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恶狠狠地瞪向奥斯本。 奥斯本淡定自若的端起咖啡,等待将军开口。 “时空星盗团的首领你们还记得吧?” “可是出了什么事?”奥斯本问道。 陈将军点了下头,神情凝重的打开光脑,点开一份文件和视频,投射.出光屏,“这是谷岛监狱发来的,你们看看。” 全息视频播放起来,奥斯本和陈帆影神色凝重的看着视频里的人在戴了抑制手环的情况下发出异能,又把文件看了一遍,才震惊道:“玄术?” “对。”陈将军慎重道:“陈副将,本将军问你,你潜伏在时空星盗团的时候,对此事了解多少?时空星盗团去蓝星球的目的又知道多少?” “我……”陈帆影张了张嘴,泄气道:“该交代的我之前都交代过了。” 他在时空星盗团待了五年,见时居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时居这个人很谨慎,有事只找老二李程商量,他跟的老三卡罗看似没心机,实则嘴巴很紧,每次去截获星舰,直到出发他和团众才知道,而且,他们连目的地都不清楚。 上次他能知道时居要去蓝星球,是因为星舰里突然多了不少挖掘机器人,他好奇问了一下卡罗,卡罗可能是觉得这次不是去截获星舰,不怕泄露行踪,就没隐瞒,说是去蓝星球挖东西。 “至于要挖什么东西,卡罗说他也不知道。” 陈将军沉吟片刻,又问奥斯本,“你可有什么发现?” 奥斯本眉宇紧皱,摇了摇头,“银翼军在蓝星球轨道截获了时空星盗的星舰,随之把星舰击落到蓝星球。” 陈将军没了解到有用的信息,失望道:“总统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你们不知道坐标的话,我们将会赦免时居,把他从谷岛监狱里接出来,必要的时候,还会满足他的要求。” “父亲!”陈帆影顿时就急了,“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陈将军捏了捏鼻梁,“联盟的数据库里有蓝星球文明的记载,证实了蓝星球悠久的历史长河里,确实存在过玄术这种东西。” “可那也没必要放时居出来,既然他说玄术是在蓝星球发现的,我们也可以派人去蓝星球挖掘啊!” “哪有那么容易?”陈将军为儿子的天真感到头疼,“蓝星球如今成了冰球不说,里面环境十分恶劣,风暴肆虐,且蓝星球远古时代,大多是用纸质作为记录,探测仪扫描不出来,机械挖掘稍有不慎便会损毁,人工又无法适应环境,根本无法进行挖掘工作。” 奥斯本心中思索,若玄术当真像时居说的那么厉害,于联盟来说,利大于弊。 他权衡了一番,道:“属下全听将军吩咐。” “你——” “陈副将,一切以联盟利益为重。”奥斯本打断他的话,道:“如果联盟的军团人人都能练这种玄术,那将会减少很多牺牲。” “总统也是这样考虑的。”陈将军欣慰的看着奥斯本,“我跟总统要来去接时居的机会,奥斯本中将,这次任务我交给你,你做好保密工作,同时务必满足时居的要求,把他安全带回来。” 联盟这边商议好了接应的人选,时居却一脸愁苦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一个人在归庭办公室待了五天,自从那天坐在归庭的腿上说想去蓝星球挖对方的陵墓,归庭没抓.住重点,而是把他当成了流氓,掀翻在地,就走了…… 虽然他确实想做流氓,跟对方探索生命的起源,可在对方没接受他之前,他顶多就是说点骚话,再示弱勾.引一下,真动手他也不敢啊! 好好的单独相处、培养感情的良好机会,就因为没控制住去坐人大.腿,然后被他给生生坐没了。 时居发出今天的一千零二次叹息,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他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来给他送餐的,有气无力道:“东西放那吧,我饿了会吃的。” 来人没吭声,脚步声反而在朝他靠近。 他不悦的拢起眉峰,“出去!” “这是我的办公室,你让我出去?” 清越的嗓音从右边传到他耳中,他心脏一跳,迟缓的扭过头,一眼望过去,就见来人身着熟悉的制服,黑发打理整齐,额上的刘海被平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俊美的轮廓,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烤着手铐的双手搭在腿上,乖巧道:“典狱长,您回来了?” -- 第196页 “嗯。”归庭把食盒放在桌几上,解开外套的扣子,随手把制服挂在衣架上,“听说你这几天在闹绝食?” “没有的事。”时居眼神隐晦的打量对方的背影,一双大长.腿包裹在黑色军裤里,薄薄的衬衫紧贴皮肤,将身材与线条勾勒的淋漓尽致,配上他无懈可击的俊脸,再添一份冷峻气场,让四周的空气都透着冷迫的压力。 简单的白衬衫和军裤却叫对方穿出了性.感的味道,他垂涎的吞了口唾沫,一脸无辜道:“典狱长您听谁说的?” “没有就好。”归庭走到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门口,想到什么,转过头,“联盟那边已经派人来接你了,你有什么要求,提前想好。”说完,他推开门走进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宽松的衣服。 刚准备出去,突然想到对方上次说的话,轻笑了一声。 也是难为时居了,为了试探他,连想挖他陵墓的话都说了出来,虽然对方确实想这么做。不过试探是其一,其二是为了抛出话题,然后引出是为了他才被抓的,好借此博得他的动容和愧疚。 归庭不急着回神界,加之时居这块碎片跟其他的碎片不同,他经历的世界比较多,执念也更深,不会轻易跟他融合的。 估计在轮回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从对方能准确的认出他,还在当和尚那一世结束后逃跑就能看得出来。 而且,时居说不定还存了独立的想法。 时居在归庭进入休息室后,伸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香味窜进他的鼻子,露出与之前狱警送来的截然不同的菜色。 蒜蓉粉丝蒸虾,辣炒扇贝肉,油焖大虾,清蒸生鱼……一水的海鲜。 看到丰盛的海鲜大餐,肚子不争气的打起了鼓,他揉了下肚子,把菜一一摆在桌面,乖觉的等着归庭出来一起用餐。 在等待的过程中,香味不时钻进他的鼻子,勾得他不断吞咽口水。 他瞄了一眼禁闭的门,起身去洗了手,回到座位捡起一块大虾,给大虾去了壳,放在盘子里。 一盘大虾剥完人还没出来,他舔.了下唇.瓣,塞了一块虾仁放进嘴里,刚嚼上一口,休息室的门忽地的打开了—— 他整块吞咽下去,抬头想说大虾已经帮他剥好了,却在见到对方时眼都看直了。 归庭褪.下了严禁的制服,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平时整齐梳在脑后的头发放了下来,垂在额前,微湿而又凌.乱,叫他少了几分严禁,多了些许性.感。 他望着对方朝自己走来,坐在对面,起身躬身取餐具时,胸前的衣襟微微敞开,余光能瞥见里面的少许风光。 时居只觉得心底骤然升起一股难耐的滋味。 他轻咳了一声,艰难的别开视线,掩饰般地交叠着双.腿,把面前剥好的虾仁推过去,“典狱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您穿制服以外的衣服。” 归庭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你统共才见过我几次?” 时居心说我见过两世,还跟你同床共枕过一世。 但这些对方又不记得,说出来也没意思。 他瞄到对方取下了手套,露出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殷勤的拿起筷子,塞到对方手中,指尖轻轻地在对方手心挠了一下,隐晦道:“典狱长,您知道你像什么吗?” 归庭察觉到手心的瘙.痒,配合道:“像什么?” “您就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读得懂的人越看越有味道,读不懂的人则是越看越想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雪舞蔓天x5 琅然x5 茵莱湖畔x5 29937295x3 飞天小女警x10 第90章 星纪元 归庭闻言顿了一下, 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办工作后面的书柜, 从中取出一本纸质书, 回到沙发, 把书放在桌面,推给时居,“一本可以满足你的书。” “哈?” 时居目光落在坚硬的封皮上, 黑色封皮制作得非常精良, 上面印着金灿灿的烫金字:审判。 字体下面是代表平衡的天秤,这是联盟的法律书。 给他看联盟的法律书…… 他干笑了两声,“典狱长, 咱们先吃饭?” 归庭抬眼看了他一下, 他的神色有些尴尬。 尴尬中又带着几分幽怨,像是在控诉自己的不解风情。 他就当没看见,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时居气的牙根发.痒, 却又拿对方无可奈何。 他手上有手铐, 坐沙发上不方面,便盘腿坐在地上,端着饭小口扒着米饭, 余光偷偷瞄向对方。 看着看着心中又开始发起愁来, 根据归庭的说法, 联盟的军团已经再来接他的路上了,不日就能离开,可他跟归庭之间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发展。 如果归庭不懂, 他还能宽慰自己来日方长。 可对方不但懂他的意思,还几次护着他,上次亲嘴虽然只是一触即分,却也不见排斥…… 一顿饭在俩人沉默中结束。 狱警进来收拾碗筷时,他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主要是他尬骚话,对方不接茬,那他套路再多,套不住人心有什么意思? 他侧躺在沙发上,望着坐在办公桌前不知忙碌什么的归庭微微出神。 归庭在处理谷岛物资运输的事,光脑亮了一下,他打开光脑,监控区的工作人员发来消息,说八十八层打起来了。 -- 第197页 …… 自从时居使用异能被带走后,李程四人按照时居留下的话,仗着时居留下的威慑,霸占了食堂,以物资迅速收拢了大批手下,分去了八十八层三分之二的势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蓝斯和没有妥协的人就要挨饿了。 忍了两天,蓝斯部分手下坚持不住,投靠了李程势力。 眼看手下越来越少,蓝斯想到808三天没回来,心中分析808是死是活的可能。 他进来有五年了,谷岛的规则不说全部了解,但也了解一半。 谷岛处在星际联盟五军团和二军团驻守星球的中间,这里的囚犯只进不出,而历来就任的典狱长都出自军政世家,这些人把谷岛当熬资历的历练场所。 但如果在他们就任期间,出现了逃狱事件,就会延长典狱长就任时间,所以就任的典狱长一旦发现囚犯有异常,通常会直接处理,把逃狱的概率减少到最低。 808暴露异能,就算现任典狱长与以往的典狱长不一样,也不会拿前程来博。 蓝斯猜测,808这么久没回来,很大可能已经处理了。想通了这一点,他就不忍了,直接带着人手与李程争夺食堂的归属权。 李程这边人多势众,蓝斯和手下又饿了好几天,根本就不是对手。 蓝斯有心弄死这几个人,一人做大,便在心腹耳边说了几句。 心腹点了点头,扯开嗓门喊道:“威胁你们的人已经死了,你们确定要认几个不入流的东西做老大吗?” “这……” 振臂挥舞的囚犯们气势一弱,纷纷反应过来,是啊,让他们忌惮的808被带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肯定已经被处理了,那他们还跟着李程四人做什么? 被迫加入的囚犯们面露迟疑,下意识去看李程四人。 李程心中担忧,面上却一派镇定,“想退出的我不拦着,不过等我们时哥回来,你们就别后悔。” 李程说的言之凿凿,仿佛很有底气,囚犯们又开始犹豫起来。 蓝斯冷笑一声,“谷岛什么规则,你们进来这么长时间会不知道?” “你是想一人独大吧?”李程直接戳破蓝斯的心思,“就算我时哥真的死了,那也轮不到你做老大啊,夏佐,路德。” 他点出隐藏在人群中的两位彪形大汉,这俩人之前跟时哥打架,还伤了时哥,这几天既没归顺他,也没投靠蓝斯,还暗地里收拢了不少人,可见野心也不小,“你们俩真的甘心认他做老大?” 夏佐和路德见状,站了出来,轻蔑道:“要不是808,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李程也不恼,按照时哥的吩咐,道:“如果时哥今天自由活动结束后还没回来,我们四个带着兄弟们就认你们做老大。” “当真?” “识时务为俊杰,我们四个打不过你,想在这里活下去,肯定要找个实力强大的当靠山。”李程说着,还主动让出一条路,放他们的人进食堂领取营养液。 蓝斯的脸瞬间的阴沉了下来。 不甘心的带着人走了。 之后时居没回来,李程四人当真就认了夏佐和路德为老大。 夏佐和路德捡了便宜,对李程四人的警惕先不说,而是先把炮火对准了唯一的狱霸蓝斯。 蓝斯哪里甘心,小打小闹的试探了几次,见典狱长没管,加之又饿的发慌,就跟夏佐和路德他们打了起来。人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一时间,竟是与夏佐和路德打的不相上下。 只是求生欲再强,体力跟不上,最后也只有失败。 蓝斯被打的奄奄一息时,狱警带着机甲队姗姗来迟。 办公室这边。 归庭接到消息后,便让管教员派机甲队去处理,同时把监控画面投放到墙壁上。 时居躺在沙发上,望着浑身是血的蓝斯,从人群中找到毫发无损的李程四人,微微一笑,耳边传来归庭的声音—— “你倒是聪明。” 用实力震慑囚犯,留下来的同伴收拢势力,再挑选一个实力强大的人送上诚意,以保障几人性命。 