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帅舒兰传》 正文 第 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 章 ┃┗┛┃━┓ ┃ ┃ ┃━━ ﹏ ━━┃★*★.. ★*★.. ★*★.. ★*★.. ★*★.. ★★.. ┗━━━━━━┛ 本书来自:[] 更多 TXT 好书 敬请登录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 ☆、第一章 寡妇 征夫 将门舒府有一女,名舒兰,容貌出众,尤擅弓射。翊华九年,迦国西陉关被破,将才舒门几近战亡,彼时舒兰年二三,披袍上阵,英勇无比,夺城门,退蛮夷,遂闻名天下。 迦国壑帝赞其英雄之姿,赐封号巾帼,史称巾帼将军。 舒帅因同年战场丧夫,悲恸欲绝,其一生悼念亡夫,终生未再婚嫁,鹣鲽之情深,亦叫人钦羡叹惋。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兰》 *************************** “我说不就挑个男人么,你倒是挑出来了没有?” 午时时分,苍穹间一道震天锣敲响,士兵们结束了上午的操练,在空地处领了碗筷排队吃饭。稍远处,舒兰盘腿坐在一堆木柴山上,长发盘起,一身男衣劲装的打扮,如果不是面貌声调还似如女子,只那做派来看可当真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她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指尖在自己的腿上打着节拍,有些不耐烦,不禁又催促了一声。 “喂?章鹏,你不是站着睡死了吧?” 彼时,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的章鹏仍不理她,只嘴里自顾自的咕哝了片刻,又思索了半天,方直视着前头吃饭的队伍接话道。 “杨烈怎么样?他是骑兵二队的校尉,英勇善战,上次大战砍掉了十三个蛮夷的人头。” 舒兰两指一弹,轻笑道:“我大哥当年一把青龙大刀,随便一扫便是几十个脑袋,他这点功绩可还抵不上我大哥的一个零头。何况杨烈这人典型的四肢有力而头脑不足,说的好听点是忠厚老实,不好听的可不就是傻大个嘛。” 章鹏瘪瘪嘴,“那负责军需的许燕京呢,他头脑聪明,以前还中过榜眼,脑子好用得紧。” “哦,他啊,说起来我家和许家还有些交情,这许燕京和我二哥也正巧是同届考生,不过我二哥可是当科状元,如此算来他一个第二名,不正好是我二哥的手下败将嘛。” 章鹏嘴角一抽,只觉牙疼,硬咬着牙关开口道:“那秦剑书,他家世底子好,是征南大将军秦老将军的孙子,文武双全,是个人才。” “我三哥文武也全,还精通乐律书画和棋艺,你晓不晓得国手是什么?京城国手,说起我三哥,就是教皇帝下棋的徐老夫子都得甘拜下风,这才叫人才。” 舒兰坐直伸了个懒腰,还不忘投给章鹏一个我很失望、你很废材的眼神。 他娘的,你三哥的棋艺不就是和这个徐老夫子学的吗?名师出高徒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人家三公子自己都谦逊得很,倒是你这个做妹妹的老拿出来摆谱,也不看看自己下的一手臭棋。章鹏心中腹诽不断,彼时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然要抽住,急忙用手揉了揉,才念着她是我顶头老大的动力,咽下口气继续给这祖宗参谋,“那就吴枫,他能文能武,还是京城名少,懂的一定不比三公子少,人家军饷管得妥妥的。” 舒兰听了冷笑,“他管得是紧,连老娘的面子都不给,活脱脱一个貔貅,只进不出。原先不就是个长安的纨绔子弟么,想我四弟自小聪慧精明,敛财花钱的功夫谁人可比。话说回来了,你挑的这四个,就是面貌上都没一个能俊过我家兄弟,你今个到底把眼珠子带来了没有?” 其实军里头的人都晓得,章鹏最不喜欢别人提的就是他的眼睛。他天生生了一双小眼,就是应了那贼眉鼠眼四个字,平生叫他比其他军人少了一分威武。再来边防的士兵们但凡在日头底下操练上几个月,没有一个不是顶着一张墨黑黑的脸,即便原先长得俊俏好看的,多少也添了些军人的黑面肃穆,却偏生章鹏的一张黑脸将那双小眼睛是衬得愈发多了几分鬼祟。 章鹏心里添堵,他晓得舒兰是故意找茬嫌他办事不利,但他也委实冤枉得紧,这挑男人和挑婆娘本来就是一个道理,要找个合眼缘又合心意的,哪有那么容易?如果谁谁都能一眼相中白头到老,还要媒婆做什么?何况这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啊,他可不是仗义着才替她挑男人的嘛,真是好心被雷劈。 章鹏想着,不禁越想越憋屈,最后还是发起小脾气来,只是到底不敢喊得太大声,“哼,就你舒门遗传得好,黑了也好看。” 偏生舒兰耳朵根子好,嘴角翘起,笑得极不谦虚,“我们家的人,的确都生得很好看。” 章鹏听了几乎要翻白眼,“姑奶奶,您靠谱一点好不好?要是像你这样比下去,别说咱们军营了,就是放眼整个迦国,也绝对找不出一个能同时拥有四位公子才智的男人啊。” “你也这样觉得啊。”舒兰支着头,一副思索的模样,就在章鹏以为她终于开窍要放低些要求的一刻,舒兰却是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惋起来,“世间男子尽出舒门,可我偏偏又不能挑他们做夫君,这真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了。” 章鹏原地站着的腿倏然一软,差些摔了一跤,“你实际点,成不成?根本是你要求太高!” 舒兰耸耸肩,一掌按在他的肩上,借着力就从柴堆上跳了下来,身姿灵敏迅捷,不带半分多余的动作。 她拍拍手,叹道:“也难怪你不懂,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和我们这种过来人的眼光委实不可相比,找你来做参谋也是本将军的疏失,小章鹏,你就不要太过责怪自己了。”这一番话念得章鹏猝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自己乳臭未干在哪里,已是步出两步的舒兰突然回头看他,笑嘻嘻道,“放心,纵使你这辈子施尽浑身解数都求不得凤妹妹的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会取笑你的。” “靠!”你现在就在笑!“你这是咒老子打光棍!当心我咒你!” 提起自己老是搭不上线的缘分,章鹏一怒为红颜,再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立即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咒?咒什么?”舒兰却是越发笑得盎然适意,抬头望天,只见蔚蓝的苍穹间漂浮着大朵洁白的云彩,微微扬起的唇角渐渐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弧度。 “我一个丧父丧母丧兄丧弟丧夫的女人,你还能咒我什么?” 一阵清风扫过,冷得章鹏顿时僵在原地,目光里全是女子远去的背影,写尽了满满的哀戚。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开坑,希望新老朋友支持。 求个收藏,求个留言,求个开心。 不出意外,此文日更哟。 ☆、第二章 坟头 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女强人素来是玉玺的向往,当然偶尔也会有想念素水的时候……咳咳。 希望能写出我心目中的女将军吧,展望,加油,撒花。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 章 喜欢的请各位点击一下上面的【收藏此章节】,顺带留个花花呗。 西陉关南靠岚敏山脉,北延暮合山,乃是迦国与西洲的天然阻隔,两座山脉大多都是崎岖峭壁,极难攀爬翻越。也因此,作为中洲迦国与西洲西蛮交界处的西陉关,素来是迦国的兵家重地,而舒兰一家便镇守着这座中西大门。 西陉关靠山的一侧,有个山头,原本没有名字,不过在三个月前,迦国的皇帝特意给这起了个名字,叫做常胜坡。 这是纪念,也是祈愿。 祈愿这兵家之地永远常胜不败,纪念亡于这片土地的人,能够以英雄之名而长眠安息。 山坡上,原本荒芜的山石间,此时无论由下而上,还是从高望下,皆是叠叠起伏、绵绵不尽的墓碑,一个挨一个,就像是校场上整齐排列着的士兵。 而这里头,也沉睡着她的父母兄弟,还有那个刚刚才拜了天地的夫君。 彼时,舒兰一步步地爬上山去,一双恬淡寡欲的眼睛,她要去见那些已同她阴阳相隔的至亲。 在京城长安里头,说书的先生很喜欢传唱将才舒门的段子。自迦国壑帝统一中洲的宏伟大计初始之时,舒氏一门便负责西路战事。而因舒门姓氏的关系,皇帝为讨吉利,遂赐舒门的军队为常胜军,封舒父为常胜将军,故此只有舒门的军旗挂的不是将帅之姓,而是个胜字。也大概是有了这个好彩头的关系,舒氏将门在战场上驰骋多年,一直无坚不摧,战功连连。 可就是这样一个几年里都在常胜不败的军队,却在三个月前,因西陉关内有奸细帮衬,从内城打开城门,导致西蛮轻骑成功突袭西陉关,破掉城门,杀得常胜军措手不及,生生叫两万有余的常胜兵们在几日内尽数葬在了这里。 也拜这一战所赐,舒门子弟尽亡,独留舒兰一人。 舒兰永远记得,那日西陉关破,两座如山的古城门如秋叶冬雪,残破得垂落下来,四周是惶恐的惊叫声和厮杀声,西蛮的轻骑兵马踏飞燕,势如破竹地冲进关内,挥刀狠绝,杀尽城中奔跑的士兵和百姓。 那日,亦是她的大婚之日。 也是从那以后,她开始分不清红色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颜色,是喜庆,还是杀戮。 纵使最后,父母兄弟和两万士兵的牺牲保住了西陉关,可军中却没有一个人能高兴起来。西蛮退兵的一日,场上是不绝于耳、响彻天际的哭喊声,隐忍过最残酷血腥屠杀的铮铮男儿们,用嘶喊般的悲鸣震撼了整座城池。 迦国壑帝接获舒门誓死守住西陉关的战报,追封舒老将军舒定疆为镇国侯,所有牺牲的士兵连升三级予以厚葬,留守的常胜军则连升两级,而舒兰也因这镇守的战功继承了常胜将军的名号,代替父亲统领常胜军留守西陉关。 春日暖风,舒兰提着一壶酒,步履稳健得攀到了高峰。 整座山里头最恢宏大气的一座墓碑自是她爹娘的合墓,围在两侧的则是她兄弟们的坟头。一座上好的大理石碑,一番歌功颂德的昂扬诗篇,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一生,在旁人的眼中这是一件哀戚的事情,然而他们是军人。 军人便是要做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准备,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荣耀。 这是舒门的信念,而舒兰也是军人,所以她替爹娘兄弟还有夫君骄傲,他们是值得她骄傲的。 她走到父母的墓碑前,将随身带着的酒拿出来仰头喝了一口,喉间顿时一股辛辣。舒兰舒爽地喊了一声,抬头朝着自家的爹娘笑道。 “爹、娘,你说咱们常胜军里有那么多个兵,怎么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看上眼的。想当年爹爹还说什么要给我在军里头养上一军的好男人,彼时等我长大了好让我挑来做夫君,如今我不过没了一个相公,怎么就挑不出第二个了?可见爹爹为人很不厚道,尽说了些骗我的话。娘,你可要在下头好好看着爹,别看爹生得忠厚,一嘴的甜言蜜语最是不老实了。” “说到夫妻情深,还是大哥运道好,大嫂这般爱你,当真全了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你在下头可不能辜负了她。” 舒兰又喝了一口,往旁走了两步,“大哥,你可真是不知道,如今这些骑兵里的兔崽子真是比不得你当年的彪悍英勇,大概也就小章鹏和雪松勉强能承你一二的风采,不过前头一个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后头一个老成有余,可偏生又只会窝在亲兵队里,叫我真真的恨铁不成钢。” 舒兰看着另一边二哥的墓碑,同样埋怨道:“说起来,二哥,不是做妹妹的要念你,你自个当初给爹爹做军师做得极好,弄得和太上老君一般,算得分毫不差,如今倒好,你教出来的那是什么狗头军师,连星宿方向都搞不清楚,被我一巴掌拍回老家去了。这要是真上了战场,你亲妹妹给他活活害死不说,咱常胜军的名声都要生生被他连累了。” 念的有些嘴干,舒兰晃晃酒壶,又喝了一大口,就着袖子擦了擦嘴巴,很不客气得靠在自家三哥的碑头,嘻嘻笑着。 “三哥,还是你好,到底是一天生出来的同胞兄妹,就属咱俩最心有灵犀,只是你这一走,妹妹我的日子可是过得无趣得很呐。就是逗逗军里头那几个小娃娃,也委实提不起什么兴致,想当年咱俩驰骋京城之时,那是何等风光,就是皇子也得跟在咱俩屁股后头跑呐,不过说起来咱们几个里头到底还是四弟过得最快活。”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是豪气地挥着手,拍了拍四弟的碑头,“小小年纪就在长安城里头混得风生水起,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爹娘怎么就把你生得这样招财进宝呢?” 一壶酒终究喝到了一个头,舒兰将酒壶又倒了倒,确认没了,才有些不高兴地将酒壶丢在一边,挪步到最后一座墓碑前,半点也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他旁边,头抵着墓碑的侧面,嘴上嘀咕道。 “舒战,你个短命鬼,咱俩青梅竹马地混了十多年,哪里听说过成亲当天就有新娘子丧夫的?你身子那么好,又不是个病秧子,怎么就死了?真是丢我的脸。你到了下头可别同阎王说是我克你,往昔我可是旺家得很。” 白云随风而来晃过舒兰的头顶,从云层间透出的光亮刺得她的眼睛只觉得恍惚。她撑着夫君舒战的墓碑站起身子,冰冷的触感唤回了她的清醒,默然看着墓碑下头自己未亡人的落款,微微含笑的唇角逐渐放平。 “我啊,决定要再讨个相公了。” 舒兰侧目望过舒门的一座座墓碑,手搭在自家夫君的碑头,好像很多年以前,她也总是喜欢这样搭着他的肩膀和他说话。 “舒氏一族就剩下我一个,往日男人传宗接代的任务自然也该由我光荣得接下来。当然,你们大可以放心,纵使没有你们替我把关,我也一定会挑个有本事又好看的,断不会污了我们舒门将才的血统。” 说罢,她对着自家夫君的名字咧嘴一笑,只是笑靥里尽是悲伤和苦涩。 “舒战,只怪你自己没有福气呢。” “你又喝酒了?!身为一军统帅,你这是什么样子!” 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声响,叫舒兰哀叹一声,念道:“唉,管家婆又来了。” 恻然回身的面容已是满面嬉笑,舒兰向前迈了两步,故意朝她大哥的坟头大声道:“大哥,当年你怎么把他教成这个样子的?明明是骑兵出生,偏偏像个军需处的老头子。现在更是赖在我亲兵队里霸着队正的位置不肯走。” 舒兰猝然瞪了来人一眼,警告道,“朋友妻不可戏,唐雪松,你可是舒战的兄弟,可不能打我的主意啊。” 彼时唐雪松面孔抽搐得委实明显,奈何他教养好,生生将那些耳闻目染的脏话咽进了喉咙里。 “如今军里头是个男的都晓得你天天在打他们的主意,我叫你别来打我的主意才是正经。” “别提了。”舒兰摆手,“那些个庸脂俗粉委实叫本将军瞧不上眼,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在军营里待傻了?” 唐雪松此刻大概明白了章鹏方才同他诉苦时的感受,于是决定还是早早切入正题,“你要找什么人且等以后再说,眼下长安来了人,你快收拾收拾。” 舒兰挑挑眉,手上倒是利落地拍了拍衣衫上的尘灰,唐雪松也是二话不说的替她拂去发上的落叶,舒兰习以为常。他是自己的亲卫,负责的便是她的日常起居,何况两人亦是自小混在一处的,早无什么男女之别,只是这会瞧着雪松一副慎重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有顶要紧的事。 舒兰眼珠子一转,问道:“从长安来的是什么人?” 唐雪松答道:“传令官。” 舒兰不解,“传令官又不是没见过,你会因此而如此慎重?” 唐雪松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是当朝太子。” “哦,他呀,那是要紧张紧张。”话虽如此,可舒兰委实轻松得很,只是望向山下的眼神却透出一股子的犀利,半晌喃喃轻叹。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 章 “看来咱们的好日子,也总算是到头了。” ☆、第三章 回忆 隐患 “末将恭迎太子殿下。” 舒兰虽然嘴上对太子没有多少恭敬之意,可行为举止却是恪守着为人臣子的礼仪本分。 立在她面前的男子一身锦衣劲装,站姿如军人挺拔,沉稳俊逸,他头束碧玉冠,腰佩玛瑙璎珞结,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这便是迦国当朝太子迦烨。 他见舒兰与他行礼的样子,一时也未叫她起身,只和颜悦色地颔首笑道:“一别多年,舒将军礼数周全,倒是有了些女子知书达礼的样子,叫本太子很是欣慰。” 舒兰嘴角一僵,心想这世上大概也就这位太子殿下最是能给她添堵,实则两人的交情算起来也的确深远,那是约莫十年前的事情。 那年舒兰十三岁,现任的皇上壑帝也就是太子的老爹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抽,下了道圣旨送至西陉关,念了一堆舒兰听不懂的话。后来她二哥舒振修简而言之的解释给她听,就是要舒门子弟入京陪读,陪的则是当今的二皇子迦烜。因那时舒门的双胞胎也就是舒兰与她三哥舒振鸿,年纪同二皇子相仿,于是圣旨上便要了他们二人。 实则,私底下大伙议论纷纷,舒氏一门此时兵权在握,说什么陪读,其实就是要舒将军的子女去京城里头做人质。自然,彼时十三岁的舒兰也很明白这个道理,而她以为自己一家放弃了安稳的生活,征战沙场、为国守边,换来的却是皇帝的猜忌,委实叫人心寒。偏生临行前爹爹再三嘱咐,不许她对皇族不敬,还要三哥好生看着她,不许她做出一些为非作歹的事情来,实则她能做什么非?又能为什么歹?根本就是爹在瞎操心。 而事实上,其他人都晓得,舒门老父对这唯一的女儿可是真操心。 舒兰与舒振鸿到达长安的时候,他们在迦国皇宫见到了壑帝的两位皇子,太子迦烨和二皇子迦烜。 太子迦烨是当仁不让的未来储君,虽是虚长了他们几岁,可人家成名时不过十三来岁。想当年迦国兵分四路人马征战天下,太子跟随壑帝一路奋战,待十五岁时已可独领大军,成为闻名天下的少年杀将。他的一身功勋,既是那会颇有些眼高于顶的舒兰都不得不为之钦佩赞服。 彼时二皇子倒是同舒兰他们一般的孩童,不过心智已然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阿……除了之后对待舒兰的态度以外。 他们头一次见面的这日,迦烜偏头望着舒兰,莫名问了句。 “不是说来的是舒门的龙凤胎么,怎么成了两个男的?” “你说谁是男的?!” 第一次见面时,两位皇子穿着极好的绸锦华服,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举止投足间无不透出皇家的威严气派,与彼时还只有一身野姑娘风采的舒兰,委实一眼就瞧出了凤凰与麻雀的区别,真真的天上地下。 只是舒兰虽不是个自卑的人,可她却以为对方自持身份高贵而看不起他们,顿生气愤,继续喊道。 “你那双招子是不是瞎得?” 迦烜听了一怔,面孔立即板起,从懂事的那天起便没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不过碍于对方是为皇族效力的功臣子嗣,他硬忍着心中的愤慨,上下打量着,“你不是男子?” “当然不是。”舒兰鼻子里哼出气来。 迦烜皱眉疑惑,“那为何要做男子打扮?” “我可没有故意要扮作男的,谁叫女孩子的衣服竟是些轻飘飘的裙子,跑动起来一点都不方便,我不喜欢!” 原是个没家教的野姑娘,这会极想出一口气的迦烜故意僵着面孔教训道:“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 “哼,难道穿了婆娘的衣服就是女的?穿了爷们的衣服都是男的?老子我就是要穿男人的衣服做女人,你能拿我怎么样?!我爹娘都不来管我,你算哪根……”大逆不道的话被一旁的舒振鸿紧紧捂住,他其实觉得很无奈,自家这个妹妹从小野性十足,哪里是他一个人能够看管住的。 “请太子、二皇子见谅,我们自小在边疆待怪了,无论男女都有些不拘小节,尤其舒兰是我们家唯一的女娃,爹娘兄长难免多娇宠一些,养得有些任性妄为、不知礼数,还请两位皇子恕罪莫怪。” 这会要发作的迦烜也同样被兄长按住,迦烨微微笑道:“率性耿直,倒是将才的好性子,不过这身衣衫还是要换一换。” 舒振鸿见太子未怪,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太子的教养真是好的不只一点点,相比之下自家的妹妹实在是……不想,念头还未念完,舒兰已是两脚一跺地从他手上挣脱开来,对着迦烨喊道。 “我才不穿女人的衣服,要穿你自个穿去!” 迦烨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回话,可一旁的二皇子狠瞪着对兄长不敬的女子,一副要将她大卸八块的样子。舒兰自是二话不说,眉头一拧,原原本本地瞪了回去,很是挑衅。 “你!”二皇子气急,“你放肆!” “别废话,要是男人就下来打一场!” 舒兰手上半点不闲地空挥一拳,生怕对方不肯应战,晚一步察觉到如此的舒振鸿,内心哭天喊地,只觉得看着这个丫头委实比来做质子还要头痛许多。 “你说什么?!” “怎么,不敢了?”舒兰挑衅地笑了笑,“也是,男人输给女人,可丢面子了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迦烜顿时被激,“比就比!” 舒兰大计得逞,笑得分外阴险开心,“好啊,倒是看看是男人怕女人,还是女人怕男人。” “舒兰,你不要胡闹!”舒振鸿警示道,可惜半分作用没有,舒兰见自己挑衅成功,立即望向太子提出蓄谋好的要求,“不过在我们那里比试,素来都要有个彩头,咱们话可要先说在前头,老子要是赢了,以后在宫里头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们别来烦我!” 太子迦烨看着她想了想,温煦的一张脸,声调平缓地应了个好字。 舒振鸿这会已是头痛欲裂,可本着舒门胳膊肘往里拐的宗旨,还是再三叮嘱舒兰一不可轻敌,二不可伤重了二皇子。舒兰一一应下,可心里头只晓得自己横竖就是看不惯这两兄弟高傲的样子,何况他们的父皇还将好好在边关过日子的她硬是弄到这个鸟笼子里,这一桩桩事情都叫舒兰极为不爽,不趁机向皇帝的儿子发发难,才真叫对不起自己。 另一边,温润的迦烨只嘱咐自家弟弟小心,毕竟是将门舒氏的孩子,即便不是虎子,若然是个母老虎,想来只会愈发难弄一些。 不过比起旁观的两个人,既要上场的两位则是自信满满,卷袖握拳,对望的眼睛里只冒出灿灿的火光来。 不过当二人真交上了手时,互相仇视的心态似乎在来往的腿脚之间稍稍有了些改变。 一个原以为是仗势欺人的皇子殿下,一个原以为是山野草莽的野姑娘。 可是却都有真功夫在。 舒兰不必多说,生在将门,又不是天生的病秧子,反而她很是乐衷于武学一道,很是好学。至于迦烜,实则迦国皇族素来注重文武双全,两位皇子又都是天赋极佳的子弟,不过他们所学的武艺不同于将领的沙场技艺,而是江湖人护身安命的内功路数,正适合竞技比试,因此迦烜的武学造诣未必比自幼学武的舒兰要差。 等到舒兰认识到这点的时候,脸上笑得愈发灿烂,一副棋逢对手的兴奋表情,一双瞳眸犹如清晨滴在嫩叶上的露珠,清澈晶莹。 “你功夫不错嘛。” 迦烜不动声色地抖了抖麻麻的手,语气里已是客气了许多,“你也还可以。”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 章 舒兰偷偷一笑,刹那间,脚下横扫,迦烜灵敏躲过,却不想已然压低着身子的女子却是径直双手一撑,整个人倒立上了,倥偬间就狠狠踢开了迦烜的身子。 “嘿嘿,不过到底是我更胜一筹,二皇子殿下。” 舒兰双手拍去手上的灰尘,笑着伸手上前搀他。 一时间,迦烜看见的是那双略路有些粗陋的手,褶皱凌乱的乌发,还有那张笑得明媚夺人的眼睛。 他伸出手的一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迦烜想,一定是方才动的太厉害,才叫自己一时失了神,却哪里明白,当时年少皆轻狂,不知心中已懵懂。 然后,太子迦烨果然遵守约定,不再强迫她穿女人的衣服,可是却势必要将她在边疆的男子做派一一纠正回来。可以这么说,舒兰能够开始认识到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并从而有所收敛,这些可皆是太子的功劳。 至于迦烜,算是和舒兰结下了梁子,后来两人但凡碰见,他总要刺上舒兰几句,最常用的就是一句 “没个女人样子。” 起初舒兰还和他闹闹,后来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不过年少的友谊就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笑闹声中结下的,再后来,舒兰得知质子一事实则是太子迦烨提出的,而他真正的目的则是为了保护军功太高的舒门。 那段日子,舒兰隐隐见识到了朝堂内廷中所谓的波谲云诡,可是少年心浅,她终究没有太多得放在心上,若然不是如此,或许之后的而许多事,都是不会发生的。 *************************** 西陉关内,舒兰仍旧笔直着腰杆,单膝跪在地上恭迎着这位久别未见的故友。 “一别多年,太子殿下也仍是风采依旧。” 说着官话的舒兰叫迦烨嘴角噙笑,手上一挥命她起身,“你可猜到我来的用意?” 舒兰敛眉应道:“皇上能想起末将,委实叫末将感激涕零。” 迦烨颔首,“你有所准备就好。我想你留在这个位置,自也是想要重振舒门雄风。父皇已经应允,将宋将军麾下的三十万大军尽数交由你统领,今后你便是我迦国的西征军元帅,女子担任此职,你将是迦国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舒兰蓦然下跪,“末将必为皇上、为迦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皇上隆恩。” 这次,迦烨亲自扶她起来,问道:“西陉关的奸细,你可有着落了?” “没有。”舒兰应得坦然,“我并没有去查。” “哦?为什么?”迦烨有些疑惑,语气里倒没有怪罪之意。 “西陉关内,百姓已全部撤走,那细作如若未逃,便是混在士兵之中,如今留守的皆是我常胜军,个个籍贯家世清楚,若然作伪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查出来的。何况……西陉门难,本就是我舒门失职,还请太子放心,末将自不会让此事再发生第二次。” “数十万大军我都交到了你的手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迦烨负手看了看营帐外的士兵,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听说你在招婿?” 舒兰见他问及私事,面上一笑,也没了之前的严谨,“太子都听说了?这消息走漏的,是末将失职。”舒兰笑笑,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不过这生孩子的事,我一定会看着办,不会耽误了正事。” “可找到中意的了?” “还没有,太子手上有没有好男人?长安地富人广,要是我这次打了胜仗回来,您全当犒劳我,给我物色几个呗?” 迦烨笑笑,“一个不足,还要几个?” “买个水果还要挑三拣四呢,何况是我未来孩子的爹,总要挑个品种好些的不是?太子身边都是能文能武的全才,您就替末将留个心眼,也不枉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舒兰的音调里十分认真,少顷又补充道,“不过门第可别太高了,我是招赘,可不是嫁人。” “你是女子,嫁人又有什么错,何须避讳?不过是过继个孩子给舒门传承香火,但凡多生两个,凭你的地位,凭皇族的一句话,谁家不肯?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迦烨明白舒兰的心思,语做宽慰,可这音调听在舒兰的耳中怎么都有股拖延的意思,遂摆手道:“别呀,我还指望那男人给我带孩子呢,您弄个贵族少爷来,可指不定谁伺候谁了。” 迦烨见她说得认真,犹豫了下,“舒兰,你就没考虑过……” “太子,将军。”此时,唐雪松正巧在门口唤道,神色肃穆,得令进门后立即拱手禀报。 “城内抓到一个细作。”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上定在每晚9点更新,欢迎大家收藏养肥,给我能量吧~~~ 顺带搭一句,后面章章都很肥哟。 ☆、第四章 细作 色相 刚才还说不抓奸细了,怎么就自己送上门了? 舒兰心想自个的运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真是活见鬼。 “太子可要一同去瞧瞧?”舒兰本分地问着,迦烨遂颔首同去。 只是等二人见着了这细作,都不尤一愣,诚然两人都未曾想过,这细作竟是个女子,还是个十分年轻貌美的绝色女子。 那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看上去十八来岁,肤白貌美,尤其是那精致的五官,真是连皇城的画师都要叹为观止,若然垂目低首的眼眶里能再含上一点泪水,便是真真的梨花带雨,叫舒兰我见犹怜。 她咽了口唾沫,这人真是生得漂亮,不止男人看了要心动,就是她这个女人看了也……委实动心得很。 奈何一旁有太子在场,舒兰不能怜惜美人,只好正经八百地拿出将领的威严样貌来,审问道:“你姓甚名谁,竟然擅闯军事要地,可知此乃大罪!” “我、我不是奸细!” 小姑娘似乎十分紧张焦急,急急喊出一句话来,只是这说话的音调听得实在有些不对,舒兰不禁低下身子往前凑了凑,紧盯着姑娘的脸面左右探头仔细瞧了瞧,遂豁然一怔,猛地退开一步,好似受了天大的惊吓。 “你是男的?!” 姑娘瞬时面色一变,怒道:“老子哪里像女的?!” 你哪里不像女的?! 怜香惜玉的情绪顿时半点不存,舒兰同样冷了面色,“你说不说,不说我立即按军法处置了你!” “别、别呀!”男子放软了音调,拼命摇着头,“我真不是奸细!我是西陉关外太虚门下的弟子,是来投军的!”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 章 “投军?”舒兰上下审视了他一番,“那你做什么穿一身女装?别以为随便弄个理由就可以蒙混过关。”真是白叫她动了一番心肠。 “我说真的,我身家清白,你们可以去查!何况我穿女装这也是迫不得已,谁叫门口的那几个小兵死说歹说不肯放我进来,我只好化成女人样子说是来见亲戚的,我真是一片赤诚来投军的!” 舒兰眯了眼,下令道:“哼,借口,压下去。” “你们别不信啊!几个月前西陉关的舒将军不是一家战死了吗?我男儿血性,听说之后对他老人家很是钦佩,所以才想来投军的!”一旁的士兵已上前拉扯男子,一晓得他不是女子,士兵的手上也就不再顾忌,男子硬是挣脱不开,只能继续伸冤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这样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舒兰听不得男子的辩驳声,可是那紫纱薄裙在挣扎间飘若烟云,衬得这奸细柔弱凄楚,叫舒兰的小心肝又是一动,只觉耳畔倏然静默,盯着他美艳的面孔怔怔出神,心底一颗怜惜的心更是猝然怦怦一跳。 “等等。” 男子见状,面上立即露出希翼的表情。舒兰缓缓走近了两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却是问道:“你真的不是女人?” 男子又是一怔,刚要破口大怒,却是舒兰先一步摇头叹气,甚为惋惜,“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可惜啊……”她甩甩手,“带下去吧。” “你!”反应过来的男子直踹着脚,可惜身上被绑着,双肩被人拖着,委实施不出力道。 一直默然待在一旁的迦烨倒是没有多于置评,只对舒兰说道:“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宋将军已在路上,我让他留了五万步兵在岚敏山下镇守,关外的三万兵马也已传令要他们退后整顿,之后如何,便看你的了。” “多谢太子。” 舒兰拱手行礼,她自然不会对这位少年成名的迦国杀将所做出的决定作于置评,也不敢妄想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地赢得接下来的夺国之战,然而她却晓得,攻下西蛮之地,却是势在必行。 迦烨又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太子可随时下令。”舒兰沉声应道,“末将等这一刻也已许久了。” 收复蛮夷之地,挽回西陉门难之耻。 这不是什么壮志凌云,而是彻彻底底的复仇。 为她舒门一家,为那两万浴血奋战而死的士兵。 *************************** “喂,你们就这么对待俘虏吗?就给个面饼白水啊?好歹给点荤菜啊!” 牢房里头,换上囚衣的男子隔着牢笼抱怨着,嗓门高昂,中气十足,委实不是一个太平的主。舒兰立在牢房门口听着他喊话,叫先前还惦记着他那一副娇俏女子打扮的自己顿时幻灭,舒兰摇摇头,现出身型。 “在军牢里头还给你饭吃已是贵客待遇,要是行军打仗的时候,一刀砍了你的脑袋才叫省事。” 男子倏然见到舒兰,听见她的话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想来投军,我是清白的!” “你难道还不明白?”舒兰故作吃惊,“不管清不清白,我都不能放你走,军营里头出细作,可大不可小的事情,天晓得你有没有和其他人做过什么勾当。” “没有、绝对没有。”男子举手对天发誓,“我真不是奸细,何况我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捉起来了啊,我对天发誓。” “军里都是男人,你却故意化身女装潜进西陉关,你当这是小官馆,来找男人寻开心么?” 男子顿时吃瘪,“你、你怎么满嘴都是混账话!” 舒兰笑得调戏,指着自己问道:“你晓不晓得我是谁?” 男子咬唇斜眼看她,“晓得,所有人都晓得现在守着西陉关的一代女将,正是亡故舒老将军的独生女舒兰。” “知道我是谁这可就好办了。” 舒兰拍拍手,随手从袖子里露出一把钥匙来,三两下便进了牢房,只是进来的姿态嚣张跋扈,尤其是那似扬非扬的唇角,盈盈含笑的眼眸,无一不露出满满的算计阴谋。 倥偬间,疾风一扫,舒兰稍稍举起的手已然拽住他的手腕,将男子猛地缚在身后的墙上,凑近的脸上笑意甚深,看得男子身上猛地一颤,“你!你、你要做什么?” 舒兰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孔,方才的红妆已然擦去,不过五官仍旧精致得很,仔细一瞧更是分外好看。这弯弯的眉角,一个男人怎么就能生得这般好看呢? “你今年多大?” 男子一愣,奈何全身不能动弹,怔了会应道:“二十。” 果然是个年轻后生,“叫什么?” “郝远。” “好远?”舒兰扑哧笑出声,“是够远的,谁给你取得名字?” “我师傅,他收留我之后,我便跟了他的姓,他说我来自远方所以取了这个字。” “哦。”舒兰理解地点点头,手上却已是麻利地点了他的穴道,一双手缓缓摸上了他的胸襟,嚓地一声扯开了他的上衣。 “你这个女人在做什么?!”郝远不可思议地大喝。 舒兰一副你傻的表情,诚实道:“脱你衣服啊,我还是有些不信,你真不是女的?” “废话!”郝远挣扎不从,彼时一身男子的身板已然露在舒兰的眼下。 “男人也没事,我最近正在招夫,且让我瞧瞧你这身板够不够格。”舒兰说话的时候半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拨他衣服的手更是迅捷用劲得很,全然没有女子的羞赧之色,惊得郝远真以为自己要失了身,喊出来的话都很不靠谱。 “我、我英雄气长,卖艺不卖身!你、你别想逼良为娼!” “逼良为娼?哈哈。”舒兰手上一顿,看着他轻笑,“我偏是要逼你又如何? ” 郝远语气坚定,可微微敞开的胸脯竟是在微微发抖,舒兰硬憋着笑意,有些阴险地用冰凉的食指划过他雪白的肌肤,啧啧,这个男人的肤色也未免太白了一些,委实比女子还要吹弹可破。 郝远身体一颤,“我、我心中已有心仪的姑娘,你、你不能硬来……” 舒兰贼笑,“老娘偏是喜欢硬来。”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样地痞无赖,郝远一时竟也傻得词穷,呆了半天才喊出个词来。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 章 “你不害臊!” 舒兰唇角一勾,“我的确不害臊,自小和男人长在一起,待在一块,我有什么没见过?不过你的皮肤可是我见过最好的,比他们白嫩,却也十分紧致,倒真是个练武的人,还有你的眼睛……” 舒兰倏然往前凑,一手捧住他的半张脸,盯着他的一双瞳眸,“你的眼珠子是蓝色的。” 郝远明白她的意思,坦然承认,“不错,我留着一半的西州血统,不过自小被人拐卖到中州,何况我是江湖人,在我心中没有两国之分。” “既然是江湖人,何以跑来西陉关?” “我说了,我是因为钦佩舒大将军!” 舒兰往后退了一步,抱胸笑道:“有什么好钦佩的,横竖就剩下了一堆白骨,说起来,这根本是我舒门的耻辱,一场小战折了无数将士不说,舒氏也几乎灭族,想想都是个笑话。” 郝远瘪嘴辩驳,“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弃了之前的软弱,他盯着舒兰,语气颇为责怪,“你是他的女儿,难道都不能理解舒大将军的想法?我知道舒将军的用意,西陉关一旦被攻破,虽然并不能撼动京都长安,可是关后三座城池内的数十万百姓会如何?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军队又回防不急,必不能抵挡住西蛮的铁蹄,到时生灵涂炭,百姓的伤亡必高于士兵的死伤,我相信舒大将军正是因此才拼死抵抗,这是真正的保家护国!” 拼死抵抗,保家护国,这就是军人的宿命。 舒兰噙笑的面容一时有些淡漠下去。 郝远盯着舒兰出神的面容,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想来她只是在试探自己。其实她能够替代舒大将军的位置镇守西陉关,是有真本事的,而如今的一番戏弄,多半是装出来的吧。 “你其实理解的,是不是?”郝远盯着她说道。 彼时舒兰低头拍了拍手掌,再抬起来的脸又是满满的笑意,“你倒是挺通透的,不过不要以为你说了我老爹他们的好话,我就会放过你,军中对来路不明的人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何况你还有一双西州人的眼睛,就是这会立即就地正法了你,你也喊不得一个冤字。” 郝远急了,“我真不是细作!你们不能冤枉我啊。” “那么留下你有什么用处吗?”舒兰语调放缓,“如果你有用处,我也不是不可以留下你一条性命。” “我会说西州话,还很了解西州的地势及风土人情。” 舒兰瘪瘪嘴,“我军里头不缺这样的。” 充满希翼的面孔被她的话立即打击了下来,郝远纠结了一会。 “我马骑得很好。” “能比我的骑兵校尉还要好?他可是能在马背上翻跟头的。” 郝远噎住,于是又道:“我读过四书五经,是太虚门里学问最好的。” “我一个管军需处的小兵都是当朝榜眼,你当我常胜军里很好混么?” “我、我……我……” 舒兰偏头看他,笑带恶意,“我什么?没有的话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郝远急道:“我、我长得好看!” 舒兰抿着嘴,屏住笑意,“我身边倒的确是缺个花瓶,不过……”她划了划郝远白嫩的脸颊,故意调戏道,“你这是在自荐枕席不成?” 郝远心中大哭,他根本是被迫卖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上): 元旦之夜,郝远在镜子前头摆着POSE,问搭档舒兰,“你说我身材怎么样?” “很好。”舒兰认真翻看着剧本。 郝远甩了下刘海,“卖相呢?” “也很好。” 郝远贼笑,“怪不得玉导又要我穿女人衣服,又要我演半裸戏,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大概吧。”郝远坐近了些,一手揽过舒兰的肩膀,“可我对你比较有意思,今个晚上我订了烛光晚餐,高楼夜景,就你和我,怎么样?” 舒兰抬起头,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现在是在主动卖色吗?” ☆、第五章 试探 核桃 舒兰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唐雪松就候在门口,见她出来上前问道:“怎么样?” 舒兰打了个哈欠,“为人有些小聪明,说谎更是说的没有半点纰漏,不混官场真是着实可惜了。” 唐雪松眼神一凌,“杀?” “且留着,既然想了法子混进军营,一定有所目的,西陉关的内贼本以为是断了线的风筝,不想今个又自己飞了回来,我们不抓住这条线简直对不起老天爷于我们的厚爱。再来那个内贼如果还活着,的确需要一个接洽的人来与他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舒兰停步抬头望着天空,“边关艰苦,这送上门的肉,我没有不吃的道理。” “只怕这肉里藏着毒。” 唐雪松应得谨慎。 “利刃从来都是扎手的,接下来,他一定会设法取得我的信任,我会将他编入亲卫队,你且留心看着,他似乎对西州有些认识,能用的地方便用着吧。”舒兰拍了拍唐雪松僵硬的肩头,“这叫不用白不用嘛。” “万一看不住呢?”舒兰的亲兵本就少,平时还好,若是战事一起,哪里还能顾到一个活泼好动的细作。彼时,舒兰扬眉含笑,应得极为轻松。 “再杀不迟。” “我知道了。” 这夜,换上一身亲兵衣衫的郝远由唐雪松带着前来见舒兰,彼时郝远多少还有些不自在,不知是紧致的军服穿在身上有些别扭,还是对于自己忽然从囚犯到军人的荣升显得有些无所是从。 “你真得让我做你的亲兵?”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 章 屋子里,本埋头处理着手上公务的舒兰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勾起的唇角笑得极为不怀好意,“你不愿意也可以。” “我、我愿意!”郝远见她这样笑,忽然想起在牢房的那些事情,不禁高喝一声,如果不做她的亲兵岂不是要做一个死人?这会别说亲兵,就是真要他暖床……嗯,那他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规矩可以慢慢学,唐雪松是亲兵队正,你以后除了听我的便是要听他的,还有你的瞳色不宜在军营中走动,且留在亲兵的营帐里听候差遣。”舒兰低眉的瞳眸里划过一丝不可见的冷冽,沉声吩咐,“还有,你以后既是我常胜军的人,就决不可违背军规,若然有犯,立即军法处置,明白了?” 郝远顿了顿,有些委屈,“这也太严格了吧,岂不是和坐牢差不多。” “你可以回牢房,我是无所谓。”舒兰应得极为平常,复又低头下去做事,手上似有要事。郝远见她如此,立即改口道,“别呀,我服从还不行么。” 只是对于舒兰突然转变的态度,郝远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及之前在牢中发生的一幕幕,她那样一身不正经的脾性。说起来,她最后问他的是什么问题来着?对了,有什么优点,她说“我身边倒的确是缺个花瓶,不过你这是在自荐枕席不成?” 郝远脑子里灵光一闪,咽了口唾沫,“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说。”舒兰头也不回地应道。 “你之前在牢里说过你在征夫?” “对。” “我前头问了问其他士兵,听说你要的夫婿得文武双全,家世不计,最好长得端正好看?” 舒兰将写好的一页纸放到一旁,“你打听得倒挺清楚的嘛。” “你、你把我留在身边,莫非是……”郝远面上略带惊恐,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舒兰这会抬起头,故意叫目光上下极缓地又打量了他一遍,阴森森地笑了片刻,激得郝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幽幽说道。 “你也只这一张脸还算中看,想做我的相公恐怕还不够资格,勉强做个情夫倒是可以考虑看看,呐,你要不要做啊?” “将军!”一旁,唐雪松凝眉喝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父样,舒兰朝他耸耸肩,摆手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么。”又对郝远道,“本将军再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跟在我身边可要分清楚什么是玩笑,什么是命令。否则既不是我,你家队正也不会放过你。” 彼时,郝远看她的神色却是有些阴晴不定,委实不明白这女子心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恰巧此刻一士兵出现在门口,禀报道。 “将军,宋将军到了,太子请您过去。” “知道了。”舒兰起身,对郝远道,“你且退下,雪松,我们走。” 亲兵素来轮值守着自家的大将,唐雪松因是亲兵队正,侍在舒兰身边的时候则要多一些。 郝远看着两人靠得极近的背影,胸口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他想,一定是在牢里呆太久了,那里空气不流通,才导致他这会心神不定。 *************************** 太子迦烨的寝室被安排在舒门家宅中最好的屋子,家具用品在以简朴为家风的舒门中亦是鼎好的。彼时太子坐在正座上茗茶,左下坐着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头发已然花白了一半,但眉宇间的神色仍是威风赫赫,盔甲在身的军服更是极具将领风采,这位便是迦国老将宋深江。 “太子殿下。”舒兰进门先对太子行过礼,又向宋老将军一拜,“宋将军。” 然宋深江见舒兰行礼,既没有应声也没有还礼,只一副当做没看见的样子。 诚然宋深江已知道皇帝的安排,可知道归知道,服从归服从,要他将手上的兵权交给眼前这个小女子,还要听从她的号令,这叫他怎么服气?不止不服,心里有些怨气都是正常的。 而不止宋深江这样想,既是舒兰也明白这个道理,纵使她出身将门,在西陉关一战之前也稍有功绩,不过这些在宋将军一辈的老将眼中委实算不得什么,尤其迦国近十余年都在征讨中州数国,身负战功的将领委实不少,舒兰以往的这点战绩若当真要排个名次,恐怕不止不够看,就是塞塞牙缝都显得有些寒酸。 宋深江双手握拳,起身向正座上的迦烨禀道:“末将已按太子吩咐,留五万步兵镇守岚敏山脉,如今其余人马皆安置在关外。” 迦烨颔首笑道:“朝廷任命舒将军为征西元帅,也是想要锻炼新一辈的将才,宋老将军征战多年,经验丰富,日后还要宋老将军在一旁多多协助舒元帅才是。” “末将不敢。” 宋深江刚硬的音调,语带双关。 真是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啊,这也算是军人常有的直性子吧。舒兰心中暗笑,不过壑帝及太子的这次提携,总让她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宋老将军一路辛苦,暂且歇息,大军我自会派人安排。” 宋深江深知军令不可违,可当真将自己手上的军权交掉是一回事,要不要给舒兰好脸色看又是另一回事,彼时宋深江仍不看她,只对太子迦烨拱手道:“末将告退。” 舒兰望着宋深江傲气笔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大战在前,太子可是在征战西蛮之前先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迦烨微微一笑,端起茶盏闻了闻幽幽的茶香,“稳定军心,擅用人才也是一军之帅的本事。” 舒兰不置可否,也不再纠结此事,“既然宋将军已到,不知何时可以举行开拔式?” 开拔式是将士行军前用来鼓舞军心、提高士气的仪式,此次西征于迦国于壑帝而言,更是意义重大,这样的习俗自不能免。 迦烨茗了口茶,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三日后,如何?” “谨遵太子吩咐。” 击掌抱拳的手,紧紧握住。 西州蛮夷,西陉门耻,她终于可以叫他们血债血偿。 *************************** 舒兰同唐雪松回到屋院时,见郝远正坐在门口的栏杆上,手上似是在拨弄什么,见她回来就立即窜了起来,拍拍手拿了一旁的小盘子步到她的面前,将东西递给她,舒兰低头一瞧,盘子里竟是许多拨好的核桃,正疑惑着抬起头看他,郝远已是又立在了屋前,替她推开了房门,行为举止皆十分贴心有礼。 舒兰愣了短短一刻,毫不含糊地捡了一颗核桃丢进嘴里,清香带苦,不过被人服侍的味道,却一向都是极好的。 舒兰走上前,笑嘻嘻地对郝远道:“哟,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懂事了?谁教你的?” 郝远抓抓头,“我没当过兵,不晓得亲兵要做什么,他们只告诉我私底下伺候好你,要你顺心,这样上了战场才能生龙活虎,我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他们说你最喜欢吃核桃,这是我刚拨好的,味道挺好的。” 舒兰笑了笑,又吃了一个,朝立在门口的男子吩咐道:“雪松,你先下去。” 唐雪松瞥了一眼郝远,行礼退下。不过只剩下两个人的屋子里,舒兰却是步到书桌前坐下,一手翻着书桌上的图纸,一手吃着核桃,半点没有要理睬郝远的意思。郝远安静地在厅里站着看了她一会,到底耐不住安静开口问道。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 章 舒兰略略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图纸稍稍向前一推,示意郝远过来,“你不是很熟悉西州么?说来听听。” 郝远上前凑了凑,见她在看的正是西州的地图,晓得她是在考虑今后的行军路线,于是了然地侃侃说道:“西州早年也是个纷乱之地,比起迦国统一中州七国,西州眼下突厥、西胡、西蛮则是陆续花费三十余年才收服了各自的部族,形成如今三国盘踞西州的局面。不过我以为除了这三个国家,还有一个地方也很要紧。” 郝远指着西州图纸上的一角,正位于西蛮右侧的一处山谷之中,“这里住着一个部族,自称鲜奴族,并不称国称王,但是他们一族却是在纷乱的西州版图中延续了百年之久,听说这一族的人都极其聪慧,与各国邦交更是应对有度,而且总能说服各国的王者对其手下留情。自然,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一族的族人极少,不足千人,才致使大多人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可我总觉得这样一个人数稀少的部落,竟可以延续这样久,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嗯。”舒兰缓缓点了点头。 郝远见她这般,以为她对自己说的话很是信服,眼神亮了亮,有些骄傲道:“我有些用处吧?” 舒兰又吃了一颗核桃,仔细嚼了嚼,方缓缓道:“你刚刚说的这些就是我军里头的厨子都知道,我听说太虚门是住在须虞山上的,你是不是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待傻了?可惜我迦国地灵人杰呐,山清水秀的须虞山到底只养出你这张好看的脸啊。” 舒兰由近处瞧着郝远那张好看的脸,不尤入了神,纵使去了女妆的娇美,这眉目星眸也很是精致,瞧着瞧着舒兰不禁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偏生郝远只一副呆愣的面孔,倒是立在原地丝毫未躲。 怎么说呢,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总是奇奇特特的,嬉笑间带着些严谨,可严谨里又带着些不正经。但偏偏就是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愈发想要了解她,舒门女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只是舒兰的指腹将将要触碰到那心仪的肌肤时,唐雪松却是堂而皇之地从没关上的门槛里跨了进来,目光灼灼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她看,委实地坏人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中): “只怕这皮肉不干净,吃了要拉肚子的吧。”唐雪松出现门口,阴冷地笑笑。 “你不是有通告吗?还真是到哪都要坏人好事啊。”郝远不满道,“我告诉你,你别和我斗,玉导早同我说了,我才是隐藏着的未来男主。” 唐雪松冷笑,“你初来乍到,根本不晓得我们这个导演最是朝三暮四,性情大变的吗?” “什么意思?” “就是男主可能随时死翘,男二可能随时上位。”舒兰好心回答,过会又补了句,“哦,男三也可能上位。” “不可能!” “天真。”唐雪松冷哼,舒兰摇头,“是无邪。” “靠,你们非要这样暴露自己是盗墓党吗?!”郝远大喊,突然大门一开,玉玺冲了进去,高举双手呐喊道。 “谁是吴邪和小哥的粉丝?我也是!” ☆、第六章 商量 无语 “郝远,你先出去。” 这会,郝远心里头竟有些失落,略略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舒兰放下的手,咬了咬牙侧身出去,舒兰见他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子,差点笑出声,好在屏声凝气地对着他的背影好心提醒,“不许在军中乱走,但凡发现就是杀无赦,你自己好生记得。” 这会郝远不自觉地停步看了看雪松,又转头看了眼舒兰,蓝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方不甘愿地点点头退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样子?” 郝远前脚一走,唐雪松立即板着脸教训起舒兰来,舒兰抓抓头很是无奈,“雪松,你别老像个老头子似的,我爹娘在世时都没你这么烦。这不是他不和我玩实的么,我自然也只好和他玩虚的,我这也是遵循兵家虚实之道啊。” 唐雪松仍旧是一张冷脸,又走近了些,“你最好记得自己还是个女子,别给舒门留下污名。” 说到这,坐在位上的舒兰也是面色一沉,“污名?我怎么没瞧你去替唐家争一争盛名?” “这是我唐家的事情。” “那这也是我舒门的事情,你又多管什么?” 唐雪松气道:“这天底下,我不管你还有谁能来管你?难不成要我看着你行为放肆,尽给老将军丢脸吗?” “我哪里丢他的脸了?”彼时两人的口气都已带了许多冷意,“你倒是一件件说给我听听啊!” 恰巧,这会一身军装的章鹏正步到门口,听到争吵声时,左脚已经跨过了门槛,面上一顿,只瞧着屋子里两个大嗓门一脸吵架的气氛,不禁直接走上前对着舒兰道:“我说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雪松那么辛苦的照顾你,你怎么还老给他气受呢,我前头听说你新收了一个亲兵?说是长得很好看?你这不是给雪松添堵么,他……” “胡说什么!”唐雪松一喝。 这会唐雪松和舒兰本就在气头上,偏生素来口不择言的章鹏挑这刻进来说话,活活就成了两个人的靶子,舒兰更是气道:“为什么不是他给我气受?” 章鹏哈哈笑了两声,甩甩手立即回道:“这怎么可能。” “你就护着他,只他是你的兄弟是不是?”舒兰弯了唇角,大掌拍在桌案上,猛地站起来狠瞪着章鹏,“他娘的,章鹏,你以后骑马给老子悠着点。” 舒兰只有气急的时候才会爆粗口,顺带将老娘的称号又恢复成老子。章鹏被舒兰这样一吼,心中也不禁惴惴,略略向唐雪松那靠了靠,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悄声问道:“你不会真欺负她了吧?别拉我下水啊,我可是好心帮你。” 彼时唐雪松没有应话,只盯着舒兰奋力拍书桌的手看,倒是舒兰瞪着他和章鹏腻歪的样子,愈发气不过,心想他们终究当自己是女人,不是兄弟。 “你门面功夫真是做得极好,谁都站你那头,可真为你唐家争脸。”舒兰不服气,遂冷嘲热讽,偏生被她念叨的人愈发坦然,应得不卑不亢,“将军若是羡慕,日后便记得规行矩步,好生学学。” 舒兰咬唇就准备破口大骂,不想这会又有两人步了进来,瞧着屋子里的气氛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这会先进门的是步兵营的统领刘铜,矮矮消瘦的个子,竹竿子的身型,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精明子劲。至于另一位则是弓箭营的罗钢,高高壮壮的身材,孔武有力,就连性子也是这般沉重稳健。 刘铜、罗钢、章鹏三人皆是舒兰的心腹,他们自小就是孤儿,是被舒兰捡回去并细心调/教出了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因此他们几个心底对舒兰很是感激。不过感激归感激,年龄差不多少的几个,该吵架打闹的时候也是彼此都很不客气。 这会后来的刘铜、罗钢对着屋子里的气氛也是一片茫然,再瞥过一旁委屈无奈的章鹏,更是愈发摸不着头脑。倒是舒兰见人到齐了,硬压下火气谈起正事,她回身从一侧的书架里重新拿出一卷地图铺在宽大的桌案前,一边罗钢立即会意将身后的房门关了个严实,而此时守在门外的皆是唐雪松在亲兵队里的亲信。 桌上的地图绘制得极为细致,不止山川河流,即是一些暗流沟壑、部族分布、甚至是西蛮的军队部署情况都被详细得描绘在上面。 舒兰换了张肃穆的脸,沉声道:“太子已经决定三日后举行开拔式,不久以后我们便要正式同西蛮开战。” “好啊!”章鹏听了很是高兴,“老子早就快憋死了,这次看我不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当初西陉关被破,守在关外堵住西蛮铁蹄的士兵全部战死,然而城内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却不能忘却自己兄弟们的音容笑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在等,等着杀过西蛮,用他们的血来祭奠自己的兄弟。 可这会,舒兰却是盯着地图,淡淡吐出一句话。 “我打算剥掉十万兵马。” 正处在兴头上的章鹏倏然愣住,即是其他三个人的面色也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章鹏怔了片刻,最先发飙,“你说什么?”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 章 “太子交给我的三十万大军,五万步兵已留守在岚敏山脉内,接下来我还会剥掉十万兵马交给宋将军,由西洲内境镇守岚敏山脉,常胜军则吃下余下的士兵,西征蛮夷。” 舒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可不等最后一句话的字音落下,章鹏已是大叫了起来。 “你疯了!皇帝给你三十万大军,你不去悠悠哉哉地围困那些蛮夷,竟然只用十几万骑兵去和他们硬碰硬?西蛮八万精骑,个个都擅长骑射,我们骑兵一对一根本打不过!何况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要架空宋深江?他那个老不休会肯?到时候还得防着他会不会在我们背后使阴招,咱们到底是去和敌人打仗,还是防着背后的自己人?” 舒兰不惊不扰,“西征蛮夷之战一定要速战速决,此次战役不似以前在中洲的战事。关外的这片土地是彻彻底底的西蛮地盘,即是镇守西陉关的我们,几次与西蛮交战也不过是在西陉关附近,那片西洲草原谁都不曾真正深入过。西蛮善用轻骑,退攻速度快,尤其在宽阔的草原上并不容易围剿他们,想要和这样的他们一拼,我们首先必然不能在行军上太过拖拉,否则只会成为他们骑兵奇袭的猎物。” “可正是因为我们的骑兵不如他们,才更需要以多制胜啊。”身为骑兵之首的章鹏虽然明白了舒兰不要负累行军的用意,但还是辩驳道。不过这次舒兰未语,倒是紧盯着地图琢磨的唐雪松指出一条道来。 “粮草,快速行军和速战速决,最主要解决的问题还是大军的粮道。”唐雪松凝眉解释道,“迦国通往西蛮必走西陉关,一旦大军往前行径,以西蛮骑兵的速度和破防手段,全然可以绕过大军,截获我们的粮草,即是他们带不走,也可以全部烧掉,断我后路。” 唐雪松是舒兰大哥一手训练出来的,她大哥舒振邦素有迦国飞骑的美名,在骑将之中更是难有人能出其右,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唐雪松自然也不会太差。实则唐雪松还曾得到过迦国杀将太子爷的认可,承认其是统领一军骑兵的将才,可偏偏就是这样有本事的一个人,死活只肯呆在亲兵队里。 舒兰为此恨铁不成钢,没少给他脸色看,偏生唐雪松一副安之若素、我意已决的坦然模样,要舒兰气得活活能吐出口血来。 这会舒兰来不及感叹唐雪松的认识,只颔首看向其他三人问道:“你们谁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我军的后路不被西蛮的精骑截断?” 屋子里一时静默,章鹏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目光,他们三个可以说代替了之前阵亡的各营首领,成为了眼下骑兵、步兵、弓箭营的当家头头,不过说到十足把握,谁都不敢在生死问题上夸下这样的海口。 舒兰见他们不语便说道:“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止是我单单希望速战速决,你们也清楚迦国几年前还处于战乱时期,国库并不充裕。想当年,若非迦国起兵之初,江南乃是富庶之地,粮草金银又皆准备充足,壑帝统一中洲也未必会如此容易。” 几人此刻已然被舒兰说服,少顷,唐雪松火眼晶晶地又问出一个关键问题,“宋将军对你傲气十足,难免是年纪资历所致,我倒不担心他会在背后使什么小动作,毕竟是迦国老将,绝不会闹出让敌军有机可乘的事情。只怕他不肯心甘情愿地镇守岚敏,到时万一被人趁机挑衅,做出些不合时宜的动作,才有可能真的叫我们防不胜防。” “宋将军那里我会去游说,你们不必担心。”舒兰挺直了腰杆,眼神犀利,“速战速决,两路行军,你们可还有异议?” 彼时几人皆是军姿挺拔,应得字字铿锵,犹如军令,“没有。” “那就传令下去,全军整顿,准备出征。” “是!” 等到章鹏三人领命退出屋外后,舒兰缓缓收起桌上的地图,瞟了一眼之前给郝远看的简要图纸,问向房中唯一的男子道:“他有没有进来过?” 唐雪松答道:“没有,回报说他只待在门口。”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他都没有动手,看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咱们想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舒兰将图纸放回原处,唐雪松垂了眼眸想了想,“还是早些结果了比较好,一旦行军,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实在是心腹之患。” 可此刻舒兰只是静默地坐回了太师椅上,低头似是沉思,又似是走了神,唐雪松看着她,半晌眉头拧得愈发厉害。 “你不是对他……” “什么?”舒兰身姿不动,只眼眉一抬,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清澈得不起分毫涟漪,却又分明有着要他住嘴的意思。 半晌,唐雪松也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实则有些话纵使说了,她也不见得会听,有些话纵使不说,她心里其实也很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谋略 面首 次日一早,舒兰便只身去了宋老将军下榻的院子,彼时晨曦下,宋深江正在宽敞的院落里锻炼身体,一把红缨枪使得孔武有力,枪花犀利,全然没有留下半点岁月的沉重感,不过一旁沉浸在这美丽招式中的舒兰,脑子里却是冷静分明,她以为宋老将军应当还是多些沉重感比较好,这样她才可能轻松一些。 这日,她一直立在一旁默默地等着宋将军将整套枪法耍完,方拱手行礼,可惜宋深江见了她,仍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很不肯正脸看她一眼,只拿了一旁的汗巾擦汗。 “宋老将军,晚辈此次前来是想和宋老将军商讨些事情。” “舒元帅不必客气,你即是一军统帅,只管下令就是,不必来同老夫商量,老夫年迈,恐已担不起参谋之职。” 毫不犹豫的拒绝,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好在舒兰晓得他说的多半是气话,何况她自幼混迹军营,与军中老兵油子也多有接触,对此并不以为意,反而添了些笑意道:“宋老将军说的是,我等小辈正是缺少磨练的时候,此次西征倒正好能叫我们多添一些阅历,只是有一件事晚辈虽已拿了主意,不过也该来向宋老将军禀明一声,叫老将军做好准备才是。” 听了此话,宋深江斜眼看她,“什么事?” “我希望宋老将军继续镇守边疆。”舒兰应得诚实,可那张笑靥不减的脸委实叫宋深江看得怒火上涌,握枪的手掌倏然握紧,威严喝道。 “你说什么?!” 舒兰却是半点不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决定兵分两路,而我以为宋老将军还是镇守边境较为稳妥。” 宋深江这会再领悟不出舒兰的意图,他就该骂自己是老匹夫了。彼时舒兰也能看见宋老将军的眼睛里,吱吱地爆出火花。 宋深江嘴角阴冷,“你要我留守西陉关?” 舒兰摇头,“不是,是岚敏山脉。” 哼,这丫头倒狠,一下子就想把他赶回老家?宋深江嘴角抽搐,气得一头白发将将就要尽数立起来,不过人家到底有老将风度,只继续侧目冷声。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舒兰直白道:“兵分两路,一路攻敌,一路护守。” “荒谬!”宋深江握着红缨枪往地上狠击一声,正过身子面向舒兰,“你这是在瞎胡闹!西蛮有八万精骑,你不集结兵力围困他们,竟然还想将兵力分散?!” 同章鹏一般的话,舒兰听得没有一丝悬念,只不疾不徐地问出个问题来,“宋老将军可还记得宣化十二年,岚敏山脉发生过什么事情?” 宋深江被问得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舒兰自己答道:“宣化十二年,彼时迦国还未统一中洲,一夜西突厥翻过天险岚敏山脉,奇袭懿国山脚村镇,并急行军,一路烧杀抢夺,待懿国援军赶到,他们竟又原路翻山回去,叫军队束手无策。同年寒冬腊月,西洲泰哲族效仿此举,抢杀闫国,致使百姓终日惶恐,随后依傍于岚敏山脉下的国家皆派兵镇守岚敏,即是迦国攻下懿国闫国后,也始终如此。虽然自此以后,不再有人用过这个法子,但是时移世易,此次迦国西征,后防必然有所空虚,未必不会将他们给逼急了。” 舒兰负手立在院子里,初秋的落叶随风徐徐飘落在她的身后,萧瑟中将女子的身型映衬得孤寂苍凉。 “宋将军,此次西征,我不希望会发生顾此失彼、左支右绌的事情。” 神色沉静,词音沉稳,去了对宋深江老将军的尊称,这一刻她是以大军统帅的身份在和他说话。 彼时宋深江自然明白了一些舒兰的用意,只是面色虽不如之前那般难看,却也缓和不了几分,说到底,这留守的事情大可以交由旁人去做,即使他非军中大帅,却也是一员大将,想来这丫头到底还是忌讳自己与大军的威严魄力,想要架空自己。 舒兰好似猜到了宋深江所想,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继续道:“自然守山这件事,本不需要宋老将军这样经验丰富之人去,不过我觉得此事交宋老将军去办,我才最为放心。”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 章 *************************** 这日舒兰从宋老将军的院子里出来,日头已高高地爬上了屋子的正上方,敞亮敞亮地,照得人的双目有些刺眼。唐雪松仍是笔直地立在不远处候着,见她出来,方上前两步,“说好了?” 舒兰嘴巴一翘,一副得意的模样,“我亲自出马自没有不成的道理。” 唐雪松抿着嘴叮嘱道:“你谦逊一些。” “我也只在你们面前骄傲一点,若然处处都要我隐忍,处处都要我避讳,你是要把我活活憋死吗?” 这会两人并肩走着,舒适的秋风拂过脸面,夹着淡淡的草香,唐雪松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晓得舒兰身上压着极重的担子,可正因为她身上担子重,他才怕她在担不住的时候会失了分寸,平白叫外人看笑话,所以他必须看着她,替舒老将军看着她,也是替舒战看着她。 彼时,全然不晓得唐雪松心思的舒兰拿斜眼睨他,冷冰冰的却又带着一些服软的味道,“不生气了?” 唐雪松亦是松口道:“要是生你的气,恐怕我早就被你气死了。” 舒兰笑得很是高兴,伸了个懒腰,“那你去替我把郝远叫过来。” “做什么?” 舒兰咧着嘴,“我心情好,想寻他开心开心。” 同样静谧的屋子,这次舒兰换了一个同郝远相处的法子,只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看他。彼时郝远已被她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再是厚脸皮的一张绝色面孔也委实有些憋不住了。 实则这会舒兰换了一身男子的竹叶青衫,虽不如男子般高束着发冠,可一身的青嫩到底给她添了几分柔和,尤其额前的发丝还沾着几滴露珠,想来是之前洗脸时粗粗一抹未擦干净的,瞥眼看到这里,郝远转过头,心想这可真是个粗心的女人。 偏偏,这个粗心的女子却有着好看的资本。 就像舒兰夸奖自己的兄长们个个生得丰神俊貌,诚然她自己也继承了舒门的血统,只是犀利的男装减少了她身为女子的清丽,而自小养成的男子做派更是要大多人难以接受。可是终有人会记得,她是个女子,就像他,他看她的目光便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 所以她看着他的目光,与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个女人望着男人的眼神。 “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舒兰仍旧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偏着头,噙着笑,“你本就是我的花瓶,可你这个花瓶又不能拿来插花,眼下除了供我观赏以外,这一副好皮相还能有什么其他用处?” 郝远听了,面颊竟是有些微红,撅着嘴别扭着,“反正你不能这样盯着我看。” 啧啧,舒兰咂嘴,这人不止长得好看,加上这小孩子的脾性,真是通吃了男女的心肠,而且他还极会演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舒兰觉得自己最是欠缺的便是这种本事,人前人后两种模样,可不是光光厚脸皮就能办到的,想到这里,舒兰倒是对他有些钦佩起来,故意往前凑了凑,瞧得郝远很不自在。 “你再看,我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舒兰略略偏头,落下的几缕发丝勾在眼角处,实则就是舒兰自己都不晓得,她眯起眼睛打量人的习惯里,要比平日的硬派作风多添了几分妩媚。郝远鼓着腮帮子转过头,越发不肯看她,可是又不是真不想理她,腹诽了片刻,还是冒出句话来。 “你不害臊!” “这话我听过了。”舒兰笑出声来。 许是舒兰的笑声太过清脆,听得郝远觉得自己委实有些屈居人下,虽说他是她的亲兵,可到底也是一个男人,那个唐雪松在她面前就断然不是事事顺从的样子,郝远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如此下去,于是敛了面色,沉声说道:“虽然你是迦国大将军,可你也是名女子,就算不是举止端庄、笑不露齿的女人,你、你也该有些女人的样子,说到底你就是个女人,不好什么都学做男人的样子。” “嗯~”舒兰故意拖起长长的尾音,微笑的眼神愈发眯紧了起来,瞧着他俊逸的一张脸,“那男人是什么样子?你这样的吗?” 舒兰坐正了身子,两手十指交叉在胸前,略略眯起的眼睛里寒光乍现,只见十指弯曲,发出一击好似骨头碎裂的声响,她轻笑着站起来。 “你说你是太虚门长老的关门弟子,本将军倒是很想讨教讨教。” “你来真的?”郝远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舒兰弯弯的眼角透着警示,“我和你说过,在这里,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服从我说的话。” 郝远皱着眉头,想了想,坚强应道:“那好,既然是比武切磋,也该有个彩头吧。” “彩头?可以,你想要什么?” 不想自己提出要求的郝远这会却是低头纠结了许久,才道:“我要是赢了,你以后不许再这样看男人,勾人地很。” 勾人? 他说什么?勾人?舒兰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啊,不过你若是输了,你可就要乖乖当我的花瓶了。” 话音未落,前刻还捧腹大笑的双手已是猝然握拳,猛得向郝远的面门飞来,郝远一时未防备住,只将将侧过脸,用脖颈硬吃了她一击强劲的手刃,颈部顿时吃痛,心中腹诽她下手当真阴狠。可少时他也立即反手回击,两人在狭窄的书房里互拆了数招,几近上蹿下跳。郝远用上了力劲,然而却总是被舒兰施以巧劲化解。 这个女人真的很叫人意外,他只听说舒门子女在弓箭骑术上极有天赋能耐,不曾想过她一个女人的近身搏击之术竟也这般优异,以柔克刚,她的招式里明显带着江湖人的路数内息。 半个时辰以后,郝远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舒兰却只是额角少许添汗,这个女人的体力竟然这样好?他哪里晓得她那么能打,虽然力气不及男人,可游刃有余的对应招数委实高明,本以为她的近身防御顶多是些武人的腿脚功夫,如今看来,她似乎还隐藏着一些他所不晓得的实力。 “嗯~”拖长的音调,这会舒兰继续眯了眼睛看他,似笑非笑,仍旧是一副所谓勾人的模样,“今日本将军就亲自给你上一课,女人也许天生气力不及男子,不过这可不代表女人打不赢男人。” 郝远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目光里是迷茫多一些还是钦佩多一些,又腻歪了半晌,他才从地上爬起来,直直地站在舒兰的面前,盯着她平淡如常的面孔。 “我在牢里骗了你一件事情。” 舒兰略略偏头,他不可能在这会坦白自己隐瞒的事情,那么他想说什么。 “什么?” “我……我没有心仪的姑娘。”郝远双手握拳,极为认真,“其实你是舒大将军的女儿,是迦国头位女将军,我对你也不是毫无好感,如今我即是你的亲兵,自会护好你的安全,等大战过去,你我安稳下来……”说到这里,郝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抓抓头,“对了,我无父无母,生下的孩子姓谁都没有关系。不过这事总要慢慢来,你我彼此了解,循序渐进才是。” 这次换成舒兰愣怔了,什么意思?她的确是见他好看而心生调戏之意,不过可没有将他列进自己夫婿的那一栏里,他是怎么自个蹦进去的?难道说这也是他另有目的中的一个手段?可是这个手段也太叫她心猿意马了一些,谁叫他这张脸实在生得…… “舒大帅在军营里的日子可真是过得十分开心,就连面首都敢养起来了。” 此时此刻,敞开的屋门口,倏然射进一道颀长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监军 开拔 立在门口的男子身姿修长,蔚蓝色的锦缎以同色金丝云纹带相束,携着珊瑚白玉佩,黑发戴之碧玉冠,丰神俊朗的一张面孔,犀利严苛的一双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华丽高贵。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 章 舒兰心中一惊,手上却是立即抱拳行礼,“末将见过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迦烜盯着她冷哼一声,“一想到三十万大军竟交付到你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手中,我真是替迦国忧心。” 实则他的这句话,舒兰半点都不放在心上,诚然从她认识这个人的那天起,迦烜就喜欢对她冷嘲热讽,想来皇帝生下来的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烦人。太子是个年轻的老头子,这二皇子则是个讽刺鬼,她有时真不晓得结交这两个人做朋友,到底是好是坏。 舒兰甩手叫郝远退下,只是郝远刚走过这二皇子的身边,瞧着他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只冒出两个字,毒辣。 显然只凭这双眼睛,郝远就可以断定,这两个人之间必然有……奸/情。 实则在舒兰的心中,这段情断然不是什么奸情,而是实打实的孽缘。 虽说她后来同太子的关系渐渐变得不错,可与这二皇子却仍旧是水火不容,不对盘得紧。 “二殿下来此是为了?” 迦烜一副睥睨众生的目光,语气亦是高傲,“就你这幅模样,既是父皇皇兄应允你统领大军,我也担心迦国三十万将士的安危,本皇子便是此次西征的监军。” 舒兰一愣,半晌满满咀嚼那两个字,音调咬得极准,“监军。” 他娘的,弄个皇子来做监军,皇帝的脑瓜壳子是被他后宫的妃嫔给打傻了吗?!壑帝到底是要她领兵去打仗,还是派兵去保护这个皇子?! “舒元帅。” 看着舒兰强撑出一个做作的笑来,迦烜的面孔倒笑得十分欢快起来,舒兰僵着面色,咬文嚼字,“不知二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你笑得真难看。”迦烜毫不客气地点穿道。 舒兰假装摸摸自己的脸,实则是打了打自己僵硬的面孔,赔笑道:“在下皮相生得有些不好,还请二皇子见谅。倒是前头出去的那个亲兵,他面貌可是极好的,恐怕就连京城的俊男美女都比不得,在下见殿下方才看他也是看得十分仔细,可也是如此觉得?” 迦烜眼神顿冷,“你喜欢长成那样的?” 其实郝远女子装扮时的长相的确是叫人过目不忘、顾盼生辉的艳容,纵使恢复了男子打扮,一张面孔也是俊秀有加,叫人心仪。反观迦烜亦是一张俊逸的面孔,五官精致,与太子迦烨更有几分神似,可是迦烜总揣着一副拽拽的神情,傲气十足,想来若是之后在军中再磨练些时日,愈发要生的霸气横生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听说二皇子的妃子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 提起父皇硬塞给自己的那位侧妃,迦烜的一张脸既是愤恨又是苦恼,他不晓得怎么解释,如果在这刻解释了,岂不是就将他自己的想法念头…… 于是迦烜瞥过脸冷哼一声,“不过都是皮下白骨,贪恋这样的表象声色,你还真是目光短浅。” 其实舒兰接下来本想夸夸迦烜二皇子亦是个美貌之人,他与美人妃子自是郎才女貌,不想他自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叫舒兰的马屁话又憋了回去,只是一想到他这张好看的脸也是一副皮下白骨,舒兰就有种嘴角要上扬的感觉,于是只好低着头强忍住笑意。 “二殿下说得是。” “阿烜到了啊。”一身锦装的迦烨立在门口,嘴角勾着一抹理所当然的笑意。 “皇兄。” “太子。” 迦烨望着迦烜笑道:“阿烜刚到西陉关就来寻舒兰啊,久别重逢,想来是思念得很。” 迦烜道:“只是碰巧先来看看她,也是提点提点她的举止作风,以免在蛮夷面前丢了我国威仪,毕竟战事当前,可容不得儿女私情。” “二皇子说得是。”舒兰面上客气,嘴上却也不饶人,“不过比起内有家眷的二皇子来说,舒兰一届寡妇,委实没有什么私情可言。” 寡妇这两个字好像切实刺痛了迦烜最敏感的一根神经,他的眼眸顿时一冷,瞳孔里先是染上一层愤怒,随之又是一层深深的哀愁。 她婚配成亲的事情并没有事先传到京畿之中,直到她成亲前两天,迦烜方得到消息,然而一切皆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使他连夜策马狂奔也赶不到西陉关,那两日与迦烜来说,如地狱煎熬,生不如死。 后来他听到西陉关破,她的夫君于成婚当日战死沙场,一时竟说不出是喜是悲。 那一刻,迦烜是厌恶自己的,厌恶自己的自私阴冷。 这会,唐雪松又算好了时机出现在屋外,看着屋里头位高权重的三位举止有度地一一行过礼后,端着一盆水对舒兰道:“将军,水端来了,可是现下梳洗?” 迦烜望着唐雪松,不阴不阳,“你伺候得可真是周到。” “多谢二皇子夸奖。” 迦烜鼻息冷哼,甩袖而去,迦烨笑笑,也离开了去。 舒兰看着莫名其妙的迦烜和高深莫测的迦烨,觉得唐雪松这盆水真是送的及时,这会她的确是要洗洗脸,好叫脑子清醒清醒。 须臾,待舒兰草草擦了把脸,呼出一口长气,“我方才试了试郝远,他武功不错,我用了七成功力,却恐怕只试出了他一半的力气。”舒兰侧过身,看着立在身后的唐雪松,“且不晓得你能不能打赢他?” 唐雪松不以为意,只提醒道:“你自己小心二皇子才是,我打探过了,他这次没有带亲卫来,只跟了十个暗卫。” “十个?” 真他娘的作死。 舒兰皱紧了眉头,又狠狠地咬了咬牙,堂堂迦国皇子殿下竟然只叫十个暗卫跟着?是皇帝老子不要这儿子的命了,还是迦烜自己不要命了?且不说沙场生死无眼,若叫蛮夷晓得迦国二皇子是军队监军,舒兰敢说要暗杀他的人定然不会比自己少。 “抽三十个亲卫保护他。” 唐雪松似有所料,却不答应,“你统共不过五十个亲卫,拨了一大半给他,你自己的命还要不要了?” 一军元帅的亲卫队本该有三百人的编制,偏生舒兰只要了一百个,还将一半的人抽去做了斥侯等其他职务,如今她是想将自己仅剩的护卫也全部拱手让给二皇子吗? “二皇子的命怎好和我比?”舒兰浅笑,“主仆之别,你总明白吧。” *************************** 萧瑟的西陉关,随着老将军宋深江和二皇子迦烜的先后到达,大军出征也终于掀开了最后的仪式。 在两扇重新建造而起的崭新城门前,原本空旷的广场上,此刻士兵们已是整齐列队,二十多万人的阵仗可谓人山人海,但他们个个军姿挺拔,万籁无声。迦国的旗幡飘扬在四周的城楼城墙上,震耳欲聋的军鼓声声振奋,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也击在了所有常胜军的心尖。 三个月前,就在他们的身后,那道厚重的城门被击破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鼓声鸣响,撕裂了每一个人的身心。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 章 这日,迦烨、迦烜、舒兰、宋深江及所有军中的将领都换上了最正式的军服,肩上金银色的军徽熠熠生光,黑色的铠甲扣着血红的披风,腰佩冲锋剑,犀利的眼神里充盈灌满的都是他们的决心和意志。 迦国名闻天下的杀将,太子迦烨站在台前,目光犀利冷厉,他一一扫过列队的士兵,沉稳的声线穿云裂石,响彻整座广场。 “三月前,我西陉关惨遭蛮夷铁蹄蹂躏,亏得常胜军众将士赴死抵抗,得保我迦国西陉关不失。然国耻必复,兄弟手足之仇必报。今日,我顺迦国壑帝天命,命常胜军大将舒兰为西征军元帅,统领大军,宋深江为西征副帅,诸位将士要尽心辅佐在侧,复迦国西陉之耻!保百姓平安之家!待他日大家凯旋归来,我必亲迎为大伙设宴接风!” 霎时,迦烨举起胸前的酒碗,向着常胜坡上的墓群高高举起,“尔等乃我迦国天兵,天兵一至,龆龀不留!” “天兵一至,龆龀不留!” 在众将士齐声附和,迦烨饮罢一碗酒,侧目看着舒兰的脸已换上了一副淡淡扬笑的神色。 少时,与其他人并肩立在迦烨身后的舒兰上前一步,神色肃穆,与众人道:“我虽女儿身,却是迦国人,今后我将同全军上下一起浴血奋战,复我常胜之名,佑我迦国百姓。” 舒兰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剑指苍穹,略带低沉的嗓音里有着开天辟地的男儿英勇。 “我等皆忠烈,百死保家园!” “我等皆忠烈,百死保家园!” 场上数十万的军士齐声呐喊,这一句话也成了后来迦国出征之时,全军必要高喝宣誓的一句话。 “开拔!” 这一日,随着太子迦烨这两个字的音落,西陉关的复仇之战,终于正式打响。 舒兰回望了远处的常胜坡一眼,请你们好好看着吧,看着她如何复这西陉门耻,如何替舒门光宗耀祖,又是如何替迦国开辟这西洲天下。 *************************** 出西陉关,过穆苏河,便是彻彻底底的西蛮国境,迦国人基本上从未深入其腹地,于是纵使舒兰是快速行军,她也很是小心,早早派了军司处的人先将地形情势等琢磨了一个清楚。 “喂,他一个面首也敢和本皇子同行?” 迦烜策马奔到舒兰的一侧抱怨着,实则舒兰真想当做没听见,心想你自己一个亲卫不带,害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亲卫挪出来,偏生雪松对此还很有意见,只得叫自己能与迦烜一起行动的时候便一起行动,以解缓亲兵护卫的范围,可偏生这二皇子不识好歹,还要窜上来找她麻烦。 舒兰面色不动,只淡漠地解释道:“二皇子殿下,亲卫守在这是为了保护我和您。” 彼时迦烜能听出她口气里对自己的疏离,愈发心焦,“这个我看着生厌,换到后头去。” “他是我的亲卫,不是二皇子您在宫里的侍卫,您若是看不惯那便请你侧目无视。” “你!” 舒兰眼眸眨也不眨,丝毫不将迦烜的不悦放在眼中,“二皇子殿下,如今已不是在西陉关,既然壑帝已一纸皇令正式任命我为大军统帅、二皇子为监军,那么自此以后二皇子便要听从我的吩咐安排,若是殿下觉得我指挥有差,自可向皇上禀明,这是你作为监军的责任和本分,不过。”舒兰投来一击冷冽的目光,“在军中还请殿下不要再端出二皇子的架子,否则莫怪本元帅翻脸无情。” “舒兰……算你狠。” 迦烜咬牙切齿,可舒兰听得很是高兴,还故意加重了音调,重申道:“迦烜,以后要称我为元帅。” 迦烜不理她,只狠瞪了一旁的郝远一眼,一副走着瞧的意思。待迦烜调转马头稍稍走开了一些,郝远方赶马到舒兰身边,小声道:“将军,你维护我固然叫我感动,不过他到底是皇子殿下,你也不用为了我得罪他。”须臾又是小声地补了一句,“实在白天见不着,我晚上过来单独伺候你也是一样的。” “郝远!注意你的言辞,再胡言乱语,军法处置。” 投来的目光,不比瞧向迦烜时柔和多少,一样的冰冷决绝,怔得郝远不敢再多说一句。此时骑在黑马上的舒兰厉色怒目,一派将领的凛然威仪,容不得半分玩笑。 郝远默然了许久,直到一旁的唐雪松上前踢了他的马屁股一脚,郝远才发现自己竟是勒马停了下来,下一刻他急忙向唐雪松求证,“她、她性格大变啊?!” 唐雪松应得却是沉稳,“她是一军元帅,身上肩负着数十万士兵的性命。”他的眸色定在舒兰的背影上,目光灼灼,“行军不是儿戏,西洲草原地域宽阔,蛮夷尤擅骑兵突袭,如果她不时刻警惕戒备,脑中没有应对的计划,那被敌袭击之时又该如何应对?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是全军的血液,是全军的头脑,亦是全军的心脏,这样的人是容不得出错的。” 唐雪松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话,没有再说。倒是郝远看着前头同样的背影,心神微动,她是个女人,在那身青叶长衫还没有覆上盔甲时,她的身型明明还有些纤细,尤是那双勾人的眼睛里,何时藏着如今这样深层的狠戾。 “报!” 忽然大军的前方放进一匹疾驰的烈马,马匹嘶叫着停在舒兰可见的方位,待确认过是先前派出去的斥候后,方被放进亲卫队列之中。 “什么事?”舒兰眯着眼睛,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斥侯禀报道:“前方发现敌军和我军正在交战!”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咯,玉玺没打过仗,所有若有写得不对的地方,请客官们一笑泯恩仇哈。 至于迦烜同学,纯属皇族傲娇殿下一枚,啧啧。 ☆、第九章 狼群 利箭 舒兰听了一怔,行军不过一日,竟然就遇到敌袭? 只是全军皆行军在此,眼下唯一可能同西蛮交战的,就是原计划在穆苏河与大军交汇的三万先锋军。 事因正月西陉关被破,朝廷派援军赶至时,西陉门已由舒兰击退敌袭,夺回城门。遂援军变为先锋军,行军至穆苏河附近,起震慑蛮夷之效,以显示守卫迦国河山的决心,彰显迦国国威。 而这几个月里,西蛮对此也一直毫无动作,不曾想竟是在大军开拔的日子,抢先一步下手为强。 舒兰沉声道:“详情如何?” “敌军约莫五千,皆为轻骑,我方处于劣势,已被围困,而且进攻的敌军里头似乎混有狼群。” 狼群? 西蛮信奉狼神,驭狼之术也的确略有耳闻,只是狼群生来野性狂放,极难驾驭,听说在西蛮会此技艺的也是凤毛麟角,再来这十多年也不曾听说过西蛮之中有这样彪悍的人物,难道偏偏是在她统帅出征之时叫她遇上了这样的人才。 舒兰心念一动,手上已是调转马头,高声喝令,如震撼在山谷间的回音,“全军戒备!” 一旁,唐雪松立即指挥传令使挥旗传令,三军士兵立即严正以待,秩序井然。舒兰记得那支留在草原上的先锋军,原也是宋老将军麾下,骑兵近二万、步兵及弩兵各五千人,可这支队伍本就只取震慑之效,未作西征的打算,彼时也曾吩咐过他们不可与西蛮硬拼。何况穆苏河又离西陉关不远,即是遭遇敌袭,理应也能退避自如,不晓得此次围困是不是因为那些狼群的关系。 “章鹏。” “在。”章鹏立即打马领命。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3 章 “点三千精骑,由我带队,其他人全军谨慎前进,听从宋副帅号令!” “是!”章鹏虽有疑虑,却应得十分爽快,彼时谁都晓得,晚一步就有可能叫那些在前线抗战的三万将士全军覆没。 舒兰又同宋深江吩咐了一些事情,要他们谨慎行军,不必增加救援。少时,先前负气跑开的迦烜也得了消息,立即赶了过来,对舒兰吼道:“你是一军元帅,不必亲自去!” “闪开!”舒兰毫不客气地瞪向迦烜,诚然迦烜没有看过在战场上的她,彼时为之一怔,咽了一下,才大喊她的名字,“舒兰!” 不过舒兰全然不将这位一国皇子放在眼中,自顾自地打马开路,“走!” 飞奔而出的一列队伍,舒兰一骑当前,扬起滚滚烟尘,一路朝穆苏河的方向疾驰而去。 “舒兰!” 迦烜在背后大喝,奈何唐雪松一早安排了亲信护卫守在二皇子的身边,拦得他冲不出去,自然身份不明的郝远也被严实地看护起来。此刻知晓事态严重的宋深江亦是行到迦烜身边劝道:“还请殿下稍安勿躁,舒元帅想来胸有城府,我等静候佳音便是。” “闭嘴!” 两个字,弄得宋深江面僵色冷,也叫迦烜稍稍恢复了一些神志。 迦烜虽是迦国二皇子,心性也比不得太子迦烨的沉稳,但往昔从不依仗自己的身份对旁人怒斥呵责,何况宋深江还是迦国老将,在皇亲贵胄之间也颇有威望。须臾脱口而出之后,晓得失了分寸的迦烜也是一怔。 “是迦烜失礼了,还请宋老将军不要怪罪,我自幼与舒兰相识,总角之交堪如刎颈。” “无妨。”宋老将军年老人精,心底通透,没有再说。 而骤然如被一盆凉水泼身的迦烜,纵使头脑清醒了一半,可手上仍是不甘心地握紧了缰绳,咬牙切齿地望着舒兰离去的方向愤慨不已。 当年她也是如此,在得到父皇允许离京的一刻,她连和他道别的时间都不肯留出些许,就是一骑飞尘,急速离去,如同今日一样的决绝。 舒兰,你总是这样一再得将我丢下,叫我寝食难安、心焦如焚。 *************************** 另一头,舒兰的坐骑已是甩开大队许多,身侧只有唐雪松紧追在后,他们两人的骑术皆承了舒老将军和舒兰大哥舒振邦的教义,可谓难有人能出其左右,即是如今的骑兵统领章鹏与他们作比,委实都要逊色几分。 “驾!驾!” 舒兰的马鞭几下抽打,匍匐在马背上的身姿忽然微微直起,少顷她突然马头一转,直奔一旁的山丘,唐雪松见状立即紧跟在后。烈风呼啸在耳畔,两人一直又策马奔跑了半刻钟的功夫,舒兰方勒马停在了一侧的山头,彼时居高临下,被西蛮骑兵围住的迦国军队赫然进入他们的眼帘。 此刻他们虽站得高,但也只能大致看出两军的队形,可舒兰和唐雪松望着这个轮廓也深知迦国军队的处境正岌岌可危。此时西蛮已几乎要完成包围圈,将迦国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骑兵只是在封锁外围,应该是要缠住我方骑兵以防止他们突袭。我军步兵则被困在中间,只是没想到,他们真正负责杀敌的竟是狼群!”唐雪松亦耳闻过西蛮驭狼的事情,可当真亲眼所见,的确叫人震惊。这一群野狼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这支狼军的杀伤力是绝不可小视的,“舒兰,看后面。” 舒兰眯着眼睛,她也看见了,在这支西蛮军队的后方似有一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停在那里,而在那清一色的黑马队伍里,有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很是醒目,那个极小的白影似乎是矮矮地坐在黑马的旁边。 唐雪松猜测道:“那是不是一头雪狼?这可是稀珍的狼种,那个可以控制狼群的人恐怕就在这里头。” 驭狼之人么。 舒兰再次调转马头,此刻章鹏的大军应当已经快要赶上他们了,“雪松,鸣笛,通知他们从两侧突围,你我正面做饵。” 随后不久,等到舒兰的三千轻骑赶到时,其实迦国先锋军的士兵已经几乎陷入了奔溃无助之中,然而当一道鸣笛之音响彻苍穹间时,叫所有迦国士兵的脸上顿时溢出了生的希望。这熟悉的军中音调就好比家乡的音律,当听到自己至亲之人的呼唤鼓励时,迦国所有的士兵们都爆发出最大的气力和呐喊,迎击眼前的敌人和恶狼。 “杀!” 舒兰率先举剑冲杀向前,不过西蛮人见到迦国的援军仍是丝毫无惧,挥舞的大刀里充斥着西洲人的蛮横萧杀,只是不想蛮夷的马还未冲上前来,倥偬间,几道淋漓霸道的弓箭已是顺风刺到了西蛮骑兵的面前,声声如鬼哭狼嚎,箭无虚发。 正前方,舒兰已迅捷地换上弓箭,和唐雪松一起携军中最好的弓箭手,并排骑马拉弓,人人的弓箭上都拉满了三支弓箭,直击一扫,将不少来不及躲避的西蛮骑兵打下马去。 “冲!” 两侧,章鹏和杨烈骑马带头领队,挥刀交叉冲入蛮夷的包围圈,由外部截断了西蛮对迦国的包围,同时也替被困在内圈的迦国士兵们破开了一个生的缺口! 舒兰撤弓舞剑,踢马冲刺,“围住!围住!杀!” 这一次,章鹏和杨烈的成功穿插,促使迦国得以对西蛮实行包围,虽然只是围困住前方一千左右的蛮夷轻骑,却也足以让曾经落于下风的他们重振旗鼓。然而疯癫狠戾的狼群不停地向迦国的步兵和骑兵坐骑扑去,无数的士兵喉咙被其锋利的尖牙咬破,血流草原黄土。 此刻西蛮军的后方,按兵不动的数十人仍是稳稳地坐在马上,眼看着自己的军队被迦国士兵打散围住,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指示,倒是原先静静坐在地上的雪狼站了起来,抬首对着一旁的男子轻叫了一声,似是在说什么。 这年轻男子的整个人都裹在厚重的披风之中,可即是如此他的身型看上去仍有些瘦弱,就是唯一露出来的目光都暗淡无光,似有倦色。 “叫它们回来吧。”年轻男子说罢便是一声轻咳,可不等他咳完,一侧的魁梧男子已抢先用西蛮语提醒,声调颇冷,“不要忘了单于对你的吩咐。” “单于虽吩咐我要制止迦国进军,却不曾叫我要一次成功。我本就不是军人出身,带不来兵马。” “哼,你不要以为自己会控制野狼就很了不起,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不是……” 不等男子说完,烈风间夹着一道明显的杀意向他急速射来,男子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极力向右侧一偏,才将将躲过这一冷箭,然而灰白的眼睛里却是清晰地看着这一箭刺进一旁魁梧男子的肩头,方才还斥责他的人倏地跌下马去,痛得全身僵硬。而罩住男子身型的斗篷也猝然剥落,露出一头罕见的银色长发。 霎时,安静的雪狼全身竖毛警备,龇牙咧嘴地朝着箭飞来的方向,彼时转过头的银发男子只看见斜角处的矮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骑马的迦国将领,他手持一柄通身漆黑的强弓,五官虽不能瞧得十分清楚,但全身透出的杀意已冷冽地如同千年寒雪。 少顷,他又举起强弓,弦上已挂有三支羽箭,这会就是银发男子不晓得他是谁,可单看之前那一箭的威力,再见他笔挺的身姿手势,也晓得此人的箭术必非凡品。 这三箭,定是来势汹汹! 利箭扫过茫茫草原,轨迹直取银发男子! 周遭戒备的西蛮骑兵已是立即护了上来,却不想三支气势汹涌的羽箭却是箭头有失,略略减弱了势头,半空下落。 西蛮兵们瞧着心中一松,心想还以为当真是遇上了什么箭术高手,原来头一箭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想想也是,那么远的距离,射出来的弓箭根本不足以保持这样的势头和力劲。 然而就在他们注意力松懈的一刹,落下的三支羽箭之后竟又冒出一支利箭来,这支箭的威力竟比之前的羽箭更为犀利阴狠! 而横空掠过的箭头,竟是直中雪狼的左眼! 雪狼吃痛惨叫,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抽搐。 “阿雪!”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4 章 银发男子惊呼,猛地翻下马去查看雪狼的伤势,等到再抬眸时,只见方才矮丘上射箭的男子坐骑旁,又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那人侧身站立,手上同样持着一柄乌黑强弓,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摇曳,气势凌人。 就是她,射中阿雪这一箭的人,就是这个迦国女人! 顿时,银发男子灰色的瞳眸里燃起满满的怒火。 “雪松,我们走。” 远处,狼王伤重,狼群渐退。 只是迦国军队虽然躲过了眼下这一次危机,却也为之后的战争埋下了最危险的种子。 *************************** 迦国翊华十年,西征大军出征不过一日,前方军情告急,先锋军遭西蛮狼群围困不破,几近覆没。舒帅英明果决,立点三千精骑亲自救援,不想敌军驭狼群,野性嗜血,轻骑外防围困不退。 舒帅沉着下令,由两侧突袭,破包围圈,救众人。自己则携亲卫冲出侧翼,架弓直射,一箭杀退狼王及西蛮将领,叫蛮夷落荒退兵。自此,西蛮闻舒帅之名如雷霆在耳,不敢懈怠。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作者有话要说:  唐雪松冷傲:“都坚持看到这了,收藏了吧。” 郝远卖萌:“看了那么多页,留个评嘛。” 迦烜傲娇:“收藏、留评,你要一起做也不是不可以。” 一旁,舒兰长腿相叠,香肩半露,侧目水眸,灵犀动人。 纤纤食指划过红润的薄唇。 “啵,关注就送飞吻哦~~~” ☆、第十章 兄弟 立威 西蛮兵退后,舒兰立即整顿两军,欲回撤穆苏河与大军集结。 先锋军此战损失惨重,且不说折了多少步兵骑兵,光是看见那些战马的死伤已叫舒兰很是心痛。想来若是给军需处的貔貅吴枫瞧见这一幕,定是要扼腕跺脚,顺带为枉死的战马痛苦哀嚎几声。 “在下先锋军大将宋少鹄,多谢舒帅此次援手搭救。” 少时,一冲锋军的将领步上前来,舒兰瞧着那张脸,略略记得他似是宋老将军的子侄,往昔在一些会宴中说过几句话,却也只能算得上是萍水之交。这刻遂微微颔首,想他既然晓得称自己为舒帅,自然也就晓得她已出任西征军元帅之职。 “雪松。” 唐雪松立即应道:“已派了斥侯出去,除了暂且清点敌我双方的战马以外,清理战场还是等大军赶到再议。” 对于唐雪松正合心意的安排,舒兰点头应允,诚然他处理得十分妥帖,纵使西蛮一时兵退,也不代表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原本奇袭突击就是西蛮轻骑的拿手好戏。 待一些事务皆安排妥当,舒兰行军退后百里,方在一块空地上将先锋军偏将以上的将领召到自己面前,沉声问道:“宋将军,先锋军应当已接到皇命,退至穆苏河以内等待与大军汇合,何以会渡过穆苏河,又与西蛮骑兵交战?” 宋少鸿答道:“回舒帅,事因蛮夷挑衅,我先锋军骑兵营唐校尉瞧不过蛮夷轻佻,心中气愤,遂领骑兵迎敌,我军原想救援,不想被突如其来的狼群所困,此次疏失固然是我军之过,只希望舒帅念在将士辛苦、一心为国的念头上,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 方才粗粗一算,三万先锋军竟是折掉了近两万,骑兵更是受到重创,二万轻骑仅剩六、七千人。这本就是在她要依靠骑兵作战的节骨眼上,他们的一心为国却叫她平白损失了一万有余的兵力,当真以为一句宽大处理就能算了?他们是要那浴血奋战而死的将士平白丧命不成? 真是痴心妄想。 舒兰心中冷笑,面色倒是不动,“唐校尉。” 