时居从沙发上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好半响才幽幽道:“再聪明也算不来您的心啊。” “想要我的心?” 归庭抬手覆在胸前,里面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谁取走了他的心。 虽说少了心于他来说没什么大碍,但总归有些不痛快。 他眉峰微蹙,按说以他设下的阵法,应该不会有人闯入才对,且小镜子找到他的时候,阵法也是完整的。难道是他在上个世界待的时间太长,阵法破了才被人取走的? 不。 他摇摇头,之前没细想,现在想来,凡人没可能破开他肉.身防御,且他醒来时棺椁还是好好的,那……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什么,凌厉的目光投向时居,神识穿过他的皮囊透进他的魂体,看到凝实的魂体心脏部位包裹着他的心脏,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难怪能带着记忆投胎轮回,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了自己,也难怪他的神魂突然离体。 时居被他这么一看,仿佛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 他压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小声道:“典狱长,怎么这样看我?” 归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挑起他的下巴。 -- 第198页 时居被他突如其来的贴近和举动撩的心脏怦怦直跳,疯狂得就像是跳出胸腔般,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一下就传遍了全身,正欲期待接下来的动作—— “我的心不就在你身上吗?” 时居刚闭上的眼蓦地睁开眼,瞪得老大,“在、在我身上?真的?” 归庭知晓他误会其中意思,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下滑,掌心覆在他心口,感受心脏跳动的力道,“为什么要偷为师的心?” 为师? 时居激荡的心一滞,倏地反应过来,双眼迸射.出惊人的光亮,“您、您没有失忆?” 归庭收回手,在他身边坐下,“我什么时候说我失忆了?” 时居直勾勾地盯着归庭冷肃的脸,眼眶一酸,整个人扑到对方怀中,哽咽道:“师父,我没偷您的心,是它自己跑到我身体去的。” 归庭察觉到颈窝里似乎湿.了,扯了扯嘴角,就知道如果表明身份,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等对方收拾情绪,一道闷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进陵墓后,我便退位了……” 尘封的记忆开启,依旧清晰如昨日。 他双手环着归庭的腰,讲起了归庭进入陵墓后的事,“退位后我潜心研究你设下的阵法,进了你的陵寝,想与你合葬,却在打开你的棺椁后一道红光闪现,钻进了我的体内,当即我的身体火烧一般的痛,我痛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便成了刚出生的婴孩。” “我初时并不知那道红光是您的心脏,是我有一世投胎到了仙界,成为天帝之子。我一出生红光大盛,被天帝和众仙人视为天生魔心,天帝欲除我于后快,是我那一世的母亲拼死护着我,把我藏在了魔界,才换来一线生机。” 他略去其中艰辛,“我被魔王带回去,魔王说我灵魂里有颗魔心,我这才知道当初跑进我身体里的红光是您的心。” 归庭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他之前收时居为弟子,改变了时居既定的命运导致的结果。 时居作为他的神魂,入世历劫,天道爸爸怎么能允许他插手?便把他的心送给了时居。 而时居一阶凡人之躯,如何能承受他心脏的力量? 下场自然是被心脏携带的力量烧成了齑粉,身体没了,时居的魂体与他同宗同源,心脏便寄居在时居的魂体里,间接的让时居拥有了他的小部分实力,而保留记忆转世,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时居说完,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激动情绪,离开归庭的怀抱,抬起头,红着眼望向薄唇紧抿的归庭,仰头亲了上去,发狠地擒住对方的唇—— 归庭抬手抓.住他的长发,往后一提,“胆儿肥了,连为师都敢轻薄?” “我现在不但想轻薄你,还想拉着你一起犯罪!”时居说完,眸色一暗,咬牙继续道:“你若我从了我便罢了,不从就别怪我霸王硬上弓,把你吃到肚子里!” 归庭见他神色发狠,说的咬牙切齿,眉峰一挑,“你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意难平x10 第91章 星纪元 时居用行动来证明他的决心。 他头发被抓, 无法靠近,便抬起被拷的双手, 套在归庭的后颈,双手扣住归庭的后脑勺,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归庭抓着他长发的力道松懈了一瞬, 下唇传来一阵锐痛。 他垂下眼,就见呼吸交缠间, 时居用力地啃咬他的下嘴唇。 门外的管教员久等不到里面开门, 疑惑的问站岗的狱警, “典狱长不在里面?” 狱警道:“在。” 那怎么不开门? 管教员抬手又敲了几下, 还是没人应。 他琢磨着典狱长是不是休息去了, 便收回手打算晚点再过来。 哪知他刚转过身,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他回身, 正欲回禀八十八层打架斗殴的事, 冷不防看到典狱长破了皮的嘴唇,连收回目光,“典狱长, 挑事的刺儿头关起来了,3号也送去就医了。” 归庭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见他没走,问道:“还有事?” 管教员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没看到808, 迟疑了一下,“808的事……” “联盟那边不希望这事成为公开的秘密,懂吗?” “懂懂懂。”管教员连忙告退,丝毫不做停顿地离开了。 归庭关上门,转过身,看到被绑在沙发上的人扭动着身体,跟条毛毛虫似的,忍着笑意,淡淡道:“知道错了吗?” “我没错。”时居停下挣扎的动作,红着眼眶委屈的望着归庭,“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你哥李英师亲封的闲王妃,我亲自己的夫君,哪里错了?” “我还是你的师父。” “我现在又不是东辰国的皇子。”时居小声辩解道。 “那我现在也不是李归庭。” “……”时居幽怨的瞪着归庭,瞪了半天,眼睛发酸,也不见对方心软,忍不住心酸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还带点卑微,叫人听了很难不动容。 归庭蹲下.身,抬手捋顺他因挣扎而凌.乱的长发,轻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馋我的身子。” 时居抬眼,与归庭对视。 -- 第199页 从他漆黑的眸仁里看到自己脸上僵硬的表情,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话不能这么说,我那不是馋你的身子,我那是对你爱的深沉,深沉到都快溢出来了。” 归庭难得沉默无言。 办公室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时居见他哑然无语,伸长脖子一口咬住他的喉结。 突然被咬,归庭倒吸了口气,深邃的瞳孔微微暗沉下来,大掌揪住他的长发,向后扯,“松口!” 时居头皮被扯的发疼,松了口,扬起脸,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溢出丝丝笑意,“典狱长,您再揪下去,我头发都要掉光了。不过,您要是有这方面的爱好,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着,暧昧的眼神往下移。 归庭放开他的头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满足你。” 话落,手心凭空出现一把匕首。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寒光,刺得时居眼睛一花,他瞳孔一缩,长发再次落入归庭的手中,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紧张道:“典狱长,我开玩笑的。” 这头长发是为归庭而蓄,犹记得当初归庭几次拒绝他的借口,就因为他没头发。 归庭冷笑了一声,收了匕首。 他是骚不过时居,但他总有办法收拾时居。 谷岛不分昼夜。 归庭也非凡体,不需要休息。 但时居这张嘴实在是太没节操了,他再待下去,指不定还能说出些什么话来,便让时居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回休息室。 时居见他真的要去睡觉,连忙喊道:“典狱长,您好歹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啊。” “你不老实,就绑着睡吧。”归庭头也不回的道。 他这一觉睡了八个小时,醒来后洗漱换了制服。 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看着镜子里俊美绝伦的人,满意的走出休息室。 时居睡着了。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对方闭着眼,眼睑处有些青黑,削瘦的身形穿着宽大的囚服,许是在他离开后挣扎过,衣服裤脚往上卷了一些,露出半截肚皮和白.皙的脚腕,而果露的皮肤上被绳子绑过的地方留下了红痕。 他眉头皱了下,收了绳子,转身回到休息室,取了条薄毯盖在他身上,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只要囚犯不越狱,他这个监狱长当的就很闲。 他来到只为典狱长供应食物的厨房,用了早餐,打包了一份,拎着食盒回办公室。路上遇到十几个狱警抬着五六个尸袋,问了一句。 狱警说是九十层发生群体打架事件。 这种事在监狱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他想到之前被他调到九十层的两位狱霸,就问狱警俩人怎么样。 狱警指着其中两个袋子,并说这次事件就是俩人挑起来的。 归庭点头,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里面窜出一个人,直接跳到他怀中,带着手铐的手套在他的脖子上,双.腿夹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站岗的两位狱警警惕的拔.出光核枪,对准似要逃跑的囚犯,不想看到的却是囚犯盘在典狱长怀中。 俩人露出惊愕的神色,对视了一眼,默默收了枪,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才恍然道:“怪不得典狱长把这位囚犯关在自己的办公室。”感情是留着自己用。 这边归庭托着时居进了办公室,伸手想把人拉下来,时居按住他的后脑勺,直接堵住他的唇。 时居吻得又急又凶,重重地吮着他的唇.瓣,有种要将人吞吃入腹的感觉。他皱了皱眉,对方的松开吸吮的唇,伸出唇.舌,凌厉地扫过来,渴望而迫切的想撬开他的唇齿。 归庭捏着他的后颈,把人往后拉。 可时居就像是缠人的水蛇,紧紧地缠在他身上,扒都扒不开。 “下——” 对方的唇.舌趁着他开口的瞬间,伺机探入他的口中,挑逗的勾弄着他的舌,想要与之纠缠。 归庭只迟疑了半秒,就开始了反击。 他手中的食盒重重地掉在了地毯上,单手托着时居,脚步朝休息室走去,推开门,倒在柔软的床.上。 …… 归庭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整齐,浴.室里的水流声也停歇了。 他微微扭头,就见时居欲求不满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脸幽怨的指责道:“哪有你这样半路刹车的?” “你承受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承受不住?” “知道我为什么不接你的茬吗?”归庭转过身,目光落在他发红的手上,走上前,眼底蕴着笑意,指腹轻擦过他的下巴,“因为……仙凡有别。” 时居狐疑道:“你别又是骗我,仙凡有别不过是仙界仙人自诩高贵身份,瞧不起凡人才制定的规则。” 归庭面色不改的忽悠道:“你有我的心,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是仙,我是魔。人与魔双修,你是想再经历一次被焚烧的滋味?” “……”时居呼吸一滞,“所以,所以我只能看不能吃?” 说完,他眼巴巴的望着归庭,希望从归庭口中得到否认的答案。 可归庭却点下头来,无情道:“骚话少说一点,免得我被你撩.拨的忍不住。” 时居彻底蔫了。 他无精打采的躺在沙发上,幽幽的叹着气,好不容易就要把人拿下了,怎么会这样呢? -- 第200页 常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他这一死就直接去投胎啊,谁知道投胎会投到哪个世界。 就算不是去投胎…… 他偷偷瞄向坐在办公椅上看监控的男人,他的灵魂是从归庭身上分离出来的,上次能逃跑,是因为对方没记忆,这次就不一定了。 