就见后排有个男子向前迈上一大步,昂首挺胸,嗓音醇厚,“末将在。” “你家将军说的可是事实?”那唐校尉眼眉垂落,身型不动,也不说话,舒兰又问了一遍,“你家将军说的可是事实?” 这会从男子静默的表现中,大多人都看出有些不对,就是宋少鹄也忍不住侧目看他,意有所指,少顷唐校尉抬头应道:“不是。” 宋少鹄气急,“你!” “住口!”舒兰厉声呵斥,又问道,“那事实如何?” 唐校尉答道:“西蛮先行挑衅不假,但我大军将至,蛮夷此刻有所动作,想必有诈,末将等人皆力劝宋将军不可轻易出兵,然宋将军见敌方人少,未能听劝。前刻,宋将军找到末将,要末将顶其过失,并允诺待事情过去,必复末将军籍,提升正将。” 舒兰缓缓凝视着一旁满面气恨的宋少鹄,声调阴冷如冰,“宋将军,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少军规?” 宋少鹄辩道:“舒帅莫听他一面之词,末将没有做过!” “宋老将军派你做先锋,要你积累军功不假,却不是要你拿我迦国士兵的性命作为你军功的踏脚石!”舒兰冷声斥责,“宋少鹄,你贪功冒进,知错不认,还不顾战友情分,要同僚顶罪。甚至,你竟敢不顾皇命,违抗圣旨,冒险出兵。条条状状,你可晓得自己到底犯下的是什么罪责?!”她摇头叹惋,“你真是辜负了宋氏一门忠烈。” 说罢,舒兰吩咐道:“本帅即刻撤去宋少鹄的一切军职,将他绑起来,带回去交由宋副帅发落。” 语落,便有亲卫上前要拿宋少鹄,不想宋少鹄竟是不从,猛地动武打开上前的两名亲卫,怒目瞪视着面前的女子,“舒兰,你不要得意忘形!你不过是个女人!” 舒兰坦然笑之,到底是宋家的小辈,还承不得宋老将军的沉稳隐忍。 “我是女人,但同样也是西征军的元帅。” 舒兰一手探过宋少鹄的衣领,径直抓住他左肩上象征将军位阶的军牌,这一招舒兰使得迅雷不及,更是极好得诠释出快狠准三个字的深妙意境,叫第一次见识她身手的人都颇为惊叹。说到底宋少鹄虽仗着宋家威名骄傲霸权,但手上到底是有些真功夫在的,否则宋老将军也不会将自己的亲侄子放到前线,而若舒兰没有真本事,也断然不能如此轻巧得夺下宋少鹄的军衔。 舒兰顺手一把将宋少鹄的胳膊肘一扭,推给了身后捉他的亲卫,自己则又瞥向一旁的唐校尉,声调里也听不出什么好气。 “若今日来得是宋老将军,你可是要替宋少鹄顶罪?” “不会,末将以为宋小将军并非守信之人。” 然而舒兰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转头朝着齐齐站立的一干将领训道。 “你们听着,我舒兰虽是女人,但是我带的军里容不得有卑鄙陷害的事,也容不得有助涨他人歪风气焰的事,你们若真有什么审时度势、预测风头的本事,就给我到战场上多观察几个敌兵,多杀几个蛮夷,别手上打不过敌人,只会在心里头算计自己人。你们要记着,我们是军人,只有杀敌才是我们最大的本事!”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5 章 舒兰说罢,对着离得最近的男子撇去冷冷一记眼刀。 “唐雪峰,你听清楚了吗?” “末将谨遵帅令。” 唐雪峰高喝的同时,带头单膝下跪,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瞧得其他先锋军的将士也不禁效仿呼吁,“末将谨遵帅令!” “都起来吧。” 这会,舒兰才稍稍舒爽了一些,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后唐雪松的肩头,眼神间的方向不言而喻。 不错,她方才骂得十分舒爽的男人,正是她家亲卫队正唐雪松的嫡亲兄长,唐雪峰。 “雪松,许久不见了。” 待人群散开了去,唐雪峰方向自己弟弟打起招呼。他们两人皆是自幼投在舒老将军的旗下,只是后来因缘际会,唐雪峰被调往宋老将军座下,而后他凭借自己骁勇善战的能力,一路晋升,此时已然做到了骑兵校尉的位置,只要再次立功荣升,唐雪峰便可在军中称将。 “大哥。”唐雪松这会也很高兴。 唐雪峰瞧了一眼弟弟肩上的军牌,“还在做她的亲卫?”语气里颇为失望,“我唐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你也不该这样浪费自己的才干。” “我一样可以战场杀敌。” 唐雪松立得笔直,微微低着头,言语里却没有妥协的意思,对于自己的选择更是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然而身为他兄长的唐雪峰并不这样想,他这个做大哥的心里头很清楚,自己的弟弟要比他更适合做一个骑兵校尉,可偏生雪松却没有半点争名之心。 不止没有,他甚至彻底放弃了一个男人对于权利地位的追求。 唐雪峰真不晓得该说自己的弟弟是不是愚笨,他明明是那样有本事的人,自己与雪松相比不过是多了些为人处事的周到圆滑,可雪松却是被舒老将军和杀将太子爷亲口赞誉过的青年将才,他这个做哥哥的是真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屈于人下。 何况那个女人…… 想起舒兰,唐雪峰心中一沉,舒兰这个人其实并不如面上所见的那般随意直率,方才的一幕可不满满的都是计策谋略么。 的确,舒兰嘴上虽说得义正言辞,一副公正凛然的样子,其实一招招都有好处在里头。 首先她虽然愤慨宋少鹄贪功,却也感谢他给了她一个抓住宋深江把柄的机会。宋深江虽在听过她的计划之后答应镇守岚敏山脉,却难保哪天他的大男子主义不会骤然爆发,而宋少鹄犯下的大错,正可以提醒宋深江要夹紧尾巴做人。二来,她将宋少鹄交由宋深江处置,面上不仅全了军纪的条规,私下更是卖了个人情给宋老将军,说到底她就是当场砍了宋少鹄,宋家也喊不得半个冤字。其三,诚然她已当着先锋军将士们的面,将人骂了个透彻,也借着唐雪峰的顺从在先锋军面前立下了军威,如此一来,这些都可以让她往后领兵西征,方便许多。 唐雪峰则以为妻子还是要一个性格温顺婉约的女子好,纵使是习武之人,也不该如舒兰这般满腹的花花肠子。这样的一个女人,纵使娶回去了,也未必能过太平日子。所以,他很不看好自家弟弟没由来的痴情忠诚,这实在是耽误得很。 而此时此刻最叫舒兰在意的,还是那个拥有一头银发的男子,以方才他对雪狼的在意,他应当就是那个操控狼群的首领。 这样的人,若不能尽早除去,委实危险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雪峰或许有老妈子的潜质,果然是兄弟,同样喜欢当管家婆~ ☆、第十一章 惩戒 条件 大军汇合之后,天色已开始入夜,舒兰便吩咐加强守夜巡查,就地简易扎营。至于宋少鹄,她按原先所说叫人送到了宋深江那里,自己则专心处理军务。期间迦烜和郝远难得一并出现在她面前,前者一副质问她的诈唬劲,后者则一副忧心在怀的面孔,不过这两个人的关心其实叫舒兰实在有些头痛。 且不说迦烜时不时爆发一下他身为迦国二皇子的威严傲气,就是郝远那张好看的脸,多瞧之下对她的小心肝也委实有害无益。 “你有没有受伤?说是有狼群围攻你们?!你有没有被咬到?”迦烜急的额头微微出汗,天晓得他一听到她回来时是一种什么心情,他害怕,他害怕看见她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姑娘,如今名正言顺地做了将军……真是愈发叫他觉得害怕。 “我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舒兰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燃着一堆火,彼时迦烜来了,她也不起身,应得更是漫不经心,这叫迦烜顿时备受冷落。偏生这会郝远也不晓得避嫌,自己凑了上去,只拉着舒兰的右手不放,“你拉弓怎么能将自己伤成这样?太不小心了!我去同军医讨点药!” 已然昏暗下来的天色和面前旺盛的火堆,将舒兰被翻开过来的手掌映得通红,血红的弓弦印子好似是刻在她白皙的掌间,甚至明显得泛出几道血丝。迦烜瞧了也是一惊,上前扒开郝远就守在舒兰身边,以前这手上不就些练武的茧子嘛,如今这双手怎么会布满了新伤旧伤。 “怎么会弄成这样?!” “不用大惊小怪,不过是练功时留下的,练武之人哪个没有。”舒兰叹了口气,抽回手,“请殿下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同郝远商量。” 迦烜听她赶他,面色又是一变,“什么事情是他一个亲卫听得,本皇子听不得的?” 舒兰沉着气应道:“殿下若然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此刻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二皇子殿下,如今已不是在西陉关,既然壑帝正式任命我为大军统帅、二皇子为监军,自此以后二皇子便要听从我的吩咐安排,若是殿下觉得我指挥有差,自可向皇上禀明,这是你作为监军的责任和本分,不过在军中还请殿下不要再端出二皇子的架子,否则莫怪本元帅翻脸无情。 想起这一番话的迦烜又是面色煞白,咬牙切齿得磨叽了一会,仍旧丢下一句算你狠的话,气汹汹地跑开了去。 郝远瞧着迦烜气呼呼的背影,大概是有些许同病相怜的味道,忽然就替他觉得不值,“你又故意气他,你真的那么看不惯他?这位二皇子虽然脾气差了些,为人也很傲慢,不过对你倒也算真心……” “郝远!”舒兰盯着他正色冷眸,“他是迦国二皇子,我对他如何不客气,不代表你就可以这样对他评头论足,你且给我记住自己的身份。” 郝远听着她略冷的语气,也是一怔。心想明明是你自己表现得很厌弃那个二皇子,怎么眼下又维护起他来了,这算什么?郝远摸不着头脑,这女人矛盾得实在是叫他觉得委屈。 舒兰舒缓了一些面色,看着火堆问道:“你知不知道西蛮里头,有会操纵狼群的人?” 少时,反应过来的郝远盘腿坐到一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偏头问道:“银头发?” 舒兰眸光倏然划过一道光彩,但极快地就隐没在眼前的火堆里,她拿过一旁地上的树枝,弄了弄火堆,“说来听听。” “其实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大概一年前,我去了西蛮深处的塔戈菈雪山,等我看完雪景下山时,没想到却被一群野狼给围住了!当时本就是入冬季节,那些狼应该是在储备粮食,实话说在雪山里头被一群狼堵住,可是九死一生,那会我真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丢在塔戈菈山了,不过没想到我福大命大,危急关头,山的一侧突然冒出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只打了个口哨,所有狼就都退开了。”说到这里,郝远一脸向往赞叹的神情,“那个男人的样子被风雪阻隔着,我没看清,不过一头银发倒是漂亮,那画面,现在想想都是震撼。” 也就说,西蛮确实拥有了一个能叫迦国觉得危险的人物,驭狼之术。 原本以为此次征战最难缠的会是西蛮迅捷的轻骑,如今却又凭空冒出一群野狼。兵法书上好像没有教过她怎么对付一群穷凶极恶的狼,她要不要再去找个猎户学学打猎的本事。 舒兰搓了搓手,“你去过几次西洲?” “自从学成下山,我每年都会走很多地方,西洲少说也去过十次,不过走得最深的也就是那次塔戈菈之行。” 火堆劈里啪啦地跳着舞,望着远处全然暗沉下来的天空,舒兰又问道:“鲜奴族,我记得鲜奴族就在塔戈菈雪山一端的山谷里吧。” “是啊,你要去?” 舒兰侧目看他,一双深沉带红的眸子,似乎要将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想法都一一看破,这不同于上一次她与他的凝视,这一次的目光是彻彻底底的探究和审视。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6 章 实则与人对视也是一种本事,若然心神坦荡自不用多议,可若碰上心里有鬼的,这也算得上是一种煎熬。 尤其是她的眼睛,有着军人的坚定、内敛、深邃,却也有着独属于她的澄澈和魅力。 郝远觉得,自己若然再被她这样看下去,想来很快,他就要沉溺在这一双眼睛里了。 好在,这时冒出一个人来,救下了快要溺死的郝远。 一身戎装的宋深江正一手提着宋少鹄的衣领子,朝他们走来。 *************************** “跪下!” 舒兰淡漠地瞥了一眼明显被修理过的宋少鹄,抬头望向宋深江,一副略有不解的样子,“宋老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我说过他交由您处置便是,舒兰不会过问。” 纵使晓得舒兰这一招是在欲擒故纵,可为了自家这个不争气的子弟,宋深江也只能就着面上的话承应道:“宋少鹄罪不可恕,老夫身为其上级和长辈,更有失察之过,在此一并请元帅责罚!” 说罢,宋深江竟是撩袍跪下,而且跪得没有半分迟疑。 舒兰拿着木柴的指尖一僵,到底是稳如泰山地一动不动,结结实实地受了宋深江这一拜。纵使对方是长她几轮岁数的老者,纵使对方是比她经验更为丰富的将领,但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地,这一拜,她必须要受。 因为她是西征军的最高元帅,因为她需要宋深江的臣服。 无论是不是他心甘情愿,起码面上,她要让所有西征军的士兵将领知道,西征军到底是由谁当家做主,他们又到底该听从谁的命令。 远处已有张望的士兵瞧过来,被舒兰和宋深江的亲卫一一瞪着背过身去。舒兰默默地望向一旁已然被五花大绑住的宋少鹄,原本一张傲气的脸在看到宋老将军的动作后,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深深的内疚,自然还有那全然暴露在外,直指她的仇恨目光。 以前爹爹常说,认知叫人成长。想来眼下,当宋少鹄终于明白宋老将军是在为谁受辱时,他也能从里到外的换个人了吧。尤其这双像豹子一样的眼睛,恨得直接,杀意也是鲜明。 “宋老将军万不必如此。”彼时,舒兰方起身双手扶起宋深江,面色为难,言辞恳切,“宋少鹄之过是其咎由自取,断然没有怪罪到宋老将军头上的道理,本帅也体谅宋将军爱幼心切,不过我们小辈自有小辈的路,宋老将军若是当真不忍亲手惩处宋少鹄,本帅愿意代劳。” 面上,舒兰似乎是在替宋深江着想,但精明人都明白,宋深江此举是想将自己同宋少鹄绑在一起,以减缓对宋少鹄的惩罚,可是舒兰却不吃他这一套,甚至言语宽慰,似是要替他排忧解难,然而宋少鹄若是落到她的手中,便多半逃不过一个死字。 宋深江是军里的老人,自然听得懂舒兰隐喻的意思,不过这会即是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受辱打算的他,还是不禁面色难看,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再同舒兰谈下去。不想此刻,跪在一旁的宋少鹄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双手被绑在身后,动作极为不便,这会却是挺着被束住的胸板,大声喝道。 “叔父,你不要为我低声下气,她想怎样就怎样吧,不就是要拿我的命立个军威吗?给她就是,都说最毒妇人心,她不就是个活例子嘛!” “住口!”宋深江一惊,自家的侄儿是当真不要命了吗! “雪松。”平平淡淡的音调,唤过了在一旁立了许久的木头人唐雪松,他向前一步,静听舒兰吩咐,“辱骂军官,该如何惩戒?” 唐雪松看着宋少鹄,“杖责一百。” 舒兰颔首,“那动手吧。” 唐雪松一挥手,便有人上前将宋少鹄给带了下去,这次宋少鹄虽是面露仇恨不甘,却没有声辩求饶。“元帅!”宋深江想要求情,舒兰抬手制止道,“宋老将军,人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何况我们还是军人,军纪严明,军规可不是拿来看的古董摆设。” “你!” “宋老将军。”舒兰微微笑了笑,“宋少鹄受刑过后,暂且降为普通步兵,若今后能够戴罪立功,本帅自不会忘记他的功勋。所以之前我说的分别行军,还请宋老将军能者多劳,放在心上。” 很快,宋深江就领悟了舒兰的意思,她是要少鹄以杖责顶下死罪,暂时保住一条性命。实则为了能保住这条子侄的命,即是性子耿直的宋深江也已然做好了妥协的准备,却不曾想舒兰竟是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纵使这个台阶,下得并不顺当。 耳畔隐隐传来了杖责的声响,有不少将士都看见了宋少鹄受刑的样子,从高处摔下来的感觉自然很不好受,想来这对宋少鹄来说才是最大的痛苦。 宋深江听着难过,可仍旧觉得该感谢一下舒兰手下留情,却不想这次拱手施礼的拳头被女子率先握住,“宋老将军不必谢我,您是军中老人,自然看得通透,您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清楚我这么做的缘由。我虽然没有故意为之,可做的一切到底是为己,所以宋老将军不用谢我,舒兰当真受不起,也没有资格受。” 将才舒门,宋深江对于舒门的常胜军其实并不陌生,甚至还十分熟悉。当年,他亦曾同舒老将军并肩作战,如今故人战死沙场,他也两鬓白发,或许真该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 “宋深江多谢舒元帅。” 宋深江退后一步,仍旧是拱手一礼,而这一句话,更是真正地承认了舒兰的地位和能力。 舒兰未想到他会如此,心中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她无意玩弄权术,可是若然军心不稳,那么西征打仗便有一个隐患,便是一个空想。而宋深江的臣服,则代表着先锋军和他旗下的将领也将相应地顺从她的安排。 这是在她要去做下一件事情之前,一个十分要紧的先决条件。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稍稍放心地离开大军。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那么勤奋……票票呢……收藏呢……好歹有个留言不……不开心了…… 卖萌这桩事情,委实不适合…… ☆、第十二章 距离 鲜奴 这夜,宋深江带着受刑过后的宋少鹄离开了去,那一百杖打得不重不轻,虽要不了命,但修养一阵子也是必然的。 “郝远,去看看我先前叫亲卫烧的姜茶好了没有。”舒兰吩咐着,郝远看着她,又看了看一旁静立的唐雪松,心想这又是要撇开他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么,不是说他的面孔生的比较好看,要拿来做花瓶使唤嘛,可如今她好像也不常看他啊。 “哦。”郝远不甘心地走开了去,此时舒兰拿起自己的长弓,仍是坐在火堆前的石头上,默默擦拭起来,“雪松,这次你留下。” 唐雪松警戒的目光一紧,沉声道:“不行。” 擦拭弓箭的手势一顿,“怎么,好不容易搞定了宋家,这会变成你不听我的话了?” “我是元帅的亲卫队队正,自然要从头到尾保护好元帅的安危,这是我的职责,当然若元帅硬要下令命属下留守军营,属下也不能违背,不过届时,我会自行脱离军队。” 这一刻眼前的火堆燃得极旺,红火红火地跳跃在两人的眼前,舒兰放下长弓,抬眸看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脱离军队,那就是叛兵,弄不好你大哥都要被你牵连。” 唐雪松抿着嘴,并不肯屈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不会阻拦你去做危险的事,不过起码让我跟着你,你也记得自己是舒门最后的血脉吧。” “这事,我记得就好,你不必记得那么清楚,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替你们唐家争光。”舒兰不置可否得叹了口气,略有为难,“雪峰看我的面色可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7 章 唐雪松晓得舒兰这是松了口,只草草答道:“元帅挂心。” 舒兰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本来嘛,唐雪松外表同个木头人似的,可骨子里的性子却是一副牛脾气,她起身道:“我们半夜出发,郝远我会带着去,说到底与其没有管束地放在军营里,还是带在你我身边比较放心,眼下就是迦烜那里比较麻烦。”舒兰左右动了动脖子,“你们一个个都不叫我省心呐,真是的,你若是肯听我的话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委实能省不少心思。” “元帅费心了。” 唉,舒兰长叹一声,也是她笨,还指望能从雪松的嘴里听见什么软话,这家伙如今惦着舒门灭绝的事,连自己嫡亲亲的大哥都不放在心上,她哪里还能指望他能听她的。 这人啊,真是一条筋呢。 “走吧,去见见我们的监军。” 冉冉的火光里,一个是永远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一个是永远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 这是他们的默契,却也是他们的距离。 *************************** “殿下。” 急行军期间,只有几个职位高的军官会搭起简易的营帐,大多士兵皆是和衣而眠,舒兰找到迦烜的时候,他刚用过晚饭,和士兵们一样的干饼白水,只多了几块风干的牛肉。也是皇帝多事,若是不放心她一个女人做元帅,又何必册封于她?既是当真不放心她,也不该将自己的亲儿子派来做监军,这不是过来活受罪么。她可没有听说过二皇子和皇帝感情不和的传闻,真不晓得他们父子俩是怎么想的。 “殿下。” 彼时迦烜似是闹着别扭坐在火堆旁边,一动不动,也不肯应她喊的话。不过迦烜素来小气,舒兰之前叫他吃了自己那么多次憋,如今给她点脸色看看也是正常的。 “二皇子殿下。” “你不是让我不要摆皇家派头嘛,不是要我叫你元帅吗,那你做什么还总是叫我殿下。” 舒兰端着个碗,眼珠子一转,唇角含笑,“那……迦烜。” 迦烜抿着嘴,硬是平下自己上溢的嘴角,藏着自己的别扭劲,“你找我做什么?” “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四周亲卫皆散,独留他们二人围坐在火堆前,夜风带凉,舒兰将手上拿着的姜茶递给他,“草原夜凉,喝些暖暖身。” 迦烜默然接过,指尖未触茶碗,心头已是一热。 “我要离开军营,约莫一日,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替我掌管大军。” “你疯了!”迦烜倏然起立,刚拿稳的姜茶差些翻了出来,“敌军在前,你居然开拔不过两日就要擅离职守?!” 舒兰坐着不动,心想这人什么时候才能练就同他太子皇兄一般的沉着冷静。 “我必须去一趟,前段日子我把军师给赶走了,如今得去再找一个。” “你缺军师,我叫皇兄派过来就是,没有必要自己去找。” 舒兰解释道:“我这次要找的军师是鲜奴族的人,鲜奴族在西洲延续百年,族中子弟皆是自小受教,智慧过人,尤其他们对西洲各国的历史人文、习性情况都十分清楚,这正是我们所欠缺的。毕竟与迦国,我们是在讨伐西蛮的罪责,可是与西蛮百姓而言,我们就是侵略者,是他们拼死也要驱逐杀戮的对象。如今他们又冒出了一群训练有素的野狼,接下来战事的伤亡已可想而知,所以我需要的军师,必须是一个极为了解西洲形势并能对此做出对策的军师。” 霎时,舒兰话头一转,“在军里,论身份军职、能力名望,可以接任我位置的只有宋老将军和你,不过你也晓得我同宋老将军的关系。”舒兰对着迦烜幽幽一笑,“迦烜,你我虽总是嘴上干仗,可你却是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来拜托你。” 对望的眼眸里,舒兰奉上了诚挚和信任,迦烜看着她,须臾之间已是移不开目光。 舒兰微微偏头,语气里几分疑问几分肯定。 “你理解我的,迦烜。”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明明是要将他丢下,偏生却还叫他觉得温暖。 “我知道了。”迦烜又坐了下来,“你要去多久?” “过会就走,不管顺不顺利,后日晨曦之前,我一定赶回来。” 迦烜想了一会,点点头,可就在舒兰起身告辞的时候,他看着等在一旁的唐雪松道:“你带几个人去?” “雪松和郝远。” 舒兰答过,迦烜的眼神里瞬时就露出一些嫉恨,唐雪松极有眼力地上前禀道:“属下一定护全元帅安危。” 姜茶,喝了一半,等到舒兰离开时,另一半他便如何都咽不下去。 迦烜坐在铺着毯子的石头上,端着已然冷却的茶碗愣愣出神。他和皇兄不一样,没有随军征战过,亦不曾踏上过真正的战场,一直以来,他承着父皇的宽容,承着母后的宠爱,承着皇兄的照顾,所以他不习惯行军的生活,也不习惯这些简易难咽的食物。 他在这里,只是因为她而已。 可是,离得越近,他却只觉得,他们反而离得越远。 *************************** 黑夜里,舒兰、唐雪松、郝远三人各配了两匹马,急速前行,那冲锋的速度仿佛是在与风竞速。等赶到目的地时,已是第二日近午时,上等的烈马喘息着。眼前则是一片青翠绿荫的山脉,耳畔隐隐能听见一些汩汩的水音。 美轮美奂,宛若人间仙境,这里就是鲜奴族居住的地方。 也好在鲜奴族位于塔戈菈雪山最接近于迦国的一端,否则若是要行军几十日才可以找到他们,她可就麻烦了。 “郝远,你不是会西洲语么,上去,告诉他们,迦国舒兰求见鲜奴族族长。” 郝远颔首,脚踢马肚,走近了一些,沉下口气对着山谷大喊,“迦国舒兰,求见鲜奴族族长!” “迦国舒兰,求见鲜奴族族长!” 郝远接连喊了三遍,然后静默的谷口只回荡着他残留下的回音。 郝远抓抓头,回头道:“鲜奴族虽然很擅长同他人交涉,但从某方面来说也相对于封闭,我们这样突然来找他们,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吧。” 舒兰轻笑,“不是不容易,而是他们的防备太过严谨,往往通报一声都需要极长的时间。”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8 章 嗯?听这话,她怎么好像一副同鲜奴族很熟络的样子,不及郝远问出口,就见谷口震动,几个年轻的男女从里头奔了出来,彼时舒兰唇角一勾,身姿一跃,眨眼间已是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挲箩!塔姆!阿籁!”望着熟悉的脸,舒兰大笑着,洋溢着旧友重逢的欣喜。 “舒兰!真的是舒兰你啊!你都多久没来找我们了啊!”对方用同样激昂的声调回应着,而且皆是一口流利的迦国话。 “我现在不是来了么。”舒兰开心地笑着,“阿雅姐呢?” 一鲜奴族的男子答道:“她已经在等你了,走吧。” 已经在等她了么。 这也说明他们多半已是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的了,这样也好,她的确很需要时间。 彼时落在后头的郝远,悄声问向一旁的唐雪松,“她和鲜奴族很熟?” “不清楚。”唐雪松三个字打发了他,一边已是默然下马,牵起舒兰的马跟在她的身后进谷。郝远静默地看了一瞬,同样翻身下马跟了上去,只是如果舒兰和鲜奴族很熟的话,就代表从一开始她对他关于鲜奴族的询问,不过是满满的试探而已。 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 鲜奴族的山谷内可以远望到塔戈菈山峰的顶端,皑皑白雪,寒意袭人,不过他们居住的山谷却是常年气候宜人,花开四季。 族里古老的建筑配着繁复的部族纹饰,透出深邃悠长的气息。鲜奴族的人将舒兰一行带到了一座低矮的竹屋内院里,绿荫环绕下,一张长长的矮桌上已然放好了三碗黑茶,桌案的对面则跪坐着一名身穿绯衣族服的女子,神色安然娴静,仿佛是一尊宁静的佛像,只眼眸间如潺潺的流水,在日头的折射下缓缓流动。 “阿雅姐。”舒兰领头踏进屋院,不过立即就发现自己失了口,抱歉着笑笑,“啊,现在应该称呼为族长了。” 善雅微微扬起的嘴角煦如暖阳,“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舒兰。” “我也是。”舒兰跪坐在她的面前,并示意唐雪松和郝远分别坐在她的两边,“不过这次见面,我想还是开门见山一点得好,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做为迦国西征军主帅征讨西蛮,此次特意前来,是希望鲜奴族能够委派智者,出任我迦国军队的军师,助我完成西征大业。” “自然,与鲜奴族的回报除了相应的金银财物以外,在我们将西洲版图尽归迦国之时,鲜奴族可以继续保持中立自治。” 舒兰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打算和迦国的打算告知于眼前的女子,从一开始,舒兰就知道,他们要征的不止是西蛮,而是整个西洲。 且不说到底是壑帝的野心还是西洲各国的强势所逼,单看西征军这三个字,便已是叫一切昭然若揭。固然这般太过招摇,可西胡和突厥也不是傻子,断然不会因为改了个名字就少了对迦国的防范。如此一来,横也是打,竖也是打,她当然要寻找能打赢的办法。 “这样的条件,似乎并不是你,一个区区的西征军元帅可以立下的。” 身为鲜奴族族长的女子,此刻也并不顾惜往日的情分,直言不讳。 舒兰笑着,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这是我离开西陉关时,迦国太子与我的旨意,迦国愿与鲜奴族签订盟约,结邻睦之好。” 幽香的屋院里,善雅始终保持着唇角边的一抹笑容,只淡淡地瞥了那道圣旨一眼,遂望着舒兰念道:“舒兰,舒门只剩你一个了。” 垂落的眼皮微微轻颤,响起的音调轻如烟云。 “是啊。” “而你这样继续下去,也许得到的,只是如同你父兄一般的命运。” 命运?是死吗? 舒兰霎时抬起头来,眉如远山,眸似星辰。 “我是军人,从出生在舒门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我要成为一个军人。而军人就要做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准备,这对我们来说是身为军人的最大荣耀。”少顷,舒兰又补了一句,“就是我二哥,也是这样想的。” 对面一直神色淡然沉静的女子,眼底倏然划过一道哀伤。 善雅微微颔首,拿过桌上的圣旨。 “此事,我需要同族中几位长老一起商议,你们长途跋涉,暂且先在此处歇息一会吧。” 阿雅优雅地站起身,双手置前,行礼离开。 舒兰这会稍稍放松了坐姿,端起面前的茶闻了闻,彼时郝远狐疑地看了看四周问道:“这个漂亮族长和你们家很有渊源?” “她啊,差一点就成为我二嫂了。”舒兰笑得稀疏平常,“可惜啊,眼下人家的孩子都有三、四岁大了,可我二哥连成亲的机会都没了,呵,这就是注定的打光棍吧。” 无意中又扯到了舒门灭族的话头,郝远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一口喝尽了面前的茶水,“不过既然有这样的交情,结盟的事情应该会很顺利吧。” 静谧的清茶幽香间,舒兰没有回答。 鲜奴族,就如同这座宁静的山谷,尽管谷内温暖如春,但是他们的头脑却时刻如那高原上的寒雪,沉着冷静,叫人难以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结盟 军师 “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不就是结和不结的事嘛,横竖两者选其一,他们要不要讨论这么长时间啊?” 静坐了许久的郝远开始在小院里前后踱步,小声抱怨起来,少时一直在旁闭目养神的舒兰睁开了眼睛,诚然两国结盟的事情即使要讨论上整整两天,也并不过分,不过眼下她很赶时间,而阿雅姐也明知这一点。以舒兰对鲜奴族的了解,既然他们已是料到她前来的目的,照理说他们应该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法子。 舒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问道:“多长时间了?” 唐雪松答道:“两个时辰。” 舒兰盘膝想了想,率先起身,“我们走。” “嗯?不等了?”眼见唐雪松是二话不说就起了身,郝远也莫名地跟在他们后头。 只是须臾,他们不过拐角走过了族长的屋院,就见一身端庄高雅的善雅已然站在那里,似是静候他们的到来。而她的身后则站着为数不少的鲜奴族族人,个个目光炯炯,如芒刺在背。 善雅望着他们,之前还温和含笑的一双眼睛,此刻也同样充斥着一股子精芒。 “这是急着要走吗?可是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开始谈呢。” 谷内的风如轻拂过面颊的羽毛,柔软地抚摸过每个人的面孔,不过对于舒兰三人来说,眼下的情势却似同沙场上的刀枪弓箭,时时皆是生死相搏。 “阿雅姐,这件事原本我可以用另一种法子来和你们谈,自然这种法子我想你们不会喜欢,而我也不愿意这样做,毕竟在我心里,你我从来都不是泛泛之交。这次我只携两名亲兵前来,除了表示我的诚意之外,也是为了我们之间的这份交情,当然你们若是不愿意,我舒兰也绝不会有二话,更不会因此记恨,即是他日鲜奴族有事相求,若然我能帮一把,也断然不会见死不救。”舒兰静默地望着他们,音调平稳有力,“可是,阿雅姐,你们的诚意又在哪里?”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9 章 最后一个问题已将鲜奴族的背弃摆在了台面上,善雅浅笑,“舒兰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上蹿下跳的孩子了。” 舒兰正色,“阿雅姐也不再是那个只能宠着舒兰的阿雅姐了。” “全当我给你上一课吧,舒兰,你要记得,既是再亲近的人都不能对他缺少防备之心,舒门会灭,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嘛。”善雅姐轻笑着,温婉如水。 西陉门难,正是常胜军里出了内贼,偷取了舒老将军的令牌,才导致奸细打开了西陉关的大门,叫西蛮差些破城入关。 这是迦国的一大败笔,也是将才舒门最大的耻辱。 “阿雅姐说的不错,可是。”舒兰嘴边的笑同样清雅,“如果人的一辈子都寻不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那活着也委实可怜了一些。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纵使要提防一些人,也不代表我不能相信别人。鲜奴族自古延续百年,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的谨慎,既然这次我们话不投机,舒兰即刻告辞离去,不知善雅族长可还有话要说?” 族长的称谓,自是让两人的关系疏远了许多,善雅心里明白,嘴上说的更是明白。 “你也晓得,我们不能放你出谷去。” 舒兰大笑两声,“不放我出去?你们还要请我们喝酒吃肉不成?罢了,话说到这份上,咱们也无需遮着掩着。”笑呵呵的面孔倏然一冷,“明日晨曦之前,我若回不到军营,鲜奴族必不能再留存于这世间。” 善雅应得不慌不忙,“我族能延续百年,自不是能被轻易摧毁的。” “即使有三十万大军追击在后?” 此刻,不止是善雅,身后一干鲜奴族族人皆是面色一变,舒兰继续解释道:“我若不能返还,全军便会改变行军路线,直达鲜奴族外,剿灭西蛮同盟,成我迦国大业。” 幽谧的山谷里,尚能听见悦耳的鸟鸣,清风徐徐越过,俏皮地掀起衣裙的一角,如同荡漾起如镜的水波。 不知过了多久,善雅盯着舒兰的神色倏然一松,原先一派族长威严的面容里,豁然又恢复了之前娴静温雅的笑靥。 “勇气,智慧,谋略。”善雅盘点着舒兰方才的表现,语气欣慰,“舒兰,你的成长,叫我很是宽慰。” 刹那之间,善雅率先双手抱胸鞠躬,以一种十分虔诚的声音宣誓道:“鲜奴族第七代族长善雅,以雪山之神宣誓,鲜奴族愿与迦国结同盟之约,从此荣辱与共。” 彼时,所有鲜奴族的男女同时双手抱胸鞠躬宣誓,“我等愿与迦国结同盟之约,从此荣辱与共。” 郝远看着这一幕分外惊奇,却不见舒兰有丝毫的惊愕,凑上去好奇地小声问道:“什么情况?这就成了?那他们前头算是白威胁咱们了?” “这个世上要试探的不止是敌人。”舒兰静静地看着鲜奴族族人的举止,蓦然地瞥了郝远一眼,须臾她亲手扶起善雅笑道,“还有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人,若然过了这一层认识,我们便是能够为彼此交付性命的同伴。” “舒元帅以诚意求之,我等亦愿以诚意报之。” 善雅微笑道,“我愿亲自陪同舒元帅前赴战场,为迦国西征略尽绵力。” *************************** 回到军营的时候差不多便是同迦烜约定的晨曦之时,不过舒兰除了带回善雅这个军师以外,还有一个鲜奴族的女子同行,她的名字叫做月萼,在鲜奴族中意指智慧的月亮。月萼年纪不过十八来岁,但舒兰对她倒是有些印象,这小丫头自六岁起就不是一个省事的主,小小年纪在部族里却已然有了个小顽童的外号。 不过按阿雅姐的说法,这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将是鲜奴族未来的长老,也可能成为鲜奴族未来的族长。 自然,舒兰不介意同鲜奴族将来的掌权人打好关系,可是这年约十八的小姑娘,看着她的一双眼睛一闪一闪的,委实亮地……有些骇人。 忽然间,舒兰便对她生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情来,总觉得她有些不好对付。 “元帅,您老可回来了!” 舒兰一行刚刚勒马减速,章鹏带着几个舒兰的亲卫已是翘首以待,似乎早在这里张望了许久。 “出事了?” 原本按照她的吩咐,章鹏会在黎明之前带队至外圈巡逻,然后同他们一起回营,从而避人耳目。 “今晚狼群来袭击过四次,最后一批是一个时辰前撤走的。” “只有狼?西蛮敌军呢?” 章鹏极快地回道,语气里还带着一股子惊叹,“没见着人,只瞧见成群的狼,啧,那可真叫一个壮观,比咱们白天对付蛮夷的时候可要惊心动魄多了!” “有多动魄?你倒是没把自己的心给惊掉了?”舒兰瞟了他一眼,一手将缰绳甩给了他,踱步回营,“正经事,伤亡如何?” “还好你部署得周全,早就吩咐下去了,明火不息,不过这批狼也彪悍,不是很怕火,几次差点就被它们攻了进来。还好它们没有久战的意思,只伤了几个小兵,倒谈不上什么伤亡。” “别大意,在西洲草原上,狼素来都是极有智慧的,何况这群狼受人控制,不比一般野兽,这一次或许只是些声东击西的伎俩,告知全军继续严加戒备,日出之后随时准备拔营起程。” “是。” “对了。”舒兰望了望身后的人,“这是我请来的军师,鲜奴族族长善雅。” 此刻善雅蓝纱兜帽,半蒙面容,只稍稍行了个礼,不过她一双琥珀色的西洲眼睛还是叫章鹏很是惊诧。舒兰怎么竟弄些外头人进军营里,她也不怕惹人非议呐,他替她选男人的时候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 “喂,我说你这个男人也太奇怪了一点,看到一群狼,你不晓得害怕竟还觉得壮观?可笑你们这些中洲人,都不曾真正见过狼群的凶狠,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一袭张狂红衣族服的月萼窜到了他们的跟前,眼神精灵古怪,盯着章鹏道,“你晓不晓得狼以群居,却至多不过三四十来头,如今攻击你们军营的却有近百头,显然这些狼是被人特意驯养过的,你到底懂不懂这代表了什么呀?” “代表什么?”章鹏脱口问道,倒没有质疑这女子的突兀。 月萼抿着红唇,勾起嘴角笑道:“代表你们死定了!” 章鹏一脸不信,“你胡说什么!” “我可不是胡说,只不过。”小姑娘装模作样地抬了抬头,俏容美目,“有我在,你们可就都死不了啦。” “你什么人啊,凭什么在这里信口开河?”说着,章鹏还不忘投一眼给舒兰,意思是这女子到底靠不靠谱。 不想,月萼一击狠重的巴掌径直拍在章鹏的肩头,昂头挺胸里十分自信满满,“就凭我是鲜奴族,唯一一个可训万兽的训兽师。” “训兽师?”章鹏想了想,疑惑道,“搞杂耍的?” 实则除了对打仗详知甚深的章鹏,对其他事情委实是一知半解,舒兰时常担心这样的他若是离了军营,一个人在外头到底能不能过活,也难怪他追不到凤芷,这脑袋瓜子的确少了几根筋都不止。彼时再瞧过月萼含怒的眼神,舒兰在心里头都忍不住要为章鹏念一句,阿弥陀佛。 再然后,在章鹏被月萼的一只小蜘蛛吓昏之前,唐雪松一个手刃,迅捷犀利,叫章鹏再也不能将自己已积在喉间的惊恐声给叫喊出来。 舒兰故意轻笑道:“雪松,你对自己的兄弟也忒狠了一点吧。” 唐雪松一语不发地将章鹏置到了马上,背后一轮日出已冉冉升起,只是和煦的橙红色暖阳,此刻在舒兰眼中,却是一场既要到来的腥风血雨。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0 章 只是她已准备好了新的战力,来迎接这场新的挑战。 旭日下的剪影,明暗交叠,熠熠的光辉正在他们的身后绽放出最美的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四): 《论角色之安危》小标题——玉导历代作品之朝三暮四。 唐雪松和舒兰是老演员,对玉导十分了解。 唐雪松:“玉导喜欢唱冷戏,第一部是老江湖的武侠戏,男主半路消失,我演的男二上位不久就死了,然后男三顶上,还好在剧里男二男三是同胞兄弟,都是我一个人演,而且戏份比男主还多。” 舒兰:“她第二部戏是讲几个男人追一个妖女的故事,我本来很想演这部戏的女主,戏份足,表情多,阴谋深,制作也不错,可惜她要了个新人。” “不过说起制作还是第三部戏更好。”路过的年轻戏骨宋少鹄补充道,“我当时出演女主的师傅火焱上神,风流倜傥,这仙境人境的场景翻来覆去的,而且那女主人公多幸福啊,多少个男人围着她转,最后她还真和戏里的男主结婚领证了哟。” “我觉得最悲催的是第四部女主,整个韩剧悲情主角,不过性子柔中带刚,骗得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舒兰打了个哈欠,“男主倒是挺明确的,还是个团圆结局,可惜了那个男配啊,我记得那男配好像就是迦烨演的吧。” 几人边说边走远了去,留下一旁默默聆听的新人郝远和迦烜,两相对望。 “男配很多,男主飘零,前途很堪忧……” ☆、第十四章 流言 军功 “你说那个女元帅是怎么想的?弄两个美人进军,难不成是想犒劳我们?这军里头老是有女人在眼前晃,还怎么上场打仗?” 正值轮休的两个士兵压着声音低笑说着话,等一个胡乱说罢,另一个跟着附和道:“就是,皇帝脑袋也奇怪,居然越过宋将军委派她做元帅,她不就守了个西陉关出了些名气嘛,还能大过她的老爹去?说起舒老将军,倒是名将,偏偏就这么死了。”小兵又仔细瞧了瞧周围,一手压在嘴边道,“你晓不晓得,听说舒门死光的那天,正好是舒元帅成亲的日子。” “真的?”另一人大惊,愈发好奇,“可她之前还在军里挑男人呢?啧啧,这可真是个克夫又无情的女人啊,你有没有见过她临行前新收的一个亲卫?听说长得和女人似的,手上更是没劲,怪不得她一直挑不中军里头的男人,原来她喜欢的是那种软骨头。” 两个士兵说着,已经忍不住笑出声,半晌才只能硬憋着低声偷笑。 “对了,还有那个唐雪松,一天到晚跟在她身边,也不晓得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这还不明白,人家寡妇是左拥右抱,来军营里头享齐人之福的,只可怜我们这些兄弟,在这种女人手下做事,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就是,所以说女人就是女人,都不晓得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清晨天凉风过,就听见一个鬼魅悠长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好笑道。 “女人的脑袋里,可不就是在想着男人嘛。” 一个头颅悄无声息地从他们两人的肩膀后头冒了出来,舒兰偏着头笑嘻嘻地盯着他们两个看,吓得两个小兵一下子就双腿发软,一个寒颤地猛退了几步,另一个更是直接摔在地上,两人满面惊恐胆颤,哪里还有之前谈笑风生的样子。 舒兰这会很是宽大地双手拍了拍,对着两人笑道:“大伙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行这样的大礼,不过你们以后可要记得,若是要在背后非议别人,可不能挑这种空旷人静的时候,要知道耳朵好使的人可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记住了吗?” “是、是。” “还有。”彼时舒兰笑得很是邪魅,只是邪魅中还带着几分威胁,“本元帅是不介意你们怎么讨论我的事情,若是有人愿意自荐枕席,我更是欢迎得很,不过以后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们议论我身旁的人,本元帅就叫你们尝尝我舒门百步穿杨的功夫,也好叫你们看看,女人的准头倒是有没有男人准。” “卑、卑职不敢、不敢,求元帅饶命!饶命啊!” 这会不要说两个小兵舌头打结,就是要他们砍了自己的舌头保住性命,他们也是甘愿的。 “好了,只要你们以后别再透水摸鱼,不要妄自议人是非,我不会去找你们麻烦的。”舒兰立直的身姿宛如松柏,她拂袖一挥置在身后,一副将领的威严派头,“既然没事了,那就都退下吧。” “是、是,多谢元帅、谢元帅。” 两个小兵逃命似地往一个方向奔去,看这个样子,万一她要下令后撤,他们腿上的速度是断然没有问题了。 舒兰轻笑着摇摇头,本是想瞧瞧被狼群袭击过后的军容军风,深怕他们被突袭的狼群所怔住,慌了军心,如今看来还真是她多想了,瞧着这两个精神饱满的小兵方才说话的神色,该有的精气神可都齐全着呢。 “你不该这样威胁他们,他们也是你的兵,何况正因为他们不是常胜军,你才更应该在他们面前树立好元帅的形象。”与舒兰素来形影不离的唐雪松,此时缓缓从阴影处踱步而出,依旧是时刻谨慎的眼眸和常年笔挺的身躯,“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拉着章鹏在军营里头瞎胡闹,有损舒门和你自己的英名。” 舒兰挠了挠耳朵,两眼几乎要翻了白,“雪松,你就别惦记着我了,说到名声,咱们可是脚碰脚的关系,难道你没听见刚才那小兵的话?你可也没什么清白剩下了。”少时她转过身,对着男子做出一副求饶的面孔,“雪松,就当我再求求你行不行?你就回骑兵营去吧,如今你大哥也归在那里,你去了,正好亲兄弟一起上阵,战前立功扬名,可不是为你们唐家争脸么,说不准就成了我迦国新一代的将才名门。” 唐雪松几乎没有思考地立即回道:“我说过,我只做你的亲兵。” “死脑筋。”即使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舒兰还是对他有些埋怨,“和着你是没瞧见雪峰看我的眼神?一副恨我毁了你们唐家好苗子的模样。哪天他要是冲上来砍我,我一定拉你做挡箭牌。” 舒兰嘟哝着,脚尖踢起一片青草香气。其实她知道雪松死命守着自己的理由,只因自己枉死的夫君对他嘱咐下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雪松,替我好好照顾舒兰,一定不能让她出事。” 兄弟情,莫逆交,雪松又是个较真的人,多半便是承了兄弟的遗言,便准备信守一生。 可这对她来说,却委实是个麻烦呐。 少时,舒兰无奈地叹了口长气,罢了,且等西征结束之后再说吧。她对唐雪松招招手,一副妥协的模样。 “走吧,我的亲兵队正,咱们去探探宋少鹄。” *************************** 受过罚的宋少鹄既是被舒兰隔了军职,按理是该与普通士兵一般露宿在外,或是等到轮值的时候到小帐里休息一会。不过又因他受了一百击的杖责,身上带伤,于是至今还是躺在军医用的营帐里。当然,照理说在军营里犯错受刑的人是没有这待遇的,不过宋少鹄即便落魄了,也仍是宋家子弟,是宋副帅的亲戚,给他点特殊照顾,舒兰还是愿意睁只眼闭只眼的。 这会舒兰遣开了军医处的一个小医官,悄悄溜了进去,就见宋少鹄趴在一张简易的矮木床上,毯子只盖住了上半身,而此刻他纵使合眼歇着,也是眉宇紧皱,显然这一百下打得颇有分量,那些执刑的士兵并没有偷懒徇私。 “哟,我还以为你会光着屁股呢,原来衣裤穿得挺好的啊。” “你?!你来做什么?出去!”睁开眼睛的宋少鹄显然一惊,偏偏又动弹不得,只能嘴上吼着。 偏偏他越要那人出去,那人却是愈发靠近,舒兰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嘛,我又不会扒了你的裤子看你的屁股,何况男人的屁股我又不是没见过,据我的经验来看,你眼下的屁股一定很不好看,抹了药粉,说不准倒像是刚烤熟的羊肉。” “你、你个女人要不要脸!” 舒兰耸耸肩,蹲下身子,直视他略带含怒羞涩的脸面,“呵,其实我还真没什么时间来瞧你的屁股,只是心里头好奇,你做什么挑唐雪峰替你顶罪?看他那个样子,显然不是你的心腹,那你又怎么会指望他能听从你的安排?” 宋少鹄头颅一瞥,不看她,就是咬着牙关不说话。舒兰瞧着脑袋转了转,眼睛霎时微微眯起,笑得极为张扬,她轻轻得拿起一旁的汤匙,观摩了一会,随后二话不说就往宋少鹄的患处狠狠扎了一下,痛得宋少鹄整个人一阵抽搐,咬牙切齿骂道。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1 章 “你、你个毒妇!” “那你倒是说不说?你可是在我手上吃过亏的,这会不晓得悔改,是不是还要我再罚你?” 宋少鹄偏头狠瞪着她,“你是觉得羞辱我还羞辱地不够吗?” 舒兰蹲在一旁摆弄着汤勺,笑道:“脸面这种东西,就和你的屁股一样,好看的时候有裤子遮着,不好看的时候可不就是光秃秃的一团肉嘛。往后等你伤好了,你只管穿着裤子,届时难不成还有人能瞧出来,你里头的屁股是羊肉做的还是牛肉做的?” 这人都在说些什么胡话,宋少鹄听的别扭,面色更不好看。 偏生舒兰不给他静默下去的机会,甩了甩手上的汤匙,“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又要动手了。” 宋少鹄犹豫了少许,到底未免身上之苦,不情不愿得道出原委来,“唐雪峰,很得我叔父重用,他又和我一般善于冲锋,在军营里他是我最大的对手。” “原来除了贪功冒进、陷害良才,你竟还是个好妒之人,啧啧。”舒兰有些嫌弃地看着宋少鹄,“你真是名门宋家的子弟?” “你懂什么!就因为我是宋家正房子弟,才要立下战功!叔父看似照顾我,为我求情,可也不过是顾及家族颜面,如今我受了伤,他不是也不敢将我置在自己的营帐里吗。家族庇荫,我除了借此比旁人生来军高一阶,家里还帮过我什么?做到如今少将的位置,都是我自己争来的!用些计谋手段又怎么了!” 这会舒兰略有探究地望着气急的男子,半晌咂嘴感叹,“果然,家底深厚的族亲关系,就是叫人觉得麻烦,不过你这种性子若是走文官路子,指不定就飞黄腾达了吧。” 宋少鹄抿着嘴道:“我两个兄长已入仕为官。” 宋门和舒门不同,走的是文武全才的路子,而且家大业大人也多,难免就有许多勾心斗角的事情,舒兰以前在皇城的时候见得多了,大概就明白了这宋少鹄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性子。想来一开始他也未必是想要从军报国,或许他也想拿着笔杆子做个儒雅的文人,偏偏家世如此,许多事便由不得自己。 舒兰摇头晃脑了一会,指着自己道:“你看见我很生厌吧,明明是个女人,却霸着元帅的将位,偏偏我又和皇族熟得很,叫旁人不敢怒也不敢言。你的宋叔父也很不喜欢我,但是他为了你,还是肯跪在我的脚下,求我饶你一命,他可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他对你的维护难道就不是家族的庇荫?不过就我看来,更多的是出于他对小辈的爱护吧,若然绝情一点,他也可以用玷污家门的名头,对你撒手不管,全了他身为一军将领的公正威仪。” 宋少鹄的眼光倏然黯淡下去,其实他是明白的,明白叔父护着自己,更为此担上了包庇子侄的恶名。 舒兰站起身,将汤勺丢回原处,“快点把你的屁股养好吧,我可等着你从下头再爬上来呢。” 撩开的帘帐让外头已然大亮的日光照了进来,宋少鹄略略扬起一点头,只能看见舒兰步出去的背影,颀长清瘦,透着淡淡的惆怅。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原以为的冷嘲热讽没有听上几句,倒是开解他的话说了不少,难道她……眼睛里豁然瞥进她先前拿着的汤勺,宋少鹄顿时一气,决定闭目休息,总之有一句话她是说的对的,他要养好伤,然后再从下头重新爬上来! *************************** 彼时天色大亮的草原上,军需处的炊事兵们开始准备简单的早饭,这是他们进入西洲之后的头一顿热饭,而后也许在完胜西蛮之前,他们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时间。急速行军和沙场征战会让他们没有这样悠哉安定的吃饭时间,甚至有些人不会再有吃饭的机会。 “可找到你了,给,刚煮好的热粥。” 郝远双手捧着一碗热粥越过唐雪松,径直送到舒兰的面前,一脸献媚的表情配着那张倾世无双的脸,还真是分不清这里是京城红楼,还是沙场军营。只是不及舒兰接过碗,活泼好动的月萼忽然从一旁的营帐上头跳了出来,嬉笑的面孔里难得带着几分认真。 “他们来了。” 另一头,善雅信步而来说道:“舒兰,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他们为你送来了眼下你最需要的东西。 触及到粥碗的手倏然一顿,少顷,舒兰方将温热的碗稳稳地拿在手中。舒兰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大口粥,温温热热的粥汤划过喉咙,说不出的惬意。 虽然先前一场救援战让她小胜了一回,不过还不足以为她建立起折服全军的声名。而她现在需要的,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告捷战役。这于西蛮是震慑,于迦国则是在两军分开之前,稳定军心的最快手段。 舒兰迎着旭日嘴角一扬,“送上门的军功啊,真是不要白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该写些什么……又不晓得该写什么…… 玉玺的纠结又开始了…… ☆、第十五章 蝎子 月萼 “叫将级以上的军官全部集中到我的营帐。” “是。” 唐雪松得令后立即转身退去,舒兰对郝远道:“你也回自己的营帐去。”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你的亲卫啊!” “我叫你回去。” 冷冽无情的一句吩咐,郝远咬着唇,纵使不甘心,可一如他自己所说的身份,只得应命退下。 少时,月萼凑上前来念叨,“他长得真好看,尤其一双眼睛,蔚蓝如海,既是在西洲都少有这样的瞳色。” “你若是喜欢,只管拐了去。” 月萼挑挑细眉,“我可不喜欢美男子,我倒是喜欢总跟着你的那个,他那副模样才有男人味道,这个你肯不肯让给我呀?” 唐雪松?男人味道?舒兰心想她可真是巴不得绑了送给谁去,活生生一个管家婆。 只是这次舒兰没有应答,只问道:“对付狼,你们有什么办法?” 月萼神色变起来倒也快,一会便正经回道:“火,基本上所有兽类都会害怕这个,不过现在天亮了,恐怕不一定能有大效。而且它们是被人特意驯养过的狼群,虽然不晓得到底被驯养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在草原上是绝对不能小看的。” “我知道了,你们也一起来吧,正好向大伙正式介绍你们。” 舒兰几人到达营帐时,军中将领已左右站在两边,阵营分明,左边是原常胜军的将士,右边则是以宋深江为首的将领。 “废话我不多说,步兵将领听令。”语落,左右两边各列出几人,舒兰道,“步兵在前,弓弩在后,两列全部听我指挥,骑兵听令。”左右两侧又列出几名将士,“骑兵交由宋副帅统领,分站两翼,团团围住我军两侧及后防。上次蛮夷将我军团住,今天我们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舒兰招手让几人围到身后的沙盘前,军司处的人早早就准备好了随行的战用沙盘。 这会宋深江提出异议,“等等,现在就布防,你对敌军的派兵了解吗?他们似乎有狼做帮手。” “我也有帮手,给诸位介绍一下。鲜奴族族长善雅,及训兽师月萼。” “鲜奴族?” 舒兰笑道:“鲜奴族已同我迦国结盟,此次是来帮我们出谋划策的,我也晓得军中都是男子可能多少有些不便,不过还希望各位将领督促下属恪守军纪,西征路长,只要大家团结一心,我舒兰同监军大人,自会保证大家有一个锦绣前程。” 立在舒兰身侧的迦烜斜眼打量了她一眼,心想这丫头该用自己身份名望做利诱的时候,可真是半点不眨眼。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2 章 至于宋深江为征战西蛮,也对西洲各地多有了解,晓得延续百年的鲜奴族并不简单,却不想其族长竟这般容易就臣服于迦国,这个丫头似乎的确有些本事,不过…… “鲜奴族和我们同盟?”宋深江别有深意地望了善雅一眼,“鲜奴族和蛮夷不也是同盟吗?能背弃他们的同盟者,怎么保证她不会再背叛迦国?” “宋副帅恐怕说错了。”善雅淡淡笑着,“鲜奴族从来没有与他国结盟过,与西蛮只是和睦之邻,鲜奴族与贵国结盟,除了欣赏敬重迦国君主之外,我族同胞也十分信任贵国帝王派来作为使者的舒元帅的品性,所以我愿意前来祝她一臂之力,还请宋副帅不必过虑担心。” 不必过虑担心? 潜在的意思,其实是拿迦国皇帝出来叫宋深江闭嘴吧。舒兰心想从认识善雅那天起,她便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不过也不愧是一族族长,既是这样安静的人也有一套回击敌人的方法。 “正如善雅族长所言,壑帝选择与鲜奴族结盟,必有其自身的考量,我等作为西征军,眼下要做好的应当是我们身为军人的本分。再者西蛮素来与迦国交恶,两国鲜有往来,纵使有细作探子也不能将敌情详细探尽,相反鲜奴族在西洲延续百年,能得他们相助,相信我们西征军定会如虎添翼。” 少顷,见大伙的目光不再疑虑,舒兰遂轻咳了两声,对着沙盘比划道:“先前蛮夷派狼群四次骚扰,打得是虚实的阵仗,眼下获报他们大概派了三万轻骑过来,可是却不见之前的狼群,我推测这次狼群会从两翼攻入,看似是辅攻,但是一旦突破防线,我们此次携带的粮草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所以为了应对狼群,我将骑兵屯在两翼,并请宋副帅拨出一批即刻出发,届时两面夹击。” 宋深江道:“部署不错,但有两个问题,骑兵守住两翼自然无碍,但是你阵前只设步兵应对骑兵,岂不是以卵击石?还有你如何确准敌军和狼群的动向?西蛮轻骑调动极快,但凡他们全力攻击正前方,你如何守得住?到时就算再调动骑兵上前,也是一场硬仗。” “以步兵胜骑兵,史上素有先例,这点还请诸位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至于敌军的动向及狼群的防范,就交给月萼了。” “没问题,今个初次见面,我就大发慈悲,叫你们开开眼。” 月萼举起左手,手上已然捏了一个小巧的陶笛。 舒兰提醒道:“阵仗小些,外头的人就免了吧。” 月萼一笑,陶笛置于唇边,然而发出的并不是什么轻妙的音律,反而是一种低沉嘶吼的压抑声响。众将领听了一怔,嘴角边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心想连个陶笛都吹不顺当,还想叫他们开开眼?真是贻笑大方。 难听的音调大概只持续了打三个哈欠的时间,月萼就放下了陶笛,止住了这叫人难受的吹奏。与其同时,舒兰微垂的犀利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将领,长久抿嘴不语。 “这就算是完了?不是要我们开开眼嘛,小姑娘,我们的眼睛可都睁着呢,大伙怎么什么都没瞧见啊?”一个将领跳出来道。 “这不就是验证了你们的那句老话嘛。”月萼眯眼笑道,“有眼无珠呗。” “你说什么?!臭丫头!你……”说话的将领猝然顿住,全身僵硬,面色一片雪青。 “哟,大伙怎么都不动了?” 月萼小步跳了出来,双手置在背后,一脸笑嘻嘻地瞧过左右两列的人,摇头晃脑地露出一副可爱的样子,“动一动嘛,动了,我的小宝贝们才能叫你们开眼啊。”她雪白的手指凑到章鹏的肩膀旁,一只赤红的血蝎子灵活地跑到了她的指上,月萼很是开心地吻了吻自己的小宠物,倒是章鹏急忙退开了几步,吓得头冒虚汗。 月萼举着自己的宠物道:“血蝎子,咬一口,立马见血封喉,我想你们定然是没有见过的,若是你们不愿相信,要不要亲身试上一试?” “好了。” 舒兰上前一步,诚然在场之人的面孔已是对月萼的能力惊恐不已,想来不敢再有什么其他想法,此时她不愿再耽误时间,遂继续吩咐道:“大家若是对方才的布置没有异议,就立即传令各营,还有叫所有人给我好好打这一仗,打完这场仗,咱们不喝粥,我请大伙吃狼肉!” 底下几名将士互看了几眼,一时被蝎子吓去的胆魄又回了过来,瞧着一边似笑非笑的小姑娘,个个倒是来足了劲头,“是!” 不久之后,只听军队中号角鸣响,响彻空际。 迦国同西蛮第一场真正的战役,正式打响。 *************************** 迦国翊华十年,西蛮三万骑兵直冲迦国军营,舒帅以步兵列队迎击,蛮夷率军之将见之,嗤笑舒帅胸无笔墨,策无因果,鸣笛冲之。不想迦国步军之后搭建人梯,越三米,是以弓箭手登高放箭,地利人和,将蛮夷射如马蜂,骑兵兵溃。 敌军大怒,有蛮夷士兵破箭阵直冲列盾步兵前,不想策马未至,七尺长矛由盾后猛出,直刺马腹,人马倒地,霎时满身血窟。 敌军阵前西蛮名将帤达塔见伤亡惨重,遂下令退兵,却不想一支白羽飞箭横空出世,尽扫千军万马,直刺其胸口。舒帅持弓跃至三米之上,英姿挺拔,百步穿杨之技,愈发叫人闻风丧胆。 彼时,迦国同蛮夷初次大战,大获全胜,西征军帅将舒兰,扬名天下。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不过史书上没有记载的是此次战役大胜之前,舒兰安排下的右翼骑兵,却险些覆没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的好人在哪里?在哪里? 看这里,看这里,就是你。 ☆、第十六章 援救 面具 话说舒兰一箭射退蛮夷不假,只是一尾羽箭并未能射中西蛮将领帤达塔的胸口,只是勉强擦过他的右臂罢了。帤达塔是西蛮第一勇士,天生力大无穷,能双手轻松挥动起数十斤重的铁球,在战场上更是神勇无比。 不过要排上西蛮第一名将的位置,却还轮不上这位有勇无谋的帤达塔。 真正叫人头痛的是名为班赞的男子。 班赞是西洲已然没落的贵族后裔,大概因是如此,他自小好强又极为好学,几近搜罗了天下的兵法书册细心研读,势要恢复自己部族的兴旺。自然若是换成平常,舒兰难免要对此人的毅力决心佩服上些许,不过对于如今正处在对立一面的舒兰来说,班赞的聪慧英勇可不是一件好事情,这样她就要在战事上平白废上更多的力气。 出生将门的舒兰没有什么英雄情怀,在战场上更不需要什么旗鼓相当的对手,保家卫国是军人的责任,她没想过要拿生死之战来论一场胜负之争。 不过说她不想要班赞的命,却绝对是骗人的。 因为他就是数月前,西蛮攻打西陉门的战前指挥。 而报仇,可不是什么英雄主义,要的只有快意恩仇。 “帤达塔,真是吃力不讨好。”战场上,舒兰踏在人墙上远望急速退离的西蛮兵一眼,霎时持弓跳了下来,对唐雪松道,“次次只要是他来找我们麻烦,总是无功而返,活该他被班赞那油子踢下西蛮元帅的宝座。” “不要掉以轻心,这次不过是靠出其不意才叫帤达塔没能转过弯来,日后要是近身战或是骑兵对冲,以我们现下的战力未必能讨得便宜,到时死伤恐怕不会少。你我都见过帤达塔的铁锤流星,的确威力惊人。” “我心里明白,可你面上就不能说些好话?”舒兰不理他,随手调了一个亲兵,问道,“两翼战况如何?” “如元帅所料,蛮夷两翼由狼群先行进攻,骑兵在后,我军背后夹击,左翼得月姑娘相助,章将军已几近旗开得胜。” 舒兰颔首,“右翼呢?” “暂未消息传来。” 照理说,她这里已是故意拖延了一会,好叫西蛮觉得他们固步自封,只防不攻,以让其以为两翼可以突袭得手,如今蛮夷退兵,右翼怎么会还没有消息传来?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3 章 舒兰跨上马,“雪松,你带领留守的右翼骑兵前去看看。” “我……”见雪松又要抗命,舒兰瞪着他言辞狠戾,“唐雪松!右翼的率兵将领是你的嫡亲大哥!你不止要违抗军令,还要抛弃亲情吗?!速去,记得,这批狼群凶猛奸猾,行事切要小心,要把它们当做一支最迅猛的骑兵来看。” 须臾,又一亲卫骑马疾驰而来,喊道:“报!舒帅,右翼骑兵遭困!” 舒兰闻言,神色一动,“唐雪松!” “末将领命!” 这刻,唐雪松毫不犹豫抱拳上马,而人尚未坐稳,宝马已如箭上之弦,疾驰而出。 *************************** 右侧,原本按照计划,负责背后夹击西蛮狼群及骑兵的正是唐雪峰,而眼见迦国的包围圈既要完成,却不想狼群突然调转方向,由唯一的缺口突围出去,尘烟飞起,连带蛮夷的骑兵也霎时寻到了空隙,迦国骑兵遂以人字阵由两侧追击围堵。 考虑到西蛮轻骑以速度闻名天下,未防止其调转反围,唐雪松极为谨慎的要亲兵观测住其收尾的动向,然而注意力一旦被固定在某个地方,必然会失去对其他方面的判断。 “暗坑!有暗坑!” 迦国几近上百的骑兵顿时陷入其中,不能动弹! 后方的骑兵一时停不下马匹,许多人又接连掉进陷阱里。相反,西蛮敌军开始全力反扑,原本在最前方突破包围圈的狼群也尽数折返。 “混账!” 作为前锋的唐雪峰及亲卫几人并未受困,但唐雪峰见此景亦是怒极,手上英枪刺敌,勇猛地叫敌人讨不到半点便宜。冲锋之际,不想唐雪峰的坐骑右侧一轻,也踩在了暗坑上,唐雪峰豁然一跃,就听见远处一声狼吼。 是了,他们明明身处在狼群之中,然而能听见的却只有成千上万的马蹄声,为什么?唐雪峰倏然抬头朝四周望去,只见一侧的山丘上竟站着一个男子和一匹狼! 难道就是他在控制狼群? 唐雪峰忽然想起了几天前三万兵马被围困时的场景,彼时被围在中央的步兵惨遭狼群的屠戮! 蓦然间,唐雪峰转头大喊:“全军撤退!” 翻下马匹的视野,尽是充满杀气的眼珠、锋利的狼牙,深陷沙坑的士兵们被狼群撕咬着,唐雪峰踏着沙坑厮杀,背后扫过一击烈风,唐雪峰本能地低下身去,一条灰狼从他的头顶敏捷地跳过去,前爪落地之时,后爪已是猛然一跃,再次迅捷地张开裂牙朝他扑来。 敏捷、狠戾、还有野兽的浓重杀气。 狼,这就是狼。 “大哥!” 唐雪松策马而来,疾驰之下,他右手持缰,脚尖瞬间点地,整个人却是极为轻巧地往左侧越了下来,一把将唐雪峰从沙坑中营救出来,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兄弟已是安然无误地稳坐在黑马之上。 坐在后头的唐雪峰喊道:“擒贼先擒王!他们的主将在对面的山丘上!” 唐雪松抬头一瞥,就见之前已然见过一面的银发男子屹立在左侧的山丘上,他的脚下仍然是那头通身雪白的西洲雪狼,不同的是,这只雪狼如今瞎了一只眼,成了一头独眼狼。 而那一箭正是拜舒兰所赐。 冤家敌手,这个可控狼群的银发男子果然不好对付。 唐雪松立即持箭架弓,唐雪峰晓得自己箭术不及弟弟,极有颜色地由后接过缰绳驭马。 “咻咻”几声穿云裂风之音,气势如虹的一弦三箭再次直射银发男子! 然而这一次银发男子身旁的护卫速度极快地在他面前筑起一道盾墙,显然吃过一次亏,这些人涨了不少经验。 “一个都不要放走!杀!” 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群低沉嘶吼的男子嗓音里尤为尖锐高昂。 赶来的援军就好比沙漠中的绿洲水源,给予在饥渴和绝望边缘的人们送来了生的希望。 疾驰的烈马,奔腾起来没有半点的犹豫,舒兰双手一撑,倒立在半空的身姿倏然一落,整个人直立在马上,只是以脚勾住缰绳,那随马跃动的身型瞧在外人眼里只觉得危险。 舒兰对着山丘的银发男子举起弓箭,然而上头的铁壁铜墙又岂是区区的弓箭可以突破的? 唐雪峰刚想喝其乱来,不想射出羽箭的一刹,舒兰突然举高了手臂,弓箭朝天空射去,众人以为她在玩什么把戏,全部都不敢轻视,直直盯着那箭下落的方向,果然,这一箭虽然射的高,可弧度丝毫不差,落下的方位竟就是银发男子的头顶! 有护卫立即上前去挡,不想只是盾墙稍动的一刹,在远处静观的唐雪松不知何时再次搭起弓箭,一击强弓,直射那松动的空隙! “盾!立好盾!” 然而明明在右侧重新立好了盾墙,却不想由左侧又冒出一支利箭,直窜移动中盾墙露出来的那一丁点空隙! “主子!” 只是在蛮夷们惊呼之后,舒兰没有等到他们的慌乱无助,显然她和雪松左右配合下的那一箭,并没能拿到什么好处。 彼时,混乱的战场上,迦国士兵在自家骑兵的援助下渐渐站稳了脚跟,开始集结反击。尤其是随舒兰一并赶来的月萼,正在远处拿着陶笛发出在军中一般的嘶哑音律,眯起的笑眼看着她家的宝贝血蝎子,在尘烟飞扬的战场上,将那些灵敏的野狼斩于剧毒针之下。 舒兰调转马头,准备退到后方,只是这会山丘上的护卫也同样尽数退开,叫银发男子露出庐山真面。上次舒兰他们因距离隔得远,未能看见这男子的样貌,只被他的一头银发吸引,如今一见,他的左半张脸竟戴着一个与发色一般的银色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半张脸,可是露出的另外半张脸,却是比郝远还要倾城绝色! “美男子。” 舒兰忍不住地念出声来,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彼此对话的距离,不想那男人竟也是动了动唇,似乎在对她说。 “女人。” “女人?”舒兰重复着口型,想了想轻笑着回复道,“就是女人。” 谁都没想到两军王将的第一次对话竟只是口型上的唇语,然后区区几个字就划上了句号。 两厢转身的背影,同样的绝决冷冽。 战场杀伐,从来都没有男女之别,有的只是生死之差。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4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默契 燕京 “舒帅的确是好箭术。” 回到军中时,军心振奋,所有人都在为这一次的大捷高声呼和。高坐在千里马上的舒兰挥手向四周的士兵示意,这一刻任谁都瞧得出来她在军中的威望。 稍远处,唐雪峰与唐雪松并肩而行,唐雪峰不尤一声感叹。上一次他围困在战局之中,未能瞧见舒兰射箭,如今亲眼瞧过这一幕,不得不说,这的确是男子都难及的功夫。 “当年说到骑术箭术,迦国之中,的确难有人能出舒老将军的左右,我以为只有舒大公子承了这两项绝技,没想到舒帅也是当仁不让。” 唐雪松默默颔首道:“她因是女子,在箭术上始终略逊男子的气力,不过后来她苦修江湖人的内力心法,这会的劲道倒未必会输给男人。而且凭借女子的轻盈灵敏,她的精湛骑术恐怕已是越过舒老将军。” 唐雪峰想了想弟弟的话,“你真的很关注她。”看着自家心肠说不上是软是硬的弟弟,正色道,“不过虽然舒战已故,可她的心里总还有他的身影,既是不谈这一点,眼看着二皇子追到这里,你不会不明白他想要什么吧?雪松,固然她对你有情倒也罢了,可是你们到底只是青梅竹马,而眼下迦国西征,突破西蛮之后还有西胡、突厥,这正是你我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且再仔细想想为兄的话,届时你我兄弟若能马上争天下,必然万夫莫敌。” 唐雪松垂落的眼眸,没有说话,唐雪峰知道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开,不愿再逼,“去吧,眼下你总还是舒帅的亲卫队正,且做好自己的本分。” “多谢大哥。” 唐雪松走得没有半分犹豫,看着他那冷静挺直的背影,唐雪峰忽然就晓得自己方才说的一席话又是浪费唾沫了。 其实,雪松不是不想将大哥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从来就认定好的事情,他不晓得要如何去更改。 骑兵,他以前的确是骑兵营的编制。 可是在更早以前,在认识舒兰之初,在成为她的玩伴之时,他便一直是如同她亲卫一般的角色。甚至舒老将军曾想将他们…… 如果舒兰没有遇到舒战的话。 回到舒兰营帐的时候,隔着侧面的帐帘,唐雪松已能听见里头郝远的声音,似乎是高兴地凑在舒兰的面前,要她将战场上的事情说与他听。舒兰留下郝远之后,除了一开始的试探,再也没有其他动作。唐雪松对此沉默不语,心里却多少有些沉重。 而后不等他再走近几步,前头扫过一阵疾风,迦烜已是忧心冲冲地冲了进去,不过忧心的一张脸在看到郝远的一霎,倏然就变成了怒气。 掷下的帐帘,迦烜没有顾及到旁人,而唐雪松则匆匆瞥见了一眼里头热闹的景致,或许唯一和这个场面无缘的就是他吧。 唐雪松停住了脚步,想了想转身离去,空旷的草原天色已染上了红橙色的晚霞,苍鹰展翅飞过,好像是在飞往那遥不可及的太阳。 遥不可及。 “雪松!我就说我看见他了吧。”舒兰掀帘出来,“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啊,我方才还和郝远说起咱俩在战场上的雄姿呢,我们可是最有默契的搭档!” 突然惊彻耳畔的声音直直地窜入耳中,唐雪松倏然一怔,刹那间竟不晓得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怎么了?”舒兰的声音由远到近。 等到唐雪松反应过来时,舒兰已走到了他的背后,这会他才回过身,淡淡应了句,“没什么。” 舒兰有些狐疑地打量着他,“你面色不大好看?不是被狼吓着了吧。”可见唐雪松又似个闷葫芦似的站着不答话,舒兰抿着嘴角也不再开玩笑,“好了,你今个就去雪峰那吧,后头才是硬仗,你既是要做我的亲卫队正,往后我可不会再给你们腾出兄弟聚头的时间。” 她的亲卫队正。 “方才那一仗,我配合得当真默契?” “原来你面色不好看,就是在想这个?真是自寻烦恼。那一箭若不是你配合我,我又怎么可能奇袭成功?”舒兰抿嘴瞪他一眼,“你我的默契,可是舒战都望尘莫及的,他以前对此还羡慕得很呢,你忘了?” 少顷舒兰回过身子,摆手道:“快去、快去,别再叫我被雪峰怨恨。” 仍旧是那道纤长的身影,在晚霞的映照下多了一分柔和。 唐雪松怔怔地看着,如果说望着她的背影就注定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么,这样就好。 *************************** 迦国西征军初战大捷,损了西蛮二万精骑不说,还斩杀了不少凶狠的野狼,算是将一开始被围困的颜面彻底挽回了过来。稍后,军队立即按舒兰最初的计划兵分两路。宋深江带大部分步兵,由内侧围守岚敏山脉,舒兰则率余兵,由西洲内陆进军蛮夷,意在彻底围困西蛮。 离开的时候,受刑在身的宋少鹄还下不得床,却是托了他家叔父宋深江送了一样物件给舒兰。 舒兰也未料到,打开盒子一看,是个软软绵绵还有些陈旧的布娃娃,巴掌大小,可样子却长得十分奇怪。 “这是什么?”舒兰把小娃娃拿在手上,上下前后得看了个遍,“他难道是想讽刺我像个布娃娃?”舒兰心中一气,腹诽着,“还真当我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呢。” “咳咳。”宋深江捂嘴咳了两声,解释道,“这东西,他自小带着,藏得深,旁人看一眼都不行。” 是该藏得深点,一个大男人做什么总带着个布娃娃? “这是乌桓族的东西,那里人不管这个叫布娃娃,叫乌干,是象征平安的。”郝远瞥了一眼,音调里有股子别扭劲,“多半都是送给自己的亲人。” “嗯?”亲人,宋少鹄和她可算不得什么亲人吧?说是藏得深么,舒兰捏着娃娃眨了眨眼睛,少顷对宋深江和睦笑道:“那便请宋老将军替我多谢宋兄,这份情谊舒兰记下了,接下来且请他安心养伤,也祝宋老将军一路顺风,再会时,必是我迦国旗开得胜之日。” 宋深江本想再说什么,不过这到底是小辈的私事,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遂只是拱手离去。舒兰一路送过,自己的军队也全都做好了行军的准备,只是再回来时,就见郝远捏着那个布娃娃,一脸不快。 舒兰瞧着反对唐雪松道:“那个东西好生替我收着,眼下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个送上门的机遇,且不用担心宋老将军会对我如何了。” 唐雪松点点头,便要从郝远手里将布娃娃拿走,郝远狠捏了一下,才乖顺地将东西交了出去,又对舒兰说道:“你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 “就是不好。” 拈花惹草,纵使是为了收复人心,这样也不好。 舒兰不理他,大声吩咐道:“拔营。” 前行的路上,善雅同舒兰一同骑马并进,月萼却是快马加鞭地跟上了章鹏的先行军。善雅笑道:“看来月萼很喜欢那位章将军,她本就像个男孩子似的,总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之前看上的不还是雪松么?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5 章 年纪轻,变得倒也是真快。 “虽然我不想泼冷水,不过小章鹏心里可是有一个十分喜欢的女子,喜欢了很多年,虽然没有结果,不过章鹏可不是会轻易移情别恋的男人。” “是么。”善雅拢了拢面上的布巾,“这就是缘分吧。” “不过纵使他们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也希望阿雅姐都够阻止月萼这么做。”瞭望着远方的苍穹,舒兰好像看见了燃烧起的厮杀场面,“这里是战场,不是可以谈儿女私情的地方,人非无情,可是感情也会影响一个人理智,会影响一名将领应该做出的判断和选择,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眼下这种紧要的关头上,所以纵使只是一个小火苗,我也希望就此掐断,免除后患。”少顷,肃然的舒兰对着善雅咧嘴笑道,“自然,大战过后,他们要如何发展,我是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善雅看着舒兰的侧脸,清秀的面容带着舒门将才的英气,只是她的笑容里……却有着离别的味道。说到底,她自己也是失了一段缘分的人。 善雅颔眸回笑,“你顾虑得很是妥当,此次让月萼跟来,本就是要磨练她的品性,我自会看好她的。” 只是她们这一番谈话的背后,去掉神情万般不变的唐雪松,郝远和迦烜的面色委实不怎么好看。一个最近极不受宠,一个最近极不受待见,诚然他们都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会倒是有些明白了,活该是他们把谈儿女私情的地方给弄错了。 稍后,有一亲卫骑马上来同唐雪松讲了什么,唐雪松颔首上前对舒兰道:“军需处许燕京求见。” 舒兰想了想道:“嗯,我在前头,你让他上来吧。” 许燕京生于雍州燕京,故取出生之地为名,而许家正是当初为壑帝开辟北路的北征军元帅,当年许门父子长短枪扫阵前敌的英勇也是一桩美谈,不过后来战事结束,许燕京的父亲已是阵亡沙场,许老将军遂抱着家里仅留下的一点血脉回到京城,颐养天年。 许燕京长大以后,一直想要承袭父亲及爷爷的意志,保家卫国,不过奈何却是先天有缺。 “元帅。”许燕京打马上前,正色凝气,“我想调离军需处,只要能阵前杀敌,我愿意降级做一等小兵。” 本就料到了他的请求,舒兰神色不变,这刻他们的前方是一字拍开的骑兵,个个背脊挺直,威风凛凛,“你我两家自爷爷一辈起便时常来往,也算得上是世交,你今天既是来找我,我便也同你将话摊开了讲,你能入常胜军并随军出征,我舒门已是承了许老将军的面子,你也晓得以你自己的身体,本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是,我天生有哮喘之症,可是这两年我已经好了很多,没有再复发过,我只是想要同其他人一样上阵杀敌,为什么连你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许燕京自入常胜军起,便多次为了此事上禀舒老将军,奈何都被一一弹回。如今舒父已去,换了她做元帅,许燕京又是想要来试试了吧。 “正因为我们彼此熟稔,我才不能害了你。你的病,我也一直关心着,军医说起码要五年不复发才能作数,若然性命都保不住,你又谈什么继承父志呢?”舒兰难得苦口婆心,“燕京,你以为我一个女子之身,如今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幸运吗?你应该晓得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西陉关一役,舒门尽灭。 这种痛,他也体验过,很不好受。 那是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承受的痛苦。 许燕京没了声音,半晌才垂眸说道:“舒兰,有时候我真是佩服你的坚强,哪怕你是个男人,也太坚强了。” 舒兰没有接话,倒是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吴枫这两日是不是对着那些狼皮发笑?” 许燕京不明白她的意思,遂没有接话,倒是舒兰噙笑继续不着边际道:“燕京,机遇这种东西,除了要耐着性子等得到,还要有本事能够抓得住,而且后者比前者更为重要,你明白吗?” 抓住机遇? 是啊,如果舒兰当初一味地沉浸在悲伤之中,如今的她或许只是被帝王册封的一个贵妇人。 许燕京倏然顿悟了什么,颔首谢道:“属下多谢元帅指教。” “回去吧,我记得你们那抓住了几头狼,好生养着,以后会有大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凌晨和俗子,所谓有一种感激叫做雪中送炭。 其实玉玺最近正有些小郁闷,可是真心喜欢女将军的题材,一定会继续码下去地,玉玺的心理素质和坑品委实极有保证。^_^ ☆、第十八章 平衡 时机 再然后,迦国西征军一路向西,接连两月,已是打败了一些西蛮零散的部落,实现了由东推进、一路不落的全灭策略。不过在迦国的强迫震慑之下,西蛮骑兵的优势也渐渐显露出来,他们尽数避开了正面对战,全以奔袭迂回战略突袭。如此也导致纵使两月来,舒兰的军队一路推进,但实际上却并未剿灭多少蛮夷军队。 换言之,西蛮至今仍保持着一支数量及能力皆为上品的轻骑队伍。 彼时,在西洲大草原上的一座毡帐内,身着西蛮服饰的魁梧男子正负手而立,用西蛮话立在首位上下达指令。 “帤达塔,你负责守住大营。狼,我再给你一万轻骑,这次一定要取来那个迦国女元帅的头颅。” 然而于西蛮首领的部署,身为西州第一勇士的帤达塔并不服气,怒指一旁的银发男子喊道:“他整整损了两万骑兵!你竟然还给他骑兵?” 现任的西蛮元帅的班赞显得十分冷静,“损兵两万,你也有份,可我也仍然让你守营。” 身高马大的帤达塔解释道:“我会失策,也是因为相信他驭狼的本事,听了他将兵力分散的计策,否则哪里会是这样的结果?” “作为西蛮的第一勇士,你这样找借口太难看了。”班赞看也不看他,只对沉默的银发男子道,“如果这次再失败,我自然会对他做出处置,你明白吧?” 男子抬头看着班赞,冰冷地问道:“阿蓝呢?如果你敢伤他分毫,我不会如你愿的。” 他对他们是守是攻的计策没有半点兴趣,他关心的只有他的狼。 班赞嘴角一扬,“那是当然,我待它一如上宾。” 银发男子抿嘴不语,霎时转身步去。 帐外是错落着的大小毡帐,这里是西蛮在草原上少有的一处聚集地苍城,四周用高耸的石墙累起,筑起了一道相当于迦国城池的城墙。银发男子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有一座用石头堆起的祭祀台,以稀少动物的骨牙装饰,刻画上意义深远的文字图案,被西蛮人誉为神圣之地,平日少有人来。 须臾,一只雪狼从祭祀台的后面走了出来,它极为敏捷地噌噌窜到了男子的脚边。男子蹲下身,抚摸着雪狼仅剩的一只眼珠子。 “阿雪,很痛吧。” 蔚蓝如海的颜色,竟然就这样没了,阿蓝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狠狠教训他的。 男子有些难过地抚摸过雪狼受伤的眼睛,雪白的独眼狼凑到他的脸颊边,没有了狼的凶残,只是乖顺地轻舔着他的脸,似是叫他不要难过。 “阿雪,放心,我会救回阿蓝的,也一定会为你报仇。” 银发男子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瞭望远处,是苍茫的蓝天和碧绿的草原,而那里还有他的敌人。 那个女人。 ***************************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6 章 此时已然深处西洲腹地的迦国西征军,行军之间极为小心,虽西蛮几次突袭,都未能占得什么便宜,但同样地舒兰也没能从他们身上讨得什么好处。 不过这个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下一场战役,就将决定两国的平衡。 “西蛮是游牧民族,所以建有的城池很少,其中值得攻下的除了王庭所在的大原城,便是这座苍城。”营帐里,舒兰站在沙盘的上方,问向围在一旁的各营将领,“大家觉得怎么攻好?” 彼时,留在舒兰身边的大将,骑兵以章鹏、唐雪峰为首,步军以刘铜、于维为首,弓弩以罗钢、武树军为首,去掉军司处的秦剑书、军需处的许燕京和吴枫,主战三营中的统领皆是由原常胜军和宋深江麾下的将领各占了一半。 须臾,于维第一个说道:“眼下我们手上只有轻兵器,未携重兵,最好的计策恐怕还是要激他们出兵迎战,从而削弱他们的实力。” 刘铜立即提问,“可是激敌不容易,万一他们就是用死守的方式作战,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武树军提议,“既然一时逼不得他们打开城门,我们也可以采用围城的计策,斩断他们的水路粮草,逼他们就范。” 晓得舒兰心思的罗钢驳道:“这个法子耗时太久,且不说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城中能撑多少时日 ,万一他们备足了吃食和水源,恐怕到时候耗不起的就是我们了。” “别烦了,咱们就硬攻吧!”章鹏握拳狠道。 于维摇头,“这样伤亡太大,我们还不至于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不如绕过去,直取蛮夷的王庭,如何?” 唐雪峰道:“这不行,他们本来就是游牧民族,骑兵反应迅捷,到时他们如果两厢夹击我们,我们岂不是被动?” 激烈的商讨一时陷入僵局,这会一直没有说话的舒兰,似有还无得瞟了一眼站在末端的许燕京,一双清澈的眼睛尤为狡黠地笑着,“你们都不问问是谁负责守城吗?” “守城的虽是西洲第一勇士帤达塔,可是背后策划的人却是班赞,还有那个可以控制狼群的银发男子,被派做了先锋大将。按照这个布阵来看,蛮夷摆明了是要同我们干一仗的。你们觉得对方会怎么打?” “西蛮既是防守的一方,想要我军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同样也需要有引诱我们进入的办法。”罗钢琢磨着,刘铜问道,“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大家互相僵持着呗。” 舒兰忽然对着末尾开口问道:“燕京,你怎么看?” 倥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许燕京的身上,弄得他本人一愣,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舒兰,不明白战略部署期间会突然问向他一个军需处的人?军需处及军司处之所以会来参加这个讨论,只是以备战事所需而已,甚至真的到了大仗之前,他们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难道说,这就是…… 机遇。 一刹那,许燕京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两个字,这就是舒兰给他的机遇!可是他应该怎么抓住?他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甚至没有杀过一个敌人。 这时他终于明白舒兰所说的,抓住机遇要比等到机遇更为重要。 对了,那天的谈话里……许燕京霎时灵光一闪,在众人紧盯着的目光中突然脱口说出一个字。 “狼。” 他说道:“那个人既然可以控制狼群,想必也是个喜爱狼的人,我觉得可以用诱敌的这个方法试试。” 一时,商讨的营帐之中鸦雀无声,半晌还是章鹏握拳打在自己的手掌上,高叹一声,“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我还说军需处浪费粮食养那些狼做什么,原来是有这个用处,许燕京,你行啊。” 舒兰嘴角一翘,但短短一瞬她又恢复了一张平静议事的面孔,“我觉得很好,各位呢?”见诸人都无意见,遂一锤定音道,“那么这件事就交给许燕京去办,在此之前,全军休养生息,严守防范。” “是!” 众人退出后,武树军拱手上前,直率道:“元帅,我今日见过元帅的箭术,当真叫人惊叹不已!”前些日子的战役上,武树军与唐雪峰一同负责右翼,是以见过舒兰马上射弓的英姿,从此之后,铭记于心,始终难忘。 “武校尉客气了。” “元帅叫我树军就好,武某早年便十分向往舒门的骑射之技,虽曾有缘得见,却一直没有机会向舒老将军请教一二,如今能归在元帅手下,叫武某庆幸无比,还望舒帅他日得空时,能够不吝赐教。” 舒兰笑笑,“赐教算不上,大家一起切磋切磋。” 武树军憨厚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遂离开了去。 少时,营帐之中只剩舒兰和善雅两位女子,善雅上前微微含笑,“舒兰,看来你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 “阿雅姐莫要笑话我。” 善雅眼眸微垂,实则她要说的也不是什么笑话,“舒兰,适可而止,你可明白?” “你是怕我功高震主?”舒兰笑出声来,“虽说迦国开朝以来,是有过女帝,不过咱们的二皇子可还在这里做着监军。何况我打赢的胜仗与那些老将开辟中洲时所建的功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又哪里谈得上什么战功,阿雅姐,这次你可忧心得太早了一些。” “你是初出茅庐不假,但常胜军不是。”善雅又加了一句,“舒门,更不是。” 前刻还专心看着沙盘的舒兰倏然抬头,眼眸坚韧深邃。 “舒兰,纵使你只是一个女人,但你也是迦国壑帝的家臣,既是家臣,你就要关心自己和舒门的前程。无论此处战事过后,你是要卸甲归田,还是继续披袍上阵,从现在开始,你的所作所为就要为此而考虑。舒兰,王者的心思变化素来难测,切记,伴君如伴虎。” 虽然舒兰还是觉得此时考虑这个问题,委实早了一些,不过她相信善雅不会无的放矢,她这样仔细提醒,必然是有所讲究的。 舒兰静思了片刻,认真应道。 “我记住了。” *************************** 次日清晨,晨曦的第一道曙光边际时,号角声昂扬响起。 然而进攻的不是扎营在苍城之外的迦国,而是原本可以闭城门防御的西蛮苍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迦烜突然冲进休息室对着舒兰大喊。 “舒兰!我告诉你!你不许和别人好!只准看我、听我说话,喜欢我!爱我!” 舒兰神情自若看了看表,抬头看他,“原来你不止戏里傲娇,戏外也傲娇。”她甩了甩长发,“我到点收工了,拜。” “哟,你今天出门没吃药啊?” 郝远笑嘻嘻地从另一头冒了出来,傲娇小烜瞥他一眼,冷哼。 “你别悠哉哉的,最近评论的目光好坏都放在小唐身上,明显就要顶上男主光环了,而且我听说最近玉导和小唐走得很近,咱们三个本来就差不多,又是打仗的戏,万一小唐吹个枕头风,玉导把咱俩弄死怎么办?” “不、不会吧……”郝远顿时直下冷汗。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7 章 小烜皱着眉低语,“听说最近新来一个叫凌晨的评论师,有些名气,不行我得先快点抱到她的大腿,多点保障。” 郝远拦住他,“我比你先出场!要抱也是我抱!” “滚!” 少时,两人异口同声。 “凌晨大大!你在哪里呀?!让我们抱一抱吧!” ☆、第十九章 交换 班赞 天空将明未明之间,迦国的阵列也已然立好,步军在前,弓箭在后,骑兵随时准备出阵攻击。然而翘首以待的战争却没有响起,只有前方的斥候急速策马回禀。 “报!敌军派出一支骑兵队伍往东侧行去,约莫三十人,为首的男子一头银发。” “他们想做什么?”迦烜很是不解。 彼时,舒兰负手凝思,想了一会开口问道:“东侧,我记得那里是西洲少有的一处峡谷?” 善雅答道:“正是克托峡谷,那里常年白雾环绕,难窥其底,因此也被人叫做深渊谷。” 即是空不可越的峡谷,他们疾驰而去又是做什么?是为了误导他们的视线,还是别有图谋? 唐雪松问道,“可要派兵去追?” 舒兰垂眸静思,一时没有应答,倒是底下的武树军上前主动请命,“元帅,此人本就是我们的心腹之患,他此刻只带着少数人马,正是我们趁胜追击的大好时机!请允许属下率兵追击!” 章鹏跳出来不服道:“你一个弓箭营的追什么追,要追也应该我骑兵营去!元帅!” 此时舒兰抬手制止住了两人的话,“让武校尉去,带一百人以树形尾随,但绝不可靠近,我派你去只是以作侦探,要记得对方是可以控制狼群的能手,不得硬拼。你即是弓箭营的,应该最懂得如何保持距离。他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做,必然有所主意应对,切记,是我们要诱敌,你可不要被别人诱了去。” “是,元帅!”武树军大喜,立即退下。 须臾,舒兰抬头对候在一旁的许燕京道:“燕京,看来对方是怕了你,不想被你制住呐。” 许燕京淡淡地笑了笑,到底不是属于他的机遇吧。舒兰走过他身边,拍了拍了他的肩头,“在军里,无论是先锋骑兵,还是军需军司,每一个位置都十分重要,同样地,无论是身在何位,只要是军人,我们都要有军人的风貌和素养。” “是。” “章鹏。”舒兰吩咐道,“列队出战,对方既然想拐弯抹角地和我们玩,我们可不能顺着他们的路子走。” “好来,我早就想痛快地杀上一场,西陉关的仇,我一定要替兄弟们讨回来!” “罗钢。” “在。” “我舒门以弓箭见长,西蛮的高墙又算得了什么,你且去叫他们见识见识。” 如今的常胜军,大多是数月前那场大战之后的幸存者,他们是依靠着其他兄弟们的牺牲才换得了现下的性命,而今天,他们就要用这条命,去为那些已故的亡灵讨回公道! *************************** 迦国翊华十年七月,舒帅领西征军至西蛮苍城城外,浩荡威仪,蛮夷见此派军佯装后撤,妄图搅乱舒帅视线,以引开迦国大军,从而前后围剿。 然舒帅聪颖,慧眼识破,命骑兵少将章鹏、弓箭校尉罗钢出战迎敌,这日迦国骑兵之猛、弓箭之精,叫蛮夷讶然惊叹。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 可事实上,这场苍城之战,舒兰打得并不是十分顺当。 固然章鹏骑兵勇猛、罗钢弓箭精准,叫蛮夷吃到了一些苦头,可西蛮城池石墙高耸坚固,他们一时间也的确不可能攻破。 这一战会成为一场持久战,本就在舒兰的意料之中,亦在班赞的意料之中。 一方存心试探,一方游刃有余。 但是这场激战中的一个变数,则来源于舒兰一开始做下的决定。便是武树军的那一头,传来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武校尉被敌军所擒!” 舒兰眉头微微一凝,“叫燕京过来。” 整个军营将领本就在随时待命,许燕京不久便立即赶来,舒兰遂道:“我们要改变计划,原本手上的筹码,如今恐怕只能变作交换的物件了。带上那些狼,我们走。” “不用你亲自去吧!”以监军之职待在一旁的迦烜脱口拦道,可立即又想到舒兰不喜如此,只好加了一句道,“一军元帅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放权属下也是你该做的。” “多谢监军提醒,不过这件事必须由我去。”舒兰侧目沉着应道,“且不说武树军是听了我的命令,若我不去,不仅会叫将士心寒,更重要的是,谁来给那个男人致命一击。” 舒兰踏出大帐时,直接行到了大军面前,倏然唤道:“唐雪松,听令!” 随侍的唐雪松一愣,但立即反应过来,由侧面拱手应道:“属下在!” “本帅出战之时,唐雪松暂代本帅之职,指挥攻城之事,尔等皆要听其号令,如有违背,定斩不赦!” 唐雪松倏然抬头看她,这样当着所有人授予军职,是要他不能拒绝,要他不能再执拗地跟在她的身侧。她何以这样千方百计地要赶走自己?唐雪松嘴唇微张,少顷还是拱手接下了这项帅令。 便是凭着舒兰所说的那份默契,他还是晓得原因的。 百步穿杨,如今军营之中可做到此技者,只有二人。 一个是舒兰,另一个便是唐雪松。 *************************** 克托峡谷周围青草难见,只有红黄色的黄土山岩,而亦如善雅所言,峡谷之下只能看见密布的云烟上下起伏,美轮美奂,却也的确是深不见底,犹如一个白色的深渊。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8 章 舒兰同许燕京带人赶到时,银发男子已将武树军等人绑住,抱堆捆在峡谷边,至于人数仅剩出发时的一半。坐在马上的舒兰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银发男子,此刻他稳坐在马上,看着她的眼神略有杀气恨意。 舒兰在安全的距离下勒住了烈马,先看了被捆在前头的武树军,大声问道:“不是叫你跟着吗?怎么会被抓到?” 武树军内疚地低着头,声音倒不敢回得小,“狼群突然冒出来,我们防备不及……” 明明他们一路行军过来皆被狼群袭击,此次他要跟的又是这群狼族的首领,怎么还敢如此轻敌?要他代替章鹏来追,本是想着他定然比章鹏要稳重些,如今看来他们两个谁更滑头,还真是说不准的事了。舒兰又忽然想起,武树军也曾是宋少鹄的属下,莫非当真是一丘之貉不成。 舒兰瞪了武树军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随后踢了踢一旁郝远的小腿,她特意带上了他就是为了交谈之用。 “上去翻译。”郝远颔首,一样照葫芦地开始说着舒兰说的话。 “西蛮想以什么作为交换条件。” 银发男子盯着舒兰,语气铮铮,“我要你的人头。” 郝远听了气恨,倒是舒兰轻松地笑了起来,低头嘟哝了一句“还真是没什么新花样。” 少顷,舒兰摆手,身后许燕京很是明白地就让人抬出几个用布遮住的笼子,那里头自不用多说,装着得正是对方手下的野狼。 既然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属下站在这里,她便赌一赌,对方也可以为了这几头野狼而放弃手上的人质。 纵使这些狼在常人眼中只是个畜生。 “如何,你看了这个,还想谈之前的条件吗?”舒兰道。 果然,银发男子露在外头的半张脸瞬时难看起来,原先一双狠戾的眼睛也顿时熠熠生辉起来,刹那间,舒兰便晓得自己押对了赌注。可奈何大半天又不见这男子发话,舒兰本是不急,可他们到底是来谈判不是来相亲的,犯不上这样磨时候,到底还是由她开口道。 “咱们也不要费时辰了,一句话,你把人给我,我把狼还你,大家彼此两清,如何?” “若是这样的条件,对你们来说,岂不是太过便宜了。” 忽然,对面的队伍里传出一个声音,说着流利的迦国话。其余西蛮的骑兵迅捷地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玄衣男子稳稳由末端骑马上前,眉浓黑目,身强体魄,神色眼神里都透着张狂和自信,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迦国宿敌,如今西蛮掌兵大元帅,班赞。 班赞,破西陉关,屠她舒氏一门的罪魁祸首。 舒兰握着缰绳的手指倏然收紧,胸口更是有一股热气猝然上涌,热得她全身狂颤。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收藏数好的话也是可以萌萌加更的嘛…… ☆、第二十章 仇敌 深渊 “班赞。” “舒元帅。” 对方应得铿锵,舒兰的脸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个笑意,也好,战场太大,她不知自己何时才能遇上这个男人,如今在这遇见,也算上天与她的一份厚礼。 “许燕京,立即回去告诉雪松,我过会便要带着常胜军的大仇人,叫他别太羡慕我,替我准备好庆贺的酒水即可。” 许燕京到底是读书人,很会看形势,舒兰面上虽是说得轻松,人数上也是我方占优势,可是对方也有一个不知深浅的驭狼高手,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何变数在其中。所以舒兰此刻要他回去,定然不是为了什么准备贺宴的事。 “是,属下这就回去,要大伙恭候元帅凯旋!” 场面话一落,许燕京调马就走,舒兰又暗中指了两个亲卫,亲卫也立即会意跟上,以作保护。霎时,舒兰再看向眼前的男人,心里却已知道,之前谈判的筹码将全部颠覆,武树军他们的命能不能保住,已成未知之数。说到底,这个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男人,是半点都不惜命的。 “班元帅放着王庭不顾,是带着手下来这里看风景么?我瞧着戈壁突兀,可不及西蛮以外的草原茫茫,莫非是怕以后见不着了?” 班赞冷笑,“我这是特意带舒元帅来的,毕竟要迦国众等将士客死异乡,总要挑个风水好些的地方,我知道迦国人很重这个。” 舒兰呼出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四方天地,片刻侧目对班赞笑道。 “我倒觉得,这是班元帅给自己挑的好墓穴!” 音调未落,舒兰已是快速地从马侧执起弓箭,直视班赞,班赞眼眸一紧,倒也不躲,竟是径直驱马向前。然舒兰的箭却是忽然向一旁的武树军射去,一箭不偏不倚,正中绑在他们身上的束绳! “哼,你箭术不错,不过再好也救不得你今日的性命!” 说话间,班赞已策马至舒兰眼前,大刀阔斧,倏然就要砍在舒兰的面门上! “噌”得一声,一旁的郝远拔剑上前,替舒兰挡下致命一击。 只是班赞力强,纵使郝远内力深厚,这一刀接下来也委实手痛。等好不容易将他一击卸去,郝远竟发现自己的剑刃已然有了一个极大的缺口。啧,说什么帑达塔是西蛮第一力士,这个男人看样子也不差啊。 “退下!” 这时缓过时间的舒兰也换上了近身兵刃,马上战场,无论是弓箭还是交战,舒兰皆要远胜于郝远,可到底男女气力有差,郝远瞧着舒兰上前迎战,心中惴惴。