时居不愿意与归庭融合。 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执念。 他想生生世世霸占归庭。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只要归庭还想要他的灵魂,他就算不回去,以归庭的性格,是不会强行收走他的灵魂。 可…… 没有深入交流,让归庭一个开过荤的人陪他留在小世界,只为了他哪天心甘情愿回去,可能吗? 时居坚定的心动摇了。 如果往后的轮回中没有归庭,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时居的意识摇摆不定。 归庭也看出了他的纠结,微微一笑,给他空间慢慢思考。 三天后,一艘巨大的星舰停在监狱顶楼平台。 无数盏放射同时亮起,强烈的灯光把这片天定映照得如同白昼。 归庭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银边军装,身姿笔挺地站在灯光下。 银色星舰舱门打开,一队军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出舱门。最后,一名身穿雪白军装,气势逼人的男人从舱门走了出来。 归庭看着有几分眼熟,恍然想起他苏醒的时候神识在战舰上扫了一眼。 当时没细看,现在才注意到对方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金光,难过能抓时居,原来是这方世界的气运之子。 俩人打过招呼,归庭带着奥斯本来到他的办公室。 奥斯本走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神情萎靡的时居,眉峰一厉,冷声道:“时归庭典狱长,请您解释一下。” 正在做着内心挣扎的时居听到有人对归庭不客气,不悦的抬起头,见是昔日的仇敌,冷笑一声,“奥斯本少将真是好大的威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呀呀呀x5 琅然x5 第92章 星纪元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时居双眼射.出一道寒光, 随着迫人的气势如泄洪一般朝着奥斯本碾压而去。 归庭察觉到时居释放出来威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而奥斯本感受着汹涌骇人的威压,胸口如同压着一块沉重的铁板一般, 叫他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他目光扫到对方手腕上戴着的手环,心中骇然,却是面不改色, 努力使自己不露异色。 归庭看他忍得额头青筋暴起, 主动走到时居身边,拍了下时居的肩膀,抬起头,噙着温润的笑意,“不知奥斯本中将要我解释什么?” 奥斯本身上的威压一消失,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身被汗水浸透, 显得十分狼狈。 他在接到任务时,就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毕竟当初是他亲手把人抓回来的,时居仇视他很正常。可他没想到对方戴了抑制手环, 气势却是半分不减。这般想来,当初能顺利把人抓.住, 除了环境因素,也得亏于时居在乎时空星盗的团众。 此时又听得时归庭典狱长的话,他神色变得晦涩难明,哑声道:“既然他是联盟重视的人,怎么还戴着手铐?” 归庭伸手邀请奥斯本入座, 待对方僵硬着走到沙发上坐定,又吩咐狱警准备茶水,这才淡淡道:“在联盟的特赦令下达之前,他还是我管理之下的囚犯,我为以防万一,这么做应该不过分,毕竟中将深有体会不是吗?!” 归庭话落,办公室里笼罩着一股凝滞的气氛。 奥斯本抿了抿唇,忍下心头不快,取出陈将军交给他的文件,“您过目,签过字交接一下。” “奥斯本,你当我是牲口呢?”时居的视线落在对方肩头的两颗金星上,嗤笑了一声,联盟还真是会做人,把当初抓他的奥斯本派来接他不说,还当着他的面,不问他的意愿直接想把他带走,膈应谁呢这是?! “你不愿意走?”奥斯本面无表情道。 “愿意啊。”时居讥笑道:“联盟既然派遣你来接我,想必是重视我的,那你是不是该询问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或者说,你的上级就没交代点什么?比如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联盟服务,是不是该满足一下我的要求?” “您有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你做的了主吗?” 奥斯本微微点头,摆出谈判的姿态,“那就要看您提的是什么要求。” 时居跟奥斯本作过交易,知道对方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加之他之前发难,对方一声不吭,还十分有涵养的称呼自己为‘您’。 他虽然记恨奥斯本,不过比起背叛他的陈帆影,立场不同倒是没什么可指摘的,想到这儿,他道:“我有五个条件,其一,我要带走我的四个兄弟,并撤销对我时空星盗团众的通缉令;其二,特设玄术团,并授予我总教官军衔;其三,我需要一定自由;其四把陈帆影交给我,或者送他进谷岛;其五,根据典狱长意愿,你们把他调去主星,最好与我安排在一处……” 前两条在奥斯本的猜测之内,但第三和第四……尤其是第四,陈帆影不但是他的副官,还是他直属上级的儿子,他不可能同意的。 -- 第201页 至于第五…… 他疑惑的看向典狱长,又看了看时居,“一二五可以商量,第三和第四没得谈。” “我就这五个要求,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去请示你的上级,如果他们依旧不同意,那就没得商量。”时居说着,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环,“刚才你也见识过了,抑制手环对我来说,根本就没用。我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如果你们想用强,就别怪我不仁。” 时居牢牢把控主动权,逼得奥斯本开不了口。 奥斯本与他周旋了一番,但他意志坚定,不为外物所惑,坚持五个要求。 奥斯本无法,只得点头,起身示意归庭带他去休息室,他需要请示将军。 归庭起身,送他出门,看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心中好笑,时居倒是把下马威发挥的淋漓尽致,又让奥斯本毫无还口的余地。 归庭亲自送奥斯本去休息室,途中奥斯本想让他劝劝时居,毕竟能得联盟特赦,离开这座吃人的监狱,获得新生与荣誉,是旁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归庭微笑道:“奥斯本中将,我倒是觉得他的要求不算过分。” 奥斯本眉宇紧皱,“你身为联盟中的一员,应该为联盟的利益考虑。时居星盗出生,给他太多自由意味着变数,而且陈帆影为联盟效力,是联盟的战士,如果当真答应了他的要求,这置为联盟作出贡献的战士与何地?” “陈帆影是联盟的战士,却是时居心中的叛徒,其他要求,我还可以帮你,但这条……我无能为力。”归庭说着,推开休息室的门,“你应该问问你的上级,看看他们对这五个条件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再想办法说服时居。” 奥斯本深深地看了归庭一眼,抬步走进休息室。 这边的时居目送二人离开,长叹了口气,早知道这辈子没法跟归庭深入交流,他就不琢磨这么早就离开的事了。 这里与世隔绝,没有外界诱.惑,他还能放心些,一旦出去了,以他家归庭的优秀,肯定少不了狂蜂浪蝶。 门从外面被拧开,他一脸愁苦的走上前,在归庭面前站定,低头闷闷道:“阿庭,真的不可以吗?” 归庭抬手敲了下他的脑门,“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做你的榨汁机。”时居抬起头,目光充满哀怨,“可你这个汁有毒。” “……”归庭牵起他的手,取下戴了好几日的手铐。 时居隐含期待的目光慢慢转变为失望,他身形一垮,耷.拉肩膀,“这辈子结束后,您是不是就——”话还没说完,腰间一紧,整个身体腾空,被眼前的人大横抱起。 他下意识勾着对方的脖子,看着对方一脚踢开休息室的门,隐约明白了什么。旋即配合的翘.起一只腿,将门反踢回去,整个人如水蛇一般,缠在归庭身上。 归庭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轻声道:“你愿不愿意回来与我融合?” “我……”时居明亮的眼神暗淡了下来,缠在归庭身上的手脚松懈了力道,“是不是与您融合后我就会消失?” “不会。”归庭单手撑着身子,指腹抚过他狐疑的眼和脸颊,轻笑道:“你要是愿意回来,我会保住你的意识,带你回神界,如果不愿,我也不勉强。” 时居暗淡的眼神再次明亮起来,“您的意思是不但能保留我的独立人格,还能随您回去与您长相厮守?” “还有另外四个。”归庭翻身躺在时居身侧,“到时候我会让你们的意识融合成一个拥有彼此记忆的全新意识体。” “全新意识体?” 那还是他吗? 时居刚升起的希望落空,可转而又想到如果不回去,那是不是今后躺在归庭身边的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全新意识体?而自己,会带着绝望的记忆不断轮回? 比起生生世世的绝望,似乎与其他意识体融合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时居突然就释怀了。 也不是突然间想明白的,而是他这几天都在思考回不回去的问题,突然得知自己不会消失,两者比较之下,落差明显。 不过…… 他一个翻身,恶狠狠地咬住归庭的唇,“你是不是又骗我了?” 他说的是深入交流的事。 归庭按住他的后脑勺,挑开齿缝强势地冲进去,加深了这个吻,把对方吻的几近窒息,脑子里想不起任何事,才抬手去解上衣的纽扣,再剥开他的囚服…… 。 奥斯本一脸冷肃的结束通话,定立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将军说的话—— “总统说,不计一切代价。” “既然他有这个要求,那、那就答应吧。” “跟他说,我们选择把影儿送到谷岛。” “奥斯本,为联盟牺牲,虽死犹荣。” 奥斯本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露,攥紧拳头,咬紧牙关,缓缓闭上眼,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忍着勃发的怒气,平复了许久才把这股怒气和杀意压制下去。 等他敛起心中情绪,这才起身出了休息室,来到典狱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 他冷着脸再次敲了几下,等了几分钟,门这才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归庭衣着凌.乱地靠在门板上,微笑道:“奥斯本中将,虽说谷岛不分昼夜,可我也是需要休息的。” -- 第202页 奥斯本冰冷的眸子扫过他姝丽的姿容和眼尾的春.情,突然就明白了时居为什么要提第五个条件,以及归庭之前的搪塞之词,心中刚压制下去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迹象。 他捏紧手掌,冷硬道:“我要见时居。” 归庭挑了下眉,侧开身子让人进来,“你先稍等,我去喊他起来。” 时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眼巴巴的盯着门口,看到人进来,从被子里钻出来,伸手去抱来人,一边亲着来人嘴,一边发出不满的嘟囔声,“谁啊,这么没眼力见的拼命敲门?” 归庭抬指抵在他的脑门,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奥斯本中将来找你,应该是为了你提出的五个条件来的。” “好个奥斯本,什么时候不来,专挑你的剑准备入鞘的时候来?”时居眼睛睁到最大,咬牙切齿道:“这笔账我记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归庭追时居这块碎片下界的时候,为自己取的是时姓哈,而时居随的就是归庭当初的姓氏。 第93章 星纪元 “你的剑先别收回去, 我马上就回来。” 时居把归庭按在床沿边坐下,爬下床躬背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套在身上,又扒拉了两下长发, 冷着脸打开休息室的门, 看到杵在办公室中央的奥斯本, 眸色沉了沉,反手拉上休息室的门,敛起目光走上前,“奥斯本中将急匆匆来找我,是接受我的要求了?” 奥斯本挺直脊背,冷冽的目光如随时会射.出的利刃, 牢牢锁定在时居身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 时居早已被他碎尸万段。 可他是军人,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就算命令有违他心中底线, 为了联盟,他也只能忍,“联盟同意了你的请求, 不日便会押送陈帆影来谷岛,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时居看他绷着张棺材脸,眼神冷的恨不得把自己凌迟处死,不在意道:“急什么,等联盟撤销了对我时空团团众的通缉令, 成立了玄术团,下达了调任文书,我见到了陈帆影,再走也不迟。” 奥斯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时居冷哼了一声,敢耽误他吃肉,就别怪他找茬。 他对陈帆影还是客气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归庭隶属联盟,他根本就不会跟联盟和解,还有意放陈帆影那个叛徒一条生路。 时居锁上办公室的门,快步回到卧室,愉悦的扑到归庭怀中,伸手摸了下蓄势待发的剑,一边扯衣服一边道:“趁着感觉还在,咱们继续。” 归庭躺在床.上,任由他动作。 当室内气温盘升,时居拔.出归庭的剑,准备塞进剑鞘—— ——嘭! 一声巨响惊醒了渐入佳境的俩人。 时居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门外传来奥斯本冷厉的声音—— “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不出来就别怪我破门而入!” “草!”时居气急败坏的锤了下床,眉眼阴鸷地翻身.下床,“看来还是我太仁慈了!” 归庭放出神识看了一眼,就见办公室和外面站满了白色军装的士兵,而前排士兵手持镭射激光步.枪对准他休息室的门,神色古怪的看向套衣服的时居,“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正常交流。” 时居匆匆套好衣服,又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归庭穿戴好,这才抱着归庭亲了一口,担忧道:“两次被打断,不会影响你剑的发挥吧?” 归庭理了理发皱的衣服,“他带兵堵在了门口。” “……”时居愣怔了一瞬,咬牙道:“我跟奥斯本势不两立!” 时居见归庭收拾整齐,阴沉地打开卧室的门,入目的是一排漆黑的枪口。 再放眼望去,但见全副武装的银翼军手持镭射激光步.枪,奥斯本立在人群中,眸色深沉地盯着他,他的脸霎时黑的能滴出.水来,“奥斯本,这就是你们联盟的诚意?” “与联盟无关,这是我个人决定。”奥斯本抬手示意士兵擒住时居,“为了以防万一,在您同意离开之前,还是由我们亲自看管,若是觉得我的行为冒犯了您,我先说一声抱歉,待您跟我回了主星,我自会请罪。” 说罢,他话锋一转,“带走!” “奥斯本中将,你这么做有问过我吗?”归庭从卧室里走出来,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眼眸中流转着冷芒,“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带兵持枪闯入我的办公室不说,还想强制带走联盟想要的人,怎么,你是想背叛联盟?” “时归庭典狱长!”奥斯本锐气逼人,直视归庭,“您在任职期间,滥用职权,这事儿我也会如实禀告上级的。” “滥用职权?”归庭敛起唇边笑意,“请问奥斯本中将,我是如何滥用职权的?” “联盟律法中明确公职人员不得与囚犯过分亲近,您却把时居安排在办公室占为己有,我合理怀疑时居提出的条件五,便是您以某种手段威胁了对方。” 联盟律法中是有这么条法律,当初拟定这条法律时,便是因为不少狱警和典狱长仗着权利,枉顾囚犯人权,对囚犯强制行使不正当的关系。 联盟能废除死刑,就能看出很重视人权,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灰色地带,比如监狱,尤其是像谷岛这种有进无出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奥斯本中将,你要为你的言辞负责的。”归庭话毕,给时居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任由对方带走时居。 -- 第203页 奥斯本把时居带到停在顶楼的星舰舱室内的房间,开启了星舰里的防御系统,又派重兵把手。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回到星舰的主控制舱,下发指令,“启程返航!” “启动成功!” “正在锁定路线!” 主控制舱的光脑发出机械声。 奥斯本面色冷凝,感受星舰慢慢上升,离开地面,飞出谷岛,映出外面幽深宇宙,智能AI艾丽突然提醒道:“奥斯本中将,陈中德将军发来通话请求,是否接驳?” 他眉峰微皱,“接。” 光影闪了一闪,面前出现一个身着白色军装的中年男人,男人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揉着额角,“奥斯本,我知道你难以接受时居的条件,影儿也是我的儿子,我的心情比你还沉重,可为了联盟,我们必须作出取舍。” “将军,什么意思?” 陈将军坐直身体,叹气道:“你带兵持枪闯入强行闯入时归庭典狱长的办公室,还威胁他滥用职权,你是不是糊涂啊。” “您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陈将军说起来就一肚子气,“总统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你不但持枪对准自己人,还诬陷时归庭典狱长以某种手段威胁时居为自己牟利,以他的身份,还需要威胁一个囚犯吗?” 奥斯本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哑声道:“时归庭典狱长他是?” “他是……”陈将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如同苍老了二十岁,“他是总统的小叔。” “他……他也不姓华啊。”星际联盟的总统姓华。 “你想想总统的祖母姓什么。” 总统祖母来自永恒星的皇室,而永恒星的皇室是时姓。 想明白后,他抿了抿唇,“就算他是总统的小叔,也不能否认他与囚犯过分亲密的事实。” “他还是永恒星的继承人,而且总统的特赦令已经下来了,你觉得时居还是囚犯吗?”陈将军见他不说话,语重心长道:“联盟能同意时居的要求,目的是为了他掌握的玄术,如果这种玄术于联盟有益,牺牲一个人换取更多的利益于联盟来说,这是最划算的,如果最后玄术效果不如时居展示的那么厉害,那他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奥斯本垂下眼皮,掩盖眸中情绪,低声道:“属下知道了。” 飞出去没多远的星舰再次停回监狱顶楼。 奥斯本面无表情的把时居送回归庭的办公室,一言不发的走了。 时居目送奥斯本和他的人离开,欣喜的扑进归庭的怀中,摸了下气势萎靡的剑,脸色一沉,咬紧牙关,“几次坏我好事,这笔账我迟早跟他算。” “账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吩咐厨房准备了吃的,你先去洗个澡,出来吃饭。” “一起?” 时居神色一敛,可怜巴巴的望着不赞同的归庭。 归庭把他从身上拉下来,“今天没兴致,以后再说吧。” 时居瘪了瘪嘴,把这笔账记在奥斯本身上,蔫头耷脑的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时,狱警已经把饭食送来了。 他坐在归庭身边,边吃着厨房为归庭精心烹饪的美食,边问道:“星舰都已经出了星球,明摆着是想强制把我带走,你是怎么做到让他返程的?” “总统是我侄子。” “侄子?”时居夹菜的动作一顿,惊愕道:“你现在用的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吗?怎么还有家人?”说着,他又想到归庭明明是在蓝星球的陵墓里,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一股脑的抛出心中疑惑。 归庭放下筷子,抽.出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上的油渍,道:“你被抓的时候,我刚醒,正好听到你的手下说你会被押送到谷岛,就给自己造了个身份过来等你。” “你那会儿就醒了?” 时居倒吸了口凉气,如果他当时没被抓,是不是就不用经历现在这一遭? 想到这儿,他有些后悔放陈帆影一条生路,如果不是陈帆影的背叛,他和归庭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 “陈帆影!” “陈帆影是掌管银翼军团将军的儿子。银翼军隶属总统麾下,陈将军舍得把儿子送过来,看中的是你说的玄术,而你的玄术其实是法术,修炼法术对资质和悟性要求颇高,你知道一旦没达到陈将军的要求,会是什么后果吗?” 时居也放下筷子,坐在归庭的腿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起唇角,“你还是不了解这个世界,这是个注重基因优选的世界,人类的基因通过强强结合或使用基因改良剂,一次次得到优化,而联盟那边会从各个军团挑选士兵给我,试探我的能力,能加入各大军团的人,资质都不会差。” “你心里有数就好。”归庭点了点头,把他从身上推下来,时居顺势倒在沙发上。 “饱了没有?” “饱……”时居心思一转,从沙发上坐直身子,温软的眼神投向归庭,“天天吃海鲜都吃腻了,阿庭,我想吃水果。” “水果?”归庭想了下,“可以,想吃什么水果?” 时居弯起唇,“香蕉,新鲜的。” 第94章 星纪元 “还有呢?” “如果可以, 再来杯牛奶。” 归庭点头, 在时居焕发光彩的眸光中, 淡定地起身, 走到门口。 -- 第204页 刚打开门, 正好碰到管教员过来敲门。他反手关上门,示意管教员边走边说。 “有两件事向您汇报。” 管教员觑眼打量, 见典狱长神色平静,松了口气:“奥斯本中将一行人要停留多久?该如何安排?” 谷岛是监狱,这里只有囚犯和公职人员。 奥斯本带来的人不少, 一时间还真没地方安置。 归庭想了下主星到这里的距离, “他们暂留七八日, 若咱们这地方不够,让他们回星舰住。” “那物资方面呢?”管教员搓了搓手,“奥斯本中将一行有近千人。” “这事儿你去办,联系运输物资的相关负责人,让他们多准备一些。” 管教员看典狱长没打算饿着奥斯本中将, 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第二件事,就是……” 他边说边四下张望, “典狱长,您看奥斯本中将已经过来接808了, 那我……” 归庭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止住话头的管教员,“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四十七年。”管教员露出一丝苦笑, 分配到这里的人除了典狱长,其余人几乎是没什么希望离开这里了。 归庭收回目光,抬步继续走,“我记下了。” 管教员微微错愕,旋即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多谢典狱长提拔。” “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是是。”管教员得了典狱长承诺,识趣地赶紧离开。 归庭来到厨房,让厨房准备一份果盘和一杯牛奶,随后亲自用手托着,回到办公室。 时居瞪着走进来的人,看到对方真拿来了香蕉和牛奶,心中的怨念简直都快凝成实质。 “你要的香蕉和牛奶。” 时居哀怨的瞪了归庭一眼。 旋即委屈的蜷缩在沙发上,用背和后脑勺对着归庭,以示他心中不满。 归庭盯着他单薄的背影,看着看着,忽地轻笑了一声,把手中托盘放在茶几上,躬身弯腰,伸出长臂,拦腰把他打横抱起,随后长.腿一迈,朝着休息室走去。 这次无人打断,利剑终于顺利的进了剑鞘。 …… 七日后,一艘小型星舰停在监狱顶楼平台。 早先收到消息的奥斯本提前等候在一旁,看到被人押解下来的下属陈帆影。 对方神色麻木,不复往日的张扬和明媚,与之对视时,空洞的眼神亮起一丝希望。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对方眼底闪烁的光亮在他的沉默之下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变成了绝望。 奥斯本以前不太喜欢陈帆影,因为对方在时空星盗团沾染了很多不太好的习惯,且为人还不服管教。 可在这一瞬间,他的心竟是有些发涩,涩的嘴巴发苦。 归庭姗姗来迟,说了句抱歉。 然后与押解人员进行交接,狱警上前为陈帆影戴上抑制手环,押送着他进了电梯。 囚犯在投放楼层前,需要先搜身例行检查一番可有携带违禁物品。 倚在检查室旁边的时居看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一行人,温软目光先在归庭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冷厉地投向气息低迷的陈帆影。 奥斯本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上前,挡住他的目光,隐忍道:“时先生,人已经送来了,您是不是该准备跟我离开了?” “不急。”时居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挥开挡住视线的奥斯本,与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陈帆影对视。 陈帆影无神.的双眼在见到时居时迸射.出强烈的恨意,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时居看着他赤红着双眼,拼命地挣扎,奋力想要挣脱。 戴上抑制手环,陈帆影就是个普通人,力道如何抵得过狱警? 狱警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和肩膀,让他无法动弹,可他此时理智近乎完全丧失,双眼溢满恨意,全然不顾形象地发着疯,想朝时居冲去。 时居轻啧了一声,“陈帆影,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就像是一只发疯的狗!” 