好在,舒兰知道班赞的优势,并不与其硬拼,而班赞也知道舒兰所擅,绝不肯拉开距离,叫她使出百步穿杨的绝技来。 一时间,两人杀的热火朝天,双方的骑兵也是相互对冲,可忽然间,耳畔一阵狼吼,叫的舒兰突然心中一紧。待躲过班赞的一招,舒兰侧目间就见那银发男子正在那狼笼面前。心想此刻两队斗得热火朝天,他倒是清闲。 固然重情的人,她很喜欢,可这份情断不能在这里放开。 舒兰右手挡住班赞一击,左手往箭筒一伸,再回身间,折断的箭尾已是精准地朝银发男子的方向射去! “你?!” 银发男子不可置信地怒视飞刀出现的方向,这个女人自身难保竟还来妨碍他?! 舒兰一眼就读懂了他的意思,心想他娘的我不堵你,还等着你把狼放出来来咬我不成? “郝远!” 舒兰抽不开身,只得叫郝远上前拦阻,却不想那银发男子竟是不会武功!脚下更是几次踉跄,只凭着敏捷的反应才将将躲过郝远的攻击。 舒兰纵观局势,觉得再这样乱斗下去也是不成,这次那男人的狼群还未出动,若突然从后方包抄,对他们极为不利。 “撤!” 舒兰大喝,百人队伍遂不再恋战,纷纷后回,班赞耻笑道:“前刻还大言不惭地要我性命,如今就要逃了?迦国派女人出战,根本是气数已尽!”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29 章 “你还是关心好西蛮的气数吧!” 纵使仇人在前,不过她还明白此刻并不是报仇的最好时机。 舒兰佩剑横切,直取班赞腹部,不想班赞以大刀做盾,蛮力一弹,便挡开了舒兰的剑。却不想这一刻,舒兰已是双脚夹紧马腹,烈马早已做好了奔驰的准备,她座下的马匹乃是舒门千里良驹象龙,与她更是心意相通,但凡她脚上施多少力道,象龙便能立即明白。 偏生,正要脱险的一刻,耳畔又是传来一声惊呼! 舒兰侧目一望,不瞧不要紧,一瞧惊得全身一颤,那武树军不知何时加入到了郝远的那场战局里,此刻他却是频临在峡谷边缘,不要说一步,只半步就能落下那千丈深渊! 他娘的,她奔了这样远的距离来救他,纵使目的不纯,可不是为了来看他怎么摔下去的! 霎时,舒兰急速奔去,却见雪狼突然又冒了出来,径直扑向武树军! 果然都不是叫她省心的东西。 强弓直拉,一箭飞向跃去的雪狼! “阿雪!” 银发男子沙哑大喝,纵身就要去救,奈何雪狼之势已无回旋的可能,倒是郝远一把拉过武树军,算是借舒兰这一箭捡回了一条性命。 舒兰仔细一看这银发男子竟是在乱战之中,身旁无人,如今雪狼也去,正是生擒他的好时候!疾驰的烈马霎时就往银发男子那头奔去,不想舒兰刚要提住他衣领时,男子却是突然发狠,反手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生生从马上拽了下来! “舒兰!” “元帅!” 舒兰双手也缠住他的手,心里已是明白他想做什么,“你疯了,难不成你想要我们一起陪葬?!” 一时情急,她也忘了对方并不能听懂迦国语,只有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睛,赤裸裸地揭示出他对于舒兰的憎恨。舒兰不敢再想其他,挣扎之间,两人一边就是峡谷,从这里摔下去不要说什么九死一生,有没有一个全尸都很难说。 仁兄,对不住了。 舒兰下了狠心,她虽一手被男子死命拽着,但同时也借力转身,要以此将男子给摔出去。当然了,彼时他到底是摔在地上,还是摔落悬崖,她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却不想,这会郝远也突然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 “你!”舒兰气急,原本身上的力道竟这样被他卸去了两、三成。 偏生郝远还很是忠心道:“别怕,我抱着你,绝不会叫你摔下去的!” 他娘的,我摔你祖宗十八代! 此时,银发男子不顾其他,硬着拽着舒兰要往峡谷下跳,舒兰晓得他的心思,更晓得此刻已是回天乏术,只得猛踹了郝远一脚,大声吼道:“全部回军!” 这会她已经不想去思考郝远到底是想真心救她,还是想要借机害她,只希望剩下的兄弟们能够安然回营,他日再报西陉关大仇。 至于舒门…… 就让她亲自到地府同爹娘兄弟们请罪吧,对了,还有舒战,他一定很开心,这样她就不用再嫁人了。 心思不能再转,寒冽的风直直地打在她的背上,阴冷刺骨。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了,主角有光环,通常福大命大。 没错,是通常,其实玉玺在这里很想文调一转,改写奇幻,为什么? 因为这样主角就可以死了…… 对了,对了,舒兰拍过这场戏的时候念了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郝远辩驳,“我冤枉啊,我是按剧本走的!” 舒兰一脚踹开他,“你NG重拍了13遍,你真当老娘好唬弄呢!” 那个由后抱住的情节,你们懂得~ ☆、第二十一章 救援 同情 所谓断骨之痛,舒兰不是没有尝过,年少贪玩惹祸,受伤无数,五岁习武骑射,更是添了一身难看的伤疤。娘给她涂药的时候就常对她念叨,“兰儿,你虽是生在将门,习武练剑实属平常,可你到底是女儿身,往后是要嫁人的,弄出这一身的大疤算怎么回事?何况就是你的兄长们也没有一个似你这般伤痕累累的,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顽劣了。” 彼时娘亲的教诲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该玩的时候照样玩,该不该惹出的祸,横竖都没缺了她的份。 那时天真年少,浑然不顾天下事,只图随性快意,哪里明白世事还有一个朝夕即改的命运。 “娘……” 唤出口的一刹,舒兰豁然喝进了一大口,呛得她立即从昏厥中转醒过来,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见自己深处一潭水池下头,寒水环绕,遂急忙反应过来往上游去。 等到整个人缓过神来,舒兰方发掘自己的头上是一片白云环绕,云雾飘渺,而自己则身处一个大水潭的中央,想来这峡谷根本不高,只是常年有这样的白雾徘徊,才叫人以为是万丈深渊,不敢深入。舒兰此刻手臂痛得厉害,也不晓得断了没有,就算这峡谷不是百丈万丈,这样摔下来也够拆她一次骨头的了。 “呜、呜……呜呜……” 耳畔忽然听见的兽类的叫唤声,舒兰停下打水的动作,捋了一把脸,寻声望去,只见水潭边上,一头雪狼正咬着一个男人的衣领,似要将他托上岸去。 真是冤家对头,到了这里也不能兵分两路走么。 舒兰咬了咬牙,随即在他们附近登了岸,走上前去。不过那雪狼也极为聪慧,见着舒兰立即全身戒备起来,只是它嘴上又拼命咬着银发男子,以致锋利的狼牙委实腾不出空。 舒兰抿嘴笑了笑,大概也就这会,她能对着一头狼持有些戏谑的心情。 “我来吧。” 舒兰胆大地蹲下身子去拉男子,雪狼虽吼叫了几声,不过倒是未做出伤害她的举动,想来它也明白此刻要身为人的她来办事,才比较方便。不过这一帮,也叫舒兰惊了一跳,那银发男子一直戴着的面具倏然脱落,绝世倾城的另外半张脸,竟是满布坑洼的伤痕。那伤,看起来像是被烈火灼伤的。 唉,真是可惜了。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0 章 舒兰素来是个爱美的,就像当初她喜欢郝远的皮相一般,如今心里头不尤哀叹一声,手脚也立即忙活起来。实则舒兰把他拉上来也着实废了些力气,固然她自己的手臂似乎并没有摔断,不过显然也伤得不轻,而这男人可是死沉死沉的。 “呼,可是累死我了。”舒兰瘫坐在地上,但也不敢忘了一旁嗜血的雪狼,不过这会的雪狼倒是乖顺,只是柔柔地舔着男人的脸面,似是要将他唤醒,真是忠心可鉴啊。 “你这样怎么叫得醒他呢?” 舒兰摇摇头,好人做到底上前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好在性命是无恙的。遂急忙将他扶起,以内力狠击他的背部,瞬息,男子就吐出好几口水来。 “咳咳……咳、咳……”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处痛得厉害?” 彼时从舒兰口中说出来的一窜流利的西洲话,音正调正,听不出半点差错。银发男子极冷地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就被舒兰阻拦道。 “在你叫唤你的雪狼之前,且听我说两句。眼下我们落到这个深谷之中,也不晓得能不能出去,你我之间虽有国仇,不过眼下总是性命最要紧,而且。”舒兰指了指雪狼的后腿,那里明显地泛出血光,“你的狼受伤了,还有你的裤腿上也是一片血红,我想你们两个还是快些疗伤得好。” 男子听罢,立即把雪狼唤来,二话不说就检查它的伤势,撕了自己的衣服给雪狼包扎。舒兰看在眼里,心想倒真是个重情重义的。 舒兰蹲在他的脚边,也是二话不说,拿随身藏着的匕首化开了他的裤腿,男子稍稍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直盯盯得瞪着她看,防备却也安分。舒兰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好在他的小腿应该只是在落水时被什么东西划伤了,除了血稍稍留得多一些,并无什么大碍。舒兰仿照男子的动作,也撕下自己的衣布替他清洗包扎伤口,银发男子的瞳眸里明显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好在不是什么大伤,静心养着,会好的。”舒兰对男子一笑,又回望这谷底也算是一片荫绿,想来可以绝地逢生,遂起身道,“我去找些东西生火,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舒兰收起匕首,走出两三步,倏然回身问道。 “对了,打了几次交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舒兰,迦国元帅。” 银发男子抿着嘴,没有回答,舒兰挑挑眉,想来他们的关系还是敌对着,遂也没有多想就走开了去。不想,方走开几步,背后想起一个声音。 “狼,我就叫做狼。” “狼?”舒兰回身看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笑道,“狼,还真是衬你的名字。” 回眸一笑百媚生。 所谓笑者无意,看着有心,大概便是这个样子。 男子看得有些出神,但倾身就去抚摸雪狼,虽然雪狼此刻也是一身湿漉,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温暖,重要的是他只有和狼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到安心。 少顷,他忽然摸向自己的脸,“面具……” 男子有些急切地挪动身子,跪在了深潭边上,谷底的池水清澈如镜,他看着碧水印出自己半张丑陋的容貌,难以掩饰住瞳眸中的惊愕诧异。 那女子,她方才竟是对着自己这样的一张脸在笑?神情间不见任何的鄙夷,嘲笑和惊慌,她是那样坦荡荡地看着自己,一双尤为清澈的瞳眸。 想起一年多以前,他初见人时所受到的待遇目光,委实得天差地别。 *************************** “还好这谷底有不少果树,一时半会是饿不死了。” 舒兰找了一些水果回来,顺带捡了些干燥的树枝,“就是这里太潮湿,能用的干柴不多,等烤过衣服以后看来咱们得省着用了,只是虽说眼下是七月,可西洲的晚上还是冷得很。” 过了一会,等舒兰把火生起来,又用藤绑紧了树枝架起一个架子。等这些活做完,男子仍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舒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独眼雪狼,大概晓得了缘由。 “你是不是恨我射伤了你的狼?”舒兰盘坐在一旁,努力将火生得旺一些,“这事我可没法子对你道歉,你的狼。”舒兰目光一沉,“杀了我不少兄弟。” 阿狼摸着雪狼的手倏然一顿,实则他的确只想着如何替阿雪报独眼之仇,却不曾想过自己的身上也背着旁人的仇怨。 “且不说这些,我对你还是挺好奇的,往昔驭狼之术只曾耳闻,如今亲眼瞧见,果然震撼。尤其是在战场上,委实叫我头痛得很。” 舒兰笑着说道,面前的火渐渐地旺了起来,她有用一旁的石头在火堆旁围了个圈。 “不是驭狼。”半晌,阿狼望着火光说道,“我三、四岁时因面上的伤被遗弃于雪山,是他们救了我并将我养大,他们就是我的爹娘。” “野兽抚婴,原来果有其真事。”舒兰看着他们,诚心实意道,“可见也是你和它们的缘分。” 有时候,禽兽确要比人更多些真情。 “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吧,否则没病也要生出病来了。” 拜头上的那些云雾所赐,纵使眼下是大白天,可也不见什么亮色。舒兰自顾自得脱下外头的轻甲,不禁庆幸自己未穿重盔,否则还不活活淹死在那水潭里。少时,她甩着衣衫,随口问道。 “说起来,你身边的狼应该是塔戈菈雪山上的稀珍雪狼吧?你既是由它抚育长大,自是该在雪山里生活,怎么会到这战场上来?” 不想这次男子倒很快答道:“班赞在雪山里找到了我们,他囚禁了阿蓝,我们才迫不得已听从他的命令。在西蛮,雪狼被誉为神兽,他们可以驾驭其他狼群,所以能够指挥狼的人不是我,而是阿雪。” 银发男子神情郁郁得替阿雪打理着柔白的毛发,舒兰见他如此,忽然觉得迦国同西蛮的战事似有峰回路转的可能,据她看来,这男子上战场上得极不甘愿,而他口中的阿蓝应当也是一头雪狼。彼时舒兰的小心思算计得厉害,连带手上脱衣服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那个……”阿狼有些不好意思得低着头,只盯着阿雪看,“你都不会介意吗?” “嗯?介意什么?”舒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全身上下却是脱得只剩下最里头的一层单衣,手上已拿着外衫在烤,等见着男子半天都不将头抬起来,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我自小在军里头和男人待惯了,没那么多讲究,你也不用介意,我身上的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呢。” 阿狼闻言稍稍抬起了一些头,可目光仍不敢往她那里看,他自小在雪山上长大,与世隔绝,只在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因好奇而下过山,但很快他就被追打着他的人给吓得又逃了回去。直到一年前,他被班赞捉住,除了听从他的命令以外,也开始学习作为人应该晓得的知识。 “女人,不该出现在战场上吧。” 他听说中洲对女子的管束远比西洲强硬严苛,即是西蛮都不曾有女子从军,她此番作为一军元帅,理当更为不易。 “我虽是女儿身,但生在将门,我幼时的愿望就是为国出征。可世事如此,我自懂事起便也明白,女子之身的确少有能上战场的。”舒兰继续拎着衣服烘烤,时不时摸摸衣服干了多少,“而我这次之所以能够领兵西征,只因我一家忠烈已全部亡于班赞的手下……我的父母兄弟、还有我的夫君。” 不顾一旁男子略带惊愕的目光,舒兰盯着熊熊的火光继续淡淡说道:“对了,还有我大嫂,我大嫂可是个温柔又能干的女人。自从嫁给我大哥,她就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里大小琐事,那天我大哥阵亡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她面上很平静,只在屋里坐了一个晚上,翌日便开始操办起丧事来。我那时还以为是因为他们两人聚少离多,大嫂难免有些寡情,却哪里晓得待一切后事处理完毕,她竟是一头决绝得撞死在大哥的棺木上。” 想到自己性子刚烈的大嫂,舒兰眼眶不禁有些红润,她从来不曾那样震撼过,在灵堂上抱着大嫂奄奄一息的身躯时,大嫂笑着对她说的最后一句是:阿兰,把我抱进振邦的棺木里,夫妻死同穴,我……我终于能一直和他、和他……在一起了…… “绕是如此,大嫂还留了封信给我,说她对不住我,留下我一个人过日子,可她心里放不下大哥,只求将舒门的丧事办好,也算是尽了最后一次舒门媳妇的责任。” 话及此处,舒兰的声调已隐隐有些哽咽,“大嫂也真是的,她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是我大哥对不起她才是,聚少离多,还白白挣了她的真心。” 一袭煽情的话说罢,银发男子的面色已同舒兰一般哀叹惆怅,舒兰眼角瞥见时,心中却是平静地如同面前的幽谭。实则这些话,她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从知道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开始,她就猜到她的故事定然能够博得他一二的同情。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1 章 兵不厌诈,她不屑使用那些小人行径,却也从来不曾拥有什么英雄情怀。 军人的目的,只有打败敌人,赢得胜利。 “我来西洲,是来打仗也是来报仇的,所以只要阻挡在我面前的人,就都是我的敌人,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也是我的敌人。”舒兰重正面色,侧目望着男子道,“我看得出你很爱狼,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纷乱的战场上,美丽的塔戈菈雪山才应该是你们的归所。” 舒兰收起烘烤的衣衫,叹了口气,凝目真诚地问道。 “如果我替你救出阿蓝,你可愿意带着狼群远离西蛮和迦国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承诺 伤病 “不,你办不到的。”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复,舒兰几乎肯定自己不会猜错,却不曾想过这个男子,竟会这样肯定地否决了她的能力。 是的,否决的不是她的条件,而是她成就条件的能力。 阿狼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半分迟疑,那坚决的态度就是叫舒兰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真不能办到。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深入西蛮地界?” 阿狼摇摇头,“我不知道阿蓝被困在哪里,兽类本就比人类敏感,雪狼更是甚之数倍,我曾让阿雪它们在西蛮探访,但是毫无结果。” 舒兰听之笑道:“你只管答应我开出的条件,能不能办成这桩事,自由我来操办。何况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鼎要紧的问题需要考虑。”舒兰指了指上头,“怎么从这里出去,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说罢,舒兰看着他又道:“你快些把湿衣服脱下来吧,我替你烤烤。” 方才她光顾着说话使计,也未发觉男子只顾着替雪狼顺毛,自己的衣服还不曾拿下来烘干。 “不用了,雪山上湿冷更胜眼下,我受得住寒气。”他拢了拢衣衫,半晌低声呢喃了一句,“而且也干得差不多了。” 舒兰抿着嘴,没有再劝,想来这人竟比自己还讲究清白?她心中苦笑,只将火烧得又旺上了一些,给两人取暖。 然后,他们一男一女一狼就安安静静地在这峡谷底,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过无忧无虑,其实也只是表面罢了。 一个忧心开拔的大军,一个忧心远处的雪狼。 大概这里真没有半点多余心思的,只剩下那头独眼的雪狼了。 这些天,舒兰看着它,心里颇有内疚,只是峡谷底下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孝敬它,唯有殷勤地察看它的伤情,以期待能够拉近两人的距离。好在,雪狼似乎看在那男子的面上,渐渐对她放下了仇怨,几天下来,倒也肯乖顺地让她服侍着。 跌下峡谷的第五日,除了偶尔能听见头顶有苍鹰飞过的声响,便没了其他动静。而阿狼的脚伤倒是逐渐转好,偏生是舒兰的手臂开始红肿胀痛,甚至隐隐有青筋血丝爆出,单看之下十分骇人。 “这手,可不是要废了吧?”一军元帅,迦国大将,若不能挥刀射箭……想到这,舒兰自己都不禁蹙紧了眉头。 “你的手!” 阿狼初见舒兰肿胀的手臂,面色大惊,几日里舒兰总是不让他瞧见,私下察看伤势,不想今日感叹良多时却是被他撞了个正着。 天地良心,这次她可没想借这伤来讨得他的同情。 “不妨事,等回去找军医瞧瞧就是了。”舒兰很快将袖子放了下来,遮住恐怖的伤痕,阿狼带着雪狼跑上来,也不敢强看她的伤,只忧心忡忡,“可是……” “嘘。”舒兰忽然食指点唇,就听见峡谷的崖壁一侧,有零碎的石头滚落下来,阵仗越来越大,似是有大动静。 待在谷底的这些日子,舒兰他们头上的那片云雾始终不散,因此无论他们看得如何仔细认真,也不能知道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此刻只能屏气凝神,万一上头来的不是她的人,光辩声音也可能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倥偬间,一道黑影一手拽着绳子急速落下,双脚如蜻蜓点水,游走在崖壁之上,一身轻功使得极为轻妙。 那人还未落地之时,已见得舒兰,霎时就在半空放开绳索,几个跃步翻身之间已稳稳落在舒兰的稍前方,单膝跪地。 “舒元帅。” 舒兰淡淡地看着他,此人她虽不认得,不过就这一手俊俏的功夫来说,就绝不是军里头能出来的。 “是……二公子派你来的?” 迦烜的暗卫,如今自家人里头能想到的高手,也只有他身边的这些死士了。 暗卫清楚二皇子的身份不可随意暴露,应道:“是,二公子就在上头。” 舒兰皱眉,真是胡闹,他难不成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唐雪松也是混账,怎么能放他出来,万一迦烜有了什么差错,他们纵使打了胜仗也都要白干了。 舒兰定了定心神,问道:“上面都是自己人吧?外围可瞧仔细了?” “元帅放心,此刻大军正在苍城门前与西蛮缠斗,西蛮此刻定然脱不开身,再者斥候都已在方圆布下,堪保安全。” 少时,舒兰颔首侧目对阿狼笑道:“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等出了这座峡谷,我们暂且就要兵分两路了,为了阿蓝的安危,暂且你继续听从他们的吩咐,等到什么时候我救出阿蓝,你再兑现我们的条件不迟。” 也不等阿狼做出什么回复,舒兰便对暗卫吩咐道:“你先带他们上去,即刻放他们走,只对二公子说是我的命令便是。” 暗卫自然答应,阿狼迟疑了片刻,到底是点点头,抱着雪狼离去。 须臾,舒兰对着他的背影唤道:“阿狼,咱们后会有期。” 阿狼,这个名字取得随意,也不曾有人唤过,可这短短五日里,她却唤了无数遍。 银色的发丝飞扬的山谷间,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雪狼柔软的毛发,或许人并不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可怕,这……也许就是他们所说的善恶之分吧。 少时等到舒兰再被暗卫从谷底救上来的时候,脚未落地,却是觉得双耳一震,甚有天崩地裂之势。 “舒兰!” 峡谷上头,迦烜冲到舒兰的面前,可那阵仗委实似是要将她再推下去一次。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2 章 舒兰左手伸直,止住了他的势头,只偏头对他莞尔一笑。 “多谢殿下前来助我脱困,舒兰感激不尽。” 迦烜面色难看,眉头皱的像个老头子,“你在下面待了五天,就是和他在一起?!” 此时四周早已没了阿狼和雪狼的影子,舒兰遂对着迦烜笑道:“迦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我在下头过了几日的清净,这一上来就听你这般呱噪,委实震得我头疼。” “你!” 他特意带了人来救她,她就这么和自己说话?! 他这五日不吃不睡,只想着怎么来救她,可她天天带在身边的唐雪松呢?不止不许他来营救,还一再阻拦妨碍,那个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的主子性命都保不住,还有脸做什么亲卫!早该自刎了谢罪才是! 不过想来想去,最可恨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没有个女人样子,还、还这样不识好歹! “你!” 彼时眼看迦烜又要爆发出狮吼功的十成功力来,舒兰以为与其到时她被吼得头晕目眩,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地扶额昏死过去算了。实则这五天,她在下头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诚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又不是阿狼,有一匹野狼守在自己身边还能安然入睡,何况她还是射瞎它的元凶。 如此想着的舒兰,立即表现出了身为军人的行事作风,做事干脆爽快,当即就如拖了手的兵刃直往地上栽去。 “舒兰?舒兰!” 迦烜紧张地接住舒兰垂落的身躯,面上惊惶无措,心里更是恐慌万状,“快!快把她带回去!叫军医!” 固然迦烜一路的声音仍旧十分吵闹,不过与舒兰来说,待在发小的身边,委实还是可以安稳得睡上一觉的。 一路无梦,安然入睡。 *************************** 等到舒兰一觉睡饱的时候,她已身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光是闻着自己身上盖了许多年的毛毯,舒兰就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如果没有耳边那些噪音的话,就委实更加好了。 “你再说一遍?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殿下,元帅的确只是因疲倦过度而正在休眠,至于她手上的伤,虽未伤到骨骼,但筋脉突张明显,好在并不严重,只需外敷内服,百日左右即可恢复如初。” “当真?”迦烜声音明显平和了许多,军医再三保证道,“老夫不敢瞒骗殿下。” 不过彼时迦烜乐意了,舒兰可不乐意。 “你不怕瞒骗二皇子殿下,就敢瞒骗我么?”舒兰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看着一旁中年白发的男人,睡醒的目光里隐隐露出来的都是威胁,一如她唤他的音调,抑扬顿挫,孔武有力,“白军医。” “在下不敢。” “白军医家中世代行医,你的父亲更是壑帝钦点的御医院首。白氏一族,杏林名门,推拿过穴之术更是闻名朝野,令人叫服。这样的神医能人,何以同平常大夫一般,需要治我百天的时日?白军医,您若是故意好心要舒兰多多歇息调养,舒兰在此心领了,可您就不要藏拙了吧。” 白军医劝道:“元帅,伤筋动骨之事总是多加休养为好,何况元帅身负绝技,若然治愈中有一丝一毫的怠慢,都极有可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长远的影响。” “白军医过虑了。”舒兰打断道,“我这人胸无大志,不喜欢将目光放得太远,也不愿想得太多。军人嘛,连命都是朝不保夕的,想这么多将来的事又有什么用?” 舒兰慵懒地笑着,嘴上说出来的却诚然是大实话,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将之前阿雅姐一番功高震主的话放在心上的原因,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届时她还有没有这个命去想。 “你胡说什么!”一旁迦烜斥责道,“军医都这样说了,你就好好养上百日又如何?你本就是元帅,不该轻易上前阵,若然你有闪失,难道还要我迦国临阵换帅不成?!” 这一席话也不晓得迦烜酝酿了多久,委实念得壮志凌云,极有气势,听得舒兰也是稍稍一怔,少顷不等两人凝望的眼神收回来,帐外便有人急匆匆地小跑过来,步履明显很是急切。 厚重的帘帐被猛地撩开,露出唐雪松一张平静的面孔,虽说是平静,可他看着舒兰的眼神却是亮得紧。尤其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前线赶回来的。 约是愣了一刻,唐雪松先瞧过床榻上女子的样子,确认她无大恙过后,方对着一旁的迦烜行礼,“见过二皇子。” 迦烜瘪瘪嘴,懒懒应过后,唐雪松走近几步方对舒兰问道:“身体如何?” 舒兰仰面对他灿烂一笑,“放心,好得很,倒是战事怎么样了?” “这几日苍城若是防御,便由章鹏率骑兵射火箭入城,若苍城应战,则由步兵的盾阵作为掩护,由弓箭手从后反击,并不与他们做深入之战。不过最新探得的消息,班赞已将苍城内的三座城门全部封死,只留西侧作为出入。” 舒兰颔首,“班赞看来打定主意要同我们耗下去了,想他是料准我们不会绕过城池由西门攻入。”实则,她也的确不能这么做,万一班赞设下陷阱,纵使大军不至于被围剿,却也极容易被打散,届时战局便难以控制了。 “去把军师请来。” 唐雪松应了一声,既要退下,背后舒兰又突然发问,“郝远呢?” 唐雪松脚下一顿,回过身望了迦烜一眼,才应道:“他正闭门思过。” 舒兰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尤也稍稍抬了眉梢瞧过迦烜,装作不知情似的回问道。 “思什么过?” 迦烜冷哼一声,“自然是疏职之过,若是我的护卫叫我跌下悬崖,早就自己跳崖抵罪了。” “可我眼下好好的,他若是死了,不就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么。”舒兰笑着,“叫他也过来。” 唐雪松应声退下。 “你!” 迦烜胸口又是一阵憋屈,这女人就这样急着见他?!明明在峡谷见到自己时,不见半分喜悦感激,如今回到军营,竟是第一个想要见那个面首?!迦烜气得咬牙切齿,一口怒气再也忍不住,发狠地站到舒兰的面前,俯视着怒吼道。 “舒兰!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那个男人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舒兰:“玉导说了,上次战术用错了,这里妹子多要换你们上,演不好,回去通通吃干馒头。” 于是…… 郝远甩过头发,一把敞开自己的戏服,“想摸一摸么?保证肌肤吹弹可破,白皙无暇,想摸就留个评嘛~~~” 迦烜舞过一窜剑花,一手揽过额前发,眼眸带雾,“收了吧,我只爱吃肉,不爱吃馒头。”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3 章 唐雪松背对着镜头,赤着上身泡在水里,小麦色的身线流水刚硬,背脊上骨骼分明。 “想叫我转过来?可以,收藏加留评。” 远处,舒兰叹了句,“节,操问你远在何方?” 玉玺答:“永在我心!” ☆、第二十三章 补品 屠城 迦烜颀长的身影全然遮掩住了盘坐在床榻上的舒兰,少时,舒兰唇角微翘,缓缓抬头看他,尚显苍白的面容带着一丝柔弱,却叫那原本就清丽的面容愈发添了几分妩媚,尤是一双略略眯起的眼睛,弯弯的眉梢,由上而下的看着他,似是……似是在祈求什么。 不管是不是妄想,迦烜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喉间干燥得很。 须臾,舒兰扬着笑颜道:“你是在问郝远?” “对。”彼时迦烜已有些泄气,声调早不复之前的威武。 “他和我是什么关系。”舒兰故意顿了顿,低头弯了弯唇角,轻笑着复又抬头,“和殿下你,有关系吗?” “你!” 看到迦烜再次吃瘪,舒兰哈哈大笑起来,又恢复了往昔军人的豪迈,也借此化开他们二人之间不能捅破的一层氛围。 待顺过气,舒兰也不顾迦烜,只对一旁恨不能将耳朵砍了的白军医道:“百日太长,至多一月,方子随你开,我全力配合。” “元帅!” 白军医很是为难,秉着医者仁心,他是极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治疗她的。 自古以来大多军人的寿命都不长久,除了因为随军的生活条件、环境食物都甚为艰苦以外,还有就是他们所受的伤,在战场上无论伤患大小,军人通常都不会采用治本的疗法,只求一个快字,甚至有些人可以生生隐忍下多年的伤痛,硬拖着,直到有一天,将小病拖成大病,乃至回天乏术。 然而前刻女子还带笑的容颜,突然变冷,寒如冰霜,舒兰沉声冷喝。 “这是军令!下去。” 白军医哀叹一声,终究不忍地拱手退下。 这会舒兰也从床上下来,迦烜又忍不住上前训喝,“你不能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殿下,我这可是在为迦国打仗,为壑帝打仗,为你们迦氏皇族打仗。”舒兰从容自若地拿过一旁的军服,仔细地穿戴整齐,“您不夸我劳苦勤勉也就罢了,总该明白我的几分心思吧?” 这个问题问得迦烜明显一怔,不能作答。 若然他再劝,便是明着说他不懂她,可若是不劝,他便只能任由她将自己的身子胡来。 纠结,实在纠结得很! 少顷,纠结过头的迦烜倏然回身离开,只是刚出营帐,他便唤出自己隐在暗处的暗卫,恨恨吩咐道:“八百里加急快件,回西陉关,叫他们把宫里最好的补品良药全都送来!要快!” “是!” 舒兰,你是绝情,可我不行。 若然我也能像你这般,也不会到了这边关西地。 更不会执着至今日,仍旧不肯放手。 *************************** “元帅。” 唐雪松再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善雅和郝远,前者气质依旧娴静,见舒兰失踪几日后归来,也不见任何惊异。只是后者却是不见了往日的俊朗,郝远的目光很是无神,纵使见了她,也是低首躲避,不敢看她。 “请两位过来,是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两位替我去办。” 听了这话,郝远猛地一抬头,目光炯炯,好似点了火一样。一如迦烜所言,郝远对于自己眼看着舒兰落崖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他比旁人更清楚,若不是他,或许舒兰不会遭遇那样的陷境。 而事至如此,她还敢信任自己? “这个计策很凶险,郝远,你敢不敢替我去办?” “我、我万死不辞!”郝远急着表明忠心和歉意。 舒兰笑意愈浓,“那就好,等事成了,我自有嘉奖与你。” 这话本是没什么,偏生在舒兰薄唇勾笑的嘴角里,怎么感觉都有些暧昧,就是素来平静如水的善雅都禁不住眼眉一动,瞧了两人几眼,嘴角隐隐地浮现出一点笑意。 善雅问道:“元帅,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到底是一个什么计策?” 舒兰垂眸之间,面色速变,肃穆认真。 “我早就想好了,苍城这一战,我势必要用来祭奠西陉关战死的兄弟,如今班赞封掉三座城门,若然我们将西门也给封住,苍城便是一座牢狱困城。”舒兰直视郝远,“而它能不能成为一座困城,关键之处便将取决于你。郝远,苍城之中有我迦国内应十余人,如今我便要你潜入苍城,将我的后续计划告知于他们,促使内应外合,成我大业。之所以会挑中你,是因你本就有西洲血统,就外表来看,是最不容易受到旁人怀疑的。” 然话虽如此,几人都晓得要封住苍城的西门并不容易。与外,他们不能大举派兵攻门,纵使隐匿行踪,也只能派极少数的人马趁夜偷袭,可这样如何能将苍城变作困城? 善雅疑惑道:“你打算如何将西门封住?” 舒兰目光炯炯,吐出两个字,“火攻。” 此时善雅已明白了她的打算,很是惊诧,“舒兰,你是打算?” 舒兰嘴角噙笑,可是笑容里却多了几分阴冷,而那双素来清澈的眼睛里,此刻也只剩下冷冽的杀意。 “对,我要屠城。” 即是困死之城,纵火烧之,便是生灵涂炭,一片灰烬。 这句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愕,不要说平日最是喜怒不上面色的唐雪松皆是神情冰冷,就是素来性子淡然安逸的善雅都极力反对。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4 章 “我不同意!从古至今,选择屠城的将领都要背上残暴嗜血的恶名,你怎么可以如此轻率?纵使屠城有提升军士之效,可舒门的常胜军素来军纪严明,不抢不烧不夺不掠,难道你要破了你自己的祖宗法治?” 鲜奴一族留存至今,极重族中的传承规矩,若非如此,善雅或许已是她的二嫂。舒兰也料到有人会拿舒门的法令出来压她,只是一开始,她一直以为那个人会是唐雪松。 “也算不得什么烧杀抢夺,说是屠城,可苍城里的百姓已在开战前就尽数撤走,如今留在城中的都是西蛮的士兵。” “纵使是士兵,他们也有父母亲族,你这一把火下去,必然要点起后方西蛮族人的熊熊怒火。” “纵使我这一把火不下去,他们要杀我迦国军队的决心也绝不会少掉半分。”舒兰侃侃论道,“将军难免阵前亡,我们都是军人,上了战场就要有赴死的准备,这个道理用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他们对阵战死是死,被火烧死也是死,终究是死在我们迦国人的手上,在结果上并没有区别。” 一时间,营帐显得分外安静,安静地可以清楚地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善雅静默了许久,方喃喃叹了一句。 “浮图苍生,舒兰,你要记得,迦国是要征服西洲,而非毁灭。” 不错,若然她计划得逞,苍城便会燃烧殆尽,从此成为一座死城。 舒兰的瞳眸划过冷冽的寒芒,但只是极短的一瞬,便瞬息恢复了镇定。 “天下是百姓的,迦国要征服西洲,自不能寒了百姓的心,可是他们眼下还是西蛮的百姓,所以在不能寒他们的心之前,我得先保证不能寒了我们迦国士兵的心。”舒兰沉了一口气,“阿雅姐,你聪慧过人却终是少经战事,而我自小便明白一个道理。” 她看着善雅,沉静的目光明亮如苍穹的繁星,悠远如璀璨的银河。 “沙场上只有兵不厌诈,没有妇人之仁。” 善雅垂落的眼眸,终究没有再说出半句话来。此刻站在一旁的两名男子也是半晌沉寂,唐雪松难得没有八婆说教,叫舒兰已然有些口干的嘴巴终于得以稍稍解脱。想到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遂最后对郝远慎重地吩咐道。 “郝远,你本不是我军中的人,但此项任务重要非常,不成功便是成仁,你可要想明白了,眼下还是可以反悔的。” 郝远却拿出一副军中做派,极为恭顺地行礼承诺道:“我一定不辱使命。” “那是最好。” 舒兰对着他倏然一笑,温和煦润,郝远怔怔地看着,一刻竟是出了神。自从他知道舒兰一直在试探自己, 便也晓得她对自己并无什么信任,但是这一刻,他看得出来,舒兰是真心地在对她笑,笑得极为真心。 或许,他可以期待一下舒兰与他承诺下的嘉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日夜黑风光,云遮明月。 郝远手上提着一个麻袋,鬼鬼祟祟地走在走廊上,左右瞄了一眼四下无人,他就像只老鼠一样倏地窜进了玉导的房间。 “郝远?你那么晚过来做什么?” 郝远立在床头,神色肃穆,突然举起麻袋,噗通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玉导!我知道您好杯中物,这是孝敬您的,里头啥酒都有,人头马、绍兴酒、泸州大曲、不够您再和我说。”郝远就着他倾城的姿色讨好道,“玉导,您就发发慈悲,咱们这个嘉许能不能给的好一点?比如让舒兰和我……结成连理?实在不行,先确定下关系也是可以的嘛。” 玉导为人心善,叹了口气,指了指后头。 迦烜怒目交接,“臭小子!你赶偷跑!确定关系?我正好来问问你,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唰地一下,迦烜从背后掏出一瓶葡萄酒,那瓶子的手感当手榴弹正是合适。 于是两个孩子欢乐得做起了夜间跑走廊的追逐运动。 “你们悠着点!明天还要拍戏!”正直的玉导在后头喊道,“还有我喜欢的杯中物,是指饮料!饮料!咖啡第一、可乐第二,记住了没?下次别送错了!” ☆、第二十四章 火攻 赏月 迦国翊华十年八月,舒兰携大军过穆苏河已过四月,于苍城前扎营已一月有余。 某夜苍穹星辰满布,星辉银河,透着西洲茫茫草原宁静祥和的气息。 只是在夜风中潇洒飘扬的军旗,生生打破了这种安谧,舒兰身穿黑甲,站在营帐前直视前方,纵使那里眼下只有一片无望的黑暗,但她也看得极为认真,因为那里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会变成一个修罗场。 “你伤病未愈,在里头等消息也是一样的。” 夜幕下,唐雪松一边唠叨着,一边拿了披风递给她,舒兰笑着接过穿上,隔绝了夜晚的寒风,身上顿时就生出几分暖意。 “这种消息,自是亲眼看着才叫人觉得振奋。”舒兰系好衣带,侧目瞥了同样望着黑夜的唐雪松,“你这次倒是难得没有质疑我,我还以为你必然不放心我派他去呢。说起来,我落崖之后,你之所以没有处置郝远,可是他做了什么?” 唐雪松道:“他回营之后,行事极为妥帖稳当,要我对你落崖一事秘而不宣,可见他也明白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定会军心大乱。” “所以你判断他对迦国无害?”实则也是,若然他之前藏于军中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可这次实在是最好的收网时机,断没有错过的道理。 唐雪松虽然对郝远稍稍放下了一些芥蒂,可对此人仍是十分戒备。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也越发摸不准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舒兰笑得轻松,“弄不好他真是老天爷派来助我们的,只是老天爷不厚道,顺道再给我们个明示该多好,咱俩也不用在这算计了。” 说着,舒兰不经意地侧目瞧过唐雪松,他年纪轻轻,可头上已是有掩不住的白丝,就是脸上的褶皱都比同龄人多上许多,委实看起来像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大叔。 舒兰抿着嘴,手背不自主地拍了拍唐雪松的肩膀。 “这几日,辛苦你了。” 唐雪松一愣,回望着她,正经回道:“这是我的本分。” 寂静的黑夜中,有光华流动,眸如星灿,不过…… 美丽的东西总是容易被打破的。 “把这个喝了!” 舒兰和唐雪松之间猝然横插进一个汤碗,就着端碗的手,只见迦烜眉头紧蹙,盯着他俩的眼神好似他们欠了百八来万。舒兰低头看了看黑不黑白不白的药汁,又看了看迦烜,勾起嘴角笑道。 “这又是什么东西?上次那碗可都把我喝出鼻血来了。” 迦烜把碗往她那推了推,生生将唐雪松往后挤了挤,“叫你喝就喝,哪里有那么多废话,难道我还能害死你不成?”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5 章 “二殿下息怒,您怎么会害死我呢?”舒兰接过碗,摇头叹道,“至多气死我吧。” 迦烜听了刚要骂她没心没肺,偏生舒兰却是一手端着碗毫不犹豫地就把药汁灌了下去,少顷又是笑嘻嘻地将碗递还给他。 “多谢。” 这动作,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透着一股豪饮烈酒的畅快劲。 迦烜抿着嘴,瞧着她冷哼一声,夺碗而去,正与后侧步来的月萼撞了个正着,可迦烜全然不顾她,径直就往自己的营帐跑去。月萼揉着肩头,忿忿不平地瞥了怒气冲冲而去的迦烜一番,嘟着嘴走上来道。 “你们迦国的二皇子怎么总是气呼呼的样子?好像谁都欠了他银子似的。”少顷,她忽然凑到了舒兰的身边,用胳膊肘撞撞她道,“准是你又气他了吧?不过我瞧着也是他自个有问题,他老爹放在迦国又不是摆设,求个赐婚的圣旨不就完了么,难不成还怕你抗旨啊。” 霎时,周遭气氛顿静,舒兰冷眼一瞪,更是瞧得月萼心神一慌。 “做、做什么?人家又没有说错……”提了提胆子,月萼硬是挺直了胸膛道,“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舒兰负在身后的双拳握了又松,眼睛眨了眨,垂眸念道。 “听说西洲人的口味与迦国不同,他们就连烤蝎子也是吃的,所谓入乡随俗,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该尝一尝?” 舒兰说话的面孔是在笑的,可那疏离又冷淡的音调,听得月萼却是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敢!” “放肆!” “族长?!” 一侧善雅踱步过来,文静的面色少有得浮上了怒意,她开口教训道:“这是你和元帅说话的口气?” 月萼心里委屈,“可人家说的都是真话啊!” 善雅叹息道:“月萼,你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个孩子,难道还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么?” 一时间,月萼咬着唇畔,没有再反驳,纵使她还是不大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不过她也明白素来温和的族长断不会随便训她,可见她的确是有地方做得极为不妥。 彼时,舒兰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月萼年少心浅,不懂世事大局,更不要说深谙朝廷宫闱之道。一如月萼所言,迦烜是皇子,他的父亲是当朝帝王,这世间又有什么女子是他求不到的? 唯独一个,就是迦国壑帝不想要的儿媳,自是进不了他们迦氏皇族的门。 而舒兰,便是应了这一条。 远处,突然火光乍现,平静的夜和复杂的心绪在这一刻划上了终点。 *************************** 迦国翊华十年七月,西征军至西蛮苍城脚下,骑兵营少将军章鹏、弓弩营校尉罗钢奉舒帅之命,上前叫阵。西蛮守将帑达塔好战易激,随两军于城下交战,兵刃相接。弓弩营武树军暗自潜伏,以备突袭,不想蛮夷奸猾,以狼做饵,武等被擒。 舒帅大义,亲率兵营救,以破弓之箭术将蛮夷扫尽。然西洲驱恶狼袭之,舒帅为救同袍而摔落西洲托克谷! 西蛮狂妄,私称舒帅已死,妄图动摇军心。然舒帅受上苍庇佑,落深谷而无恙,安然返回大营,并以东风火油之法破苍城,灭蛮夷大军两万,为迦国取得大胜。 自此,舒帅领兵四月,已灭蛮夷半数兵力,夺下西蛮半片河山。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 苍城的一把火烧得城中楼宇残破,一夜硝烟过去,等大军驻扎进去,还能闻到浓重焚烧的味道。 西蛮士兵大半都丧命于这场彻夜燃烧的火势之中,还有一些被大火逼得逃窜到城墙上的,也多被外围的迦国弓箭手射死。 而后来据城中内应回报,班赞却早在几日之前就离开了苍城,回到了西蛮王庭。倒是帑达塔临死前颇为大义,魁梧的身躯立在高高的城墙上,声音醇厚嘹亮。 “我帑达塔就是跳下这城楼粉身碎骨,也绝不死在你们迦国人的手里!” 语落,他当真一跃而下,当场毙命。 说到底,帑达塔虽然粗蛮,却是个爱国的忠贞之士,舒兰念其忠勇,遂叫士兵寻了个地方妥善安葬。另一方面,因破苍城而立得大功的郝远,舒兰也趁此机会为其正名身份,称其是潜伏于西蛮的迦国探子,从而解释了他那双继承了西洲地域的瞳色。 而后,舒兰决定在此休整两日,也正逢八月十五,叫士兵们过个佳节。 这夜善后事宜一并处理妥当,大营扎在苍城之外,篝火窜动,全军的兴致皆是极高,祝酒声此起彼伏。舒兰特意走过军营,和大小将领们都打了个招呼,客气地喝上几碗酒。武树军看见舒兰的时候,一张面孔真是说不出的丰富。 “元、元帅,我对不起你!”话不及两句,他已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下刻就要跪在她的面前,幸好舒兰,立即接住了他,笑道,“武校尉要和我喝酒,也不用行这样大的礼啊。” “元帅,如果不是我……” 舒兰狠狠拍过他的肩膀,笑道:“大家都是兄弟,等咱们打下蛮夷王庭,我还要和武校尉对弓比个高低呢。” “是、是!”武树军举起酒碗,热泪终究盈眶,“这碗我敬元帅救命之恩,以后我定为元帅身先士卒!” 说罢,武校尉仰头干了一碗烈酒,舒兰遂回敬了一碗,顿时,四周一片鼓掌叫好声,酒碗碰撞的声音愈发此起彼伏。军中之人,无一喝酒不是淋漓爽气,当年舒兰跟随父兄在营地时,便是这幅热血的景象,光着瞧着便叫人血液沸腾。 等一圈巡逻过罢回到自己的营帐时,舒兰却发现章鹏、刘铜、罗钢正端着酒碗等在那里,她不禁眯了眼,双颊微红,带着些酒气笑道。 “怎么,方才不是和你们喝过了么,这是又来灌我酒了?” 当中最为稳重的罗钢端着两碗酒上前一步,喊得极为慎重。 “小将军。” 小将军,这三个字原是他们年幼时对舒兰的戏称。 年少时,舒兰虽可在军营里逛荡,却因年幼和舒老将军的不舍,而不得随军出征,亦不可登城楼守城。大多时候,都是兄长们背着父亲,教她切实的战场杀伐之术。后来,她也明白纵使自己学精了这些本事,到头来可能还是注定上不了战场。于是她小小年纪便收养了几个孤儿,要他们同自己一起习武学习,倾囊相授。 那时她想即使她不能上战场,可若然能为舒门、为常胜军多培养出几个年轻将才,说不准大战之时,他们便能在危机关头护得自家的亲人一命。 而那几个孤儿也的确不负舒兰重望,之后皆是成了常胜军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为此舒老将军曾大大赞扬了舒兰一番,很是叫她长脸。 只可惜,西陉关一役,当年的七人,却只剩下眼前三个。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6 章 “我们几个行军前,便在柳渊他们的坟前立了誓,此次西征,必要为他们报仇,今日虽未能斩得那班赞的头颅,可也算是对他们表以安慰了。”罗钢将手中的一碗酒递给舒兰,“所以我们想和小将军,和他们一起喝了这碗酒,今生来世,咱们都是兄弟。” 舒兰接过酒碗,笑得感慨,可紧抿的嘴角却也隐忍着一股思念。 “这酒,我可真是一定要喝。” 舒兰举起酒碗,对着东方常胜坡的方向洒下半碗,须臾其他几个也是如此效仿为之。 这碗酒敬的不止是昔日的兄弟,还有自己的亲人,以及那战死的数万兵将。今日他们便用这碗酒敬你们,敬你们的牺牲换得他们如今的风光大胜。 少顷,几人都是仰头一碗,相视而笑。 章鹏抹了抹嘴,喝得很是畅快,一双贼眉鼠眼的眼睛委实都明亮了不少,“不过这一仗打得也忒没意思了一些,光他们弓弩营去显威风了,反倒是我骑兵营没有半点建树,这也太没道理了。” “呵,西洲茫茫草原,你还怕没你逞威风的时候?”一旁已有些喝高的刘铜指着章鹏笑道,“就怕你到时候别吓得腿软。” “你娘的才腿软,不止腿软手也软!”章鹏本就是容易动气较真的,这会立即面动身动。偏生刘铜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张牙舞爪地回道。 “你才手脚软,活该凤芷相不中你!” “靠,老子就知道你在打凤芷的主意,我告诉你,你碰都别想碰凤芷一下!” “凭什么不让碰?凤芷又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不许碰就是不许碰!” “你个混小子……” 舒兰对着置身事外的罗钢摆摆手,示意自己对他们无聊的争吵委实没有什么兴趣,于是闪了出去,并遣了唐雪松去找他大哥,中秋佳节,总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得好。倒是唐雪松难得没有摆出一张管家婆的嘴脸,犹豫了下,便乖顺地退下了。 难得有了清静的舒兰一个人拿了坛酒,登上了苍城的城楼,下面大伙正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谈笑风生,哪里还有什么常胜军、宋家军之分,他们眼下已然是西征军,团结一心的西征军。而遥望漆黑的夜幕,她的前方便是西蛮的王庭。 人的风雅。” 唐雪松难得露了一点笑,便就着城墙坐下,靠着背后的硬石,抬头望月,却并不出声。等到舒兰将一个羊腿解决完了,他才掏出巾帕递给她,生怕她直接就用袖子去抹嘴。 舒兰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你怎么不陪着唐雪峰?让他知道你又来伺候我,一定想把我宰了。” “大哥和骑兵营的兄弟正喝在兴头上,我去敬了碗酒就先回来了,过会我再去看看。” 舒兰点点头,“这次唐雪峰很骁勇,回去记功述职,一定能封上将位。”她不禁瞥了一旁的男子一眼,故意问道,“你羡不羡慕?” “羡慕什么,他是我大哥,他能得好,我自是高兴。”唐雪松应得一如既往的平淡。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7 章 “你也是能做将军的人啊。” 舒兰叹口气,将手里的酒坛递给他,“虽说你是我的亲卫,一直在为我操心,其实你知不知道,我也一直在为你操心着呢。”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 “当然要操心,我不止要操心你的前程,还要操心你的家事,对了、对了,还有你头上的白头发。”舒兰往他身侧靠了靠,盯着那一头发丝惊道,“呀,怎么比前两天好像又多了两根?” “这你也能瞧出来?元帅还真是火眼金睛。”唐雪松语中带刺,却是难得的玩笑话。 “可不是嘛。”舒兰笑得眉宇弯弯,“哎,你怎么不喝酒?你不喝也不让我喝,这酒香闻着不是叫我难受嘛。喝吧,这可是我藏私的军酒,味道最正了,要是落在章鹏手上,早就没了。” 十五的月色洒在静谧而萧索的城楼上,唐雪松握着酒坛,看着小小的瓶口,竟觉得手掌微微发热。年幼时不知吃了多少她吃剩下的东西,从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唐雪松自己也蓦然发笑,屏退了杂念,仰头喝了一大口,顿时满腔辛辣。 “果然畅快。” “那是。”舒兰扬眉吐气的样子,继续抬头望天,静了一会,她才问道,“雪松,你觉得接下来的仗好打吗?” “你担心?” “有一些。”舒兰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右手,纵使她硬要白军医在一个月内治好她,可这日子未免还是有些长,何况如军医所言,疗效还尚未可知,这怎么不叫她担心?一旁,唐雪松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淡淡地撇开了目光。 “不是还有我么,百步穿杨,你使不得,我还使得。” “呵,是啊,还好有你。”舒兰靠在背后阴冷的城墙上,身体却并不感到冰冷,“看来你还是做我的亲卫好。” 月色下,唐雪松笑弧轻扬,生出几分温暖。 “元帅,唐队正,我没有打搅二位吧。” 一侧的阶梯上,善雅提裙踱步而来,卸去了平日一直遮面的纱巾,笑意柔如春风。 唐雪松起身行礼,甚为恭敬,“我正要去寻兄长,军师请。” 说罢,唐雪松遂下了城楼,善雅望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喃喃道:“其实你挑了那么多个,何不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 她眼前是有好几个晃着呢,可哪个是她挑得起的。 舒兰轻笑,“所以我就说嘛,我舒门素来血统优良,就是我不似一般闺中女子娟秀文静,可这张脸也总是讨人喜欢的,是不是?” 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善雅遂没有再说,只道:“先前月萼鲁莽,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阿雅姐这话就说的生分了,在你眼中我莫非是那小肚鸡肠的人?”舒兰露出一张献媚的笑脸,“阿雅姐,羊腿可好吃了,以后你再给我做吧?” 善雅浅笑,“也亏得你的唐亲卫,还记得你爱吃这个,才来央我做的。” “我家唐亲卫素来很得我心。”舒兰应得颇为得意。 善雅笑着也坐在了她的身边,只是人家文雅,坐得也端正。 “先前是我肤浅,方才我在军中听见不少士兵谈论,他们都为此次的大胜而觉得高兴。西蛮是游牧之族,不比迦国兴盛,纵使那些士兵做了俘虏,想来对迦国也无甚大用,最终的命运或许还不如就此死在自己的土地上,来得干净。” 舒兰静默地听着,生和死,在常人眼中应该是很要紧的一件事情,可是在战场上,它便是这样一文不值的东西。 “二哥他……本是可以活着的,那天父亲带大哥三哥出城迎敌,二哥则在城墙上指挥大势,可是城墙下,父兄接连力竭身亡,母亲也策马举刀,杀敌守城,我想若是我也在那里,也忍不住只能在城墙上看着。”舒兰觉得头有些重,靠在城墙上低声问道,“阿雅姐,你可曾后悔过?” 善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静了片刻淡淡道:“当初我选择留在族中,振鸿选择留在西陉关,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想无论是他为国捐躯的一刻,还是我答应你加入这场战局的一刻,我们都不曾后悔过。” 皎洁的月色,迷离梦幻,好似善雅轻喃的语音,悦耳动听,就好像在唱诉一首诗歌。 “有些人遇见了,注定的却是别离,有些人相逢一面,或许便执手终生。”善雅停了停,含笑的目光和煦如三月的春风,温温地望着舒兰。 “这是命,也是运。” 命运? 舒兰品味着她的话,她不晓得阿雅姐和二哥是如何认识的,只晓得两人情意相通,可到了最后,一个是鲜奴族的未来族长,一个是常胜军的智囊军师,谁都放不下自己的责任,于是他们选择放下对彼此的感情。 “阿雅姐,我有时候觉得媒妁之言也挺好的,彼此未能深知,却未必不能相守一生。反倒是那些所谓缠绵不悔的爱,往往随之而来的就是痛心入骨的苦。” 善雅道:“这是你不寻求真爱而选择征夫的理由?” 舒兰笑笑,“家国在前,私情在后,这大概是我们军人的宿命。” 军人,可是舒兰,你亦是一个女子。 纵使如她继承了族长之位,却也藏着私心。善雅忽然想起当年最后一次与振鸿相见时,他对自己说的话,“善雅,我心中放着家国,你心中放着族亲,即使今生你我越不过这道屏障,但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爱的女子,为了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总说男儿顶天立地,可是背负起国家大义之后,又泯去了多少他们原本的心性。 善雅隐隐觉得,舒兰或许也会背起这样的宿命。 “舒兰,你很好。”善雅凝视着九天月色,“真的,你半点不输你的父亲兄弟,你会是舒门的骄傲。” 清风带冷,月色迷离。 远处的台阶上,郝远拿着一包刚烤好的肉,望着高耸的城墙静默良久。他看着唐雪松先自己一步登上城楼,也看着舒兰同那女军师一起走下阶梯。 他立下大功,曾经半点都不熟悉的士兵们都争相向他敬酒道贺,却是唯独她,连正眼都没瞧过自己一眼。 不是说要嘉许他的么。 郝远捏着手里的纸包,神情含嫉含愤,他可不允许她临阵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日夜黑风光,云遮明月。 郝远手上提着一个麻袋,鬼鬼祟祟地走在走廊上,左右瞄了一眼四下无人,他就像只老鼠一样倏地窜进了玉导的房间。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8 章 “郝远?你那么晚过来做什么?” 郝远立在床头,神色肃穆,突然举起麻袋,噗通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玉导!我知道您好杯中物,这是孝敬您的,里头啥酒都有,人头马、绍兴酒、泸州大曲、不够您再和我说。”郝远就着他倾城的姿色讨好道,“玉导,您就发发慈悲,咱们这个嘉许能不能给的好一点?比如让舒兰和我……结成连理?实在不行,先确定下关系也是可以的嘛。” 玉导为人心善,叹了口气,指了指后头。 迦烜怒目交接,“臭小子!你赶偷跑!确定关系?我正好来问问你,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唰地一下,迦烜从背后掏出一瓶葡萄酒,那瓶子的手感当手榴弹正是合适。 于是两个孩子欢乐得做起了夜间跑走廊的追逐运动。 “你们悠着点!明天还要拍戏!”正直的玉导在后头喊道,“还有我喜欢的杯中物,是指饮料!饮料!咖啡第一、可乐第二,记住了没?下次别送错了!” ☆、第二十六章 嘉许 反悔 大军休整过后,遂准备整装出发,一路向西蛮王庭行径。 自苍城过后,斥候来报,西蛮王庭已将所有兵力集结于大原城,殊死一搏的战场显然也就在那里。 “蛮夷手中剩下四万兵马,我们手上虽有七万骑兵,可与西蛮精骑一人陪双的局面比较起来,恐怕也只是在伯仲之间。接下来一战想必双方都是殊死相博,自然我们都不希望己方有太大的伤亡,可大原城的建筑格局不比苍城的简陋,城墙高筑,皆是按照御敌的配备建造。” 庆祝过后的次日午后,几员大将再次在舒兰的营帐中商讨下一步的行动,不过气氛较第一次来说,委实缓和不少,众人的心中已无两军之分,大伙都是西征军的军人。 舒兰对着沙盘,分析战况。眼下的局势看似是有利于打了几次胜战的他们,可实际来看,却远非如此。 明着壑帝将宋深江手下三十万大军交付于她,加上留存的常胜军,原也有近四十万。然而其中五万留守岚敏山脉,三万留守西陉关,三万冲锋军又在一开始便损掉两万,于是只剩下二十八万左右。随后,她又命宋将军携十万士兵留守,如今几次大小战役打下来,也就剩下十五来万,而其中骑兵却是只有七万不至。 迦国不比西蛮,往昔迦国军中虽有出挑的骑兵营,却不及西蛮的特意培养和多年栽培。 何况这次还有另一个隐患,阿狼。 舒兰问向唐雪松,“前些时候叫你打听的事,王庭的探子可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有。” 舒兰沉声,决定对众人道:“上次在托克峡谷,我得知那驭狼男子是遭西蛮班赞胁迫,才会加入战事,所以若然我们可以帮他将心爱的雪狼逃离班赞的掌控,我们起码就不用再防备野狼的袭击。” “这感情好啊!”章鹏一拍手掌,很是赞同。 负责探子联络的唐雪松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成功安插在西蛮王庭之中的探子极少,这次他们已打探了许久,仍无半点回音,恐怕也是无力为之。” 章鹏立即提议道:“那咱们再派人混进去就是了。” 刘铜反驳道:“你说的简单,你当像咱们在中洲打仗啊。这里可是西洲,咱们的人别说混进去,搞不好刚入城就会立刻露出马脚。” 少顷,步军校尉于维道:“元帅之前派去苍城的那个亲卫,或许可行。” 众人听了接连称这是个法子,舒兰点点头,遂叫人又将郝远叫了过来。 说来也是命,郝远本是作为一个细作被抓进军营里严加看管的,如今却接二连三地让他成为了迦国的助力,倒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只是这样处理是否妥当,舒兰心中仍是不太肯定。 不得不说,她对郝远始终留有一份猜疑。 他有着绝世倾城的容貌,却也有着深藏不露的脾性。 少顷,亲卫带着郝远过来,舒兰便将之前讨论的一番事情告诉了他,郝远显得十分镇定,半点没有含糊就应道:“我愿意去。” 舒兰不动声色,众人倒是立即纷纷对他赞赏起来,夸他是条真汉子。 “不过我有条件。”须臾,郝远盯着舒兰,目光炯炯。 “什么?” 郝远规矩道:“元帅上次答应我,若然我能成功潜入苍城完成任务,便会与我嘉奖,元帅可还记得?” “自然。” 郝远又问道:“那若然此次我能够再次凯旋而归,我可能算作是迦国西征的功臣?” “理当如此。”舒兰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头随时会扑上身的豹子。 半晌,郝远沉了口气,昂头挺胸道:“即是功臣,我想元帅与我的奖赏便是待我归来,希望元帅能够效仿前朝蝶香公主。” “放肆!” 本站在一旁默然听着的迦烜猝然呵斥,怒目圆睁,狠戾地就想将郝远就地处决了一般。 他竟要舒兰效仿蝶香公主?当年帝王将蝶香公主下嫁于有功之臣,如今这个小白脸竟敢、竟敢要舒兰下嫁于他?!简直不识抬举! 然而郝远却无视高贵二皇子的,仍是字字铿锵,半点不让。 “我倾慕元帅已久,元帅可能答应?” “舒兰!” 除了怒发冲冠的迦烜,旁人也一时都摸不透该如何是好。倒是当事人此时极为冷静,舒兰举手止住了迦烜的暴动,只盯着立在当中的郝远左右打量。 她若在众将面前应下这个条件,这一诺千金,永无悔改的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这样私隐的条件。 舒兰自然晓得他的用意,须臾笑弧便显。 “若能为迦国赢得一员良才,一夜春宵又有何妨?何况郝亲卫生得比女子还要漂亮,这嫁娶之事倒说不准是谁讨了便宜。”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39 章 “你答应了?” 纵使是提出条件的郝远,此刻亦是吃惊,更不要说其他在场的一干人等,面孔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舒兰双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掌虽然老茧纵横,可手指还是有着女子纤长的漂亮模样,静了一会,她淡然地瞧过在场之人的表情,方薄唇轻启道。 “可惜,本帅不是公主,而是军人,若然谁立了军功都要我陪着上床,我还做什么一军帅将?干脆卸了这身战甲,去秦楼楚馆里头做个姑娘不是更好?” 屏息凝视间,舒兰走近郝远,一双蔚蓝的眸色瞧得愈发真切。 “我会对你上一次的功绩予以厚赏,不过看来我们共事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郝远怔怔地看着她,看得极为认真,看着她薄情的唇间吐出绝情的话。 “雪松,送他出去。” 大概,这是郝远有史以来在军里头,待得最为刻骨铭心的一天。 不及其他人求情发言,舒兰已是昂头轻笑,“看来老天爷也要我们打场硬仗了。下令全军,明日开拔,必要在入冬之前拿下西蛮!” “是!” *************************** 这夜,舒兰悄悄潜入了白军医的营帐,近日来她手上的伤一直由军医照料着,不是白军医来找她,便是舒兰自己主动拜访,于是大晚上的她出入军医的营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唐雪松跟在一旁,撩开帐子,舒兰负手走进,瞟了里头微弱的光亮一眼,语中带笑。 “你是觉得这会委屈,还是当初被关在大牢里的时候委屈?” 医帐里头的一张板凳上,本该被赶出去的郝远,正不甘不愿地被捆在上头。舒兰看着他,不尤就想起了当初在西陉关牢里见他的样子,隐隐地有些相似。少时,唐雪松上前替他松了绑。 郝远倒是不疾不徐地弄开了绳子,可斜眼瞪着舒兰的眼神已算不得友善。半晌,他冷冷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舒兰挑了他对面的矮凳坐了下来。 军医的营帐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却比回荡在苍城之上的焦味要好上许多。 “我心仪你。”郝远几乎立即脱口答道。 “心仪我?”舒兰不在乎地勾了勾嘴角,“那你就不应该让我难做,你应该知道在众将领的面前提出那种要求,对一军之帅来说根本只是一个羞辱。” 郝远瞥了唐雪松一眼,转过头,少顷冷冷道:“那日,我也在城楼上。” 舒兰稍稍眯了眼,对唐雪松使了个眼色要他出去,好在素来管家婆似的人却极有眼力,此刻并不纠缠,二话不说就大步迈了出去。 静默之下,舒兰方开口,“我这会过来,是要告诉你,刚刚你提的条件,我答应了。” 郝远大惊,蔚蓝的瞳眸骤然放大,半晌才转头看她,似要看出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 “你……” “不过我可比不得红院青楼里的姑娘,面若桃花,肌肤嫩白,我的身上除了伤恐怕就是疤了。”舒兰半点不躲地迎着他的目光,“还有,一个功劳只能换一夜,为此要赔上我的一生,我想本元帅还没廉价到这个地步。” “难道陪夜你就不在乎?!” 郝远惊呼,不晓得这样的条件是在羞辱她自己,还是在羞辱他。 舒兰站起身,不管不顾道:“知道他想要什么的人,要比那些无欲无求的人好应付得多,何况就像我之前所说。若能为迦国赢得一员良才,一夜春宵又有何妨?” 郝远看着她,明明是带笑的面容,带笑的嘴角,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却没有半点笑意。 冰冷的夜,郝远一个人空留在营帐里,垂落的眼神叫里头的一片蔚蓝色泽黯淡无光。不知过了许久,悠远目光渐渐变得狠戾清明。 “我要的,可不只是一夜风流。” 这夜,西征军尽知,舒帅原本出征前养在亲卫中的一个小白脸,不识好歹,以为建了些许军功,便可爬上元帅的床,不想生生被舒帅痛斥一顿,赶出了军队。 听到这个消息,大伙皆很是高兴,称舒帅果然是女中豪杰,不为情爱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王子 灭口 这年九月,迦国西征军直逼西蛮王庭,虽班赞损兵数万,但西蛮单于仍留用其为兵马元帅,抵御迦国入侵。 “你可要感谢我,外头一帮人等着你摔下去,可是我替你在那老鬼耳边吹得枕头风。” 雍容华贵的单于宠妃腾娜大妃姿态婀娜,纵使已有三十的年纪,却仍旧面若桃花,堪比豆蔻女子。班赞行礼谢过,嗓音低沉。 “谢过大妃,班赞不会忘记大妃提拔之恩。” “呵,提拔不提拔的我不管,不过外头那群老臣也是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已然不晓得打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竟还妄想议和?迦国壑帝若是个能议和的人,那他也统一不了中洲五国。” “大妃大智。” 班赞恭维着,须臾,妖娆的女子霎时换上一双凌厉的眼眸,半点不输武将的凶残。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迦国兵强力壮,本不是我们可以觊觎的对象,这次你既然已经惹到了他们头上,我们也没有法子,只是若然赶不走他们,也要替咱们自己留一条活路。”纤细的手指画着好看的绯艳蔻丹,划过男子恭敬低首的下颚,将他的头颅缓缓抬起。 “班赞,我一个女人都懂的道理,你应当也懂吧。” 活路即是退路,打不过就跑,也的确是西蛮的作风。 魁梧的男子再次低首回道:“班赞自当铭记于心。” 大妃红唇一勾,款款而去,待女子的背影渐消,班赞方直起了身子。只是猝然间的气魄,已然是云泥之分。少时,班赞的副手走上前,静候指示,班赞握着腰边的弯刀道。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0 章 “大军和马匹都准备好了?” “是。” 班赞颔首向城门的方向步去,心中想着之前大妃说的话,冷冷嗤笑,什么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不过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贪生怕死之辈。在战场上,他们不是生就是死,没有第三条路。 当然,这些只会奴役别人的贵族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倒是帑达塔在这一点的表现着实叫他满意。 班赞如是想着,勾起一抹笑容,一边吩咐道:“把狼带来见我。” “是。” 班赞回到自己的大帐时,阿狼已经被人带了过来,那头独眼的雪狼更是时时刻刻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班赞盯着那头狼,眼神里也有些忌讳,其实当初会去雪山里找他们也是一时兴起,却不曾想让他得到了这样好的宝贝。 班赞手指摩挲,“你应该知道自己前两次的表现,叫我很不满意。你这个样子,我可不能保证你那头眼睛还俱全的雪狼,会不会变得和你身边这头一样。” 阿雪虽听不懂人话,却敏锐得感受到了对方的威胁,遂立即龇牙咧嘴地准备还击。到底阿狼一腿挡在它的面前,半晌低着头应了句,“我知道了。”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班赞道,“前刻探子来报,迦国大军离大原城不足两日的脚程。你以前用的那些杂牌野狼军看来是没什么大用了,这次我希望你不要再隐藏实力,否则……” “我要见阿蓝。” 阿狼忽然提出要求,暗色的瞳眸坚决非常。班赞审视着他,这猎鹰一般的目光,看来宠物也是需要喂食的。 “可以。不过如果你再不成功,下次你还能不能看见它,我可就不能向你保证了。” 阴沉的天色,阴沉的地方。 阿狼摸了摸阿雪的头,这个人所居住的地方或许真的不适合他。 与此同时,大原城已然严加封锁的城门口,却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悠悠驶入城中,守城的士兵上前巡查,却是率先从马车里亮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刻印着西蛮王族的印记。士兵立即退下,不敢再探,却隐约瞟见一道蓝光从眼前划过。 马车里,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收起令牌,对着一旁轻撩窗帐看着外面的年轻男子道:“到底是品阶低下的士兵,认不出这令牌的真假。” 厚重的窗帐被放下,转身身来的一张脸,风华绝世,一双蔚蓝色的眸子更是堪比谪仙下凡。只是说话的嗓音,威严至尊,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要的消息打听到了吗?” 男子应得极为恭敬,“原本没有着落,不过之前才传来消息,说地牢那头有了动向,似乎正是王子所寻。”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王子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 郝远浅浅一笑。 舒兰,这个交易,他可是赢定的。 *************************** 迦国翊华十年九月中,舒兰大军行径至西蛮王庭大原城前,全军驻扎,凝重的气氛围绕在迦国及西蛮的士兵之间,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章鹏,前些时候你不是说我没给你机会么,这次本帅就派你和唐雪峰的骑兵营为先锋军,能不能把蛮夷叫出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章鹏听得欢喜,手舞足蹈地,“嘿,叫阵虽然不是我的拿手活,不过上去骂他们几通发发火也是好的。” 战前叫阵,多半敌我双方都晓得没什么大用,无非三军喊些粗话,纵使是再不济的守将也晓得是激敌用的。不过前些年迦国还在统一中洲的,北征军许老将军座下倒是有个很能叫阵的老将,都说媒人的嘴,滔滔不绝、舌灿莲花,而咱们这位老将更是愈发口若悬河、唇枪舌剑。 自然,北征军所攻的雁国民风也甚为彪悍,男子多是粗狂好战,这也是战前叫阵容易成功的一个原因。而这老将屡叫屡胜的战绩,后来传遍迦国大军,就是军人出身的壑帝都忍不住称他为毒舌将军。 不过舒兰以为,即使眼下这位毒舌将军站在这里,也未必能够成功。 因此三日后,章鹏自己并着带了三天的士兵们都喊哑了嗓子,众人见他们灰头土脸地回来倒没什么失望,只道章鹏太过较真,哪里就能把自己的嗓子也喊哑了。 为此月萼很适时宜地跳出来嘲笑他,“哟,这西洲什么时候也能听见鸭子叫了?这声音可真是动听,哎,以后你到我们族里去也叫给我么族人听听吧?西洲贫瘠,可不曾听过这样沙哑有趣的音色呢,呵呵……哈哈哈……” 横竖月萼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一个字不是在笑着的,尤其一双异域风情的睁不开了。 秋日暖阳下,章鹏一张黑脸被她臊红了不少,偏生已然沙哑的嗓子又不能和她对着喝,只得吃了闷亏在那里干跺脚,倒是叫旁观的一群爷们捧腹大笑。 “元帅!” 斥候的到来,打破了严肃军营里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笑料。 “什么事?” “唐校尉叫阵成功,西蛮开了城门,眼下骑兵正在交战!” “不可能!” 不顾章鹏的吃惊诧异,舒兰前刻还满怀笑意的神情骤然换做凛凛肃穆。 “那兄弟们还等什么?显我迦国威仪,正在此时,按原计划出兵!” 走过众人的时候,舒兰拍了拍章鹏的肩头,“不要气馁,等雪峰回来了,你再多同他讨教讨教就是了。” 章鹏气得抓耳挠腮,连带看着唐雪松的眼神都带着妒忌。 不过沙场上的战役比起一个玩笑来,不知残酷暴虐了多少。固然能将西蛮引出高耸的城墙是一件好事,然而骑兵对冲的战役之下,只会是用鲜血堆砌出来的血路。 而惊喜也总是出现在意外之中,比起之前舒兰同众人布置下的策略,班赞似乎也寻了一个对策,来报复他们的侵略。 “元帅!前线来报,蛮夷以雪狼为队,正奇袭我军!” “雪狼?”隐约间,最担忧的一件事还是发生了。 “是,是完全由雪狼组成的狼队,虽然不足四十头,但是……之前狼群的攻击和它们比起来,恐怕是天壤之别,这些狼极有灵性和策略,三、四头为一小队,简直与人无异。” 舒兰面色严肃,“恐怕不是与人无异,而是……更胜人一筹。”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1 章 善雅道:“雪狼,被西蛮奉为神的化身,光是雪狼的出现就足以振奋整个西蛮大军。” “军师有什么好法子吗?” “说来惭愧,自我出任之后,似乎还未能替元帅好好谋划。” “军师一路,已对我多有协助。” 善雅淡笑,“元帅胸有笔墨,我实在不敢画蛇添足。” 可是,她到底没能用简单的方法,来化解这场原可以避免的杀戮。 至于郝远,她自是希望他能成事的,不过若然他连这样的任务都能完成,却愈发坐实了他深不可测的来历。彼时,恐怕她与他的不是嘉奖重用,而是不得不严辞拷问。 甚至,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西洲版图三国是以川字型排列,突厥、西胡、西蛮,鲜奴族蜗居在西蛮的版图角落。 至于郝远的身份,玉玺不卖关子啦,他正是突厥王子,不错是突厥,不是西蛮哟。 而在查了一些突厥的资料之后,觉得有些专属名称不是很顺口,所以还是写王子吧。架空文,你们理解地~~~具体文中的突厥国土背景和郝远的生活环境会在小说中进一步披露,请支持郝远的客官们尽请期待,他埋伏了那么久,其实可是一个狠角哟。 PS:双休日习惯晚上更新哟。 ☆、第二十八章 出战 覆没 舒兰一干未上战场的将士都站在营中的空地上,战甲衣袍随烈风飞扬,兵刃犀利,等待随时出鞘斩敌。 大营中迦国的旗帜迎风飞扬,耳畔交织着烈风的呼啸声和远处战火纷飞的厮杀之音。 前线的斥候频频来报,然几次战果都不尽人意。 斥候禀道:“唐校尉骑兵难以突破或做穿插奇袭,蛮夷的轻骑行动极快,往往先一步对我方进行拦阻。” “此刻蛮夷动用了多少兵力?” “约莫四万骑兵,想来是西蛮全部的兵力了。” 舒兰摆手让斥候退下,对身旁的众人道:“唐雪峰也不容易,这样的情况下能让我方骑兵不给对方先一步打散,已是难能可贵。” 少顷,舒兰看过一旁的几人,最后对着章鹏身边的杨烈说道:“我们已派了五万骑兵,杨烈,眼下我再给你一万人马,你由右侧迂回突袭,势必要将他们全部逼往左侧。” “是!” 杨烈人高马大,身型魁梧,军人的阳刚之气尽显无疑。 虽说章鹏在一旁又是一张憋屈的脸,可因之前哑了喉咙,发不得命令,再如何叫嚣舒兰也是不去看他。少顷,她又将目光移到步兵及弓箭将领的方向,几人已明白她的意思,武树军向前一步,主动请命。 “请元帅派我弓弩营上阵!” 于维也上前抱拳道:“末将也请舒帅派领兵。” 实则先前几战,舒兰都特意派用了常胜军的三营出阵,一来对于常胜军她十分了解,有利其排兵布阵,率先为她赢得军功。二来也是为避嫌,先锋军素来容易损兵折将,两军合兵之初,她总是尽力避免这些会留人蜚语的事情。 自然,如今这两个问题,都已不复存在。 “好,武校尉、于校尉,你们上阵佯装协助刘铜、罗钢,主要任务是安插在左侧,静待蛮夷,切勿小心雪狼。” “是!” 三人领命之后,立即迅捷退下。看着他们的背影,舒兰希望接下来的回报过来的消息,能够有所变化。 身后眼看没自己什么事的月萼嘟着小嘴抱怨着,“若不是我的小蝎子在之前的战役中都用得差不多了,也不用怕这些狼。” 善雅看了她一眼,仍旧目视前方说道:“天山雪狼非比常物,恐怕纵使你的血蝎子也未必能够奏效。” “族长,这可说不准吧。” “战场不比平日嬉戏,先前是因小战你方能凸显你的本领,如今大战在即,鼓声震天,厮杀动地,你的笛音早被淹没其中,你又如何驾驭血蝎?” 月萼被其说得无语,只得踢了踢脚下的沙土,已示不甘。 “月萼,抬起你的头,认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善雅隐在纱巾下的面容,平静淡然,可是“这就是战场,我族素来以智避祸,为的就是不起这血光之灾。” 等待是漫长的,无论是要等一个时辰,还是一盏茶的功夫,时时刻刻,舒兰都知道前方有人倒下,有人战死,有人再不能相见。 她不自觉地握住了受伤的手臂,五指骨骼分明,苍白内敛。 直到另一双手冰冷冷地覆在她的手上,五指粗长有力,却化减了她对自己的残忍。舒兰悠然抬目,对上的正是那张平静如常的脸,唯独一双看着她的眼睛,写满了他的担忧。 唐雪松。 她早说过,他与她,委实是个麻烦。 彼时,斥候策马过来,下马禀道:“元帅,计划成功,西蛮骑兵已尽数被逼往左翼!” 此报一落,大伙的面上顿时喜上眉梢,若然大计得成,西蛮的兵力便可杀尽于此,这样也就宣誓着迦国大胜!大仇可报! “报!” 须臾,另一匹马也急策而来,“元帅!左侧后方冒出一支骑兵,举西蛮军旗!” 舒兰心口一跳,问道:“多少人?!” “不下一万!” 所有人的心情,在刹那间从九重天堕入深渊谷。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2 章 章鹏扯着嗓子喊道:“这不可能,蛮夷人少,怎么会多出整整一万的骑兵人马?!” 然舒兰此刻已顾不得这些,纵使原先不会多出,可眼下已是多出了。 这才是事实。 “唐雪松!” “在!” 舒兰脱下厚重的外袍,绯红色的披风落在青草土地上,她握紧腰侧的佩剑,下达号令。 “余下的骑兵及亲卫队随我出征!” “是!” 应战之音震耳盘旋,气势熏天。 善雅急着上前提醒道:“元帅,你的手!” 已然翻身上马的舒兰,手持缰绳,马上英姿笔挺,豪气凌云。 “我若战死,尔等一切便听宋副帅指挥!” 烈马不羁而去,扬起的是军人身先士卒、马革裹尸的志气。 *************************** 而比起西蛮大原城外的萧杀交错,城内的一处华贵的大帐之中,郝远换上了西洲人的服装,正悠哉地单手拿着一碗酥油茶满满茗了一口,身上的银饰伴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悦耳音律。 “王子。”之前带郝远出城的男子撩帘进来,恭敬行礼。 郝远头未抬起,淡淡问道:“外头的局势怎么样了?” “正是水火不容,城中已经大乱。” “地牢那都准备好了么?” “是,根据王子吩咐,已经控制住那头雪狼,我们的人也尽数做好准备,随时可从王庭的暗道中撤退,随后我们再将暗道封死,待西蛮兵败,迦国必能将西蛮王族等人一网打尽。” 男子禀过一切,略迟疑了刻,还是开口问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西蛮也算是我西洲抵御迦国的一道屏障,所谓唇亡齿寒,我们突厥隔着西胡尚且安稳,不对其救援也是情有可原,可为何西胡对此也毫不在乎?甚至趁机由后方侵略西蛮国土?” “唇亡齿寒?”郝远轻笑一声,“那也要这群蛮夷有做第一道屏障的资格,西蛮纵使草原茫茫,却也改变不了他们资源贫乏的现状,否则他们何苦年年寒冬就要攻打西陉关,抢夺迦国物资。此次他们虽兵破西陉关,斩杀了迦国舒门,却也激化了两国的关系。” 想起坐在迦国王座上的那个男人,郝远低头望着茶碗的眼神就略略带过一丝杀意。 “迦国壑帝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吞并中洲之后,定不会放过周遭他国,此时不动,只是偃旗息鼓,一来迦国常年征战,国库空虚,二来他在等一个名头。一个既可以成他大业,却也不会让他背负起好战恶名的由头。” 想到这,郝远又是一阵嗤笑,“而班赞的作为正活活给了迦国一个名正言顺攻打西洲的借口,所以这场仗,纠结始末,根本是一心想要立功的班赞,自己蠢顿有余。” 男子听过颔首明了,少顷又道:“属下先前过来时,探子来报,说是后方突现一万骑兵,挂西蛮帅旗,杀了迦国一个措手不及啊。” “一万骑兵?”郝远放下手中的茶碗,瞳色一敛,“西胡派来的?” “王子聪慧,正是西胡派来的。” “呵,一本万利,呼延烈这个人倒是很会做生意,也对,否则他也不会弃西蛮而同我们合作了。” 男子又道:“听说西胡呼延可汗的身边最近多了一个中洲人,当是谋士,极受重用,派这一万骑兵前来,协助西蛮攻打迦国似乎便是出自于他的计策。” 郝远垂眸想了会,少顷起身,男子立即将挂在一旁的大袄拿上前来替他披上,穿罢,郝远走出帐外,看着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绝美之容冷酷桀骜。 “不过这一万骑兵又到底能换得多少迦国士兵的性命?呵,终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郝远突厥身份已露。 “哈哈哈……” 郝远在休息室里对着电视机仰天三笑,一副傻样得冲着舒兰献媚,“看到没?看到没?先前什么委屈弱小都是我装出来,这种深沉阴谋帝才是我的真面目!” “看出来了。”最近没什么戏份的迦烜坐在旁边,“整个一傻样。” “你个傲娇,说什么?!” “就说你,怎么了?你再深沉阴谋,能深沉深沉过这个?”迦烜一手指着默默坐在旁边躺枪的小唐。 唐雪松略略抬起眼睛,狼一样的眼睛……然后淡漠地走了出去。 “唐……唐雪松,你的背景身份是什么?”郝远叫道。 唐雪松一手扶着门框,侧目回道:“没有,玉导安插了一个草根系的,就是我。” 霸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一刹,郝远发出爆笑声。 “哈哈!笑死我啦,他是草根、草根唉!” 舒兰合上剧本解释道。 “他们说,现在草根系比王子系受欢迎。” “哦!NO……这不是真的!” ☆、第二十九章 胜利 战亡 西蛮大原城的城楼上,一身戎装的班赞此刻眼神发亮,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3 章 十余年的忍辱,十余年的奋斗,他站在这里看着成败,享受着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 雪狼通过银发男子的交流,听从着班赞的指挥,灵敏地在军队穿梭奇袭,他们就好像是射出去的强箭,箭箭命中,例无虚发。 “她终于出来了!叫雪狼全部进攻迦国主帅!” 班赞兴奋地盯着城池下的动静,阿狼也看着下面,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型驰骋在沙场之上,不输男儿的骁勇拼搏,这就是迦国主帅,一个女人,一个英勇的女人。 一旁班赞又催促了一声,阿狼仍是浑然未决。尽管她没帮成自己,可是却要比身边胁迫他的男人好上太多。彼时,舒兰已在亲卫的护卫下,破阵强攻至城墙弓箭的距离之内,她立即举弓强射,然而未能完全治好的手臂,纵使费尽所有气力,也未能将羽箭射至城墙。 舒兰面色难看,这就是白军医所谓的治标不治本。 班赞站在城上得意大笑,纵观全局,几头雪狼离舒兰的位置已是极尽,只要即刻下达命令,定叫这女人有去无回。 “你还不传达命令!” 班赞侧目冷喝,见他仍是不动,上前就要对阿狼动手。雪狼呲牙咧嘴地盯着班赞,护在阿狼的面前,可倥偬间,一只羽箭趁其不备,直射班赞的胸口! 电光石火,就在这刹那之间。 “这……这不可能……”班赞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冷箭,“她明明做不到……舒门百步穿杨,她明明做不到……” 城墙下,舒兰身姿笔挺地端坐在马上,手上的弓箭虽稳稳地拿在手中,却未曾提起。那么射他一箭的人是谁?是谁?! 少顷,身上已然无力的班赞趴在城墙上,眼神涣散地盯着那个方向。 舒兰身旁一匹枣红色的烈马上,一个男子正将搭起的弓箭缓缓放下,露出的一张极为肃穆的面孔。 “他是谁……” 不甘心、不甘心……他不甘心…… 班赞到最后都死不瞑目,年少时他也曾是西蛮贵族中风云崛起的人物,然而家族的没落让他从云层跌入深渊。他立誓要重新爬上来,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心攻破西陉关,一心攻下迦国地界,就是要成为无人可以匹敌的西蛮名将。 然而今天,他却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迦国士兵手上? 这要他如何甘心? 班赞的身躯无力倒在城墙的一刻,战场上的左后方响起了迦国嘹亮的鸣鼓呐喊之声。 穿云裂石,震撼的音律此起彼伏,犹如波涛席卷,层层不息。 这是迦国胜利的前奏曲。 阿狼听着狂放的声音,望着那些殊死拼斗的人们,他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将战场上的雪狼全数撤走,另一件,他将班赞的尸身推下了城楼。 瞩目的西蛮元帅尸体,当即叫一些西蛮士兵僵硬不动。 舒兰感恩地看了阿狼的一眼,瞧着他的身影极速消失在城墙上,舒兰当即趁西蛮士兵愣怔的一刻,用西洲话放声高喊。 “班赞已死!西蛮既亡!眼下缴械投降,我必留其性命,善待你们亲族!”舒兰高举佩剑,威武凛然,“否则不死不休!” 陷入的僵局,一旦有人领头丢盔弃甲,那么很快地,亦步亦趋,所有人都会放弃反抗。 这日,苍穹战场,戎装带血,身后天边落日,染红了一片青绿草原。 *************************** 迦国翊华十年,舒帅命骑兵营诱敌出城,骑兵校尉唐雪峰成功叫阵,遂两军交锋。 然西征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舒帅命骑兵由侧翼突袭,逼西蛮骑兵入己阵,不想左翼后方突现一万西蛮骑兵,毁阵破兵,气势难挡。 舒帅忙中不乱,镇定自若,携亲卫出阵,勇猛无比。一擅弓之亲卫佯装举弓射箭,因力弱而落之城墙,立城楼上之西蛮元帅班赞冷笑嗤之,嘲其无知小儿,班门弄斧。不想舒帅突举弓箭再射,羽箭长驱直入,正中其心肺,叫班赞跌落城墙,当场毙亡。 舒帅英姿勃发,眼神犀利,高举佩剑,喝之:不降者,杀! 蛮夷被其威仪所震,缴械投降,遂西蛮大原城破,西蛮王庭俯首讨降。 迦国西征军费时七月,便深入西洲腹地,得蛮夷国土,绝两国今后纷争之乱,女帅舒兰功不可没也。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 “之前我还不明白元帅离军时为何叫我们听从宋副帅的命令,原来元帅对此仗早已是成竹在胸,早就知道宋副帅会带人由后攻入,真是妙啊!” “可不是,元帅就是他娘的高人啊!” “省掉他娘的,元帅就是高人!” 大胜之后,耳畔听得最多的便是恭贺之词,许久未见的宋深江再见时对着舒兰行了深深的一礼,当初她对他说,“行军人多,只会拖累速度,不妨分开行进,各有所图。” 而如今他们图下的,正是西蛮的河山。 大捷的喜报很快就被送回了迦国,想必不久之后,这个消息就会传遍迦国国土,全民欢庆。 然而最后的大胜,并不代表军人也可以同样地欢喜起来。 舒兰、迦烜、宋深江携部分军队入驻大原城,城破之时,听说年迈的西蛮单于当即自尽于病榻上,一部分王族似乎想从地道逃走,然而不知为何地道被炸,许多人枉死其中。迦国士兵替代了原来西蛮镇守王庭的兵力,并将一些重臣贵族看守起来。 舒兰走过场面事后,便委托宋老将军协助迦烜在城中指挥,处理后续事宜。毕竟攻城是军人的任务,而治国便是文官的责任,舒兰无意在此久留,这夜就策马赶回了仍然驻扎在城外的大营。 黑夜的天空下起了细雨,打在脸上,阴凉地如同细针。 舒兰、唐雪松几个其实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为了威吓西蛮百姓,立好迦国雄风,他们皆是潦草包扎过后就陪同迦烜入城,是以震慑西蛮。 此时在细雨中窜动的火把,隐约间好似阎王的鬼火,阴魅地带着死亡的气息。 已经结束的战场上,士兵们忙着清理战局,而军营里的士兵们,则忙着照顾伤兵。先前还充斥着杀意的营帐,此刻只剩下冲鼻的药味和残留在盔甲兵刃上的血腥气。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4 章 “怎么样?” 舒兰赶回到军营时,看见军需处的许燕京正手拿笔墨,晓得他在统计伤亡人数,遂急忙上前询问。许燕京面色阴沉,他瞥了唐雪松一眼,望向舒兰,隐忍着嗓音说道。 “骑兵、步兵各损三万有余,弓箭手损一万人,具体数字还未能尽数算齐。校尉级以上的将领,骑兵营唐雪峰受重伤,昏迷不醒,步兵于维腿部受伤,弓弩营罗钢腰腹被砍,正在治疗。” 说到这里,许燕京豁然顿住,面色苍白。唐雪松也是面色一沉,他大哥昏迷不醒?那是醒还是不能醒? 舒兰皱紧了眉头,双手握拳,已隐约猜到许燕京后头要说的话,厉声吩咐,“继续!继续说下去。” 许燕京略哑着嗓子道:“骑兵校尉杨烈、步兵校尉刘铜、弓弩校尉武树军,战前阵亡。” “你说什么?!杨烈和刘铜?!不可能!这不可能!” 章鹏冲上前抓着许燕京的衣领,用破嗓子大喝,下刻人已是窜了出去,就要去找人。 然而他找到的只有他们的尸骨,甚至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骨。 沙场势乱,人马交战,一旦堕马身死,尸身还要面临着无数的踩踏。 西陉关,常胜坡上的那些坟头里,又有哪具尸身是安然无恙的。 阴冷的秋雨,漆黑的草原,夜幕下,舒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杨烈,他曾是章鹏给她指婚的对象,她记得他,笑起来憨憨的一个汉子,只瞧一眼就晓得是个老实人。偏生他上了战场,却是十分英勇善战,勇猛过人,一次出兵,便一举砍掉了十三个蛮夷的人头。 刘铜,舒兰的心腹,矮瘦的个子,他往昔最是喜欢同章鹏斗嘴,两人在长安的时候也总喜欢围着凤芷转,舒兰晓得刘铜也喜欢凤芷,可他多精明的一个人,早就看出凤芷的心思不在自个身上,早早就退了出去。他这个人,什么都喜欢算一算,有时候她真想将他调去军需管管银子。 还有武树军,一心想要她指点其弓法一二,破苍城之后,他们还举杯相约,大战得胜之时,必互相切磋箭术。如今他战死沙场,约定再也不能实现。只希望他到了地府,能够见到她的爹和兄长们,指不定还能在弓箭手艺上有所长进。 “元帅,节哀。”许燕京看舒兰难过,劝了一句。 舒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眶犯疼,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沉重,半晌,沉着沙哑的嗓音喊道。 “他们都是我迦国的好男儿,是我迦国的大丈夫!十八年后,又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孤傲的苍鹰在风雨中飞翔,不畏天险阻隔,而纵使沧海桑田,也仍不改英雄本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最看不得的就是小人物死翘翘……呜呜 第一卷西蛮三十章完结,第二卷会离开战场回到长安去纠结感情戏,然后玉玺要告诉你们真正的高/潮才将要开始……哈哈、哈哈哈…… 咳咳,最近本人比较疯狂,见谅见谅。 ☆、第三十章 俘虏 道别 夺下大原城的几日,得迦烜仁政,西蛮中的大多百姓并未有动乱的迹象,只安分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纵使有些壮汉抱着一腔爱国的热血,却也终究敌不过战备齐全的迦国士兵。 “可有打听到郝远和雪狼他们的行踪?” “没有。” 大原城的城墙上,寒风萧瑟,就在班赞落下去的地方,舒兰站在这遥望城外的战场,想起那日的情景,杀伐叫喊之中,银色的长发,洁白的雪狼,看上去却永远是那样的神圣。 他们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 至于郝远,是死是活,恐怕就不一定了。 舒兰吸了口气,幽幽叹息一声。 “罢了,他们终有自己可以回去的地方。” 舒兰和唐雪松转而踏下城楼,只是尚且走在城楼的石梯上,就有亲卫带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上前来,两人的神色都尤为焦急。舒兰见那布衣男子眼熟,应当原是常胜军下的士兵,那人当即跪在舒兰面前,禀道。 “元帅!我等陪同秦校尉前去勘测西蛮后方地形,不想一行遭俘!还请元帅派人前去营救!” 舒兰当即面色一沉,“秦剑书?何人所为?” “是西胡的边关守将,乌勒。” “秦剑书踏过了西胡边境?” 士兵道:“未曾,只是西胡不知何时将两国边境挪了位置,越过了原先的边界线,并重新立了边界牌。秦校尉由山头勘地,不知缘由才踏过了边界。” “哼,定是他们见我方攻下西蛮,遂趁机由后方扩展自己的领土,倒是一群懂得黄雀在后的胡人。”舒兰皱着眉头,疾步踏下城楼,“成王败寇,无可厚非,这次算是他们棋胜一招,也是秦剑书的运气不好。” 唐雪松跟在后头问道:“派何人前去营救?” “我去。” “合适吗?” “当然合适,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打仗。” 舒兰又瞥了一眼那士兵,“你们跟去的几个都是布衣打扮?” “是,按规矩勘测地形不可暴露身份。” 舒兰嘴角一勾,心想他们的规矩,总算也是给他们自己留下了生的后路。 *************************** 西胡与西蛮的边境其实自五年前开始便变得十分安稳,这原不是在西洲茫茫草原上能够见到的场景。 西洲人多凶悍,西蛮一不及西胡矿源水源丰富,二不及突厥山脉灵药遍地纵生,是以在三国之中最为贫穷,只能依仗畜牧为业,到底比不得另两国的强盛。也饶是如此,养得西蛮男人愈发凶野彪悍,自己没的东西,没事,抢来就有了。 因此,迦国西陉关及与西胡的交界之处,是小骚乱最为频繁发生的地方。 八年前,西胡换了一位年轻的可汗,不惜血本,在边境处依山建了一座极为高耸的城墙,要越过迦国所筑的一半,平常的弓箭之术摆在这里便是白费。他甚至下令铲修两侧的山头,以防西蛮攀山而过,这座城楼费时六年,却的确为西胡赢来了长久的平和。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5 章 彼时,舒兰骑着象龙疾驰至西蛮这座高大的城楼之下,上头刻着硕大的三个字,九天门。说是西胡可汗亲取的名,亲提的字,意在高耸入云,常人难攀。 因事先已派人通报过,这会城楼下头倒是已有西胡人候在城门洞处。来人约莫三十不至,身着藏青色的胡服,骑着一匹同色烈马,他的头发褐中带金,腰佩玛瑙弯刀,胸佩深黄琥珀,神色倒是军中少有的淡然,甚至还有几分迦国男子的俊逸儒雅。 此时他的前排守着几十胡兵,拿着胡人惯用的圆盾,显然防备着她这个神射手。 舒兰踢马踱步上前几步,保持和谈时该有的距离,径直用流利的西洲话对那男子喊道。 “迦国元帅舒兰,求见西胡边城守将!” 那男子回道:“在下乃守将乌勒将军的军师,胡烈,将军命我前来与舒元帅商谈。” “先前我迦国子民误过边界,被西胡士兵带回,本帅得知后特意带了薄礼前来,希望乌勒将军看在误会一场,且让我将我国子民好生带回。” 说着,舒兰这边就有三人将礼物列出,多是金银,也是战场上素来换取人质的筹码,可那胡烈看都不看一眼就道。 “迦国刚得胜西蛮,我西胡还未表达恭喜之意,这些薄礼不妨便送与元帅,以示庆贺。” 这话,便是不肯收礼,也不肯放人了。 胡烈又道:“说到底,毕竟西蛮之地如今已是迦国地界,那位士兵如此贸贸然地踏进我国领地,恐是兹事体大,也委实不符合两国和睦之邻的礼节。” 舒兰轻握着缰绳笑道:“恐怕这事有所误会,他并非迦国士兵。” “哦?” “他只是我迦国的一名普通百姓,原非军籍。是我军得胜之后,特意带了随从前来领略一番西洲风光的。” “这倒有意思。”胡烈自然不信,“不过我若没有记错,迦国战事停歇不出三日,这人就可以从西陉关那么远的地方赶赴大原城?若不是随军而来,这茫茫草原上,只带着几个随从赶路,还赶到我西胡地界,这胆子也委实肥厚了一点。何况若是这样简单的理由,为何那人却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舒元帅又何以特意亲自前来?” 看似温和的男子,嘴上并不饶人。 “我听闻迦国人善文弄诗,爱读之乎者也之词,莫非是以为我西胡都是武人,看不出其中的破绽?” 舒兰也不动怒,反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出来啦?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破绽。”舒兰抓抓头,神情里竟带着几分羞怯,“胡军师是个男人,我是个女人,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横竖就是这么一回事情,咱们虽是军人,这事也不好说得太细,横竖传出去了,对咱们都没好处不是?” 霎时她又话风一转,“再来我迦国刚刚旗开得胜,正是军心振奋之际,士兵欣喜雀跃,胡军师既是要恭贺我迦国大捷之喜,何不通融一下,收下礼物,全当卖我舒兰一个面子。如此,我才好回去同三军共贺盛事啊。” 这话听明白了不?若是不收,迦国的三军就不是在大原城庆贺了,而是该兴奋地跑到这西胡城门下了。 胡烈的脑袋自不是木鱼做的,一袭婉转的话讲起来极为顺当,“舒元帅客气,原本也不过是想借此与元帅讨教几句,交个朋友,无论迦国军人或是迦国百姓,我西胡自是要学习迦国民风,以礼相待的。” 少顷,胡烈便叫人将秦剑书等四人带了出来,舒兰见他们并无大伤,也不再多说,让亲卫带上他们先行,转瞬便同胡烈拱手告辞。 彼时城楼上,裹着严实的男子目光怔怔地望着舒兰的身影,黑曜石的瞳眸里划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只有用迦国话轻唤着她的嗓音里,带着无比的眷恋和不舍。 “舒兰,你还好么。” 九天门内,胡烈下了马,四十多岁的守将乌勒步上前来,竟是亲自替他牵马,神情举止更是恭敬。 “可汗。” 西胡可汗名为呼延烈,年二七,正是方才在城门口冒充胡烈之名,同舒兰讨价还价的男人。据闻呼延烈是整个西胡历任可汗中最为精明聪慧的,称王以来,四下百姓俱安,民风尤正,各大部族对其皆是由衷臣服。 此时,方才在城楼上默默旁观的男子也走了下来,厚实的毛皮斗篷遮掩住了他的容貌,他对呼延烈行礼,问道:“可汗,见过她后,觉得如何?” “虽是女子,却也算是有勇有谋,班赞死在她的手上,也不算亏。” 男子道:“班赞此人太重名利,一心要建立功绩,行事之间根本担不得外界对他的赞论。不过原本那些赞扬之词,也是他找人故意流传出去的,好叫西蛮单于将他重用。” “可见传言和事实从来都不相符。”乌勒笑道,少顷他又问道,“可汗这次亲自去会这女人,可是觉得之后的西征之战,迦国仍会叫这女人领兵出征?” 呼延烈走在前头,微微颔首,“只要没有什么异数,十之八九便是她了。大军在外出征,最怕阵前换将,动摇军心。如今她有了打下西蛮的战绩,又收服了手下士兵们的心,军心正稳,那个迦国壑帝能够统一中洲,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咳、咳咳……咳咳。” “可汗!” 世人皆知西胡可汗年轻能干,却又哪里晓得他身体先天有缺。 乌勒及男子急忙上前看护,呼延烈咳得背脊微曲,少顷他抬起手示意无碍,站直的身躯挺拔不屈,不怒自威。 “我该启程回王都去了,乌将军便好生守着这九天门,这堵墙我们当年废了那样多的金银精力筑造,迦国想要通过这里可不会比夺下西蛮容易。起码这个冬天,我们不用太过担心,且好好过个年,明天这时候可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实则那番客套话的下头,谁都明白,迦国迟早有一天会再回到这里,带着他们的千军万马,一心要越过这道高耸的九重天门前。 *************************** 回去的路上,一声苍凉带劲的狼叫声止住了舒兰脚下的马,舒兰握着缰绳回看四周,只见一旁的小坡上立着一个男子,男子用披风将自己显眼的发色给遮掩了起来,脸上也仍旧带着一个面具,而他的脚下仍旧是那头独眼的雪狼。一人一狼,却说不出的和谐。 舒兰命唐雪松等人步开等候,自己打马上前,两人一高一下,她仰着头说道:“抱歉,我入城之后,派人详细搜过,可是未能找到你的雪狼。” “我知道,我也找过,可能是注定的吧。”阿狼抿着嘴,少顷说道,“我要回雪山去了,我不想再待在这里,这次我们会藏到山里更深的地方,不再让人找到了。” “也是。” 雪山虽然冰冷,可是清净无虑的空冥之地,又岂是这人间烟火中的人心繁杂可以比拟的。 少顷,舒兰一把摘下自己肩上的军徽,随手一扔准准地丢进了阿狼的怀里,阿狼接着有些不明白,下头舒兰对着他灿烂一笑。 “留着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舒兰永远当你是朋友!” 坐在马上的女子笑容璀璨,拱手抱拳,声若朗朗。 “阿狼,我祝你一路顺风。” 一骑飞尘,阿狼看着她矫捷的身影,英姿飒爽,蹲下身子一手抚摸着雪狼,一手拿着手中的军牌。 “朋友,阿雪,人里头有坏的,却也总是有好的啊。”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6 章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要不要预告一下,从明天开始,连着三天的小剧场已经准备齐全了哟。 掌声在哪里? 话说:(以下不押韵,不过可以按得、得、得的节奏来哟。) 今天舒兰极贤惠,熬了一锅腊八粥,亲自送给唐烜远。 几人喝过腊八粥,胃暖人暖心更暖,放下碗就上医院。 亲们,今天你们喝过腊八粥了么? ☆、第三十一章 回京 决心 迦国翊华十年,迦国西征军大胜,舒帅班师回朝,长安全城百姓至城门迎接,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只是欢喜的是在面上,背底里抱着牌位哭泣的又有多少人。军里的人多半看惯了生死,往往悲戚过几日便能缓过劲来,该喝酒的喝酒,该讨媳妇的讨媳妇,该过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着,他们欢喜地活着,也是在替死去的同伴活着。 这日,壑帝及太子等重臣特在皇城宫门前相迎,并设宫宴为西征军洗尘,这夜群臣作陪,一时间,舒兰成了长安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于京城内的宅邸更是客似云来,拜帖不停。 西蛮王庭因其暗道损毁,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公主,听说是单于晚年和一个婢女生下来的,所以不受重视,无人接应,却不想因此躲过一劫。壑帝为示与西蛮的尊重和大国风度,将此女留在宫中养育,今后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命运。 “舒元帅年纪轻轻,却委实有大将之风,半点都不输舒老将军的风采呐。” “要我说,舒元帅真乃是天下第一奇女子!” “舒帅大功,打下蛮夷,为我迦国赢得的可是长久的平安啊!” 这日进宫赴宴的皇城路上,舒兰僵着面孔笑着,一一颔首客套过这些是谁都不晓得的京官,半晌她偷偷小步上前,拉了拉走在前头的迦烜,悄声道:“我说那么多年没来这宫里了,这群人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迦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唐雪松,冷哼一声,对四周恭贺的人念道:“都聚这做什么?大冷天的,都喜欢在外头吹冷风?” 迦烜说的不客气,偏生那群大臣不敢对他不客气,纷纷应着散了去,有好拍马溜须的,还要憋出一句,“二殿下真是体恤下臣,慈悲心肠啊。” 实则,迦烜在京里的名声不太好,常有人说他性子骄傲,目无臣下,但又因他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太子嫡亲的弟弟,世人觉得养出这样的脾性也是理所应当,横竖二殿下比那些仗着家世抢人金银、霸人/妻女的纨绔子弟已是要好上许多。 舒兰拿胳膊肘推推迦烜,“啧啧,我说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以前也就对我发发火,这会连官员都不放眼里了?你这样不好吧?好歹是皇家子弟,叫别人瞧着也太傲了一些,当心那些御史谏臣上殿告你。” 对此,迦烜半声不应,加快了两步,走到前头去了,似是要同她撇开关系,舒兰委实觉得莫名其妙,“雪松,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别是在西蛮待傻了,到时候皇上要我赔怎么办?” 对此,唐雪松以为自己还是不予评价得好。 皇帝赐宴自是隆重非常,宴会上丝竹绕耳,琴瑟和谐,献舞的姑娘们婀娜多姿,皮肤白皙嫩滑,媚眼笑靥,看得那些个少闻声色的粗汉武将皆是睁大了双眼。 贺宴上,舒兰扬着笑脸端着酒杯,一杯杯回敬着。今天她可是大热门,不止壑帝独赏她美酒,就是太子迦烨也特意端着好看的琉璃酒杯,走到她跟前敬了她一杯。 “此次大战,辛苦你了。” “末将指责所在,不敢言苦。” 迦烨笑了笑,“明天就别出门了,我派了御医院最好的御医去你府上为你诊疗,舒门百步穿杨之技,震慑天下,你可不能有丝毫损伤。” “手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如今没有半点妨碍,何况御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可不就是我军白军医的父亲么,既然都是师出一门,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只是舒兰要多谢太子殿下挂心了。” “挂心的哪里是我,你对自己的伤情隐瞒不报,我又能从哪里知晓呢。”迦烨眉目含笑,瞥了一眼持着酒杯走过来的迦烜,“迦烜很是关心你的伤情,还请你切要小心身体。” 迦烜。 舒兰看着他,被灯火朦胧的眼睛,骄傲里带着几分倔几分柔。她突然想起了那一碗碗端到她面前的大补药,真他娘得苦。 等两位皇子敬过酒,旁人更是一一效仿,好像恨不能将自己的心肝掏出来给舒兰瞧似的。当下纵使舒兰海量,这宫里的酒又远不及军酒,可这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也委实有些撑不住,于是到了最后,舒兰也有些面红头晕,远远看去,倒是面若桃花,添了几许女子的风情。 “今日已晚,舒元帅醉酒,且留在宫中歇息。”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迦烜一声令下,两旁已有宫婢上来搀扶舒兰,将她带了下去,这会舒兰眼皮子重,也没有反抗,只靠着宫娥软绵绵的身子,觉得好生舒坦。 “舒—” “唐雪松。” 迦烜喝住想要上前的唐雪松,目光如炬,显然不许他横插一手,可唐雪松也是不管,直言道:“二皇子殿下,女子名声最是要紧,舒兰虽是将领,却也是女子,她在京中有家可回,如今住在宫里,恐怕不大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让宫婢伺候她,又不是让护卫伺候她。”迦烜瞪了他一眼,“如果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也该注意些分寸,这里可不是军营,她也不需要你时时刻刻跟着。” 拂袖而去的皇子气魄,纵使唐雪松辩不出,却也仍想上前拦住他,偏生肩膀一紧,大伤得愈而跟着回京的唐雪峰已是上前按住了自家弟弟的肩头,“雪松,他说的对,这里是皇宫,他是迦国的二皇子。” 唐雪松微微垂下眼眸,“大哥,我明白的。” 唐雪峰松了口气,放下了钳制住他的手,“你明白就好,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本就不能和皇族子弟一概而论。” 唐雪松没有再说,也没有再动,他其实都是明白的,从很早以前就明白。 舒兰在长安做质子的第四年,唐雪松和舒战来长安看她,并陪了她许久的日子,那时候他就知道,迦国二皇子迦烜殿下对舒兰甚有情义,纵使那种情义在当时只是表现在口舌之争上,可是旁人都是能看明白的。比如他总是当面嫌弃舒兰这个、嫌弃她那个,可当真有旁人附和着说舒兰坏话时,迦烜却是一脚踹过去,踹得没有半点犹豫。 护短,也不过如此。 是以,唐雪松一直以为舒兰会嫁入皇家,成为迦国二皇子的妃子。 那时他觉得,这应该是段好姻缘。可是直到后来,舒战和舒兰情投意合,唐雪松都不明白,为何迦烜到了最后都没开出这个口。 “走吧。”唐雪峰拉过弟弟,不让他再看舒兰离开的方向。 这世道,身份之差是天定的,舒兰如今该是个寡妇的名头,可纵使如此,二皇子还如此待她,已见决心,唐雪峰心里极不希望弟弟再系着这份情丝。和皇家作对,谁会吃苦头,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明知结局这般,又何必一头撞上去呢。 *************************** “你们全都下去。” 皇宫的殿阁内,宫婢们乖巧地行了礼,垂目退下,还很是体贴地替主子关上了房门。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7 章 这夜,月色朦胧,清风徐徐,像是一个好日子。 宫殿的布置比大军营帐不知精巧华贵了多少,高床软枕,熏香地龙,他在军营的时候纵使穿着最厚的棉靴,烧着小小的炭火,都觉得一双脚冷得就像冰一般。 所以迦烜明白,他自小锦衣玉食,他适应的是宫中的生活,可是他也知道,舒兰排斥这些。 “你这人怎么就对自己那么狠呢?明明是女人,偏偏要上战场吃那些苦。” 躺在床上的女子凝目安睡,舒兰其实生得很好看,只是平日不会打扮,又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叫旁人瞥一眼总以为是个男子。实则她的眉正应了那眉若远山的字,眼睛承了顾盼生辉的词,至于嘴……纵使有些口是心非,可唇红齿白,叫人想…… 迦烜的念头与身体几乎是同时动起来的,他跪在床榻边倾身上去,轻轻地吻在了女子的唇上。 蜻蜓点水,已似泥足深陷。 迦烜恋眷地抚摸着她的面颊,虽然不够细滑,可是叫他舍不得放,不想放,一辈子都不想。 贪恋的还想要再尝一尝那味道,可窗外却是黑影一晃,惊得迦烜立即窜了起来。 “谁?!” “你倒还能发现我。”太子迦烨微微推开了房门,立在门口也不进来,只瞥了自己的弟弟和床上的人一眼,“阿烜,你今日这桩事,办的很不好,出来。” 迦烜见了迦烨顿时失了大半的底气,规规矩矩地出去关好了房门,在自家兄长的面前,迦烜总是显得十分乖顺。 “皇兄。” 院子里不比屋内温暖,寒冬夜风阴凉,两位皇子倒是硬生生就站在廊上说话。迦烨此刻加重了一些口气,对着弟弟道。 “且不说你这事做的太过张扬,无需到明日,今夜里恐怕全城的官邸之家都会知道,凯旋归来的舒大元帅被二皇子宿在了皇城宫殿之中,你可知道,这与你、与舒兰都不是一件好事,眼下既是父皇的一张脸也极不好看。” 父皇?提起父皇,迦烜的面色恐怕比他父皇还要不好看。 “我就是弄不明白,父皇到底为什么不肯让我娶舒兰?这些年我求了那么多次,问了那么多次,父皇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总是一拖再拖,拖得舒兰终于嫁了旁人!其实叫我说,不就是不想我这个小儿子娶了手握军权的舒门之女,危急到皇兄的太子地位,从而引得朝野不稳嘛。若是如此,我早就说过了,这迦国二皇子我不做就是!” “住口!” 一声呵斥,七分责备,三分怒意,素来温和的迦烨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前头还生气的迦烜顿时泄了半口气。 “且不说你我二人自小亲厚,根本没有什么争位之事,你怎能因为自己心情不顺,就将那些挑衅之人的话放在嘴上?还有,放弃皇子身份这种话是可以随口说的吗?你不要父皇、不要母后、也不要皇兄我了吗?” 迦烨缓了口气,看着自家委屈的弟弟叹道:“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你就再忍忍,父皇那里我总会替你想法子的,若然殊静这一胎能得子,或许父皇能看在祖孙三代的喜庆上,应下你的婚事。” 迦烜低着头,喃喃认错,“是我气昏了头,叫皇兄担心了,如今太子妃怀着身孕,皇兄还是早些回去吧。” 迦烨颔首,“嗯,不过虽说面上你不便做得太明,可舒兰的心你还是要好好守着的,若然到时候好不容易说通了父皇,舒兰自己不肯,我们皇家也不好强逼了她,否则你们倒成了一对怨偶,那也没有意思。” 怨偶。 可不是么,如今只他一个人在这里瞎捉摸、瞎操心,想先通了父皇这一难关,实则舒兰何尝不是另一个难关?眼下她是明着在挑夫婿,可她心目中的夫婿却和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她如何才能甘愿地嫁给自己? 迦烜望着身侧的殿阁,凝眉发愁,却不知,温暖的宫殿床榻上,原本昏睡的女子却是睁着一双明目,在黑夜中如月一般皎洁明亮。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与女主之接触NO.1》 休息室里,三名伪男主围成三角形坐着,今天他们要讨论一个很严肃很严肃的问题。 郝远先撩了撩头发,拍了拍胸脯,“她摸过我的肉,而且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迦烜耻笑他,“我亲过她的脸颊。” 郝远鄙视,“趁人睡觉,小人行径。我要是想亲,我也亲得到!” “有本事你试试,我叫暗卫灭了你!” “你来呀!大家身份差不多,我怕你啊!” 两个人一冲动,站起来就想打架,这才发现唐雪松一直坐在旁边闷不吭声,两人对望了一眼,顿时浮上显而易见的奸笑嘴脸。 “哎哟,某些人好像就摸了个小手,她摸我的时候,那手指滑的真是……” “她的脸才是最香的,比豆腐还好吃……” “唰”的一下,唐雪松突然站起来,瞪了他们一眼就往门口走。 “他想干嘛?那眼神……像要杀人。” 迦烜脖子有些僵,“杀你还是杀我?” 门外,小唐同学正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嘴上念念有词。 “你如果不把舒兰给我,哼,我就诅咒你……诅咒你……” 玉导表示很有压力。 ☆、第三十二章 头痛 国公 啧啧,真是头痛。 舒兰回到家的时候,委实觉得头痛,只不晓得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她一不小心听到的那番话。 她急急寻了房间,大字一倒得躺在榻上,任凭阳光从大开的屋门外头照进来,暖着她的身子,只是不多久,阳光就被一团黑影给挡住了。 “昨个二皇子殿下不是因你酒醉而让你留宿在宫里了么,难道这一大早的,他忘了给你喝碗醒酒的汤药?宫里的醒酒汤可要比我这的有效多了吧。” 身为长安舒门府邸大管家的凤芷,端着红木盘,眉目淡然地立在榻前,看着她浅浅含笑。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8 章 舒兰稍稍眯着眼,一副酒没醒的样子,笑嘻嘻道:“凤妹妹,三年不见,你可愈发生得标致貌美了。” 实则昨日大军入城,在皇城前交付了帅印之后,舒兰急匆匆地回过一次府,换去了戎装,只是那会赶得太急,与凤芷也未能说上几句话,如今宫宴已结,总算能安心住在府里了。 “少说好话,倒不如和我说说皇宫的寝殿布置如何?若是你嫌弃了这宅门小院,也好请二皇子派人来重新修整一番,才叫你住的称心不是。” 知道她是故意提这个,舒兰也不动气,稍稍坐在身子,反击道:“真要翻新咱们家的院子,还用得着二皇子?凤芷你只管金口一开,别说修房子,你就是叫小章鹏替你修座天宫他都肯。只可惜啊,这次我把他和罗钢都留在了西洲,要不我写封信,就说凤芷有令,速回?也瞧瞧那么多年下来,到底是你重要,还是军令重要?” 凤芷嗔她一眼,“喝醉了就会说胡话,我哪里比得过军令,你个做大元帅的,也不怕丢了脑袋。” 舒兰笑意大增,偷瞄着清秀的女子,“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与你一饭之恩的少年郎吧?十年过去了,当初一碗饭的恩情也不至于变成爱情吧?我觉得还是小章鹏靠谱一些,他待你可是真心,你若是不抓紧,小心被别人抢跑了。” 她故意皱起眉头摇头道:“凤芷,你可不知道,西洲的女人,那出手速度可快了。” 实则,舒兰心里头是真担心。虽说善雅回了族里,可月萼却是赖在大原城不肯离开。因她之前承诺过,若是战事了结,绝不会妨碍月萼与章鹏的进展,是以她自然不能硬赶着叫月萼回去。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担心呐,舒兰觉得月萼便是小章鹏极不擅长应对的那一种,可凤芷对章鹏也并非无情,诚然她祈愿小章鹏别随随便便地就变了心,否则看她回去怎么收拾这小鬼。 “我说不过你,快喝了吧,和你说话这会已经不烫了。”凤芷体贴地试了试瓷碗的温度,才递给舒兰,舒兰笑地舒心,一口喝罢,问道。 “唐雪松呢?” “原是给他们兄弟准备了房间,可昨夜传话过来,说他要和大哥一起住在栖英楼。”栖英楼是给回京武将的暂居之地,多数职位不高的武将回京都宿在那里。这会凤芷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奇怪,“他……没有知会你一声?” 舒兰揉了揉脑袋,不在意道:“许是昨天醉了,说了也忘了。” 凤芷看着她没有再说,她亦是十岁时被舒兰捡回舒府的,同章鹏、刘铜、柳渊亦是一起长大的。前些年她也去过西陉关住了些时日,自然晓得唐雪松对舒兰是什么态度。先是舒战,后是二皇子,说什么西洲女人出手速度快,凤芷何尝不担心眼前的舒兰,她是当真连出手都不会的呢。 “昨个如何我不管,今个可有你忙的。只一天,这送进府来的拜帖,叠起来都已经没过小腿了。” 舒兰揉脑袋的指力越发加大,“都些什么人?能推就推了,去了我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客套话。” 凤芷笑笑,“放心,大多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不过送些玩意附上封信,婉转地说上两句情深意切的话,本来这些人里头大多也并非是要一睹你的真容,只是随势所趋罢了,倒也没有利益恩仇的牵连。不过有三张帖子,还需你自己拿主意。” 舒兰很放心凤芷的处事能力,便问道:“谁家的?” “其中两张帖子时候约得极巧,竟是同一日的同个时辰,一边是文臣太师,一边是枢密院使,平素最合不拢的两位朝中重臣,这次倒是极有默契。” 凤芷常留京畿打理舒府,是以对京中的官员关系极为熟稔,又因此处没有外人,她便直白地舒兰说道,自然她们舒府的大当家舒兰说起话来是愈发不懂计较。 “呵,竟是些拉党结派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找上我了?好歹让我歇一歇啊,这群京官真不会体谅人,也不想想我们武将在外头打仗多辛苦,这时候倒不嫌我是个女人了。” 凤芷淡淡笑着,“估计原先是有些嫌弃的,只是昨夜一不小心叫全长安城的人都晓得,迦国二皇子对西征大元帅另眼相看,纵使你以后卸甲归田,也极有可能是位皇亲国戚,如此一来,早之讨好也就理所应当了。” 舒兰不冷不热地笑了笑,“那感情好,你便这么回,就道时不凑巧,这同一日的同一个时辰,我已和二皇子有约,若是两位实在念我念得紧,不妨一同与我去赴二皇子的约,想来二皇子不是小气之人,不会介意的。” 凤芷应了声,却是满面的笑意,自然由她笔下出去的帖子委实要比舒兰这番话温婉许多,只是横竖都逃不了二皇子的依仗。 “那还有一张是什么?” 凤芷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金印的帖子来,递了给她。 “城东双鹤道邯巷,许国公的。” “许世伯?”许世伯正是许燕京的爷爷,回到长安时被封做国公。那时她还在京城当质子时,他没少照顾她,虽说日子不长,可舒兰很放在心上,于是面上大喜,“这个要去,礼物么……” “绍兴陈年花雕,还有一些他老人家喜欢的,我都已替你备好了。” 凤芷将这张帖子藏在最后,便是知道舒兰定是会去。舒兰站起身,笑得开怀。 “凤妹妹就是深得人心,怨不得这样讨人喜欢,若然我是个男子,我一定讨你做媳妇。” *************************** 当日午后,舒兰带着礼,骑着象龙就飞奔到了许国公的府邸,颇有相见恨晚的势头。 国公府的许老管家认得舒兰,她刚出现在门口,就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将她一路领到了许国公的面前。彼时许国公正在院子里和护院们锻炼身子,虽已是六十开外,可身子骨还健朗得很。 “许世伯果然风采依旧,不逊当年呐。” 舒兰本同管家站在一旁,直到见许国公停下招式瞧见了她,她方上前一阵赞许,许国公见了她也是喜上眉梢,咧嘴大笑。 “好丫头!可以啊,夺下西州蛮夷,报掉血海深仇,老头子当初没看错你!” 三年不见,这一老一小见了不过两句话,下刻已是一人捧着一坛酒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晒着太阳高谈阔论,军中出来的人多半喜欢这样喝,只为够劲。暖暖的午后,舒兰将一路行军的事情说与许国公听,同是军人出生的两人对此很有共同语言。 “许世伯啊,舒兰好歹是小辈,这次回来自然是该我来拜会您的,可你怎么还特意递张拜帖过来,是怕舒兰忘了您老不成?您这也太见外了。” 见面递拜帖,这虽是尊重,却也多是关系不熟稔的人家用的。反而挚交好友递了这帖子,倒显得有些疏远了。 “我哪会记得什么拜帖不拜帖的,咱们都是武将,不讲究这个,原本我就想派个人过去和你打声招呼就完了,偏是许管家多事,非要寄什么帖子,我就说我舒侄女会是那种见利忘友的人吗?” 许国公为人直爽,狠瞪了自家伺候在一旁的老管家一眼,比许国公小不了多少岁的老管家不好意思地赔着笑颜。 舒兰笑道,“这事也不好怪许管家,许管家肯定是怕我事忙,脑子用不过来。您是不晓得我府里的帖子堆得有多高,还好我家凤芷当年受许管家栽培,如今也很能干,替我挑拣着分出轻重,否则叫我脾气上来,直接捆了拿去烧柴,一了百了。” 许国公大笑两声,“不错,就是这个法子!我以前也这样!” 当年舒兰虽好武,却不曾逼迫捡回来的凤芷也要同她一般,正巧长安舒府缺个管家,是以凤芷多半时候便跟着许世伯家的管家学习掌家之道。因此,舒兰对许老管家也十分感激。 “许管家在世伯身边做了那么年,真是辛苦了,我这次从西洲带回了一些上好的补药,凤芷挑了几棵冬虫夏草,说是最适合您了,您可别忘记吃啊,吃完了,我再给您送过来。” “多谢舒小姐,老朽也是有福气,先跟着国公,又遇着小姐,还给了我一个孝敬的徒弟,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许国公瞪他一眼,赶人道:“去去去,什么圆满不圆满?老头子我还没圆满呢,你哪边凉快哪边去,别打扰我和世侄女说话。” 老管家仍旧笑嘻嘻的,“是、是,正巧我去看看点心备好了没有,都是舒小姐以前爱吃的,也不晓得您口味变了没,晚膳我也叫人准备着了,过会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 “行,我一定多吃几碗。”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49 章 待老管家退下,许国公喝了口酒道:“你别惯着他,他最近年纪大了,废话越来越多,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舒兰笑笑,实则许国公的话也不少。半晌,她放下酒坛,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许国公,一边道。 “世伯,有件事我得和您说,其实出发前,我把许燕京提拔成步军统领了。” 许国公顿时大圆一睁,猛地看着略低着头的舒兰,舒兰把手往前凑了凑,“这是他的家书。”许国公猛地拿出信笺,拆开读阅,信写得不长,也就半张纸,好在许国公的面色渐渐从震惊里缓了过来,他将信塞进了怀里,一手提过酒坛喝上一大口,叹口气道。 “我这孙子性子倔,和他姑姑一个脾气,以前总缠着你老爹,叽里咕噜地说一大堆,现在是又跑去烦你了吧?唉,老子让他去念书,就是指望他考个功名做个文官,偏生这小子就是要和我对着干。” 舒兰又道:“白军医也留在西洲,就是御医院院首白家的人,我让他替我好生看着燕京,眼下不打仗,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暂且燕京只是负责整顿军队防务,这样他可以逐步理清步军的情况,也好让他渐渐适应适应那里的气候。” “你费心了。” 其实,许国公明白自己孙子的心思,继承父志,光耀门楣,能有这样勤奋向上的子孙,摆在哪个家里都是叫长辈长脸的出息孩子。可许国公是从沙场里爬出来,比起受人敬仰的门楣,他宁可只要孙子一生平安。 午后清风,带着三分冬季的阴凉,许国公提着酒坛子,忽然想起那么多年,他似乎和舒门的每一代人都曾这样坐在阶梯上喝酒。只是…… 舒兰的爷爷去了,她的父亲去了,如今只剩下这命苦的孩子一个人了。 真的是武将们的命数么。 “阿兰,昨日宫宴,你可曾见得龙亲王?” 龙亲王,迦国史上最离奇的一段传位史,便是出于他之手。 因为他,就是当今壑帝的侄子,前一朝的迦国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请假……发现码完的一场戏更适合这篇…… 要么预告下,明天是龙亲王特邀剧场哟,这位是属于隐性BOSS哟。 玉玺最近很哀伤,步步难营……有么有安慰呐 ☆、第三十三章 亲王 女装 不曾想过许国公会突然提起这位尊贵的人来,舒兰摇摇头,“没有看见他,想来还在路上吧。” 龙亲王这段传位史,恐怕是迦国开朝以来最为公开的秘史了。 龙亲王姓迦名逸,他自己继位那年约莫还不满十四,委实是一位极为年轻的皇帝。迦逸自幼聪慧机敏,幼年被加封太子时很被百官看好,就是他的太子太傅也是当世闻名的大学者,偏生迦逸继位两年不至,性情开始转变。 这种变你不能说他坏,但也晓得绝不是一个身为帝王该做的事情。 迦逸开始逐渐沉迷于奇学异术,他喜欢起一切稀奇古怪的玩意,而且对此颇为乐此不彼,纵使后宫的绝色佳丽也不能吸引他半分。可以说,当时的迦逸大约就是应了那个不学无术的词。 可彼时,中洲尚未统一,五国乱世,各国之间皆是虎视眈眈。迦国帝王如此,委实群臣堪忧,百姓堪忧。 于是一群爱国爱民的臣子在迦逸继位的第五个年头,终以苍天请命,恳请迦逸让位,而迦逸膝下并无子嗣,遂当时群臣建议的接任人选正是迦逸的亲叔叔,彼时位居亲王之位的迦壑。 听说当年迦逸传位时还十分高兴,说是终于可以一心专研自己的学术,再不必被帝王之位所累,因此这一场帝王传位算是史上最为平稳祥和的,既没有皇帝驾崩,亦没有惨烈的宫变。 后来,继位的壑帝便按迦逸为自己皇兄之子的身份,予以册封,又因其曾有的帝王身份,便给他赐了一个龙字的封号,而且他见到壑帝可以不跪不拜,朝野间纵使太子都不及他的尊贵。 龙亲王年满二十岁时,才搬去了自己的封地,听说他特意同壑帝选了清净养人的青州浮川,那里靠山望海,最适宜观测天象,不过彼时而冠之年的龙亲王,养在山脚下府邸里的女子可个个都是如花美眷,早不复当年的青涩。 然龙亲王手上没有兵权,其中是为何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世伯为何突然提起龙亲王?” 此时许国公没有立即作答,反而问道:“章鹏那个小子这次能升到什么位置?” 舒兰直白应道:“西陉关一役,老一辈大多战死,又因壑帝连升常胜军二级,因此年轻一辈中的职位皆是不低。章鹏眼下已是少将,这次大约至多只能升到上将军,以后再立战功,恐怕也是多赏赐些金银田地了。不过以他的年纪能攀到这个位置,已是稀少,我们也都是承了父兄家族的庇荫。” 章鹏虽是个孤儿,但他和罗钢、刘铜他们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章鹏原是许国公许老将军座下一位上将军的儿子,这位上将军阵亡时,许老将军因征战在外,便将年幼的章鹏托付给了住在京城长安的舒兰,想着他们年纪相仿,容易玩到一处,哪里晓得他们竟是不动声色地学了大本事,到了后来竟是十几岁就直接上了战场,为国守疆。 “章家、舒门加上我,还有一些老友都曾是那位的部下……如今我已是退了下来不问世事,其他的几个似乎都走的差不多了,如今前朝武将之中,也就剩你位居高位,再加上文臣那一边……呵,这样看来,皇帝到底是不肯重用他的人啊。” 许国公悠悠一叹,他所说的那位便是龙亲王的父亲,曾经的迦国帝皇渊帝。这位皇上自小身子骨就不大好,是以他其实是生生被帝位累着然后病死的。 舒兰小时候觉得这要怪渊帝的名字,什么学识渊博,横竖不过逃不去一个冤字。 后来壑帝登基,很是迅速地撤掉了朝中渊帝和逸帝的亲信臣子,并续上了自己的心腹接任,所以 很多人对这个传位的过程又开始有所非议,认为壑帝为此根本是准备良久。 不过舒兰以为,这就是一帮老头子吃饱了饭没事做,借着唠嗑来消消食而已。 毕竟壑帝已成为壑帝,纸上谈兵又有什么作用? “这几年大家都在打仗,战死沙场,谁也说不清楚。” 舒兰不想参与朝政,一来她晓得自己没有这个天赋,二来她对这个也没有兴趣。 许国公笑笑,望着舒兰的侧脸,语气认真。 “舒门自你爷爷一辈入军上阵,忠烈果敢,你父亲更是迦国名将,扩开了西路疆土,如今你的表现更是不输舒门男儿,很好,舒兰,你很为舒门争光。” 舒兰提着酒坛的双手,倏然握紧,却仍是觉得这酒坛略略有些沉重。 是啊,她手上握着的是性命,也是舒门的荣耀。 “舒兰不敢辱没家声,也不敢玷污了父兄们的功勋。” 许国公喝酒的姿势一顿,想起故去的老友们,语重心长,“阿兰啊,生死这个东西……” 舒兰向他举起酒坛子,笑得额外清澈。 “许世伯放心,我们是军人,生死之事,自然是看得开的。”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0 章 许国公看了她片刻,霎时笑道:“好、好!看得开就好,老头子我今个高兴,丫头,明天咱们出去再接着喝!” “好。”喝酒这事舒兰也喜欢,只是往昔一直被唐雪松束着,不能施展。不想她刚应下,就对上了许国公一双贼兮兮的眼珠子。 “不过你明天一定要穿女装,老头子我不要和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扫兴!” 霎时,舒兰觉得错乱了,她一定是喝高了…… *************************** 回去的时候,舒兰是走路回去的,许老管家准备的一桌菜叫她吃了个精光,委实需要消消食。宽敞的大道上人烟稀少,更没有小贩摊子,偶尔走过的都是华贵的小轿或是马车。 城东住的多半是一些官家世族,是以这一片素来清冷安全,舒兰默默走着,忽见前方行来一队人马,威武的护卫骑马在前,后头跟着一辆精致贵气的马车,马车旁围着十数个面貌秀丽的婢女,这排场怎么瞧着都觉得有些眼熟。 少时,舒兰再抬头一瞧马车停下的府邸名牌,顿时心中大悟。 果然背后说不得人闲话,瞧,如今人家可不就活活出现在你面前了。 龙亲王府。 龙亲王平日都住在浮川,只是每年正月过节前,他都会回长安小住,是以他的府邸也坐落在在这城东。舒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瞧着厚重的车帘子被婢女纤纤素手撩起,脚踏白云金靴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一袭金绣锦衫,腰系翠玉带,勾着黑玉佩,头束羊脂白玉冠,宽大的左手上时不时转着两个墨玉乾坤球。 整个人就活像是用玉雕出来的,诚然若非认得他的人,定会以为他是个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男子,委实这张脸皮生得如旭日暖阳,叫人一瞧就觉得心头暖暖。 只是就在舒兰心头默念的一刹,那双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睛已是探到了她,舒兰不敢放肆,立即上前行了大礼,虽说他现在不做皇帝了,可所有人对他仍是行帝王的参拜大礼,对此壑帝也是默许的。 “舒兰见过龙亲王。” “果真是你,三年不见,本王都差些认不出你了。”迦逸摆手叫舒兰起身,手上的乾坤球两两碰撞,清脆的声调里也带着它主子的随性,“舒元帅很得老将军的风采啊,听闻大捷战报,就是身在浮川的我都忍不住和旁人夸你呢。” “龙亲王赞誉。” 迦逸没说两句就打了个哈欠,“今日本王长途奔波也有些累了,改日再同舒元帅叙旧吧。” “是。” 舒兰以为,这就是龙亲王最讨人喜欢的地方,因为他明白,以他眼下的地位情势,谁同他接触得深了,多半都是要倒霉的。 因此善解人意的龙亲王,几乎没有朋友。 舒兰恭送龙亲王回府,渐渐直过来的身子,望着男子消失的背影,神色有思。其实她明白之前许世伯为何要对她特意提起龙亲王,因为当年龙亲王在位时,差些就将最重要的皇城守备之职交给了舒兰的父亲,那个位置素来是皇帝最亲信的武将驻守。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父亲并没有如传闻那般坐上那个位置,可如今想想,若是父亲做了,至多被壑帝弃之不用,那么如今的舒门恐怕还能全家团圆。 舒兰摇摇头,实则壑帝待龙亲王和舒门皆是不薄,如今屹立在亲王府门口的两座麒麟石雕便非普通权贵之家可用,显然不管当年壑帝到底是群臣所向,还是用了手段才叫龙亲王让出帝位,壑帝与龙亲王的面子到底是做足了的。 舒兰迈步走开,十年过去了,龙亲王尚且过得安稳豁达,她想这么多又是做什么。与其想这些繁复的朝政,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解决许国公的那个要求。 女装? 唉…… *************************** 次日在凤芷的精心打扮下,舒兰有些不情愿地换了一身浅色的裙装,腰束胸下,亭亭芳华,略重的上好锦布不会叫舒兰走路不便,加上她高挑的身段,长裙愈发衬得出她的与众不同。 凤芷打扮完后,心满意足地看了她许久,“好看,真好看,还好你没在西洲晒得同黑炭一般,抹些胭脂倒也够了。” 一些? 舒兰觉得凤芷在她面上洒了许多才是,只是这胭脂上乘,摸在手上虽有些滑腻,可照着铜镜倒是真看不大出来。介于这张脸还是自己的,也为了不耽误时辰,舒兰勉强同意就这样出去见人。 因是穿了裙子,凤芷不让她骑马,遂给她备了马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看着自己一身的淡色衣裙,舒兰忽然在想她上一次穿女装是什么时候? 对了,是同样摇摇晃晃的轿子,她坐在里头,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熟悉的手替她掀开了轿帘,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说,“舒兰,我终于娶到你了。” 可是这夜,西陉关破,大红的嫁衣红如鲜血,刺眼的紧。 “舒小姐?舒小姐。”不知何时,许老管家已掀着马车帘子,慈眉善目地看着她,“舒小姐,到地了,下来吧,老爷等姑娘许久了。” 舒兰颔首,利索地自己跳下了马车,眼前这座香满楼专卖绍兴酒,亦是许国公的挚爱。只是不等她叫许管家带路,就见许老管家慈祥的目光渐渐笑得有些贼眉鼠眼起来,叫她浑身一颤,不禁有些不自在。 “许管家,您做什么这样看我?可是我穿的不对?” 许管家急忙摆手,“当然不是,是小姐生得好看,老头子一时看呆了,姑娘快上去吧,三楼雅间,人已经等着了。” 舒兰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等到她进了雅间,倏然发现今日这约,约得果然大有问题。 屋子里只坐了一个人,这人不是许国公,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偏生这人她还认得。 作者有话要说:  玉导自知男性演员太多,过度阴阳失调,于是找来了一群美女(群众演员。) 美女A:亲王,人家会跳舞,圈圈转得可多了。 美女B:亲王~~~人家会唱歌,你听听声音甜~~不~~甜~~嘛~~~ 美女C:亲王、亲王,人家会画画,九九八十一式,您要啥动作人家就画啥动作哟。 美女D:亲王,人家会弹琴,风雅大气加惊悚,您想听哪种? 美女E:亲王~人家会做点心,而且人家长得比点心还要甜呢~~~ ……下列数只不计。 “靠,凭什么他一个新来的有那么多女人伺候?!做过皇帝了不起啊!”郝远怒气冲冲。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1 章 “就是,不过是戏里的亲王,我可是皇子。” 龙亲王嘴角只勾不笑,玉导悠悠从他背后步出来,“这位龙亲王迦逸,正是本剧制片。” 于是…… 郝远,“哦,制片、呸,亲王殿下,那些庸脂俗粉怎么有资格伺候您呢?您看我怎么样?舒兰喜欢拿我当花瓶,要不您坐着,我给您端果盆?” 迦烜,“亲王,别听他的,你看咱们戏里头好歹是亲戚,您怎么也先扶堂弟一把吧。” 玉导嘟哝,“两个马屁精。” 郝远迦烜同喝,“有本事把你替亲王扇扇子的手给停下来!” ☆、第三十四章 相亲 外公 “秦剑书?” 舒兰略略皱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元帅。”舒兰进门的同时,秦剑书已是起身相迎,显然他是半点都不意外舒兰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隐隐的惊艳。 “许国公呢?” “他不在这。”秦剑书应道。 “怎么回事?”舒兰回身想找许管家,可是哪里还能看见他的踪影。秦剑书犹豫了一下,才道出原委来。 “前几日,许国公在长安一些门第之间放了话,说是要为元帅征……亲。”秦剑书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舒兰倒是豁然大悟。 弄了老半天,这不是约她喝酒,而是约她来相亲的? 舒兰盯着一副腼腆模样的秦剑书,半天没再说出句话来,当年章鹏好像也曾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他,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的? “那秦剑书,他家世底子好,是征南大将军秦老将军的孙子,文武双全,是个人才。” 而她当时回的是,“我三哥文武也全,还精通乐律书画和棋艺,你晓不晓得国手是什么?京城国手,说起我三哥,就是教皇帝下棋的徐老夫子都得甘拜下风,这才叫人才。” 这会舒兰要比当初愈发头脑清明了一些,想来小章鹏有句话说的是对,这世上断找不出一个能同时拥有她家兄弟才智的男人,是以为了她舒门血统着想,她的确该放下一些条件,而眼前的男子…… 文武双全,做个夫君也是很不错的,何况舒兰瞧着他秦剑书静默的样子,似乎倒有几分秀色可餐的味道。 舒兰嘴角倏然一弯,觉得许世伯这事似乎办的……极为厚道。 横竖自己的确要找个男人传宗接代,如今在京城里也是难得偷闲,倒不如趁机就把这事给办了。念头这样一生,舒兰也不管自己穿的女装,走到圆桌前撩袍而坐,一副男子做派,顺带摆摆手叫秦剑书也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开门见山。 “你可知道我对夫婿的要求?” 秦剑书坐在她的对面点点头,“元帅要的夫君家世不必太高,但务必清白,才识不能太低,亦要懂得武学,面貌干净端正即可,重要的是将来所生的孩子要以继承舒门为重。是以剑书此次前来,是认为自己还算符合元帅所开的条件。” 这些话说完,秦剑书似乎多了几分自信,却是舒兰的瞳眸稍稍转暗了一些。 “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秦老将军的长子嫡孙,你下头虽然有个弟弟,却是庶出,眼下也不过五、六岁大,是不是?” “元帅好记性。”秦剑书应道,“只是爷爷说了,你我成亲之后,只要元帅将第一个儿子交由给秦家抚养便可,其余孩子仍是姓舒。” 舒兰喝了口茶,神色已没了之前高兴的意思。 “秦老将军可知道我是在招赘,而不是嫁人。秦剑书,你门第太高,恐怕我高攀不上。” 秦剑书抿着嘴,想了一会道:“元帅若是觉得这个条件不可,我可以再同爷爷商议。” 舒兰审视他,“你是不是想报恩?感激我将你从西胡人手中救出来?所以才答应来相亲的?” “并非如此,元帅—”秦剑书想要解释,奈何舒兰认定如此,举手制止他道。 “算了吧,你我不合适,今日多谢你肯过来。” 她一个寡妇,其实还这般对人挑剔捡选,委实有些不厚道,可是光秦剑书嫡孙这一条,舒兰是真的不敢搭上。 见舒兰步出屋去,性子温和的秦剑书却是追上前喊道:“元帅!元帅当日救我,的确叫我感激在心,报恩确是不假,可我也的确倾慕元帅,这话或许由我一个男子来说,元帅会觉得我少了些男子气概,只是今日相亲之事,我的确是真心想与元帅白头偕老,并非只是为了投桃报李。” 舒兰顿住了脚步,回身莞尔一笑,“多谢你的一番话,可我心意已定。” 秦剑书神情落寞,却是问道:“那元帅要找的合适之人,又是如何?” 舒兰想都没想,就笑道:“条件都对了,即可。” “元帅不找自己喜欢的?” 这次她没有回答,只微微摇头下楼。 喜欢?不喜欢?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到了最后不还是离开她了么。 “竹篮打水一场空呐……” 步在街上的舒兰哀叹一声,真是可惜了那秦剑书,其实她也觉得他挺好的,虽说性子弱了一些,可正适合替她带孩子嘛。就是他那个身份……唉,真真可惜了呢。 彼时,许管家当真不晓得跑去了哪里,舒兰在附近找了一会,都不见人影。又见四周的路人并不会特意看她,显然她这身女装穿在身上并不惹眼、也不奇怪,因此舒兰觉得既是出来了,便四处逛逛,她除了三年前随父亲回京述职,瞧了些老朋友,这京城长安她已是许久没好好看过了。 *************************** 长安京都之地本就繁华,如今再过几日便是大年,街上愈发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花灯!花灯!新做好的花灯!”街头摆摊的小贩叫卖着,他的摊子前头两旁放满了刚做好的花灯,五颜六色,十分好看,小贩见舒兰驻足,立马殷勤揽客,“姑娘,要不要买一盏?过年的时候挂在家里,元宵佳节还可题字猜谜呢。” “是了,大年过后还有元宵。”舒兰挑了一盏莲花灯左右打量,“对了,今年可还有花神娘娘的车灯?”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2 章 “有、有!这可是每年元宵节的一大盛事呢,自然是有的。” 每年的花神娘娘都是由皇宫里司乐坊的领舞舞姬饰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婀娜的身姿叫城中的百姓,尤其是男子们大开眼见。 舒兰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也年年来看,可眼下再谈到倾国倾城,她觉得到底还是那个细作更胜一筹。实则郝远的女装扮相,至今叫她难忘,啧啧……真是可惜他一副男儿身啊。 思虑间,舒兰举起莲花灯,对着一头的太阳,却不想未曾透明了灯身,倒是有个黑影遮住了她的视线,舒兰放下花灯,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莫非今日是什么故友相逢的吉日?怎么频频见到些故人。 舒兰嘴角一勾,顺溜地打着招呼道:“宋公子,许久不见了,你的屁股可好?” 宋少鹄当即面色一僵,半青半紫,舒兰觉得这可比花灯要好看。 “怎么还是经不起逗的样子,我听说你在最后那场大战里表现得很不错啊,纵使做了个步兵,也是冲锋陷阵,骁勇英武,最是拼命了。” 听她夸奖自己,宋少鹄稍稍昂了昂头,道:“我这次砍了四十多个蛮夷,昨日觐见皇上时,皇上允我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官复原职。” “那可是恭喜了。” 舒兰挑挑眉,心想壑帝真是会笼络人心,只这官复原职四个字恐怕已能叫宋家感激涕零许久了。舒兰付了莲花灯的钱,手上拿着灯便想继续晃荡,不想宋少鹄跟在一旁,瞧着她手上的灯问道。 “我送你的娃娃,你可还留着?” 对了,那个娃娃跑去哪里了? 当时收下之后便丢给了唐雪松,自己便再未管过,也不晓得雪松到底收在了哪里。心里虽然没底,可面上舒兰应得风淡云轻。 “自是在的,说起来我替你保管许久,也该还给你了。” 宋少鹄咬了咬牙,撇开头,“也不一定要还……” “我听说那东西你宝贝得紧?做什么给我?” 话语一落,宋少鹄当即就皱了眉,舒兰看他一副咬牙不肯吐的模样,翻了翻白眼,叹口气,“你也是听了许国公的话跑来的?” 宋少鹄沉默了一会,终是拿出了武将的风范,直言道:“我上有兄长,就是生下来的孩子全都姓舒,也无甚大碍。” 啧啧,这人不止是听了许世伯的话,看来还有人替他通风报信呢。 “这个敢情好。”舒兰笑着停下步子,侧目审视过他,“宋少鹄,我记得你今年是二十岁?” “二十有一。” “哦……比我小了整整两岁。”舒兰摇摇头,“这不行,我是个寡妇又比你年长,旁人肯定要说我老牛吃嫩草,荼毒了迦国的青年才俊。我虽不想立什么贞节牌坊,可也背不起这个臭名声,我还是挑别人吧。” “你!” 舒兰不给他发话的机会,直拍他的肩头,一副怜惜他的样子,“其实你很好,只是咱俩不合适。” 宋少鹄猛地打开了舒兰的手,恨恨道:“你拒绝秦剑书的理由我已经解决了,你凭什么拒绝我?!”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女人对负心汉说的话,舒兰有些不明白,不过一想也就理通了,横竖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拒绝,的确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于是她颇为语重心长地劝道:“感情这个事,不好勉强,也怪咱俩生错了年份,若是你比我早出生两年就没这个问题了。” 宋少鹄却根本听不进她这个破理由,低头的视野里尽是那个晃晃悠悠的花灯,烦躁得很。年纪?不是条件即可便好么,偏偏她在意年纪?年纪这个东西叫他怎么改?难不成要他把自己缩回母亲的肚子里去吗?! 宋少鹄越想越没道理,越想越憋气,霎时,心中一烦,径直就把舒兰手上晃荡的花灯给抢了过来。舒兰一时也没想到他会这般,冷不丁地就让他得了逞。 “宋少鹄,你做什么?当你自己是土匪呢,宋家的面子你还顾不顾了?把花灯还我。” 不过吵架这种事,就是你叫我做、我偏不这样做的事情。 宋少鹄拿着花灯的手愈发握紧,“你真的介意年纪?” “不错。”舒兰这会也硬气起来,“我就是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不行啊!” “你!”宋少鹄气道,“你不用找这样的借口!男子汉大丈夫,我、我何患无妻!” “何患无妻,那你还不把花灯还我!” 不想宋少鹄不肯理她,径直就甩着那个花灯疾步而去,舒兰想着目的达成,也不为了一个花灯去追,只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喂,那个娃娃我会派人送还给你的。” “我宋少鹄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要丢要留随便你!” 宋少鹄冷冷回了一句,终是头也不回地跑没了身影。 “啧啧,又是个倔脾气,和迦烜真是有的一拼。” 舒兰双手环胸叹道,摸了摸肚子,想着是该吃饭的时候了,便决定先找家馆子喂饱自己的肚子。 彼时她并不晓得,一旁的茶楼上头,正有人看她的热闹看得很是起劲。 *************************** “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好好两桩婚事就这么给弄黄了,我可是按照她的要求替她找来的啊,不是都挺合适的吗?我看根本就是这丫头要求高,嘴上说什么条件符合就成,八成心里头有人了,就等着对方开口呢吧,可怜老头子我为她在这瞎操心。” 许国公缩回前刻伸长的脖子,喝了口茶长叹道。 一旁伺候着的许管家倒是多个心眼,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这两家的门第都太高了些?宋公子虽是府里的老三,到底也是长房嫡出,舒小姐怕是想着名门世家里头若出了这么一个入赘的儿子,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这样一说,许国公微微颔首觉得有些道理,便问:“那第三个准备好了没有?” 许管家笑眯眯地回道:“自然,想来第三个最合适,一定会叫舒小姐满意的。” “嗯,只可怜了秦家和宋家的两个小鬼,他们对阿兰其实也很有心了。” “是啊,都是重情的人。”许管家又道,“只是秦公子若当真是为了报恩,那他对舒小姐怀的便是歉意。至于宋公子虽是对舒小姐另眼相看,可他们这里头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情爱,委实也说不清楚,舒小姐或许看人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3 章 彼时许国公吃了颗花生,喃喃念叨,“说来也奇怪,我记得舒兰当初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姓唐的小子,是比那个舒战更早陪在她身边的,话说这小子怎么也不争争气,就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真是没出息。” 不等许国公发完牢骚,就见桌子的一边黑压压地印下一片影子,许管家抬头一瞧,竟是几个皇城中的侍卫。少顷许管家心中有数,神情漠然地无视过这些人,只稍稍欠身询问自家老爷的意思。 许国公则是愈发淡定,端着茶碗的样子不复之前看戏的模样,倒颇有面对战场上千军万马的气势,须臾他茗了口茶,淡淡道。 “怎么,老夫出来喝个茶,什么时候也需要二殿下来管了?” 现出身影的迦烜难得没有露出一副傲气的面孔,反而规规矩矩地对许国公行礼唤道。 “外公。”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搞定两个娃,顺带勾出一个小男主。 是以,玉玺觉得很圆满~~~ 明天再上小剧。 ☆、第三十五章 御史 作陪 舒兰随意挑了一家小馆子吃饭,洋洋洒洒地点了四菜一汤,外加两碗白米饭。只是不等佳肴上桌,又一个黑影挡住了大门口射进来的日头,舒兰心想自己今日大概同太阳公公没有什么缘分,好在抬头瞧过,并不是个熟人。 “你是?” 来人穿了一身简约的云纹青衫,斯文有礼,五官端正,瞧着倒是个翩翩有礼的良家公子。 “舒元帅,在下御史台萧元笙,今日不知是否有幸可让萧某请元帅吃顿饭?” 舒兰笑得高兴,“有人请我吃饭我总是欢喜的,坐吧。” “多谢。”萧元笙轻轻撩袍坐下,举止温雅,面容始终带笑,叫人觉得十分和煦。 舒兰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背脊挺直,人稍前倾,开门见山道:“你也是来相亲的?” “是。”萧元笙神色平和。 “知道我的条件?” “知道。” “那把你的条件说来听听。” 萧元笙道:“在下今年二十有六,三年前科考中举,殿试后出任豫州荣泽参知一职,半年前被调回长安,在御史台任从三品御史。我家中无亲无故,是因年少时一把大火夺去了亲人的性命,好在佛祖慈悲,老家鸿渊寺的方丈将我养育长大,也约是如此,我以为子孙之福看开便好,所以我并不介意孩子姓什么,始终都是我的孩子。” 这想法好,修过佛道的就是不一样,果然很有深度。而且壑帝特意将他调回京都升任御史,可见其自身也颇有能力,这人相貌也生得不错,举止有礼。 这男人,真是……好,极好。 舒兰心里偷笑,几乎准备一锤定音。 可不想一块玉佩忽然横空落下,准头极好地落在桌子的中央,噌噌碎裂,惊得舒兰的身子都往后退了退,而等她抬眼时,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迦烜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气势汹汹,他紧紧地盯着舒兰,怒目交接,一副要冲进来杀人的模样。可眨眼间,他又倏地愤恨地跑开了去,不见了踪影。 莫名其妙,这人的脑子一定是在西洲待坏了! “那是二皇子殿下?他在此处……” 萧元笙看着舒兰,这两日他也不是没有听过舒兰和二皇子的传言,毕竟这算是眼下朝野里最热的一门八卦。皇族迦氏素来子嗣不多,眼下二皇子只迎了一位侧妃,听说还是不甘不愿纳下的,极不受宠。 “在下听说舒元帅和二殿下是自小相识,也算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冤家对头罢了。”舒兰嗤笑一声,捡了桌上磕坏了的玉佩,啧啧,真是可惜,这宫里的物件该是有多值钱呐。 “舒兰!你给我出来!否则我立马拆了这家店!” 外头喝声响亮,惊得掌柜一阵摸不着头脑,舒兰摇摇头,却是将玉拿在手上站了起来,她噙着几分笑意问向萧元笙。 “萧御史,可打算参他一本?当众胁迫,也算得上是为虎作伥吧。” 萧元笙亦站起身,笑容和悦,“若是舒元帅不想参他,我也可以徇回私。” “萧御史好智慧,将来在朝上一定颇有建树。”舒兰手上摩挲的碎玉,“那这次就请萧御史通融一次,否则彼时被人嘲笑的一定不是二殿下,而是倒霉的我了。” 不过几句话之间,迦烜的几个暗卫就已冲了进来,吓得掌柜当即就要掏银子付起安家费来,好在舒兰摆摆手,扶住了被吓着的老板,又对暗卫道。 “去把我的菜钱给付了,多给点,人家好歹受了惊吓,别叫人说你家主子小气。” 店里,萧元笙的面孔是温和含笑的,可店外头的那张脸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眉宇紧蹙,嘴唇紧抿,一双眼睛就和沙场上的野狼一般,凶残狠戾。 “你要我叫你几次?!”迦烜显然已是气急。 舒兰负手在后,耸耸肩,“你横竖不就叫了一次嘛。” “你!” 舒兰笑眯眯道:“别气、别气,多生气对身子不好,你身娇体贵的,我可赔不起。走吧,饭都没吃上,咱们去吃些东西,你说以前小时候吃的那家牛肉面馆现在还开着不?他那牛肉很是入味。” 迦烜憋着一口气,偏生对着这样平和的舒兰又发不出火。说起来相亲这件事,还是他外公的主意,从京城武将到朝廷文官,无一疏漏地替她张罗了一个齐全,若不是皇兄给他通风报信,指不定她今天就成了好事! 往昔已让她嫁过一次,难道还要当着他的面再来第二次? 休想! 彼时迦烜记着皇兄的话,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得到舒兰的心意,于是忍下了自己的脾气,说道。 “开着,生意还很好。”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4 章 两人并肩走着,舒兰挑眉看他,“你常去?” 迦烜没有回,她哪里晓得,在她远在西陉关欢笑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默然地走在这长安城里,而行来走去的,却都是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 牛肉面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桌,舒兰立即拿了筷子吃了起来,说她此刻的样子是饿死鬼投胎亦不为过。 迦烜看着她,“你吃这么快做什么?” “我饿啊。”舒兰嘴里嚼着面,捧着大碗,没有半点女子的吃相。 “那就再叫一碗,你吃得慢些,别像以前那样噎着。” 舒兰喝着汤,手上的动作倏然一顿,他们年少时也曾这样瞒着身份四处玩乐,纵使嘴上吵闹,可对着外人素来是同仇敌忾的,只是那些到底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舒兰很快笑道:“我这人聪明,小时候犯过的错,长大了多半不会再犯。” 迦烜一时没想到她话有深意,直到舒兰将先前的那块碎玉放在桌上,迦烜的神情才变了变。 “往后不要在外头乱发脾气,你的身份本就限着你许多举止,何必自己去找麻烦呢。” 这话虽有些训话的意思,可迦烜也晓得舒兰是为自己好,纵使她是关心自己的,便也没有什么话听不得,反而隐隐还有些高兴。 “也不是常这样。”如果不是晓得你在相亲的话,他又怎么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不是就好。”舒兰拿着手中的筷子敲了敲碗边,放了下来,“这的面,你没吃出来,已经不是以前的味道了吗?” 迦烜眉头一皱,“我经常来吃,哪里不一样了?” 舒兰笑笑,“也许是你吃惯了所以才没有吃出来,自然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味道。有些东西日子一久,印象就变得有些模糊了,纵使惦记着也未必还是原先的样子,而即使还是原先的样子,这吃面的心情也是不一样的。” 舒兰将桌上的碎玉往迦烜面前推了推,玉碎难复,似如人心。 “这回你听明白了?” 迦烜怔怔地看着她,喉咙里哽咽难忍,微微张开的嘴,翕张几次,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可这几个字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你想说什么?” 舒兰垂眸笑了笑,片刻抬头凝视着他,“我在说这牛肉面啊。” 迦烜没有吭声,也没有发脾气,他又不傻,怎么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舒兰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顾着他的脸面,未将话给说破,委实她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狮吼功的功力。于是立即站起身子,面上仍旧是笑颜满面。 “我今个还要去同旧部喝酒,就不陪殿下了。” 舒兰脚下溜得快,叫落寞的迦烜一时没回过神来,本是为了处理掉那些莺莺燕燕,本是为了想要和她好好处一处,本是……本是想要约她去年后的元宵灯会……可如今她说了什么?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味道?心情?还是那该死的人心! 皇兄要他一忍再忍,时到今日,他还怎么忍?小白脸一个个得冒出来,就连外公都帮着要给舒兰找男人,还有今天她的话…… 迦烜默然握住桌上的那块碎玉,已然缺损的棱边划过他的肌肤,丝丝生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彼时,舒兰拎着两坛小酒晃悠悠地步到了栖英楼,对着守门的侍卫闪了闪自己的腰牌,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此时已是黄昏,云蒸霞蔚,红彤彤的落日余辉里飞过几只大鸟,鸣音清脆。 舒兰行到一间屋子的门前,客客气气地在门上敲了几下,对着半开的门洞喊道。 “唐公子可在?” 不及片刻,穿着一身玄衣的唐雪松便行了出来,看见她的神情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哟,特意来看看你,还挺不受你待见的啊。看来你动作这么快不是来欢迎我的,是不是鼻子灵,闻到酒香味了?”舒兰将手中的酒丢了一坛给他,“绍兴花雕,十年陈酿,五十两一坛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舒兰此时似乎就带着这么几分酒意。她走开几步,回眸侧目,含笑看着立在原处有些僵硬的唐雪松,甩甩手要他跟上。 “喂,别杵着了,好酒当前,今天你可不许再唠叨我。快走,咱们挑个好地方喝酒去。” 唐雪松望着她,心口忽然跳得有些快。 停下来,停下来,她……只是朋友,还只是朋友。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迦烜躲在墙角念念有词:“愁啊愁啊……我好愁啊……” 玉导:“阿烜啊,你招魂呢?” 迦烜:“嗯。” 玉导:“招哪、哪个魂?” 迦烜:“就是招你这个魂!你这个混蛋!终于肯出来了?你这集播出去,我还有人气吗?!还能有粉丝吗?所有人都知道舒兰不喜欢我了!他们肯定都不要我了!舒兰不要我!粉丝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我……” 迦烜悲愤,起身就跑,玉导在后头喊,“阿烜啊!冷静、冷静!你是二皇子、二皇子,背地里哭就好,发通告的时候注意形象啊!” 通道深处,就听见愈发悲戚的哀嚎生。 “愁啊……愁啊……我好愁啊……” 扫地的耳背阿婆摇摇头,“这年头怎么都嫌自己长得丑,整容院真是要发财咯。”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5 章 ☆、第三十六章 意思 赫连 两个人挑的地方好,又是高高的屋檐顶上,并肩坐着,喝着烈酒乘着寒风,倒也不觉得凉。而长安楼宇之间的晚霞日落,比起那夜茫茫草原城楼上的星光月色,此时看得又是另一番味道。 “做什么不回家里住?那里又不是没地方,还是怕我嫌弃你们兄弟俩胃口大啊?” 唐雪松淡淡道:“大哥不想打扰你们。” “唐雪峰的伤没事了吧?” “嗯,修养了数月,已经都好了。” 舒兰喝了口酒,望着夕阳下繁华的京城,“我打算在这过了元宵佳节,等赏完灯便去同皇上请旨,回西陉关去。你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唐雪松本是舒兰的亲卫队正,理应同她一起,而她如今这样问,显然又是有要他另谋出路的意思吧。唐雪松喝了口酒,浓香的酒划过自己的喉咙,余香却是略略苦涩。 她问了那么多次,看来是真的不想自己做她的亲卫。 她大概是真的嫌自己管得太多,太烦了吧。 说不出是郁闷,还是失落,所谓君臣有别,既是如此,他便如她所愿。 “我就看看大哥的意思吧。” 或许,他是该回到大哥的身边了。 然而此刻舒兰仰头喝酒的动作顿时一僵,眼角划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可惜唐雪松低着头没有看见。那日八月十五的城楼上,她还记得他说“不是还有我么,百步穿杨,你使不得,我还使得。” 那时她应着,“呵,是啊,还好有你,看来你还是做我的亲卫好。” 可如今看来,往后的日子,她是要孤军奋战了吧。 少顷舒兰放下酒坛时,面色已然悠然含笑,言语轻巧。 “我前刻去兵部问过了,雪峰这次的职位已经排下了,能封做少将军,以后你跟着他,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舒兰又喝了口,喝得有些快,“咱们几个里头,属你最不叫人担心。罗钢原本也是稳妥的,只是他同刘钢关系最铁,这一年咱们又死了那么多兄弟,他性子内敛,伤心烦闷也不肯同我们说。好在章鹏这次也留在了西洲,多少他们还能有个伴,只是章鹏年纪小,职位却高,尤其那张嘴也不叫人省心。” 唐雪松见她没有对自己的去留表示什么,反而说起其他人,心中愈发沉落。喝起酒来的动作,比之舒兰只快不慢。 “再等些年岁,等心智成熟了便也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了。” 唐雪松闷闷应着,他自己便是如此。 “但愿如此吧。”不知不觉间,舒兰已快饮完一坛,遂起身道,“后头几天我就不过来了,等到过年宫宴时,大伙再大醉一场。来,雪松,咱们在这里先干一杯,往后我便祝你前程似锦!” 举起的酒坛,仿佛是要上阵提枪的阵仗,英勇无比。 雪松,谢谢你那么多次在沙场上与我并肩而战,百步穿杨,你我永远是最默契的搭档。 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可这样也好,作为生死一瞬的军人,他们起码是喝着酒,笑着别离的,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好。” 然而这一口壮志凌云的酒对于唐雪松来说,喝得却是满满的愁肠。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舒兰只身回去,坚持不要唐雪松送,说是堂堂元帅在这长安之地还要人送回去委实丢面子。唐雪松耐她不得,何况心里也烦躁得很,只看着她背向自己甩手而去,潇洒的背影没有一点留恋。 耳畔,鸟声扰心,闷得他喘不过气。 *************************** 老一辈的人常说,夜路走得多了,难免会遇见一两只鬼。 舒兰以为这话是有些道理的,起码今个她是遇见了。 “出来吧,你还真打算跟我回去不成?” 舒兰弯进一条少有人烟的巷子时,侧过半身对着后方念道,原本空落无人的巷尾,缓缓显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穿着迦国的服饰,只是带着斗篷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好在如今的寒冬腊月,冷风瑟瑟,旁人并不觉奇怪。 男子放下帽子,露出自己的面貌,语中带着悠哉的笑意。 “我是不介意,倒是要问你愿不愿意将我带回去?元帅?” 舒兰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背上叛国的罪名。” 蔚蓝色的眼珠,倾城的容貌,在暗下的夜幕里,微微朦胧的灯火中尤为惊艳。 舒兰不惊不急,“这会是不是可以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了?” 原本自称郝远的男子早已没了往昔那装出来的几分无知,挺拔昂然的胸膛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显示出他的身份。 “赫连,我叫赫连远。” 赫连?这可是突厥国姓。 舒兰眼神一紧,“你是突厥人?” “是,不过我们两国眼下还没什么关联,纵使你我深交,也谈不上什么叛国。” “那你特意千里迢迢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喝酒啊。”赫连远举起手中的酒,“你刚同唐队正喝过,再和我喝一场如何?” 舒兰唇角一勾,彻底回过身子,“有何不可。”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6 章 之前的一场酒是在屋檐上喝得,余霞唯美,风景堪好。彼时她和赫连远则晃到了郊野之地,席地而坐,对天望月地喝着酒,舒兰倒不怕他有什么企图动作,只两人之间稍稍隔开了一些距离。 舒兰仰头喝了一大口,遂率先开口问道。 “我听说突厥正分裂着,你是东边的还是西边的?” “东突厥,我是东突厥可汗的第十个儿子。”赫连远直言不讳,这次他没有半分隐瞒的意思。 舒兰轻笑,“王子啊,那我若生擒了你,可是大功一件吧。” 赫连远却笑得轻松,“我兄弟多,母亲也只是个被献给可汗的舞姬,本是玩过就当不得真的,不想一夜风流却是怀了上了我,因此才勉强做了可汗的妃子,不过纵使生下我这个儿子,咱们母子也不受父王待见,所以母亲病了也没人料理,后来就去了。” 赫连远喝着酒,谈起自己仙逝的母亲仍是神情平淡,没有半点悲恸的意思。 “是以我觉得你如今就是抓了我,将我打得不成人形地丢在我父王面前,他也一定宁可不认我这个儿子,也不会因我得罪隔着大山的迦国。” 舒兰笑道:“哟,没看出来啊,你细皮嫩肉的,小时候倒没少受罪嘛。” “嘿嘿,那便是多亏了我这张随母的脸,我母亲是西胡人,生得极为漂亮,小时候我没少靠这张脸吃饭,就是在你这里,也是亏得了这张面皮,不是么?” 诚然他的这张脸的确是男女通吃,比如曾经将他拿来做花瓶的自己。 舒兰想起当初自己看他看得入神,不禁有些心虚,好在防线未破,当是算不得叛国。遂猛咳两声,咳掉了自己曾经一点点的旖旎迷惑。 “我是不晓得你在西蛮那会是打得什么主意,不过你既然能从突厥那样豺狼虎豹的环境里生长到如今的样子,又一举成功解决了围困苍城的计划,可见你的功力一定不浅,诚然这可不是一张面皮就能摆平的事情吧。” 听见她这样说,赫连远笑得分外开心起来,“你是在夸我,我真高兴。” 舒兰没有反驳,“那你现在来迦国是做什么?” 赫连远玩弄着手上的小酒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酒香醉人。 “我是来提醒元帅的,你可还记得曾答应过我的嘉许?” 舒兰喝酒的动作此刻已非一顿,而是猝然一僵,她自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若能为迦国赢得一员良才,一夜春宵又有何妨? 赫连远看着她,很是赏心悦目地观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纵使我没能在大原城完成任务,可苍城的嘉奖,元帅也还没付给我呢。” “你想要什么?” “一夜春宵。” 赫连远几乎毫不掩盖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可不及舒兰眉宇稍动,他笑道:“放心,我怎么会同你要这个呢,我想要的是更珍贵的东西。” 舒兰谈不上松了口气,反而心中愈发对他起了戒备,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东西,你想要什么,直说了吧。” “不妨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想要的又是什么?”蔚蓝色的眼眸定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狡黠,“一国将领,守卫疆土,这是你的责任,可如果不是西陉关破,你也不用担上这样的责任,那么你自己的心里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真是个会说话的人,永远都想把握着先发制人的优势,抓住战场上的主导权。 舒兰晃了晃酒坛,并不看他那双充满灼热的眼睛,取笑道。 “这么关心我,你不是真看上我了吧?” 赫连远双手撑地往后靠了靠,“你觉得我隐在中洲,藏在西陉关附近,是为了什么?可不就是为了见心上人一面。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的真心更为珍贵的了。” 下一刻,男子的手倏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倾身上来的脸目若朗星、面如冠玉,叫人望之惊艳。 “舒兰,我要的不是一夜风流,我要的是你的一颗真心。” 真心? 舒兰默然地盯着他,没有回应,也没有表情。 这一刻,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赫连远似乎读出了她隐在眸地的念想,放开了手,稍稍离开了她一些。 “你我初见,虽是在西陉关,却非今年。” “你的意思是我们早前见过?”舒兰摇摇头,唇角带笑,口气还是十分冷静清淡,“你这样绝世的容貌,我若见过,一定牢记不忘。” “你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这人比较死心眼,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得到,不过你放心,比起那位迦国二皇子,我会比他善解人意许多,定不会叫你觉得厌烦。” 赫连远抬头看了看天色,又对舒兰倾城一笑,只是如今的样子已比不得当初的美目盼兮,反而像是奸猾阴谋的西洲毒蛇。 “今天有些晚了,我也不方便送你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 舒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一定不知道,比起他这种故做君子的举止,还是迦烜的暴脾气来得比较真诚。 起码,迦烜不会一再地骗她。 舒兰将没喝完的酒坛子置在原地,自己默默地站了起来。 “真是个鬼话连篇的人。” 什么珍贵,什么真心,什么初见。 突厥王子,一个不受宠的突厥王子可以这样逍遥自在?一个不受宠的突厥王子却有困灭苍城的勇敢和气魄?一个不受宠的突厥王子么,她即使不晓得他跑来迦国的目的,却也晓得这样的人,是要万万防着的。 不过她今天放过他,便是还了当日西蛮苍城一役,他在军中隐瞒下自己落崖的恩情。 而若再见。 必如沙场交战,敌我分明。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7 章 作者有话要说:  阿远咬着手帕,“为什么要交战?为什么要交战嘛?!人家是真心的呀,是真心的呀,做什么不信我?人家冤死了~~~~~~~” 玉导抖一抖,最近好冷哦…… ☆、第三十七章 过年 约会 迦国每逢过年时,皇宫里都会举办盛大宫宴,这是君臣同欢最热闹的一天,午后大臣们便会陆续进宫,彼时宴席比较随意,三三两两喝酒谈话,到了晚上,皇帝驾临方是正式的宫宴,君臣同乐。而稍后的天际上则会燃放五彩烟花,象征君民同欢,亦显迦国兴盛。 进宫这天,好在没人强迫她穿什么轻飘飘的女装,舒兰遂挑了一身男子的紧身锦服,质地纹路皆是华贵的,以配得起皇宫的身份,样式就是有些江湖女子也会穿的,最后配着梳洗整齐的长发马尾,整个人显得高挑干练。 宫宴上文臣那头,舒兰认不得几个,只瞧得出面生和面熟的,倒是新搭上线的萧元笙很是客气地上来与她攀谈了几句,不过字里行间没有再续前缘的意思,想来这桩她很满意的婚事被迦烜一搅,是彻底没了指望。 至于武将里自有不少她认识的,她上前一一打过招呼,其中宋深江看她的神情要比当初慈祥了许多,倒是对上后头宋少鹄苦大仇深的目光,实在有些破坏了今夜的气氛。于是舒兰决定避他避得远些,以免坏了自己的心情。 随后大伙便就着规矩,在壑帝的一番慷慨陈词后,晚宴正式开宴,壑帝并按照兵部上书的文册给西征军的武将们封了位,舒兰自是首当其冲,封号巾帼,正一品,必是要被记入迦国史册的。 宫宴上,舒兰比普通百姓们先一步瞧见了领舞的姑娘,就是日后将在元宵时登上花车的花神娘娘,婀娜多姿,顾盼生辉,长得委实漂亮,只是瞧着瞧着却是觉得到底不及那赫连远的倾城容颜。 啧啧,那张脸生在一个男人的面上,果真浪费。 待壑帝起身回后宫坐享家宴之时,武将这一头三三两两地已有不少人喝高了去,宴会的气氛亦是热闹了许多。 大伙轮番相互敬酒,而这日的大红人舒兰自不能逃,只是纵使她能喝,也经不起所有人的轮番轰炸,待喝过三巡,她实在有些撑不住,赶紧寻借口溜出了大殿。走之前正瞥见唐雪松和雪峰也被一群人围着敬酒,素来面色寡淡的雪松难得脸上也笑得颇为灿烂。 就在方才,雪峰也已被壑帝亲自封为少将军,这可的确是件该庆贺的事情。 她倒也还没敬过雪峰呢,不过算了吧,那么多人也不缺她一个,等回去再叫凤芷备份厚礼便是。 殿堂里,唐雪松举着酒杯,眼角似乎看见衣袂一晃,方想在殿堂寻找熟悉的身影,却见龙亲王举着酒杯朝他笑了笑,唐雪松不敢大意,立即举杯敬过。 龙亲王别过几个大臣,走向唐雪松,“一别经年,再见舒兰和你,都已是我迦国名将了。来,本王敬你一杯,望以后你们保我国疆土。” “龙亲王客气,这是末将的本分。” 两人执杯喝过,龙亲王温温笑道:“唐队正这次虽然未荣升将位,可也是未来西征军的主心骨,以后你是舒兰的副官,也是一样的。” 宫殿之上,只有升任将级的军人当殿接受了壑帝的册封,其他人的官位变化则会稍后由兵部发布任书,所以唐雪松并不晓得自己的官阶也有所变动。 “副官?” “你还没收到消息?那是本王嘴快了,前几日本王正巧听兵部尚书说起,说舒兰很是关心你的品阶,她不忍你一代将才却只能屈居于队正之位,可你对她又是忠心不二,不肯离开亲卫队,遂同兵部尚书商议此事,看着能不能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是以尚书便提议你出任元帅副官一职,即可以在元帅身旁保护,也可提了你的军位。舒兰还催兵部办得快一些,说是等元宵佳节过后,你们便要一起回西陉关去的。” 亲卫?副官?一起……回西陉关?! 唐雪松听得耳膜震震,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站都要站不稳。 “敢问龙亲王,舒……元帅是何时同兵部商议此事的?” 龙亲王垂眸想了想,“本王记得兵部尚书是说西征军回城的次日,舒兰便去寻了他,生怕他将嘉许的奏折提早呈于壑帝。” 那么……就是舒兰来找他之前? 此时此刻,那日她在屋顶上对自己说的话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回旋。 “做什么不回家里住?那里又不是没地方,还是怕我嫌弃你们兄弟俩胃口大啊?” “我打算在这过了元宵佳节,等赏完灯便去同皇上请旨,回西陉关去。你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前刻去兵部问过了,雪峰这次的职位已经排下了,能封做少将军,以后你跟着他,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后头几天我就不过来了,等到过年宫宴时,大伙再大醉一场。来,雪松,咱们在这里先干一杯,往后我便祝你前程似锦!” 她问他打算的时候,其实是想和他一起回去的?她并未嫌自己唠叨烦琐? 怎么会这样? 唐雪松深深地想着这个问题,是了,她问了自己那么多次,他回了那么多次,次次都不曾改变过答案,为什么偏偏就在那次变了呢?她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喝下那最后一口酒的? 唐雪松恍然如梦,霎时抬头瞧过大殿,不见舒兰的踪影,他拱手对龙亲王施礼。 “今日多谢龙亲王。” 龙亲王有些奇怪,只默默颔首,看着唐雪松有些着急跑出殿去,似是要找什么。 *************************** 过年的时候,长安城和皇宫里头皆是张灯结彩,而宫殿里丝竹悦耳迷离,既是跑到稍远处的舒兰也还是能隐约能听见大殿里的喧哗声,想来今夜真是不知多少人要喝高了回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大概就宿醉在这殿堂里。 舒兰一步步地走下大殿外的石阶,阶梯的栏杆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石雕,眼前是空旷昏暗的台基,被四周围绕着的宫灯照出淡淡的光影。 明明是热闹的晚宴,为何这一刻,她却觉得无比的萧瑟冷清。 是因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么…… “舒兰!” 略带焦急和紧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舒兰倏然回身,看着站在台阶上面色紧张的唐雪松,不禁有些错愕。 “雪松?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我……我……” “什么?”难得他会说话犹豫不决,舒兰觉着有些奇怪。 台阶上,唐雪松看着女子微红的面庞,看着她淡淡挑起的英眉,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他双拳握紧,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朗声沉音。 “我想了想,还是想同你一起回西陉关去。” 舒兰一愣,“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你别忘了,唐雪峰是要去大原城镇守的,你总不见得是怕了西洲的风沙吧。”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8 章 “我知道。”唐雪松抿着嘴,神色坚定,“可西陉关才是我们的家。” 家? 舒兰嘴唇动了动,面无表情,“这次你真得想好了?” 唐雪松点头,点得十分坚决。 舒兰静默地望着他,一点一刻一会,然后偷偷在心里的笑意渐渐浮上了脸面,这时天空的上方突然蹦出五彩的烟花,照亮了花下的男女,眉目喜悦。 “那好,我们一起回西陉关。” 舒兰笑得灿如莲花,比下了四周的琉璃宫灯,也比下了苍穹间的五彩烟火。唐雪松瞧得出神,也瞧得心口悦动不止。 “你是不是要去看十五的元宵灯会?” 舒兰笑道:“自然是要去的,这次回了西陉关,还不晓得明年能不能再回来看呢。” “那……我们一起去?” 烟花璀璨,亮的叫舒兰微微眯了眼,可应下的语气却分外爽利开怀。 “好啊。” 正月寒夜,可做下约定的人心里,却暖如七月盛夏。 只是彼时,夺目光华下的阴影处,没有人发现,从后宫家宴中偷溜出来的迦烜,静静望着那对并肩同看烟花的男女,幽黑的眸色已是倏然转恨。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看着剧本道:“这样下去,迦烜同学不腹黑都难……傲娇变腹黑,啧啧,那小唐怎么办,忠犬变暖男?阿远么,装傻也要转正了,可阴谋帝岂不是和腹黑有些撞枪?得好好想想。” “玉导碰到瓶颈了?” “是啊,人物性格要好好琢磨。” “那去地牢里想想吧,那布景做得很好,又清净,我一定不让人打扰你。” “嗯,清净好,地牢……地牢?” 玉导觉得不对,猝然回头,就看见迦烜站在她旁边,低头平视着她,嘴角含笑。 只是那笑,笑得古怪、阴森、诡异还恐怖! “你、你……你要做什么?” “腹黑啊,我演得好不好?”迦烜走近一步,掏出把水果刀来,“你若是不把舒兰给我,我还可以演得更好,你要不要试试?” “舒……舒兰!舒兰!救驾、救驾啊!妈!妈妈你在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哇啊……” ☆、第三十八章 大悟 折松 与舒兰约定去看元宵灯会的前几日,唐雪松去了一次舒府,看了看凤芷和些故人,出府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市集,摊子上放的竟是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簪子发带,一样样都极为精致好看。 突然他就有了一个念头,他想要送样东西给舒兰。 离十五元宵还有五天,那个时候送给她,想来她会高兴的。 “公子,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摊上的小哥见唐雪松驻足在旁,立即迎上去叫唤,“我这里有上好的江南胭脂水粉,公子买一盒送给姑娘,她一定喜欢。” “她不用这些。” “是、是,公子的心上人一定是位天生丽质的佳人,那饰物可好?金的显贵气,银的显精致,玉的显典雅,我这里簪子、吊坠、耳环一应俱全,公子您挑挑,总有款适合那位姑娘的。” 这可为难唐雪松了,平日舒兰几乎不穿女装,更莫提女儿家的首饰了。上次他看见她穿女装的时候,还是她……嫁人的时候。 那时,大红的嫁衣盖住了她的身型,龙凤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颜发饰,唯有那双舒战牵过的手,戴着金灿灿的龙凤镯子,在她白皙的手腕间熠熠生辉。 霎时,唐雪松的目光就瞟在一个镯子的上头,耀眼的金黄琥珀让他仿佛看见了那个金镯。 舒战。 小哥眼尖,立马就拿了琥珀镯子给唐雪松看,“公子可是看中这个?” “不用了。” 唐雪松当即转身就走,突然回想起的记忆,是舒战在提醒他吗?提醒他,她是舒战的妻子,而舒战,是他最铁的哥们。 “哟,这不是舒门的唐家小鬼嘛。”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自己,唐雪松倏然醒脑抬头,就见一位长者白袍立在他的不远处,满面堆笑。 “许国公。”他立即上前行礼,“唐雪松见过许国公。” 当年还陪着舒兰在长安时,唐雪松也时常跟着她去许国公府,是以两人也算熟悉。 许国公瞟过他的样貌身型,“你都多少年不回来了,这次回来怎么也不晓得来看看我?” “是雪松懈怠了,请国公原谅。” “晓得懈怠了我就好,走走走,既然遇上了就一定要陪老夫喝杯茶,老夫正缺个说话的人。” 盛情之下不好推却,唐雪松只得乖乖地跟在许国公的后头,进了一家他常去的茶馆,二楼雅座,正对着大街的烦恼景象。许国公今天的心情似乎极好,捡着花生,喝着铁观音,一副很享受的面孔,他慈眉善目地看着唐雪松。 “小唐啊,你几岁啦?” “二十三了。” “你跟舒兰一般大吧?”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59 章 “是。” “那有没有心上人啊?” “……有。” 许国公有些好事地挑了挑眉,顷刻换上一副长辈的威严,“哦?那你怎么还没娶亲?且不说人家姑娘耽误不起,你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她……”唐雪松低着头,不知如何说,可长辈问话不能不回,只好道,“和我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怎么?有啥困难和我说,我保管替你解决了。”许国公很是仗义,“这长安城里头,谁敢不卖我的面子。” 这话是真,纵使许国公很不看好皇上,可他老人家的头上顶到底顶着皇帝岳丈,太子外公的头衔,这嫡亲亲的皇亲国戚,贵族中的贵族,谁人敢惹? 唐雪松略略低着头,“也没有什么大困难。” “那你做什么畏首畏尾的?我看你练功的时候挺爷们的,怎么,一碰到女人就变乌龟了?唉,老头子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这大多女人都是好哄的,但凡你对她是真心,待她好些,她心里总是明白的。” 明白?她,明不明白,谁又知道呢。 当初是舒兰亲口对自己说朋友妻不可戏,他是舒战的兄弟,不该对她有什么其他想法。 而他也明白,舒战已然过世,舒兰迟早会嫁做他人妇,他可以撇开舒战的阴影。在他心里唯一担心是舒兰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毕竟开了口,便再也收不回来,虽知她对他的态度定然仍是会同往昔一般,可他自己见到她一定会不自在的吧,所以他不让自己去往那些情感的事上想,这样他们还可以永远都是战场上最默契的伙伴。 “小唐,想什么呢?”许国公催促道。 唐雪松看着许国公,他是老一辈的杀场战将,或许他可以像往年指点自己在战场那般,指点一下自己?唐雪松又纠结了许久,才开口道。 “我和她之间是有些一些阻碍,可我还克服得了。只是她是我的好友,我怕开了口,若她不欢喜,便连朋友也做不成,而且……” 这孩子,闷骚得真不是一点点。 “而且什么?那姑娘可在长安?” 许国公拨弄着茶盖,见唐雪松点头,便出主意道:“过两日元宵佳节,你去把人约出来,同她说长安花灯会上放花灯,若是写了彼此心仪之人的名字,就能心意相通、白头到老,届时你看她写的是谁,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可她心里,怕是有一个忘不掉的人。” 彼时许国公忍着不喷出嘴里的茶,恨子不成钢道。 “小唐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别丢咱们男人的脸呐,忘不掉怎么了?天晓得她心里头的那个男人在做什么?既然放着她不顾,你还同那男人客气?儿女情长这种事你不开口?难道还等着人家姑娘开口不成?简直混账!” 诚然舒兰这个女子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样,她身为女儿身却一直都在对别人开口,却唯独不曾与他说过这个话,这样一来,她不就是明着将他列在了对象之外么。 如此想着,唐雪松的心思又被打压下去三分。 许国公见自己叱喝之下,竟起了反效果,急忙转了话头,语重心长道。 “小唐,别瞎捉摸了,与其到时候看着姑娘嫁给别人,你可得加把劲快将话给挑明了,指不定到时候姑娘就答应你了呢。何况是个男人就不要猜来猜去的,你要勇敢、勇猛!就同在战场杀敌一般!” 勇敢、勇猛。 是啊,他从未争取过,只是一个人不停再心里琢磨、猜想、害怕。 沉静了半刻,唐雪松猛然起身,抱手握拳对许国公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许国公指点,我还有些事,想先行一步。” “嗯,不要让老夫失望就好,去吧。” 许国公笑眯眯地,吃在嘴里的花生也觉得如同美味佳肴,等唐雪松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许管家方进来替许国公添了杯茶,笑意颇贼地问道:“老爷,成了?” “哼,老夫出马有什么不成的?迦烜以为悔了那些个相亲的局,我就没法子给舒兰找相公了?这个,我保管她满意,何况我觉得舒兰指不定喜欢的就是这个,就是他性子太闷骚了一些,怎能磨上这么久?真是废我功夫。” 许管家有些不放心,“可唐公子喜欢的是哪个,老爷确定吗?可别乱点了鸳鸯谱。” 许国公胸有成竹,“放心,舒老头以前同我说过,他本想将舒兰许配给唐家的小鬼,虽是没成,可他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定然有些情丝在里头。再来唐雪松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可这些年他始终留在舒兰身边做个亲兵。这心思,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许国公茗了口茶,又道:“不过也怨不得他不敢吐露真情,这事的确是要看舒兰的意思,想必他也是忧心舒兰心里,还想着那位战死的相公吧。” 许管家颔首道:“老爷说的是,舒小姐也是重情的人,这唐公子倒是哪哪都好,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两人自小认识,脾性都清楚的,算是鼎好的一对了,就是脸皮子太薄了一些。” “这样才好,要像那种满嘴甜言蜜语的,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跑去外头风流快活了。”想起自己错嫁的女儿,许国公一脸含恨。 许管家晓得他的心思,立即转了话题道:“可舒姑娘那样爽快,若是她喜欢唐公子,何以不早早说了干净?” “这个么……”许国公喝了口茶,猜测道,“军人虽说比常人要容易看得开生死,可也不代表我们不会痛啊。” 自己老伴去世的时候,儿子女儿相继离他而去的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痛得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舒兰的前一个夫婿,似乎便是同她一起长大的。 许国公长叹一声,“舒兰那孩子,大概也是不想自己再那样痛上一次吧。” 许管家明白,想着舒小姐如今孤身一人,心中也是难过。 “不过你提醒得对,不能叫舒兰因为这样的顾忌就错过了一个好男人。去,你去送张字条给她,就写上那有啥花就要折下来的那句。” 许管家笑道:“老爷,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行了,晓得你学问比我好,别卖弄了,快去办事吧。” “是、是。”许管家笑眯眯地应下。 于是这一天,许管家很高兴,成人姻缘可是桩好事,得善果积阴德,何况他还想亲自喝一杯舒小姐的喜酒呢。 街上招呼生意的小哥很高兴,今早跑掉的一个客人急匆匆地又跑了回来,于是翘掉的买卖又做成了,他想今晚回去可以多买二两肉来吃。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0 章 舒府内,凤芷也很高兴,她笑眯眯地递了一张字条给舒兰,说是外头有人送来的,舒兰还从未瞧见清雅的凤芷笑得这样隐晦开心过。 遂她摊开纸条一看,竟也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意思简洁明了。 有松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松空折枝。 唐雪松。 舒兰笑眯眯地将纸条折起,真真地,再不明白,她可就是个傻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这一集的时候,小烜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阿远差点咬坏了牙齿。 “他们俩现在在哪?!” “在后面休息室对戏。” “不能再让他们在一起了!必须拆了他们!” 就在此时,秦剑书和萧元笙走了进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动手不行。” “那怎么办?!眼看着唐雪松捷足先登?!” 秦剑书道:“我们可以搞破坏。” 萧元笙甩了甩手上的剧本,“我偷了玉导后几集的剧本,他笑不了多久。” 于是,就在这一日,“反唐同盟会”诞生了。 ☆、第三十九章 登对 花灯 “为什么非要我穿这身出去?” 舒兰看着铜镜里一身淡紫装扮的自己,云裳华衣,配着白狐坎肩,乌发稍卷,别上了精致的银簪,耳畔落下几缕发丝,一副贵家小姐的打扮,委实很不习惯。 可替她整装摆弄的凤芷应得义正言辞,“我的好小姐,今个是元宵佳节,纵使不是七夕,你也不要一身男装去逛灯会啊,若是哪家的小姐心仪上你,那该怎么办?你到时候倒是娶不娶回来?”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这面孔也生得不像男人吧。”眼见凤芷又要开口训话,舒兰怕了她,直摆手,“好、好、好,我穿就是了。” 凤芷露出满意的笑来,雪松,她这个朋友可是将能帮的都给帮了,后头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随后她又嘱咐了舒兰许多话,要她今夜断不能再像个军人般,行步仪态都要注意一些。 不久,穿着一身新衣的唐雪松来接舒兰,初见她这一面,宛若惊鸿一瞥,满目惊艳。 “你……” 舒兰抿着嘴,“做什么?几日不见就认不得我了?” “不、不是。”唐雪松觉得面颊有些微烫,好在他的皮肤在关外晒得黑,倒没泄了底。 “那你什么你?” 唐雪松不敢盯着她看,却也不再像以往那般静默,“我只是想说,你这样打扮,很好看。” “噗……”一旁凤芷急忙一手捂住嘴,却还是忍不住露出口的笑意。 倒是舒兰眨眨眼睛,舔了舔下唇,故意走近他两步,一本正经地问道:“是真的好看?” “嗯。” “那我原先就不好看了?以前怎么不见你夸我。” “以前也好看。”唐雪松应得极为实诚,“只是今日特别好看。” 舒兰对他的木鱼脑袋一时没了办法,彼时凤芷看不下去,催道。 “好了,小姐,您就放过他吧,再不出门,可就瞧不见花神娘娘的花车了。” 舒兰点头,不再逗唐雪松,只是两人出门不过几步。舒兰侧目瞧着难得换上一身新衣的唐雪松,劲装褐衣衬得他整个人身躯凛凛,意气勃发,尤是轮廓分明的五官,剑眉挺拔,瞳眸冷硬,显得他愈发精神奕奕。 “你今天……”她唇角噙笑,不轻不重地夸道,“也很好看,咱们这样出门,也算登对吧?” 登对。 彼时唐雪松听了这一句,无论是心里还是面上皆是分外高兴,素来平静的面上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宛如一街朦胧的花灯。 舒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原来这块木头笑起来,也能这样温柔好看。 *************************** 元宵灯火,他们多年不逛,繁华却是更胜往昔。车水马龙的人群里,嬉笑交谈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常。 舒兰和唐雪松挤在街道的人群里,瞧着街道正中缓缓驶来的花车,花车旁围着数名美貌的女子,她们轻曼乐舞,一手提着花篮,一手将粉色的花瓣撒向夜幕之间。 人潮汹涌,花香如海。 “今年的花神娘娘虽然好看,可我总觉得还是三年前来时的那位更胜一筹,你说呢?”站在街边的舒兰回眸问向身后的唐雪松,却见他一脸怔忪,方想起自己问错了问题,“我忘了,那年你没回来。” “是啊。” 唐雪松面色稍稍有些落寞,其实很多时候他是庆幸自己那年没有跟回来的,因为就是那一年的上京路上,舒战与舒兰表白,成就了他们往后的姻缘。 少时舒兰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太理解唐雪松这个人了,只他神色间、语气里的一点点变化,她便可以晓得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有松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松空折枝。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1 章 这个木头哪哪都好,就是太能忍,面皮还比不得她一个姑娘家的厚。罢了、罢了,谁叫她偏生挑了这块木头呢。 “喂,唐雪松,我穿不惯女人的绣花鞋,你借我牵一会,叫我省些力气。” 倥偬间,舒兰对着他伸出一只手,纤细的手指在黑夜灯火中显得无比白皙,这一刻四周热闹的画面声响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只能看见他对面的女子,对着他露出信任而暖暖的笑意。 这双手,曾经戴着那金灿灿的龙凤镯子被舒展缓缓牵过,那时他看着很羡慕,非常羡慕。 如今,他终于可以牵到这双手了。 “好。” 指尖小心碰触着这份柔软,生怕自己的手会割伤了她似的,竟带着几分战战兢兢的味道。 彼时,相握的十指,对视的瞳眸,交映着两个人的面容。 其实就是舒兰也没有想到,在战场上气势刚勇,亦可杀人如麻的男子,这会却是连握过她的手都会如此胆怯。真不晓得往昔他在她身边是如何自处的,不会尽是靠着那些唠叨在遮羞吧。 其实当初想要为舒门延续血脉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身边的一些人。 唐雪松,自是首当其冲的,可是正因为他们的感情太好、太深,宛若家人,所以她害怕,害怕又有失去的那一天,她会再也站不起来,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可是……此刻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是真实的,一样的厚茧粗皮,这是武人的手,也是唐雪松的手。 “我知道的,你待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 她握住唐雪松的手,并肩走在拥挤的人群里,低首喃喃自语。 “舒兰,你刚刚说什么?” 人群吵杂,唐雪松没能听见舒兰的低语,舒兰抬头瞪他一眼笑道:“我说咱们该去放花灯了,过会花神娘娘游完街再去,人就多了。” 放花灯。 唐雪松忽然想起许国公的话:过两日元宵佳节,你去把人约出来,同她说长安花灯会上放花灯,若是写了彼此心仪之人的名字,就能心意相通、白头到老,届时你看她写的是谁,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记起这番嘱咐的唐雪松,不尤握紧了舒兰的手,低头一心朝着河边步去,然而胸口却是极快地跳动着。 河道附近,这夜卖花灯的小贩聚了个齐全,各式各样的花灯密密麻麻地摆在摊位上供客人挑选。两人买了最普遍的莲花灯,而当唐雪松正犹豫着如何叫舒兰写上名字,舒兰却是先一步对他问道。 “花灯上头是写名字的,你知道吗?” 他看着她,默然地点点头。 “那你打算写谁的?” 舒兰露出明显的狡诈笑颜,一副明知故犯的样子。唐雪松这刻真真体会到了被玩弄于鼓掌之中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这些,他都心甘情愿。 往昔魁梧挺拔的男子,这会微微欠下身子,在花灯的签子上写好了名字,利落地递了过去。 字迹一如人品,唐雪松的字一笔一划、刚正不阿,端端正正地写着。 舒兰。 意料之中的字,可亲眼瞧见,舒兰的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至汹涌澎湃,却也是波澜四起。 “你这个傻子。”舒兰拿着签子,低着头,半晌方抬头看他,“怎么就忍下了那么多年。” 素来木头的唐雪松彼时没有再选择沉默,沉着的声调如同朗朗的乾坤。 “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求娶于你,当年你既是选了舒战,也是我自己闷声不吭的结果,不管如何,我只希望你欢喜安乐。” 舒兰抿着唇,“那我问你,若我选了你,你会为我如何?” 短短一瞬,唐雪松正视着舒兰说道。 “我会为你好好活着。” 啊,就是这个。 猝然间,她终于明白自己在唐雪松的身上找到了一种什么感觉,这是她一直以来最为期盼的感觉。 家。 他便能给自己一个家。 她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够好好活着,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舒兰举起自己手上的花灯,她的签子上还一片空白,没有写下任何人的名字,不过她的心里已是决定好了。她对着他笑道。 “唐雪松,总算不枉你等了我——” “舒兰!” 同样的两个字,却是喝止住了舒兰要对唐雪松说的话。 戏文里头演得好,花前月下这样的好事,不蹦出几个搅局的,委实对不起付了银子看戏的客官们。 于是迦烜的出现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当即舒兰就晓得,前些时候的那碗牛肉面,算是白吃了。 迦烜急如星火地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只瞪着舒兰手中的花灯,见上头还是空白一片,才稍稍降了一些火气,这会舒兰只得客气道:“二殿下也来看灯么。” 迦烜瞪着她,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我有事找你。” “非要这会?” “就是要这一会,半刻都等不得!”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2 章 看他这幅眼神冒火的样子,舒兰晓得她若是这会敢拒绝得话,大概下一刻从迦烜嘴里出来的就是皇命了。 “好。”她只得认命而无奈地应道,“我这便同二殿下走就是了。” 下刻,舒兰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唐雪松,眉宇含笑,“我还没来得及写,不过你就替我放了吧,想来心愿也是能成的。” 少顷,她对着迦烜道:“那二殿下,请吧。” 两人的背影极快地堙没在涌动的人群之中。 唐雪松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怀里的琥珀镯子还没送出去,躺在心口,如同他拿着两盏花灯的手,在冬夜里分外冰凉。可少顷,他却发现舒兰给他的那盏花灯下头还夹着一张纸,拿开来看,见上头有两种不同的笔迹,写着两句话。 有松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松空折枝。 这松,我折了。 最后五个字,他认得,他不止认得,还晓得这是舒兰的笔迹。 唐雪松摇摇头,面上的笑却再也掩饰不住,寸阴如岁,他从来不敢奢想自己的心意有成真的这一天。 舒兰,往后我必好好活着,护你一生。 这夜,花灯随流水而去,承载着的却是两人满满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戏过后,玉导包着头巾躲在无人的角落里…… “玉导,你在这干嘛?” “嘘……人、人家怕阿烜拿刀砍我……” “这样啊,可你就不怕我拿刀砍你吗?” 玉导回眸,就看见阿远一脸狰狞地看着她。 “哇……凌晨大大,你太有先见之明了!可不管甜不甜都是我遭罪啊!救驾!舒兰、雪松、再救驾啊!我可是亲妈!” ☆、第四十章 坦言 筹谋 另一头,坐在马车里被带走的舒兰,原以为迦烜必然要发挥他狮吼功的功力,震得她耳膜发疼,不想马车行了许久,迦烜却始终是缄默不语,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半途停了下来,迦烜才撩开车帘,开口问道。 “怎么了?” 侍卫道:“殿下,是前面被花车堵住了,过会就好。” 迦烜放下帘子,没有再说话,两人便面对面安静地坐在马车里,舒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诚然不是迦烜行事的风格。 “二殿下这样安静,是不是忘记了,您可还没告诉我这是要去哪呢?” “皇宫。” 舒兰挑眉,“怎么?真出事了?” 顷刻的静默之后,舒兰听见的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话。 “在他约你之前,我也想约你来看花灯,可是那天吃面的时候,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迦烜食指撩开车帘一角,目光没有焦点似地望着外头。 “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一起来看花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仿佛知道她不会记得,迦烜停了停,很快自己说道,“是在五年前,那年我们十八岁。我原本打算在那一年向你表明心意,可那时你贪玩,放花灯的时候竟故意闹失踪,叫我找不到你,最后却又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害我跌进了河里。” 舒兰抱歉地笑着,“那时是我不好,所以后来皇上答应让我回西陉关,我也没好意思来见你。” “这就是你对我不告而别的原因?真是愚蠢。”迦烜放下帘子,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不过拜你所赐,那场病,我真是病了许久。” 寒春入水,河水无比阴冷,可这并不是他久病缠身的主要因由。是当年他在病榻上听闻舒兰要回西陉关,他硬是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骑烈马去追,偏偏昏厥在马背上,他还是连她的一个背影都没能瞧见。 再然后便是病来如山倒,白御医说他忧思成疾,心病太重,身子难愈,整整医了四月有余。 他是迦国二皇子,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从来都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人生第一次的求而不得,要他如何不忧?如何不愁? 可舒兰并不晓得这些,她所晓得的就是迦烜再如何心仪于她,壑帝都不会予以成全。 她十三岁入京为质,十六岁壑帝毫无征兆地允她出宫居住,彼时是迦国壑帝亲自与她说。 “舒兰,你们尚且年幼,容易将感情弄混,迦烜既是迦国二皇子,他所娶之人便多半由不得他自己,你可明白?” 当年她虽心思浅,却也明白壑帝的意思。再来她本就不愿受拘束,在皇城里当质子的时候,也很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且不说她不曾考虑过情爱之事,当真要她嫁,她也不愿意嫁入皇家,是以她立即答复道。 “壑帝宽心,舒兰的梦想便是找个如父兄一般勇敢的夫君,承我舒门将才雄风,他朝得以继续为国征战守疆。” 后来,迦烜便不大被允许出宫,舒兰晓得是壑帝从中拦阻,也不甚在意。毕竟这是人家父子俩的家务事,同她应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可哪里想到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她嫁了人又做了寡妇,迦烜却还是守着当年的心意。 她不晓得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动一番,可纵使感动,今夜她也已下好了决心。 “迦烜。” 舒兰坐得端正,双手各自置在膝上,敲了两下,终是沉了音调慎重道。 “我这人其实没什么好的,朝三暮四,你看舒战刚死没多久,我不就急着找下一个了嘛。可见,这世上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然后,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静默,迦烜略略侧过头,掩在阴影中的神情怎么都看不清楚。 少时,马车停了下来,想想时候也是该到皇宫了,舒兰不死心,下车时又回头开解道。 “想通就好了,我是想通了,希望你也可以。”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3 章 然而迦烜始终没有说话,这叫舒兰觉得有些不安。 马车外,夜风生冷,幽暗的皇城里头还不晓得有什么在等着她。 *************************** 踏在月辉清冷的皇宫青石板上时,舒兰的心情还是有些不能平静。 彼时迦烜并没有跟在她的身侧,可想起宫门前迦烜融化在黑夜中的身影,每想起一次,舒兰便觉得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月色下,宫娥提着宫灯引着她在的殿阁里转悠,最后是停在了太子所住的东宫。 舒兰这会稍稍松了口气,她一开始见迦烜那般严肃,还以为是壑帝要见她,幸好传她来的是太子迦烨。说到底,太子和她年纪相当,算是同辈,可壑帝既是长辈又是君臣,对她来说委实还是有些压力的。 东宫的外院里,太子迦烨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外披了一件玄色厚袍,立在亭榭中。 天寒地冻的腊月,迦烨召她进宫,又特意站在这里等她?这是一个太子对臣下该有的举止? 答案显而易见,当然不是。 于是舒兰将将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上了,偏生面容还得带笑,恭恭敬敬地对迦烨行礼笑道。 “太子殿下这是出来赏月?”舒兰抬头瞧了瞧敞亮亮的月光,“今晚的月亮的确不错。” 迦烨唇角一勾,“明人不说暗话,我为什么找你,你应该清楚。” 自然清楚。 能叫堂堂太子如此费心的,除了迦国天下,便是他心爱的妻子和他宝贝的弟弟。 而其中与她相干到会让太子废如此周折的,必是迦烜。 谁叫人家到底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胳膊肘肯定是朝里拐的。 舒兰苦笑,“太子殿下,我为你弟弟也算是够头疼的了,您老就发发慈悲,别再来同我说教了吧。二殿下的脑筋转不过来,您难道还不明白吗?这感情的事,自古都是强求不得的。” 迦烨倒未动气,只道:“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阿烜的性子更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外界传闻迦国二皇子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舒兰,你觉得呢?” “我?呵,我只觉得他是个暴脾气。” 迦烨笑了两声,“那也只是对你而已,你可知道这些性子其实都是阿烜故意装出来的。” “装出来的?”为什么,他是迦国的皇子殿下,何况他是个会叫自己委屈的人? 迦烨解释道:“他同我只差三岁,我虽是少年战场成名,可一心苦读的阿烜也在治国上也颇有天赋,你应该知道吧,我和迦烜皆非皇后亲生。” 舒兰点点头,这事知道的人的确不多,因为太子他们的母妃在生迦烜时难产而死,彼时壑帝尚未登位,既是龙椅都是由壑帝的父皇坐着。之后他们俩兄弟便交由当今皇后、壑帝的正妃抚养,皇后素来仁善,对他们兄弟一直视如己出,是以壑帝登基之后,大多臣子也都以为他们是皇后亲生。 “朝堂波谲云诡,父皇膝下就我和阿烜两个皇子,中洲统一也不过数年,难免有些心存歹心之人混在其中,而有些人便是想让我和阿烜各自为政,为了迦国皇位反目成仇,而朝廷内局一旦动荡,必然能让宵小之人有利可图。” 迦烨说的平常,听得舒兰却是眉宇微蹙。 “阿烜十岁的时候便看透了这些,所以他开始故意对人骄横,在长安城中也多做一些无礼之事,使百姓对他全无好感,可这些都是阿烜为了不让自己威胁到我的太子地位。” “阿烜为人实则单纯,所以他只会用这种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你们十六岁那年,阿烜初次向父皇请求,希望与你婚配,可是被父皇以种种借口拖了两年之久,直到后来阿烜始终不肯放弃,父皇才终于决定将你送回西陉关。” “阿烜为此病了足足四月有余,可身体刚好,他就又闹着要去边关寻你,那时候宫里头可真是人仰马翻。” 迦烨呼出一口热气,“父皇素来是宠溺他的,可这会终是忍不住呵斥,说是阿烜若再一意孤行,便要治舒兰你妖媚主上之罪,届时舒门一家皆会遭殃。阿烜这才安分了下来,但他仍不肯放弃,父皇母后几次为他选妃,他都宁死不从。” “舒兰。” 眼见太子唤了她的名字,晓得这段长长的话终是到了结尾,舒兰肃然严谨,洗耳恭听。 “阿烜的性子比较像我们的生母,认定一个人便是一辈子,当年母亲为了嫁给父皇,与外公弄翻了脸。而我以为你对阿烜亦并非无情,若非父皇当初特意寻你斩了这段情丝,你同他何尝不是一对欢喜冤家。” 欢喜冤家。 也许曾经会是,可起码如今不是。 “太子殿下,那些都是十几岁时的事了,这会我已经爱过人、嫁过人,我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若我当初对迦烜若当真爱得难分难舍,我也愿意与他一起搏一搏,偏生我与他的情并非如此。” 绝情的话说出来,必然是不好听的。可说话的人,也未必就是好受。 当太子将迦烜的事情一件件披露在她面前时,舒兰忽然觉得自己好似欠了迦烜许多。只可惜,这些,她都还不起。 “太子殿下,往昔在西陉关时,我托您为我选一良婿,如今我心中已有愿托付终生之人,还请太子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迦烨当即听了一怔,素来沉稳的面容也不禁泛上一丝苦恼。 这句话委实是迦烨最不想听的,依他对舒兰的了解,她若定下了人,便是木已成舟,迦烜再如何纠缠下去,至多也是弄个双方俱败的下场。 可依阿烜的性子,他是宁可要破釜沉舟的吧。 唉,罢了、罢了,便再为他们筹谋一次,成与不成,届时就看天意吧。 于是,看着心意已决的舒兰,迦烨平静安和的面色底下,却已是风云万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信: 1、感谢凌晨一直以来对玉玺的不离不弃,章章之留评,委实感动。(我吃侬哦~) 2、感谢OT英帕的地雷。(卿,您的名字很多样化哟,不过地雷震得玉玺心潮涌动哟。) 3、感谢飞流直上的评论支持。(你现在还想赌谁是男主不?其实赌局里,万事皆有可能的嘛。) 4、感谢开水对小唐的倾注。(玉玺一定会叫小唐做回大男人的。) 5、感谢最上兔子的关注。(希望以后继续支持。)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4 章 6、感谢路人甲对阿远的倾注。(后头阿远就要发飙了哟。) 7、感谢俗子的第一条评语。(玉玺特意抛去了对小唐一切的修饰,保证他是彻底的草根哟。) 然后感谢收藏了此文的各位。玉玺携舒兰、雪松、阿远、阿烜等众演员在此鞠躬致礼,表达我们最真挚的感谢之情。 最后,为什么要写感谢信呢?当然是玉玺想要表达对你们汹涌喷发出来的感激之情。(废话!) 顺便通知你们一声……玉玺有点卡文了,存稿快见底了…… 咻!我遁!!! ☆、第四十一章 眼睛 阴阳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舒兰,你得再帮我一个忙,你也晓得眼下阿烜执着难改,要他立即放弃显然不太可能,纵使你心中已定下了人,我希望你晚些再公之于众。随后么,你与阿烜去办一件事,这一路上你便好好再开导开导他吧。” 舒兰听了太子的安排,凝眉微蹙。 “这事恐怕不太妥帖吧,我以为我还是离二殿下远些得好。” 迦烨负手笑道:“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求而不得,只会愈发折磨阿烜罢了。”他看着舒兰,“你也替我这个做哥哥的想想,这些年我没为你们两个少操心,你既是替父皇分了西洲的顾虑,也替我分一分这忧愁吧。” 舒兰想了想,终究妥协道:“是、是,近日我可不敢叫太子殿下太过操心,太子妃快要临盆了吧。” 提起自己的妻子,迦烨的笑容含了几分温柔,“是啊,所以你们两个给我老实些。” “只是不晓得太子殿下要我和二殿下去办什么事?” “这事其实也该你去,你可还记得杜也青?” “当然记得。” 杜也青是原常胜军中的军师,年过半百的一个老头子,西征军开拔前,在二哥坟头上舒兰是说因其能力不济而被她赶回了老家,其实是因杜老头的家中出了大变故。 杜老头的妻子听闻西陉关破,以为老伴葬身边关,忧思成疾,加上她的身子原就不好,便是这样一病不起。偏偏杜老头的儿女刚受丧母之痛,其儿子的媳妇又因难产而亡。战场无眼,舒兰不忍他再出什么意外,所以要他提早回家养老,只是太子忽然提起他,是出了什么事? “前些时候豫州铜川知县上报,说杜也青回到镇上之后,镇上百姓便多遇怪事,称其是从西陉关死人口回来的,身带不详,对其一家极为排斥。你是他的上级,所以我想应该同你说一声,流言蜚语纵使是空穴来风,却也有可能致人于死地,你且去看看,便当尽些绵薄之力,至于阿烜倒是顺带的。” “那好。”既是杜老头的事情,舒兰也有意去探查一番,“我去一趟。” 舒兰拜别太子,元宵月色下,迦烨踱步在亭榭回廊间。 “阿烜啊,做大哥的也只能帮到你这里了。这条舟到底是靠在旁人那,还是靠在你的岸上,后头可就看你自个的了。” *************************** 次日一早,舒兰便整装待发,自昨夜出宫之后,她便未再见过唐雪松,亦未特意去找,除了是因太子的嘱咐之外,她也不想太过刺激到迦烜。 凤芷动作利落地替她准备好了出行的用具,“怎么突然要去铜川?昨夜的元宵灯会如何?” 只睡了四个时辰的舒兰伸了个懒腰,“放心,顺利得很,我只是去那办些事情,想来也不会太久。我可能来不及同唐雪松打招呼了,他若来,你就叫他安心等我便是。” 凤芷笑得温婉,“小姐何不写封信给他?也好叫他留个念想,不敢忘却小姐不是。” 舒兰笑道:“若是我不留信,他便不想我了,我还做什么选他。” 何况唐雪松那小子是个木头人,更是个老实人,他是一定会等她的。 想到这里,舒兰默默发笑。 直到下人来报,说是二皇子殿下已在门外,舒兰遂出门去瞧。 只见迦烜骑在一匹白马上,穿着劲装蓝袍,目光如炬,风姿隽秀,透着一股皇子的风度威仪。 “走吧。” “只我们两个?你又一个护卫都不带?” 舒兰骑上自己的象龙马问道,可迦烜只管打马而去,并不予回答。 从昨夜开始,迦烜似乎便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迦烜了。这莫非便是太子所说的,他自幼隐了自己的性子脾气,可如今这算是要显露出来了? 舒兰忽然觉得迦烜有些可怜,十岁的孩子就要懂得藏匿自己的性子,他这也算是少年老成了吧。 豫州铜川与长安算不得远,骑马赶路不过两日多的路程。舒兰的前军师叫做杜也青,是个刚过五十的老头,总喜欢摆着一副严肃的面孔,为人有些执拗和较真。 杜老头以前有个十分美满的家,妻子温柔体贴,一双儿女也很是孝顺。却哪里会料到,在西洲战事停歇之后,杜老头的家里却是灾事连连,弄得家不成家。 舒兰和迦烜骑马疾驰,赶到杜老头所住的铜川乌落乡时,正是傍晚时分,天空飘着雪,天色早已变黑。乡里的路多是泥地,小雪一化,路就变得泥泞难走起来,迦烜一双上好的锦靴才下马稍稍走了几步就沾满了泥水。 这夜,两人没有去找杜老头,只就近找了家客栈打尖。 乡里人不多,客栈也少,小二见他们两位客人,显得十分欢脱,嘴巴不停。舒兰其实不大喜欢噪舌的人,不过这会她到是很需要这么一个人。 “小二,和你打听些事。” 两人在四方桌前坐定,小二上前倒茶,笑得实诚,“客官您有什么事尽管问。” “这村里有个叫杜也青的老头,你晓不晓得?以前是军里的,这会该是年老返乡了。” “哦,杜先生啊……”小二面色稍稍有些尴尬,“这个当然知道,他家住在乡里的梁木村,不过杜家最近可不太平,大伙可都避着呢,客官是要去找他?” “你倒给我说说,是怎么个不太平法?” 小二神呼呼地说道:“他们家现在,可比闹鬼还要可怕呢。” “哦?”舒兰笑着拿了一颗小元宝置在桌上,小二瞧着眼神发亮,“小二,我原是他军营里朋友的亲戚,我表哥要我捎些东西给杜老头,可眼下他有了麻烦,我也不好不闻不问的,你且再同我说的仔细一些。”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5 章 小二收了银子,自是高兴,立即娓娓道来,“杜老头算是咱们乡上学问鼎好的人了,后来他入了军,做到了军师的位置,更是叫乡里人羡慕。可去年西陉关破的消息传来以后,杜家就算是倒了大霉,先是杜夫人病死,然后他家的媳妇也难产死了,更叫人没想到的是。” 黯然的烛火被一阵风窜得上下跳跃,小二欠下身子,目光乍亮。 “杜老头媳妇生下来的儿子,竟是个阴阳眼!” “阴阳眼?”舒兰和迦烜对视了一眼,“就是能看到鬼怪的那一种?”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应是,“可不是么,咱们都说,阴阳眼通阴阳,见鬼魅,知生死。”小二又压低声音往前凑了凑,“尤其是这孩子生下来的当夜,他们的邻居,那个身强体健的陈木匠竟是莫名其妙的就摔死了,你们这吓不吓人?” 迦烜冷哼一声,“危言耸听,不过是事有凑巧罢了。” 小二摇摇头,“若是一桩也就罢了,可后头还有呢!” 舒兰倒是来了兴致,问道:“哦?还有什么?” “其实起初还是有胆大的人不信这些,就跑去看望他们新生的孩子,可哪里想到连着四个进过杜家门的人都接连倒了霉。” “头一个走路摔个大跟头,正巧砸在石头上,头破血流啊。第二个说是煮饭的时候瞧见一黑影掠过,她一不当心就切掉了自己的手指头。第三个则是大白天的跌进湖里,差点就淹死了。最后一个更是直接把退给弄断了,大夫说恐怕这辈子都要拄拐了。客官,您说,这不是邪门是什么啊?!” “荒谬,尽是怪力乱神之言!” 迦烜动气,言辞狠戾高昂,吓得小二往后退了半步,彼时舒兰劝道。 “哎,你动什么气,小二哥也只是告诉我们实情罢了,是不是?” 小二频频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是、是,我绝对没有说谎,这些可都是真的,杜家自己也承认那孩子的两只眼睛颜色的确是不一样的。” 舒兰心中有数,看来所谓的流言蜚语与太子所得到的消息有很大的不同,这乡里人的目光可都是放在杜老头的那个孙子身上,啧啧,小小年纪,生来就被人认为不吉利,也是运气不好。 “多谢小二哥了,眼下么,就请小二哥先给我们上几个小菜填填肚子,再收拾两间屋子吧。” “小菜不成问题,不过屋子就剩一间了。”小二瞟了迦烜一眼,约莫是前头被他吓着了,这会答得有些害怕,“我们客栈小,统共就五间客房,已经住满了,实在不好意思。” 舒兰看了看迦烜,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也没什么好的。 “没事,你收拾去吧。” “你……”迦烜刚要开口,舒兰摆摆手,“二公子放心,我这人有张椅子就成了,以前在野地里也是照睡不误的。” “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你睡椅子?你当我是什么?!”迦烜愤愤不平,“吃过饭,你先去沐浴,然后睡到床上去,我自会打地铺。” 舒兰挠了挠头发,这暗话她说了,明话她也说了,实话说,她真不晓得自己还能对迦烜说什么。太子要她自己来劝,可她实在不是有这样头脑的人啊。 “那个……二公子。”舒兰试着硬了一下头皮,“你我过会虽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对你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如果说舒兰与迦烜就是一把剑,那么现在这把剑不止狠狠地插进他的心口,甚至还要往里头插进一分、再插进一分,难道真要看见他心死不可么。 淌血的心头,僵硬的肢体,万般的疼痛汇在一起,迦烜却只能说出三个字。 “我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句话如今是真真切切地验证在他的身上。 舒兰没有再说,两人有些闷闷地用过饭后,舒兰便在迦烜的坚持下,叫小二打了热水,在屋子里洗漱打理,等一切弄妥,她又叫小二换了干净的水,自己去找迦烜。 迦烜没有坐在前头的大厅里,而是立在后院。雪夜之中,飘落的白雪断断续续得落在他乌黑的发上,大概是配着雪景和一旁枯枝的关系,舒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萧索落寞。 是她害的? 大概是的。 舒兰有些歉疚,可她并不打算妥协。 “二公子,你进去洗洗吧。” 迦烜回眸看她,那一刹眸子如雪,冰冷地没有感情,叫舒兰也不禁一愣。 “不用了。”走近的迦烜已恢复如常,他近日的脾气是有些冷,舒兰便也没有在意,“进去睡吧。” 舒兰皱着眉头,倏然握住他的手,“那么冰,你还不洗个热水澡,是想冷死自己?” 迦烜没有抽开手,他静默地感受着,只希望再多一刻,就让她用这种身体的体温来温暖自己。 “客、客官?” 背后,小二揣着一副抱歉的笑意,不敢看迦烜,恐他自己也晓得这会是在坏人好事。 “客官,方才有一间屋子的客人说是有急事匆匆走了,所以这会腾出间屋子来,你们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舒兰一口应道,放开迦烜的手对他道,“好了,这下没顾忌了,你快去洗洗,泡到身子暖了再出来。” 舒兰又推了他一把,就领着小二走了。 迦烜右手缓缓握紧,垂下眸子踏进了屋子。然而屋子里氤氲未散,隐约间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女子香气。 “要我睡在这?”看着一旁她用过的发梳,他喃喃苦笑,“这是要折磨我吧。” 女子的发香嗅在鼻尖,幽幽淡淡,丝丝成瘾。 作者有话要说:  阿烜甩着剧本道:“玉导,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洋洋大大对我的关切,你忍心对我下黑手吗?你个亲妈怎么做的!” “可人家儿子好几个,顾不过来……” “那你黑了几个?” “阿……要不先黑下再白回来?亲妈后妈都是妈嘛,呵呵……” “你个不厚道的!除非你把舒兰给我,否则免谈!”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6 章 “这好说、这好说,道路阻且长,母同你保证,儿会发达的哈。” 说罢,玉玺开溜。是以迦烜反应过来时,怒及大吼。 “回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哪个儿子发达!” ☆、第四十二章 故事 预言 次日一早,雪越下越大,舒兰起来时,只见客栈外头已是积起了雪,遂叫小二帮买了两把伞,方和迦烜出了门。 舒兰不大喜欢雨天或是雪天,因为这样的天气做起事来,或多或少都要麻烦一些。两人就着小二给的路线,寻到了杜也青的家中,那是一座木屋小院,冬日里略显冷清。 “杜先生,在不在?” 其实平日舒兰都直接喊他杜老头,虽说杜老头是长辈,又是看着舒兰长大的,可他自己年轻那会也不大正经,是以舒兰同他素来都是兄弟论处,并不讲究那些长幼尊卑的礼仪。不过眼下人家家里还有子女,她不好这样失了礼数。 “是谁?” 出来应门的是个年近而立的男子,布衣长衫,一身书生打扮。 “我们是杜先生军中的朋友,路过此地,特意来看看他。” “你?”男子打量了舒兰一眼,见是女子,又称是军中好友,当即就反应了过来,“莫非你就是……” 舒兰食指靠在自己的唇上,笑道:“公子心里明白就好,想来你便是杜先生的儿子?” “是,在下杜修暮。” “杜先生呢?” “爹在屋里,两位请。”杜修暮举止儒雅,看来杜老头将儿子教得很好。 小院里收拾地极为整洁,小院里石制的桌椅配着低垂的绿蔓,此刻夹着晶莹的白雪,倒也透着一股雅致。 只是漫天飘雪中,忽见一间屋子的木门透出一条缝来。舒兰和迦烜同时侧目望去,就见一女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倚着门框,立在门边。 那女子乌发浓密,眼眉朦胧如画,阖目羞涩婉约,五官极为精致,尤是那娴静淡雅的神情,真真是从丹青里走出的绝世美女。舒兰看得眼睛都直了半分,这可真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呐。 啧啧,舒兰心中嘟哝,杜老头竟能生出这样美貌的女儿,真是……老天开眼啊。 少时,迦烜撞了撞走神的舒兰,舒兰方笑道。 “想来这位便是杜先生的女儿吧?” 美貌的姑娘略略低着头,将门打开了一些,抱着孩子跨出门槛一步,立在屋檐下避着风雪对舒兰微微一福礼。 “小女杜幽梦,见过二位。” 只是下一刹,杜幽梦抬起的脸,一双眼睛却是闭目不视,而她怀中的那个孩子露出来的脸,果真是一双眸色不同的阴阳眼。 *************************** 舒兰自小听过鬼啊神啊的故事,别看军营里有些人在战场上生死相拼、英勇无比,背地里可就怕这些鬼神之事,不过如今舒兰以为,听过和见过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外头在下雪,杜小姐不必客气,带孩子进屋去吧。” “是,幽梦失礼了。”杜幽梦福礼谢过,便是反手摸着进门。 “她的眼睛?” 杜修暮应道:“幽梦自幼便是盲女,看不得东西,请两位不要见怪,这边请。” 简朴的卧房里,杜老头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枯槁无神,原先不过夹了些白丝的头发已是满满花白。不过大半年不见,这人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舒兰一时间都要怀疑,这还是不是她所认识的杜老头。 “这……怎么回事?杜先生身体不好?” “爹自归家之后,身子便一直有小痛小病,请了几位大夫,喝了许多药却始终都不见好,反而愈发病重。”杜修暮应得也很无奈,少时他坐在床沿边,轻唤道,“爹,爹?军里头有人来瞧您了。” “杜老头?”舒兰也在窗边欠着身子,放低了声线,“你怎么样?” 缓缓睁开眼睛的杜老头,精神萎靡,目光也有些涣散,只是好在脑子还算清醒,见了舒兰更是眼眸睁大,十分激动。 “将军?将军啊……” 要老泪纵横,舒兰急急握住了他举起的手,“是我,杜老头,我来看你了。” “将、将军,您要为我做主啊!” 舒兰一愣,杜老头以前多执拗的一个人,要他开口求人,这该是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自然的,你放心,我来了还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 杜老头眼眶泛起泪花,刚要再开口,竟是先吐出口血来,弄得舒兰和杜修暮一阵手忙脚乱。半刻,杜老头还是抓着舒兰的手喃喃续道。 “我生平本没有什么大愿,咱们都是经历过战场生死的,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事情,可、可是我决不允许旁人污、污了我家的声名!” “您老别着急,你是我常胜军堂堂正正退下的老军师,谁人敢污你杜家的声名?若真有这样胆大妄为的,我一定叫他尝尝军法的滋味!” 杜老头听了连连道谢,猛咳几声,又是好几口触目惊心的血,话都快激动得说不出来。舒兰怕自己再待下去,引得杜老头越是激动,急忙道。 “你且休息,我同你儿子说也是一样的,你眼下什么都别想,养好身子最是要紧,别到时候我替你正了名,你还躺在病榻上。” 待几人退出屋子,杜修暮便请他们在小厅中落座,奉上了茶水。 “杜老头到底什么病?竟这样严重?” 原以为他是忧虑过度,可眼下看着似乎委实严重许多。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7 章 杜修暮也是面容苦涩,“大夫说爹在军中便积劳成疾,又有心悸病,此次家中多番变故,恐怕拖不了多久……” 舒兰蹙了眉,军中退下的人里头,长命得是有,可短命得更多,这些她都是知道的。是以,她便没有再问,少时迦烜对杜老头并不太关心,便问道。 “你的那个孩子当真是眼眸两色?” 杜修暮虽不知迦烜的身份,可也晓得是舒大将军的好友,叹了口气道:“两位特意来瞧家父,修暮实在不敢隐瞒,其实除了孩子的一双眼睛外,幽梦也正遭人非议。” “你妹妹?为什么?” “她……她,也有一双阴阳眼。” 舒兰觉得刚喝下的一口茶都快喷了出来,合着这双眼睛是杜家祖传的不成? 她勉强咽下茶水,“所以你妹妹闭着眼睛,就是为了不让人瞧见?其实这事不信的人自也没什么,可你爹说什么污了杜家的名声又是什么意思?” 杜修暮道:“母亲大去,我妻子难产,这些事固然悲恸,却也是各有命数,我们一家也能看得开。实则爹回家后最操心的倒是幽梦的婚事,她年已十七,因家有白事,往后三年皆不得嫁娶,可她的年纪再拖三年便晚了,是以父亲想按风俗,在一年内先将幽梦嫁出门去,却不想……” “怎么?是哪里不顺?” “倒是哪哪都顺,媒人挑了乡里一家的次子,他脚虽有些跛,可家世清白,生计亦无问题。他们不嫌幽梦眼盲,父母一辈皆无意见,却不想幽梦自己不肯,而且她说是凌儿不让她嫁。” “凌儿?” “就是在下的儿子。” “那个婴孩?他会说话?”舒兰想了想,又问迦烜,“小孩子多大会说话?” 迦烜瞪她,“我哪里知道。” 杜修暮继续道:“幽梦说,她可以读懂凌儿的想法,凌儿说那公子不仅是个跛脚的,他自幼恶病缠身,他们家为他娶妻是拿来冲喜的,恐怕命不久矣。后来爹还来不及和对方退了婚事,那位公子果真就病逝了。” 这事听在舒兰耳中,连凑巧都算不得,横竖是个病秧子,什么时候去的确是说不准的事情。她又问道:“说起来,你们那个邻居?” “凌儿说是中毒死的,后经仵作证实,也确实如此。他的腿上有毒蛇咬伤的痕迹,起初大伙都未曾发觉。” 迦烜道:“阴阳眼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乡野之地总是多相信一些迷信鬼神之事,这两桩命案不过是个巧合罢了,许是你妹妹自己不想嫁人。” 杜修暮面露尴尬,“我起初也不信,可是凌儿每每哭闹,幽梦便晓得他想要什么,委实叫我不信也得信了。而且……” 见他言语有些犹豫,舒兰好心提醒道:“杜公子,我可是真心来帮你们的。” “在下自然明白,只是不晓得将军听过那些闲话了没有?” “那四个瞧过你家孩子就出事的?” 杜修暮颔首,“外人只这几件事就已经觉得我家蹊跷无比,若是我告诉将军,在这些事发生之前,凌儿便已然知晓,将军会怎么想?” 怎么想?舒兰对此委实有兴致得很,“说来听听。” “说起来,这的确叫人匪夷所思,是以我起初也是不信,对幽梦的说辞亦未当真。直到两人接连出事,我才觉得不安,遂幽梦说第三人会落水时,我便偷偷跟去看了,哪里晓得一看之下那人当真落了水,而且周边无人,只应了莫名其妙这四个字。” 舒兰和迦烜四眼相对,一时间倒不知说些什么。比较难得的是迦烜,终究没再对着人家吼什么怪力乱神。 “事实摆在面前,旁人对我家的议论,我亦是无法反驳。幽梦有阴阳眼的事外头少有人知,而她能明白凌儿的想法也就我一个知道。爹爹近来养病,并不知其中的真伪缘故,是以他觉得外人所说的都是污蔑之词。” “我还是不信。”迦烜说道。 舒兰挑眉,“我也不想信,可杜公子说的是他亲眼所见,难不成你觉得他在撒谎?” “即是眼见为实,那我们去见一见那位杜小姐不是更好?” 迦烜说罢,便看向杜修暮。原本未出嫁的姑娘不宜见外人,可如今事情闹到这一步,杜修暮心中纠结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他们,“两位请。” *************************** “幽梦,这两位是父亲在军中的好友,特意来看看我们。” 杜修暮轻敲了一下房门,推开门后放低着声音说道,舒兰和迦烜遂跟在他的身后,就见杜幽梦抱着孩子坐在凳上,樱桃红唇里轻轻地哼着乡间的儿歌,似是在哄孩子睡觉。 “两位客人暂请停步。” 妙音语落,舒兰和迦烜皆是刚踏进门槛,便停了下来。 杜幽梦淡淡道:“两位之中有一位煞气极重,凌儿年幼,恐怕承受不起。” 舒兰笑笑,“那多半就是我了,行,我不过去。” 战场杀人如麻,有时候杀红了眼,敌我不分都是有的。不过自己身上应当没有带着杀气,那这眼盲的女子又是如何感觉出来的?疑惑的舒兰同迦烜交换了一个目光,只得由身上没有煞气的迦烜走上前去,仔细打量着女子和孩子的容貌。 不想,孩子似是感到他走近,突然啼哭起来,弄得迦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舒兰故意取笑道:“哇,二公子,是不是你长得太可怕,把人家娃娃给吓哭啦?” “不。”杜幽梦嘴边噙笑,站起身,甚至将手中的孩子微微朝前递了递,“恰恰相反,凌儿很喜欢这位公子,他想要公子抱一抱他。” 迦烜不置可否,愣怔了老半天,才接过那孩子,软软地好似没有骨头的身子,抱在怀里格外小心。而孩子的啼哭声果然当即止住,反而还对着迦烜咯咯发笑。 “忒神奇了吧,莫非他和这孩子很是投缘?” 舒兰不禁感叹一声,少顷,杜幽梦浅浅笑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因缘际会吧。” “哦?”舒兰偏头问道,“是什么样的因缘?又是什么样的际会?” 杜幽梦望着孩子的方向,那样子,似乎是和他在交流一般。 “大嫂为生凌儿而难产离世,这位公子与其娘亲想来也是如此吧。”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8 章 倥偬间,一直噙笑的舒兰顿时敛了笑意,就是抱着孩子的迦烜也是顿时僵在了那里。 阴阳眼通阴阳,见鬼魅,知生死。 莫非当真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想说:不止舒兰家里惨是不是,舒门好歹一家都是军人,一块死在战场上还是比较正常的,你再看看人家杜家,啧啧,真是飞来横祸呐…… 舒兰合上剧本,“玉导,飞来横祸好像是你写的。” “哎呀,最近天气不大好……” ☆、第四十三章 探寻 兄妹 “杜姑娘方才所说,可是凌儿告诉你的?” “是。” 舒兰惊讶了一会,急忙问道,杜幽梦倒应得爽快,全然不怕旁人将她当做什么疯婆子。 舒兰道:“杜姑娘敢将这些说与我们听?不怕我们给你冠上疯言疯语的罪名么?” 杜幽梦应得愈发坦荡,“凌儿说你们没有恶意,不是坏人。” 先前这姑娘一副如谪仙一般的翩然独立,如今笑靥纯洁,只觉得她天真无暇。舒兰盯着女子的眼睛,想着若是她睁开了,会是怎样的一种颜色。 “凌儿说的是,我们的确没有恶意。只可惜,我这个煞气重的人不能靠近看看他。” “还请小姐海涵,若然等凌儿大一些,倒也就无碍了。” “没事,我也就随口说说,我身边倒是真没有这样小的娃娃。” 舒兰笑着,想着自己以后也会有个孩子,心里头一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为人母是种什么不感觉?她不晓得,她只晓得自己这会……好像是有些想雪松了,只不晓得,那块木头有没有在想她。 “既然你也不能看孩子,我们就先回去吧。” 少时,迦烜将孩子还给杜幽梦,两人便踱出屋去,遂又叫杜修暮放心,只管照顾好杜老头,后头的事他们自会商量着办。 走出杜家的时候,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还好没有伴着大风,只有洁白的雪花肆意地飘扬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好了,咱们不信怪力乱神的二公子,您可瞧出什么破绽来了?”持着伞的舒兰侧目看着迦烜一张板起的面孔,抿嘴偷笑,故意说道,“人家一个小娃娃,可都知道您的宫闱秘史呢。” 见迦烜正要张口,舒兰又插嘴道:“您可别再说这是凑巧啊,若是事事都这么巧,我看干脆叫杜老头开个算命铺子得了,生意一定好得很。” 迦烜屏着口气道:“我是想说,我们该去看看那几户出事的人家。” “好主意,从哪家开始?” “便按顺序来吧。” 迦烜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上头写着几户人家的姓名和住址。 “这……你什么时候弄到手的?” “你看杜老头时,我叫那杜修暮写下的。” 舒兰真心佩服,“果然还是二公子想得周到呐。” 走访四户人家的过程还是极为顺利的,乡野村民民风淳朴,他们虽打着杜家朋友的名头,却是顶着为百姓除害的口号,尤其是迦烜,当那一席话说出来的时候,叫舒兰不得不佩服他是宫里的人。 委实地够虚、够假、够做作。 “在下是杜家的朋友,路经此地,听闻其家中遭遇也很是吃惊,是以想来向诸位乡亲求个明白,若当真是杜家造出的因果,在下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劝杜家搬离此地,也算是为邻里造福。” 这里的村民本就因近来的怪事不待见杜家,如今听他这般说,愈发对他们毫不设防,答话也答得十分利落直白。 第一户人家是那个走路走得头破血流的那一位,这是个略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大约去年六月初的时候,他去杜家看孩子,回来当夜去朋友那喝了些酒,是以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不是运气太背,回家路上没走几步就摔得人仰马翻,差些连小命都丢了。 中年人说的声情并茂,迦烜想了想问道:“六月那会,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你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去看他?” “其实……我是听说杜家小姐婚事黄了……想去碰碰运气。” 舒兰为此叹一句,“啧啧,原是贪恋美色呐。” 第二户切掉自己手指的倒霉蛋,是个年长的妇人,她是六月中去瞧的孩子,回来的次日晚上在家做饭,当时妇人记得天色还未全然入夜,可她耳畔好似就是听见有鬼叫声,然后眼前豁然鬼影一晃,吓得她切掉了自己的手指。 迦烜又问,“你那时去杜家真得只是看孩子?” “哎哟,谁想看阴阳眼呐,又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我是去瞧杜姑娘的,若不是我那侄子死求着我去提亲,我原本也是不愿去的。你看看这倒好,婚事没求成,反倒把我的手指头给去没了,真是作孽呐、作孽呐……” 舒兰为此再叹一句,“啧啧,又是个贪恋美色的啊。” 第三户是个猎户,差些莫名其妙淹死在湖里的那个。 迦烜二话不说,直接问道:“你七月去杜家是去看孩子,还是看杜姑娘?” “自然是看姑娘,俺是个大老粗,就想娶个好看的姑娘做媳妇,俺不嫌弃她眼瞎,能给俺生个娃娃就好。” 舒兰难得没有叹气,反而赞了句,“啧啧,这才是个爷们。” 第四户把腿摔断了的倒是个文弱的书生,人家说起话来也婉转许多。 “小生本是想趁着采尚可,就是虚了一些,以后记得言简意赅”。 这样一圈兜下来,回到客栈时已是该用晚膳的时候,待二人吃饱喝足,便在房中将探访之后所得的结论一一梳理出来,自然结果还是很明确的。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69 章 “看来有问题的并不是那个孩子,而是那个杜家小姐,杜幽梦。”舒兰站在屋里,一手摸着下巴思考道,“可她确实是看不见的吧?一个看不见的女子,要如何弄出这么多的风浪?” “如果她有帮凶呢?”迦烜坐在桌前倒了杯茶,“比如杜修暮。” “嗯?你的意思是……”舒兰想了想,明白过来,“也有可能,妹妹不愿嫁人,他若是爱护得紧,也是会帮她的。” 迦烜茗过一口茶,放下茶杯,望着舒兰的神情似笑非笑。 “如果他们不是兄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真情 拥抱 舒兰有些不明白,她素来知道在阴谋论的这个问题上,肯定比不得从皇宫里头磨练出来的迦烜,是以便等着他来解开谜题。 “如果他们不是兄妹,而是一对恋人,那么他不想杜幽梦嫁人的理由,不是更为名正言顺么。” “乱伦?”舒兰当即皱眉摇头,“这罪名可忒大了一点,若是传出去,可不止是杜家名声的问题了。” 迦烜摇头,“我怀疑他们两个未必是亲兄妹。” “迦烜,你这个猜测从头到尾都太大胆了一点,这种事可用不得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真凭实据?” 迦烜道:“杜修暮是个书生,看其行为举止也知道他是个守礼之人,可他带我们去见杜小姐的时候,只轻敲了一下门便径直而入,他倒不怕自己妹妹有什么不方便的。” “可我哥哥们那时候就这样。”舒兰觉得这委实不是个大问题,“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好似我二哥一直是挺守礼的。” 对于武人的洒脱随意,迦烜此时不想予以评价,横竖舒兰都被他们养成这个样子了,那几个就是踹门直入也没有好奇怪的。 他又问,“你觉得那杜姑娘长得像谁?” 虽说舒兰第一眼也觉得杜幽梦生的不像杜家人,可拿这来作为她和杜修暮并非亲兄妹的证据还是太过单薄了一些,彼时她义正言辞道:“也许人家长得像母亲呢?这不能作为证据。” 面对舒兰的猜疑,迦烜却很笃定,神色间颇有胜利者的味道,唇角难得勾出一抹笑意。 “那我们可以去问杜老头,他一定晓得这女儿是不是他亲生的。” “好,就这么定了。” 这次两人一拍即合,只是舒兰想要回房间时,看着端坐在桌前的迦烜,忍不住问道:“不过你是怎么推论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缘由来得?果然是宫里头的水深得厉害吧。” 迦烜的好心情顿时就被拽了下来,“若是宫里头,你就是被害了都未必能晓得是谁。” 舒兰耸耸肩,不以为意,“所以我才不喜欢那里。” 少时,舒兰踏出了门口,这会就是她不看迦烜,也晓得他必是一副难看的面色。她自然晓得迦烜不爱听这话,可这也是事实,他眼下最缺的便是认不得这事实。 “等等。” “嗯?” 迦烜站起身,追到了门口,“你不喜欢皇宫的繁琐礼数,那江湖呢?快意恩仇的生活,你可喜欢?” 舒兰一听就晓得了他的打算,想及那夜住在宫里时听见他与太子的谈话,想及他为自己不惜舍掉皇子身份,舒兰当即沉了沉心肠。 “我都不喜欢,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 迦烜垂眸暗淡,“你自己的日子里,可有我?” “这话问的奇怪,你是我自小认识的朋友,这又不会变的。”舒兰笑笑,想要唬弄过去,偏生迦烜不给她这个机会。 “自然可以变,为何不能变?” 舒兰怔在门口,说不出话,彼时两人隔着一道无形的门框,却又好似隔着那千山万水,纵使人在眼前,却始终难以触及。 “小姐,原来你在这啊,那个……外头有人找你们。” 小二起初只见到了门外的舒兰,等走近几步瞧见那位公子阴冷的目光时,小二全身一颤,真有一种想要挖个洞将自己给埋了的感觉,他……是不是妨碍他们说话了?什么话那么重要,这公子可是一副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 遂小二将来传话的人领来之后,就立刻躲得远远地。 “你是?”舒兰看着全然不认识的男人,一身农家人的装扮,的确是不曾见过。 “我是杜公子叫我来传话的,他要我和你们说一声,那个他家老爹刚刚病逝了。” “什么?!” 下刻,舒兰已是立即跃身出去。杜修暮的确说过杜老头的病拖不得太久,可也不至于这样快吧?这到底是因为病,还是…… “你慢些,人已经死了!” 迦烜打发了送信人后,急急追了上来,舒兰顿时停住了脚步,摇头低喃,“这也是巧合?” “也许是,也许不是。”迦烜淡淡应着。 这时正是半夜,两人使着轻功极快地回到了杜家的院落,院子里没有哭声,寂静得有些可怕。 迦烜按住了舒兰的肩膀,“我们小心点,悄悄过去,先听听看。” 舒兰点了点头,两个人武功都算不错,加上这会天上开始下起小雨,叫屋里人愈发听不出外头的声响。 “爹……是女儿对不起您,您不嫌弃我外族人的身份,将我抚养长大,我却违背了您的意愿,还连累了杜家的名声,女儿对不起您……爹……” 杜修暮道:“幽梦,不要自责了,爹疾病缠身,你我是也回天乏术。” “爹……” 屋外,迦烜挑了挑眉,意思是我就说他们俩不是亲兄妹。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0 章 舒兰回个眼神,算你狠。 稍后两人见里头没了什么声响,便装是刚赶过来进了屋子,“杜老头?” “将军,公子。”杜修暮抱着孩子稍稍离开了杜幽梦几步。 “怎么会这样突然?”舒兰看着床榻上没有生气的杜老头,仍是不解。 杜修暮抱紧了孩子,摇摇头,悲戚难语,杜幽梦跪在床榻边,握着杜老头的手,隐隐哭泣。 虽说他们不是亲兄妹,不过对杜老头的感情都是一样的。舒兰走上前望着病榻上杜老头的遗容,他是在常胜军里看着她长大的,可如今……这世上当真没有什么比生死来的更无奈得了。 “杜老头,真没想到,我这一来竟是来见你最后一面。” 舒兰跪在榻前,一旁在她下手的杜幽梦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摸索着摸到了舒兰的手掌。 “将军,节哀。” 忽然手背一阵刺痛,“你!” “舒兰!阿—” 舒兰昏倒的一瞬,只听见迦烜唤她一声,然后竟意识恍惚,没了知觉。 她竟然就这样中了招? 丢人,真真得丢人。 *************************** 舒兰好像是被雨声唤醒过来的,四周黑暗幽谧,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任何东西。 舒兰按了按自己的右手,先前被杜幽梦按住的手背,隐隐有些发痛,她是拿针刺了自己?那当时迦烜是怎么回事?莫是中了杜修暮的招? “阿烜?阿烜?!” 黑暗中雨声渐大,身上冰凉,地板上潮湿得很,似乎还有些水迹。 “阿烜?” 黑暗中,一点光亮都没有,舒兰摸索着找到了身上的火折子,僵硬的手指弄了老半天才点燃了火。只见迦烜躺在她的不远处,此时眼皮跳动,摸着头挣扎着爬了起来。 “你怎么样?”舒兰凑到他面前,拿着火折子仔细打量他。 “还好,就是头有些晕。” 舒兰将他扶起,见他还有些站不稳,心想杜修暮因是对他下手更为狠一些。 彼时再看四周,这该是一间地室,出口是右侧约有七阶楼梯的一道木门,想来此刻定是被落了锁,正对木门的则是一个极小的通风口,叫舒兰皱眉的是,无论是门口还是通风口都不停有雨水渗漏进来。 迦烜也瞧见了,只道:“那有个箱子,你坐到上头去。” 墙角唯一的一样物件就是一个箱子,偏偏那箱子的大小只够一人坐着,舒兰不肯,“我什么苦没吃过,这些雨水算什么,倒是你身娇体贵的,别受寒了,快去坐好。” “我一个男人—” “知道、知道。”舒兰打断他,“你一个男人,怎么好叫我这个女人站着,是不是?”她拿着火折子晃了晃,“要不一起吧。” “怎么一起?” 迦烜看着她,不闪不躲,说不出的镇静。那个矮小的箱子纵使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却要如何承受两个人的大小?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那该是个怎样的姿势。 “你会让我抱着么?” 舒兰翻了个白眼,在调戏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诚然不会输给一个男人,于是唇角一勾,反问道。 “二殿下,不妨我抱着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阿烜此时很纠结,“你说我是让她抱呢?还是坚持要我抱她呢?万一让她抱,她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怎么办?可万一不让她抱,她就不抱了,那我不就错失良机了?” 阿烜很纠结,玉玺比他更纠结,拍案而起。 “你到底是要抱,还是不要抱?!” 答案,呵呵,自然下章揭晓。 ☆、第四十五章 漏水 杀气 “好。”迦烜看着她,应下的声调掷地有声,“我便让你抱我。” 这话说着有些暧昧,舒兰也没想到迦烜的脸皮一下子会变得这样厚,往昔她可是料定他不会答应的。可这会倒好,倒是她这个开口提议的人僵在了那里,委实要怪迦烜最近走的这个路数不太对,按照他原来的脾性,这时该对她表演一番狮吼功才是。 “阿……”舒兰想了想,叹了口气,“二殿下好本事,舒兰比不得您老的脸皮,甘拜下风。” 迦烜冷哼一声,“咱们之前的话,还没有说明白。” 舒兰凝了眉头,她很不喜欢这样无谓的纠缠,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软肋。当初她不想唐雪松总是围着自己转,便是怕他触了自己的软肋,一旦碰及,必是难以割舍。 至于她对迦烜,实则是满满的愧疚,他纡尊降贵地随军出征,吃用着那些他平日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她跌落悬崖,他几日几夜焦躁难安。她不过伤及手臂,他便叫人找来上品的良药亲自煎熬。 她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可是……他是迦国的二皇子。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她或许便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这个人她想不得、惦不得、爱不得。 这个道理,她十六岁开始明白,她亦记了整整七年,如今也早已是回不去了。 只是里头唯一的变数,她没想到同样的七年间,是迦烜对她的执着不变。 迦烜看出舒兰的反感,敛眉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在强人所难,可是舒兰,在你这我已是走投无路。我一再地自寻折磨,也得不到你的半丝怜悯。有时候我想想,纵使你不爱我,若能将你留在身边,让我日夜看着你,那也是好的。”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1 章 “迦烜,你是堂堂的迦国二皇子,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卑微。” 这话有些不中听,可舒兰还是决定说出来,若是软言好语没有作用,那也只能让迦烜晓得他的作为在旁人眼中到底是个什么。 可迦烜笑得有些不在乎,“是啊,我是迦国的二皇子,生来高贵,可如若我不是皇子,你可会选我?” 舒兰道:“身份这个东西,与生俱来,是变不了的,纵使你为了我弃掉二皇子的身份,我也不会同你在一起,我是迦国的将领,我背不起媚主的罪名。” 也就是说,无论他放不放弃富贵的生活,她终究不会与他走到一起。 “是皇宫的宫苑太高,不能留下你这只遨游苍穹的烈鹰。”迦烜低着头,思虑了良久,终于道出了一句话。 “舒兰,我明白了。” 他想通了? 这敢情好,她心头的一块大石也能彻底放下来了。 然而迦烜站立的身躯却渐渐摇晃起来,舒兰立即扶住他,只见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对,全身似是在发颤,一探他的额头,竟是烫得很,“你发热了!” 舒兰急忙将迦烜扶到箱子那里,让他坐下,好叫双脚离了冰冷的水面。一边替他脱下靴子,用双手搓他的脚,让他回暖。 只希望他方才说的可不是胡话。 “冷……舒兰……我冷……冷……” 舒兰有些着急,火折子已经撑不了多久,她看着潮湿的地室,汩汩流进的雨水,她去推了推门,果然发出链条的落锁声。回首看着瘫坐在箱子上的迦烜,舒兰叹口气,熄灭了火折子,在黑暗中径直跪坐在他身上,双手揽过他,将他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阿烜,便当我这辈子欠你的。” 多年未唤过的亲昵称谓,在雨声黑夜中,两人逐渐睡去。 *************************** 次日,舒兰是被砸门声弄醒的,她当即反应过来查探了一下迦烜的身体,虽身子仍然有些烫,总算没有刚开始那般灼热了。 “公子、小姐,你们真的在这啊!” 锁链被人撬开,来寻他们的竟是客栈里的小二,他一边下来帮着舒兰将迦烜背出去,一边道:“今个一早有人送了信来,说是你们被困在杜家的地室里,我真是吓死了,还以为你们两个也、也遭了难呢!” 总算杜修暮他们并未有害人之心,也幸好这小二为人忠厚,否则万一真的对他们不管不顾,迦烜还不知会如何。 “替我去请一名大夫过来,还有你们乡里最大的官是谁?” 小村里未必有县衙委派下来的官员,但最不济也该有个管事的。 “铜川的太守原是乡里人,他的府邸倒是在这。” 小二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太守?好歹是个六品官,舒兰大喜,急道:“去把他叫来,便说迦国女将军在杜家等他,若不速来,军法处置!” “女、女将军?小姐你?”小二一脸吃惊,不可置信地盯着舒兰看。 舒兰瞪他一去!回来我一定重重赏你。” “哦、哦,是、是!我这就去!” 少时,舒兰寻了块干净的巾帕,弄湿了敷在迦烜的额头上。迦烜的身份是不可随意表露的,还好她也身有官职,可以叫当地官员妥善安排吃食用度,叫迦烜不再受这些辛苦。 等迦烜睡得安稳了一些,舒兰暂时也做不得其他事,遂静望了一下屋里,就见一旁的香案上放着一封信,上头写的竟是她的名字。她拿起看过,竟是杜修暮留下来的。 信上将事情的原委道了个明白,那四个对杜幽梦有所企图的访客遭遇,的确杜修暮刻意为之,好故意让人以为杜家家门不幸,避免旁人再窥觊幽梦。 实则杜家兄妹很早便知晓彼此没有血缘关系,朝夕相处之下也生了倾慕之情,但因杜修暮自幼定有娃娃亲,是以两人选择了将情意埋在心底,却不想杜修暮的妻子难产而逝,两位老人也先后大去,如今两人没了束缚,不愿再为世俗所困,所以决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闲云野鹤。 “呵,他们倒是潇洒。” 横竖他们的到来,对杜家是个意外,与他们自己而言,倒像是在多管闲事。 舒兰放下信,看了眼床上昏昏欲睡着的迦烜,心中也有一口郁结。 实则,能有这样一个人,百转千回不变地喜欢着自己,应该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吧。 可惜、可惜啊…… 舒兰心中轻叹,不过此行总算是完成了太子与她的嘱托,纵使迦烜不能全然放下,多少对她已不如之前的执着。回去后再同太子说说,便趁着迦烜这会心肠空虚之际,叫那侧妃再加把劲,指不定就成了白头到老的良人。 窗外大雨磅礴,舒兰这才找了块毛巾擦了擦自己沾了雨水的外衣。然而雨幕的气息里,弥漫出的不是一股清新的农家之气,而是浓浓的杀气。 舒兰拧了眉头,巾帕一丢,左脚一抬,藏在靴中的匕首已到了她的手上。 踏出门去,院落里,只见四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立成一排,叫雨水冲刷着他们手中泛冷的兵刃。 “你们来得还真是巧。”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枯竭,有么有?! 想摔剧本,有么有?! 狂掉头发,有么有?! 当年素水多好,这时候就完结了……要不来个彗星撞迦国,于是…… 世界祥和了,么么哒地。 ☆、第四十六章 刺杀 瘫痪 论刺杀这件事情的经验,舒兰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以前在长安的时候遇过几次,和迦烜一起溜出皇城的时候亦被牵连几次,后来就是同父兄在一起,也避免不了被人惦记着自己头上的这颗脑袋。 不过她却是许久没有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了,也不晓得勤于弓箭的手,还挡不挡得住这群嗜血之人的刀。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2 章 而这样的疑问,在屋檐上又跳下三个黑衣人时,愈发动摇了舒兰的内心。以一对七,对方招式招招狠绝要命,尤是内力深厚,看来是江湖中讨买卖的杀手。对付这样的人,绕是她平日都有些吃力,如今屋子里还躺着迦烜,她生怕这些杀手会冲进屋子,如此一来,心思难免二用。 “舒兰!” 迦烜忽然出现在门口,手持一柄软剑,迦国皇子的防身之器多为此物。可他高热未退,眼下手脚应当无力,这时候出来岂不是送死?! “杀!” 黑衣人看见迦烜时,眼睛愈发变亮,竟是一股脑地奔他而去! 舒兰暗叫不好,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如此,只怕他们要的不止是她这个女将军的性命,还有迦国二皇子的性命! 瞥眼之间就见迦烜脚步虚浮,剑招也是有心无力,舒兰看得心急,竟一时大意,背后一柄弯刀就要落下直砍她的头颅! “舒兰!” 迦烜大喝,长剑倏然回身脱手,击在那人的胸口,却也将自己后背的空门展露无遗! “阿烜!” 狠烈的一刀,迅捷地砍在迦烜的背上,鲜血顿然染红了他的衣衫,黑衣人还要再刺,舒兰旋身一脚,将将解开了危机。 “有刺客?有刺客!来人!来人!” 院落里忽然闯进一群官兵,将激战之后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团团围住,那几人见行迹败露,竟毫不犹豫地挥刀自刎。 “快!救他!找大夫救他!”彼时舒兰管不得这些黑衣人的来历身份,只对来人狂叫,“他是迦国二皇子!快救他!” 赶来的铜川太守听了大愕,吓得跪倒在地,还好身旁几个手下反应过来,立即起身去找大夫。 密布的雨天,舒兰觉得天昏地暗,鲜红的血色夺目刺眼。 又是红色,满目的红色,就和那日西陉关破一般。 阿烜、阿烜,你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 “大夫,他伤情如何?” 因之前客栈的小二哥便去寻了大夫,是以大夫来得很快,叫迦烜没再流掉太多的血。 “性命是无碍的,可这一刀伤在他的脊柱之上,恐怕、恐怕……” 彼时晓得迦烜身份的大夫大气都不敢喘,吓得全身哆嗦。此时舒兰顾不得给他什么颜色客气,勃然大喝。 “恐怕什么?!说!” 大夫吓得猛跪在地上,“恐怕、恐怕会是半身瘫痪,往后再也不能站起啊。” 半身瘫痪?再也不能站起? 舒兰顿时僵住,只觉得自己呼吸不顺。 “荒谬,简直荒谬!他是迦国二皇子!你、你竟说他……” 发怒的舒兰自己停下了责骂的话,这和他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伤患在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若然是心口一刀,何尝不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可是,那一刀,迦烜根本是为自己挨的。 舒兰猛咳了几声,她自己身上受得伤还未来得及医治,“你且全力稳住他的伤情。” 大夫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事后,太守很快将乡里最好的大夫都找了过来,一一为迦烜诊治,可结果都无甚差别。 此时已包扎好伤口的舒兰急着写好一封信,交给太守道:“将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太子迦烨殿下的手中,一刻都耽误不得,要快!” 太守自知皇子遭刺的严重,自是一刻都不敢怠慢。可待一切处置妥当,舒兰还是松不得一口气,只静坐在迦烜的床边守着。他的伤不好随意移动,是以杜家的院子已里里外外地围了几圈护卫,安全应当无碍,可是…… 半身瘫痪。 这是在开玩笑吧? 舒兰看着昏睡中的迦烜,他若真得再也站不起来,迦烜自己会如何作想?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舒兰靠坐在椅背上,觉得无比吃力,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想什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长安的太子身上,希望他快些将白御医给派过来,好让事情能有个转机。 于是,舒兰用手抹了抹脸,叫自己清醒一些,尽量转移自己思考的方向。比如这次出来她和迦烜都藏了身份,直到迦烜发热,她也只露了自己的身份,而看那些黑衣人用的弯刀显然是西洲兵器,莫非是战败的西蛮人? 她不敢确定,说到底她作为西征军的元帅,必然是遭西蛮憎恨的,是以有人刺杀她一点都不奇怪。迦烜作为西征军的监军,亦在西蛮大原城露过脸,不管是不是被她牵连,但今日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她一定要找出来! “将军,外头有人找你,说是客栈里的小二,自称是将军和皇子的恩人。”院外的侍卫站在门外禀报,舒兰颔首,“让他进来。” 小二怯怯地走进厅中,一时只晓得行礼,也不敢看向舒兰,舒兰走到他的面前将随身的大半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他,“这次多谢小二哥帮忙,我眼下暂时只带了这些,日后定会再好好答谢。” 小二拿了银票,很不好意思,“将军,我不是故意要说自己是你们恩人的……可不这样说,外头的人就不给我通传……” “你的确是我们的恩人,若不是你及时叫来太守和大夫,我和二殿下说不定已经死于非命了。” 事实上,小二自己也想不到他们竟是这样厉害尊贵的人,而他竟然意外地救下了迦国皇子和女将军的性命?这要是以后说给他的子孙听,可是威风了。 “那个将军,其实小的这次过来是还有一件事情,客栈里有位姑娘要我传张字条给您,本来我也不敢乱替人传东西,可那姑娘当初也住过我们的客栈,当初忽然空出来的一间房,就是这姑娘让出来的。” 小二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舒兰,“那姑娘好像不会说话,只说给将军看了,将军就晓得她是谁了。” 舒兰印象里自己没有什么女人缘,想来更不会是善雅她们,低头一瞥,纸上只写了一个字,可就是这一个字果然叫舒兰记忆深刻,忽然便能在脑海里勾画出这女子的倾城容貌来。 远。 赫连远。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残了?我残了?我终于残了!” 迦烜发疯大笑,所有人避之不及。唯玉导心善,上前安抚,“阿、阿烜啊,你不要入戏太深哈,其实残不残咱们可以再商量的,比如白家医术闻名天下嘛—” “你敢!”阿烜急眼吝啬,“我告诉你,我残是残,不残也得残!” “原、原来你是个受虐狂……” “我呸!等我残了,舒兰一定选我!她一定会很痛苦、很内疚,然后就以身相许,我们就是那虐恋情深,哈哈哈哈……” 玉导悄悄推到舒兰身边,问道:“怎么办?” 舒兰看着迦烜,目有怜悯之色。 “用情太深,疯癫至此。” 舒兰摇摇头,“杀。” 于是,小唐和阿远立即倦着袖管,笑嘻嘻得走向仍然狂笑的阿烜。 然后…… 世界和谐了。 ☆、第四十七章 毒蛇 邀功 想当初,赫连远的一袭女装的确叫舒兰惊为天人,不过她没想到彼时他竟会故技重施,跑到这乡野之地来扮女人。 乡野之地,那他在这里……是巧合?还是特意跟来的? “我是认得他,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二道:“就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将军要见她吗?那我现在立刻就去喊她过来。” “去吧。” 小二当即跑开了去,舒兰又进里屋瞧了瞧床榻上的迦烜,仍是昏睡未醒,遂替他捻好被角,吩咐一旁的几名大夫好生照看,才转身出了屋子。屋外此刻又下起了雪来,缤纷落英,一旁的侍卫见她出来立即迎了上来,“将军。” “去给我拿把伞来。” 院落里已被他们打扫干净,不见了之前的血色,可是她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舒兰不禁又想起迦烜被砍中倒下的一刻,他喊着自己名字的模样,急切而深情。舒兰眉头拧得更深,静了静,提步朝院外走去,不及几步,就见到一个头戴斗笠的紫衣女子盈盈立在杜家门外的一棵树下,美人倩影,仿佛只瞧一眼,就能被勾了魂魄。 不过此时舒兰看她,已没了初见时的惊艳和兴致。 “你找我做什么?”她走到他跟前,半点都不客气,顺势又步到角落里,不想叫外人看见。 “我想帮你。” 一开口,赫连远便破了自己美艳独世的装扮,活脱脱一个男人的嗓音,怪不得小二猜那姑娘是个哑巴。可他稍稍抬起的帽檐,一张略施粉黛的脸,又实在叫人遐想。 “你喜欢扮女人?”舒兰撑着伞,眯起眼睛看他,眸色里有少许的厌恶。 赫连远瘪着嘴,“我这样还不是为了方便来见你,你当你屋子里躺着的那个是省油的灯?他在长安的时候,就在你的身边布了许多眼线。你可知道那日我为了同你喝酒,冒了多大的风险?一和你分开可就被他的人给盯上了,若非我聪明,恐怕已被他关在了地牢里。” 提起迦烜,舒兰的心情愈发下落。 “废话少说,你来帮我什么?” 赫连远笑笑,声音添了几分诱惑,“你想不想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 “你知道?”舒兰顿时眼眸一亮,赫连远瞧着笑得越发开心,“他们手持西洲的弯刀兵器,连眼珠也不同于迦国的深色,生得亦是高大强壮,只看这三点,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多半就是西蛮的爱国之士?” “那你的意思是指此事另有蹊跷?不过你是如何瞧见尸体的?” 她尚且都没来得及查验黑衣人的尸身,只命太守叫仵作细加严查,好在眼下寒冬天冷,利于尸身的保存,亦可静待太子派人前来详查。 赫连远摊摊手,“我功夫这样好,偷偷摸进义庄自然不在话下。”须臾,他眼眸一眨,“你可有嘉奖与我?” 舒兰面无表情,“纵使你不说,之后仵作也未必查不出来,你别拿这个和我讨赏。” “真是没趣。”赫连远双手环胸,“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舒兰听他又腹诽年少往事,想起他上次也说什么你我初见,虽是在西陉关,却非今年的话。当时以为是他故弄玄虚,如今倒有些稍稍上心,可自己怎么都想不起见过他,只得再问。 “你当真见过我?” 赫连远嘴巴有些苦涩,“你做什么就是不信我说的话?” 他说的话,他上次说了些什么?说舒兰,我要的不是一夜风流,我要的是你的一颗真心。真心?真心换来的就是他一再的谎话连篇? 也亏得他这个问题,叫舒兰顿时心中清明,他是谁?是突厥人,她一个迦国将领何必再这里与他多费口舌之事。 “赫连远,你处处对我隐瞒,要我如何相信你?真不知你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自负,是觉得我不会去调查你这位突厥十王子,还是觉得我纵使派了人去也打听不出什么?” 少顷,舒兰沉声坦白道:“突厥十王子,赫连远,你十六岁之前或许的确如你所言,并不受突厥可汗的待见,然而之后的你,命运就已经幡然改变了吧。否则,你倒是告诉我,你是由谁接应进了大原城。” “原来你都知道了。”赫连远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半点没有被点穿的尴尬,“看来当时你的确不信任,而叫人一路跟着我了,是不是?” 舒兰冷笑,“比起突厥埋在西蛮的暗探,我这些雕虫小技恐怕入不得十王子的青眼。” “谁说的? 赫连远当即换了副正经的面孔,“你就很入我的青眼。” “赫连远,我不知你频频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不过看来你要的,我舒兰给不起。我是迦国人,而你是突厥人,虽说眼下你我并非敌国,可亦非友邦,所以请你尽快离开迦国,回到你自己的故土,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在迦国境内,我必将你的身份禀报于朝廷。” 说罢,舒兰倏然转身,凛然决绝。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4 章 可她身后响起的声音,仍旧安然淡定,含着隐隐的笑意。 “你这么生气,是怕我在拖延时间?还是怕我故意将你引开那二皇子的身边?”赫连远看着舒兰的背影笑道,“何必说这样的狠话,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这样心急,是在为二皇子的伤势担心吧?” 舒兰猝然侧目,狠绝的眼神,一如她在战场上驰骋杀敌的模样。赫连远瞧着,却只觉得欢喜。 “不要动气了,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些黑衣人的来历就是。” 赫连远踱步上前,倏然一手握住她执伞的手,一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眼眉含笑,两人靠得极近,冰冷的空气里,却能感到彼此的呼吸无比炙热。而这一刻,舒兰也任由他放肆着做出这些亲昵的举止,为的只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他们不是西蛮人,亦不是西洲人。他们是迦国与西洲人的混血后代,都是自小在迦国长大的迦国人。” 语落,赫连远瞬时加紧了手上对舒兰的束缚,趁机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偷亲芳泽的滋味,委实好吃得紧。 偷袭成功,赫连远放开舒兰手的一刹,急退几步,险险躲过舒兰的一击拳头,笑得愈发肆意。 “后头的你自己去查,必然会有结果,我这就先走一步了。” 舒兰狠狠地瞪着他急速而去的身型,然而心思还是跟着他说的话,有所思虑。 迦国人。 *************************** 然而查探凶徒的事情并没有赫连远所说的那般轻松,倒是太子动作迅捷,不出一日,便将自己的亲信及御医一同派了过来。 这次来的御医自是迦国杏林名门白家的人,亦是当今御医院首白老御医的孙子。白老御医的两个儿子都在随军,倒是这个孙子自幼跟在白老先生的身侧,尽得他的真传,所以舒兰对他的医术亦很信服。 “白御医,如何?” 三十来岁的白臻三指搭在迦烜的脉上,隐约间已有白老先生一副仙风道骨的风韵,可如今他的眉头却是皱的厉害,紧抿的嘴唇半晌都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白御医?”舒兰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下去,张口催道。 然而年轻的大夫仍是置若罔闻,彼时已稍稍回过一些精神的迦烜一手翻过白臻的手腕,扣着他的脉搏冷喝道:“你看伤口看了半盏茶的功夫,如今搭脉也快喝完一盏茶了,难道连个脉象都看不出来?说!我还能不能站起来!” 白臻抿着嘴,霎时瞬间下跪,低垂的脑袋叩在地上,只吐出四个字。 “微臣惶恐。” 当即,迦烜浑身发颤,盯着地上的人,冷冽的目光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真得站不起来了?” 舒兰亦是不信,立在一旁大喝,“不可能!白臻,你可是白家的人!难道都没有办法治好?” “二殿下伤在背脊,伤口极深,实在是断筋难续啊。” 断筋难续? 学武之人,又岂会不知,断骨尚可愈合,断筋却是难有续起的可能! 舒兰微张着嘴,她睁大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臻,眼神却不敢再瞥向迦烜,彼时他会是什么表情?又会是什么心情? 残废,他……会变成一个残废。 “出去!全都出去!” 震天的怒吼,无尽的悲凉,将所有人赶出了迦烜的面前。舒兰静默地立在屋外,背后风雪交加,冰冷刺骨,她却是一动不动地任凭这风霜侵蚀。 有没有人能来告诉她,接下来,她该如何……还下这笔债? 作者有话要说:  阿远和阿兰小时候的事,就写篇番外吧,嗯嗯…… 然后……过年了……玉玺也想放假……咱们隔日更好不好? 收藏了就可以看到啥时候更了哟。 于是,那就这么说定了,抱头逃窜~~~ ☆、第四十八章 恩情 置留 迦烜发过一阵的脾气,随即便昏厥了过去,按白臻的说法,他重伤未愈,心绪不平,实在是需要好好休养。 所以回京的路上,不仅加强了随行的护卫,安排了极为舒适的马车,就是舒兰都是时时刻刻陪在迦烜的左右。然而叫舒兰觉得奇怪的是,醒来之后的迦烜没有再发过一次脾气,他整个人变得十分安静,而这种安静是让人觉得诡异的。 因为她所认得的迦烜,断不是这样能沉得住气的人。 “舒兰?舒兰!” 睡在车厢里的迦烜猝然梦呓连连,舒兰急忙跪到他的身边,“迦烜?迦烜,我在这,迦烜?” 须臾清醒过来的迦烜,额头布汗,戚戚哀哀,目光朦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舒兰。” “嗯,是我。” 这些天,迦烜通常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她,于是一路上无论是马车,还是暂住的驿站,两人几乎都是同吃同睡。彼时,舒兰又哪里顾得了什么授受不亲的流言蜚语,只一心祈求迦烜的身子能够再有转机。 只是每每迦烜沉睡之际,静默守在一旁的舒兰,心底总是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名字。 雪松。 已是许多时日不见了,不晓得他眼下如何。舒兰皱着眉头,稍后趁着迦烜浅眠之时,写了一封信,叫随行的护卫替她送回长安舒府报个平安。 然而舒兰并不知道,自己写的家书并为能送至舒府凤芷的手上。 三月的天,长安大雪未停,仍是下了几日,积的白雪皑皑。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5 章 皇宫的东宫殿外,一名护卫恭敬地在步入殿室,对着坐在书桌前的太子迦烨禀道:“太子殿下,巾帼将军命人送出的家书。” 被暖暖的地龙包围的迦烨,顿时停下了手中的笔,接过护卫递上的信笺,毫无迟疑地拆开来看。 这信是写给舒府管家凤芷的,大致是叫她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要照顾生病的迦烜云云,不过最要紧的是她在最后提及了一个人。 唐雪松。 舒兰到了最后,果然还是定下了他。 迦烨将信置在桌上,一手提着笔沾了沾古砚里的香墨。青梅竹马,他们也算是登对,只可惜,阿烜是他的亲弟弟,与私,他要站在哪边的阵营,亦很明了。 迦烨提笔在舒兰的家书上稍划了几笔,便交给静候在一旁的侍卫。 “看过便毁了,叫人去报个口信即可。” 亲信接过信,就见末端的几句话被太子划去,隐约看见是什么问雪松安好,他也未敢深看,只将上头的话牢记下来,遂在太子面前将信笺顷刻烧为灰烬。 舒府那头,只知道舒兰在回京路上的凤芷,时时候在大堂里,只希望她家小姐一回来,她便能知道,可惜凤芷并不晓得因迦烜重伤,刻意放缓的马车速度更是要慢上许多。是以她连候了两日,都未能瞧见舒兰的身影,更不晓得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有小厮来报,说是舒兰派人回来传话,凤芷立即高兴地迎了上去。 “凤姑娘放心,巾帼将军如今在宫内十分安好,只是二皇子路上得了病,生病之人难免念情,是以要将军随侍在侧。虽说他们不日即可回到京城,不过依二皇子殿下的病情,舒将军以为自己恐怕一时也走不开,只是怕家中担心,所以特意命小人前来报声平安。” “是,有劳大人了。” 凤芷很是通透地给了传话人一份谢礼,亲自送他出去。可是心中难免又有些悱恻不安,二皇子得病,为何一定要小姐随侍?眼下是在路上,可回到宫里之后呢?二殿下可是有一位妃子的呀,纵使那位侧妃不讨二皇子的喜欢,可他总是缠着小姐,又是要将小姐的名声置于何地?莫非…… 二皇子便是想趁机坐实了小姐同他的关系?! 思虑过来,凤芷抬眸便见一人立在院中,剑眉不展,遂嘴上一改心中的疑虑。 “雪松,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小姐没事,只是那位二殿下……你也明白的,到底是自小一块长大的,二殿下若然真的生了病,小姐也不可能不管不顾。” “嗯,我明白,只是担心他们遇上了什么事,但凡她平安就好。” 唐雪松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到底有些隐隐不安。 凤芷能想到的,他又何尝想不到呢。 何况,迦烜与舒兰的感情,他们都知道,这是在日雕月琢之后,愈发放不开的一段执着。 *************************** 然而之后回到长安皇城的舒兰,心中仅存一点点的希望,终究是在御医院首白老御医的诊治之后,化为乌有。 “二殿下伤重背脊,刀伤极深,已破骨断筋,实在是难以医治,殿下日后能以轮椅代步,已是万幸,还望皇上恕罪。” 这话,白老御医是跪在壑帝的面前,跪在太子迦烨的面前,跪在舒兰的面前说的。 白家是迦国壑帝钦点的杏林世家,迦国上下认定的医中国手,为壑帝治过无数大小伤情的白老御医更是个中骄楚,他说出口的这段话代表着什么,在场之人心中皆是明白得透彻。 可这股透彻,只叫舒兰觉得很冷,不止是身子,就连呼吸都是冷的。 “老御医,你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是不是?”舒兰上前一步,跪在他的面前,“总有一丝希望的吧?我曾听闻江湖墨家被奉为武林圣手,若唤来与白老御医一同商讨殿下的病情,或许能有救呢?” “微臣惶恐。” 惶恐?惶恐什么! 舒兰倏地站起来就想发火,偏生壑帝在旁,她再不羁,也晓得在帝王面前保持仅剩的一点分寸。 此时壑帝的面孔已是绷紧难看,年过半百的男人,两鬓已显沧桑,可帝王天威却是难掩。到底是凭着过硬的治国手段,从自己侄儿那里获得了皇位的男人,统一中洲五国的战功更是叫人将这位帝王视作神明一般的敬仰。 “皇上。”少时一宫婢怯怯地踏进殿内,跪禀道,“二殿下醒了,只喊着找巾帼将军。” 壑帝拧了拧眉,到底还是松口吩咐道:“你先去吧。” 舒兰领命,本就是在一个院子,几步就赶了过去,而未进门,已听见迦烜的呼喊声。 “舒兰!把舒兰给我叫来!把她给我叫过来!” “殿下!”舒兰踏进内室,就见趴在床榻上的迦烜发着脾气,“我在这里。” “舒兰!”迦烜看着她大喝,“你去哪里了?!谁允许你走开的?!你过来!” 迦烜的面色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略显苍白扭曲,舒兰抿着嘴走上前,硬是扬起一抹笑容,故作轻松道。 “我是去吩咐御厨做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咱们在外头晃悠了那么久,可没吃上什么好东西,皇宫里的菜色自然不是凡品,既然回来了,也该趁机补一补不是。” “这些叫宫婢去办就是,你不用去管。”迦烜稍稍趴回了床上,可仍皱着眉,不将这些话听在耳里,“舒兰,你就待在我这,哪都不要去。” 此时,舒兰努力扬着的笑脸微微都有些僵硬,“这可不成,别忘了我是谁呀?我可是壑帝亲封的巾帼将军,待他朝西征再起,我还要到前线去为迦国打仗呢。” “不许去!” 一提到她的离开,迦烜又仿佛是要发病了一般,猛地窜起上半身,眼眸含火,嗓音含怒。 “舒兰,你不能走!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我再也没有法子去西地追你,你不能走!你不可以走!” 他紧紧地抓住候在身旁的舒兰的手臂,西征蛮夷之时,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跑到军营里做了个监军,一路跟随,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那场艰辛的远征,或许将成为他自己最后一次的旅途。 “舒兰,答应我,你不会走。” “阿烜……” 舒兰沉下了面色,这个约定一旦应下,与迦烜或许是安心,与她却是十足十的为难。 “舒兰。”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6 章 祈求的目光,这种软弱何曾在迦烜的身上出现过?纵使当年被壑帝责罚责打,他都是硬气地一声不吭,然而此刻握住她小臂的手却是滚滚发烫,满目恳求。 她忽然记起这些天迦烜所承受的痛苦,那日日夜夜的痛苦诊疗,一碗比一碗酸苦的汤药,这些苦、这些疼原都该是她的。 殿下日后能以轮椅代步,已是万幸。 白老御医的话亦是历历在目,舒兰长长地、长长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我不走就是。” 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生死之恩,她又要拿什么去报?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喜洋洋一直以来对阿烜同学的关注。 玉玺素来好男配,是以最后必定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观看,鞠躬~~~ 在这里玉玺先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下一更在小年夜哟。 ☆、第四十九章 春宵 辜负 舒兰没有想到,在迦烜万不甘千不愿,如何都不肯让她踏出自己寝宫的关头,竟是壑帝一句金口,允她回家。 虽说舒兰不放心迦烜,然而听闻壑帝亲临殿中要与迦烜谈话,舒兰以为此时倒也的确是她走开的绝好时机,尤其错过这一次,恐怕不知要再等到什么时候。 是以舒兰在得令之后,只立在原地想了想就立即出了宫。 彼时虽未及傍晚时分,可天色因是雪日,而稍显阴沉。 舒兰从皇宫出来,急匆匆地就赶回了自家的府邸,静待她归府的凤芷见了她,立即迎了上去,无比欢喜。 “小姐!你可回来啦!” “凤芷,让你担心了。”舒兰望了望四周,一甘下人都很高兴她的出现,团团将她围了起来,可是并未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雪松他……” 凤芷了然笑道:“你出京之后,唐雪松日日过来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唐将军他们前往西地赴任,我便让他住到家里来,这几日他都在卉园等你回来。” “多谢!” 舒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脚上已是连轻功都带上,直奔卉园。 她少时爱看花,因西陉关乃西北之地,花卉难种,所以府中卉园的四小院里,分别种上了四季的花卉,叫她时时都能看见万紫千红的景色。如今三月头,冬院的梅花应当还未谢。 “雪松!” 相思的人,身姿挺拔地立在白雪红梅之间,负手而立,不动如山,就如往常他时刻静默地站在自己的身后,若然回身,必在眼及之处。 舒兰猛地冲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扑进了他的怀里,唐雪松一时惊讶,回身抱住她的同时,被她的冲劲略略往后退了半步,抵在梅花树下。他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却不想冰冷的双唇已然贴上了自己的。 “舒……” 微微张开的口,叫女子的灵舌瞬时寻到了空隙,猛地探了进来,缠绵缱绻,唐雪松只怔了一刻,双手也倏然握紧了舒兰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抱住,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 离别的时日并不算长,然这一刻的相思,却比以往的几年都要来的难熬。 或许,这便是得之难舍的痴缠。 四周的空气丝丝寒凉,可此刻两人的身躯却是变得炙热无比,唇齿间,一个激烈地索取着,一个激烈地回应着,到了后来,早已分不清是谁在索取,谁在回应。 灵动的舌齿间,手掌的触摸下,密不可分的身体里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在体内窜窜升腾。 不知纠缠了多久,两人才稍稍放开了彼此一些,相互抵着额头,微微喘息。 “舒兰。” 思念了她几日,这样的一场重逢,叫唐雪松满心欢喜,那只未来得及送出的琥珀镯子还躺在自己的怀里,今日想来定能送给她了。想到这,唐雪松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些许。 然而话未开口,下一刻舒兰说出的三个字,却是如一把钝刀,狠狠地击在他的胸口。 “对不起。” 她的双后还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而冬日的寒风却将方才的炙热,一点点地冷却下去。 “雪松……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其实她不用说那么多遍,只那三个字,他已经明白了舒兰的意思。 恩重如山。 若然承了旁人的情,便自是要还的。 迦烜突然生得那场病,缠着要舒兰在宫中随侍,恐怕不止那么简单。外人有说舒兰轻浮薄情,丈夫刚死便要另寻夫君,可是他却明白,西陉关破,她的切肤之痛已然被她埋藏在了最深的心底。 念起,便是锥心之苦。 “舒兰,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明白的。” 他明白,他真的明白……一直以来,他都明白她的。 唐雪松一手按着舒兰的后脑,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怀里,为她遮挡吹来的风雪。 舒兰,往后我也会同你一般,只将这份痛,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 *************************** 这日两人没再说什么话,只相拥着,由傍晚抱到了夜幕降临,仿佛只要这一刻分开,便会是永诀。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7 章 直到凤芷来寻他们用膳,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彼此。 凤芷也看出他们的神情有些不对,这哪里像是心上人久别重逢的欣喜,倒有些战场上生死相别的味道。尤其这夜用过饭后,两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似是不想再有半点联系,愈发叫凤芷瞧得心绪不宁,好不容易定了情,这会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彼时,夜色袭人,唐雪松独坐在回廊上,仍旧是笔挺的坐姿,只借着微弱的廊灯凝望着院子里暗香浮动的冬梅。 凤芷特意让他住在这个院子里的用意,其实他是明白的,舒兰爱花,等两人重见时若能一起并肩坐在这里赏花,一定是一件极为风雅惬意的事情。就好像戏文里唱的什么花期汇佳人,相约共白首。 可惜,这一次她和他都没了赏花的这个心情。 而此刻,唐雪松更是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情竟是意外地觉得平静,平静地甚至叫他怀疑自己对舒兰的感情。 十几岁时,他一直以为舒兰会是迦烜的妃子,后来直到舒战高兴地同他说,他和舒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除了羡慕还有妒忌。 可没过多久他也就看开了,他原本就从未奢想过舒兰会选择自己。而纵使舒战和自己一般没有什么家世身份,可他是被舒兰亲自救回来的,或许冥冥中就是一种注定。 所以,这些他都认了。 再后来,西陉关破,曾经的至交好友大多战死沙场,那日的男儿皆在城中奋战,等到蛮夷退去,他才见到了舒兰,那时她一身大红嫁衣未褪,手持青锋剑跪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四周是不绝于耳的哭喊声,然而她却只是跪着,却没有哭泣。 哀莫大于心死,她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也是从那日起,在那些曾经能够守护她的人都离开了的时候,他决定不再避开她,要从骑兵营回到亲卫队,静静地守在她的身后。 只是…… 以后,恐怕她再也不需要自己了,唐雪松望着满园的梅花想到。 皇子的妃子,不会再上战场了吧。 想到这里,唐雪松倏然起身飞步,身侧的长剑呼啸而出,红梅花下,男子阳刚,狠绝的杀招回旋之间,游刃在梅林之中,却不伤花蕊半分,只有剑风荡起幽幽静谧的花树摇曳,在一片暗沉中,燃起红色的火焰。 “这落英飞花剑,到了你的手上,才叫使得犀利又好看。” 唐雪松全身一怔,收剑回身,他没想到舒兰还会来找他。此时她换上了一身女子的雪衣,行步间衣袂轻飘,乌发倾泻而下地铺在背上,只用一根雪带略略束着。她以前最穿不惯这种衣衫,可偏生她穿着,又带出几许仙灵之气。 舒兰眉宇含笑地看着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愧为我迦国一员大将。” 唐雪松走到她的身前,“你穿的少了些。” 到底那些好看不好看的话,不能再由着他的心意来说了。 “那我们进屋去,我有话同你说。”舒兰手上端着酒具,率先进了屋子,“把门带上,我穿的少,也不怕我受凉。” 刚踏进门槛的步子蓦然一顿,唐雪松怔了怔,方合上了门,随她一起坐在了圆桌一边。 香醇的酒宛如雨珠滴在精巧的酒杯里,白玉雕琢而成的酒具亦非凡品。舒兰手掌老茧纵横,可手指却是纤长,食指中指间夹着小巧的酒杯底座,推到了唐雪松的面前。 “你我好不容易两情相悦,可到底是世事无常。不过纵使做不得夫妻,喝杯交杯酒总是可以的吧。” 舒兰望着他率先举起杯子,身子前倾,当真是要同他行夫妻之间的交杯之礼。 唐雪松犹豫了一下,眼神在舒兰的脸上和面前的交杯酒之间反复挣扎,紧咬的牙关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他想喝。 他想喝下这一杯酒,哪怕没有红烛喜堂,他也想同自己的心爱之人留下一次美好的回忆。 勾起的手臂,前倾的身子,让他们的鼻尖不过几寸之距,仰头喝下杯中酒的一刻,面颊贴合而过,清清凉凉,却能在心里点起一把火。 唐雪松放下酒杯时,嘴中喝不出半点陈酒的味道,只余一腔苦涩。 半晌,他开口问道:“二皇子,不是生病吧?” 舒兰颔首,“是遇刺,他……替我挨了一刀,伤得很重,以后怕是下不得地了。” 下不得地?他竟伤的这样重? 唐雪松一惊,眼眸瞬时转暗,怨不得舒兰如此决定,恩重如山,他总是明白的。 静默的夜,桌上的烛灯燃燃地烧着,唐雪松望着舒兰,却已是什么都说不出。不知是否她穿了白衣的关系,舒兰的面容愈发泛着女子绯红的桃色,腹部忽然涌上一股热潮。 唐雪松倏地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猛地转开头,可身体还是自顾自地发生着一些变化,脸上、手上、腿上、胸腔似乎一点点地燃起小火苗,顷刻间,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这…… “酒?”唐雪松猛地抬头再看舒兰,发现她竟是和自己一般,眼皮略略垂下的水眸一片朦胧,面色绯红。 “舒兰,你在酒里放了—” “春风笑。”舒兰唇角含笑,风情无比,“常见的一种春/药。” “舒兰……” “交杯酒之后,自是洞房花烛。” 语落,舒兰一手按住唐雪松的肩膀,跨坐在他的身上,将已然有些无力的身子全部靠了上去,瞬时,坐在凳上的唐雪松抵着身后的圆桌,身型僵硬。两具滚烫的身体碰触在一起,愈发炙热难耐。 “舒、舒兰……”唐雪松气息已然不稳,几乎要失去最后的一丝理智。 “雪松,你要记着。”靠在他肩头的舒兰声调细弱,却是在他的耳畔将那一个个字传进他的心里,“那日花灯祈愿,我舒兰,选的人是你,唐雪松。” 雪松,我选的人是你。 紧绷着的一根线,就在这时,砰的一下,断了开来。 唐雪松猛地抱起身上的女子,大步向室内走去。 这夜洁白的雪衣落在地上,桌上的烛灯犹如喜烛一般,燃至天明,只羞怯地映照着卧房中交叠的身影,悱恻缠绵,将不能道出的心中之情,在火热的身躯里呢喃倾诉。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8 章 冬院梅花羞,一夜旖旎风景。 *************************** 次日,舒兰率先醒来,身上酸痛难耐,然而心里头却是甜蜜。她侧目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子,指腹轻轻地抚摸过他轮廓分明的棱角,将他的一点一分都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 “雪松,这是我的债,便让我一个人还。” 拾起地上的白衣,穿戴整齐,提步出去以前,舒兰深深地又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睡的人。 望之一眸,刻印百年。 然后她接下来走的路,便再不能回头。 等到唐雪松醒过来的时候,昨夜甜蜜的气息已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床榻上连余温都剩不得半点。 舒兰走了。 四个字在他的脑中盘旋了许久,他甚至觉得不管是昨夜,还是元宵花灯,又或是这长长的几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然而很快,他的脑子里回忆起的都是昨夜的春宵一度,看着她衣衫下的白皙皮肤上,刻着战场上的伤痕,看着她盈盈含泪的眼眶,几许痛苦几许妩媚,还有那紧紧抓在他背上的手指,指指成印,可那疼痛却抵不上他心上满满溢出来的甜蜜。 这是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舒兰,哪怕是她曾经的夫婿,舒战。 舒兰。 唐雪松的脑子豁然清醒,他麻利地穿好衣物,冲出门去,最先看见的是在打扫府邸的小厮,他一把抓住他焦急问道:“舒兰呢?” 小厮看着凌厉的男子,吓得小声回道:“小、小姐她今天一早就进宫了啊。” 疾风一扫,男子已不见身影,只留得不解的小厮站在原地,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阿远无望,“交杯酒?” 阿烜无神,“洞房?” 阿远和阿烜两厢对望,水眸动人,然后……两两熊抱,贴面大哭。 “我们要退戏!没指望了!彻底没指望了!” 舒兰进来看见,“他们怎么了?” 小唐在一旁十分正经地回道:“他们刚才突然彼此心意相通、情定终生,我们走吧,大过年的不要妨碍他们。” “唐雪松,我们要你好看!” 木高于林,风必催之…… “反唐同盟会”的决心愈发坚韧不催。 *** *** *** *** *** *** *** *** *** 哈哈,玉玺先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五十章 执着 攻心 皇宫里,壑帝坐在龙座上,玄袍龙纹,彰显天家威仪。舒兰则跪在他的面前,秉着武将的沉着稳健,硬是扛下了上位者犀利冷冽的眸光。 而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壑帝威严的嗓音才响在她的头顶,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却叫舒兰始终不敢相信。 “舒爱卿,你回西陉关去吧。” 语落,声灭。 跪在地上的舒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生怕自己听见的是一个幻音。 舒兰的心怦怦直跳,“可二殿下那里……” 壑帝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可还记得十六岁时,朕在这里同你说的话。” “臣,记得。” 舒兰微微低下头,那时壑帝告诉她,“舒兰,你们尚且年幼,容易将感情弄混,迦烜既是迦国二皇子,他所娶之人便多半由不得他自己,你可明白?” 她不敢说自己真的未对迦烜动过情,十三、四岁的时候与情爱最是懵懂,她不曾想过要同阿烜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却因是少年玩伴,的确谁都不想分开了去。直到壑帝的这一番话,彻底将她点醒,让她提早醒悟过来,绝了往后的可能。 可惜的是,壑帝只绝了她一个人的念想,却忘了也该替自己的儿子绝一绝这念想。 殿上,壑帝继续道:“时至今日,朕也并未改变当初的决定,迦烜一事亦怨不得你,但你护主不利,孤也要惩罚与你。长安舒府三日后即刻充公,你带着府里的人尽快回到西陉关去,往后如无圣诏,永不得回京。” 与面上,这是流放,是对臣子的处罚。 与舒兰,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恩典。 今日进宫,她原打算对迦烜以身相许,报答一刀之恩,却不想壑帝先一步下了旨意,将她从这困局中解救出来。 舒兰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全身用力,声若朗朗,满怀感激,“臣叩谢隆恩。” 离开皇宫的时候,舒兰由宫人引领走在皇宫的回廊上。其实她不晓得壑帝那么多年,到底为何如此容不得她进皇家的门,但不得不说,壑帝这样的坚决,让这刻已然无此意的舒兰,委实握住了一把最坚韧的救命稻草。 转过一个廊道,忽然就看见了太子迦烨,玉树临风地只身立在廊边,他淡淡地看着她,显然是特意等在这的。 舒兰心中一沉,心想壑帝都放人了,太子这会不是还要替迦烜说话吧? 她上前行礼,心中不定。 迦烨屏退了宫人侍卫,微微扬起的笑意里很是无奈。 “到底是我白操了心。”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79 章 语落,舒兰便晓得他这次不是来做说客的,心思稍安,秉着多年的交情不尤诚恳道:“太子殿下,此生是我欠你们的,更是我欠阿烜的。舒兰无以为报,但必为迦国守好边关,拓展疆土,不叫壑帝及殿下失望。” 这才是父皇的用意吧,宁可要她背负着这份歉意前往战场,为迦国开辟河山,也不愿浪费了她的一身将才,留守在这宫闱之中,抱着一份歉意与迦烜日夜相对。 量能授官,无论是治国还是打仗,终究是父皇更胜一筹。 天意啊。 迦烨叹了口气,不尤侧目望向远处的琼楼玉宇,“舒兰,回了西陉关后,好好过日子,不必再想长安的事情,也不用惦念阿烜,他自有我们照顾,你不必担心。” 