说罢,他脸色蓦地沉下来,“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奥斯本不忍昔日手下落得这个下场还要被人嘲讽,开口警告道:“时先生,别太过分!陈帆影永远都是联盟的战士!” “战士?”时居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陈帆影贵为将军之子,于联盟有功,最后不还是沦为了弃子? 所以说,玩权谋的人心都脏。 想到这儿,他突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比起让联盟交出人,再把人送过来,这种快.感远不如他亲自出手报仇痛快。 算了,他家阿庭是联盟总统的小叔,他作为阿庭的爱人,大度些。 时居兴致缺缺的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 狱警押着失控的陈帆影进了检查室,奥斯本心情沉重的站出来,跟着走了进去。 归庭注意到奥斯本进去后,陈帆影周身暗淡的金光似乎又亮了一些,挑了下眉,交代管教员,把陈帆影投放到七十层,然后带着时居回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时居便伸手环住归庭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阿庭,我要走了,你记得早点来找我啊。” 时居自从吃上肉后,就履行了他之前所说的话,努力做一个榨汁机。 可他缠了归庭七天,也没榨出汁来,心中隐约明白归庭之前说会被焚烧的话没有骗他。 -- 第205页 阿庭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之前还自私的想跟阿庭生生世世在一起,却没考虑过阿庭缺少了他这块碎片会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归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 “还是别。”时居想到了什么,仰起头来,认真道:“你等我在联盟有了一席之地,你再回来,到时候我风风光光的嫁给你,好不好?”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阴谋和斗争。 他把陈帆影送到谷岛,某种程度上算是得罪了陈帆影身后的势力。 他不想阿庭搅合进来,虽然阿庭是条金大.腿,但他想以自己的能力站在阿庭身边。 “好,等你成功,我就回去娶你。” 俩人在这温情脉脉,珍惜离别前最后的温存,检查室这边的气氛却沉闷压抑。 狱警为慢慢冷静下来的陈帆影检查过后,取来囚服为他换上。 整个过程,除了狱警指令,奥斯本和陈帆影谁都没开过口。 狱警退出去后,奥斯本站在陈帆影面前,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他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几次张嘴,可到嘴的话就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管教员在外面等了近半个钟头还不见人出来,急的额头不住的冒冷汗。 奥斯本是他得罪不起的,可典狱长的命令他也不敢不听。 他抬袖抹了下额头的冷汗,鼓足勇气尝试敲门。 听到敲门声,陈帆影自嘲一笑,“奥斯本中将,我该出去了。” 奥斯本绷着脸,“陈副将,不要放弃,要相信联盟,相信你父亲,还有,相信我。” 陈帆影轻嗤了一声,“这话你相信吗?” “我相信!”奥斯本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承诺道:“如果时任典狱长调走之前,联盟没有放你出来,我自请调任,来接任时归庭典狱长的位置。” 陈帆影沉寂的双眸一点点燃起希望,“我能相信你吗?” 奥斯本没有回答,而是郑重道:“好好活着。”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陈帆影望着对方笔挺坚毅的背影,只觉胸中沉积多时的绝望与不忿慢慢疏散,转化为汹涌的求生欲。 。 时居告别归庭,带着四位兄弟随奥斯本的星舰启程去了主星。 如他所想那般,一下星舰,就被奥斯本找借口扣留在了银翼军的大本营。 他以为需要与奥斯本和陈帆影背后的势力周旋一番才能获得自由,没想到进来不过半小时,就被奥斯本黑沉着脸带到了联盟大楼。 在大楼顶层,他见到了归庭的侄子华总统。 华总统看起来是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但他的话却不如表面那般温和,“我看过你的资料,能躲过银翼军的追踪十年,要不是因为陈帆影,你也不会被抓,可见你是个胆大心细还很有谋略的一个人,但你之后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冒失的得罪陈中德将军和整个银翼军。” “既然如此,总统先生又为什么要见我呢?”时居面上不显,心中却明白这肯定是他家阿庭做了什么,不然以总统的身份,还不至于亲自来接见他。 总统先生但笑不复答,而是道:“你提出的条件联盟已经满足了你,接下来我会给你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内你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我会把你送给陈中德将军发落。” 时居点头,沉稳道:“不会让你失望。” 时居轮回次数比归庭要多好几倍。 不过是培养一批优秀的学生,不是什么难事。 时居拒绝了总统提议从各大军团挑选团员的建议,而是从军校招收了一批精英。 他这样做是想培养自己的心腹,不为他人做嫁衣,但主星势力盘根错节,其中不乏各大军团安排进来的人。 他先传授一套最普通的心法,观察一阵子,排除性格浮躁和背后有主的人,再从中挑选资质和悟性前一百名的学生,开设精英班,重点培养。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他与总统先生约定的日期将近。 后天,就是总统先生检验效果的时候。 验收成果的最快方式是野外生存训练。 陈中德将军接下此任务,并把比试地点定在前不久被异形兽攻陷的某颗小行星上。 第95章 星纪元 he-417号是颗小行星, 属于私人财产。 因里面坏境恶劣不适合人居住,未得行星归属人重视,一直荒弃。 直到被异形兽攻陷, 才暴露出地底下有储量丰富的能源矿。 能源矿是一种蓝色矿石, 里面储存着大量未知能量。 这些能量经过加工可以转化为电能、热能、动能等一切二次能源, 是现下机甲、战甲、星舰等必需品。 而初始能源就是异形兽赖以生存的食物。 陈中德将军把比试地点定在he-417号小行星, 制定规则由银翼军和玄术团以猎杀异形兽获取积分来分胜负。 比试地点和参与人数下达后, 时居又收到通知—— 为展现玄术精妙能力,玄术团团众只配备个人终端、求助器和一把粒子枪。 与异形兽拼杀,生死不论。 求助器, 就是个累赘。 毕竟真到了生死关头,谁能分神去求助? 而提前求助,就代表放弃。 -- 第206页 粒子枪靠能源石输出, 一把粒子枪配备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能源石,正常使用,可杀百来只普通异形兽。 制定规则的人很明显就是要他们输。 看完这条通知, 时居叫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李程四人。 四人看了内容, 面露愤怒之色,尤其是脾气一点就爆的安妮, 撸起袖子就要去找陈中德将军干架。 路航冷静的拉住她, 沉声道:“先听听时哥怎么说。” “有什么好说的?”安妮暴躁道:“陈中德这老东西明摆着就是记恨时哥把他儿子送去了谷岛, 想公报私仇让咱们去送死呢,什么玩意儿,真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意料之中的事。” 李程很是沉得住气, “陈家世代为总统效力, 其每代家主都掌控银翼军,势力早就盘根错节, 这三年他没为难我们,还约束陈家势力和几次找茬的奥斯本,是因为玄术团是他牺牲儿子换来的。” “可他现在不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吗?” 李程抬指轻点了下发问的安妮的脑门,无奈道:“咱们玄术团又不是铜墙铁壁,时哥传授的心法与法诀早就已经传到了他那边。” “只不过时哥早就防备,对普通班的人只传授了基本的心法和术法,所以他选择积分制让两团比试,是想试探我们真正的实力,如果我们表现出色还好,如果实力不足……” “下场一是全军覆没,他也算是为儿子报了仇;下场二是直接认输,但这样联盟不会放过我们。” 时居听完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空无一人的操场,平静道:“陈中德将军那边派遣奥斯本中将率一个团的人与我们比试,我打算只带你们和5-100号。” “这我们岂不是很吃亏?” “贵精不贵多。”时居转过身,“卡罗,你去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卡罗领命出去,李程皱了皱眉,“时哥,银翼军不弱,又有武器和机甲,我们不占优势。” 时居闻言,取下拇指上套着的玉质扳指,丢给李程,“你戴上后把灵气注入戒指内,不要动,让安妮攻击你。” 李程不解,不过还是照办。 路航默默退到时居身边,让出空间给俩人。 安妮深吸了口气,运起体内灵气,随着心意汇聚到掌心。 她抬起右手,掌心忽地冒出一朵指甲盖大小的橘红色火焰,她摸了摸那火焰,火焰有灵性似的回蹭了一下她,旋即在她的意念操控下,火焰嗖的一下飞向李程的肩膀—— 就在安妮以为她的火焰能击穿李程肩膀时,火焰仿佛撞到了一道无形的薄膜,瞬间熄灭。 在场三人皆露出震惊的神色。 李程想到了什么,取下扳指,让安妮再试一下。 这一次,火焰顺利击穿他的作战服和肩膀,留下一个洞.眼。 “这……” “这是防御扳指,大概能抵挡五级异能者的攻击,我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了一个。” 三人倒吸了口凉气。 时居继续道:“你们的是能抵挡八级以下异能的攻击。” 李程还算沉稳,另外俩人皆露出狂喜之色。 他们有了这个作弊器,还需要什么装备? 异能者很多,但能突破八级的人寥寥无几。异形兽再厉害,还能强大得过八级异能者? 安妮不可思议的问道:“时哥,你是怎么办到的?” “阵法。”时居从李程手中取回扳指,在他垂涎的目光下,淡定的套在拇指上,“扳指只是容器,发挥作用的是防御阵法,像我这枚扳指,它的质地是翡翠,翡翠易碎,极限是五级异能者,当攻击超过五级,就会碎裂。” 李程若有所思,“时哥,您的意思是容器越好阵法发挥的效果就越大?” 时居点了点头,“修为,阵法,容器,三者缺一不可。” 李程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既然有防御阵法,时哥,是不是也有攻击阵法?” 时居哼笑了一声,“陈中德以为不给我们装备,我们就会输,他也太小看我了。” 从跟总统先生订下期限开始,他就没打算在实力上取胜。 三年时间,真当修炼跟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吗? 他当初准备阵法,是为了防止期望不达标,用阵法向联盟展现他的价值,也防备陈中德将军公报私仇。 …… “启动成功!” “正在锁定he-417号小行星!” 谷岛顶楼平台,一架小型星舰腾空而起,驶向外太空。 归庭站在主控制舱,透过舱窗,望着星舰穿过厚重的云层,露出广袤幽暗的宇宙。 远处星辰闪烁,星云五彩斑斓,在寂静的宇宙中绚烂的宛如迷雾星海。 早前时居与总统先生订下三年之期后,他名义上的侄子,总统先生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从那时候起,他就打算在三年之约到来之前,卸下典狱长一职,准备给时居一个惊喜。 星舰化作一道流光,在宇宙中快速跃迁,不过五日,便抵达了he-417小行星外围。 he-417小行星被无数战舰上下左右包围着,在这静谧的宇宙中,弥漫着凛冽锋利的杀意,而距离战舰外,停着一艘巨大的星舰。他发出信号,获得同意后,与巨大星舰接驳,随即带着管教员走进通道。 总统先生守在通道出口,看到走过来的小叔,面上露出温雅的笑容,“小叔,好久不见。” -- 第207页 归庭微微颔首,上前与他打过招呼,再由总统先生带到监视舱。 管教员被拦在门口,被总统亲卫军带去休息室。 归庭走进去,监视舱很大,无数光幕全面监控he-417小行星里面的情况。 总统先生邀归庭在已经摆好食物和酒的席面坐下,“比试还没开始,我准备了美食和酒给您接风洗尘。” 他说着,绅士的倒了两杯酒,推给归庭一杯,“知道您不爱喝酒,所以我准备的是酒精度数低的果酒。” 归庭点头,“你就这么离开主星合适吗?” “合不合适我都已经来了。”总统先生说话之际,门被人敲了一下,然后一身白色军装的陈中德将军目不斜视的走进来—— 他看到归庭,点了下头,随之禀告道:“华先生,两团已经做好准备,开始投放了。” 总统先生抬手招呼他坐下,“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看看时居这个年轻人究竟怎么样。”说完,他又为俩人介绍了一下彼此。 归庭对陈将军不陌生,可陈将军却是没见过归庭。 华先生有个小叔的事,外界根本就没人知道,要不是三年前奥斯本强行把时居带走,惹得总统亲自打来电话,他也不会知道。后来他查过对方的信息,只调查到六十年前华先生的祖母去了一趟永恒星,在永恒星留了三年才回来。 陈将军望着面前年轻俊美,看起来如花瓶一般的男人,又想到奥斯本说他与时居之间的关系,心渐渐下沉,面上却是不显,礼节的握了握手。 