语落,迦烨错身要走,舒兰退到一旁让开,迦烨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眼眸中含着一股悲戚和无奈。 “舒兰,记着,你不欠我们的。” 舒兰略有疑惑,可一想之下,便晓得这是太子的宽宏大量,他不愿自己往后的日子生活在遗憾和自责的阴影之中,哪怕他的亲弟弟为了自己变成那幅模样,他都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情。 “臣,恭送太子。” 舒兰单膝跪下,如今她只能靠这种曾经最为看不惯的礼节,来表达她对他们的感激。然而她所看不见的,是迦烨愈发觉得悲戚的面孔。 *************************** “舒兰!” 舒兰步出宫门不过几步,远处就见唐雪松骑马疾驰而来,他见到她的身影,不顾马蹄未稳,就径直跳下马背,飞身至她的身前。舒兰见他,心中亦是大喜,只想今日当真是双喜临门。 “雪松?你怎么在这里?” “舒兰!” 唐雪松大步上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确认她的存在。 舒兰明白他心中的焦虑,不说话,也回抱着他。明知自己进了宫,却还这样飞奔来找她,自己在雪松心中的分量亦是不言而喻。 又过了片刻,唐雪松稍稍稳下自己的呼吸,才略略放开她,目光沉淀镇静。 “舒兰,我想过了,你是我的女人,男人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唐雪松掷地有声,“就算你欠了二皇子,我也不能将你拱手他人。” 舒兰抿着嘴,面色不动,只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男人。 唐雪松刚要开口,她却是一把搂过他的脖子,红唇再次印在他的唇上,深情款款。 “雪松,我们可以一起回西陉关了。” “什么?”唐雪松听了,亦看见了舒兰扬起的笑意,那里头真挚认真,没有一点要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他害怕,害怕这只是一个错觉,害怕这些也会是一个梦境。 舒兰笑道:“壑帝让我回西陉关,准备好一切即刻启程,而且以后如无圣诏,我永不得回京。雪松,我的仕途恐怕算是到了头,你和我再一起,也许会受牵连,你……你还愿不愿—” “舒兰!” 唐雪松猛地抱起她,将她举了起来转了一圈,舞动的漩涡里,舒兰看着男子开怀的笑脸清晰地印入自己的眼帘,满目欣喜。唐雪松素来沉稳似如木头,何时笑得这样开怀过?说明此刻,他是真的高兴,真的欢喜。 少顷,他将她放下,无比慎重道。 “舒兰,嫁给我。” 从怀中拿出的琥珀镯子,终于稳稳地套在了女子的手腕上,在阳光下泛出晶莹的光泽。 舒兰看着镯子,看着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男子,心中温暖和煦。 舒战,她终于要再嫁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剧终了吗?”磕着瓜子看戏的龙亲王道。 阿烜愤起,“他想得美!当老子病了就不发威了!” 阿远恨道:“你个瘫痪养身子去,看我接下来怎么弄死他!” “去,要弄也是我先弄,也不看看天下脚下是谁的地盘,看我不叫他痛得把心挖出来!” “好吧,你先上,我殿后!” “反唐同盟会”精神力修满,上升一级。 ☆、第五十一章 心恨 叛徒 太子迦烨步进迦烜寝宫的时候,见满地破碎的用具,宫婢们正小心地捡拾。迦烨眼尖,瞧着碎片里头还有迦烜往昔最喜欢的墨玉马,可见这次他当真是要气得急火攻心了。 “阿烜。”迦烨倒不安慰,只道,“你是男人,怎么学会了这种深闺姑娘发脾气的本事。” 迦烜仍是趴在床榻上,若然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他嫡亲的兄长,恐怕他身边仅剩的茶盏顿时也能飞到迦烨的面上。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想开一些。” 紧抿的嘴唇,被迦烜自己咬得泛红泛紫,“我恨。” “阿烜—”迦烨听了他这两个字,凝了眉头,刚要训话,迦烜已是大声吼道。 “我恨!我恨父皇!他为什么要干涉我的人生?!为什么偏偏要利用我爱的人!为什么非要弄得我们众叛亲离?为什么?!为什么?!” 指责变成了呐喊,那个床榻边的茶盏终究没有逃脱出被摔碎的命运。 皇家子弟,又岂是真的事事随心。 想来是他们自小太过宠着护着他了,叫迦烜才生出了如今的心魔,往昔还晓得的一些分寸,也已然尽失。恨父皇?这种话是能说出口的么。 迦烨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自己的弟弟恐怕真的是要万劫不复了。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0 章 彼时迦烨未开口再劝,只踏出宫殿,声色肃穆地吩咐迦烜身旁的侍卫宫婢道:“好好照顾二殿下,还有他气急说出来的话,若有人敢故意编排着传出去,但凡叫我知道,连其亲族,一个不饶。” 满院顿时跪在了地上,连连称是不敢。 迦烨抿嘴离去,然他前脚刚走,趴在床上迦烜已是怒目圆睁,屏退了所有侍从,喊道:“暗卫!” 角落里忽然窜出一个男子,跪地领命,“属下在。” “去,准备车马,我要去舒府。” “可……” “你们最好弄清楚,身为暗卫,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是,属下遵命。” 暗卫,如同死士,不论皇族族人的地位,一旦分配至主子的身边,便只听从主子一人的命令。说句大不敬的,就是迦烜命令他们去杀壑帝,他们也会照办无误。 而比之宫里的紧张,舒兰这一头委实甜如蜜糖,她和唐雪松计划着临行前在许国公那里办场小宴,到底此次离京是一去不复返,总该同熟人打个招呼。而家里,凤芷则忙前忙后地准备着全府搬往西陉关的事情,好在家中简约,虽是赶了一些,却也不会耽误了壑帝定下的三日时限。 “凤、凤芷姐!凤芷姐!不好了!” “怎么了?” “二、二、二皇子殿下到咱家门口了!” “二殿下?” 凤芷当即放下手中的账册就赶了出去,往昔小姐在京做质子的时候,她也多次见过这位二殿下,后来小姐回了西陉关,二殿下自也没再来过舒府,如今听闻二殿下病重,应是在宫中疗伤。可这样突然出现在舒府,想必是为了小姐要离开的关系。 “你快去许国公府寻小姐,便说二殿下来了家里。” 凤芷一边吩咐小厮,一边小跑至前厅,见迦烜竟是坐在轮椅上,心中一惊,但人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下大礼。 “二殿下,小姐今夜与许国公有约,眼下未在府中。” 迦烜俯视她的目光,冰冷如霜。 “我等她回来。” 往常这该是一句平和的话,可今天听在凤芷的耳中,却委实觉得有些阴毒。 她总觉得今日的二殿下,隐隐来者不善。 *************************** 舒兰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巧用完晚膳从许国公府出来,原是想同雪松月下漫步消食,体会体会月上柳梢头的美妙,如今看来是全都黄了。 “雪松,你今夜便住在许世伯这吧,迦烜这次来恐怕是要闹一闹的,看见你反而容易刺激他。” 唐雪松摇头,“我还是同你一起回去,只不露面就是。” “也好。” 等两人匆匆赶回府时,夜幕已深得厉害,凤芷神情焦急,说是迦烜执意要在舒兰的屋子等她。 舒兰当即晓得今夜定然难捱。 凤芷又道:“小姐,二殿下是坐着轮椅来的。” 这话其实是想问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故,舒兰叹口气,“正好,叫雪松告诉你原委吧,我去寻他。”先前,她已将铜川一行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雪松,也告诉了他终究是壑帝帮忙,为她争了一个解脱。 如今,该是她自己,为她、为迦烜寻一个解脱了。 舒兰的屋子里,大门敞开,一盏灯都未点,迦烜独坐在轮椅上,独坐在这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 可是夜太沉,将舒兰原本想要扬起的笑脸,也生生压了下去。 因是她的屋子,她熟门熟路地点了烛台,方看向迦烜,只见那双眼眸深邃如渊,一望探不到底。 “二殿下那么晚还来找我,是要同我坦诚布公么?” “我们之间,是该说说清楚。” 迦烜直直地看着她,两人此刻,没有半分避讳。 “那好,二殿下听好了。我心仪唐雪松,已决定和他回西陉关成亲,往后,我也不会再回京城。” 这次,迦烜没有像往常那样发脾气,只嗤笑一声,带着些讥讽的口吻。 “千挑万选,你就偏偏挑了这个男人。” 舒兰有些动气,她没想到迦烜今日或许只是来找茬的,不想他突然转了个弯子,谈道。 “对了,西陉关的内贼,你不是还没有抓到吗?你就不怕是唐雪松?以他与舒门的交情,要偷到舒老将军的令牌,是易如反掌的吧?舒兰,你可要想想清楚,不要最终叫自己所托非人。” 舒兰眯了眼,“迦烜,你我虽无夫妻之缘,但我素来看重视咱们自小的交情,若你没有证据,就不要在我面前搬弄这些是非,不要叫我恨自己看错了你这个人。” “呵。”迦烜笑得毫不在乎,“我手上是没有证据,我就是在故意搬弄是非,可这事,关乎你舒门满门血债,你当真不在意?” 见舒兰眼神炯炯发亮,迦烜咳了两声,平平淡淡地道出一句极为重要的话。 “那个奸细的确不是唐雪松。而是舒战,你的前夫,舒战。” “你胡说!” 舒战是被舒兰埋在心底的一处软肋,是她此生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迦烜,你不要无的放矢,舒战已经死了,他死在前线,死在蛮夷的铁蹄之下,你怎么忍心污蔑一个为国捐躯的军人声名?你可知他的尸身……”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1 章 “他还活着。” 迦烜打断她,稳稳道:“你的夫君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因为他是西陉关的叛徒,一个叛徒又如何会死在自己制造出来的战场上。” 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舒兰看着气定神闲地说出这番话的迦烜,双拳握紧,心中却不知道他的话到底可以听信几分。 “废话少说,我要的是证据,再来舒战若是叛徒,你又从何得知?” “你信任常胜军的将领,未再深究查探,可迦国岂会对此置之不理?你领兵西征之后,皇兄便派人在西陉关勘察此事。我手上或许的确没有证据,但是皇兄的手上有,而他顾及你的心情和你当时身为西征军统帅的指责,是以并未告知。” 迦烜两手交握在腿上,气定神闲,“但西陉关破一日,偷了你父亲将令,打开城门的人,就是他。舒战这个孤儿被你救回舒府,赐姓改名,可你是否知道他原是西蛮的人,而今西蛮兵败,他也已是投靠了西胡。”迦烜笑得愈发肆意,“如何,你的夫君可真是一个极会见风使舵的。” 舒战……舒战…… 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最后竟是自己的夫君?! 大婚,大婚那晚……舒战进了洞房,却是酩酊大醉,来喝喜宴的几乎都是军中之人,军人擅饮又好闹腾,所以舒兰对此没有在意,是以那晚他们一并早早歇下,并未圆房。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西陉关破,蛮夷的骑兵在城中肆意杀戮,彼时舒战已不在她的身侧,而她也未能顾上其他,只拿了青锋剑冲锋而出。 难道……她那夜会睡得那么沉是因为他?他不在自己的身边,也并非是前去御敌?而是他去替蛮夷打开了城门?! 奸细。 舒战是奸细。 这算什么? 舒战,是她自己挑下的夫君,那么一家满门,西陉关内的兄弟,是被谁害得? 难道她的父母兄弟,最终竟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舒兰忍住自己开始发颤的手,僵硬地站在那里,紧咬着一口贝齿,半晌才叫自己冷静下来,看清眼前的问题,开口说话。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些与雪松,都无甚干系。” “可舒战与唐雪松乃是至交兄弟,舒兰,你都不担心吗?你不担心他们私底下其实也有什么牵扯?也许他帮过舒战,也许他们就是一路的,而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迦烜竟然笑出声来。 “说不准,你会再一次,误托良人。” 兵家之法,攻心为上。 迦烜看着面前已然失了半缕魂魄的舒兰,说不出是怜惜她,还是憎恶自己。 舒兰,我亦是通读兵法学术,只是往昔我不愿将这些东西用在你的身上,以负了我们自幼最是纯真无暇的情义。 可如今,哪怕肮脏惹身,然纵使无所不用其极,我也要赢了这场仗。 作者有话要说:  迦烜不满,“这场戏嚣张归嚣张,可太一己私欲了,会掉粉丝的。” 玉导安慰道:“你本来粉丝值就不高,可以转而做反派,所谓恨之深爱之切,反正剧里少个坏人,而且放心,你虽然是别扭傲娇款,可洋洋同学还是愿意娶你的。” “娶?你是要卖了我吧!你、你个后妈!你就对小唐好,我就晓得你们两个有问题!” “没有、没有,小唐没送过我饮料!” “你不打自招!” 阿烜忽卖萌状,“这样吧,我先给你做几集坏人,你后头再把我转正,反正最近那些渣男重生后都这样。” “嗯……”玉导很犹豫。 “一箱咖啡!” 玉导再犹豫,“嗯……” “百分百纯进口!” 两人一拍即合。 “成交!” 舒战:“喂,我是特邀嘉宾唉,我的戏份在哪里?好歹让我也嚣张一回啊!” ☆、第五十二章 颠覆 疯狂 “住口!住口!”舒兰挥手大喝,“雪松不是舒战!” 然而她的脑子已经开始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看不清东西。 倥偬间,迦烜忽然像是失了力气,整个人突然昏厥了过去。 “阿烜?!” “哟,前刻看你瞧他的目光还恨意交加的,这会见他晕了,还是担心的嘛。” 屋檐上头蹿下一道身影,伴着不羁的口气嗓音,不是赫连远是谁。 舒兰一早便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却不想他竟是高到了叫自己毫无所觉的地步。想来上一次从栖英楼出来,能在路上发现他的踪迹,根本是他自己故意露出来的马脚。 彼时赫连远穿了一身暗紫劲装,稳稳当当地立在迦烜的身后,嘴角噙笑。 “要我说,从前真是没看出来,在军营里我还以为这二皇子只是个会发脾气的软柿子,原来唬人也唬得挺有计策的,知道得往你的软肋上捅刀子啊。不过碰上我算是他运气不好,找人顶罪的法子算是白费了。” 可赫连远还来不及邀功,舒兰一拳已直逼他的面门。赫连远毫无防备,虽躲过了头一招,却抵不住横切而来另一击,胸口被舒兰狠狠踹了一脚。舒兰护在迦烜的面前,豪气云天,赫连远被逼退到了内室,捂着胸口喊道。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2 章 “喂!我为你打抱不平,你怎么还对我动手?!” “我早同你说过,他是我迦国二皇子,你竟敢暗算他!” “你真是不识好歹!”赫连远不觉理亏,“你晓不晓得他刚才可是把一个叛国大罪,扣在了你那夫君的头上?我是在为你叫冤!” 见舒兰还要动手,赫连远急忙加快了语速道:“我知道是谁叫你夫君做出这些事情的,你到底要不要知道?” 语音未落,舒兰已是收住了出手的姿势。可他这般说,却也分明坐实了西陉关破,正是舒战所为的事实。 “是谁?” 赫连远故意卖关子,停了停,露出他那张得逞邀功的笑靥,清清楚楚地用迦国话念道。 “正是你们的迦国皇帝。” 壑帝? 一时静默,舒兰的心里百转过千个念头,可刚要放话,赫连远又先一步开口道。 “我晓得你要证据,我也晓得我一个突厥人说出来的话,你必是不信,不过若是他的亲儿子也肯指证自己老爹的话,你肯定就要信了吧?” 赫连远举起手,指尖掐着一颗青色的药丸。 “这是黄粱梦,吃下去犹如醉酒,次日醒来也不会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应得可就是那句酒后吐真言。” 舒兰盯着那颗药丸,“你以为我会让阿烜吃你带来的东西?” 赫连远挑挑眉,“为什么不会?这可攸关你舒门一家的血仇呢。何况他又不是他皇兄,又不在迦国任什么官职,横竖就是一个残了的皇子,我弄死他也没多大意思不是。” 舒兰踌躇了一瞬,到底心里惦记着那句舒门一家的血仇,将赫连远的药丸接了过来,亲自替迦烜服下。 她想,若是中间出了差错,她便将自己的一条命赔给他,往后两人倒是都不用再烦心了。 “你是怎么潜进来的?” 舒兰站在迦烜的身旁,仍是不让赫连远靠近,赫连远便靠在一旁的柜子上,幽幽地看着她,一眼都不肯错过。 “你家二皇子也是奇怪,放着鼎好的暗卫不用,非要一个人守在这,都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留给我一个下手的机会。” 舒兰明白,迦烜这样做,是怕他之前说的一番话被旁人听去,且不说这对她的意义,若然舒战叛国是真,被外人知道的话,她这个叛国贼子的夫人,恐怕也要跟着倒霉。 约莫过了一会,药效就开始发作,原先昏迷的迦烜渐渐苏醒过来,可人的神智果然像是喝醉酒一般,眼神迷离。 “迦烜?”舒兰蹲下身子,试着唤了几声,见迦烜半合的眼眸稍稍往她这看了看,很是迷糊,“舒……兰?” “是我。”舒兰放低了声音,“迦烜,我问你,打开西陉关城门的人到底是谁?” “是……舒战。”迦烜此刻说话虽然含糊,却还叫人听的明白。 “那指使舒战的人是谁?” 迦烜身处浑噩,不想这个问题他晃着脑袋就是不肯答应,舒兰见他这般也不晓得是因药效太重,还是因那人在迦烜心中很是重要,是以不肯开口。舒兰便换了问法道:“那人是迦烨吗?” “不……不是皇兄……” “那是谁?” 舒兰追问,可迦烜仍是不肯应答,她握紧双侧的拳头,强压住自己颤抖的心情,软了嗓音继续问道:“阿烜,你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的舒战?阿烜,你会告诉我的,是不是?阿烜,快说出来啊。” 那一个个字音听起来无比蛊惑,就是隔岸观火的赫连远都没想到,舒兰到了这一刻,竟还能如此耐着性子,诱导迦烜。可他也没想到,在黄粱梦的驱使下,这位坐在轮椅上的二皇子却仍是咬着牙关,不肯将答案给说出来。 舒兰停下了问题,就在赫连远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不想舒兰又启齿问道: “那阿烜,你告诉我,是谁不让你娶舒兰的?” 迦烜听到这个问题,声调猝然拔高,“是……是父皇!”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娶?” “因为……因为……是……” “是什么?”舒兰身子前倾,感觉将有眉目,“迦烜,说出来,说出来,你若说出来我,你的心愿便能成真了。” “心愿?”迦烜身子无力,睫眉却是一颤。 “是啊,你不是想娶舒兰吗?若你说出来,你就能娶到了。” “我要娶舒兰。”迦烜一吼,身子都为之一抖。 舒兰趁机诱之,“是啊,可你父皇不答应啊,到底是为什么呢?” “父皇……是……是父皇灭了舒门啊!”迦烜犹如梦中,难过大哭,“他、他为了攻打西蛮有个正当的理由,就设计西陉关破,更趁此灭了舒门一家!我恨!我好恨啊……” 万籁俱寂,静默地宛如死地。 许国公曾经说过,“皇帝到底是不肯重用他的人啊。” 是了,武将之中,前朝帝王父子的将领似乎的确是只剩下舒门一家,原先她以为是战场无眼,她以为壑帝总是顺着她的意,便是对他们好的。可是……为了攻打西蛮有个正当的理由。 呵,一个理由,也是铲除舒门的最好时机。 是她的错,是她的错!是她不肯去明白朝堂上的波谲云诡、阴险狡诈,是她以为只要一味地打仗杀敌,便能叫帝王安心。 可是,在他们这些将领直面敌袭的时候,竟是自己的主子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他们一刀。 怨不得他始终不肯迦烜娶了自己,是啊,这怎么能肯呢?若然娶了,可不是娶了一个仇人回来么。 “舒兰?”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3 章 赫连远看着她的神情,虽然他比她早一步知道了这个答案,可毕竟他只是个局外人,如今见舒兰的模样,深怕她会忧伤太过。 舒兰双膝跪在地上,一个个画面念想从她的脑前划过。 今日一早,她还跪在壑帝的脚下,对他感激涕零,宣誓着自己的忠诚,然后她得到了什么,她得到了什么?! “原来、原来一直在给仇人做事,呵……哈哈哈……” 舒兰手撑着地,让自己站了起来,许是跪得有些久了,竟是身子晃了一晃,瞧得赫连远有些心惊。他们都是武人,舒兰亦非泛泛之辈,哪里是跪一跪就会如此的,必然是心中痛到身心难支的地步了。 他刚要上前安慰,不想舒兰略略欠下身子,又继续问道:“这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还有皇……皇兄。”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那想来就是壑帝昨日打发她回家之后,便寻了俩兄弟谈话,好叫迦烜彻底弃了娶她的念头。而若非迦烜对她执着如此,想来壑帝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吐露出来。 “迦烨有没有参与你父皇的计划?” “皇兄?不……皇兄和我都不知道,若我知道,便绝不会让父皇得逞……不会、绝不会……” 舒兰僵着身子,忽然想起今早离宫时,太子迦烨在回廊上对她说话的样子,的确带了几分愧疚,尤是那句,“舒兰,记着,你不欠我们的。”这会可真是解释了一个明白。 果然,她的确不欠他们的,而是他们欠她的,欠她舒门一家的! 舒兰瞬时点过迦烜的昏穴,一双冷眸便倏地向赫连远飞来,弄得他也是一怔,想及当年那双勾人的眼睛……嗯,委实还是勾人的好。 “你是如何知道的?” 赫连远摸了摸鼻子,“自然是迦国皇宫里有我的人。” 舒兰静默地没有应话,若是往昔她定然不会留下那个人,亦不会叫赫连远活着踏出自己的府邸,然而他今日带来的消息,实则太大、太有价值了,大到她这个迦国将领已不将自己的主子放在心上。 “舒兰,你要不要同我回突厥?”赫连远实则能够猜到她的心思,可军人血气重,饶是要报仇,依舒兰的性子,应当也不是会在仇人底下虚与委蛇的那种,不过他嘴上仍是装作不肯定地问着,“迦国皇帝待你如此,你不会还要给他卖命吧?” 舒兰没有回答,只冷冷一句。 “你可以走了。” “舒兰—” “滚!” 赫连远一时拿捏不住舒兰的性子想法,亦未发作,只得暂且拂袖而去。 而他刚走,舒兰便喷出一口血,只是很快用袖子擦去了嘴上的血迹。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迦烜,张开的五指骨骼错响,狠绝地按在他的脖颈上,恨不得将他活活掐死。 唯独酒醉之中的人,还在喃喃地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舒兰……” 她真该叫壑帝尝尝,什么是天人永诀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让兰兰悲怆悲怆几章,而后再奋斗起来。 预告么~ 唐唐要悲催了,烜烜要退幕后了,远远要奋起了~~~ 玉玺要隐身了。 PS:原五十二章放错了,此章为新章,原52现为五十三章,麻烦大家温故而知新~~~致歉。 ☆、第五十三章 忠义 绝情 次日迦烜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躺在舒兰屋子里的床上,而舒兰就坐在他的身旁,一双眼睛盯着他,空空洞洞地,又好像根本没再看着他。 “醒了。”舒兰的声线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一个意思。 迦烜心中有些怔忪,昨晚他怎么会睡着的?而且他不是将舒战的事情告诉给她听了么?舒兰何以会这样平静? 迦烜觉得不对,勉强靠着两手半坐起来,“我昨夜怎会睡在此处?” “昨夜你说了太多胡话,我一时生气点了你的昏穴,你不记得了?” 舒兰此时才收回了神智,开始察看迦烜的面色,见他有疑虑却并无怀疑,可见那黄粱梦的药效的确如赫连远所说。 “那我昨晚和你说的话—”迦烜不甘自己那番计策被毁,到底要探个仔细。 “二殿下放心,我记得你说的话。”舒兰一动不动地坐在太师椅上,盯着他看,“舒战是叛徒,是不是?他眼下在西胡,呵,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眼下虽是回西陉关,可想来不久便要再度西征,他在西胡,我不是正好可以血刃了他,为我舒门及常胜军枉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嘛。” 舒兰忽然又笑了笑,看得迦烜却有些心惊,加上她原是一夜未睡,这样静默地呆着,此时开口说话的嗓音都带着些沙哑。 “迦烜,那日你没有在西陉关,你是没有亲眼看见那个场景。” “我爹娘、大哥、三哥是死在城外的,他们的尸体被烈马踏践,都非完尸。爹是大将,被砍掉了头颅,大哥双臂不在,三哥是被乱刀砍死,沾了一身的血。而我的母亲还被蛮夷擒住,被拽在马后拖行,我自小从未看见过娘亲衣衫不整、披头乱发的样子,再加上那些血,瞧着可真是骇人。” “那时候为了阻挡蛮夷侵袭,大伙将尸体全部堆砌在城门口,我二哥临死之际都拖着断了的腿爬到了那里,那条血印子,清晰得就好像印在了黄土里。对了,还有我的四弟,他是死在城里的,他原本负责送走城中的百姓,爹娘这样安排,也是想留住舒门的一条血脉,可惜啊,当时城内已跑进不少蛮夷,他们哪里会放过他,爹一定想不到,四弟的尸身四分五裂,方是舒门之中死得最惨的。” “迦烜,我真想让你们看看那个场景。” 舒兰略略偏过头,平静的嘴角忽然扬了起来,就好像坏掉的娃娃。 “看过了,你就一定晓得,我舒门对迦国皇族是有多忠心。”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4 章 这一刻,迦烜僵着身子,说不出话。 他好像做错一件事……一件很要命的事。 少时,舒兰站了起来,未再看他,“来接你的人已候在了外头,我叫他们进来。” “舒兰!我—” “放心。”舒兰打断道,“我一定会守好西陉关的,壑帝天威,我怎敢出差错呢。” 屋外是晴朗的日头,舒兰站在日照下,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她走出自己的院子,唐雪松就候在院门口,昨夜本就是他进屋帮着将迦烜扶到床上,他也晓得舒兰守了一夜,必是劳倦。 “舒兰,你还好?” 舒兰没有看他,只淡淡道:“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将迦烜送回去吧。” 她走的快,唐雪松也未追,只微微皱着眉看她离去,自己方转身进了院子。 兜兜转转,命数这个东西,当真不晓得是控制在谁的手里。 是老天爷?还是那位权势倾天的壑帝? 舒兰摸着象龙马,看着它清澈发亮的眼眸,轻声低语,“你是我自小养大的,你的父母亦是舒门良驹,它们忠心不二,随我父母战死沙场,而今也就剩咱们算是真正的舒门之后了吧。” 人,有时候真的还比不得畜生的情谊。 舒兰先是骑马奔驰至长安城外,天高地宽的苍穹大地,春风一吹,青草的香味扑面而来,远处嫩绿层层起伏犹如阵阵波浪。 迦国大地,她舒门一心要守护国土百姓,可一门的赤胆忠心,只因曾为前朝两帝的武将而惨遭猜忌。若然只是猜忌也就罢了,不过削官免职,去了一世荣华富贵。 可是壑帝,你也未免太狠了一些,竟是拿他们一家的性命,做了一个开战的借口。 只是,一个借口。 “啊!啊!啊……” 她扯着嗓子,对着苍天放声高喊,将心中的憋闷烦躁一声声地呐喊出来。 壑帝,可惜啊,上苍尤怜!到底是让她这个舒门孤女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然而舒兰心里也明白,此刻要动壑帝,恐怕无论是刺杀还是兵变,都是不成的事情。西陉关破,壑帝既然能够埋下那么高深的一步棋,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必也在他的控制之中。 还有舒战…… 他与她的恩情,也委实狠狠地,非比一般。 舒兰又待了一会,心绪还是有些不宁,她调转马头,直接上了郊野的一处山林。这座山少有人走,可山上却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庙宇,是当年她和迦烜出来玩时无意撞见的,那会庙里的住持还请他们吃了碗素面。 而今故地重游,舒兰的心里却是人事全非。 亲人不在,夫君变作叛徒,而曾经以为的恩人,才是她最大的仇人。 戏本子算不得精彩,却翻得有些快,要她一时咀嚼在嘴里,咽不下去。 “这不是舒兰吗?”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清澈的声线,舒兰勒住缰绳,回身一看,同样骑马而来的竟是龙亲王迦逸。 舒兰见了立即要下马依矩行礼,这次迦逸倒是应得快,“免了吧,本王瞧着你的面色不大好,可是来上香的?你是该好好拜拜。” 其实舒兰彼时很不想瞧见和宫里有关的人,更不要说眼前的这个还是迦国皇族,偏生真是躲都不躲不过,可思虑到此,她脑中倏然一顿,当真是躲不过么?龙亲王何等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山里?而且他还晓得前头有座庙,这座庙的香火可素来不甚兴旺。 “舒兰只是闲来散散步而已,能在此处巧遇龙亲王,想来这里可真是一块宝地了。” 迦逸素来端着一副君子如玉的面孔,行为举止更是翩翩有礼,自从做了亲王后愈发温煦沉稳,同他接触过的人,十成十都要赞他风雅温和。尤是他对风月之艺颇为拿手,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是国中好手。 少时,舒兰勒马跟在迦逸的半身之后,他们后头还有龙亲王的一干护卫,皆是骑马慢行,故意留出一段让他们说话的距离。须臾,就听迦逸风淡云轻地问道:“听说你近日赶着回西陉关?” “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要动身。” “这么急?边关出事了不成?” “那倒不曾,只是舒兰在军里待惯了,难免雷厉风行一些。” 几句话说下来,舒兰便明白今日的偶遇断然不是一个巧合。龙亲王往昔为避嫌,一向不与朝中官员有什么牵扯,前些时候她在亲王府门口遇上他,也不过三言两语就被打发走了。而今,他却是一副要同自己深谈一番的样子。 以前舒兰无意对宫中之事多有关注,横竖她是要回西陉关的,宫里的争斗和她沾不上半点干系,却哪里想到,自己一家的性命早在壑帝的算计之中。 是以眼下,龙亲王这番突如其来的举止叫她全身警戒。 少时,两人已骑马到了庙前,庙还是以前的那座小庙,只是似乎翻新过,不似以前那么陈旧。迦逸率先下马,看着后头同样翻身而下的舒兰,浅浅笑道。 “既然来了,便一同进去上柱香吧。” “是。” 谁敢拂了龙亲王的面子,何况舒兰眼下也很想知道,这位前皇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的朋友们上班了没有,上学的孩子们是不是快开学了? 大伙心情如何? 坐一坐某牌电梯,体会上上下下的感觉~~~ PS:原五十二章放错了,已更新,现五十三章为原52,漏掉的一张内容还蛮重要地~~~麻烦大家温故而知新~~~致歉。 ☆、第五十四章 长明 做戏 舒兰想到寺庙里来走走,便是觉得眼下大概只有这清幽宁静的佛殿,能稍稍压下一些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只可惜,她没想到会在遇到君子端方的龙亲王。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5 章 小庙的一座偏殿里,长明灯盏盏明亮地排列在四周,将庙宇映照透亮,橙黄色的灯火里燃着佛祖的慈悲安详。 迦逸负手站在一侧的长明灯前打量,宽大的手掌间摩挲着两个成色极好的墨玉乾坤球。舒兰跟在其身后,一副君臣的守礼恭敬。这会殿里只他二人,和尚、护卫都被打发在外头,没人会进来。 “日子过得快,舒老将军也过世一年多了。”沉静了半会,到底是迦逸先开了口。 “是。” “舒门乃我迦国忠烈将门,委实可惜了。想当年,本王很是欣赏舒老将军的骑射双绝,那驰骋校场的模样威风凛凛,弓箭强劲,纵使在诸多武将中也是一枝独秀,是以当年差点便做了本王的禁军统领。” 听到他提及此事,舒兰面色一怔,显然龙亲王这些年断然不是只懂得风花雪月而已。 “不过你可知道为何最后你父亲并未走马上任?” 舒兰低首回道:“龙亲王大智,岂是舒兰可以猜到的。” “因为彼时,本王料到自己不久便要退位让贤。”乾坤球发出清脆的一击声响,“又何必再牵连一个舒门呢。” 退位让贤这四个字,龙亲王咬音咬得极准极缓,舒兰觉得自己再装傻充愣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拱手道。 “舒兰替舒门一家多谢龙亲王当年的体恤恩典。”舒兰直起身子,看着迦逸的背影,“而今龙亲王在浮川宝地已休养多年,不知可有什么打算?” 少顷,迦逸稍稍侧过身,精致如玉的俊秀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愿意帮本王么?你当明白一军不容二帅,一仆也不容二主。” 舒兰此刻神色镇定,朝堂上的暗算阴谋在她眼中都比不得仇恨二字。 “舒兰只想问龙亲王一句,西陉关破的原委,亲王可知道?若是知道,又是何时知道的?” 迦逸审视着舒兰直白的目光,这个问题问的好,若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说他对舒门并不关心,亦没有多少能和壑帝一较高下的大智。而他若是知道,那么这个知晓的时间若然答得早了,便是见死不救,舒兰自不会效忠于他。可他若答是和她同时知晓的,便是时刻派人监视着他们,而通常,大多人是不愿跟着一个不信任自己的主子的。 “自舒老将军英勇就义,本王听闻西陉关破的始末是因军中出了奸细,便着人打探此事的因果,而在派人详细查访之后,所得的结果如何,你已经知道了。” 话及此处,迦逸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舒兰垂下眼眸,她觉得有时候这场错,就错在她太相信人。当年在长安做质子时,是太子迦烨怕舒门功高震主,而提出将他们兄妹扣在京中,真正的目的便是为了安抚壑帝。那时,她若深想一下,便该知道壑帝对他们舒门并非完全放心。 她不应该被壑帝年少时对自己的纵容而放下心思,她不应该全然无视朝堂的变化,她不应该没有细细思量许国公的箴言,她不应该……那么相信人。 错了,都是她的错。 少时,舒兰问道:“龙亲王多年韬光养晦,而今不怕锋芒太显吗?” “为得良才,总要拿出些诚意。” 只是他这份诚意恐怕应对的是她手上的兵权,然而常胜军的将领士兵们,并不是他们争权夺势的棋子。 无妨,横竖虚与委蛇这种事,她又不是不会做。 “舒兰明白了,只是明日回西陉关已是势在必行,不知龙亲王可有什么吩咐?” 迦逸笑笑,“旁的也没什么,西边这一路暂且不急,你只小心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 “此事不必亲王吩咐,舒兰自要为爹娘兄弟留着这条性命。” 迦逸对她的这番应答似乎很是满意,只将他手上的一个乾坤球递到她的面前,颔首笑道:“既然来了庙里,便去为老将军他们点盏长明灯吧。” “是,舒兰告退。” 舒兰默默接过龙亲王的信物,沉甸甸的握在手里,果然冰冷如玉,大概就和这人的人心一般。 小庙的偏殿里一时又静默了下来,迦逸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叫人寻了掌管长明灯的和尚过来。 迦逸盯着面前的一盏长明灯,他方才一直挡在舒兰的面前,没让她瞧见,这盏灯上竟是清晰得写着舒兰二字,遂问道:“这盏长明灯上的名字倒是我的一位故人,敢问师傅,可是点了有些年头了?” 和尚上前两步瞧道:“是许多年了,点灯的公子未留姓名,只听他身旁的随从们称他为二公子,他年年都会派人来添香油钱,不晓得是否为公子的故人。” 迦烨摸着手里只剩下一个的墨玉乾坤球,俊秀的面容愈发笑得沐如春风。 “那便不会错了,他是我的堂弟。” 壑帝总是算得太精,却偏偏没能将自己的儿子给算计妥当。 不过这大概是他们迦氏一族的毛病,一个个都太聪明,而聪明的人总是喜欢算计别人,却不愿被人算计。是以,皇族的内斗从来都容不得半点手软。 迦逸轻笑着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皇叔,当年的你做什么就不肯安安分分一些呢,而后也不要怪侄儿心狠手辣了。 *************************** 舒兰骑马下山之后,在城里又晃了许久,此刻她脑中惦记着的并非是龙亲王的一番阴谋打算,而是盘旋在她自己心里的另一副阴谋算盘。彼时接近傍晚时分,舒兰下了马,牵着象龙进了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叫做欢颜巷,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烟花之地。 这些天她命人调查赫连远底细的同时,自然也晓得他在哪里落了脚。而此时大多园子已开始揽客,好在不管这是不是只给男人玩乐的地方,但凡有钱能使鬼推磨,几锭银子,那老鸨对着舒兰的面孔照样是欢欢喜喜、恭恭敬敬地。 “把人给我叫出来就行,我在外头的桥下等着。” “是、是。”老鸨赔笑着,她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位小姐定是不一般的人物,而高贵的人、又是个女子,当然不愿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待。彼时赫连远也隐了身份,老鸨又哪里晓得他的高贵,遂就顺着舒兰的银子办事。 过了一会,赫连远一副懒懒的样子踱步过来,半路还打了好几个哈欠。他天生生了一副男女皆爱的容颜,是以在迦国的青楼里混得颇为风生水起,过得愈发滋润,彼时凤眼一挑,故意念道。 “哟,昨天不是还叫我滚吗?怎么这会舒大将军又自己专程来找我了?” 只是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埋怨之意,反而捏着股醋味。实话说,赫连远知道舒门灭门的真正缘由时,的确是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更不要说一心惦记着要让舒兰和迦国反目,不过在他看来这阴谋又不是他编排出来,说到底是壑帝心狠,他怂恿舒兰也不过是顺水推舟。 桥下的街道两边种着两排粗壮的樟树,舒兰立在桥下与赫连远迎面而谈。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6 章 “我来找你帮个忙。” 赫连远笑道:“我是突厥人,有什么好帮你这个迦国女将军的?反正你们家二皇子不是很喜欢你吗?你找他帮忙好了。” 舒兰听得面无表情,只一步步地走上前去,然后一手猛地拉过他的衣襟,一手捧住他的面颊,狠狠地吻了上去。 赫连远在一刹的惊异之后,却是很快地反应过来,余光只瞥见不远处的桥身上头,站着一个身型挺拔的男子。 那人,他认得,也很熟悉,在军里头的时候,他可没少跟在他的身后。 唐雪松。 呵,若是没出昨天的事,他们原是打算成亲的吧? 赫连远心中好笑,愈发配合怀中的女子,一把搂过她的腰肢,加深了唇上的吻。 成亲? 做梦吧。 此刻他只晓得嘴里舌间香甜味美,而今往后,这味道可都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远:终于—终于轮到我登场了!爸爸、妈妈、广大的乡亲同胞们,我!就要出息了!作为霸气的突厥十王子,我将右手持剑指点天下,左抱美人兰兰恩爱非常,然后携大军合并东西国土,成我人生大业!哈哈、哈哈哈…… 玉导:阿远你做梦呢?还想亲亲兰儿不?磨叽什么呢,还不给我端洗脸水去! 阿远:……喳。 再再PS一下:原五十二章放错了,已更新,漏掉的一章内容还蛮重要地~~~麻烦大家温故而知新~~~玉玺致歉。 ☆、第五十五章 放弃 相会 “这男人也忒没种了一些,看着自己的女人在别人怀里,也不冲上来?呵,舒兰,你还是选我得好。” 身后,唐雪松已经离开,舒兰推开赫连远,用袖子抹了抹嘴唇,并不理他。她故意在外头晃了一天不回,就是猜到唐雪松在见到她面色有异之后,会出来寻她,是以当她在城里发现他的身型后,便特意将他引来了这里。 “你明天一早到舒府门口,和我们一起回西陉关。” 舒兰淡淡吩咐着,转身就去拉自己的象龙马。彼时,前刻看着她抹嘴的动作还十分不满的赫连远,这会听了她这句话,一双蓝色的眼珠子立即闪闪发亮起来。 “这是让我登堂入室了?” 舒兰白他一眼,“我们的交易之后再做详谈,往后你在我身边要如何任性自可随你高兴,不过你最好拿捏好分寸,堂堂突厥王子,应该明白底线在哪里。” 赫连远心里窃笑,脸上更是表里如一,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迦国皇帝对不起你,你不能和他的儿子在一起,这很正常,不过这和唐队正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你不是想嫁给他吗?”赫连远笑得愈发奸诈,“你这样……呵,可算是背信弃义吧?” “你想不出来?”已翻身上马的舒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 赫连远笑嘻嘻得频频点头,“还望将军告知一二。” 舒兰嘴角一勾,却不再是当年的活泼狡猾,彼时她的唇角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漠。 “那便想不出来吧,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赫连远被她咽了一下,舒兰却是打马而去,“明日卯时,别误了时辰。” 风声马鸣里,赫连远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摸了摸唇。 “不告诉就不告诉,烈马难驯,是要花点时候来降服的,谁叫这味道……实在是妙得很。” *************************** 这日回府,舒兰也不犹豫,径直就去找了唐雪松,还是那个冬院,那间他们定了情的屋子。 两人坐在相邻的两个老位置上,不过此时没了酒,没了相依不舍的心意,就连桌上的烛台都烧的不及那日旺盛。 面前倒好的茶,渐渐没了热气,舒兰拿起仰头一口喝下,想着速战速决,她抿着唇看了唐雪松一眼,直接说道:“我今天遇到郝远了。” “嗯。”唐雪松应了一声,也端起了眼前的茶。 “你还记得他曾经在苍城立下的战功吧,我答应过要给他一个嘉许。” 屋子里只能听见杯子轻放在桌上的声响,低低地很是沉闷,唐雪松坐的腰杆挺直,哪怕是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他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怒色,少顷,他凝视着面前的茶杯开口道。 “你喜欢他?” 舒兰道:“我和他说了我们俩要成亲的事情,不过他还是提出要随我回西陉关,君无戏言,当初既然应了他……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 “你喜欢他吗?” 唐雪松又问了一次,这次他抬头注视着舒兰,神情肃穆严谨,如同在军中时,他时刻跟在她的身边,指证着她那些不像样的所作所为。 “也许……有一点。”舒兰故意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你也晓得,他长得很好看,不过他有西洲的血统,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我明白了。” 唐雪松又喝了一口茶,长久的静默之间,他粗糙的手指关节微微泛出清白色,声音沙哑沉闷。 “舒兰,调我去骑兵营吧。” “雪松—” “他是西洲人,以你的性子应该和他断绝关系,纵使对他有些亏欠,你也不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来回报他。如今你肯收留他,对他的感情应该不止于喜欢吧。” 自小到大的情分,让他最是明白舒兰的心思,也明白她的想法,他想舒兰想必是很喜欢那个男人的。在军营的时候她就常常盯着他看,嘴上虽说可以随时杀了他,可该动手的时候她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动作。 方才桥下树前,她主动上去……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7 章 她必然是舍不得他的。 只是舒兰顾惜着同自己的约定,所以,纵使发现她自己心中有了深爱之人,也对自己开不得这个别离的口吧。 放在膝上的拳头愈发握紧,他可以为舒兰冲进皇宫,那是因为他不希望有人强迫她的想法。而当她有了自己意愿的这一刻,他并不愿意自己成为她的绊脚石。 “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我也为你高兴,你不用顾虑我……当然,我的意思是我们毕竟……” 脑子里突然晃过那夜的交杯酒,那夜的香帐好梦,想及那日在院中她冲进自己的怀里,激烈的拥吻,想及那日元宵灯会,他握着她的手,看过藏在花灯后的签子…… 她说:“你今天也很好看,咱们这样出门,也算登对吧?” “喂,唐雪松,我穿不惯女人的绣花鞋,你借我牵一会,叫我省些力气。” “我知道的,你待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 “我舒兰,选的人是你,唐雪松。” 有松堪折直须折,莫待无松空折枝。 可惜,终究是一场空。 舒兰垂下眼眸,淡淡道:“他知道的,知道我并非完璧之身。” 唐雪松豁然觉得头晕沉沉地,就连坐着都是勉强。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这些话,可他……可他真心希望舒兰能够快乐。 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觉得为难。 只要舒兰知道,她自己想和谁在一起,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陈酒香醇,可醉过之后,还是要醒的。 “雪松,是我对不住你。” 舒兰倏然起身,不忍再看见那道孤零寂寞的身影。 对不起,雪松,便是知道你最明白我的想法,所以我就用自己的想法来控制你。 我已经没了父母兄弟,接下来要做的事,要报的仇,断然不能再牵连上你。 从今往后,我舒兰,此生只亏欠你一人。 所以下辈子,雪松,把你的下辈子留给我,让我好好还下这笔债。 *************************** 次日卯时,天色还有些阴沉,赫连远如约而来,穿着迦国贵族子弟最常见的锦衫,纵使没有佩玉束冠,也还是衬出他一张绝世赛仙的容貌,只不过约莫是历经战场的关系,比之往昔倒多了几分男子的阳气。 “唐队正,别来无恙。” 赫连远一上门倒也顾不得舒兰,反倒是对一旁正检查马鞍的唐雪松分外热情。 “嗯。”唐雪松对于他的出现自不惊异,只淡淡点了点头,指了一旁的马车道,“给你备了马车,你样貌突出,在到西陉关前还是不要露面得好。” 赫连远见唐雪松神色如常,说话言语间更瞧不出对他的半点嫉恨,原本很是欢快的心情反而有些添堵。 这人,也忒能忍了一些。 媳妇都被抢了,还能如此?赫连远开始怀疑,实则这唐雪松对舒兰也爱不到哪里去。 “他是谁?”由后上前的凤芷站在唐雪松的身旁,打量着眼前长得很是好看的男子,可总觉得此人身上有些邪气。 “我?”赫连远挑了挑眉,往在对属下吩咐事情的舒兰瞥了一眼,意有所指,“我可是你们舒府未来的姑爷。” “不可能。” 凤芷沉眸冷喝,可瞧向一旁的唐雪松,见他却是面无惊讶,自顾自得继续调整马鞍。 怎么回事?小姐和雪松不是已经定下了么,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又算是怎么回事? 赫连远很是挑衅地调高了嗓子,“舒兰,你来说说,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彼时舒兰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步了过来,半带命令道:“上马车。” 赫连远耸耸肩,一副昂头挺胸的模样,轻轻松松得跳上了马车。 “小姐。” “凤芷。”舒兰淡淡道,“他说的是真的。” 凤芷双目讶然,看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唐雪松,忍不住惊喝一声,“你们在开玩笑?!” 舒兰移开目光,只道:“凤芷,回马车上去吧,该出发了。” 然后,不及凤芷再论,远处行来一群人,围着一顶华贵的轿子停在稍远处,迦烜的出现,在情理之中,亦在意料之内。舒兰迎风而立,默默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迦烜缓缓而来。 彼时唐雪松已骑在马上,目光默然,赫连远稍稍撩开车帘一角,眼眸戏谑。 曾经一起奋战在西征战场上的三个人,在阔别许久之后,终究又再次相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唐:我对舒兰的爱,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懂得。 阿烜:我不甘心啊……我不要做炮灰! 阿远:YES,我才是最后大赢家!哈哈~~~ 舒兰:咳咳,当心被翻盘。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8 章 玉玺:知我心者,唯舒兰也。 ☆、第五十六章 公道 决定 “舒兰见过二殿下。” 舒兰拱手一礼,接着是舒府上下的恭敬拜会。往昔舒兰对太子迦烨自是守礼相待,可对迦烜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排场。 为什么?因为当年她拿他当朋友,可是如今……没有当仇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迦烜神情也是一顿,看着舒兰的动作,半晌才开口,“免礼。” “谢过二殿下。” “舒兰,我有话同你说。” 舒兰看他的样子,知道今日必是躲不过去,已是特意赶了早,看来还是晚了。好在赫连远先一步跑进了马车里,没有和迦烜撞个正着,而彼时这个素来好事的人也总算没有露出一张绝世的脸,只乖乖地坐在马车里当做他本未出现一般。 舒兰应道:“二殿下若是不嫌无茶无水的,便至院中一谈吧。” 舒府的院落已然有了些人走茶凉的味道,寂静空落,轻轻的一句话在这里仿佛如山谷回音。 迦烜坐在轮椅上,两手交握,看着与自己刻意保持着一些距离的舒兰道。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舒兰微低着头,似乎是在打量一旁石缝里生出的一株野草,少顷,她淡淡回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做贼心虚这四个字,大概就是迦烜眼下的心情,那个晚上他总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否则舒兰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就连眼神表情里透出的情绪,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彼时迦烜也顾不得舒兰到底是不是知道了真相,只摇头急道:“舒兰,你不能回西陉关!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她终于将目光从野花身上移开,定在迦烜的身上,“末将回西陉关,奉的是壑帝的皇命,二殿下这般是要我违抗皇命吗?” “舒兰!如果父皇知道,你会死的!” 舒兰也不否认自己的确知道了真相,只悠哉哉地问道。 “二殿下,希望我死吗?”轻轻扬起的嘴角,却不像往常那样是笑着的,“只要二殿下不希望我死,那么我便不会死。不过前提是二殿下必须不再违背壑帝的旨意,做出令他瞩目于我的举止,若然如此,我想我的性命便是安全的。” “舒兰,你应该知道我父皇的手段,他、他……他当真是无所不用其……” “阿烜!” 太子迦烨豁然破门而入,沉稳的男子难得高声呵斥,然少顷便恢复如常。 “迦烜,你伤势未愈,该回去了。” 举手之间,迦烨已命侍卫进来将迦烜带出。 “皇兄!”迦烜自是不肯,此时舒兰看了看两兄弟,开口道。 “二殿下尽可放心,舒兰不会忘了自己是迦国的军人,还请二殿下回去好好养伤吧。” “舒—” “阿烜。” 此时迦烨已踱步至迦烜的身边,只躬下身子,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压着声音在他耳畔道:“五年前,父皇可以拿舒兰一家的性命拿捏你,如今他也可以拿舒兰的性命拿捏你,你自己且想清楚。” 迦烜猝然甩开皇兄的手,实则当年他怕自己的感情毁了舒兰一家,会叫舒兰恨他,所以他才不敢妄动。而今舒兰只剩孤身一人,大不了鱼死网破,他就随她一起下了阴曹,是以他心中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他哪里会想到,将才舒门,最终竟是毁在自己父皇的手上,毁在他们迦氏皇族的手上! 他恨,他真的好恨! “阿烜,我们说好的,你一定要忍住。” 察觉出弟弟眼中的变化,迦烨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深怕阿烜此时会脾气发作。而见迦烜张口蓦然顿住的样子,迦烨毫不含糊,立即起身道:“送二殿下回宫。” 太子身边的侍卫自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及迦烨音落,已是手脚麻利的将迦烜连车带人地推了出去。舒兰看着迦烜茫然怔忪的眼神,心底已经涌不出半点感情。 她不晓得这对兄弟又打算在她面前上演什么戏码,纵使迦烨和迦烜没有对不起舒门,可他们既是壑帝的儿子,便已谈不上什么朋友。 “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无事,末将该启程了。” 迦烨侧目打量着她,恍惚间想起头一次见面时,舒兰一脸的稚嫩骄横。她说她穿不惯女人的衣服,嘴上还总爱念着老子、老子的粗鄙话,他明白她是在一群男人的军营里待久了,没有学会世家贵女的矜持礼节。 起先迦烨其实并不在乎舒兰是否守礼,纵使迦国是礼仪之邦,可他觉得不被束缚地活着的确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直到他发现自己弟弟的眼睛总是会在这个蛮横的小姑娘身上打转时,他才觉得,应该教教她规矩,束束她的性子了。 毕竟,未来的皇子妃,总不能一口他娘,一口老子的吧。 可是,哪里想到,他好不容易教育好了自己弟弟的媳妇,却因他们父皇的一句话,而彻底白费了力气。 彼时,就是他都不明白父皇为何执着如此,而今,倒都是明白了。 “舒兰,我送你一程。”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已然天亮的三月天,空气里还带着一些阴冷,舒兰及迦烨并肩骑马在前,舒府的一队人稍稍落在了后面。骑了大段的路,迦烨才开口道。 “西征的皇令,应当不久就会下来了。” 舒兰直直望着前方,声调不高不低得平平回道。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89 章 “太子放心,舒兰自会为壑帝、为迦国鞠躬尽瘁。” 迦烨听的有些落寞,到底他们年少时的那些天真是再也回不来了。 “难为你了,你到底是女子,其实若然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退下来。” 长安的城门已出现在眼前,城门之下,舒兰望着城楼上长安二字,仿佛看见了遥远的西陉关。 “退下来容易,可我不能丢了舒门的脸面。” 这次走出去,再踏进来,不晓得会是何年马月。 是的,只是不晓得是何时会踏进来,但是壑帝,她一定会回来,既是没有皇帝的奉诏,她也一定会回来。 回来为她的亲族和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 从长安回西陉关,大约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只是这次他们带着许多物件,又有马车同行,想来回到了西陉关,该是四月中旬过后。 这日入夜前,舒兰一行投宿了一家客栈,大伙各自在屋中整理东西,等着过会小二来唤他们开饭。却不想,小二没有出现,凤芷却是先一步出现在舒兰的面前。 舒兰自然猜到凤芷要来说什么,她最近的行为,除了知情人,也只有唐雪松会不问因由得肆意纵容着她。 而凤芷虽是被自己捡回来的,可她原是官家之女,自小该学的礼仪教养一样不落,只可惜她阿爹犯了事,一家才受了牵连。但凤芷的品性,舒兰是信得过的,因此她才安心得将长安舒府的人情往来一并交给她关系,而事实上凤芷也的确无一办得不是妥帖。 不过眼下能叫温柔娴静的女子也猝然动起气来,舒兰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惹了大祸了。 “舒兰,你真的为了那个异族男子要取消和唐雪松的婚约?” 凤芷觉得有些荒唐,哪怕舒兰是为了二皇子而舍弃唐雪松,她倒还能接受一些,可如今这半路不明得杀出个程咬金算是怎么回事? “凤芷,感情这事本来就是说不准的。”舒兰企图蒙混过关。 “是,情之所起往往叫人难以控制,可是雪松待你的情分,你不是不知道吧?他伴在你身边多年,难道你还看不透他的心意?西陉关破,他原本可以顶了你大哥骑兵营的位置,升任将位,可他宁可放弃两级连升,也只在你身边做个队正,舒兰,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晓得他是一心撞了你这头南墙。” “凤芷。”舒兰听的有些无奈,“小章鹏待你也极好,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了他?” 凤芷被她问的一咽,但立即回道:“若我肯接受章鹏,那你是不是重新接受雪松?” 舒兰摇摇头,面上带了些安心的笑,“你肯这样回答,我也放心了。凤芷,这说明你心里的确是有章鹏的,是不是?恩重如山,这世上对你有恩的人只剩下我和那个一饭之恩的少年,而为了旁人你是不会这样牺牲自己的,所以你不是真的为了雪松而迁就你自己,只是顺理成章得想要让我接受了雪松。” 雅间里,舒兰拍了拍手笑道:“这下好了,小章鹏可要高兴死了。” “舒兰!” 凤芷喝道,然面色却微微有些泛红。 舒兰笑笑,口气认真道:“他在我西征蛮夷时,曾是我的亲卫,当时他立下了一个很大的战功,我答应了要嘉许他。何况朝夕相处,也不是全然无情。” 亲卫?战功?朝夕相处? 凤芷以为平白冒出来的男人,如今却有了一个合理的来头,她锁着眉头,想不出再该劝什么,舒兰看着凤芷隐隐了然的神色,知道她不再坚持,便道。 “你既然明白了,往后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毕竟雪松都同意了。” 其实舒兰很庆幸,也亏得雪松的反应和她想像中的一样,如果稍微出了点差错,影响的就是她之后的全盘计划。 凤芷忽然发问,她看着低眉凝思的舒兰不知不觉里蹙了眉头,往昔那双清澈敞亮的眼睛,也变得深邃难解。她觉得舒兰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舒兰并不愿意说给他们听。 “舒兰,你在压抑什么?” “没事,凤芷,你别想太多,但凡你们平安活着,我便很是高兴。” 舒兰说的轻松,满面的笑意更是如往常一般,可在她稍稍抬起眉梢的一刹,凤芷却从那里头瞅见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决绝。 凤芷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跳得有些快,惴惴不安,她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接下来的两个月,有好几个资格考试……日日苦读啊…… 连听首歌的时间都是奢侈……呜呜…… 我尽量继续努力维系着隔日更,望大家不要抛弃我~~~ ☆、第五十七章 小灶 压抑 “这些东西也忒不合我口味了,我可吃不下去。” 晚饭的餐桌上,舒兰、赫连远、唐雪松和凤芷四人一桌,彼时赫连远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五菜一汤,简单无华,叫富家子弟瞧着的确是没有食欲,不过他们可不是富家子弟。 舒兰扒了一口饭,“你别无理取闹,好好吃饭。” “我哪里无理取闹了?”这会赫连远说出来的话,带着三分戏谑,三分愉快,他放下筷子直盯着舒兰看。 舒兰瞥他一眼,“打仗的时候,倒不见你这样挑三拣四,这和军营里的食物相比,可是人间美味。” 赫连远唇角一勾,“此一时非彼一时,打仗的时候那么辛苦,现在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这会舒兰已吃了半碗饭,这些日子她的食欲倒是难得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不过不及舒兰开口,坐在赫连远对面的凤芷,已是平平淡淡地启齿道:“公子倒是精贵人家出来的少爷。” 赫连远稍稍眯了眼打量了凤芷一眼,他知道这个女子不待见他,不过那又如何,他又不是冲着她来的,少时,他嘻嘻笑道。 “我原不精贵,不过舒兰稀罕我,我便精贵了。” 凤芷瞪着他,红唇抿起,还是想不通舒兰为何要同这样一个成日嬉皮笑脸的男子在一起。是真的欢喜?还是为了那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嘉许? 过了一会,舒兰吃罢一碗饭,打破了僵局。 “你去叫掌柜做几道你喜欢吃的,送你屋子里去。”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0 章 “舒兰,我便晓得你心疼我。”赫连远故意瞥了唐雪松一眼,悠哉哉地说道,“喂,舒兰,你吃一碗不够吧?走,我们到屋子里开个小灶。” 舒兰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极为配合他,对凤芷、唐雪松笑道:“你们慢些吃。” “舒兰!” 凤芷喊了她一声,舒兰驻足看她,可半天凤芷都没能再说出什么,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一同回了屋子。等缓过神来,凤芷才移回目光,想着身旁还坐着唐雪松,她只得道:“雪松,你别在意。” “没事,吃饭吧。”清清淡淡的话,没有染上半点情绪,凤芷听了都是一怔,难道唐雪松那么快就能对舒兰忘情?可少顷,看着他碗里一直没有动过的米饭,她才明白,不过是在装装样子罢了。 楼上的客房里,舒兰进了屋子,便双手抱拢看着关好房门的赫连远,一副要和他算账的意思。不过赫连远可不怕她,眼下就是她在屋子里就是再怎么嚣张跋扈,到了外头也肯定是要同他恩恩爱爱的。 “哟,做什么这样看我?我知道自己生得好看。” 舒兰白他一眼,想想自己的确没有什么好生气,原本就是自己要他做出这些看似亲昵的事情来刺激雪松,免得雪松哪天又回心转意。 “说正经事吧。”舒兰站直了身子,“我估摸着壑帝六月就会对西胡动手,你那头没问题吧?” “放心,保管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赫连远摆摆手,做到桌旁想要倒茶,却发现壶里根本没有水,“不过你要我办的事,我都办的妥帖了,你又拿什么来同我换?” “你想要什么?” 舒兰回的风淡云轻,半点都不怕他会狮子大开口。可越瞧她这样冷静,赫连远就越想起点坏心思。 “当初你不是说什么为了赢得一员良才,一夜春宵又有何妨么?如今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估计春宵几度都还不了,这样吧,看在我们也算熟稔的份上,我便娶了你,咱们可不就两清了么。” 舒兰听得好笑,附和道:“可我觉得,这样倒是让你有些吃亏了。”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赫连远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舒兰娓娓道:“堂堂突厥十王子,您是要娶我做正妃?侧妃?还是侍妾?不管哪一个,想我之后没权没势,还在迦国皇帝那惹了一笔债,你娶了我就必然会引上一堆麻烦。再来我可不会什么软玉温香,更不要指望我会服侍你,说不准倒是哪天你我一言不合,就直接动上了刀子。” 须臾,舒兰又道:“一个不会暖床又不会替你办事的女人,是突厥十王子所需要的吗?突厥眼下正处于内乱之中,东西双方恨不能将对方合二为一,你所需要的,恐怕是可以帮你成就大业的人。” 这一句话,道出了赫连远这样帮助舒兰的最终目的。 不错,他要的是有能力的亲信和心腹,这次回去他所面临的必然是夺位之争,他虽是王子,却因舞姬出身的母亲,而不得父王重视,内无帮衬外无依靠,多少年的隐忍筹谋才换得了如今的地位和局势。 他想要舒兰,不止想要她的人,也想要她的能力。 看着赫连远一闪而过的犹豫,舒兰唇角微翘。 “只要你助我报得大仇,我便助你登上突厥王座,这就是你我的交易。” *************************** 再后来的几日,赫连远一直没再找任何人的麻烦,一个人窝在马车里,就是不大待见他的凤芷见了他,都晓得他很有心事,只是不晓得这心事同舒兰有多少关系。 出行第五日的中午,他们路过襄城,挑了一家客栈用饭,彼时客栈的掌柜正和小二在大堂里唉声叹气,舒兰一大群人进了大半天,他们才恍然发觉,掌柜急急地亲自上来迎客,“怠慢客官了,客官是用饭?” 客栈的掌柜留着一小撮的山羊胡,已上了些年纪,舒兰颔首,领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抬头问道:“掌柜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老掌柜叹了一声,便感慨道:“唉,最近咱们襄城西处的山头很不太平,来了一群占山为王的山贼,那叫一个猖獗,几批往西去的商队都折在那山里了。这不,前头刚传来消息,说是昨个下榻在我这的一位做买卖的老爷也遇害了。” “哦?那官府没派人去围剿吗?”舒兰喝了口热茶,心头顿时一暖。 “去了,可说那山贼是窝在边界之外,不归咱们这管。” 舒兰轻笑,“原来只是做做样子。” 老掌柜是个憨厚的,也不说官员的不是,只在一旁赔笑。少时,舒兰又问道:“掌柜可知道这群山贼有多少人?” “二十来个总有的吧……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掌柜打量着面前的女子,长发梳成马尾,看起来十分干净爽利,一身劲装的打扮看上去有几分江湖侠气,再见与她随行的几人……个个似乎都很是不凡,那些小厮看上去都带着功夫,尤是坐在这姑娘身边的两男一女,女子端雅娴静,男子沉稳阳刚……倒是另一个…… 望着那对蔚蓝蔚蓝的眼珠子,掌柜一时有些词穷了,横来想去,只剩下两个词,漂亮。 舒兰在掌柜快看呆的眼前打了个响指,道:“掌柜的,今个我们住下了,我们人多,你替我们张罗张罗吧。” 老掌柜怯怯笑了笑,因是自己失了神,这会也没问他们要多少间客房就慌慌退了下去。心里只道,他这次莫非是碰见了所谓的江湖高人? 彼时掌柜哪里晓得,他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前些时候自己同迦国百姓纷纷称赞的巾帼将军,而此次跟着的家丁多是由护卫装扮的,如何能不威风。 这会,舒兰似是找到了一些在战场上意气风华的样子,对着面前的几人念道。 “今天两顿饭大家可都要吃饱喝足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去剿匪!为襄城百姓做件大好事!” 凤芷淡淡一笑,自然不会担心他们的能力,只不动声色道:“将军自是威武,倒是又能瞧见你同唐副官双剑合璧了。” 这句话原是还给赫连远的,横竖凤芷在长安没有少和官邸人家打交道,一语双关、隔山打牛,她自也懂得一二。 赫连远眸色颇冷,径自回道:“的确是要多谢唐副官,正亏得唐副官在战场上这般护得阿兰,才叫我和阿兰如今得以携手相伴,往后唐副官调去骑兵营,我和阿兰也不会忘了你这份恩情的。” 骑兵营? 凤芷听了眉宇一凝,舒兰要把唐雪松派出去?为了这个男人?真是可气,尤其他还一口一个我和阿兰,也太会套亲近了一些。 “唐副官与舒兰又岂止是恩情?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旁人是比不得的。” “咳咳……” 舒兰终于听不下去,假装咳了两声,“那个……这个茶不错,你们要不要喝喝看?” 不过他们两个回答舒兰的却是相互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倒是唐雪松很给她面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舒兰,这个……好像是茶渣。” 这日夜里,舒兰在屋中细细地擦拭着剑身,忽闻街上传来打更的声响,表示已是深夜子时。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1 章 舒兰将剑身置回剑鞘,缓缓起身,吹灭了一旁桌上的蜡烛。 烛灭的一刹,原本清冷的眼神,猝然漫天冰雪。 凤芷,你不是问我在压抑什么吗? 今日我便将这份压抑,彻彻底底地发泄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发泄 交易 自古边界之地多是混乱,无论是国界还是地界,皆是如此。 舒兰骑着象龙赶到城郊时,山林风动,舒兰下马拿上弓箭,潜伏入山。 要追踪在人迹罕至之地生活的人,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何况按老掌柜的说法,这群山贼今日才犯过案,那么只要他们未有掩藏自己的行迹,她就一定能够追溯到蛛丝马迹。 “果然找到了。” 一个时辰后,借着好办事的明亮月色,舒兰蹲在地上探查过地形,一路寻到了这群山贼的老巢所在。 那是几间茅草屋子,外面用石头围了一道矮墙,出口处有两个大汉守着,不过并没有多少防备之色,两个人只是拿着大刀守在火堆边,喝酒谈笑。 “你们还真是悠闲,看来是一点都不怕阎王爷了。” 舒兰掩在树后,自信地架起强弓,一弦双箭,瞄准那火光中的二人。 “咻”的一声弓鸣,随之伴来的是两声哀叫,在黑暗里宛如狼嚎。 舒兰从阴影处现出身型,茅屋里开始接连传来动静,而她举起的弓箭也接连射出,例无虚发,不过再射过三箭之后,舒兰就将弓丢在了地上,对面已经传来明确的敌袭叫喊声,山贼应该都从床上爬起来了吧。 她抽出手中的青锋剑,剑虽然是普通的剑,不过杀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这夜,月色染上了猩红的色彩,在厮杀声中,一身玄衣劲装的舒兰持剑挥舞,冷冽的神情容色,狠绝犀利的杀招,杀意弥漫在这山涧。 “既然做了杀人的勾当,就应该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所以,壑帝,她衷心地祝愿您龙体康健,等着她回到长安,亲自叫你偿了那笔血债,就如同此刻死在她手上的山贼一般。 在战场上,只有血可以偿还血,也只有命可以偿还命。 炙热的血液飞溅在她的衣衫上、面颊上,握剑的手开始觉得有些发麻,是握得太紧了么,不过没有关系,已经……都死光了。 就像那日的西陉关,全部都是红色,全部都是尸体。 “啊!啊!啊!啊……” 张开的双臂,握紧的拳头,她对天怒吼,发泄地嚎叫着,这口怨气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吵嚷的山头,不知何时才又渐渐地安谧了下来。 舒兰垂下了手中的剑,嘴里贪恋着平静的喘息,山间的风很冷,却吹不散她沸腾的杀戮气息。 这一刻,她的脑子是空的。 空的,无法察觉到她背后的杀气。 “啊!去死吧!” 猝然转身,冷冽的刀刃已经直击她的面颊,山贼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将她杀死! 任何动作,都已经来不及。 舒兰睁大着眼睛看着那把刀落下,直到这一刻,她的脑子也仍旧是空的。 死,有时候来得就是那么突然。 “啊!” 山贼忽然一声大喝,舒兰看着他握刀的手倏然落下,胸膛上染出一片刺眼的红色,一只羽箭猝然穿透他的胸口,夺走他最后的一口生气。 这是……舒门的百步穿杨。 舒兰缓缓望向远处,门口的火堆还在燃着,照出了射出弓箭的人影。 身姿挺拔,依如寒冬风霜中傲然树立的松柏。 唐雪松。 雪松。 可舒兰不晓得的是,彼时看着沉稳英勇的男子,握着弓的手却是在微微颤抖,只差一点,他就没能救下舒兰的性命。只差一点,他差点就要和她天人永诀! “舒兰!” 立在石墙之内的舒兰猝然如凋零的花瓣,飘落下去。唐雪松大惊,丢下弓箭就飞身上去,她的身上都是血,让唐雪松不晓得她到底受了多少伤,只能确认过她未伤及内脏骨骼,就急急抱着她火速下山。 这一刻,清冷的月色下,山林的寒风间,舒兰躺在他的怀里,唐雪松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那么重过,心情从来没有那么沉过。 即使当年看着她出嫁,看着她和舒战拜堂,都不及这一刻的恐慌和害怕。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舒兰,你要好好地活着!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只要你活着,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活着。” ***************************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2 章 “怎么回事?!” 唐雪松将舒兰抱回房间的时候,惊动了凤芷和赫连远,两个人面色震惊焦急地看着一身带血的舒兰,跟着进了房间,唐雪松一边将舒兰放到床上,一边道。 “凤芷,你来照顾她,我已经叫小二去找大夫了,只是不晓得她身上有多少伤。” “好,那你们先出去。” 凤芷上去就开始解舒兰的衣服,而踱步到屋外的赫连远一把唤住唐雪松问道:“她是一个人去找了那群山贼?” “对。” 赫连远气道:“那你既然跟上了,怎么还会让她出事?!” 唐雪松不予辩解,他虽然猜到了舒兰的想法,却到底是晚了一步。身为亲卫,只要主子出了差错,便是他们的错。 不过,今天纵使他是舒兰的亲卫,他也有一句话要警告眼前的男子。 “郝远,我把舒兰交给你,你就应该承担起守护她的责任,你要记住自己是她的剑更是她的盾,不能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如果以后,你还不能冲在我的前面去保护她。”唐雪松神情肃穆,声调铿锵,“那么,舒兰就仍旧由我来守护。” 此刻,赫连远好看的容颜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不久大夫就赶了过后,好在一番诊治之后,发现舒兰所受的不过是一些轻伤,只是人有些虚弱,遂开了些调理的药方。凤芷去熬药的时候,舒兰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两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怎么了?我应该没受什么伤吧?”舒兰坐起身子,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大腿,的确没有丝毫的异样。 唐雪松答道:“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不过身子有些虚弱,这几天你要好好喝药。” “又要喝药?”舒兰听了眉头一皱,“行军的时候还没喝够吗?只是些补药吧,不喝也死不了。” 她动了动了脖子,可不及把脖子歪过去,往昔雪松挂在嘴边的训话又跑进了她的耳朵。 “你是要我灌你喝下去吗?” 舒兰狠瞪他一眼,可是唐雪松是什么人,木头人,那就是一个绝对不会动摇的男人,纵使她瞪得再凶,也没有丝毫的用处。 而对付这种人,凤芷以前倒是提醒过舒兰,是以该用美人计,俗话说得好,女子娇而媚,就是那百炼钢也得化为绕指柔。 可惜事实上,舒兰除了会下药,还当真用不来什么美人计。 “我……知道了,会喝的。”须臾,舒兰便瘪着嘴,屈服了下来。 “小姐还是这么听雪松的话,以前要你吃药简直像是要你的命呢。”门口,凤芷端着药进来,自听了大夫说舒兰并无大碍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她将药递到舒兰的面前,“那小姐,趁热喝罢。” 扑面而来的中药味,再看着眼前乌黑乌黑的药汁,舒兰真有捏住自己鼻子的冲动,想当初手臂受伤时,她没少喝白军医和迦烜的药,那叫一个苦…… “阿兰还是不喜欢喝药呢。”这会,赫连远很不客气地坐到了床沿边,从舒兰手上拿过汤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那我喂你喝吧,保管是甜的。” 凤芷听了抿嘴生气,唐雪松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胡说什么。” 舒兰白他一眼,又将药碗夺了回来,不过还是没有喝,只道:“我没什么事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既然山贼已剿,今天的行程只往后推两个时辰,到时我们还是要上路的。” “我要留下,旁人可以走,我怎么能留你一个,是不是?”赫连远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得舒兰都有些心里发毛,这孩子在哪受刺激了不成? “随便你吧。” 凤芷立即道:“不敢劳烦公子,还是我留下照顾小姐比较妥当。” 赫连远回之一笑,冷冷淡淡,“不用客气,我和舒兰还分什么彼此不是。” 剑拔弩张,为了舒兰,赫连远觉得自己得罪的人,还当真不是一个两个。 “咳咳……”舒兰这会只得又假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得对着凤芷道,“我正好有话要同他说,凤芷你先下去吧。” 凤芷自有些不甘心,却也不能再多说,只得应下,“是,小姐。” 一直沉默着的唐雪松也跟着转身出去,舒兰坐在床榻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今夜他救她时的情景,他看着她的眼神。 雪松…… 她想要开口谢他,嘴巴却先一步被一双手给捂住。撇过头,瞧见的是赫连远深邃的目光,直到唐雪松要侧身关门,他才将手放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少时,赫连远笑道:“呵,以前在军营里头都是他坏我好事,这次我也总算报回仇了。”他眨着一双好看凤眼,笑眯眯得盯着舒兰,“你也该表扬我一下吧?我可避免你泥足深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舒兰低头喝药,并不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可眼神间却有些闪烁,今日生死之间,雪松的突然出现的确叫她震撼无比。 说是动心,也不为过。 她对他,本就不可能忘怀。 赫连远见她不想说明,倒很是乐意,难道还真要他问:你瞧着他救你,是不是觉得很感动?是不是想以身相许? 他又不笨,眼下最该做的,就是叫舒兰再把心肠给硬起来。 须臾,赫连远换了讨好的语气道:“说起来,这些日子我这样帮你做戏,你也不奖奖我,怎么说我无功也有劳,阿兰,我对你可是十足十地尽心尽力,这样吧,便像那日树下,你再让我亲一口?” “扇你一巴掌倒是可以,你要不要?”舒兰不理他,只问,“那个交易,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 赫连远稍稍坐直了身子,蓝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辉。 “我答应你,我助你报得大仇,你助我登上突厥王座,除此之外,绝不迫你。”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3 章 不错,他不会强迫她。 赫连远笑了笑,实则他们此行恐要三年五载,这么长的时间里有很多计策可以施用,彼时还怕得不到她的心?纵使得不到……女人嘛,有个娃娃,自然也就栓得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烜:娃、娃娃?你、你……赫连远!你好生卑鄙! 阿远:你都有粉丝要你了,还不把舒兰给我抱抱,你要老子喝西北风啊! 雪松: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第五十九章 开阔 流年 休息过几个时辰,舒兰一行按原计划上路。 走的时候,老掌柜对他们千恩万谢,说是一早就听了唐雪松的吩咐,去府衙报了信,府衙听说山贼被剿,立即就带了人去查探,事实自是果如他们所述。 是以全城百姓都对舒兰的英勇事迹大为称颂,说书先生更是编了段子准备大肆宣扬一番。至于这位女英雄的真实身份,等襄城百姓知道时,却是有些……为时已晚。 *************************** 迦国翊华十一年,舒帅奉皇命回西陉关,途经襄城,见百姓愁苦,心善问之。知事起山贼祸乱,舒帅怒及,曰:“习武之人不晓保家、不晓卫国,只懂屠刀砍杀无知百姓,欺凌弱小,留之何用?” 当夜,舒帅愤而独自上山,一弓一剑,尽扫三十三个山贼人头,百姓大喜,举城拜谢舒帅义举,命无名之山为三十三山,以念舒帅大恩。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 话说,守过舒兰一夜的赫连远,心情极好,成日笑意不减,一双凤目更是时常对着舒兰眉来眼去,瞧得凤芷素来温柔的目光也划过几丝冷冽。 彼时旁人不懂,正是亏得昨日一闹,叫赫连远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些天,他原在美人和江山之间挣扎,他这个人虽外表风流,内心里头却断然是以江山为重。美人?天底下有很多嘛,纵使日日换着,也可天天瞧见不重样的。 说到底,美人,到底比不得江山。 不过舒兰……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的确与众不同,许是小时候就认识了的关系,他与她的认识是年少时最天真无邪的念头。 可是,野心如他,就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念头在日积月累之后,的确是有了些变化。 毕竟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想要讨一个自己喜欢又对自己有帮助的女人……不是很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赫连远想到。 问题在于,舒兰不愿意做他的女人,而且十分坚决,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和迦国皇帝分裂,这事眼下虽是压着,可迟早会摊到明面上来,而她也注定是要靠他的,但是赫连远不明白,这女人死活不肯放软,也不肯妥协,甚至不愿意多依靠他一点。这倔强顽固的脾气,真真就和小时候一样。 不过亏得昨个唐雪松说出一番将舒兰交给他的话,那一霎,赫连远猝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曾经他的两个情敌,如今是什么状况? 一个变作仇人之子,一个再不可相守白头。 三人相争,两人出局,他还急什么? 呵,这一刻,赫连远心中开阔了。是了,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怎么能纠结了这么多天,真是在迦国待久了,脑子都有些傻了。 于是,他又恢复了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样,无忧无虑地跟着大队,一路顺顺当当地直往西陉关去。 “舒兰!雪松!” 四月中,舒兰一行如期赶至西陉关附近,就见远处烈马疾驰,章鹏策马而来,满面高兴,欢喜道,“你们可回来了!” 章鹏的马不停在他们面前打转,是与它主人一般的兴奋。 这日舒兰也骑马在外,瞧见章鹏自然也很欣喜,不过在看清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月萼时,不得不说,她稍稍有一点震惊。他们俩这样,算不算如胶似漆? “小章鹏,看见我们可欢喜?”舒兰说着朝后瞧了瞧马车,“还有让你更欢喜的呢。” 撩开的车帘,探出雪白如衣的雪裙,乌丝拂面,女子纤细的手指稍稍将碎发挽至耳后,清水芙蓉,优雅淡然。 “凤芷!” 章鹏猝然打马上前,面上彻底暴露出满心的欢喜。女子浅笑婉约,男子傻笑憨厚,看着这一幕的舒兰觉得很是欣慰,总算这小鬼的心还是向着凤芷的,并没有被月萼夺去,倒是一旁月萼打量凤芷的样子,古灵精怪的面孔里带着几许探究,几许……不满? 好吧,不管满不满,这事她可操心不了,只要接下来,章鹏好好对待凤芷便可。 再往后,她便照顾不了他们了。 舒兰笑着发令道:“好了,启程吧,进了城咱们再好好叙旧。” 随后,一行人重新启程,舒兰将想要围在凤芷身边的章鹏拉到了前头,问了一些西州的情况,章鹏道因壑帝对西蛮施以仁政,所以除了一些原本位高权重的西蛮贵族闹过几次事外,其他都很太平。 至于壑帝的下一个目标西胡,隔着高耸入云的九天门,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 “对了,还有一辆马车里坐的是谁?”章鹏瞥着在凤芷后头的一辆马车,不明所以,显然这辆马车车痕不重,不是用来置放物件的。 “也算是个熟人,过会进了城再见不迟。”舒兰挑了眉问道,“说起来,你和月萼怎么样了?” “什、什么怎么样?我们能怎么样?” 章鹏的嘴角稍稍抿了抿,撇开了目光,舒兰看他有些紧张的样子,就晓得这里头必然有些事情。她就不懂了,小章鹏一副贼眉鼠眼的小模样,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吃香了? “章鹏,凤芷要嫁的人,必是要对她一心一意的,否则别说她自己,就是我也不会答应。” “我对凤芷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章鹏急着表示忠心。 舒兰对他的这个反应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那就好,记得坚持啊。”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4 章 自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只希望,至少能看见他们这一对,幸福美满。 *************************** 离开西陉关虽不过数月,不过事情发生得有些多,叫重新回到老家的舒兰觉得恍如隔世。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四弟,我回来了。” 舒兰跪在父母的碑座前磕过头,手边的一壶酒大半洒在了碑前,须臾盘腿坐了下来,望着威严庄重的墓碑,目光然然。 浓郁的酒香飘散在舒兰的鼻尖,“这次回长安,我遇到了许多事,多到我才知道,原来改变我们舒门命数的不是天,而是人。” “想来在地下的你们都知道真相了吧,呐,你们觉不觉得可笑?我这几日想起这些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可笑。爹,您从小就教导我要忠君爱国,娘说女子虽多不能上得战场,可心胸气度却不能输给男儿。大哥骑射堪绝,二哥才华无双,三哥文武双全,四弟精明能干,你们说是不是舒门太过优秀所以才遭人妒忌?呵,天妒英才?” 舒兰喝了一大口烈酒,一一看过自己兄弟们的墓碑。 悲从心中来,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少顷,舒兰又笑了起来,“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找到仇人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等到我将仇人送下地府时,爹娘、兄弟们,你们可一定不能心软,当然了,到时候……” 前一刻哀戚的目光倏然转冷,舒兰瞥过一旁舒战的坟头,上头的碑文还是由她刻撰的。 “我会将不该存在于这里的人……让他彻底离开。” 山头的风阴冷,亦叫她清醒。 “舒兰。”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叫她听得几分喜悦。回过身,看见山坡的那一头屹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只是他只静静地站在远处,未曾靠近。 “少喝一些……过会你还要喝药。” 唐雪松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她,素来英姿风发的女子,这一刻却凄楚地让人怜惜。 他想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可是…… 不可以。 他,不可以让她烦恼。 “好,我知道了。”她淡淡地应着。 唐雪松颔首垂眸,“嗯,那我……先回去了。” 山涧青叶,黄土尘埃。 背后,舒兰缓缓地站起身,默默看着他一个人步下山去。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这样上来叫她,训斥她喝酒喝得不成样子,没有将才风度,尽丢舒门的脸面。可是最后,他却是跟在她的身后,同她一起下山。 而今,景物依旧,人,却只剩下她一个了。 似经流年,到底已非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念书……念傻了~~~ ☆、第六十章 做戏 死地 这日下了常胜坡,舒兰用过晚饭直接去找了赫连远。往昔空落落的常胜府,这会倒住了不少人,不过赫连远并不打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夜幕星空,舒兰靠在厢房的门框上,瞧着里头神崽崽的男子,淡淡问道。 “一个男人,如何才会忘掉自己深爱的女人?” 赫连远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翘着二郎腿,抬眉看她笑道:“这问题问得好,你为什么不问自己,一个女人,如何忘掉自己深爱的男人?这不就知道答案了嘛。” 舒兰侧过身,望着外头空荡荡的院子,“我没有深爱的人。” 舒战,只要他真的是替壑帝毁去舒门的奸细,那么他就不是她舒兰所爱的人。 少时,赫连远唇角一勾,“这个答案,我喜欢。” 他起身走到舒兰的身旁,目光灼灼炙热。 “那么我就来做你的那个心中所爱,怎样?” 舒兰轻笑,“你生得太好,本姑娘委实无福享用。” 赫连远又故意凑近了一些,“生得好才能叫你赏心悦目啊,当初是谁喜欢拿我做花瓶来着的?说起来,我们在外人面前不应该再亲近一些么?比如我可以唤你阿兰?兰兰?不过我还是觉得兰儿显得好听,你觉得呢?” 舒兰仿佛只当自己在听一个笑话,“你现在这么悠闲,该安排下的事情看来都安排好了吧,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可就麻烦了。”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哪次的麻烦,不是我替你摆平的?” 然舒兰不理他,仍旧靠在门框上望着夜色,眉目间恍惚未闻,似是梦游太虚。赫连远很不喜欢自己被无视的感觉,以前在军营里装弱是一回事,眼下她总该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 “你既不是来同我探讨人生的,也不是同我来探讨要事的,那么敢问舒姑娘,这深更半夜地跑到我的屋子里来,是有什么指教?” “再等一等。” “嗯?”等什么? 深夜里,一点轻轻的声响都能听得十分清楚。舒兰安排赫连远所住的屋子,和章鹏他们其实是在一个院子里,两厢对望,烛光下的影子看得极为清晰。 舒兰知道就在前一刻,唐雪松去了章鹏的屋子里,而再过不久,他就会出来。 身不由己,这个词她是理解的,而今她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可事实上,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她故意为之。 这一刻,舒兰体会到了一些被称作为坏人的感受,横竖自己已经对不起他了,一次是对不起,二次也是对不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尝不让他再恨自己恨得深一些,这样他就能离自己……离得更远一些了。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5 章 舒兰幽幽地合上了房门,一手拉过赫连远,将两人相拥的叠影清晰地映在窗上,灯烛朦胧,像极了那夜的洞房花烛。 暧昧的氛围里,赫连远一手揽着舒兰的腰肢,一边在她耳语轻喃,窗上的剪影愈发亲昵。 “唐雪松在门外?” “知道又何必多问,是想叫他进来看戏?” 赫连远笑笑,“我的意思是,这么演着恐怕太小儿科了一些,不妨咱们再入戏一些,如何?” 不及舒兰应答,赫连远已是一手按住舒兰的头颅,狠狠吻上了她的双唇。 算准了舒兰不会拒绝挣扎,不会去冒被唐雪松发现真相的可能,于是他趁机予取予求,只望能多讨得一些便宜。 满嘴香甜,纠缠的舌尖溢出一股股美妙的滋味,引人入胜,不想放开。 舒兰睁大着一双眼睛,自然晓得这家伙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瞬时手上猛力一挥,使出一道风劲将台上的烛火熄灭,屋子归于黑暗的一刹,舒兰猝然推开了想要将自己吃干抹净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喝道。 “你给我规矩些!” 赫连远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被她推开也不在意,“我这不是帮你么?你听,那脚步声可就停在对过不动了。” 语落,舒兰身子不动,只僵硬地转过一点脖子,望向窗外,纵使她什么都看不见,可那人的身影却已清晰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黑灯瞎火的,他们看不见外头,外头也看不见里面。 不过是个人,见了一对孤男寡女在屋子里相拥热吻的场景,然后又瞧见烛火一灭,没了声响,谁都能在脑子里刻画出一副旖旎的风月场景。 自然,这场景在一个人的心里头,到底是件风流韵事的八卦还是足以痛彻心扉的画面,这便要因人而异。 不过赫连远觉得很满意,是人都喜欢站在胜利的顶峰,他亦喜欢将情敌踩在自己的脚下。 “兰儿,咱们可该休息了,反正你今晚也出不去。” 站在对面的男人,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武功深厚的二人却能感觉到唐雪松已经错愕又混乱的呼吸声。 “你去睡吧,我在榻上睡就好。” 两人说话都很轻,不想让别人听出动静,毕竟谁都不想破了这个局。 赫连远轻笑道:“你这种招数大概也只能用在你们迦国的男人身上,在西州可没有贞洁这种东西,少女、妇人,只要是女人,别说男人看上了就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夺过来,就是她们自己哪天厌弃了身边的男人,也可以大胆地要求休夫和离,再觅良缘。这样活着,可比你们迦国女人潇洒多了吧。” 舒兰对各国的民俗风情并不想予以置评,纵使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确是要比他们潇洒,不过容易扯断的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未必坚韧。 “不过叫我说这唐雪松也是少了血性,是个男人,就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女人投进别人的怀抱。” 少了血性? 呵,你根本不明白。 那日他冲到自己的面前抱着自己掷地有声道:“舒兰,我想过了,你是我的女人,男人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就算你欠了二皇子,我也不能将你拱手他人。” 他是为了她,宁可去得罪迦国皇族的男人。 “与我们军人而言,生死不过是在旦夕之间,所以军人最要紧的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哪怕战场上,你的兄弟亲人就死在你的身边,你也必须提枪去将前方的敌人杀死,而不是抱着他们的尸身悲天悯人。” 她望着窗外的男子,“他是做得最好的,你们谁都不及。” “大概是吧,我的确是有放不下的,不过能把心爱之人也放下。”赫连远嗤笑一声,“这也是绝情吧?” “唐雪松。” 舒兰倏然转身,黑夜中他们看不见彼此的容貌,可一双灼热的眼眸,却刻着他们之间满满的回忆。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懂我的人。” 说罢,舒兰便径直睡到了榻上,留着赫连远一个人站在原地。 什么意思?是说他就不懂她了? 在黑暗中待久了,赫连远隐约能够看出舒兰绰约的身影,可是他却不能理解她所谓的懂得,到底是要懂得什么。 赫连远当然不会懂,唐雪松的服从和退让,只是为了不给舒兰造成任何的负担。 因为她选择赫连远与选择迦烜不同,并非是被权位或人情而逼迫做出的选择,这是舒兰自己的选择。 若然是她真心实意的决定,唐雪松便愿意成全。 *************************** 长安皇宫的城楼上,迦烜独自站在那里俯视京都城景,此时的他已无需轮椅代步,站立的身姿却去了少年的钟灵毓秀,反倒透着几分锋利坚韧。 太子迦烨踱步而来,凝神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喟叹。迦烜如今怨恨父皇毁其姻缘,却哪里晓得,他正一步步变成了父皇的模样。 “阿烜。” 迦烜回身,面色平静,“皇兄,都替我安排好了吗?” 迦烨微微蹙眉,“你真的要这么做?” 迦烜道:“我让舒兰死,是要她置之死地而后生,父皇让舒兰死,便是真的阴阳两隔。皇兄也不希望舒兰死的,不是吗?因为龙亲王一事,被牵扯进来的人已经够多了,如今舒门也只剩下她一个,我给她留一条生路,也是在给父皇积些阴德。” 可迦烨却是从原来对弟弟的同情,渐渐变得无奈和叹息。 “天子路素来难走,一朝皇宫下的地基也定然掩埋着无数的血肉尸骨。因舒兰这事,你定然怨怼父皇无情,可你也该清楚,他是我们的父亲,亦是迦国的帝王。” “是啊,他不止是我们的父亲,亦是迦国的帝王。”迦烜回过身,再次凝望塔外被雨水朦胧的风景,“可是皇兄,你以后若继承大统,我希望你不要变成如父皇这般的人。” 迦烨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少顷到底是摇摇头,默然无语地离开了城楼。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6 章 幽谧的气息里,迦烜按住被雨水打湿的城墙,手上顿时被冰冷的雨水所覆盖,由着血液经脉一点点冷进他的骨髓心坎。 “我此生大概注定是要被舒兰所恨的,那也就……不怕被她恨得更深一些了。” *************************** 迦国翊华十一年五月,壑帝下令,命原西征军重编整顿,进攻西胡。 同年六月,舒帅领命再度西征,并亲帅先锋军赴西胡测探军情,不想西胡阴险,越境于山谷内设伏,舒帅立即命众人后退,亲自殿后,然虽是力敌,却不幸中流箭身亡。 巾帼将军舒兰卒时,年仅二三,亦为迦国史上唯一女帅。 众将扶棺回大原城,后将其尸身葬于西陉关常胜坡。 壑帝命人为舒门建常胜陵,封忠国之门,亲撰祭文,举国哀悼。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上传…… ☆、第六十一章 灵堂 埋伏 五月西州大原城,巾帼将军府内,一片白素,空气里染着阴沉的悲伤,女人戚戚悲凉的哭泣声,男人则压抑着声音,却掩饰不住脸上哀戚的面容。 一口上好的棺木,停在府中的正厅中央,周围白沙黑布,好像将苍天也压下了几寸。 “你不是说会保护她的吗?!她人呢?她人呢?!” 灵堂上,赫连远一把抓住唐雪松的衣襟,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将毫无防备的唐雪松此然打趴在地,赫连远还要再打,唐雪峰忙上前拦住。 “你疯了!他已经不是舒兰的亲卫了!何况当时他不在舒兰身边,这不能怪他!” 西征之前,舒兰按照唐雪松的意愿,将他从亲卫队调往骑兵营,是以她为先锋军先行时,并没有带上他。 可是,这正是唐雪松眼下最最后悔的事情。 为什么他要提议调离亲卫队?!为什么他要离开舒兰的身边?他是她的护卫,就应该一辈子都是她的护卫……他不应该离开的,不应该离开的! 啊!啊…… 唐雪松跪在地上,垂落的头颅怎么都抬不起来,他不敢去看那口棺木,不敢去看那具尸身……他不想承认,舒兰已经不活在这个世上。 “你们这群没用的混账!” 赫连远一拳又要打在唐雪峰的身上,不过唐雪峰自然不会像他的弟弟那般任他妄为,两人过了几招,奈何赫连远像疯了一样,把几个上来阻止的人也打趴在地,一副谁敢挡在他的面前他就要杀了谁的气势,最后是几个军中将领上前,才勉强将他控制了下来。 “舒兰!舒兰!