归庭对他没兴趣,喝了口果酒,便把目光放在光幕上。 光幕里显示着奇形怪状的异形兽,潮.湿阴暗的原始森林,辽阔的大海,驾驶机甲的银翼军和身穿作战服的玄术团。 他目光一一略过,找到了身着黑色作战服的时居,明知故问道:“两队装备为何不同?” 总统先生温润的看向陈中德。 陈中德心中一沉,他沉吟了片刻,“时居星盗出生,本该一辈子都囚禁在谷岛,现在他得了联盟特赦,拥有自由和联盟的福利,就必须向联盟证明他有能力享受这些便利。” “所以,让他证明的方式是面对异形兽群,只给一把粒子枪和求助器?” “时……”陈将军猛地反应过来这个时居也姓时,他不由的深思,难道时居也是永恒星皇室的人?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时居刚被抓,时归庭就任职谷岛典狱长的位置?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时居为什么要去当星盗,还挑衅联盟权威? 陈将军按下心中疑虑,道:“定下规则时,时总教官并无异议。” 归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陈将军,时居是我的伴侣,也是永恒星未来的皇后,如果他出了什么事……” 归庭的未尽之言却叫陈将军心中一凛。 永恒星只是颗中等行星,人口还没主星一半多,根本就不必忌。 但永恒星皇室与华先生是殷勤关系,现在又由带着华氏血脉的人继承皇位,与联盟的关系已经密不可分。 想到这层关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影儿怕是真的废了。 “好了小叔,就别吓唬陈将军了。”总统先生出来缓和气氛,“我看时先生心智过来,不然也不会轻易同意陈将军制定的规则,您要对时先生有信心。而且救援队也随时准备着,我们先看看情况。” 第96章 星纪元 时居与四位队员被投放在闷热潮.湿的原始森林里。 森林里古树参天, 遮天蔽日。 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四位队员团体背靠背, 把时居围在中间,警惕四周危机。 时居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 “东南方向有一只异形兽正在逼近, 距离三百米, 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队员们对总教官的话不带丝毫质疑,立时组成队形,举起粒子枪,对准方向。不过十秒钟,一只尖长脑袋, 全身灰褐色的异形兽呲着一排锋利牙齿急速出现在视线里,朝五人逼近。 异形兽是虫族的一个旁支, 两者的区别是虫族可自行繁殖, 通过吞食各种生物的身体来进化自己;而异形兽要靠食用大量能源矿进化为异形, 再由异形用寄生来繁殖, 而异形会吸收寄生宿主的优秀基因能力从而进化出异形人。 异形兽不足为惧,但异形却是人类极为恐怖的对手。这也是he-417号小行星属于私人财产,联盟却会派遣军队前来清缴的缘故, 因为这颗小星球底下有矿脉,等它们进化为异形,人类便是它们最绝佳的寄生对象。 罗恩瞄准异形兽眼睛,射.出一道蓝色粒子束粒子束产生强大电磁场脉冲热,击穿它最脆弱的眼睛,迅速融化了异形整个脑袋, 只留下一具坚硬的躯体轰然倒地。 异形兽死亡,罗恩的个人终端亮了一下,他心生喜悦的同时,没忍住抬起手,看了眼个人终端,“怎么才1个积分?” 没击杀异形兽得到积分的队友回怼了一句,“就最普通的异形兽,你想有多少积分?” 时居冷肃着脸,“注意戒备。”说着,他足尖轻点,纵身跃到一棵树梢,放开精神力,探测到千米处有玄术团的队伍被投放到了异形兽群里,连忙从树上跳下来,“整合出发。” 不见天日的森林里铺满了腐朽的枯叶。 几人收了武器,别在腰间,如履平地一般踩在枯叶上,不发一丝声响地朝队友靠近。 -- 第208页 画面透过隐形摄像头,传到监视舱。 归庭滑动光幕,调出时居几人行驶的方向,露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坑,而深坑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异形兽群和身陷在其中的队伍,挑了下眉,把画面继续锁定在时居身上。 总统先生眼尖地瞥见身陷异形兽群的队伍周身两米内像是有一道薄膜,隔绝了所有异形兽的攻击,忍不住扭头问一脸沉肃的陈将军,“你可看到了?” “是的,华先生。”陈将军狠狠的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看到一旁的归庭,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归庭弯起唇角,噙着笑意,继续看时居那边的情况。 时居一行人很快赶到了深坑,站在深坑边缘,朝下望去,就见下方密集的异形兽群,发出一道道刺耳的声波,吐出沾满粘.液的长舌,向困在其中的队伍展开攻击。 下方的队伍虽然有防御挂坠,可看着一眼不到头的异形兽,还是忍不住心悸加头皮发麻。 时居望着被异形兽群围攻露出慌乱,胡乱开枪的五人队伍,“刷积分的时候到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四人挺胸抬头,齐声回答。 嘹亮的声音吸引了异形兽的注意,它们挥舞着宛如镰刀一般的锋利前肢,震动着翅膀,铺面盖地的朝时居等人袭来。 异形兽外形像刺蛇。 尖长脑袋,身子呈蛇状,有一对翅膀,外壳很坚硬,其杀伤力和防御力并存,唯一的弱点是他们的眼睛。如果单打独斗,还能精准瞄准它们的眼睛,可当大批异形兽袭来,四人便有些眼花缭乱起来。 罗恩抿紧唇,眼看异形兽逼近,粒子枪无法瞄准异形兽的弱点,毅然弃了粒子枪,运起体内灵气,将手一扬,霎时雷诀发动,一道雷光劈在最前面的那只异形兽的翅膀上。 被雷劈的异形兽翅膀被劈断,发出刺耳的声波,从空中坠落。 另外三人见状,连忙也跟着弃了粒子枪,使用法诀来应对。 时居欣慰的看着四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使用法术,虽然毫无章法,但战斗经验和默契都是磨炼和配合出来的,便开口指导道:“王泰,准备四把木剑。” 王泰不解,“总教官,木剑……” “快点准备。”时居说完,摊开手掌,一柄漆黑的长剑现出手心,头也不回的道:“刘章用点金术把木剑铸成冷兵器,张泽,你准备好冰封术。”说罢,他举着长剑,朝着袭来的异形兽凌空发出一道剑气,震得异形兽如下饺子般从高空坠落。 张泽见此,眸光一亮,“冰封千里!” 话音一落,四周温度陡然下降,地面开始大量结冰,以张泽为中心,快速朝四周扩散。 厚厚的冰层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以极快的速度冰冻住了地面爬行而来的异形兽。 冰封术几乎耗尽张泽体内所有灵气。 他苍白着脸,后退了一步,被身边目瞪口呆的刘章扶住,“这也太厉害了!” 王泰从震惊中回神,连忙准备四把木剑,交给刘章。 四把木剑在点金术下,变成了金光闪闪却无坚不摧的锋利武器。 罗恩跳上树,对着冰层释放出雷光,王泰和刘章则拎着剑,身形快如闪电般穿梭在冰面,看哪只挣脱出来,便补上一剑。 这头的动静引起了深坑里的队伍注意。 五人队伍见有队友支援,启发灵感,也纷纷效仿起来。 监控这头的总统先生看到几人释放的各种异能,眸色暗了一暗。 陈将军却是连表情都绷不住,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他这一走,总统先生摇摇头,“看看奥斯本那边的情况。” 归庭点头,找到奥斯本的光幕放大,就见奥斯本与队友也遇到了异形兽群里,几人操控着机甲,轻松跳出异形兽群的包围圈,再持粒子枪扫射。 但异形兽外壳格外的坚固,没有穿透眼睛,很难死透。所以情况比之时居那边,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银翼军装备和人数占优势,加之玄术团那边也不是所有队伍会像时居队伍这般配合,总积分倒是比玄术团要高。 这只是暂时的。 随着玄术团的队伍陆续开发出法术配合效果后,也纷纷使用法术来攻击。 只是法术使用有个缺点,那就是灵气耗完,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打坐恢复,这个时候,防御挂坠的效果就呈现出来了。 时居其实还准备了攻击阵法,但既然大家法术配合的不错,也就没拿出来。 这次虽然是比试,但也是对他玄术团众的磨炼。 总统先生早先注意到异形兽无法接近玄术团的人时,还以为是个例,当发现所有玄术团的人都是这样,意识到了什么,发出感慨,“玄术果真就跟资料记载里说的一样神秘,难怪时总教官敢带着团众只身上阵,原来是有保命的方式。” 当最后一只异形兽被刘章用覆了灵气的金剑戳穿眼睛,轰然倒塌时,个人终端终于发出了比试结束的声音。 几个人登时发出一阵欢呼,灵气透支的张泽直接躺在地上,喃喃道:“终于结束了啊。” 张泽的低喃被欢呼声覆盖。 时居望着从天而降的战舰,示意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战舰停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五人用清洁术整理了一下仪容,轻快地朝战舰走去。 -- 第209页 时居落在四人后面,舱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形猝不及防跃入,叫他脚下的步子一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归庭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眼眸泛着笑意,“还不过来?” 队友听到他的话,又见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美男子,还以为喊的是他们,顿时浑身充满力气,加快步伐心生荡漾的往前冲。 时居回神,巨大的喜悦从他心底蔓延开来。 刚准备开口,余光瞥见四个兔崽子的动作,心生警惕,足尖轻点,一跃超过四人,落在归庭面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狠狠地咬住他的唇。 三年零一个月。 足足1121天没有相见,如果不是为了当初承诺的风风光光的嫁给归庭,他又怎么忍受得了这么久的分离? 队友四人看到这一幕,齐齐顿足。 罗恩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低下头拉着队友从拥.吻的俩人身边越过。 俩人吻的难舍难分,直到一阵夸张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才不舍的分开。 时居脸颊发红地站在归庭身边,与归庭同时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总统先生。 总统先生揶揄道:“监控设备可还没收走哦。” 归庭淡定从容的搂着时居走过去,慢条斯理的介绍道:“这是你未来的叔父,正好监控设备还没收,你打个招呼,也让某些人知道时居身后有你撑腰。” “……”总统先生瞅了眼年纪还不足他一半大的未来小叔父,嘴角一抽,“恭喜小叔父赢得比试。” 时居从容不迫的点了下头,“不知道我的表现有没有达到侄子的预期,如果没有的话,侄子你——” “达到了!”总统先生听着他面不改色的叫自己侄子,饶是心思深沉如他,也有些绷不住,连忙转移话题,“陈将军还在等你回去集合宣布结果,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萧叶x10 往作者的菊花里x10 小小萧笑x22 三哥的喵x20 呀呀呀x5 随风x10 空白格x5 第97章 星纪元 比试结束后, 工作人员统计出个人积分榜、小队积分榜和两团总积分榜,由陈将军上台宣布结果。 论个人积分, 奥斯本当之无愧位列前茅。 但论队伍合作, 时居率领的五人小队独占鳌头。 最后两团总积分, 以玄术团高出银翼军12260分取得最后胜利。 时居赢得比试, 受邀上台讲话。 他不骄不躁, 很官方的说感谢联盟给予他重新做人的机会,感激陈将军不计前嫌和宽阔的心胸,还有奥斯本中将的手下留情,以及总统先生对他的信任。 最后, 他话锋一转,夸起了银翼军的军士们, 还以打趣自黑的方式提起了三年前他被银翼军抓的事, 说银翼军是当之无愧的联盟战士。 时居风趣幽默的言词赢来了热烈的掌声, 却叫整个银翼军心中羞愧不已。 军士们不了解其中缘由, 只知道银翼军个个都是精英不说, 且装备还比玄术团齐全, 赢了他们是胜之不武,输了……对方也没咄咄逼人, 反而还夸他们是联盟的好战! 陈将军和奥斯本却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 前者哪里是不计较,他是想计较却又迫于对方的后台背景。 后者心思比较复杂, 军队讲究的是团队合作,奥斯作为中将,怎能不懂? 但他太想赢得这次比试了。 因为在比试前, 陈将军私下与他说过,若赢得这次比试,陈将军就有借口跟总统先生提出赦免陈帆影。所以队伍把大部分积分都让给了他,想从三方面碾压时居,取得三项胜利。 可最后除了个人积分,他输的很彻底。 总统先生坐在下面看时居打完官腔,笑意晏晏的对小叔道:“没想到时总教官还挺会做人的。” 归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了解时居,时居这块碎片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能叫对方谦虚,除了他,便是有利可图。而利…… “既然他开了口,你给他个台阶,让陈将军承他的情吧。” “……”总统先生扶额,“你跟他还真是……”一样的厚脸皮! 