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舒兰!” 赫连远奋力挣扎着,扑倒在棺木前,几个制住他的人见他不再冲向唐雪松,也就放开了他。还未合上的棺木里,女子的尸身已被好好地安置在里头,换上了干净的军服,连头发也被打理妥当。 赫连远双手紧紧抓着棺木,喊得愈发悲烈,“你明明答应要和我在一起的!舒兰!啊……” 跪在一旁的凤芷终于看不下去,说到底她虽然不喜欢赫连远,可看着他此刻对舒兰的一片深情真意,她也是觉得难过。不论是谁,舒兰终究是和他们错过了…… 须臾,她拉了拉一旁章鹏,“去把他拉下来吧,时辰到了,该……起灵了。” 章鹏也哽咽得厉害,勉强抹掉了脸上的鼻涕,点点头走上前去,不想还没动手就被赫连远猛地推开,他露出一副恶狠狠的面孔,不许别人靠近。他自己又看了一眼躺在棺木里的女子,她皮肤苍白泛青,尸身比那些断腿残肢要好一些,起码她的尸身还是全的,可是身上、五官无处不是伤痕。 “这不是……舒兰,这一定不是舒兰。”赫连远有些疯魔地冷冷环顾着周遭的人,然后将目光定在跪在地上的唐雪松,“你妒忌我们在一起,所以故意把她藏起来了?对不对?你不想我们在一起……舒兰……” 赫连远豁然头晕目眩起来,脚步轻浮地走开几步,喃喃自语,似如催眠。 “我要去找舒兰……我要去找舒兰……” 霎时,赫连远冲出大厅,不见踪影,没有人去追他,且不说他来路不明的身份,此刻所有人都沉浸在舒兰战死的悲恸中,顾不得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赫连远。 少时,唐雪松踉跄地站起来,一步一沉地迈到棺木旁,舒兰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紧身的着装和铠甲被重新好好地穿在了身上,唯独右腕上的琥珀镯子尤为显眼的露了出来。 “舒……兰……舒兰。” 十指扣在棺木上,他凝视着棺中女子的手腕,残破的琥珀镯子勉强还挂在她的腕间,他轻轻地将镯子从她手腕上摘下。 冰凉的镯子,没有一点温度。 就好像唐雪松的心,从此空荡冰冷。 *************************** 而大丧的那时,舒兰阵亡的消息也将将传到京城,动作敏捷的护卫快马加鞭地将消息一路传进长安皇城的东宫中。 是以,长安城里第一个得到舒兰阵亡消息的人,正是迦国太子迦烨。 “你说什么?!” 迦烨愤而拍案起身,不可置信。 “太子恕罪!我们动手之前,舒元帅已经……中了西胡的埋伏,我们……望太子恕罪。” “瞒住。”迦烨只静默了一瞬,便立即吩咐道。底下的护卫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可这事又哪里瞒得住。 “可是殿下,此事恐怕瞒不了太久。” 迦烨自然清楚,一军主帅阵亡,自是举国哀悼的事情。就是迦烜那里,他自己布下的探子也迟早会将消息送入他的耳中。但是迦烨实在不敢想像,当自己弟弟得知这个消息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事如果让阿烜知道,如果让现在偏激的阿烜知道…… 迦烨顾不得平日从容的风度仪态,在回廊中疾步行走,一边吩咐属下道:“去乾坤殿禀告,我要见父皇。” 长安城中,磅礴的大雨冲刷着辉煌的宫殿,却不知是在打磨这层光华,还是在洗刷着,那叫人看不清的悲哀。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7 章 *************************** 另一头的西地岚敏山峦上,两个孤傲的身影立在高耸的山头,扶着粗壮的森林古木,俯视脚下的苍茫大地。 “现在你是什么感觉?” 稍稍立在女子身后的男子,目光则定在她的背影上,笑问着。女子静静地又看了片刻的景色,才淡淡回道。 “死而复生?” 语落,她自己轻笑一声,“呵,若真是如此,那倒是解脱了。” 赫连远交叉着双臂,轻笑道:“还好我们先一步动手,你知不知道,你的二皇子殿下也做着和你一样的打算。准备弄出一个叫你在战场上阵亡的假相,而后趁机把你弄回皇宫,啧啧,如果他真能成事的话,舒兰,你下半辈子恐怕就要被圈禁在那宫殿之中了吧。” 侧身转过来的面容,清冷淡然,好似平静的湖水。 “走吧。” 赫连远其实很佩服舒兰的心态,他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怔忪冷酷中一步步走出来,纵使内心不复以往,可是她表面的安然如常,却愈发显示出她内在的成长和强大。 这样的女人,才是配站在他身边的人。 “真的想好了?踏出这一步,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赫连远道,“兰儿,你以后可就要跟着我了。” 舒兰扬了扬嘴角,走过他的身侧时,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眸里,没有一丝的动摇。她拍了拍他的肩头,胸口一块蜜黄色的琥珀微微晃动,神情间丝毫不输男子的帅气。 “你用错词了,不是跟,是互相利用。” 赫连远笑了笑,嘴上没有反驳,可心里想着这只是暂时而已,以后她终究是要跟了他的。 而在舒兰的心里,她想着以往未能见过的西州风光将伴着她新的历程,逐一展现在她的眼前。 只是,雪松、阿烜,曾经年少时最为美好的憧憬,终究只能留在心底,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3月很纠结,4月想出去旅游,找不到搭子……于是愈发郁闷…… ☆、第六十二章 暗月 酷刑 迦国翊华十一年,十月中。 寂静的夜,遮云闭月,一个男人在漆黑的山林间摸索潜行,他时不时地朝后看了看,深怕有人跟踪。半晌,他摸到一棵大树下,蹲下身刨了个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埋进了坑里,见四下无人,正要起身返回,不想上头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响。 “哟,这深更半夜地是在埋什么好东西呢?也拿出来给我瞧瞧啊?” “谁?!” 男子猛地抬头,可幽暗的林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嗯?你看不见?眼力可真够差的。” 声音近在耳畔,可男子环顾四周,始终找不到那个女人。黑森森的树林,幽谧鬼祟,弄得他浑身发颤,忽然他觉得肩膀一沉,男子倏然转身,终于看见了那个好似鬼魅的女子真面目。 “你、你是谁?!” “要我回答问题,那你可得用我想知道的答案来交换。”舒兰偏着头,神情轻松含笑,“这样吧,你若告诉我你是在替谁办事?我就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男子沉吟不语,霎时却是突然出手,一把利刃就想着舒兰的脖颈静脉而去,舒兰微微偏头错开,黑夜中神采奕奕的眼眸与男子倏然对视,犀利冷冽,叫男子一阵寒栗。 “还以为你胆小如鼠,原来也有些胆量。”舒兰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制出了他的行动,“不过君子动口不动手,看来你不是君子。” 下一刻,她一脚狠踹在他的胸腹上,痛得男人当即匍匐在地,站不起身。这女人的脚劲极为霸道,只这一下,男人竟觉得自己的胸骨都断了。 舒兰不紧不慢,再出手一把将他的下颚弄得脱了臼,“正好,不是君子我也就不用客气了。过会记得听话一些,横竖死不了,还是叫自己好过一些得好。” 舒兰站起身,一边下山一边扬声吩咐道:“人交给你们了。” 黑暗里窜出几名黑衣人,手脚利索地将男子带下山去。 十月的天,清冷的夜,每一口呼吸都寒冷无比。 这就是西州的天,夜晚比冬夜还要阴冷,舒兰一身的突厥服饰踱步在山路间,她将面纱罩住自己的面容,原本陌生的一切,如今也渐渐都变得习惯了。 说着异国的语言,吃着异国的食物,穿着异国的服饰。 不过关键的并不是这些外在,而是她的心,已经不是迦国人了吧。 舒兰抬头看了一眼隐没在云层中的暗月,数十年前突厥分裂,有东西之分,前些年也仍是内战不停,不过眼下碍于迦国介入西州的形势,东突厥和西突厥已是握手言和,就是同西胡之间,也是同仇敌忾,形势上可谓是极为安稳。 赫连远作为东突厥的十王子,早年虽不受突厥可汗的待见,但如今在自己父王的面前倒是个极得重用的人才。毕竟西州人的奴隶制度虽然要比迦国更为严苛,但是在突厥和西胡里,较之出身,他们还是更看重一个人的能力,若然强到一定的程度,凭此来脱离奴籍都大有可能。 如此想来,西蛮会灭,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始终顽固不化,只重出生,无视能力的结果吧。一旦国家的要位被那些脑满肥肠的贵族所占据,灭亡也不过是必然之势。 而突厥,却像是停息在枯枝上的雄鹰,转动着犀利的眼珠等待着,等待着可以称霸苍穹的那一刻,然后展翅翱翔,展现出自己无人可敌的一面。 *************************** 而后不久,赫连远的毡帐里,他穿着一身突厥的皇族传统服饰,衣襟袖口上都以上好的皮毛裁剪装饰,腰带上则镶满了五色宝石。赫连远一手举着夜光杯,一旁美艳的侍女将拨好的葡萄喂进他的嘴里,一副极会享受的样子。 舒兰这会坐在一旁的椅凳上,喝着赫连远特意给她备下的迦国绿茶。赫连远大约是在迦国住久了,培养出了不少感情,毡帐中虽是突厥宽敞的布置风格,可所用的器皿家具却多为迦国样式。 “阿牧啊,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这些日子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不好好歇息就跑到山头上去了呢?这山风阴冷,对养病可没什么好处。” 舒兰并不看赫连远,却也晓得他此刻定是一副唇角含笑,高高在上的样子,尤是那对蓝色的眼珠子,点点光芒里都透着阴谋和算计。 她其实不大喜欢赫连远现在的样子,如今看到他的第一眼,已经不再会被那张绝世绝色的容貌所迷惑,反而会震撼于他所散发出的王者气势。真要说起来,当初一身女装混入军营的郝远,才当真让她有些一见钟情的味道。 彼时,被舒兰抓回来的男子跪在底下一语不发,对了,被她弄脱臼的下颚大概还没有恢复吧。 舒兰左手挥了挥,一旁的护卫会意上前,检查过他的嘴里并未藏着毒药,才将他的下巴恢复过来。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8 章 西州人对于暗探并不及迦国那样细致小心,不过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突厥审问犯人的手段,也不及迦国的残暴狠戾吧。 少时,赫连远稍稍认真地问了一句,“说吧,你的幕后主子是谁?” 阿牧低语回话,“小、小人没做什么……” 赫连远放下酒杯,慢悠悠地摊开属下呈上的纸条,凤眼稍眯,慢悠悠地念道:“带回的新侍妾似藏有宝藏,得之可敌国。啧啧,这叫没什么?你这可不止是出卖了我,还出卖了我的心肝宝贝。” “小人……小人只是……”阿牧匍匐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求、求主子饶小人一条命吧!” “真是的,一个奴才也要我废那么多功夫。”赫连远重新拿起酒杯吩咐道,“打吧,打到什么时候肯说有用的话了再停下来,啊,我不想听见男人难听的叫声,拿东西赌上他的嘴,动作快些,真是浪费我同兰儿的时间,你说是不是,兰儿?” 炙热的目光投在舒兰的身上,不过后者却是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喝着茶,扮演着高傲的宠妾角色。 一边,侍卫听从赫连远的吩咐,动作麻利迅捷,不过捂住他的嘴,与其说是不想听见什么难听的声音,其实是为了防止他吞舌自尽。 住在突厥的这几个月,舒兰几乎可以断定赫连远就是个千面人。 在他父亲突厥可汗的面前,他恭敬孝义。在他兄弟的面前,他进退有度。在属下的面前,他恩威并重。至于在女人的面前,大概就是不输女子的风情万种了吧。 她从前还从没遇见过,可以这样变化无常的一张脸,不过舒兰觉得,这样的千变万化,会很容易面部抽搐吧。 底下被鞭打的男子,背上的衣衫已经染上一片血渍。 虽然惩罚的手段很普通,可这里的人和迦国的宫人一般,都很晓得该怎么使力来进行刑罚呢。 “别打了。”舒兰终于看不下去,“这么打都开不了口,继续打下去,也不怕把他打死么。” “哦?”赫连远偏头望向她,诚然他很喜欢舒兰如今一身的突厥打扮,既有她往昔的英姿,亦有一股女子的风情,“兰儿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中州五国还没有覆灭时,懿国的刑罚是最为出名的,他们有九十九种酷刑,随便捡一样出来都骇人听闻得很。听说那时候,只要是进了懿国的大牢,没有一个敢不说实话的,如今懿国虽然灭了,可这法子还是可以试试的。” 舒兰说的极为轻松,她盯着底下还有气的男子,将他的目光锁进自己的瞳眸之中,通过残酷的眼神和话语,来侵袭他薄弱的意志。 “虽说我很想看看五马分尸的样子,不过那么弄太麻烦了,还是选凌迟吧,十王子不是有心爱的鹰隼么,一片片把他的肉割下来给它当点心,一举两得,记得挑个刀功细致点的人,别一不当心把人给割死了,那可就没看头了。” 赫连远这会极为配合,很是高兴地吩咐道:“便按兰儿的法子办。” 被扣在地上的阿牧,此刻被捂着的嘴里只能发出闷闷的声响,可他拼命摇着头,眼神里是满满的惊恐。 这会,赫连远很是大度宽容地再给了男子一次机会,“那我就再问一次,肯不肯说了?” “我说!我说!”被解开束缚的阿牧立即喊道,深怕座上的男子会突然反悔,“是大王子……是大王子派我潜在十王子身边,将您的事情禀报给他……” 赫连远眯着眼睛,他就知道,他那个假装豪放大气的大哥,其实就是个小心眼,没有半点王者的气度。 “那就把你至今汇报过的事情都乖乖交代出来,若是说的让我满意了,你的小命也许还保得住。” 而此时,舒兰置下茶杯,默不作声地不出了毡帐。 帐外,失去了地龙的温暖,寒冷的气息从头到脚地窜进肌肤里,舒兰呼出一口热气,氤氲了自己眼前的一片景物。 “大半夜地在这赏景,也不怕着凉。” 厚厚的外袍被披在她的身上,赫连远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好似冬日的火把,“这次亏得你这个贤内助,把我身边的那些个细作,都清了个干净。” “是么。”舒兰不客气地将外袍拢紧,沉静地侧目看着赫连远,“那你应该还记得答应我的条件吧。” 赫连远眼眸一眨,“自然记得。” “那好。” 在突厥辗转了数月,她也该行动了。 “替我安排,我要去西胡。” 舒战,我要来找你了,你还想见到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个忘更了……玉玺最近心情不大好,各种不好,估计还会不好很久…… 努力吧,美好的生活在明天。 ☆、第六十三章 距离 意外 舒兰安全通过突厥与西胡的国界时,是几日后的一个下午,走在太阳下头能够感受到一些暖意,只是马车里烧着小火炉,比之要更为温暖舒服。 华贵的马车里布置得极为奢华,吃食水果一应俱全,昂贵稀珍的皮毛垫了几层,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来装饰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珠宝玛瑙。 彼时,舒兰看着对面窝在毛绒绒的皮草上的赫连远,这会他正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之前他还一连欢快地,好像头一次出远门的孩子。 看着他,舒兰就觉得,人这种动物,当真是难以琢磨。 说到底,舒兰不明白他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么多张面孔,横竖大家的本性都是清楚的。 所以说,赫连远还是对自己有所隐瞒的? “其实我自己来就好了,突厥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吧,横竖我有阿朱和阿紫跟着我,你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难道你觉得我把她们两个派给你,是为了监视你?”躺在皮草上的赫连远翻了个身子,幽幽地故意从皮草里抬起半张面孔,尽是倾城哀怨,然后是一股带着甜腻味道的音色,“真是伤心,兰儿一点都不懂人家的心意,我是想让人好好照顾你啊,而且日理万机的我亲自来给你带路,难道你都感动么?” 舒兰笑着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摇头看着他,“你能正常点说话么?你现在穿的可是男装。” 少时赫连远笑得正经了几分,爬起正座,颇有气概地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发丝,说话的音调也正常了不少。 “舒兰,你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待我,否则别人哪会相信你是我的宠妾呢。” 听到这个称谓,舒兰立即觉得有些不痛快,纵使她穿着突厥贵族女子的华服,不过并不代表她会乖乖地做他的女人。 她似笑非笑道:“呵,说起来这个身份是你故意让人传成这样的吧?当初我们可说好—”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99 章 “这个身份比较合适嘛。”赫连远打断道,“毕竟有些事我能为宠妾做,可不能为朋友做。你想,若是宠妾撒撒娇什么的,我一个男人即便听了,别人也不过说我耳根子软,若是朋友,指不定就要往阴谋诡计的方向上去猜了,所以这个身份,才最好掩人耳目嘛。” 心里清楚这是他的狡辩,可面对他有几分道理的辩解,舒兰也说不出反驳的词句。 “舒兰。” “嗯?” “把手伸出来。” 舒兰静默地看着他,“做什么?” 赫连远笑着拉过她的手,动作极快地在她左手中指上套上了一个戒指。 那是以银环镶嵌着一颗蔚蓝色宝石的戒指,指环上刻着极为精细的纹路,而那颗宝石更是瞧着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给我这个做什么?”舒兰低头打量着戒指,宝石有些大了,戴在手上觉得有些不方便,“戴着怪累赘的。” 赫连远心头苦笑,想这枚戒指的大小光泽在突厥也是不多见的,旁的女人要是看见了,眼睛就算不放光,小心肝怎么也要颤上一颤,偏生她竟然还会嫌弃。 “就是累赘才好,叫你别动不动地就露出一身军人的风骨。”赫连远坐到舒兰的身旁,与她靠得极近,一手拍在她背后直直的腰上,取笑道,“你瞧过哪个舞姬的腰身是和铁板似的?你要更娇媚一些,待会出了马车,记得时刻捻在我的身上,就准没错了。” 舒兰打开他的手,“要不咱们角色换一换,你乖乖跟在我后头,我便当养了个小白脸。横竖凭你这张面孔,别人肯定都是相信的。” 少时,舒兰的眼珠子在赫连远素来好看的面上审视着,就好似当年她初见他时的惊艳。赫连远愣了一会,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你果然好!哈哈……” 赫连远笑得大声又放肆,不禁连伺候在外头的护卫们都听见了自家主子的笑声。 不过在他们的眼中,主子虽然随时随刻都在笑着,但是却从未这样笑得开怀过,这种笑声里是他们不曾了解的主子。 在西州,能用马车出行的多是富贵人家,比如此刻打扮得一身都十分阔绰的赫连远。舒兰起初觉得他有些太过高调,不过后来想想,凭他那张容貌,穿得寒酸倒反而是显眼。 几日后,他们进入西胡主城护叶,意指这里是被神所护佑的场所。 “老爷,到了。”侍女阿朱凑在车帘前,低着头说话。 “这里是?”撩开车帘的舒兰用头巾遮掩住了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皎洁的眼睛。一旁的不远处是用石墙半围起来的茶寮,零零散散地布着许多桌椅,坐得密密麻麻。只这一眼,便让舒兰觉得这里应该是某类人的聚集地,而非普通喝茶的地方。 “是可以得到不少好消息的地方。” 赫连远率先跳下马车,将手伸至舒兰的面前,可惜马车上的女子并不领情,自顾自地跳了下来,凝望前方。 举在半空的手指握了握,赫连远低头一笑,“兰儿真是不听话,不是叫你要念着我吗?” “哦?”舒兰学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倒觉得距离才能产生美。” 舒兰不理他,径直转身步进茶寮里选了个空桌坐下。 茶寮没有顶没有门,西州十月的天坐在这里,纵使头顶着太阳还是有些冷,好在舒兰他们都是习武的,赫连远又吩咐小二在她们的座位边点了几个火盆,显然好上许多。 “你这是故意在引人注目?”舒兰喝了口粗茶,问道。 “兰儿真是懂我的心意。”赫连远眼睛微眯,顶着万年一张笑意不减的假面,“不过我却是特意为了你才来这的,你想知道什么,这里都打听得到。” 舒兰没有答话,只垂下眼眸盯着眼前的茶点。 什么都打听的到么,那么舒战的踪迹呢。 舒战,你在哪里呢,我可是千里迢迢地跑到西胡来找你了。 一旁的赫连远端着茶,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舒兰的神色,隐约间便大致晓得她在想什么。 原本嘛,她急着要来西胡,横竖就是为了那个前夫嘛,哼,他的情敌还真是无处不在,一点都不叫他省心。好不容易解决两个,如今西胡又冒出一个,可真是叫他应接不暇啊。 赫连远幽幽地抬头望着舒兰的侧脸,纵使面纱遮掩住了她大半的容貌,可那双眼睛,眉睫长长,微微垂落的样子分外妩媚。对了,那时候在西陉关,她就是用这双勾人的眼睛看着他,一眼,就叫他差些把持不住。 “怎么了?” 少时,舒兰抬眉看他,眉梢稍稍一凝,如静湖之上落下一滴水珠,荡起一片涟漪。 赫连远的胸口,忽然觉得咯噔一下……有些难受。 啧,为了这个人,情敌再多,他也是要拼了吧。 “没什么。” 坐下来不久,耳聪目明的舒兰已然从凌乱的氛围里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说听说东突厥和西突厥和好了,有人回可不是,他们也该少闹腾闹腾了,原本就是靠着几座矿山,迟早坐吃山空。不过大多人还是在谈论九天门的战事,其实关于这个她心里早就一清二楚。 自她假死之后,宋老将军受命为帅,战事一直到六月才正式打响,然迦国攻九天门一月不下,后停战三月之久,一直到近日方重新编队进攻,就她的感觉来说,她觉得宋老将军此次开战,理应要比上次多了三分把握,只是倒不晓得他会用什么计策,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避开九天门这座高耸的锋芒,然后…… 舒兰心里摇摇头,这些已经不是她该想的了。 “老爷。”赫连远的心腹贴耳同他说了几句话,赫连远没听完眼睛已是微微一眯,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自从出了突厥,身边侍奉的人就管他们喊老爷夫人,是突厥到西胡做生意的宝石商贾,不过对于这个称呼,舒兰一路听了许久,仍是没有听惯。 须臾,赫连远笑得一脸抱歉,“兰儿,我要走开一会,得留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坐了。” 看来还是不能带着她去处理的事情。 “去吧,反正有阿朱阿碧陪着我。” 阿朱阿碧是赫连远派给她使唤的侍婢,不过这两个丫头不简单,都是练家子,舒兰刚到突厥的时候还试过他们,招数力劲皆是不错,后来性子开朗的阿朱告诉她,赫连远曾亲自点拨过几个心腹。 这在阶级分明的突厥贵族里是一件很少有的事情,不得不说,赫连远起码比其他贵族要懂得尊重。 “老子就说迦国一定打不过九天门,主帅原来还是个娘们,没开打就死了,如今换个老头子,哈哈,他们迦国皇帝派不出像样的人了吧。”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0 章 “可不是,就这样也敢来我们西州,这不是找死嘛。” “咱们干脆赌一赌,看看那老头子怎么个死法,我说指不定就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 “哈哈,好,老子也赌这个!” “哎哟!” 忽然,说话的几个彪汉大叫一声,就看见他们几个都跌在地上,一副茫然的样子。 彼时,舒兰正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只是她的右手是刚刚从底下放上来,旁人没看见,站在她左右两侧的阿朱阿碧却是看得仔细。方才分明是舒姑娘扯下了衣衫上的几粒珠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在了那些人的椅凳上,力道之狠,看着几个人的下场便知多少。 其实,阿朱和阿碧并不晓得舒兰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服侍她的这些日子,两人心里都明白,她断然不是主子所说的什么舞姬,亦非一个普通女子。 这会舒兰没有要琢磨两个丫头想法的意思,后头的大汉已经骂骂咧咧的吵了起来,西州人大多脾气暴躁,忍不住火气,不过这和她……嗯,没有关系。 舒兰喝了口茶,“西胡富强,可还是养出了一群狂妄自大的人啊。” 阿朱和阿碧对此也显得极为冷静,两人只低头不语。 “那个是……” 突然间,静默地望着外围的舒兰,眼珠骤然放大,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副场景,那好似是被定格下来的画面,除了那个人身上的颜色,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灰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在茶寮外人群中的那个人…… 唐雪松! 竟然是唐雪松!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雪松!做得好,你就是要无处不在。 阿远抗议:没天理啊,他就是男主命,出现得也太快了吧! 阿烜幽怨地飘过~~~ 舒战愈发幽怨地飘过~~~ ☆、第六十四章 身份 相见 唐雪松怎么会在这里?! 舒兰觉得自己浑身发颤,狠狠地握住自己的拳头,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没有立即站起来。少顷,她不自觉地摸了摸面上的纱巾,确认自己的容貌并没有暴露在外,舒兰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细看之下,除了唐雪松,他的身边竟然还跟着宋少鹄和秦剑书? 呵,这算什么?这是她以往男人的聚集地么? “阿朱、阿碧,跟上那三个男人,我要知道他们的情况。” 阿朱抢先道:“可是这样夫人身边就没人了,王、是老爷吩咐,我们要守在夫人身边的。” “跟上去。” 舒兰斜眼一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最简单的命令,军法如山,谁都不许违背。 “还是你们要我亲自去?” 一直好说话的女子,眼神忽然转冷,冷冰冰的音调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拒绝。阿朱被舒兰的目光一怔,僵硬在原地,喉间竟是哽咽地有些说不出话, “阿朱,听夫人的话,立即跟上去。”一旁,素来沉稳几分的阿碧吩咐道,“这里由我守着,快去。” 阿朱又看了她们一眼,点点头,立即跟上了唐雪松的身影。 “请夫人见谅。”阿碧颔首道歉,纵使她们真正的主子是十王子,可若然伺候不好这位夫人,她们的命运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舒兰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她们的主子是谁,不过人既然给了她,就要听她的吩咐。 将军领兵,最恨的就是遇上一个自作聪明的部下。 此时,心思稍平的舒兰已无意在这茶寮里继续待下去,一口喝罢杯中的甜茶便打算起身离开。 “姑娘,可否让我们同桌?” 身未动,就听见一旁有人说话,舒兰抬起头,见到一个芝兰玉树的男人,五官轮廓虽有西州人的明显棱角,可却也有几分迦国人的儒雅内敛,不过……这人似乎有一些面熟。 胡烈?! 这个男人,不就是当初在九天门,自称是守将乌勒将军的军师,胡烈吗? 九龙门的军师,在两国交战之际,怎会出现在这里? 舒兰心想,这大概是上苍送给她的一份大礼,一份极大极重的礼。 “公子客气,请。” 与胡烈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男人,身型要高大一些,只是他全身穿着斗篷,甚至同舒兰一般遮掩住自己的容貌,不过那人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叫舒兰觉得似曾相识。 “多谢姑娘了。”胡烈两人坐下,不禁便望着舒兰道,“听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护叶人?” 一上来就要开始试探了么,她的西州话是当初和二哥混迹在鲜奴族里时学会的,照理说念得算是十分地道,就是赫连远他们都不曾说她有什么口音,何况也没听闻过西胡的语调就格外不同,看来这位军师还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心眼呢。 “我的确不是西胡人,我是从突厥来的。”舒兰应道。 “哦?不知是东边还是西边?”此时添了茶的胡烈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 “东边的,我没嫁到突厥前是名舞姬,不过丈夫很疼爱我,知道我想到西胡来看看,他便带我来了,只是不肯让我抛头露面呢。”舒兰假意摸了摸自己的面纱,他既然想知道,那她便告诉他,“公子呢?公子看上去倒也不像是西胡人,你和这的人很不一样呢。”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1 章 “我倒是土生土长的西胡人,我就出生在护叶。” “是吗?那公子可要为我介绍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呢,有什么好玩好吃?”舒兰的一双眼睛幽幽含笑,“对了,还未请教公子的名讳?奴家叫做胡兰。” 胡烈怔了怔,但只一瞬便又笑得温润,“没想到我和姑娘倒是本家,在下也姓胡,单名一个烈字。” 没有改名字?那么这个胡烈之名是他的假名,还是他的本名?舒兰本以胡姓作为试探,这男人倒是应得妥当。反而让舒兰觉得奇怪的是一旁的蒙面男子,纵使他面前倒好了一杯甜茶,却不曾见他喝过,持杯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便一切如常,让舒兰有些奇怪。 “胡公子是贵族子弟吧,你这气韵风度,可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为出众的了。” “兰姑娘见过很多人?”胡烈抬了抬眉,似乎有些好奇。 舒兰垂眸噙笑,“当然,舞姬么,接触的多是权贵之家。”舒兰瞥过目光,望着一旁“这位公子都不吭声呢,不是看不起奴家的身份吧?” 一如西州的阶级规矩,按理说,胡烈这种身份的人同舞姬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不过显然胡烈对她并没有摆出这样的态度,而这个蒙面人倒是叫舒兰难以琢磨,莫非他才是真正的西胡贵族? 胡烈解释道:“我这位朋友只是不擅言辞罢了。” 舒兰笑笑,“公子这样沉闷,可要小心讨不着媳妇呢。对了,我听说在西州地域,只有西胡胡叶主城以西方能一窥塔戈菈雪山的至高峰,不知是真是假?” “的确如此,就是在护叶,也需要攀过两座山峰才能看见,而且经常隐秘在山云之间,西胡人管那里叫做女神的面容,平日很难看见哦。” “是吗?” 舒兰瞥见对面的蒙面男子投来一记深思的目光,迎着朝阳的褐色眼珠,犹如金灿色的涟漪碧波,光芒闪烁,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奇怪。 这个人…… 她想要看得再仔细一些,再仔细一些,她或许就能认出来了。 “夫人,老爷在首饰铺子等您。”不知何时,赫连远的小厮跑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他又要给我添首饰了么?”舒兰顺势起身笑道,“那么两位,我就告辞了。” 等到舒兰走远,一直坐在胡烈身旁没有说话的男人才开口道。 “主子特意接近她,是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吗?” “是觉得有一些,但也不能就这样确定。”胡烈笑得轻松自在,“不过会跑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应该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 另一头,舒兰带着阿紫步到了赫连远挑中的首饰店,身着富贵的男人靠在暖榻上,手上已经端着葡萄美酒。屋子里挂着五彩缤纷的彩缎画卷,除了在迦国,舒兰任何时候看见赫连远,他多半都处于一种贵族的享受状态。 “你知不知道刚刚和你说话的男人是谁?” 赫连远倒了一杯酒递给她,“你认得他?” “还算熟络吧,所以我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你也晓得我的身份如果被认出来,还是很麻烦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 赫连远又斜靠了下来,贼兮兮地对着她笑了笑,“被西胡人誉为最聪慧的太阳,现任的西胡可汗。” “西胡可汗?他是呼延烈?!” 舒兰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涨,那个胡烈居然是西胡可汗?呵,救回秦剑书的那一次,如果对他出手的话,迦国现在说不准就不用战斗得那么辛苦了吧。 然后很快地,另一个念头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舒战在哪里?” 舒兰上前一把拉住赫连远的衣襟,血红的美酒在夜光杯中晃荡了一圈,滴落在两人的衣袍上。 赫连远凝视着舒兰的眼睛,两人靠得极近,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瞳孔中的身影,然而,她并不在他。 “舒战在哪里?!”舒兰又大声问了一遍。 赫连远一副慢悠悠的调调,蔚蓝的眼眸里却是凝结地宛如雪山冰湖。 “就在呼延烈的身边。” 舒兰动了动唇,才问出口,“那个蒙面人?” “对。” 呵,怪不得觉得熟悉,怪不得他看着自己也隐隐透出几分奇怪,想必他对自己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吧。 舒战。 “你要去找他?别发疯了,你以为呼延烈身边就没有守卫跟着?西胡可汗用的护卫可不会比你们迦国暗卫差。” 赫连远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几个月,他的脑子已经能够跟上舒兰的想法了。 “放开!” “舒兰!” “不要妨碍我,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这里,你也应该记得,你要找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舒兰唇角一扬,不是欢悦的笑容,而是充满着冬日的冷冽。 “放心,我和他相见的场景,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千万遍。” 拂袖而去的身影,就好像赫连远初见她上战场的样子,决绝凌厉,坚毅的身影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 “模拟了千万遍啊。”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2 章 赫连远捡起滚落在地上的夜光杯,没了葡萄美酒的妆点,依旧碧绿美艳。 “你就这么想见他么。” 比之在迦国的那个冤家对头皇子,自幼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亲卫,她的心里到底是对曾经的夫君多惦记一些? 呵…… 捏着杯脚的手忽然放开,夜光杯再次跌落在五彩的厚毯上,然后赫连远一脚踩下,价值连城的器皿顷刻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舒兰的面纱飘逸型,舒战的面罩紧致型,从而区分喝水这个问题。 ☆、第六十五章 舒战 时机 阿紫是陪着舒兰再次出门“逛街”的,等到她们再见到那位西胡可汗时,他正和全身裹着斗篷的男子悠闲地晃荡在城镇里,大概就是所谓的考察民情。 可是心急火燎找出来的夫人,并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的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她们,阿紫忍不住偷瞧了她一眼,她觉得夫人的目光是定在那蒙面男子的身上,是悠远又深长的目光,含着……说不出的痛苦。 她并不知道夫人有过怎样的过往,不过看着她平日背脊笔直的站姿举止,却偶尔露出这样深邃如渊的沉思,她想夫人的过去一定不是平静如水的。 “阿紫。” “是,夫人。” “找个机会上去,告诉他们我明日一早会去塔戈菈雪山,顺带告诉他们,我最爱看的景就是山。” 阿紫颔首,“是,夫人。” 替主人传话办事,阿紫自然不是第一次做,甚至她早已做的游刃有余,各种借口皆是信手捏来。不过只是这样说,夫人想见的人就会来见她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该是有多深的羁绊? 吩咐过阿紫,舒兰转身便要回去,尽管同赫连远说她在脑中演练了千万遍与舒战重逢的场景,可是真到了这一刻,想说的话,好像突然间全都消失了。 她今天回去,是不是应该把话写下来,好好背一背。 “夫人。” “阿朱。”舒兰看着小跑过来的女子,“跟上了吗?” “是,他们虽然兵分两路,但最后都落脚在一家香料铺子。我已经打探过了,这家铺子的老板是西胡人,在护叶已经经营了十余年,信用人品都很好。” 十余年?壑帝的根,扎的也是深呢。 “嗯,我知道了。” 看来,宋老将军的确是采取了里应外合的策略,不过潜伏进西胡之后,他们打算做些什么呢?呼延烈可以在街上晃荡,就算带着暗卫也说明他对护叶的安全很是放心。而且茶寮拼桌的举动,真的是巧合吗? 既然能够被誉为最聪慧的太阳,呼延烈的行为举止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在舒兰看来,突厥可汗的成功在于情报,而呼延烈的成功在于治国。 西胡身处突厥与西蛮之间,面对一个野心勃勃一个充满侵略情怀的国家,西胡能够屹立不倒,甚至成为西州中最为庞大的商贾之地,这都要归功于呼延烈。早年年轻继位的他顶着极大的压力,组建了一支攀越岚敏山脉和塔戈菈雪山的队伍,凭着发现雪山上的稀珍药材并打通和迦国的商贾交易,从而日进斗金。如今西胡护叶帝都的坚固繁华,既是突厥都不可比拟。 是以,呼延烈的执政手段可见一斑。 突厥、西胡和迦国。 舒兰叹了口气,她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考虑太复杂的事情,她的心里只想为自己的母国而战。 可惜啊……真是可惜啊。 不过,这也让她认识到一件事。 生活,是要为自己而活,战争,亦是要为自己而战。 *************************** 塔戈菈雪山,是西州的神山。 但因为主峰位于西胡地界,所以西胡人一直相信神明更护佑于他们的这片土地。 皑皑的雪山之顶,四季洁白无瑕,让人看着只想到两个字,圣洁。 可是世间的人,却并不皆能如此圣洁。 舒兰骑着马,踱步在雪山脚下,雪白的服饰和景色融汇一体,而寒冷的风吹拂起倾泻的乌丝,一片黑白交融。 “公子也来赏景吗?” 背后传来马蹄踏在薄雪上的声响,舒兰勒马侧过身子,男人仍旧蒙着面,一身的斗篷装扮,如果是在迦国,一定被人频频围观。 男子露出的一双眼睛安静地定在她的身上,或者是定在她同样被遮掩起的面上,“我可否一见姑娘的真容?” “不是来赏景,而是专程来看我的吗?”舒兰也看着他,话音自如,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公子若是露出庐山真面,我自然……” 倥偬间,他忽然伸出手,拉下面罩,现出自己的庐山真面。 而露出的那张脸,和舒兰的记忆里有些不一样,他老了。曾经稳重的青年如今白了半头黑发,就是五官都陷进了消瘦的面孔之中,可是这个男人,的确是舒战。 “舒战。” 尽管有那么一刻,舒兰希望他不是,可这就是现实。 这会,舒兰也大方地拿下了自己的面纱,笑意遍布的一张脸,连她自己察觉到的时候都觉得惊讶,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呢?为什么对着这个人,自己的嘴角竟还可以洋溢地这样从容。 “真是没想到,我们两个都是死人了,竟还能见上一面。说起来,我现在只用了一个兰字,你似乎也只用了一个战字?要是在从前,我一定觉得这是缘分吧?”舒兰用最自然的音调同自己的夫君交谈着,“不过比起叙旧,我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你。” 笑颜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剩下浓重的,就好像山顶终年不化的雪。 舒兰的眼睛霎时阴冷,声音里带着沙场上厮杀的决裂,切入正题。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3 章 “西陉关破,是你偷了父亲的令牌,替西蛮开得城门吗?” 交汇的目光,谁都没有躲闪。舒战僵硬着身躯坐在马上,沉着嗓音,缓缓开口。 “是。” “那么,我的父母兄弟,战死的两万兄弟们也就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了?” “是。” 这时就连舒兰都觉得自己的嗓子开始沙哑苦涩,“你的主子是谁?迦国壑帝,还是西胡可汗?” 这么问的她,其实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 舒战绷紧的神色开始有些飘渺恍惚,他是隔了多久没有像这样好好地看过她了,舒兰,他的妻子。 可是相识的十余年里,他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站在舒兰的面前。 他背负着不能告知于人的秘密,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只剩下了罪孽。 而在今天,他终于可以将这些深藏已久的话吐露给她听。 “我是西胡和迦国人的孩子,在很多年前的西州,对于与中州人通婚的混血孩子是极为鄙夷的,甚至被视为最底层的奴隶。在那种生活的背景下,是迦国壑帝收容了我们,他给予了我们很多财富,让我们得以在西州立足。当然,付出的代价就是要作为迦国的暗线,为壑帝提供西胡的消息。” “可是我们这种身份,大概太受人瞩目了。西胡也看中了我的长相,将我重新派往迦国做奸细,也就是这样,我被你捡回了家,西胡见我藏匿于迦国将才之家自然很高兴,壑帝也阴差阳错将我作为监视舒门的眼线,直到……西陉关破。” 舒兰插嘴,“舒门被用来作为攻打西蛮的借口,成为了牺牲品。” 两人互相平静地对望着,谁的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悲戚难堪的表情,可是翻腾在心中的江水,已不知越到了多高。 须臾舒兰神色不变地勒马靠近舒战,“真好,这么说来,我要你的命就不会是要错了。” 忽然出手的匕首锋刃抵在了舒战的咽喉上,只要进一寸,便是鲜血喷涌。舒战身下的马匹似乎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开始骚动起来,可舒战硬是勒住缰绳,将马控制住,让自己的咽喉不离匕首半寸。 舒战看着舒兰,此刻他并没有死亡临近的感觉,只是用沉重的音调回道。 “我的命是你的,你来取,我绝无二话。” “呵,可真是勇敢啊。” 然而这话听在舒兰的耳中,只有满满的嘲笑。 “你打开西陉关城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果决勇敢吗?想到要杀掉待你如亲子一般的我的父母时,你眨过眼睛吗?你的骑射武功、文史才艺,都是我的兄弟们教的,你害他们的时候,犹豫过吗?还有柳渊他们,视你如手足兄弟,他们都死在了你的手上,你的心,痛过吗?” “舒战。” 念这个名字的时候,舒兰不知投入了多少感情,好似红烛成亲的那夜,她想着要和他一生白首一般。 “还有我,我把自己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对我说要我嫁给你的时候,还记不记得对我许下了什么承诺?是白首不离啊,舒战。” “不要叫我!不要这么叫我……” 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再听见这个声音,再听见舒兰这样呼唤他。 尽管这个声音,他在梦中思念了无数次,可是每次醒来,看着西胡的光景,他就深深知道背叛了舒门,背叛了兄弟,背叛了舒兰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听见这个声音。 背叛的这个烙印,让他喘不过气的沉重。他怎么可能没有犹豫过,怎么可能没有痛过,可是壑帝有着救了他一家性命的恩德,他从出生起就被培养成暗卫,效忠壑帝是他此生不能改变的宿命。 舒战,这个名字是舒兰赐予他的。 可在他背弃舒门的时候,他就没有资格再叫这个名字。 “我自小受得是暗卫的教育,你应该清楚迦国的暗卫,永远都只有一个主人,任何的感情都不能动摇我对主人的忠心。” “呵,忠心?” 一句暗卫,就可以明白他为什么对她们这样绝情,又这样狠心了吗? 舒兰当然知道什么是暗卫,他们生活在阴影里,掩饰住自己的表情的心情,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是没有自己心情的。 所以,纵使舒战活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可是这个人披着暗卫的这个身份,那么她所认识的还是舒战吗? 冰莹的雪花飘洒在两人的头顶,落在两人的衣衫上,舒兰缓缓放下了匕首。 “你对迦国那么忠心,不知这话让西胡可汗听见,他会是什么表情?昨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呼延烈吧?如今你还留在他的身边,是准备伺机动手吗?被誉为西胡最聪慧的男人,要出手不容易吧。” “我还没有得到指示。” “是还没有到最好的时机吧。” 如果是她的话,在九天门破之时,西胡可汗被杀,届时才是让西胡陷入恐慌的最佳时机。而今,唐雪松已混入西胡,恐怕这个时刻未必会太远。 舒战不明白此刻突然卸去了杀气的舒兰想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她说下去。 “今天我不要你的命,就这么杀了你,我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爹娘,而且就像没有到你对呼延烈出手的最好时机。” 舒兰重新拢起面纱,阴沉的瞳眸逐渐恢复了雪湖的清澈宁静。 “对我来说,也没有到取你性命的最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稳……后期更不稳呐…… 玉玺制定了旅行计划,我要去深山修行了,不带电脑。 然后编编很负责的找我谈了文的问题,不纠结,好好写吧。 最后么,玉玺最近爱上了花样爷爷~~~ ☆、第六十六章 算计 胜利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4 章 赫连远觉得,自从认识了舒兰之后,他开始不太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其实回想他的人生,最初学会的就是算计。 如果不是算计,他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赫连远一直觉得算计并不是什么错,而不懂得算计的人,才是在自取灭亡。 对于舒兰,他没有少动脑筋。比起那几个冥顽不灵的臭小子,他更懂得把握时机,无论是在西陉关,还是回到长安,又或是她和迦烜跑去铜川的时候,他都跟在舒兰的身后,偶尔露一露脸。 为什么? 存在感。 一个人,必须要有存在感。如果没有存在感,必然会被人所遗忘。 所以哪怕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他也要在舒兰的面前露一下脸,若然登场的方式能够更加绚丽夺目,自然最好不过,毕竟这样才能加深舒兰对他的记忆。 而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最为正确的,到了最后,舒兰不就在他的身边了么。能被称为赢家的,就只有笑到最后的人。但是…… 赫连远最近觉得有哪里开始变得不对。 大概是从舒兰提出要来西胡的时候,她惦记着自己前夫的样子,可不像是只有仇与恨。真是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一刀杀了不就完事了嘛,只会听迦国皇帝的话,和唐雪松一个德行。 莫非舒兰就喜欢那样调调的男人? 看似默默守着她,可关键时候就在背地里捅她一刀? 这是自虐? 赫连远不着边际地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一口饮罢杯中物。 “老爷,夫人回来了。” “那个男人呢?”赫连远问的语调平常,可答话的人却是小心翼翼。 “并不知道夫人和他谈了什么,不过夫人没有动手。” 对着杀了她父母兄弟的真凶,舒兰竟然没有动手?是舍不得动手吗? 赫连远的嘴角不禁上扬几分,布着满满的阴冷。不过这种阴冷的目光在舒兰进门的一刹,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如水的瞳色。 “回来了,外面很冷吧,快来喝口热酒。” 可惜舒兰有些不领情,拉下自己的面纱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和那个男人谈完就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赫连远心中腹诽,面上仍旧温煦不变,“好,我听着。” “东西突厥已有统一的意向了吧?这两年西突厥内斗太过厉害,已是外强中干,早不足以支撑起一国的内务,何况西突厥那边的关系你自己已经打点好了吧。等我们回到东突厥,我会帮你将你大哥拖下上位,这样东西突厥就尽在你的掌握之中,突厥王亦非你莫属。” 赫连远一边听着,一边替自己斟满酒,“那你要我做什么?” 舒兰正色道:“西胡和迦国的战事,我希望你不要出手干预。” 不等赫连远发话,她又补充道,“我知道我派阿朱和阿紫去调查的事情,也必然逃不过你的耳目,你肯定知道唐雪松他们已经身在西胡,所以说白了,我不希望你伤害他们。” “可是。”赫连远持着酒杯对舒兰笑着,“帮我坐上突厥王位,是你之前就答应过我的吧?那这个再来和我谈条件,好像对我不是很有利吧。” “那么条件你提。” “爽快。”赫连远放下酒杯,正对着身姿笔挺的舒兰,目光灼灼,“我要你嫁给我。” 须臾,他补了一句,“明媒正娶。” “就这样?” 舒兰忽然笑了笑,似乎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赫连远对于她的轻松并不觉得欢喜,这让他想到了攻打西蛮的时候,舒兰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就将自己给当做了奖品,一点都不将自己、将他当做一回事。 “好啊。”舒兰风淡云轻地笑着,“只是成亲而已,一个仪式之后,能和现在有多大差别?” 能有多大区别?呵,就是这样,舒兰……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她是将这当做在舍身取义呢,还是对他根本不屑一顾。 赫连远赶紧又喝了一口酒,掩饰住自己又激动又难过的矛盾心情。 他故意唇角上翘,“差别么,你是我的妻子了,我可就要好好管着你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环境会限制人,但是人也可以打破环境。何况这世上能够管住我的人,恐怕已经没有了,你是要挑战看看吗?” 赫连远唇角一勾,“我可是乐意之至。” 舒兰也不放在心上,“既然谈判成功,那你便记得答应我的事。” “但是你不杀那个男人,就不怕他出卖你,泄露了你的身份?他杀了你的父母兄弟,你不会还相信他吧?” 舒兰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何必多此一问。”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不立即解决他,还是……”赫连远半是试探,“舍不得吧?” “与其耍嘴皮子,不妨动起来怎么样?”舒兰握了握拳头,“比起你们这些阴谋派,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 其实就在遇见舒战后的当夜,舒兰只身去了他父母位于护叶的府邸,那时里面的一对老妇人正嘟囔着,老妇道:“阿战真的叫我们立即搬家?为什么?不管是可汗那边,还是另外一边,不都监视着我们吗?我们不该有那么大的动作吧。” 老人道:“孩子总有自己的道理,一定也是为了我们好。” “是啊,他的确是为了你们好哦。” 彼时,舒兰现身在这对老夫妻的面前,让老人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5 章 她走上前,带着对长者的尊敬,淡淡道。 “我是阿战在迦国娶的媳妇,这次我是特意来见你们的,伯父伯母。” *************************** 这日傍晚,唐雪松从外头回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好像有几双眼睛定在了他们的身上。可他们不过在护叶逗留了三日,这么快就被盯上了吗? 唐雪松觉得不管是不是,为了安全,看来他们有必要换一下据点。这么想的时候,秦剑书有些焦急地跑了出来,正巧在院子里碰上他,素来还算沉稳的秦剑书这刻显得十分紧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唐雪松开口,毕竟这事来的实在突然。 “怎么了?”唐雪松问道。 “后院里……突然出现了两位老人,他们被人点了穴,特意被送了过来,可是我们的人谁都没有发现是谁做的。还有,这是附在他们身上的纸条,是用迦国文字写的。” 唐雪松将纸条接过来,看来他的感觉是正确,他们的确被人盯上了,可是特意送两位老人家过来是想做什么? 等到低首看清纸条上的字,唐雪松倏然面色一变。 西陉关的凶手,是新郎官。 什么意思? 新郎官?那时西陉关的新郎官不就是…… 舒战?! 纸条一把被唐雪松捏在掌心,心口开始不听话地激烈跳动,他沉着一口气问道:“那两位老人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而这时香料铺子的门口,舒战凝视了店门半晌,迈步踏进了门槛。 此刻已过傍晚时分,斜对铺子的茶座开始变得冷清起来,但坐在里头的赫连远面上,却露出一种得意而又窃喜的表情。 “老爷,这样就可以了吗?”一旁,他的心腹问道。 赫连远站起身,靠着窗棂幽幽笑着,“这招才狠,让她的前任丈夫和前任情夫互相残杀,最后谁会赢呢?其实我也是行动派嘛,只不过行动里总要有阴谋才好成事。” “可是夫人要我们将那两人严加看守,如今……夫人要是知道了,会很麻烦吧。” 窗外的墙头染上了斜阳的光华,一片橙红色泽。赫连远想起了舒兰同自己谈条件时的样子,她既没有对舒战下狠手,又一力想维护住唐雪松的性命。纵使他当初潜伏在迦国军营里的妒忌不过都是演技,可现在,他怎么能让他的兰儿还惦记着这些手下败将呢。 你们,还是统统早点消失得好。 “在兰儿的心里,她恨的不是迦国百姓,何况这些人都曾是她的战友兄弟,她是绝不想让他们有性命之忧的。可是作为上位者,我不能将她的这些感情尽数考虑进去,如果王者是讲感情的,那舒门也不会被壑帝灭掉了。” 赫连远坐回原位道:“两个老人,唐雪松多半是会把他们放掉的,到时候你们记得再来善后就是,如此一来,对我们而言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吗?至于舒战嘛。”赫连远又望向外头一眼,“他只会有一个结局,而彼时西胡会失掉一个谋士,迦国亦会缺掉一个有用的暗探,但对我们突厥而言,这就是好处。” 舒战若被唐雪松所杀,他不信舒兰会对唐雪松毫无芥蒂。 彼时两败俱伤,于他,自是享受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暗卫 赎罪 迦国的暗卫,是自小培养出来的,而纵使通过数年的残酷训练,最终能正式成为迦国暗卫的,也是凤毛菱角。 但是这些凡被挑中的男女,能力却并非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中最为重要的质素是对迦国至死不渝的忠心。 这些人将是帝王的左膀右臂、眼线耳目,他们虽然生活在阴影里,但他们却是支撑着迦国的支柱。 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问迦国的暗卫,你们抛弃了一生的情感,只成为帝王手中的傀儡,这样的付出值得吗?所有的迦国暗卫会义无反顾地回答你,他们为自己的付出而觉得骄傲。 这就像是战场上的军人,纵使将他们短暂的生命交付予战场,他们仍然会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骄傲。 但是现在唐雪松的这一刻,他已经不能去感觉什么是骄傲,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许多感情都在频临消失的边缘。他面对曾经的战友,死而复生的兄弟,却感受不到一点的欣喜。 “舒战。” “雪松。”不同于唐雪松的惊异讶然,舒战平静地望着旧友,坦然地唤着他的名字。 唐雪松和他相对而立,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手上还捏着那张意义不明的字条。这会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硬吞了一口唾沫,才犹豫着开口问道。 “西陉关的凶手……偷走老将军令牌,打开城门的人是你?” “是。” 舒战答得快捷利落,然后换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对于唐雪松来说,那一个字音未落,却已将四周的时间场景顿时凝固了起来。 “真的是你?” “是我。” “是你做的?”重复的问答,只是出于唐雪松自己最后一点渴求的希望。 “嗯,是我做的。”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将他的希望击得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 清醒过来的唐雪松捏着团的纸条丢在舒战的脸上,他冲上前,双手狠狠地抓住舒战的衣襟,高声质问。 舒战任由他摆弄,“我生来就是西胡人,这个理由够不够。”他看着唐雪松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尴尬躲避,“自小混迹在迦国里,幸运地被舒兰捡回去,然后和西蛮勾搭上,铲除了迦国的一门将才。” 从唐雪松开口问他真凶是不是他的时候,舒战就猜到唐雪松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如舒兰那样完整。只是自己的父母会被抓到此处,却九成是出于舒兰的手笔,她是希望由唐雪松来了解自己吗? 这样也对,唐雪松那样敬重舒门、忠于国家,如果舒兰不愿出手,那么由唐雪松来是最名正言顺不过的了。那就这样吧,让他以为自己是西胡的奸细,不必心怀愧疚地结束他的性命,这对舒兰、对雪松、对他自己大概都是最好的结果。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6 章 这样想着的舒战,思想却突然有些恍惚,他想起了自己初为暗卫的时候,他为自己的身份而觉得无比骄傲。纵使旁人不知道他的奉献,纵使很多人对他们予以暗讽,纵使大多时候需要掩藏自己的脾性来生活,但是他是骄傲的,甚至他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成为暗卫更来得光荣。 而遇见舒兰,则让舒战觉得这是幸运,是上苍予以他作为暗卫的奖赏。 即使到了这一刻,他也并不后悔自己是迦国的暗卫。 “雪松,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了我的家人吧,他们是无辜的。” “西陉关两万军将的性命,舒兰一家的性命,难道就是咎由自取的?!” “我对舒兰是真心的,所以舒家灭门,只有她没事。” 舒战故作轻松的音调,只是让唐雪松的五官变得越来越气恨,表情变得越来越恐怖。 “那将军呢!夫人呢!少爷们呢!还有柳渊、刘铜他们!他们全部都死在了战场上了啊!”他怒喊着,仿佛要将声音给撕裂一般,“舒战!都是我们的兄弟啊!是兄弟啊!自小就混在一起的兄弟,你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唐雪松一拳打在舒战的左脸上,没有半分留情,他的脸颊立即涨红,嘴角渗出了血痕。但是舒战觉得他还是打得太轻了,为什么还让他保有这样清醒的意识。 他做了什么? 不是很显而易见么。 舒战苦笑一声,他杀了他们啊。 可是他也曾求过,他也曾违背了暗卫一切听从主上吩咐的态度,开口向壑帝恳求过。然而壑帝的话,出于一位君王,出于一国之主,亦未曾有错。 “舒门,看似忠心不二,但是朕迟早是要铲除的,他们真正效忠的人并不是朕。一旦东边时机成熟,定会举兵发难,而彼时舒门就会成为内乱中最可怕的一枚棋子,一门将才,若然散落至九州各个角落,围长安而攻,届时定足以颠覆一国朝政。是以,不除舒门,定是养虎为患。” 壑帝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外人不知龙亲王的一举一动,但迦国暗卫多少能摸到一些其中的来龙去脉。而舒门,也的确未能和龙亲王划分得一清二楚。 最后,壑帝应允,“人非草木,我只能答应你留下舒门女儿的性命。” 这是壑帝给他的恩赐,或许里头还含着二皇子的关系,但是舒战觉得这样就够了,只要舒兰活着,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至于舒老将军对于他的恩德,他是想过要去赎罪的,只是用他的一条命来偿还,还是太便宜了一些,他想大概之后的生生世世,他都会背负下这笔血债,直到轮回的终结。 然人之将死,他舍不得的是舒兰。 他的妻子,亦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本想在这一世能多活一天也好,但凡多活一刻,他便能多想她一刻,多念她一刻,甚至能多见她一刻。 “舒兰……死了。” 唐雪松跪在地上,这一刻即使让他打死舒战,都不能让他觉得有丝毫的好过,看着曾经的兄弟手足,唐雪松只觉得心里愤恨而又痛苦。 军人通常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尤是唐雪松这样正直的人,他不会去想太多繁复的事情,对的事情,他就坚持做,错的事情,他绝不参与。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在舒兰要放手的时候,他就放手,哪怕自己痛的浑身发抖,但他也仍然会坚持地僵着身子,握紧了双拳,控制自己平静地立在舒兰的面前。 这一刻,舒战抹去自己唇角的血迹,也回望着他。雪松果然不知道舒兰还活着,这一刻,他大概只是舒兰用来复仇的刀刃。 “你潜入护叶的事,西胡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但是劫持我的家人,这动静闹的大了一些,呼延烈的智者之名可是名副其实的。明日城门一开,你们就快点走吧,不要在这留下什么痕迹,叫在这的迦国探子也都安分一些,呼延烈只要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就足以让他顺藤摸瓜。” 舒战坐在地上,继续淡淡道:“出护叶之后,你们去日则里,西胡的粮草队伍两天后会取道此处,这大概也是你们能混进军中的唯一机会。”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算是放过我家人的条件吧。” 天边的最后一道橙色消失在天际,院子里彻底没入了黑暗。原本隐藏在暗处的秦剑书和宋少鹄在屋里点了几盏灯,以勉强将一点光亮带给院中的两人。这个时候,他们即是恨着这个迦国的“卖国贼”,但是谁都没有上前,院落里那个萧冷的氛围似乎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跟我回迦国。” 半晌,唐雪松沉声说出这一句话。 舒战一怔,随即心中摇头感叹,雪松他到底是下不了狠手,这个人看似刚硬坚毅,偏偏极重感情,有着最软的一副心肠。 “雪松,你喜欢舒兰吧。” 舒战的唇角,淡淡地勾起一丝笑意,“当年看着舒兰嫁给我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羡慕?妒忌?还是憎恨?如果是迦烜娶了舒兰也就罢了,偏偏是我这个被捡回来的孤儿娶了她,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如果说你的身份输给迦烜是理所应当,输给我就只能怪你自己畏畏缩缩,不肯对舒兰早些表白了吧?” “雪松,你肯定不知道,舒兰二十岁那年,老将军暗中和夫人敲定了你和舒兰的婚事,是我偷听到之后先一步对舒兰表白,让将军缓下了舒兰的大婚之期。” 看着唐雪松黑暗中愈发阴暗苍白的面色,舒战觉得还不够,噙笑的面容又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听懂了吗?当年,是我从你手上把舒兰给抢走的。” 所以,你不必对我手软。 即是舒兰希望我死在你的手上,我便心甘情愿地终结于此,完成舒兰的心愿。 人的一生,总有顺利和不顺利的时候,他只是处在了这样的时候而已。 “你不用故意说这些话,等你跟我回迦国,一切自有定论。” 唐雪松宁静地盯着他,之前起伏的情绪已几乎平稳了下来,舒战突然明白了,雪松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雪松了。不管是他,舒兰,或是自己,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舒战却突然觉得欣慰,这样才好。 “舒战!” 看着他的嘴角汩汩地流出黑血,唐雪松猝然大喝,满面惊恐。 迦国暗卫的齿间都藏着毒药,舒战的嘴里自然也有一颗。他曾想过自己会在怎样的情景下咬破它,应该会是在一个十分紧急的时刻,他被敌人逼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而今,却是他心甘情愿地结束自己的性命。 赎罪吧。 他不为自己的所为而感到后悔,但愿为自己的所做而付出代价。 “舒战!舒战!”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7 章 “我……我很想再见舒兰一面……很想……很想……” 他知道自己的目光因为死亡而开始变得涣散,雪松的样子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一刻,舒战忽然有两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可怜。 但是可怜的是谁呢? 他?舒兰?还是雪松? 不知道,但是他觉得可怜,真的很可怜。 *************************** 舒战死后的次日一早,舒兰从睡梦中惊醒,然而那个让她惊醒过来的梦境,她却如何都想不起来。只是心口激烈的跳动,以及面上莫名的泪痕,让她觉得无比慌张和胸闷。 “夫人,怎么了吗?” 守在不远处的阿紫寻声过来,立在床榻前低声询问。 “不,只是……做了个噩梦。” 舒兰抹掉眼角的痕迹,撩开了遮掩住床榻的薄纱,推开窗户,外头悄无声息地变作了一片白色的世界,山头的太阳才稍稍透出一些光亮,将雪白的街道染得色泽金黄。 “下雪了?”舒兰哈了一口热气,看着一夜成景的白雪赞叹道,“很美。” “今年西州的雪来得有些晚呢,往昔明明十月初便该大雪纷飞了,今年硬是拖到了十月末呢。” “是么。” 舒兰不太了解西州腹地的气候变化,原以为会同西陉关差不太多,可日子待得一久就会发现,不管是白昼的温差,还是眼睛里的景色,四周所能感受到的氛围,早已是天差地别。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环境会限制人,但是人也可以打破环境。 她,不再是迦国的那个女将军。 往后,舒兰只是舒兰,只不过孤军奋战的滋味,的确比不得与兄弟们并肩作战时的快意。 而最可惜的,大概就是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尝到这种感觉了。 “夫人,糟糕了!”阿朱忽然跑进屋里,满面焦急,“今天一早西胡可汗封了城门,不允许任何女子出城,而且他们还暗中开始调查夫人的所在。” “呼延烈?” 他那么快就行动了?昨天之后,他是对自己起疑了?可是……整整过了一天才有所行动,是确准了她不会突然离开?还是舒战与她见面之后,回去同呼延烈说了什么?不对,舒战如果有意取她性命,从一开始,就不会让她安然返还。 那到底是什么促使了呼延烈的决定? “舒战在哪里?”舒兰厉声问向身旁的两名侍女。 大半的问题,终究都归结在舒战的身上,那么他就是关键。 阿紫和阿朱相对一眼,她们是十王子的婢女,所以她们必须按照王子吩咐的台词来回答。 “夫人,此人……已经死了。” “什么?!” 阿紫镇定道:“昨夜他独自进入迦国在护叶的据点,探子看见唐雪松和他在院中对话,然后……他的尸首已被迦国探子,暗中送回了他父母的家中。” 之后,阿紫又说了许多相关的事情,不过舒兰有些听不进脑中,此刻她只剩下一个念头。 舒战,死了。 是唐雪松杀死了舒战。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玉玺修行去了,4月20归来。 没带笔记本,嗯……静下来思考下我家阿兰的心情吧。 ☆、第六十八章 自投 罗网 舒战死了。 但此刻舒兰的心里既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悲伤的痛苦,好像只剩下一种就是这样了的感觉。 这一刻,舒兰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麻木的人。 她活着的意义,只剩下达成目的。 “你们去找赫连远,让他立即出城。” 此刻街上已有了些许行人,还有一些巡逻的士兵,舒兰离开窗户吩咐着。 “兰儿是要抛弃我吗?” 顶着一张绝世容貌的赫连远忽然出现在门口,发丝懒散地被束在胸前,蔚蓝的眼珠子布着些许朦胧的色泽,显然也刚从床上爬起来。舒兰白他一眼,自顾自地穿戴好衣物,蒙上纱巾。 “少废话,呼延烈眼下的目标虽然是我,可凭他的反应,指不定很快就会想着将我们一网打尽,你自己应该也晓得,离开护叶才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赫连远眯着眼睛笑着,其实说什么舒兰想要抛弃他,这种选择根本是要他抛弃舒兰吧。 让他成为一个在危机的关头,丢下自己女人去做诱饵的男人。 啊,舒兰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可是,这个难题的答案亦如舒兰所述,叫他别无选择。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8 章 “乖乖待着,我马上就回来接你。”赫连远情不自禁地抓住舒兰的发丝,嗅在鼻尖,低声嘱咐。 “不用着急。”舒兰微微抬起的头,带着几分傲气,“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你可以照顾好自己,不过。”贴合而过的面庞,赫连远的下颚靠在舒兰的肩头,声调里带着几分哀婉,“你若不在我身边,我总是会惦记你的,舒兰。” 自从来到突厥,赫连远已经很少再叫她的本名,除了顾忌身份外泄,更主要的原因是赫连远希望她能够将过去逐渐忘去。 “我走了,等我。” 轻轻的一个吻落在舒兰的面颊上,舒兰没有躲也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只淡淡地扬起了一丝笑意,目送着赫连远离开。 舒兰知道自己同赫连远的关系正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上。他们两人好似站在河水的两岸,谁都在等着对方踏出至关重要的一步,但是这一步又谁都不愿意踏出,因为一旦踏出去,就代表他们必须放下自己一直坚持的某样东西,于是僵持着的两人只能隔着河水,两相对望。 舒兰不指望赫连远会为自己放弃什么,毕竟她可以理解一个男人的野心。而相对的,她大概也注定不会为赫连远放弃什么,毕竟这里头也含了太多她忘不掉的过去。 “阿朱。” “是,夫人。” “夫人?!” 阿朱阿紫愕然一惊,任谁都没有想到,舒兰会倏然出手封住了她们的穴道,叫她们一动都不能动。 舒兰嘴角噙笑,声音笑貌皆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问出来的话却叫阿紫和阿朱心中一颤。 “阿朱,我问你,舒战到底是怎么死的?” 性子直率的阿朱咬着唇,半晌才回道:“自是被那个唐雪松杀死的啊。” 舒兰立在两人的背后,笑出的声调含着几分嘲讽,“我再问你们一遍,舒战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刻素来沉稳的阿紫已经明白了舒兰的意思,夫人根本不相信她们的说辞,亦不相信舒战是被唐雪松所杀。可是她为什么可以这样相信那个男人,而不愿相信十王子的话? “夫人……” “我不为难你们,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查,但我也不想你们来妨碍我,穴道三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 肃穆的面色转身而去,舒兰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了屋子里,但僵在原地的两人则心急如焚。 “阿紫,我们该怎么办?”阿朱急得眼眶红红的,少顷回过神来的阿紫喃喃叹出两个字。 “信任。” “什么?” “夫人和主子之间没有信任,即使他们眼下在一起,可是夫人几乎不相信主子。就是主子……对夫人不也隐瞒了许多事情么。” “那、那我们能做什么?就不能撮合他们么?” “这种事……恐怕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插手的。主子有主子的宏图霸业,至于夫人……”阿紫也觉得无奈,在西州能碰上像十王子及姑娘这般善待奴仆的好主子是极为幸运的,她们也都衷心期盼二人能够结成连理,可惜世事却总非人所愿。 阿朱急道:“夫人很好啊!我觉得夫人很能帮主子,她不过来突厥几个月,帮主子做了多少事情,她那么能干,主子也喜欢她,他们俩为什么就……” 阿紫插嘴应道:“因为形势啊,主子还没有到什么都可以任由他来掌控的时候,否则这次他就不用丢下夫人了。何况最要紧的是……夫人并不如主子喜欢她那般得喜欢他啊。” 阿紫的最后一句话道出了舒兰和赫连远最要紧的问题,也让阿朱顿时静默下去。 喜欢这件事情并非交易买卖,不是你付了银子,我便一定要给你什么。她们的十王子错就错在以为日久定能生情,可事实上,并不是把人留住就可以把她的心也给留住的。 *************************** “舒元帅。” “胡军师。” 西胡护叶城的皇宫里,舒兰自投罗网地与呼延烈见上了面,只是舒兰的手脚上都被拷上了锁链,防止这位曾闻名西州的女将趁机行刺。 呼延烈一身西胡可汗的装束,要比突厥人来得简朴许多,只食指上那颗上乘的蜜色猫眼石信物,彰显着他一国之君的身份。 “不,现在我应该称您为呼延可汗才是。” 呼延烈依旧笑得温煦无害,“比之我的身份,舒元帅死而复生才叫人大为称奇。” 舒兰则笑得爽快,“换个身份活一次,滋味的确不错,可汗哪天要是不想坐这个位置了,也可以试上一试。” “舒元帅果然是女中豪杰,当年迦国舒门百步穿杨之技,闻名天下,叫人称赞,而今舒元帅有胆量也有智慧,应该说还很有人缘。”呼延烈的笑意里掺着几分,“是突厥人帮了你?” “可汗想多了,西州人恐怕无一不恨迦国吧,装神弄鬼的事您可以明目张胆地做,我自然也可以暗地里做。” 呼延烈果然聪明,不过三两句话便点到了题上。不过舒兰应对不惊,亦是要让呼延烈以为死而复生皆是她自己一手操办出来的戏码。 呼延烈看着傲然立在面前的女子,实则他并没有想到在护叶城中见到的那个蒙面舞姬,竟会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迦国已故女元帅舒兰。当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子竟会自投罗网地出现在守卫的面前,正确得来说,有点脑筋的人都明白,舒兰此举必有所图。 “你故意表明身份是为什么?” 呼延烈问的直白,可舒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我更想知道,舒战是怎么死的?” 呼延烈听了一怔,“不是死在你的手上吗?” 西胡用石头雕砌而成的宫殿极为精致,只是也透着白石的阴冷,就像是他们曾经舒门的风光背后,暗藏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 “是啊,他的确是死在我的手上。” 舒兰放弃再追问下去,既然呼延烈还没有通过舒战而寻到唐雪松他们的踪迹,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若然他们聪慧,想来这两日应该也会速度撤离护叶城。 “那么不知接下来呼延可汗准备如何处置我?”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呼延烈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太过顺利,“在九天门的迦国士兵,一定很希望再看见你。”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09 章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我受制于你的样子展现给他们看?呵,那一定动摇军心得很。” 舒兰顺着他的话,念出接下来的对策,他们都是懂得分析情势的人,呼延烈若然要利用她来动摇迦国军心,就便不会对她下杀手,否则倒是激愤人心了。 可是这日变作阶下囚的舒兰,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在被押送离开护叶的第二日,就见到他。 而此时他们才知道,有一种相见,恍若千年,亦宛如昨日。 “舒……兰。” “雪松……”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回来啦,别说,快20天没写东西,回来再写真是又陌生又……不习惯…… 呵呵,趁离职去跑了一次西藏,走了一次自己想走的旅程。 辛苦,但也有收获。 有时候,最大的勇气其实就是踏出这一步。 之后最大的承受么……就是回家面对快节奏的现实生活咯…… ☆、第六十九章 琥珀 期骗 此次西胡的粮草队伍,负责押运前线一月的士兵口粮,唐雪松能混入其中,其实很不容易,靠的是迦国潜伏在西胡多年的势力,即使如此,唐雪松也冒着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杀死的风险。 “舒兰、舒兰!是你吗?你还活着?!” 被关在牢笼里的舒兰也是浑然惊愕,她完全没有想到唐雪松会出现在这里,这会他们隔着铁质的牢笼,凝目对望。呼延烈对舒兰很是厚道,不止在笼外盖上了黄布,遮掩住她被囚的模样,还专派了一名女婢照料她的生活,就连衣衫都是日常舒适保暖的服饰。 以至此时舒兰很庆幸自己在唐雪松的面前,保持住了一份体面。 “不必那么激动,当初是我自己想死的。”舒兰解释道,“战场上的死尸,是我自己设的局。” 唐雪松定在原地,他能发现舒兰其实是出于一个意外,西胡的粮草队伍突然带上了一辆囚车,让唐雪松十分在意。诚然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友人,他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道理才会努力寻到机会,来见这个笼中人一面。 而这一面,超乎唐雪松的想象。 “为什么?”近些时候发生的事情让唐雪松很快了悟过来,“因为舒战?” 比之唐雪松紧张地跪在笼外,舒兰轻闲地靠在铁笼上,装出一副轻松淡然的样子,“国仇家恨,本来就是很难放下的嘛,你和他见过面了吧?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那张字条和他的家人,都是我送过去的。” 当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的时候,这种痛是难以言喻的。 那是恨他恨得透底,却又不忍看着他去死的纠结。 唐雪松的神情说不出的尴尬,他当然知道舒战和舒兰的感情,就是他与舒战也本是足以拼上性命的交情。 “他……舒战……已经死了。” “嗯,我知道。”舒兰垂眸一笑,“因为他死了,呼延烈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我没想到他会是西胡的细作。” 舒兰低头笑着,“我又哪里想到了呢。” 唐雪松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舒兰,她胸前的一颗琥珀珠子在空中荡起一个涟漪,那珠子……唐雪松不住摸过自己手上仅剩数颗的琥珀,她…… “舒兰—” “你该走了,进来太久会被人怀疑的。”她提醒道,看着雪松一身西胡人的服饰,眼下他若被发现,才叫危险。 “舒兰,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雪松,不要告诉别人我还活着,我并不想回迦国。” 不想回去,也就是……不想回到他的身边? 当初舒兰假死,郝远在灵堂上动气离开,是不是都是他们计划好的?舒兰和郝远……唐雪松不愿再深想,何况在他的人生里,舒兰在想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是她希望的,那么他便忠诚地执行。 这才是亲卫的职责。 “我知道了。” 唐雪松深深看了她一眼,顷刻小心离开。 直到舒兰长叹出一口气,僵硬的身子才稍稍瘫软下来,雪松的出现何尝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因为看见这张脸让她太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的话,恐怕她已是克制不住地自己的动作和言语。 雪松。 等到抛弃的过去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舒兰才深切感受到了对曾经的依恋。 如同她故乡的西陉关、舒门一手培育出来的常胜军、排列整齐的军阵队伍、围着火堆喝酒干杯的兄弟,那些愉快欢笑的场景,不止远去,或许永不能再见。 舒兰摸着自己胸口的蜜色琥珀,将头藏在膝间,深深喘息。 *************************** 之后,舒兰没有再见到唐雪松,西胡的粮草队伍则一如事先预计的行径着,风平浪静…… 直到铁笼上厚重的布盖子再次被人撩开,而这次出现在舒兰面前的人,则变得理所当然。 赫连远。 嬉笑眉开的一张脸和唐雪松的紧张震惊全然不同,他做什么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有时候舒兰其实挺钦佩赫连远的,他不止能够承受住压力,还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让人难以察觉。 “哟,兰儿,瞧见我是不是觉得很欢喜?” 舒兰唇角一翘,敷衍道:“欢喜,很欢喜。”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0 章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安全的场所,自投罗网。她也没有问他,舒战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默契往往就是在于这种不点破的隐瞒。 赫连远轻巧地打开了笼子,舒兰钻出来看了看四周,没有半个守卫的身影,再听只觉得四周吵杂无比,并不是一个军队该有的氛围。 “你做了什么?” 赫连远得意地笑着,“我放了一把火,起码烧了西胡半月的口粮,你听着高不高兴?说不准迦国这次就可以越过九龙门了。” “越不越得过,你应该比我更在意吧。”舒兰揉了揉头发,并不打算将这个无谓的话题继续下去,“哪条路出去?你也不希望和我一起做阶下囚吧。” 不过还不及赫连远指路,唐雪松从阴影里探出身型来,差些就让提防着的舒兰出了手。 “你们……” 怔忪在不远处的唐雪松,待看清与舒兰并肩而立的人是赫连远时,脚下仿佛瞬间生出了沉重的铁链,将他的双脚牢牢地束在了原地。 舒兰望着他,对赫连远道:“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这个时候?”赫连远稍稍瞥了唐雪松一眼,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刚刚不还急着要走吗?” 舒兰不理他,自顾自地走向唐雪松,赫连远倒也没有拦阻,尽管他的面色在黑夜里难看得如同一块黑炭。 “雪松,我要和他走。” 唐雪松哽咽着喉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算不上,不过。”舒兰的目光不躲不避,敞亮地如同皎洁的明月,“有些事,我的确不想让你知道。” 头略有僵硬的动了动,唐雪松不尤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赫连远,他忽然间好像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戏台上下,他就只是下头的那个默默观看的看客而已。 “你……还会回来吗?” “嗯,我会回来的。”在迦国,她还有一桩大仇未报,“到时再见吧。”舒兰微微一笑,“我们还是朋友嘛。” 舒兰所说的每一个字,唐雪松都听得懂,可是他又觉得恍惚。 于是趁着还能控制着自己的身心,唐雪松选择先行离开,他恍惚间又看见了舒兰胸口的琥珀,可这次他下意识地遮掩住了自己的手腕。 “嗯,那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好好保重。” “知道了。”看着他隐入黑暗的身型,舒兰也不再强颜欢笑。 雪松,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一次。 她要报仇,但是不能为了报仇,再失去你们。 舒兰和赫连远很快就穿梭至安排好的逃跑路线,赫连远的好处就在这里,他很少对其他人的事情过多询问,当然暗地里会怎么去调查,这个舒兰不得而知,但他至少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 而此时让舒兰最觉得奇怪的是,她竟然在这军营里听见了狼嚎声,“怎么会有狼?” “很奇怪吗?”赫连远应得心不在焉,舒兰当即猜到几分,“当初西蛮的那头白狼,你找到了?!” “嗯~”赫连远吱唔了一刻,立即就转了口风,叫舒兰明白自己可没有欠她什么,“是找到了,不过我没有同你邀功。” 舒兰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做了对自己有利的选择,所以她也直白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放了他们。” 赫连远看着左侧,“他的价值,你应该很清楚,否则当年西蛮也不会对他严加看管。兰儿,他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助力。” “你要怎样才肯放了他们?我……” 吵杂的声音围绕在四周,微微的火光照在赫连远的面上,映出一张难得肃穆正经的脸。 “兰儿,你就非要事事都和我谈条件?” 其实舒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拿来同赫连远谈条件,但这一刻,赫连远好似换了一个人,那个什么都讲究目的的男人,竟然问她为什么要谈条件?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事事都要讲条件么。 从舒兰的静默里,赫连远读懂了她的意思,不尤苦笑,“我知道在你眼里成亲不过是个仪式,就是你当真做了我的妻子,你我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可是舒兰,我是真心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你可明白?”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就彼此这样注视着,没有算计,没有猜忌,只是看着彼此,静静地看着,这是极少有地。 少顷,还是舒兰先醒悟开口道:“如果不用谈条件的话,我希望你能立即放他们回塔戈菈雪山,那里才是他们的家。” 她还是没有回应他的期望,赫连远的心里涌起一股落寞的情绪,纵使没有显在面上,却是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他第一次觉得,不能再只考虑留下舒兰的人,或许她的心,他也得想办法将她拴起来。 否则……危险,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玩好一圈回来,脑子空得更厉害了…… ☆、第七十章 江山 米拉 顺利回到突厥之后,赫连远立即开始操办起同舒兰的婚事,阿朱和阿紫也回到了舒兰的身边,继续照顾她的起居。 西胡护叶城中的那段经历,以及舒战的死,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当然这里头不包括呼延烈,西胡粮队被赫连远的一把火一闹,听说弄得前线吃紧。迦国更是趁机日夜进攻,不给西胡半点喘息的机会,想来是唐雪松将西胡粮草被烧的消息传了出去,要迦国把握时机。 至于突厥方面,赫连远应该也不会错失这个良机,他就像是苍穹中的猎鹰,一旦发现猎物,便会盘旋于空中,等待一击必中的最佳时机。 “王子近来高兴得很,经常听见他在哼调子呢。”阿朱端来一盆水果笑道,阿紫也在一旁附和,“王子当真很看重夫人,与夫人的婚事都是王子在亲手操办,他真得很喜欢您。” 她们两个谁都没有对舒兰怀有嫉恨之心,相反,自从赫连远公布与舒兰的婚讯之后,阿紫她们一直都在舒兰面前说尽她们主子的好话,连带对她夫人的称呼也没有半点要更改的意思。 舒兰从冥想的念头里回过神,才察觉自己就要同赫连远成亲了。 成亲啊,还真是没有一点实感。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1 章 舒兰没有见过突厥的婚礼,是以也想象不出什么。不过她毕竟是成过亲的女人,如今她还能记起自己同舒战成亲时的样子。舒战在迎亲队伍的最前头,骑着一匹红绸白马,她坐在喜庆的轿子里,两人绕着西陉关行了一圈,才重新回到了常胜府准备行礼,那时候大哥他们站在门口不是闹新娘,而是堵着不让舒战进门,后来…… 后来是唐雪松帮着舒战,才让他们顺利地拜了天地。 那夜,军里的兄弟们在晚宴上一坛坛地灌着舒战,还嚷着要闹洞房,而今那些人却全都不在了。 “他人呢?” 舒兰一边朝毡帐外走去,一边问道,帐外宽阔的草原蓝天叫她觉得身心舒畅。 “王子去见可汗了,不过王子吩咐,今日会有人来拜见夫人。” 有人来见她?在突厥,还会有什么人来见她? 不及舒兰详问,毡帐外头便有人来禀告求见。随即,阿朱带进来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突厥的服装,面上戴着银色的面具,整洁干练,少了过往所见的生疏和孤僻。 “阿狼!”舒兰见到故人,立即迎了上去,满脸欣喜,“原来是你,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再见面了。” 她没想到,赫连远会把阿狼叫来和自己见上一面,她还以为他是想将这件事掀过不提,或是押后再审。 阿狼见她也是惊讶,他并不晓得自己今日是来见她的,“舒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 “说来话长。”舒兰瞧了瞧他的四周,“往日跟在你身边形影不离的雪狼呢?” “它们很好。” 阿狼心上最要紧的就是他的雪狼,既然他这样说,舒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看来赫连远不似当初西蛮的作为,不止半点没有亏待他的得力干将,还叫阿狼觉得颇受礼遇。 “咱们难得见一回,出去说话吧,顺带赏赏外头的雪景。” 十一月的突厥,银装素裹,纵使天寒地冻,可蔚蓝的苍穹还是叫人心旷神怡。 甩掉了阿朱阿紫,两人并肩走在没有清扫过的雪地里,留下两排脚印,一步步地走向远处。 “白雪,如果人没有踏足上去,还真是洁白无瑕。” 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舒兰才缓缓开口。阿狼这个人素来少语,舒兰不说话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开口,这会见她发了话,阿狼再也忍不住,极快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迦国人吗?” “世事难料嘛,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突厥,前些日子是你毁了西胡的粮草吧?你的本事还是那样不容小看,你在突厥都替他做些什么?” “他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阿狼答得简洁,却叫舒兰停下了步子。 “你……”她望着四周白雪覆盖的大地山脉,“喜欢这里吗?我觉得每个地方都有属于他的美,不过就算比自己的家乡还要美,家乡始终是家乡。” “我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我只是……”阿狼急着要辩解,舒兰拦截道,“嗯,如果你想走,我会请他尽快让你们回去。” “赫连远?”阿狼当即皱起眉头,“你在这是不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那个人做什么事都会求取相应的回报,你……” 就连单纯的阿狼都了解到赫连远的习性了,是不是该夸他做事很有原则,以致人尽皆知。 “不一样哦,既然是我要嫁的男人,有些事情就不再需要条件了。” 舒兰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叫阿狼大吃一惊,“你要嫁给他?!这不就是条件吗?!” 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原本那个处在深山中什么都不明白的阿狼,如今的心思比之以往可要活络了许多。 权贵之间的嫁娶,多半都是为了维系家族的利益,至于她这次,也是如此。 不过舒兰倒没有什么牺牲的感觉,毕竟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而且,她觉得她的目的很快就要达到了。 舒兰扬起一张笑脸,对阿狼轻松道:“你变聪明了啊,赫连远教了你很多事情吗?” “呵,我可没这个空闲去做旁人的先生。” 他们的背后,赫连远脚踏瑞雪而来,高傲的步调里彰显着他贵为突厥王子的身份。曾经浪荡的美少年,不知何时就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收起了表面的随性,将骨子里的君临天下演绎得如鱼得水。 舒兰觉得,赫连远离他计划中的突厥王座应该不远了,否则他不会这样自信地显现自己的帝王之气。 “兰儿,我今日和父王提了咱们婚宴的事情,他老人家很高兴,还说想提早见见你。” “是么。” 她不晓得赫连远是怎么和他亲爹说的,但据舒兰所知,这位东突厥可汗并不喜欢身份低贱的人,否则当年年幼的赫连远也不必活得那么辛苦。 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舒兰低首轻笑,没有揭破他的话,“是你让阿狼来找我的?” “啊。”赫连远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老友重逢,感觉如何?” “就是这样了。”舒兰对阿狼笑道,“阿狼,这个人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是能力还算不错,与其被他操控,你不如学会同他谈谈条件,勉强来说他也不是个吝啬的人,说不准会答应的。何况你还是我的朋友,他总该给我些面子吧,那今天就先这样,咱们下次再说吧。” 阿狼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只是点点头走开了去。 他对于赫连远没有任何恭敬顺从的意思,不过后者对此也毫不介意,这会他一心只想逗逗舒兰。 赫连远解下自己厚实的毛皮外套,轻披在舒兰的肩头。 “不同他聊了?” “你来找我,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我最近有些累,你有什么话还是速战速决吧。” 有些累? 赫连远轻笑着,一个曾跟着千军万马日夜行军都未叫过苦的将领,如今在他宫殿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反而叫累?舒兰这是故意气他,还是她真的觉得累? 比如心累。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2 章 可如果是心累的话,是因为舒战呢,还是因为那个唐雪松。 不行,这可不行。 温柔的手由后环住了女子算不得娇弱的身体,嘴唇凑在她的耳畔。在寒冬的季节里,体温的接触是最动人的,就像是寒冬的暖火、炙热的凉茶。低吟在耳根旁的声音,软软糯糯,痒痒地,带着容易让人心动的音调, “兰儿,待我赢得突厥天下,你的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的。” 舒兰没有动,任由他抱着,低头望着脚下的白雪,“我相信啊,否则也不会同你联手。不过,如果我的愿望变成想要你的天下江山,你到时给不给?” “倾城红颜,你就是我的半壁江山,你要,我又为何不给?”赫连远浅笑,“所以别离开我。”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舒兰咀嚼着赫连远的话。其实她很欣赏赫连,欣赏他的那张脸,也欣赏他成事的决心,不过她的感觉似乎只能停留在欣赏的这个阶段,而得不到其他的升华,可能是他们成事的手段太过天差地别,始终不能相融。 “太矫情了。”半晌舒兰拨开了赫连远冰凉的手,转头看着他略带受伤的面孔,“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 清澈的目光里不输当年一军之帅的傲然,然后是决然而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留恋和犹豫。 看着舒兰默然走开,赫连远倾城隽秀的脸上,顿时失去了从容的笑颜。 舒兰,纵使将这绝色天下捧到你的面色,恐怕你也不会留下吧。 这就是女人,感情重于天下,而他…… 赫连远对着漫天白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刹那间只觉浑身无力。 *************************** 突厥早年一分为二,已经数十年,不过近年来,随着西突厥的内部萧条、皇族子嗣稀少,国内民生一度出现不少严重的问题。而迦国出兵西洲,更是让东西突厥意识到了存亡的危险性。 是以,两位突厥可汗都希望能够以和平的方式迎来两国的统一,从某种程度上来,是应该好好谢过迦国所做的“贡献”。 不过舒兰以为,即使东西突厥能够和平地合二为一,但双方开出的条件一定不会少。 赫连远近两年在他父王面前十分涨脸,是以他人生第一次娶亲,东突厥可汗特意摆宴庆喜,不过在这场宴会上,舒兰发现有一位姑娘的目光始终定在她和赫连远的身上,只是那眼光复杂得很,夹杂着嫉妒、憎恨和厌恶。 一旁的阿紫立即贴心地附耳道:“那位是西突厥可汗的掌上明珠,米拉公主,她被称为西突厥的神女,样貌、才学、甚至是武艺都很出众,所以在性子上难免有些高傲。” 这是告知,也是提点。 想来这个小姑娘对赫连远一定是别有心思。 呵,赫连远这小子也是有人一心喜欢着的嘛。 这样挺好,娶个爱自己的,他也能好过些。