陈中德将军作为总统派系,私下的某些动作他心知肚明。 他默认陈中德的行为,是因为他从小叔口中得知时总教官有保命手段,就有意让陈将军赢得这次比试,好方便找借口放了陈将军的儿子,不然寒了老臣的心,于他不利。 至于输了比试的时总教官,都成他小叔父了,他还能真把人交给陈将军不成? 再说了,时总教官的玄术也让他很震惊。 不说队伍配合使用的什么术,就说让异形兽无法靠近的手段,如果用在军事上,那联盟的军团将会减少多少伤亡?! 总统先生上台,夸了时居一番,然后借机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时居看了眼台下的阿庭,整颗心仿佛泡在了蜜罐子里,连胸腔都渗出了难以抑制的愉悦,“这次多亏陈将军手下留情,才叫我赢得比试,作为回报,我想把此次机会让给陈将军。” 陈帆影的事是机密,在场知道的人不多。 时居没有挑破,而是把机会让给了陈中德这个老东西,让这个想坑他的老东西心里不得劲,表面还不得不承他的情。 “你这样,让我有点难办啊。”总统先生虽然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满意时总教官给陈将军的台阶。 -- 第210页 一个是他的心腹,一个是他未来的小叔父,作为中间人,他总不希望自己人结怨。至于陈将军的感受……做人嘛,心胸要开阔些,没必要跟一个小伙子计较。 陈将军听得时居的话,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一股老血堵在胸口,下不去,又上不来。 他涨红着脸,在奥斯本惊讶的神色中,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谢。 之后是颁奖。 由总统亲手将一枚军功勋章颁发给时居。 时居笑眯眯的接过,在猛烈的掌声中,忽地对着台下的归庭单膝跪地—— 热闹的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大家齐齐朝归庭的方向望去。 而台上的时居举着军功勋章,金色的勋章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得耀眼,也衬得他双眸柔情似水,“虽然这块勋章是我们玄术团集体的荣誉,但我还是想说,阿庭,因为你,我才有了洗心革面的想法,也是因为你,我才知道我的人生还可以活的光明正大。现在,我用我的军功勋章发誓,这辈子与你共生死,你,愿意娶我吗?” 寂静的场面倏地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 在场的都是军士,情绪都比较内敛,加之总统还在,不会如普通人那般高声起哄,但掌声却代表了一切。 归庭从椅子上站起来,含笑走上台,躬身接过勋章,随即从怀中口袋掏出一个蓝色绒盒,打开盒子,里面的钻戒在绒布的映衬下显得光彩夺目,“求婚这种事,应该我来才对。” 说着,他取下钻戒,套在时居的无名指上,“时先生,接下来就请多指教了。” 时居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反应过来,抬起手指喜滋滋的把钻戒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跳进归庭怀中,准确无误地擒住对方的唇,用力地吻了下去。 总统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把空间让给这对情侣。 李程四人悄无声息的走出会场。 他们从时居还是星盗那会儿就跟着他了,之前听时哥说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心中还颇为感触。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不是牢底坐穿,就是继续当亡命之徒。 如果不是时哥遇到了典狱长,继而爱上典狱长,哪里会有如今的荣誉? 安妮难得感性道:“老二,你说爱情真的这么伟大吗?” 李程心思活泛了起来,“伟大不伟大我不知道,不过看时哥的改变,想来认真投入一段感情,去爱一个人,是美好的。” 卡罗挠了挠后脑勺,“典狱长不是在谷岛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奥斯本从旁边经过,正巧听到这话,神色复杂的看了四人一眼,大步离开。 “他那是什么眼神?”卡罗莫名其妙道。 “看傻.逼的眼神。” “什么?”卡罗顿时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你们别拦我,他娘的,竟然敢骂老子!” 路航木着脸,无视卡罗这个戏精,扭头问李程和安妮,“我要去吃饭,你们去不去。” “去。”安妮扭了下脖子,“不过我得先回去洗个澡,杀了一个月的异形兽,可把我恶心坏了。” 三人并肩离开,卡罗恹恹的撸下袖子,默默的跟了上去。 这边奥斯本跟着陈将军去面见了总统。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陈将军脸色有些难看,“三年不管不问,还以为只是个玩意儿,没想到上心了不说,最后还摆了我一道。” 奥斯本知道将军说的是时总教官。 他不发表言论,沉默的跟着陈将军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以他中将的身份,调取了he-417号行星这一个月来的监控。 等他光速看完录像,已经过去三天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额角,难怪时总教官的个人积分不高。 对方注重团队荣誉,把机会平均的让给了队友,这让他想起了跟在对方身后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是从星盗就开始跟着时居的,像这种亡命之徒,很难驯服。 可这四个人却适应良好,可见时居这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威望有多高。 而且这四个人实力都不俗,尤其是那个叫路航的,只比他少了30个积分,这可是在装备不对等,且队伍有意相让的情况下。 他洗了澡,换了身衣物,出门去餐厅用餐。 走进餐厅,里面没几个人,所以坐在角落黏在一起互相投喂的时归庭和时居就格外显眼。 他想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开口道:“时先生,打扰了。”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投来视线的时居,“时总教官,比试一事,恭喜你取得胜利,陈帆影的事,多谢你手下留情。” 被人打搅,时居心有不悦,不过他表面功夫做的极好,“之前咱们是立场不同,现在同为联盟效力,就没必要揪着以往的恩怨不放。况且,我很欣赏陈帆影,年纪轻轻,又出生在权贵世家,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却有勇气独闯星盗团做卧底,很不错。” 奥斯本看他说的真诚,眼底也毫无伪装,一时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他还是到了谢,然后才告辞。 归庭望着奥斯本笔挺的脊背,时居忽地捧着他的脸,他把的脑袋转过来,瞪视咬牙,“你现在是有夫之夫,看别的男人不能超过五秒,再说了,他有我神武不凡吗?” -- 第211页 归庭从善如流的把人拉进怀中,嗓音低沉,“他跟你没可比性。” 时居唇角抑制不住往上扬,嘴里嘟囔道:“那你还盯着他舍不得挪开眼?” “……”归庭直接堵住他的嘴…… 俩人吻的气喘吁吁,方才停止。 时居依偎在归庭怀中,还没忘了那一茬,“你刚才盯着奥斯本的背影看了13秒。” 归庭为他顺气的手一顿,失笑的摇头,“之前在谷岛监狱的时候,他差点直接把你强制带回主星,可见当时他心中对你恨极,而现在你赢了比试,他也拉得下脸来向你道喜,还低得下头道谢,看起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时居不乐意听归庭夸别的男人,他仰头咬住归庭的下唇,含糊道:“咱婚也求了,是不是该准备婚礼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呀呀呀x10 临渔x7 傅奕x7 简单点x5 灵毓x10 君子如故x20 Chris x15 第98章 星纪元 时居率领的玄术团在he-417号小行星的表现很快传到了主星上层的耳中。 在星际时代, 全民只能靠血脉觉醒异能和精神力的情况下,时居用行动证明了他的价值。 总统先生能看出其中潜力, 其他人亦是如此。 只不过有的人看中的是无须觉醒, 就能拥有像异能者一样的异能, 而有的人看中的是让异形兽无法靠近的手段。 前者是勋贵世家,后者是军团大佬。 两方得知时居背后站着的是总统先生, 歇下了各种小心思,而是想以结交的方式来拉拢。 然而对时居而言,天大地大, 都没他结婚的事情大。 星舰一回到主星,他这个丑媳妇随归庭去见了公婆和兄嫂们。 华氏是个大家族,不说关系远的旁支, 就说近四代, 家族成员就有上百人。 好在归庭在华氏的地位颇高,不用一一面见,而是挑了个日子,全家聚在一起用餐,算是见过面, 过了明路。 华时女士和华先生作为归庭的‘父亲母亲’,对儿子挑选的伴侣人选不做任何干涉。 这其一是因为归庭姓时,未来继承的是永恒星。 作为永恒星未来的君主,除了皇后,还可以娶妃。所以没必要为了这点事跟儿子闹不愉快。 其二,他们面对归庭的时候, 总觉得这个儿子看起来很陌生,陌生到就仿佛这个儿子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与其他儿孙相处时那种由内心散发出来的亲切。 华时女士把这种生疏归结为幼子自小不在身边长大的缘故。 她心中歉疚,觉得愧对这个幼子,平日尽力补偿,得知俩人想尽快完婚,主动接下此事,给各大世家发出请柬,又动员华氏家族的儿孙,为俩人办了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当天,陈中德将军带着爱将奥斯本和已经接回来的儿子现身了。 陈帆影阴郁地望着周身洋溢幸福的时居,心中又恨又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谷岛三年,没有磨灭他心中希望和斗志。 所以当奥斯本去接他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只觉得奥斯本果真信守承诺,完成了昔日许下的诺言,心生动容和感激,还有丝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愫。 可当奥斯本说,他能出来,是因为时居把赢得比试的奖励让给他父亲时,他整个人都裂开了! 去他妈.的奖励! 他情愿留在谷岛也不想承时居的情! 归庭带着时居正在与前来打招呼的人交谈,余光瞥见陈帆影不情不愿的跟着陈中德将军走过来,跟攀谈的人说了一声,主动迎过去。 “恭喜两位时先生。” 陈将军客套的说了几句祝福,跟在他身边的奥斯本·伊凡也送上了贺词。 陈帆影阴郁地盯着笑容灿烂的时居,皮笑肉不笑道:“时先生命还真是好啊。” “道歉。” 陈将军低喝了一声,“你的教养呢?” 奥斯本看向抿着唇,眼眶泛红的陈帆影,别人不懂,他却是能理解陈帆影的心情和憋屈。 想到这儿,他无声的拍了拍陈帆影的肩膀,开口道:“时总教官,陈帆影刚从谷岛回来,还没调整好心态,如果言词多有冒犯,希望您多见谅。” “理解。”时居挽着归庭的手臂,笑的一派显然自得,“我当初遭背叛,被押送谷岛的时候,心情就跟他差不多。不过也是因为这场遭遇,让我遇到了我的爱人,所以,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陈将军的爱子。” 这话说的陈将军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还是奥斯本会做人,“时先生跟时总教官都姓时,说不定你们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 归庭勾起唇角,这位气运之子表面看起来冷静克制,不善言辞,没想到一开口就语出惊人,还挺有意思的。这不,一句话就把时居哄的合不拢嘴,连声应和,“奥斯本中将说的对,我跟我爱人就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陈帆影冷笑了一声,想嘲讽两句。 奥斯本早就堤防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事,见他想开口,趁着时居高兴,连忙说今天是你们的大喜的日子,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给僵着脸的陈将军使了个眼色,随即拉着陈帆影去了席位。 归庭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耳边传来时居的轻哼声,“要不是今天是咱们大婚,奥斯本中将会又说话,我膈应不死他们俩父子。” -- 第212页 “你刚才那番话已经够了。”说着,又有人过来打招呼。 能来参加婚礼的都权贵名流。 归庭刚回来的时候,华时女士为他办过宴席,所以该认识他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了。 婚礼结束后,归庭带着时居去了一趟永恒星。 永恒星的文明类似君主立宪制,虽然掌权的是长老院,做决策的却是君主。 不过这代君子身体不好,天生基因缺陷,没有子嗣。 如果按照原定轨迹,未来华时女士会高龄产下儿子,送来这边当继承人,天道爸爸给他安排这个身份,那未来的继承人应该是不会再出生了。 归庭名义上的舅舅得知他娶了个男人回来,有些不满。 