何况西突厥可汗的公主,怎么瞧都是与他门当户对,互有助力。 不等舒兰再想个仔细,米拉已是拿着酒杯朝他们走来,一身洁白的雪衣在她甜美的嗓音下愈发飘渺美丽。 “阿远哥哥,这位就是你要娶进门的姑娘吗?听说是个舞姬呢。” 米拉对着赫连远的眼神熠熠生辉,眨眼间都女子的妩媚风情。不过顷刻望向舒兰的目光,已带上了外头的冰霜,冷冽得很。 “阿远哥哥明明贵为东突厥的十王子,所迎娶的女子纵使出身不济,可也不能是泛泛之辈,这容貌胆识才学一样都不能少。”米拉盯着舒兰的目光含尽了挑衅的意思,“何况这又是阿远哥哥头一次大婚,我提议,就让这位姑娘在我们大伙面前露露本事,也好叫我们瞧瞧十王子到底挑了位怎样的妃子。” 米拉厉色轻哼,“纵使只是个侧妃。” 前一刻还是人声鼎沸的宴会,这会大家都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游戏的意思盯着米拉及舒兰瞧。 实则突厥贵族的子弟多半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平日的行为举止也多是高傲狂妄的。这就是承袭制的劣处,而且传承的越长,弊端就会显现得愈发明显,尤其是在这个本就将贵族同奴隶分作云泥之别的地方。 是以,舒兰觉得此刻这位米拉公主一定恨不能砍她几刀,好将她从赫连远的身边除去。 “米拉,你想做什么?” 赫连远怡然自得地问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他身旁的舒兰已然明白,这人就是想看一场好戏。 米拉盈盈一笑,精致的玛瑙银杯不轻不重地置在了舒兰的面前,葡萄美酒微微荡漾。 “我要和她比试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米拉,纪念一下米拉山口。 同样,愿4.25之后,大家涅槃重生。 ☆、第七十一章 骑术 指点 对于米拉公主的挑战,所有人都叫好不迭,就是年长的东突厥可汗也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整个毡帐内,大概除了舒兰觉得麻烦以外,其他人都很希望她们两个女人能为了赫连远而斗得你死我活。 这会,舒兰自也是装聋作哑,只赫连远悠悠哉哉地问道:“比试?比什么?” 米拉见赫连远接话,正中下怀道:“我们西洲人是草原上的民族,讲究的是马上功夫,骑射自不在话下,这位姑娘既是舞姬,身段必是灵敏矫捷的,我们就比比骑术吧。” “骑术?” 突厥骑术指的是人驾驭烈马的技艺,同时,人要在疾驰的马背上做出各种不同的动作,越危险则代表他的骑术越是高超。而众所周知,米拉在西突厥是一等一的骑射好手,就是一些男子都难以睥睨。不过…… 她要挑战的对手是舒兰,闻名迦国的名门女将,有着最是叫人称赞的骑射绝技。 赫连远巴不得将舒兰的绝世功夫展示在众人的面前,叫他们晓得,他娶的女人是有多优秀。 “兰儿,你觉得如何?” 假模假样的问话,舒兰已经明白赫连远并不打算阻止的意思,好在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旁的没有学会,做戏倒是不成问题,她不禁噙笑回道:“若是米拉公主执意如此,民女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是想说她仗势欺人? 米拉看着她眼目微合,笑意不减。仗势欺人又如何,她就是要看看阿远哥哥娶的女人能有几分能耐,固然有他宠着,她也要这个女人在大伙面前丢尽面子,让她晓得什么是主次有别,云泥有差。 “是燕上飞!”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3 章 远处是白茫茫的雪域风景,然而在被整理干净的平原上,米拉公主一身白衣黑马,夺人目光地奔驰其间。只见她双手持着缰绳,单膝跪在马背上,另一条腿高高地由后抬起,将整个身子与飞奔的烈马保持平行。 光是这样英姿飒爽的风姿,已叫人眼前一亮,更不要说年轻女子脸上张扬明媚的笑靥,实在动人得紧。 舒兰素来喜欢貌美的人,就和美丽的风景一样,自个看着就是图个赏心悦目。是以当她瞧见米拉在马上的风采时,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欣赏。实则燕上飞这个技艺就是放眼整个西洲都少有人能做到,西突厥对于米拉公主的赞誉并非夸大其词。 不过一旁赫连远对于米拉的表现并没有多少想法,在他的心里,论骑术,没有人可以超越舒兰。想当初,她追赶雪狼时,立在马上双手持弓放箭,只靠着单脚就能驾驭马匹,纵使那匹马是她心爱的坐骑,可这种动作既是骑术绝佳的人也绝对难以模仿。 彼时米拉已驾马归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赞誉之声自是此起彼伏,就是米拉自己也觉得十分骄傲。而不久之后,一行人的目光聚焦在了舒兰的身上,显然大伙都等着看她在马上的表现,即使这种目光里多半是看戏的成分。 这会的舒兰已经换上了骑装,恢复了当年驰骋战场的飒爽凛然,不过她故意低着头,让曾经被赫连远指出的军人背脊显得不是那么挺拔。 舒兰对着被人群包围在忠心的米拉,轻声问向身旁的赫连远,“喂,你是希望我赢过呢,还是不希望呢。” “你喜欢就好。” “很从容嘛。”舒兰拧紧了袖口,“是因为我只是个侧妃吗?”舒兰侧目瞟他一眼,笑意正浓,“不过那位可是你未来的皇后,你还是上心为好。” 东西突厥眼下面临合并的局势,而看东突厥可汗对米拉公主的态度,便能知道联姻是必然之举。所以舒兰以为,赫连远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和米拉公主闹得一拍两散。 她是不晓得赫连远在打什么鬼主意,非要在这个时候先娶她过门,不过看着米拉公主对自己如此明显的嫉恨,她还是希望赫连远能够早早息事宁人,毕竟和男人一语不对的时候可以用拳头解决,和女人……嗯,她自幼受得是迦国教诲,对女人似乎还是下不去手呢。 起身的一刹,舒兰心中腹诽,不想手臂突然被人狠狠一拽,回身只见赫连远静默的目光,蔚蓝色,宁静如突厥圣湖,沉静苍凉。 “兰儿,你想得太多了,你只要记着,我想要的女人只有你。” 舒兰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回道:“是你想的太多了。” 舒兰的骑术,赫连远在迦国军营时就已然见过,风姿卓越,她是凭着单脚就是驾驭马匹的女人,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一点都不担心这场比试的胜负。可现在他要担心了,或许舒兰会为了那一个所谓的正妃后位而将胜利的宝座拱手让人。 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女人,一手驭缰,单脚立在马背上,上身的姿势犹如飞燕踏马,从容不迫,青丝飞扬,一眼就足以叫人着迷。 这一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了。 就是赫连远,也是直直地立在外围,静默地看着马上的女子。 惊艳,太惊艳了。 她总是让自己不停地吃惊。 可不想,女子突然放开了持缰的手,似乎是想将双手一并放开在两侧,但就在这一刹,四周响起一片惊恐哗然的叫喊声。 舒兰,猝不及防地从马上落了下来! “砰”的一声巨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舒—!” 脱口而出的名字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赫连远丢掉手上的酒杯,即刻飞身上去。奔跑的马匹已经跑远,寒风瑟瑟的土地上,舒兰侧躺在那里,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就像死了一样。 “兰儿!” 赫连远跪在她的身边,但并不敢动她,从马上摔下来的情况可大可小,运气好的分毫不伤,运气差的,就这样送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大夫呢!快点把大夫找来!” 赫连远的怒喝声中,底下轻轻地响起一个羸弱的声线,“不用了,我没事。” “兰儿?没事吗?先不要动,有没有哪里觉得痛?手、腿,轻轻地动一动,不要用力。”见舒兰慢慢侧卧起身,腿脚自如,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说了没事。”此刻舒兰的目光波澜不惊,面上竟似有似无地还带着几许笑意,她对于自己落马的事情毫不在意。 赫连远忽然觉得不对,一旦镇定下来,他就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你是故意的?”赫连远压着声线,“为什么故意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对我来说不是危险的事情。”舒兰摆手让一旁的人散开些,好在跟着围上来的都是赫连远的人,其他王族贵胄对于她的安危并不关心,“就和学会怎么骑马怎么射箭一样,怎么落马也是必学的技能之一,反正风头也出过了,结果对你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 她的确是出了一个大风头,即使最后一个动作失败了,可光是之前的风姿也足以叫人难以忘怀,相信在场的人也不敢再小看他的这位姬妾。而对米拉来说,舒兰最后的失利,也算是给她留了一个脸面,但是。 她把自己的性命又当做什么?她可以估量胜负的结果,可以权衡时局的变化,但是却唯独没有考虑过他的心情。 赫连远觉得生气,很生气,气得就想把舒兰一把抗在肩上抱回去。 彼时舒兰并不晓得赫连远隐忍住的怒气,自顾自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地踱步回到了众人的面前。米拉的神色不再像之前那般高傲,可是也丝毫不改她身为贵族的倔强。 “不要以为你今天赢了我,你就能高枕无忧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侧妃,正妃的位置始终会是我的。” 这位公主对赫连远还真是痴心,啊,这样真好。 米拉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负气跑开,于是一场比试给整个宴会增添不少趣味。而后赫连远被他的父王叫走,大约也和此事有关,这样也好,舒兰觉得方才赫连远的目光都快要冒火了,如果再和他待在一处,指不定就要被他啰嗦。 不过她没想到,东突厥的大王子赫连胜会在这个空闲来找她说话。 “米拉公主性子骄纵,姑娘受苦了吧?”赫连胜一直以来都是备受瞩目的储君人选,纵使东突厥可汗子嗣众多,可长久以来没有一个能动摇他的地位,赫连远的出现恐怕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过我见十弟对你极好,能许你侧妃之位,想来是将你捧在手心里的吧。” 舒兰低首噙笑,“大王子见笑了,您也瞧见了,眼下虽然是掌上明珠,可等他以后娶了米拉公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呢。何况女人一旦失了容颜,男人的宠爱也不会持久吧,您说是吗?” “你看得很明白啊,那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倒是大王子不能对我指点一二吗?” 赫连胜微微眯起眼睛笑着,稍稍前倾的身子几乎要贴上舒兰的身体。 “你真的要我教?”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感情戏……感情戏……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4 章 ☆、第七十二章 王子 公主 不愧是兄弟,为了达到目的,任何计策都能使得,如今堂堂的大王子是在对她施美男计吗?舒兰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这就是所谓的手段,她来到突厥之后可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王兄在和我的妃子说什么呢?” 赫连远的出现多半带着些神出鬼没,尤是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瞧着便阴险得紧。不过这双眼睛要是放在以前,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目光的,可眼下他羽翼渐丰,就是与出身显贵的大王子也有得一拼。 何况近期,赫连远更是毫不避讳地展现自己的能力人脉,各派的探子被其尽数铲除,他涉足朝堂,受可汗器重,也得到了西突厥的支持,稳稳地扎下了自己的权利地基。不过也正是如此,大王子已将他视作眼中钉,恨不能除之后快。 “十弟回来了,都同父王谈了些什么?”赫连胜面色亲和温雅,一副长兄的做派。 舒兰以为赫连家族果然有演戏的天赋,且不说赫连远极其善用他那张迷人的面孔,就是这大王子一会讨好,一会蛊惑,一会和蔼的神情,也够叫人出奇不意的。 “没什么,就是希望父王能来参加我和兰儿的婚礼,父王答应了。” “十弟真是有面子,上回七弟娶正妃,父王都没去。”赫连胜朝着舒兰微微一笑,“大概是姑娘特别招人喜欢。” “大王子客气。” 几人又说了一些面子上的话,才各自散去,只是回去的马车里,赫连远突然发作,一把将舒兰按在车壁上,啃咬的吻如同撕扯一般,这是他第一次侵犯舒兰,不似以往的玩笑戏谑,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 “赫连远!” 舒兰推不开他,于是毫不犹豫地一掌劈在他的后劲下头,若不是赫连远自身体健,换作平常人,早就当场昏厥过去。 此时,两个人靠在车壁的两端,赫连远难得剧烈的喘息着,他在用这种呼吸的方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理智一点点的恢复过来。抬起的蔚蓝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几分疑虑几分诚挚。 “舒兰,我会让你做我的皇后。” 舒兰眼眸一紧,她不清楚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赫连远并不是会将情感放在首位的人,而她也一样。所以她能够放弃唐雪松,只身来到突厥,所以赫连远可以游走在众多女子之间,他们都只是在为自己最终的目的,说话行事。 “那么米拉公主呢?你能让小公主对你倾心不悔,可见你以往在她身上应该没有少下功夫。让我坐后位?你不怕弄巧成拙,前功尽弃?” 赫连远认真回道:“她会是我的第一位皇后。” 言下之意,她是第几任的突厥皇后还未可知。不过他也太过笃定了,鱼和熊掌若每每都能兼得,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总是在考虑要放下什么,又要舍弃什么,而舒门也就不会成为壑帝的牺牲品。 “做人,不要妄想得到太多,顾此失彼的道理你一定明白。”舒兰觉得还是转移话题的好,不尤移开目光,“眼下大王子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如果能趁机找到他忙中出错的大好机会,你的面前就几乎再无阻碍,难道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吗?” 没有。 图谋策划了多年,从赫连远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下等王子开始,他就开始默默准备着,摸清每一个人的性情,迎合每一个人的喜好,渐渐提高自己的能力和名声,他的目的不止是要成为位高权重的人,而是无人可以撼动忽视的存在。 所以,不是什么受宠的王子,只有突厥的至高王位,才是他的目标。 为了这个,从一开始,他就舍弃了人性中的某些东西。 因为,他判定那些是对他实现夙愿不会产生助力的东西。 可就是这些越早舍弃的东西,如今却不停地吸引他去得到。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是不会产生助力的东西。 赫连远的呼吸恢复如常,纵使看着舒兰的眼神仍旧炙热,但言辞语调已十分冷静稳健。 “你说的对,父王对我的态度日益亲近,大王子这会故意接近你,也该是急了。不过这个大哥有多少能耐,会做些什么,我都清楚得很。当务之急,我会精心准备好我们的婚宴,不让你失望的。” 他又笑了起来,一如往昔气定神闲的笑容,舒兰也跟着笑了笑。 “你办事,我放心。” 赫连远能够自己想通当然是最好的,她一直觉得他们是最好的战友,只是今日的这番话,他能想通多久呢。 *************************** 突厥的婚宴都是摆在黄昏时分,新婚的夫妻二人会在大帐外迎客,随后在大家的注视下于吉时举行大礼。 赫连胜来到自家弟弟的领地时,望着被众多人围在中央的十弟和他的新娘,笑容诡异,“哼,他们很高兴嘛,不枉身为大王兄的我特意带了一份厚礼送给他们。”他侧头问向一旁的属下,“消息绝对没错吧?” “大王子放心,已经查清楚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十王子所说的西蛮人,而是彻彻底底的迦国人,指不定就是前些时候被西胡伏击而亡的前迦国西征元帅,舒兰。” “舒兰?是她?”细想之下,突厥人的确没几个见过舒兰原貌,而那个被赫连远唤作兰儿的女人,大多时候也总是用面纱遮着容貌,赫连胜想着不禁笑出声来,“原本还怕抓不住他的把柄,这会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迦国人。” 赫连胜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有胆量,且不论这女人到底是谁,竟然敢在这时候娶一个迦国女人,现在东西突厥的统一可是因为西胡和迦国愈演愈烈的战事,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十弟为了让自己登上突厥王位而故意弄出来的,呵,任他本事再大,我想那位偏心的父王也不会再容他了。” “大王子的这个主意甚好,可汗是绝不会允许有子嗣觊觎他王位的。” 赫连胜笑着,就算没有人来奉承,他也觉得自己做的这桩事情实在是太正确了。 这都是他那个十弟自找的,不过是一个女奴隶生下来的杂种,竟敢和身为名门大妃儿子的他争夺王位?真是不自量力。 “米拉公主。” 赫连胜饶有意味地看着西突厥的神女气势汹汹地骑马前来,一改平日白衣无暇的装扮,今日她穿了一身显贵张扬的红色衣裙,这是要来和今天的新娘比风头,还是直接来砸场子的。 “公主今日能来,十弟一定十分高兴。”赫连胜主动迎上去说道,“不过本王倒是为公主不值,你看这今日的婚宴,可全是按正妃之礼来办的,除了没有给予正妃信物,实在是一般无二。十弟这样做,真是有失体统了啊。” 其实不用赫连胜挑衅,米拉的整张面孔也都是气急嫉恨的表情。 “哼,让她得意,等我成为正妃,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的确是得意不了多久了。 看着远处傻笑迎客的赫连远,隐忍不住的得逞笑容浮现在赫连胜的嘴角。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父王,这场婚宴不能再办下去,十弟要娶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迦国探子!她就是—”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5 章 “大哥在胡说什么?” 晚霞照耀的草原湖泊,七彩轮回,可是喜庆的气氛却因为赫连胜的一句话而陷入雪域冰点,赫连远疾步至自己兄长的面前,凝眉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赫连胜冷笑,“是胡说吗?十弟你一直隐瞒这个女人的身份,才是想要做什么?西蛮迦国的战争激化,正是在你出游的那段日子里,如今西胡的九龙门也频临被迫,迦国马上就要打到我们突厥的家门口,你居然还想娶个来路不明的迦国女人?在你心里,难道突厥还敌不过这个女人吗?” 彼时周遭私语声不觉,大伙开始议论纷纷,赫连远抓着舒兰的手立在一旁,蓝色的眼睛几乎可以冒出火来,不过赫连胜相信等到他将这个女人身份说出来的一刻,才是真正的惊艳全场。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 “够了。” 不等赫连胜语落,一击响亮的声音震慑全场。 东突厥可汗由正座上站起,六十来岁的年纪,乌丝已半截发白,身子也早不如年轻人的雄壮,可这会,他却是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压低的苍老嗓音愈显威严。 “有什么话等婚宴之后再说。” “父王?!”赫连胜大惊,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的父亲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今天是你十弟大喜的日子,你就非要弄出点事情?既然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少说废话,而且我已经决定,封阿远做储君。” 最后一句话,不止赫连胜目瞪口呆,就是在场所有人都是一片哗然诧异。 突厥很少会立下储君,如果可汗突然亡毙,子嗣间多半是要经过一番强烈的厮杀,最终强者为王。尤其眼下,东西突厥即将合二为一,而西突厥可汗因势弱的关系,早有禅位之意,照理说,父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立下储君。 这样一来,不是明着将未来大突厥的可汗之位交给赫连远?! 这算什么?父王将他这个大王子置于何地?! “父王!你这个决定太……” “怎么?你不满意?”代表草原王座上的老可汗,微微垂头眯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愠怒。赫连胜心神一晃,急忙行礼。 “儿子不敢。” 纵使是突厥的大王子、可汗的长子,但他也万万不敢违背自己父王的决定。可是赫连胜更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父王竟不止是偏帮十弟,而是完完全全地站到了他的那一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突厥大王子,一向很得父王的信任,还是因为背后的母亲部族太过张扬?上次部族长老的确当众向父王请求封他为储君,难道是这个引得父王不快?可这件事也过去一段日子了…… 赫连胜想不出个所以,只能说老头子真的是老了,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老糊涂。 而就在他在角落里纠结着赫连远继位突厥王位之时,一抹红裙窜入他的眼底,米拉公主安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好看的眼眉怒意横生。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是迦国探子?” 赫连胜心中一笑,谁说他的计划会失败的,这里还有一个最有用的棋子。 十弟,你不是很有本事么,他就看看你怎么过这一回的美人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入局 谋逆 “当然,这是攸关我突厥王朝的大事,我怎会拿来当做儿戏?毕竟十弟娶不娶那个女人,对我来说并无差别,我当众指出可是为了突厥好。” 米拉垂落眼眸少顷抬起,清澈发亮,“如果是真的,那阿远哥就绝对不能娶她!大王子没有办法吗?” “公主也看见了,我已被父王呵斥,还能有什么办法?”此时不装委屈,更待何时。 米拉也不是被宠溺地全然无知的公主,她明白赫连胜在顾虑什么,也知道他已不愿再插手此事,以免惹得他父亲震怒,连大王子的身份都保不住。 当即她就咬唇下定决心道:“大王子只要借我人手就行,用我的名义来做。” “用公主的名义?”赫连胜故意做出一副担心的表情,反问道,“可以吗?你不担心阿远会对你心生芥蒂?” 米拉肯定道:“大王子不用担心,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米拉公主大义,我自愧不如,可是口说无凭……” 米拉抢先道:“由我当众发号施令,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我是因为妒忌,所以才刻意要毁掉这场婚宴,如此一来就和大王子没有半点关系了。” 说到底,赫连胜与赫连远并不对盘,两人明着还算和睦,可暗地里早是水火不容,他们不论是谁出了事,多半都会怀疑到对方的身上,赫连胜不得不做的干净一些。 而现在,他可以放心地看戏了,横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同他并没有干系。 通红的篝火照亮了黑暗的夜幕,繁星点缀下的毡帐平原,长长的红毯一路铺撒开来,在突厥新人将在吉时走过这条红毯,向位于尽头的长辈行过大礼,接受祭司的祈福祷告,便是礼成。 “不许拜!” 当赫连远牵着舒兰的手稳稳走到红毯的尽头时,米拉冲到他们的身后,鲜红的衣衫同舒兰所穿的嫁衣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米拉,你这是要做什么?!” 赫连远望着神情愤恨的米拉,声露不快。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赫连远终究会迎娶米拉公主为他的正妃,这是任何女子都越不过去的位置,而作为男人,三妻四妾,群英环绕更是实属平常,米拉公主如果一味地纠结于此,未免太不识大体了一些。 “她是迦国人,你今日不能娶她!” “荒谬!你怎么能听信大哥的无稽之谈!” “可不管是真是假,我们总该稳妥一些,调查清楚吧?如果她真的是迦国探子呢?你也要娶她吗?”米拉寸步不让,听得赫连远眉头皱起,“阿远哥,你清醒一点!如果……如果你今天非要娶她的话。” 米拉目光骤冷,挥手下令的姿势一如她望向舒兰的眼神,决绝狠戾。 “就是毁了这,我也在所不惜。” 宾客之间忽然窜出不少蒙面黑衣的护卫,可怎么看都像是见不得人的杀手。赫连远一把将舒兰护在身后,朝突厥可汗的方向退了几步,眼神戒备,瞥过一些护卫的位置,厉声道:“米拉,你疯了!我父王在此,怎容得你这般胡来?你不要忘了自己西突厥公主的身份!” 米拉抿着嘴,前一刻还恨意满满的瞳眸,顷刻含着隐隐的雾气,看上去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6 章 “我自然记得,可就是因为我记得,我才不能让这个迦国女人留在你的身边!动手!” 一声令下,护卫极其速度地冲向了赫连远及舒兰。新婚燕尔,两人身上都没有带着兵器,何况以舒兰的立场,她也根本出不得手。至于赫连远一手拉过她,悄声吩咐,“去父王身边。” 语落,他一把将舒兰往后推,自己只身空手上前,与护卫搏斗,而他的人也齐齐上前护主,好好的一场婚宴,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不过舒兰始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从赫连胜冒出来指认她的身份,到米拉公主跳出来阻止他们的婚事,以及这些冲着她来的蒙面护卫,舒兰从这里头嗅出了奇怪的违和感。 照理说,赫连胜的举止动作应该都在赫连远的监视之下,而米拉,赫连远更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瞎捉摸,毕竟如他自己所说,这位可是他未来的皇后。 既然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下,那眼下的这盘乱棋又是怎么回事? 舒兰不尤也蹙了蹙眉头,同赫连远打交道的日子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现在的这种感觉。你明明和他是同一阵线上的战友,可等到策马出击时,他总是会有新奇的法子叫敌人目瞪口呆,可同样地,他也会让自己人觉得出其不意。 “小心!” 蒙面的护卫突然转过刀锋,目标明确地刺向舒兰身后的男人! 他们竟然要杀突厥可汗?! 舒兰一惊,电光石火间,她更没有想到,东突厥可汗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肩头,直接就将她当做肉盾! “啊!” 敞亮的弯刀直刺她的胸口,舒兰当即就要出手握住,可心念之间又觉得不对,这个时候局势越乱,她就越不能出错,于是擒拿的手势倏地一变,改成发力将杀手的手臂推开,然锋利的刀刃则无情地划过她自己的手臂,割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夫人!” 阿紫和阿朱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护到了她的身边,可汗的护卫也拔刀迎击,原本只是破坏婚宴的闹剧,现在却变成了一场弑君的叛乱。 这次可真是闹大了。 但这些都是在赫连远的意料之中吗? “赫连远呢?” “主子去追真正的幕后真凶了。”阿紫压低声线回话的时候,神色镇定坦然,舒兰便晓得,这整场戏,都在赫连远的控制之中。 或者说,这场婚宴根本就是一个局,引大王子犯错的局。 只是在场的人之中,有多少是他的帮凶,又有多少人是他的棋子。 舒兰按住自己流血的手臂,叹了口长气。 赫连远,她真的猜不透他呢。 “混账!混账!” 另一边,在夜幕中疯狂地抽打着坐骑的赫连胜,一张面孔只剩下狰狞和愤恨,从护卫将刀指向父王的那一刻开始,赫连胜就知道自己中了赫连远和米拉的圈套!他们根本是一伙的,用这场婚事来让他入局! 父王遭刺杀,那些充当米拉护卫的人就不会是简单收场,一定会酷刑加身,到时候他会被按上什么罪名,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从一开始,赫连远要的就是他的命! “大王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贴身的侍从担心不已,这一场大变足以将他的主子打入地狱,而他们这些侍从的下场,只会更悲惨。 赫连胜稍稍勒慢了马,恨恨地吩咐道:“你立即回部族,通知长老,叫他将族里的人马准备好。赫连远这小子竟然敢这样算计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大王兄真是不识时务,这时候你以为自己除了俯首认诛,还能有第二条路吗?” 突然从前方响起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在黑夜里听着更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一支羽箭在黑夜里发出破晓般的声响,极其精准地穿透赫连胜的左臂,巨大的冲力让他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此时,明亮的火把如天空的星辰,一点点亮起,照亮了四周的平原大地以及赫连胜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有从光芒源头静静骑马上前的男子,蔚蓝的瞳眸里全是君临天下的自信。 隐忍十数年,含着幼年被这些高贵王子欺凌的一口怨气,到了今天总算可以吐出来了。 “大王兄还记得我六岁那年,你走过我母亲灵堂时,说了什么吗?”赫连远一脚踩住男子受伤的手,噙笑的唇角只剩下残忍,“低贱的女人,死了干净,说起来那个杂种怎么没跟着一块死,活着也是受罪。” 低沉的声线好像是从地府传过来的,每一个音调都含着赫连远最深的怨念。 “王兄,你说的不错,我真的受了不少罪。在这里,我哪是什么王子,过得简直连奴隶都不如。至今,每到深冬之际,我的手脚都还会痛痒不堪,这都是当年落下的病根。呵,不过王兄可以放心,我是要坐上突厥王位的人,自然会比你仁厚很多。” 脚下旋转碾压,赫连胜忍不住地喊痛大叫,看着自己兄弟痛苦的赫连远,只是缓缓勾起唇角,目光像是在看一具死尸。 死亡,对他们来说,会是最好的解脱。 赫连远抬头望着冰冷的星辰夜晚,这大概是他觉得突厥夜空最美的一次。 如果舒兰这会也能在他的身边就好了。 他不尤这样想,当发现自己脑中是这样自然地划过这一念头的时候,赫连远更不禁低下头淡淡地笑了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在夜幕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突厥,已然稳稳地握在了他的手中,可这也表示,他到了该实现与舒兰约定的时候。 *************************** 另一头,在布置一新的新毡帐里,舒兰已经自行换下了鲜红的嫁衣,挑了件青色的突厥长衣,扣着红玛瑙的腰带,头发简简单单地扎了马尾,没有多余的装扮。 桌上燃着两根长长的喜烛,静静地照亮了这个喜庆布置的毡帐。 洞房花烛夜。 舒兰想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禁自顾自地发起笑来。她和这个洞房,大概是真的没有一点缘分。 不论是当初的舒战,还是如今的赫连远,他们都将这一夜作为自己成事的契机。谁说好事成双,等到坏事来的时候,何尝不是一桩又一桩地连在一起,叫人刻骨铭心。 “夫人,今日就请早些休息吧,主子今晚恐怕有许多事情要做,不一定能赶回来,委屈夫人了。”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7 章 撩起厚重的帘帐步进来的阿紫轻声劝道,不见了前一刻战场女子的英姿,又恢复了伺候舒兰时的温顺。不得不说,赫连远很会挑人,他的身边竟是些能干的,就是不要同他一般会演戏就好了。 “委屈什么?”舒兰上前拍了拍阿紫的肩头,大概是阿紫和阿朱太能干了,她在他们身上似乎找到了以前在军里同属下交往的劲头,“你想得太多了,别学你家主子,女人想多了容易老,阿紫姑娘还没嫁人吧?十八?” “下月就满十八了。” 答起自己的年岁,素来老成的阿紫也显得有些羞涩。舒兰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活得洒脱,无忧无虑,那年壑帝允许她回西陉关同家人相聚,可而后不过几年的时光,她便家破人亡。 剩下她一个人的毡帐,安然静默,适合回想起发生过的一幕又一幕。 她从来不期望人生有什么重来的机会,既是自小看着生死一瞬的战场,即使亲人猝然离世,她切身体会到了剜心之痛,可她仍旧不曾祈望过时光倒流。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这就是人生注定的悲欢离合,也是他们身为军人最初就明白的道理。 直到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她才开始悔恨,恨一开始为什么会那样引狼入室。 “舒姑娘。” 深夜,轻喃低语的声线打破了夜的沉寂,将舒兰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章 谋算 怀念 “舒兰!” 再看见赫连远是次日用早膳的时候,阿紫和阿朱端着吃食站在舒兰身边服侍。 赫连远见到她,立即就冲上来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个圈。 看着他难以遏制的笑靥,舒兰知道他这是高兴,愿望实现的一刻总是会叫人激动又兴奋。当初唐雪松在皇宫前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心情也一定很激动吧,那个从来都只会隐忍的男人,她都没想到他有一天竟会那样来追她。 那日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琥珀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要她嫁给他。 舒兰感受着藏在胸口的那颗琥珀,冰凉的珠子被她的体温育得温暖。 “恭喜你。”重新站在地上的舒兰由衷地恭贺赫连远的凯旋,拿起桌上的茶递给他,祝贺道,“梦想成真。” 赫连远疲劳了一夜,喝了口茶润嗓,“舒兰,你的梦想我也会替你实现的。” 他一定要稳住舒兰的心情,突厥虽然尽在他手,可是眼下西洲的战事并不太平,他并不可能立即回到迦国替舒兰完成心愿,“不过昨个委屈你了,等到事态平稳,我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你怎么也说我委屈?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舒兰耸耸肩,并不明白他们所指的是昨日被毁的婚宴,在她心中,那场婚宴不过就是个过场,“赫连远,我很佩服你,昨天在场的所有人想必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突厥可汗、米拉公主,还有我。这在我看来,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肯定办不到。” 赫连胜的笑意略略下沉,换上了无奈的表情。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兰儿,我知道昨日危急关头父王拿你做盾,还好你机敏,手臂上的伤不要紧吧?” “小伤而已。”舒兰稍稍走开两步,避开了他想要察看她伤情的姿势,“我倒是好奇,你是用什么法子让可汗与你站在同一阵线?甚至当众宣布任你为储君?毕竟大王子在此之前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可汗会听信你一家之言就放弃自己培育多年的长子,我想这其中肯定没那么简单。” 赫连远笑了笑,“一国之主最憎恶的就是有人想要夺走他的王位,只要让父王相信,他的大儿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坐上这个位置,那父王自然乐意配合我的安排,来试探个究竟。” 舒兰心领神会,“因为米拉公主心仪于你,导致西突厥也站在你这头,从而大王子对你心生妒忌,的确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再借你我举办婚宴、可汗出席的便利,他安排下杀手,想要来个一石二鸟。” 这几个念头下来,舒兰觉得自己真是长了不少知识,好笑地摇摇头,“呵,如果是我被这样算计上,估计也会死得很惨吧。” 赫连远面上不动,可心里头觉得有些不对,舒兰今天说的话不像她平日的风格,从帮他对付各路人马开始,舒兰大多时候不予置评,就是偶尔发话,也多是疑问,可这会她对于自己的行动想法似乎了若指掌。 舒兰除了行军打仗,对于阴谋人心是这么敏感的人吗? “舒……” 但很快,不等赫连远疑惑发问,舒兰抢先道:“只是舒战的死,还有我们的西胡之行,真的只是顺我的意?还是说,这些也都出自于你的谋略?” “唐雪松能混进西胡并不奇怪,虽说迦国的探子不及突厥布的细致,可到底也埋了那么多年,真正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可以混进西胡的粮草队伍。”舒兰叙述道,“呼延烈并不是容易打发的角色,舒战死时,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见他对于为西胡立下大功的人也并不完全信任,而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是绝对不会轻视至关重要的粮草队伍。” “你放火烧掉西胡粮草,唐雪松却还能一直安然无恙地待到了九龙门前,其实是你暗中在帮他,或者说你把他也当做了一颗你的棋子。” 赫连远笑得无辜,“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太扯了,西胡之行不是你要去的吗?当初也是你自己出现在呼延烈的面前,我之所以会放火烧粮,也都是为了救你啊。舒兰,我是聪明,不过也没能周详到步步不错的地步,我……” 赫连远忽然身子一软,撑住了一旁的桌沿才撑住了身体,他一手扶着晕眩的额头,不过一瞬就盯着不远处的舒兰,不可置信。 “你对我下药?” 清澈铮亮的眼眸,没有一丝笑意。 舒兰坦然自若地看着他,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下的很浅,只是突然想起用这个法子,我就能听见大实话了。你也晓得,我的脑子没有你的好用,更分不出你说的话里头,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赫连远的意识开始模糊混乱,就连舒兰出手将他扶到位上坐好,他也只能听之任之,然后在舒兰一句“现在你可以说了,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算计我的?突厥?西胡?或者从迦国就开始了?” 开玩笑,如果告诉她,他从第一次穿着一身显眼的女装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为了混进军营打听情报;如果告诉她,当年她述职回京,他潜伏跟踪是为了在迦国探听情势;如果告诉她,答应为她复仇的同时,他也想着如何将她永远地留在突厥。 什么迦国二皇子、什么亲卫队正,这些最终都会成为他铲除的目标,而知道了这些真相的舒兰会对他如何做想? 赫连远心里明白舒兰的答案是什么,可惜在他想出办法之前,黄梁梦的药力已经彻底发作…… *************************** 迦国,西陉关。 十二月的冬日,寒风阵阵,阴冷刺骨,整座城池都被厚雪所覆,雪域雪城,一片苍白。 “砰”地一声,一家酒楼关好的大门突然被烈风吹开,吓了屋里的人一跳。 “今个刮的什么妖风,都快把这门给吹散了。” 窝在暖和火炉边的老板娘交握着双手皱起了眉头,指了指一个小二,让他去将门关好。一个熟客正喝着酒,对老板娘笑道:“呵,指不定是要来贵客呢。” “这鬼天气,城门又关了,哪里还有客人呀。”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8 章 老板娘的话音刚落,就见熟客突然眉毛一挑,吹了个口哨大笑道:“哈哈,这可不是有客来了嘛。” 少时,就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他身型高挑,带着一个小包袱,斗笠上覆了不少雪。未进门,他先是背过身子将衣帽上的积雪扫去,随后又重新戴上,遮掩住了自己的容貌。即使看不见他的模样,可那举止气质,老板娘也晓得此人一定不简单,她愣了一刹,很快迎上前去。 “哟,客官快些进门来,外头风可大呢。” “掌柜,先给我来碗热酒。” 嗯?女子的声音?原来竟是位姑娘。老板娘当即指了小二去操办,之后女子又点了两个菜,却始终不见她将斗笠拿下,老板娘好奇,不禁问道。 “姑娘是第一次来西陉关吗?” “不是,我以前在这住了很久。”女子捧着酒盏暖手,“再过些日子不就是那个时候了么,我是回来上坟的。” 父亲、母亲,兄长弟兄,她回来了。 舒兰,回来了。 “啊!” 一提到那个时候,店里的人都立即恍然大悟,露出痛苦的眼神。再过十天,便是两年前西陉关破的日子,那一天熊熊的战火在这个边关之城残酷地燃烧起来,烧毁了他们的家,也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 “是啊,又到那个日子了。”回想起那个可怕的日子,老板娘也很哀伤,“唉,都是那些可恶的西蛮人造得孽啊,那会家家户户几乎都死了人,有些家破人亡,伤心地都不愿再回来了。还好前年巾帼将军替咱们报了仇,只可惜……唉……” 舒兰喝罢杯中酒,平静地问道:“常胜将军的府邸如今还在吗?” “在是在的,不过皇帝体恤舒门忠烈,已经改建成舒门祠堂了。” “这样啊,我原先有个朋友在舒门当差,本想回来了就去看看他的,这么说来,他应该已经离开舒府了吧。” “那倒不一定哦,舒将军家原本用的下人就不多,反正祠堂也要有人看护,所以除了一些要回乡的,大多数人都留下来了。就是原先住在那的几位军官,也仍都是老样子。”一个熟客好心告诉,“这会守城的章将军,就住在那。” 小章鹏,这么说来凤芷应该也在。 那就好,他们安好就好。 至于唐雪松安然无恙地在西洲草原上驰骋,发挥了他曾经隐忍不显的才干,唐雪峰一定很高兴,兄弟并肩而战是他素来的梦想。 很好,他们活得都很好。 常胜坡的路被皑皑白雪所掩盖,舒兰的每一步踏得不疾不徐,仿佛是要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静静地欣赏这一路只有黑白的风景。 直到那一排排的墓碑重新展现在她的眼前,舒兰才拿下了遮面的斗笠,此时冰雪已停,只有那呼啸的烈风仍旧不歇地穿梭过山脉及耳畔。 舒兰走进全新盖起的常胜陵,庄严大气,壑帝的题字赫然入目,有些刺眼。陵中长明灯一盏又一盏地常年点在那里,照亮了安眠在深处的舒门族墓。 只差一点了,不久,女儿就会为舒门完成最后的复仇。 “舒兰。” 幽谧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她的名字,舒兰蓦然回首,一张轮椅和轮椅上的男子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熟悉地让人怀念又心痛。 “迦烜。” 作者有话要说:  舒兰回来,阿烜也回来了,嗯,于是又圆满了…… ☆、第七十五章 阴魂 乾坤 多久没见了,大半年了吧。 舒兰觉得迦烜有些不一样了,起码要是放在从前,他绝不会这样沉稳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只静静地唤一声她的名字就作罢。 不过他安静地下来,她却不可以。 倥偬间,舒兰倾身跃起,由屈起的脚腕里猛地抽出贴身的匕首,横在胸前,手上的斗笠也同时飞出去,只是斗笠还没有飞到迦烜的面前,六、七个暗卫已经从阴影中跃出,护在他们主子的面前。 不出三招,舒兰又退回了陵殿深处,稀松平常地朝迦烜一笑。 “许久不见,我回来了。” “我知道你如果回来,一定会来这里,所以我一直在这等你。” 舒兰收起匕首的手一顿,他一直都在这里?堂堂的迦国二皇子,在这里过着守墓人一般的生活?迦烜总是让她莫名地亏欠着他什么,让她既不能选择留下,也不能选择毫无眷恋的离开。 “你知道我还活着?” 迦烜苦笑,“舒门安葬之地,你就是死了,也会回到这里来的,不是吗?” 舒兰笑着点点头,望了一眼笔直站在迦烜背后的暗卫们,只要迦烜不同意,他们就不会让她离开,一击突围没有成功,舒兰也不指望自己能敌过这样多的武林高手。 她走到一块墓碑前,猛地拿下了蒙在上面的白布,这是舒战的墓,是她亲手立下的。 “毁了吧。” 她盯着舒战的名字,她曾经的夫婿,如今才是真的死了。 “在外头给他立座碑,反正都是空的。”舒兰将白布重新盖在碑头,侧身看着轮椅上的人问道,“你的腿,是好的吧?干嘛还坐在轮椅上?要我同情?”她在突厥的时候便打听过迦烜的状况,实则那时他的身子虽遭遇重创,但并没有双腿残疾。 “这两条腿,的确是当初为了留下你的计策之一,后来坐着坐着反倒习惯了。”迦烜的声音沉沉地,几乎没有什么音调。 “这也能习惯?”舒兰不想再深究,打了个哈欠,“这里有床吧?借我睡一睡,一路不停地赶回来,我也很疲倦了。” “随我来吧。” 这大概是舒兰第一次看见这样乖顺的迦烜,没了从前的跋扈,也没了从前的傲气,安静地就像是身后陵宫中的墓碑,死沉死沉地。 舒兰突然怀念起他从前的样子,骄傲又会害羞,喜欢讽刺人,可也懂得体贴人,小时候的他……她以前不会去想从前的事,可等到家人不再,才必须依靠回忆来做思念,如今想想,如果当年壑帝没有那样阻止他们在一起,她是不是真的会拒绝。 年少无知。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19 章 当真如此。 可是现在的迦烜,彻底变成了一个…… 舒兰睡觉的时候,他做坐在榻旁的椅子上;舒兰洗漱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守在房外;舒兰吃饭的时候,他也跟着同桌而食;舒兰在家人碑前静思的时候,他就陪在身后,两个人几乎没有一刻是分开的。 腻,很腻。 舒兰仰头望着陵殿中自己的墓碑,舒氏舒兰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这碑是她诈死之后,雪松为她所建,立在她父母兄弟的身边,得以一家团聚。后来迦国壑帝下旨为舒门建造的常胜陵,至今也仍然在建,而迦烜便一直生活在一旁简陋的石屋里,守墓守陵。 “我说迦烜,你这样不眠不休地日夜跟着我,还不如弄条铁链子把我锁起来怎么样?横竖我再厉害,也劈不断铁链,何况我就算再精于骑射,也敌不过暗卫的身手。”她望着自己的碑,话却是对身后那如影子一般的男人说的。 这日晨曦,寒冬的风雪再一次遮掩住了明媚的日头,只留下一片呼啸的厉风及冰雪。 “你当我没想过要把你锁起来吗?” 低沉的声线略带沙哑,坐在轮椅上的迦烜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深邃如渊。 “在你诈死之前,我已经设计了一场局,准备让你一样死于非命。可惜啊,比你的计策晚了那么一步,害我平白忧心了这些岁月。我以为往年在宫里等你的日子,已经算是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可听到你死讯的一刻,我才真的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以前我不停地派人在西陉关打听你的消息,纵使不能见面,可你的一切我都了若指掌。直到你死了,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做什么。可是,我不能死。” 四周的石碑雕功精致,透着将相的磅礴之气,舒兰静静地听着,石廊上的长明灯燃着,映出两人半明半暗的面孔。 迦烜稍稍低了头,“死后落棺方长眠,你的坟……我来挖过。” “你胆子也太肥了,敢在我父母兄弟们面前挖我的墓?不怕那阴魂索命的事吗?何况迦国重礼教孝义,你也太猖狂了吧。” 舒兰睁大了眼,猝然侧身,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大半年不见,迦烜愈发有了他兄长的沉稳气度。 迦烜不在意地嘴角轻翘,“那具棺木里的尸身根本瞧不出来是谁,我倒是希望你来阴魂索命,我住在这,就是为了见你的阴魂一面,或者见舒门诸位的阴魂一面。” 想起父皇对舒门下达的杀令,想起曾经的一个圆满之家就毁在他们的手上,迦烜有深深的懊悔, “见了阴魂又能做什么,横竖还不了阳。”舒兰吸了口气,“何况要见也轮不到你,怎么也该让我先见上一面才对,你是不知道我想见他们可都想疯了。” 迦烜看着她,恍惚的光亮好像映出他们小时候天真吵闹的时光,那时候的舒兰那么小、那么矮,那么……会笑,现在的她身姿高挑,内敛稳健,对他却不肯再露出那样无邪信任的笑容了。 迦烜哀道:“舒兰,我在这里想通了很多事。” 舒兰笑了笑,“想通了你就不应该留在这里,迦烨没有来劝过你吗?你的侧妃呢?要一个女人守活寡,你很残忍。” 迦烜不喜欢她提起自己的妻室,面露不悦,“我自会善待她的后半生。” “我以前对感情一事一直不以为意,总觉得长大后成了亲,日夜相对,夫妻自然会情深和睦,这应该就是幸福。可偏偏,情这个字摆在我的身上,大半体会到的都是苦涩。舒战背弃了我,我抛弃了雪松,利用了郝远,而你,大概是我最为辜负的。” 舒兰双手垂在两边,淡淡地看着他,“且不论家仇,十几岁壑帝提点我的时候,我就应该主动将此事同你说明白,二十岁那年我知道你娶了侧妃,以为你已将幼时的感情放下,没有深想,直到你作为监军出现在我面前,我才隐隐觉得有些事,可能是我一直都忽略了。”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壑帝该算计的都算计了,我舒门该不该受的也都受了。”舒兰盯着迦烜的眼睛,认真道,“你要么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要么就让皇宫的守备再严谨些。” “我们……” 舒兰正要走过迦烜的身边,对于他开口要说的话,舒兰明白。不过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覆水难收,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的父母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 就如同他们,不可能会有什么结局。 她和他之间隔的是灭门之恨,没有把迦烨和迦烜诛连在内,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让,而壑帝的头颅,她必死也要取得。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迦烜抬头,高声问道,“是父皇,还是命?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我更不知道,我以后应该怎么面对想要杀掉我父皇的你?” 舒兰停在他的身边,平淡的音调犹如悠远的音律。 “我虽是女子,但自诩为军人。父母自幼教诲,作为一名军人,万事考量,皆先是国,后为家。我舒门秉承忠烈之名,自该有忠烈之担当。壑帝灭我舒门,我不知道这与国是对还是错,但孝道礼教,此仇我不能不报。” “这话说的好,我迦国最重孝道礼教,若然一国帝王都不能以身作则,做臣子的,自该有所作为。” 年末的寒风再次为常胜陵带来了一位新客人,蓝袍玉带的男子,凛然潇洒,气定神闲,他走过长明灯下的陵道,现出一张从容淡然的脸,只有手上的乾坤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静谧的陵宫中愈显清脆。 龙亲王,迦逸。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爬了一圈黄山,然后带着酸痛的腿回来啦。 毅力、信念,虽然更新时间极不稳,但一定对舒兰不离不弃。 因为玉玺可能还会往外头跑……呵呵…… ☆、第七十六章 协议 挟持 “龙亲王怎么会在这里?” 舒兰和迦烜对于龙亲王的出现都十分惊讶,这些年他除了进京,几乎不会踏出自己的封地。如今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兵家要地的西陉关,这份心思,不管迦烜懂不懂,舒兰却很是明白。 卧山之龙,到底是要一鸣冲天了。 舒兰不动声色地护在迦烜的左前侧,“不知是来找我还是找他?” 迦逸笑容恬淡,“我可以两个都找。” 事情好像要变得复杂了。 不过舒兰以为,这些全部都是野心惹得祸。 壑帝如此,赫连远如此,龙亲王迦逸,更是如此。 舒兰笑道:“龙亲王的消息真是敏捷,我不过刚回西陉关几日,龙亲王就不辞万苦地千里赶来相见,还真是顾惜以前的情分。只是迦烜可是你的亲堂弟,在这住了那么久,龙亲王这会才来看他,可就显得薄情了。”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0 章 这会迦烜从轮椅上站起来,他上前一步握住舒兰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侧,神色音调可不及“堂哥,不妨直白一点。” 迦逸瞥了迦烜一眼,“舒兰,可还记得当初在半山寺,你我说过的一番话?军不容二帅,一仆也不容二主。当日你收下了我的乾坤球,可从此行踪不明,如今平安归来,我们倒可以一同回京,想来壑帝见了你,气血一定会高涨许多。” 气血? 到时候如果能气得吐血身亡,她倒省事了。 “回长安这件事,自然很合我的心意,龙亲王也瞧出来了,迦烜多半是不会让我离开这座陵宫的。龙亲王今日定是有备而来,只是当初我会诈死离开,龙亲王就应该明白我虽然想要报仇,可是却并不想被牵扯进这皇权夺位之争。”舒兰抿嘴一笑,“所以眼下,龙亲王要用什么来说服我听从你的指示?” 当日,她虚与委蛇,是不想将军中的兄弟们卷进这权利的纷争,不想让常胜军成为争权夺势的棋子。而风云变化,如今,她的心意也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迦逸轻笑,“用迦烜的命,如何?”但很快他又道,“可若我取了他的命,你也可以自尽让我功亏一篑。而若我以你的性命要挟迦烜,迦烜也不会苟活。不过我想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迦烜堂弟一定没有告诉你。” 迦逸略略抬头,目光如炬,“壑帝近来身体不适,已依御医医嘱,静心在寝宫休养,国中朝政也交由太子迦烨主持,虽然御医对外称壑帝只需静养时日便无大碍,可君王康健攸关国政,事实上很多人都在传,壑帝即将不久于人世。不晓得彼时,你还有没有机会报仇?” 壑帝要死了?她的灭门仇人,就要死了? “是真的?” 她侧目问向迦烜,然他并没有回答,舒兰仰天笑出声来。 “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是不爽气,龙亲王早把这些话给说了,又哪里要废后面这许多功夫。就像当日我奉旨回西陉关是势在必行,今日听从龙亲王的吩咐,不也是势在必行么。” 奉旨,奉的是帝王旨,而今龙亲王的旨意就如同帝王一般。 迦逸眼眉微合,噙笑的嘴角愈发上扬,倒是迦烜一声急喝,“舒兰!” 舒兰应道:“我没有拒绝的道理,这本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可不是。”迦逸灵活地转起手中的乾坤球,“迦烜,你何必阻拦,舒兰毕竟是壑帝计谋下的大苦主。舒氏一族,本是迦国的忠烈之门啊,还有西陉关破时枉死的两万兵将,无一不是壑帝的罪孽。如今只要舒兰站出来指证当朝皇帝的所为,相信一定能一呼百应。” 舒兰点破道:“现下大批兵马都在西洲的战场上,你要我现在在西陉关曝出壑帝的罪行,是想借我舒门遗孤之口,关上城门,断了壑帝的后援?” “何止是舒门遗孤,你还是迦国曾经威名远播的巾帼将军,是攻下西蛮城池的大功臣,西陉关的军人多出于常胜军,以你的名义足以叫他们信服。” “不过龙亲王,壑帝的下场你我想来不会有所异议,那他的两位皇子,您打算如何处置?” 迦逸将目光定在强忍着自己潮涌心血的堂弟,言辞间有几分怜悯。 “他们毕竟是我的血亲,我不会难为他们的。” 这样就好,谈判也算成功。 舒兰脱开了迦烜的手,不想迦烜猛地握住,“不可以!你不可以更他去!” 他狠狠地瞪向迦逸,“由我来,你要她说的话,由我来说。” “你?” 迦逸听着都有些不可置信,迦烜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舒兰解开真相,是苦主上告,而由迦烜来做,那就是儿子揭发老子,好听的是大义灭亲,难听的就是大逆不道。 “迦烜你疯了!”舒兰讶然,“我去,结果要看天意,可作为迦国皇子的你,指不定就是谋逆造反的罪名。” 迦烜收起了之前稍稍激动的神色,平淡而又冷静的面孔,只有眼睛敞亮地如同天外的月色。 “我父王曾经背弃于你,这次就让我来还吧。” 这是偿还吗?迦烜是想让她放过壑帝? 都说人的性子是不会变的,但其实人性变起来,也许是长远的事情,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西陉关的城墙,自小由大,舒兰走过无数次,起初是父亲拉着她的手走,后来是她跟着兄弟们来,再然后,变成她一个人走上这座血迹斑斑的城楼。 此时黎明的日照将将倾上城墙,白雪覆盖的冬日街景渐渐明亮起来。百姓们被迦逸聚拢到了城楼下,迦烜由高处俯视着他们疑惑不解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的声响,迦逸则封住了舒兰的穴道,静立在后头,避开了世人的目光。 “差不多了。”迦逸提醒道。 迦烜的暗卫已经全部被迦逸所杀,这大概就是野心之人的做法,斩草除根,不留丝毫余地。 迦烜一手扶着城墙上的石砖,回眸的一眼,深沉如渊,有些干涩的双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对舒兰说,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少顷,迦烜回过头,深吸一口气,大声对着底下的百姓道。 “龙亲王迦逸,密谋犯上,乃乱城贼子!是我迦国子民皆人人得而诛之!” “好、很好。”迦逸握住舒兰的力道,倏然变紧,“呵,看来你在他的心中已没了什么地位,那也怨不得我不顾往日情分,动手!” 迦逸身旁侍奉的同样是迦国数一数二的暗卫,就是对着皇族,动起手来也没有半点犹豫。 “迦烜!” 舒兰双拳握紧,可双脚就像被铁链拴住,根本动不了,迦烜虽然没有和她一样被点穴,可凭他的身手就是再过得去,也绝对敌不过自小精心培养的暗卫。 可突然间,舒兰觉得背上一痛,原本只能握住拳头的手,竟然可以动了! 她来不及去看谁解开了她的穴道,迦烜的头上一把精钢刀径直就要劈下!她伏地突击一挡,愣是用自己的手臂挡过一箭,借巧劲擒住暗卫的手腕,将他猛地推开出去。 “龙亲王!做事不要做的太绝,否则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迦逸冷笑,事至如此,他如果不做绝,哪里还会有活路?是他太过相信迦烜对舒兰的情义,原以为他等了她数年,为了她是什么都会做的。可他到底漏算了一样,迦国皇族子弟,不是情种,就是那世上最绝情的人。 “既然不是一条路的,都杀了。” “舒兰!” 迦烜护在她受伤的一边,城楼上十数个暗卫堵在他们的两旁,“小心!”舒兰翻身踢开近处的利器,单脚立于城墙上,不想,暗卫灵敏,一掌打在城砖上,碎裂的城砖支撑不住上头的人,舒兰的身子陡然下坠! “舒兰!舒兰!” 小时候,她摔过马,那时候年幼她觉得从马上掉下来已经很高了,再然后她贪玩爬树,也掉过几回,可那时身上学了功夫,已不再那么恐惧。这一次,从高耸的城楼上摔下,舒兰看着迦烜扑出身的惊恐面容,大概这就是她此生的最后一眼了。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1 章 这样也好,西陉关葬了她舒门全家,如今她也死在这,也算是个团圆。 “舒兰!” 她轻笑着缓缓地合上双目,耳畔寒风呼啸,白雪茫茫,唯独记忆暖如春夏。 人生,多有遗憾,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而生死一刻,她却并不悔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营救 相聚 “舒兰!” 下落的身子被人猛地一揽,抱在坚实的怀中,睁开的眼睛映进一张熟悉的面孔。 雪松?! 他不是在西洲大原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刻,张不开的嘴,只有双手不自禁地抓住他的衣襟,就像是救命的稻草。 唐雪松抱着舒兰,双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足了力道,就是将她真真实实地抱在怀里,他都觉得在隐隐发颤。她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竟然从那样足以致死的高度摔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往下坠! 两人抱做一团,唐雪松身法几变,脚底踏过城墙,借力缓下速度,安稳地落在地上。 可来不及叙旧问好,舒兰立即抬头再看城墙,已不见迦烜,只看见龙亲王迦逸一副悲悯的面色。 舒兰喝道:“快去救迦烜!” “好!”唐雪松自不用吩咐,二话不说就将马背上的弓箭持在手中,两人急冲进城门。 重新登上城楼时,守城的章鹏带了许多士兵过来,喜极而泣的一张面孔,愣是一路都满面泪水,一张黑黝黝的脸真是哭得愈发难看,开口要说的话更是半个字都听不清楚。不过舒兰来不及安抚他,几步奔上城楼,就见迦逸昂然屹立在前方,瞳眸沉静如深潭。好在迦烜还算安然无恙被暗卫制在后头,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 “真是命大啊。”迦逸看着毫发无损的舒兰,“可惜,不管你们两个是死是活,也阻不了我的宏图大业。” 舒兰道:“还请龙亲王放了迦烜,我会替他做完应尽之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人我当然喜欢,不过你们即使不想做这俊杰也无妨。”迦逸缓走两步,看着底下的城砖百姓,“城门依然要关,迦国二皇子的性命还在我手里,你们也知道壑帝子嗣单薄,就是太子迦烨膝下也只有一位公主,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动手。否则,届时皇位后继无人,本王自也当得。” “龙亲王,我和你原该是一路人,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可是你的仇牵扯太多,这些年迦国连年征战,你既然是迦国皇族,曾经的皇帝,难道就不该为百姓想一想?你这一动,足以牵扯天下,你真的考虑仔细了?” 迦逸坦言,“我要做的是拨乱反正,若不是壑帝野心太大,迦国又怎么会连年面临战乱纷争?壑帝本是臣子,却残害兄长、谋算侄儿,夺得帝位,此不仁不义之人,何以为君?如今我以谋夺回,又有何不对?” “呵,那我倒希望你干脆直接杀了迦烜。”舒兰目光一睁,“然后是太子,还有壑帝,就像你说的,只要取了他们的性命,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你为什么不这样做?能谋得天下的人,暗杀之术想必只会更加得心应手吧。可是你为什么放弃这样便捷的法子,非要以兵谋天下呢?显示你有作为皇帝的资质?还是证明你有不输壑帝的霸气野心?” “你既然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位置,可身为迦国帝王,你却将无辜百姓牵扯进来,无视我们百姓的心声,这样就算坐上了龙椅,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迦逸有些好奇地望着她,“我以前竟不知道你是这样能言善道的女子。” “我以前也不知道龙亲王是这样不体恤百姓的皇族子弟。”舒兰反击道,“壑帝疑心病重,你每每回京,从不和人交往过密,不就是为了避免牵连他人?何以今时今日却要叫百姓重受战火之苦?” 迦逸摇头,“这就是天下。” “怎么不说,这是你没有本事。” 倥偬间,身后的暗卫突然倒戈相向,一把将迦烜推到了舒兰的身上,与此同时,唐雪松立即反应过来,一招制住迦逸,电光石火间,局势瞬息变化。 舒兰接过迦烜,这次她总算看清这个卧底是谁。 赫连远! 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那刚刚在她背后解开她穴道的人就是他?呵,突厥暗探,到底无所不能到了什么程度。不过迦国的暗卫也不是用来简单的角色,前推后擒之间,已经将赫连远的向上人头抓在手上。 于是,迦逸成了他们的人质,赫连远则成了他们的人质。 舒兰愣了一刹,很快反应过来,她对着迦逸的暗卫们笑道:“呵,眼下局势很明确了,何必做无谓之争,区区一个护卫的性命,也能和你们主子的性命相比吗?您说是不是,龙亲王?” 而纵使被唐雪松制住,迦逸的面容仍旧淡定沉稳,“在舒门的眼中,想必性命没有贵重之分,既然是一命抵一命,那哪里有什么区别。” “龙亲王之前不是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么,迦国暗卫向来只认主子,只要你的性命有一点差错,他们二话不说就会自己抹了脖子。是以在他们眼中,就是天皇老子都比不得您龙亲王的一根毛发,何况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异族人。” 迦逸唇角轻起,直接下令道:“废了他的胳膊!” “谁敢!”舒兰厉喝,一手猝然成爪捏住迦逸的上肢,那姿势分明是要生生卸了他的关节,“你们谁敢动他,就别怪我对龙亲王下狠手!” 暗卫们当即停了手,双手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对峙着。 可舒兰这样维护着赫连远,在唐雪松和迦烜的心里却隐隐涌上别样的味道。他们都能猜到,舒兰假死的这几个月,多半是同这个男人在一起,如今她又这般关心他,恐怕…… 唐雪松本就知道舒兰对赫连远情非寻常,且不说当初他成全他们时,舒兰到底是真的心仪赫连远,还是顾虑着他的前程,可想着舒兰一直维护这男子的样子,唐雪松便相信,舒兰对赫连远是有一份很深的情义在的。 至于迦烜,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情爱从来不会都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自己的心口再怎么痛,也不会有所改变。 迦逸见此景浅笑,“如此还敢说你不在乎他?” “纵使如此,他们若砍他一刀,我就两刀还在你身上。毕竟他比不得亲王的尊贵,想来会比你更扛得住些。” 僵持的局势,暗卫赫然不动,舒兰犀利的目光定在迦逸的身上,可明明是身为阶下囚的男人,此刻仍旧有着稳如泰山的气势,叫谁也不敢妄动。 “以物换物,以人换人,这可算是公平了。” 舒兰明白了迦逸的意思,垂了垂眼眸,又侧目看了看城楼下,才道:“我会为你们准备马匹,你们下城楼之后,只要从我们眼中消失,追缉就会开始。”她又看了迦烜一眼,“这是我能劝二皇子做出的最大让步,若是龙亲王不肯,那么他的命我也只好下半辈子再还给他了。” 迦逸看着舒兰的神情,很是认真,他不清楚赫连远的身份,自然也就信了舒兰的话。 “好。”他今天就拿这性命赌一赌舒兰的信义。 城楼上的呼吸声似乎盖过了冰天雪地,舒兰同唐雪松对了一眼,唐雪松立即心领神会,他挥手让章鹏与士兵让出一条路来,暗卫们动作敏捷,纷纷下楼上马,只有最后一个挟制住赫连远的几个暗卫,等在城楼下。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2 章 少顷,唐雪松领着迦逸在前,舒兰、迦烜在后也一并下来,只是一干士兵被留在了城楼上,暗卫素来谨慎能干,交换人质的过程做的滴水不漏,就是等到迦逸上马离去,都有暗卫守在他后头,以防舒兰他们偷袭。 “舒兰,今日一别,下次我定会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烈马上,迦逸持缰放话,不是威胁,只像是一句临别赠言。 “那我静候亲王大驾。” 舒兰很守信,在他们的身影没有消失的一刻,她始终没有让章鹏派人去追,既是贵为皇子的迦烜也没有吭声,一行人就立在那里,静默地看着西陉关的皑皑白雪。 直到迦逸不见身型,舒兰才道:“二皇子该派人去追了。” 迦烜望着她,事实上她早就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只不过是要用他的身份来发个话而已,“章将军,追缉龙亲王迦逸的事情就交由你去办,通告各地,杀无赦。” “哟,二皇子好有气魄啊。”这会同没事人一样的赫连远一边望着迦逸逃去的方向,一边踱步上来笑道,“和当初在军里的样子可真是差太多了。” 迦烜瞥他一眼,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场战争,他或许注定是个败者,但是唯有珍视的心情,他永远都不会认输。 这会最好奇的人就是章鹏了,眼见着舒兰死而复生,他是有一堆的问题想要问她。她怎么就死了又活了?那个郝远当初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这会怎么又出现了?还有那个老实退位的龙亲王怎么就挟持上了二皇子?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偏偏二皇子的吩咐他不能不听,就是舒兰也对他说道:“二皇子都发话了还不快去办,如果有问起我的,就说只是长得相像,你要记着,在迦国,巾帼将军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舒兰明明活着,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是个死人? “服从军令的意思忘了吗?”舒兰打断道。 对于军人来说,军令除了服从,没有第二项选择。章鹏撇着嘴,但只一会他就颔首离开了城楼。 这会倒是被冷遇的赫连远不甘寂寞地又发话道:“喂,别不理我啊,咱们几个好不容易又聚到一处,怎么也要一起喝一杯吧。” “你们想怎么聚就怎么聚吧。”舒兰背对着城楼下的人群,方才上楼时她隐在一干暗卫之间,并未露面。说到底,她在迦国是已死之人,露面说不准就有性命之忧。少顷,她对唐雪松问道,但目光却不敢与他直视,“不过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该镇守在大原城么?” 唐雪松动了动唇,其实他是得知舒兰已暗中回到了迦国,所以他千里单骑赶回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这些时日,他明明知道她活着,明明知道她就在赫连远的身边,可是他不能去找她,不能去见她,就连打听她的消息都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只能疯魔地留意着突厥的每一个消息,然后得到的就是突厥十王子大婚的婚讯。也是这个消息让他知道,郝远是突厥的十王子,而舒兰就像他们重遇时那般,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并且成为了他的妻子。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舒兰为什么要诈死离开,可是从小到大,他没有一次是不如她的意的。 于是唐雪松说出来的话,多半都将他自己的心思给瞥得一干二净。 “只是正巧回来。” “是么,那我运气还真是好,要不是你正巧赶回来,我大概就要命陨西陉关了。”舒兰浅笑,又对着其他人道,“我不宜在大伙面前露面,就先回去了。” 话是这样说,可她也知道有些事不得不处理清楚。赫连远会追到这里来,已经叫她无比意外,米拉答应她会看好赫连远,何况突厥自家的国事应该就够他忙的了,她没想到他还能抽身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拦住她的不是赫连远,而是迦烜。 脱离了过往只会倔强的神情,这张经历了许多的面孔,叫舒兰看得熟悉又陌生。 “我们谈一谈,就我们四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谈论 阴阳 舒兰没想到迦烜会有这样的提议,他从来都不是会用这种法子的人。 “谈?我不知道我们要谈什么。”舒兰拍拍手,去掉了身上的一些灰尘,“我们有各自的身份、各自的背景,自然也就有各自要走的路。这段时间,我和你们应该都已经体会到了,人,缺了谁,都是可以活下去的。纵使活得不是那么好,但是我们都还活着,对经历过战场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日是个好天,西陉关的日头爬上城楼,照亮了皑皑的白雪。 城楼下的百姓已经被士兵驱散,空旷的场地上只留下一个个杂乱的脚印,人生的道路大概就和这雪天的脚印一样,错综复杂,有的清晰可见,有的则被践踏地不知其原貌。 迦烜默默地听着,大概是坐轮椅坐得太久了,他渐渐不习惯站着,不习惯用这样的高度看人,不习惯……这样的舒兰。 终究是他高看了自己的爱情。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最终是舍弃了心上人,保全了自己的国家和至亲,这是大义吗?不,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舒兰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重要。 这一刻,迦烜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而害死舒门一家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的父皇,纵使他再怎么恨他拆散了自己的姻缘,却也不可能拿起利刃,去刺进自己父皇的胸膛。 往往就是只有将利益摆在面前时,才知道衡量的标准并非自己原先所想。 或许的确如舒兰所说,真的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要回长安去了。” 呼出来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汇作烟雾,飘散开来。 “舒兰,你……”迦烜的嗓音有些哽咽,沉默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启齿道,“你不要来长安,不要来。” 来了,必然有人会受伤。可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决定。 可舒兰听了,只是淡淡地露出一抹笑容,“迦烜,你有你要走的路,我也有我要走的路。” 不是否决的话,却是否决的决定。 至此,迦烜没有再说话,他改变不了舒兰的决定,也没有资格去改变。 他只抬头看了看两旁的赫连远同唐雪松,放在以前,就是他退出之后,他也绝不会支持其中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他很担心,他担心唐雪松这个笨蛋会处处退让,叫那个让他看不顺眼的赫连远平白得了运气。 临走时,他对赫连远冷冷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既然站在我迦国的领土上,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3 章 赫连远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的墙头上,自信满满道:“二皇子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见迦烜不理他,反而转身要走的样子,赫连远挑衅地嚷道,“舒兰这几个月可都是和我在一起,而且我们已经成了亲,名正言顺。” “那又如何?”迦烜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想弄得人尽皆知,起码是要他和唐雪松知道,“成亲也是可以和离的。” “呵。”赫连远轻笑,当初那个只会吃醋的二皇子居然也有了这份气度,还真是叫人不能小看,“那是,不晓得二皇子留在长安的那位侧妃,打算什么时候和离啊?” 舒兰出言制止,“雪松,你送二皇子回京吧,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一路上想必不会太平。” 迦烜微蹙了眉头,这算什么?把他和唐雪松都支走,岂不是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好在少顷,舒兰就对着赫连远道。 “至于你。”她走到他的面前,眼眸平淡,不起半点涟漪,“我很感谢你今日出手相助,不过你的能力应该有更适合它施展的地方,迦国并非你的久留之地,还是请你早些回去吧。” “这样就想赶我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如此平静的面孔,赫连远却觉得怒气上涌。那么多时日的相处,换来的还是她对他的无视,放在以前他或许可以再筹谋打算,可是赫连远明白,舒兰根本没有再回突厥的打算。 他冷笑道:“怎么,你怕我会在这里生出什么事情?” 舒兰浅笑,“何必明知故问,大家都心知肚明得很。阿远,尽管你我的身份变得有些不一样,可他仍是迦国二皇子。” 而你,则是突厥未来的君王,两国纵使近期不会开战,可迟早会兵戎相见。 这件事和这个打算,没有人比赫连远自己更清楚。 “所以你急着要他走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防我?”赫连远眼睛一眯,翘起的嘴角含着冷冽和危险,“呵,你居然还护着仇人之子,该说你爱国还是顾念旧情?” 舒兰没有回答,她的本意是断定赫连远根本就不可能在迦国久留,赶他回去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是要他明白,她没有和他一起离开的打算。 但仇人之子这四个字,却让唐雪松浑身一惊。 迦烜什么时候成了舒兰的仇人之子?这样一来,岂不是说她的仇人就是壑帝?!唐雪松不明白这当中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可是他能猜到一点,如果舒兰的仇人真的是壑帝,那这应该就是她为什么会突然诈死的主因。 而且,他隐约间还可以明白,舒兰这样做是为了不牵连自己。 她……一直都在为他着想。 这会不想再听下去的迦烜起步就走,舒兰最后看了一眼赫连远,可就在转身的一刻,身后的声调忽然压抑地响起。 “舒兰,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怀恨在心?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嫉妒的。”赫连远立在原地,声音发冷,“我长途跋涉地找过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了我?” “你可以自便。”舒兰不接受他的威胁道,“不过如今迦国的士兵会怎么处置你,我可干涉不了。” 赫连远大概从来没有在唐雪松和迦烜的面前这样丢过面子,这会除了恼怒,还有羞愤。抬手间就要施力出手,不想唐雪松倏然接下他的手腕,谨言道:“你如果动了手,迦国就有了出兵的理由,你可想清楚了。” 呵,还真是不一样了。 一个个都知道反抗了,他们也终于明白失去之后就该奋力守住的道理么? 他自小过得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王子生活,他如今的所得也多半都是靠夺取而来,所以他比谁都要懂得掠取和保护。可是他从来没有夺过一个人,也没有去守过一个人,更没有将这个人放在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的位置上。 很多年后,赫连远会想,如果那时他只要舒兰做他的皇后,她会不会愿意成为与他比肩的女人。 可这会,赫连远只能猛地挥开唐雪松的手,自信的一双蓝眸是从未有过的狰狞。 “我不会放弃的。” 拂袖而去的样子,大概就是为了挣一份脸面。 舒兰没有去看他怒然离去的背影,她和赫连远之间更多的是交易,比起所谓的夫妻,他们应该更适合做朋友,她感激他给自己提供的帮助,但也仅是感谢而已。 少时,她淡淡看着另外两个不动的男人说道:“解决了一个,剩下你们两个可不要再来干涉我。”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唐雪松这会终于开了口。 “回去看看吧,章鹏旁的人不会说,可凤芷总瞒不住的。” 舒兰没有应答,只点点了头,然后倾身拿下了唐雪松的斗篷遮在自己的身上,期间两人凝视着彼此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再进行任何的交谈。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城楼的暗影中,唐雪松才捂着嘴猛咳了数声。 *************************** 舒门原先的府邸就像酒肆的百姓所说,已经改作了祠堂。可舒兰还是很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原先的房间,屋子里打扫得格外干净,想必是凤芷一直在打理的。 “小姐!” 凤芷好像是得了消息,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素来沉稳的女子这会也顾不得许多,满面焦急。 “凤芷。”舒兰对着老友笑得十分灿烂,“听说你和章鹏好事将近了,我都没准备一份贺礼给你们,你不会怪我吧。” 凤芷强忍住眼泪,“小姐在胡说什么?大家知道你还活着不知该有多高兴。” “我活着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章鹏那我已经嘱咐过了,你们只继续当我死了就是。”舒兰叮嘱着,可凤芷听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这样?” 心思素来敏锐的凤芷立即又问道:“难道说,你当初遇袭不是敌国伏击吗?那些……都是你自己故意安排的?!那……那雪松呢?雪松也不知道吗?他……” “他知道。”想起雪松第一次发现自己生还的惊讶模样,舒兰笑得苦涩,“方才也一并遇到了。” “小姐,你见过雪松了?”凤芷声调渐高。 “是啊,已经见过了。” 舒兰有些怀念地抚摸过自己用过的家具,只可惜心里头那些怀念着的人并不能像这些物件,永远只留在一个地方,等着旁人来怀念。 “我要走了,眼下我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凤芷,你素来谨慎,又有章鹏在,我很放心,好好照顾自己,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舒兰!”凤芷急着拦道,“我知道你有事不能告诉我,可如果当初你的死是你自己安排下的,那你离开雪松也一定是情不得已,是不是?舒兰,你对我们可以把心事都藏在心里,可是你总该和雪松说个明白啊,否则……下次纵使你再能活着回来,也可能再见不到他了。” 舒兰听着心里一顿,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4 章 “那时为你办过丧事之后,唐雪松消沉了些日子,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并在战场上骁勇建功,可是战场多疾病,他的功勋……更是用不要命换来的。他在战场上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几次带伤上阵,差点就送了性命,就是最想要唐家战前扬名的唐雪峰都看不下去,亲自请了宋元帅将他从战场上撤下来,派做文事。” “他……”舒兰蹙紧了眉头,“到底伤得如何?” 舒兰也是军人,她知道战争会给军人带来什么。战场上的人,或许不会有功勋,但是伤痛,却一定会如影随形。 凤芷咬唇道:“我叫章鹏去打听过,雪松他外伤甚重,却一直未有精心调养,甚至他平日……”凤芷一声叹息,“他平日时常咳血,内伤颇重。” 内伤、外伤在身,唐雪松今日竟还策马疾驰回西陉关?马匹颠簸,他又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舒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大步迈开,朝门外走去。 “小姐?” 此刻凤芷的心里满怀希夷,她故意将此事告知舒兰的确是存了私心,她亲眼见过舒兰的痛苦,亦曾见过唐雪松的疯狂,她希望他们能够再续前缘,希望他们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可是……舒兰蓦然离去的样子,却让她看不到多少的担心和留恋。 “凤芷。” 舒兰望着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的冬雪,浅笑的面庞,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 “阴阳相隔,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玉玺最近很懒惰……非常懒惰…… ☆、第七十九章 诀别 终曲 “唐雪松,你在舒兰身边呆了多少年?” 西陉关的城外,被挑选出来护送二皇子回去的士兵正在列队准备,迦烜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开口问向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若去掉她住在皇宫的日子,约莫也有十年了。” “十年?呵。”迦烜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他与舒兰的缘分不过就是那皇宫的两年,自从她搬出皇宫之后,他们就很少再见。何况以前,他的眼光也从来没有放在过舒兰以外的人身上,这会想想,其实他和唐雪松比起来,或许真的算不得什么。 “你应该是在她身边最久的人了,为什么会让舒战捷足先登?” 如果没有舒战,很多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迦烜这样想,可唐雪松并不这么想。 纵使没有舒战,在当时的那个情况,他也不认为舒兰就会选择自己。唐雪松看着飘扬在不远处的皇族图纹,那是一国的标志,也象征着帝国的王权,而他只是平民百姓。 舒老将军以前教过他一个词,舍我其谁。 老将军说战场上的人必须要有这一股子的信念。 纵使敌多我寡,也要相信自己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纵使敌强我弱,也要相信自己能够割下他们的项上人头,纵使敌胜我败,也要在绝境之时奋力一搏。 可是他在战场上能做到,在战场外却做不到。即使不是全然的妄自菲薄,也万万不是什么踌躇满志之辈。 “二皇子觉得我有资格吗?” 迦烜虽然知道得不多,也晓得唐雪松不过是一介布衣,和兄长相依为命,基本上就是个一贫如洗的家境。如果不是当初舒老将军的赏识,他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舒兰的身侧,哪怕是身后。 只一下,迦烜就明白了唐雪松的顾虑,就和他自己的顾虑一样,只是他们的地位,一个太高,一个太低。 “资格?我也很想知道这事……到底是需要什么资格。”知道了,或许他们就不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舒门的事……是我们对不住她。” 这事迦烜有些难以启齿,不论国政,说到底这就是一场他父皇策划下的灭门血案,若让常胜军的人知道真相,指不定就助涨了迦逸反叛的势力,是以他不能多说。 “你不必随我回京了,那么多护卫也不缺你一个。你在西洲的事,我听说了。”迦烜难得认真地看着一个男人,多少有些认同的意思,“唐雪松,你比我勇敢,起码在生死抉择之间,你不怕死,而且也懂得在战场上善用自己的能力。不过既然什么都经过了,现在你也该去做些……对自己真正有用的事情。” 劝一个男人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一种什么心情? 苦。 比黄连不知要苦多少。 一时间,让素来不问人情世故的迦烜明了很多事,男人三妻四妾的时候,女人们的心情是不是就和现下的他一般? “二皇子……” 唐雪松有些不敢相信他听见的话,任谁想起迦烜跟着行军时的样子,都不会相信有一天他会在没有绝了念头的情况下,将舒兰推给旁人。要说他直接将舒兰绑回京城关起来,才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而迦烜面上走得潇洒,犹如在草原上奔驰的烈马,只往前看并不回头,而他的五脏六腑却是剧烈翻搅。 情爱,痛苦的并不是求之不得的过程,而是在最后放弃的一刻,生不如死。 *************************** 被留在原地的唐雪松却不知道自己这会该去哪里,舒兰死后,他驰骋在战场上,不计生死地奋战,他觉得生无可恋,那么就用这一身血肉为国做最后一点贡献。直到后来,他发现舒兰还好好地活着,活在赫连远的身边。 他的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这会,他一个人漫无感觉地走在常胜坡的雪地上,每一步都沉重地像是灌了铅。 这一片的陵墓群皆是有士兵看守的,尤其是舒门的常胜陵,不过唐雪松的身份也没有不能进的道理。里头的长廊墓室阴冷空旷,比室外的冷冬还要寒上几分。 唐雪松走到了舒老将军的碑前,望着那上面熟悉的名字,喃喃开口。 “老将军,舒兰还活着,您在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一些了吧。我没用,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护着她,是我愧对将军的恩情,往后……” 往后他该怎么做,唐雪松却一点都不知道。 “你既然还知道愧对我,那你准备怎么还我?”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5 章 “舒兰?” 蓦然回首,竟然看见舒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可不等他惊讶询问,舒兰竟然突地冲上前,手上强硬的拳头没有半分犹豫,一点都不客气地就往他的面门上打。 唐雪松勉强接下一招,大叫“舒兰!” 可她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在突厥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勤于修习,身手比之以前更为敏捷有力。两人大概又过了数招,舒兰才肯罢手,不过望着唐雪松的神情阴暗不定。 “你的功力就剩下这些了?” 唐雪松避开目光道:“只是近日身子不适。” 他果然什么都不肯说,就只知道把事情藏在心里。 可他藏得越深,越叫人心疼。 舒兰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做了武将,干脆去念呆子的脑袋都比你好用些。” 唐雪松沉了口气,“你当初诈死去了突厥,就是因为他们口中的仇人事情?” “这是家仇,可也攸关国家社稷,舒门一家已经全部断送,我不能再牵连你,何况你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 这倒是个好借口。 这样想着的唐雪松,淡淡道:“哥哥的确很重要,他是我唯一的至亲。” 最初不敢表露心意,是他没有资格,后来是他自己胆怯,一路走过来,他好像注定不是那个要照顾她的人,就是放到二皇子都退出的现在,即使他还有心,满身的伤累也不过都是拖累。 既然如此,理所当然地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舒兰走近他,“所以,如果现在我要你再陪我回长安,你想来是不肯的了?” 唐雪松咬牙道:“你的仇人是壑帝,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命我可以给你,但我不能害了我的兄长。”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的仇人,不如我把我的命给你吧。”舒兰微笑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笑,“杀了我这种图谋不轨的叛逆之徒,说不准唐家就能一跃成为将才名门。” 唐雪松稍稍皱了眉,“舒老将军待我有恩,我不能帮你,但也不会害你。” 舒兰轻笑,“那这和你之前说的话可就矛盾了,我的仇人既然是壑帝,那他就是我们全家的仇人,我父亲既然是你的恩人,你自然就应该帮我,不对吗?” “我……”唐雪松重复着,“还有大哥。” 他始终不敢看舒兰。 怕望一眼,自己的谎言就会被揭穿。 “是啊,你还有唐雪峰。”舒兰越过唐雪松,立在自己父亲的碑前,“我却什么都没有了,这里是我父母兄弟长眠的地方,你说我干脆也长眠于此,如何?” 唐雪松听了一震,但立即脱口道:“不,你不会的。” 他不相信舒兰会有自缢的念头,她从来不是懦弱的人,就是舒老将军他们战死亡故的时候,她也是以一己之力挑起守卫西陉关的重担,可转念一想,她如今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难道……也撑不住了? 舒兰转过身,看着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惨淡,“没有什么是不会的,我就是没有死在战场上,也迟早有一天会死的。当初那个要我精心疗伤的人,如今不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弄得自己一身的伤痕累累么,可既是如此,唐雪松,我还是有可能会死在你的前头。” 对上的目光,安静坚定,看不出对仇恨的执着和杀念。 “舒兰,你可以放弃我,放弃名位,但是绝不要放弃你自己。” 唐雪松不想再从舒兰的口中听见一个死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很久,过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舒兰死而复生,他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要想我活着,就同我一起去长安吧。”她环顾四周亲人的墓碑,再一次重提道,“我曾在这里和父母发誓会好好活着,在得知灭门真相的时候也坚信一定要报仇血恨,可是舒战死后,我并不觉得快乐,我才知道,原来报仇并不能让我快乐。” “可我明明记得,在长安皇宫门口你跑来找我的时候,那时我真的很开心,而离开以后,我却再也没有那样真心地笑过。” 舒兰拿出一直藏在胸口的那刻琥珀珠子,她唯一留下的念想,虽然没有经常拿出来摩挲,却时时惦记在心上。 “御医白家、江湖墨家,总有能治好你的。”舒兰将珠子递给呆滞的唐雪松,问道,“所以放弃血海深仇的我,可以期待有一个人来照顾我吗?” 一直以来,他当过玩伴、做过亲卫、也差点可以成为她的夫君,可是他早就将那些只当做回忆。 再来一次,会不会又是黄粱一梦? *************************** 不久之后,西胡单于呼延烈被刺杀的消息就传遍上下,迦国一路突进,攻破了西胡人引以为傲的九天门,而突厥以助友邦为名,出兵西胡,却借将西胡一分为二的地界,归入自己的国土之中。 而赫连远统一东西突厥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迦国,米拉公主成为新突厥的皇后。突厥与收入西胡另一半国土的迦国签订休战协议,从此视彼此为友邦。 然后又过了四个月,实现中洲统一的迦国壑帝药石无灵,突然驾崩,举国哀悼。太子迦烨择日登基为帝,二皇子迦烜获封亲王,同年,迦烜将侧妃扶为正妃。 至于龙亲王迦逸,听说是被幽禁起来,可是他的罪状并没有公之于众。 倒是同年,凤芷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几个月,急的章鹏不顾将职地四处去找她,好在最终有惊无险,抱得美人归,他几年的守候总算没有白费。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舒兰正站在长安城郊的小坡上,隐隐能够看到远处的巍峨皇宫。可她享受的是四周野花簇簇的春暖花开,明媚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地很窝心。 少时身后,有人为她加上了一件外衣,骨骼有力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最是熟悉不过。 “回去吧,这里风大。” “这点小风算什么?” 她回身噙笑,英气的眼眉这会柔媚似水,而那个曾经沉着木讷的男人,嘴角轻扬,瞳眸明亮。 “良婶说孕妇不能吹风。” “那我喜欢吃的小鱼干晒了吗?菜做好了?那条鳊鱼清蒸还是红烧?” 第 1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6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6 章 唐雪松笑得实诚,“做的汤,你喝了身子好。” “我原没想到,迦烜的那个侧妃还有被扶正的一日,她这样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舒兰看着自家的男人取笑道,“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唐雪松幸福地笑了笑,伸手拉过女子的手,曾经破碎分离的那对琥珀再次被置成两条链子,一左一右地戴在两人的腕上,交相辉映。 那一年,鲜衣怒马驰骋山河,终究敌不过农家小院弄儿为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玉玺第一次觉得唐突的结尾…… 前段时间出去旅游,人就变得不大对了……再加上编编找玉玺说该写些热门的,我也晓得成绩惨淡,动力愈发不足。要不好心的能看到结尾的亲们留个评,看看最想瞧谁的番外,我会尽力满足地~ 下一篇,完全不知道该开什么,犹豫中。 参考编编的意见,可能会入重生坑,可是写篇古代风水算命大家的故事,有没有人喜欢?玉玺也是盗墓党呐。 ┃┗┛┃━┓ ┃ ┃ ┃━━ ﹏ ━━┃★*★.. ★*★.. ★*★.. ★*★.. ★*★.. ★★.. ┗━━━━━━┛ 本书来自:[] 更多 TXT 好书 敬请登录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 第 1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7 章 女帅舒兰传 作者:王家玉玺 第 127 章 tet:ull});(ew Ige).src="/js.gf?errr_b 第 127 章 恋耽美