这边的人崇尚自然孕育,且现在的科技还没发展到男人跟男人可以生子。不过这位舅舅的想法跟华时女士差不多,既然人都娶回来了,他想反对也没办法,就只能想办法让归庭多立几个妃子。 归庭面上应着,转头就跟时居跑回了主星。 时居在这里发展他的玄术事业,他接纳了各路军团派遣进来学习的军士,由他的百人团心腹传授。 奥斯本抱着学习的心态也来了。 时居对奥斯本没什么感想,毕竟当初对方抓他,是立场问题,可李程四人心态就没时居那么好了,尤其是卡罗。 陈帆影能进时空团,是因为卡罗。 卡罗真情实感的把陈帆影当心腹,对方扭头就把他们时空团出卖给了银翼军。 获得情报的银翼军埋伏在蓝星球附近,突击他们的星舰,最后沦落到谷岛。 李程、安妮和路航还能碍于时哥,勉强无视奥斯本,卡罗就不行了,他仗着导师的身份,找着机会就刁难奥斯本。 时居无意碰到过一次,随即假装没看到。 兄弟跟外人,当然是兄弟更亲。 时居在各大军团掌握了一定基础后,编写了一本全民可以修炼的法诀,再由学校普及民众。民众从一开始的不信到真香,再到追捧时居,不过几个月。 这些年,归庭跟时居几乎形影不离。 时居这个人爱炫耀,走到哪都要拉着他,尤其是陈帆影会出现的场合,他必定出现,然后一见面就笑眯眯的过去打招呼。 有人看他对陈帆影特殊,就拐弯抹角的问原因。 时居大大方方的说陈帆影是他和他爱人的媒人。 陈帆影感受四面八方那宛如看智障的眼神,心里有一万个mmp要讲。 时居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可陈帆影却把这样一个人推给华先生的小叔……虽然时先生无论从哪方面都堪称完美,但时先生低调,且那是华先生家的,让华先生捡了这么大个便宜,还不如收为己用! 陈帆影的憋屈除了他爸,没人能懂。 就连本来跟他有点苗头,却在进玄术团学习后就没了后续的奥斯本也不懂。 这些人只看到了时居对联盟的贡献和对他的照顾,却不知道他压根儿就不稀罕。 最可气的是,他还不能反驳,因为他在谷岛三年是机密。 陈帆影的噩梦直到永恒星传来君主去世,归庭带着时居离开才结束。 时居早就为离开主星而做好了准备。 他培养的百人团如今已经发发展起来,玄术团成了特立的学校,每年征收有资质的学生,几十年下来,已经发展成了一股势力。而时居也从总教官升为校长。 时居离开前,辞去校长的位置,安心跟着归庭去做皇后。 俩人在永恒星一直生活到时居修为突破此界临界点,世界在排斥时,时居如释重负一般抱着归庭,灵魂脱离肉.身,心甘情愿的与归庭融合。 随着时居灵魂融入归庭的神魂中,归庭的心脏也暴露了出来。 他摊开手,心脏自动落到他手心,回到他体内。 轮回镜打开神界通道—— 神界景色经久不变。 归庭从时空通道走出来,衣着一步一个变化,最后幻化为一袭血红衣袍。 他站在轮回台,负手而立,宽袖垂下,在微风中摇摆。赤红的血眸眺望远方—— 那里悬浮着一座云雾仙山。 是与他同归于尽却在半途被轮回珠救走的神尊弈君的洞府。 轮回镜幻化为一个八岁幼童,抓着归庭的宽袖,四下张望,惊叹道:“现在的神界好安静啊!” 是很安静。 安静中带着祥和,与他下界之前完全不同。 “走吧。”归庭抬起手,撕开一条裂缝,随即抬脚踏进光暗交界中,落在一片种满彼岸花的世界里。 神界几位大佬对住的地方要求不同。 比如神尊弈君,为了彰显他神尊之首的位置,洞府仙山悬浮在神族中心的高空。 比如他小妹,喜欢热闹,便在魔族建立宫殿。 而他,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又沉迷分离神魂,便开辟了这片秘境。 第99章 终章 归庭历劫归来, 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悄无声息地回到‘归庭秘境’,一簇簇鲜红的彼岸花竞相绽放, 仿若地狱红莲,整齐划一地折腰, 在恭迎主人的归来。 归庭尊号只单一庭字。 而归庭二字,是他自己取的, 寓意为整个神界, 皆归庭! 浓浓的中二气息, 简单又粗暴。 -- 第213页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 敢想敢做,然后被现实教做人, 心灰意冷下, 这才有了现在的‘归庭秘境’。 归庭负手立在红色花海中,一袭轻薄红衣,烈红如血, 与妖冶的彼岸花相映相辉。 眼尾一点红色的朱砂, 乌黑长发松松用一根红丝带挽在脑后,腰束暗红色腰带, 衣摆垂落覆盖脚裸, 露出玉白色的足。 他淡淡的扫视了一眼离开多年的家,赤足踩在阴森潮.湿的泥地上,泥土不沾半分,长长袍角拂过脚边的花枝,一路行径至秘境中央的小竹楼。 竹楼空置多年, 里面陈列的摆设却崭新如故,无一丝尘埃,就连桌上的茶水,还氤氲着袅袅烟雾,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他面色如常的走过去,挥手换了套茶具,神态慵懒地倚在软塌上,托着下巴,“小镜子,把聚魂瓶给本尊,你……” 话还没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现今的神族与魔族有几位回来了?” 轮回镜连化为本体,现出一副画面—— 镜中映出一冷艳女子与一清雅端方的男子坐在桃树下博弈画面,而男子怀中,坐着一粉雕玉琢的男童。 但见年纪,与凡人八岁孩童差不多大,长得甚为好看,尤其是那双眼,与着素雅长袍男子一般无二。 只是他绷着个脸,神色瞧着有些不太高兴。 这二人便是小妹与席盛神尊。 归庭瞥了眼瑟瑟发抖的镜子,指着水镜里的幼童道:“你可没说过本尊连外甥都有了。” “主人,我、我……”轮回镜幻化为人,小短腿一软,双膝跪地,耷.拉着脑袋怯生生道:“主人,我知道错了。” “等本尊办完事再收拾你!”归庭说罢,从软塌上起身,闪身上了阁楼。 阁楼里空荡无物,只有一张玄冰床立在中央。 而玄冰床.上,冰封着一具躯壳—— 归庭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躯壳那张与他毫无二致的脸,他长袖一挥,玄冰床连同躯壳一同消失在眼帘,旋即回到竹楼下方,对轮回镜道:“定位天衍仙界!” “啊?”轮回镜不明所以,“主人,您刚回来,体内枯竭的神力还没恢复,怎么又……”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 归庭眸色暗了暗,小妹的事,他一向不干涉,但神魔两族自来便不对付。 且神魔结合,孕育而出的是为天道不容的神魔之子。 现轮回台缺乏轮回镜,关闭了下界通道,他这外甥才能安然无恙。 如若轮回镜归位,那外甥必定会被打下凡界,历经轮回之苦。 虽然他不待见神族,但外甥是亲的,好歹还叫他一声二舅。 既然是长辈,总不能坑害了外甥,所以得趁天道爸爸还没安排外甥命运时,先带着轮回镜跑路,等外甥长大,不惧轮回,再回来罢! 。 天衍仙界的雪山之巅。 恢弘壮阔的仙殿群立于山巅,远远望去仿若傲然屹立于云霄之上。 归庭幻化成上上个世界模样,着一袭简洁的素袍,行走在一片冰雪苍白中。 密密的雪花簌簌坠落,落在他的发与宽肩上。 闭关的玉昀子似有感应地睁开眼,恰时一道讯息传来—— “仙尊,少主飞升上来了。” 玉昀子整个人一激灵,徒手撕开空间,下一瞬便出现在仙殿外,望着站在门口的儿子,如以往那般,直接冲过去抱住来人,“臭小子,你终于舍得飞升了?嗯?” 已经五千年过去了。 期间他等来了大弟子和徒孙,却始终没等到儿子和儿媳。 他以为是儿媳半妖身份受阻,儿子又是个重情的,说不得俩人已经陨落在了下界,为此他不止一次后悔当初没在源头上阻止儿子带儿媳回去。 “爹。”归庭感受着玉昀子发颤的身体,“孩儿让您久等了。” 久违的重逢,让玉昀子激动非常,连仙尊的架子都忘记端着了。 俩人在殿外拥抱了很久,直到玉昀子从激动中平复过来,像是察觉到什么,左右看了一下,没发现阿离,心中一紧。 以阿离黏儿子的程度,除非身死道消,不然…… 想到这儿,他连敛起情绪,松开儿子,带着人来到他的仙峰。 归庭刚坐下不久,师姐程幽月闻讯带着道侣叶芷竹也赶了过来。 四人坐在一起叙旧,程幽月没看到阿离,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与玉昀子一般,默契的不提阿离之事。 程幽月走了后,归庭跟玉昀子说要闭关一段时间。 “才刚回来,怎么就要闭关?”玉昀子说着,这才察觉到儿子的身体与修为…… “你的修为和身体……”他轻蹙眉峰,以他仙界第一人的地位,不应该看不透儿子修为才是,且儿子才刚飞升。 归庭运气一向很好,也有可能所有苦难都叫他的碎片尝了,所以他五世轮回中的亲人待他都极好。 就连最后一世天道爸爸给他捏造的身份,没有血缘羁绊,也都对他不错。 他思忖了一下,简略了部分内容,道:“爹,其实我是下界去历劫的大能,这是我的本体。” 他说了自程幽月飞升后,就与阿离元寿将近已经陨落的事,之后又轮回了一世,历劫结束,记忆恢复回归本体的事。 玉昀子怔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 -- 第214页 他记得下界历劫需要经历磨难,勘破心魔方可圆满。 而归庭…… 自小在他的庇佑下长大,顺风顺水不说,还收获一真心爱人。 说到儿媳,那凄惨的身世和半妖的身份在他看来才是历劫标配。 归庭知晓玉昀子的疑惑,弯唇道:“阿离是我的分.身。” 归庭的话不亚于惊天大雷,劈的玉昀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瞪大眼,一脸震惊,“你……你、你和你的分.身相爱?” “不可以吗?”归庭歪着头,无辜道。 玉昀子嗫嚅着薄唇,“可、可以。” “我已经收集了阿离的意识体,也准备了让他复活的躯壳,爹,你安排一下,准备仙气充沛之地给我闭关。” 玉昀子木着脸,把他带到自己的闭关之地,仰头望着天,是他消息太闭塞了吗? 归庭想到玉昀子那一脸毁三观的表情,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玉昀子虽说不是他轮回中的血缘至亲,却待他比之亲子还要好。 现在程幽月截了玉昀子的情缘,他琢磨了一下,取出轮回镜,“我爹年纪也不小了,你带他去外面看看花花世界,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找个情缘回来。” 等着挨收拾的轮回镜一听这话,顿时也不抖了,轻快道:“好的主人。” “不过,你要先问问他的意愿,如果他不愿意,不要勉强。” 轮回镜心说只要不挨主人的收拾,它就是死缠烂打,也要磨得主人认的爹同意去小世界走一遭,最好多经历几个世界,这样说不定等它回来,主人已经忘了要收拾它的事。 轮回镜欢快的出去了。 归庭席地而坐,取出聚魂瓶,闭上眼,分出一丝魂力,输送到聚魂瓶里。 聚魂瓶中五团意识体一直处于相互排斥状态。 直到这日,突然降下一缕魂力,五团意识体本能的去争夺,一道熟悉的声音印入它们浑噩的意识中,“好好融合,等本尊恢复修为,就复活你们。” 各自占据一方的五团意识体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淡红的光芒闪烁不断。 归庭收起聚魂瓶,开始吸纳仙气。 他出生于混沌,本体可容纳世间所有仙灵之气,再转化为精纯的神力。 这一过程极为费时间,期间还要时不时分心给聚魂瓶输送魂力。等他从入定中醒来,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 他感受了一下.体内充沛的神力,满意的勾起唇,随即取出聚魂瓶,用神识扫了一下瓶内情况,就见意识体已经全部融合,且孕育出神魂轮廓。 聚魂瓶,顾名思义,便是聚魂神物。 适用于神魂重创之人,归庭神魂缺失时,也可用。 然他那时失忆不说,神魂也强大。 若用聚魂瓶,还不知何年马月方可圆满。再者,他的碎片还带走了他大部分实力。 归庭从入定醒来,没有出关,而是守着聚魂瓶,每日往瓶内输送魂力,等意识体孕育出的神魂轮廓彻底成型,这才放出神魂,取出躯壳,把透明到风一吹就散的神魂融入躯壳内。 …… 冷! 入骨的冷! 他感觉全身如同置于冰潭,冷得他下意识想蜷缩身体。 忽地,一只温暖的手似是拂过他的头顶,随之而来便是一股股暖意,舒服的他紧皱的眉峰舒展开来,口中溢出一声喟叹。他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守在他身边,脑海骤然一痛,无数记忆挤进脑海—— 是时居,又或俞钦沛,亦是迟之恒、肖惟、阿离。 六世记忆,六世轮回,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呈现。 归庭见他刚舒展的眉宇又皱了起来,躬身把他从玄冰床.上抱下来,收了玄冰床,把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托着下巴打量着这张脸。 这张脸与自己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颗泪痣,那他会不会有记忆呢? 如果有,那再好不过。 若没有,那小世界的经历,之于他,如一场场云烟。 既是如此,小世界的名字便不再适合他。 他看完几世记忆,紧皱的眉眼缓缓舒散,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将醒中,敏锐察觉有道视线注视着自己,蓦地睁开眼,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漆黑的眼眸一亮,灿烂如蕴藏着星光,“阿庭!” 他起身投进归庭怀中,欣喜道:“让你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南至):南风知我意,吹梦至西州。 最终小受的名字叫这个! 然后,全文完结! 这本算完结了,再写就是两个人谈恋爱,前面都是谈恋爱,不想写了。 如果以后没啥题材写,我再开玉昀子爹和俩人继续穿的后续。 这本写的不如意,越到后面写的越力不从心。 感谢一路追文的宝宝,我们下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